《重生小俏娘:摄政王,宠不停!》 第一章 五福 五月初夏,凉风习习,山上树木葱郁,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甚是宜人。 林间,鸟儿在歌唱,忽然,一只灰兔跳跃着停在一颗树下,捧着叶子啃咬得欢快。 咻! 一支竹子凭空射进了兔子的头上,小腿蹬了几下便动弹不得。 有脚步声踩在落叶上嘎吱作响,有人来到兔子跟前,一只小手从上而下抓住了筷子大小的竹子,顺势把兔子捞了起来。 “啧啧,这准头还是不行啊,应该射在眼睛才叫完美的,白白浪费了这兔毛了。”小手的主人嫌弃的看着兔子头上的竹子,把它拔了出来,扔在一边。 原来竹子的一头被削得拔尖,当箭一般用,再看那说着嫌弃话的人,一身粗布,腰间扎了一团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人身上的衣裙? 没错,头发梳成俩小辫子垂在胸前,裙子被撩起扎在腰间的腰带上,露出两条细长的腿,这说话的赫然就是个姑娘? 再往上看去,鹅蛋脸,一双凤眼微挑,灵动至极,嘴唇微薄,尽管穿着粗布,还是打补丁的衣裙,却也不难看出,这是个刚长成的小美人坯子。 小姑娘把兔子往后扔进自己身上背着的小背篓里,那里面,已经有了一只山鸡了,还有几支同样削尖的小竹子。 但见她往山里走了几步,脚步一停,眼睛亮了起来,又是一只山鸡! 没有任何迟疑,她的手往后一捞,拿出一支竹子,用力向前掟出去。 小小的竹子,像是离弓的箭一样,带着凛冽的杀气直直的向目标而去,然而…… 咯咯咯! 山鸡被惊吓得扑打着翅膀飞走,只留下两根灿烂的鸡毛。 小姑娘又啧啧两声,走上前捡起那两根五彩鸡毛,道:“五福啊五福,你这样,是不行的!”顿了一下,她又捡起那支竹箭,喃喃自语道:“看来得做一把小弓才行。” 不然连只山鸡都打不下来,还怎么混啊? 眼看日头正中,把自己称为五福的姑娘,熟门熟路的抄了一条山路,来到一条山溪前,把背篓放下,先是洗了一把脸,才把背篓里的东西给拿出来。 她拿出一把柴刀,把最先猎到的那只山鸡拔毛开膛破肚洗干净,又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瓦罐,架在挖空的石头上,罐上水,搂了干柴树枝,用火折子把火点燃了烧着,再把刚刚采到的小蘑菇洗了和鸡一起扔进瓦罐去煮汤。 一只山鸡,她也不过取了半只,剩下的半只,摘了一片芭蕉叶给仔细的裹起来,准备带回家去。 等挖瓦罐里的汤煮开,她把柴火给拖出一点熄了,只留小火炖着,然后躺到了旁边的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脚搭在另一腿上,怔怔的看着头顶的蓝天出神。 她叫五福,刚过十四岁的生辰,是个和母亲相依为命的苦娃娃。 但五福,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伍芙,那是她在前世的名字,没错,五福,活了两世。 一世,在二十一世纪,另一世,在如今,生活在一个叫南岳国的朝代。 第二章 停下你的猪手 五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需要三纲五常,遵守女戒的鬼地方,出事之前,她在执行任务,然后被一枪了结了生命,啧,真是上得山多终遇虎。 出事之后,她醒来就成了五福,一个因为和表妹打架而磕到脑袋没了命的倒霉催。 五福摸了摸额头,那里有一个刚刚愈合的伤口,被刘海遮住了,便叹了一口气。 再举起双手,瘦小的手,没几两肉,弱得很,在她之前的本尊,虽不是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弱不禁风的女子,但比起前世的自己? 不提也罢! 本尊已去,为了生存,还代替着本尊多活一份,那么,只能按着自己的方式来——变强。 而变强,首先得有坚韧强壮的体魄,所以,五福天天都上山来,一来,是入夏山上猎物多,为自己加点营养。二来嘛,锻炼体魄,把从前的本事都拾掇起来。 这十天来,终于可以猎到两只小东西了,五福很满意。 所谓欲速则不达,她才十四岁呢,多的是时间去训练自己。 想到这,五福又从石头上弹了起来,先是拨弄了一下瓦罐鸡汤下的柴火,然后找了一棵树,利落的爬上去,攀在树干上,引体向上,倒吊…… 带着一身臭汗,五福摸着饱饱的肚子,哼着小曲轻快地下山。 离家里还有几百米距离,她就看到一个身影像风一样冲进自己家里,双目顿时一利,左右看了下,拿出柴刀从旁砍下一支竹棍削尖,飞快的跑下山去。 才进小院子,就听到屋里面传来摔碗声,紧接着是哀求声,争执声。 “大嫂,这只是两个孩子闹口角。再说了,我们五福还被秀儿推得伤了头差点就死了,我也不追究,秀儿她只是划了一下脸,也没破皮,你这上来要赔偿,是个什么道理?还有当初我也给了你几十个钱了,我哪还有银子赔你?” 这是她娘周氏的声音,听着是在说道理,可那本来就柔弱的声音,却显得底气不足。 “你家五福怎么能和我们秀儿比?我们秀儿是窝子村一朵花,将来是要做当家大少奶奶的,五福那小贱种,就一个野种,给我们秀儿提鞋还不配呢!她抓伤了我们秀儿,那就得赔,几十个钱还不够抓两幅药呢。你给老娘滚开!”尖利跋扈的妇人声响起,紧接着是什么倒地的声音。 五福提着竹棍冲进去,只见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而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正背对着她爬上了她们母女的炕床,正往床上的柜子翻着呢。 “想要命的,给我马上停下你的猪手。”五福举起竹棍,冷冷的开口。 鲁氏刚拿出一只红盒子呢,听到这冷若冰霜的话,不知怎的,身子一僵,缓缓的转过头来,却见一支削尖的竹棍正对着眼前,不由吓得尖叫起来,往后一退。 “五福!”周氏从地上爬起来,也是吓得脸色发白,哆嗦着唇道:“你干什么,快放下棍子!” 第三章 威胁舅母 五福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向来软弱的周氏和嚣张的鲁氏都吓坏了,姑嫂俩,看着五福就跟见了鬼一样,惊吓无比。 “五,五福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竹子。”周氏浑身哆嗦着,抖着手去抓五福的手。 五福的眼睛淡淡的瞟了过去,周氏的手僵在半空。 鲁氏吞了一下口水,声厉内荏的喝道:“你这小蹄子,反了你了,谁给你的狗胆,敢对舅母无礼!”说着,还紧紧的搂住了手中的木盒。 五福的嘴角冷冷勾起,道:“我说,放下你手中的木盒。”她握着竹棍的手又向前一分,带着凌厉的风,几乎戳到了鲁氏的眉心。 吧嗒! 鲁氏吓得手一松,木盒掉了下去。 五福见此,嘴角的笑变成了讥讽。 鲁氏脸上发热,再看五福那讥诮的笑,心中恼怒,指着她:“你,你……”一个你字,在五福冷冽的眼神下愣是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人都是欺善怕恶的,鲁氏眼角余光瞥到软弱的周氏,便把矛头指向了她:“英梅,你就是这样教女儿的?没大没小,果然是有娘生没爷教的小蹄子!” 周氏嘴一抿,眼圈红了起来。 “滚!”五福冷喝。 鲁氏上前,把胸一挺:“我不走你待咋的,你敢咋的?”没错,小蹄子是装模作样,她还真敢杀人不成? “不走么?”五福的竹棍在手上挽了个花,直接向鲁氏打去。 “啊!” “五福!” 发出尖叫的是同时两人,鲁氏眼看竹棍向自己打来,忙的抱头蹲了下去,而周氏则是吓得脸都白了,软倒在地上。 “疯了,疯了,小蹄子发疯了!”鲁氏瑟瑟发抖,手脚并用的向门外爬去。 “慢着!”五福又叫住她。 鲁氏身子一僵,转过头看去。 五福眯着眼道:“以后再敢来我家撒野……”她的眼睛在屋里扫了一下,看中一个陶罐,扬起竹棍利落的扫了过去,哗啦,那个陶罐顿时碎成渣,她看着鲁氏冷冷的威胁:“一如此罐!” 鲁氏从地上的碎片看向五福,对上她那双冷寒的眸子,眼仁一缩,竟是怕得嗷了一声,从地上飞快爬起来跑了出去,凄声大叫:“小野种发疯了!” 五福冷哼,瞥到周氏那惊恐的眼神,顿觉头痛,走过去伸出手:“没事了,起来吧!” 周氏的身子抖了一下,猛咽一口唾沫,有些迟疑,半晌才颤着手握着了女儿的手,就着她的力度站了起来,嗫嚅着嘴道:“五福,你……我……” 等了好一会,也不见她说得完整,五福便把竹棍放下,出门找了一个扫帚,一声不吭的把陶罐碎片给扫了,面上表情平静,仿佛刚刚的凌厉,只是周氏的错觉。 周氏默默地看着女儿把碎片都扫起拿出门外去,扶着门把看着院子的五福,轻轻的咬起了唇。 五福变了,自打头破了再醒来后,就感觉有点不一样了,变得有点陌生,也让她有点害怕,那样冷厉的表情,她是从来没看过的,难道是有什么邪崇上了身不成? 第四章 痴人 整理好了自己打碎的陶罐,五福又把差点被鲁氏抢去的木盒子捡了起来,把它重新放在柜子里,转过头,见周氏在门边目带惊恐的看着她,不由轻叹。 “五福,你,你没事吧?”周氏弱弱的问。 “我活生生的站在你跟前呢,这能有什么事?”五福反问。 周氏却觑着她,小声道:“但你刚刚,你舅母……”她没敢说刚才五福的样子真像要杀人一样,只觉得五福这样,让她觉着害怕。 要是五福是被什么邪崇给缠上了,她可怎么对得住她爹? “太阳要下山了,不做饭吗?”五福开口提醒她,不答刚才的事。 “啊?哦,娘这就去!”周氏像是才想过来,一脸受惊的样子,连忙走出门去。 五福跟着出去,把自己的背篓拿到灶房去,拿出从山上猎回来的半只山鸡和兔子,放在灶头上。 “这个……”周氏看到这些东西,看向五福。 “今天在山上打回来的,鸡我已经吃了半只,剩下的你处理了吧。”五福解释道。 周氏看了看她的脸,颇有些不认同的道:“现在都五月了,天气慢慢的热起来,你这阵子都往山上跑,这脸都晒黑了,姑娘家哪能这样?” 五福看着她。 周氏有些秫她的眼神,但想到五福这段日子的行径,还是鼓起勇气,道:“娘知道你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但你爹是书香人家出身的正经读书人,你本该是大家闺秀的,可你这天天往山上跑,野得跟只猴儿似的,你爹这要是回来接咱们,见了你这样,哪……” 类似这样的话,五福几乎每天都听到,不,或许该说,她听了十四年,便打断她的话:“他要是想来,早就来了。”哪会至今没有半个人影? 可惜的是,周氏却没死心,还对那个负心汉信心十足,坚信那个人会来接她们,真不知说她可怜还是可笑。 周氏听到她的话,身子趔趄了下,脸色惨白,嘴唇嗫嚅着,眼圈飞快的红了,眼泪在里头打转。 看着她一脸受打击的样子,五福却没有停止,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们母女俩也过来了,娘你也别等了,没有他,我们也能活。” “不许你这么说!”周氏突然激动起来,尖声道:“你爹说过会来接我们的,一定会来,他,他兴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这耽搁,能耽搁十四年吗?”五福冷笑,道:“或许他不是耽搁,而是死了呢?” 周氏听到这个字眼,身子再度晃了下,扶着了灶头,那脆弱的模样,让五福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坏女人似的。 “住口,不许你这么咒你爹!”周氏咬牙,像是说服她又像是说服自己,迭声道:“他只是有事耽搁了!” 他说过的,等家中的事了了,就会使八台大轿来接她,娶她。 他不会骗她的,对,就是有事耽搁了。 “你自己也不信不是吗?”五福淡淡的说,长吐了一口气,转身出了灶房。 身后,传来了周氏低低的哭声,不禁摇头。 真是个痴人啊! 第五章 不耻身世 五福盘腿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西边的那一轮残阳,听着灶房里传过来的若隐若现的哭声,微微摇头。 她也不是故意要刺激周氏,在本尊的记忆里,周氏就不时对五福说,她爹如何,又如何承诺会来接她们母女回去。 而事实呢? 说起自己这个肉身的身世,五福微叹。 其实她那舅母鲁氏有句话说得没说错,在外人那里来说,她说是个野种也说得过去,因为她是在周氏和她那从见过的所谓父亲未正式成亲的情况下出来的产物。 在外游学的翩翩公子,和出身乡野的农家女看对了眼,互许终身,一夜定情,珠胎暗结,然后那公子的家人找来了,说是家里太爷病逝,赶回去奔丧。 那人匆匆写下婚书,承诺家中事情了了,就会来迎接周氏,结果这人一走,就是十四年,再也没影儿,偏偏周氏还坚信那人会来接呢。 在十六岁的年纪,周氏就在人们异样的目光下生下了五福,不管别人怎么指指点点,都觉得自己和那人是名正言顺的,因为她有婚书在手。 而这么些年,周氏常常对五福灌输她是大家闺秀,是读书人的骨血,教导她要端庄要温柔,这才是大家闺秀的犯儿。 小的时候,五福也相信母亲说的,父亲终有一天来接她们回去,也坚决不认自己是野种,于是常和别人争执,结果在和表姐争得头破血流送了命。 五福嗤笑,这样狗血的剧情,分明是被那贵公子骗炮了,人家是吃了不认账呢,可周氏这死心眼,咋就不开窍呢。 不,或许她都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有些人,宁愿生活在幻想里,也不愿意承认现实的,周氏就是其中一个。 也是,一个只会遵守女戒,以夫为天的女人,这么想着那人会来接,也许日子会好过一些吧。 但不管怎么说,周氏慈母的心,倒是真的,别人对她们母女如何指指点点,甚至娘家人也以此为耻,她也坚持带着女儿过活,搬到这山边来,靠做绣活养活两人,日子虽然艰难,但好歹也活到了今天。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记忆,五福才耐着性子对周氏,毕竟是这具身体的母亲,这让前世是孤儿的自己,感到一点暖意。 “五福,吃饭了!”周氏站在灶房门口叫。 五福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的灰,在周氏那欲言又止的神情下淡定的走了过去。 “以后,那些话别说了。”周氏夹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碗里,小声道:“怎么都是你父亲!” 五福看她一眼。 周氏看到她的眼神,心里有些发秫,又垂下眼帘,半天才道:“还有,今天你不该那样,她是你舅母!” “不然呢?是我舅母,我们就活该被他们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你不记得了,我差点死了!”五福漠然的道,又在心里补了一句,是已经死了。 周氏张了张口,看着五福那冷倔的脸蛋,头垂到了胸口上:“是娘没用,委屈你了!” 五福皱起眉,觉得烦躁无比,放下碗筷,起身道:“吃饱了!”走出到门口时又顿住了脚道:“娘,我已经死过一回了,现在的五福可不再是从前任人欺辱的五福了。” 不大会,便听到了哭声,不由临空横扫一脚,这软弱,实在堵心! 第六章 要那蹄子好看 却说鲁氏一脸惊慌的回到家,进门就撞到了拿着鸡糠准备去喂食的婆婆老周氏,鸡食撒了一地。 “作死了你,横冲直撞的,后头有鬼追你吗?”老周氏怒道。 鲁氏缩了一下脖子,却是一把抓住了婆婆的手臂,道:“可不就是见鬼了。娘,五福那贱蹄子发疯了。” 老周氏一听这名字就黑了脸:“你又去她们那边了?” 鲁氏心里咯噔了下,忘了婆婆是最不喜欢英梅那两母女的,便讪讪的赔笑道:“媳妇这不是不岔吗?我们秀儿好好的大姑娘,都还孝敬您呢,就被那蹄子给伤着了,我这不是气不过,要过去教训教训她么……” 老周氏的脸越法见黑,鲁氏的话自动消音了。 在婆婆阴森森的目光下,鲁氏抿了一下嘴,继续道:“可婆婆您知道么?五福那贱蹄子,拿了根竹棍,削得和刀一样尖,想杀了我的样子呢!哎哟,您是没见着她那狠劲,比镇里头杀猪的朱屠夫还要狠毒,真真是吓死人了!” 老周氏冷笑:“人家要是像你这样三不五时的来捞便宜,你也能跟张屠夫一样狠毒,想把人给杀了呢!” 鲁氏听得脸上发热。 “你回来得正好,赶紧的去喂鸡,我是大把年纪还要伺候你们小的了?个个偷懒躲活白吃干饭!”老周氏踢了踢地上的木桶,转身回屋,又道:“赶紧去做晚饭,男人们都该回来了。” “哦。”眼看着婆婆回了屋,她才呸了一声:“嗤,拿谁开刷摆谱呢!” 嘴上埋怨着,却也不敢反抗,把周秀儿叫来:“秀儿,秀儿?” “干嘛?”周秀儿从房里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的倚在门口,举起手看自己刚刚用凤仙花汁染好的指甲,真好看。 “你躲在房里干啥?赶紧做饭去,一会你爹该回来了!”鲁氏瞪着眼道。 周秀儿嘟起嘴,说道:“就知道使唤我,我又不是你的丫头,而且,我才刚染好指甲呢。” “染了指甲就不用干了?赶紧去!”鲁氏瞪着她。 周秀儿满面不情愿,刚想去灶房,又想起鲁氏去那贱蹄子那边了,连忙走过来,笑嘻嘻的搂着她的手臂,问:“娘,你去二姑姑那边,得了啥好东西呀?”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撅起嘴道:“我今年都十三岁了,就差了一支金簪子呢,娘,你也不给我打扮打扮?” 鲁氏没好气的道:“得啥好东西?你娘我差点连命都没了,还得东西,去去去,别干愣着,一会你阿奶又要发作,赶紧做饭去!” “娘,该不是你藏起来了吧?”周秀儿一脸不信,还伸手探向她怀里。 啪! 鲁氏把她的手打开,气道:“有东西我还不给你吗?” 周秀儿撇撇嘴,这才扭着勒得细细的腰往灶房里去。 鲁氏看着女儿已经要长开的身段,再看到她头上的一朵花儿,郁闷的叹了口气,她也想给这女儿装扮一下,好钓个金龟婿,无奈家里环境就摆在那呀! 再想到五福那贱蹄子的煞神样儿,那冷厉的眼神,她又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咬牙想着,定要那小蹄子好看。 第七章 添油加醋说坏话 周家人口简单,周秀才和老周氏生了两子一女,老大周学年今年三十二了还是个童生,每年下场考秀才都考不过,周秀才三年前还没等到儿子中秀才就两脚一蹬走了。 老二则是独女周英梅,还有一个老来子周学礼,今年也才十六,连妻子都还没娶,随着寡母和大哥一家生活。 周学年娶妻鲁氏,同样生了两子一女,大儿子大军今年十五,女儿周秀儿十三,小儿子二虎才五岁。 周家在窝子村也是独门独户,周秀才是九代单传的老秀才,到他这儿,终于生了两个儿子,又是秀才,可惜到死了,也还只是个秀才,而寄予厚望的大儿子周学年比他更不如,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童生。 偏偏周学年自持是个读书人,坚持不懈的,逢科举必上场,却也是个逢考不过的,他还不觉得自己资质有问题,而是个大器晚成的。 所以,周学年是个心高气傲的,更还是个迂腐的,这不,听了老婆的告状,脸就黑了下来。 鲁氏和他夫妻多年,早就把夫君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这些年他考不中,就把错都搁到了小姑子身上,认定是她坏了家中的风水,未婚先孕,败坏了周家运数,故而他才考不上秀才。 所以周学年对小姑子两母女,向来是憎厌的,早些年要不是公公护着,他早就对那母女俩出手了。 “夫君,你是没看到五福那小蹄子拿着竹子瞅我的眼神,哎哟,简直比狼崽子盯人还要狠毒呢,想杀人似的,忒是可怕。”鲁氏一边瞄着他的脸色,一边继续添油加醋,道:“我再怎么不是,在礼法上还是她的舅母吧?她对我没个礼数也就算了,却一副想吞了我的样子,哎哟哟,果然是有娘生没爷教的,要传出去,只怕对夫君你的名声更不好……” “够了!”周学年一喝,踢翻了脚下的水盆,盆中的水倒了一地。 鲁氏脸色微变,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己男人。 周学年那张比农村汉子要俊的脸上黑沉沉的,一双眼睛,眼皮有些耸拉,也不知是因为这些年的不得已还是时运不济,看着倒没什么读书人的儒雅,反而是有几分阴冷严肃。 “夫君,我,我也不是故意要提,就是觉着这对母女晦气,你说,要不是她们这对扫把星带来的晦气,夫君你怎么会屡试不中?别说秀才,说不准早就是举人老爷,是官老爷了……”鲁氏的声音在他的瞪视下渐渐低了下去,矮着身子去收拾地上的水盆。 “英梅还作着美梦,说那男人来接她们呢,不来接,就不能去找?走了也好,我们也能清静了,晦气都没了,以后儿子闺女们说人家也不会有人说道咱们周家名声不好。”鲁氏嘀咕着走出去。 周学年看着婆娘的背影消失,冷硬的嘴角抿了起来,想起山上的那对母女,眼中阴霾又深了几分。 桂娘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对该死的丧门星祸害周家也够久了,好运气都被她们给磨得不来了。 周学年歪在床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想着心事。 第八章 偏心眼 鲁氏在自己夫君面前给小姑子狠狠的上了一回眼药,心满意足的捧着夫君的洗脚盆出了房,把盆中剩下的一点洗脚水径直往院子里泼去。 “哎哟!” “谁?”鲁氏捏着洗脚盆的手一紧,看向院子里的李子树。 只见树下走出一个少年来,浑身湿哒哒的,看向鲁氏皱着眉道:“大嫂,你怎么也不看清楚就泼水?” 原来是小叔子! 对于小叔子,鲁氏也是不满的,谁叫婆婆偏心他呢,便撇着嘴道:“小叔,大晚上的,谁让你站在那里呢?黑不溜秋的谁瞧得见是人是鬼?” 周学礼看一眼鲁氏,知道这大嫂向来嘴皮子利索,也懒得和她争辩,摇了摇头就向正房走了进去。 鲁氏呸了一声,眼珠子嘀咕了下,走了过去,倾耳听了听,脸微微扭曲了,赶忙进了自己的东厢。 周学年还在想心事呢,看她进来,也只是用眼皮撩了一下,没说话。 对这个目不识丁的娘子,他向来是不满意的,人粗鲁又不贤淑,不像保长和主簿家的娘子,就算不是大家闺秀,也是温柔的。 而鲁氏呢? 嗓门比铜锣还响,要不是看她屁股大是个会生养的,当初父母都不会给他订这门亲,事实也证明,鲁氏过门就生了长子,又生了一个闺女,后头也有个小儿子,总算也叫开枝散叶了。 “风风火火的作什么?说了多少次,让你从容点,急哄哄的成什么样子?”周学年不满的说。 鲁氏走过去,道:“哎哟,我的好夫君,我要是再跟你这样慢慢儿的,咱们周家,可就都落在小叔手上了。” 周学年板起脸:“浑说什么?” “刚刚你道我听到啥?”鲁氏压低了声音,道:“我可听到婆婆和学礼说定亲的事呢!” 周学年看着她,这有什么不对的,小弟今年都十六了,定亲也很正常。 “你知道婆婆打算要拿多少聘礼给小叔定亲不?”鲁氏再问,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比了个两个手指:“二十两!” 周学年微微坐直了身子。 鲁氏哼了一声:“家里的钱银,都拢在婆婆手里,这些年,除了公公给人教书赚的,还不是你从外头赚回来的?小叔他只是管着家里的地,哪赚过一文钱?可婆婆就说要给他办二十两的聘礼,啧,偏心眼也不带这样的吧?小叔不过是讨梁家的小娘子。” “行了行了,这家没分,也是娘在做主,梁家好歹也是读书人家,聘礼多点就多点。”周学年没好气的说。 鲁氏更是不平了,当初大爷娶自己,也不过十两不到的聘礼呢,现在小叔却翻倍,家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 “都给小叔办了,将来大军和秀儿嫁娶,可就没几个了。”鲁氏愤愤不平的道:“我就不明了,明明你才是长子,可婆婆疼的是幺儿,这我懂,百姓爱幺儿嘛,但爹呢?却偏偏是疼英梅,她做了那种丑事都护了这么多年。我就不信他私下没贴补她们母女呢,就我们大房,没人疼没人爱……” 周学年冷冷的撇她一眼,躺了下去。 第九章 墙头上的登徒子 长月当空,五福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块大石头上,修长的脖子微微扬起,轻轻的吐纳吸入,一副要吸收日月精华的精灵样。 呸,什么日月精华,她也就是心里烦躁睡不着,在这坐着感受山风带来的清凉罢了。 她和周氏的家,临近山边,周遭都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安静得让人有些心里发毛。 其实按着本尊,对这住处是不满和害怕的,无奈她们这样的身世,远离人群和是非中心,才是正确,要不然住在闹处,天天被唾沫口水淹着,那才叫糟心。 须知道,这是连外家人都嫌弃的身份呢! 五福随手拔了石头缝上的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咬着,人往后,双手按着石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真无聊,真是想念现代的灯红酒绿啊! 咯吱咯吱。 五福的耳朵动了动,倾耳一听,这是踩在干树枝上的声音,有人在靠近。 这个时辰,竟然有人往她们母女的住处走近? 五福挑挑眉,站了起来,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躲在了屋角的大水缸后面,顺手从地上捡了两颗石子在指间捏着。 她倒要看看,来的人是人是鬼,又或者,是狼?蔫儿坏,色的那种! 不过片刻,她就看到墙头上探出一个人头来,要是本尊小姑娘,估计早就吓得尖叫了! 不对,要是本尊,也不会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扮山妖。五福冷眼看着那颗脑袋晃头晃脑的,嘴角微微勾起,总算有点不无聊了! 月光清冷透亮,那人的样子落在了五福的眼中,脑海里的记忆,现出一个人来,窝子村里的二流子马蛋,向来爱调戏小姑娘小媳妇,五福也曾被他调戏过呢。 怎么着,这是起了色心,半夜摸到她们家来了? 五福摸了摸脸蛋,自己已经开始长成了,虽然天葵还没来,但胸前已经开始隆起了,脸蛋估计也随了她爹多,结合周氏的基因,生得比她娘还好看,虽有点青涩,但在一些心思不正得男人心中,只怕这股青涩会更吸引人。 撇开五福自己不说,周氏也不是长得难看的,相反,她身材娇小,性格温柔,比起那些五大三粗的农妇,要耐看几分。 真是难为了她,性子这么懦弱,这么多年,带着女儿却没遭受过什么侮辱。 大概是因为五福的外公周秀才的爱护?使得她们平安活了这么些年。 然而,庇护人三年前没了,那些宵小也就按捺不住了。 小的要是吃不着,大的也是个有风韵的成熟妇人,要是大小通吃,那就更妙了。 而吃到手里后?本来就是出身不耻的,谅她们也不敢四处嚷嚷,女人名声可大过天! 五福听着马蛋的自言自语,不禁笑了,想大小通吃么? 胃口这么大,就不怕噎死? 咚。 五福回过神来,只见那马蛋已经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还警惕的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引起注意,双手摩挲着,嘴里露出狞笑,双眼发着青光向正屋摸去。 第十章 山妖做的 马蛋想到住在山边下的那对母女,小的那个,小荷才露尖尖角,跟刚长成的李子一样青涩,却别有一番滋味,让人垂涎,这一旦长成,不知多诱人。 而大的那个,要说小的是青李么,那么这大的就跟熟得不能再熟的红桃,只等人采撷了。 周英梅是秀才家的闺女,自小跟着周老秀才读书识字,比起一般的村妇,就多了几分知礼文雅,可那又如何,还不是到了年纪就被人摘了去,还有了孽种。 说是说两情相悦有婚书,已成夫妻,但这堂都没拜呢,算什么夫妻? 至于那个摘桃之人,说是什么大家公子,呸,就连他这小混混都知道,那指不定是个骗子,就算是真的大家公子又如何?多少的公子哥儿吃了不认账的,多了去了,偏偏这周秀才和周英梅都还作着美梦呢。 依他看,这么多年都没见到人来找,那所谓的公子,早就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了。 混混骗子不会来找,大家公子更不可能来接一个农家女回去,所以,这对母女,就注定是被抛弃的产物。 反正早晚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了他马蛋? “咝!”马蛋咝拉的吞了口水,用手背擦掉嘴角垂涎下来的丝液,舔了舔嘴唇,双眼更亮了。 想到大小的不同,马蛋但觉一股子邪火自腹下燃烧起来,手伸向房门处,心中只想到了那颠鸾倒凤的美妙,根本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摸了上来。 “喂,想干嘛呢?” 马蛋的耳边被人吹了一口冷气,有人在他脖子后头,像,匍匐在后背的山妖,声音轻而缥缈的钻进了耳膜中。 “啊……”他惊叫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颈后一痛,便双眼一翻,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五福蹲下身子,拿了一条根子撩开这人的头发,看到他下巴下的一颗大痦子,长了几根长毛,嘴唇丰厚,眼睛细长,很典型的坏痞子样啊。 她用手中棍子戳了戳他的脸,啧啧地道:“就这胆子,还想大小通吃?谁给你的想头啊?” 五福看了一眼正屋门,她娘向来睡得早,还是别打扰她了,要让她知道,估计不吓晕也得吓个半死。 她站了起来,然后悄悄的打开院子门,拖起马蛋的两只脚,向门外走出去。 妈的,可真重。 使出吃奶的力气,五福硬拖着人出了院子,一路往山上去,至于途中撞到什么石头啊荆棘啊什么的,她就管不着了。 于是,马蛋半途中迷迷糊糊的醒了一次,看到自己被一个白色的披着散发的女妖给拖着走进山,结结巴巴的惊喊了一声山妖,再度晕死过去。 五福微微侧头,轻哼,古人多迷信,山妖么? 她费力的把人拖到一棵歪脖子树下,又解了马蛋身上的衣物,包括腰带啥的,剥了个赤条条,再用腰带绑住了他的手,又回家拿了绳索,在他的脚下堆了石头什么的,利用熟悉的物理原理,一拽一拖,轻松的把人吊了上去。 完了,再恢复现场,只剩一个赤条的男人双手被吊在树上,没有半点人为痕迹。 月光下,看着那飘来荡去的男人,五福很得意,就着月光哼着小曲儿下山,至于人死不死,看他的命了,这不怪她的,这是山妖做的啊! 第十一章 慈母心 第二天一早,五福就从各种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屋外头有砰砰声传来,不用想,也是她娘周氏在准备早饭了。 麻利的穿着好,五福走出院子去洗漱。 “起了?早饭都做好了,去洗个脸就吃吧。灶上的铜壶是热水,洗脸的时候兑一点,这虽然要见夏了,可早晚都是冷的,姑娘家不能贪凉,用温温的水洗脸好些儿。”周氏叮嘱道。 五福哦了一声,这个包子娘虽然懦弱和娇柔一点,但一颗慈母心是没有掺水的,古时人家多重视儿子,可她对五福这个女儿,却也是十足的疼,从不因为她是个姑娘而漠视或者打骂虐待。 周氏的视线又撇到五福身上的裙子,眉头皱了一下,道:“吃过早饭后娘去镇子上的绸缎庄把这些天的绣品卖了,然后给你扯一段松花布做条新裙子吧?” 五福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大大的两个补丁,布也有点旧了,也不知穿多久了。 她再看周氏身上的,还不都是老旧的衣裙,身上的补丁比她的还要多呢。 可就是如此,周氏也只说给她做新裙子,而没有给自己做。 五福看她娘一眼,这么些年,母女俩相依为命,过去有做秀才的外祖父护着,暗中补贴一下,再加上周氏自己也做绣活帮补,日子并不算难过。 但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私生女过日子,总比平常人家难,尤其外祖父死后,没了庇护的两人,时常被娘家人欺负,家里但凡值点钱的,基本都被她的大舅母鲁氏用着各种借口给拿去了。 所以,眼下周氏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件首饰,耳朵挂的,还只是两条红绳子,至于头发,更是用一根木簪子别着就算了,穿的着的,不过是打着补丁的衣裙。 其实周氏的颜色生得也算好,人秀气又温柔,这要是穿戴打扮起来,并不比那些大宅里的人差。可惜了,她就只是个在人前抬不了头的和人私定终身生下孽种的妇人罢了。 难怪外头的野男人都往这边瞄,无人庇佑,却偏偏有好颜色,母女俩大概是就跟那些羊一样,被人虎视眈眈着了,又或是被某些女人视如眼中钉肉中刺了。 五福轻叹,嘴唇微微一勾,道:“您把布扯回来,就给自己做一身吧,我这一身还能穿,倒是您,好久没做新的衣裙了。” 周氏一讶,怎么回事,之前她还闹着说要做身轻薄的衣裙呢? “你是大姑娘了,该打扮起来了,将来你爹来接……”周氏的声音在五福渐渐冷沉的目光低了下来,有些忐忑,又有些心酸。 闺女是对她爹有敌意的。 正要说些什么补救,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大喊大叫,好像很惊惧的样子,母女俩对视一眼,打开院门看出去。 只见有个穿着短打背着篓子一副猎人打板的男人从山上冲下来,大喊着有山妖作怪,把二流子马蛋给吊到树上去了。 周氏脸色微白。 五福则是目光一闪,嘴角勾勒起来。 第十二章 山妖作崇 五福拿了柳条沾了青盐在嘴巴里刷着,一边还靠在院子门上看热闹。 那个鬼叫着下山的男人又带着几个人急哄哄的上山,极目看去,那棵离得并不远的歪脖子树下已经站了两三人了。 周氏看到五福这好热闹的,便柔声道:“五福,回来。” 五福吐了口中的水,道:“娘,我去瞧瞧。” 把柳条扔在一旁,又拿了木架子上的毛巾随意的擦了把脸,五福就往外跑去。 周氏大急,忙拉着她:“你女孩子家家的,凑什么热闹,给我回来。” 这孩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没听见人家说是山妖作怪?要是去沾了啥脏东西回来可怎生了得? “娘,我就去看看是咋回事儿,一会就回来。”五福的手微微一挣,也没看见她是怎么做的,人一下子已经飘到门口处,很快就不见影了。 周氏楞楞的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抬头,哪还有闺女的影? 这咋回事,眨眼间这丫头就跑不见影了? 周氏快步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好家伙,五福那丫头已经窜上山去了。 “从前倒不知她能跑这么快。”周氏呐呐的开口,想要跟上去,可看到那处的人,抿了一下唇,转身回家。 算了,她还是别在人前引话题了,免得五福那丫头不高兴。 却说五福走近那棵歪脖子树,就听到人们的讨论声了。 “死了没?这也不知道在树上吊了多久,作孽哟。” “马蛋这货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无缘无故的被吊在这里,鬼才知道是咋个回事?铁牛,你是最先发现他的吧?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五福看过去,一个穿着短打作猎人打扮的男人就皱眉道:“我这一大早就打算上山去打猎么,老远就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晃来晃去的,白花花的,这走近一看,才知道是个人,还没穿衣服。哎哟娘哎,吓得我差点尿了。” “然后大虎哥来了,他胆子大,就碰了下,还没死呢,就是不知道咋被吊上去的,我们瞧过了,也不像是谁吊上去的,倒像他自己上吊,这人没死,自然得救,就解下来了!”铁牛说道。 五福抿嘴一笑。 “要说是马蛋自己上吊,我可不信,他这混混,怕死着呢,咋会自己上吊?再说了,自己上吊,还能绑着手啊,不是该吊脖子上么?”有人提出质疑。 五福默不作声的看着。 “不是他,难道是什么人干的?这马蛋得罪的人多了去了。” “不该啊,要是人干的,总会有点啥痕迹吧?” 质疑声沉默了下,忽然有人说:“难道真是山妖干的?他这种人,干的坏事多了去了,肯定会遭老天爷惩罚的,莫非真是上面看不过眼了?” 众人一惊,后退了一步。 住在村子里的老百姓,比起人为使坏,他们更害怕是神鬼作崇。 “哎呀,马蛋动了。” 五福看去,只见躺在地上,不知啥时候腰下被盖了一件破衣服,手腕上两道勒得青紫,脸色也是青紫的马蛋缓缓睁开眼。 也是他躺的位置是一个小坡,微微倾斜,一睁眼,就对上人群中五福那黑漆漆的眼睛,不由嗷了一声:“山妖……”两眼又是一翻,晕死过去。 第十三章 惩奸除恶 看完了热闹,五福哼着曲儿下山去,丝毫不理会身后百姓所议论的山妖说法。 周氏一直在等她,见她安然回来了松了口气,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她怎么个回事? 五福淡笑着简单的把事情说了,然后垂下眼帘,小口的喝粥。 大家都相信是山妖作怪,挺好的,不过即便是知道是人干的,任谁都怀疑不到她们母女身上吧? 要知道,她们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五福看了一眼自己细长的手,想起昨晚拖着那货的力,顿时又觉得手腕发酸,还是得要多锻炼手腕力量了。 喝了小半碗粥,却没听见周氏发出半个字音,五福纳闷的抬头,周氏正捧着碗蹙着眉心发呆呢。 “怎么了?”五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周氏回过神来,忧心郁郁的说:“五福,这要是真有山妖作怪,咱们母女俩可怎么办呀?” 五福一愣,随即道:“哪有什么山妖,分明是有人看那混账行事不像样,所以惩奸除恶了。” “惩奸除恶?” “对啊!”五福夹了一筷咸菜加入粥里,道:“不都有些绿林好汉嘛?镇子上的酒栈也出现过吧?这看到那人作恶,暗中干好事,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解释,倒也合理。 “但是,其实从前我们这冒峰山,还真有过山妖出现过的。”周氏道。 “您见过了?” 周氏脸一热,摇摇头,嗔道:“我要是见过,还能好端端的坐在这?早就被山妖给吃了,是小时候听一些老人说,深山老林里出现过。”想了下,近来闺女也总往山上跑,便又道:“所以你这丫头,别总往山上跑,危险。” 五福浑不在意的道:“这就更不可信了,要说老人们见过,哪咋也没被抓了去吃了呢?” “反正有猎人进了山,就没回来过的。” 五福在心里腹诽,那样的话,要么是被猛兽吃了,要么是出意外死了,可不会是被山妖给干掉了。 不过古人多迷信,她娘也一样,她也不好强行扭转她的想法,便道:“那山妖肯定也有好有坏,知道人也有好坏的,像马蛋那样的人渣杂粹,就被教训了。像我这样的好人家,好姑娘,想来山妖娘娘是不会怪罪的!” 周氏嗔笑,轻捏了她的脸一把,目光痴痴的,道:“你这把小嘴,倒是能说,像你爹……” 五福浑身一抖,不得了,她娘又要犯相思病了。 “娘……” “五福啊,娘可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是娘的命,可不能出点什么事儿,你乖乖的,再等等,你爹会很快就来接我们的。”周氏抚摸着她的脸喃喃地道。 五福叹气,放下粥碗,看着她的眼一字一句的道:“要是他不来呢?”你要等一辈子吗? 周氏脸色倏然一变,眼圈迅速发红,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略白的唇紧紧地抿着。 五福看向她放在桌面上,紧紧纂成拳头而微微颤抖的手,转开了话题,笑道:“娘,一会我和您去镇子上吧。” 第十四章 嚼舌根 五福母女俩住在山脚下,要去镇子,还得从窝子村穿过,再走近一个时辰才能到。 “五福,镇上脚程远,你在家呆着吧,娘很快就回来。” 周氏把这些日子做好的绣活用一块蓝布细细的包起来,想了想,又把墙脚下的一块砖抽了出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布袋,挖出一小串铜钱来。 五福讶然,心道她娘虽然软弱,却也不是心中没成算的,还知道藏私房了。 也是,她们这孤儿寡母的,不藏好,引不来偷儿,外家人也不会放过,就拿她的大舅母鲁氏来说,这十多年来,她偷偷潜进家里摸东西的次数,被五福抓住的都有五次。 这要不藏好,母女俩只怕连饭都吃不了,尤其在她外祖父死了后。 人都是有私心的。 周氏把铜钱都放到荷包里妥善放好,看向五福道:“娘给你裁花布做条新裙子,再买两朵头花戴。”她走近,摸了一下五福的头,道:“我儿长大了,该打扮起来了!” 她怔怔的看着五福的脸,心想要是爷接了她们娘们回家,五福也会过得好,跟小姐一样过日子。 五福道:“我和您一起去吧,在家里也没事儿。” “但是,走这么远……”周氏很迟疑。 从前,女儿也并不是没跟她走过,总是抱怨走得远,要雇牛车坐着去。 可她们这身份,哪有这么多钱?平时都靠她做绣活,然后爹偷偷补贴一些,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现在爹没了,就更要省着花了。 “没事,走一走,还长寿,对身子骨也好。”五福率先走出门,道:“走吧。” 周氏无奈,只得拿上包袱,锁了门,和她一起去镇子。 平时母女俩都在山脚的这个房子住着,离村里有些距离,因为怕人们的目光不善,所以周氏很少在村子里走动。 眼下,母女俩出现在村里,就引来不少人的目光,指指点点的,带着嫌弃和鄙夷。 周氏的头垂到了胸前,迈着小碎步低头走着,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 五福则是抬头挺胸,打量着周遭,她来了几天,还没出来这边看过呢,这窝子村,还有镇子,也都是原主记忆中的影像。 而要了解一个地方或熟悉一个场景,最便捷的莫过于亲自走一走,看一看,记在脑里。 五福背着手,饶有兴致的看着,包括房子和人,眼前的古人,一如电视中看到的古装片一样呢。 “哼!亏她还有脸面活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要是我,早就找根绳子吊了脖子死了。” 一记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咯咯咯,桂娘子你这话说错了,要是你,还能做出这种无媒苟合珠胎暗结的丑事来?” “对对,瞧我,气过头了,一时都不会说话了。”最先的尖声道:“反正呀,咱们村里出了这种人就是倒霉,道德沦丧,亏她还是秀才女儿呢,呸!” 周氏的脚步一顿,脸色煞白,抬起头来,看向那嚼舌根的两人。 五福也听见了,停下步子看了过去。 第十五章 五福的字典没有算了两字 周氏紧紧的咬着下唇,极力的忍着委屈,可她那攥着包袱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 想要理论,也想辩驳,不是这样的,她和伍郎是真心喜欢,也是有正经婚书的。 她们所说的无媒苟合…… 周氏咬着唇。 “看什么?”那被称为桂娘子的女人见周氏看了过来,冷哼一声:“难道我们还说错了?” 周氏垂着头,想要走过去。 “以后不许从我家门前走过,省得坏了我们家的风水。”桂娘子抄起脚边的一盆水泼了过来。 哗啦。 大盆水泼到泥土上,水沾着泥溅到了周氏的裙摆和绣花鞋上。 周氏低头看着那脏污,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而行事的那人,却得意的笑起来。 五福的脸沉了下来,目光冷厉的看着那女人。 桂娘子只觉得身上一寒,下意识的看过去,对上一双黑沉黑沉的眸子,不禁浑身一僵。 五福走了过来。 “你,你想干什么?”桂娘子捏着手中的木盆,警惕的瞪着五福。 怎么回事,她竟觉得双腿发软,就是想要转身回屋,但脚就好像钉在地上似的,怎么都不听使唤,动不了。 “道歉。”五福站定在桂娘子跟前。 周氏似也是回过神来,眼看到闺女又要跟人对上,也不顾得自己伤心了,连忙擦了一把眼角,去拉她的手臂:“五福,算了。” 五福淡淡的看她一眼。 周氏的唇动了动,竟也说不出一个劝解的字来,手也松了。 五福又看向桂娘子,重复刚刚的字眼:“道歉!” 明明只是平淡的两个字,可让人听着,感觉就跟冰冷的刀锋横在脖子跟前似的。 “道道什么歉?”桂娘子吞了一口口水,色厉内荏的冷斥道:“你们母女俩,就是丢人现眼,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五福唇角冷勾,忽然脚一勾一踢,桂娘子手中的木盆竟被她踢到墙上,碎了。 妈的,这绣花鞋好薄,踢得脚趾头好疼。 然而,眼前几人没能探知五福此时的想法,都愣愣的看着那堆木片。 发,发生什么事了? “五福,算了算了。”眼看女儿发怒,最先反应过来的周氏也顾不得她生气,拉着她就走。 五福甩开她的手,道:“娘,您记住了,五福的字典,没有算了两个字!” 桂娘子尖叫一声,指着五福:“你,反了你了!” 站在桂娘子旁边的媳妇子吞了一下唾沫,后退两步,再看那堆木片,心道,不得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就踢了一脚,这盆就碎了? 这孩子,是天生神力么? “我让你道歉,你就该好好听话,你看,难为了这木盆多不好。”五福指着那木盆,不,那堆木片,道:“以后你可要记住这教训了。我这人脾气有点不好,也听不得那乱七八糟的闲话,再让我听到,下次烂的就不是木盆,而是……” 她眼睛一弯,笑眯眯的指着她的嘴道:“是你的嘴哦!” 桂娘子下意识的捂着嘴瞪大眼,看着五福的眼神就跟看到了妖孽一样。 明明是明艳的笑容,可为什么她觉得像是厉鬼索命呢! 第十六章 委屈?不受! 一番威胁之后,五福扯着周氏扬长而去。 “五福,你又何必和她们争这个长短?这么一来,以后只怕更……”周氏很是忧愁,她知道乡亲们的毒舌,只怕这么一发作之后,都不知怎么在背后说她们母女的闲话呢。 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都听过了,她被人怎么说倒不必太在意,可她的五福,也渐渐的长大成大姑娘了,名声要是再差点,将来可怎么办呢? “娘,人生太短了,何必一直要这么憋屈的委屈自己?咱们都忍了十四年了,够苦的了。以后的日子,就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过下去?”五福笑道。 周氏一听,抿了抿唇:“都是娘没用……” “别说这样的话,您生下我,就是大用。”五福用手在她的嘴唇前挡了一下。 周氏的眼圈泛红,忍不住抬手把她额上的碎发撩到耳后,一脸感动的道:“我儿长大了!” 从前的五福,哪会说这样的话,让人听着就想哭,想来这昏睡了一场,倒变得懂事了,真是菩萨保佑。 “但是五福呀,你也要长点心。我们不比男人,女人的名声太重要了,你明年就及笄,是能定亲的姑娘了,名声好才……”周氏说着说着,声音淡了下去。 名声么,要是五福她爹一直不来接她们母女,五福的名声,只怕就一直只坏无好。 而没个好名声,又能说得上什么好亲? 私生女,这个名词让周氏的心揪成一团,看向女儿娇俏的脸蛋,更是心疼。 周氏的心思五福完全不知,便是知道,以她的性子,也是丝毫不在意的。 名声这东西,算什么,她的人生她做主,老天让她重生一回,不是让她当个委委屈屈的小媳妇的。 至于嫁人?算了吧,才十五岁嫁人,然后就当个媳妇给人生崽子困在后宅么?别搞笑了。 来此一遭,她就只想顺心而为,这要是因名声嫁不了人,那更中下怀了,大江南北,任她闯荡。 母女俩各怀心思向镇子里走去。 而眼看着五福母女俩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桂娘子才眨巴着眼反应过来,自己被那小野种给威胁了? 什么下次烂的是她的嘴,胆子生毛的野种,敢威胁她? 桂娘子叉着腰指着远去的五福大喊大骂,什么恶毒难听的话连炮珠似的喷出来,只差没追上去找她们理论一番。 所以不过片刻,这左邻右舍的就都知道了五福的恶劣事件,加上她的身份,一下子对她的印象更差了,把她说得跟地底泥一样差,把周氏有多贱说多贱。 也是这当口,鲁氏经过时,也顺势被当了一回池鱼,连她都给骂上了。 鲁氏却也不像周氏软弱,而是泼辣,叉着腰骂了回去,然后气呼呼的回家撒气儿。 “娘,这日子没法过了,您再不管管小姑她们,任她们招摇过市的话,咱们周家,可就在这村子里过不下去,要被口水给淹死了!”鲁氏狰狞着脸对婆婆告状道。 第十七章 舅母再做长舌妇 老周氏看着眼前跟一座小山似的大媳妇,眼中划过一丝厌恶,真不知当初老头是怎么想的,要给老大讨这么个媳妇归家。 “她们又踩着了你哪条尾巴?逼得你这么炸毛。”老周氏收回视线,手上的绣花针在头顶上蹭了蹭,又继续埋首做手中的一件小衣。 鲁氏看婆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来气,暗中磨了磨牙,道:“您是不知道五福那蹄子干的好事,现在整个村子都传遍了那丫头的威武事迹。” 老周氏依旧不说话。 鲁氏大恼,把五福她们和桂娘子争执又暴戾的事给再次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娘,咱们周家因为英梅两母女,受了多少的白眼和被喷了多少唾沫,您不是不知道吧?”鲁氏冷着脸道:“咱们走到哪,谁不是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咱们?” 老周氏抬头撇她一眼,道:“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你也没少一块肉。”又在她身上打了个转,道:“非但没有少,还长了不少。” 鲁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顿时满脸通红,道:“娘,这,哪能这么说?” “怎么不能了?人的嘴都长在人家身上,要说啥你还能阻止?”老周氏冷哼一声。 鲁氏楞楞的,怎么回事,娘不也是特别讨厌英梅她们吗,今天咋处处都帮着她们? 没等她想出个所然,又听得婆婆说:“至于唾沫,哼,这个窝子村,就只咱们周家丢人?人人都干净得像块白布?呸!谁敢来我老婆子这边说一说,看我喷不死她!” 鲁氏抿了抿嘴。 “光只说人,不说自己,我老婆子是不服的。”老周氏轻哼,谁家没点见不得人的丑事。 鲁氏道:“可也不是谁都是秀才家!” 老周氏手上的针在指头上刺了一下,眼神犀利的瞪着她。 鲁氏的这句话,就好比一根针似的直插她心上,没错,整个窝子村,就他们老周家出了个秀才,却偏偏那不知廉耻,未婚先孕的闺女就出在秀才家。 读书人家出了这样的事,远比一般的农民百姓人家要来得羞耻和难堪,读书人,好比圣人啊,然而却…… “人人都说家咱们家风……”鲁氏继续嘀咕。 “够了!”老周氏打断她的话:“你要是嫌弃周家,大可以自请下堂,哪家一派光明往哪去。” 眼看婆婆是真生气了,鲁氏就换了个嘴脸,主动上前,坐在婆婆身边,道:“娘,我哪是嫌弃?这不就是和您发发牢骚,和担心的么?” 老周氏不理会她,鲁氏帮她缠起绣线,道:“娘,不是媳妇为了自己才这么恼怒,而是都为了咱们下一代啊!您看,大军都快十六了,秀儿也是大姑娘了,都是能定亲的孩子吧?” 她小心的觑着婆婆的脸色,看她不为所动的样子,就下了一记重锤:“就算是大军他们还小,亲事可以往后提,但小叔呢?都满打满十六快要十七的人了,该成亲了吧?您不是打算给他说竹子镇的林秀才家的姑娘?” 她就不信了,涉及到自己的老来子心头肉,老太婆还能淡定! 第十八章 卖力上眼药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是没说错的,要问老周氏的心头肉是谁?不是唯一的女儿周英梅,也不是她的大孙子小孙子,而是她的老来子周学礼。 周学礼比自己侄儿也只大一岁多点,在老周氏快近四十才得的,能不受宠吗? 自小,周学礼就在老周氏的百般宠溺中成长,亏得他承继了老周秀才的性子,并没养歪。 可周学礼也没继承老爹的学问,在读书上,有点愚钝,以至于启蒙后,周秀才知晓他的资质后,就放弃了,只让他读书明理,没寄望他能考个什么功名来,而是一心把厚望放在长子身上。 可惜了,长子周学年考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童生,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老周氏是不满的,可小儿子的资质就在那,她也没办法。 所以,周学礼十来岁就没读书了,而是管起了家中的田地庄稼来,当然了,庄稼的买卖也是他在管。 按着老周氏的说法是,既然小儿子没有功名,那么管着家里的庶务也很应该,听说大家族里的人都是这样的,有功名的去混官场,没有的,就管着家中庶务。 庶务代表着掌握钱财,鲁氏是不满的,可头顶上有公婆,现在公公没了,还有婆婆呢,也轮不到她做主,再眼红,也只能受着,暗地里骂老周氏偏心眼。 早之前她就听到婆婆说给小叔子准备二十两的聘礼,再打听到原来是想给小叔说竹子镇的林秀才家姑娘。 这不,她拿这事来说事,就不信老太婆无动于衷。 “……秀才家,肯定注重名声啊,娘,您要给小叔说那林姑娘,有小姑母女俩在这搞事儿,人家能愿意?”鲁氏故作叹气,又擦着眼角道:“读书人家最重视名声,小姑这样,是祸了我们周家的运气啊。有女如此,人家还不得说我们家风?哎哟,以后秀儿可怎么说一门好亲来给您老人家长脸哟?” 老周氏的脸黑沉下去。 鲁氏偷偷的觑着,看到她的脸色心中暗喜,哼,凭什么呀,小叔子连个功名都没有,凭啥就能讨秀才家的姑娘做媳妇啊? 要真把那林姑娘讨进门了,凭着秀才女儿身份,还不是踩在她这个做长媳的头上? 一如从前小姑子那样,好不威风,作一副芝兰婉约样儿,呸! 不过,再不想小叔这个亲事成事,她也只能忍着,事关自己的儿子女儿以后的亲事呢,小叔只是一个,她可有三个儿女,不能因小失大。 鲁氏想到这,继续卖力上眼药:“娘,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小叔大军,还有秀儿,他们有什么错?凭啥要为她姑犯的错承担?这不冤死了?” “那你想咋的?把她母女俩给勒死埋了?”老周氏黑着脸道:“别忘了,你公公死的时候,你们几个,还有我这老太婆是在他面前咋答应的!” 她收起装着剪子布料的簸箕篓子,转身回屋。 而鲁氏,愣神了,当初咋答应的? 如有违誓,五雷轰顶,天打雷劈! 第十九章 死了都护着 老周秀才临死之前,把一家人都叫到床前,逼着大家在他跟前发誓,不能在他走后,就对周英梅母女进行驱赶或欺侮,绝不能逼着她们往死路上走,反而要护着她们,否则天打雷劈。 誓言这东西,谁敢轻视,所以母女俩还活得好好的。 可现在公公死了三年了,渐渐的,也就忘了。 鲁氏忽然觉得天色暗了下来,抬头一看,头顶上黑沉沉的一大片乌云,像是在酝酿什么大雨雷电似的。 她打了个冷颤,罢了,反正大军他们还没说亲,要急的,还是婆婆小叔他们。 小叔子的这门亲事要是黄了,婆婆肯定心有膈应,她本来就讨厌那对母女,这要是再累得小叔亲事不成,就是违了誓言,又能咋的? 婆婆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几年好活,她鲁珍珠可不同,大好的年华呢,要是大爷中了秀才中举了,好日子更在后头呢! 想及此,鲁氏施施然的回到自己的房歪着。 而老周氏,抿着已经有了些皱纹的唇,盯着房中一角,那里设了一个案桌,摆放了观音菩萨的佛像,还有一个牌位,那是自家老头子的牌位。 “死了你都要护着她。”老周氏走到牌位前,恨声道:“学礼的亲事要真因她们黄了,冲着天打雷劈我也要她好看,你最好就保佑学礼这事顺顺当当的。” 捏了三支香点燃插在香炉上,老周氏坐在炕床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对于周家这么一个小插曲,五福母女自然不知,此时她们站在镇子上的绸缎庄上交货。 周氏的绣活做得不错,所以一直在这个锦绣绸缎庄上接活计,绣些手帕小插屏之类的,以此为生计。 掌柜的也是个女娘子,三十来岁的样子,许是知道周氏她们的底细,看到五福时还夸了一句长成大姑娘了,又给她一碟子芙蓉酥。 五福谢过,看着碟子上的几块芙蓉酥,先给周氏递过去,周氏道:“你先吃吧,我还得和容掌柜对货,手脏了摸料子不好。” 五福听了,看一眼那堆绣活,就坐到一旁的桌子边上,捻了一块芙蓉酥小口的吃着。 嗯,比不上前世尝过的顶级糕点,但已经这具肉身记忆中顶顶好的糕点了。 五福一边吃着,一边打量着周围,满脸新奇。 容掌柜看着,对周氏道:“五福看着懂事了许多,还知道孝敬你了!”从前那丫头,一碟子点心还嫌少呢,哪会先给周氏尝鲜。 周氏回头看一眼女儿,温婉的笑着,道:“前阵子她磕坏了头,昏睡了几天,好转后,倒是懂事多了。” “哦?还有这事儿?没事吧!” “没事,都好了!”周氏笑道。 “看来是大彻大悟了吧,以后你就省心了!”容掌柜笑着说。 “但愿如此吧。”周氏轻叹,道:“她都十四了,快要说亲的姑娘,懂事点儿,总比从前要好。” 容掌柜看一眼她,欲言又止,始终没说什么,而是和她对起货来。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难,何必多事的捅刀子呢! 第二十章 与其空等不如去找 在绸缎庄交了货,周氏拿到了她的工钱,可看着手中的银子,她有些讶然的看着容娘子。 “这?容掌柜,您是不是算错了?”怎么会这么多。 容掌柜把她的手一合,道:“没算错。你这次的绣活都做得很好,还有一些,是给你的订钱。有一批绣活赶得急,你能接吗?” “能能,什么活啊?”周氏问。 容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今年今上大选之年,参加选秀的小姐们,都卯足劲儿攀比呢,首饰衣料都要新颖,所以处处绸缎庄生意都极好,你要是有新花样子,不访也绣出来,要是好的,工钱也会高些。” 周氏一喜:“真的呀?” 看着容掌柜点头,她便道:“我尽力吧,怕是比不过你们家的绣娘的。” 她没有和绸缎庄签约,只是外接活来做,工钱也没那么高。 “你也可以和我们家签契约的。”容掌柜怜惜的看着她道:“五福也大了,总要给她攥点嫁妆。” 周氏看一眼五福,五福似有所感,看了过来,露齿一笑,她便也抿唇微笑,对容掌柜道:“就这样就很好。” 容掌柜看了两人一眼,叹了一口气,终是忍不住,道:“你还是不死心,还在等么?” 她不肯签约,一直带着五福在村子里过活,哪怕遭受白眼,也要赖着,其实就是为了那个负心汉,怕他来了找不着她。 真是可怜又可恨! 周氏脸一凝,唇抿了起来,道:“我总是要等的。” 看她那副固执而又痴心的样子,容掌柜便道:“好妹子,我知道姐姐这话你不爱听。但这么多年了,你等来什么?姐姐也是走南闯北的走过来的,什么男人没见过?他真有心,哪会让你等这么多年唷?” 周氏脸一白,泪盈于睫,哆嗦着唇道:“好姐姐,他,他只是被耽搁了,或是有苦衷而已,并不是故意不来。” 容掌柜看她执迷不悟,不禁又恨又气,真真是个痴人啊。 “好妹子,就这么等,是等不来结果的,五福明年就要及笄了,你还能等多少年?”容掌柜咬牙,道:“与其空等,不如去找吧!” 周氏一怔,抬起头看着她,去找他? “你不是有婚书吗,不是也知道他是谁吗?”容掌柜道:“不如去找一找,或许还能找个出路,是怎么个结果,也算是个交代。” 其实,所谓婚书,只怕是个幌子,要是有心负她的,只怕那人连名字都是假的。 周氏有些迟疑,道:“我,也不知道他家在哪,只是听过说是上京人。” “那就去上京找。”容掌柜道,其实说白的,她并不建议周氏去找。 找不着是个苦,找着了,只怕会更苦。 那人有心早就来了,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必定另有妻室,儿女成群了,周氏找过去,该如何自处?好的不过是侍妾而已,坏的,只怕连命都没有。 就去找吧。她说出的建议,不过是看她空等多年,心中不忍罢了,要是这一去,就能让自己圆满了,那 有些人,总要碰了南墙,才知道幡然醒悟的。 第二十一章 去书局翻书 走出绸缎庄,周氏的心情显得有些低落,那从容掌柜手中得了赏钱的高兴劲儿也淡了几分。 五福看着,暗暗摇头,她耳力好,刚刚周氏和容掌柜的话,她都听见了。 去找那个负心汉? 五福表示不认同,首先不确定这人在何方,身份是真是假,光凭一个名字,这人海茫茫的怎么找? 好吧,姑且运气好找到了,打死她也不相信那人这十几年来还没成亲,而等着一个名不经传的秀才女儿。 而若是她那个‘爹’成亲了,她们母女上门认亲,那就成了尴尬的存在了。 五福自行脑补了一下那认亲画面的鸡飞蛋打,不禁打了个冷颤。 让自己处在尴尬的境地,五福不会做。 不过若是周氏真动了这个去寻爹的心思,她大概也不会劝阻吧,毕竟她骨子里只是个‘外来人’,她有什么资格去批判一个有着拳拳爱意的女人? 周氏又带着五福前去镇子上的书局。 “掌柜,有没有我的信呢?”周氏问书局掌柜,眼中带着期盼。 看到掌柜摇头,她的眼神暗了下去。 五福眼角瞟到,忍不住轻叹,痴人啊,还盼着人家来信呢。 她对书架子的书颇有兴致,抽出翻了翻,很好,不是那些难看的古文,而都是繁体字,看得懂。 “有史书之类的吗?”五福问掌柜的。 周氏有点纳闷:“你要买书?” “我就看看。”五福笑着接过掌柜递过来的一本厚厚的史书。 对于她所在的世界,原主的记忆也有,却并不明朗,可能因为一直在比较封闭的村落住着,也没出去见识过,所以五福对本国,也并没有太多的资料,只知这个世界四分,她所在的国为南岳国,相邻的有东赢国,还有北燕国,以及西盛国。 其中,以南岳最繁盛,其次为北燕,而两个国家的文化几无差异,但北燕人更崇尚武力,人也骁勇善战。 五福翻书很快,看的更是一目十行,周氏走过去,道:“你要是想看,租回去吧?”就这么翻着,能翻出什么来? 而且,这么厚的书,有的字她应该也不认识吧? 周氏想到从前这丫头也不怎么爱读书习字,自己虽然也随爹学过字,可读的也是女戒女经之类的罢了,能教的也有限。 周氏想了想,又道:“要不,买一刀纸和笔墨回去,你也练练字?” 女儿明年就及笄了,多学一定也好。 “好啊!”五福头也不抬,那本书,已经被她翻了一半了,书中资料源源不断的装在脑海里。 周氏听她答应很是欢喜,连忙跟掌柜要了笔墨纸,当然了,买的都是最低档的,毕竟她的钱有限,容娘子说得对,女儿大了,得为她的亲事嫁妆打算一下,不能乱花。 等东西都到手,五福的书也翻完了,她还给掌柜,和周氏书局的门。 “娘接了大绣活得赶工,今天我们多买点东西回去吧?”周氏笑着对五福说。 她从一个小姑娘手里买了一只用竹子编成的竹篓子,五福主动接过背在背上,又把周氏的小包袱还有买来的都放在背篓里,向市集走去。 第二十二章 集市险遇 市集上很热闹,小贩高声叫卖,也有人为了两个铜钱争得脸红耳赤,还有撸着袖子吵得像是要打架的。 好一幅众生相。 五福背着背篓,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古人的日子也还挺有意思的,也是,人在哪不都是为了活着? 老百姓就更是如此了,他们不会在意谁当皇帝,只在意自己的小日子是否安居乐业,在现代大概也这样吧? “要不要给你也买一串冰糖葫芦?”周氏看她盯着一个扛着竹把子,上头插着糖葫芦的小贩,以为她想吃了。 五福可不是孩子,摇头道:“不吃这个了,一会我们吃午饭吧。” 周氏却以为她是怕花钱,道:“一串糖葫芦的钱,咱们还是有的。”说着,也不等五福说话,就走上小贩跟前,用两文钱换了一串糖葫芦塞到五福手里。 五福楞楞的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再看向周氏,她娘笑眯眯的,眼睛弯弯,道:“吃吧!”抬起她的手把糖葫芦送到了嘴边。 五福下意识的张嘴,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用山楂做的糖葫芦就进了口里。 “甜吗?”周氏看着她问。 “甜!”五福一笑,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吃。” 周氏很顺从的咬了一口:“真好吃!” 母女俩笑眯眯的分享着一串糖葫芦,而这一刻周氏的形象,竟成为在五福以后的记忆中最生动的一面。 “站住。” “让开!” “啊啊!” 前方,有大喊大叫的声音传了过来,五福看过去,有人向着她们这边跑来,而且跑得飞快,人很快就到了跟前,可她们母女俩还在路中间呢。 跑在前面的人,穿了一身藏青色玄衣,和五福的视线对上,手一扬,有什么东西逞抛物线的掷过来。 五福也来不及思考,搂着周氏,脚步不知怎么的动了,人很快就站在路旁了。 那人眼中诧异一闪而过,却也不过片刻功夫而已,转眼就没踪影。 至于那在后面追的人,也是一阵风的过去。 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不见了那两人的影子了。 周氏被五福扶着站在路边,脸都白了,忙的拉着女儿看:“没事吧?五福,没伤着哪吧?” “没有,您呢?”五福反问。 周氏摇摇头:“我也没事,刚刚那是?” “没事就好,别管了。”五福安抚了两句,再看集市,因为刚刚那两人引起的动静,人们多少受到惊吓,瓜果蔬菜什么的倾倒一地,都忙着收拾呢,嘴上还不忘问候人家祖宗十八代。 五福转头看向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再咬一口糖葫芦,很快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 事儿哪都有,街头斗殴或者小混混闹事啥的,不管啥年代都会发生,还有无妄之灾当了池鱼的。 她忽而想到这年代,法系只会偏向权贵贵胄那些,人要是平白死了,没权没地位的,死了也就死了,只怪自己命不好。 嗯,为了不让自己成为苦逼的池鱼,今天后,得更要多给自己增加一点保命的技巧功夫了。 第二十三章 这刀我要了 和周氏在一个小摊位吃了满满一大碗的馄饨,趁着她娘在对面的杂货铺子买东西,五福站在一个打铁铺子前,看着摊位摆着的刀具,眼睛发光。 刀具各异,有些还没开刃,大的小的,看到一个小小的刻刀,五福的手痒了起来。 前世,她是知名的玉雕师,没事的时候,最喜欢拿着刻刀雕着玉石玩,要求她作品的人可得排队轮候,所以定金她也收得高,但便是这样也有不少人排队。 而有些人为了尽快拿到手,还能付全款,当然了,五福任性,要她出手,她得看玉的成色,还得看心情。 至于她为啥这么任性,因为不缺钱啊,雕玉是兴趣,只是不小心成了名而已,而她另一重身份,也早就为她赚够了养老的钱了。 可惜了,钱没花完,人就死了。 五福拿起那把刻刀,放在手上,挺小巧的,但刀的质量么,见仁见智了,就是普通的金刚石材料,还是低等的那种,不是那种顶顶好的,比如削铁如泥的玄铁。 瞧她,想什么呢,玄铁这东西本就稀有难得,她还妄想在这小摊位能看到一把削铁如泥的刻刀不成? “哎哎,小丫头,这刀可是开了刃的,你仔细伤了手,我可不赔的啊!” 五福的神思被人拉了回来。 看过去,穿着白褂赤着两胳膊的汉子抱着双臂瞪着五福。 “大叔,这刻刀卖多少钱?”五福举了举刀。 “这可是做雕刻的刀子,雕玉和木的,小丫头你要买绣花针,去前边或者对面的杂货铺子,去去去,一边去。”打铁汉子答非所问。 五福好笑,却也没恼,按着她这样的年纪,任谁都想不到她会雕刻吧? “大叔,这做玉雕的人多吗?还有没有更好一点材料的刻刀?还有磨轮切刀磨针等……”五福笑着问。 汉子微讶,问:“哟,小丫头还挺懂行路嘛,连这些都知道?帮你家大人买的?” 不怪汉子惊讶,只因五福说的这些,都是玉器雕刻所需要到的器具,他也曾帮人打过一整套的器具,故而知道这些,但五福小小年纪也知晓,除非是帮人买,不然她哪知道。 总不会是小丫头自己会雕刻吧? 好吧,他是没往大的想,他所认为的小丫头,还真的会雕刻。 但五福没多解释,只干脆的点头。 “小姑娘所说的,我张记都有,至于材质么,啥价就啥材质。这些你要是看不上,可以自己送材料来打,我只收个手工费。你放心,我张记打铁铺,出了名的好手艺,祖传百年的手艺呢,就是没有,也能给你打出来。”汉子得意的说。 五福含笑点头,一个工艺人,要有称手的工具,还得按自己要求打造为最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但她现在,也只是想先买个刻刀啥的练一下手,毕竟换了个身体,也不知手生如何,总得先熟悉起来啊。 而且,她现在也是身无长物,哪有什么好材质去让铺子帮她打,不过没事儿,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只要她想要,总能得到的。 “大叔,这刻刀我要了,不过您要再帮我改动一下,您给开个价吧!”五福把刀子递过去道。 第二十四章 穷酸货 周氏好奇的看着五福,母女俩走了半天,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五福呀,你买那个做什么呀?” 姑娘家家的,不都是该买绣花针线啊或者小玩意的东西么,可她闺女,买了刀子? 五福摸了一下藏在袖子里的刻刀,笑了笑,道:“自是有用的。” “那你可要注意点,被伤到手了。”周氏迟疑了一会再次叮嘱。 五福点点头。 “走,娘给你买对银坠子戴戴。”周氏把她拉进一家首饰铺子。 五福抬头看了一眼,百宝银楼,这名字,倒挺有意思。 走进去,有掌柜站在收银台后拨弄算盘,也有小二的在和客人介绍着首饰,看到母女进来,眼睛不约而同的飞快在她们身上溜了一眼,也没上前来招呼。 周氏的脸一热,双手攥着衣摆,有些局促,还有点难堪。 能在铺子里上工的伙计,都是经过训练的,眼力价十足,这来人是有钱的,还是穷的,只怕从她们的衣着上就看出来了。 周氏装作若无其事的走上前,又有个小二走来招呼,问她要些什么。 “想看看一些小姑娘家戴的耳坠子。”周氏有些羞赧的回话,又抿唇加了一句:“要银的。”然后看了五福一眼,目光带着抱歉。 五福有些莫名,想了下才明白过来她那歉然的目光是什么意思,囊中羞涩啊。 她不在意的笑笑,首饰么,她并不怎么上心,有没有也无所谓,但显然,她娘不是这么想的。 五福在店里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柜子上摆放着的一尊玉石。 那玉石白中带碧,雕的是寿星公倚青松,寿星公全白,栩栩如生,而那玉石中的碧色,则是被雕成青松。 不过嘛,那松的枝叶,却有点生硬呢,要是她,大概能把那松针都雕得细细的如真的一样生动。 “这是贵店的镇店之宝么?”五福指着那尊老寿星问小二。 玉石看着半点灰尘都没有,又摆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只怕就是镇店之宝。 “小丫头的眼力价不错,这确实是我们百宝楼的镇店之宝,出自玉石大师林公允先生,林公允先生你知道不?有玉林鬼手之称的一代大师,咱们百宝银楼号的许多名品,都出自他的手。”掌柜的算完账,走了过来,捋着胡子得意的介绍。 就这样也叫鬼手啊,五福在心里腹诽,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只道:“你们店里的玉首饰挂件或者大件,能看一看么?” 周氏听了,吓了一跳,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五福,玉的咱们银子不够,下次再买吧?” 五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我就看看。” 她总要看一看这世代的东西,有个比较,才好下手干其他呀。 “就你们穿着补丁衣服,还买得起玉石?这要是摔了,卖了你们都怕不够钱赔吧?”原本看着首饰的两个女客人,穿了一身的绫罗绸缎,一脸鄙夷的扫一眼五福她们,撇着嘴嘀咕:“穷酸货。” 周氏脸红耳赤,低下头来。 五福则是淡淡的看她们一眼,很快就转开眼,看向掌柜的,道:“掌柜的也这么认为么?” 第二十五章 姑娘说大话不打草稿的 听了五福的问话,掌柜的很想认同两个客人的话,如果只依着五福她们的衣着打扮,确实不像是有钱的,要真打破了一件挂件,估计是真不够她们赔的。 但这做掌柜的,既然能坐到这个位置,早就学会了八面玲珑,还有眼力价也早练就了。 眼前这一对母女,穿的是补丁的衣裙,那个妇人,那局促胆小有点畏缩的样子,一看就知出身小家。 可这小丫头么,一身布衣,一头乌发就简单的梳了一条辫子垂在胸前,身上并无半点首饰。 眼下,她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睛…… 掌柜的眼球微微缩了一下,莫名的竟不敢直视。 黑漆漆的双眸,目光一派的云淡风轻,就连刚刚的问话也是,平淡如水,可偏偏,他听出了里面的一点质疑意味。 真是奇怪,这才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怎么会让他觉得有点危险呢? 仿佛他一说是,这丫头就会转身走人似的。 心随脑子动,掌柜的一笑,道:“姑娘说笑了,打开门做生意,哪有不让人看的?别管买得起买不起,客人有要求,我们自然会应允。至于损毁破坏了,按价赔偿也是必然的,姑娘说是么?” 这话两个意思,一个是看可以,弄坏了,赔也是必须的。 五福微笑:“我以为别人能作掌柜的主呢!既如此,那么我想看看贵店的玉挂件,请问哪里方便?”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扫都不扫那出言侮辱的两个女客人一眼。 她不屑! “姑娘随我这边请。”掌柜的挑了挑眉,把五福她们请上楼。 那两个客人哼了一声,道:“不买了,走!” 五福浑不在意。 周氏忐忑不安。 而不过一会,那掌柜就让五福的做派给微惊了一下。 一盘子的玉石摆件,有挂件,有玉佩,有耳饰,无不让五福点评了一番,好的坏的,还有美中不足的小瑕疵,说得头头是道。 周氏愣愣的看着女儿,一副看她鬼上身的样子。 掌柜的则是试探的赔笑道:“看我,差点看走眼了,姑娘竟是懂行的呀?不知你是……” 五福把玩着手中的一个双鱼玉佩,淡道:“这些,我都会雕,雕得比它们要好!” 嗬! 姑娘你说大话也不打草稿的,你才多大的年纪,就能雕刻,还是玉器?还说比它们的雕工好? 要知道,一个上乘的工艺人,得花多少年的时间,多少钻研下苦功,才能成为工艺人啊。 就拿他们店里的头号工艺好手,有鬼手之称的林公允先生,今年都快一甲子了,成名也在四十岁,可眼前小姑娘,大话倒说得当当响。 掌柜的强忍了讽笑,道:“姑娘志比天高。” 五福听出里面的讽意,也不在意,把挂件放下,道:“辛苦掌柜接待了。”便站了起来。 竟是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说。 她只带着周氏离开银楼,丝毫不理会掌柜愕然的目光。 小二的靠近掌柜,道:“叔,这啥来路?” 掌柜的一捋胡须,道:“年轻人,心大不是啥好事啊!把东西都收起来吧!” 他又看向远去的那个身影,不知怎的,眉头莫名的皱了一下。 第二十六章 外祖母来意 回家的路上,周氏看着闺女一脸的欲语还休,心里的好奇上升到了极点。 先是那些刀,现在又在银楼露了那么一手,她怎么不知道,女儿还会辩玉的好坏?还有那些首饰或挂件的瑕疵,五福不说,她完全都看不出来呢。 可经五福一说,她再细细的看,还真是如她所说的那样呢。 周氏在她头上遛了一眼,是了,她们刚刚什么都没买成。 “五福,说好了给你买银耳坠子的,这次没买上,下次……”周氏歉疚的开口。 五福却问:“娘,我们家,是不是没有钱?” 周氏的脚步一顿,娴秀的脸上划过一丝难堪,笑容也有些僵硬,讪道:“那个……娘接了这次的绣活,等做好了得了工钱,就给你买玉器的可好?” 五福愣了下,看到她脸上的难堪和讨好,知道她是误会了,便笑了:“我不喜欢这些的。” 周氏心中难过,酸酸的,以为她是在为钱袋子烦恼和着想呢,又想到底是因为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家里没个男人,要是有个主心骨在…… 一切都会不同吧? 周氏不禁想起容掌柜的话来,唇抿了起来。 五福却不知道她娘内心的想法,而是想到了银子上去,光看周氏刚才那番话,再看家里的光景,她们母女的生活,并不好过啊。 都是缺钱闹的。 五福瞥眼看到周氏手指上的被针戳的有些破皮,眉头皱了一下,不能光靠她做绣活赚钱了,不然长久下去,她的眼肯定得坏掉。 看来得要开源了。 “那个,五福刚刚跟掌柜的说会雕玉?”周氏小心的问。 五福笑着反问:“娘信么?” 周氏一怔,一下子没说话,但很快的又笑了:“信的。我儿自小就聪明,学什么都快,记得我刚教你认字读书的时候,你很快就学会了,比大军还厉害,你外祖父也是这么说的。” “是么?” 周氏忙不迭的点头:“真的。你像你爹聪……”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又小心的看着女儿,生怕她生气,又有些儿懊恼。 怎么就偏偏提起了她爹呢,五福不喜欢听的。 五福却装作没听到这话似的,只笑着搂了一下她的肩膀,道:“那娘是信我的话喽?” 周氏再次点头。 “我说什么您都信?” “你的话,娘怎会不信?”周氏失笑,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 五福就道:“那娘记住了,以后都要信我说的话,可好?” 周氏说了一声好。 五福像是很高兴,道:“娘信我的话,以后我让娘过好日子。” 周氏心里微酸,却配合的点头。 母女心思各异,穿过村子,看到人们对她们指指点点的,周氏低着头快步的走,五福却浑不在意,昂首挺胸的。 回到山脚的家,有人站在家门前,周氏却是一愣,随即快步迎了上去。 “娘?您怎么来了?来多久了?” 五福抬头看去,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的老太太正站在她们家门口呢。 那是她的,外祖母,老周氏! 第二十七章 兴师问罪 那两鬓已斑白的老太太看过来,五福的视线和她对上,毫不意外的,在那双冷漠的眼睛里看到了厌憎。 周氏已经上前扶着了老周氏的手臂,问:“娘,等久了吧?我们今天去镇上了。”又对女儿道:“五福,快,见过你外祖母。” 五福上前两步,学着记忆周氏所教过的礼仪,微微一屈膝:“外祖母。” 老周氏眼睛撩了她一下,把手从周氏的手中抽了出来,皱眉道:“怎么去这么久?” “今天买的东西有点多。”周氏陪着笑,急忙的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院子门,把她娘请了进去。 老周氏看五福早已经站直了身子,脸色更冷,哼了一声,走进院子里去。 周氏落后两步,在五福耳边飞快的道:“五福,别惹你外祖母生气,她难得来一趟。” 五福眼睛微眯,看着周氏带着恳求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 在她的记忆里,这个外祖母向来不待见她们母女,自她们搬过来这边住,过来的次数,一个巴掌也能数得过来。 老周氏不喜欢她们母女俩,也不喜欢底下的人和她们来往,仿佛她们是什么瘟疫似的。 但从前老周秀才还在,轮不到老周氏完全做主,所以,她也只能只眼开只眼闭,但要论喜欢,是怎么都谈不上的。 所以,这突然造访她们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五福,快去烧水,给你外祖母端个茶来。”周氏把她娘请到家里,一边忙着吩咐女儿,一边对她娘殷勤的邀请:“娘,今晚在我们这吃了饭再回去吧?” 老周氏的脚步一顿,转过身来,道:“不用了,我说两句话就走。” 周氏心里一咯噔,脸色有些凝重起来,道:“娘有什么话,坐着说?” 这么问着,又在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做错什么了? 老周氏的目光却徒然锐利起来,盯着母女二人,道:“今天你们在赖家门前走过了?” 周氏闻言,心猛地跳了几下,看向五福。 难道是赖家的桂娘子去娘家告状了?要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五福施施然的把背着的篓子卸了下来,不动声息的听着。 周氏见此,只得硬着头皮道:“是的,娘……” “所以,五福把人家的木盆都给砸了个碎也是真的了?”老周氏的脸色更冷。 得,是来兴师问罪了! “娘,这……”周氏急着想解释,可才开了个头,就被老周氏给截住了。 “你们好哇,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么本事了?都敢对人家动手脚了,谁给你们的胆子?”老周氏冷冷的看着她们厉斥。 周氏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跪倒在她娘跟前。 五福飞快的扶着她,并将她拉到身后,看着老周氏。 “在回答您的话之前,我想问,您是哪位?” 周氏一听,连忙扯了扯五福的袖子,这孩子是咋的了,吓傻了不成? 老周氏的脸色同样难看,这是什么话,她是哪位?果然是见不得人的贱东西,没教养,当初在她娘肚子的时候,就该一碗药给药了去的。 第二十八章 我们不是泥人儿 老周氏这一生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是顺着自家死鬼老头的话,把周氏养大,最后还任着他们父女的意愿,在还没成亲的情况下,生下五福这个孽种。 有婚书,呵,骗人和自欺的伎俩罢了,在没有摆酒请客人见证拜堂,就不算真正嫁了人,更别说玉种蓝田这样的大丑事。 再说了,十四年了,那个男人连个鬼影都没有,什么婚书,都在岁月中被人遗忘了,而她们强说有婚书,不过是死要脸不让人多说几句闲话罢了,包括自己。 但五福她们母女的存在,再有那人的不出现,这在外人看来,就只是个笑话,包括母女俩,包括老周家,多少年仍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的? 过去怎样,她忍了,老头子还在,大家多少能顾忌点,毕竟老头是秀才,还教学。 但现在,老头死了,而她家学礼也要说亲了,绝不能再让她们祸害了她的心肝肉的亲事。 此刻,听到五福的问话,老周氏的厌憎更甚,这个不听管教又没家教的坏孩子,半点姑娘家的顺从都没有,就是任性霸道野蛮。 “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老周氏不屑和五福说话,只把火气都撒到了周氏身上。 “娘,五福她……”周氏想把女儿拉到身后,可任她怎么拉,五福都是纹丝不动。 “娘,听话。”五福拍了拍她的手,再看向老周氏,道:“您也不要跟我娘撒气,只怕她此刻也在糊涂着。” 不等两人疑问,五福继续开了口:“都是姓周的,明明是我们的亲人,可您这副做派,怎么像是姓赖的?所以我问您是哪位!” 这话说得两人一愣,都反应过来了。 周氏眼圈红了,开始抹起眼泪来。 五福这话是说老周氏帮着外人,手肘拐出不拐进。 他们就这么恨她们么,天知道,他们都是一家人啊! 老周氏的脸涨得通红,指着五福:“你……” “我们今天是经过了赖家门前,可那难道不是路?写了是她赖家的名?至于我弄坏了她家的盆,那又如何?你知道为什么吗?你问过没有?”五福声音淡淡:“那是因为赖家的口没遮拦,没事找事,就这样,她能先招惹我们,我们就不能了?哪门子道理?” “另外,我坏的是赖家的盆,要兴师问罪的,也该是赖家来,但你这副架势么?我怎不知道,你何时成赖家人了?帮着赖家出头呢?”简直可笑,明明是她的外祖母,却帮着外人来问她们的罪,这算个什么狗屁亲人? 仇人还差不多! “你,你放肆!”老周氏气得不轻。 周氏也不哭了,忙的劝止:“五福,快住口!”再怎么样,她也是自己的娘。 “娘,我们母女俩,不是个泥人儿,谁都能踩上一脚的。”五福看她一眼,也看老周氏,目光锐利如刀:“任是谁都不行!” 老周氏瞳孔一缩,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这死妮子,这眼神,她…… 老周氏吞了吞口水,心突突乱跳起来,一阵阵的发慌。 第二十九章 捅得一手好刀 五福不是从前的五福,她对眼前的所谓外祖母,是半点情分都没有的,眼下她和她还讲道理,那是因为周氏。 如果这人不讲道理了,那更好,按她的来,比拳头吧。 所以,五福根本就不怕和这老周氏对视,甚至威胁她,不敬不孝么? 嗬,总要她有地方让人尊敬才行啊! 明明是亲亲的母女外孙女,却偏要帮着外人来找她们的茬?不求你护着,不落井下石也行吧,偏偏要替外人出头。 那么,就别怪她也不讲究亲戚情分了! “老太太训完话,就请回吧,天马上要晚了,听说前阵子还出了山妖,别惊了老太太才好!”五福继续冷笑。 竟是连一声外祖母都不叫了! 老周氏的唇紧紧抿着,下意识避开她的眼,大媳妇说得对,这妮子,真有点邪门。 她竟有些秫她! 听了五福口中山妖一词,她更是打了个冷颤,村里的马蛋说被山妖给吊到树上晾了一宿,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所以,这几天大人们都不让孩子们上山去玩儿了,非要去,也得由大人们带着。 老周氏想到这,就不再看五福,只看周氏,道:“我来,也不是要为赖家的出头。你们今儿那一遭,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你们可了不得了!” 她的话在五福的目光下一顿,微微抬起下巴,哼了一声:“学礼今年要说亲,说的是竹子镇林秀才家的姑娘,你们母女俩要怎么着,我管不着,但要是因此坏了你小弟的亲事,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氏脸色一白,霍地抬起头来,满面震惊的看着老周氏,嘴唇哆嗦着。 老周氏冷着脸别去头去。 五福脸色沉沉,这是什么话,她儿子说不亲和她们有什么事? “人要脸,树要皮,英梅你做错了一件事,老周家这些年是怎么被人指指点点的,你心里清楚。你要是真心为你小弟着想,就少点抛头露面的惹事儿。”老周氏再次给周氏补了一刀。 周氏脚下一个趔趄,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什么仇,什么怨,老太太捅得一手好刀啊。 五福上前一步:“我要是不呢!” 老周氏眼仁微缩,抿了一下唇:“那你们就别再住这儿!” 五福冷笑,想再开口,周氏却拉着她的袖子,微微摇头。 老周氏看她们都不再说话,这才满意的走了。 等她走出院子门,周氏软软的跪坐在地,唇色都白了。 “娘……”五福皱眉,将她扶起来。 周氏红着眼圈,强笑道:“娘没事,娘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可那泪水,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怎么会没事,亲亲的母女,那当娘的,却拿着刀一刀一刀的往她心里捅,血淋淋的,怎么会没事呢? 她们是母女啊,有血脉亲情的啊,她再错,这当娘的,怎就要将她千刀万剐才乐意的态度呢! 五福叹了一口气,道:“你进去歇会吧,晚饭我来烧。” 周氏点点头,转身回屋。 五福看着她的后背,落寞又苍凉,忽然道:“娘,要不,我们不在这里住好不好?” 周氏后背一僵,没说话,走进屋里。 第三十章 上山寻宝去 隔天,五福装作没看见周氏那肿得像两只桃子的眼睛,吃过早饭就背了竹篓准备上山去。 “五福,你又要上山?”周氏看她的架势就唬了一跳,忙的扯着女儿的袖子。 往常她要去,那就算了,可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山妖说辞,她可不敢让她冒险。 她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或许就这么一个依靠了! 五福看了一眼袖子上的手,道:“我很快就回来。” “不行。”周氏不肯松手,道:“你这孩子,怎的不听话,你忘了马蛋那个混账东西?” 五福一愣,随即笑了,道:“娘,没事的,马蛋不是好人,所以才会遭到惩罚,可我是好人啊!” “也不行。”周氏十分固执,道:“你就在家,正好,要是觉得闲着没事干,就帮我分线吧,正好把这批绣活给赶出来。你也十四了,女红上头,多费点心思,总不能到处去野。” “娘……”五福头疼,要她做女红?那是什么鬼,还不如杀了她算了,针她拿是能拿,可那也是用针做暗器,至于绣花? 放过她吧! “五福,你就听娘的话,嗯?”周氏恳求。 五福静静的看着她,道:“娘,昨天不是说好了,要信我的话么?” 周氏一噎。 “放心,你女儿我本事大得很,不会有事的,等我上山再给你打只野山鸡回来炖汤哈!”五福拍了拍她的手,等周氏回过神来,她人已经闪到门口去了。 “哎你……” “中午不用等我回来吃饭,我带了干粮!”五福一挥手,人已经跑出去了。 周氏急忙赶到门口,无奈的大叫:“你小心点。” 五福只扬了扬手,脚步轻盈的上山,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周氏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这么个性子,可怎么办哟? 初夏,在山上出现的野物越来越多,也不知是不是这几天谣传山妖的说法,连带着这猎人上山都少了,所以五福的斩获,比起前几天都要强。 她背篓里,装了两只野山鸡,却并不满足,继续往深山里走去。 人迹越少的地方,出现的山珍就越多,也越珍贵。 而且,五福也想寻一寻宝。 为何这么说? 帽峰山从前有玉山宝地一说,前朝时,这还是某个大商人的矿山,采了不少玉石出去,后来,采尽了才弃了。 但绕是如此,这么百年来,也依旧还有人上深山去寻宝,他们坚信,西瓜被人采去了,兴许还会捡到粒芝麻。 也别说,还真有人从这山里采出玉石来,只不过切开后,成色都差,并不是什么好货,但能赌出石来,也总算是斩获了。 所以,五福也想碰碰运气,一来打猎,二来锻炼身手,三来采石,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这不,明明是深山老林,却能看见一个少女在其中疾走飞驰,只见她抡着削尖的竹棍,或挥或打,或跳跃或矮身,看着乱无章法,却凌厉带风。 身后的密林像是有生命一般,渐渐的笼罩着,形成一张黑色巨幕,让人生寒。 “谁?出来!”五福的脚步忽地一顿,停了下来。 第三十一章 论压和反压 五福半蹲着,一手紧握着竹棍横在胸前,一手放在腰间,一脚微微殿后,脚尖点地,漆黑的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这要是会武的看到,就知道她这架势是在防备,一旦敌人靠近,就会踊跃而起攻击,像一头豹子一样。 她静待着,可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她再没有听到其他的动静。 没道理啊,她刚刚明明听到了人走路的声音,而且,是拖着走的。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五福有点疑虑,慢慢站起身子,想了下,自己这具身体没有经过训练,就是听错了也不足为奇。 这么想着,她又安心的往前走。 哗啦,嗯哼。 五福再次一顿,向左前方奔去,手中竹棍不忘呈攻击状态。 穿过一片荆棘,来到一个杂乱的山坡上,五福四周打量了一下,凝着脸上前。 站在乱石坡上,她看了下去,有什么东西从这边滚了下去,以至于那些杂草荆棘都被压扁了。 是人吧? 五福的视线落在底下一丛杂草露出的一点衣角上。 在退路不稳妥的情况下,莫要多管闲事,这是五福一贯的行事标准。 理智告诉她应该转身离去。 可她看着那一片一衣角,抿了一下唇,还是小心翼翼的撑着竹棍走了下去。 离那片衣角越近,五福的眼神就越利,警惕性越高,她站在衣角前一米多左右的位置,看着那衣,不,那个人。 死了吗? 没错,眼前的是个穿着布衣的人,正半趴侧着身子背对着她,也不知是死是活。 五福迟疑了一下,伸长竹棍,在那人腿上戳了戳。 没反应。 再戳,还是没反应。 她抿着唇,拨开那片草丛,蹲在那生死不知的人跟前,伸手探去。 变故就在她触及那人手臂时发生。 只见那没有‘半点反应’的人反手扯着她的手用力一拉,顺势一借力,人已在五福上头,手横在了五福的脖子上,把她压在身下。 早在变故发生时,五福就在心里咒骂一声,妈的,就知道好人做不得。 心里如此想着,手的动作也灵巧,瞬间从腰间摸出那把刻刀。 那个人头发凌乱,把半边脸都遮住了,只露出半张带血的脸,眼神却锐利得很,可看到自己压着的人竟然是个稚嫩的小姑娘时,他微楞了一下。 “你是谁?”男人并没有因为五福是个小姑娘而放松警惕。 五福却是一脸惊恐的样子,道:“我我是猎户的女儿。” 男人的眉头皱起,猎户家的丫头? 他飞快的看向了她一眼,穿的布衣,还是打补丁的,头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首饰,只用红头绳绑成一条辫子。 看着倒是穷人家的孩子,说是猎户,也像。 但男人还是没有轻信,脸容一冷,想要装出一副凶恶的模样去喝问她,然而没等他摆出脸,腰间忽地一疼一麻,浑身的力一泄,横在五福的手就松了。 这手一松,不过眨眼间,他就变成了被压着的那个,而上头那个猎户丫头,则笑问:“现在该我问了,你又是谁?” 第三十二章 我管你死活 五福没等到男人的问话,因为那人…… 晕过去了! “喂,喂。”五福皱眉,伸手想要拍他的脸,可看到那一脸血的,甚至有些干枯了,又是一脸嫌弃。 左右看了看,她随手抓了一把树叶子,在他的脸胡乱擦了一下,得,更脏了。 “什么鬼!”五福拍了一下他的身子,没有半点反应。 她站了起来,转身就走,这才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个半死的人。 “遇着姐,算你命好!”半晌,五福嘀咕一声,又走了过去。 …… 香味,喷香的香味,某人醒了过来,睁眼是苍郁的树木,他蓦地坐了起来。 “嘶……”真疼,浑身都疼。 但,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看着自己双手双脚都绑着,双眉皱了起来,脸色一凛。 他四处望了一圈,目光定在不远处正背对着他忙着什么的小女子,嘴里哼着什么曲儿,听不懂。 而发出香味的来源,他看了过去,一个用石头堆垒起来的简易炉灶上,正架着一个小锅在煮着什么,香味正是从那边散发出来的。 咕噜咕噜。 很想伸手摸自己的肚子,可此时的双手,被绑得紧紧的,男人略挣了几下,也不知那丫头是咋绑的,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绳结,也根本挣脱不开。 男人不禁露出一个苦笑来,想不到他也有被人绑住而行动手阻的一天啊! 再想起两人刚遇着的时候,自己明明先处在上风,可还没高兴过来呢,就被一个小丫头给压在了身下。 嗬,简直奇耻大辱! 不过男人也很快就释然过来,自己受了重伤嘛。 他看了一下脚,又有些意外,那里竟然用布条绑住了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甚至有一些小伤口也被处理过了。 这丫头干的? 男人的戒心放下不少,抬起头,正好看见五福走过来,两人视线一对。 五福挑了挑眉,也没说话,径直走到石头炉灶前,把洗好的野菌给扔进锅里熬着,一边用一条树枝拨弄着灶里的柴火,那锅东西更香了。 “丫头,能先把我解开么?”男人忍不住问。 五福不答,仿佛没听见。 男人皱起眉,想了想又道:“谢谢你救了我。我叫阿九,丫头你怎么称呼?” 等了一会,男人还是没听到五福的回话,不禁郁闷。小丫头,年纪小小,倒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丫头,我们谈谈?”自称为阿九的男人抿了一下唇,道:“就这么把我绑着也不是个事,不如我们谈一下交易什么的?” 他又看了一下天空,道:“虽然现在天黑得晚,但到底在深山里,过了午这密林就该暗黑下来,野兽也该出来了,要是遇着猛兽,那怎么办?” “关我什么事?我吃完了就会走,至于你……”五福终于开了金口,讥笑一声:“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彼此都不认识,既如此,我管你死活?” 阿九一噎,抽了口气,小丫头,还不如不开口呢,一开口就让人这么……牙痒! 第三十三章 有一无二 阿九郁闷的看着五福灭了柴火,又从柴火堆下挖出一包东西来,那是芭蕉叶? 他一时没说话,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动作。 但见她施施然的解开了那层层包裹的芭蕉叶,里面露出半边嫩白的鸡来。 阿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感觉更饿了。 假如问这丫头讨吃,大概还是那句,我管你死活吧! 阿九轻咳一声,看了一眼脚上的布条,道:“丫头要真不管我死活,就不会帮我止血疗伤了。” 五福正用手撕着鸡腿,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那是你命好。” “所以说,丫头也不是硬心肠的人,你看我这绳子……”阿九又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你总算是救了我,我总不会对你怎么样。相反的,我还欠你的情呢。” 五福瞟他一眼,道:“哄小孩呢。这世道坏人的额头从不会写着我是坏人,这深山老林,你一个男人,我一个小女子,你真要兽性大发,我又能如何?” 听到兽性大发一词,阿九的嘴角抽了抽,脸皮都有些僵硬。 “一个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的人,我信?”五福又轻嗤一声,一口咬在手中的鸡腿上,嗯,肉真嫩。 阿九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变得锐利起来,看向五福。 五福并不看他,愉快的吃肉喝汤,一副当他不存在的做派。 好丫头,还真耐得住。 “怎么发现的?”阿九很想摸摸自己的脸,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这易容,她怎么发现的? 小丫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还自称是猎户丫头,现在的猎户,都这么厉害了吗?能看出他的伪装! 怎么发现的? 大概同样的伪装,五福自己也做过,而且那时代的技术,比现在还要精湛,毕竟是高科技嘛! 所以是真面还是假容,稍微观察入微和一探就知道了,而就在这人昏迷的时候,五福为了证实自己的目力,已经在这人的脖子上,摸到了那一层几乎和皮肤紧密成一块的薄如蝉翼的面皮了。 五福没回答他的话,看着天确实快暗了,因为这人,她今天才猎到了两只山鸡,而寻宝?就连一块好点儿的石头都没找着,都给耽误了。 她加快了吃食的速度,又喝了汤,然后收拾起来。 阿九看着,眉头皱起,她这架势,是要走? 果然,五福背起竹篓子,把吃剩下的小半边山鸡,还有一个石头碗装着的汤放下,并放了一块饼,然后拿着走到阿九跟前。 “你要走了?”阿九看着她蹲下来解绳索,心里松了一口气。 五福解开他手上的绳子,又向食物那边努了努嘴:“你要是个人,就此罢了。你要是个禽兽……”她站了起来,嘴唇一勾:“那么我能压你一次,就能压你第二次,而第二次,我不会给你有第三次的机会!”所以,有一无二。 阿九眸子一眯,眉挑了挑,不给第三次机会,那就是死? 这丫头,有点意思。 五福说完,也不再和他废话,转身出了这个溪谷离开,至于那人脚上的绳子?他解不了那就死了算了! 第三十四章 没钱,没话好说 走出溪谷,五福又幸运的猎到了一只野兔,还摘了两大把山野菜和山菇,这些东西就是一时吃不完,还能晒干了以后再吃。 看天色暗下来了,还想下雨的样子,五福也不敢耽搁了,赶紧下山去,不然周氏得急了。 身后传来拖沓的脚步声,五福脚步顿下,转过头去,只见那叫阿九的一手捂着一边腹部,另一手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 五福眉一挑,竟然跟上来了? “怎么,你是想做禽兽吗?”五福抱着手臂问,眸子深处带着一丝冷冽。 阿九咳了两声,道:“丫头,我受了严重的内伤,别说把你怎么样,就是你要把我给埋了,只怕我也反抗不了!” 他外伤虽然也有,但最严重的,还是内伤,就在遇见这丫头之前,他已经经过了一场恶斗,如今内里五脏六腑,都在剧烈的撕疼,尤其在走了这么一路后。 所以,他并非是如五福口中所说,想做禽兽,嗯,或者说,做农夫救的那条蛇,或者是东郭先生救的那只狼。 他还不屑对个小丫头这样。 虽然这丫头有点邪气,但冲着她没漠视他这个来路不明的人而去,还帮他治伤,又留了他一口吃的,他想信一回。 信自己没看错人。 五福听了转过身准备离去。 “那个,丫头。”阿九又把她叫住,道:“在下厚颜,能否请你再相助一回?”他又咳了两声,喉头发甜,嘴角竟渗出血来。 这要是平常的猎户丫头,只怕早就起恻忍之心了,奈何这是五福。 “凭什么?” 阿九对五福的这态度多少有些了解,这好像是不太按常理出牌的主。 难道是因为山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人多有戒备? 这丫头,虽然很轻松的样子,可始终带着一丝戒备。 “你有钱吗?” “啊?”阿九愣了一下,钱? 五福道:“嗯,这么说吧,你有银子吗?” 阿九恍然明白过来,所以,这是索要报酬?或者,交易? “你要是能支付我的酬金,那么我帮你。”五福说道。 他出钱,她付出,这很公平,一如从前。 雇主和雇佣的关系,最好不过了。 “好。”阿九在身上摸索着,同时在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眼下,他需要人帮助。 然而,他摸索了半天,都没摸出一个铜钱,他身上的荷包,早就在那场恶斗中不知丢到哪去了。 阿九有些尴尬,看向五福。 五福耸耸肩,转身就走。 没钱,没话好说! “慢着!”阿九再次叫住她,又上前几步,道:“先欠着,我脱困了再还你,十倍。” 五福一笑:“这位大哥,我和你,不是认识的关系吧?你说欠着就欠着,我凭啥信你?” 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先办事后收钱的,请她办事,先付出相应的报酬才可,不然,休想请她出手。 阿九看着她一派认真的样子,只觉得内伤更疼了,被气的。 他想了想,从脖子里摸出一条红绳摘了下来递过去,咬牙道:“这个,先典当着,总行了吧?” 第三十五章 这任务我接了 五福接过他递过来的一块玉佩,黄中带红,触手生温,也不知是因为主人带着的体温所致,还是本身玉就是暖的,拿在手中的时候,手感十分温润。 她饶有兴致的举起玉佩对着光线仔细的看,玉色光滑细腻,油润亮泽,而玉佩本身并没有雕刻什么繁琐的花纹,但玉中那一抹血红,却生成了特别的纹形,那是麒麟? 是块好玉啊! “这是千年古玉,我自出生就戴着了,是我母……”阿九打了个突,道:“是我母亲给我戴上的,辟邪养身……” “看着是血玉啊。”五福打断他的话。 阿九的话被截停,又深深的看她一眼。 五福把玉挂在自己脖子上,看向他:“好吧,成交了。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阿九愣愣的看着那垂在她胸前的玉佩,不知怎的耳根一热,手也攥了起来。 他吞了一口口水,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大树,吁出一口气。 “玉佩,我会赎回来的,你不要卖了或者弄丢了。”阿九道,又咳了起来。 五福不置可否,看了眼天色,感受到山风吹过来时带着的润气,再看向他,道:“先走吧,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下雨? 阿九微怔,虽然天是暗了,可也不会下雨吧? 但他如今行动不便,也知道在山林里,要是晚了,会更难走,是该下山的,他这伤势也需要治疗休养。 “你叫什么?”阿九看向前面背着竹篓的女孩子。 话问出口,他自己也觉得好笑,从最初的相遇到现在,自己好歹也说了自己叫什么呢,可这丫头,除了一句猎户丫头,就再无其他,甚至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呢。 “五福。” 阿九的脚步一顿:“五福临门?” 五福转过头来,一笑:“挺好笑吧?” “挺好的。”阿九也笑,容易上口,也好记。 他轻咳两声,手还捂着腹部,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 五福上前,把他的手往自己肩上一搭,手搀着他的手臂,把他的身子给承了过来。 阿九的身子一僵,低头看了下,这丫头,个儿还小,也才到自己的咯吱窝。 “山里长大的丫头,嗯……”阿九迟疑了下,道:“都是这么不拘小节?” 看她的动作,没有半点男女大防的样子,也毫不造作,十分自然。 五福头也不抬,道:“既然接了你的任务,自然要做好的。” 阿九听着有些怪,任务?自己成了任务了? 正这么想着,忽然鼻头上一凉,有水滴滴落下来。 阿九抬起头,又见几粒水滴落下,真下雨了。 五福扶着他走得更快了,这雨也不知会下成什么样,自己一个人也算了,可这个人,是受了伤的,再淋了雨,后果难以想象。 “你怎么知道会下雨的?”因为赶路,阿九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感觉,只得把注意力给转移开去。 “山风带着水气,还有气压也低了。”五福回答得也简单,也没多话,因为她感觉自己扶着他走越来越吃力了,懒得再多解释。 雨越下越大,阿九一个支撑不住,向前扑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找上山来 茂密的山林里,雨水织成一副巨大的雨帘,打在人脸上生痛,视线也变得模糊。 五福背着阿九,前面背着竹篓,艰难的往山下走去。 晕过去的人什么的,最沉了,她如今这副小身板,背这么个大个子,实在是难得很,还累,更别说在雨中行走了。 算了,就当负重训练好了。 五福吁出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眼上的雨水,慢慢的往前走。 阿九晕晕乎乎的,微微睁眼,迷迷蒙蒙的只看到一张侧面,抿着唇,坚毅得跟。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再次晕死过去。 “五福,五福!” 五福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由愣了一下。 “五福,你在哪儿?” 叫声更清晰了声,极目看去,一个瘦小的身影映入眼里,穿着蓑衣,手里还拿了什么。 不等五福看清楚,那人就摔倒了,却又很快的爬了起来,浑身沾了树叶泥泞,狼狈得很。 “五福!” 是周氏,她的母亲! 看着那人走近,五福心里一热,忙的回应:“娘,我在这!” 穿着蓑衣的周氏顿了下,连忙跑了过来。 “正下雨呢,您怎么上来了?”五福皱着眉问,在看到她那狼狈的一身,连脸上都脏了还有划痕,心里又酸又疼,更多的却是感动。 这是担心她才找上山的吧? 果然,周氏跑上前还没站定就叨开了:“你还知道下雨?怎么这么晚都不回来?下这么大的雨,你这孩子,吓死我了。”一边说着,一边扬开手中的东西,原来也是一件蓑衣。 她刚要往五福身上披,才发现她后背上背了个人,还是个男人? 周氏吓得脸都白了,拿着蓑衣的手僵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这,这是?” 怎么回事,闺女怎么背了个男人?发生什么事了! “哦,我救了个人。”五福解释一句:“娘,我们快下山吧?”这雨太大了。 周氏欲言又止,这人,就这么垂着头,也不知什么情况,要带下山去? 她有心反对,可看到女儿的脸,又觉得反对的话都堵在了喉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急得手脚没处放。 “娘,您手上的蓑衣给披在他身上吧。”五福瞄到她手上的蓑衣又提了一句。 周氏犹疑了一下,还是把蓑衣给披了上去,道:“五福,让娘来背吧?” 姑娘家的名声重要,这要是让人看见,可怎么办? “您不行,把竹篓给我拿着,走吧!”五福放下自己胸前背着的竹篓,抬脚往前走。 周氏连忙背上,又扶着伏在五福背上的人,母女俩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下走去。 亏得离山脚她们家的地方不远了,五福把人给弄进家里的柴房时,双腿都软了,一下子跪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也是周氏要求的,无论如何,一个外男,怎么都不能进她们母女住的屋子。 就是现在,要不是看着天下着雨,周围都没人,她断然不敢让五福带着人进门的。 “五福,这人要怎么办?”周氏指着人问。 第三十七章 胆大包天 五福看着那浑身湿哒哒倒在柴堆里昏睡的男人,看不出死活,真够可怜的。 “得给他换一身……” “什么?这不行!”周氏尖叫起来,连忙拉着女儿离开柴房,道:“他一个男人,谁能给他换一身衣裳?咱们把他带回家,已经是破格了。” 这丫头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背了这么个人回来就算了,还想着给他…… 五福看她一脸惊恐失色的模样,眉头皱了下,才想起这时代的男女大防一说。 换个衣服而已,她自己是无所谓啦,但她娘么,读过女诫的人,也很崇尚那做派的,她要真干了这事,只怕直接会晕过去。 “娘,我们先洗洗换个干衣服再说吧,这还湿着呢!”五福只能缓缓再说。 “哦哦,那你快去,我先去灶房熬个姜汤去去寒。”周氏也才想过来,连忙推了五福进屋,自己则是往灶房去。 五福却把她拉了进去,煮姜汤什么的,可以缓着,这穿着一身湿的,受寒了可就难受了。 换过一身衣裳,周氏又去灶房忙着熬姜汤,而五福溜去了柴房,这一看,愣了下。 “喂。” 躺在柴堆上的那人,蜷缩成一团,双手用力的抱着自己,嘴里发出呓语:“冷,好冷。” 五福蹲下去伸手一探,好烫。 “这又不是什么狗血电视剧的,咋淋点雨就烧起来了,啧。”五福嘴里吐槽一句,想也不想的就去解他的衣服,才碰到,又想起这家里可不止她一个人呢。 她走出去,先搬了一床被子来盖了上去,又不知从哪找来一个盆,上面放了干柴,用火折子生了一个火盆出来。 做好这一切,昏睡中的阿九还在叫冷,五福抿了一下唇,哎,不管了。 扯开被子,她飞快的扯开阿九上身的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只是,那身上有些伤痕横七竖八的,还有一块块的淤青,都是新添的。 五福的视线落在他的腹部上,那里更严重些,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青得严重,有点瘪下去的样子。 这都是新伤吗?难怪他总是捂着腹部一脸痛苦呢,说是得了内伤? 不过照这样子,到处淤青,得了内伤也不出奇。 哐当,砰。 门口处,有什么东西打碎了,五福回过神,转过去看。 只见她娘站在门口处,正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双手还呈着捧碗的状态,而碗呢,早在她脚边成碎片了。 “五福,你,你……”周氏的手指微微发抖,佛祖啊菩萨,她到底看到什么了? 五福竟然,她竟敢…… 周氏的身子踉跄了下,扶着门框,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急声道:“你出来,赶紧出来,你这丫头,怎么敢……” 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胆大包天的丫头啊,她才多大的年纪,竟然敢脱一个大男人的衣服,还脱光了。 “娘……”五福有些讪讪,该怎么解释才好? 周氏微微侧着身子,根本不敢看那光了身子的男人,尖声道:“赶紧出来!” 第三十八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五福走到门口,就被周氏拉着打了两下手臂。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胆大,这么不让娘省心,你疯了吗你?怎么敢就……”周氏连珠炮似的唠叨,这冲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娘,他发起热来了,要是任他穿着湿衣服,他会死的。”五福无奈的打断她的话。 死! 周氏的声音戛然一止,下意识看进去,又飞快的移开眼。 “女子的名声多重要,你这样要让人知道,以后你怎么嫁人?”周氏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生怕会有人听见的样子。 傻呀她,这丫头知不知道,就这么看了人家的身子,假如真的没法,就只能嫁给他了。 都不知哪里来的人,谁敢把女儿就这么嫁过去? “娘,您也是供奉佛祖的人,都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去吧?”五福微微一笑,道:“只是帮他脱了上衣,没事的。” 周氏皱眉,问:“你不是想把他留在家里养着吧?” 五福迟疑。 “不行,绝对不行。”周氏一看她迟疑的样子,心就凉了一半,道:“这家里,我们就母女俩住着,你把他留在这里,外面的流言蜚语,会把我们母女给淹死的。你忘了昨儿你外祖母说的话了?” 五福叹了一口气,道:“娘,这个我们先不说,你重新去打一碗姜汤喂他吧?我去请大夫来!” 请大夫,那不就是要告诉整个窝子村的人她们家有个男人? “大夫,不行的。”周氏紧紧拉着她的袖子,道:“五福,咱们的名声,已经再经不起风浪了。让人知道,咱们就活不下去了啊,就不能在这个地方住了。” 她们母女俩,这些年是怎么被人诟病的,那些都够了,要是再让人知晓男人来她们家,得怎么说她们啊? 本来就臭的名声,只怕会臭上加臭吧! “娘,名声不名声的,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救人而已。相反的,见死不救,您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还怎么供奉佛祖?”五福有些无语又烦躁。 这个讲究名声的鬼地方! 周氏沉默,半晌才道:“娘只想你过得好,你从前,不都很重视吗?”从前谁说她是野种是私生女,她总会发火,也很在意名声好坏,现在怎么就变了呢? 五福道:“娘,我死过一回了,以后也只想恣意的活,不想看谁脸色做人做事,那太累了。我也希望您可以自在轻松的活,娘,我们不欠任何人的。” 周氏一怔。 “做事做人,对得起天地和自己的良心,不就够了吗?”五福轻拍着她的手臂道:“一辈子都要守着规矩和教条活,那得多累呢?一辈子,也就那么点。” 周氏被她说得眼圈发红,摸着她的头发道:“傻丫头,你还小不懂,一个女人,有个好名声,会受福一生的!” “可我更愿意自在点过。” 周氏嘴一抿,微微叹气,道:“去请成大夫吧,他自小就看着娘长大,是个好人,不会胡说的!” 五福笑了,正好雨也停了,赶忙跑向村子去。 第三十九章 积福 成大夫被五福用她娘病了的借口给请到了家里,可看到那病了的‘周氏’变成个男人时,成大夫的脸色微微变了。 “这个……” 母女俩赔着笑:“没办法,他晕死在我们家门前,总不能见死不救。” 成大夫叹了一口气,看那人半死不活的,本着医者的心,也只能先诊治。 周氏想了下,从自己屋里取出一个包袱,翻出一套衣衫来,给成大夫送了过去,拜托他给换上。 五福有些意外,趁着成大夫诊治,自己则悄悄的问周氏:“那衣裳……” 周氏的脸有些红,小心的看她一眼,回道:“是给你爹做的,放了有些年,我以为他很快会回来。” 难怪呢,还有套男人衣服在。 五福没说什么,默默的等着。 周氏陷入自己的思念里,整个人痴痴的看着天空某一点,也没说话。 身后柴房的门吱呀的响了,五福转过身,成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小哥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外伤也有倒还好些,我都给处理过了。这回受了凉才会着寒,我先开着药吃几副看看,至于他的内伤,这个就得养了,要想治,也得另寻高明,老夫的医术并不够。”成大夫也只是个老郎中,会的都是祖上传的医术,一些小伤风寒是能治的,再高的医术也就没有了。 “成大夫快别这么说,您的医术,整个村里都说好的。”周氏笑着说道。 成大夫摇头,看着周氏那张脸,温声道:“英梅,你们的心都是好的。但你们就母女俩住着,家里没个男人,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个人,实在是……我的意思你知道吧?总是不太方便,对你们也不好。” 他的话里,处处带着担心,这对母女,本就艰难,让人知道她们家有男人,村里人的口水得怎么喷啊。 周氏苦笑:“成大夫,您说的我都知道,也是五福说不能见死不救。” “罢了,救人救命的都是积福,这也算是给五福自己积福吧。”成大夫点点头,道:“你们放心,我也不是碎嘴的人,不会往外乱说的,但这人好了,还是让他赶紧出去吧!” 周氏一脸感激,冲他行了一个礼:“这肯定会的。” 成大夫叹道:“你爹在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两母女了,总和我说,要是他不在了,让我多看顾些。唉,我也只是个老郎中,又能看顾到哪去?总是……” 周氏听他提到已去世的父亲,眼圈刷地一红,眼泪飞快的掉了下来。 五福看着不对,忙对成大夫道:“成大夫,这还得捡药吧?我随您去?” “哦,对对,这就去吧,一会该天黑了。”成大夫也回过神来。 五福主动替他背过药箱,一如来的时候。 成大夫看了很欣慰,临走还对周氏道:“我看五福也懂事了不少,你且放宽心,以后好日子都会来的。” 周氏再度点头,把他送到门外去,有嘱咐五福小心的扶着他走,在门口看了许久,这才又抹了下眼角回去。 第四十章 周氏的苦心 周氏看着五福拿了药回来,手忙脚乱的去熬煮,顿觉头痛。 “五福呀,你去坐着,让娘来熬吧。” 五福看着这一片乱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熬药这东西,她还真没干过,还是这么原始的,这在前世,就是喝中药,也是医院帮熬好分成一袋袋,喝的时候热一热就成了。 “那我烧饭?”五福讪笑。 周氏想说不用,她来就行,可看到她脸上那带着羞赧的表情,心里一软,道:“嗯,你先淘米吧。” 母女俩分工合作,一人把药熬上,一人烧饭。 周氏看着女儿秀美的脸庞,道:“五福,那人要是醒了,吃过药能走,就让他离开吧。” 五福看过来:“好。” 周氏脸上微热,解释道:“不是娘狠心,而是人心险恶,人言可畏。咱们救他一回,又给请了大夫熬了药,也是仁至义尽了,菩萨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我们做差了。救人是好,却也不能把咱娘俩给搭进去。” “娘,不用解释的,女儿知道。”五福抿嘴一笑,心里虽对古人在意名声而烦躁,但也知道,一个人的性子,是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尤其是周氏这样自小就受着古训的人来说。 其实算来,周氏生在农村里对男女大防算是比较松散的,不然她不会轻易的就和那人私定终身并怀了五福。 而真正的世家大族里,对女子贞洁才叫苛刻谨慎,要是像周氏这样和人蓝田玉种,而不能成亲的话,只怕早就成白骨一副了吧。 周氏自己也知道,在这男女大防一事上,她其实没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但正是因为这样,才怕唯一的女儿也像自己步前尘走错路,道:“娘年轻的时候,做错了,错得离谱,所以娘不希望你也……” 她说不下去,因为羞愧。 周氏的脸色有点黯然,大概是为自己当初的轻率而后悔。 一双手压在她的双肩上,五福拍了拍她的肩,道:“娘,您的一片苦心我都明白的。”也就这一句,再多的她都说不出来,她不擅长安慰人。 周氏拉着她的手,吸了吸鼻子,道:“娘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让你承受了这么多,是娘的错。” 五福不说话,千错万错,还不是那男人的错! 淡淡的伤感在灶房里弥漫着,五福心里有些不好受,便道:“我再给那人喂点姜汤去。” 说着,不等周氏说话,就逃也似的走出灶房了。 来到柴房,阿九仍是蜷缩着,但因为有火盆烤着,表情已经没刚开始的时候痛苦了。 “你这任务,也不是简单的任务。”五福盘腿坐着,看着他的脸喃喃的说。 周氏这么抗拒,他肯定不能在家里住着疗伤啥的,所以得换个地方,可是要搬到哪去? 罢了,等他醒来后,再做打算吧,想来这人有这么一块珍贵的玉佩在,此前大概也是讲究的人,也不会愿意屈就在她们这个小家住下吧。 五福摸了摸胸前挂着的那块麒麟玉佩,抿了抿唇。 不多会,周氏端来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母女俩一起给他喂下,再加了一床被子,五福就让周氏拘着不再往柴房去。 第四十一章 五福很干脆 一夜无话。 阿九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刷地坐起来,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用来易容的脸皮还好好的贴在脸上。 身上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低头一看,是一张旧被子,旁边,还摆了一个火盆。 这是柴房? 阿九环顾一周,终于确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也想起了昨天的事儿,那一场‘交易’。 脑子里忽然现起一副画面,小小的丫头背着他,艰难的在雨中往前走,露出的小小的下巴,却半点不见柔弱。 是那个叫五福的丫头把他带回来的? 阿九微讶,真没法想象,那个才到他咯吱窝的丫头,居然能把他背回家里来安置。 他想了想,站了起来,走出柴房去。 周氏刚从灶房里走出来,看到他时一惊,下意识的就要往灶房里躲。 阿九看到她也很意外,连忙站定了身子,双手一抱拳:“您是……” “我是五福的母亲。”周氏福了一福道。 “打扰了。”阿九听了再度一抱拳。 周氏张嘴,刚想说什么,五福从房里走出来。 “醒了?”五福走上前,又对周氏道:“娘,今儿煮点稀饭吧,多煮点!” 周氏沉默的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灶房,还不忘警惕的看阿九一眼。 “我家里,就只有我和我娘,所以,不便留你在家。你有什么打算,需要什么是我做的?”五福单刀直入的问阿九。 既然做了交易,就得把雇主的事完成才行。 阿九摸了一下腹部,道:“我需要疗伤。” 五福上下打量他一眼,问:“嗯,要避开什么人吗?” 阿九再次一讶,看着五福。 “不是我故意要不留你,而是我家里,只有女人,你一个男人,实在不太方便。”五福道:“所以,如果你要是只要养几天,那么我在山上还有一个据点……咳,有个隐秘的地方。” 阿九眼睛一眯。 好个体贴又聪慧的丫头,不问他的来路,不问他的事,所做却能肯定他的难处,却又难得的不问,真是贴心得叫人无话可说。 阿九想了想:“你安排就行。” 真要是母女俩的话,他一个外男在这里,确实不方便,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五福点点头:“那,需要给人送什么信吗?”她看到阿九那张平板无奇的脸所看着她的表情,便解释道:“我以为,你应该是要的。” 眼前的人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但既然出现在山上那样的地方,大概是执行了什么任务吧? 要执行任务,总会有联络的人。 阿九道:“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走一趟。” “行。”五福很干脆,道:“那你先休息一回,吃过早饭,我带你去山上安顿。” 端的是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废话。 阿九看着她走开,自在的洗漱刷牙,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造作。 也是这时候,他才想起他们刚刚说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 好奇怪,明明是场交易,却又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感觉。 这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第四十二章 奇怪的印章 阿九的早饭是在柴房里吃的,他看着简单的一大碗稀饭,还有两个大饼以及一碟小菜,不由苦笑,想不到他还有这样的一天啊。 五福和周氏在自己的屋里用早饭,说起要到镇上一趟,周氏眼都瞪大了。 “去镇子上?你自己?” 五福点点头:“我要替那人送个信,所以得走一趟。” 周氏却有些不放心,她一个小姑娘去镇上,怎么成? “娘,我都不是小姑娘了,咱们村里多少才几岁的孩子也背着柴到镇里卖啊?我都十四了,咋不能去了?”五福看出周氏的担忧,连忙笑着安慰。 周氏见此,也只能随她,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心里又对那青年不满几分,挺会麻烦人的啊! “啊,对了!” 周氏想起自己从她的背篓里清出的东西,放下饭碗,把那个小东西递给五福。 “这是什么?” “不是你的么?我昨儿在背篓里发现的,怕丢了就给你收起来了。”周氏回道。 五福接过,食指和拇指捻着细看,那是一枚戒指,圆圆的,通体黑色,这应该是什么铁吧? 她掂了掂,重量不算轻,但也不沉,而戒指上,画着奇怪的花纹。 五福看了半天,眉头微微皱起,这戒指,要说是戒指,不如说是枚印章?要是那些花纹算是印记的话。 为啥这么说,因为这个戒指,本来就是设计为男装款,也就是前辈子她所看见的,类似那些金店里五花八门的男装戒指,上面一个正方形带福字的那种。 “是从背篓里发现的?”五福反复的看着,也没从那些花纹上看出别的什么来,只好多问一句。 周氏点点头,看一眼那黑不溜秋的指环,问:“这是什么啊?” “不知道。”五福摇摇头,看了一会,就把它收了起来放在荷包里。 她也不明白,为何这么做,就是觉得,这枚自动冒出来的戒指印章有些奇怪。 至于它的来路? 她咬着筷子,想着这几天,也没接触什么人,除了柴房的阿九。 另外,就是在镇子上走了一遭。 而背篓,是在镇子上买的,那么,是那会就在里头的?还是什么时候别人放进去的? 五福想不出个所以然,摸了一下荷包,罢了,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 用过早饭,五福就去找阿九,从他那里要信。 “去书局留信?” 听到阿九的吩咐,五福愣了一下,问:“那个文山书局?” 阿九点点头:“你也知道?” 自然知道的,前两天她和她娘才去过,她娘不就在那等信的么? 这个人也在书局留信号,那么,那个书局,不是单纯的书局? “那个书局,是什么地方吗?”五福问。 阿九挑眉看着他。 五福耸了耸肩:“我看我娘也时常在那边等信。若是不方便你可以不回话。” “文山书局,分号很多,也算是个信局,如果要打听消息,能花大价钱的话,应该也能打听出来。”阿九回道。 五福讶然,周氏知道吗? “一般老百姓,只知它是个书局。”阿九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似的,又说了一句。 五福翻了个白眼,谁问他这个了? 第四十三章 人人都有秘密 没有周氏同行,五福去镇上的脚程就快很多,一路上,几乎是跑着去的。 当她一阵风似的穿过村子的时候,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她的影子,只好碎碎的唠叨和嫌弃,也有人说当然得快些走,不然是等人说嘴么,也不嫌晦气。 五福还真没想过敢不敢停留的事,她跑着去,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体能身体,不过是跑一跑而已,有什么难的。 所以,五福来到镇子上,也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一张脸因为疾跑而变得红彤彤的,汗水密布在额上。 顺着前两天和周氏一起来的记忆,五福找到文山书局,掌柜的看到她时很是一愣,这才五月初夏,还没到火烤的大热天气吧? “李掌柜,我是受人所托来留信的。”五福开门见山的对李掌柜说。 阿九所留的字信也简单,只有短短三个字,九,平安。“你说托你留信的叫阿九?”李掌柜的眼神微闪,心却砰砰乱跳起来。 五福点点头。 李掌柜笑了,又问五福你娘可好,又给她递了一串铜钱:“这是跑腿的费用。” 五福有些意外的看着手上的一串钱,竟然还有跑腿费? 不过她没有多问,笑着谢了,把钱放进荷包里,反正不要白不要,而且她也应得。 李掌柜的再度讶然,上下打量了五福一眼,这么聪明的丫头,竟然半点不探问。 一般人得跑腿费,也是该委托的人给,可这边却是接的那方给,怎么都会好奇吧,她却没有露出半点疑问的表情。 “对了。”五福想了下,看向李掌柜,道:“我听那位说,你们这,还能买消息?” 李掌柜犹疑了下,看周围没有人,就道:“你是想?” 五福想问她名义上的爹的消息,不过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她已经有了一个便宜娘,这个娘是个好的,那就罢了。 可那个便宜爹,就是个渣渣,得来也好不了哪去,还是别给自己添麻烦了吧。 来这世上本就是意外,也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又回到什么世界,牵绊少点也好,尤其那种渣爹,不认更自在。 想及这里,五福笑了笑:“没什么了,我就问问,有需要的话再找您。” 反正知道有这么个渠道就行,将来周氏要是想做点什么,她也能有个地方探听。 现在就先这样吧。 李掌柜就道:“姑娘既然认了门,以后再来也能给你个方便。” 五福笑而不语,又翻了两本书,这才拜别李掌柜走了。 那李掌柜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走远了,这才招来一个机灵的小伙计,吩咐道:“传下去,有爷的消息了。”那小伙计应声离开,李掌柜站在门口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而五福转过街角就站定了,双手抱着臂,而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文山书局的门口。 她静静的等着,果然,一个小伙计急匆匆的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 五福眉一挑,嘴角勾了下,看来人人都有秘密呢,一个书局也是,她的雇主,同样是! 第四十四章 赌石的沈老头 平白得了一贯钱的跑腿费,五福看平时家里没有小零嘴这种东西,便也买了一些,备着点也好,又给她娘买了一点绣线。 临近午时,五福摸了摸肚子,刚找了个小馄饨的摊位坐下,点了一碗小馄饨才吃了两口,就看到人从身边跑过去。 “快,百宝银楼又有人赌石了。” “哟,该不会又是在帽峰山上寻来的吧?这多少年了,也没见多少好石出来。” “所以这才要去看热闹啊,是沈老头呢。” “又是他,这个老顽固,赌了几次都没出啥好货,又来了?去去,瞅瞅去!” 赌石么? 五福眼睛亮了一下,匆匆的扒了碗中的馄饨,结了账,就跟着人跑了过去。 百宝银楼前,已经聚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五福一眼就看到站在台阶上的掌柜,姓什么来着,嗯,好像是林。 此时的林掌柜,正和身边的一个六十来岁的白胡子老头说着什么。 而台阶下,同样有一个老头蹲坐着,只是这个老头看着寒酸多了,衣衫褴褛,头发也不知多少天没洗了,都成结了。 老头嘴上还叼着一条老旧的烟头,正干吸着,也没见有什么烟气从烟斗冒出。 在他脚边,有一块破旧的蓝布,布上摆着一块参差不齐驼鸟蛋大小的石头。 “听说这沈老头对寻宝可热衷了,几年前还带着儿子上山,结果儿子给掉下悬崖给摔死了,儿媳妇丢下个丫头就改嫁了,啧啧。” “嗯,我也听说了,不是说沈老头祖上说是辩玉寻玉的好手?也是风光过的,家里还有下人伺候呢。” “嗨,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沈老头他爷爷倒是一个点矿好手,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到沈老头他爹那更是个败家子,半点本事学不到,倒学了那败家的,赌石赌的家财散尽了。” “就是说啊,留了子孙受穷罪。这沈老头也是,自己也只跟着爷爷学了点皮毛,却偏偏还这么固执,一直去寻宝,结果连儿子都赔进去了,剩下个丫头片子能顶什么事?可怜见的,这沈家是要绝后了。” 五福听着周围的人议论,对这个沈老头大概也有点了解。 算是半个同道中人吧。 “怎么着,可想好了?”沈老头对议论的人没有半点在意,只看向林掌柜,道:“我入帽峰老林月余,翻遍了这深山的石头,才点出这么一块好石来,我老沈以我沈家的名义发誓,此石必出翠。” 众人哗然,这是说这块石头里面有翡翠了? “出个价,能拿下就拿,不能,我就找别家去了,老林你可别后悔!”沈老头看着林掌柜说道:“我也是看中你们百宝银楼足够大,又是熟人。” 有人就嚷了起来:“沈老头,你又何必赌,切了来看,是有还是没有,一目了然。有翠,百宝银楼买了就是。” “对啊,别整那劳什子名堂了。”有人附和。 沈老头嘿的一笑:“这就没意思了,既然玩儿赌石,就是一个赌字,这切开了,那算是什么赌?” 说着,他又施施然的吸起烟斗来。 第四十五章 全凭经验 听着沈老头这么一说,五福笑了,也不知这老头是想以小博大还是自信了得,不过这说法,倒也适合赌石。 所谓赌,凭的不是运气和本事吗? 要是先开了底牌,那就不算赌了,至于沈老头这做派么? 五福看过去,老人家头发花白,一大把年纪了,眼睛内并无太大的波澜,大概这么多年,看透了? 她没多去揣测老人家的想法和心理活动,而是把视线放在了那块石头上。 赌石么,她在前世并不是没经历过,甚至还玩过许多大场面的赌石,那种刺激,不是玩这行的人是不懂的,赢了,富贵荣华,输了,倾家荡产,就凭运气和经验。 而赌石,主要通过擦、切、磨三种方法来实现,怎么擦,要擦多深多大,甚至能不能擦都要仔细思量清楚,一旦下手,就没有悔棋。 切石也是一样,行话有“擦涨不算涨,切涨才算涨”一说,这石头能否切,要怎样切,同样凭的经验和运气,一刀切富还是一刀切穷也就这么来的。 所以,这就是赌石的刺激所在,考了人的运气,更考的是人的经验。 五福蹲下来,仔细的看着那块乌漆的石头,脑海里,全是过往玩石的细节经验。 要赌一块石头里面有没有好料,或者里面的料是上品还是下品,步骤不少,眼力更不能缺。 首先是看石头皮料的结晶情况,还有结晶大小,一般来说,翡翠砾石粗皮料结晶就大,组织结构松软、硬度低、透明度较差,为翡翠之下品。 反之,细皮料结晶细小,结构紧密质地细腻,硬度高透明度好,为之翡翠中上品,行话俗称“狗屎蛋子”。 辨石除了肉眼观看,还能用水进行查验,五福越看眼前的石头越有兴趣,干脆看向老头,问:“老爷爷,我能看看么?” 沈老头睁开眼,见眼前蹲着一个女娃,她的眼睛亮得闪人眼,下意识的点头:“想看就看,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五福笑着谢了,毫不客气的把石头抱在了怀中,凑近了看。 而林掌柜那边,则是清了一下嗓子,道:“沈老爷子,这石无翠,我们百宝银楼要不得。” 沈老头闻言,也不恼,只看向站在他身旁,那背着手,鼻子差点要仰上天的老头,努了努嘴道:“这老货说的?” “我们林先生是百宝的镇楼之宝,有鬼手一称,他老人家玩玉大半辈子,所出工艺必是上品,说没翠就没翠,还能忽悠你这疯癫的老头不成?”一旁的小伙计听到沈老头这侮辱性的话,忍不住出头。 那鬼手林公允先生更是哼了一声,道:“这只是普通石头,出不了翠,当然,如果你非要打磨,老夫也能给你做个石雕。” 众人哄笑,纷纷对沈老头道:“沈老头,算了吧,再去深山挖一挖,估计还能挖出好的。” 沈老头也不辩,只看向林掌柜,问:“当真不要?” 林掌柜笑着拱了拱手。 沈老头站了起来,刚想说话,五福开口了:“此石能出翠,上品!” 第四十六章 这石头给你了 此石有翠,上品! 短短六个字,让原本喧闹的世界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蹲在地上的少女身上,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瞪着她。 噗。 不知是谁先笑了出来,继而全体人都爆笑出声,就连现在台阶上的人都隐隐带了些笑意,只是,那被称为林先生的笑是轻蔑而又冷漠的。 五福皱着眉抬头,笑什么? “小姑娘,你一个丫头还是回去绣花吧,别在这瞎说了。”有人笑着说。 “可不是,林先生都说没翠了,你这个小丫头还能比得过他老人家不成?” 五福站了起来,看向那个傲然的抬起下巴的老者,这就是那什么鬼手林先生? “您说这块石头没翠?”她看着他问。 林先生似乎对她这问话感到侮辱,哼了一声,不屑回答。 五福看他这副表情,不禁嗤笑,在看向林掌柜:“林掌柜?” 林掌柜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个丫头,眼前突然想起她之前对着一盘玉器指划的画面,道:“小丫头,又见面了。” 五福点头,道:“你们银楼真不要这块石?” “丫头,赔本生意没有人干……” 五福听到这已经不看他了,只看那沈老头,道:“老伯,您去别的地方卖吧,总会有识货的。” 沈老头已经回过神来,一双带着皱褶的眼睛看着五福,眼内光芒闪闪,但很快就熄下去,哑声道:“小姑娘你说我这石头有翠?上品?” 五福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奇怪的问:“不正是有,您才来的吗?” 沈老头默了一会,哈哈大笑出声,道:“是。” 那不就结了。 “你一个丫头是真看出来,还是瞎吹?不过不重要,只是可惜,堂堂一个大师级的工艺雕玉师还不如一个丫头有眼力。”沈老头又是一笑,只是,这笑是讽刺的笑。 林大师听了这话,脸色一黑。 林掌柜眉头皱起,唇一抿,像是在思考什么。 沈老头站了起来,把那石头给提起,对五福说:“既然丫头你识货,这石头给你了。” 五福一愣:“给我?”不等他回话,继续道:“您给我,可我现在也没钱买你的。” 她要是兜里有钱,二话不说就买下来了。 沈老头道:“玉不雕不成器。而我,不识货的不卖。丫头你是识货人,给你了又如何?我沈老头,为了找一块好玉,赔了儿子,也赔了自己,被人称为疯老头一辈子,到现在,再应一声疯老头又如何?” 两人的对话让众人愕然,一个是老疯子,现在又来一个小疯子。 沈老头直接把石头塞到五福怀里,道:“小丫头别磨蹭,说给你就给你。”说着,又深深的看了石头一眼,然后掉头就走。 五福怀里沉甸甸的,连忙拉住了沈老头,道:“老伯,既然您寻了一辈子的石头,这会找到了,不看看它的品相吗?” 沈老头脚步停住,转过头看着她。 五福冲他点点头,又看向林掌柜,眼睛亮亮的,道:“林掌柜,能否借你家切割器一用?我要开石。” 第四十七章 好大的口气 她要开石! 五福的话一出,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再次哇然。 她一个小姑娘说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有翠,还要现场开石?她凭的啥?谁给她的底气啊! 不过想想也对,丫头还小呢,看上去都还没及笄,就算把这石头切开,发现里面没有翠,她又能损失什么? 年纪小嘛,经验不足,辩错了也不能怪她,毕竟有些老人都时常会辩错呢! 沈老头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她手上的那块石头,已经灰白的眉皱了一下,像是对她的话有些犹疑,眼底深处又带了一丝不确定。 只是那丝不确定,也不知道是对他自己的判断,还是对五福的话的不确定。 林掌柜也没料到五福这么说,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林先生。 林先生实在生气,黑着脸一甩袖子:“你要开石?就这块破石头?简直一派胡闹!” 真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什么事都能遇见,就这么个屁大的丫头,竟敢对逆他的话,说那石头有翠?还要当着面打开? 五福此举,无疑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想他林公允,五岁就开始学雕玉,从懵懂的年纪一直战战兢兢的到现在,过了大半辈子,才有玉林鬼手之称的鬼手大师,竟被一个丫头质疑和抗逆? 简直岂有此理! 五福看林先生那气得直吹胡子的老脸略有些扭曲,不禁好笑,道:“是不是破石头,总要开了才知道,您老还有看穿石的境界?” 没错,他就是看穿石,这块石头就是没有翠,他肯定! 林先生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刚想要说出来,五福已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看向林掌柜。 “林掌柜,不过是借切割器一用,成不成就一句话。还是……”五福挑衅的瞥了林先生一眼:“林先生怕输给了我这个丫头?” 嗬! 好大的口气! 瞧她那挑衅人的得意脸蛋,让人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脸,好叫她知道什么叫尊老! “放屁!我们先生是有玉林鬼手之称的大师,会怕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站在林大师身边的小伙计忍不住对五福叫道。 太嚣张了,她知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是鬼手大师啊! “嘻嘻,长齐了你小子也瞧不见!”人群中,有人流里流气的说着意有所指的荤话。 众人一笑,有人毫不顾忌的往五福鼓起的胸口上看过去,带着别样的目光。 五福的脸微沉,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 这一眼过去,有人的呼吸微窒,顿觉一股子刺骨的寒意从后背脊梁处爬了上来。 全场噤声。 沈老头也很是不悦,这些话,算是侮辱了,一个姑娘家被这么调戏,名声何在? “丫头,算了。”沈老头道:“你且回家去吧,有没有,不一定非要证明人家看!” “不!”五福下巴微抬,挑衅道:“我这人,认定了的事,只会做好,不会退缩。我偏要证明,您没白寻了这么些年。” 沈老头微微动容,嘴唇抿了起来。 “林掌柜。”五福看着林掌柜说:“请借切割器一用。” 林掌柜口舌发苦,这个小丫头,真不知道见好就收啊! 第四十八章 后生可畏 五福不怕看错,更不怕真相,她笃定了的事,只会做下去,不管结果如何。 她要当场开这块石,就一定会开,哪怕打开后,里面并不如她所判断的那样。 林先生看着五福那挑衅的样子,气得胡子直抖,他还真怕了这死丫头不成? “开,让她开。老夫倒要看看,她能开出什么来!”他一甩袖子,对身边的人吩咐:“长贵,去把家伙给搬出来!” 那被称为长贵的伙计应了一声,又瞪了五福一眼,自取其辱,你死定了! 五福气定神闲的等着,低着头仔细察看手上的石头。 这切石也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一刀下去,毕竟里面的翠如何外表看不出来,如果随便一刀切,明明可以做一个大件的,破坏了,可能就只能做小件了。 所以,她要作好决定,从哪里切,怎么切,用什么手法,既能保全里面的翠,又能展现给人们看。 沈老头咽了一下口水,想说点什么,可看到五福专注的神情,他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罢了,他一个一只脚已经走进棺材的老头,还比不上一个丫头淡定么?如果有翠,那么就是他没白忙活一辈子,如果没有,呵,他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不一会,伙计就从店内抬出专门用于切石等的用具,大大小小的,都放在了店门口。 也不知是谁往外宣扬开去,这边有个小丫头要和有玉林鬼手之称的大师赌石,好吧,也不算是赌了,因为人家百宝银楼根本就不买。 所以两方就是各执一词,一方说有翠,一方说无翠,现在公开切石,就是让大家做个见证看一看,谁的眼力和经验更准。 不但如此,还有人当场就开起了盘口,压谁赢,赔多少。 只是,十个有九个都是压鬼手大师那边的,剩下的一个么,就是拿来石头的沈老头,站定了五福的一方。 “我也压这位五福姑娘的。” 忽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 有人认出那人,便笑道:“老张,你也失心疯了?压她?输定了!” “输就输呗,我就看小丫头勇气可嘉,值得。”被称为老张的汉子哈哈一笑。 好些人听了,似乎是这样,一个也才十来岁的丫头,敢和鬼手大师赌,光凭这胆色和勇气,就让人高看一分了。 后生可畏。 这个词遂不及防的闯进某些人脑子里,于是,压在五福那边的人,又多了好几个,而且,她那边,可是一赔十的,万一撞了狗屎运赢了呢? 林先生本来看着大部分人都压在自己一边的,捋着胡子表示很满意,还得意的瞟着五福,看你这死丫头怎么收场,可在看到有几人压在五福那,脸又黑了。 没眼光,输死你们! 五福见此一笑,也把自己今天得的一贯钱跑腿费全压在自己一方。 不远处,有个马车停在一旁,马车边上一个小厮正躬着身子一脸敬畏的对马车内说着什么。 但见里面伸出一只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得整齐,而那手上,赫然放着一锭元宝。 “压那姑娘。”马车内,传来一记温润的吩咐。 第四十九章 是虚张声势还是实力? 通常在玉石市场上,一些玉商为了把价抬高,赚更多的前,赌石的过程中,都尽力把门子开在最能展示赌石的质地和颜色的地方,供人观看。 何为门子? 就是把玉石原料的外皮切去一小部分,并把切口磨平磨光,这种被切开的口行话就叫“门子”。 五福看过手上的石头,在哪下刀,已经心有成算,倒是一直在她身旁的沈老头,看起来十分紧张,双手都绞在一起。 “装模作样倒是挺会的,你倒是切啊!”那叫长贵的伙计十分看不上五福的装蒜。 五福冷然瞥他一眼,生生的把他要挑衅的话给憋在了喉间。 真是见了鬼了! 五福坐下,先看了一眼桌子上大大小小的切割工具,再看手上的石头,皮壳属于黑乌沙皮翡翠皮壳的一类,颜色灰黑,沙粒粗中有细。 审料,也就是寻找合适的下手点,刚刚五福已经有成算了,现在就是用合适的工具。 切石之前能擦就擦,所以五福先拿起一个刷子,在那个下手点擦着。 她动作轻慢,却又不见半点生疏局促,本来看她开始伸手的围观群众慢慢的安静下来。 林先生原本是轻慢的撇着嘴,可随着五福的动作散开,他的眉头渐渐皱起。 怎么回事,这丫头真会辨石? 看她的动作,半点不见生疏,反而很熟练,她才多大点年纪? 不过林先生很快释然,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学了小半桶水就显摆的人,他还见得少么? 而南岳国,在玉林的世家也有好些,工艺人更是多如牛毛,她在哪学点皮毛也说不准。 不管外人如何揣测,五福都浑然不觉,反而是越发的专注从容,放下刷子,她的嘴角勾了一下,再选了一把切刀,轻轻的在自己的指腹上刮了一下。 真是久违了啊! 她下手了! 林先生看着,轻呵一声,通常下手,也并不会一下准头就准了,要是拿捏不准,可以用笔来画个标记,不然有那么几毫米误差,损失都不是一丁半点。 第一刀,其实也是尤其关键的一刀,切片么,也算是切第一刀了。 而看五福,想也不想的就下刀,哼,一个大师都没她这么自信呢。 所以,这丫头不是在虚张声势就是在玩儿,也难怪,小丫头要脸嘛! 他却不知道,五福不是不知道有这样的法子,可那是拿不准下刀位置的做法,她能拿准又有这实力,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五福朝着认定的那块延伸出来的一端,稳稳的下刀,薄薄的切下皮壳的一片。 众人屏气看着那个端坐在小杌子上的姑娘,她的手,修长白皙,拿着刀,却分外的和谐,像是拿了许多年似的,而她那稳而又从容的神情,却让人无端的紧张起来。 同样紧张的,还有沈老头,他的手不再绞着,而是用力的捏成拳头,紧张的看着五福的手。 随着一片薄薄的皮壳掉下,露出石料里面的一点面目,原本就安静的场面,就更安静了,都呆看着那片像是掀开了神秘面纱的小石脸。 第五十章 老马失蹄 随着五福的刀稳稳落下,薄薄的一片皮壳掉落,露出石料里头的成色,浅浅的,淡淡的一点绿,带着一丝裂痕,肉眼可见。 人群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这,这个就是翠? 林掌柜看着,脸色变了,下意识地看向身侧的林公允大师。 他不是说这只是一块石头吗? 林先生瞪圆了双眼,唇抿得紧紧的成了一条直线,手更是捏成拳头,这不可能。 但那一点绿,虽然很浅,却还是刺得他的眼生痛。 不会的,他双目毒辣练就多年,就是师傅也比不上他,所以他肯定没看错,这点子浅绿不算什么,再往深里切,必定是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块普通石头而已,那点绿,是深山的老青苔染上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那个,这是翠吗?林大师?”有人弱弱的开口问。 林先生一言不发,死死地盯着那块石头,恨不得能看穿整块石头,把它的真面目给看清楚。 但可惜,他也只是个一个凡人而已,他,也老了,目力准头也已经失了那么一点水准了! 五福也没看众人,继续完成自己手上的工作,又在一个点上稳稳的切下一块薄片。 哗! 人群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哗声。 这一片皮壳又不比之前第一刀的,这次所露出的绿色,比之刚才更为的鲜艳,也更为的透,更为的清晰均匀。 毋庸置疑,这块石头,不管最后所出来的翠是不是上品,单凭这么两片所露出的色料,就足以证明,这块石头,并非如林先生所说的那样,只是块普通的石头! 林掌柜的脸色彻底变黑,满脸惊惧的看着五福的手,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个决定。 他忽然有些害怕,害怕五福再切下去,他得阻止她,否则她这一刀下去,百宝银楼的百年名声就要扫地了。 而百宝银楼的名声在他这里失了,那他什么都不用说了,直接卷铺走人吧! 还有林公允大师,他说的没翠,是当着这么多人的脸说的,现在还有人开了盘口,就这么输给一个丫头,他还怎么当得大师一称?还要不要见人了? 不行,阻止她,不能让她切下去! 然而,林掌柜心里是这么想着,可嘴巴却像是被谁捂住了似的,一个声都发不出,眼睁睁的看着五福稳妥的下刀,顺着裂纹把两个点连着的小心的切开,露出它的真面目。 全场安静。 沈老头第一个瘫软在地,呆呆的看着那被切开的石头,看着那翠绿,眼睛从绿变红,眼泪长流。 眼前的石头像是被浓雾笼罩着的庐山被强行拨开了浓雾,露出它本来的真面目——翠绿如海水,用以照明的灯光凑近了它,通透如翠。 “果真有翠!”不知谁大喊一声, 围观的人顿时像烧开了的开水一样沸腾了。 林掌柜双腿一软,完了! “先生,大师?”伙计的叫喊声把他的神思给拉回来,看过去。 但见林公允先生也软倒在地,死死地看着那翠绿,嘴里喃喃的说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掌柜不忍的闭了闭眼,玉林鬼手的宗师级大师,自成名后从没出过差错,这回是老马失蹄了啊! 第五十一章 一锤定音 五福看着被自己切开的石头,仔细看了看成色,表示很满意,和她观察的一样,是块好翠。 唯一让她不满的是,她的手法虽不至于生疏了,却始终不够前世熟练,到底是没练过,看来还要多练才行。 好在准头没失,看这石头的大小,应该能打个手镯和一根簪子,至于多出来的碎料,还能做些精巧的小玉佩。五福顺手拿起其他工具,把皮壳都慢慢的切割开来,她买的工具并不多,现在能用就用。 本来石头出翠,就已经让人震惊,眼看五福一点点的切割皮料,露出越来越多的鲜绿,众人哇哇的大叫。 “先生,先生。” 和人们的兴奋不同,有一个急亢的声音特别刺耳,看过去,只见那鬼手大师晕倒在伙计怀里,双目紧闭,脸色惨白。 “快把先生抬进内堂,请大夫来。”林掌柜气急败坏的吩咐。 今天的脸是丢大发了。 林掌柜毕竟是在银楼多年的老掌柜了,很快就调整了自己面部表情和掩饰着心情,笑眯眯的走到五福跟前。 “后生可畏,真是后生可畏。今天我这老头可真是看走眼了,五福姑娘,你了不得啊!”林掌柜笑看着五福,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翡翠石,双眼跟狼一样,发出绿光:“姑娘,我可能看看?” 五福大方的递了过去,道:“林掌柜,依您老的目光和经验,这可是上翠?我没辨错吧?”她又环顾一圈,不见那大师,道:“咦,林先生怎么不见了?还要请他老人家辨一辨才作数的。”她可是尊敬前辈的好后生。 嚣张,太嚣张了! 你难道没看见大师都被你气得晕过去了吗? 林掌柜的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安抚好这丫头并把这翡翠给拿过来才能补回今天的损失,如此他的过失也才能减轻一点。 他细细的看着手中的翡翠,借着光线看它的反光,看里头的棉样,看它的整体成色,脸色越来越凝重,心也越发震惊。 虽还只是籽料未经雕琢,但这块确确实实是翠,颜色鲜而艳,而且是好翠。 那么,林大师怎么就没辨出来? 难道真的老了? 林掌柜想到林大师近年来的脾气,又不敢说这话,老是老了,可因为名气,脾气也越来越大,于他来看,算是有点自大。 听说他手底下的徒弟徒孙都私底下对他有些不满,总觉得他藏着一手,不愿倾囊以授。 这也能理解,毕竟俗话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留一手也是人之常情。 可这一甲子的大师,眼下竟然输给了一个小丫头,就说不过去了。 “怎么样?林掌柜,可还入得您眼?”五福看他脸色变幻莫测,不禁再开口。 林掌柜回过神来,看着五福,很想摆出商人的嘴脸,要贬一贬这块籽料,那样,才能顺利收拢嘛。 可他触及五福那双眼睛,闪亮闪亮的,贬低的话就自动更改了:“今天老夫眼界大开,这确实是块好翠!” 这话,一如权威人士发声一样,一锤定音。 第五十二章 便宜不屑占 林掌柜的一句是块好翠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因为在场的,大多都是参加了刚刚赌石所开的盘口,压在林先生那边的,自然是输了,而压五福那一方的……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最先压在五福那边的老张双手扬起,满脸兴奋的大跳大叫:“算命的十年前就说我老张这辈子十赌九输,这回总算赢了。哈哈。” 输了的人纷纷以羡慕的目光给看向他,一赔十啊,这命也太好了。 开盘口的也笑,一赔十又如何,压在林先生那边的人多,就算赔了他还稳赢呢。 和老张一起压五福的,都满脸笑容的涌去开盘口的那人跟前收银子,五福则是看着林掌柜,伸出手。 林掌柜有些尴尬,拿着翡翠原石的手半晌舍不得放,但在五福的眼神下还是递了过去:“那个,五福姑娘,沈老老爷子,这原石,你们开个价,我们银楼收了。” 他们百宝银楼不但做珠宝生意,这玉石也是常收的,而这么好的籽料,自然也不能错过。 五福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这石还没切开之前,林掌柜可是说不要的呢!” 林掌柜脸上一阵滚烫,但他作为多年的掌柜,脸皮不是三尺,而是九尺厚了。 “我承认,今儿我是看走眼了,有眼无珠。你看,这玉不雕不成器,这籽料,你们拿着也只是块原石,我们有工匠……”林掌柜笑着说。 “玉不雕不成器,这话确实对。但谁说我们拿着,就只是原石了?”五福笑着打断他的话。 林掌柜的笑脸一僵。 “姑娘的意思是?” 五福没解释,只转过身看沈老头,他还在木木的盯着她手上的翡翠原石。 他在山上寻了这个把月,身上添了不少伤痕,脚上还被石头给砸伤了,现在都还是肿的,这才在一个石坑里找出这么个石头。 他其实,也是在碰运气,成算并不十足,可,没想到这块石头真的开出了翡翠,而且还是上品。 找了一辈子,赔了儿子,终于找到了一块上好的玉石,老天爷是在补偿他还是可怜他? 沈老头只觉得自己身上哪里的弦一下子松了,老泪纵横。 “老爷子,您拿着吧!”五福把原石往沈老头手上一塞。 虽然沈老头说这石头给她了,但她五福,却不是占便宜的人,这石头开不出啥倒也算了,现在明明白白是块上品好翠,她难道还要占一个老头儿的便宜么? 这样的便宜,她还不屑占。 所以,她还给他,要怎么处置,都随他。 沈老头顿觉手上一沉,看着那块鲜艳的绿石,抱着它蹲在地上哗的痛哭失声。 林掌柜尴尬得很。 五福则是走过去开盘口的拿回了自己所赢的钱,整整的十两银子,不错啊,今天也不算白忙活,还得了一笔意外之财。 她把银子珍重的放在荷包里,忽然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辆马车。 车前,一个小厮躬身听着马车内的吩咐,很快就离开,马车也随之驶离。 五福皱眉,是她想错了吗?刚刚明明有人在看她。 第五十三章 缺块好石练手 五福准备离开,她出来够久了,现在事儿办完了,该回家了,家里还有个麻烦在呢,她那包子娘,指不定多担忧。 才抬腿迈了一步,袖子就被人拉住了,微微侧头,却是沈老头拉住了她,把那块原石塞了过来。 五福下意识的接着,眉尖拢起来,不解的看着沈老头。 沈老头心情已经平复了,道:“说了这石头给你就给你,拿着。” “老爷子,这是上品翡翠。”五福道:“把它卖了,您和您孙女的日子都能过得好些。” 沈老头脸上的皱纹一挤,显得更老了,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五福眉一挑:“你确定?” “我一把年纪了,要骗你,还会给你?”沈老头瞪眼。 五福笑起来。 林掌柜在一旁看得眼热和发急,道:“那个,这块原石,我们银楼能收,得的银子,你们大可以对半分。”就是不能让五福就这样把它给带走了。 五福看他一眼,再看沈老头,道:“这样吧,老爷子,我正缺一块好的玉石来练手。您要是信得过我,这块石我先带走,雕出好物时卖了再给您分如何?” “你还会雕琢?” 两个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分别出自沈老头和林掌柜,两人异口同声,难掩惊讶。 她才多大的年纪? 五福一手把玩着石头,一边挑眉道:“怎么,难道就没有年纪轻的工匠?” 也不是没有,可工匠,一般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 但想起她还能开石,又觉得她会雕琢也不为奇,既然能切石,会点雕工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林掌柜只是不甘心,还有不舍,她刚刚说缺了石头练手。 没错,练手,这可是上品翡翠啊,她要拿来练手? 一听这话,就是不靠谱的,估计是刚刚学了点雕琢皮毛的新手呢。 可不能就这么让她暴遣天物了。 “那个,五福姑娘,你要练手,我们百宝银楼里也有些原石,这个,可是上品翡翠。”林掌柜委婉的开口,意思只差没说她糟蹋好东西了。 五福斜睨着他,道:“林掌柜的意思是,我雕不出什么精品好件来?觉得这翡翠更适合你们银楼的工匠来雕?比如鬼手大师?” 呃…… 自然是这样的,好物配能匠! “一个连里面有没有翠都辨不出来的‘巧匠’,我要是这块上品翠,也会委屈吧!”五福一脸邪气的说,手还抛着原石玩。 啥,说这块玉石被鬼手大师雕,是委屈了这玉石? 嚣张,简直嚣张得上天了!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林掌柜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来,又看她上下抛着玉石玩儿,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的,生怕她就这么摔了。 “那个,姑娘,就是没有林先生,我们百宝银楼还有很多能人巧匠。”林掌柜看一眼玉石,咬牙道:“一百两,如何?一百两,这块原石我们收了!” 一百两啊,围观的人听了双眼发光。 五福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我雕出来了,再来让林掌柜估价。” 这是,没得商量了! 林掌柜脸色发黑。 五福才不会照顾他的心情,问了沈老头家里的位置后,就扬了扬手,走了。 第五十四章 尾随打劫 五福这趟出来是替人跑腿的,得了跑腿费不说,这弄了这么一回,还得了赌金实在意外,但这也不算什么,最重要是得了这么一块原石回去练手。 所以,五福回去的脚步越发轻松,在走之前,还不忘再置办一些趁手的工具,免得雕琢的时候要用什么,手边却一个都没有。 就这么着,五福背着个竹篓,里面装了零零散散的东西,还有买的白面肉菜等等。而腰间呢,就挂了一个布袋,那布袋装的就是沈老头给的那块原石,随着她走路一晃一晃的。 回家的路走了一半,五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有人跟着她! 五福眉梢一挑,眼睛微眯,脸上不动声息,突然往前跑。 身后,也有人飞快的跟着跑过来,五福的脚步猛地一停,刷地转过身来。 果然,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跑来,没曾想她停下,脚步也不由刹住,又因为惯性,其中一个还摔在地,很快就爬了起来。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五福冷冷的开口,袖子下的手,已经捏住了她买的那个刻刀的小柄,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 此时已是下晌近黄昏,路上两边是一片密林,而这条官路上的行人么,除了她和这两个汉子,再无第四者。 嗯,不是她把人心想得太坏,而是眼下这种环境,真的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啊! 两个汉子对一个女子,一看就知道谁强谁弱,把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一捞,拖进密林去,干点什么不行? 完了挖个坑把她就地一埋,神不知鬼不觉,还需要什么月黑风高? 五福自行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觉得此处确实是个下手的好地方! 那两人听她开口,对视一眼,嘴角露出一丝邪笑,一步步的走近。 “做什么?自然是想跟姑娘你玩玩,顺便……”其中一个汉子扫了她的腰间一眼,眼里露出强烈的贪婪,道:“顺便问姑娘借几个钱花花。” 他们刚刚看得明白,这姑娘身上,不但有银子,还有一大块玉石在身上呢,捞了这一笔,吃香喝辣的,还能搂着万花楼的头牌玩上两天。 “就是,姑娘要是乖乖的听话,哥两个保证你飘飘欲仙,跟在云端一样。”另一个汉子也是满目贪婪的盯着五福。 不错啊,这小娘子,这么看着,颜色也不比花楼里的姐儿差啊! 今天他们虎哥俩真是撞大运了。 五福一听,挑眉一笑:“这么说,你们是来打劫的了?不但劫财,还要劫色?” “没错,识相点跟我们走,如此,小娘子还能少受点苦。”两人嘿嘿一笑,舔着干巴巴的嘴唇走近。 这样鲜嫩的小娘子被他们兄弟一块儿玩,得多刺激啊! 五福哦了一声,垂下眼帘,道:“我要说让你们识相点走,只怕也是浪费唇舌了?” 兄弟俩听了五福这话,哈哈大笑起来,向她扑来。 “既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五福抬头勾唇一笑,脚尖一蹬,也向兄弟俩闪来。 第五十五章 反劫 自称为虎哥兄弟的两个汉子看着五福疾驰而来,均是一愣,随即笑起来。 这丫头是不是吓傻了,就是要跑,也该向前跑啊,怎么反向他们兄弟跑过来了呢? “哎呦,小美人投怀送抱了呢,哥哥疼你……”年纪较长的汉子张开手臂,嘟起嘴作出亲吻状,没等他话说完,又啊的一声大叫,人向后飞了出去。 天旋地转,发生什么事了? 汉子重重的砸在地上,觉得后背疼得很,可再疼,也比不上脸上疼,他好像被人踹飞了。 没错,踹飞了。 虎二傻了一样看着那女孩子冲过来,然后一个飞腿,就把他老哥给踹飞了。 这,是梦吧! “臭娘们!” 虎二被老哥的怒骂给惊醒过来,再一看,那小丫头正站在跟前笑呢,不禁露出狰狞。 “反了你了!”虎二双手向五福抓来。 五福看他们没露出凶器,干脆也把刻刀给收在腰间,冷笑道:“来得正好,来陪本姑娘练手!” 说着,不退反进,双手抓住虎二伸出来的两条手,用力一扯,一个后空翻,双脚用力踹向他的下巴,自己则是利落的落地,一脚半蹲,一手撑在膝盖,看着那人飞出去,唇角斜斜的勾了起来。 虎大见此,嗷了一声,从后腰掏出一把匕首,冷哼:“臭娘们,还是个练家子,给脸不要脸。” 五福双眼迸射出冷冽的暗芒,脚一蹬,再次向他冲去,脚先踢飞了他手上的匕首,然后一个左勾拳右勾拳,抱着他的头往下一压,膝盖拱起用力的向上撞去。 痛嚎声响彻天际。 虎大利用自己的高大身躯想要抓住五福,可无奈那死丫头跟条黄鳝似的滑溜,手刚刚抓到她,就被她用什么身法给闪开去,抓了个空,半点便宜没捞着。 反倒是自己,被她逗猴玩儿似的,这处一个拳头,那处一巴掌,最卑鄙的是,她还使撩阴腿。 所谓撩阴腿,那是对男人最阴的招式,被踢下体,那酸爽,谁中谁知道! 虎大捂着下身倒在地上痛嚎哀呼。 至于那虎二呢,眼看老哥都讨不了好,见势不妙就想逃,可五福怎会容他逃,拦在他面前,毫不客气的打了个跪地求饶。 “姑奶奶,饶命,是咱们有眼不识泰山。”兄弟俩脸青鼻肿的跪在地上搓着手求饶。 五福拍着双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现在,把你们的银子拿出来!”打得手太疼了,要补偿。 啥? 打劫的反被打劫? 这是虎哥们长这么大,头一次遇到的荒唐事。 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翻出他们的钱袋子,倒出那一点银子,再看她撕碎了那钱袋子,布条洋洋洒洒的落在他们头上。 好不凄凉。 “以后,见到本姑奶奶,绕着走!”五福直接把银子扔在自己的背篓,哼了一声警告,扬长而去。 虎哥气不过捡起匕首想追,老二连忙拉着他:“哥,算了吧,这是妖怪,黑山老妖,咱打不过。” 可不就是个妖怪吗,明明只是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可把他们收拾的? 虎大觉得自己的下体又剧痛起来,再想起被劫走的银子,顿觉人生灰暗无望。 第五十六章 小贱人骂谁 赶在日落之前,五福进了村子后,脚步也就慢了下来,咬着一块麻糖,一边闲散的欣赏着村庄风光,一边往家里走去。 已是黄昏,家家户户炊烟升起,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子们在家门口玩耍,五福经过时,都盯着她手上的麻糖,舔着嘴巴,眼里露出渴望。 五福一笑,手往后一伸,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布袋来,抓出一把糖。 “来,谁喊声姐姐最漂亮,我就给谁一颗糖。”五福笑眯眯的举着糖道。 孩子们顿时涌了过来,围着五福异口同声的大喊大叫。 “不要抢,不许推人,排队。”五福心情极好,一人一颗糖送出去,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得了糖的孩子比她更开心,是麻糖啊,穷苦人家,又不是过年过节的,平时哪有这样的糖果吃? “五福,你这小贱人,还敢在村里晃?” 一声叱喝,让五福回过头来,只见一个十三四岁梳着丫髻扎着红花穿着碎花布裙的小姑娘站在她身后,双手叉腰,神情傲慢又鄙夷。 这是杀人凶手啊! 五福看清她的脸,就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了,可不就是送她这具肉身的原主归了西的罪魁祸首,她的表妹周秀儿么? “小贱人骂谁?”五福眼睛微眯,小小年纪,生得也还可以,心肠却歹毒啊。 “就是骂你,怎么着?”周秀儿浑然不觉她话里的语病,直接就接上了,可话出口,又觉得哪里不对。 五福唇角一勾,这孩子智商有点差啊。 周秀儿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布袋,那是镇上张记糖果专门用来装糖果的布袋子,小贱人竟然有钱买糖果了? 好哇,那对贱娘们有钱也不赔他们,回去她肯定得跟娘和奶奶她们告状,就知道她们是奸狡的货。 周秀儿摸一下自己刚刚才好的脸蛋,对五福的恼恨又深了,亏得自己底子好,菩萨保佑,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才没被这小贱人给挠得毁容,不然的话,她非得杀了她不可。 “小贱人在骂我啊。”五福笑着走了过去。 周秀儿听着不对,是了,她知道不对在哪了,立时尖声指着她大骂:“臭五福,你别得意,你就是小贱人,小贱人就是你。” “怎么,你家里没人告诉你,说话的时候,不能用手指指着人吗?”五福很快走上前,一下子钳住了她的手指,渐渐用力往后掰。 周秀儿疼得脸色发白:“啊啊,疼疼,放手,你放手。”一边用力的要抽回手,可却是纹丝不动。 “道歉。”五福比她高了半只头,目光往下,眼神带着锋利。 “我才不……”周秀儿抬头,触及她的眼神,瞳孔顿时骤缩,心脏咚咚乱跳起来,下意识的想退让。 她,她害怕,五福的眼神,好像想要吃人一样,她害怕,娘。 “放手。”周秀儿的眼泪渗了出来。 五福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这就怕了,当初推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自己也才如葱一样的年纪,就是因为争执几句,就被这丫头给推得命都没了。再是无过之失,前主死在她手上,总是事实。 而她,为她讨一个道歉,也不为过吧? 第五十七章 娘不满 面对周秀儿的眼泪,五福没有半点退让,眼泪不能解决问题,更别说,这是一条人命的问题。 “五福,你敢,我让阿奶把你们都赶出村子去。”周秀儿语气强硬,一边用力掰着五福的手指。 五福闻言,手更用力了,往上一掰,她最不喜欢被人威胁了! 周秀儿痛嚎出声,这下子不但脸色白了,就连嘴唇也是血色全无。 原本围着五福的孩子们都眼神惊恐的看着她们,躲得远远的,不明白刚刚还笑吟吟的给他们发糖的姐姐怎么就生气了? “我对不住你,对不起。成了吧,放手,求你快放手,呜呜。”周秀儿迫于疼痛,哭着道歉。 五福的手一松,道:“早这么乖多好。”又对孩子们摆摆手:“孩子们,姐姐先走了。” 周秀儿看着她就这么走,气得上前跑了两步,想去抓她的头发,募地想到什么,又生生的住了脚,哭着向自己家里跑去。 不能就这么算了! 穿过村子,五福就看到周氏急匆匆的走来,见到她时眼睛一亮,快步跑了上来。 “娘,你怎么来了?”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怎的去了这么久?这天都要黑了,娘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周氏抓住她上上下下看,迭声追问:“你没事儿吧?”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五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来了这么段日子,五福天天都在锻炼,又变着法子给自己增补营养,所以身段猛长,已经超过本来就身材娇小的周氏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周氏松了一口气,可在看到五福身上的布裙有些脏污,眉头皱了下,道:“裙子怎么脏了?” “急着回来,摔了一跤,不碍事。”五福轻描淡写的解释。 周氏立即又唠叨了几句怎么这么不小心,携着女儿往家里去。 事实上,女儿不在家的一天,她也没怎么敢在家里乱走,要么在屋后的菜地忙活,要么躲在屋里锁着门做绣活。 这一切,只因为柴房里的那个男人。 进了家门,五福先把竹篓放下,取出买来的白面肉菜交给周氏,以及她得来的银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周氏看着手上的银子,满面惊愕。 五福看了下,用跑腿费赢来的,再加上反劫那对混混兄弟的,除去自己买的东西,这里还有十来两呢,便道:“我在集市上看到有人赌石,也跟着赌了一把,赢来的。” “你赌博?”周氏瞪大眼,厉声道:“你,五福,你怎么能参与这些?你是大家闺秀,你爹是读书人家,你……” 周氏尖利而又不满的声音在五福的瞪视下渐渐低了下去,一脸惶恐的看着她:“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 “好了,娘,我饿了,今晚做点好吃的好不?”五福打断她的话,幸好自己没说不但参与赌博,还参与打劫了,不然,非得把这小妇人吓死不可。 周氏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拿着东西进了灶房,算了,都是自己没本事,才叫这丫头受了委屈。 五福也松了一口气,拿着一块糕点向柴房走去。 第五十八章 又来撒野 阿九躺在柴堆上闭目养神,今天那丫头出去后,她的母亲除了给他送过一回饭,就不曾再靠近这个柴房,甚至没有在外头晃荡,安静得这个房子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脚步声一近,门从外打开,他的眼睛也刹那张开,看到五福时,他警惕的神色松懈下来。 “怎去了这么久?”阿九挣扎着坐起来,牵动伤口,眉尖皱了一下。 “有点事耽搁了。放心,你的口信已经送到书局了。”五福伸出手,把糕点递了过去:“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阿九看了一眼她手上的小点心,伸手接过,小口的吃了起来。 他确实饿了。 “吃过晚饭后,我送你上山。”看他吃相文雅,五福挑了挑眉道。 “好!” 对于他这么配合,五福很满意,刚想说点什么,又听到屋外大呼小叫的。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你先待着。” 阿九显然也听到了那吵杂的声音,点了点头。 五福快步走出柴房,还没来得及看什么,就听到瓷器破碎声,还有惊呼声。 循声看去,只见放在院子里的大水缸破了,水流了一地,而水缸跟前,站了几个人,分别是她娘,还有鲁氏母女。 “这是在做什么?”五福沉着脸厉声一喝,目光冷冽的看向站在鲁氏后面的周秀儿。 来得倒挺快,和她玩儿打不过就叫大人来出面的把戏吗? 周秀儿瑟缩了下,避开她的目光,又藏在她娘鲁氏身后。 五福冷笑一声,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看到大水缸破了个大洞,是没法用了,脸色更为的难看。 她们这房子并没有水井,要用水,就只能去山沟那边一桶一桶的挑回来装满,所以这水缸是用来蓄水的,现在却被用石头打破了。 “我说过,再来撒野,就跟那破瓷罐一样的下场,你忘了吗?”五福目光阴森森的瞪着鲁氏。 鲁氏被她那眼神给唬得一哆嗦,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地道:“要不是你蛮横,我会过来?没得晦气!” 周氏已经哭起来,道:“大嫂,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就要用石头砸水缸呢?”她们吃水可怎么办? “呸!我砸水缸那是轻的,你家五福,把我们秀儿的手指都掰青了。”鲁氏一把拽过女儿,把她的手摊开:“你瞧瞧,瞧瞧你闺女干的好事,咱们也好好算一算账,你说怎么算?” 周氏一看,果然见周秀儿那白皙的手指带着淤青,不由看向五福,怎么又闯祸了? 五福也看见了,那确实是她干的,可哪又如何? “那舅母你有没有问我这好表妹怎么就得了这教训?”五福冷笑:“她嘴巴不干净,我拧她手指是轻的,换了别人,把她嘴打肿了那也是该的,要试试吗?” 她欺身上前一步,满脸煞气,吓得鲁氏母女俩连退两步。 “你,你……”鲁氏指着五福,并不敢说什么,只得看向软弱的周氏,喝道:“好啊,你们翅膀硬了,是不想在这住下去了。走,你们这就收拾包袱滚出去!” 她就不信了,说到滚出这个家,她周英梅还能这么硬气! 第五十九章 算哪门子亲人? 听到鲁氏让她们滚,周英梅确实有点慌乱,手攥住了五福的衣袖。 这个家,是她爹给她们母女的一个去处,也是她们母女唯一的安身之所,走了,她们住哪? 最重要的是,她们要是走了,五福她爹找来了却找不到哪怎么办? 周氏下意识地和从前一样想跪下认错,可五福反手抓住她的手,不准她软膝盖。 看过去,只见女儿的眼神凌厉又坚韧,一副你要是敢跪,我就能毁天灭地的模样。 周氏吞了吞口水,对鲁氏道:“这个房子,是爹让我们住,爹给我的,我,我们不走。” “呸!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而已,爹从前是老糊涂了,才让你们住在这里。看在爹份上,你们要是安安生生的老老实实的住着倒算了,偏你们要作死,三番四次的闹事儿,给脸不要脸。”鲁氏看周氏软了身段,气焰立即就上来了,叉着腰仰着下巴,嘚瑟得跟什么似的。 周氏眼圈泛红,抽噎着说:“没有,我们没有。” “没有?秀儿的手是咋回事?就是你女儿给掰的,有娘生,没爷教,哪学来的横性子?我跟你说,这次得赔一两银子给秀儿治伤。不然就滚出去!”鲁氏目光贪婪的瞧着她们,她可听秀儿说五福有银子买麻糖,还分给人呢! 五福脸色发黑,一下子挡在周氏面前,冷冷的看着鲁氏:“你跟谁横呢?” 声音冷得像冰山上的千年雪,寒意入心。 她脚尖一挑,把脚边的一块瓦片给挑了上来,捏在手中。鲁氏和周秀儿看得清楚,吓得连连后退,什么啊,不用弯下身子,她就把那碎瓷瓦片给挑在手上了? 这是什么邪术? 重点不是在这,而是她手上的瓦片,尖利的一头正对着她们。 “你,你想干什么?”鲁氏声厉内荏,吞咽着口水,道:“我跟你说,杀人要偿命的,你这小蹄子……啊!” 瓦片擦着鲁氏耳边飞了出去,夹着冷风,几条发丝轻飘飘的落下。 噗通,噗通。 鲁氏和周秀儿同时软倒在地,吓的。 说动手就动手,根本不和你废话,这就是五福的风格。 鲁氏尖叫不已,眼神惊恐的看着一步一步靠近的五福,跟见鬼了似的。 她她,这小蹄子,想杀了她们,一定是的。 “娘。”周秀儿也很害怕,紧紧的拽着鲁氏的手臂。 “别过来,你别过来!”鲁氏反抓着女儿的手,肥硕的屁股往后挪着。 “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来我家撒野吧?”五福又挑起一块瓦片,比刚刚的更大。 “五福,不要!”回过神来的周氏紧紧的抱着五福,一边冲着鲁氏喊:“你们还不快走?” “娘。”周秀儿哭着拉鲁氏,连拖带拽的,硬着把她娘给拉出这个房子。 五福哼了一声。 “五福,算了算了。”周氏安抚着五福,哀求道:“她们是亲人,是咱们的亲人,你不要……” 五福回过头来,讥讽的道:“她们算哪门子亲人?” 亲人又怎会逼着孤儿寡母去死,又怎会跟个吸血鬼似的豪夺强取,傻娘啊,这算什么亲人啊? 第六十章 舅母诉‘恶行\’ 一番闹腾收拾,周氏做好了晚饭,看着五福捧了一个装着食物的托盘准备往柴房去,不禁叫住她:“五福,那个,天都黑了,柴房那个人,就让他再住一晚吧。” 五福一怔,她不是害怕吗?说人言可畏。 “天太黑了,如果你带他上山,娘不放心!”周氏抿着嘴道。 比起一个男人在家里,她更不放心这大晚上的五福和那人上山,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五福点点头应了。 来到柴房,见阿九半躺半坐在干草上,她走过去放下托盘,道:“吃饭吧,今晚你再在这一晚,明天一早再上山吧!” 阿九有些诧异,问:“没事吧?” 五福反看他一眼:“没事,吃吧!”说着,也不理他,转身就走。 阿九也没说什么,只一直看着她的后背直至消失,这到底是个什么女子啊? 刚刚那一场闹剧,他都在柴房的小窗户看见了,小丫头唬人的本事倒是挺足的,而她娘…… 阿九摇摇头,端起托盘上的饭碗,慢慢的吃了起来。 别人的家事,和他有什么事呢? 而在周家,此时也是十分闹腾,鲁氏一边哭诉,一边痛斥五福母女的‘恶行’。 “……娘,相公,我们母女差点被她给杀了啊!”鲁氏哭着道:“把她们赶走,否则,我们一家子都要被杀了,五福那蹄子是疯的。” 吓死她了,那瓦片飞过来的时候,她都以为自己死了,明明是擦着她耳边飞过去的啊,这要是偏点…… 鲁氏摸着自己的脖子,又打了个哆嗦,身子发软。 “五福那蹄子,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妖术,好可怕!”鲁氏白着脸道:“娘,她该不会是被山妖上身了吧?” 老周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冷道:“我早就说过,不许你们再去招惹她们,怎的不听?” 真是要气死她,过两天梁家就要过来相看,这老大媳妇是嫌家里太安宁非要闹腾些破事才罢休吗? 鲁氏一惊,撩了她婆婆一眼,忙扯过周秀儿,道:“娘,还不是五福那蹄子先惹的事,咱们秀儿好好儿的在路上走着,都能被她掰青了手指。您看看,这是要把秀儿的手指都给折断的节奏啊,她好狠的心呐。”说着,又在周秀儿的腰侧轻掐了一把。 周秀儿立即配合的跪行哭着上前:“阿奶,您要给我做主啊,五福她就是欺人太甚。” “太不像话。”周学年黑着脸站了起来,怒道:“娘,我过去看看。” 鲁氏心中一喜,道:“对,长兄如父。相公,你非要教训教训她们不可,太不像话了。” 周学年点头,才走了两步,就被老周氏喝住。 “不许去,这才消停多久,又要闹什么?嫌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是不?” “娘,但是……”周学年皱眉有些不悦,爹死了,他是长子,长兄如父,教训她们又有什么? “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老周氏沉着脸道:“这事我自有分寸,谁都不许去。” 她看鲁氏还要说,便又道:“过两天梁家来相看,谁让家里不安宁让梁家看了笑话去,我就要谁好看!” 第六十一章 小舅劝娘 周家有老周氏这支定海神针,就是作为长子的周学年也只能听话,一家子都憋着一肚火气闷头闷脑的吃饭,各自歇下。 老周氏叫了小儿子交代他相看时的注意事项。 “娘,二姐那边……”周学礼迟疑着开口。 老周氏的脸一下子沉了,目光冷厉的看着小儿子,道:“你姐那边的事,不用你管,也轮不到你管,该是你做的,你做好了就是。” 周学礼抿了一下嘴,点了点头。 到底是自己最疼的小儿,老周氏看他这副听话的样子,神色便软了几分,喊着他的小名:“幺牛,你是娘的心肝肉,娘不会害了你去,梁家这头亲事定下来,对你只有好处。他家小娘子也是个知礼大体的,父亲又是秀才,你有这么个外家,将来怎么都要强。” 提到自己的亲事,周学礼的脸红了几分,低下头,嗫嚅着道:“娘,您也说了是秀才家的姑娘,我也不像大哥,好歹有个童生的名,就在家种田,人家能看中我吗?” 老周氏听了脸色又有些不好看,道:“你就是被你爹给耽搁了的,要不然,哪会读不出来?” “娘!” “你别说话。”老周氏的气上来,道:“你爹,偏心偏到咯吱窝,疼大的,疼中间的,到你这,还能分到啥?书,你说不读就不读了。” 周学礼道:“娘,也不怪爹,确实是我没天分,读书就闹头疼。” 老周氏哼了一声。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疼这小儿子,总觉得是亏了他去,所以,她怎么都得先紧着他。 “现在读不了就算了,种田,也不会没出息。你好好的经营,将来再买些田,做个小地主,如此一来,别说秀才女儿,就是举人女儿,你也衬得起!”老周氏傲然的道。 周学礼苦笑。 “你姐那边的事,你别管,她们不配!”老周氏再次警告他,道:“让她们住着那个房子,也算是情分了,她们真个分不出好歹,就滚出去!” 周学礼听着不忍,道:“娘,话别这么说,那个房子,也是爹给姐的了。再说了,姐那样,也不是她的错,要说再错,也是那男人先骗的婚。万一,真说个万一,将来那人找来了,谁说姐不是守的云开?娘,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那个房子,我们谁还会住呢?” 老周氏冷哼几声:“我何尝不知,但她们要真敢害你婚事黄了,害周家难看了,我是断不会容她们的。” “娘,世道艰难,姐她们也不容易。咱们要是再赶走,别人又怎么看咱们家呢?”周学礼书读不成,大理上却是懂的,再劝了一句。 老周氏脸色几变,道:“怎么看?我不在乎,咱们老周家,早就丢尽脸了,就是赶她们出去,谁能说啥?不过是大义灭亲罢了!”她顿了下,道:“换在大户人家,早就没她们活路了。”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也知道这已经是母亲的极限了,盼就盼着那边,安生点儿才好,不然真被母亲给赶出去了,她们孤儿寡母又能去哪? 第六十二章 各有成算 老周氏这房里,所说所言是一心为小儿子周学礼着想,而这家长子周学年他们房里,同样是为自家打算。 鲁氏还在‘哭’,哭婆婆的偏心不公平,自己和女儿被欺负了受了委屈,都只配被视而不见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小儿子重要,包括他周学年。 周学年刚才被老娘辩驳了,心情本就不好受,现在被婆娘的眼药一上,感觉气更不平了。 “别哭了,都被你哭晦气了,闹不闹心?”周学年喝道。 鲁氏哭声一顿,用眼角瞟着自家男人,看他脸色沉沉,眼尾都垂下来了,夫妻多年,也知道他现在是在生气了。 她赶紧的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小意的上前:“相公,我这不是委屈的?我委屈也不叫啥,谁让我是长媳呢,婆婆说啥,我也只能受着。但您,却是长子啊!” 鲁氏用上了尊敬的口气,道:“公公去了,你就是这家里的一家之主,在大户家里,就是正经的大老爷,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该由你做主不是?” 提到这,周学年又有些不满,因为鲁氏说的都对,按理说,爹去了,他是长子,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确实是该他做主才是。 但现在算什么呢?别说什么大小事,就是用点儿银子打点,他也还得跟老母伸手,估计手里还不及小弟宽裕呢! 现在鲁氏把他的窘迫都说出来了,更让他不悦和不满,眼神森森的瞪着她。 “你又想说什么?”周学年一把把手上的冷茶给喝掉。 鲁氏心上一颤,道:“我能说什么,就是觉得,相公你就是硬气点,谁能说不是?何必……” 在相公的瞪视下,她的嘴一抿,没敢把剩余的话给说出来。 她话没说全,可周学年又哪能听不出那是什么意思,就是说他听话得太过了呗,被个妇人压着呗。 周学年的脸微微发烫,却也不愿意被婆娘看轻,道:“你懂什么,今上以仁孝治国,孝道是天下人都该守的,天底下,别说是我这个小小童生,就是顶了天的相国大人,也不敢不孝。我这也是孝顺而已。”可不是什么懦弱。 鲁氏赔着笑脸:“是是,相公你最是孝顺不过。” 周学年的脸色好看了点。 “但相公,婆婆一把年纪了,我们侍奉是应该的,只是咱们孩子也大了,总也要替他们着想不是?秀儿受委屈了,我这心疼的,恨不能替她受去,相公你也最疼这丫头的啊。还有大军,也差不多能说亲了。相公,咱们要有点成算才是,总不能为了小叔娶媳妇,把家里都掏空呀!”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银子的事,什么委屈争吵,都只是引子罢了。 “行了,这事我有分寸,娘也不可能真掏空了家底去给小弟定这个梁家。”周学年有些心烦,翻身上床躺着。 鲁氏暗自嘀咕几声,心道就你大安主义,没看你娘那偏心的程度。 再想到五福,她脸上又是一阵恼恨,咬牙道:“相公,英梅那边你看?” “爹不在,我就是父,我心里有分寸。”周学年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鲁氏见此,只得按下不提,私下里把五福母女咒了个半死。 第六十三章 迂腐大舅驾到 一夜各怀心算过去,隔日一早,周学年在去书办之前,就先拐去了五福家。 五福正要把阿九送上山的山洞去,才刚把阿九搀扶起来,就听到周氏慌慌张张的进来说:“五福,快,把他藏起来,你大舅来了。” 五福一愣,没等她反应过来,周氏已经把阿九按在了柴堆上,又抱了一捆干草想要盖在他身上。 阿九怔怔的,五福忍不住发笑,忙的阻止她娘,道:“娘,不用做到这程度的。” “五福,那是你大舅,他要是发现这位,那咱们就没活路了!”周氏却是脸色凝重,看一眼阿九,眼里满是戒备和看一个麻烦的样子。 怕麻烦这一点,倒和她女儿如出一辙了,阿九看到那眼神心里如是想。 “我会藏好的。”阿九微微一笑。 虽如此,周氏却还不放心,欲言又止,五福已经把她推着出去了,掩上了柴房门。 母女俩开门出去,果然,她家大舅周学年正背着手站在门外,看她们的门开了,满是不悦。 “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才来?”周学年为自己的等待十分不满。 周氏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想去看柴房,被五福一扯,忙的整容,赔笑道:“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周学年不理她,只把目光看向五福,这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从前这个外甥女性子也不好,算起来有些尖锐,但却出不了啥大差错,可现在看着,怎么觉着有些不同了? 眼前的少女,身段已慢慢长开,身姿挺拔,脸容从容淡定,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十分有神,以至于他觉得这双眼亮得太过了,好像不好直视似的。 这种感觉周学年不喜欢,在他的认知里,女子就该低眉顺眼,温柔得体,而不是像这样,桀骜飞扬,难以控制。 所以,只一眼,周学年就十分不喜,脸也沉了下来,再看五福根本没有向他行礼,就更不满了。 “年纪越长越大,见了舅舅,连礼都不会行了?”周学年不客气的瞪着五福,看向周氏:“你这当娘的,是怎么教的?” “大哥,我……”周氏被训,脸上十分惶恐。 “她没爹,那你这当娘的,不该更上点心吗?一个女娃子,就该贞静娴雅,斯文有礼,恭顺嘉丽,你也是跟爹学过女诫的人,连这点也不知道吗?”周学年喝断她的话,冷道:“还是爹不在了,你就有恃无恐,纵得她无法无天了?” 五福听着,眉头慢慢的拧起来,看着这个大舅,在记忆里,就知道他性子迂腐,读书都是所谓圣人道义,现在看来,还不止啊。 只看他看她们母女的眼神,就跟看什么狗屎苍蝇似的厌恶,就知道他对她们多有厌憎。 “你那是什么眼神?”周学年瞥到五福的目光,脸又黑了几分。 五福张口,还没等她发出一个音,头就被周氏给按住,道:“五福,快跟你大舅行礼。” 五福也是没想到,一个个子的女子,竟有这样的力气,压得她脖子也弯了。 她娘周氏,对于这个大舅,是又惧又怕吗? 第六十四章 目无尊长 感觉到周氏的惊惧,五福压下心底的火气,屈膝行了一礼,淡淡的喊了一声大舅。 周学年看她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来火,道:“作为一个女子,首先要学的就是恭顺,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何来的恭顺?” 五福眼睛一眯,鸡蛋里挑骨头啊! 她抬起头,看向大舅,淡声问:“敢问大舅,何为恭顺?” 周氏脸色一变,厉声喝道:“五福,你给我闭嘴,长辈在说话,哪轮得到你开口?还不给我进去,把早饭煮了!” 这个祖宗,是要气死她么,大哥是怎样的人,哪容得她挑衅? 果然,周学年气得手指都颤了,指着五福,冲着周氏吼道:“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敢来质问长辈?你嫂子说五福怎么跋扈怎么不敬,我尚且不信。现在看来,倒不是她故意谣传,而是说得隐晦了,依我看,她简直是目无尊长。” 周氏吓得差点跪下来,道:“大哥,不是这样的。五福,她只是小孩子脾气。” “都快说亲的大姑娘,还是小孩子脾气?秀儿的手指都被她快要掰断了。英梅,她没爹,不是什么大事,你教得好点,寻个老实巴交的青年,日子也不是过不了……”周学年冷笑道。 “五福有爹!”周氏的声音有些尖锐,抬起头看向周学年,眼神坚定的道:“大哥,她有爹,您当初也说,她爹是个聪明有学识的人,您也和他论过学问的,您说他谈吐温文,说他家教上等的。” 周学年听着脸色几变,想到当初那个书生和他论学问的情景,确实让他向往和崇敬。 可那又如何,他抛弃了这对母女也是事实,所谓正人君子,不过是披着狼皮骗婚的混账而已。 是他们瞎了眼。 而把这么个混账招来,害得他老周家出尽丑事,害得他周学年学业不顺的,都是眼前这个妹子,都是她招来的,祸害了老周家的风水。 眼下,她不知道反省,还敢来反驳他?简直放肆,爹没了,他就是一家之主,有权教训这些不听话的。 “放肆!”周学年一喝,口水星子喷到周氏的脸上:“我是你大哥,你也跟着耍起泼来是不是?谁给你的胆子!” “五福有爹。”周氏咬着唇,寸步不让,他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五福没有爹,她有爹,只是还没回来罢了。 “别说那人在不在,就算他回来,看到这么个桀骜跋扈的女儿,只怕把她掐死了好过生出来。”周学年毒舌的说。 周氏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后退几步,身子摇摇欲坠起来。 五福见此,忙的扶着她,瞪向周学年:“你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吧!” 周学年气极,扬手就要打,目无尊长,不教训她,不知道啥叫恭顺。 周氏立即把五福拉在身后,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发髻也松了,几缕头发落了下来。 五福愣住,拳头一捏,看向周学年的目光冷厉。 周学年撞上她的视线,不由一惊,这,怎么会,一个小小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冷的眼神? 第六十五章 百忍不会成金 触及五福的眼神,周学年堂堂一个大汉子,在这初夏,竟觉得冷汗涔涔,后背发凉,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你……”她这是什么眼神,一个姑娘,怎能有这样噬人的眼神? “滚!”五福上前一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滚?她说滚! 这是周学年第二次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个字,她一个小女子,怎么敢,她怎么敢! “你放肆,你是怎么对长辈说话的?”周学年气得脸抽筋,鲁氏说得轻了,这丫头,根本就是粗鲁粗俗无比。 “五福,进去。”被周学年一巴掌打过去,周氏的脸肿了半边,推着五福,目光哀求:“娘求你,进去!” 她那肿胀的半边脸,还有嘴角的一丝殷红,刺得五福的眼也跟着红了,手抚了上去:“他打你!” 如若不是周氏挡在她面前,被打的就是她,她倒不是怕打,而是觉得一个男人竟对女子动手,实在够渣。 打女人,这就是所谓的读书人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吧! 听出五福话里的心疼,周氏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转过头道:“大哥,你打也打了,五福,我会教好的。” “你就只能教出这么个东西来!”周学年怒急,五福的态度,实在叫他火大和生气:“好,我就看着她怎么步你的后尘!” 周学年狠狠的剜了五福一眼,甩袖离去,仿佛再待久一分,这地界就会脏了他的脚似的。 看他走了,周氏身子一软,靠在五福怀里。 五福关上院子门,扶着周氏进屋,目光扫过柴房的小窗,那里人影一闪,她转开目光。 把周氏按坐在床上,她去打了水来,又绞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的嘴角。 周氏吃疼,微微侧头避开。 “很疼?”五福皱眉,道:“上点药吧。” 周氏摇摇头:“没事,这点小事,哪用上药?”又看着她道:“倒是你,五福,刚刚你不该对你大舅这么说话的?” “怎么说话?”五福轻轻的擦着她的脸,淡声道:“他久不登门,一来,就是作一副圣人样子教训,凭什么?” “五福,他是你亲大舅,是长辈!”周氏语气有些强硬,道:“长辈教训小辈,是应该的。” “打人也应该吗?”五福攥着帕子,道:“他要摆长辈架子,也该有个长辈样子才行。可他又是怎么做的?只认定是我们错,不但教训,还动手打人。他再是长辈,也只是舅舅而已,你都还没打过我呢!”凭什么他就能打? 周氏心酸,搂着她哭了起来:“都是娘没用,五福,你答应娘,多忍忍,好吗?” “娘,百忍不会成金,我们的忍让,只会纵容他们的气焰罢了。你觉得,我们忍了,他们就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么?”五福摇头,道:“不会的,不管我们怎么忍,我们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做得再好,都会被他们挑出刺来的,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周氏怔怔的看着她,眼泪不断的往下流。 第六十六章 要灭口吗? 周氏的脸肿了半边,她嘴里说着不用上药,五福还是煮了一只鸡蛋,用帕子包了让她滚脸消肿。 安抚好了周氏,五福又做了早饭,分别让她和阿九吃了,这便又要带着阿九出门。 “娘,我们去山上了。”五福背着竹篓,里面放着一些被子等物。 “小心点。”周氏掩在门后,担忧的看着她。 五福点头,伸手扶出阿九。 “叨扰婶子了。”阿九对周氏微笑点头。 周氏脸上微热,害羞的躲进门内去。 “走吧!”五福走到门边,却听得有马蹄声疾驰而来,不禁迟疑了一瞬。 说起来,她们这房子,是窝子村最偏的屋子了,在山脚下,除却上山的猎户和打柴的,平时很少人来此,更别说有马蹄声了。 五福看向站在院子里的阿九,举起食指在嘴边嘘了一声,又对他努了努下巴。 阿九也听到了马蹄声,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很快就敛去,听话的重新回到柴房边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五福可以肯定,这是冲着她们家来的。 果不其然,门外马蹄声在一声‘噫’后停了下来,有人走近拍门。 五福隔着门问:“谁啊?” “请问,是五福姑娘家么?”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会,开口问。 找她的? 五福把门打开一线,看向外头的人,一个高大的穿着灰色短打风尘仆仆的男子站在那里。 男子看过来,见是个怯怯的小姑娘,歪头想了下:“五福?” 五福像是惊了一下,不说话,打量这男人的同时,在记忆里搜索,这男人是谁?她不认识啊! “小姑娘别怕,嗯,是你在文山书局留了个口信……”男人调整了一下脸部肌肉,让自己看起来更和善,小心的开口。 他的话没说完,里面就传来两声咳,以及一声胡蝶。 男人眼睛一亮,立即推开五福扣着的门,冲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柴房门口的阿九。 接下来的事,让五福的眼睛瞪大了,只见那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个箭步窜到阿九跟前,噗通跪倒在他脚边,双手抱着他的腿,哭了起来。 “爷,呜呜……可算找到您了……这要再找不着,我就要刎脖子谢罪了,您的口信来得太及时了,我老胡连媳妇都还讨,总算不用孤零零的上路了。爷啊,您救了我老胡可怜的命啊。” 五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是,唱戏的? 阿九似乎很丢脸,看一眼五福,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声,道:“胡蝶……” “老胡。冤家,我说了多少次,叫我老胡,叫什么胡蝶!”胡蝶抱着他的腿大哭。 胡蝶,冤家! 噗! 五福想笑,又觉得不礼貌,生生的憋住了,憋得满脸通红。 阿九脸上滚烫,再看到五福那憋笑的样子,更觉丢脸,便沉了声:“行了,一个男人哭什么,还不起来?叫人家姑娘看笑话么?” 哭声戛然而止,胡蝶看了过来,立即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五福。 “爷,这是敌是友?要灭口吗?”胡蝶变脸十分的快。 啥,灭口? 第六十七章 别人家的属下 五福见过很多重逢的场面,见过对恩人感激涕零的,行扣头大礼的,却没见过这么白眼儿狼,见面,就问是否要灭口的? 是随口一说,还是专业碰瓷? 她看向眼前这对主仆,有点意思么! 阿九也是被自己的属下给囧得一口血,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找过来的?我以为你在城都府。” “哪里,您……丢了后,我就领着人沿着山一直找,就在府城,文山书局传了口信来,连夜不换马的寻过来的。小野在后头赶着马车来。”胡蝶的话音刚落,门外就有噫的一声停下,又是一匹马到来。 周氏听到声响,探头出来看,一眼看到院子里多了个大男人,吓得脸都白了,跑了出来,把五福拉在身后,满脸警惕的看着胡蝶。 “你,你们是什么人?”周氏张着手,满脸惊恐。 五福被她护犊的表现暖得心热,道:“娘,没事,是九公子的家人找来了!”倒是来得快,免了上山躲藏的麻烦,这文山书局传递消息的渠道,很快嘛。 周氏听了五福的解释,再看胡蝶站在阿九跟前,没有半点异动的迹象,暗自松了口气。 没等说话,门又被拍响,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出现在门前,探头来看,在看到阿九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平静,冷着面走了进来。 “爷。”冷面小厮一拱手,抿着唇,除了一声称呼,再无二话,半点情绪不外露。 “你怎么这么慢?”胡蝶咋呼道:“赶车赶到你这速度,真是丢人,要是行军……” 他在说这话时,看了五福一眼,把话头别住。 冷面小厮漠然的扫他一眼,看向阿九,躬身道:“爷,马车准备好了,这就回?” “嗯。” 五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阿九身份很神秘嘛,两个属下,性格各异,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却有着女子名,还是女子性格哭哭啼啼,话痨一个。 而那个小的,小小年纪,跟谁欠了他钱似的,冷着一张脸,话简洁清晰,本该他才是哭哭啼啼的那个,偏偏却装个大人样。 阿九咳了两声,引得两人都面露紧张,一左一右扶着他。 “怎么样,伤得很重吗?”胡蝶皱眉,伸手就要去拉他的衣裳。 冷面小厮按着他的手,道:“老胡,你快马先去镇子,寻个大夫等着,回去再找鬼医。” “凭什么是我?小子,我是你胡大哥,叫什么老胡?爷,您总要治一治他,装什么大人。”胡蝶跳脚。 冷面小厮冷笑:“那你也得有个大人样才行,而不是哭哭啼啼像个娘们。” “原野,你说谁娘们!”胡蝶呲牙扬起拳头。 阿九瞟到五福母女俩那惊呆的样子,不觉头疼,重重的咳了一声,两人立即噤声。 “那我先去寻大夫。”胡蝶吵过后,转身就走。 那叫原野的小厮则是扶着阿九准备往外走,阿九拍了拍他的手,缓步走到五福跟前。 “五姑娘……” 五福打了个颤,什么五姑娘,忙道:“五福,叫我五福姑娘也行。” 就是别叫五姑娘,听着特么污。 第六十八章 银货两讫 阿九不明白五姑娘和五福姑娘什么不同,不过既然对方要求,那五福就五福吧,这个名字念着也吉祥。 “五福姑娘,多谢你。”阿九拱手长揖,不管怎么说,五福救他一命是事实。 五福避开,道:“不必如此,我们之间,就是个交易。”她看了一眼站在他左右的属下,道:“既然你的属下来了,那么这交易,算是完成?” 阿九点了点头。 胡蝶他们找来了,他也不会再在此逗留,之前谨慎,也只是因为只自己一个,万一有什么,按着自己的伤势,只怕也应付不来。 但现在胡蝶他们来了,也就不愁了。 五福从脖子上摘下挂着的玉佩递了过去:“换银子吧!” 原野和胡蝶看到那块玉佩从五福怀里掏出时不禁怔住,看向阿九。 阿九倒是淡定的接过,对原野道:“给这个姑娘掏一百两白银。” “一百两?”胡蝶惊叫,看着五福,她凭什么? “是这位姑娘救我一命。”阿九淡淡的解释。 原野已经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数了下,并不够,看向阿九,道:“只有五十两。” 阿九一愣,看向五福。 “原本是要照顾你,才收百两银,现在既然免去这一遭,那打个折也可,算交个朋友。”五福倒不在意。 原野听了,就把袋子递了过去。 五福接过,看也不看就塞在了腰间。 “这,太好赚了吧,我的月钱也没这么多。”胡蝶愣愣的看着五福腰间的钱袋子。 五福道:“银货两讫,交易终止。公子,请。”她的手一摆,作出恭送的模样。 阿九眯着眼看着她,好个爽快的丫头,不,应该说是干脆狠心,交易一终止,立即赶他走人。 眼看他不动,五福有些疑惑,抬头,见他目光森森的,便又一耸肩,呲牙笑道:“如果公子还需雇佣,可来寻我。” “好啊!”阿九想也不想的应了。 原野和胡蝶都愣住了,胡蝶更是靠近小厮那边,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爷的头该不会是磕坏了吧?” “赶紧先去寻大夫候着。”原野皱眉。 阿九听在耳里,没好气的瞪两人一眼,向外走去,原野连忙跟了上去。 五福送出门外,周氏反应过来,跟在后头。 “娘。”一走出家门,就看到老周氏在门外,正一脸骇然的看着阿九一行人。 周氏脸色微白,忙的走了过去,扶着她的手,却被老周氏用力甩开。 老周氏打量着阿九几人,不说话,五福瞧着,就知道这位老太太,只怕又想歪了。 也不怪她想歪,这么一大早,有男人从她们家走出来,能不惊吓么? 五福想着,待会只怕又会不清净了,大舅来了,外祖母再来,他们也可真把她们当回事啊! 阿九也看到老太太那惊疑不定的样子,眼神闪了下,坐上马车,又对五福道:“五福姑娘,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去文山书局传信。” 又见阿九从原野那边接了一个东西递过来,道:“可以用这个作身份。” 五福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第六十九章 我是祸害,能遗千年 阿九给五福的,是一个木牌,并无特别的标识,上面是个乙字,但五福却知道,这块木,是上好的紫檀木。 用紫檀木做的木牌,五福挑了挑眉,手一翻,捏在了手心,冲阿九福了一礼。 阿九这才放下车帘子,原野跳上马车,嗬的一声,马车驶离,而那叫胡蝶的男人,则是随在马车旁边。 看着马车离开,周氏咳了一声,对五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外祖母还在呢。 五福向老周氏行了一礼:“老太太来了。” “那些是什么人?”老周氏收回目光,冷冷的看着周氏她们。 她看到有马车停在这房子前还意外了一回,以为那个负心的男人终于想起这对母女,愿意来接了,原来不是,不知是哪里来的野男人。 家里只有女的,她们竟也敢让男人进家里去,她们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 “是……”周氏不知该怎么说,看向五福。 “是和我做生意的人。”五福淡淡的一句,看向老周氏:“老太太有何指示,周大爷刚刚也来过了。” 老周氏一怔,老大也来过了? 好哇,说不让他们来,偏不听话,一个两个的都当她是死人,把她的话当耳边风,都对她阳奉阴违了是不! 但老大他们还不重要,最紧要的是这对母女,老周氏黑着脸说:“不要岔开话题,什么生意?你一个丫头,有什么生意要和男人做的?别是什么男娼女盗的。” 她话一出,周氏的脸色煞白,哆嗦着唇:“娘!” 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从她母亲嘴里说出。 老周氏把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过了,可说出的话哪有收回去的,便板着脸道:“我难道说错了?” “老太太,我敬你是长辈,但不代表我们就该任你折辱,什么男娼女盗?老太太如此说自己的骨肉,也不怕折寿。”五福冷道。 “放肆!” “五福,你住口!” 老周氏推开周氏,站到五福跟前,死死地瞪着她:“牙尖嘴利,不知礼数,毫无教养,你这种丫头,当初早该溺死了算,也好过现在丢人现眼。” “可惜,我偏是个祸害,俗话说祸害遗千年,我命长着死不了,叫老太太失望了!”五福下巴微抬,一脸傲气。 “你!”老周氏气得浑身发抖。 “五福,不要说了!”周氏插在两人中间,推了推五福,又恳求的看着老周氏:“娘,对不起,这孩子我会好好教她的,你有什么事?对了,我这两天做的绣活得了点银子,学礼不是要说亲了吗?我这做姐姐的,也该尽一份心意,我这就给你拿去!” “站住!”老周氏喝住她:“谁要你的银子。你们不气死我,算是菩萨保佑了。我说过,你们安安分分的,啥事儿都没有。偏你这个丫头,为什么非要惹秀儿?非要害我们家里不安宁?” “周英梅,我告诉你,这两天梁家就来相看,你再让五福闹事让家里不好看,黄了这亲事,不管当初你爹怎么护你,把房子给你。我也要你们马上滚蛋!”老周氏搁下重话。 周氏脸上血色全无,呆呆的看着她,眼泪刷刷地流下来。 第七十章 河水不犯井水 什么叫倒打一耙,五福总算见识到了,就在眼前,嫡亲对嫡亲,看着老周氏对周氏的嘴脸,就跟看着仇人一样。 其实,周氏不是老周氏的亲女儿吧,要不然,哪有亲母会对女儿这般的冷漠无情,哪怕她做错了! 寒心是怎样的感觉,五福算是体会到了,她一个外人尚且觉得心寒,何况周氏? 周氏的脸色惨白得像个死人,看着老周氏想说点什么,嘴唇却只是动了动。 五福看不下去了,道:“老太太,要构陷罪名的时候,首先自身要立正。平白无事的,我们闹什么事儿?倒是你家的人,大大小小的,先让她们嘴巴放干净点,别满嘴喷粪。” 老周氏目光森森。 五福继续道:“所谓河水不犯井水。我再说一遍,我娘如何我不管,但我五福,不是泥人,谁敢来犯我,必还之。” 不待老周氏有什么反应,五福就拽着周氏回去,砰的关上了门,把老周氏挡在房子外面。 老周氏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吃了个闭门羹,气得脸都歪了。 她想要张口开骂,可见到有人上山,视线往这边看过来,她只能忍着,往门上啐了一口口水,这才走了。 周氏一直在哭,眼泪跟泛滥的洪水一样,流个不停。 “别哭了。”五福把湿帕子递过去,道:“早就知道是这样的,这么多年,不都习惯了吗?” 周氏有些怔神,心更是抽痛了一下,正是知道,才更心疼。 “五福……” 五福看着她,道:“不要再说让我忍,说他们是亲人的话,我的亲人,只有你一个。我的话还是刚才那样的,他们不来犯我,那么就大家都相安无事,河水不犯井水。但要是他们要来找死,那我也不会和他们客气。” 周氏吓了一跳,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道:“五福,看在娘的份上,你,你担待些。” 不知怎的,她听着五福这话,觉得心一颤一颤的,直觉那威胁是真的。 从前的五福,也很不满那边,也说过狠话,可在她看来,那都是小孩子气话,不具威胁。 但现在这狠话不同了,满满的都是威胁和狠意,叫人心颤。 她看着五福,那张脸还是熟悉的脸,然而眉眼间的精气神,却不同了,她的五福,没有这般意气风发,自信傲然。 周氏瞪大眼,捂着嘴,有些惊恐。 五福也深深地看着她,道:“如果不是看在你份上,他们根本不可能站在我面前说这么多废话。” 周氏抖动着唇。 “他们能三番四次的在我跟前撒泼卖疯,都是托了你的福,若不是你,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五福看着她,漠然的道:“而我还纵容着,那是因为他们尚且没触及我的底线,所以他们才好好儿的。但如果他们踩到我的底线,那么,即便有你在,他们也不会好过就是。” “你……”周氏白着脸开口。 五福转过身走出门去,在门口时,她背着周氏道:“娘,我不是会甘愿委屈的人,从前不说了,但以后,绝不会!所以,你求神拜佛的时候,替你的亲人也求一份,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第七十一章 神秘阿九 不用老周氏提醒和警告,五福也没打算去哪,她要把之前在镇子上从沈老头那里得来的玉石给雕琢成器。 所以,五福闭关了,自己关在柴房里忙活,周氏几次经过,都只能听到里面传来铁器叮叮声。 周氏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五福在里面干什么,但就这样也好,至少不会再出状况,如此,娘那边也该安心吧。 却说被接走的阿九,此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也换了一张脸,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爷,药来了。”原野端着一碗药走过来。 阿九睁开眼,看向原野身后的胡蝶,想要撑起身,原野已经把药放下,飞快上前扶起他,并在他腰后垫了一个软枕。 “大夫说您的内伤比较严重,得仔细养着。”原野皱眉道。 “没事,死不了。”阿九嘴角微勾,接过原野递来的药,说道:“说说,事情如何了?” 原野看向胡蝶,垂手站在一边,他是贴身小厮,大事上,有胡蝶。 胡蝶囫囵吞枣的吞下口中的蜜饯,道:“爷说哪件?” 阿九正吹着药,听了动作一顿,斜着眼看他。 此时,他易容的那张面皮已经揭下来了,露出原本的真容,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狭长闪耀,鼻梁高挺,嘴唇厚薄相宜,因为要休养,头发都散了下来,显得他十分慵懒和神秘。 这是一张贵气的脸,隐隐发者王者的气质,尤其是他这么斜眼看着胡蝶时。 胡蝶的冷汗从额上渗了出来,心想来了来了,又要唬人了,可脸上却半点不敢露出异样来。 “那个,追杀爷的那伙……”胡蝶清了清嗓子开口。 “不说这个。”阿九一口气喝完了碗中的药,真苦,又拿过胡蝶手上装蜜饯的袋子,取了一颗放进嘴里咬着。 胡蝶张了张口,那是我的。 “鹰堂的印信。”阿九淡淡的开口。 胡蝶连忙整容,一改嘻嘻哈哈的模样,沉着脸道:“李光部下找到人了,但伤势过重,只来得及说在一个姑娘手上就没气了,具体是谁,仍需追查。” 空气募地一冷,阿九的脸沉了下来。 “爷,鹰堂多年不曾有动作,我们要用它,凭爷的身份,还非要用印信?那是他们的荣幸才是。要我说,干脆直接摸到他们的大本营,爷亮明身份就好。”胡蝶冷声道。 阿九白他一眼,道:“当初老顽童老祖宗打造鹰堂时费了多少心力心思,两百年来,鹰堂只认印信不认人,你难道不知?在它跟前,什么身份都比不过印信。” 胡蝶有些不岔,嘀咕道:“那要是一个小屁孩儿拿着印信前去,他们也认主?那老顽童未必也太儿戏了吧!” 阿九也是头疼,然而再难,他也不想就这么放弃,鹰堂能人辈出,还有它的力量,实在是吸引人,不能收归在手中,也不能让其他人得了,尤其是南岳国。 “仔细追查,不管如何,都要找出来,一百步都走了,不能差了这一步。”阿九沉声吩咐。 “是。”胡蝶领命。 “另外,原野往家里去个消息,防布图在万家商队,让他们接一下。”阿九又道:“山西林家,给我毁了。”没有人在伤他之后还能逍遥自在的过好日子。 原野没有多问,应一声是,就表示领了他的吩咐。 第七十二章 她是个危险的丫头 装横简朴的房间里,阿九倚在床边,一个指令接一个指令的给属下。 “爷,闻家那四公子,好像到了这帽峰镇。”蝴蝶想起一事,忙的上报。 “闻四?”阿九凝眉想了下:“闻亨的儿子?” “是的,是闻家长房排行第四的公子,据说自小就体弱,一直在城都府的宏生法寺寄养,这两年才接回来闻家祖宅。”原野补充信息。 阿九冷笑:“若真体弱,现在又怎会来到这边?不过是对外界的说法罢了。” “是的,闻四一回来就参加了科举,连中两场,现在已经是举子身份,而且还是去年京津府的解元,被人封了个温玉公子,很受当地书生推崇。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不继续考下一场,反而出来游历。”原野说道。 阿九道:“所以体弱是假,韬光养晦才是真。既然能被闻家藏得这般深,应该是重点培养的对象。闻亨现在是户部尚书吧?” “是的,入阁的机会很大。”原野敛容。 阿九曲起手指,道:“仔细查一下这闻四,资料整理好了再交上来。”他不喜欢事情不受自己掌控,不管是人或事。 “是。” 药效上来,阿九打了个呵欠,面露疲惫,原野连忙侍奉他重新躺下,并给他拉上薄被。 一旁的蝴蝶见状忍不住挤开他,忍来他几记瞪视也置之不理。 “爷,那个五丫头,真不用解决了?” 阿九闭上的眼又睁开,看着他道:“你这八卦性子,是变本加厉了。” 蝴蝶嘿嘿讪笑:“我是为爷安全着想。” “那么你觉着,爷敌不过一个丫头?还是那丫头哪里露出破绽,让你觉得危险了?”阿九挑眉,嗯,不过那确实是个危险的丫头。 想起和五福初遇时,明明是自己先压倒东风,可那丫头愣是不动声息的,就把自己压在了身下占了上风,这样的机敏和身手,可不是普通的一个丫头。 如果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只怕她真就把自己交代在那个山旮旯吧? 所以,那是个危险的丫头。 再想起自己被压,阿九耳根后有一丝可疑的红,眼角余光瞥到蝴蝶故作虚心讨教的样子,便咳了两声作掩饰。 “那丫头,暂且不论,赶紧把交代你的事吩咐下去。”说着,阿九闭上了眼。 蝴蝶嘟囔几声,被原野推着出了门。 “小原野,你说爷是个什么意思?我看着,是要护那丫头的样子。”蝴蝶掏了一把蜜饯进嘴里嚼着。 原野嫌弃的后退一步,道:“爷的心思也是你我能揣测的?他既然把信牌给那姑娘,自然有他的用意。”说着,也不再和他细说,自去安排阿九交代的事,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你就不能像个男人?老吃这些女儿家的东西!” 蝴蝶正巴咂着嘴,一听这话,嗷了一声追上去:“谁说爷不像个男人,倒是你这小子,瘦不拉几,风一吹就倒,别跑!” 阿九在门外听着这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睁开眼,又闭上眼,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七十三章 堕了招牌了 周氏手捧着一个装了饭菜的托盘来到柴房前,皱眉看着还是放在地上的上一餐完整的没被动过的饭菜。 “五福?吃饭了!”她拍了拍柴房门,轻声叫。 门内没有回应,周氏又叫了一声等着,还是没有半点声响,她有些着急,想要推门进去,可想到五福说不能打扰她,不能进柴房去,她又生生的收回了手。 这两天,五福一直呆在柴房里,也不知在捣弄什么,周氏问过一句,她只说受人所托,雕点东西,要专心,所以不能受外界打扰。 所以,她做了饭都是放在柴房里门前让她自己吃,而五福,除了去如厕,就不再见她出了屋子。 周氏是又放心又担忧,放心是因为这几天小弟相看,五福和她都没在村里晃悠,娘他们总该放心了吧? 担忧的是,五福关着自己,现在更是饭都不吃,这可怎么行? “五福,人不是铁,做事儿总要饱着肚子才行,先吃饭再做吧?”隔着门,周氏软声软气的说。 “放在那里吧,一会我就吃。”五福总算回了她一句。 周氏听了十分欢喜,连忙应了一声,把托盘放在门口的竹椅上,又道:“那你记得吃,娘去陈家买条鱼回来晚上给你熬汤。” 五福给了她银子,手里宽裕了,周氏就想给女儿补补身子。 她只是交代一下自己的去向,也没想着五福会回话,却没想到,门开了。 周氏吓了一跳,抬头看到五福那眼皮底下青黑的,急道:“这眼怎么黑成这样?你昨晚难道没睡觉?” 瞧这副憔悴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发愁和担忧,周氏道:“你赶紧吃饭,然后去睡一觉,这样子怎么成?” 她的语气是少有的强硬,隐隐带着点火气,关切之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 五福咧了咧嘴:“好。”又道:“娘,你去买鱼的时候,去豆腐西施那给我买一板豆腐回来。” “豆腐?”周氏一怔。 五福点头:“我有用,你买上一板吧。”说完,就拿了托盘回柴房,关上了门。 “神神叨叨的。”周氏嘀咕一声,道:“吃完赶紧睡一觉。” 五福没有回话。 周氏摇摇头,也就算了,拿了一个藤篮子,取了铜钱,出了家门。 而五福呢,装着饭菜的托盘就放在一边,她自己盘腿坐在工作桌前,鼓着一张脸,十分气恼。 再看她周边,乱糟糟的,手边有许多散落的工具,桌上则是被她切割开来的那块玉石。 五福捏起一小块玉石,用指腹刮着那断开的纹路,很是懊恼。 她高估了自己,也高估了这具身体,原以为凭着自己的经验和技艺,可以轻松的把一块玉石物尽其用。 但随着动手的轻重,还有工具的不趁手,原本能雕出好些小件的玉石,硬是被她毁掉整两个。 看着那碎碎的玉石,五福自嘲的笑:“五福啊五福,你这也算是阴沟翻船,堕了自己招牌了!” 也亏得在自己家里,怎么捣弄都没人瞧着,要是那百宝银楼的林掌柜和那鬼手大师在此,只怕一边笑得她脸黄,一边捶胸顿足说暴遣天物。 五福叹了一口气,暗暗沉下心来,她得以这具身体再把工艺给练起来了。 第七十四章 晦气的人 五福以初学者最虔诚的心态重新去打磨雕琢自己从玉石分出来的簪子雏形。 可她拿捏着刻刀,总觉得不趁手,始终不是自己用惯的那一套好工具。 玉不琢不成器,可要雕琢出好器,除了技术,也得有好工具啊,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是么? 如今,她连一套上好的利器都没有,白白的浪费了这么多玉石。 五福沉着手,罢了,先用着,有机会再换好了,利器又哪是说得就能得的?要银子,也要机会。 她不再想工具,稳稳的拿着刀,向簪头划下一刀,既然没有利器,那就只能再在技术上多花几分心力了。 却说周氏,拿着藤篮子来到村里的卖鱼佬陈家买了一条草鱼,想了想,又称了一条最大最肥的。 从卖鱼佬到豆腐西施那,最快的路,是从娘家老周家过去。 周氏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那条大草鱼,抿了一下唇,拐上了老周家的那条巷子。 才走了两步,她就停住了脚步,有些惊慌的贴着墙边,低着头,只用眼角瞟着前头方向。 巷子的另一头,鲁氏和周学礼领着几个人走来,而在老周家家门,老周氏正穿戴一新的站在那里,看到一行人时,笑容更盛。 周氏见状,神色黯然,却又欢喜。 小弟也长大了,可以讨媳妇了,爹如果还在,那该多欢喜啊! 周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整条巷子,也就这么大点,此时周围也没人,她缩在墙角边上,也显眼得很。 那一行人看到周氏,明显都好奇,鲁氏原本在大声说着话,看着几人眼光不同,顺着看过来,在看到周氏时,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说实在的,她巴不得这门亲事相不成呢,谁想讨个能越过自己头上的弟媳妇啊。 秀才家的女儿,知书达理,嫁的又是婆婆最喜欢的小儿子,这亲真做成了,那以后,这家里还有她的位置? 更别说,要和这家做亲,聘礼银子都多了去,省下来,以后还能给她家大军和秀儿做聘礼嫁妆。 所以,看到周氏时,鲁氏心中就兴奋得很,搅事儿的来了。 鲁氏很想招呼周氏上前,可看到婆婆已经注意到了周氏,也不敢多言。 她心里再不想这门亲事做成,在婆婆跟前,面上是半点都不敢露的。 老周氏在看到周氏的时候,脸都黑得跟锅底一样,这晦气的东西,不是让她安分的待在家里吗?竟敢出来丢人现眼,还是在梁家人面前。 老周氏怒火蹭蹭往上升,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快步的到梁家人跟前,笑着道:“这一大早就盼着你们来,总算盼到了,快快进屋喝口茶去,这天越发的热了。”话说着,身子还有意的挡着梁家人的视线,一边示意周学礼把人请进去。 梁家人心里有异,也没多话,客气几句,就随着周学礼进了门。 老周氏这才吩咐鲁氏:“赶紧的把那晦气的赶走,快去!” 说完,还远远的剜了周氏一眼,紧着进了家门。 第七十五章 贪婪的嫂子 鲁氏看着婆婆进门,啧了一声,苦差事就知道使唤她,也只会让她做恶人。 不过对方是周氏,那就算了,今天五福那死丫头不在,自己正好把前阵子在她们那吃的亏给讨回来。 鲁氏哼了一声,扭着腰走过来,不客气的开口:“你来这边做什么?”视线往她臂上的藤篮看去,顿时双眼放光。 好家伙,两条大草鱼,肥肥壮壮的,秀儿说周氏母女有银子买糖,看来是真的,这么大的鱼,得好几十文吧? 鲁氏目光贪婪的溜了一眼,心中暗付当年那个负心男人也不知道私下里给了周氏多少好东西,这些年自己陆陆续续的只从她这得了点毛皮,难道真有大件藏着? 没错,鲁氏可不认为凭着周氏的绣活,就能赚到大银子了,除了这些年公公的贴补,周氏那男人肯定也给了她不少东西,只是周氏心机重,给藏好了而已,哼,藏得够深的。 所谓多心的人,大概就是鲁氏这样的了,心不正,想得也歪,根本就没想到周氏这银子,是五福给赚来的。 周氏对她的心思没去多想,只喜滋滋的问:“刚刚那些人,就是梁家的人么?来和学礼相看的?大嫂,是那个穿桃红的姑娘么?” 她刚才没细看,但看人群中,有一个年纪轻,穿着桃红裙子的女子,应该就是那个吧? “你管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进家里替小弟看一眼?”鲁氏讥笑。 周氏眼睛一亮,可以么? “你想都别想……”鲁氏嘴一张,心里又转了个弯,要是周氏去了,说不准这亲事就黄了? 这要是黄了,她就都赖在周氏头上,是她非要进去的。 但鲁氏又有些发愁,婆婆是精明的,真让周氏去了,只怕认为是自己故意的,到时也落不了好。 就在鲁氏思疑间,周氏的眼神也暗了下去,道:“我不去了。”她从藤篮里拿出一条从草绳串着的草鱼,道:“我特意多买一条鱼,想着孝敬娘的,所以才会过来。大嫂,你拿回去吧!” 哟,这么上道? 鲁氏忙的拿着,犹不满足,道:“你也看到了,家里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我正发愁要做些什么好菜招待呢。你来得正好,一条鱼也不够两张嘴吃的,这条也给了我吧,算是你给学礼添彩头的。” 话未说完,她就飞快的从周氏的篮子里把剩下的那条鱼也拿了出来,然后不等周氏回过神转身就走:“我先走了!” 等周氏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走到门口了,看着空空的篮子,周氏哭笑不得。 算了,一条鱼不算什么,既然是相看,那嫂子拿了就拿了,多做点好吃的,人家看着也体面。 周氏慢慢的走过去,来到娘家门前,听到里面隐隐出来的笑声,站着听了一会,嘴角也勾了起来。 希望小弟这相看相得顺顺当当的才好,秀才家的女儿,是小弟高攀了。 周氏没敢拍门进去,听了一会,就快步走了,生怕自己的晦气也传到了娘家似的。 第七十六章 阴险 周家内,一片其乐融融,周学礼陪着老周氏坐在一边,眼睛就没离开过对面那个低着头,脸红得要滴血的姑娘。 老周氏看在眼内,眉开眼笑的,却啐了一口,道:“学礼,你这傻小子瞪着人家看作甚,快去村头买两斤猪肉回来,让你嫂子做饭去!” 周学礼脸一红,哎了一声,扯了扯身上的短衣,不舍的看了那梁姑娘一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梁家人见状,对视一眼,目露得意之色,看这样子,周家人是对女儿(小姑)满意得不得了了。 没错,这陪着正主来相看的,除了梁秀才的娘子,还有梁姑娘的兄嫂。 老周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用余光打量着梁家人的神色,放下碗笑道:“我这小儿,平时最是老实肯干不过,也贴心。我这老婆子,前阵子身子有些不爽利,难为他一个男人,在我跟前端茶递水的。我就说了,就是死,我也要看他成亲生孩子了才肯呢!” 这是在夸周学礼孝顺贴心了。 梁娘子就笑着接话:“我看着也是个孝顺的。” “娘,孝顺的人,对娘子也才更贴心呢!”梁大嫂子一边说着,一边瞄了小姑一眼,果然,看她脸上更红,不由抿嘴笑。 梁娘子也笑,打量着女儿的神色,心中想着这老周家。 也是秀才家,可惜的是,周秀才已经去了,周家老大是个屡试不中的童生,而这小的周学礼,比老大还不如,只在家种田处理庶务。 这点,媒人都说得清楚了,虽然读不成书,但种田处理庶务,倒也是个好手,用心经营的话,将来好日子是不愁的。 另外,媒人也透露说周学礼是个受宠的,如果成了事,聘礼也高。 但老周家么,有个女儿名声不好,没成亲就先和人好了还生了孩子,虽说是有婚书在,但没拜堂,怎么都不算成亲了。 这样的人家,本就矮了一分,梁娘子有些不太乐意,她只有一个女儿,其实是不太舍得。可相公身子越发见差,这些年药钱都花去不少,儿子读书也要银子,还有大孙子,也差不多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了。 所以,禁不住媒人的巧舌和儿媳妇的磨嘴,就来相看了。 小伙子是不错,看着是个孝顺贴心的,只是…… 鲁氏就在此时,走了进来,手里还拧了两条草鱼,脸上笑得跟朵绽开的花似的。 老周氏也瞧着了,眼皮一跳,心提了上来,没等她说话,鲁氏就已经开口了。 “娘,英梅买了鱼来孝敬您,刚刚知道学礼相看,还多给了一条添作彩头呢。”鲁氏故作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草鱼。 老周氏的脸色有一瞬的僵硬,下意识地看向梁家人,见对方愕然又好奇,心里恨得要死,瞪了鲁氏几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是安的什么心? 但老周氏再恨,也不敢在明面上发作,只笑道:“不就是两条鱼,还犯得着你巴巴来说?赶紧的去做饭,别叫客人饿着肚子走!” 鲁氏目的已达,爽脆的应了一声,走出正房门,就听到了梁家人的问话,不由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 看你这亲还做不做得成! 第七十七章 发作 一场各自试探的饭后,老周氏含笑站在家门口看着小儿子把梁家人送走,一直到人影不见了,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转身砰的关上门。 鲁氏一看婆婆的脸色不对,心就咯噔一声儿,连忙挤开笑脸,道:“娘,我去找老贵家的拿两个花样子,给您老做条抹额。” 这话还没说完,她就跟脚底抹油似的侧着身要跑。 “给我站住!”老周氏厉声一喝。 鲁氏的脚步停下,讪讪的开口:“娘……” “别叫我!”老周氏黑趁着脸,道:“跪下!” 鲁氏脸色微变,跪下? 她看着鲁氏不容反抗的脸色,缓缓地跪了下来,问:“娘,媳妇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罚媳妇!” “你还好意思问?你还有脸问?”老周氏指着她冷笑:“明明知道今天你小叔相看,可你作的什么事?” “我作什么了?”鲁氏梗着脖子辩驳。 老周氏见状更是气得不轻,顺手抄起脚边的一个竹篮子向鲁氏砸了过去。 鲁氏尖叫一声,立即从地上窜了起来避开,竹篮子从她头边飞过,突出来的竹篾子把她的头发给勾得散了。 “你作什么?你很好意思啊!学礼今天相看,我吩咐过多少次,不许提那晦气的事。你呢,我让你把英梅打发走,你是怎么做的?还特意拿了两条鱼来到梁家人面前说是她给的?” 老周氏越说越气,恨声道:“我是恨不得把这事儿给藏起来,你倒好,生怕人家不知道似的,巴巴的来提醒?你说,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是存心不让这亲事做成是不是?” 那当然啊,我又不傻,找个这样的弟媳妇来压在自己头上,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当心里这么想,鲁氏脸上是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的,大声道:“冤枉啊,娘,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坏心思,这亲事做不成,对我有什么好处?我是巴不得学礼早些成亲,多个人来侍奉娘你呢!” “没有?没有你又何必这么干?你就是怕梁家姑娘压过你一头。”老周氏怒道。 鲁氏故作委屈的假哭:“我不活了,娘您说得我这么不堪,我还有什么脸活?说是怕她压过我,这能吗?我是周家长媳,我给周家生了两个传宗接代的儿子,我怕谁压过我一头了?” 老周氏抿着唇,死死的瞪着她。 “英梅拿了鱼来,说是孝敬您和给学礼做彩头的,我这也是想着她一片好心,才说一声儿,我这也做错了?”鲁氏呜呜的哭。 “她好心?她不把晦气带来咱们家算是阿弥陀佛了!”老周氏一脸忿忿,说过一百遍不让她和她女儿出现吧,偏是不听,还敢过来家。 鲁氏不说话,只用眼角余光偷瞄她,半晌道:“梁家也没说什么。” “你知道个粪球!”老周氏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 梁家当时就趁机问起了英梅的事,是她一直说有婚书的,是那个男人负心,现在也不知道生死才耽误到现在了。 后来,梁家也很识趣的不再说什么,但都看得出,热情是淡了几分。 “要是这亲事黄了,你和她,一个都跑不了!”老周氏甩了袖子回房,现在就等着媒人的话了。 鲁氏在她后头无声的嘀咕,黄了更好,又觉着这风暴算是过去了,大松了一口气。 第七十八章 雕豆腐 周氏并不知道娘家因为她这到来而发生的争吵,她带着五福要的豆腐,又重新买了一条鱼回到小家去。 只是,不知道小弟这相看结果会如何,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场而产生变数? 想到这一点,周氏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 五福终于从柴房里出关,接过周氏的豆腐,笑道:“娘,我给您雕个像吧。” 没错,她让周氏买豆腐来,就是要练手的。 众所周知,豆腐的软,要想把一块豆腐雕出好看的花儿或物件时,需要极好的刀工技术。 而一旦练好了用豆腐雕物,那么这工艺,也可算出神入化了。 所以,五福想用它来训练这手,要知道,雕豆腐,最紧要是专注,下手的轻重都极为讲究的,雕好了,以后雕琢玉石,那下手轻重就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雕像? 周氏心中存了事,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应了。 五福兴致勃勃的让周氏拿了绣棚做绣活,自己则是切了一块方形豆腐,放在木板上,跃跃欲试。 她比着刀,看了看周氏的面容,再比豆腐块,心中就有了主意。 周氏没有在意,只当五福瞎玩,她一边做着绣活,一边想着小弟的相看,有些心不在焉。 五福很快就注意到了周氏的异样,一边小心的下刀,一边问:“娘,去村里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周氏的手一颤,绣花针刺进指头,一颗血珠很快就冒了出来。 她连忙吮着指头,道:“啊?没事儿,哪有什么事!” 五福抬头,她的回答十分的快,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莫不是外祖母他们又难为您了?” 周氏讪笑:“瞎说,平白无事的,他们难为我作甚?”生怕五福追问细节,又道:“只是今天刚好碰上你小舅相看的梁家人了,不知道相成了没?” 五福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专注在手上活。 周氏微松了一口气,也不继续说,就怕她看出点什么来,又好奇的看一眼她手上的动作。 雕像用豆腐雕么? 真是个傻孩子,豆腐那么软,哪能雕出什么来,就是一朵花儿都只怕会塌呢! 周氏移开目光,也专注自己手上的绣活,这一批活太紧,她得快些做出来才行。 日头西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天空染上了一丝丝红晕,随着太阳越发偏西,也渐变的绚丽了。 山脚下的小院,一片宁静,母女俩各自专注彼此的活计,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雕好了!”五福一击掌,兴奋的大叫:“娘,您过来看看?” 周氏吓了一跳,看过去,只见她那张方正的木板,不知啥时候堆了一小堆碎碎的豆腐块儿。 五福过来把她拉过去,一指木板中央的那块豆腐:“如何?****。” 豆腐底部雕成莲花座,而在中央,一个小人盘腿在其中,简单的衣裙,简单的发髻,流两缕垂在胸前,那小人的容貌,并不真切,可周氏却觉得有些熟悉,自己再年轻些,大抵也是这副神态。 想起五福所说的给她雕像,这就是她吗? 周氏看向眼前的笑盈盈的五福,备受惊吓。 她,到底是谁? 第七十九章 赠娘簪 五福所露的一手,让周氏很是受了大冲击,当晚,连晚饭都没怎么吃,早早就说要睡了,明显就要避开五福的样子,更别说关切她什么时候休息了。 对于周氏这异样,还有所受到的惊吓,五福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说。 她很明白,周氏和女儿相依为命十四年,原主是什么样,什么性子,能做什么,有些什么本事,作为亲生母亲又和她天天在一起生活的周氏,她一清二楚。 自打五福昏迷再清醒过来,性子就随之大变,又一点一点在周氏面前所展露本事,她应该在心里明白,眼下的五福,不是从前的五福了。 别的不说,就五福的坚韧和冷厉,就不是从前的五福所有的。 只是周氏不敢承认,也不敢说破,所以选择了逃避。 而五福呢,也不打算说破,因为没必要,她也不打算一直的隐藏自己,更没有打算作从前的五福。 如她所说,她不会委屈自己,还有一点就是,她装不了蠢小孩,也装不来。 人和人,模仿得再好,也存在差异,不是就不是,假的就是假的,再像也不是真的。 所以,五福不藏,也不装,该如何就如何,从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自己,而早些让周氏明白,大家平素的相处,估计会更好一些。 至于她,也会真心把周氏当娘侍奉供养,毕竟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有这个义务。 而周氏的关爱,也让她觉得温暖,所以她愿意奉她为亲娘,但这个前提是,周氏自己也愿意。 就这样彼此试探和磨合,日子长了,大家也就习惯和接受了,而还有一个事实就是,周氏再不愿意,从前的五福也回不来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五福天天在雕豆腐和在柴房雕玉器中度过,晚上甚至搬到柴房去住。 周氏则是在做绣活,对于五福说到柴房去住,也没说什么,只默默的给她准备了被褥,一日三餐也给她准备,也应五福的要求帮她买来豆腐,除此外,平素两人也没有多大的交流。 两人心里都在让自己试着接受现实,都在磨合。 日子在平静中度过,到了五月底的一天,周氏从村里人口中得知,小弟周学礼的亲事定下了,就是那梁秀才家的女儿。 而梁秀才突发急症卧床,梁家想着用喜事冲喜,两家的婚期定在了六月。 周氏喜不自禁,自己总算没有害了小弟的亲事,娘这回可算放心了。 喜悦从心口蔓开,周氏看到紧闭的柴房门,咬起唇。 吱呀,闭关多日的五福打开门,看到周氏站在那里发呆。 “五福,你小舅的亲事定下了,婚期就在六月!”周氏勾起唇道。 母女俩多日不怎么交流,周氏这么一开口,算是破冰了。 五福也笑,道:“是么?恭喜小舅了。” 她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走过来,那是用帕子包着的,打开,入眼的是一根翡翠簪子,她拿起来插在了周氏的发髻,道:“娘,我送您的礼物,戴着去参加小舅的成亲礼吧!” 第八十章 五福在此 五福把自己这些日子精心雕出来的一根翡翠簪子轻柔的插在了周氏没有半点首饰的发髻上。 阳光正好,光线落在那根簪子上,越发显得翠绿透亮,与乌黑的发丝相映,像是发了光似的,耀眼夺目。 五福稍微退了一步看了看,满意的笑了。 虽然整个设计和雕琢的过程中,开始时因为手势不算熟练而磕磕碰碰的,后来是越投入其中就越来灵气,前辈子的记忆和手法都回来了一样,直到最后完工了,反复的打磨修整,才出了这根翡翠簪。 如今看着簪子插在属于它的位置上,五福吁了一口气,总算没有堕了自己前辈子鬼才首席玉饰设计师的名头。 翡翠簪子并没有多重,可周氏仍觉得头上一沉,下意识地把那根簪子拿了下来,拿在手上细看。 通体翠绿的簪子,簪头并头雕了两朵盛开的梅花,花蕊灿然鼎立,花瓣晶莹盛开。而在开全了的梅花边上,又一个半开的花苞及一个以叶子包着的含苞待放的小花苞,每个细节恰好,看着俱是栩栩如生。 假若那花蕊是有那么一点红色的话,那么,这就是两朵真的梅花吧? 周氏呆呆的想。 “取了您的名字一个梅字,所以雕了梅花,这是梅娘簪,娘,您喜欢吗?”五福笑问。 没错,五福给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作品取名为梅娘簪,以周氏的名字。 周氏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那簪子,食指的指腹轻轻的刮过那几朵花,眼睛渐渐蒙上一层光水雾,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她双肩慢慢的抽动起来,五福一愣,抿着唇站在那里,试探的唤:“娘?” 她才叫出口,就被周氏一把给抱在了怀中,呜哇的哭了。 五福身子僵硬,听着眼前这身材比自己还要矮小的妇人那凄戚的哭声,一言不发,半天才搭着她的肩膀,安抚性的拍了拍。 周氏哭得更厉害,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根簪子。 如果说前些天周氏只是怀疑,只是逃避五福的真正身份,那么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五福不是她从前的五福了。 她的五福,哪里会雕琢这么漂亮精致的簪子啊,那个孩子,连刀都没拿过几次。 可周氏不能说,她说不得,尽管她也明白五福知道,还是不敢说,有些东西,说破了,就回不了头了。 她只能哭,哭一哭自己可怜的五福,那个孩子,甚至还没等到她的父亲来接。 哭声从高亢逐渐变得沙哑,周氏哭了许久,像是要把过去这十几年来的委屈不甘都要哭出来似的。 渐渐的,她才止住了哭声,放开五福,透过红肿的双眼看向眼前的少女,一手颤抖着摸她的脸。 “五福,五福啊。” 五福叹了一口气,从她的袖子里抽出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的眼泪,道:“别哭了,你的五福在这,也在这!” 她抓住她的手按在胸口上。 周氏眼泪长流。 是啊,五福还在呢,她的五福,永远都在。 第八十一章 娘家不打算请观礼?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五福来到这个异世,满打满算的也有一月有余了。 而这一个月里,日复一日的醒来入眼的还是破旧的房子和自己年轻的身体,她也接受了一个现实,她是再回不去从前的世界了。 “娘,我去镇子一趟,您有没有什么要买的?我带回来。”五福背了一个小包,这是她让周氏给她做的双肩包,里面放了她这些日子雕琢出来的玉饰。 是的,连日来的埋头苦干,她总算把沈老头给的那块玉石给雕琢了,除了送给周氏的簪子,又分拆出来几样东西,大件是一个翡翠镯子,其余的是一根小发簪,两个小指环,还有两枚硬币大小的玉佩,再多也没有了。 事实上,从这些东西弄下来的还有部分碎片,她打算有空了打磨成珠子,看在上头能不能再花些功夫去雕些花字。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眼前紧要的是把这些雕好的给出掉,毕竟这还有沈老头的一份呢。 “去镇上么?”周氏从灶房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着,头上,戴着的是五福送的那根簪子。 自打收到梅娘簪的那天痛哭一场后,周氏也像是接受了现实,再没和五福闹别扭,依旧把她当嫡亲的女儿一样看待,仿佛过去那些闹别扭的日子只是镜花水月。 “是呢,我有些玉饰要拿去百宝银楼卖。”五福拍了拍自己背后的背包。 周氏看一眼她背着的那个布包,这是五福让她做的,奇形怪状,但做好了背着,倒是比那用布扎成的包袱要方便。 “那你扯两段细布回来吧?”周氏道:“你等着,我去数银子给你。” “不用了,我手上有点银子,这些玉饰要是交了,也能得钱的。”五福笑着阻止她:“要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那行吧,你自己注意点。”周氏把她送出门。 五福很快就走远,周氏这才抚了一下头上的簪子,转身关门,忽然想到什么,又跑到门口,但那少女已经走远了。 “算了,娘那边也没来传话,等来了,再买也不迟,她一个丫头也不知道咋买吧。”周氏自言自语的嘀咕,目光看向村落的一点,神情有些黯然。 她想的是小弟周学礼的成亲事,听说日子定在六月十二,这也没几天了,但娘家那边却还没有来让她去观礼什么的。 是不打算跟自己说吗?嫌自己晦气么? 想到这一点,周氏脸上神色越发晦暗。 而在老周家,快要成新郎官的周学礼也在和老周氏商议着周氏所想的事。 “娘,姐也算是我的亲姐,是唯一的姐姐,我要成亲了,她不来,这让外人怎么看?”周学礼劝着老周氏。 “你傻呀,她是什么人,来了也不会给你添光,只会给你丢脸,晦气!”老周氏压根没想着让周氏来观礼,免得祸了儿子的福气。 周学礼闻言沉默了一瞬,看着她道:“但是娘,姐不来,别人只怕也会觉得咱们无情无义,到时候梁家人也会来,看着了,会不会想儿子也是那薄情寡义的,成亲也不请嫡姐。” 老周氏眉头一拧,素来刻薄的唇抿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大师得了‘眼疾\’ 帽峰镇一如往日的热闹,适逢集市开集的日子,人比平时更显得要多,挑着担子买卖的,摩肩接踵,街道两旁,买家和小贩你来我往的砍价,趣味十足。 五福喜欢看这种闹市,就好比著名的清明上河图,一切都生动活跃,小百姓的市井生活,也远非高门贵族的循规蹈矩可有,两者皆不能比。 来到百宝银楼,五福才上了一个台阶,一个小伙计眼尖的看到她,很是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往后堂跑。 五福见状挑眉,大摇大摆的进了铺子,另一个小伙计,像是新来的,笑眯眯的上前,先擦了一下铺子中央的桌椅,道:“姑娘,天儿热,先喝口凉茶,需要点什么首饰,容小的给你介绍?”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的给五福倒了一杯茶。 五福斜眼看他,笑道:“你新来的?” “姑娘好眼,小的是半个月前才来的,贱名金喜。”小伙计自我介绍。 “你不错!”五福夸道。 话才落,那原先跑进去的伙计,就和林掌柜从后堂钻了出来。 “五福姑娘。”林掌柜冲着五福一拱手。 五福站了起来,微曲了曲膝,算是行了礼,笑道:“林掌柜别来无恙。” “五福姑娘一阵子不见,花容更好了。”林掌柜笑着道:“自上次你和我们家大师赌石,就不再见姑娘,这阵子可好?” “好,挺好的,承您记挂了!” “如此便好,年轻人到底是底子好。像我们银楼的林先生,年纪上来了,病痛也多。就拿上次赌石一事来说吧,你是不知道,原是他老人家得了眼疾,这才一时失了眼力,错看了那块翡翠玉石。”林掌柜一脸惋惜的道:“亏得姑娘也在,不然,真让明珠蒙了尘了。” 五福一挑眉:“哦?林先生得了眼疾?” “可不是么。得了大夫的诊治后,林先生也是为错失了那么一块好翠而痛心疾首,一直说要引咎辞隐呢。”林掌柜继续道:“这又哪里是他的错呢?哪个人上了年纪,身体是全无问题的?就我吧,有时候眼神都不好,听不太清呢!” “这也是正理,大师也太较真了。”五福嘴角含笑,端起茶抿了一口。 其实什么眼疾,全都是借口,不过是为自家银楼扳回面子罢了,毕竟一个有鬼手之称的大师比一个小丫头还不如,传出去有什么好听的? 只不知是哪个想出来用眼疾一说来挽救面子了,倒用得挺好的,毕竟那林大师也是一甲子的人了,有眼疾也不为过。 只是是真有眼疾还是别的,大家心知肚明吧。 林掌柜看着五福那云淡风轻的笑容,暗自擦了一下额角,不知怎的,总觉得眼前这丫头勘破了一切。 用眼疾来说辞,对外也好解释,确实比什么都不做要强,也亏得四公子经过,想到这个法子,不然他也得告老了。 而眼前的姑娘,勘破一切却什么都没说,这让林掌柜心中又松口气,却更不敢轻视她,毕竟这副年纪,见好就收,极是难得! 这不,林掌柜堆着满脸笑的问五福:“姑娘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第八十三章 好器出自她手 来百宝银楼所谓何事? 五福放下手中茶杯,笑道:“来得贵店,自然是要与林掌柜做生意的!” 做生意? 不是买,就是卖,林掌柜的眼神闪了一下,猛地想起五福从沈老头那边拿走的那块翡翠原石。 “五福姑娘是想卖?”林掌柜一捋胡子,眼睛微弯。 他就说嘛,这小丫头才这么点年纪,就是能雕琢,又能雕出什么好器来,现在踢到铁板,知道自己口气过大了吧? 不过当初问她,她不卖,现在再说卖,那主导权可就在自己手上了,也不是她说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了。 此时,有两个妇人进店,五福见状道:“就在这交易,会不会打扰您做生意?” “姑娘请移步后堂。”林掌柜笑着一请。 五福站了起来,随着他来到后堂的一间布置得温馨雅致的屋子,背着手欣赏了一下装横,夸道:“想来这样的堂屋,也只有富贵的贵客能来得了,我这是占了掌柜的光了。” “姑娘过奖。”林掌柜扫一眼屋内的装横,不掩脸上的得意,道:“通常来银楼的基本都是女眷,有些贵客不愿意抛头露面,总得有地方接待不是?”而通常这样的贵客,基本都是富有的大户,也不是一些穷小媳妇等能比的。 五福点点头。 这个她懂,不说是不是女眷抛头露面,就是男的,谁又不喜欢这样区分对待?这样的雅室等于一个贵宾室,人嘛,谁没几个虚荣心,前辈子的vip室,vvip室,里头的人坐着时的虚势,她还见识得少么? 闲话不多说,五福放下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的绸布,摆在桌子上,道:“上次那块翡翠石,我分拆出来雕了几个小件,想林掌柜给我掌掌眼。” 林掌柜一愣,啥,不是卖原石? 他满眼愕然的看着五福打开绸布,露出里面的首饰,镯子,玉钗,玉佩。 “这,你雕的?”林掌柜拿起一根发簪,随意的扫了一眼,随即瞪得老大。 簪子并不大,磨得细细的,簪头不过男人拇指头大小,但那上头,却雕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猫。 寻常簪子,雕花千奇百怪,雕动物的也不是没有,可五福雕的这猫,憨态慵懒,猫儿趴着,一只爪子掩在嘴边,眼睛半眯,引人怜爱。 林掌柜取来一个放大镜,细细的从头看到尾,把那纹路和细节,一个不漏的看在眼里,然后默默的放了下来。 五福端着茶杯轻轻的吹着,眼角余光看着他的动作,唇角勾了一下,又看他拿起手镯和玉佩查看。 大半个时辰后,五福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才抬起眼。 “五福姑娘,这些玉饰是出自你的手?”林掌柜犹不死心的追问一句。 五福取过他的放大镜,拿起玉佩,把放大镜靠近,道:“林掌柜请看?” 林掌柜有些不明所以,却靠近一看,再次愣住。 放大镜下,一个五福以雕花的形式进入眼中,这是她的名号? 第八十四章 五福,别太谦虚了 尘世间的工艺人,不管是谁,都会在自己的作品上打上自己的名号,以示正名和印记,五福也不落俗套,同样以自己的手法,在每一件饰品上打上了自己的名号。 她不喜出风头名气,但更不喜有人冒认她抢她的心血,所以打就打吧。 林掌柜在五福的指点下,又查看了其余几样饰品的名号,竟然连手镯都有。 他压抑着心底的震惊,小心翼翼的看了五福一眼,假的吧,雕玉的另有其人,而不是她吧? 但不管林掌柜怎么揣测,也不管这雕玉的是谁,眼前的的饰品都叫他开眼。 这些饰品,其实称不上多大气,反而都是小巧精致,就拿那些小玉佩来说,就比铜钱大不了多少,但是却以雕花取巧,雕成憨态十足的小动物或花朵。 而最大的该算是玉镯了,不是寻常的光滑面,而是整个镯子都雕了叶子和花朵,十分的别致。 玉镯雕花,林掌柜也不是没见过,但基本上都是还镶嵌其它的宝石,像这样整个雕的,极少见。 至于两个小指环,雕的也不知是什么图样,既不是花也不是动物,利用了玉石的纹路来雕,也是别致。 这样的小玉件,不怎么大气,但会适合年纪小的孩子把玩,因为足够精致和小巧。 沈老头的那块翡翠原石,林掌柜不是没看过,并不大,现在分出来这些物件,该是把整块石都用了吧? “还有一根簪子的,但我作为礼物送给我母亲了。”五福像是看穿他的想法,笑着解释:“我这也是头一回拿玉石练手,手法并不太熟练,浪费了好些原料,只能出了这些,不然至少能出一对玉镯。” 咳咳! 林掌柜听了她这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倒,姑娘,你的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些吧! 第一次拿玉石练手,没错,是练手,还是第一次。 你一个还没及笄的姑娘,无论之前用其它什么材料雕琢练手,第一次用玉石雕琢,你就雕出这种境界了? 骗鬼去吧! 眼前的饰品,再稚嫩,任谁看,都知道这绝不可能是第一次雕出来的成色,怎么看都是老手所为啊! 姑娘,谦虚是好,可太谦虚了,别人看着就太假了。 林掌柜不经意的露出一个鄙夷,心道现在的姑娘都是这么虚伪的么?还说第一次呢! 他的眼神并没有被五福错过,但她也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解释。 说是第一次,不假,是这个身体的第一次雕琢,只是掺了点水分,里面是个经过千锤百炼的灵魂罢了。 但这样的话,难道五福还要细说么,她又不傻! 再说了,说出来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被人当妖怪烧了才好? 既然没好处,那么她自然不会干,闲着无事不如睡大觉呢。 “林掌柜,如何,这些小配饰可还入得您眼?”五福笑着问。 林掌柜反问:“五福姑娘,你是想作什么交易?是和本店交易呢,还是寄卖抽佣?” 五福捏着一块小玉佩,问:“要是和贵店交易,那么林掌柜能出多少?” 第八十五章 欺我年纪小 交易有两种方式,和百宝银楼直接买卖,那么买卖方定价后,之后百宝银楼不管再出多少银子卖掉,都和五福无关。 而寄卖,则由五福定价,卖出多少,百宝银楼也只抽佣金,等同于提供一个平台吧。 这样的方式,其实也适用于其他的小生意,很多人做了手工或绣活,都会在相熟的店家寄卖,给点佣金就好了。 五福自然更倾向于寄卖,但现在的情况是,即便是她雕琢出来的玉器,却也不完全属于她一个人,还有沈老头一份呢。 她能等,人家也能等吗? 老人家倾其一辈子,还死了个儿子,才得了这么一块玉石,五福不想他再等,尤其是空等。 所以,她要和百宝银楼直接做交易,然后好给沈老头送去。 林掌柜是生意人,听了这话,面上立即就是一副功利的商人样,随意的翻了一下玉饰,又看了五福一眼。 “这些玉器,雕得好是好,但过于小家了,只能适合一些年纪小的姑娘孩子把玩。这样吧,五福姑娘,老夫代表我们百宝银楼和姑娘你做个朋友。这玉镯子,三十两收了,其余这些小件,一共十两银?”林掌柜笑道,小姑娘,年纪小小,又不是什么大户出身,这么多银子,觉得厚道了吧! 啧啧,好个浸淫生意场的掌柜,一番褒贬,直接把她的这些玉饰给降低了一个标准不止。 上品翡翠,再加上鬼斧神工的雕刻,他只给四十两就想全揽了? 胃口真不是一般的大! 五福笑了出来,斜着眼看林掌柜:“我以为能想出以眼疾来救场子的掌柜,眼界多少是大的,没想到不过如此啊!” 林掌柜老脸一烫,嘴角的笑也僵了,她能不能不要这样老实拆穿。 “五福姑娘,你……”他想要辩驳,可看着姑娘清冽的眼神,他的话自动消失在喉咙。 五福把玩着手上的玉佩:“上品翠,且不论雕工,光论翡翠成色,价值就不止四十两,林掌柜心中应该有数吧?” 林掌柜呵呵讪笑,唇角动了动。 “如果说这一堆儿就只值个四十两,林掌柜要么是和我说笑,要么……”五福杏眼一眯:“要么就是林掌柜想欺我年纪小,要骗我了!” “此言非也,实在是小件,卖不出好价!”林掌柜咳了一声,好容易才找回淡定,摇头道。 小件不好出价,五福知道,谁不知道大件值钱,可四十两,也太离谱了! “林掌柜大概忘了,当初一块原石你可都出一百两呢!”五福想到最初时,这位想要百两收购。 林掌柜听了就更淡定了,道:“那是一整块原石,按着我们这边的巧匠,完全可以用一整块石雕琢出一件中大的好器,如此再出价可以翻翻。但如今么……” 他的话没说全,但五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暴遣天物了呗,原本可以雕大件的,她手贱给拆分成小件,所以也不值钱了! “便是这样,林掌柜未免也太欺负人了,百两砍成四十两,实实在在的奸商啊!”五福轻哼。 什么,奸商? 第八十六章 狮子开大口 五福的一声奸商,差点让林掌柜从椅子上跌落下来,她,她那张嘴,也太不客气了。 饶是这样,林掌柜也厚颜说:“奸商奸商,无奸不成商,做商人的便是如此,姑娘大概也不是头一回做交易吧?理应也知道才是。” 看她小小年纪就这么老辣,林掌柜才不信她是如她所说的第一次雕琢,那么也不存在第一回交易了! 五福笑了笑:“无奸不成商,确是如此。但我更喜欢和厚道的商人打交道,毕竟生意交易,并不是一次就没了,是不?” 她说得倒是在理,做生意的,自然希望长做长有。 林掌柜想了想,道:“好,我就稀罕姑娘这小年纪却明白事理,凑个整,五十两。以后姑娘有好器,再过来我们家。”生怕五福再加价,他又道:“我们百宝银楼出的玉饰,都是有质量保障的,是出了名的好匠所出,姑娘这个,五十两,算是给高了。” “一百两!”五福直接道:“林掌柜卖个面子,以后我再有好件,也还来您家,放心,绝不会让您亏了!” 百,百两银? 你怎么不去抢? 就这么几个小件,你要百两银,钱庄都不带你这么狮子开大口的。 “看来这生意,咱们是做不成了!”林掌柜摇头叹息。 五福眉头一拧。 怎么,嫌她开价太高了?她已经往小了说了,通常请她出手,还得看人看面子呢。 林掌柜觑着五福的神色,放松了面部表情,更为的不在意和无所谓。 事实上,他确实无所谓,因为百宝银楼有自己的匠人,比起雕好的玉器,他们更倾向收好原石,如此想要雕什么,都能自己掌控。 不过嘛,五福这些小东西,也确实精致,提了价卖出,百两不在话下。 “林掌柜,一百两,以后贵店要是有好石,却寻不到好手雕琢设计,我可以考虑帮您。”五福语气软了。 林掌柜心中一动,道:“那就六十两,姑娘来我们店做匠人。” 他也不是没眼力价的,如果这些玉饰真是眼前人雕的,那么就是天才了,有这样的人才入驻百宝银楼,那是好事。 五福觉得无语,收起绸布:“既如此,那我再去其它首饰铺子问问。” 呃,不谈了? 林掌柜愕然的看她收起绸布,想说点什么,有伙计匆匆的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有些惊讶,忙的站了起来,又对五福道:“姑娘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随着伙计出去。 五福的动作停下,有些纳闷,听着林掌柜小声问了两句,只听到公子一词。 她没多想,只看着玉饰,要去哪里再卖呢,县里,还是府城? 现在都快午时了,再出去也赶不及吧! 就在五福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掌柜去而复返,笑呵呵的对五福道:“前头有贵客,耽搁了,姑娘考虑得如何?” “百两,一分不少,掌柜的也知道,我还得分沈老头一份,他老人家老了,总要点养老银子。” 林掌柜故作沉吟,拍板道:“行,就冲姑娘这份情义,百两就百两,就是亏本,老朽也认了。只一个要求,姑娘可愿来我们百宝银楼做工匠?” 第八十七章 良才难得 一番讨价还价,你来我往,五福总算从林掌柜手里接过了百两银子。 “五福姑娘,你真不考虑一下么?要是薪酬方面不如意,还能商量。”林掌柜看着五福问。 五福曲膝行了一礼:“林掌柜,我暂时还没有和人签长约的想法,不过咱们相识一场,没有长约,单约是可以签的。我还是那句话,以后你们店里有拿不定注意的,想要我帮着雕琢的玉石,尽管来找我,冲着这次面子,给您一个熟人价是可以的。” 瞧瞧,年纪不大,这口气倒是比谁都大。 林掌柜真不知眼前这姑娘哪来的底气自信,偏偏公子还让他尽力把人给挖过来。 按着公子的吩咐,他开出了高价聘请,想让五福成为百宝银楼的雕琢匠师,但眼前的姑娘,却也比他想象中的远有主意,不管出什么薪酬,都给拒绝了。 一月三十两,他们百宝银楼的多年匠人也就是这个价了,她还不愿意。 现在再听五福的话,林掌柜很想讥讽她几句,可想到公子的话,只能按下心气,笑道:“既如此,君子不强人所难,姑娘记得今日的话就好。” 五福含笑点头:“林掌柜,那我先走了?天色也不晚了,我还得去沈老那边一趟。” “哎,姑娘好走!”林掌柜送她出去。 五福走出这间雅室,来到通往前面铺子的院子,脚步微微停了一下,往左边的一间屋子窗户看去,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走了。 那屋子内,窗前坐了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男子,有些惊讶的看着那抹身影离开。 她是知道自己在此? “南山,让林掌柜把刚刚那姑娘的首饰取来。”男子看着五福的身影消失后,头也不回的吩咐身后。 被称为小厮的南山应了一声,飞快离去,不一会,林掌柜就捧着个托盘进来了。 “四公子。”林掌柜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拢手站在一旁,神色恭敬的看着窗前拿着书卷的男子。 青衣长衫,男子年纪不过十八九的样子,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碧绿的簪子别着。 极其简单的装扮,可那周身的气质,温润雅致,安静如山,林掌柜甚至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扰了这幅静谧的画。 这是闻家长房最尊贵的公子,行四,闻从瑞,自小就被称为神童,却又打小就在寺庙寄养中长大的。 “来了。”闻从瑞把手中的书放下,走到桌边坐下来,捏起一块小巧的玉佩在手里看着。 “公子,奴才有负公子所托,并未说服那姑娘。”林掌柜战战兢兢的请罪。 闻从瑞反复看着托盘上的玉饰,从玉佩到戒指到玉镯,最后拿起了那根簪子。 “算了,良才难得,那样敏锐的人,没那么容易就会被你说服!”闻从瑞看着簪子上的猫儿淡声开口,小七喜猫,应该也会喜欢这样的憨态可掬的猫吧? 良才难得! 这样的话出自竟从闻四公子口中所出,而对象却是一个小姑娘,这让林掌柜十分惊愕和震惊。 能让闻四公子夸赞,那丫头难道真有什么真本事? 第八十八章 得赏识 林掌柜这大半生都在闻家的首饰铺子里做事,从伙计到现在的掌柜,除了主家赏识,自也有自己的机灵和能说会道以及眼力价在。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眼力不如从前了,从之前的赌石到现在,他都没完全看出,五福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要说让他印象深刻,那就是这丫头年纪小,但口气特大。 但这也不能说她是个大才啊,可偏偏闻四公子,说她是良才? 多年的掌柜生涯,让林掌柜早就有了让自己不败的格言——不耻下问。 “四公子,那丫头真这么好?”林掌柜小心的问。 闻四公子道:“赌石那天,她就笃定了那石头有翠,所以开局就押了自己赢。才那么个年纪,能这么肯定,要么是装的,想白撞,要么是有真本事,而结果……” 林掌柜听得脸上滚烫,下意识地跪了下来:“是奴才眼拙,让百宝银楼失了名声。” “起来吧,这也和你没太大的关系,林先生都断定了,你会有先入为主的想法也不为过。”闻从瑞看他一眼,淡淡的道。 林掌柜站起来,神情却并没有松懈,反而比刚才还要恭敬谨慎。 因为那天亏得是公子想出让林先生‘得眼疾’才给店铺挽回了一点脸面。 “有些人,年纪虽小,但其智近乎妖的也不是没有。她一个小姑娘能断出翠来,还拒绝你的收购,如今又亲自雕琢来卖给你,即便没有大才,至少是个有主见的。即便假设她这才气注了水分,有夸大之意,可林掌柜别忘了,她还没及笄。”闻从瑞摩挲着簪子道。 林掌柜心中一凛。 “年轻就是本钱,可以激发无限的可能,她先有底子,假以时日,谁知道会不会出另一个林先生?”闻从瑞一笑,把簪子放在一边,道:“而且,她这几件小饰,也算独特,除去了刻板,会更受年纪小的人喜爱。小件做得精致,大件如何大气,我还真想看看。” “能得四公子看重赏识,那也是那丫头的福气了。”听了闻四公子的一番话,林掌柜大为叹服,为他看得长远的眼光,还有心思,当然了,还有一番恭维。 “都说城都府人杰地灵,想不到小小的一个镇子,也有这样灵气的人在,有意思。”闻从瑞道:“她不愿意,林掌柜也别小看了,以后见了,能挖过来就挖过来吧。” “是!那位说,以后可以和她签单约,奴才想着,或许可以从此着手,试一试她的能力也好?”林掌柜试探道。 “也可以,是虫是龙,看了便知。”闻从瑞认同他这做法。 林掌柜得了认可,脸上便是一喜,又道:“只是林先生这边?” 闻从瑞垂下眼帘:“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人才辈出,没什么好说的。老先生是一代大师了,也有几个弟子,自当有容人之量才是。而且,先生还怕了一个小丫头不成?” 林掌柜附和应是,心却想,就是这样的大师,偏偏栽在了一个小丫头手上,难怪公子的语气都带了点不屑了。 第八十九章 白灯笼为谁挂 五福并不知自己被人评头论足一番,便是知道,她也不在意,她从来就不是在意别人看法的人。 从百宝银楼离开,她就先去了布庄,按着周氏的吩咐扯了两段细布,又买了一些糕点,出了镇,按着路人的指点,向沈老头的家摸去。 沈老头的家在南镇村,从镇子走上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五福还如从前那般一路小跑过去,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南镇村的牌坊。 牌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立的了,上面写着的南镇两字红漆也都脱落模糊,高高的柱子也已经掉皮,显出这牌坊的年限已久。 在牌坊下,有几个穿着补丁的小孩儿在摸瞎子玩,五福走上前,掏出一把糖:“喂,孩子们,谁告诉我沈老头家怎么走,领我去的话,我给他糖果。” 糖果是孩子没法拒绝的零嘴儿,看到五福手上那五颜六色的糖纸,几个孩子都疯了似的蹦起来:“我,我知道在哪里。” 五福笑眯眯的:“前面带路去!” 于是,她跟个孩儿王似的,跟在几个孩子身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向前走去。 不过一息,她就站在了沈老头的家。 “这就是了?”五福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一个泥砖房。 “就是这。”孩子们从她手里抢过糖果,尖叫着一窝蜂的跑了。 五福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眉头紧紧地拧起,房子太破旧,外面是用泥砖垒成的围墙,但这都不是重点,让五福皱眉的是,这门外,挂着两个白灯笼,正随风摇荡着。 五福再不知礼法和风俗,也知道屋前挂白灯笼是什么意思,这是家里有人去世了。 沈老头家,是丧家,有人去世故而挂着白灯笼。 是谁没了?这对灯笼是为谁而挂? “有人吗?”五福在门外叫,没人应。 她迟疑了一下,推开院子门,门没锁,一下子就被她推开了。 站在院子里,她还看到院子地上撒落的白色往生钱,不禁抿唇。 她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半个人影出现,想着应该问一下邻居,这家出了什么事。 转过身,却见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双手揽着一个木盆,盆里装着几件湿衣服,而她身上,也穿着打补丁的麻衣,稀稀拉拉的枯黄的头发随便用一根草绑着,别着一朵小白花。 五福心里咯噔一声,听说沈老头家只有一个小孙女,难道这个就是了? “你是谁?”小丫头不过才十岁模样,一双眼睛因为瘦弱而显得十分的大,此刻警惕的看着五福。 五福挤开一个笑容,道:“你好啊,我叫五福,是来找这家主人的,我和他有约定。” “五福?”小丫头走了进来,放下木盆,想到什么,道:“找我阿爷的?” 五福点头:“沈老是你阿爷么?他在哪呢?”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小丫头瘦弱的小脸微黯,眼内有什么闪过,却别开头,道:“你跟我来吧!” 五福疑惑,却还是跟着她来到一个昏暗的屋子,站在案桌前,她呆住了。 “喏,你要找的人,他在这。”小丫头指头一伸,漠然的开口。 第九十章 稚子无辜 五福满眼愕然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个陈旧的案桌上,上面供了一个牌位,上写着沈公茂民之位,牌位前,还放了一个香炉,插着一把新鲜的香骨,显然天天都有人上香。 “这……”五福看向小丫头。 她终归是来迟了吗?沈老头死了? 小丫头目光淡淡,道:“死了,上个月就死了!” 五福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会这么突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小丫头看她一眼,再看向牌位,面无表情的回道:“他之前说要上山去,上月回来了,他说他终于找到了一块好翠,对着我爹的牌位,喝了整整的一瓶老白干,第二天就病倒了,没半个月就死了。” 五福注意到,在沈老头牌位旁边,还有一个牌位,也是写着一个男人名字,是这丫头的死去的父亲,那个摔下山崖的男人? “……疯子,都是一群疯子,老疯子,小疯子,说什么要恢复过去家里的风光,一个个都发了疯的往山上去跑,结果呢,好玉没寻到,反倒白搭了命。小的是这样,老的还是这样,呵呵。” 五福看过去,小丫头勾着唇角盯着牌位讥讽的笑,不由心惊。 这才多大的孩子,说着她爹她阿爷的事,跟个陌生人似的冷漠,没有半点孩童该有的天真。 可五福看着更觉心中刺痛,眉头深深的皱起,她看到了这孩子眼里的晶莹。 是了,都是至亲,一个个离她而去,哪有什么不痛的,这是个孩子啊。 “你,别难过,你节哀顺变。”五福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艰涩的说出一句,可话出口,她又觉得自己这话苍白无比。 小丫头擦去眼中的泪,倔强的回望五福,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都习惯了,我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好,他们死就死了。” 五福心中微痛,这倔强,何尝不是在掩饰自己的痛楚呢? 她一下子想到了前辈子的自己,还不是小小年纪就是孤儿,磕磕碰碰的长大? 五福把她拉到怀里抱着:“丫头,要是想哭,你就哭吧!” “我才不哭,我哭什么。”小丫头挣扎了几下,力气却没五福的大,挣脱不得,只得放弃,双手捏着她身上的衣角,眼泪却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没亲人了,爹死了,阿爷也死了,沈家,只有她自己了。她沈红玉,从今以后,只能依靠自己了。 她嘴再硬,也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恐和孤独彷徨,还有无助。 五福的一个怀抱,让沈红玉再也没法掩饰,从默默的流泪到后来的嚎啕大哭。 她也只是个十岁的女孩子而已,唯一的亲人都没了,她也会害怕,只是不敢在人前展露罢了。 听着孩子的哭声,那饱含着的委屈和惊惶,五福眼中微涩,紧紧的搂着她,看向牌位,叹了一口气,寻了一辈子,寻着了,怎么反而坚持不下去了呢? 是因为心愿已了,所以气泄了,所以毫无牵挂的走了,可您忘了,还有个可怜的小孙女呢。 稚子无辜,您何其忍心! 第九十一章 守诺 死者已矣,多说无益,五福捻了一柱香供在沈老头的牌位跟前,算是悼念祭拜了。 随着沈红玉来到另一个屋子坐下,她环顾一周,屋子破旧,并无什么像样的家具,却拾掇得很整齐,一张木板床上铺着干禾草,床尾放了一个蓝布小包袱。 沈红玉用一个崩了一角的大公碗装了一碗水放在了五福面前,道:“家里没有茶叶,只有水了。” “多谢你。”五福端起碗,把碗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沈红玉有些讶异,却什么话都没说。 “你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五福看着双眼红肿又瘦小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沈红玉冷笑:“还能怎样,赖活着呗。” 五福没有漏掉她眼中飞快闪过的一丝彷徨无助,到底只是个孩子。 她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里头装着卖了玉饰得来的一百两银子,原本想着,给沈老头分一点,自己留一点就行,但现在,沈老头没了,却留下个小孙女。 五福改变了主意,把钱袋子推了过去,道:“之前你阿爷寻到的玉石给我了,我说过雕琢出玉器卖了再分他一份的。你阿爷可有和你说过这事?” 沈红玉抿起唇,瞪着那个钱袋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怎么没说,他说了可多了,吩咐也多,其实她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世人冷漠自私,谁会遵守诺言,也就是阿爷信人。 可没曾想,真的有人守诺。 “我拿了原料石就回家雕琢,一直到今天,才完工卖掉。那块玉石,我自己留了一根簪子,其余的都卖掉了,这是一百两银子,都给你。”五福把钱袋子塞到沈红玉手上。 一百两! 沈红玉手上一沉,没有什么装饰,只是普通的绣着一朵梅花的钱袋子,却跟千斤重似的,重重的砸在她心上。 假如阿爷和阿爹早早的就找到好的玉石卖了,有这么多银子的话,是不是她的家就不会散了,阿娘也不会走,她也不会成为孤儿? 沈红玉的眼圈再次泛红,眼泪涌了上来,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别哭了。银子你藏好,也别露财,过得几年,到了年纪,找个老实的小伙子……”五福突然语塞,瞧她,和个孩子说什么嫁人。 她改了话头:“你还有没有其他亲人?我听说你娘改嫁了,你可知道她在哪?” 殊不知,这话却跟个引火线似的,一下子就把沈红玉给引爆了。 “没有,我没娘,她死了。”沈红玉激动得双颊通红,眼里更多的是恨意。 五福见状,就知这孩子是钻了牛角尖了,是觉得她娘抛弃了她,所以才恨吧。 她有点头痛,她和孩子相处,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那除此,其他的亲人呢?”五福再问,她一个孩子,才这么点大,需要群居,不然小姑娘一个,如何生存? 沈红玉张嘴,没等她说出话来,外头院子就传来一个大嗓门喊声,她脸色登时一变,抓起钱袋子往五福手中一扔,道:“你拿着。” 第九十二章 卖身于她 虽不知沈红玉为何这般紧张和惊慌,五福还是从善如流的把那个钱袋子给重新收起来。 两人才站起来,就有人出现在门口看着她们,也是没想到这屋里还有客人,很是愣了一下。 “哟,还有客人呢,小玉,这是谁啊?”来人是个五大三粗的肥妇人,穿着布裙,一双眼睛细小,上下打量着五福,颜色生得挺好的嘛。 “来拜祭我阿爷的。”沈红玉不怎么热情的回了一句,又问:“你过来做什么?” “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你阿爷都去了,你一个孩子怎么能过?表婶这是和你表哥来接你家去呢!”妇人呵呵一笑,又大声叫着:“大牛,还不快进来帮你表妹收拾行李?” 随着她的话落,一个个头差不多和沈红玉一样高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到屋内有两人在,眼睛大亮,目光放肆的瞪着五福。 五福看清那人,却差点没吐出来,这人生得,真是奇丑无比啊! 看他的长相,眼皮耸拉,鼻子不见鼻梁,大大的塌着,而一张嘴巴,大的能塞下一个姑娘拳头似的,露出两排黄黑的大龅牙和鲜红的牙肉。 再看他的身高,三寸丁一样,这应该是侏儒症吧。 五福的眼睛微眯,看着这对母子的组合,直觉来者不善。 果然,那自称表婶的妇人说完,沈红玉就大声拒绝道:“我是不会去你家的,更不会给你儿子当媳妇。” 啥,给这小侏儒当媳妇? 五福俏脸一沉,目光不善的扫向那侏儒。 就知道孤女不好过,尤其是这样的小孩子,不强大没本事的话,只会成为鱼肉,任人宰割,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种心情。 沈红玉是孤女没错,可也生得五官端正,现在虽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可养好了,也不失为一个清丽的小姑娘,就这么着,要配个侏儒? 表婶听了沈红玉的话,脸色很不好看,却很快就掩下了,小贱人,等去了我们家,看我怎么炮制你,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到我儿子身下。 “小玉,在客人面前,别惹了笑话。你无亲无故,表婶表叔家是你最亲的亲人了,还会害了你不成?回表婶家,表婶天天给你买肉吃!”表婶哄道。 “我呸!”沈红玉吐了一口口水在她脚边,道:“什么表婶,我阿爷死的时候,你们都没来拜过,就是听着我没亲了,才假惺惺的过来,还不是想骗我去给你这小矮人儿子当儿媳妇去!” 五福有些讶然的看着沈红玉,小东西,不蠢嘛。 被说破心事的表婶有些恼羞成怒,对儿子吼道:“大牛,还愣着做什么?你表妹伤心过度,说话都胡言乱语了,还不把她带出去牛车上。” “喔。”小侏儒连忙过来抓沈红玉的手。 沈红玉尖叫一声,连忙躲在五福身后,道:“你敢,我主子不会放过你的,我已经卖身给她了。” 啥?卖身给她? 五福傻看着小姑娘,脑路一下子短了。 第九十三章 教训渣人 沈红玉的一声已经把自己卖给五福了,这让在场几人都觉得惊了一下,只有那小侏儒有点茫然,望一眼他老娘,再望沈红玉。 娘说小玉将来是他的媳妇,那就只能跟他回家,想到这,小侏儒大牛上前一步软声哄着沈红玉:“小玉,我们回家,我给你我最喜欢的糖糕。” “走开,你这小矮子,谁稀罕你的糖糕。”沈红玉只探出半只头挥手,另一手则是紧紧抓着五福的衣摆,生怕她跑了。 大牛听到小矮子三个字,两道八字眉立即竖了起来,暴怒大吼:“我不是小矮子,我娘说我只是病了,你骂我,我揍死你。” 他双手一叉腰,头一低,跟头牛犊子似的向五福撞来。 变故只在一瞬间,五福要被他这么撞着,那趁早回炉再造好了。 只见她轻巧的一闪身,带着沈红玉避让开,大牛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呜哇! 小侏儒没想到自己摔着了,立刻敞开喉咙大哭起来。 表婶见自己儿子吃了亏,顿时大怒,瞪了五福一眼,跑到门口大叫:“他爹,他爹快进来,有拍花子的来拐小玉了。” 拍花子的。 五福听得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她看向沈红玉。 “就是拐子。”沈红玉飞快地说了一句。 五福想笑,这一下子,她就成人拐子了? 看来一会得松一松筋骨了,五福看一眼屋子,嗯,地方太小不好施展,便带着沈红玉走出了院子。 随着表婶的一声大喊,一个武大郎形象的男人拿着一根扁担冲了进来:“拍花子的在哪?” 五福抱着双臂,问沈红玉:“这真是你的亲人?要是我打了,死伤论吗?” 沈红玉眼神一亮,道:“随便。我没这样的亲人。” 她们两个丫头说得轻巧,表婶看了,心里打了个咯噔,看向那个年轻姑娘。 “一句话,现在走,既往不咎。”五福看着他们笑,一手把指骨掰得咯咯响,脖子还左右松了松骨。 “放你娘的狗屁,哪来的小婊子,来我们这撒……啊!” 啪啪啪。 连续三个巴掌,直接甩到表婶的嘴上,最后一巴掌,更是把她打趴在地。 “嘴巴太不干净,该掌嘴!”五福拍打着自己的手,还吹了吹,蹭了点口水,啧,真脏。 没有人看见五福怎么出手的,连打三巴掌,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那表婶已经在地上了。 她呸了一口,血混着一颗牙齿吐在地上。 “血,血。”表婶瞪圆着眼,翻着白眼。 “你,你敢打我婆娘,和你拼了。”武大郎样儿的表叔举起扁担向五福打来。 沈红玉惊叫,捂着眼不敢看。 然而,没有惨叫声传来,她透过指缝看,只见五福一手夹住了那根扁担,一抽一拉,轻巧的把扁担持在了手上,然后向表叔的双腿一扫。 表叔痛嚎着跪倒在地上。 “狗娘养的小婊砸。”屋内,一个矮小的身影跟一阵风似的向五福撞过来。 五福身后仿佛长了眼睛,闪身一避,扁担一抡,敲在小侏儒背上,把他打趴在表叔表婶跟前:“养不教,父之过,我给你教训教训。” 第九十四章 阿爷让我跟着你 五福把扁担在手上挽了个漂亮的花,一把插在地上,看着脚边不远挤在一块呻吟的一家三口,哼了一声。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表婶眼神惊惧的看着五福,挤在男人身边,天杀的,哪来的硬茬子? “我么?”五福的拇指指向自己。 “我刚才就说了,她是我的主子,我已经自卖自身了。”沈红玉抢着说。 五福听了无可无不可的耸肩,小丫头要想把人打发掉,拉她做挡箭牌,看在她阿爷份上,也没什么所谓。 况且,这一家心地不纯,面目可僧,让人看着就不爽啊。 让她觉得不爽的人,她素来不会客气。 “小玉,你是不是傻?给人当丫头,供人使唤,你傻呀你。”表婶大叫,声厉内荏的开口:“是不是这个小……是不是她强迫的你。你别怕,表婶表叔都在这,会给你做主。咱们作不了主,还有青天大老爷,咱不怕她。” 她不敢再在明面上骂五福,只能看沈红玉,在她看来,沈红玉就是个孩子,不会太多弯弯道道的,反倒是这个不知哪来的女子,三两下的招子一出,她直觉危险,轻易不敢惹。 就拿她如今转着个扁担玩的样子吧,看着无害,可那眼神不经意的看过来,就让人后背发秫,凉意阵阵。 “没有人强迫的我,确实是卖了,我阿爷和她早就认识,是阿爷让我跟着她的。”沈红玉道:“所以,你们赶紧走吧,以后也别来了。这屋子,我也卖给别人了。”“啥,连这个屋子都卖了?”表婶脸一黑。 “当然。” “你这……” 啪! 五福扁担用力在地上一拍,斜眼睨过来:“走不走?” 表婶看着那扁担爆裂,吓得心跳个不停,忙的拉了男人和儿子:“好好,你自个儿要找死,谁还拦着你!走,我们走,这好人当不了了。” 儿媳妇是可惜,可没了命,要媳妇干什么? 表婶临走前,还狠狠的瞪了五福两眼,五福把扁担一挥,吓得她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院子重新安静下来,沈红玉松了一口气。 “说吧,你打什么主意?”五福看着她问。 沈红玉一抿嘴,道:“阿爷临死前,让我跟着你过,做奴婢好,做什么都好。” 五福有些惊讶,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阿爷说了,你要是能来,就让我跟着你走。”沈红玉看着脚尖说。 “小玉,那个姐姐,是个有本事的人,如果她真的能守承诺前来,你就跟着她走吧。信守承诺,那样的人,不会差。”这是她阿爷临死前对她嘱咐的最后一番话。 “就算你给我银子,我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哪能守得住?今天表婶来,明天,也不知是那个表伯来,我哪挡得了?”沈红玉看着她说:“我一个人,还是个小丫头,要么死,要么任人凌辱,如此,还不如跟着你呢!” 阿爷说,守信诺的人,不会差。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好半晌才道:“你能做什么?我不要废物。” 第九十五章 你别后悔 日头偏西,五福拔了一根狗尾巴草绕在手上把玩,侧头看向在屋门口还跟人告别的沈红玉。 瘦削的身影,挎着一个小包袱,正跟站在跟前的一个小青年抹眼泪,也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 五福收回视线,在眉骨搭了个棚,看着渐渐西斜的太阳,吐出一口浊气。 她一定是脑子抽了,或者是一时脑门发热,才答应让这小丫头跟着,这要是带着人回去,她娘估计会很震惊吧。 也是,她们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哪用得上丫头,这用着也不像嘛,而且多个人多张嘴,都是要用银子养的。 五福倒不愁银子,只是想着人跟着自己,就得要负责任。 至于银子么,嗯,红玉说给她的银子先存在自己这里,可以先用着,但也得多多的赚起来了。 只是,责任重大啊,自己怎么就答应了呢? 一定是在这个屋子,沈老头的魂在,给她蒙蔽了脑门。 一阵风吹来,五福打了个激灵。 咳咳,对不住啊,责任重大,生怕负了您的托付。 五福双手合十,冲着屋子拜了拜。 “你在做什么?” 五福转头,只见沈红玉站在自己后边,一脸疑虑的看着她。 “咦,和你的小相好告别完了?”五福看一眼那不远处站在原地看着这边的小青年。 小相好? 沈红玉小脸涨红,道:“他才不是我的小相好。”这姐姐是怎么说话的,臊不臊? 五福一捏她的脸,笑了:“不是的话,你还把房子都送给他了?道个别也这么久!” “你知道什么?我阿爷死了,丧事就是柱子哥帮的我。我没什么能报答的,这房子破破烂烂的,给他住着就住着,以后还能帮我给阿爷阿爹上个香。”红玉红着眼道。 五福道:“其实,你还能再想想的,跟着我,可就没回头路了。既然这个青年这么好,你等个几年,也就……” 于她来说,给人当丫头就是失了自由,无自由,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沈红玉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柱子哥就跟我亲大哥一样,我怎么会和他……而且,我这样的不详人,哪能去他们家。柱子哥不介意,他家里人呢?” 五福沉默。 她忘了这时代的迷信程度,像沈红玉这样爹死爷死娘还跑了的,算是命硬之人,但凡迷信的人,都不会不介意。 尤其她失亲,本就没什么家底,更让人介意了。 五福想说有百两银子,人家才不会介意,但在想想,奔着银子才要她,那也称不上良家了。 “你不要后悔就好!”她抬腿向前走。 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了不起就是一死罢了。 自己这么个年纪,无亲无故无依靠,遇着不好的,还不是死,早死迟死而已。 而跟着五福…… 沈红玉抬头,看着前面那走着的女子,身材修长,即便走路,后背也挺得坚韧笔直,想到阿爷的话,再想到她对表婶他们的气场。 跟着她,总会有自己的好日子的一天吧! 沈红玉紧紧的抿着唇,挎着小包袱,头也不回,大步的跟上去。 踏上这条路,她不悔! 第九十六章 多张嘴吃饭 带着沈红玉一路走得飞快,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回到了家门口,久不见人回的周氏腰间围着个围裙正走出来寻。 “怎的去了一整天?”周氏先看了五福一眼,才看到她身后跟了一个小丫头:“这是?” “娘子。”红玉上前就跪下。 周氏唬了一跳,退了两步,惊愕的看着两人。 五福也没想到她一言不发就跪下,忙的去拉:“做什么,我们家里不兴这一套。起来,进去说话。”又对周氏安抚性的点了点头。 周氏见状只得忍着内心的疑惑,退开一步,让两人进门。 来到母女俩居住的堂屋,五福三言两语就解释了沈红玉的来路。 周氏听了,再看向沈红玉,眼里也多了几分怜惜,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红玉看着心中微松,在路上,五福已经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这个家,只有母亲一个,村里也有母亲的娘家,但可以忽略,旁的没多说。 再看这个家,位置偏僻,也挺破旧的,可也收拾得整齐,而周氏,看着十分的温和善良。 自己在这里住下去的话,应该也会适应下来吧? “你来我们家,就当在这做下人吧,身契不用签了,管你吃住,月钱……”五福不太了解这边雇丫鬟是多少银子,就问:“你自己觉得多少才行?” “姑娘看着给就行,有吃有住的,红玉不在意。”沈红玉说道,比起月钱,她更需要庇护和栖身之所。 “既如此,那你就在这打短工吧,啥时候你不想干了,提早点说。”五福说道:“但有一点,背主,没有好下场。我五福绝不接受背叛。” 这话让沈红玉心中一寒,又觉得有些别扭,不用签卖身契,什么时候不想干马上就可以走,这算是什么主家? 不过她没多话,五福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也想看看,五福是不是就如她阿爷说的那样好。 “家里地方小,把柴房收拾出来给你住?”五福看一眼她们母女的地方,已经够小的了,也没多余的地方搭床,倒是柴房,之前她在那边做事儿,搭了一张床。 她带着红玉去了柴房,等她自个儿收拾着,又回到了堂屋。 周氏在等着她。 “五福,这,咱们家哪里有银子养下人?”周氏眉头深锁,多个人多张嘴,刚听着,五福还说要给她月钱呢。她们母女的生活,能力有限,所赚的银子都是堪堪够用,哪里有闲钱去养个下人? “银子方面,娘您不用发愁,我会解决的。她来了,平时帮您做点事,也能减轻您的活,正好能歇一歇了。”五福拍了拍她的手:“您不也常说腰疼么?” 周氏有些不好意思:“都习惯了!” 其实都是月子没坐好而落下的病根,尤其到了下雨天,就酸累得很。 “就这样定吧,小玉也无亲无故的,赶她走,等于叫她去死罢了。”五福定下,又拿出从镇上买来的布匹交给她,又给了她十两银子花用,算是定了周氏的心。 看她坚持留下沈红玉,又看着手上的银子,想到五福近来的动作,周氏只得顺了她的意。 第九十七章 来报喜的 红玉就在五福家安顿下来,她年纪虽小,但动手能力却是一流,这都归咎于她从前独立生活的缘故。 那会,虽有爹有爷,但因着他们总上山去寻宝不回家,就剩她和娘关门过日子,自然互相帮衬。后来爹死娘改嫁,她这小姑娘,就成了家里唯一能做家务的人了,阿爷上山后,更是跟孤儿无二,为了生存,什么样的技能修炼不出来? 周氏听她说得轻描淡写,感叹的同时也心疼,这才多大的孩子啊,就老成得这样,还不都是因为日子所逼。 于是,周氏的母爱心泛滥,对红玉很快就从心里接受了,还用心教她女红,这让缺失母爱的红玉很是感激,尖利警惕的性子也收敛不少,多了几分孩子的娇气。 而至于亲女儿五福的女红么,周氏放弃了,倒不是她不喜五福,而是五福实在不是那块料,连一块帕子的边都缝不好的,叫她怎么教? 日子就这么过下来,有了红玉的帮衬,家里事都安排得极有条理,五福也能完全腾开手去做自己的事,比如把之前玉石剩下的碎料打磨成小珠子,再比如上山练功打野物补充营养,一天不落的用豆腐或者萝卜做雕刻练手。 这天,五福上山打了两只野鸡下来,满身大汗淋漓的,到家门口,看到小红玉坐在屋前的石头上做女红。 “小玉,怎么坐在这里绣花?太阳不猛么?”五福看一眼天上的太阳,皱眉道:“仔细把脸晒黑了。” 红玉站了起来,接过她的竹篓,道:“家里来客人了。” “谁?” “好像是您的小舅舅,我听娘子喊他礼弟。”红玉回道。 五福立即走进院子去。 周氏正送周学礼出来,见了五福,忙的招呼:“五福,你小舅来了。” 周学礼看过来,五福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曲膝行礼,看周氏满脸笑容的,这应该不是来撒野的吧。 “五福也长大了。”周学礼有些尴尬羞赧:“过几天来家里吃酒。” 五福不动声息,只点点头。 周学礼很快就走了,没有说半点难听的话。 “娘,他来做什么?”五福等他一走,连忙追问。 周氏掩不住脸上的笑容,道:“还能做什么?你小舅要成亲了,是来报喜的,让我们过去观礼呢!” 原来是这样。 “五福,明天咱们去镇上吧?”周氏兴致极高,道:“娘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到时候穿去你外祖母家喝喜酒去。” “好啊,不过娘给自己做吧,您前两天才给我做了一身呢。”五福笑道:“您要喝新人敬的茶,穿一套体面漂亮的衣裳,也给小舅挣个脸。” 周氏被她说得满心开怀,含笑点头,迟疑了一下,又拉着她问:“那你觉得,送什么给你小舅成亲好?” 这倒是难为五福了,前辈子,她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什么的,送的人情,基本都是封红包。 “明天去镇上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吧。” “也好。” 红玉在不远处看着母女俩商量,眼中闪过一丝艳羡,这就是母女啊。 第九十八章 山鸡和凤凰能比吗 交代红玉看家,周氏和五福到镇子上采办周学礼成亲时该上的礼,除了认亲的时候周氏要给新人礼物,另外她这作为亲姐的,还得给一床被子以及鸡公,酒肉,俗称上礼。 被子什么的好办,手里宽裕的,一床大红锦被就是了,真穷的,也可以扯一段大红布充当,只要别人不嫌弃。 周氏之前做绣活攒了点银子,和五福商量过,打了一床三斤重的红棉被。 至于给新娘子的认亲礼,五福拉着她去了百宝银楼,道:“娘您看着办,是送手镯还是簪子什么都行。” “五福姑娘,您又来了。”上前招待的,是那个叫金喜的小伙计。 “我们想看一看银饰,麻烦小哥你,送给新人的。”五福笑着说。 “哎,那娘子这边请。”金喜看了周氏一眼,连忙把她领到柜台边,拿出一些银饰出来开始介绍。 五福推着她过去,倚在柜台边,百无聊赖的瞅一眼,又移开目光,看向其它的玉饰。 她对银器一般,对玉器倒是出自真心的喜欢,嗯,那只玉寿桃雕得不错嘛。 正无聊着,有人吵吵闹闹的从后堂那边走来。 “啥都别说了,我就是信任你们百宝银楼才把这玉交给你们,哪知道你们家就是个空架子,好好的一块玉石,给我弄成什么样了?这事没完。” 一人当先走出,用力的一甩珠帘子,剧烈的晃了几下。 五福看过去,只见那人穿着一身锦服,肥头大耳,额上全是汗,面上满脸怒气。 而在他身后,林掌柜一脸的卑躬屈膝的跟着,软声软气的安抚:“刘员外,这是我们的失误,您放心,该赔偿的我们一定不会说不。” “赔偿?”刘员外冷哼一声:“你当我刘富稀罕几个银子?老子稀罕的是那块鸡血石,知道这样大的鸡血石多难得么?更别提它的品相。我就是信任你们百宝银楼的名声,才交给你们雕琢。” “是是,都是我们的不是。”林掌柜哈哈的赔礼。 “我这是要送给李知府老太太的寿礼,眼看这日子都快了,你们一个失误,就把它毁了。你说,我去哪里找这么个鸡血石来送?啊?”刘员外道:“早之前还听说贵店的林大师辨石还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看来此事是真的,一个大师都能犯这种失误,还提他的弟子?呸!” 林掌柜额角滴汗:“那个,是我们先生得了眼疾……” “得了,林掌柜,你我也别打哈哈了,是不是真得了眼疾,骗别人还好,想骗我刘富?不可能!” 林掌柜心里暗骂,嘚瑟的你,早几年还不是被人用一块假玉给骗了一大笔银子,切。 但这话在心里想想就好,嘴上是说不得的,还得把这老家伙给安抚好了才是,便道:“刘员外,你放心,我马上从别的店里调一个差不多品相的鸡血石来。” “差不多,那是我这一块吗?我这块可是已经给李知府掌过眼了!”刘员外气得浑身肥肉发颤:“山鸡和凤凰,你说能比吗?” 五福噗嗤一笑。 第九十九章 能言善辩 五福这一笑,立即引来争吵的两个人的注意。 林掌柜看到五福闲闲的倚在柜台边上,不禁眼睛一亮,扑了过来:“五福姑娘,救命啊!” 刘富也看过来,见是个小丫头,很快就移开视线,心里恼火得很,想着要重新准备一份贺礼才行了。 五福曲膝行了一礼:“林掌柜,看来遇着难题了。” “可不就是个大难题。”林掌柜也不知怎么看到五福就觉得她能拯救自己拯救百宝银楼,反正看到她,就跟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一样。 “刘员外,来来,我跟您引荐一下。”林掌柜笑拉着刘员外上前。 刘员外抽回衣袖,甩了甩,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好引荐的,这林掌柜是真是是越活越回去了。 “刘员外,这位是五福姑娘。”林掌柜才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拉着他的手来到五福跟前,道:“五福姑娘,这位是高峰县里的刘员外,有名的荣盛药铺就是他家的,刘员外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一个,回回闹灾捐银赠粥可都少不了刘家一份呢。” 到底是做掌柜的,这嘴是跟用油走过一遍,特能说,而说出的话,又甜得跟蜜儿一样,把人捧得高高的。 没有人不喜欢被夸赞高捧,林掌柜这一番话,让刘员外十分高兴,挺起胸膛大肚子,捋着胡子,满脸嘚瑟的看着五福。 不过五福,这名字好像是在哪听过,在哪来着? 不等刘员外想到这名字出处,林掌柜就先为他解惑:“五福姑娘,年纪虽小,眼力价却是一等的,上次赌石,就是她从石头里点出好翠来呢。” 啊,是了,听说百宝银楼的林先生和个小姑娘赌石,输给了人家,后来还放出消息是因为得了眼疾才看错眼了,就是眼前这位? 刘员外上下审视着五福。 “不但会辨石,五福姑娘还是雕琢好手,您看。”林掌柜对金喜使了个眼色,金喜立即奉上两样玉饰。 “这都是出自五福姑娘的巧手呢,这雕工,您看如何?”林掌柜捧着一只小玉佩说。 刘员外接过来,翡翠的小佩看着小家得很,但这雕工,他凑近了看,有些惊讶。 雕工十分精细,图案也有趣,玉佩不够大,看着是挺小家子气,但细细的看,倒也不失精致。 “别看玉佩比铜钱大不了多少,但这雕工足够精致啊,而且这样的小佩,给小孩子戴着,也更适合是不是?”林掌柜笑道:“瞧我都忘了,刘员外的第八房小妾刚给您添了个小儿,还没说恭喜呢。您要是不嫌弃,这小佩,送给小公子把玩?” 刘员外咳了一声:“也就这样,还行。”又看了五福一眼。 “那是那是,一般的货色还真入不了您的眼。”林掌柜呵呵一笑,吩咐金喜:“用个上好的盒子,给刘员外包起来。” “是!” 刘员外见状,神色更为舒缓,但想到自己的那块鸡血石,心头又是要滴血。 林掌柜不给他抱怨的时间,道:“林掌柜,五福姑娘的手工您见识过了,不如也让她见识一下您的那块鸡血石?” 五福眉一挑,看向林掌柜,还真是,能言善辩啊。 第一百章 一块好石 历经两世,五福最喜爱的玉石排行第一的非鸡血石莫属,她喜欢那种瑰丽多姿的,张扬大气的,和她的性子一样。 所以林掌柜邀请,她心里也是蠢蠢欲动,想要见识一番,到底这两人是遇上了什么难题。 “娘,您先挑选着,我去去就来。”五福对周氏安抚一笑。 周氏点点头,自从戴上那根梅娘簪后,她就明白五福的不同了。 “好好照顾周娘子。”林掌柜也吩咐金喜,随后带着五福和刘员外重新进了后堂。 刘员外有些不以为意,在他看来,五福才这么多点,姑且有点本事,可本事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不过受了林掌柜赠送的那枚小佩,看就看吧,还能看亏了去不成? 几人重新来到工艺间,有两个匠人见林掌柜他们去而复返,不禁站起来,紧张的看着刘员外。 刚刚这位,可是想要吃人一样呢! “下去。”林掌柜挥手,带着五福上前。 一张桌子前,用一张红绸布覆着整个桌子,林掌柜掀开,一块瑰丽艳红的带着点点绿黄的鸡血石呈现在眼前。 五福眼睛一亮。 鸡血石含有辰砂,又称朱砂,石英,玉髓磁铁矿等物质,是能和寿山石青田石巴林石并列排名的十分名贵的品种。 而鸡血石并没有固定的形状,叫块石状,按着色状分布分成几个称法。 跟前这一块的分布,应该是块血,分布并没有规律,而是东长—块,西长一块。 块血状的鸡血石,赌石的话尤其讲运气,有的块石表面会有极为明显的一大块红色,但里面却是一点红的都没有。有的却恰恰相反,所以不管是赌石还是购买鸡血石毛料的风险很大,动辄就是倾家荡产。 但刘员外这一块,已经开出来了,里面鲜红,虽然是块血状,可这分布的面积极大,而且品相十分难得。 五福表示很眼馋。 “怎么样?” “是块好石啊,做个精致的紫檀架子供着,平时保养得当,就是一景。不管是观赏还是把玩,都极其养眼,刘员外好福气啊。”五福毫不掩饰的赞道。 真想占为己有啊! 刘员外听了面露嘚瑟,道:“可不止是福气,还得讲运气,这石我花了多大的价钱才求来,姑娘可知?整万两的银子。” 他说着,好一阵肉痛,不过想到是送给知府家的老太太,再贵也值了。 “嗯,确实值。”五福不违心的说。 “原本是值,但现在却不值了,我本想着,百宝银楼声名在外,便把石头送来,想让他们给我雕个观音好送给人做寿礼的,可你看,他们做的什么事?”刘员外一指其中一块。 那是鸡血石的底部,已经雕出一个莲花座的形状,只是其中一块,没了,断掉了,莲花也不成形了。 “观音座都给磕断了,还做什么观音?”刘员外捶胸顿足的说。 五福听了觉得十分奇特:“你说,要把这块鸡血石雕成观音?” 不是吧,石是好石,可要雕成观音?用鸡血石? 第一百零一章 血观音 一块上好的鸡血石都是不加雕琢的,以做印章为最佳,或者做摆件,所以刚刚她说做个漂亮的紫檀架子供着就足矣。 为什么呢? 话可以这么说,凡是加雕刻的鸡血石,一般都是为了遮掩其瑕疵,是不足为贵的,而眼前这一块好品相,要雕成血观音? 且不说好的鸡血石不加雕琢,就是雕观音,谁用鸡血石来雕的?那不成血观音了吗? “你有所不知,李知府家的老太太信佛,平时供佛拜观音,听说光是观音像就有五尊之多呢。我这也是投其所好,可却不想,他们百宝银楼,把这石都给毁了!”刘员外心疼的道。 “毁得好!”五福哼笑,道:“刘员外,你可真要多谢他们毁了,不然真要雕成了观音送上去,你这日子,可就到头了!” 刘员外脸一黑,哪里来的不识货的野丫头,会不会说话的? 林掌柜则是诧然,道:“姑娘此话怎讲?” 五福睨了刘员外一眼,爱不释手的摸着那块鸡血石解释:“刘员外的出发点是好,投其所好并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你用错了材料。你要是用白玉用翡翠或者其它玉雕观音,都可以。可这是鸡血石啊!” 刘员外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是鸡血石啊! “你们看,这血色如何?”五福指着一块。 两人凑过去,不就是血红一片吗? “血色鲜红而艳,颜色正,血量多且浓度深,肉眼可见,血状呈团块,融于‘地’中,活跃瑰丽,这样的鸡血弥足珍贵。”五福点着那一团道:“你们就这么看着,不觉得很活很艳,像是真血吗?” 这…… 原本还不觉怎样,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看着跟活了一样。 “很是真实嘛,那你们觉得,雕成观音,会怎样?”五福再笑。 还能怎样,血红血红的,跟真血一样,那不成了血观音吗? 血观音! 林掌柜脸色微变,看向刘员外,后者明显也想到这三个字,呆住了。 “刘员外是要送寿礼,可你送个带血的观音,是想触谁的霉头?谁喜欢血观音呀?不但听着不吉利,还亵渎了观音呢。”五福轻飘飘的说。 刘员外身子一软,额上冒出层层细汗,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真要送上一尊血观音,那不是恭贺,而是诅咒了,那么自己的日子,哪还有什么日子?爽快点找个山旮旯躲着好了。 刘员外意识到自己差点自寻死路,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扶着了桌子边。 林掌柜见状,心里暗中吁了一口气,这自大又不懂行的,总算不会抓住他们店的失误过错了吧。 他们百宝银楼,可是救了他们刘家数十口呢,虽然是无意而为。 关键是眼前这位小姑娘点出。 林掌柜看向五福,看她凑近看那块石,眼里不掩饰欣赏和喜爱,却没有贪婪,心中微叹。 原来四公子真没有看走眼,眼前这位,真是有大才之人。 “五福姑娘,你可再发点善心,救一救这鸡血吧,一块好石,不能就这么毁了。”林掌柜长揖到底。 第一百零二章 求五福一救 五福直起身子,从鸡血石上收回视线,看向林掌柜。 “观音呢,就别用这块鸡血雕了。真要送玉观音,寻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岂不更好?”她摸了一下那莲花座:“至于这块鸡血……” 倒也不是不能救,但要让她救,那价钱就只能由她来定了。 林掌柜一个长揖,让刘员外也回过神来,他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五福手里。 “这位五福姑娘,你有什么法子救这块石,还望提点一二,这点小意思,你收下。”刘员外道:“不瞒你说,这块鸡血,是已经给知府大人掌过眼的,大人的喜爱之意我就不说了,我一心想以寿礼相赠,奈何……” 他懊恼的一拍自己的脸,道:“都是我这夯货,不懂,冒然行事,这好好的一块石,非要雕什么观音?如今可好了,这……” “刘员外,这也是您一片丹心,只是没想到这一点罢了。”林掌柜安慰道。 “林掌柜,五福姑娘说得好,幸亏是你们毁了,不然我这一大家子,只怕都没活路了!”刘员外抓着林掌柜的手满脸激动,又对五福说:“姑娘,在大人心里,我这块石肯定是送过去的,假如这换了别的,也不知他心里如何想。所以你看……” 五福明白他的意思,官场上的暗流,她在前世难道还看得少了? 她捏了捏手上的钱袋子,心想这刘员外还挺上道嘛,也是,这么会钻营,这点小银子,还能在话下? “五福姑娘,你好歹发个话,这鸡血,该怎么救才好?”林掌柜看她不说话,忙的开口:“从前我们说过的,你要是能雕能救,银子方面好说。” 不管是不是有意无意,他们店里把这鸡血毁了一点那是事实,不修整好,说不过去。 匠人们都根据这块鸡血而去想法子了,他想看看这五福有什么见解? 五福蹲下来,细细的看着那莲花座,以及整块鸡血的形状,在脑海中飞快的画图设计。 好石,做印章为佳,这么一块,不大不小,做个摆件也不差,平时保养得好,也不失它的价值。 只是坏在底部已经开雕,还坏了,所以最关键的是把这底部重新修整,又要衬上一整块鸡血,所以设计极为考究。 仔细看了一番,五福心里有了定义,道:“刘员外这块鸡血,作为寿礼相赠,其实最终是赠寿星呢,还是那位大人呢?” 刘员外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愕,看向林掌柜。 林掌柜眼神发亮,道:“姑娘直说好了。” “给寿星,若是常把玩的,老人喜长寿,可设计成玉龟印章。若是最终到那位大人手上,貔貅为佳。”五福淡淡的道。 貔貅,辟邪聚财,谁都喜欢,玉龟也是一样,龟代表长寿,谁不愿意和喜欢? 只是这鸡血谁得,自然更倾向谁来设计,那叫相宜。 所以,刘员外这送礼的目标,到底是那位寿星,还是那位大人呢? 目标定好了,才好行事嘛。 第一百零三章 给你熟人价 最终的礼送给谁?这也不用说了,其实送给谁,还不都是小辈的,而那位大人本就看上了这块鸡血。 但这样的话,却由一个小姑娘说出来,刘员外看向五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深意,看来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更要通透,竟连送礼的意义都给参透了。 作同样想法的还有林掌柜,他再一次想起四公子的话,看向五福的眼神更为热切。 “貔貅辟邪,不管是老是少,都是喜爱的,若是姑娘有这工艺,我看貔貅就不错。”刘员外毫不掩饰的说。 五福点头,早就猜到了。 “五福姑娘,这底部已经如此,你怎么雕个貔貅?”林掌柜还是多了一句问。 五福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故作高深的道:“这就是考匠人工艺的时候了!” 林掌柜脸上微热,是了,但凡有些本事的匠人,都有自己的秘技,说出来,让别人学了去,那叫什么秘技? 其实五福倒没有他的想法,只是她如今要养两张嘴,实在需要银子,所以得赚钱。 设计图说给百宝银楼的匠人倒不是不行,给银子她也可以说,但她更需要打响自己的名气,如此以后的路才更好走。 “那请姑娘出手。”林掌柜倒也很快恢复淡定:“这价钱?” “给你熟人折扣,手工费一百两白银。”五福开口:“一个月内可以交货,另外,切出来的碎料我要收走。” 百两,又是一百两白银! 林掌柜嘴角抽搐几下,她可真敢开价啊,而且回回都是百两,她是喜欢百两这两字不成? 五福像是看穿林掌柜的想法,道:“林掌柜,这是价值万两的鸡血石,我开百两也不多吧?这还是熟人价呢。要是刘员外个人找上我,没有五百两,我都不会接单!” 好个熟人价,好个口气大的姑娘,你是能把这鸡血变神了不成? “而且,这还是有了瑕疵的,单是修这一个我都得花上几天的时间。百两,真的是最便宜不过的价格了!”五福一指那突兀的被磕坏的莲花瓣。 这一指,林掌柜就觉得有些理亏,把那个匠人给骂了个半死,他师傅眼力价不成,连带着他也做不成好事,这都是什么事? 四公子还在这个府城停留,要知道自己治下的铺子接二连三的出问题,自己还要不要干了? “刘员外怎么看?”林掌柜看向往房梁的刘员外,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也是气结,只怕这个亏,自己和百宝银楼是要吃定了。 果然,刘员外听了就捋着胡子道:“既然把鸡血交给你们店,自然由你们店安排。”总要赔偿他的损失啊。 “这工费,那……”林掌柜试探的道,当初收这个单,也是说好了费用,现在做不好,还弄坏了,赔偿是要,但也没超出这么多的。 刘员外看他那算计的模样,想到虽然误打误撞,好歹让自己避开大祸,轻哼:“收货的时候满意了,我再添五十两。” 能从这周扒皮身上再扒出点来,也不算无功,林掌柜再接再厉,道:“那刘员外可要格外多谢五福姑娘了,都是她指出血观音雕不得呢!” 五福微笑,这林掌柜还真不错,太上道了。 第一百零四章 我有金刚器 几经商议,五福还是以百两的价格接下了这个单子,而且用百宝银楼的匠室,她只负责设计雕琢,除了银子,雕琢所多出来的碎料,她要拿走。 当然了,她不会因为贪图碎料而特意把这块鸡血给做小,所以,她和刘员外当场就比划了印章出来的效果图大小。 林掌柜在一旁看着,每听她说一句,就觉得震惊。 这太老辣了,从她嘴里出来的行话,有些连他都闻所未闻觉得新奇,可经她一解释,才恍然过来,哦,原来还能这样操作。 最最关键的是,连刘员外这样吹毛求疵的人,对她的话都十分信服,她是怎么做到的?好像随便说几句话,就把人给蛊惑了。 “五福姑娘,价格定了,碎料也给你,可你要是按时交不出货咋办?”刘员外问。 “到期交不出货,自然十倍赔付工费,也叫违约金。”五福说道:“刘员外要是不放心,咱们也可以签个约。” 刘员外很想说好,可看到小丫头眼里的亮光,他又觉得自己太小家了,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眼前这孩子,点出血观音的不妥,又点出送礼的弯弯道道,在这么小的年纪,如此通透,实在难得。 既然她敢接下这个单子,那么应该也能按时交货吧? 莫名的,刘员外想赌这一回,便道:“那我可就把身家性命都交给姑娘你了!” “刘员外放心!”五福淡笑。 接下来,又和刘员外敲定了那位大人的名讳,由林掌柜把他送走,五福在桌子上,根据这块鸡血石的大小拓了个草图。 林掌柜再回来的时候,看到五福拿着尺子在鸡血石上测量,又在纸上记下什么,专注度不亚于任何一个匠师。 “五福姑娘可真是老夫的福星,你这名字,起得真好,五福,五福,听着就吉祥。”林掌柜笑着上前。 五福抬头,把画好的图纸折叠起来,道:“林掌柜过喻了,没有我,凭着百宝银楼这么大的名声,又有林先生这样的鬼手大师,这个难关必定也能过。” “你可别笑我了,林先生身体不好,现在已经回京修养,并主持那边的生意。就是请他老人家出手,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怎么够?”林掌柜苦笑道。 五福笑而不语。 “姑娘,可真有把握?”林掌柜再次试探。 “若没有把握,我怎么会接这个单子,十倍赔付违约金,我哪来的银子?”五福笑着站了起来:“俗话说,没这金刚器不揽瓷器活呢,不巧的是,我有金刚器。” “那老夫就等着五福姑娘的神乎其技了。”林掌柜呵呵一笑。 五福点点头:“那我明天开始就过来处理,只是这里到底是人多,林掌柜可要看好了,出了事儿,这违约金就是贵店赔付了。” 林掌柜心中一凛,郑重的点头。 重新回到外堂,周氏正坐着喝茶,见五福出来,就说选好了。 五福看了一眼,是一对薄薄的银镯子,便劝她多添点。 林掌柜在一旁听着是准备认亲礼,很是乖觉换了一对更喜庆重量更高的镯子以及一对耳坠子,还是白送。 第一百零五章 惊扰姑娘了 眼看着五福就这么收下林掌柜赠送的手镯等物,周氏惶恐不已,可看女儿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中又觉得奇怪。 出了门,周氏就忍不住问:“五福,就这么收了人家的东西,可怎么行?” “娘,您安心收下吧,刚刚我帮了林掌柜一个大忙,这是他给我的谢礼。”五福说道。 帮忙的谢礼? “还有那个客人,叫刘员外的,也给了。”五福扬了扬手中的一个钱袋子。 周氏更觉奇怪,还给了银子? “是有那么点事儿。”五福没有详细解释,道:“所以不要担心银子,要买点什么,尽管买。” 周氏嗔道:“哪有你这样乱花的,银子得来不易,得攒着给你做嫁妆银子呢。” 嫁妆? 五福愣了一下,可以说,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吗? 现在也不是想那个的时候,她还小,便岔开了话题:“娘,因为我在百宝银楼接了个单子,帮他们设计雕琢一块鸡血石,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要每天都过来百宝银楼,直到完工为止。” 周氏头上还戴着她送的梅娘簪呢,自然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只是没想到她还会帮别人做,而且这每天都要来镇子…… “每天都要过来,会不会太累了?不能带回家做吗?之前你在家里也能雕呢!”周氏担忧的道:“而且你一个姑娘,也不安全。” “没事,不累的,每天这样走着,还能强身健体呢。娘您不觉得我身子骨比从前好了?” 周氏看她一眼,也不知是天气热还是如何,年轻的少女脸上红扑扑的,十分的健康水润,从前的苍白不知不觉的就看不见了。 而这个把月来,她吃的饭量也多了,有时候她上山,还能在山上偷偷吃了下来,想来也是给自己加餐吧,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整个人看着越发的健康。 周氏既欣慰又心酸,道:“那也是天气太热了,来来回回的走累得很,现在六月就跟蒸炉一样了,这到了七月就更热了。” 五福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要不咱们买条驴子?请大车店的帮着安个车,你就不用这么累了?”周氏看到大街上走过的骡子,突发奇想。 五福也看到了,说:“暂时还真不用,这么走路出来,也花不了多少时辰。” 她走路奔跑的目的还是为了自身的底子,所以真无所谓是不是用车。 周氏看她坚持,也只能作罢。 母女俩一边说话,前去杂货铺子买了些必要的东西,又去了文山书局。 五福知道周氏是例牌问信,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便进了书架去找书,她也想找几本书看一看。 周氏看她进去,先是松了一口气,才问起伙计她有没有信来。 文山书局分了两层,五福从楼梯上了二层,大大的屋子,书架高高的,五福随意的在架子上看着,忽然觉得后背炽热,像是有人在看着她,唰地转过身来。 在她身后不远,一个穿着素衫,头戴玉冠的男子站在那里,看她转过身来,微微勾唇,拱手打了个揖:“惊扰姑娘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大胆 男子站在窗棂旁,阳光洒了半边脸,有些看不太真切,直到他上前一步,五福才把他的样子看了个全。 双眉斜飞入鬓,唇厚薄相宜,眸光沉沉,衣着并不多华贵,可这通体的气质,却让人无法忽视,即便是他只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五福的视线和他对上,微微惊讶,走上前盯着他的脸看。 男子一怔,不知怎的,身体有些僵硬,也不知是因为她的走近,还是因她的唐突。 这丫头,还真是半点不避嫌。 五福想伸手去触摸,又觉得自己的行为欠缺,讪讪的收回,道:“你怎的还在这?” 男子再度愣住,看着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咳了一声。 “伤都好了?”五福再问。 话到这,再装着初遇不认识,就不太说得过去了。 “你怎么认出来了?”男子摸了一下脸,皱眉问。 五福笑了,指了指他的眼,道:“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变的,阿九公子。” 没错,眼前的这位清贵公子,就是之前五福的雇主,阿九是也。 “这是你的真容了吧?”五福再指他的脸,皮肤真好。 阿九看她没有半点羞涩,反而一副想要摸脸的跃跃欲试的模样,不禁无语,这丫头,未免太大胆。 “你来这做什么?”阿九问,也很意外会在这看到她。 他就是在这二层找书,有人上来,他就避到了一旁,可听着那人一边翻书,一边自言自语的,听着觉得有点熟悉,一看便看到了五福。 本没打算相认,奈何人家先认出自己。 “陪我娘来的,找几本书消磨时间。”五福扬了扬自己手上的书。 阿九眼尖,瞧到她手上拿着一本山志怪,道:“你一个丫头,看这种书?” 五福耸耸肩,打发时间的书,有什么不可的? 阿九看她无所谓的表情,再想到当初被她救了,她一个女子还不避嫌的背着他下山,想来就是个性子豁达,不局限在闺阁的女子。 而且,她长于山野,想来也没有高门大户里的规矩认知吧? 阿九也不是拘泥的人,眼前这位,到底是救命恩人,便道:“郭凡子写的山志怪不错,但比起颜尔,他还是差了一筹。”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书架里走去,走到其中一格,从中抽出一本厚厚的书来递给她:“颜尔学识不错,游走天下,见识俱是不凡,这些年把他看过听过走过的地方都整理成书,编的极其有趣。” “哦,你难道还认识他?”五福接过,随口一问。 阿九眼神闪烁,说道:“颜尔性情不羁,不爱被约束,考得状元却拒绝帝王赏官,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人人皆知。如今他虽不曾在朝为官,但所见所闻却是极受学子们追捧,便是一些老学士,也夸他是将相之才,可惜了。” 这样的人才,却不愿为国所用,这是一大损失。 五福听出他的可惜之意,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志。” “帝王自不是这么想,俗话说学得文与武,卖与帝王家,偏偏……”阿九摇头。 五福抬头,道:“要如此,那就剥夺他的头名呗,既然不想给皇家卖命,何必给他头名?白占了茅坑不拉屎!” 噗! 第一百零七章 不服 占着茅坑不拉屎! 阿福这话粗俗不堪,可那意指的意思,却让阿九哭笑不得,指着她,道:“你这是什么话?姑娘家怎地如此……”粗俗。 阿福斜睨着他:“怎么,难道不是吗?他占了头名却又不为国效力,不就等于占着茅坑却不……唔。” 她的话被阿九的大掌给捂在嘴里,不禁瞪大了眼看着他。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惊愕,阿九觉得手心滚烫,连忙收回来后一步:“抱歉,是我唐突了。” 五福挥挥手,道:“你的伤好全了?” 不是伤得挺重的么,现在看他好像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这么快就好了? “也七七八八了。”阿九倚在书架柜子边上,闲闲的回了一句。 “那就好。” 一时间,两人间静默无话,气氛有点尴尬。 就在阿九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周氏在楼下叫起了五福的名字。 “我娘叫我了,我得走了。”五福扬了扬手上的书:“我会好好看的。” 阿九点头,看着她像蝴蝶一样飘走,很快就没了影子,不由摇头。 真是像一阵风似的,来也快,走也快。 “爷,胡蝶那边有消息来了。”原野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口处。 阿九皱眉,道:“准备启程吧。” “是。” “交代一下,如果那位五福姑娘有消息想递,尽管呈上来。”阿九又道。 原野微怔,下意识地抬头看一眼自己的主子,很快就恢复他素来冷漠的样子:“是。” 主仆俩相继离去。 五福拿着书本出了书局,回头看了一眼,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里面除了银子,还放着一个阿九给的信牌。 文山书局。 “怎么了?”周氏看她停下不走,不禁问。 “你这次,有那个人的消息吗?”五福反问。 周氏心里一慌,有些紧张,在五福的目光下,支支吾吾的,愣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五福见状便知结果是什么,迟疑了一瞬道:“你想找他吗?” 周氏瞪大眼。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氏动了动嘴角,看着五福,怎么不想,这十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 “五福……” “你要想好,这么多年了,他不出现的原因只会有两个,一是人死了,二是他早就忘了你我,也必定早就成亲生子,如此,你也要坚持找吗?” 周氏的脸色惨白,她说的,她何尝不知,只是一直在自我安慰罢了。 但如果真像五福所说的那样,那人已经再娶生子,有妻有儿,那她该如何自处? 不,即便是这样,她也要问他一声为什么,他把她们母女置于何地? 十四年了啊,五福都快要及笈了。 “五福,我们等了这么多年,我,我不服!就是死,我也要一个答案。”周氏咬着唇道。 一句话就道出了她的选择,还是要找啊。 “你明年就及笈了,我也希望你有父亲在旁。”周氏又道。 “知道了。”五福淡淡一笑,抬腿走上前,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又道:“其实,没有他也没关系的。毕竟我从来没见过他,记忆里也没有。所以,他对我来说,存不存在真没关系的。” 周氏怔怔的站在原地。 第一百零八章 好狗不拦路 和周氏在街上的那一番话,五福不像周氏过后的心事重重,反倒跟随口说过即忘的样子,该做啥就做啥,仿佛那话只是闲谈,丝毫不放在心上。 她接了刘员外的单子,是要紧着忙起来的,毕竟时间有限,所以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就要往镇上去。 “让小玉跟你一起去吧!”周氏不放心她一个姑娘跑。 红玉看着五福,她倒是无所谓,但心里也想跟着五福的,至于原因,也说不上来,大概跟着她就心安吧。 五福道:“我这一去,大概要黄昏才能回来,这一天里,娘您自己在家我也不放心,小玉在,也能帮您做些事儿。” 周氏听了心中一热,嗔怪道:“家里能有什么事是忙不过来的?哪用两个人了。” 五福笑了笑:“反正你们在家吧,我出去赚钱,左右这家务事我也不喜干。”顿了顿又说:“不过家里的水缸等着我回来再挑水,你们不要就操劳了。” 周氏看向那新买的大水缸,又看眼前的少女,脸上黑了些,那瘦弱的肩膀,不知挑了多少回的水,她不愿她受苦,可五福坚持,说什么能锻炼身体。 这日复一日,她回回做点什么重活,都说是锻炼,包括这走路去镇子,看着还真的是比从前硬朗了。 “小玉,好好的看着家门。”五福又看着红玉,吩咐道:“遇着不长眼的来撒野,尽管一棍子打出去,然后等我回来。” 这一个家,女眷三个,周氏是个软弱的,指望不上,红玉虽然十岁,反而泼辣能顶事,所以她要拜托她。 红玉听了五福这话,就知道跟着她无望,但也是对自己委以重任,便点头道:“姑娘放心。” “那我去了!”五福背上自己的小布包,转身出门。 周氏和红玉看着她走远,这才关上院门。 “小玉,那你帮我整理送去我娘家的礼物吧!” “哎。” 五福飞快的跑进村子里,一路上还不忘和自己认识的孩子们招手打招呼。 “五福姐姐,有糖吗,给糖给糖。” 孩子们欢喜的拍手大叫。 自从上次五福给过糖后,再遇上孩子们也会顺手给一颗两颗,以至于现在一经过村子,孩子们就会管她要糖。 “姐姐现在有事儿,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带糖啊。”五福笑着说。 “好好。” 转过身,看到前面不远处站着两人,正满脸嫌弃的冷瞪着她。 舅母和表妹的组合,母女俩皆是目光不善。 五福可不是那种会用热脸孔贴人家冷屁股的人,即便眼前是长辈亲戚,让她看不顺眼的,也只会无视之。 所以,她连礼都没行,就大摇大摆的从母女俩身边走过。 “站住。” 周秀儿看不过眼,一把蹿到五福跟前去,叉着腰横眉怒眼的喝道:“五福,你怎么不向我娘行礼,没家教!” 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是来跟她找事儿了? 五福眼睛一眯,道:“你的家教没这样教过你吗?” “啥?”周秀儿不明。 “好狗不拦路!”五福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的肩膀一推,瞬间远去。 第一百零九章 母女算计 好狗不拦路! 周秀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了个趔趄,等回过神么,眼前连人影都没有了。 啥,五福她刚刚说啥来着,好狗…… 她骂她是狗? 周秀儿尖叫,转身望去,五福呢?那该死的臭蹄子呢? “娘,娘你听见了吗?五福她,她骂我是,是……”周秀儿气得跳脚,眼圈儿都红了。 鲁氏同样气,怎么没听见,五福那小蹄子的嘴巴是越来越毒,竟然骂人是狗? “娘,你一定要狠狠的教训她,给我出气儿。”周秀儿欺跺着脚恨声道。 鲁氏郁结:“你二叔过几天就要成亲了,这当口要是闹事儿不好看,你阿奶可不会放过咱们。” 提到祖母,周秀儿缩了缩脖子。 二叔十二那天成亲,这些日子家里来来往往的人,要么是修葺新房,要么是过礼,热闹的很。 而阿奶几乎每天都要对家里人说一声不能闹让家里没脸的事,不然不管是谁,都别怪她不客气。 所以周秀儿再没眼力价,也知道阿奶对二叔的亲事紧张得很,哪里敢做出格的事。 可现在么,她们也没做什么,是五福先骂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周秀儿嘟着嘴道:“娘,咱们好好儿的站在这里,招谁惹谁了?什么都没做,五福就骂人。咱们在理,阿奶也怪不得咱们!” “你阿奶偏心眼你还不知道?她可不管谁有理没理,触她眉头就不成!”鲁氏撇着嘴讥诮。 周秀儿轻哼:“阿奶偏心二叔,娘,等二婶进门,咱们大房还有地儿站?” 可不是么? 鲁氏也是恼怒,之前特意在梁家人跟前添堵,都没让这亲事不成,反而紧着急着就嫁过来了,那梁秀才啥时候病不好,偏要这当口来病,弄什么冲喜。 冲喜么,偏还是冲她梁家的喜,真不知婆婆是怎么想的,就这样都还同样这亲事,到时候喜都被冲走了,到家里的就是霉气儿,看她到时候怎个后悔! 鲁氏哼了一声:“冲喜冲喜,哪有几个好的,你看着吧,到时候要是没个好事,你二婶的名声,呵呵。” 周秀儿听着懵懂得很,也没深问,大人的事儿她才懒得管,倒是五福…… “娘,我听二云说,五福她们家里好像多了个丫头呢!”周秀儿小声的说:“娘,她们那穷酸的,哪来的钱买丫头?你说,会不会是五福她爹找来了?” 丫头啊,他们这样的农家,哪里用得了,这可都是大户人家里头才有的做派呢,那些小姐,不都是丫头婆子环拥的? 她是不信的,可二云说得有板有眼的,还说亲眼瞧见了,是个小丫头,估计才十岁的样子。 所以,她想是不是五福那个爹找来了,不然她们哪来的银子养丫头? “她们会用丫头?傻了吧!她们哪来的银子?至于五福她爹,这十几年连个信儿都没有,估计早就白骨一幅了!”鲁氏不屑道。 “是二云说的。”周秀儿不服。 鲁氏想了想,道:“走,咱们去你福婶家送了饼打过招呼就回家和你阿奶说去!” 说不定是真的,要么是英梅藏得深,藏着一大笔钱,如此的话,小叔成亲,她可不能不掏点了! 周秀儿眼睛微亮,提到五福她们,母女俩眼中的算计,是如出一辙。 第一百一十章 我必竭尽所能 五福接下来的日子会在百宝银楼的工匠室做事儿,林掌柜是早就上下打点过的,所以她一到,就被那叫金喜的小伙计引到专门的屋子。 “五姑娘,请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通告掌柜。”金喜给她奉了茶。 “你自去忙吧。”五福点头。 金喜应声下去,五福则打量起这个屋子。 因为昨天她就和林掌柜敲定了雕琢所需的工具等物,所以现在屋子里的一张长桌上,整齐的排列着各种器具。 在长桌的边上,还放了一台切割机,五福上前查看。 这时候的切割机自然不比前世她用过的那么精良,前辈子,因为科技的越发高级,切割机也从原始逐渐改进,而她所用过的,也是顶尖中的顶尖,配合激光电脑等,仪器精准,想切零点一毫米,就不会多出来两毫米。 但饶是如此,五福也不会完全依靠高科技,而是经常手动,那样做的效果是锻炼眼力和手劲以及手感。 眼前这切割机,十分的原石,刀应该是用玄铁的材质,也算不差了。 五福小心的用指腹刮了刮,暗暗的点头,又检查起其他工具来。 等一系列所需的工具都检查过,五福脑海里也渐渐的有了一幅蓝图,先从哪步开始,所用到什么工具。 “五福姑娘。”林掌柜进门,打破五福的思考。 五福微微屈膝行里,目光落在他身后小厮的托盘上,无声的笑了笑。 “实在不巧,刚刚有个贵客在,耽搁了。”林掌柜解释。 “没事儿,林掌柜要忙,自去忙,把石头放下就行了!”五福指了指那托盘。 林掌柜亲自捧了上来,小心翼翼的说:“如此,拜托姑娘了!” 五福摸一下那块鸡血石,触手冰凉,道:“我必竭尽所能。” 林掌柜点点头,站着不动。 五福把那鸡血石搬到自己跟前,看着它整体的形状,目光落在那磕破了的一角。 要雕琢貔貅,首先的就是要修复这瑕疵,补是不能的了,补不了的,只能利用貔貅的形体而改造这一块。 五福拿出自己昨晚熬夜画出来的草图,仔细的看了看图上的貔貅,再对比那个莲花底座,拿起炭笔比划。 跟前,有一片阴影下来,五福抬头,见林掌柜还在,不禁疑惑。 “林掌柜还有事?” 林掌柜略显尴尬,没事,他就是想看看她要怎么做,也好跟公子交代。 没错,昨天和五福定了这个交易,他就连夜去禀报四公子此事,毕竟让一个年仅十四的丫头来雕琢一块上品鸡血石,是个极大胆的尝试。 而且,还是以百宝银楼的名义,一旦弄不好,这可是要失颜面的事。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求见了四公子,也上报了这个事。 他已经做好了被四公子责备的准备,可四公子听了,竟然没有半点责备的样子,反而很惊讶和好奇。 “什么时候能完工?等货出来后,呈上来我看看。”闻四公子如是说。 林掌柜诚惶诚恐的应了,对此,他对五福的期待更大了。 这可是关乎他以后的前途的大事儿啊,一旦成了,那他就是慧眼识人才。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她会用作品说话 五福接下刘员外的这个鸡血石雕琢时曾说光是修复那个崩掉的一角就要花上几天的时间,还真没夸大其词。 眼下,她光是拿着炭笔修改图样和在那莲花底座刻画,就花了半天的时间,这还没完全修出最理想的图案来呢,更别说下刀子雕琢了。 放下炭笔,五福站起来,身子一晃,头昏目眩,窗外射进来的阳光让她刺目发昏。 坐太久了! 五福伸了个懒腰,临空踢了踢腿,走出门去,外头的院子人声阵阵,有些闹,待在廊下站定,她也看清了院子的人。 都是穿着青白色布衫,腰间扎着布带戴着幞头的男人,有老有小,且手上都拿着一个大瓷碗。 这都是百宝银楼养的匠人。 看到五福出现,众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即都别开头去,轻嗤出声。 “林掌柜也是被人蒙骗了,这么好的一块鸡血,竟然交给一个乳臭未乾的丫头来雕琢,真真丢煞我等。” “可不是,这里谁不是大匠?就是咱这老幺小柱子,也是有十年工艺的工匠,偏偏……” “猪油蒙了心啊。以为是宝,且等着,总有林掌柜叫苦的那一天,刘员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算了吧,林先生的弟子都没说话呢,哪轮得到你我抱不平了?咱们安安分分的领着工钱,谁也不得罪。” “那也不该……百宝银楼怕是要败落了!” “正是,林先生该回来坐镇的,咳咳……别说了!” 五福耳力极好,把闲话听了个全,再看向那几个正排队领饭的人,他们都不屑的别开眼,看来对她很是不满和不悦呢! 也是,自己才多大,却要做一块上品鸡血石的主雕匠师,自然会让那些老油条质疑和不服的。 “五福姑娘。”林掌柜过来,是特意领五福用餐的,生怕她对这边不清楚。 让负责打饭菜的陈婆子给五福打了一份,又带着她坐到廊下放着的小木凳上。 “可有什么不习惯的?你尽管说!”林掌柜笑道。 “一切都还好,劳您挂心!”五福拨弄着饭菜说,又看一眼其他坐在廊下的人。 个个都瞄着这边竖起耳朵呢,是觉得自己和林掌柜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才得了这个任务? 有意思。 林掌柜见她不说话,不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几人立即转过头去,慌慌张张的吃饭。 林掌柜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道:“五福姑娘,你尽管做你的,也不用看外人的目光。真金不怕火炼,是不是有真本事,只要你做出来了,大家就无话可说了!” 他也知道自己用五福,银楼里的匠人都很不爽,甚至有人找到他毛遂自荐,明里暗里暗示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可既然连公子都发话了,他有什么用不得的? “林掌柜放心,我从来不是会在意外人目光的人。”五福淡淡一笑。 五福还真没在意,也没打算解释,这不是她的风格,等作品出来了,大家都有眼睛看,也才会知道,她究竟有没有真材实料? 她,从来都是用作品说话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叱骂 兴许是看到了别人眼里的不服气,又或者是五福自己本来就倔强,好胜心强,所以这第一个单子,她得卯足了劲儿,赌上自己的本事。 午饭吃过,五福也没有休息,一头扎进了属于她的工匠室,继续去描绘和设计那已经崩掉的底座。 不是她吹毛求疵,而是本身玉石已有瑕疵,要遮住这一点,不能忽略,而是要利用它,把坏掉的和没坏的完美的契合起来,下手的时候,才能完美的塑造出貔貅。 这是她第一个单子,得一炮而红才行。 门被敲响,一下两下三下,很是急切。 五福抬起头,眉头皱起,她专心做事儿的时候,并不喜欢被人打扰。 “进来。” 这语气,带了点不耐烦,门外的人却没感觉到,飞快的推开门。 这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男子,穿着百宝银楼清一色的工匠服,脸色苍白,十分瘦弱憔悴,双眼更是了无神采。 “你是?”五福并不认得这人,看他直瞪瞪的眼神,只觉得有些怪异。 忽然,他扑了过来,双手抓向桌上的鸡血石。 五福眼神一厉,想也不想的就一手劈下去,正中他的手腕。 那人嗷了一声,抓着手腕叫疼,这才看向五福。 他眼睛里的焦距,渐渐凝聚起来,带着点疯狂。 五福拉过一旁的红绸布,盖住鸡血石,冷声呵斥:“我不管你是谁,给我马上滚出去!”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最烦有人打扰她的专注,这个还是疯的,进来就打鸡血石的主意? 开什么玩笑,单子她接了,这人来找事儿,不是和百宝银楼过不去,而是和她五福过不去。 他要是动了这块鸡血的心思,不管是不是她的错,都会和她有直接的关系,因为鸡血石现在是她在雕琢,没保护好,就是她失职。 失职代表什么,代表这单子会毁约,也就代表她的名头全堕。 所以,五福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你没有办法的是不是?它的底座已经崩了,要么完全切掉重塑,要么放弃,你没办法把它重新雕琢成观音的,是不是?”男子红着眼连声追问,双手又去扯那块红绸布。 她没有办法的,那不可能复原,就连师傅,都不可能。 “你说啊!”看五福不说话,男子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几乎是冲着五福吼。 “你是朱子俊?” 男子,不,朱子俊眼睛瞪大:“回答我!” “凭什么要回答你?”五福冷笑:“你当你是谁,你让回答就回答?你算什么东西!” “它崩掉了,已经崩了,那不可能再雕琢观音,你怎么可能……” “谁说我要雕琢观音?另外,就算崩了又如何,你不能把它修复,谁说的我不能?你师傅吗?他说不能就不能?”五福叱骂出声:“就你这样,人家说什么就做什么,你做什么大匠师?鸡血石雕观音,亏你做得出!” 一个优秀的匠师,应该知道自己手上的玉石,什么花样最适合它,那才是真正对玉石的了解和对自己的尊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不爽就骂 朱子俊被五福一个劈头骂给骂得双脚一趔趄,呆呆的看着她。 “用鸡血石雕出一个血观音么,亏你做得出呢,也不怕观音大士降罪与你!”五福继续讥笑。 鸡血观音,其实也不是没有人雕出来,这个时代她不知,但在她那个世纪,她也见到过鸡血观音,别人怎么想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看着就觉得寒瘆。 先不提这有没有什么忌讳,光是一个血观音三个字,就让人觉得别扭。 观音观音,不该是纯净慈悲的吗?加个血字算什么鬼? 而在这古代,难道还比现代更开通,对这些不以为意? 五福还真没见识过,远的不说,就是她娘平素上香供佛,自己要敬香时,也不许自己用手指指向观音大士呢,说是不敬。 所以,五福不喜以鸡血石雕观音。 而她一个人尚且如此,古人难道就没有半点避忌? “谁说的鸡血石不能雕观音,谁说的?”朱子俊脸红脖子粗的喊:“我就看到过。” “所以,你崩掉了啊。”五福斜睨着他,道:“只是一个莲花底座,你都崩掉了,还谈观音?你想过为什么会崩么?” 朱子俊神色一变,脸色有些惊恐,呆呆的看着那红绸,似乎想透过它看清底下的物件。 五福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往怪罪那边想了,不过她没引导他回来,因为她不爽。 谁叫他要在她专注的时候打扰她了? 既然这样,想歪就想歪,何况这是他技术不精。 再看朱子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五福也懒得和他再说下去,干脆赶人:“我忙得很,你说完了就滚蛋!”说着,重新坐下来,拉开红绸,继续刚才的工作,刚刚是画到哪来着? 该死的,最烦就是中途被打断,思路一断,就不再是原来的路子了。 “你告诉我,你其实,不能把它雕琢修复的,是不是?”朱子俊却没就此离去,而是哀求着问。 五福撩他一眼:“你这话,其实不是要质疑我,而是要说服你自己。” 朱子俊嘴一抿。 五福讥笑:“你连承认自己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想做匠师?我劝你还是早早洗手不干的好!” “你,你算什么……”朱子俊恼羞成怒的指着她。 “不是吗?你这话,不就是想要我认同你是对的?”五福沉着脸道:“别说这底座崩了,就是它整个从中间崩了,我都能把它用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人前。如果非要雕琢观音,也不一定不能,就这里……” 她指着那崩掉的一块,一路延伸,道:“雕成云彩就能遮住这崩掉的莲座,半遮半掩,脚下祥云,不能吗?” 经她一说,朱子俊自行在脑海里想着那样子,脸色越来越白。 “崩掉就崩掉了,你只想着可惜和懊恼,不想着怎么去补救遮瑕,不重新设计新的图案,只局限在一个图样,那你就是把自己局限在一条路上,这条路一断,你不就自寻死路吗?” 五福哼了一声:“一个优秀的匠师,一块玉石拿到手,要把它完成,至少准备两副以上的图样,甚至是相联的。如此,你错了,才能有马上补救的机会!”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这人没什么同情心 朱子俊失魂落魄的踉跄着脚步走出五福的匠室,五福冷眼瞧着,摇摇头。 她说的够多了,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自己,作为林先生的弟子,再看这莲花底座雕琢得精细,多少有些本事吧? 可惜了,眼光太局限了,如果这样一直局限下去,估计也成不了大师了。 人啊,哪能局限于一点呢? 五福拿起炭笔,又继续修图,并在那块石头上刻下许多的标记。 砰! 门被人用力推开,五福吓了一跳,抬头看去,是朱子俊去而复返。 五福这次是真怒了,冷着脸道:“姓朱的,我敬你是一个匠师,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滚出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当她不发威是病猫么? 朱子俊走过来,说道:“五姑娘,你,让我帮你好吗?” 啥,帮她? 朱子俊指着那块鸡血石,道:“我不知道你要怎么雕琢,但让我在一旁帮你成吗?我,我想看着……” “你觉得我需要你帮忙吗?”五福觉得好笑,指着那崩掉的一块道:“让你越帮越忙么?” 朱子俊脸上划过一丝难堪,咬了一下舌头,道:“我知道我工艺不够精,但是……”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出去!”五福没好气的赶人。 “那我,我在一旁看着,就看着成吗?”朱子俊恳求。 五福黑着脸:“你意思是要和我共处一室?你是想让我名声全无?” 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不代表她不珍惜名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外人怎么想? 五福又不傻,明明可以避免还让自己落在麻烦的境地,抱歉,她可没自虐的想法。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朱子俊脸涨红,道:“在下年已三旬,家中有妻有儿,有一女也十三了。” 意思是能当你爹的年纪了。 “朱匠师你难道不知道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吗?”五福冷冷的瞪着他:“你一个男人自然不在意,我姑娘家,就是你两次出入我这屋子,足够让我被唾沫淹死。” 朱子俊呐呐:“对,对不起,我就是,就是不甘心!”他盯着那块鸡血石,道:“这是我出师后,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上好鸡血,我有信心会雕出最好的,只是没想到,没想到……所以,我求求你。” “哦,这样么。”五福挑眉,在他满脸期盼的目光下,勾了勾嘴角:“你挺可怜的。但抱歉了,我这人没什么同情心!” “你……”朱子俊气得脸通红,这少女,这才什么年纪,嘴巴怎么这么的不饶人? “另外,你是林先生的弟子吧?不知道你这样请求,是要置你先生于何地?”五福再讥。 古人不都讲究尊师重道吗?这朱子俊口口声声请求,是要让他老师颜面扫地吗? 朱子俊神色一黯:“自从这个鸡血崩掉后,先生就说我不适合在这行做,也没什么能教我的,并已经把我逐出了师门,我再也不是先生的弟子了,我们的师徒关系,已经尽了!” 五福一愣,心想,这老头还真是怕事,甩手甩得真快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故意打脸呢 不管朱子俊怎么说可怜怎么哀求,五福都没有答应他的请求,共处一室是小事,关键是她不喜欢被人打扰,比起有人帮忙,她更喜欢自己独自完成,如此思路才不会被打断。 这是她一贯的风格。 而且,眼前这个鸡血石,是她的头一个单子,要让人看清楚她的实力,自然得由她自己完成。 所以,朱子俊说什么,她都不会同意的。 她不同意,朱子俊只能离开,落寞的身影让人看得无语,五福道:“等这个作品完成后,你大可以让林掌柜给你看一眼。” 朱子俊身子一僵,什么话也没说,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五福没把这段插曲放在心上,专心致志的干自己的活。 京城。 一间五进的大宅子里,其中一间书房,有人砸碎了手中的一件白玉把件。 矗立在一旁的管家连忙招呼小厮进来清扫,飞快的退出去。 “师傅,林发那老匹夫必定是故意的,就是要羞辱您,羞辱咱们呢。”在书桌跟前,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皱着眉对案桌后的老者说道。 老者眼神冷厉的扫他一眼,男人瑟缩了下,抿了抿唇。 要是五福在此,就会认出,哦,是那个怕事的大师。 没错,眼前的,正是当初和五福赌石的林公允先生和他的大弟子于震。 林先生脸色铁青的抓过案桌上摆着的玉蝉在手上把玩,沉声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眼人一瞧便知,还要你来提醒吗?” 自打那次赌石看走眼,输给了一个乳臭未乾的死丫头,他就从帽峰镇离开了,并非是他急着想离开,而是林掌柜和四公子的意思,让他以眼疾需要治疗回京。 眼疾眼疾,其实就是遮丑,免得传出去让百宝银楼的名声堕了。 林公允一想到这一点,就恨恨的,帽峰镇肯定是和他八字不合,这把年纪,风光了一辈子,却不想临老了才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 简直奇耻大辱。 这还不算,朱子俊那蠢货竟又出了那么一茬子事,这大大的打了他老脸一巴掌,丢人现眼。 为免受那蠢货牵连,他听从大弟子的建议,和朱子俊解除师徒关系,但这也不能掩盖那蠢货曾是他弟子的事儿。 但最大的打击都不在这,而是林发那老匹夫,竟然用那个死丫头,去雕琢被朱子俊损坏的鸡血石? 这是补救吗? 这是实实在在的打他林公允的脸啊! 他林公允,弟子难道只有朱子俊一个?就算没有弟子在帽峰镇,那还有其他匠师,偏偏林发那死老头,就用了那么丫头。 而且,还是自己在她手里丢过一次人的那个死丫头。 想到这一点,林公允就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真是可笑,一个小丫头,一次能看出石里有翠,还能回回都看出,还能雕琢出比他林公允的弟子更好的玉器? 就凭她一个十四岁的丫头? 林公允牙龈磨得咯咯响,忘了一点,就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十四岁的丫头,就赢了他一个年已花甲的知名大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作为林先生的头号大弟子,于震自然是眼力价一等一的,眼看师傅的脸黑得似锅底,便小意的奉上一盏茶递过去。 “所以说,师傅,林发这老匹夫此举,分明就不把您放在眼内,不然哪个匠师不成?他偏偏把那鸡血给了不知哪个山旮旯冒出来的野丫头雕琢,那才多大的丫头?”于震听到那消息也是觉得可笑和不屑。 林公允冷笑不语。 “依我看,这老匹夫打师傅您的脸不说,恐怕这脑子里也是有些糊涂了,竟就让个丫头来雕琢。她甚至还不是个匠师吧?”于震再道。 “那丫头,从不曾见过,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林公允想起五福那张脸,灰白的眉皱起来。 但他再不屑,也有些感慨,这么小的年纪,还是个女娃儿,竟真就辨出石来了? “管她是什么来头呢,名不经传的,就那次和师傅您赌石赢了……”于震说着看老头子脸色更黑,忙的改口,道:“那也是一时走了狗屎运,白撞出来的,哪比得上师傅您打小就扎下的根基,是真材实料的本事,也是人人尊敬的大师呢。” 林公允听了这恭维说话,脸色稍霁,拿过茶盏啜了一口,道:“就是这样,人家还是把她奉为神一样,高高的供着呢。” “所以弟子说这老匹夫脑子是被驴踢了嘛。”于震忙道。 林公允冷笑:“说这个有什么用,偏生四公子也应允同意,他们这么胡来,也不怕毁了百宝银楼这百年声誉。” 这又是他不满的一点,林掌柜那决定,闻四公子不斥责不说,还表示支持,这是让他的脸往哪搁? 想到那小小少年淡泊的样子,还有那眼神,林公允心气有点不平。 人有个好出身真不一样,小小少年即便没多大建树,可出身摆在哪里,就让人忽略不得。 身份一压,他就是百宝银楼的顶尖大师,也是要低人一等。 林公允死死的抿着唇,他是穷苦寒门出身,打小就开始学玉石雕琢,受尽了多少冷眼,多少的挫折,一路走过来才成了大师,功成名就。 可惜就是儿子没本事,倒是孙子是个读书的料,还得靠着闻家,所以这么多年,他也才死心塌地的为闻家服务着。 可他的一片丹心,被个小小少年作践了,真真是可悲可笑。 “其实要我说,百宝银楼还不是靠着师傅您撑着,才有这么大的名声,分铺子一间接一间的开。要没有您,哪有这么红火?”于震瞄着师傅的脸色,小声道:“师傅,今年不是和百宝银楼满约了吗?既然他们不看重,咱们又何必留在这被人作践糟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 林公允心里一动。 “师傅,那曲家,不是三番四次的重金请您过去坐镇他们万宝楼么?”于震声音再小了点。 林公允看过去,眸子里暗芒闪动。 “师傅放心,您去哪,我们这些师兄弟自然是跟着您去哪的。咱们一走,百宝银楼想要和从前那样,难喽!” 叩叩叩。 林公允的手指敲在桌子上,半晌道:“你小妾不是生了一对双胞胎?满月的时候,请了曲管事过去,一起吃上两杯。” 于震一喜,长揖应下:“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挖她的老底 接下来的日子,五福天天吃过早饭就往镇上跑,六月的太阳越来越毒,到了差不多中旬的时候,她比之前更黑了些,可双眼却也更亮了。 五福在文山书局用阿九留给她的信牌递了一个消息。 消息层层叠叠的递增上去,终落在了阿九手上。 “找人?”他看着那一个名字问。 原野点头,回道:“听说她母亲每次到镇上都会去书局打听有没有她的信件。这人的名字,属下猜测,应该就是那位姑娘的父亲。” 五福母女的来历,不用阿九吩咐,早在接到主子的时候,原野就吩咐下去查了个清楚。 五福,私生女,年十四,周氏年少时与人私定终身后珠胎暗结,多年来被娘家嫌弃,母女相依为命,并无什么伤害力。 所以这个名字,该是和周氏定终身的男人。 “只有一个名字?”阿九问。 “是!” “伍礼宏。”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不过阿九没在意,道:“既然多年不来寻,想来早有心抛弃,说不准连名字都是假的。” 这都不是新鲜事了,不说南岳国,就是北燕国,一个男子要骗婚,随便编个名字造个身份就能骗得好些良家女子上钩,等事成了拍拍屁股就走了,根本不会理会女子为此会得到什么代价。 而这样的事,手法也是层出不穷了,在一些世家里,更腌臜,毕竟他们有那个权力,想要掩盖一些事,容易至极。 “爷的意思?” “就按这名字去查一查吧。”阿九扔下写着名字的纸贴,道:“也不用怎么打听,平素注意着就是了。” 原野一讶,看了看主子,不是说那位姑娘呈上来的都注意么? 阿九没理会他的眼神,心里却想着那两天在五福那个破家时她的态度。 那丫头,是个心胸开阔的,寻得着寻不着对她来说都无所谓吧,倒是她母亲,是个执着的,对爱人痴迷,倒是个痴人。 也是奇怪,这样的女人,一心向夫,性子软弱执着,怎会教出这么一个颇有点离经叛道的女儿来? 阿九又想起在书局遇到五福时,她所说的那句占着茅坑不拉屎,比喻颜尔的所谓不羁。 噗! 阿九笑了出来,颜尔要是知道一个小丫头这么评他,估计会气得冲过来找她算账。 一个辣性子,一个爆性子,两人对上,也不知谁会赢。 原野看到阿九出神的笑,满脸错愕,跟见了鬼似的,爷刚刚那笑,好傻!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阿九咳了一声,道:“还有什么事?” “哦,那五福姑娘接了百宝银楼的一个单子……”原野决定把五福的事再说一说,他肯定主子是有兴趣的。 果然,看到他眼里的光,原野暗暗称奇,便递上了一枚小佩:“这是那位姑娘雕的。” 阿九接过来,对着光一看,十分的惊讶,她还会雕琢?而且还雕得这么好? 会雕琢,还会功夫,虽然那功夫看着诡异,但普通的男人肯定近不了她的身,自己不都吃了一回亏么? 这丫头真如资料上所说的只是个不堪的私生女? 阿九越发好奇,道:“你去把她的底子从小到大再重新捋一遍,仔细的。” 他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可以挖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簪子被抢 百宝银楼。 五福放下手中切刀,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再伸了个懒腰,看着面前已经切出合适大小形状的印章,吐了一口浊气。 她摩挲着那莲花底座,因为切割的原因,现在整个底座虽还有形在,但多出了一大块用于雕琢的杂石,接下来,就是雕琢心中想要的貔貅了。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五福把鸡血石放在柜子里锁起来,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归家。 “五福姑娘,这就要走了?”金喜看她出来,笑着打招呼。 五福笑道:“今儿家中有事,所以先走了。” “姑娘好走!”金喜把她送出门,才转身回铺子,遇着另一个伙计长贵,笑了笑。 “哼。看你那狗腿的模样,那丫头乳臭未干的,能干出什么大事来?我就不信她真能雕出好器。”长贵不屑的冲他撇撇嘴。 金喜淡笑道:“谁知道呢,说不准还真能呢,林掌柜和那刘员外也都不是吃素的,要是对她没点信心,能把上品的鸡血石交到她手里?” 长贵吃了一噎,强辩道:“谁知道那丫头施了什么妖法。” 金喜笑笑不接话,是不是施妖法他不知,但就是施了也是她的本事。 平日里,他回回看到五福她都是神情淡淡的,可就是让人打从心里觉得她能雕好。 所以,他也很期待,在这个人人都不看好的小姑娘手上,最终会出来什么好器? 长贵看他那副样子,轻哼一声,自去偷懒不提。 五福说今儿家中有事,其实也不是别的,而是再过一天就是她小舅周学礼成亲的日子,今天周氏是送礼过娘家的。 虽说周氏会带着红玉过去,但五福也不太放心,那周家人,可是能吃人的,周氏和红玉,一个软弱一个年幼,真怕她们顶不住事吃了亏。 所以,五福回家的脚程比平时快了一半不止,几乎都是跑着回去的,以至于到村里,她的脸红扑扑的满头是汗。 天气愈发的热了。 而在山脚边的小房子,周氏也正对红玉请求着。 “小玉,今儿的事,可不能和五福说,知道吗?”周氏道。 红玉皱眉,道:“娘子,她们也太过了,那根簪子是姑娘送给您的,却抢了过去。便是我不说,姑娘也会发现的。” 周氏摸了摸头上,平时插着的那根梅娘簪已经不见了,想起今天在娘家的境遇,不禁露出个苦笑。 为了给小弟添喜,她特意打扮得喜庆的去娘家送礼,就是想让娘他们看着高兴。 没曾想,高兴是高兴了,大嫂却眼尖的看到了她头上的那根翡翠簪子,眼都红了,趁着她去茅房的时候截住了她,说什么作为大嫂,新弟媳进门,却没个像样的首饰压场,多难看呀? 这一番话说完,她就二话不说把簪子给拔了插在头上,说是借过去戴两天,等新媳妇进门敬过茶认过亲了,再还给她。 “没事儿,我就说收好了就成,而且等弟媳妇进门了,她会还我的。”周氏勉强的笑了笑。 红玉偷偷翻了个白眼,暗自嘀咕:“就她还会还?大概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抢回来 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周氏听到这话脸上滚烫,略有些不悦的看着红玉。 红玉抿了一下唇,还是鼓起勇气道:“娘子,我并非有意冒犯舅太太她们,但那根簪子,是姑娘亲自雕琢给娘子您的,还命了名梅娘簪,可见姑娘对您的敬重和爱护。” 周氏心中一热。 “娘子您也很珍惜爱护这根簪子的是不?毕竟那是姑娘的一番心意,是她孝敬您的。可舅太太抢了过去,说好听是借,但她真会还么?我看未必。您说,姑娘要是知道,得该多难过?”红玉觑着她的神色说:“那可是姑娘第一次送给您的礼物。” 周氏听着也急了,道:“但是,不抢也抢了,怎么办?” “自然是要抢回来啊。”红玉想也不想的回道。 周氏很是踌躇:“大嫂那人,真这么好说话,这么些年,我们母女也不会……” 她没把话说全,可红玉人小鬼大,多少猜到那个中意思,尤其是在见识过周家人的无耻之后,愈发觉得她家姑娘的话是真理,防着周家是对的。 “姑娘说,先礼而后兵,她要是不给,就跟她开撕,反正她也不要脸。”红玉大着胆子说。 周氏皱眉:“小玉,你怎的跟五福学的一个样了。” 红玉吐了吐舌头。 来了这个家后,平素除了帮着周氏一起做家务事,她最喜欢跟在五福身后,听她说话,看她做事,而五福,也有意无意的教她一些事儿,包括读书写字。 所以她才会说出先礼后兵这个词,也是五福教的。 “今天先瞒着,明天我就去要回来!”周氏道。 红玉个刚想回话,门口就传来五福的声音。 “要什么回来?” 红玉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姑娘回来了。 周氏则是满脸惊慌,今天这孩子怎的回得这么早? 五福进门,周氏的手脚有些无处放,下意识的摸头,又觉得那太明显了,又把手放下来,微微侧着脸,不让五福看到她的发髻空荡荡的。 “今儿怎回得这样早?”周氏努力掩饰脸上的慌乱,笑着问。 “嗯,也差不多时候了,你们去小舅家送礼可还顺利?”五福放下自己的小布包。 周氏对红玉使了个眼色,道:“顺利,哪有不顺利的?是了,你小舅成亲那天,你也去喝酒吧?给林掌柜那边打个招呼。” “好。”五福对红玉招呼:“给我打碗凉水来,热死我了。” 红玉很是踌躇的往外走,一脸的欲言又止。 周氏则道:“我去烧饭,正好在山上采了一根竹笋,给你做点爽口的笋丝。” 五福笑着说好,周氏松口气,脚步飞快的往外走。 “娘,慢着!”五福眼尖的瞄到她的发髻,有点不对。 周氏身子一僵,转过身来:“怎,怎么了?” 五福眼睛微眯,走过去,在她的头上看了又看:“娘,您的簪子呢?” 天天都戴着,如今怎么不见了,只用一根竹簪别着,簪子去哪了? 周氏看着她,在她越来越冷厉的眼神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了头。 第一百二十章 你争我夺 周家。 鲁氏正和周秀儿凑在一起看从周氏那边抢来的翡翠簪子。 “娘,你让我看看,给我戴戴,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簪子呢?瞧这水头,比娘你压在箱底的那根还要好上百倍呢!”周秀儿急哄哄的去夺。 “哎哎,你当心点,这一看就是上品的翡翠,娘那根可掺了无数杂质的跟石头没啥两样的,能比吗?”鲁氏见簪子被女儿夺去了,不禁肉痛。 周秀儿才不管呢,凑到小铜镜前,小心的把簪子插在自己头上的那个小髻上。 翠绿的簪子掩在乌黑的发间,周秀儿喜得眉开眼笑的,对着镜子左看又看,啧啧称叹:“真好看,真是太好看了。娘,你瞧瞧,是不是很衬我?” 到底是年轻,戴着确实出色,所以女人,没个得体贵重的首饰压头,颜色都要淡几分。 鲁氏心里酸溜溜的,道:“好看是好看,可你一个没及笄的丫头,都没挽发呢,戴什么簪子。”说着,就劈手去拔。 周秀儿一躲,身子轻盈的避开她娘的魔爪,瞪眼道:“娘,这簪子给了我吧,我戴着比你戴着好看多了!” 鲁氏可不舍得,便哄道:“等你大点再给你,这两天先给娘戴着,你二婶要进门了,我要是没个好首饰压头,肯定被她压过一头去!” 这也是她心中的实话,弟媳身份比她的高点,好歹是个秀才女儿,而她是个白丁而已。 本来婆婆就偏心二房,她不压着,以后咋见人? 周秀儿可不会被她娘哄住,嘟着嘴说:“娘又要哄我,过了你手,还能给我?” 鲁氏被女儿说得脸上一烫,嗔道:“死丫头,娘什么时候短过你的?我的不都是你的?你要什么娘没给你了?将来你出嫁,娘还会让你光秃秃的没根首饰?” “就是这样,娘也还有两个儿子呢,大哥肯定也比我先娶妻。”周秀儿心中的小九九打得啪啪响,道:“女儿嫁了就是泼出去的水,你的好东西,肯定留着给大哥和小弟,才不会便宜我呢!” 不得不说,周秀儿真相了,鲁氏还真是这样想的,不管她多疼女儿,可将来也是别人家的,好东西么,肯定要留着自家的子子孙孙,哪能便宜了别人? “你这死丫头,咋说话的,是要拿刀子剜娘的心了?娘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不过是这两天娘先戴着,要知道,你二婶要进门了,娘被人看轻了,你脸上好看?” 周秀儿见好就收,乖乖的把簪子插回在鲁氏的头上,满脸讨好的道:“那说好了,以后这簪子,娘可要给我。嗯,我看就等我及笄的时候给我插头就好了!” 鲁氏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捏她的小鼻子,嗔道:“依你,都依你,成了吧!” 周秀儿笑嘻嘻的搂着她娘的手臂,不舍的看了一眼那簪子,问:“娘,姑母看来是藏得够深的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还有那个叫小玉的丫头。娘,要说她手上没拿捏,我是半点都不信的,不然哪来的簪子,还有丫头?” 鲁氏眼睛一眯。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算计 秀儿说的,鲁氏心中也是有所怀疑的,早之前听她说还不为意,但今天英梅送礼过来,那是样样齐全的,再还有穿戴。 看到她发间碧绿的翡翠簪子,鲁氏觉得自己的眼睛也跟着绿了,原以为自己早就从英梅那搜刮不少东西,可回回都还有新的。 一如这根簪子,从前哪里见她戴过? 可英梅怎么说的,说是五福雕了送给她的,啊呸,就五福那小蹄子,会雕出这样好的簪子? 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好吧,姑且说五福有一手能雕,可她哪来的翡翠,更别说是水头这么足的好翠,大山里捡来的么? 这不管是那一条,都不足以让别人信服嘛。 所以鲁氏想,要么是从前周氏那个野男人给她的叫她藏起来了,要么就是公爹偷偷给她买的。 总之不能是五福送的,往哪说,都不会有人信。 “娘,姑母平时太能装了,你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却能藏着这么个好东西,说不准还藏了许多呢!”周秀儿撇着嘴不屑的讥道。 鲁氏就道:“你知道什么?男人就好一口,柔弱是女人的利器,眼泪一掉,脸一白,男人就缴械投降了。当初,她不就是……” 她说着说着,看周秀儿的眼睛晶亮,顿时觉得自己说多了,便咳了一声,道:“反正吧,这世上扮猪吃老虎的人多了去了,傻丫头,你看人可不能看表面。” 周秀儿双手往后一撑,道:“也不知她还藏着啥?还能用得起丫头。” 提到这个,鲁氏就想到周氏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小小年纪,嘴巴却利,防人防得跟什么似的,跟个刺猬一样,都不知哪弄来的。 要是她,这样的丫头早就打死弄出去了! 鲁氏却不知道,红玉这样的性子也不是偶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历,就红玉那样,如果自己不尖锐锋利起来,估计早就被人吃得渣子都不剩了。 不过丫头可以忽略,鲁氏也知道没钱,也养不起人,从前她们母女生活都是捉襟见底的,咋这些日子看着却好了许多呢?送来的礼都妥妥的足,那大红牡丹锦被,足有三斤重吧? 鲁氏想到放在小叔房里的大红被,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和艳羡,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东西,全都进小叔那房里去了,以后这个家,是不是都会落到他们二房那边了? 一种危机感突然涌上心头,鲁氏眉头皱得紧紧的。 “娘,你有没有听我说?”周秀儿推了鲁氏几下,不满的撅起嘴。 “什么?” “我说,要不让阿奶去问姑母把那丫头要过来服侍她?只要阿奶开口,姑母不敢不应的,不然那就是不孝。姑母她还敢不孝么?”周秀儿眼中闪动着计算,只要人过来了,侍候谁,可就是周家说了算。 鲁氏心中微动,秀儿说得对啊,她也多个人使唤,享享那些夫人的派头福气。 刚想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娇喝,鲁氏脸色一变。 五福那蛮番子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来找茬撒野的 说起来,五福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是头一回来到她名义上的外祖母家。 看着眼前紧闭的木门,五福嘴角冷勾,周氏说,她那好舅母为了脸子把簪子借去戴两天了,说等小舅成亲后还。 借? 明明是抢,就她娘还给她们遮丑,用个借字,好吧,姑且说借,借了能还? 就是红玉这小丫头初来乍到,也知道她舅母一家的无耻,知道东西给借去,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呢! 五福听了个前因后果,不理周氏的恳求,二话不说就来了周家。 周氏生怕她闹得难看,死活要跟来,五福就道:“娘,我很生气。如果你一定要跟去,我保证我的怒火会更大,会闹得更难看!” 周氏顿时僵住,不敢强跟。 “你放心,只要她们识相,乖乖的把簪子还我,我也不会为难她,但要是她不识趣,就休怪我让她们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五福冷哼。 甩开周氏,五福一路小跑,就到了这门前。 正是黄昏时候,隔壁炊烟渐起,周家却显得十分安宁幽静。 安宁么,她们也配有! 五福冷冷一笑,站在门前,然后狠狠的往前一踹一踢,本来看着挺硬实的门板硬是被她踢飞了出去。 “人没死,就给我滚出来!”五福一声厉喝,站在院子中间。 门被踢飞,闹出的声响可不小,首先出来的是她的外祖母老周氏,看到五福时,先是一愣,再看被踢坏的门板,脸色发黑,怒火蹭的窜了上来。 “你这是干什么?”反了她了,她当这是什么地方,敢来这边撒野,还敢把门都弄坏了,她莫不是失心疯了? 五福睨一眼老周氏,冷邪道:“来干什么,很明显,我来撒野找茬的!” “你放肆!”老周氏听了,气得一个趔趄,想也不想的走过来,扬手就要往五福的脸打去。 不打这死丫头,不知道规矩。 周秀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了,登时双眼放光,满脸的幸灾乐祸。 可下一刻,她傻眼了! 五福轻巧的抓着老周氏的手腕,一带一扯,轻轻松松的把她给推到一边。 老周氏也愣住了,没想到五福还敢反抗。 “你,你连我都敢打?”老周氏看一眼自己的手腕,满面的震惊。 她是老周家的定海神针,从前从丈夫到儿女孙子,谁对她不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有半点不孝不敬的,可这五福,她竟敢…… 刚刚,她是动手了吧?她是把自己推开了吧! 这不孝不忠的贱蹄子! “老太太,我可没有打你,是你想打我,而我是正当防卫。”五福才不会和她说什么孝道呢,这家人,她早就忍够了。 至于孝道?他们算个屁,值得她五福孝顺。 他们不配! “阿奶,去告她,她敢打你,我们去县衙告她去,让县老爷治她的罪,让她蹲大牢!”周秀儿像是抓到了五福的把柄,满脸兴奋的过来扶着老周氏,迭声撺掇。 “好啊。去告啊,我也得让官老爷断断案,这抢劫,是个什么罪名!”五福冷笑:“走,咱这就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颠倒是非黑白 抢劫?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抢劫? 老周氏有些懵了,看向五福,老神在在的样子,直觉这里面有点她不知道的事。 鲁氏藏好了簪子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个话,心里咯噔一声。 这个死五福,病好后,越发的疯癫了! “去啊,去报官啊!我们一起去!”五福双手抱着手臂,冷睨着周秀儿:“有人不要脸,我还怕她哭不成?” 周秀儿脸色涨红。 “你说什么?什么抢劫!”老周氏推开周秀儿,死死的瞪着五福。 五福看到鲁氏站在房门口,并不敢过来,冷呵一声,指向她:“问你的好媳妇。” 老周氏转过头,看到老大媳妇躲躲闪闪的眼神,脸一沉:“你做什么了?” “娘,我哪有做什么?是她发疯,啊呀,这门都踢坏了!”鲁氏才看到地上的门板,吓得脸都白了,这是五福那蹄子给踢坏的? “你还给我扯皮,快说!”老周氏看她躲避问题,更觉里面有问题,恨恨的瞪着她。 这都什么时候了,过两天就是新媳妇进门了,鲁氏这样,是存心要触她和学礼的霉头不成? 蔫儿坏的荤货,就知道她没安好心。 老周氏气极,忍不住伸手用力去掐她手臂上的软肉。 她是下了狠劲的,夏天的衣裳又薄,这一掐,鲁氏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尖嚎道:“娘,我没有,是她在发疯。” 开玩笑,那么好水头的一根簪子,进了她的袋子里还能拿出来? 没门! 老周氏黑脸,这也是个该死的。 当下,又要下手,鲁氏学乖了,身子比猿猴还灵活的避开去。 五福挖了挖耳朵,慢条斯理的轻喝:“够了!我没时间看你们扯猫尾。姓鲁的,在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把东西乖乖的还出来,不然……” “不还又怎样?”周秀儿对五福的嚣张很是看不过眼,尖声道:“那簪子肯定是阿爷偷偷给姑母的,按理说,应该是周家的财物,我们拿回来也应该!” 什么叫把白的说成黑的,现在就是了,小丫头颠倒是非的本事倒是一流啊! 五福冷冷的看着她。 周秀儿被她那黑瞳一望,这大夏天的,竟就打了个冷颤,一时不敢出声。 事实上,她也出不了声,因为在她那话说出来后,鲁氏就蹿过来,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真是个蠢丫头,这不是告诉婆婆,她们确实抢了周氏的东西么?笨死了! 还有他爹,怎么还没回家,这五福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再不回来,就没人压得住她了! 老周氏听了周秀儿的话,仍然有点懵:“簪子,什么簪子?” “看来老太太不知道,我亲自雕琢了一根簪子送给我娘,叫梅娘簪。今天她来送礼的时候,却被你的媳妇孙女以借的名义给抢去了!老太太,是借还是抢,你心里是明白吧?”五福难得好心的解释,叫她做个明白鬼。 老周氏闻言,脸都绿了,指着鲁氏怒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好哇,一个二个的在她底下搞小动作,是当她死人不成!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折了舅母的手指 被婆婆劈头一喝,鲁氏有些狼狈,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后退一步,嗫嚅着唇不说话。 老周氏见此就有些明了,自家大媳妇是什么品行,她这做婆婆的这么多年还不知道? 眼皮子比谁都浅,见着一点好的好吃的就往自己怀里搂,心比针尖儿还小。 所以,五福说的是真的,这荤货是真把英梅的东西给拿了! 简直岂有此理。 说了一百次在学礼成亲前的这些日子,谁都要安安分分的,现在鲁氏就给她弄这一出。 老周氏看五福那不打算善罢甘休的样子,知道这簪子不拿出来,这死丫头肯定不会息怒。 刚想开口,五福已经失了耐性,上前两步,看着鲁氏:“再问一句,你是交还是不交!”她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不拿又怎样?”周秀儿看老娘落了下风,顿时叫嚣起来。 五福就等着这句话呢! “不拿是么?”五福很是温和的一笑。 明明笑容很舒朗,可鲁氏瞧着,却觉得很不对,后背发寒。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手被五福抓住了。 她想干什么? 鲁氏眼神惊恐。 “让我看看,是用那个手指抢的?这个么?”五福温温的捏着她的手举起,看着那胖胖短短的手指,另一手覆了上去。 她的手凉凉的,覆上鲁氏的手,像是一条冰冷滑溜的蛇一样缠了上来,顿觉遍体生凉。 忽然,五福的右手猛地一用劲,把鲁氏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往后一折。 “这是手贱的下场!”五福放开,拍了拍手,吹了上面虚无的灰尘。 鲁氏只听得咯的一声,然后一阵剧痛从手中传来,一看,自己的两根手指往后贴着手背。 “嗷!”鲁氏凄声尖嚎,脑海里一片空白,冷汗从额上层层密密的冒出,惨白着脸,捏着手倒在地上打滚。 她的手,她的手指被折断了! “啊啊啊!” 老周氏也看呆了,脸色煞白的看着鲁氏那两根手指,又看向五福,满脸惊惧的后退两步,抓住了秀儿的手臂,死死的用力掐住。 恶魔,煞神,她是魔鬼。 周秀儿也是吓傻了,以至于手臂上发痛,也没有反应过来,只白着脸看着满地打滚的娘亲。 那两根完全往后贴着手背的手指,形状奇怪,十分可怕。 五福,五福她干了什么! 她怎么敢! 这个恶魔,疯子。 “现在,能把东西交出来了吗?”五福浑不在意的看了地上痛嚎的鲁氏一眼,再看向老周氏两人。 祖孙两人害怕的退了一步,生怕五福的魔爪会落在她们身上。 周秀儿察觉五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双腿更是一软,反抓着老周氏的手臂,想吞口水,嘴里却是干巴巴的。 “我没什么耐性哟。”五福看她们不动,又看一眼太阳:“而且,我娘还等我吃饭。” 这要是有人在旁观,定然会喷笑出声,瞧瞧她这嚣张的,折断了人的手指,跟没事儿似的,还说什么我娘等我吃饭? “拿不拿!”五福又是一喝,上前一步。 老周氏回过神来,忙的推周秀儿:“还不去把簪子拿出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就你这怂样想弄死我? 周秀儿平素也就是欺软怕硬的,如今看了五福的强势发难,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起来不被这煞神看到才好。 所以老周氏推了她一下,也回过神,却哭着说:“我,我不知道在哪。” 老周氏气得不轻,骂道:“赶紧去找啊!” 周秀儿踉跄着跑进屋内去,五福好整以暇的等着,半点都没看老周氏,更没看鲁氏一眼。 仿佛眼前的人都是死人似的。 老周氏战战兢兢的小心打量着五福,上次见这丫头就觉得她和从前有些不同,如今看着,别说什么有些不同了,简直判若两人。 从前的五福,脾气再差再坏,也只敢和秀儿他们打打闹闹的,可不敢对长辈怎样。 可如今,出口恶毒就不说了,还出手伤人了。 看鲁氏那两根手指,再不找大夫来正骨,只怕是要废了的。 偏偏现在家里,除了娘仨,其余的男人都不在家,还有个煞神在这,提什么叫大夫。 就在五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周秀儿跑出来,哭着说:“找不到。” 五福脸一沉,抬腿就要上前。 周秀儿吓得软倒在地。 老周氏连忙挡在五福跟前,转头踢了一脚还在地上哭嚎的鲁氏:“说,簪子在哪?不想死就说!” 她算是看明白了,不拿到簪子,五福能把这周家拆了。 鲁氏痛得快晕过去了,哭着喊:“大夫,给我找大夫。” 老周氏气得蹲下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就是死,也先说了你把簪子藏哪了?” 鲁氏稍微清醒点,看过去,触到五福那黑瞳,瞳孔顿时一缩,道:“在,在床尾的墙角下。” 老周氏爬起来亲自进屋去取。 五福挑眉,看,对付这样的人,就是要来硬的。 “刚刚问你的时候,就该乖乖拿出来,白受了苦不说,还浪费了时间,何必呢?”五福轻嗤。 鲁氏和周秀儿听了,气得恨不得生饮其血,食其肉,然而她们没这个胆子啊! 就在老周氏在屋里找簪子的时候,门口传来人声,五福转过头,有几人进来。 是她小舅周学礼,还有她那表哥周大军,两人都挑着箩筐扛着锄子,还有个小子,应该是小表弟铁头了。 看到眼前的画面,几人一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周大军,把锄子一扔,向鲁氏冲了过去:“娘,怎么了?” “哥,救命,五福她发疯了,她要杀了我们!”周秀儿看到大哥,就觉得看到了救命草,大声道:“娘的手被她折断了。” 周大军这才看到娘的手指怪异的往后折着,不禁大怒,转过头瞪着五福,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样子。 周学礼也看愣了,五福折了大嫂的手指? “你这贱人,敢动我娘,我弄不死你!”周大军捡起地上的锄子向五福砍去。 “大军不可!”周学礼大叫。 可锄子已经向五福砍了下去,几人脸色煞白。 五福却只是一笑,身子轻巧的避让开去,脚尖连转,眨眼间就到了周大军的身边,手用力劈下。 哐当。 周大军只觉手中某处一麻,握着锄子的手一松,锄子掉了下来,这还不算,他的手被人往后用力一绞,痛的他冷汗直冒,耳边有人说:“就你这怂样,想弄死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早识趣多省事 周大军的双手被五福都绞在了身后,疼得他大叫大喊:“放手,你这小贱人,还不放手。” “嘴巴还挺不干净,要我帮你卸了你的下巴吗?”五福的声音阴恻恻的。 孩子大哭的声音响了起来。 五福看过去,只见铁头在一旁含着手指大哭,看着她的眼神惊惧。 呃,吓到小孩子了。 “你看,吓到孩子多不好!”五福可不会把错担在自己身上。 “你这个……” “大军,住口!”周学礼喝住他,虽然不知道五福此番来是做什么,但看眼前的画面,周家人是占了下风的,再看五福老神在在,那是根本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 “住手。”老周氏也从房内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根翠绿的簪子。 五福看过去,哼了一声,早这样识趣多省事。 “放开大军,簪子给你。”老周氏沉声举起手中簪子。 五福放开,走过去,周大军气不过想要冲过去揍她,可被周学礼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从老周氏手里接过簪子,五福仔细的看了看,这才放进怀里,看着她道:“这次打扰老太太了,虽说我的不是,可起因么……”她看了地上的鲁氏母女一眼,不言而喻。 老周氏脸色铁青:“簪子拿到了,你走吧!” 五福应了一声是,大摇大摆的往外走。 “别想走,你打伤我阿娘的手怎么算?”周大军没头没脑的大叫。 五福转过头:“你倒是提醒我了。”她再次走了过来,众人不知怎的吓得后退一步:“这次弄骨折算是教训,叫你别多手和贪心,请个大夫能把骨正好。不过再有下一次,那手就别要了!” 说完,她施施然的离开,正好和回到家中的大舅周学年擦身而过。 周学年一时没看清她,愣了一下,待看清了,五福已然走过去了。 这没教养的丫头,过来做什么? 周学年脸色很不好看,跨过门槛,觉得有点不对,仔细一看,门呢? 门怎么不见了! 再看院子里,大大小小的都在,还有人在哭嚎,鲁氏?她嚎什么? 周学年心中很是不悦和不对劲。 “这是闹的哪一出?”他皱眉看向周围,发现院子门倒在一旁,只差没四分五裂了。 众人也才从五福威胁的话回过神来,她说下一次,要断手! “爹,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我们一家子要被人欺负死了!”周秀儿大哭着。 “怎么回事?你娘嚎什么?成何体统!”周学年的太阳穴突突的跳。 “是五福那小贱人,不知怎的把阿娘的手折了!”周大军爆红着眼说。 周学年听了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鲁氏的手,脸色一变。 “这,这……” “都愣着干什么?学礼,去把大夫请来给你大嫂正骨。”老周氏看到外头的乡亲探头探脑的看热闹,道:“秀儿,去烧饭。” 周秀儿哭哭啼啼的,老周氏烦不胜烦:“还不快去!” 她这才起来去了灶房。 “我找她去!”周学年气得不轻,转身就走。 “给我站住。你要是敢出这个门,就别叫我做娘!”老周氏又喝住她。 这老大一房,都是让人不省心的,气死她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自找祸事 却说周氏这边,眼皮一直在狂跳,几次想出门去村里娘家,都被红玉给拦住了。 “娘子,姑娘让您在家。” 周氏急道:“我怕这孩子的脾气上来会不管不顾的,小玉,女儿家的名声很重要,我……” “娘子,我相信姑娘会有分寸的。”红玉皱眉说。 周氏张了张口,心中叹气,她哪里知道五福的脾气啊,那孩子什么都能做得出。 她别的不怕,就怕闹得太大了,传开去了,以后对五福的名声不利。 她们母女的名声本就不好听,这若是再加上一条忤逆不孝,飞扬跋扈,那以后都别想说好人家了! 不,不成,不能让她就这么把自己给毁了。 周氏决定出门去,才走了两步,红玉就叫:“姑娘回来了!” 可不是,五福正跨过门槛呢。 周氏飞快的走过去,问:“五福,你可好?有没有事?” “娘,我能有什么事呀,你瞧!”五福从怀里拿出那根簪子,轻轻的插在她的髻上,道:“以后娘可要一直戴着,别再让人‘借’去了。” “你,你没做……”周氏心惊,她大嫂可不是那种轻易就把拿过去的东西归还的人,五福到底做什么了? “我也没做什么,大舅母很有自知之明,乖乖的就还给我了!”五福笑眯眯的,她还真没是没做什么呀,至于折了舅母的手指?可以复原的,那就不算什么大事! 在她眼里,除生死无大事,所以她那好舅母,真没什么事儿嘛,她都没做什么! “做好晚饭没?我都饿了,吃饭吧!”五福挽着周氏的手臂,往堂屋走去,一边不忙吩咐红玉摆饭。 周氏纵然有千百个疑问想问,可看五福都把话题扯开去,便知她是没打算要说的,只得作罢。 而周家那边,还是一阵阵的鬼哭狼嚎,也不是别的,是需要正骨的鲁氏,被五福掰折的手指硬生生的正回去,不疼死才怪! 杀猪一样的嚎叫声,传出外面,有乡亲听见都好奇不止。 而周家人,看着鲁氏的脸色白的像死人,一个个都脸白无血色,仿佛那疼,是自己在受似的。 “嗷!”鲁氏被大夫用力一掰,终是忍不住剧疼,翻了个白眼痛晕过去。 好在,这骨也正好了,只是看着软绵绵的,大夫却非常淡定,道:“上药敷着就行了,骨头没断。” “马大夫,这多少天能好?”老周氏皱眉问。 “十指连心,这敷药起码也要敷上个十帖。”马大夫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道:“我先去煮铁打药。” “马大夫,这边来吧!”周学礼连忙把他领出房去。 周学年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婆娘跟死了似的躺在那里,额头上的头发全湿掉了,还有那衣裳也是,脸是一点血色的都没有,就是生孩子时都没这么憔悴狼狈。 他心中大怒,腾地站了起来:“歹毒,太歹毒了。这忤逆不孝的狗东西,连亲舅母都敢动手,何其恶毒。” “你想干什么?坐下!”老周氏心情十分难看,喝道:“若不是你婆娘贪心眼皮浅,还能招此祸事?她这是自找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恶人还须恶人磨 老周氏看着昏死在床上的鲁氏,眼里是半点同情都没有,反而是嫌弃和恼怒。 后天就是学礼成亲的日子,明天就会陆续有些远亲戚过来送礼,还有乡邻过来帮着做事儿,可这紧要的当口,偏偏闹出这么个大幺蛾子,能叫她不恼火么!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学年看老娘的神情不似作假,忍了忍气问。 老周氏哼了一声:“今天英梅来送礼,戴了一根翡翠簪子,你媳妇眼皮子浅,红着眼把人家的簪子给抢过来了!” 周学年一讪:“这,当中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老周氏的眼睛锐利的盯着他:“这能有什么误会?你媳妇是什么性子的人,你这当男人的还不清楚?这些年,明里暗里她从英梅那母女俩那边抢了多少东西过来,你心里就没点数?” 周学年轻咳一声,眼神躲闪着。 “从前我不说什么,那是因为她是你婆娘,是老周家的长媳,也是看在几个孩子份上,可她呢?怎么报答我的?只会给我丢人现眼!” “娘,她……” “她眼红,我管不着,谁看到好东西不眼红?可她万不该在这当口给我闹成这样。你弟弟后天就要娶媳妇过门,现在出了这档子事,你说,老周家的脸面往哪搁?你们这当大哥大嫂的,好意思?” 周学年嘀咕着:“总是偏心眼……” “你说什么?”老周氏眼一眯。 周学年连忙赔笑:“娘,你别气。就是这样,好好说不就成了?可五福她呢,小小年纪就这样歹毒,连舅母都敢动手,这回是折手,下回是不是得杀人了?” 老周氏想起五福那冷厉无情的模样,脸色又白了几分,喃喃道:“可不就是,她说动手就动手,就是杀人,也是敢的!” “娘,娘?”周学年看她脸色不对,连忙喊了几声。 老周氏回过神来,道:“你媳妇,是恶人还须恶人磨,经这一次,她还敢不敢再去人家那抢东西了?” 鲁氏的眼皮动了动,没睁眼。 老周氏却是眼尖的瞧见了,冷哼一声道:“五福这性子,是越发的让人看不懂,如你所说的,够歹毒。要是还有下一回,别说手保不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鲁氏的身子颤了一下。 周学年嘴上虽那样说着,但觉得五福不敢的:“娘,她不敢的!她才多大点。” “不敢,那这回上门撒野是谁给她胆子?”老周氏沉着脸道:“做人,要看自己有几个斤两,做得出,就要护得着自己,别做了,又搂不住,白招来横祸,那还不如乖乖的不动。” 鲁氏就是那蠢的,贪心贪便宜,抢是抢了,却没想着后果,也低估了人家的狠辣,才遭了这么一场罪。 “娘,就是鲁氏千万个不对,五福这作为甥女,也不该如此,小小年纪这般狠辣,实在欠教训。”周学年还是觉得五福大题小做了,也有维护自己老婆的意思。 “狠辣?你也知道她狠辣了!”老周氏呵呵一笑,又看一眼眼珠子不住在眼皮下滚动的鲁氏,道:“你们要是不怕死,就尽管去招惹她,我可保不了你们。” 第一百二十九章 别招惹那个煞神 见识了五福狠辣的一面,老周氏觉得自己的心血都少了,他们老周家的种,谁有她这样的?到底是…… 她咬着牙,恨声道:“我再说一次,你们谁都不要再去招惹她们母女,不然就是对我不孝。” “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周学年脸色不虞。 老周氏利眼扫过去:“不然呢,你还能怎样?” 周学年语噎。 “她不姓周,你能怎样?”老周氏道:“还有,你弟弟后天就成亲,想要闹成怎样?要触谁霉头?” 又是这个,周学年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没说话。 老周氏觉得十分疲惫,道:“娘累了,明天事情还多着,早点给你媳妇包扎了早些歇着吧!” 她走出去,来到门槛处,又微微侧头道:“这吃过一次大亏,就该学乖了,别把命都搭进去,论狠辣,你们比不过那丫头,别招惹她!” 那是个煞神! 这是今天她得出的结论,因为五福的果断,说动手就动手,她看不到半点犹疑和不忍,只有冷漠无情。 那丫头,想来也是不当老周家是亲戚的,不都叫她老太太了吗? 老周氏走了出去,最后那一句,也不知是对周学年说的,还是对假睡的鲁氏说的。 脚步声远去后,鲁氏就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相公……”她哀哀的叫,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疼,太疼了! 一手撑着坐起来,她看向被折了又复位的手,肿得跟猪蹄似的,痛意一直传到指尖又传遍了周身,让她身子直打颤。 周学年被老娘训了,心情正不好,现在看鲁氏醒来,又想到事儿都是她带来的,语气也跟着不好:“你说你,怎就在这时候去动英梅的东西?又不是不知道娘最紧张小弟的亲事。”连带着他都要受骂。 鲁氏心里一咯噔,看到丈夫脸色不好看,又气又委屈:“我还不是想着给咱们大房挣个脸面!” 周学年有些不解的看过去。 鲁氏看着他:“小叔娶的媳妇是秀才女儿,我这白丁身的,能比么?这拜堂认亲上,我不在打扮上穿好点,压她一头,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你?不都被他们比过去了?娘本来就偏心小叔,这新媳妇进门,那心还不偏到咯吱窝去?哪还有我们大房的地位?” 周学年皱眉,道:“那……” “我看英梅戴的簪子有几分水头,就跟她借了来戴两天,等这亲事成了,我就还给她,谁知道五福那小蹄子,进来就说我抢,还把我手给折了。我是比窦娥还冤呐我。”鲁氏哭起来:“婆婆偏心怪我坏事,不给我讨个公道,我就不说了也认了。我一心为着咱们大房着想,受了这样的大罪,你还怪我,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周学年讪讪的:“你看你,谁怪你了?我这不也是心疼你。”他坐过去,小心的拿起她那只猪蹄,道:“疼不?” “十指连心,你说呢?”鲁氏轻哼,道:“相公,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谁都靠不住的。以后,咱们大房,可就只能靠咱们自己了,你一定要争气,考个秀才回来,不然,就没咱站的地方了!” 周学年沉沉的点头。 鲁氏这才假意笑笑,低头看到自己的猪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贱蹄子,咱走着瞧。 第一百三十章 闻四公子 五福在老周家撒的那场野,可真叫她神清气爽,郁气都散了不少,倒是周氏,一直担忧着,辗转难眠,以至于第二天眼圈都黑了。 周氏愁什么,五福心里清楚,但她没说穿,故意装作不知道,道:“娘,这天越来越热得慌,你和小玉今天就给我做那身衣裳呗,我行走也方便。” 提到这个,周氏就打起精神,说:“就你画的那个图?”奇形怪状的,裤子不像裤子,裙子不像裙子。 五福嫌穿着裙子不方便走路,就想穿简便的裤子,可周氏死活不同意,说没人这么穿,女子也不能这样穿,哪能露出两条腿没遮掩呢? 五福无语,其实也不是露腿,只是裤子贴身,周氏看着就觉得那太轻浮,是坚决不同意。 后来,五福才另外想出了方法,画了个图,设计成裙裤,如此,宽而大,也比光是裤子要看着好看。 “娘,真的太热了,穿那个,应该比较凉快,你在裤腿口收一收针脚就成。”五福央求。 周氏看她脸都黑了,道:“谁叫你死活要自己走着去?瞧这小脸黑的,也不知多久才能养回来。” 五福说:“没事,到了冬天就能养回来了。娘你记得要给我做那个裤裙。” 周氏拗不过她,只得点头,不忘吩咐:“明天你小舅成亲,你记得请个假,和娘一起去!” 五福欲言又止,就昨天她在老周家闹了那么一场,人家只怕恨不得她死得远远的别出现呢,还去人家的成亲礼,怕是无比的不欢迎。 想要说不去招人白眼,但看着周氏期盼的目光,又怕明天那些人给周氏脸色,五福便点了个头:“好。” 周氏松了一大口气,她就怕这丫头心里存着怨气。 其实周氏还真想多了,五福对老周家并无半点感情,所以他们家做点什么,于她都没有伤害,也不存在怨气,只是老周家的行为让她倍感不爽罢了! 有感情而求不得才有怨,这没有的,她怨什么,还不如睡大觉呢! 五福来到百宝银楼,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匠室,今天开始,她要开始雕琢那印章上的貔貅了。 投入自己专业的五福是外面拆天也不会理会,以至于有人在院中停下,透过打开的窗子看着她的时候,五福也半点不知。 “四公子?”林掌柜看闻从瑞不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脸了然,道:“那就是五福姑娘。” 闻从瑞没出声,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五福拿着一把刻刀,小心的在鸡血石上刻画,神情专注,认真又严肃。 帽峰镇许久不下雨了,天气异常炎热,五福太过仔细,一滴汗从她额上滴落,又挂在鼻尖上,摇摇欲坠。 闻从瑞觉得挺有趣,他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年纪又专注的匠师呢。 “公子,要不要请了五福姑娘出来一见?”林掌柜小意的猜测着。 “不用了,让她忙吧!”闻从瑞摇摇头,他不忍心打扰这姑娘的专注力。 正要收回视线离开,那姑娘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和他对了个正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姑娘好不知羞 五福喜欢一切美的事物,不管是器物还是人,美女,美男,她都喜欢。 瞧这回,她都瞧见了什么?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穿着简便,但细看,却不难发现所穿是上好冰丝,紫色的冰丝长袍,并没有多繁复的花纹图案,只有寥寥几支青竹,而少年人一手搁放在腰间,可见他袖口绣着祥云花纹,腰间的腰带也只是同样式样简单的玉带。 少年嘴角微勾,正看着这边,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紫玉簪别着,从五福这角度看去,即便不凑近,透过阳光照射,也能看出那玉簪质地上乘。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五福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八个字。 这少年郎就这么静静的站着,却愣是让人无法忽视移开目光。 五福托着腮,丝毫不害羞的看着少年郎,也不知这位少年郎虏获了多少少女的心,成为人家心中的乘龙快婿了。 闻从瑞看五福看过来时愣了下,她的眼睛真好看,黑亮黑亮的,像璀璨的星辰。 可渐渐地,他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那姑娘一直瞪着他看。 闻从瑞的耳根忽而有些发烫,对女子倾慕的目光他不是没见过,早已习以为常,并感到烦躁。 但她的目光,却没有让他有这种感觉,她看他的目光,该怎么说呢? 就是在看一件美好的事物,纯粹是欣赏,没有半点爱慕痴迷,却让人不会觉得生气和烦躁。 虽说不生气,但被个女子这么盯着看个眼都不转,闻从瑞还是有点尴尬和不自在,便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 这姑娘好不知羞。 这一咳,五福倒回过神来,干脆走到窗前,双手肘撑在窗台上,十指交叉,微微叹出半个头,微笑着冲林掌柜打招呼。 “林掌柜午安,这位公子是?” 她笑容清爽,就这么打着招呼,十分的随意,让闻从瑞看得有点呆了。 没见过姑娘家随意成这样的,却让人舒服得很。 听她询问,闻从瑞先拱手打了个揖:“在下闻从瑞,打扰姑娘了!” “这是我们百宝银楼的东家的四公子。”林掌柜补了一句。 东家的公子? 五福直起身子,微微一福:“原来是东家少爷。” 闻从瑞又还了一礼。 五福觉得有趣,看漂亮帅气的少年郎也别有一番风味的。 还过礼,闻从瑞又站着不动,也没有说话。 眼下都快正午了,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他不走,就这么站在太阳底下,她看了都替他热。 偏偏这少年郎额上还一滴汗都没有。 林掌柜可受不住,见状就道:“公子不是一直想看五福姑娘的进度到哪了么?要不进屋去看看?” 闻从瑞看向五福,用眼神询问。 五福是无可无不可的,道:“屋子里有些乱,东家少爷不嫌弃就请进吧。” 闻从瑞微微一笑,大步向这边走来,林掌柜吁了一口气,连忙吩咐他的小厮去准备茶点,不,眼看都快到饭点了,公子该是会在这用午膳的吧? 想到这,林掌柜把闻从瑞送进去,自己则亲自下去安排。 第一百三十二章 茶不是给他的? 五福说屋子很乱,这也不是说假的,因为在接单子之前,她就已经和林掌柜说好了要求。 一是她不和同一个工作室,要单独的屋子,不受别人影响。 二是未经她允许,也不可随意进屋,连林掌柜也不例外,如果违反了这一条,其中出了什么差池,她概不负责。 这三么,她的工作室,随便她折腾,谁都不能有异议。 所以,眼下的屋子乱七八糟的到处堆放着五福需要的工具,没有半点章法,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闻从瑞进得门来看到,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神色有些异样。 他是没想到,一个姑娘,会把自己的地方弄得如此凌乱,这姑娘家,不都是该拾掇整齐干净的吗? 瞧这屋子,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乱的,哪怕百宝银楼的其它匠人室,也不会这么乱。 “东家少爷,这边请。”五福把他赢到屋子里的圆桌,上面放着茶,这也是她休息喝茶的地方。 闻从瑞淡定的走过去坐下,皱眉道:“五福姑娘,如果伙计偷懒耍奸,你大可以跟林掌柜说换一个勤快的来帮你。” 五福听着一愣,随即笑了:“是我不让人来收拾的,我要用的东西,都得在我的眼皮下,一眼就能瞧着,这收拾整齐了,反而就找不着了。” 还有这样的怪癖! 闻从瑞觉得奇怪,不过想想各人性子不同,有这样的癖好也不为奇,他自己还不是喜欢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 五福给他上了一杯茶,还没推过去,就有小厮捧了托盘过来,上面有茶壶杯子,还有几碟小点心。 她就把茶给收了回来自己喝了。 而闻从瑞刚想接,手都递出去了,可她又拿回去自己喝,不禁目瞪口呆,手僵在半空。 这茶,不是给他的吗? “少爷,林掌柜下去安排午膳,先上几碟小点垫垫肚子。”小厮南山笑着把托盘放下,又亲自给自家少爷上了茶。 五福冷眼瞧着,好家伙,白玉壶白玉杯,光滑洁净,一看就知玉质上乘。 再看倒出的茶水,一根翠绿的嫩芽尖尖在白玉杯中浮浮沉沉,茶汤清澈,香气四溢。 五福突然就觉得自己喝着的铁观音被秒成渣渣了。 闻从瑞看五福眼神定定,道:“给五福姑娘也倒一杯。” 南山一讶,但很块就拿了另一个玉杯给倒了一杯茶出来。 “下去吧!” 南山拢着手退到门外站着。 “姑娘看喝得惯不?”闻从瑞手一请。 五福不客气的端起抿了一口,嗅着那香气,笑问:“是明前茶么?” 闻从瑞有些惊讶,听说眼前的这位,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这才抿一口嗅一嗅就能辨出来? 他却不知道,五福知道,是因为她曾经的一位师傅非明前不喝,所以光看茶汤和嫩芽以及味道,就大胆一猜了。 看出闻从瑞的惊讶,五福轻笑:“有幸曾喝过,也是巧合。”说完这话,一杯茶喝下去,没一会,肚子就响了起来。 闻从瑞听到有些尴尬,把几碟点心往前推了推,看她没有半点羞涩忸怩的捻起点心咬着,不禁低头,嘴角微微一笑。 好个不受拘束的丫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人用膳不香 喝过一盏茶,闻从瑞就打量起这个屋子来,视线落在那张长桌上摆放着的一尊鸡血石,他起身走了过去。 闻从瑞知道一些能工巧匠都很避忌别人碰自己尚未雕琢完工的玉器,所以他看那尊鸡血石,也只是背着手弯了身子凑过去看。 早就从林掌柜那边听说五福接手这个单子是要这块鸡血石做成印章,如今一看,还真是如此。 鸡血石已经被她切割过了,正方形的印章,还没仔细修边打磨,可那切纹路十分分明。 闻从瑞出身大家,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凡几,玉石就不说了,因为家中也有银楼,所以玉石见过不少,自身用的也都非凡品。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这块鸡血,是难得的上品,而五福的切割法,更把这块石的优劣都分离开来。 那分布的红色,凝聚而不散,红如血,地张尽显纯净半透明,色彩交相辉映,实属难得好石。 再看那顶部,也不知她是怎么设计的图案,纹理刻切有些乱,暂时看不出模样来。 “今天才开始雕琢,还看不出模型来。”五福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来。 少女靠得很近,闻从瑞闻到一阵少女特有的馨香,耳根一热,稍微后退一步。 “听林掌柜说你不但会雕琢,还会辨石?不知姑娘师从何人?”闻从瑞问。 五福道:“我说,你也不认识的。” 闻从瑞面露不解。 五福摸了摸鼻子,道:“嗯,是位世外高人。” 她的师傅是二十一世纪人,说他是世外高人也不为过吧? 而且,她不止一个师傅。 闻从瑞看她没想深说的打算,也不追问,只道:“姑娘好运道。” “是啊。从他学到本事了,他就不知所踪了,也不知钻进那个深山了。”五福说起谎来也是手到拿来。 “但凡是高人都是神秘的。”闻从瑞很配合的说。 五福淡淡一笑,没多说。 闻从瑞转了一圈,林掌柜就进来说午膳准备好了。 “也到用午膳的时候了,姑娘如若不介意,一起用?”闻从瑞邀请。 林掌柜听了,抬起头看了五福一眼,又低过头去。 五福也很意外,看着闻从瑞。 闻从瑞似有点不好意思,道:“一个人用膳,不香。” 站在门外的南山听了一副见鬼的模样,公子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人用膳不香?须知道,就连夫人请他陪她用膳,公子都是爱理不理的,宁可一个人用膳。 如今,他说什么一人用膳不香? 南山看了看正午的日头,确定今天的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呀! 闻从瑞看五福不说话,刚想说唐突,五福就笑了:“东家少爷盛情邀请,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笑了笑,率先走了出去。 五福随后跟着他来到专门的饭厅,这一幕都落在有些工匠眼里,少不得又要私下里编排一番。 就说嘛,要没有点什么,那丫头年纪小小,就能接了那么大个单子去? 五福却不知外人的闲话,只随着闻从瑞来到饭厅,看着他先净手净面漱口,随后又食不言的细嚼慢咽,心道今天也是长见识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夸她了 闻从瑞用过午膳后就走了,五福吁出一口长气,和这位少爷吃的午膳,可把她给憋死了,一句话都不讲。 五福前脚回到自己的匠室,后脚林掌柜就跟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她。 “怎么了?”五福不明的摸了摸脸,粘上饭粒了? 林掌柜笑眯眯的,道:“刚刚公子吩咐老朽,让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真是奇怪,听说四公子性子看着温润,但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怎就对五福另眼相看了,还交代他仔细照顾。 五福哦了一声,倒没在意,道:“有什么我会提的。是了,林掌柜,明天我要随家母去喜宴,所以就不过来了。” “好的。”林掌柜想也不想的就应下了。 五福再道:“如今进度已快一步,正是紧要的时候,我这屋子,还望林掌柜看紧些。”可别让人偷摸进来使坏,她知道多的是人不服她。 林掌柜道:“这个姑娘大可放心,不会出差池的。” …… 去往府城的官路,一辆马车优哉游哉的在路上走。 车内,一个少年人捧着书在看,头也不抬的手一伸,手心立即就多了一盏茶。 “说吧,有什么想说的?”闻从瑞喝了杯中的茶,把茶杯放在车内的小几上。 南山小心的看了一眼自家少爷,道:“今天少爷心情不错,是因为那位五福姑娘?” 闻从瑞皱眉,看了过去。 南山一笑:“奴才也是看少爷添了一碗饭。” 正是苦夏的时候,少爷最是厌食,可这回和五福用膳,偏偏添了一碗饭,平时,能用上一碗饭也算不错了。 闻从瑞翻书的手一顿,道:“你多事了!” 轻轻淡淡的语气,却让南山心中一跳,连忙跪着:“是奴才逾越了,求少爷责罚!” 闻从瑞扫他一眼,道:“起来吧。” “谢少爷。”南山坐好,战战兢兢的给少爷续茶。 原以为少爷不会再说这个话题,谁知道他又开口了。 “今天林掌柜安排的膳食不错,爽口开胃。” 牛头不搭马嘴。 但南山却不会反驳,只顺着他的话说:“林掌柜惯会做人和安排这些琐事,不然也不会得了少爷另眼相看,让他做这个掌柜。” “有本事的人,自然会让人看得到。”闻从瑞淡淡的道。 一如那叫五福的姑娘,正是因为有本事,才叫人看到了眼内去。 “少爷的话总是对的。”南山狗腿的说。 闻从瑞没搭这个话,又把注意力放在书上,可怎么都看不入眼了,觉得眼前出现午膳的画面。 虽然五福不说,但他知道她忍得极为辛苦,一直想张口说话。 只是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自己用膳,也没有在用膳的时候和人边说边吃的习惯,所以,无话可说。 后来她大概也知道了吧,所以只埋头夹菜扒饭,吃得极香,这么热的天,也吃得下去两碗饭,让他看着也觉得开怀,才添了一碗。 果然是一人吃饭不香么,闻从瑞想到自己这句话,嘴角勾了一下,放下书,歪在竹枕上闭目养神。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五福是大姑娘了 六月十二,五福天未亮就溜上山进行日常训练,等满身大汗了才下山,又拿了木桶到山溪边,先是把家里的大水缸给灌满水,这才在溪里穿着衣裳痛快的洗了一个澡。 这个山溪形成十分好,溪水从山上落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潭,水质清澈干净,还十分清甜。 所以平时吃水,五福她们都在这边挑的,虽离家有点小距离,但在五福眼里是完全可以忽视的。 这个小小水潭不但是五福她们家的供水池,还是她的秘密沐浴地儿,毕竟是山溪水,清凉无比,在这热夏,往里一泡,在享受山风的清凉,简直是天然的空调室。 这不,早晚,五福都喜欢在这边洗了回家。 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裳回到家,周氏恰好瞧着了,脸色微微的变了。 “你又去溪边那边沐浴了?”周氏顺手抄过晾衣杆上的干布盖在她身上,唠叨说:“这溪水凉得很,现在虽然天热了,可你也不能贪凉,尤其这早晚,山风可冷得很呢,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办?”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五福倒不在意。 “你就是这样不听话。”周氏很不认同,道:“以后不许这样了,就算你洗,也不能这样湿着回家来。” 五福上下看了一眼自己,这有什么,她又不是没穿。 周氏看她不解,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轻轻的捏了她一把,嗔道:“五福是大姑娘了,不能这样不注重了!” 五福这才看到自己胸前隆起的两团,眉一挑。 原本的五福,因为日子过得并不愉快,而且母女生活艰难,平时营养跟不上,导致她身体发育也并不怎么好。 但现在不同了,手头宽松了,她又变着法儿给自己增加营养,尤其小玉来了后,五福说她面黄肌瘦,也得补,,就让周氏每餐都添点肉,大家一起补营养。 这不,这营养一跟上,人人都得利,周氏都比从前年轻两分,而她自己,胸前的馒头,就开始向包子发展了。 夏日的衣裳本就比冬日里要薄,五福这湿了一身,都贴在了身上,自然是显得身段玲珑,凹凸分明。 这也亏得是在山村里,要是在那些规矩严格的大户人家,那些大家闺秀这个样,还要被外男瞧着了,估计早就被关在家庙或是名声全毁了。 与此同时,周氏也告诫小红玉,不许她也像五福那样去山溪洗澡纳凉,免得被啥登徒子瞧着了,着凉就更了不得。 “娘子,您放心,没有姑娘带着,我肯定不去!”红玉笑嘻嘻的瞅了五福一眼。 意思是五福带着,她也得去,五福似笑非笑的,胆子肥了,知道拿她做挡箭牌了。 对于周氏的唠叨,五福在这点上没去辩驳周氏,何必让她担心呢,便笑着说:“娘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赶紧的去换一身衣裳吧?一会娘给你梳头挽发,好好打扮,然后就去你外祖母家吃你小舅的喜酒。”周氏喜滋滋的道。 五福笑容微顿,点了点头,转过身,眉头轻轻的皱起。 也不知道这一去,又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日子有奔头了 周氏看着打扮一新的五福,心里百味杂陈,眼圈也有些发红。 “怎么?不好看?”五福看她那样子,眉皱了一下说道:“换一身。”说着就动手去解腰带。 她自己也觉得十分别扭,头上还戴着首饰,怎么都不得劲。 周氏连忙压着她的手,说道:“别,谁说不好看?我五福最漂亮了。” “是吗?” 周氏把她推到昏黄的铜镜前,一个劲的说道:“我们家五福长成大姑娘了!” 五福看过去,眼前的女子,穿了一身喜庆的粉桃红衣裙,裙子是周氏亲手做的,裙摆有精美的胡蝶扑花,斜襟的上衫是半袖设计,并无十分复杂的花纹。 不得不说,周氏的女红挺出息,这一身算是五福所有的衣裳中最漂亮的一身衣裙了。 再看满头乌发,一半梳了两个丫鬟,别了两朵小珠花,剩余的都披在脑后,这也是很常见的未及笄的发式。 珠花是昨儿林掌柜送给五福的,这也是他见她头上只用红绳简单的绑着没半点装饰,便挑了两朵小女子的珠花送了她,至于为何,大概是看着闻四公子对她的别样看重,所以也想拉拢她吧。 两朵小珠花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首饰,只有寥寥几颗珠子或粉红或绿的珠子,用银线别着,动一下就颤巍巍的。 在五福看来虽说不值钱,但这在普通的农户家里,可是极好的首饰了。 五福还没习惯戴首饰在头上,这种东西于她可有可无,不戴也行,因为嫌累赘不方便,沉的的话连脖子都是负累就更不会戴了。 “要不还是换一身吧?娘,我这都把新娘子的风头给抢了。”五福有些不自在的说。 “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小小丫头,能抢了什么风头去?尽说傻话。”周氏嗔怪的帮她理了理衣领,说道:“你这会身子正蹿得快,我看还是要多扯两匹布回来多做两身衣裳。” 这样的话,换作从前周氏是绝对不敢说的,也就是近来五福给她的银子多了,手头松了,就想着多给女儿做几身好衣裳。 毕竟女儿家长大了,多几套好衣裳也是理所当然的,从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么,手头宽松肯定不能省。 而且了,也是因为五福在这,要是她爹在,怎么都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想及那人,周氏的眼神又黯了两分。 五福看一眼镜子,说道:“那娘也拾掇好,这就过去吧?” 周氏忙的打起精神,不管如何,她们的日子要比从前有奔头了,她可不能再自怜自艾下去。 五福出了屋子,红玉在院子里喂鸡,就说:“红玉,你确定不跟我们一块儿去?” 红玉笑了:“姑娘,我就不去了,省得那边不待见。”而且在家里也有肉吃,她才不去招人嫌。 周氏是想着带上红玉一块去的,毕竟是喝弟弟的喜酒,她又是个小孩子,带去凑凑热闹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红玉对此十分抗拒,说什么也不去,坚决要在家守院子。 五福也不勉强她,说道:“那你中午自己做点好吃的,我们一会就回了。” 红玉点头。 不大会,周氏同样打扮光鲜的出来,与五福一道往娘家去赴宴。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不讨喜的来了 因为周学礼成亲,老周家这一天是喜气洋洋,热闹非凡的,处处都贴着大红喜字,大门还贴了喜庆的对联,前来赴宴或者来帮忙做事儿的人,脸上都带着笑。 老周氏也是笑容满面,穿戴一身喜庆的衣裙,坐在正房陪着来客说话说笑。 而鲁氏也坐在里面,用她的理由是手受伤了,做不了什么重活儿。至于怎么受的伤,对外的说辞自然是晚上出去如厕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给崴了手指了。 这话,也就偏偏外来的亲戚了,这左邻右里的谁不知道那一场闹剧,都在私下里偷偷说笑罢了。 老周氏看着她一把一把瓜子的磕得利索,眼皮是一阵一阵的跳,火气也渐渐上升。 但她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在这个时候发作长媳,不但她没脸,就是自己做婆婆的也会没脸,连带着作为新郎哥的小儿子,也会触了眉头。 所以,老周氏强忍着火气说道:“老大媳妇,这新娘子一会就该接回来了,你去灶房看看,这菜都准备得如何了。” 鲁氏说道:“娘,您放心,刚刚媳妇才去瞧过了,都妥妥当当的。”说着,又呸了一口瓜子壳儿出来。 老周氏额角青筋一跳,深深的看着她,说道:“那也该张罗着开席的事了,你去吧,这里有我招待着就行。” 鲁氏很想托词,可触及婆婆那冷厉的目光,她心一跳,忙的站起来:“媳妇这就去张罗。”又和亲朋戚友们告罪,走出去。 身后,那些个老婆子媳妇们一个劲儿的恭维着自己的老太婆,什么你有福气了,两个媳妇伺候,儿孙满堂云云。 鲁氏撇撇嘴,挖了挖耳根,扭着腰往灶房去。 来到灶房,鲁氏也就是转了一圈,就有点无聊,却又不敢进正房闲坐,正好自己娘家母亲和嫂子侄女侄子等来了,连忙迎出去,满脸喜色的把人迎进来带到正房。 老周氏再不待见这个长媳,当着这么多亲戚的面,也不好说她什么,亲家来了,自然是欢欢喜喜的挽着她的手上座,叨起家常。 小的孩子很快就烦了,鲁氏让周秀儿几个把他们都领出去玩儿,等新娘子接回来了,还能有一番闹腾的。 屋里屋外,都是热热闹闹的,欢声笑语。 不大会,周秀儿又急急忙忙的跑进来,大叫道:“阿奶,娘,我姑姑和五福来了!” 提到这两人,老周氏和鲁氏的脸色都非常不好看。 前天闹了这么一场大的,她们还敢过来,还好意思来?难道就半点不知自己不讨喜? 鲁氏当场就满脸怒火的站了起来,刚想发作,就被婆婆瞪了一眼,眸子里的威胁浓浓。 而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两人代表什么,也不说话,都在看这对婆媳的脸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老周氏深吸了一口气,挤开笑脸说道:“老大媳妇,都是亲亲的小姑和甥女,你这做大嫂的去迎一迎吧。” 鲁氏差点没蹦起来,啥,叫她去迎那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鲁氏的恨 要说现在鲁氏最恨的是谁,非五福两母女莫属了,尤其是五福,就是她死一万次都解不了恨。 这又是怎么说? 鲁氏家虽然是白丁,但头上却有三个哥哥,自己是幺女,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自然从小就受宠,打小就被父母哥哥宠着长大,她哪里受过什么苦头? 可五福,却接二连三的让她受挫,尤其是前天让她吃了个大亏,这恨更是到了骨子里了。 现在可好,她还没去找她们母女算账,她们倒上门来了,婆婆还让她去接? 不要脸,母女三代都是一样的不要脸。 没错,这回鲁氏连婆婆都恨上了。 “还不去?”老周氏看她站着不动,不由脸色微黑,道:“这里人多,先领到堂屋的席面坐着吧!” 这意思是说不用领到上房来了。 鲁氏心里暗恨,接到婆婆的眼色,只得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心不甘情不愿的甩了帕子出门。 周秀儿紧跟其后。 老周氏看她出去了,这才重新坐下来,问起亲家鲁老太的身体来。 其实老周氏心里也恨也恼,她之前是想到周氏会来,可经过前天那么一场,她以为她们怎么也没胆来了,殊不知还是来了。 再看亲戚们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老周氏脸上一阵火辣,心里清楚她们都在想五福她们的身世呢。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应学礼的话,不让她们来的,现在,丢脸丢死人了。 可再恼,人都到门前了,总不能把人赶出去,而且这时辰,新娘子只怕也快到村口了。 老周氏打起精神来,笑着活动屋里的气氛。 却说周氏,也是十分的紧张,不断的扯着自己的衣袖。 代表出嫁女回来探亲赴宴送礼的百子千孙鞭炮都已经放过了,可还没看到娘家人的面。 她虽然没有名正言顺的出嫁,可也是外人了,现在回娘家来,娘家人怎么也得接一下。 五福冷笑,说道:“娘,还要等多久?”她可不会陪着老周家玩儿。 “再等等。”周氏心里也忐忑。 话音才落,鲁氏就出现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她们,周氏依旧戴着那根翡翠簪子,那么打眼,鲁氏想不注意都不成。 就是这样一根簪子,给她招了那么一场祸,想到前天自己所受的苦和罪,鲁氏的怒火蹭蹭的上升。 她们怎么就去死! 可看着看着,她的脸色更不好看了,不为别的,周氏穿戴得也太好了,那一身衣裳,应该是新做的吧? 该死的贱人,还不是藏着掩着许多钱银?装得一脸的软弱,无耻之极! 鲁氏在心里腹诽着,转眼就看到五福,不提防的和她的眼睛对上,瞳孔不禁猛地收缩。 她的眼睛黑得像墨,像是诡异的深井,想要把人给吸进去似的。 鲁氏想到自己那根被掰折了的手指,身子发僵,勉强的扯开嘴巴,磕磕巴巴的开口:“英,英梅,你们来了,快进来。” 她让开半边身子,强笑着把人请进,极力避开五福那追随的目光,像是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似的。 这丫头,不好惹!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阳奉阴违 鲁氏把周氏母女领进院子,刚想按着婆婆的吩咐把她们领到堂屋的席面先坐下,可凭什么? 这亲事,人人都欢欢喜喜的,就她憋屈得要死,婆婆凭什么让她委屈了? 既然她心里不好受,那就大家都别好受。 鲁氏改变主意,看着周氏道:“娘和亲戚们都在正房里坐着,英梅你要不要去见个礼。” 周氏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老周氏所在的屋子,有些迟疑。 鲁氏好整以暇的等着,反正到时候婆婆要是说她,她就说是周英梅自己非要去请安,她拦不住。 五福跟在周氏身后,不经意地看到鲁氏那算计的神色,目光一沉。 她微微侧头,周秀儿在死死的盯着她,不,应该是在盯着她头上的装扮,不禁好笑。 周秀儿听到嗤笑声,回过神来,瞥到五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涂了胭脂的小脸顿时一热,一副被看穿的恼羞成怒模样,对她瞪眼呲牙的。 这坏五福,那双眼睛跟要看穿人似的,讨厌死了! 周秀儿恨恨的瞪五福两眼,但见她抬起手作掰手指的动作,不禁俏脸发白,吓得后退两步。 五福抿嘴一笑,这才收回视线,看见她娘已经往正房去,忙的跟上道:“娘,估摸着这新娘子也快接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在席位上等?” 鲁氏那算计的眼神,肯定没好事,再想老周氏那嫌弃的模样,何必前去招人嫌呢! 周氏道:“来都来了,总要给你外祖母请个安。”不然人家怎么看?说着不管五福的劝阻,抬腿上前。 五福无奈跟上,在经过鲁氏身边的时候,低声道:“你最好别闹什么幺蛾子,不然大家都别想安生。” 鲁氏的心猛地一跳,看着母女俩一前一后进去,哼了一声。 老周氏正和亲家及亲戚们谈笑着,门口忽然一暗,抬头看到周氏和五福时,笑容僵住了。 不是让领到席面那边么,怎么还过来这,鲁氏好大的胆子,敢对她的话阳奉阴违。 老周氏瞪了鲁氏一眼,心里不悦,却发作不得。 周氏看到老周氏的脸色,手微微颤了一下,可已经进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出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屈膝行礼:“娘。” “你来了。”老周氏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开一个笑脸。 周氏站在那里,一时也不知怎么回话,显得有些局促。 母女俩就站在正房中间,惹眼得很,偏屋子里人多,她们这般打眼,想无视都不成。 这么着,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这一打量,有些人的脸色微微变了。 不为别的,只为母女二人身上的装扮。 在座的,谁不是农户人家出身,就是家里有点儿家底的,首饰什么的,戴两个沉手的银镯子,也是足够引人眼球的了。 可这对母女,瞧人家那一身行头,说是哪家小富户家里的太太姑娘也不为过。 不是说这母女俩的身世都挺让人不耻,日子过得极艰难么,可这身装扮,谁敢说她们过得艰难? 难道这当中还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八卦吗? 第一百四十章 挑事儿 村里无秘密,但凡谁出点幺蛾子,必定没两天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你传我我传你的,十乡八里都能知道谁谁弄出了大事儿。 一如老周家当年闹出周英梅这档子丑事,也是无人不知的,两母女不讨老周家喜欢后来被赶到山边上去住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以这回看到母女二人,诸位亲戚眼中的兴味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五福皱起眉,她不喜欢这种窥探和看好戏的目光。 老周氏也不喜欢,甚至是生气和恼怒,人都有八卦的心,这些个亲戚的打量,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再次后悔当初答应小儿子让她们来赴宴。 真是丢脸死了! “这里人多,老大媳妇,带她们过去堂屋那边坐吧,一会就该开席了。”老周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 鲁氏恍若未听见似的站着不动,她看好戏的目的都还没达到呢,这就让人走了,岂不便宜了几人? 老周氏见状顿时一个冷厉的眼刀飞了过去。 鲁氏看向自己的亲娘,眨了一下眼。 鲁老太等人早就从五福她们的装扮回过神了,这会看到女儿的眼色,就想起五福进门后,可没给老周氏磕头行礼呢。 “还是亲家好福气,瞧你这外孙女,生得水灵灵的,这气派,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的小姐呢。”鲁老太笑着说道:“只是,这礼数还差点,咋这回还不见给亲家行礼呢!” 鲁老太的这一番挤兑,可让老周氏的笑脸一下子崩掉了。这夸奖的话,还不如不夸呢,先说五福水灵像大家小姐,这不是提醒众人她的身世? 再说礼数差,还不是因为身世问题,有个那样不知羞耻的娘,礼数能好到哪去? 老周氏的嘴角有些抽搐,再看鲁氏还有五福她们,眼神越发变得冷漠。 小儿子成亲的大好日子,这好心情,就叫这几个晦气的给败坏了,怎叫她不气? 周氏不是个蠢的,听了鲁老太的话,就下意识地看向五福。 五福淡淡的看她一眼,再看向那坐在老周氏身边的老太太,穿的一身枣红,梳着圆髻,插着根银簪子,面容和鲁氏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尖酸刻薄相。 光听那翻话,就知道是个会挑事的! “五福……”看到五福脸上的表情,周氏的心一跳一跳的。 五福道:“娘,我们去坐席吧。” 这对鲁老太的话是半点不接,也不放在心上。 这老婆子还不配! 鲁老太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什么东西,还敢无视她? 早就听女儿说过这小蹄子是个桀骜难教的,果然是真的,瞧那做派,只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今天不叫她低头是不知道敬老一词咋写。 鲁老太对大儿媳使了个眼色。 鲁大嫂子立即对鲁氏说道:“小妹,还不去拿个团子来,大好的日子,小辈总要给老长辈磕头,你连这点都忘了?” 五福眼睛一眯,磕头? 这意思是要她跪老周氏? 呵呵,这鲁氏要算计,还动员了娘家人帮忙,算到她头上? 好大的胆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避其锋芒 常言道,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个五福知道的,但知道是知道,她这两世,却都不曾跪过谁。 而在这古代,她也知道,跪下长辈磕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了。 然而但是,于别人是平常事,对五福来说,却是难事。 若说对方是她尊敬的长辈,那么跪一跪倒无妨,她也不是什么男儿,信奉膝下有黄金一说。 可对方都是什么人?是恨不得她从此消失的人,让五福去跪这样的人? 简直可笑! 随着一个小蒲团放在五福脚下,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五福一笑,抬起头,黑漆漆的双眸看着前方的人。 不知怎地,有人觉得空气像是忽然冷了下来,不由搓了搓手臂,很是不安。 而更不安的还是老周氏,尤其对上五福的那一对清清冷冷的眸子,尽管她什么都没说,可老周氏就氏更害怕。 她想起前天五福把鲁氏的手指给折了的事,打了个冷颤,心里把大媳妇骂了个半死,这蠢货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竟敢给她挑事! 还有亲家也是,在人家做客赴宴,多什么嘴,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存心要让她脸上不好看。 老周氏气得身子微颤,死死的盯着鲁氏:“还不把你小姑子和你甥女请去坐席?接新娘的都快回来了!” 鲁老太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回事,好像是这个老亲家怂了? 不该啊,这亲家素来自诩是秀才娘子,平时可清高和摆架子了,就她所知,对眼前母女就很是不喜和厌恶。 但如今,怎么看着有点避其锋芒的样子呢? 不怪鲁老太不清楚,五福之前来撒泼找茬是在前天,老周氏眼看着周学礼今天成亲,生怕闹出大事来,就拢着鲁氏不让她回娘家告状去。 所以,她这回前脚进门,周氏也后脚到了,鲁氏也没空当和娘家人说那所受过的罪。 不说,又怎知五福的变化呢? 鲁老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带着疑问看向五福。 五福也看向她,她可没忘记,先挑事的,可是这个老太婆呢! 这一对视,鲁老太的瞳孔就是一缩,忘记了呼吸。 这,这丫头…… 她的眼睛好可怕,看着人,好像跟看死人一样。 鲁老太这一闭气,脸就憋红了,直到她媳妇看出不对劲,连忙喊她,才知道回神和呼吸,忽然喘气,以至于猛地咳嗽起来,打破一屋子的静谧。 “老太太,要我跪着行礼?”五福轻轻的踢了一下自己脚前的蒲团。 老周氏的心随着她的动作剧烈一跳。 她听出了五福里面的威胁,一旦她说是,只怕小儿子今天的婚礼,就会成为大笑柄了。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知你有孝心,出去和秀儿玩吧。”老周氏挤出笑容,故作慈爱的说。 这话出,在场的谁都知道是下台阶了。 鲁老太有些惊疑的看着她,这下还真能确定这个老亲家是在为避让了,为什么? 个中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了?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大喊:“新娘子接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敬茶又眼红 外头鞭炮炸得噼啪响,老周氏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大家都去看新娘子。 这回来的真是太及时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这五福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松了口气的还有周氏,她再迟钝,都知道五福刚刚生气了。 听着新娘子到了,她连忙推着五福出去看热闹,生怕再呆下去会闹出大矛盾。 在这样的时候,五福也不会让她娘太难看,很是顺从的随她出去看热闹。 老周氏见状心定了些,五福愿意鸣金收兵就好。 “赶紧去张罗席面招待梁家人,别让梁家的人看了笑话。”老周氏又走到鲁氏身边吩咐。 鲁氏没看到好戏,百般不情愿的出去了。 其实她也是个傻的,真闹出不好看的场面来,她面上能好看?竟不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蠢的又是什么? 五福是头一回看古代婚礼,站在院子里听着喜娘说着好话唱着好词的,一对新人则是像木偶似的随着唱词动作,跨过火盆,然后又被领去拜堂。 这要是在大户人家里头,拜堂后就该送入洞房了,可在村里也没这么多讲究,拜堂后新郎就按着起哄的挑了新娘子的红盖头,也让人看看他娶了个什么样的新娘。 盖头一掀,众人皆是夸赞,什么娶得美娇娘惹人羡,什么男才女貌,新娘子如天仙一样漂亮。 五福没进屋去,但她目力极好,看到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子羞红了一张脸。 掀过盖头,又到了新人给翁姑敬茶的程序,老周秀才不在了,另一太师椅上就空着,老周氏接了茶,是笑不拢嘴,当场就给了新娘子一个薄薄的金镯子戴上。 鲁氏瞧着,眼都红了。 她进门的时候,可没有什么金镯子,只有一对银镯子。 不但鲁氏眼红,她的娘家人同样有些不岔,这也太厚此薄彼了,自家女儿(小姑子)还是老周家的长媳呢。 可现在,老周氏明显是偏心眼嘛。 但谁都没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毕竟老人偏心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是在敬茶上,要是说了不好听的话,那就是平白得罪主家。 谁会没眼色的做这不讨好的事呢! 敬了翁姑,又到哥嫂,周学年只给了红包,鲁氏这做嫂子的,也肉痛的给了一只小小的银戒指,说道:“嫂子不像娘,没什么好东西,弟妹别嫌弃。” 老周氏面上笑着,心里却暗骂,不会说话就别说,还给那么一个小戒指,也不嫌丢人。 梁氏含笑谢了。 接下来也该进洞房休息了,一会还得随新郎出来敬宾客,可不知谁说了一声还有姑奶奶的茶要敬。 五福看过去,自家娘,早就兴奋又紧张的双手交叉了。 老周氏心中不喜,可人都到了,还能说什么?只得让周氏上来。 周氏进屋去,五福也只能跟着进,看她坐在椅子上,激动的接过新娘子的茶,迭声说好,不由好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娶儿媳妇呢! 大家都看着周氏,想看她给什么见面礼,周氏也没让大家失望,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给了一对分量十足的银镯子,以及一对戒指,不禁都瞪大眼。 不是说生活很困难? 老周氏也瞧着了,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大方相赠 周氏的大方,既让人意外惊讶,也让人欢喜满意,还让人眼红恼恨。 这满意的自然是老周氏了,毕竟儿媳妇进门了,那就是周家人,得的东西是她的,也是将来她孙子的。 而当着她家的娘家人,自家人这么大方,得脸的还是周家。 本来鲁氏的眼皮子浅薄让老周氏不满,觉得她在外人跟前丢人,可周氏突然的大方,倒让她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 老周氏也没怀疑周氏的银子来路,一来是现在场面不对没想太多,二来么,她知道周氏一直做绣活来换银子,有私房不出为奇。 倒是鲁氏,看到周氏的大手笔,气红了眼。 什么啊,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银子,还是要收买人心,一个姑奶奶给这么多的见面礼,生生的压了她一头去,这让外人怎么看她? 鲁氏恼恨的还不止这一点,是周氏明明有钱,却连一根簪子都舍不得给她,还要五福来抢回去,这回又故作大方,好心机。 看着梁氏双手戴着的那对沉甸甸的手镯,鲁氏又是恨又是眼红的,这样的好东西,却不是给她。 周氏也忒偏心。 她的想法,周氏可没想太多,看到弟弟和弟媳的笑脸,她就欢喜得很,说了两句好话,一对新人就进了新房,还有人会闹一闹洞房呢。 五福还没看过古时人家怎么闹洞房,本着凑热闹的心,对周氏说:“娘,我去看看。” 周氏不太放心,但看她兴致盎然的,也不忍拒了,只道:“那你去一回就来,该上席了。” 五福点头,跟了过去。 古人闹洞房,遵从礼训,并没有太出格,可也别有情趣,五福看得极有意思。 新郎出去招待宾客,新娘子稍作休息,这回屋里都是些孩子和姑娘。 有个媳妇打扮的在给新娘子梁氏介绍众人,主要是周家的人。 梁氏也准备了礼物,给周秀儿等人荷包。 五福站在门口处,正准备退出去,梁氏瞧着了,忙叫住她。 “舅母的手艺也不好,你别嫌弃,戴着玩。”梁氏也塞给五福一个荷包。 其实梁氏是谦虚了,这荷包做得十分精美,用的缎子,上面绣了一朵牡丹,栩栩如生。 五福有些惊讶,就她看着,她手上这只荷包,可比刚刚周秀儿那只要好。 周秀儿自然也瞧见了,脸色一变。 梁氏微笑着,她也是报刚刚周氏的大方。 五福把荷包挂在自己的腰带上,想了想,又解下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倒出两颗珠子来。 “我没有什么礼物,这两颗珠子是我亲手磨的,和我娘头上的簪子一样的材质,小舅母要是不嫌弃,拿去做对耳坠子戴。”五福把珠子递过去:“祝你和小舅新婚美满,白头偕老。” 梁氏一愣,下意识地接过,低头一看,两个黄豆大小的水绿圆润的珠子在白皙的手心里,衬得手特别的白。 她也不是不识货的,一看这对珠子,就知玉质极好。 梁氏抬头想谢,可那少女已经走到门口,跨出门去了,不禁浅浅的笑了笑。 相公的这个姐姐和甥女,好像也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差劲。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福不愁嫁 有了周氏这样大方的一出,再加上她们母女的穿戴,有些人的心思就活泛起来,拐着弯儿奉承周氏,夸五福生的好,该找人家了云云。 这十几年来,周氏见识得最多的还是众人的白眼和背后的不屑谩骂。 如今是头一回见识到人的热情,一下子有些招架不住,反应不及,但到底有些喜悦。 五福身边也围了几个小姑娘吱吱喳喳的说着话,不为别的,就为她头上戴的小珠花,眼里的羡慕那是赤裸裸的。 周秀儿在不远处瞧着,不由死死的咬着唇。 今天五福和她那贱娘可真是抢足了风头。 在老周家吃过喜宴,周氏就带着五福回家了,也没厚着脸皮在老周家留下吃晚膳,虽然她是名义上的姑奶奶。 路上,周氏问五福那些小丫头都和她说什么,有没有交到要好的闺友。 五福觉得好笑,说道:“娘,这才说了几句话,哪来的要好?” 周氏也觉得自己急进,改了口:“那谈得来的?” “没有。”五福很诚实的回话,主要是她虽然是十四的姑娘,可内里,却是个成年人,死的时候,都和周氏一般的年纪了,哪会和这些丫头谈得来? 而且,这些丫头说的都是衣裳和首饰,那话里的恭维羡慕,让她听出了耳油。 周氏有些失望,说道:“要是有谈得来的,多来往也成。”她就是看五福一个人,没什么玩伴,怕她孤独。 “嗯,有谈得来的肯定来往。”问题是谈得来。 “对了,这是小舅母给我的荷包。”五福扯下腰间的荷包递给周氏。 周氏接过细细的看,赞道:“这针脚真是细密,绣花也精致。我听说你小舅母的女红也是极出息的,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娘要是喜欢,你就戴着吧,我有这个就成。”五福拍了拍另一个,那是周氏给她做的。 周氏嗔道:“你小舅母给你的,就是她的心意,我怎能要了?”说着把荷包重新别在她的腰带上。 母女俩走了一阵,周氏迟疑了一瞬,小心的问:“五福,今天在正房,你是不是生气了?” “娘担心?” “我就是怕你当时闹起来了,名声……” “娘,名声不名声的没什么。但谁让我不愉快,我就让谁不高兴。”五福打断她的话。 “可那当时也很多长辈,要是她们说你不好,将来你要嫁人,可就麻烦了!”周氏很是担忧。 五福笑了:“娘觉得,我会嫁给她们家的子弟?” 周氏一怔。 “不是我自大或好高骛远,我要嫁,必定是嫁给我心仪的能入我眼的出息的。”五福道:“一般人想娶我,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驾驭我!” 周氏心里一跳,吞了吞口水。 不得了,女儿有这样的想法,她不是开心而是忧愁了,心大太大了。 “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娘,我这都还没及笄呢,你就急着把我打发了?”五福看出她的忧愁,挽着她的手臂道::“你放心,五福不愁嫁,别想太多。” 周氏勉强一笑,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女儿这般自信,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诉苦 老周家,客人渐渐的离去,鲁氏逮了空也和娘家人说体己话并诉苦。 “……娘,大嫂,敬茶的时候你们也瞧着了吧?这么大个金镯子,我嫁进来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好事!”鲁氏酸溜溜的说。 “这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话还没真错,你婆婆做得也太明显了。”鲁老太很是不满。 “娘,小儿小儿,老太太的命,自然是偏着的。”鲁大嫂撇着嘴扫了一眼埋头磕瓜子的老三媳妇,心想,自家里还不是这样? 鲁三嫂子注意道妯娌的意有所指光,聪明的什么话都没说。 “为着我小叔的亲事,她都不知贴补了多少进去,光是聘礼就三十两银子了。更别说这么大个金镯子。”鲁氏轻哼。 “你声音好歹少点。”鲁老太瞪了女儿一眼,说道:“让你婆婆听去了,心里不知怎么说你,这心岂不是更偏向了你小叔子那房?” 鲁氏一脸憋屈:“我也就是在这发牢骚,在外头我哪敢?抬了这么个秀才家的姑娘来,我还有什么地儿站!” “好了,以后这话就别说了,她再偏心小儿子,以后还不是和你们大房过?”鲁老太道。 “该分的分给我们,我倒是乐意她和小的过。”鲁氏嘀咕道。 “这念头你想都不要想,除非你男人不想再考秀才了,不然一个不孝不赡养母亲,就能让他名声扫地。”鲁老太沉声教训。 鲁氏自然知道,到底是心里不平罢了。 “你婆婆那边别说了,小妹,我今儿咋看,你那小姑子的女儿不太对?就是你婆婆,好像也挺顾忌她的。”鲁老太问起心中疑问。 鲁氏脸色突变,觉得自己的手指又尖锐的疼起来,便举起道:“娘,你们可知我这手指咋折了?” “怎么?” “就是那小贱人给生生掰折了。”鲁氏当下把五福对她做的事给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鲁氏娘家人,个个都是护短的,一听这话,每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好歹毒的丫头。”鲁老太一拍炕床,怒道:“我就说,你婆婆那样的,看得起谁过?偏偏今天对那个丫头就诸多忍让,原来还有此一遭。难怪了,我看她的眼神就不对,跟要吃人似的。” “小妹,你怎么就不回娘家来和我们说,这是当我们鲁家没人不成?”鲁大嫂子也是个暴脾气。 鲁氏便道:“也是这两天我小叔要成亲,我婆婆压着不让我出去,就……” “所以你就一直忍到现在了?”鲁老太气疯了。 鲁氏委委屈屈的摸着手指:“不忍又能怎样,我婆婆是咋样的人,娘你们还不知道?就这么个事,明明是我吃了大亏,她都让我忍气吞声,就怕坏了她宝贝儿子的亲事呢!” “简直欺人太甚!” “而且,娘你不知道,那死丫头确实有点邪气,从前不觉得如何,也不知道打哪学了这么一身邪功,轻巧的就把我手指给折了,连大军都打了。”鲁氏想起当日,仍然心有余悸。 鲁老太也想起五福的眼神,皱起眉来,心中冒出个念头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妖孽附身 鲁老太是经过事的人,脑中起了那么个念头,就觉得心惊不已,却还是谨慎的问话。 “那丫头从前也见过,虽然也是个乖张的,却也不像如今这样,眼中带戾气,这是啥时候开始的?” 鲁氏听了老娘的话一愣,歪着头想起来,说道:“五月的时候,秀儿和那丫头起了点争执,不小心把她给推了撞到石头,听说昏了两天才醒了。” “然后呢?”鲁老太急忙问。 “然后?就这样啊!” “这性子就变了?”鲁老太看她抓不到重点,不由暗自郁闷,这死丫头也是自小惯坏了,不够聪明。 “可不就是,变得可狠了!”鲁氏想到多次在五福手上吃亏,恨恨的说。 鲁大嫂子看她婆婆这样的脸色,就问:“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性情大变,我在想会不会是什么妖孽附身了?”鲁老太黑着脸说。 众人一听,脸色变了。 妖孽附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是极为可怕的。 “娘,不该吧?”鲁氏白着脸艰涩的吞了一口口水,说道:“要是妖孽,还能认得我们?” 鲁老太冷笑:“都说了是妖孽,什么人幻化不出来?什么人不认得?” 鲁氏顿时无可辩驳。 忽然,她又想起一事,道:“对了,之前我们村里好像也有人看见山妖了!” “山妖?”鲁大嫂子惊呼出声。 鲁氏点头,又把那二流子马蛋被绑在树上的事给说了一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道:“当时村里都传遍了,大人都不敢往山里去,就怕被山妖吃了!” 在座的听了无不色变,鲁大嫂子捋起自己的衣袖,看着手臂上的一层鸡皮疙瘩,满脸害怕:“莫不是真的有山妖?” “我记得,你那小姑子她们,就是在那山边住着吧。”鲁老太脸色难看。 “娘的意思是?”鲁氏也很惊恐。 “这种事,没证没据的,也不好说。不过么,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鲁氏顿时站起来:“我得赶紧去和我婆婆说,妖孽就该烧死。” “站住!”鲁老太叫住她,斥道:“你这性子,都快要做婆婆的人了,还是沉不住气。” “娘,这是大事……” “再大的事能比得过你小叔今天成亲?你在这日子去和你婆婆说那丫头是妖孽,是触谁的霉头?你就不怕你婆婆和你小叔他们都恼了你?”鲁老太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鲁氏嘴唇嗫嚅,讪讪的坐了下来。 “对啊,小妹,这没证没据的,你说了谁信啊?说不定人家还反咬你一口,说你居心叵测呢!” 鲁氏恨恨:“那就这么算了?谁知道那妖孽还能做出什么来?” “其实,不会吧?今儿瞧着,她们母女都挺正常的,你小姑子,还送了你弟媳那么厚的礼。”鲁家三个儿媳中,最不起眼的鲁二嫂子小声的说了一句:“而且,那孩子这样的身世,性子有点左,也不是奇怪事。” 她看着五福,收拾得漂亮整齐,说是山妖,有些难以让人置信。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到底谁倒了血霉? 鲁二嫂子的话一出,屋子里就静了一瞬,都想起周氏的大手笔来。 在农户人家里,作为一个姑奶奶,而且又是那样的身份带着女儿独自过活,却还这么大手笔,确实惹人注意。 不过,如今也不是说那个事的时候,而是说五福是否是妖孽。 看二嫂也插嘴了,鲁三嫂子也跟着附和:“二嫂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样的身世,性子左也不是稀奇事。” 两个嫂子都帮着那小贱人开口,鲁氏就有些不悦,说道:“二嫂三嫂,你们咋都向着她呢?她是个咋样的人,我难道还比你们不清楚?” 真是郁闷,明明她们才是一家人,却向着那死丫头,还帮她说话,手肘拐出不拐进。 “小妹,这也不是我们向着她,而是无凭无据的,光凭她性子大变就说是妖孽,也说不过去。”鲁三嫂子在心里暗讥一声这小姑子是个蠢的,面上却道:“就是她会点什么手段,她们母女在那边住,平时遇见什么人,得了什么运也是难说的。而且嘛,这人自己不立起来,就只有被欺负的份了。” 在鲁三认为,已经是人人唾弃的名声,自己不强硬起来,可就是人人欺负了,所以五福强硬点,也没错,谁想做被欺负的哪个呢? 鲁氏冷笑:“就她们那晦气的,还能得了什么运?” “财运肯定有,瞧你小姑子那出手大方的。”鲁大嫂子插嘴。 鲁氏一噎,正是因为财,她才招了五福的毒手。 “另外还有一点,小妹,便是她是个妖孽,这话也不好往外传!”鲁三嫂子迟疑了一下又道。 “这话怎么说?”众人看着她。 “到底是连着筋的。大军秀儿都要说亲的年纪了,要是传开去,会不会影响他们了?”鲁三嫂子看着鲁老太说:“娘,我就是心疼几个孩子,多想一点,也没别的意思。” 鲁大嫂子撇撇嘴,惯会溜须拍马,难怪婆婆就向着三房。 鲁老太皱起眉,半晌道:“你三嫂也说得有道理,可不能让大军他们的名声都给连累了!” 鲁氏这下是真火了,怒道:“我就知道这是个祸害,一直都祸害我们周家,从前是,如今也是。” “这事还是得和你婆婆说才是。” “她就是面上硬气,内里就跟包子似的,软弱没用。”鲁氏气哼哼的道:“要我说,把她们赶出去就是了,又说什么公爹的遗命。” “不过不管如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周英梅就算没拜堂,也都不是周家人了,五福更没姓周,连着筋也就那么一点儿,她咋样和我们老周家有啥关系?” 鲁老太摇头,这女儿就是这个暴性子。 “你要说,就只能在家里说,往外说不得,这也不是往远里说的亲,是嫡亲的血脉,总要顾着自己。”鲁老太说道。 鲁氏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我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才摊上这么个小姑子。” 这话落了,鲁家几个嫂子都微微低头,心里暗自嘀咕,谁说不是这个话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隔岸观火 鲁家姑嫂几个闷在鲁氏房里说了小半个下晌,直到老周家的客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这才出来。 老周氏是满面不悦,鲁氏是家里的长媳,这么个大日子,她不出来张罗家事,躲在屋里和娘家人说话,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瞧着鲁氏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鲁老太也是当婆婆的人,看老周氏这态度,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可她也有理,干脆的拉了老周氏进正房,说起鲁氏被五福打了的事。 老周氏听得一怔,脸瞬间黑了,气得头发都要冒烟,这是什么日子,偏要在这时候告状挑事。 “按说,这话我也不该说,也不是我帮着谁,五福那丫头,不瞒亲家你说,那就是个刺儿头,谁碰,就刺谁一身刺。”老周氏没好气的说:“她们母女俩,十多年相依为命,五福紧张她娘,老大媳妇偏偏连她娘的簪子都抢了去,你说她能愿意?” “也是觉得自己没两件好首饰压头,才借了戴两天。”鲁老太干巴巴的说。 “借?虽说只是一根簪子,但这些年,老大媳妇前前后后从英梅那边借了多少的东西一直没还。这回,算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论嘴皮子,老周氏这跟着老周秀才这么多年,还能练不出来,当下就堵得鲁老太脸青。 老周氏端起茶抿了一口,也不是她要帮着五福她们,而是今天周氏给了那么重的礼,另外她也看不顺鲁家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尤其还在她小儿子成亲的日子,这不是存心让她添堵吗? 鲁老太被老周氏一番夹枪带棒的讽刺,说道:“可那丫头也太凶狠了些,这才多大点,就把亲亲舅母的手指给折了。” 老周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也不知是对鲁氏还是五福。 鲁老太故作没看到,继续道:“老亲家,这要是传开去,本来就差的名声可就更差了,将来谁敢要她?另外了,我们鲁家就珍珠这个姑奶奶,可不会就这么看着她被个小辈欺负了!” 鲁氏的名字叫鲁珍珠,鲁老太的话是要给自己女儿撑腰了。 老周氏说道:“有因才有果,这次算是得个教训,以后我都会约束着他们。不管是谁先冒的头闹事儿,能做,就得有做的代价。” 鲁老太听着,眉头一皱,这意思是帮里不帮亲了,心里又冷哼,到底媳妇都是外人,只向着自己的亲骨肉了。 “我也是一句而已,谁都不愿意看到子女吃亏,咱们珍珠,也不是没有兄弟撑腰的。”鲁老太强硬起来。 老周氏冷笑,当谁没有儿子不成,不过她本就没有帮着五福的心思,便道:“是这个理。不过老亲家,我还是一句,有些人,是惹不起的。” 就如五福,至少现在,她不敢去惹,谁知道那丫头还有什么招子? 而鲁家想去惹,那就惹呗,撞了南墙就知道转头了,她就在这看着,到底谁更厉害了! 不得不说,老周氏这人是极度自私的,现在小儿子都成亲了,她没后顾之忧了,完全可以隔岸观火。 第一百四十九章 听壁角 老周家喧嚣了一日,入了夜,终于消停下来。 正房,盘腿坐在炕上的老周氏很想把鲁氏叫过来臭骂一顿,因为今天鲁氏的表现实在叫她光火。 但想着今天是小儿子的好日子,虽说各人有各人的屋子,可到底不是跟大户人家那样有个小院子,声音大了,少不得要传出去,还是别触了儿子的霉头了。 如此想着,累了一天的老周氏就躺下了,临睡着时还想着来日方长,总有一天能收拾了鲁氏那个搅屎棍。 鲁氏也不知自己已经被婆婆惦记上了,也正在和满身酒气的周学年发牢骚,从五福的妖孽到她们的大手笔,说个不停。 周学年浑身酒气,今天虽然是小弟的好日子,但父亲已经不在,而他是长子,总也要帮着招待客人,所以也喝了不少酒。 酒气上头,鲁氏说什么,他也听不太明白,就觉得头嗡嗡的响,不由挥了一下手,说道:“别跟只苍蝇似的嗡嗡嗡了,头疼得很,去给我端碗蜜水来。” 鲁氏被打断,没好气的道:“谁叫你拼了命的喝,又不是你成亲,拼个啥?”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可还是下了床,走出屋子往灶房去,调了一碗蜜水给周学年喂了,又去烧了点热水给他擦脸洗脚,一番折腾,好歹才消停。 鲁氏郁闷不已,捧着水盆出门倒了,正想进屋,瞧着小叔的西厢灯还没熄,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西厢,穿着大红嫁衣的梁氏也正伺候着周学礼喝解酒的蜜水,又绞了手巾给他擦脸。 周学礼牵了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梁氏顿时脸红耳赤起来,推了他一把,那娇羞的样子看得周学礼心胜摇曳,趁势就将她拉到了怀里坐着。 “我,我还没洗脸呢。”梁氏红着脸说。 “不洗也行,现在很好看。”周学礼笑着说,一手勾着她的下巴就要凑上去。 梁氏却想说灯没还熄,眼角余光一撇,窗外有个人影,顿时吓得推开他,站了起来。 “怎么了?”周学礼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一黑,打开门,果然看到大嫂在他们窗子下呢。 真是够了,做大嫂的来听小叔子的壁角,也不怕丢人。 “大嫂,你在这干啥呢?” 鲁氏吓了一跳,讪讪的道:“也没啥,我就是来提醒你们,这红烛不用熄,不然不吉利。”说完,匆匆的逃回房。 周学礼无语关门,转过头看到自己妻子也是黑脸,不由讪笑:“大嫂也是好意。” 梁氏心中冷笑,好意,一个做嫂子的来听壁角,还叫好意?要不是自己发现了,还不知听到什么时候呢! 但她脸上不显,只尴尬的点头,委屈道:“我知道的,她是大嫂,我以后会多让着的。” 周学礼见此有些理亏和心疼,过去搂着她说:“也别说什么让不让的,站着理就行,家和万事兴,我不会委屈你的!” 梁氏故作娇羞的低下头,心中却不以为意,今天她可看出了,她这个妯娌,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第一百五十章 鸡血险被毁 五福千叮嘱万叮嘱林掌柜把她做事的屋子看好,这请了一天的假回来,还是出了差池,自己的那件已经完成小半的作品,差点被人毁了。 看着屋内的狼藉,五福站在其中,脸色黑得跟墨一样,周身的冷气嗖嗖的往外发。 站在她身边的林掌柜心中微惊,不是为别的,是因为五福的气势。 知道她有点本事,却也仅仅知道她在玉器这一块有天分,平时看她表现,也跟普通姑娘没差太多。 可现在,光看她站着不说话,那冰冷的气息却让人心中发憷。 这,她是个姑娘啊,还是个小姑娘,怎么会让人觉得胆寒呢? 林掌柜不敢深想,咽了一口口水,小心道:“姑娘放心,幸好这发现及时,朱子俊把那鸡血给保住了,并没摔了磕破一点。” 五福腾地看过来。 林掌柜瞳孔一缩,张开的嘴合上,把想说的话都给说咽回去了。 五福冷哼出声,走到桌前,拿起他拿过来鸡血,仔细的查看,不放过一点细节。 确实如林掌柜所说,这鸡血并没有磕到痕迹,还是她前天看着的样子。 五福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是冷道:“林掌柜,这次是侥幸,下次呢?一旦玉石损毁,坏的不但是贵楼的名声,我的也是一样,还有我所花在其中的心血。一句抱歉,可解决不了问题!” 一早过来的时候,就听说出事了,这屋子被人闯进来差点损毁了她雕琢的玉石,她心都寒了一半。 这是她头一回接的单子,因为还要设计和修复,所以在上面花了许多的心血。 别人只看她闷在屋子里埋头雕琢处理,其实回到家里,她仍然不断在脑海里完善最精美的设计图,所以,心血是大大的。 可偏偏,就听到有人想毁了她的心血,这不是挑战她的权威么? 五福很生气。 “那小子已经绑起来了,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不知怎的,林掌柜面对着次时的五福,颇有一种面对自己主子的感觉。 而他也十分恼火,因为五福所说的都对,一旦这鸡血石毁了,那就是重复犯错,之前刘员外那边已经错过一回,现在再错,那就真没翻盘的机会了。 所以,林掌柜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的,幸好是虚惊一场,饶是如此,他也气得胡子直抖。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五福问。 这次事件,是那叫长贵的伙计干的,也不知怎么潜到了屋子里去,想要毁坏这个鸡血。 恰好朱子俊回来拿东西,发现了他鬼鬼祟祟的,便跟着身后,侥幸救了这血石,护着它幸免于难。 “鬼迷心窍,赌场输大了,喝了两杯酒就犯浑。”林掌柜硬着头皮说。 五福讥笑出声:“这种鬼话你也信?” 林掌柜摇摇头:“自是不信的,肯定会审出来的。” “不用审,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它一毁,你倒霉不说,我也一样,毕竟我是经手的主匠。”五福摩挲着手下的鸡血石,冷道:“我碍了别人的眼,人家自然不想我好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幕后主使 五福没听从林掌柜的邀请,跟他一起去审那长贵,用她的话说,她只是个匠师,只负责手中的玉石,而不是替人料理庶务和查案。 所以,这种事她是不会掺和的。 她也没这个心和时间去掺和,她的时间可宝贵着呢,至于审人用什么法子和什么过程,她都不在意,她只要一个结果。 林掌柜邀请,也只是想平复她的怒火,见她拒绝,自然不会为难。而且,五福的拒绝,反而让他觉得微松了一口气,毕竟是在他管辖下出的事。 而五福如此识趣和体贴,也让他感激。 说实话了,这么副年纪,在个小丫头跟前失颜面,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林掌柜匆匆离去,五福摇摇头,收拾了一下屋子,才坐了下来准备开始手头上的雕琢。 门口处一暗,五福似有所感,只见朱子俊站在那。 “什么事?” 朱子俊走了进来,说道:“没坏了你的构思吧!” “谢谢的话我不会说,但我想林掌柜会嘉奖你的。”五福看他一眼道。 朱子俊脸有些发热,道:“我也不是要奖赏才过来。” 不然呢? 接触到她的眼神,朱子俊就道:“我只是想看看,到最后你会雕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无聊。 五福心里暗说一声,不过嘴上却什么都没说,看到他右眼角红肿一片,还有淤青,就道:“这块鸡血砸的?”再偏点,可就把眼球都戳了。 朱子俊一愣,摸了摸眼角,嘶的一声。 “和他争执了几下,鸡血掉下来砸到点,没大碍,最重要是没坏你的计划。”朱子俊笑了笑,想到昨晚上的惊险,也是心有余悸。 长贵想要敲了这鸡血石,他看见,手快抢了过来,和他抢了几下,就被撞到了眼角,也亏得是偏了点,不然眼睛可就瞎了。 “没事儿就去寻大夫敷点药吧,我要忙了。”五福不多说什么,开口送客。 朱子俊眼神微黯,转身就要退出,想了下又停下道:“你注意点,很多人都不看好你,大概这样才使坏的。” 五福轻嗤,真真是可笑,至于这样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吗?林掌柜在这时走了进来,黑着脸说审出来的结果。 长贵收了银子,受林公允先生的大弟子指使,毁了五福的这个作品。 朱子俊脸色大变:“这,会不会是弄错了?”幕后主使怎么会是大师兄? “既然是你大师兄,想来这个事,也和你师傅脱不了干系了!”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就对得上了,先是在她手上输了赌石,后面又是他林公允的弟子雕石过程中出了差池,她却偏接手了单子去做,就是打他的脸。 新仇旧恨一起算,这就想毁了来出气呗,一旦毁了,五福就算有本事,也施展不出来,如此,丢人也不会丢到大街去。 朱子俊脸上火辣辣的,嘴一张一合,有心想替师傅他们辩解几句,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五福冷笑:“心胸如此狭窄,还大师呢?切!我看也不过如此。” 第一百五十二章 闹旱灾 对于搞破坏的长贵的结局,五福没去了解和探究,她相信,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更不会有什么出息。 而且林掌柜也不是那软绵绵的包子,被人欺到头上还能忍气吞声,不然他也做不到这个位置上。 这事撕扯开,相信百宝银楼接下来也会有一番明争暗斗。 不过,这都和五福没太多关联,她也不会掺和进去,毕竟她只是外聘的匠师。 但经此一事,反倒激发了五福的反骨,别人越是不想她好看,越是要为难她,她就越是勇往直前,偏要做出一番让人跌眼镜的成绩来。 所以,五福对雕琢的这个鸡血,拿出了两世最大的诚意和努力,一门心思要雕出好器来。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除了天气越来越炎热,五福的心也跟着烦躁起来,早晚待在山溪边纳凉的时间就更长了。 这破老天都快一个月不下雨了。 “姑娘,喝点绿豆汤吧?用冰镇过的。”金喜给五福送上一碗冰镇绿豆汤。 五福笑着谢了,大口喝下,顿觉透心凉,道:“还有么?” 金喜看着那着那空了的碗,又给她端上一碗。 “天太热了,这往年都这么热吗?”五福看着铺子外头,在街上走动的人都很少。 这话金喜听着觉得奇怪,往年热不热,她难道不知道吗? 不过金喜也没多想,道:“前两天我在茶棚喝茶时也听到路过的人闲聊了,说有些地方已经闹旱了。再不下雨的话,今年的收成怕是不成了……” 五福皱眉:“闹旱?旱灾?” “是的,不下雨,地里的庄稼肯定是活不成的。”金喜也是忧心郁郁的。 五福看着卧在铺子门口阴影处的土狗恹恹的样子,一时没说话。 “这要是闹了灾,老百姓的生活肯定不好过吧?”五福问 。 “自然是不好过的。”林掌柜撑着一把竹伞从外面走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 金喜见他回来,机灵的去绞了湿手巾给他擦脸,又端上两大碗冰镇绿豆汤。 林掌柜也是热得满脸通红,咕噜咕噜的喝下两碗绿豆汤,道:“甭管是什么灾,受苦受罪的都是老百姓,如果遇上苛捐杂税,日子估计更难,我刚刚听说西北那边更严重些,那边已经是快两个月不下雨了!” “那边闹起来了?”五福问。 林掌柜叹了一口气,看向外头,也没什么人走动,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年,朝廷都没啥作为,老百姓的日子早就苦不堪言了。” 五福瞪大眼,这些事,她是没听过的。 她想起前世的地理环境,想了下,问:“西北地区,比较贫瘠吧?” 林掌柜点点头,说道:“不但贫瘠,那边还常年干旱少雨,现在一闹灾,庄稼死了,日子就更难过。” 竟和前辈子的西北差不多呢,不过在前世,水利工程比较发达,所以生存不成问题,这现在么? 五福没说什么水利,小声道:“如此的话,西北怕是会乱了。” 林掌柜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论国情 一个小姑娘,会点工艺也算是了不起了,毕竟也才这么个年纪,但也不算逆天到哪去,毕竟天才嘛,是存在的。 可这么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个农户女,却从一个旱灾就说那个地方会乱,这就让人觉得逆天了。 林掌柜来了点兴致,吩咐金喜再上两碗冰镇绿豆汤来,问她:“你这话怎么说?” 五福抓过一旁的大葵扇扇着风,道:“但凡有灾,这受苦的必然是市井小民,吃不饱活不下去了,自然就会反了。一如你说的那样,朝廷不作为的话,赈灾不到位,必乱无疑,毕竟人嘛,都想活着。” 林掌柜点点头。 “比起升官发财,小百姓更憧憬安居乐业,日子有滋有味,毕竟这比较容易实现。但要是有灾,活不了了,那为了活,什么做不出来?”五福抿了一口茶叹道。 林掌柜听着这怅然的,不由失笑:“小丫头心思倒重,才多大的年纪,就跟历尽沧桑似的。” 五福笑笑不说话。 古时的灾她虽还不曾见过,但没见过,总听过吧?而且,她也真不是没见过。 就在前世,各种灾难她都见识过,天灾人祸,甭管是什么,活着,是人的本能,为了活,什么干不出来?左右都要死,为了活,拼一把,兴许就拼赢了呢! 别说灾民,就是她自己,一旦落到那地步,抢也要抢过来了。 不过她却不知所在的南岳国的朝廷和国情如何,来了这两个月,她就跟来玩儿几天似的,如今看着么,了解太少了,看来得仔细了解才行。 不然真要有什么事上来,一时也不好应对周全。 五福看向林掌柜,小声探问:“林掌柜,咱们南岳国的朝廷真的没作为?” 林掌柜脸色一肃,又看一眼外面,以更小的声音道:“今上追求长生之道,对政事无心,生活奢靡,光是一个别宫建造就花费数百万两。诸位皇子心思各异,朝廷的党派之争日益严重,真正能为民请命的却少之又少……” 五福听了,眉头深深的皱起来,看来这个国也不咋的。 林掌柜端起绿豆汤小口小口的抿着,叹道:“如此,便是有赈灾,只怕也是层层剥削,下到百姓手上,也没多少了。” 真是到哪,都能见贪官。 五福道:“朝廷尸位素餐,假以时日,必内忧外患,会成乱世。” 林掌柜大骇:“姑娘,慎言。” 五福讪讪的,把大葵扇扇得哗哗响。 “不过你也别担心了,西北离此数千里远,再乱,也乱不到咱们这边。”林掌柜又道:“倒是那边的百姓,就难了,闹旱灾,那边也不太平,土匪四蹿,唉。” “那也只能自求多福了!”五福淡道。 百姓生活如何,归咎于国家朝廷,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人物能打算的,所以说,一个国家好不好,看老百姓的生活就知道。 倒是自己的小日子,该打算起来才是,有灾,趁火打劫发灾难财的商户必定会出现,看来得多存些粮食等生活用品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本事显 国情这种东西,也就私下小说两句,真的往大了议论朝廷,不管是林掌柜还是谁,都是不敢的。 五福么,虽不至于怕,但身处皇权至上的时代,她再厉害,也比不过皇权的高高在上,毕竟她只是一个人,还是个小小女子。 如今,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也是不错的。 “五福?” 铺子里进了两个人,五福抬头,竟是她的小舅周学礼和他那刚成亲的娘子。 五福站起来,林掌柜好奇探问:“姑娘,这是?” “是我的小舅和小舅母。林掌柜,你刚回来,且去歇息吧,这里有金喜就行。”五福说道。 林掌柜见此也不客气,交代金喜好好招待客人就进了后堂。 金喜确是个机灵的,在一旁听到五福说这两客人是亲戚,当下端来两碗绿豆汤。 “你也去坐坐,有什么我叫你。”五福也打发金喜。 如今天气热,下午晌出来的客人也少,金喜就坐到柜台后。 五福这才招呼周学礼他们坐下,道:“天气热得很,小舅和小舅母,你们也喝碗绿豆汤解解暑。” 周学礼他们早就被五福刚刚的气势和从容给震得一愣一愣的,怎么看着她是这个铺子的主人似的? 梁氏看相公发愣,便轻轻的推了推他的手。 周学礼回过神,坐下来,问:“五福你怎在这?” “哦,我是这铺子外聘的匠师,这阵子过来帮他们雕个玉石。倒是小舅你们,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出来了?”五福解释一句。 啥,外聘的匠师? 周学礼一脸懵,五福的话,他怎么听着有些糊涂呢?什么匠师? 好半天,他被梁氏再次推了下才回过神来回话:“也是陪你小舅母回门回来。” “我也有点针线要买,正好经过镇子,就让你小舅陪着过来了。”梁氏也羞涩的解释:“我成亲的时候,五福你不是给了我两颗珠子么?就想着来银楼做成耳坠子。” 这个事啊,五福都忘了。 “舅母你把珠子带来了?” 梁氏点头,掏出荷包倒出那两颗珠子递了过去。 五福接过,也不看,只道:“我让他们帮着做一下,舅母你想要什么款式的?” 梁氏心里惊讶,却还是摇头:“我也不知。” “如此,我看着办吧。”五福笑了笑:“等做好了,你也别专程过来取,我拿回去给你。” “如此,会不会麻烦你了?” 五福摇头轻笑:“这有什么麻烦的?顺手而已。” 就这么定下,她也没话和两人说,就道:“小舅,舅母,我还有点事儿要忙着,你们还要买点什么,这位小哥会给你们打个折扣的。” 金喜被五福一指,连忙走过来招呼。 有他招呼,五福也就不陪着了,说起来,她和他们也不亲,不过是面子情,而她好说话,也是因为周学礼并没得罪她,假如换了他哥嫂,五福保证眼尾都不看一眼。 周学礼愣愣的看着外甥女走进后堂。 一旁,梁氏拐着弯向金喜打听五福的情况了,得知五福会雕琢玉石,还看到了她之前的作品,不由震惊。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舅母的心思 周学礼两口子走出百宝银楼的时候还有点懵,被五福吓的。 “相公,你说那伙计会不会是在糊弄咱们?”梁氏轻声问。 五福所雕的小东西她看到了,十分精致漂亮,可她才多大?竟然能雕玉?是谁教她的? “应该不会吧?糊弄咱们也没啥好处呀。”周学礼倒不认为这么大个珠宝首饰铺子会糊弄他们,毕竟一丁点好处也没有,也没要他们买。 “这就奇了,不是说二姐这么多年都只带着五福过日子么?谁教她的?”梁氏很是好奇,说道:“相公,那耳坠子雕得太漂亮了,五福才多大的年纪,就有这手艺了?” 周学礼也觉十分奇怪,五福难道真有这样的本事? “从前,你可听过二姐说她会这一手?”梁氏又问。 周学礼听闻便有些尴尬,嗫嗫的道:“娘不喜我们和二姐她们来往,所以,我也不太晓得。” 梁氏眼睛闪了闪,便想起母女俩那不堪的名声来。 “相公,你和我说说二姐她们的事呗。” 周学礼脚步一顿。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想着我刚进门,家里有许多事都不晓得,万一说错话,惹了婆婆生气或得罪了人,就是我的罪过了。” 周学礼说:“不会的,娘很喜欢你。” 梁氏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再喜欢,也只是婆媳而不是亲母女。 “多注意点,总是好的。”她笑着说。 周学礼叹道:“二姐,是个命不好的。” 两口子,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着周氏和五福两母女的事。 “那混账男人,叫我抓到了,我……”周学礼捏着拳头恨恨的说。 “这么说,那人要不是死了,就是抛弃……”梁氏小心的开口,见他脸色不虞,便改了口说:“二姐真可怜。” “可怜也可恨,她要不是傻,怎会被人骗了去?”周学礼冷声道:“罢了,不说这个了。” “不说不说。相公,五福会这样的手艺,只怕是真的。”梁氏想了下就道:“咱们成亲那会,敬茶时,二姐也给了我银镯子做见面礼。要不是五福挣来的,她们哪来的钱置办这个?光靠二姐做绣活是不太可能的。那镯子,也有几钱重呢!” “但这么多年,五福也没露什么本事,脾气也不好,跟只刺猬似的,你说是她挣来,这好像也有点牵强了。”周学礼始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这么多年,虽不住一起,但多少知根底的。 梁氏却是另有想法:“怕是偷偷跟了什么高人学了,只你们不知道呢!” 周学礼沉默下来,也不存在这个可能。 “我听说二姐的针线女红也很好,相公,以后我去找二姐讨花样做女红,你觉得如何?” “娘不会同意的。”周学礼想也不想的道。 才那么短短几天,梁氏对婆婆的脾性多少也有点心里有数了。 但她却想得较远,假如五福真的有那样的本事,那么以后,谁要靠谁,可说不准。 她看一眼憨厚的丈夫,出人头对是指望不上了,可下一代呢?总不能让下一代也种田。 而要培养下一代,那是需要人脉和银子的。 五福,会是那匹黑马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国情很不堪 五福从金喜那里得知梁氏拐着弯打听她在这做事儿的话,也没觉得奇怪,毕竟她一个姑娘出现在这,还表现如此,怎么都觉得可疑。 以后她们母女的日子好过了,和从前天渊之别的肯定会引人怀疑,现在有个名头,也该让大家知道,这好日子,是她五福凭本事挣来的。 为着和林掌柜说的那些话,五福从银楼离开后就先去米铺,买了三十斤大米和二十斤细面,打算存点粮食,以防万一。 亏得是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做训练,这背上五十斤的粮食,五福还是走得稳稳的,脸不红气不喘,把米铺的小伙计都看呆了。 背着米面,五福先到书局转了一圈,得知自己之前递的事还没有消息,也不多留,找了两本书就走了。 出了镇子牌坊,通往官道的边上有一个茶棚,此时有几个人坐在那喝茶,茶棚的架子上还绑了几匹马正吃着干草。 五福想了下,也坐了下来,把竹篓卸下叫道:“孙婆子,来碗凉茶。” 这茶棚五福也来过几次,经营的是一个老婆子和媳妇带个小孙子,人称孙婆子。 “哎。” 眼下茶棚的人也算多,孙婆子他们这茶棚除了茶也有烙饼,如今孙婆子的媳妇孙大孙子正忙着烙饼,大概就是这些人要求的。 茶是孙婆子的小孙子孙二牛捧上来的,五福接过喝了一口,倾耳听着隔壁两桌人说的话。 “……山东那边已经有流民出来了,而陕西到桂城的几个山头,都有土匪马贼占了,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艰难。这朝廷再不赈灾和镇压,只怕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乱民也会越来越多。” 有人哼了一声:“赈灾?就我所知,眼下那些个贪官都在为迟太后八月寿辰而搜刮民脂民膏呢!” “大山,慎言!”有人叱喝。 五福借着眼角余光扫过去,只见是三个汉子一桌,说慎言的,就是一个年约三十的穿着长衫的青年男子。 而说话纷纷的,则是个彪悍大汉,满脸胡子的,光是身形就让人看着害怕。 五福低头喝茶,继续听着。 “那些达官贵人,贪官污吏,家里的吃的堆着都发霉只能扔,而百姓吃土都活不下去。小青,我老马就是恨!”胡子大汉愤愤的道。 被叫做小青的青年男子叹了一声,道:“这就是世道的不公平。” “这也不是公平不公平的,分明是那些人只顾自己的钱袋子和私人利益。老百姓,又怎会放在心上?”另外一个汉子道。 “世道艰难,可恨我们也只能光看着,却做不出什么。” 青年男子似是察觉到有人探听,转过头去,五福连忙故作惊吓的低下头,不再往那边望去,只叫孙二牛来收银子。 给了两个铜板,五福就背起自己的竹篓离开。 青年男子一直望着她的背影,直到被两个兄弟叫回神才收回视线。 五福感觉盯着自己的视线消失,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但想起刚刚听到的信息,她又皱起眉来,这个国家,如今听起来,比她所知的还要腐朽不堪。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存粮 周氏看五福背了几十斤粮食回来十分惊讶,这家里的米面什么的可才买了没多久呢,怎么又买了这么多?她们家人口才三个,而且都是女的,食量并不大。 “娘,这老天好久都没下雨,太热了,我今天听说有些地方已经闹旱了。一旦有旱灾,粮食的价格就会升,我也是以防万一,多买点存着。”五福解释道。 她如今虽然有钱,就是粮食贵点也能买到,可能省的,自然省着。而且灾难时期,很多时候有钱都买不到粮食,早做准备会比较好。 五福不会打没准备的仗。 “有旱灾?”周氏每天只守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对外面的事并不清楚。 五福点点头。 周氏见状眉头就耸拉下来,一脸愁苦的说道:“如此,老百姓只怕又要受苦了,老天爷真是不给人活路啊!” “娘放心,我不会让你们饿着的。”五福笑着安抚。 周氏点头,她知道五福现在有本事了,家里的银钱也多起来,确实饿不着。 “五福,如果是这样,那也得和你外……”周氏想起娘家,可又想到五福不太待见娘家人,忙的改口:“是不是也得和你小舅他们说一声?” 娘家里,大概就只有小弟是比较受五福待见的了。 五福神色淡淡的:“小舅常年种地,大概也会知道的。” 周氏见她面容冷淡,也就不再说了,只想着见到小弟他们也得提醒一声。 五福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什么打算,却也没说什么,她对周家人没有感情,是因为她只是个天外来人,但周氏不同,就是被厌弃,也是周家人,内心也对周家没完全失望。 所以周氏要做点什么,五福不会去阻扰。 周氏是说做就做的人,隔天趁着去村里买豆腐肉菜,特意绕道娘家门口。 梁氏见到她有些意外,却很快笑了:“姐姐来了,快进屋吧?” “不了,我就是去买豆腐经过,一会就得家去。”周氏看到她手里挎了个篮子,问:“你这是要去?” “娘说想吃麻婆豆腐了,我也去买豆腐,咱们一起走?”梁氏热情的说。 “啊,好好。”对她的热情,周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声说好。 两人一起走,梁氏是个会说的,对周氏的女红又夸又赞的,又问:“我和相公说了,还想去找姐姐你要些花样子,希望到时候姐姐别嫌我烦呢!” 周氏心里欢喜,却有些迟疑,道:“那还不容易,你随时来,只是……”她顿了下才道:“你来的时候,还得先和娘说一声。” 老周氏是不喜欢周家人和她们母女有太多的来往的。 周氏这说法也只是不想梁氏难做,倒让梁氏心中熨帖,道:“姐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的。” 周氏也不再多话,而是说起了天气,又和她说起五福的话。 “手里有粮不慌,你这做新媳妇的不好说,就和小弟说一声。” 梁氏听到旱灾和粮价会升,神色也有些凝重,对着周氏屈膝行了一礼:“姐姐有心,我会和相公还有婆婆说的。” 也得和娘家人说一声才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危言耸听 晚上,老周家一大家子用完晚膳后,梁氏给老周氏上了一盏茶,就坐了下来闲话家常,从炎热的天气说到旱灾上去。 梁氏是个会说话的,当下就笑着对老周氏说:“娘,您比我们年长,吃的盐比我们这些小的走路都要多。您说,咱们这里会闹旱灾吗?” 坐在一旁的鲁氏听了,不屑的撇撇嘴,这个弟媳妇嘴巴就是会拍马屁,这才嫁进来几天,就哄得婆婆眉开眼笑的,切。 周学年则是皱起眉说:“梁氏,这话不能胡说,传出去了会引起民心慌乱,小心祸从口出。” 什么灾不灾的,虽然没下雨,可大家都没缺吃的缺喝的,哪来的灾? 梁氏脸色一僵,道:“大伯,我也就是在家里说说。”说着看了周学礼一眼。 周学礼虽然读书不成,但性子憨厚,加上又是新婚,和妻子正是热乎的样子,哪里见得她受挫,当下就说:“大哥,我倒是觉得我娘子说的很有几分像。” 周学年脸一沉。 “大哥,这天都有二十几天不下雨了,如今地都开裂了,地里的稻子都蔫了,再不下雨,这一季的庄稼只怕不会好。”周学礼皱眉道。 “二叔,这天这么闷,明天怕是会下雨了。”鲁氏使劲摇着大葵扇。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听说西北那边已经闹旱灾了,粮价都升了。娘,您看,我们家是不是也要多存点粮食?”梁氏道。 鲁氏一听就看过去:“听说,弟妹,你这是听谁说的?” 老周氏也看向她,眉头拧了起来,闹旱灾可不是什么好事。 梁氏心头一跳,小心的看着婆婆的脸色,道:“这也是巧,今天我去买豆腐的时候遇着姐姐了。” 这话一出,老周氏的脸色就黑了。 鲁氏更是咋呼出声:“该不会是弟妹你从英梅那里听了,就回来危言耸听吧?” 不等梁氏出声,又激动的说:“弟妹,你刚嫁过来,不知道事,可不能听风就是雨,被人说两句花言巧语就信了。英梅她能知道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连地都没种过,哪知道什么灾不灾的?” “娘,英梅和弟妹说这些,是安的什么心啊,唯恐天下不乱么?” 老周氏早就脸色不好看,看着小儿媳问:“她当真这么说的?” 梁氏也没想到婆婆他们对周氏如此抵触,讪讪的说:“姐姐也是从五福那听来的,她们也买了好些粮食存着了。娘,我就是看这天不太对劲,太热了。” “五福说的?那就更了不得了,她一个小丫头能知道什么?”五福这个名字,就是鲁氏的逆鳞,一听到这名字,声音都尖了。 梁氏不再说话,只用眼角瞄了周学礼一眼。 周学礼道:“娘,五福在镇子上帮人做事儿,说不定就是听到别人说的。我也觉得这天气反常,娘,咱们也买点粮食存着吧?” “荒谬,随便听听就要买粮?家里又不是有黄百万的银子,我们家里的粮食还有呢。”周学年一听到买粮就急着反对。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领情 老周家有田地,这些年一直是周学礼在管着,地里是个什么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如今听了周学年的话,心里就不太舒服。 “大哥,你没去过地里,不知道情况,地里的庄稼刚种下不到一个月,现在就是天天浇灌都不成,河里的水的水位都低了,我觉得再如此下去,这一季庄稼是不成了。”周学礼忧心郁郁的说道:“刚收回来的小麦,除了交赋税的,剩余的大哥你也卖了不少了。” 地里是种冬小麦,然后再种水稻,今年的麦子收了后,周学年就卖了近八成,剩下不多了。 如果水稻死了,即便再种,过了季节,只怕收成都会差些。 周学年还没说什么,鲁氏就道:“二叔这话听着像是埋怨你大哥似的。你大哥读书,将来中了秀才举人进士,咱们老周家可就不是耕田的了。” 话里,好不与有荣焉,仿佛明儿周学年就是中了进士成了大官人似的。 梁氏心里不屑,真要有这个能耐,就不是这个年纪还是个童生了,偏偏大房还认不清事实,以为自己真能读出个大官人来。 虽然才嫁过来几天,但晚上梁氏和周学礼如胶似漆的,早就把老周家摸了个第底儿清。 这么些年,家里地里活等庶务就只是周学礼在操劳,而作为大房,身为长子的周学年的永远就只是用要读书来敷衍,从不帮家里做事儿。 用她大伯的话说,他是读书人,只能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才能有出息,其实就是推卸责任。 偏偏这家里都没一个人反对,周学年伸手要银子,都是对的,虽说他帮着保长做个小书办能得二两银子的月钱,但鲜少交出来,都是往外打点,甚至不够了还问家里伸手。 在梁氏看来,周学年是个自私的,就算发达了,也不大可能提携二房。 所以如今听着鲁氏的话,心里十分不舒服。 凭什么大房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坐享其成呢! 周学礼也不舒服,道:“大嫂,我没有埋怨大哥的意思。只是家里的田地一直是我在管着,我自然更清楚一些。” “是这样没错,二叔你忘了,你成亲也花了不少银子,不卖粮如何成?”鲁氏似笑非笑的。 这话一出,周学礼和梁氏的脸色都变了。 “够了!”老周氏听得头疼烦躁,喝道:“吵什么吵。” 众人噤声。 “梁氏,你说五福在镇子做事?”老周氏看向小儿媳问。 梁氏连忙点头,拉上周学礼说起回门时在百宝银楼所见。 瞥见鲁氏的脸色,她不忘说:“娘,我听说姐姐头上的簪子,还是五福亲手所雕的呢。” 簪子的事,是鲁氏的大忌,想到因此招来的祸事,当下脸就变成猪肝色。 “娘,梁氏也没说错,我看那店里的伙计对五福很是推崇恭敬,还和掌柜也很好说话呢。”周学礼也帮口:“所以我想,她得到些消息,也是正常。毕竟是当掌柜的,百宝银楼又是这么大个铺子,知道些消息很正常。” 老周氏皱起眉。 “她还能雕琢玉器?”周学年满脸怀疑。 鲁氏想到和娘家人说的,叫道:“娘,这五福,该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她才多大,会雕什么玉啊?” 梁氏脸色一变,心想这话好歹毒,说一个小姑娘妖孽附身,传出去有什么好名声? 又想明明只是为存粮的话说事,偏偏大房的人都拐到这上面,分不清主次,看来周氏的好意,他们是没打算领情的了。 第一百六十章 白说 听到大儿媳说五福是妖孽附身,老周氏的心剧烈的跳了一下,脸色几变。 老人家上了年纪,就对鬼神一说尤其忌讳,更别说妖孽这种东西。 老周氏平时也是供奉菩萨佛祖的人,现在听到鲁氏的话,脸上黑黑沉沉的。 “浑说什么屁话,什么妖孽,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老周氏呵斥。 鲁氏脾气犟起来:“娘,不是妖孽是什么,你看她这阵子做的事,哪像个正常的姑娘家?” 周学礼想替五福辩驳几句,袖子被梁氏轻轻的扯了一下,只得按捺下来。 老周氏冷道:“泥人尚有三分性,你这做大舅母大嫂的,总去欺负,人家能不反抗?” 鲁氏瞪大眼,她这是听到什么了,婆婆不是最讨厌英梅她们母女两个吗?现在怎么还帮她们说话了! “娘,哪是我欺负,是……” “你少说两句。”周学年喝止她,没眼色的婆娘,难道看不见阿娘的脸色很不好看吗?他还想要点银子打点呢。 鲁氏满面憋屈,愤愤的道:“我又没说错,还有了,说她能雕琢玉器,那真是见鬼了,从前五福哪会雕什么玉?会的话,这么些年能过得这么难?咱们能不知道?” “你有完没完?”周学年气得站了起来瞪着她:“回屋去。” “行,你们都是好的,就我一心为老周家着想是个坏人,我再不管了。”鲁氏委屈得不行,一跺脚,哭着跑了。 周学年对老周氏赔笑道:“娘,她是着相了,您别和她计较。” “我看她性子是越来越左。”老周氏气得不轻,冷道:“那些话,她能说吗?传出去,别人怎么看老周家?大军秀儿他们以后怎么说亲。” “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周学年连声说是,眼角瞟到周学礼两口子,便道:“二弟,你们先回屋去吧!” 周学礼皱眉:“大哥,买粮的事?” “别听英梅她们瞎说,哪里会有灾,咱们家的粮食也够吃。”周学年不耐烦的挥手。 “大哥,这……” “怎么,我是老周家的一家之主,这还做不了主了?”周学年满脸不高兴,还瞥了梁氏一眼,都是她提的茬子。 梁氏心一紧,忙的拉了周学礼的袖子道:“相公,我们回屋吧!” 周学礼心中郁闷,却也没敢反驳他大哥,只得和梁氏走了。 两口子出了正房,就听到周学年劝说老周氏的话,继而再听到他伸手要银子打点上司,不禁脸一黑。 “先回去。”两口子对望一眼,回到房中坐下。 梁氏看周学礼脸色难看,一脸愧疚道:“都是我的错,闹得家里不宁。相公,娘怕是会怪我了。” “这哪是你的错,你也是一番好意,奈何……唉。”周学礼叹气。 梁氏小心的看着他道:“大哥是一家之主,我们是该听他的。” 周学礼抿唇,半晌道:“委屈你了。” 梁氏听到这,心一沉,知道今天这话是白说了,而自家相公,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听从大伯子的话。 梁氏垂下头皱起眉,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粮价升 老周家的小闹,五福她们自然不知,即便是天气炎热如火烤,也一如既往的关起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倒是周氏,又趁着下村子买豆腐的时候绕道娘家那边,却始终没见到一个娘家人,也不见梁氏上门,不由纳闷。 她却不知,不是梁氏不想上门,是老周氏找到梁氏,言语里不喜她和周氏她们来往,能不见就不见。 梁氏作为新媳妇,也不敢忤逆婆婆,心里虽然不爽快和不屑,却也只能暂时听从避开,毕竟媳妇难为。 周氏转悠两天,大概也猜到了,心里黯然,也没说什么。 如此过了两天,镇子上的米店忽然就升价了,平时十几文就能买一斤米的,现在要翻倍了。 过了一天,又升了一翻,终于引得百姓们恐慌起来。 老百姓过的都是穷苦日子,粮价这么升,可是要人命的,毕竟许多人都是挣着几文钱或者十几文钱的钱,这么个升法,还能了得? 五福看着那拿着布袋子挤在米铺的百姓,眉头拢起。 “今天的量卖完了,明天再来吧。”米铺的伙计开始赶人。 “怎么能,你们明明有粮,怎么不卖,卖给我们。” “就是,明天谁知道还是不是这个价?” “走走走,粮在我们这,想卖就卖,不想就不买,你们要买,就明天来。”伙计推挤着老百姓。 这买米的人哎呦哎呦的倒地,有年老的捶胸哭起来:“老天不给人活路,你们也不给人活路啊!” 小孩子也哭成一团。 “真是闹心!”五福脸色阴沉。 林掌柜站在她身旁,叹了一口气:“灾荒之年,都是这样的,如今这边才刚起还好些,别的地方,更难过。” 五福说道:“但是粮价这么升,有粮不卖,官府不管?” “管不了。”林掌柜压低声音说道:“很多米铺后面都是有人的,关系层层叠叠上增,别说管,不授意就算好了。” 五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脸色更难看了。 这是说米铺如此,都是上面有人的,利益也不止是米店,还有上面的官员。 “腐朽之国,蛀虫横生。”五福咬牙。 她冷不丁的冒了这么几个字出来,吓得林掌柜脸都白了,忙的拉了她后退,小声道:“我的祖宗哎,你这话可不能说啊。” “难道我说错了?”五福睨着他。 灾荒之年,官员不想着如何赈灾,还层层剥削,这不是腐朽?不是蛀虫? “你没说错,可这话让人听去了,把你给抓去了可咋整?”林掌柜真想翻白眼,道:“你还有个娘呢,凡事要多想想,可不能过口瘾就算了。” 真是后生可畏,就没想过祸从口出? 五福知道他是好意,再看米铺那边关了大门,人逐渐散去,心中烦闷,道:“我进去干活。” 眼不见为净,看到这样的情况,她也无力帮忙,不如视而不见。 林掌柜看她脸容愤愤,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手拢着,喃喃道:“再不岔,又能怎样?蚍蜉撼不了大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匪祸 回家的路上,五福看到两个老农满脸愁苦的坐在田边闲聊,放眼看去,地里的水稻基本都蔫掉了。 “没了,没了,这一季的水稻怕是要没了。” “老天不给活路啊。” 五福走过,又见不远处有几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为的就是田地引水的事,都动起手了。 “五福。”有人很是惊喜的叫了一声。 五福抬起头,只见梁氏手里挎着一个大篮子,便扯了扯嘴角:“小舅母。” “你这是从镇上回来?”梁氏笑着问。 “是的。”五福点头:“舅母呢?” 梁氏的笑就淡了些,道:“你小舅他们还在田里浇水,我这是给他们送凉茶来的,这天太热了,不煮点去火散热的,人受不住。” 老周家的田地也在这一块,梁氏这做媳妇的来送水送饭的,也是常事。 “地里的庄稼可好?”五福问了一句。 梁氏叹气摇头:“你小舅说怕是保不住,如今也是尽量多浇水了,但也不够,地都是干裂的。” 五福眉头一皱,也没说什么,想到她的那对耳坠子做好了,就从荷包拿出来递过去:“正好遇上你。” 梁氏接过,用的掐金丝串着两颗翡翠珠子,漂亮得很,不禁爱不释手。 “真漂亮。”但凡女人都喜欢首饰,梁氏也不例外,尤其是这么好成色的翡翠,算是她嫁妆里最拿得出手的耳坠子了。 “舅母,我先走一步。”五福到底和她不太亲,就不多再多话,想了下又道:“镇子上的粮食升了。” 梁氏一愣,随即脸色一变:“你说真的?” “今天买的粮食得三十五文一斤。”五福淡淡的开口。 梁氏怔住,忙问:“五福,你可是听到什么消息?” “这天不下雨,粮价肯定还得升。” 五福也没多言,丢下这么一句,算是她替周氏尽了情分。 梁氏看着五福的背影,想了想,又转身往地里去了。 她得和当家的说一说这情况。 回到村子里,五福又见其中一户人家门前挤满了人在说着什么,本想绕道,可耳朵听到了土匪两字,就停下了脚走了过去。 这邻里议论的是这家的男人,说是在华阳县的峨眉山遇着了土匪,被斩了一条手臂,九死一生的才回到家。 “怎么突然就有土匪了?” “也不算突然了,西北那边闹了灾,流民四窜,谁知道窜到哪了呢?自然是哪里有活路去哪里了。” “一有灾和打仗,天下就不太平了,老天爷,我们窝子村不会也会招来这些匪祸吧?” “也是难说,就是没土匪,我们也不好过,这许久不下雨了,庄稼都要旱死了!” 五福听到这,就没再听下去,转身离开。 华阳县离帽峰镇并不远,也远比这边繁华,比起繁华地带,窝子村这样的小村落反而比较安全。 不过情况也比她想象中乱,看来她手上的那件任务得尽快完成,不能天天往镇子去了。不然只留了周氏和红玉在家,两个弱小女子,住处偏僻,万一有什么事上来,也只会成弱鸡牺牲品。 第一百六十三章 抱怨 炎热如火烤的天气一直持续到了六月底,老天仍未降下一滴雨,坏消息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来。 随着炎热高温持续,受灾的地域越来越广,远处不说,就连窝子村这一带,种下的庄稼已经死掉九成,河里的水也干成小洼。 庄稼死了,粮价也持续升高,穷人家已经买不起粮了,有些人家只能用地薯充饥。 五福早早就存下了粮,倒没有这方面的难处,这让周氏很庆幸。 可娘家那边却不太好,本来因为周学礼成亲花了一大笔银子,周学年需要打点又要去不少,梁氏说要存粮的时候又被众人压下。 结果家里粮食不够了去买,却发现粮价已经不是他们所知的价格了,但人总要填肚子,再贵也只能买,而且得节衣缩食。 这不,梁氏是憋了一肚子气,私下里对周学礼说:“当初要是听了姐姐她们的话,早就买了粮食存着,哪用花贵价去买粮?” 周学礼道:“今年也是例外,往年都有粮食存下来的,今年大哥要打点,没法子,才卖了。” 他也很是懊恼,农户人家,交了赋税,粮食基本都会存下来给家里嚼用,丰收了也才会卖。 但今年,周学年说要谋个什么油水厚的职位,需要银子打点,就早早把粮卖了。 哪曾想,今年会闹旱? 周学礼也是满面愁苦,家里粮食不够,地里的庄稼也死了,就算下雨了,以后还得补种,处处都是花费。 提到周学年拿了钱去这一点,梁氏又是憋气,她那大伯子,银子是花出去了,却也没见他打点出什么来,银子就跟扔进了大海,都没个响儿。 这就算了,外头的事不成事,家里的地也是一概不理,平日闲了在家就是抓着本书装作苦读的样子,分明就是躲懒。 难为了一大家子,就连她,也得捋了袖子帮着做力所能及的事,大房的倒是个个都会偷懒。 不过这话,梁氏也只能发几句牢骚,多说却是不能的,周学礼不喜欢听,说什么家和万事兴,她也不愿意刚嫁进门就让相公觉得自己是个挑破离间的,凭白坏了夫妻的感情。 但梁氏也不太顾及婆婆的话了,得了空当就去周氏那边寻她说话,周氏也就知道了老周家的情况。 周氏把梁氏发的牢骚对五福说了,问:“五福,镇子上的情况还是很不好吗?” 自从五福去镇子做事儿,周氏就不曾再去镇上,就是做了绣活,也只让五福带去绣坊那边,并不知如今物价如何。 五福听到梁氏的抱怨,不答反问:“小舅母向你求助了?” 周氏一愣,摇摇头:“没有。” 五福松了一口气,道:“她们的话你就听听就算了,不要去掺和。”没得惹一身骚。 周氏抿了抿唇,满脸愁容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的物价啊,大家会活不下去的。” 五福没回话,对于周氏的善心也没作什么表态。 周氏也不指望她有什么回应,转身去给菩萨上香,祈求老天爷快些下雨。 五福想了想,把红玉找来,吩咐她要是梁氏她们再来,得陪在一旁,别让周氏被算计了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作品完工 七月,五福接的那个鸡血石雕琢到了收尾阶段,为了一气呵成的完成最后打磨抛光收尾,她要宿在百宝银楼闭关工作。 周氏听了很不赞同,一个小姑娘住在外头像什么样,让人知道了也不好,出了啥乱子就更了不得了。 可五福坚持,周氏看到她那因为每日奔波劳碌而瘦黑了一整圈的小脸,还是同意了。 五福拒绝了红玉的陪同,周氏比她更需要红玉的陪伴,而百宝银楼好歹在镇上,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只捡了一套衣裳,五福就一头扎进了百宝银楼的属于她的临时工匠室,没日没夜的为那块鸡血抛光收尾。 两日后,五福放下了手上自制的抛光布轮,直愣愣的看着那发着红光的貔貅鸡血印章,好半天,才露出一个笑容。 “终于完工了!”她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布满红丝又酸胀的眼睛。 把红绸盖上印章,打开门,五福就见到门前抱着头的人。 听到门响,那人跳了起来,却是朱子俊无疑。 “你在这做什么?”五福沙哑着声音问。 朱子俊头发微乱,眼睛也是布满红丝,可看到五福时却很激动。 “你可完成了?”他望向屋内,眼中渴望没有半点掩饰。 五福一听,就知道他是想做什么,执念很强啊,知道她在收尾,还特意在这等着了。 这样的执念,五福也能理解,当然她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执念,为了一睹心中所念的玉石,守了几天几夜。 如此想到过去,五福心头微软,道:“进来吧!” 朱子俊面上一喜,随着她进去,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她的动作。 随着她手上的红绸掀开,一尊血红的印章石出现在眼前。 朱子俊扑了过去,几乎把眼睛凑到了那鸡血石上。 印章呈方形,在顶上,雕了一只盘踞伏卧着的貔貅,它的一双眼睛半眯半睁,慵懒而不失威武,雕工精细,线条优美,栩栩如生。 “那破了的在……”朱子俊想找出那崩掉的一角,话问出了一半就住了口。 被他雕成莲花座的崩了一角的那位置,被五福改成了貔貅的麟脚,脚趾分叉,又巧妙的把崩掉的角位雕成一枚玉铜钱,看着像是用麟脚把玩着玉钱,不失寓意招财运。 朱子俊颤抖着手想要把它捧起来,五福阻止了。 “我,我只是想仔细看看。”朱子俊目露哀求。 五福递给他一副布手套:“戴上,别弄得汗渍渍的,又要我重新擦拭,累得很。” 朱子俊愣了下,有些尴尬,但还是从善如流的按着她的吩咐戴上手套,这才把貔貅印章拿起来。 通体艳红的印章十分耀目,切割巧妙,色彩交相辉映,而用以装饰的貔貅又雕工细腻,栩栩如生,寓意十足,实在让人爱不释手。 再看印章底部,以篆体拓刻着那位大人的名号,十分精巧。 朱子俊翻来覆去的看着,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五福愣住了。 他一个大男人,哭个什么劲? 第一百六十五章 玉不琢不成器 朱子俊哭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哭自己,从前五福对他所训的,都挑明了他的错,他的不专业。 如今看到眼前焕然一新的鸡血石,完全把原石的精髓都雕琢出来,将它最完美的姿态展现在人前,他自愧不如。 他不如她。 枉他从前还以鬼手大师的弟子自称,在这一行上少说也学了二十年了,可技艺却还不如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不是朱子俊觉得没脸,是他觉得自己无言以对,从前的所思所想,错了,都错了。 他固步自封,坐井观天,固执己见,遇事不知反思,反而推卸责任,所以才会这样一败涂地。 “够了!”五福挖了挖耳朵,一脸疲累的道:“我两天没合眼了,可不是听你哭的。” 朱子俊一噎,看到少女那疲惫的脸容,顿觉脸上发热,忙的背过身去擦干眼泪。 “那个,我……”他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的开口。 五福打断他的话问:“怎样,这作品可入得你眼?” 朱子俊愣了下,毫不迟疑的点点头,神色复杂的说:“你把它雕琢得很完美。我,不如你。” 五福很想说一句,你自然不如,不过自己这么副年纪,还是别刺激人了。 “一时的失误不算什么,跌倒了爬不起来才是重要的,想不想爬起来,看你自己了。”她把貔貅印章拿过来包好,然后去找林掌柜。 完工了,就没必要再待着了。 听说五福完工,林掌柜喜不自禁,虽说五福接单的时候就打了包票会在约定的时间内出货,可鉴于她的年纪,又是头一回交易,心里还是有些惴惴和不敢完全信任的,怕就怕她是说大话,如今真的做好了,自然满心欢喜了。 等看到五福交出来的鸡血貔貅时,他呆住了。 看这细腻精致的雕工,看这栩栩如生的貔貅,看这打磨抛光的技术…… 这才叫真正的玉器。 “这,就是那块鸡血?”林掌柜惊愕的摸着那貔貅,心激动得直颤。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这是千古以来的道理,一块原石,品质再好,不经过能工巧匠的雕琢,它永远就只是一块石头而已。 只有经过了雕琢,它才会成器,人也是一样,经过雕琢磨炼,才会成才。 林掌柜不是没见过原本的鸡血,交给五福时,还是有了瑕疵崩了的石,可如今,经她的手改头换面已经成了真正的玉器。 林掌柜做这行也多年了,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极品的鸡血他也见过,不是没有比眼前这块更好的,但那都是极负盛名的大宗师级出品。 而眼前这尊,没有纯熟的工艺技术,是雕琢不出来的,就看这切割和工艺,少说也有二十年以上经验才能雕琢出来。 但这块鸡血印章却偏偏出自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姑娘手中,这让人怎么不惊讶? 若不是曾看过五福动手,林掌柜都怀疑是他人雕琢的呢。 林掌柜看向慵懒的打着呵欠的少女,眼中迸发出一丝亮光。 小小年纪,却能雕出这样的好器,这可是个天才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口气大的天才 五福接的这个单子,在百宝银楼里,不管是伙计还是工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鉴于她的女子身份,还是那样的年纪,大部分人对她都没有信心,尤其是工匠们,更是不放在眼里,就等着看大笑话呢。 林掌柜当初用五福是承受了许多的压力,也知道底下的人都很不满和不屑,如今五福没让他失望,还雕出了这样的好器,甭管是为了证明自己做了个正确的选择还是为了炫耀,都没理由藏着捏着。 所以,那个鸡血印章,出现在所有工匠眼前时,全场静默了。 “这,这不可能。”一个足以可当五福爷爷的老者叫了起来。 众人也都清醒过来。 “林掌柜,这真是她雕琢的?”有人指着五福,满脸不可置信。 “这不可能!”老者激动的上前,喊道:“没有几十年的技艺,怎么可能雕出这程度的玉器来?” 五福正打着呵欠,闻言扫了那老者一眼。 其他人也觉得不对,纷纷附和:“没错,她才多大的年纪,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雕出来?” 在场的,都是行内人,也都是有眼色和识货的,眼前的这个貔貅印章,不管是切割还是雕工,都为上品,没有经验,怎会雕出来? 别说她一个小丫头,就是他们这些浸淫在这行的老工匠,都没有这样的技艺。 所以,也不怪他们不能相信,这根本就让人没法相信。 朱子俊在心里叹了一声,若不是他自己时常注意五福的动向,光是这么骤然看到,他也不敢相信这印章出自五福之手。 但事实就是事实,无可辩驳。 大家的反应激烈,林掌柜也没生气,反觉得满足和得意,心道平时一个俩个的眼高于顶,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现在被啪啪打脸了吧? “五福姑娘在我们百宝银楼这些日子是如何做事,大家想来都有眼看的,我也没必要骗大家,毕竟这没啥好处,这个鸡血印章,确实是五福姑娘亲手所雕。”林掌柜说道:“想来朱匠师是最清楚的了。” 被点名的朱子俊神色复杂,点头道:“确实是我当初失手的那块鸡血,这印章也确是五福姑娘的手笔。” “怎么可能?她才多大。这怎么可能呢!” “钟老说的对,这,这……” 五福又打了一个呵欠,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江山人才辈出,有那么几个天才,又有什么奇怪的?自古有三岁神童,难道就不能有我这十来岁的雕琢天才?” 瞧这口气大的,见过自夸的,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自夸。 众人翻个白眼。 “若真是你所雕,丫头,你师从何人?”被称为钟老的老者再问。 这样的工艺手法,好像挺少见,在世的知名大师,他基本都知道,就是已逝的极具盛名的大宗师留下的作品,他也见过,可她又是师从何人? 五福耸肩一笑:“老先生,我师从何人不必说,您知道,我就是那个天才就是了!这个印章,还有我暗藏的名字呢。” 说完她指了印章的某点,大家都惊呆了,不是她说,根本发现不了那个名字。 这,真是她的作品。 看大家的表情,五福也没再多说,转身回去自己的匠室收拾东西,她要准备回家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拜她为师 交了貔貅印章,五福的这头一个单子就算完成,按着之前的约定,所切割出来的底料等,她都回收。 所以,她也丝毫不客气,把一些还能用的料子全包起来。 收拾妥当,五福就去和林掌柜告别,至于那刘员外看了满意与否又会不会给赏钱,她想林掌柜会处理好的。 “五福姑娘,我们百宝银楼的大门永远都为你开着,若是你愿意来我们百宝银楼做工匠,工钱你只管开。”林掌柜再次挽留五福。 这可是个人才,自然要尽心尽力的招揽的。 “林掌柜,我这人懒散得很,也不喜欢拘束,所以……”五福耸了耸肩,笑说:“常驻就不必了,我只接外聘的单子。” 林掌柜道:“那以后再找你,可不能说不了。” “那是自然,咱们也算有个交情。不过,下次再找我,可就不是现在这个价了。”五福挑着眉说。 她的第一个单子,开的价钱这般便宜,也是因为自己碌碌无名,如今第一个作品马上就展在人前,她相信,凭这个貔貅印章,她五福的名,会一炮而响。 名打开了,再接的单子任务,可就不是百两了,而是凭她心情。 “价钱好说,不过怎么都算一场主顾,就希望五福姑娘以后先紧着我们百宝银楼的生意。”林掌柜这么说,也是因为知道有才的人,不会只有他想招揽。她的名头若打开,同行竞争的必定也会想找上她。 毕竟人才谁都想争取,而且,她才十四岁就已经有如此技艺,假以时日,又岂知会不会成为那种大宗师? 所以,他也是想先买个熟,以后也好凭个人情。 “真到那时,一切好说。”五福笑了笑:“如此,我先走了。” 林掌柜亲自把她送出门口,直到她的人影不见了,才转身回去。 在交货之前,他也得先让公子看一看。 “五福姑娘。”五福走着,就听到有人大叫。 转过身,那朱子俊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有事?” 朱子俊搓着双手,吞了吞口水,一脸欲言又止。 “有事就直说,没事就让开,我要走了。”天气热,五福又两天没休息,语气也跟着不耐烦了。 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男人? “你以后不来银楼了?”对她这语气,朱子俊也没生气,反而觉得是该这样,有才气的人,谁没几分傲气? 五福看他一眼:“说重点吧。” “那个,我可不可以跟你学习雕琢?”朱子俊鼓起勇气开口,双手使劲的绞着。 五福一愣:“什么?跟我学?” 朱子俊点头:“我愿意拜你为师。” 五福笑了起来,这历经两辈子,她都没收过徒弟呢,现在乍然听到有人说想拜她为师,就觉得有些好笑。 看她笑,朱子俊脸红耳赤的,却咬着牙,这没什么丢人的,他技不如人,拜她为师,只要能学到东西,那对方年纪再小,又有什么关系? 五福看他尴尬的样子,咳了一声:“抱歉,我不是笑你。朱匠师,你该学的都学了,我看过你的作品,也很不错。你只是局限在自己的思维而已,眼界开阔了,你就能打开你的玉器世界。” 朱子俊愣住,这是什么道理? 想再问,五福却已经走远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卖儿卖女 天气极其炎热,镇子上也没什么人在走动,五福想着这一段时间都不会出来镇子,便先去杂货铺等采办了一些必需品。 想到刚刚朱子俊说要拜她为师,五福的嘴角忍不住又扬起来,一个都能当她爹的男人说要拜她为师,这是不是说她其实挺有本事的?自己的那一手雕琢技术是不是也得了认可? 不管怎样,朱子俊的行为还是小小的满足了五福的虚荣心,被认可的感觉挺不赖嘛。 但拜师么,就算了,她自己清楚自己,懒散又不爱受约束,收徒,就要负责,她才担不起一个师傅的责任,何必误了人家? 顶着烈日一路来到杂货铺,五福买了不少东西,和老板的叨了两句,就听到外头一阵哭喊。 “作孽啊。”老板的探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 五福也看出去:“怎么了?” “还能怎么?粮食贵了,活不下去了,卖儿卖女的呗。”老板道:“这阵子都是常见的了。” “因为闹灾?”五福听到卖儿卖女的心里就是一沉。 “可不是,再不下雨,官府再不救灾,可就不得了了。”老板又看向外头,眉头皱起:“这些孩子以后可要不好了。” 五福看过去,十几个穿着补丁面黄肌瘦的孩子在烈日下站着,有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发福妇女在树阴下扇着风,一脸嫌弃的看着那些孩子。 “那个女人,可是老鸨,华阳县万春楼的。”老板小声的道。 万春楼? 五福愣了下,看向老板,不会是她想的那种地方吧? 老板的也是个男人,看到五福这个年纪,就觉得自己失言,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说:“就是那些脏地方。” 就是花楼妓院。 落入那些地方,哪能得了好? 五福看到那老鸨挑了两个孩子出来,都是眉目清瘦瓜子脸的小丫头,才几岁大。 看着孩子们哭喊的声音,五福心里虽有恻忍,却无能为力。 腐朽的国家,一旦有天灾人祸,卖儿卖女的事层出不穷,她哪里管得了? 别说有灾,就是没有,一些穷苦人家,也会走这条路,毕竟人要活,他们的选择只是狠心了而已。 五福背着竹篓出门,刚准备转身离开,又听一阵叱骂喧闹,有个人影向她这边冲了过来。 噗通。 小小的人影撞到她身上,跌倒在地。 五福低头看去,一个小男孩抬起头来,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却难掩绝色。 小小的脸蛋,尖尖的下巴,大眼睛眨巴着,鼻子挺立,说是小姑娘也不为过。 五福也觉得眼前的其实是个小姑娘。 “跑啊,看你往哪跑?”一条鞭子甩过来,打在小孩身上,夹杂着骂声。 孩子蜷缩成一团,却紧紧的咬着唇不吭声。 五福回过神,抬头,见是个彪形大汉,又是一鞭子甩过来,想也不想的抓着那鞭一扯,喝道:“你干什么?”一个孩子而已,竟下这样的毒手。 彪形大汉没想到鞭子被夺,愣了下,见是个小姑娘,顿时恼羞成怒,一巴掌挥过来:“臭丫头找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闲事莫管 找死?谁找死还未知呢! 换了别人,那大汉一巴掌打过来,肯定得晕过去,五福这样的小身板也不例外,但五福却是每天不落的坚持训练身手,真要被他这么打了,那这些日子就算白训了。 五福身子灵巧的一避,那大汉收不住手,反而一个趔趄差点栽了,登时恼羞成怒,稳住了脚,又转身向五福打去。 可他忘了五福把他的鞭子抢了,只见五福挽了漂亮的鞭花,啪的打在地上,手腕一抖,鞭子像一条蛇似的向大汉的手缠了过去。 一卷一拉,大汉的被五福拉近身旁,啪啪的扇了两巴掌,又一脚横扫在地,还没反应过来,胸口已经被她踩着了。 “有话好好说,动什么手。”五福冷道。 到底是谁动手啊,妈的,臭丫头还有这个身手,大汉更怒,张口就大叫:“都是死人吗?还不过来。” 有人跑了过来,指着五福大喊大叫。 杂货铺子的老板见此,忙的跑出来,挡在五福跟前,道:“几位爷,都是误会,误会啊!”心里却是吓得魂都没了几分,看不出这小姑奶奶竟然是个爱管闲事的啊! 其实不是五福爱管闲事,只是那大汉踩到了她的底线罢了。 “你是谁,还不放开我们老大?”那两个喽啰看着五福一个人就将大汉踩着动弹不得,也有几分忌惮。 不是他们觉得五福一个姑娘无害,而是近来各路绿林好汉出动,谁知道眼前这位是不是有什么高强武功在身? 人嘛,都是趋利避害的,小喽啰也一样。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打孩子就不成。”五福哼了一声。 “这都是我们买来的,打死也与人无尤。”被踩着的大汉叫道。 妈的,这死丫头才几斤,踩着他胸口怎的如此疼痛。 五福用力的碾了下,才放开脚,把玩着鞭子,道:“打死了,不就白费钱?傻的么?” 大汉得了自由,被两个喽啰扶了起来,揉着胸口,目露凶光:“小娘们,少管闲事。”又看到那孩子,吩咐身边的人:“把他给我拖回去。” 其中一人试探着上前,小心的看了五福一眼,见她没有什么动静,立即拽住了小孩的手。 岂料,那孩子往他的手用力一咬。 “嗷嗷,你这狗崽子,敢咬爷。”小喽啰嚎了起来,顾不得啥,手就要打过去。 “不许动。”五福又用鞭子打了一下地上。 小孩儿跟只狗似的,松开了口,用膝盖跪爬到五福脚边,抬起头看着她:“你有没有银子,买了我。” 五福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小孩子黑溜溜的大眼透着希冀和求生的欲望。 “买我。”孩子抓着她的裙摆,急切的说:“我力气大,什么都可以干。” 五福没说话,杂货铺子的老板也小声道:“丫头,别管闲事。” “都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拖走。”大汉也反应过来,连忙叫两个喽啰,什么鬼,这死小孩调教好了,那些大人最喜欢了。 俩喽啰一左一右的拖着小孩的手,任他再挣扎反抗也不放手。 五福看着男孩倔强的眼睛,道:“慢着,他多少钱?” 第一百七十章 我是你的人了 一个孩子,要五十两,五福听了这价钱,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她身旁的杂货铺老板却牙痛起来。 “怎么?”五福觉得有些奇怪。 杂货铺老板拉着她后退两步,小声道:“他们这是狮子开大口呢,这样的世道,一个孩子,顶多就几两银子,再贱一点的,一二两就能买到了。” 啥,才几两银子? 五福是天外来人,又是生在人权社会,对于人口买卖虽略有所闻,却从不曾参与,在这个时代就更没有了,所以她也没想过这价格如何。 人命真贱! 虽感慨,但她也无力更改这样的国情,如今知道这价格,也不会当冤大头,而且,对方也不是什么好鸟,何必白花银子? “你这是唬我不识买卖了?五十两,以为我傻么?”五福不喜欢人家当她傻子耍。 “嘿,丫头,五十两已经是便宜价了。这小子,你看他颜色,我们买回去调教好了,谁说他将来不会成为花魁?到时候,可就不止五十两了。”大汉桀桀奸笑:“也不必等他长大,就十来岁,就足以让好这口的花大价钱来玩,那时你就是想给他赎身都难。” 五福脸一黑,看到孩子惊恐的模样,冷道:“你那嘴,放干净点。” “我被你们买来才花了五两银子。”小男孩叫了起来。 五福马上道:“二十两,我买了。” “不成!”大汉想也不想的拒绝。 小男孩就狠道:“你们不卖,那我就饿死了,让你们五两都捞不回。” 五福眉一挑,看向小男孩,他那双眼里迸发着狠辣之意,这才几岁大的孩子呢。 “你……” “大哥,算了吧,这小子是个不服管的,我们可不能亏了。”小喽啰劝道,主要是眼前这丫头好像不好惹,人都是趋吉避凶的。 大汉恨恨的瞪了那小孩一眼,满脸的意难平道:“二十两就二十两。” 五福掏出银子,杂货铺老板见状,忙道:“身契呢?”看五福不解,道:“没有身契,就算买了都不作数。” 大汉掏出一叠纸,翻了几下,抽出一张:“是不是这个?” 小男孩灵活的抢过来看一眼:“六斤,是我的。” 还认得字! 大汉哼了一声,接过五福的银子,搁下句狠话:“臭小子,算你走运。”又冷冷的扫了五福一眼:“小娘们胆儿够肥。”说完,就领着两小走了。 看他走远,小男孩跟只皮球似的泄气,软倒在地,看着手上的身契发呆。 五福对杂货铺老板道了谢,今儿是他在旁帮忙,才没至于当了个四六不懂的傻子。 “小丫头,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你一个姑娘,就算有点拳脚功夫,到底也是个女子。”杂货铺老板叹道。 五福笑着点头,再次福了一礼。 事情了了,五福也没停留,远远的看一眼那还在买卖的人口,在心里轻叹一声。 这确实是她管不了的。 背起竹篓就走,那叫六斤的孩子连忙跟上。 “你跟着我干啥?”五福有点莫名其妙的。 六斤瞪大眼,把身契递了过来:“你买了我,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了。” 噗! 五福脚步一个趔趄,什么跟什么,我是你的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只要一口吃的 五福出了镇子,坐在茶棚歇脚,看着那脏兮兮的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六斤,眉头皱起。 “我说了,我没兴趣收什么下人。买你,不过是一时善心帮助,身契也还你了,这天南地北的,你完全可以四处闯荡。”五福灌下一口凉茶,淡淡的道:“而且你还认得字”。 这年头,认得字可会讨许多差事。 六斤看着桌子上的茶水和两个大饼,咽了咽口水,哑着声道:“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我是你的下人。” 他不傻,凭他这张脸,又是这个年纪,走到哪都不安全,也吃不饱,还不如跟着眼前这个女子。 他直觉里,跟着她很安全,至少不用担心被卖到那些脏地方去。 五福,让他看到希望,也看到机会,他得抓着,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五福冷哼:“养下人不用银子么?我没钱。” 其实她不是没钱,而是不想负累,她买下他,只是因为他眼中的倔强和求生的欲望,并不是真的想要下人。 “你只要给我一口吃的就成。”六斤走近道:“我什么都可以干,可以不要月钱,只要有吃的。” 要求可真是低。 五福无语。 “吃的也要花钱,现在粮食多贵你不知道吗?小子,我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个农户女,没那么多吃的,我家里头也还养着两口人呢。”五福给他指路:“你要愿意当下人,去那些大户人家里,也能混一口吃的,比跟着我要强。” “我不去,我是你的,不会跟别人。”六斤很倔强的说。 五福嘴角抽了抽:“随便你,反正不要跟着我。” 她站了起来,给了茶钱,也没吃桌上的饼和茶,背起背篓走人。 六斤见了,毫不犹豫的端起那碗没喝完的茶喝了,然后拿起大饼揣在怀里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窝子村走去,五福脚步快,六斤也跟着快,她慢,他也跟着慢。 不同的是,五福戴了一顶竹帽子遮太阳,六斤什么都没有,七月的烈日晒得他头昏眼花,却还是踉踉跄跄的跟着。 五福回头看一眼,他脚步踉跄,却还是倔强的跟着,不由啧了一声。 先有红玉说要跟着她,现在又来一个,都搞什么,她又不是磁铁,都粘着她作甚。 而且这次是个半大的男孩儿,她们家,可都是女的,如何方便? 一直跟到村子里,五福停下脚步,道:“你看吧,我真不是什么大户,只是个村姑子。” 六斤道:“我知道。”但哪有什么所谓?要论,他还只是个从良的青楼女子生下的孩子呢! 那你还跟着做什么? 五福很想问这话,可看到他那固执的眼神,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顶着村里人好奇的目光,五福一路穿过村子,回到山脚边的家,终于露出个笑容来。 可她的笑脸很快就敛了,因为家门口走出两个人,可不就是鲁氏和周秀儿? 她们又来干什么? 看到五福,鲁氏她们也是愣了下,有些尴尬和忌惮。 还是周秀儿反应过来,推了她娘的手一把,笑着上前:“表姐,你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表姐? 五福一副见鬼的表情上下看着周秀儿,她耳朵没出毛病吧? 什么时候,周秀儿这么有礼貌和对她这般友爱了? 看她那谄媚的样子,五福确定自己耳朵没毛病,而是她有病。 无视周秀儿的谄媚笑脸,五福擦过她们身边,走进家门。 鲁氏脸色一变,想要破口大骂,周秀儿连忙掐了她一把:“娘,你忘了我之前说的?” 鲁氏忍了又忍,咬咬牙,低声道:“你看她嘚瑟的?” 周秀儿心里也不爽快,但想到自己的打算,就道:“那也得忍着。” 鲁氏憋屈得要死,转过眼去,看到不远处一脸警惕的瞪着她们娘俩的小乞丐,不由嫌弃:“你这小乞丐又是谁?” 六斤听了这话,也没开口,径直走到门前坐下。 五福不开口,他也不敢跟进屋内去。 “反了你了。”鲁氏本就憋屈,见这么个脏小孩都要无视她,气得抬起脚就要踹过去。 一颗石子飞了出来,弹中她的腿。 “哎哟!”鲁氏抱着腿吃痛。 五福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也是她刚想起六斤,这才出门看,就看到鲁氏要踹人,才踢飞一颗石子。 “六斤,还不进来?” 六斤脸上一喜,连忙进去。 砰的一声,院子门被用力关上。 “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鲁氏大气。 周秀儿道:“娘,我们先回去,爹也说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的我们就焐热她了。” 鲁氏气的要命,无奈周秀儿拽着她走,只能离去。 院子内,周氏和红玉都盯着六斤看。 “五福,这是?”周氏上下看着六斤,这是哪来的孩子? 六斤十分机灵,看到周氏就跪了下来:“六斤见过夫人。”又蹦蹦蹦的磕了三个响头。 周氏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五福也无奈,看着红玉吩咐:“去找两件干净的衣服,带他去山溪那边洗一洗。”说着,又从竹篓拿了一块刚从杂货铺买来的胰子递过去:“从头到脚洗一遍。” 他那一身酸臭味,大老远都闻着了。 红玉接过,进了屋内,随便找了条长裤子以及一件里衣,带着六斤出门。 他们一走,五福就问周氏:“娘,周秀儿她们来做什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母女俩一向不待见她们,现在上门来是干什么? 周氏还想问六斤的事呢,听了五福这话,就道:“没什么,她们就是来和我说说话。” “娘。”五福满面不虞。 来说说话,骗鬼呢! 那对母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还闹得这么难看,来随便闲聊? 周氏看她面露不悦,道:“真的,秀儿来道歉的,说之前是她不对,都是亲戚,以后常走动才好。” 五福明显不信。 周氏不说,也罢,她一会再问红玉。 五福的表情,让周氏很不是滋味,试探的说:“五福,都是一家人,以后常来常往也好……” “娘,狗改不了吃屎,可别被算计着卖了还傻乎乎的帮她们数钱。”五福讥讽。 周氏吃了一噎,有些讪讪的,看她不愿在这多说,识趣的岔开话题。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来打秋风的 五福不喜鲁氏她们,作为母亲的周氏如何不知,她想要和娘家人交好,总比仇人对待那样要强,也是因为只有她们母女俩,实在独木难支,无人依靠,而有娘家人在,总是好些的。 只是五福这个态度,周氏也不敢强求,怕她脾气犟上来,反一发不可收拾。 “五福,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周氏逮到空当,问起六斤。 五福想了下,轻描淡写的说了六斤的事,道:“我们家里也没个男人,他既然愿意,就留在我们家吧,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行。” 周氏听到用二十两买下的,有些肉痛,这孩子是把银子不当钱啊,二十两,足够她们生活一年了。 更别说以后还得留在家里,便小心的问:“五福,这又要多养一个人,咱们家哪能负担?” 不是她没同情心,而是家里条件,本来就不是大福大贵的,原来就多了个红玉,现在又多一个,哪养得了? “这个银子,我还是能挣来的,娘不用担心。”五福笑了笑。 周氏见状,也没说什么。 正在这时,红玉他们回来了,看到洗干净的六斤,周氏她们很是一楞。 “这孩子,长得真好。”周氏看到干干净净的六斤那张漂亮的脸蛋,这若是穿上绫罗绸缎,说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也有人信呢。 五福知道生的好,可也没想到这么好,如今散着头发,穿着红玉的衣裳,很像个小姑娘。 “家里也没男孩儿的衣裳,娘,还有布的话,就给他做一身吧!”五福笑道。 周氏看到他的样子心里也软软的,点了点头。 六斤听到这话,知道自己是被留下来了,又跪了下来,道:“谢娘子,谢姑娘。” 刚刚在山溪沐浴的时候,红玉已经和他简单的说了一下这个小家的情况,也知道当家做主的是五福。 他更庆幸自己没判断错误。 “你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周氏向六斤招了招手。 六斤连忙走过去。 五福则是对红玉使了个眼色,走出门去,问起鲁氏她们的来意。 “来打秋风的,都来两天了。”红玉年纪还小,也看不惯鲁氏她们的嘴脸,一股脑儿的向五福告状:“……姑娘你买回来的小点心都被她们吃光了。又说老太太病了,娘子给了她们银子。” 五福听得直皱眉。 “还有呢?” “还有……对了,还问起姑娘你雕琢玉器的事呢,说是小舅太太说的你在镇子里做事儿。也说了你送给小舅太太的耳坠子,说表姑娘大了,没个好坠子。”红玉鬼灵精的道:“虽然没直接说出口,但我听着,她们是想让娘子给她们也问姑娘你弄些珠子来做耳坠子呢。” 五福冷笑,就知道她们那副谄媚样是有鬼,原来是来打秋风的。 “我娘怎么说的?” “我看娘子差点就答应了,趁着去倒茶的时候,就跟娘子说让她问姑娘你呢,省得你不高兴。娘子也就按我的话说了。”红玉道。 “知道了,你做得很好。”五福赞道:“去做饭吧。” 等红玉走了,她的脸又沉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六斤的来路 五福清楚周氏的性子,是个耳根子软的,如今鲁氏她们一来扮可怜,她就心软了,也不想想过去他们周家都是怎么对她们母女的。 也就是她不在家,她们才敢来装模作样的扮可怜博同情,她在的话,她们能捞到好处? 想到红玉说的周氏给了她们银子,五福就满心的不舒坦,倒不是她不舍得,而是对方不值得,送给乞丐还能得一声善人名声呢,给那些白眼狼,只怕人家笑着说她蠢了。 唉。 五福摇头,看来今后这银子,怕是不能给周氏拿着了,不然真如她所说的,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呢。 撇过这茬,五福又招来六斤,问他如何被卖了。 六斤眼中闪过一丝难堪,低下头说:“我亲娘,从前是青楼里的姑娘。” 五福一怔,难怪有这样的容貌,是长得像娘吧。 “……后来是被人赎了身当妾,只是得罪了那家的大妇,就被卖给我爹做媳妇,没多久就生了我。这几年我们娘俩一直被那混蛋打,我娘身子骨弱受不住,去年死了,他又娶了个寡妇,再生了个小子。现在家里头闹灾,被那寡妇怂恿着,他就把我卖了。” 六斤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的底给交代了。 五福不是傻的,就这么三言两语,也就自行脑补了一个悲情故事。 “决定以后不回去了?”五福问他,虽然知道这问也是白问,渣爹不慈又有毒后母,还回去的就是傻子了。 “回去,也是被多卖一次而已。”六斤道:“我生得像我娘,再被卖,只怕会走我娘的后路。姑娘,我不想,宁愿死,我也不想落入那种地方去。” 五福深深的看着他。 “姑娘,我娘本来也是官家女,因为家中遭罪才入了那种地方,她也是被迫的。子不嫌母丑,我娘虽然那样,但她是善良的女人。姑娘,我是干净的。”六斤一脸恳切的说。 难怪长了这么副脸蛋呢,谈吐也不太像普通的农家少年,原来家有渊源,可惜命运多舛。 六斤看五福沉吟不语,手紧紧的捏着,很是忐忑。 假如五福不要他,把他赶出去,他又要去何方? “今年几岁了?”五福问他。 “七岁,姑娘,我娘有教我识字的。”六斤又道:“我还会算数。” 一副怕五福赶他走,急哄哄的展现自己。 五福笑了:“那你大名就叫六斤?” “我姓齐,是我娘的姓,六斤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六斤重,那人给我叫的名。我娘说,叫六斤也好,贱名好养。”六斤低着头,鼻子酸酸的说。 连姓氏都不要生父的,可见心里是真恨透了,五福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什么孝不孝的,先有父不慈,才有子不孝。 “家里就这么几口人,你也看见了,不是什么大富贵的家,你既然要留下,那就留着吧,一口吃的,也还能给你。”五福淡道:“不过话也说在前,我这不养白吃干饭的。” “姑娘,你放心。”六斤立即表态:“姑娘有吩咐,我什么都会做。” 五福笑了笑,且先听着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愿做低伏小 留下六斤,五福倒不会因为多了一个人多一副碗筷而发愁,让她发愁的是住处。 她们如今所住的房子不过两间,正屋一间,平时由五福和周氏在住,之前的柴房则是收拾了被红玉住着,如今来了一个六斤,又是个男孩,而且七岁了,住哪?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是谁都知道的,在农户人家里,虽然规矩没这么严,可也不好男女住一块儿,而且这又不是亲亲的姐弟。 最后想了下,让红玉来正屋先住着,柴房给六斤住。 也正是出了这个问题,五福就想着是不是要再把屋子加建,但想到老周家,她就想深了一层,干脆直接搬去镇子。 搬去镇子有几个好处,一来生活上比较便捷,要买啥东西都比较容易和方便,这二来要做事也是容易寻着,三来么,离开窝子村,也少点闲言闲语。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远离老周家,那么就远离了老周家的人,如此耳根子软的周氏也可少些影响了。 不过这一点五福没和周氏说,她只在心里打算着,也盘算了一下如今所有的财产,准备徐徐图之。 而在老周家,鲁氏和周秀儿母女俩也关在房里说着私房话。 “娘,有多少?”周秀儿瞪着眼看着鲁氏收起秤子。 “有七钱重。”鲁氏神色复杂的看着手中的一角银子。 那是她们刚才去周氏那,周氏给的,听说婆婆病了,她就剪了这么一角银子给她们拿回来,说给婆婆添点好吃的和补药。 周秀儿听了就道:“娘,我没说错吧?姑姑她们就是发财了,不过也忒小气,才给这么点。” 鲁氏白她一眼,说道:“七钱银子也不算少。” 周秀儿却是满面不以为然:“所以说娘你就是眼皮子浅了。要不是她们发财了,能给二婶那么好的认亲礼和那样的珠子?听说是和姑姑那簪子一样的玉质呢。” 对于五福给梁氏的那一对珠子,后来又做成耳坠子,周秀儿眼馋得不行,再碰上她们还有红玉那个丫头,便认定姑姑她们是发大财了。 不然,哪来的银子置办这些和养着人? “二婶也说了,五福在百宝银楼做事,工钱肯定不少,你看她们穿的戴的,比起从前来怎么样?还有点心,哼,咱们家也没有这样的好东西呢!”周秀儿又道。 鲁氏默然,道:“可我看到五福心里就有点发憷,那个妖孽……” “娘,阿奶不也说了不许你说这个词儿?这传出去,我和大哥的亲事都不好说,会被五福连累的。”周秀儿嘟起嘴。 “我这也是怕。”鲁氏嘴上是说得牛气,可心底里,是真的憷五福的,尤其接二连三的在她手下吃败仗后。 “所以,咱们才要和她们打好关系啊!”周秀儿道。 “人家可不领情。” 周秀儿说道:“真要能得到好东西,我做低伏小算什么?” 鲁氏张嘴想说什么,外头,梁氏的声音响了起来,说是老周氏叫她们过去。 “娘,这银子藏好了,也别说从姑姑那得了这银子。”周秀儿立即嘀咕。 “我又不傻。”鲁氏翻了个白眼,整了整衣裳走了出去。 周秀儿想了下,也跟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尽力招揽 五福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坚信自己雕琢出的那个貔貅印章会让人惊艳,而事实也一如她所料,这印章到了闻从瑞手里,让他都舍不得放手了。 “这要是我们银楼的东西,我都想占为己有了。”闻从瑞把玩着那印章,笑着对林掌柜说。 林掌柜忙道:“公子若喜欢,以后寻着了上品的玉石,可让五福姑娘出手雕琢。” 闻从瑞笑了笑,把玩了一会,才重新放进紫檀盒子里,说道:“此事以后再说。” 合上紫檀盒子,他坐下,问:“那姑娘可愿意到我们银楼为匠师?” 林掌柜苦笑的回话:“奴才多次试探,她都不愿意,但愿意单签。” 单签,也就是像这次一样,只做单品雕琢匠师,并不常驻。 “有才气的人都有自己的风格。”闻从瑞也不意外,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次会面,但他看得出五福骨子里的傲气,那样的人是不会甘于居于人下和受拘束的。 林掌柜笑着附和。 “这种年纪,能雕出这样的作品,不可小邈,林掌柜还是多花点心思,能招揽过来,就招揽过来。”闻从瑞点着那个紫檀盒子。 “奴才也是这般想的。”林掌柜忙道。 闻从瑞又说:“林先生的弟子那个事,我都听说了,林先生,大概不会在百宝银楼久呆。” 林掌柜脸上一骇,林公允可是百宝银楼的镇店之宝,虽说这几年没出多少作品,但也有不少慕名请求他主雕的,也正是因为如此,百宝银楼的名声才一直久盛不衰。 但如今,公子说他不在银楼久呆? “公子,莫非就是因为那个事?”林掌柜试探的问,心里却是战战兢兢的。 如果因为搞破坏的事让林先生觉得他不把他放在眼内,从而离开百宝银楼,如此他就成了大罪人,公子就算不多想,难免闻家的其他人不会多想。 这么一来,他的前途堪忧。 “你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三叔那边我也会说明的。”闻家三老爷是主管闻家庶务的人,百宝银楼也在他主管治下,所以是闻从瑞才这般说,道:“这么多年来,百宝银楼供着林先生,他的心大了,既然觉得万宝楼能给他更好,我们也不拦他。” 这语气轻轻淡淡的,林掌柜却听着心中一凛,凉意骤生,飞快的用眼角瞥了他一眼。 “公子,这……”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只是选错了也与人无尤。”闻从瑞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道:“那五福姑娘是个人才,又是这么副年纪,如果招揽不过来,你尽可能用些好玉石让她雕,哪怕有几件大件出来,都能镇店。对了,最好是雕夫人小姐们的玉饰。” 林掌柜有些意外:“公子的意思是?” 闻从瑞笑着说:“夫人们的交际,最是好宣传的了。有些东西多了,并不代表好,就是不多,才更显珍贵。你尽管去办吧!” “是。”林掌柜连忙应下:“公子,那价格方面?她说了,再出手,就不是如今的百两了!” 闻从瑞取了一支毫毛笔,道:“能镇店,价格有什么问题?咱们百宝银楼,也该注入新鲜血液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捧起 林掌柜从闻从瑞的书房出来,抬头看了看天空,黑沉沉的,像是想下雨,转而想到公子所说的注入新鲜血液,他的心就有些奇怪。 闻四公子竟然如此看重五福的技艺,更把她看成百宝银楼未来的镇店之宝,虽说五福确实有才,可把她与林公允大师相比,是不是太过了? 林掌柜看一眼怀中的喜上眉梢紫檀盒,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里面的鸡血印章,那栩栩如生,刻画细致的纹路,让他也觉得珍贵。 公子说,如有机会,让刘员外大力推崇,这是为五福的名声造势。 往深了说,其实是为百宝银楼造势,毕竟这次雕琢,虽是五福这名不经传的来主雕,但也是百宝银楼出来的。 假如闻风而来的人来寻,自然也是往百宝银楼指名的,好吧,这个姑且不论,如果有几件好器出自五福的手,经百宝银楼所出,那也是百宝银楼的名声。 林掌柜回头看一眼静谧的书房,都说闻四公子心思深,还真不是假的。 他搂紧了怀中紫檀盒子,快步离开。 书房内,小厮南山为闻从瑞奉上一盏茶。 “公子,真要捧起那个丫头?”南山和闻从瑞自小长大,主仆交情非同一般。 “为了百宝银楼,捧一捧无妨,她若是扶得上来,捧起来了也有益于百宝银楼,若只是烂泥,那也于我们无害。”闻从瑞淡淡的说。 南山恍然,道:“希望公子没看走眼。” 闻从瑞听了也没说话,看没看走眼,他不在意,这人,都是要赌一把的。 “公子,咱们出来已久,是不是要回京了?如今这边也有些乱。”南山又问。 闻从瑞放下笔,走到窗前看向外面,道:“乱不了多久。马上就要下雨了!” 南山一愣,也看出去,天虽然黑沉,但这几天都这样,会下吗? “如果没有意外,父亲给我谋的缺,应该是华阳县的县令。”闻从瑞背着手道。 南山皱眉:“华阳?公子,江南不好吗?” “江南好,但江南水太深,暂时不是我能进的。华阳么……”闻从瑞声音低了下去,半晌才道:“如今的县令不作为,我补进去,只要运作得当,也能做出一番政绩。” “可这个烂摊子太烂了,公子你的身体?”南山有些忧心。 传闻闻家四公子自小因为身体不好在寺庙寄养,这也是有些原因的,他确实身体有些不好,原因是娘胎带来的。 “这些年调养得当,一个县令,我还是能当得的。”闻从瑞笑着拍了拍小厮的肩膀。 南山嘀咕:“我反而觉得公子是大材小用了。” 闻从瑞闻言哈哈地笑起来,道:“从小做起,没什么不好的,这也是因为家族运作,有些人,只怕连县令都当不得。” “公子太妄自菲薄了,就凭公子的才华,将来一个名相是跑不掉的。”南山很不认同自家少爷的话。 闻从瑞没回这话,只看着窗外说:“一代名相,不是那么好当的。” 尤其在一个腐朽的国家,更是难上加难。 第一百七十八章 老天开眼 七夕前夕,五福在院子里拿着棍子舞得虎虎生风,一旁,六斤也跟着比划着。 “五福,别练了,这么热的天你还又跑又跳的,也不怕中暑了?”周氏端着一锅绿豆汤从灶房出来,看到浑身像在水里过了一遍的五福还在练功,眉头都拧成了麻花样。 “今儿没太阳,不太热。”五福抬头看向头顶的一大片乌云,笑着说:“而且,只怕一会就下雨了。” “姑娘,不会吧?这几天虽然都是阴天,可这雨也一直没下出来。”红玉抬头看了一眼说。 天不下雨,却闷着,这气压就更低了,人即便站着不动,也是一额的汗,闷热得让人心里烦躁。 一阵风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和湿润,五福闭着眼感受着,笑言:“就和你打赌一条帕子,我说这雨会下。” “真要下出来就好了,这个把月都不下雨,地里的庄稼都死光了。下了雨,还能再种上,不至于下半年颗粒不收了,老百姓的日子也有着落了。”周氏是个悲天悯人的,道:“天天听着哪个没吃的,哪个又要卖儿卖女,我都心酸。” 五福听到这话,特意看了一眼六斤,见他像是没听见似的,只拿着棍子瞎舞,便道:“这横扫千军不是这样的,棍子要斜着,动作要快,力度要稳。你手力还不够,以后多点挑水,腿绑着石头往山上跑十圈。” 六斤来了后,见五福天天都在训练,便也起了心思,要跟着五福练身手。 五福想着,既然是自己的下人了,多点本事,家里人也受益,便也指点着,只是六斤在武艺这一块,不太有天分,,学会点自保的拳脚就算好了。 六斤红着脸说:“姑娘,我都听你的。” 话才落,忽然有一滴水落在脸上,他愣了一下。 又是一滴,六斤抬头,有雨点落下来,不由大叫:“姑娘,娘子,下雨了。” 五福早就注意到了,豆大的雨点,一颗两颗落了下来,渐渐的大了。 “真下雨了。”红玉扔下手中的帕子,跑到院子里张开手接着。 这个把月不下雨,可把她也热得快成人干了,别说庄稼,就是山溪的水,也快热干没了。 如今下雨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周氏看到雨越下越大,也露出笑容来:“阿弥陀佛,老天爷终于开眼了。” 她合着手念了两声佛,忙的走进屋里去,她要给菩萨上香。 瓢泼的大雨像是倒翻了水盆一样,哗哗地下。 五福干脆扔了手中的竹棍,张开手在院子里淋雨,这个把月,她也憋坏了。 红玉和六斤看姑娘淋雨,也欢喜的围着她身边嬉闹,小小的院子,因为这场久违的大雨的到来,充满了笑声。 而在村子里,和五福她们作同样行为的也不在少数,孩子们在雨中嬉闹,大人激动得跪下来磕头拜佛。 下雨了,代表旱灾要过去了,如今才七月,抢着补种上一茬水稻,到了秋收的时候,总能有一点吃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论国运 一场大雨瓢泼而下,开心的莫过于老百姓了,也有人痛哭失声,若是这雨能再早点下,自家里大概也不用妻离子散了。 下雨了,只要连着几天,又不会达到大水量,旱灾就得以解决,作如此想的,大都是老百姓,庆幸天下雨,而一些在高位的,却是不这般想了。 一间朱红大宅里,一个穿着青衣长衫的男子站在屋子走廊下,看着屋檐落下的雨帘,叹出了一口气。 “爷,您的伤才痊愈,大夫说还得休养,这雨下得大,仔细凉意入侵了。”原野手上搭了一件薄薄的绣金鹰墨青披风,手一甩撒开,想给主子披上。 阿九抬了抬手,道:“我只是受了内伤,哪有你说得这么弱,大热的天用什么披风?拿走。” 原野无奈,只得重新搭在手上侯在一旁。 阿九伸出手,接着屋檐下的雨水,感受着雨点在掌心弹跳的感觉,嘴角扯了一下。 “南岳的国运,还在呵。” 这场大雨不下,旱灾持续,估计会死更多人,也会出现更多的流民和暴军,但现在下雨了。 原野看他一眼,道:“爷,一场大雨也更改不了。” 阿九摇摇头,说道:“老天的旨意,抗逆不过,南岳的帝星还闪耀,没个十年八年,不会没落。” 原野皱眉。 “西北那边,已经开始赈灾了,邵镇东也领兵去剿叛军,有邵镇东在,西北乱不了了。”阿九继续道:“而朝廷这边,宋皇虽不干实事,可抵不过他有个仁爱的好太子。” 南岳的太子宋承铭,是个有德才的,也有诸君的风范,有他在,南岳暂时也不会出大问题。 原野讥笑:“爷,即便宋太子是个有君王范的,却架不住底下一班如狼似虎的兄弟,所谓独木难支,宋太子也是堪堪能控制住场面而已。一旦底下崩裂,他这个太子,能不能登顶还难说呢。” 阿九收回手,点点头。 南岳皇室足够热闹,除了太子,底下的皇子皇孙也都是蠢蠢欲动的,心不齐,一个人再有才华,底下的人时不时给你使个绊子,也是举步维艰了。 “你说得也对,宋太子最艰难的是有范皇后在,原配嫡子,再有情分,只怕也难敌得过枕头风吹。”阿九微微淡笑。 范皇后是宠妃扶上后位,如今虽年过三十,却还是保养得如少女一般,十分得帝心,她的十皇子,亦是聪慧有嘉,即便范皇后和十皇子无心,也要看范家答不答应。 “所以爷也别想太多了,南岳腐朽奢靡之风盛行,迟早会没落。” “我知道,只是感叹而已。”阿九淡道:“南岳的开国皇后是多么聪颖睿智的人,如今子孙如此,也不知会不会气得从陵墓跳出来。” 这话,却是不好接了。 “也罢,百姓少遭点灾难,也是幸事。”阿九又看向院子里的小水洼。 “爷仁慈。” 阿九听了原野这话,嘴角冷勾,没什么仁慈不仁慈的,遇着昏君,也是老百姓的不幸而已。 “那丫头的事查的如何?”阿九岔开了话题问。 第一百八十章 过人之处 听到阿九主动问起五福的事,原野用眼角觑了一下主子,心道爷对那个丫头的关注度是不是太大了? 不过主子作如何想,他这做下人的也管不着,他也不是胡蝶那个好事八卦的,主子如何吩咐,他就如何遵从,不该知道的一概不问。 “爷不问,奴才也正要说的。经查,那丫……”原野恭敬的开口,一个丫头在嘴边又转了个弯儿说:“五福姑娘自小出生就只在窝子村长大,和周氏相依为命,并没走出过帽峰镇的地界。她的外祖在生时对母女俩多有照顾,而老周家的人也因此而不满……” 阿九看着滴滴答答的雨点,听着原野禀告对五福的查探,和从前所得知的资料一样,并无什么出入。 “……并不曾听说五福曾拜过师,但不排除她自己隐瞒了,毕竟母女俩居住的地方近山,位置偏僻,要隐瞒什么,外人不得而知也正常。”原野客观的分析,那座山林,他们进去,估计也会迷路。 阿九并没说话。 原野想了想道:“也是在五月时,这位姑娘和她的表姐妹大吵一架受伤后再醒来,性情有些变化。” 阿九听到这话,眼神闪了几下,道:“所以说,醒来后,就突然会武了?” 原野一愣,说道:“醒来后,言行确实比从前犀利,也会拳脚功夫。” 阿九笑了:“有点意思。” “爷?”原野看不懂这个笑容。 “继续。” “这姑娘极有主见,倒是她母亲,十分软弱,如今当家的,是这位五福姑娘。”原野又道:“对了,她之前接的一个雕琢单子做出来了,听说十分精美,手法不输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师傅。” “此话当真?”阿九惊讶的看着他。 原野点点头,说道:“这个鸡血印章已经被刘员外送去了李知府家,听说很入李广元的眼。” “李广元对玉雕很是痴迷,既然能入得他眼,想来也不会差了。”阿九迅速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了李广元的资料。 原野没说话,他没见过那印章,不过李广元迷玉雕那是出了名的,他所收藏的玉雕,很是名贵,一般的货色还真入不得他眼。 五福以这种年纪,雕出一个印章让人推崇入眼,想来是有她的过人之处了。 也不知那貔貅印章到底是怎么个精美? 这话,也在阿九的嘴里冒了出来:“倒是想一睹为快了。” “过两天就是李广元母亲的寿辰,爷,可需帖子?”原野极会闻音知雅意。 一张寿辰的帖子,他们也不是弄不来。 “左右无事,去看看也好。”阿九点头:“上次得的羊脂白玉,让他们送过来。” 原野不知他用来作甚,也没问,只一如既往的应下说是。 正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奉上一个信封:“爷,风送来的信。” 阿九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整个信件,半晌道:“闻家老四,终于出仕了,华阳县的县令。” 闻从瑞,那个神童天才啊,又会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手大方 久违的雨像是老天爷补偿人间似的,又连接下了几场大雨,窝子村已经旱裂的田地也浸湿了,紧接着,又传来了朝廷派了钦差赈灾的好消息。 窝子村这一带虽然受旱,却也并不算特别严重,死掉的庄稼都可到官府去重新领种子,这让许多农户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等什么良辰吉日,都紧着去领种子种地,毕竟早点种下去,也不会错过收成。 五福为了知道最新消息,也特意跑了一趟镇子,前去百宝银楼找林掌柜求证各路消息。 林掌柜为了闻从瑞的话,对五福是百般想招揽,自然也不会藏着捏着,知道的都对她说了。 得知好些流民都陆续回乡,五福微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窝子村没出什么大事件,但偷鸡摸狗的事是少不了的,她们家也来过宵小,不过都被五福打跑了,饶是如此,也吓得周氏等人不轻,到底都是妇孺弱小,没个男人撑家。 如今听到官府出面镇压流民土匪的,那么比之前提心挑担的过日子,总是要强的。 “对了,这是刘员外给的谢金,听说那位大人对印章十分喜爱,大力夸赞。”林掌柜给五福递过一只荷包。 五福没有忸怩,接过来,打开看了下,里面都是些碎银子,也没细看,只取了两三个银壳子塞到林掌柜手里:“辛苦你跑一趟了。” 林掌柜一愣。 未等他反应过来,五福又拿了一个向金喜投扔过去:“金喜,这些日子也吃了你不少绿豆汤,赏你的。” 金喜下意识的接住,满面欢喜的说:“多谢姑娘。”真是没想到,这五福姑娘竟这么大方。 林掌柜也未想到,毕竟五福也不是出身什么大家,可这一给,一个银壳子都有一两,普通家庭一个月都怕挣不到。 就是他们店里的伙计,像金喜这样的,一个月也是八百钱的工钱而已。 “你这丫头,哪就用你赏了。”林掌柜哭笑不得。 五福笑道:“反正这也是那刘员外额外的赏金,大家一起发财。” 这话,真是实在。 林掌柜看一眼金喜那眉开眼笑的模样,一副只差没喊五福当姑奶奶的做派,心道倒是会收买人心。 “那就多谢了。”林掌柜收起银子,道:“五福姑娘,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 五福斜睨着他。 “我知道姑娘志向,不想来我们店里做匠师,可姑娘的手艺,我们的小东家都觉得好,姑娘不愿出手,那可就屈才了。”林掌柜笑着说:“所以,我们这也有些好玉,想请姑娘出手。” “林掌柜,我这人有些懒散,就算我愿出手,也是看心情而为,你们等得?”五福挑眉轻笑。 “好器难寻,珍贵的玉雕更难,只要是好的,有什么等不得的?”林掌柜道:“姑娘愿意,先给我们雕几个小玉饰,那也是当得的。” “价钱……”五福轻敲着桌子微微迟疑。 “只要姑娘肯出手,价钱好说,我相信,姑娘手中出的玉雕,也不会亏了它的成本价。”林掌柜捋着胡子道。 五福这才笑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变化引猜测 五福在百宝银楼的藏宝库挑了一块成色极好的羊脂玉石用以雕琢,用她的话说,次品雕起来就是不带感,也没心思,更没挑战力,所以要她雕琢,就用上好的,不然就是浪费她的时间。 这话听得林掌柜牙酸牙疼,口气真是一贯的大,但想到人家是真有实力,就没敢质疑。 “五福姑娘,这东西出来了,你的响名也会传开来的,所以……”林掌柜搓着手嘿嘿直笑,一副奸商模样。 这意思是让她快点雕琢,也好尽快出售,如此让人知道她五福的存在,对于她的好处也有。 毕竟一旦传开了,想找她雕琢的估计也不在少数了。 五福笑睨他一眼:“我尽量。” 从百宝银楼出来,五福就去了书局,买了些笔墨纸张,她也是要画草图的,总要准备着,而家里也有个六斤红玉,也可以让他们写写画画。 六斤他们要知道五福的想法,估计乐疯了,有吃的有住的,还能读书写字,这哪是下人,跟家人也差不多了。 至于要干许多杂活?这在农家的孩子,谁不用动手干活的? 而且,五福还给肉吃,这要换以前,不到过年过节,肉是别想看到了。 六斤十分珍惜现在的生活,更视五福为救命恩人,要是没有她,自己这个样子,估计早就被人吃干抹净尸骨无存了。 村里无秘密,从一个红玉的出现,到一个六斤,都知道山脚边的那对母女的小屋,出现了大变化。 那小屋虽偏僻,可架不住五福之前出出入入的经过村子,很多时候还给孩子们糖果,这让好多孩子都摸过来小屋边上玩,看能不能在遇到五福给糖,而很多时候临到饭点,自然而然地就闻到了肉味。 之前闹旱,家家户户都节衣缩食的,别说肉了,不饿肚子就算好了,可那小屋,孤儿寡母的,都是妇孺弱小,有吃的就算了,还有肉? 孩子们都守不住秘密,回家一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都在猜测五福她们是怎么的发了大财,不然怎么会一个接一个孩子的带回家养? 且不说带了两个不知哪来的孩子做下人,就是周氏,平时看她出入,也是穿得周正,头上竟然还戴着簪子,人瞧着就年轻了许多。 而且,老周家小儿子成亲时认亲那一幕,周氏出手也是大方得很。 所以不说她们是发财了,谁都不信,没钱,哪来这样的排场? 好事八卦的人不少,私底下说着周氏她们家的小屋,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其实周氏显得年轻了,也是有原因的,一来是日子过得好了,不缺吃喝,还有肉,不用为三餐发愁,心能不宽? 所谓心宽体胖,愁绪散了,自然显年轻。 可惜,大家都不会想到这点上去,只会想她们要么干什么勾当发财了,要么是,周氏的那个男人回来了? 这不,有人按捺不住的试探着问了。 啪嗒。 接过豆腐的手一松,豆腐跌落在地上碎成渣,周氏却是皱眉看着眼前的豆腐西施:“妹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 闲话 周氏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什么她的男人回来了?突然的,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看着周氏铁青的脸,豆腐西施心里一突,脸上却笑了起来道:“梅姐姐别恼,我这不是见梅姐姐这些日子越活越年青,想问梅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么?” 她这话也不是恭维,而是发自内心,周氏确实是瞧着年青了许多,脸色红润,极是婉约。 “能有什么喜事?左不过一个小村子,有什么喜事能瞒得过人的?”周氏淡淡的说。 豆腐西施重新切了一块豆腐包好,亲自放到周氏的篮子里,拉着她手说道:“梅姐姐,也不是我故意让你不愉快,是大家都在猜测传闲话呢。” 也是这段日子周氏几乎天天都来帮衬她,而且周氏这人也不是尖酸刻薄的,性子也温和,豆腐西施和她也有话说。 这回听到大家说她们小屋的事儿,也是忍不住了才问。 周氏皱眉不解的问:“什么猜测?” 豆腐西施看一眼她头上的簪子,羡慕不已,问:“梅姐姐这簪子看着水头真好,得不少银子吧?” 周氏伸手摸了摸头簪,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是五福送给我的。” “那总是要银子才能得吧?你们家,听说连下人都用上了。”豆腐西施又说。 周氏不傻,听到这里就隐隐明白了,叹道:“是五福那丫头心善,看到那两个孩子都是孤儿遭欺负,就给领回来了,红玉她也来买过几次豆腐,你也不是不知道?”说着就简单的把两人的底细都粗说了一遍。 “梅姐姐,心善也是要银子才能堆出来的。”豆腐西施叹气:“这一段时日,吃不饱的多了去了,就拿大山家的说,还不是把他们家大丫和四丫给卖了?有啥法子?庄稼都旱死了,粮食也没有,总要活下去啊!” 周氏沉默,这事她知道,那大山家有六个孩子,其中有四个小子,儿子们是用来传宗接代的,舍不得,就卖了两个丫头。 “卖儿卖女的咱们村里有,隔壁村也有,处处都有。你们这有吃有喝的,还能把别的孩子领回家,给口吃喝,也得要银子吧,你们还是孤儿寡母……”豆腐西施没说完,她相信聪明如周氏会明白。 周氏自然明白,道:“五福在镇子的百宝银楼找了事干,工钱还行。”具体的也没细说。 “哦?我也瞧着她出出入入,却原来是去做工了?”豆腐西施看她点头,道:“难怪,大家都以为是五福她爹回来了,所以我才……梅姐姐,你可别恼了我。” 周氏苦笑,声音像蚊子一样低低的:“我倒是想是他回来了。” 豆腐西施同情的看她一眼。 “梅姐姐,村里人都是这样的,眼红的,不平的,说闲话的就多了,我这提起也是跟你提个醒。都想着是不是因为她爹回来,你们日子才有着落了。”另外再难听的,她也没说。 周氏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谢谢你了,这么多年,我还有什么听不过的?” 说她们母女不好的话,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只是没想到,日子好过点,也会被人胡说而已。 第一百八十四章 六斤被打 周氏没把外面的闲话放在心上,她认为,就那么一个小村子,没什么能藏得了人的,她男人有没有回来,大家都会清楚,到时候自然就不说了。 可她想得太天真,也对人的恶意太过轻视,有些人眼红你,什么丑的歹的作不出来? 恶意往往就是从心里一刹那而生的。 对于五福她们家的变化,传言越演越烈,尤其是抢种庄稼完后,闲话就越发难听了。 周氏对此不清楚,自打那天和豆腐西施说后,她都不去村里买豆腐或鱼了,只给了钱让红玉或者六斤前去。 五福也不知道,她接了林掌柜的单,专注于草图上的作画。 这日六斤下村子去买鱼就出了事儿。 “姑娘,姑娘,出事儿了。”红玉风风火火的跑到五福的桌前,黑着一张脸:“六斤被人打了。” 五福手上的炭笔一擦,画偏了,不禁皱眉,抬头看着红玉道:“你这性子要改。” 红玉瞳孔一震,立即拱手站立:“是。姑娘。”再急也不敢开口了。 她不蠢,知道五福在做事时最注重专注,自己这样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是让她不高兴的,虽然五福没说重话,可她心里就是怕怕的。 五福没红玉这么多想法,只看着画偏了的线条,放下炭笔,站了起来:“去看看吧。”谁敢打她的人? 外头,周氏正红着眼眶帮六斤上药,嘴里一边念叨着。 倒是六斤,除了偶尔发出嘶嘶声,倒没喊痛。 五福来到跟前,看他脸青鼻肿的,脸色很不好看:“谁干的?” 一个孩子而已,竟然下这么重手,瞧那本来好好的脸,肿成猪头,真是难看。 若是在场几人知道她心中所念,只怕又要翻白眼。 正在上药,六斤也没法回话,等都抹好了药,他才跪下。 五福眉头一皱:“跪着做什么?起来说话。”她不喜欢动辄就下跪的,所以对红玉六斤也没这方面的要求,尊卑这东西,在她这里,不需要用跪来彰示。 六斤垂着头不开口。 “你这孩子,有话就说啊,怎么弄成这么个样子回来?”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周氏对六斤是跟自己孩子一样,见他这般倒是心痛了,拉着他起来。 六斤看一眼五福,见她抿着唇,一副等他开口的模样,便又低下头,半晌道:“我,和村里的豹子他们打架了。” 豹子? 五福在脑海里搜了一遍记忆,是有这么个人,窝子村的霸王头,好吃懒做的主,从前没少挑衅和调戏她。 周氏也知道这人,忙问:“怎么就和他们起冲突了?豹子那是连爹娘都敢打的人,成天偷鸡摸狗不干事的,怎么招惹他们了?” 那个豹子,被他阿奶和娘给宠坏了,小时候性子暴,长大了更了不得,听说连爹娘都敢动手的。 六斤这孩子,才七岁,惹上十来岁的少年头,哪能得了好? “他们嘴巴不干净,说话恶毒,我气不过。”六斤咬着牙恨恨的说。 嘴巴不干净? 五福眼睛微眯。 第一百八十五章 恶意 能让六斤气得要动手的,铁定不是什么好话了,可当听到从他听来的话后,众人都怒了。 竟说他们这个地方是个淫窝,住这里的都是那些不正经的,不管男女,赚的不正经的银子,所以才这么有财了。 这话,就是说他们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都是妓了。 啪。 五福手中把玩着的一条男人拇指粗的竹棍,竟被她单手折断了。 几人一骇,纷纷看向她,姑娘这是怒不可遏了。 五福却笑了,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看着六斤问:“真这么说的?说我们这里,是青楼?” 就这么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竟说是暗娼之地,这是抬举他们呢,还是讥讽呢? 寻欢作乐的地方,要让她经营一个,肯定得雕梁画栋,风月无边的,而不是这样的茅草瓦屋。 六斤也恨,紧捏着拳头,说道:“是的。还说亲眼看到有男人从我们家里离开,姑娘,他们这是含血喷人。” 他去买鱼,恰好遇到了豹子等人,六斤的脸生得好,跟姑娘似的,豹子那几个混的,就出言调戏还动手动脚的,说的话难听极了。 六斤早知道自己的脸会让人说,也并不在意,反正说两句又不会死。 可他们却连姑娘娘子都说了,说她们是卖的,那就忍不得了。 这些日子他都跟着五福练身手,虽然不会太奏效,可比从前,要强多了,又是骤然出手,一下就打中了豹子。 他只是个几岁大的孩子,也不会什么武功,练得再好也敌不过人多势众,所以被围着了打了个脸青鼻肿。 要不是有大人拦着了,估计被打个半死了。 “该不会是之前那钟大叔来我们家要口水喝被瞧着了吧?”红玉大叫。 周氏听了,也是脸色微变,身子晃了一下。 她知道孤儿寡母的日子难过,所以来这边住,都很注意男女大防,如非必要,等闲不会出门,也不会让男人进门,现在也是来了红玉六斤他们,才没这么堤防了。 早些日子,这上山打猎的经过,就在门口讨了一碗水喝,也是红玉给出去的,难道这也招了人眼?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没这一遭,都会被他们作出来的!”五福面露冷笑。 “豆腐西施也说有人眼红咱们日子过的好,以为咱们是你爹回来了,才买了下人。”周氏声音哽咽:“这才多大的地方,便是来个陌生人,村里的人难道不知?这是要逼死我们,不给我们活路。” 她真是不懂,他们也没做什么,老老实实的关门过自己的日子,竟还能遭这样的恶意中伤,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呢。 周氏是真伤心,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生活的人,怎么就这么容不得他们,要如此诋毁? 红玉和六斤也是满面愤愤的,他们招谁惹谁了,一家子的妇孺弱小,竟被说得这么不堪,这些人,真是太可恨了。 他们却不知道,人的恶意,就是负面阴暗的一面,人的自私,都藏在深处,一旦被勾画出来了,就会生出无穷的恶。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不能善了 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用在此时的流言蜚语就最正确不过了。 听到那些诋毁和谣言,周氏等人都觉得心寒,要说他们是大奸大恶的人就罢了,可他们不过是妇孺弱小,还一直都安分守己的。 “娘,别哭了,看不得人好的大有人在,趁机打秋风的人也不少,这都是人之本性,有什么好哭的。”五福看周氏不停的抹眼泪,安慰一句。 “你不懂,女子名声重要。”被人传成这样,偏偏还是那样不堪的话,这怎么了得?以后怎么嫁人?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胡说八道,不过是眼红咱们而已,越是这样,咱们越要过得好。”五福倒没她这般注重什么名声。 “而且,说这样的话也不怕良心被劈了?就咱们这样的穷乡僻壤,哪来的什么男人?说出去都没人信,青楼那些地方,可都开在县里镇子的。他们就是嫉妒眼红。” “而且真信了这种话的,就是眼瞎心瞎,如此一叶障目的人,也没什么可惜的和好结交的。” 明眼人看了就知道是诋毁,若信了的,那是蠢和傻,那样的人有啥好的? 周氏听了那两个字,连忙喝住她:“五福,不许瞎说。” 五福笑了笑:“咱们行得正站得直,不怕。” 周氏张了张口,没说话。 “姑娘,那六斤被打了,就这么算了?”红玉却不爽。 五福看一眼六斤那张猪头脸,笑道:“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六斤的脸都被打得差点毁容了,怎么能算?” 诋毁了她们,还打了她的人,就这么算了,做梦? 她五福,护短。 “五福,你想干什么?”周氏听着女儿那一副不能善了的样子,心口就突突乱跳。 “娘,我有分寸,放心吧。”五福浅浅的笑。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不找回场子,以后就一直被欺负了! “姑娘,我陪你去。”六斤站了起来,虽然人小力微,可他得护着点姑娘。 “你这脸怎么去?在家养着,我陪姑娘去。”红玉眼中闪闪的,一副要去看好戏的样子。 五福扫了她一眼。 红玉有些心虚,不敢说话。 周氏却很是担忧和迟疑,道:“五福,那豹子是个混账,是村里的孩子王,你去,他要是伤着你可怎么办?” 红玉见识过五福的霸气,心道,娘子你还是祈祷那混账别被姑娘打得太惨吧。 “娘,欺到头上了,就不能退缩了,不然那些人只会变本加厉的。”五福语气里没有暖意。 她也要让人看看,就算是妇孺弱小又如何,她五福,不是好欺的。 不等周氏说话,五福就叫上六斤,看红玉一脸急切,道:“你给我在家,这孩子被人打了,自然是大人领着去讨说法的。被打的不是你,怎么让人信服?” 红玉嘴角微抽,她家姑娘可真是,明明是去找茬打架的,却偏偏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好吧,她也觉得这话霸气之余又认真,认真得让人欢喜莫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冷情冷心 关于五福她们的闲话,老周氏也知道了,当下气得手都抖了起来,一张本来就不苟言笑的脸也越发的严肃难看。 倒不是她相信外头的闲话,她是没想到,人会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她再不喜周氏母女俩,也知道这种闲话是无稽之谈,怎么可能是…… “是谁满嘴喷粪瞎说,是谁这么没德,嘴这么臭?”老周氏拍着炕床,气呼呼的大骂。 老周氏这么生气,不是她要维护周氏她们,而是外人这么说,也只会连累到她,还有老周家,毕竟周氏她们再不堪,都是姓周,是周家的女儿。 现在外头这么火,不也变相说他们老周家的闲话吗?还是那样肮脏的,谁忍得? “是谁乱传也难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总不能人人去问了。”周学年气道。 这就是没权没势的不好了,假如是在大户人家里,上位者一个下令,自然有人从头到尾的捋出来了。 “不管怎么说,咱们老周家可也被英梅她们连累死了,娘,我堂堂的读书人,名声不得好,与我有大害。”周学年冷着脸说:“我早就说过,不让她们出来招摇。” 真是气死他了。 梁氏坐在一旁,闻言用眼角瞄了一眼这大伯子,心头有些发寒。 再怎么说,姑奶奶也是他的亲妹妹,却说这样的话,未免太让人寒心了。 她又看向自家男人,想看他怎么说,若是和大伯子一样的想法,那…… 梁氏打了个冷颤。 周学礼开口了:“大哥,这事儿,二姐她们也是遭了无妄之灾,是被害人,你不帮着出头说话,怎么还说这种话?都是外人胡说八道。” 梁氏嘘了一口气,幸好自家相公不是那等冷心冷情的。 “你知道什么?你不用考科举读书,自然不在意名声,我怎么同?”周学年气恼的说:“传出这样的闲话,丢脸死了。” “那大哥就认为那些闲话都是真的吗?不过是外人眼红浑说,五福她们日子好过了,都是因为她在镇子里做工,这是我亲眼所见的。”周学礼也气,道:“外人不知道瞎说就算了,大哥你这样,才叫人寒心。” “你放肆,我是你大哥,长兄如父,你敢这么教训我!”周学年黑了脸。 周学礼面露冷笑:“长兄如父,那你就该给二姐出头撑腰。” “你……” “够了!”老周氏被吵得脑壳疼,用力一拍炕床,怒声道:“一个二个的都当我是死的不成?吵什么吵?” 兄弟俩不说话了,但都瞪着对方。 梁氏轻轻的扯了扯丈夫的袖子,让他坐下来。 “老大,你小弟说得对,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打断骨头连着筋,她也是周家族谱上的人。”老周氏强忍着气说。 “所以说我们才是遭了无妄之灾,被牵连了。”这才是周学年在意的。 老周氏也恼,道:“再气,还能如何?不帮着澄清,才是真连累了。那些个嘴臭的,活该杀千刀的,也不怕天打雷劈,如此泼脏水。”她很清楚,英梅她们不敢那样做。 周学年刚想开口,小儿子就蹬蹬跑进来,大喊道:“爹,阿奶,五福去找豹子哥的麻烦了!” 众人脸色顿时变得五颜六色。 第一百八十八章 听说你打了我的人 炎炎七月,老天爷下了好几场大雨,把酷热都驱散了不少,窝子村里毁掉的庄稼,大家都已经抢种回去了。 此时临近中午,村里的一棵百年老槐树下,三三两两的坐了不少人在纳凉聊天。 而打了人的豹子,也带着几个村里的玩伴歪在树下的大石板上剔牙,不时的和身边的小子们说着荤话玩笑,以至于其她小媳妇们都不敢坐在这树下。 五福领着六斤到这边的时候,那只豹子还指着个走过的小媳妇说话,说人家丰乳肥臀云云,羞得那小媳妇红着眼眶抹着眼泪飞快的跑了。 “哎,跑什么啊,小哥哥说两句就害羞了。”豹子贼兮兮的大笑,在他身边的小子们也都跟着嬉笑起来。 “我跟你们说,女人么,就是这种刚开了苞的……你捅我做什么?”豹子正说着话,觉得腰间很不舒服,偏头一看,却是狗儿那荤货捅他。 “老大,你瞧。”狗儿却向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豹子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不远处,有两人走了过来,小的那个,面青鼻肿,一双眼睛赤红,不就是刚刚被他们狠揍的那生得跟姑娘似的臭小子么? 而在他身边的那个,豹子的眼睛眯了起来。 周氏母女的身世情况,在窝子村里,没有人不知道的,除了刚嫁过来的小媳妇或外来的,也没人不识得她们。 五福这丫头,豹子早就和她打过交道,小小年纪就出落得不差,也不知是像她娘,还是像了她那个爹,反正比周氏还长得好,从前豹子没少调戏过她。 眼下,这丫头穿了一身细布衣裙,腰间用一条浅蓝色的腰带绑着,脚上一对绣花鞋,一头青丝用绳子绑了起来,也不像村里的丫头那样编成辫子,而是高高的绑在头上,跟一条马尾巴似的。 看着这打扮有些不伦不类,但豹子却觉得那啥,英什么来着,对,英姿飒爽,那些个文人豪客是这么说的。 真是奇了怪了,这个词儿,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呢,还在这个丫头身上? 豹子看着浑身散发着英气的五福,心中觉得有些奇怪,这丫头好像哪里不同了? 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眼睛么,却多了点什么。 从前的五福,哪里敢这么看着他,被说多两句,只会尖叫大骂,却绝不会这样看着他,好像,像看什么垃圾脏东西似的。 有点意思呀! “呸!”豹子吐掉口中的牙签,站了起来,舌头又在口里滚了一圈,往已经走到跟前的五福脚边吐出了一口浓痰。 五福站定,低头看了一眼,真特么脏! “瞧这是谁啊?不是我们窝子村的野花五福么?你来是做什么呀?”豹子嘿嘿的调笑:“莫不是来找小爷玩儿来了?玩玩是可以,但爷可没银子给的,不过放心,爷会让你满足的。” “混蛋!”六斤气得脸都红了,跟头小牛犊子似的想要冲上前。 五福伸手一拦,按着他的肩膀,看向豹子:“听说,你打了我的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言不合就动手 听说你打了我的人。 五福问得轻描淡写,一边还从腰间里掏出一条布带子,慢慢的缠在手上。 豹子被她问得一愣,随即看了六斤一眼,然后笑了:“你们听听,这是要找我算账来了?” 众小子笑了,纷纷道:“老大,既如此不知死活,再教训教训他。” 五福斜眼撩了他们一眼,笑声一顿。 豹子浑然未觉,叉着腰道:“是我打的怎样,你能奈我何?你的人?什么人啊,啧啧,该不是你的小相好吧?哎哟喂,想不到你也好这口,这才多大点,毛都没长齐,活能好吗?” “肯定比不上豹哥你了!” 六斤气得手都抖了,但五福不让他动,只能瞪着眼狠狠的盯着豹子他们。 “嘴真脏!”五福把手缠好,忽然两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往豹子扇了两个大耳刮子。 又是一言不合就动手。 五福动作太快,豹子本来看她只是个丫头,也没防备,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耳朵嗡嗡的响,脸上火辣辣的,嘴巴里发甜。 “呸!” 他吐出了一口血水,里面混了一颗牙齿。 “老大,你脸肿了!”狗儿惊叫起来。 众人都惊了。 五福只是个女子,他们老大,今年都十六了,又是男人,却被她两巴掌就打得吐血还掉了颗牙齿? 这是什么怪力? 他们却不知道,五福这几个月躲在山上,做了多少的身手训练,还有各种负重与力量锻炼,穿着衣服是不知道,她的手臂都是肌肉。 也是她用了重力,动作也快,豹子没防备,这才着了招儿。 “你个臭婊子,竟敢打我。”豹子回过神来看到牙齿,眼睛顿时赤红,抡起手就要打回去。 在他这里,可没有什么男人不能打女人一说,五福打他,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打回去,以后还有颜面混? 五福岂会任他还手,手臂一挡,把那巴掌给挡了回去。 豹子愣了一下,反应极快,右脚上前一步,挥出右拳向她的头面击去。 这边的冲突已经引来了乡亲们的围观,见豹子一个男人竟然下狠手,不由惊呼出声。 五福面露冷笑,身子灵活往左一闪,躲过这一拳,与此同时,右手成八字掌向外捋,瞬间抓住他的右手腕,随之右手用力一扭。 豹子的手臂被扭至肘尖朝上,这还不算,五福的左手用力向下按压,不过一招就将他半个身子压下。 如果有现代人在此,看了就知道这是近身格斗的一招——旋臂压肘。 豹子心惊大怒,左腿向她的腿踢过去,五福又是灵活避开,抓住他的右上臂,身子再次左转,同时脚向左前方稳稳扎着马步,背对着他,将他的手臂扛在右肩上。 这是什么鬼武功? 没等豹子想明白,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五福双手抓住向前,然后腹部被一顶,同时,右臂被用力一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从五福的背上向前摔在地。 啥武功?过肩摔啊! 砰! 被摔在地上的豹子砸在地上,灰尘噗噗的四处飞扬,周遭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见。 第一百九十章 彪悍 豹子堂堂一个男子,长得虽不比成年大男人那般壮实,可也绝对比五福要来得壮,然而,就这么个人,却被她给直接摔倒在地。 全场鸦雀无声,看着那站立着不说话的小女子,她是怎么做到的? 也是同一个村子里的,且并没有做什么要命的事,若不然,五福对这豹子,使得就不是近身搏斗术,而是杀招了。 一旦使出杀招,如今趴在地上的豹子就是一具尸体了。 豹子吃了一嘴泥,呸呸几口,转过头,瞪着五福的目光凌厉。 “你……” 五福一脚飞了过去,踢在他的脸上,然后跃扑上前,单腿跪立,一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缠了布条的手对着他的脸接连出拳。 豹子愣是想反抗,可五福出拳太快了,他只觉得嘴里咸甜咸甜的,嗷嗷大叫。 众人看呆了,没人敢上前。 五福看着底下那张脸变成猪头脸,这才满意的起立,拍了拍双手:“猪头脸对猪头脸,一报还一报,很公平。” 豹子侧头又吐出一口血,指着她:“打,打死她。” 狗儿这才反应过来,招呼一声:“给老大报仇。” 几个小子向五福冲了上去。 五福眼睛跃动着亮光,嘴角勾出愉悦的角度,正愁没人跟她喂招呢,来得正好。 所谓功夫长进,不是光靠练就能提升的,其实最重要的还是实战经验,这实战多了,自然而然的就提升起来了,毕竟实战的过程中,会领略到其中的精髓,也捕捉自己的不足。 所以五福对几人围攻,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兴奋至极。 只见她像一条游龙似的在几个小子中跃动,这个甩一巴章,那个送上一个左勾拳,飞旋腿,横扫千军…… 老周家的人赶过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五福一人对六人的对打,仿佛眨眼间,她就把人都给打趴下了,一个个在倒在地上哭爹叫娘的。 “好!”围观的村民不少,有人大叫一声好。 五福拍了拍手掌,脖子左右拧了下,骨头咯咯作响。 周学年脸色铁青,气得手都抖了:“荒唐,简直荒唐!” 一个姑娘家,竟然打架,还如此彪悍,把人都打下了,她是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坏,要使劲儿的作践不成? 此时的周学年,只光顾着名声了,压根没想到五福怎么就会有这样的身手。 倒是梁氏也看惊了,揪着丈夫的袖子,小声问:“五福她学过武功?”不然怎么会打倒这么多人? 周学礼摇摇头,这点他也不清楚,但上次五福来家里撒野的时候,他就知道她不好惹,只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手。 什么时候,这丫头学武了?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村里的人,五福的这一场一对七,还赢得这么漂亮,都在心里揣测,这五福什么时候拜师学武了?招式还这样诡异古怪。 豹子早就心中大骇,指着神采飞扬的五福,喝问:“你不是五福,你到底是谁?” 五福那丫头,才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这个鬼丫头,哪冒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打一双 窝子村就那么大,五福又是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是个什么德行大家心中有数,知道这丫头脾气有点冲,却从未见过她有能耐打人。 好吧,即便是打人,也不过是同龄间的小姑娘拉拉扯扯,哪像现在彪悍,一个丫头打倒几个小子,还毫发无伤。 豹子这么一问,众人都看向五福,是有点奇怪,可五福,还是五福啊! 五福吃吃一笑,走近,豹子以为她又要下狠心,吓得屁股往后挪。 “我是谁?张小豹,你眼瞎了吗?还是被我打傻了?”五福冷着面一笑,拉过六斤,冷道:“你打我的人时,不知道我是谁吗?” 豹子听她喊出自己的全名,有些发懵和迷茫,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真是五福? 五福环视一周,目光掠过看好戏的乡亲,冷道:“你们不是口口声声的说我五福是个不要脸面的,干的肮脏事?怎么,说得那么口响,现在不认识人了?还是都是睁眼瞎,只管满嘴放炮?” 她这话,等于把说闲话的人都骂进去了。 乡亲们安静下来。 “我五福,就站在这里了,谁来我面前说一说,说我赚的不正经钱?我倒要问问,哪只狗眼瞧着了?”五福冷冷的瞥了豹子一眼,道:“你来说,刚刚你不是口气挺大的吗?” 这一记冷眼,没有半点温度,豹子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一声不吭。 “怎么?机会我都给了,没人来说一说吗?还是都喜欢躲在背后像只见不得的耗子,只管躲躲藏藏道是非?” “我凭本事赚来的银子,你们眼红,就浑说一通,白的说成黑的,也不怕天打雷劈。”五福继续道:“说我们赚的肮脏钱,到底是谁心里肮脏,心里有数,老天爷睁着眼瞅着呢。睁眼说瞎话,是会遭天谴的。” 全场静默,周学年想要走出去说两句,被老周氏死死的扣住。 “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里了,我们一家子,行得正站得直,所赚的一文钱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有些人,心思恶毒,眼红人只会污蔑,有本事自己赚去啊!” “谁敢在我跟前泼脏水,我揍得他满地找牙。”五福指着豹子:“张小豹就是范例,抓住一个揍一个,别怀疑,我五福绝对有这个能耐。” “小豹,小豹。”有人大呼小叫的冲过来,一看到跟只猪头似的豹子,嗷了一声扑过去,颤着手摸他的脸:“谁打的,是哪个杀千刀的?” 那是豹子娘,看到五福,眼睛就红了,双手成爪就向五福抓过来:“你敢打我儿子,老娘弄死你这小婊子。” 这也是个泼妇,不然养不出豹子那样的渣渣,活该她被自己儿子打。 对付豹子等人,五福都是不带眨眼的,一个女人,她就更不放在眼里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几乎没怎么动,就把豹子娘打了个脸青鼻肿,最后把刀子都亮出来了,吓得豹子娘脸都白了。 噗。 那刻刀被她用力射进了那棵老槐树上:“我真不是说笑的,不让我们娘们几个活,那就大家都别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脾气不好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五福如今的表现,就是那横的,甚至是那不要命的,光看她那一脸寒霜,就让人觉得可怖。 村里人是嘴碎,平时就是打打闹闹,除非是一时脑抽了,也不会动刀子。 就拿豹子来说,是个荤货混账,平时嘴没把门,甚至偷鸡摸狗,调戏小娘子,但也没干过杀人越货这种事,那可是要人命的,他还不敢。 但五福这狠劲,虽然还没杀人,可那气势,却让人觉得胆寒和避忌。 其实五福也没真要杀人,只是她很清楚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与其这样,不如凶悍起来,好歹让人忌讳着。 所以,她摆出了一副谁敢惹我,惹我一家,我就和谁拼命的架势。 这乡村里,大多数是淳朴的人,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五福故意摆出凶狠强悍的气势,还真有人被镇住了。 不看别的,就看她那黑漆漆却不带半点暖意的眼睛,就让人不敢直视,再有刚才那一场凶悍的揍打,谁不觉得心惊? 如今,所有人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五福丫头,有点邪气。 “呜,你这……”豹子娘捂着脸大骂。 五福一记充满杀气的目光扫了过去,阴森森的,豹子娘顿时不敢骂下去了,满面惊恐的向儿子身边靠去。 豹子看了个正着,心中也有些发慌,此时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老实得跟只鹌鹑似的。 娘呀,这死丫头比他还横! 有人看不过眼,大着胆子走了出来,说道:“你一个女娃子,别太恶毒了。” 五福差点笑了。 “我恶毒?你们乱传我们一家子的闲话就不恶毒?都在一个村里住着,出出入入有什么人不清楚?非要说我们不正经,到底是谁恶毒?”五福看向那个老者,用她的娘的话说:“不知道女人的名声重要吗?偏要说得那么肮脏,明明没有的事非要胡作,到底谁恶毒呢?” 那老者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是那句话,谁不给我们一家子活路,那我也不和谁客气,也不会给他活路。所谓河水不犯井水,我们可没欠着谁求着谁,也请不要来招惹我。”五福再度扫一眼那些人:“我这人,脾气不太好。” “不可理喻。”老者一拂袖,气呼呼的走了。 有人见没戏看了,也不敢招惹五福,也跟着散开。 五福哼了一声,看向豹子。 “我打了那小子,你也还手了,还想怎样?”豹子瞳孔微缩,生怕五福再打他,不禁叫起来。 说起来,自己比那小子伤得更重,还掉了两颗牙齿。 “想怎样,想告诉你,你要想报复,尽管冲着我来,要敢动我的人,我杀了你!”五福恶狠狠的丢下一句,拉着六斤走了。 看她走远,豹子娘才叫嚣:“这婊子。走,回家喊人去,我就不信了,治不了她。” 豹子瞪她一眼:“叫什么人,嫌我没死是不?” “豹子啊,娘不是心疼你,豹子,你去哪?”豹子娘说着,看儿子爬起来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老周氏看着人都散了,眼帘掩下:“我们走吧。”没人看见,她的手在发抖。 第一百九十三章 凶悍的女流氓 回到老周家,老周氏抖动着手连灌了几杯凉水,才觉得活过来了。 在之前五福来家里撒泼的那一茬,她就知道那丫头有些邪气和凶悍,但今天这一幕,却让她更镇心神,也才明白,五福对鲁氏,那是手下留情,不然不是折了手指那般简单。 看那豹子被打的,脸上哪有个好的? “你们瞧她,像什么样,这是女流氓吗?英梅是干什么的,任由她这么撒泼混账?真是丢脸丢大发了。”周学年气愤的大声嚷嚷。 五福的嚣张叫板,让他觉得十分丢人,哪有小姑娘这么凶悍的,还跟人打架。 “你给我住嘴吧。”老周氏重重的搁下手中的大碗,道:“到今天你还看不清楚?” 周学年一愣:“娘?”看清楚什么? “五福可不是从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五福了,你惹不起,也不能惹。”老周氏头痛的道,那丫头邪里邪气的,压根不按理出牌,谁知道会干出点什么? 这作派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 “我惹不起?娘,我是她大舅!”周学年气呼呼的说。 真是可笑,他可是她的舅舅,有什么惹不惹得起一说的,那死丫头难道还真敢对他动手不成? “她会不会认你还难说。”老周氏爬上炕床,她累了。“这事就到此为止算了,不要再去说。”老周氏从床头拿过一串木头珠子滚动着,道:“今天这事也别去搀和了。” 周学年还想说什么,周学礼抢在他面前问:“娘,那外面的话,也不管不顾?” “这也不是咱们该管的,五福她自己也有能耐,今天你们瞧着,还需要咱们出头吗?”老周氏冷哼道:“嘴巴长在别人嘴上,哪管的了别人怎么说?经过今天,谁还胡说,谁自己招事儿。” 五福的表现,又岂是善茬,旁的人明知故犯,真招来什么,也怨不得了人。 不是老周氏要恭维五福,而是她也有点发憷,面对这样陌生的五福,怵得慌,她不愿意和她对上。 周学年后知后觉的说:“慢着,她怎么会武?” 这一点,谁都想知道,但谁都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老周氏挥退众人,站在自己供奉的佛祖前,念了一会经,觉得心没那么慌了,这才又站在老伴的牌位前,捻了一炷香插上,喃喃道:“她到底是经了什么?这么个变化,对咱老周家又是福是祸?” 无人回答,半晌,她又恶狠狠的说:“她要真祸害到老周家,我绝不放过她。” 而村里头,也对这事议论纷纷,把五福凶悍的一面给描绘得凶神恶煞,邪里邪气。 一下子,传言从五福他们那是个不正经的地方,全部转为五福个人身上。 毕竟,一个女娃儿,突然这么厉害,实在叫人生疑和觉得心惊。 也亏得这两天鲁氏和周秀儿她们回了娘家走亲戚,不然突然口快冒出个妖孽的词儿,估计大家都往这上头想了。 而周氏,听着六斤兴奋的描述五福的英勇,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忧心郁郁。 第一百九十四章 容不下 周氏的沉默和蹙起的眉心让五福看在眼里,眉头皱了一下。 “娘?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五福问。 周氏勉强笑了笑,张了张口,又没敢说。 “娘,都是自家人,有什么直接说就是了,咱们母女,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五福笑着道,其实不用她说,她也基本猜到她想要说什么了。 周氏看一眼几人,叹了一口气。 “五福,你这次弄出这么个大事,只怕咱们以后会不安生。”周氏发愁道。 她是愁的,五福如今是占了上风,可她们到底是孤儿寡母,家里也没个男人,娘家人,也未必能撑腰,万一村里人,对她们群起而攻之,就凭五福一个,如何挡得? 原本她们就是被不待见的,如今五福来了这么凶悍一出,只怕就更受排挤了。 听了周氏的担忧,红玉和六斤对视一眼,看向五福,但眼里却没有忧愁。 他们相信,姑娘会解决的。 五福想了下,问:“娘,假如在这住不下去了,你想搬走吗?” 周氏面上一僵。 “如果你想在这住,也不是不能,放宽心好了。若是住不下去了,咱们可以搬去镇上,也方便。”五福道。 手里有钱,就是有底气,她在哪住都一样,哪都是退路,所以她压根不愁。 住在镇上么,日常生活比较方便,而还住这里,大概就是热夏时比较舒服了,毕竟山风清凉,而还有一点就是她能在山上自在训练。 “那就再说吧。”周氏微微一笑,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五福见此,也没再多说,反正一切看周氏,她也不勉强。 一如周氏所料,五福狠揍豹子和撂的狠话,让窝子村里好些人很是不得劲。 凭什么一个私生女野种,就这么大的口气,还这样嚣张? 这样的身世,早就该赶出村外去,而不是祸害村里的风水。 就这么着,愈发排挤五福这一家,甚至抱成团,要求村长把五福她们赶出去。 五福听了根本不放在眼里,只专注于自己的草图雕琢。 “姑娘,姑娘,村长来了。”红玉站在门口叫。 五福的手一顿,总算来了。 她站了起来,从藏银子的地方取了钱,放在袖子里,走了出去。 村长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今年都六十了,穿着布衣,吊着烟袋子,正站在院子里,而周氏,则是作了一副小媳妇样陪着小心。 “也不是我容不得你们,大家都害怕着,我不得不来走一遭。”村长看着周氏道,眼里有几分轻视。 任谁,都不会看重一个未拜堂成亲就生了孩子的人,若不是她们有婚书在手,为免伤风败德,早就浸了猪笼了。 周氏抹着眼泪道:“村长,我们孤儿寡母,也没祸害谁,更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大家就容不得我们?真要逼死我们才叫好吗?” 村长抽烟的动作一顿。 “村长,我爹都说了,你是很公正公明的人,难道我爹看走眼了?”周氏又抬出死去的周秀才。 村长听了这话,脸色有些难堪。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们做错了什么? 周氏把老周秀才都搬了出来,村长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一声。 “我爹说过,村长您素来公正严明,他对您最是敬服。我想知道,村长,我们母女是做错了什么?”周氏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她们做错了什么,要被如此挤兑? “我们母女,是打家劫舍了,还是杀人放火了?他们要如此不给我们活路。”周氏问着,眼泪落了下来。 村长吃了一噎,愈发显得不自在。 “五福她……”村长开口,却不知该如何说,他知道,这次的事,是因果在先。 “也是那孩子气性大,听不得别人嘴臭说我们闲话。”周氏说到这,又是苦笑一声:“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们母女这么多年,都是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甚至都退到这边来了,还是被人说得不堪。村长,难道您也信了那样的闲话?” 村长道:“我知道你们过得也难,唉……” “既知道,为何您还想赶我们走?”红玉忍不住开口,道:“我们又没做错什么,都是村里的人说的闲话,村长你不找罪魁祸首算账,却要赶我们?” “红玉,不许无礼。”周氏呵斥。 红玉愤愤的,站到五福身边。 五福也没动,她想看看,周氏能做到哪一步。 “村长,我就想问一句,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周氏倔强的问。 村长被问得答不上话来。 作为村长,他自然知道这么多年来,这对母女的日子,她们也是安分守己的人,只是那句老话说的对,寡妇门前是非多,周氏是不是真成了寡妇不知道,但这么多年,大家都当她是了。 是非是非,起了,就说什么的都有。 他也是架不住大家三翻四次的上门,这才过来,但面对着周氏这发问,他难免有些心虚。 五福走了过去,笑着福了一礼:“村长,借一步说话?” 村长看着她,丫头不卑不亢,自信从容,不见往日的自卑阴沉,人的变化真这么大? 见五福给了台阶,他也点头,随着五福走到门口处。 “村长,我娘就是性子软糯的人,她也不是逼迫与您,还望您别往心里去。”五福笑着说。 村长轻咳,道:“我晓得你们难。” “村长善心。”五福又笑,道:“其实我也知道您是受不住乡亲们的压力才过来走一趟。但我娘也说得对,我们做错了什么呢?打家劫舍?我娘也从没和人红过脸,至于我,也是被欺到头上了,才反抗。我相信,乡亲们谁被欺负了,也不会跟只鹌鹑似的闷声不吭吧?” 这个是自然,除非真是胆小怕事的,但凡是个有血性的,谁被欺负了,还会忍着? “你也是气性大,大家都是害怕而已。”村长说道。 “名声重要。说我们家里不正经做那种活,这盆脏水我们还真不敢接。就算我接,村长你也会打死我,毕竟这都是在窝子村,传出去好听?大家都是有女儿的人,窝子村就这么大。”五福微笑。 这话让村长眉头一皱。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有银子真好 打蛇七寸,他们不是口口声声说名声如何,五福就拿名声来说话。 窝子村就这么大,传出去吧,让外头的人都知道这村子里有不干净的地方,不干净的人,也让大家都想想,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不干净。 虽然未必就真相信了,但传出来,总归不好听不是? 村长家的孙女也要定亲了,这回听到五福的话,脸都是臭臭的。 五福好整以暇的,道:“咱们窝子村么,从前听说都是抱成团的,村风在村长的治理下很正,现在看着么……” 这意有所指的,让村长脸一黑,看向五福。 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难怪大家都说她是个硬茬子,还真不是瞎说。 “气性大对姑娘家来说可不是好事儿,你都十四岁了,明年及笄也要说亲了,自个儿的行为还是得注意点儿。谁家会娶个彪悍泼辣会打人的姑娘?”村长臭着脸说。 五福叹道:“我倒想安安分分的,可有人不给我们活路,我也是没办法,被逼到绝路了,还谈什么名声?拖着一个两个的去黄泉路一起走,也不亏。” 这威胁…… 村长瞳孔一缩,烟斗差点掉了下来。 五福毫不怯懦的和他对视,笑容满面。 村长见了,顿觉后背发麻,鸡皮疙瘩爬了上来。 “你……”他开口,忽觉手上又被塞了什么,低头一看,老眼瞪大。 手心处,是一粒小银壳子,他下意识地掂了掂,少说也有三四钱重。 村长瞬间看向五福,面上神情有些惊骇。 “村长,这些年你治理咱们村辛苦了。”五福笑着说:“我这些日子在镇子里的百宝银楼上工,平时也吃了不少糕点,可惜天热得很,不然我肯定得带回来也让您老人家尝一下。如今只能让您自己买了试试了。” 这漂亮话说的,村长涨红了脸。 半晌,他咳嗽几声,道:“去银楼上工了?” 五福点点头:“工钱还行,闲着也是闲着。” 村长摩挲着手心的银子,道:“你娘不容易,好好孝顺她。”说着,就走出门。 “村长,那我们娘几个?” 村长脚步一顿,道:“都是自己一村里的人,跟亲兄弟姐妹也差不多,哪就真逼你们去死了?安心住着吧。” 五福笑开了花,也是个聪明人。 “村长善心。” 村长差点脚步打了个趔趄,这死丫头,是故意的不成? 什么善心,明明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五福目送他走了,这才笑着转身。 “姑娘,你给了他多少银子呀?”红玉最是眼尖,五福动作块,可她也瞧着了那颗银壳子。 “三四钱重吧。”五福笑了笑,看向周氏道:“娘,没事了,安心住着吧。” 周氏听到五福给了三四钱银子,一脸肉痛,这些银子不给也行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娘,村长会护着点的。”五福自然也知这银子可不给,但给了,她们只有清净。 所以,有银子就是好,钱虽不是万能,但必要时,就是个好路引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风波平息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是真没错,五福塞给村长的银子,虽只有那么几钱重,可也算不少了,毕竟,一个农户家庭里,一个月都未必挣得一两银子。 拿了人家的银子,自然是要做事的,村长很上道,面对再次上门要求把五福他们赶走的人很是呵斥了一番。 这还不算,他还召了个村民会,说明了五福在镇子上工,说传人家闲话的是眼红嫉妒,大家都一个村子里,这种行为要不得,毕竟传出去不好听。 他还引用了五福的话,都是有女儿的人,传出去,谁敢娶窝子村的姑娘?直言歪风不可长。 再有合起来逼迫人家一对孤儿寡母,这行为也是狠辣云云。 村长既开口让她们继续在窝子村居住,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也就在心里腹诽几句就不说了。 其实不是村长呵斥,但凡心里有良心的人,也知道这是污蔑,村子就这么大,有啥行为还真不知道?五福她们要真是做那种事的,早就传遍了。 闲话这东西,都是一个比一个赛新鲜,直到村里谁谁媳妇跟着货郎跑了,也就不说五福她们了。 但不说归不说,五福当日露的那一手,还是让人心里有些顾忌的,毕竟一个女娃儿打趴七个男子,在村里谁都做不到。 只是五福得了什么缘道,他们也就只在心里猜测了。 此风波平息,老周家的也松了一口气。 “这下大哥可是没法说了。”梁氏对周学礼说道:“当日他也对二姐她们诸多不满的,如今村长都这般说,他再不好说其它了吧?村长真是公明好人,还会为五福她们出头。” 若是红玉在此,肯定会嗤之以鼻,什么公明好人,明明是拿银子买的公明。 周学礼道:“村长确实不错,德高望重,从前爹也是夸他好的。” 梁氏点头,道:“那我可以去二姐她们那边了?” 周学礼欲言又止。 “怎么?” “娘和大哥都说了,虽然平息了,但也别过去牵扯。”周学礼道。 梁氏的脸沉了下来:“为的什么?” “大哥读书……” “又是为着啥名声吧?”梁氏冷笑,道:“相公,不是我说,你说大哥都几岁了?三十好几的人,考秀才考了多少年?都快二十年了吧?还是个童生,你觉得他能考上秀才?” 周学礼讪讪的:“大哥也是运气不好,他明年肯定会考上的,他的才学比我好。” 梁氏不屑:“依我说,他的才学能考上童生,那才是运气呢!” “桂兰,他到底是大哥。”周学礼皱眉。 梁氏看他有些不悦,忍着气道:“我知道他是大哥,但相公,我们也要当爹娘了,总要为孩子打算。” 她摸了摸小腹,周学礼瞧着了,神色又是一软,道:“我都有成算的。” 梁氏是个有福气的,这嫁过来三个月不到,就怀上了,为人父母都是自私的,她给周学礼吹枕头风,并非是要挑衅兄弟俩的感情,实在是周学年太不靠谱,她不得不打算起来。 第一百九十八章 红玉搅和谋算 老周氏和周学年都想着什么名声,而不愿和五福她们牵扯,可架不住这心思多的人的想法啊,比如梁氏,认为五福有本事,一心想和她们交好。 再比如鲁氏她们,那是一门心思想要打秋风,之前上五福她们那献殷勤,还没行动起来,就被老周氏给喝住了,那狠劲好像她们敢过去,就把她们撵出周家似的,以至于她们也没敢逆意,也就让五福她们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但如今,都说她们家的钱来路正,如此,还怕什么? 再有一点,鲁氏她们也有自己的小九九,那就是周大军大了,要说亲了,想说好亲,聘礼高点是没差的。 周秀儿特意拿了针线摸到五福家,美其名为向周氏请教针线。 周氏对她上门十分欢喜:“秀儿怎么过来了?” “姑姑,我这朵花怎么都绣不好,你教教我呗。”周秀儿满面笑容的表明来意。 “快进来。”周氏拉着她,院子里,红玉在洗菜,看到周秀儿愣了下,站了起来。 六斤也搂着一捆柴从自己的房里出来。 周秀儿瞧着他,眼里闪过亮光,还真是生得跟个姑娘似的,比姑娘还漂亮。 六斤皱眉。 “姑姑,怎么不见表姐呢?我有事儿想问她。”周秀儿看了一圈,也不见五福的影子。 “五福在屋里。”周氏忙叫:“五福,五福。” 红玉上前,道:“娘子,姑娘说她要专心修图,不能打扰。” “对哦,我都给忘了。”周氏道:“她正忙着哩,秀儿,你先坐坐,一会她该出来了。” 周秀儿道:“那我就等一下。” 她找了张凳子坐下,环顾四周,都说姑姑她们有钱了,可家里,也没怎么大变化,真是深藏不露。 红玉瞧着周秀儿那贼溜溜的眼睛,撇了撇嘴,逮了空档拽着六斤说:“你小心的看着她,别让她摸进屋里去,惊着姑娘可就有的恼。” “好。” 周秀儿看到他们凑一块儿嘀咕,轻哼一声,又有些郁闷,为何这样的下人不是她的呢?要是跟在身边行走,得多威风啊!五福她们到底多有钱啊! 周秀儿心不在焉的听着周氏讲解绣艺的技巧,眼睛却落在她微微晃动的耳坠子上。 那是一对红石耳坠子,用银丝勾着,珠子圆润如血,漂亮得很。 “秀儿?” “姑姑,你这耳坠子真漂亮,是什么名堂啊?”周秀儿嫉妒的盯着那耳坠子。 周氏一愣,摸了下,笑道:“五福说是什么鸡血石。”这是五福用之前做印章切割出来的材质磨成的珠子,没几颗,也串不了手串,就用来做了三对耳坠子,给了周氏和红玉一对,剩下一对她自己,但她也没戴。 “真漂亮。”周秀儿羡慕的道:“我都没这样漂亮的耳坠子呢!” 周氏心里一咯噔,看着她渴望的眼神,刚想开口,红玉就叫道:“娘子,该和面了!” 臭不要脸的,竟然想要娘子的耳坠子,她脸可真够大啊! “秀儿,你先坐着。”周氏忙站了起来去灶房。 周秀儿气极,死死瞪着红玉,姑姑明明都松动了,肯定是要给她的,都是这死丫头搅和。 红玉冷笑,腰一扭跟着去了灶房。 第一百九十九章 和你不熟 周秀儿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多,就在她快按捺不住要推五福的门时,五福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五……表姐。”周秀儿眼睛亮了下。 五福看到周秀儿,眉头一皱:“你来做什么?” 看她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谄媚样,就知道是无事献殷勤。 “表姐,闲着无事,我来找你说话儿,咱们好久没一块玩儿了。”周秀儿笑着说道。 五福差点没笑出来,拇指指着自己,讥道:“你来我找我说话玩儿?周秀儿,我和你有那么熟吗?” 早在几个月前,两人还是打成一块的仇敌呢,现在说来找她说话,真是搞笑了。 周秀儿一僵,道:“表姐,我知道我从前的性子不好,,对此我向你道歉,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呗?咱们是嫡亲的表姐妹,自小一起玩大的,你难道还真和我生气了?” 呦呵,还真是长进了,从前兑她的时候,还是尖声泼辣呢,瞧现在这做低伏小的,话说得又软又好听,听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这要是换着从前的五福,说不准就高兴和放下一半成见了,毕竟她也是和周秀儿从小长大,也没有几个玩伴,对周秀儿的示好服软肯定有几分珍惜的。 也不是周秀儿多好,实在是五福的私生女名声不好听,自小就没几个孩子愿意真心和她交往,对于周秀儿,又是表姐妹,虽然吵吵闹闹,但也是真想和她好好处的。 可惜了,眼下的五福,早就换了魂,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白蠢了。 “你说得对,我还真没和你生气。”五福微笑着开口,瞧着周秀儿喜逐颜开的样子又加了一句:“因为我根本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也就谈不上生气。” 周秀儿的笑僵在了脸上,差点就要发作,可看到五福正看着她,便生生的憋住了,憋得脸红耳赤。 “表姐,我是真想和你交好的。”周秀儿红了眼眶,眼泪扑哧扑哧的掉了下来。 说哭就哭,眼泪说流就流,五福看得叹为观止。 “我知道你是真想和我好,毕竟现在我有钱了,你想从我这得好处,肯定得要同我好了!”五福对眼泪可不感冒,要是换个美人,大概会怜惜一二,但周秀儿这样的,她才不会看在眼里。 五福这话说得明明白白的,周秀儿感觉像是被她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瞪着她,气得无从反驳。 “表姐真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日久见人心。”周秀儿气呼呼的拿起自己的针线,飞快的走了。 出了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哼了一声:“真是给脸不要脸,还端上了。” 可她也就只敢说两声,真不敢在五福跟前说,毕竟,她是真有所谋。 想到周氏戴的首饰,周秀儿心里痒痒的,银牙都差点咬碎了。 得慢慢来,石头,慢慢捂着,总有一天捂暖了,五福不成,还有姑母呢,姑母是个真正心软的。 周秀儿带着一腔热情来,却又铩羽而归,回到家中恹恹的,梁氏看在眼里,不屑的撇撇嘴。 第二百章 我这人记仇 看到周秀儿被气走了,周氏在饭后就找了五福谈心。 “五福,这姑娘家,出嫁前都没个玩伴闺蜜,出嫁后,有个什么心事,都没处去说,没人开排,多结交一些同龄姑娘,只有好没坏的。”周氏婉转地说。 五福正磨着手中的刻刀,就着阳光看了看锋利的刀刃,很是满意,道:“娘,我很忙,不需要玩伴。” 玩伴都是什么鬼,要她和周秀儿这样的姑娘一起玩?玩什么,绣花?过家家?还是说衣裳首饰? 如此的话,她还不如多上山跑几圈训练自己的身手呢。 听到她说忙,周氏的嘴角抽搐了下,现在家里有六斤和红玉,杂活五福基本是不动手的,哪怕一件小衣服,也有红玉去洗,煮饭什么的就别说了,五福说的忙,每天就是雕她的石头,另外就是练功。 这练功也是,从前一个俏生生的姑娘,短短的日子愣是把自己练成了一个男人婆。 周氏瞧着也很心塞,想让她跟着学绣花吧,人家把绣花针当武器练呢! 可她也没有本事让五福改变,这孩子心正,主意也大。 “再忙也有喘气的时候,得闲了一起说说话也是好的。”周氏再劝。 五福抬头看着她:“娘,我要找人说话,可以和红玉六斤说,还有你,至于周秀儿,我真没什么和她说的。” 不等周氏回话,她又道:“娘,周秀儿在三个月前,差点就把我弄死了,你忘了?”是已经把‘她’弄死了,只是没说得明白是不想周氏难过。 周氏一噎,有些不自在的道:“这表姐妹,哪有隔夜仇的?” “娘,我这人还真记仇。”五福摇摇头,道:“而且,她上门打的什么主意,你还不知道?我可不信她是痛改前非,想和我做好姐妹。也就是瞧着我们好吃好穿了,才想来占便宜罢了,这样的闺蜜,还真不需要。” 周氏闻言,道:“这,你也别想得太坏,秀儿她就是被你大舅母给娇惯了,心也不是真狠的。” “她要是个心毒的,我早就弄死她了。”五福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周氏心里吓了一跳。 没想到女儿对娘家人的成见这么深,这可难办了,她们母女也没个撑腰的,假如五福她爹这辈子都不回来,能依靠的,就只有娘家了。 她这么个年纪,受委屈就算了,可五福才这么小,还没嫁人,这要是嫁人了,没个兄弟撑腰,还得靠这些表兄弟。 周氏眉头皱得紧紧的,也不知该怎么消除五福心底的成见。 其实她这么想也是无可厚非,毕竟这年头,女人都处在弱势,嫁人了,没娘家人撑腰,受了婆家欺负和委屈,那真是没地儿哭。 所以,女人要想过得好,一是要有儿子,二是有得力的娘家撑腰,这是在这年代安身立命的根本。 但周氏却忘了,五福不是一般姑娘,她也有足够的本事能护着自己,奈何母女不是一个频道,所受的教育也不同,自然想法也就不同了。 第二百零一章 探问到底 五福以为经她冷嘲热讽后,周秀儿会知难而退,可她低估了一个人的脸皮之厚,尤其是一个充满算计的,脸皮更是厚上加厚。 这没过两天,周秀儿又来了,只是这次还拖了一个伴儿,村长的孙女祝莲叶。 五福的脸黑沉黑沉的,冷冷的看着周秀儿。 周秀儿被瞧得心里发憷,却还是把祝莲叶给拉到身边,推了推:“表姐,我把莲叶妹妹也带过来了,咱们一起做绣活吧?” 祝莲叶皱着眉看了周秀儿一眼,不是五福会雕琢,是带她来开眼界的,做什么绣活? “我说过,我没空和你扯皮玩耍,趁我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给我滚!”五福走到院子,拿起竹篓,看都不看她们一眼。 祝莲叶的脸色立即不好看起来。 她是村长的孙女,在家里都是被宠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 听了五福这话,她二话不说就转身要走,谁稀罕和她玩儿,一个私生女而已。 周秀儿连忙拉着她,道:“表姐,咱们……” “六斤,跟我上山。”五福叫嚷。 六斤应了一声,连忙从柴房走了出来,看到五福拿着的竹篓,便走过去接过背上。 五福再取了柴刀,就要出门。 周氏看得有点急,却不敢说什么。 周秀儿看五福还真带着六斤走了,顿时气得脸红,她这么低声下气,五福也太不给她脸面了。 祝莲叶就哼道:“还说什么亲姐妹,不过如此。”她也转身要走。 “莲叶,莲叶。”周秀儿叫不住祝莲叶,眼睁睁的看她走了,不禁气得跺跺脚。 “秀儿……”周氏走过来想要安慰。 “姑姑,表姐她也不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好心好意的带了莲叶过来,就是想大家一起玩,你看表姐她什么态度?”周秀儿红着眼说:“早知道,我就不作这好人了,好心没好报。” 周氏道:“你表姐也是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她就是不待见我。”周秀儿擦了一把眼泪。 周氏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难道还能说是过去的关系太不好,所以女儿有成见? 周秀儿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周氏安慰,不由气极,小的是个蛮的,大的是个蠢的,一点都没错。 “姑姑,二婶说表姐会雕琢,从前咋从来没听说过呢?这是谁教她的呀?她真会雕琢么?”周秀儿忍了气,瞪着她耳朵上的鸡血石耳坠子问。 周氏脸上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的道:“嗯,是会一点雕琢手艺。” “怎么突然就会了呢?谁教的呀?”周秀儿试探的问。 周氏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只含糊的道:“以前有个老师傅经过,就教了她一点手艺。”这也是用五福自己的话说的。 “是什么样的老师傅呀?”周秀儿不死心的追问。 “自然是世外高人了,也是看我们姑娘天资高,才教了姑娘手艺。你想见,却是见不着的,高人嘛,哪是谁都能见的?”红玉不知什么时候听了一耳,轻哼着插了一嘴。 这不就是讽刺她么,周秀儿气得银牙差点咬碎,决定不理她,只看周氏:“姑姑,我能看一看表姐的手艺么?” 第二百零二章 好算计 周秀儿打算得很好,借着看一看五福的手艺,然后哄一哄她那傻姑姑,兴许就能得了。 可她打算得好,也不是人人都像她想得那般傻,尤其是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红玉。 红玉那是谁啊,小姑娘今年虽然才十岁,可因为生长环境,一直都精乖伶俐,心里有成算得很,不然她家那样,大人一头半个月不在,她一个丫头没成算,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 所以,周秀儿这一开口,没等周氏答应,红玉就阻止道:“娘子,姑娘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最不喜别人碰她的东西了,要是弄乱了,肯定得不高兴。” 说着,瞪了周秀儿一眼,那眼神里说着,有我在,你休想来占便宜。 周秀儿看得明白,气得要命,道:“姑姑,怎么这下人都这么嚣张,你是主子还没说话呢,一个下人就能替你做主了?” 红玉脸色一变,这是挑拨。 她急忙看向周氏,生怕她听进了,娘子是个耳根子软的,她素来知道。 周氏听了周秀儿的话,眉头皱了下,但她也不是真蠢,就这么被挑拨了去,道:“红玉也没说错,你表姐,不喜欢我们碰她的活计,弄得乱了,她会生气的。” 之前她不过是帮着收拾了一下,五福都有些不高兴。 周秀儿道:“我只是看看而已,姑姑,表姐不是给你雕了簪子和耳坠子么?我看看也行,哪会乱了?” 红衣抢着道:“簪子之前不是被你娘抢去了么?还没看够?该不是又想抢了吧?” “姑姑……”周秀儿立即红了眼眶,可怜兮兮的看着周氏。 周氏对红玉道:“小玉,去把红豆泡了吧,一会我们做红豆糕。”她也觉得这孩子说话太刺耳了。 红玉听了,神色几变,娘子是被这周秀儿给蒙蔽了。 可如周秀儿说,她是仆,周氏是主,如今她发话了,自己没理由反驳。 红玉在周氏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周秀儿两眼,真是个好算计的,人前人后两张脸。 周秀儿得意非凡,尤其看到红玉那憋屈的,向她得意挑了挑眉,又扫到周氏的脸,忙的垂下头去。 “姑姑,我就看看,秀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首饰呢。” 周氏心里一软,笑道:“那就给你开开眼,都是做得极好的。” 说着,拉着她进屋去。 红玉看得心急如焚,急急忙忙的去泡了红豆,然后又跑到正屋,也没进去,只在门口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红玉是早就见过那支簪子,再看只觉得更好看了,也不知是不是人戴的多沾了人气的原因,显得特别水润。 而那对耳坠子,她是看一眼心中就多爱一分,心想这么鲜艳的颜色,应该配她这样的年纪才是,姑姑还真是不害羞。 “姑姑,这真的太漂亮了,我能戴一下不?”周秀儿双眼亮亮的:“我不要,就试戴一下。” 这软软的渴求眼神,心软的周氏看了,哪会狠得下心,亲自拿了耳坠子给她戴上。 第二百零三章 得逞 周秀儿抓着镜子看个不停,还特意晃了晃,真是漂亮啊,她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首饰,红艳艳的,衬得她肤色特别的白。 “姑姑,我好看不?”周秀儿笑吟吟的对周氏露了个大笑脸。 周氏点点头:“好看,很好看。” 但凡疼爱女儿的,就没有不想她穿金戴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周氏也一样,姑且看她把五福当眼珠子似的看护了十多年,就知道她把五福视为命根子。 这些年,周氏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多大的本事,挣不来金银让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眼下有条件了,偏偏五福换了个人,不喜这些打扮,用她的话说,嫌累赘,妨碍她练功训练。 所以,哪怕有耳环发簪,五福都不喜戴,平日无事,头发就用绳子绑着,耳朵更不戴耳环啥的。 如今,看到周秀儿的小女儿娇态,周氏的慈母心一下子得到了满足,忘了之前的恩恩怨怨。 “可惜了,我爹要念书,也没这银子给我买。”周秀儿叹了一口气,作势要把耳坠子给摘下来。 在门口偷偷瞧着的红玉冷笑,你倒是摘啊,摘个半天还摘不下来,这耳坠子难道还有千斤重不成? 周氏看她那不舍的模样,就按着她的手道:“这耳坠子,姑姑送给你了,就当是姑姑提前给你及笄的礼物。” 反正这样鲜艳的颜色,她戴着也不像。 周秀儿大喜,眼睛亮亮的:“姑姑,你说真的吗?” 周氏笑着点头。 “谢谢姑姑,姑姑你待我真好。”周秀儿立即抱住周氏香了一口。 红玉急得不行,想也不想的蹿了进去,道:“娘子,这耳坠子是姑娘送您的,您忘了之前簪子的事了?” 周氏闻言,唇抿了抿,有些为难。 周秀儿恨得要死,可她也心有城府,当即道:“姑姑,虽然说长者赐不敢辞,但还是别让表姐生气吧?为一对耳坠子,不值当。” 好家伙,有个当童生的爹了不起啊,什么长者赐不敢辞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说得如此漂亮,这不是把责骂的话都堵死了吗? 周氏也听了进去,笑道:“你也说了长者赐不敢辞,一对耳坠子而已,你表姐不会舍不得的。” 红玉大急:“娘子,还是先问过姑娘的意思……” 对于红玉的表现,周氏也有些不悦,便皱眉道:“红玉,你不用说了,既然五福送给了我,我再送谁,也是我的意思,她不会怪的。” 红玉听了,心里替姑娘不值,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自然知道五福大方,不然打了耳坠子,也不会送自己一副。 区区一副耳坠子,想来姑娘是真不放眼里,但也要看送谁,按着姑娘不喜老周家的人的样子,周氏此举,必定会让姑娘不快。 但周氏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她再说什么,也就是以下犯上了。当下,也熄了劝说的心思,冷然的看了周秀儿一眼,恹恹的出去了。 周秀儿心中微松,又拿起了镜子看,嘴里还不忘恭维讨好周氏。 红玉在外听着周氏的笑声,叹了一口气,娘子这人,还真是太软了,心软,耳根子也软,就这么三言两语的哄几句,就让周秀儿得逞了。 第二百零四章 红玉告状 五福带着六斤上山打猎,其实主要也是为了训练自己的身手,因为在山林中,会遇到很多突发的状况,这些应对好了,都是经验。 在深林里盘旋半天,五福才和六斤下山来,一边道:“过几天我去买个弓箭回来,再过些日子就入秋了,这入了秋猎物也更肥硕。” “听姑娘的。”六斤呲牙笑。 五福看他笑,就捏了他的脸一把:“小子这么笑起来可真好看,再给姐笑一个。” 六斤的脸顿时黑了。 自家姑娘什么都好,就是这爱美的性子让人不敢恭维,尤其这么一副调侃调调,跟个小流氓似的,偏偏又让人生气不起来。 “姑娘,是红玉姐。”六斤看到前面不远的人,叫了一声。 五福看过去,果然看到红玉拿了一根棍子,百无聊赖的拍打着草丛,好像没什么精气神似的。 “红玉姐。”六斤大声喊了一声。 红玉听见叫声,立即向二人跑了过来。 “你不在家呆着,在这干嘛?”五福奇怪的问。 红玉憋了一肚子气,特意等在这里,是为了告状的。 这不,五福一问,她就噼里啪啦的把周秀儿从周氏那哄骗了那对鸡血石耳环去给详细说了。 五福眉头皱起。 周秀儿还真是巧舌如簧了,就这么着,就哄了一对耳坠子去。 “知道了。”五福神情淡淡。 红玉以为五福会大发雷霆,可看这淡定的就觉得不对,试探的问:“姑娘,你不生气?” 之前那鲁氏抢了娘子的簪子,姑娘可是气得差点把老周家给砸了呢,现在却这么平静。 “东西是我娘的,她愿意送给谁,都随她的意。”五福笑了下。 生气么,也不至于,一对耳坠子她也不放在眼里,也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要是好的,那也没啥,可老周家的人,尤其是大舅那一房的,充满了算计,从前所受过的委屈也不少,偏就这样,她娘还能听信了周秀儿的巧言,这能说什么? “但是,那是姑娘你孝敬给娘子的。”红玉心里觉得不值:“那周秀儿,可不是好的。” “我给了娘的,就是她的私己了,一对耳坠子而已,不值当什么。”五福向前走。 红玉还想说什么,六斤却拉了她一把,小声道:“红玉姐,姑娘是什么人,她肯定都是心里有数的。” “你知道什么?那周秀儿一肚子的鬼算计,娘子就是耳根子软,还被哄骗了去。”红玉愤愤不平的说:“要我说,扔了水里还能听个响儿呢。那珠子都是姑娘辛辛苦苦打磨出来的。” “就是这样,姑娘也有分数,你还能越俎代庖?”六斤道:“红玉姐,咱们只是下人,得守本分。”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提醒姑娘,却不能替姑娘作什么主,更不能说娘子坏话,不然就是挑拨她们母女的感情了。要用他娘的话说,在大户人家里,这样的下人是万万容不得的。 红玉没想到这么多,关键是这么久以来,她都没这个自觉,如今六斤一说,她愣住了。 第二百零五章 她值得吗? 红玉这么大一直都在乡村里生活,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六斤这样饱含深刻意义的话,在她这个年纪是万想不到的。 而六斤呢,年纪虽然才七岁,但他娘是罪官之女,从前也算是锦衣玉食过来的,虽然后来沦落为青楼女,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大户里的规矩和弯弯道道。生了六斤后,不但教他算数识字,私下里也会跟他说一些从前的事。 这么一来,六斤也听了一耳,加上经的事多了早熟早慧,自然也比红玉要世故了。 “我,我就是不岔,并没有挑拨。”红玉涨红着脸说。 六斤道:“我知道,姑娘也是知道的,所以点到即止吧,姑娘这么聪明的人,肯定知道怎么做的。” 红玉讪讪的:“我晓得了。” 两人嘀咕一会,又追上五福,一道进了家门。 周氏把耳坠子给了周秀儿后,就有点后悔了,倒不是不舍得,而是如红玉所说,未经五福同意,就这么想着是不是要先问过了再做决定? 五福要是生气了可咋办? 周氏一直忐忑,也偷瞄着五福的神色,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五福只当不知道,可眼角余光扫到周氏那纠结的模样,也是无奈和好笑。 “娘,有事儿吗?”五福忍不住开口问。 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周氏吓了一跳,僵着脸道:“没,没什么。” 五福哦了一声,也不勉强。 见她这样,周氏心里更不安了,就道:“五福,那个,我把你给我的那对耳坠子给秀儿了。” 五福抬起头看她。 周氏对上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心里发憷,急忙解释:“那个,我看她实在喜欢,而且这颜色,也适合你们这些鲜嫩的小姑娘,我这么个年纪戴着实在不像。而且,我看她这么大的姑娘了也没几件像样的首饰,就送她一对了,她到底是喊我一声姑姑的侄女……” “娘。”五福打断她的话,道:“不过一副耳坠子而已,你要送给谁,都随你。” 周氏一怔:“五福,你不生气?” 五福嘴角勾了勾:“我既给你,那就是你的东西,你要怎么处置,自然也都随你。只是,娘,你觉得值得就行。” 周氏脸上一僵。 “一对耳坠子不值几个钱,只是,你觉得周秀儿值得吗?”五福意有所指的问。 “她,也是我侄女儿。”周氏捏着衣角嗫嗫的说。 五福笑而不语。 她觉得不值,是因为她是冷静的旁观者,更是一个外来人,不是真的周家的外孙女。 而周氏呢,却是传统的女性,哪怕鲁氏母女跟吸血蚂蟥似的附在她身上吸血,她也还是放之任之,这是因为在她心里,始终把她们当亲人看待,所以愿意贴补娘家人。 这样的人,只有真正吃了大亏,寒了心,才能真正醒悟过来,你把她们当亲人,人家只把你看做傻子。 所以五福不说什么大道理,因为说了也是白说,周氏未必就不懂,她只是未看透,一旦看得透了,看穿了,不必她说,周氏自会知道,到底值不值。 第二百零六章 周秀儿被训 周氏把一对耳坠子给了周秀儿,不仅仅是她自己担忧五福生气撒泼,就是周秀儿自己,也是有些发愁的,毕竟有鲁氏这个前车之鉴呢。 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夜,连晚上睡觉都是做的梦五福过来把她给打了,到了第二天察觉只是做梦,五福没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安心的把那对耳坠子给戴上了。 周秀儿有什么东西,家里人都知道的,吃早饭的时候,老周氏眼毒,而那对耳坠子颜色又打眼,想不发现都难。 “这是打哪来的?”老周氏用筷子指着周秀儿的耳朵。 众人齐刷刷的看过去,梁氏瞧着,眼睛眨巴几下。 “是姑姑给我的。”周秀儿得意的晃了一下头。 殊料,这话一出,老周氏的脸色就变了,啪的把筷子拍在桌子上。 “给你的?是给你,还是你从她那抢过来的?”老周氏黑着脸问。 自打五福她们日子过得富裕起来后,秀儿和她娘她们就三天两头的想去周氏那边打主意,她是知道的,生怕这对母女闹出丑事来,她就严令不许过去。 可人都有一双脚,她这老太婆说的话,孩子都不听话了,架不住人家贪心,总是跑过去,眼看没闹笑话,也就算了。 可如今,周秀儿又戴了首饰回来,老周氏立即就想起当初鲁氏抢了簪子回来被五福打的那个事来。 五福那阴狠的眼神,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没想到,这些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贪了。 “阿奶,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哪是抢啊,是姑姑疼我,赏给我的。”周秀儿听到一个抢字就不乐意了,什么啊,她又不是强盗,什么抢不抢的。 老周氏用力一拍桌子,狠狠地盯着周秀儿:“难听?你还不说实话?我看你是不知死活,忘了你娘被折断的手指。” 鲁氏的脸一僵,看向自己的手指,虽然已经恢复如初,可她仍觉得隐隐作痛的,也不知是不是心理缘故。 “娘,你别发火,先听秀儿怎么说嘛。”被点到名的鲁氏心里不爽,讪讪的说。 当着弟媳的面被旧事重提,婆婆也太不给她这个长媳的脸面了。 “还不说!” 周秀儿吓得心里一抽一抽的,哭着说:“真是姑姑给的,长者赐不敢辞,姑姑给我,我当然得接着了。” 梁氏听了这话,垂下眼帘,默默的咬着手里的窝窝头。这个侄女的脾性她也看得清楚,什么长者赐不敢辞,肯定是从周氏那边哄过来的。 “我让你别去她们那边,怎么不听?还敢去哄五福她娘,我看你是嫌命长。”老周氏气呼呼的道:“马上把这耳坠子还给去。” “姑姑送给我的,凭什么要还,姑姑也没说要回去。”周秀儿才不呢,她好不容易才哄过来,还回去? 老周氏可不容许人挑战她的权威,被周秀儿一反驳,气得抓起筷子就向她砸了过去:“连我的话都不听,反了你了。” 周秀儿自觉丢人,哗的一声,大哭着跑了出去。 第二百零七章 小人之心 周秀儿就这么跑了,可把老周氏气得手指直抖,指着门口,那是好半天才发出话来。 “反了她了,反了她了,这是什么态度?啊?这不孝女。”竟敢跟她耍小性子。 鲁氏心想女儿又不傻,难道还干坐着任你打不成? 可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不敢说什么,只用手肘撞了周学年一下。 周学年刚想着一道题呢,被打断了心里不悦,看他娘气得脸扭曲了,就不耐烦地道:“娘,不过是对耳坠子而已,值当什么?气坏了身子还得不偿失。” “这要是你们给她买的,我一个字都不说,但那是从五福她们那边得来的,你们都忘了,之前那丫头来家里撒野的事了?”老周氏冷笑,瞥了鲁氏一眼。 周学年皱起眉。 鲁氏忙道:“娘,既然秀儿说是英梅赏的,那就是真的呗,都这么久了,也不见五福来讨要,那肯定没说错了!”不然那死丫头早就追过来了。 老周氏闻言气消了几分,鲁氏见此,忙的借尿遁,道:“我上茅厕。” 言毕,也不等婆婆说什么,飞快的走出去,至于说茅厕,那是不能的,而是跑去了周秀儿的屋子。 老周家就周秀儿一个姑娘,又是大姑娘了,都有自己的屋子,鲁氏还以为闺女在哭呢,谁曾想这丫头抱着个铜镜美个不停。 “看你美的,臭丫头,还以为你哭得不成了。”鲁氏走到身边哼了一声。 周秀儿放下铜镜,嘟着嘴道:“我哭什么呀?刚刚我要不是哭着跑出来,阿奶怕是要压着我去把这耳坠子给还回去了。” 鲁氏凑近看那坠子,红艳艳的,特别好看,就问:“你老实跟娘说,真是你姑姑给的?” 周秀儿翻了个白眼,回道:“自然是真的了。” “她有这么好?”鲁氏冷哼,真这么大方,那簪子就不会要回去了。 “谁知道呢,我可是浪费了许多口水,才哄得她给我。”周秀儿道:“可惜了,就是对耳坠子。”要是其它更好的首饰才好呢。 这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了,要知道这样一对耳坠子,在农户人家里,可是顶顶好看的首饰了,就拿她自己来说,从前有的,一对银的丁香耳环就了不起了,多少姑娘只是用红绳子穿在耳洞里。 可惜,这样的道理,周秀儿是想不到的。 “五福当时就没在场?”鲁氏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不是她谨慎,实在是五福让她有些忌讳。 周秀儿道:“要是在,我还能得了好去?”她也不是不知道吉凶的,道:“娘,你说她应该不会过来讨吧?真要来,昨天都该来了。” 鲁氏黑着脸说:“这个我哪知道,那死丫头不是按理出牌的主。”顿了顿,道:“要不,你去你舅舅家住两天?”这样的话,五福来找,也找不着人。 周秀儿想了下,也觉得避开好点,不然真让她要回去,自己的心机可就白费了。 这也是母女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人家五福根本就没想着过来。 至于之前鲁氏一事,这抢的,和心甘情愿送的,咋一样哩? 第二百零八章 必须开源节流 火热的七月过去,入了八月,早晚温度凉爽,尤其住在山边,更为的清凉,五福算是觉得自己走出了烦躁的囚笼。 日子在平淡和静谧中度过,这些日子,除了小舅母梁氏的到来,五福极少见到其他周家人。而梁氏也只是来跟周氏请教绣活,并和她唠叨家常,让周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倒让五福对这个小舅母多了一分喜欢。 周氏太孤独了,有人陪着她说话,也是好的,这个还算是娘家人,既然对方没弄什么幺蛾子,她也就听之任之了。 临近八月中秋,五福惦记着入了秋山上的猎物肥美,就想起之前的打算要买一把弓箭,但镇子上,却没有这样的好器,所以她想去县城走一趟。 “你要去县城?”周氏有些惊愕:“县城远着呢,你去干嘛?有什么东西镇子没得卖?” “入秋猎物肥,我想买把好的弓箭去打猎。”五福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又道:“五十来里路也不算远,走路不成,还可以坐牛车。” 听到是要去山上打猎,周氏想了下,就小心地道:“五福,要不就别去了吧?”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 周氏一看这眼神,就知道是等她解释了,忙道:“如今咱们家里也能买肉,山上太危险了,你要是伤着了,就是要了娘的命了。” 五福心一松,道:“娘,没事的,打猎还能锻炼身手,再说,这入了秋,就要入冬,到时候就再不出门了,多存点肉也好,吃不完还能腌起来。” “但是……” “娘,咱们家如今人口多,都是半大的娃,食量也大,那么一点肉,不够的。”五福笑着道:“俗话都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不打猎,光靠买,银子也费不少。” 这话一落,在一旁的六斤和红玉都红了脸,纷纷道:“今晚我少吃一碗。” 其实除了周氏,几人都还是孩子,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尤其是六斤,才七岁,跟着五福跑来跑去,消耗大,自然就吃多了。 五福笑骂:“浑说什么,家里也不是没粮食,你们吃不饱了,咋干活?我可说了,家务活我是不干的。” 她是不喜欢做家务活的人,从前没人帮手那是没法子,如今有了两个小的,那她就不干了,也不是她懒,是她不养闲人,既然自己要赚银子,那么庶务的事,就分派下去,各司其职。 “不用姑娘干,我们会做好的。”六斤立即道,红玉也点头,自来了这家,他们才知道什么叫人过的日子,自然珍惜了。 “娘,要节流,也要开源,所以这上山,是必然的。”五福又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周氏还能说什么,她也知道现在家里基本是靠五福在养,她更清楚该如何做。 “那带六斤他们一起去吧。”周氏只能放手。 红玉眼睛亮了,眼巴巴的看着五福。 “下次再带你,这次你在家,我带六斤去。”五福揉了揉她的头。 红玉顿时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起来,直到五福在她耳边说让她注意周氏别让老周家的人哄了去,她才跟打了鸡血似的又雄赳赳的了。 第二百零九章 出远门 华阳县离镇子也有五十六里路,按着周氏的意思,是到镇上去雇个牛车坐着去,可五福见识过牛车的速度,真真是不敢恭维的,所以想要走着去。 “你是想走着去呢,还是坐牛车?”五福倒是没忘记六斤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我听姑娘的。”六斤背着背篓道。 “走着去,跑一段如何?”五福道:“牛车速度是比走着快一点,但其实也快不了多少,就是舒适点儿。而走路或小跑,权当锻炼体能了。” 六斤点头:“听姑娘的。” 五福好笑,又捏了一把他的小脸,揶揄道:“只要听姑娘的,将来有你的好处。” 六斤红着脸咧嘴笑了。 县城也算远了,为免有什么突发事件阻扰了回程,五福就先跟周氏打了个预防针,要是天色晚了,就在县里住一晚,让她们别等门。 周氏知道她主意大,也没说什么,只叮嘱小心安全。 这也是头一回出远门,五福带着六斤天不亮就走了,一如她所说,既走又跑,过程还要纠正六斤的跑姿,六斤虽累,却知道这些对自己都有好处,咬牙坚持下来了。 五福见此,暗暗点头,是个有耐力的。 临近巳时末,两人终于看到了华阳县城的城墙。 “真高啊。”六斤昂起脖子往上看,觉得怎么都看不到顶似的。 五福也觉得高,在她那个世界,这样的城墙有许多都见不着,而且那些多是修葺过,现在真正的站在城墙下,顿觉自己渺小。 再看城门,有穿着布衣的老百姓挑着担子出出入入,也有牛车马车缓缓驶进。 五福看到六斤红扑扑的小脸,笑着说:“累了吧?咱们也进去吧。” 两人跟在百姓身后进城,这一进去,青砖石板路,街道两边商铺林立,此时正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时候,时不时能看到客人从铺子里出门,小伙计也在门口招揽客人。 五福闲庭信步的走着,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景色以及在街上兜生意的小贩,还有形形式式的路人,或笑或闹,这就是活生生的一副清河图啊。 而六斤呢,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瞧着一个小贩搂着个大杆把,上面插着数支糖葫芦,红艳艳的沾满了麦芽糖,不禁舔了舔嘴巴。 五福恰好瞧见,微微一笑,再老成,到底还是个孩子,见到这些小零食,都是抗拒不了的。 她笑着上前,问了价,从上面摘下一根递给他:“给,要是不够再买。” 六斤连忙摆手:“姑娘,我不喜欢吃这个,别费钱。” 这孩子,还怕多花钱呢,嘴上说不喜欢,可喉咙猛咽口水是怎么回事? 五福也不拆穿,把糖葫芦塞在他手上,道:“给你就拿着,一根糖葫芦,你家姑娘还买得起,吃吧。” 六斤笑着谢了,剥了油纸,小心翼翼的舔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进了喉间,也一直甜到了心里,让他心满意足起来。 这也是他长这么大,头一回吃到糖葫芦,原来就是这个味道啊。 第二百一十章 听姑娘的话 但凡女子都喜欢逛街,五福却是个中例外,在街上走了两圈,她就觉得累了,兴致缺缺。 “饿了没?我们先去吃个午膳?”五福看向六斤。 “听姑娘的。”六斤还是老一句,虽然他吃了一串糖葫芦,但早上出发一直走到县城,消耗可是大大的,其实肚子也有点饿了,只是五福不说,他就不开口罢了。 “走,姑娘带你下馆子去。”五福笑眯眯的道。 六斤却有点迟疑,道:“姑娘,我们还得走回去,这下馆子,时间要长,咱们还没买东西呢。要不,就买两个包子垫垫肚子?” 五福一笑,道:“没事,今天咱们不回去,明天再回。” 她难得出来一趟,可不能就这么匆匆的就回去了,肯定住一晚,吃点好吃的好喝的,再买东西,看一看这风土人情。 六斤讶然,脑子转了一回,小心地问:“姑娘是早就打定了主意今天住在县里?”要不然,她不会和娘子说那个话,只怕是姑娘心中早就成数了。 五福挑眉:“这脑袋瓜子挺灵光嘛。”她不怕收人,最怕就是收笨人。 六斤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打听来的名声比较响的仙运楼,听说这仙运楼是华阳县里数一数二的酒楼,另一间更负盛名的则是鸿福楼,但那家价格更要贵一些。 正值响午,在仙运楼吃午膳的人多得很,简直座无虚席,五福他们等了一会,才等到了一个位置坐下。 小二搭着一条白布巾,擦了桌子,问了茶,又问吃点什么。 “小二哥,你们这有什么出名的?”五福倒了茶,问。 小二打量她一眼,笑道:“咱家做得极好的是红烧狮子头,金鸡报喜,还有一道素菜清拌豆腐也是极好的。” “那就来个红烧狮子头,一碟豆腐,再加个油渣炒青白吧。”五福一下子点了三个菜。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登记下,扬声向厨房里喊:“八号桌红烧狮子头……” 六斤有些局促,左右看了一眼,小声问:“姑娘,会不会太多了?怕是很贵吧?” 五福给他斟了一杯茶,说:“三个菜不多。”顿了下,又道:“六斤,这人一世,在有条件下,要知道享受,别只守着银子过活,那东西,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六斤没曾想会得了训话,忙的恭恭敬敬应道:“姑娘说的是。” “当然了,就是为了好享受,咱们才努力的打拼。而这么辛苦拼搏了,为啥,不就为了开心?” 六斤笑了笑,道:“在这之前,我就想着怎么才能吃饱肚子了。” “你还小,路还长,慢慢的学。”五福笑着说。 六斤在心里腹诽,貌似姑娘你也才十四呢,却说得自己七老八十似的。 不过也是奇怪了,姑娘虽然年纪小小,但给他的感觉就跟看破许多似的,什么都懂,是因为聪慧? 但不管怎样,听姑娘的话准没错。 五福不知道这小子心中所想,注意力在隔壁桌的谈话上了,嗯哼,采花大盗? 第二百一十一章 采花大盗 隔壁桌的人在说近日华阳县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采花大盗,据说这位大盗手段非常残忍,别人采花,就是采了就算了,可这位采花,事后还把受害人的重点部位给割掉,十分的残暴。 如今,事件已经发生五回,受害人有暗娼,有寡妇,也有良家女子和黄花大闺女,不管是哪一个,就拿她们悲惨的死状来说,都足以让人心惶惶。 偏偏这样的恶劣事件出了,衙门还抓不到人,而且没有一点苗头,更不知对方身高矮瘦。 所以现在,但凡家中有女子的,都不敢让她独自一个人居住,就怕一个不着意就成了下一个受害人。 而县内存了这么个危险人物,县令大人自然是要有动作的,奈何抓不到人,如今都贴出公告悬赏抓人了。 难怪街上走了一圈,好像没几个单独走动的女子,就是有女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的。 五福端起茶抿了一口,心道这特么是个心理大变态啊,采花就采花呗,杀人就杀人了,偏偏还把女受害人的重要部位给割掉。 光是听到这一点,就知道对方是个心理扭曲的神经病,甚至是个大变态,而造成这样的心理,多半是有原因的,很大一点是来自身边人。 可怜了那些受害人,看到姑娘这样的惨状,只怕心如刀割,生不如死了。 尤其是古人迷信,对于尸首不全,便是下葬都不安,认为尸身不全就是投胎都不能,可见这事件有多卑劣恐怖了。 “……陆兄,你要有本事,就揭了这公告,赚了这赏金吧。”隔壁桌的人其中一个说。 那被称为陆兄的说:“我要有这个本事,哪还用你说?就是为了老百姓,也该为民除害。可那人,连个样子都不曾有,如何能揪得出来?” “这倒是,可惜每个受害者都死了,家里人也看不见可疑的。” 五福听到赏金时心里一动,问:“兄台,那赏金是多少啊?” 那两人被打断谈话,见是个小姑娘,就道:“一百两白银。” 才一百两,太少了,五福吧唧一下嘴。 “小姑娘这模样,难不成还想去揭公告不成?”那称为陆兄的笑着说:“小姑娘别想太多,天黑了赶紧的回去,别在外头晃荡。这年头,坏人多得很。” 那人也只是随口一说,当五福是好事八卦才问,并非真认为五福是真想去揭榜了。 五福笑了笑,道:“好。” 那两人又继续说话,六斤早就吓得白了一张小脸,小声说道:“姑娘,要不,我们买了东西就回去吧?” 什么采花大盗,太可怕了,他们是外来的,要是被盯上了,可就完了。 “没事,他要是撞上来更好了,倒还能赚了这百两银去。”五福耸了耸肩,至于自己主动去揭榜抓人,就算了,一百两银子,实在是少了点,出手不值。 六斤听了这话,愣愣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眨巴了几下眼,是他听错了吗?姑娘好像说得一脸遗憾那人不来似的,是不是吓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打铁的李娘子 在仙运楼饱吃一顿,五福和六斤都吃撑了,摸着肚子走出门。 “姑娘,咱们现在是去买东西?” 五福毫无形象的揉了揉肚子,道:“先不急,先找个客栈住下,再慢慢出来逛。” 六斤点头。 随便找了个客栈,等级分了几等,上中下,下等房,是那种大通铺,也要六七十文一个人住一宿,中等则是五百多文,五福要了一个中等房,这是独立房,还能要水洗澡。 “姑娘,我住下等就行了。”六斤见她只要了一个房,主动开口。 “住什么下等,咱们就住一晚,两人共住一屋也可。”五福道。 谁料,六斤涨红了脸,嗫嚅着说:“姑娘,这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怎么能同住一屋呢?” 五福一愣,随即笑了,道:“你这小屁孩,才几岁大,算什么男人?” 六斤却强硬:“男女七岁不同席,我今年七岁,虚岁也可叫九岁了。” “行了,在我这没这么多讲究,等你真九岁再说。”五福失笑,她内心里,就把这小屁孩当弟弟看待而已。 六斤还是不愿意,五福只得用采花大盗来吓唬他:“我要是自己住一屋,那采花大盗摸进屋了,我咋办?” 六斤神色一凛,连忙改口:“那我和姑娘住一屋,晚上我来守夜。” 五福噗嗤一笑,捏了他的脸一把,心里却是暖暖的,这孩子有心了。 放下行李,歇息了一会,五福就跟客栈的掌柜打听了卖武器的地方,一路寻过去。 通常做武器,打铁铺子是最好的选择了,一个技艺好的铁匠,能造出十分精良的武器。 客栈掌柜给五福介绍了李记打铁铺,位置就在西街柳树胡同。 来到这李记,五福抬头看,只用一块布写着大大的李记打铁铺,也够简单的。 “要买什么?”一记女声问。 五福看过去,只见一个牛高马大,生得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女人正看着她。 五福愣了下,左右看了一眼,确实是打铁铺无疑,可怎么是个女人张罗? 女人似乎看穿五福心中所想,淡淡的道:“李记是我家祖传,如今是我在主理,人称我李娘子。” “这都是你打的?”五福指了一下摊位上的各种刀具以及铁盆等物。 李娘子还没回话,就听到一阵咳嗽声传来,她急忙转过身去,一个穿着青布长衫,头戴竹簪,长相斯文的瘦弱男子掀帘走了出来。 “段郎,你病还没好,出来做什么?快回去歇着。”李娘子扶着男子,满脸急色。 那被称为段郎的男子却摇摇头,满面兴奋的道:“娘子,我想到了这个弓弩的改进,你看,这里加个凹槽,威力应该更好。” 李娘子扫了一眼,道:“这事以后再讲,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去躺着。”说着,就要扶他进去。 段郎手一摆,看到五福,脸色有些红,道:“不用你扶,有客人在,你招呼客人吧。” “她不急。”李娘子压根不在乎五福,愣是把那段郎给扶进去,就是在外,还能听到她的唠叨。 “这,这还是做生意的吗?”六斤目瞪口呆的。 五福却是笑了,这李记打铁铺,好生有趣。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把好弓 李娘子扶着自己的段郎进了后堂,打铁铺里,就剩了五福主仆二人面面相觑。 好在五福不是个小气的,没人,她就干脆在铺子转悠起来,看着这铺子打出来的器具。 除了有平常过日子锅盆刀等物,也有一些小小的匕首刀子,至于大刀,却是看不见的,倒是墙上,挂了一把弓箭。 那弓箭看起来黑不溜秋,并不起眼,可五福却是眼中一亮。 等了一会,李娘子还没出来,五福忍不住,把那弓箭拿了下来,放在手上细细的看。 此弓选用极为优质的竹子做弓胎,竹子均匀劈成四根,每一根的距离相等,至于为何会黑不溜秋,五福放在鼻子嗅了下,一阵炭火烟味钻入鼻尖。 这弓大概是放到炭火上烘烤杀青的了。 至于弓梢子,则是打磨了牛角贴在弓体上,五福明白,这是增加弓臂的回弹力。 她试着拉了下再松开,果然弹力十足,还听到嗡的一声。 是把好弓。 “你干什么?”李娘子掀帘出来,就看到五福拿着弓在看。 五福举了举手上的弓,问:“这弓卖吗?要多少银子?” “废话,不卖我们挂在这里做什么?”李娘子语气很不好。 六斤脸色微变,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们可是客人。” 李娘子扫了他一眼,冷道:“李记就是这样的,买就买,不买就滚。”说着,拿起铁锤,另一手拿着刀片捶打起来,火星四溅。 六斤气得要死,没见过做生意这么嚣张的,刚想上前论理,五福就阻止他,看着李娘子打铁。 那铁锤,少看也有几十斤,可她抡着,跟棉花似的。 看来她说这铺子是她在主理,还真没错。 “李娘子,我来得,自然是有心买的,这把弓怎么卖?” 李娘子头也不回,道:“二十两银子。” “啥?一把破弓卖这么贵?你咋不去抢哩。”六斤吓了一跳,就这么一把破弓,竟然要二十两。 “破弓?”李娘子终于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六斤,道:“这弓是我夫君所设计,采用的都是优质的材料,光是刷胶,反反复复的就要二十遍,弓的穿透力比一般弓要强,在此所费心思可大了,二十两是便宜你了。不买就滚。” 六斤被她喷得双拳紧握。 五福挑眉,这娘子脾气挺大嘛,便道:“李娘子,我可以试一下吗?” 李娘子看她面容真诚,点了点头,从一旁的铁桶里掏出一根羽箭递给她。 五福看了一下,周围也没什么树之类的,李娘子就把她带到后院,里面种了一棵高大的杏树,而树身其中一处,绑了一块薄薄的铁皮,上面有个小洞。 五福眨巴了一下眼,看向李娘子。 “这是我夫君要求做的箭靶,你可以试一下这穿透力。”李娘子声音漠然。 五福笑着点头,平行站着,身躯挺得笔直,两脚开立,间距比同肩宽,眼神凌厉专注,拉弓搭箭,一气呵成。 李娘子看了,眉一挑,没说话。 一片叶子飘飘落下,五福绷住呼吸,眼睛微眯,忽然手一松。 第二百一十四章 箭也玩得溜 咻! 羽箭离弦,速度飞快的向着前方飞射而去,因为弹力大,弓弦发出嗡嗡之声。 突。 一个细微的声响从树上发出来,几人都看过去,只见那被五福射出的羽箭穿过了那薄薄的铁片,插在树上,箭尾微微轻颤着。 而让人觉得惊愕的是,箭头不但穿透了铁片,上面还钉着一片叶子。 这是五福把那落下来的树叶给钉在上面了。 空气忽然有些安静。 李娘子惊讶不已,深深的看了五福一眼,很快又恢复冷然的面色。 六斤却不然,跑上前看了,激动地大叫:“姑娘,射中了,你真是太厉害了。” 他知道自家姑娘有本事,却不知道她连射箭都这么厉害,还如此精准,姑娘还没及笄呢。 五福谦虚地笑道:“好久没玩了,还是有点生疏。” 这才一下,手腕就有些发酸似的,看来以后真要多练习了,毕竟这年头都是用冷兵器,可没有枪支弹药让她玩,学好冷兵器,以后行走江湖,都能保命了。 玩,人家用的是玩字,不是练,这口气随意的,真是让人想揍她。 李娘子打量了她一眼,不过才十来岁的丫头,箭术却如此好。 射中铁片不是问题,毕竟那包树身的铁片还挺大的,可射中掉落下来的叶子,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五福摸了一下手中的弓,弓是好弓,但她在前世也见过更好的弓,她的箭术,都是前世练出来的。 “李娘子,这弓箭我要了。”好东西,自然不能错过,五福当即决定买下这把弓。 李娘子点头,她打开门做生意,既然来人给得起价,她自然不会拿乔。 五福想了想,又道:“李娘子,我这有个武器,你们可会打?” “什么?” 五福随着她去了前面铺子,要了笔墨,坐下画起了图。 大概俩刻钟以后,她就把草图递给李娘子:“我想打两把胡蝶刀。” 胡蝶刀? 李娘子接了过来一看,刀柄像是一把剪子的柄似的,有两道凹槽,刀片细长轻薄,看起来并不怎样。 五福则是跟她讲解胡蝶刀的做法,其实就是典型折刀的改进版,只是它的好处是单手就可以打开,平时不用可以折起来,也方便携带。 “材质?” “若用精铁自然是更好了。”五福笑着说。 李娘子道:“精铁价格贵。” “无所谓,武器嘛,肯定要趁手,贵点就贵点,保命重要。”五福耸耸肩。 李娘子闻言又看她一眼,但她什么都没有问,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而且,如今这世道,哪没有绿林好汉? 所以,她只当五福是那家出来的侠女了。 李娘子仔细看图,又问了好几个问题,都问在点上,一一改进。 五福听了就知道是其中好手,难怪脾气这么傲,是有本事的人,自然傲气了。 和李娘子敲定了细节,五福给了定金和那副弓箭的银子,再买了二十来支羽箭,就告辞了。 李娘子看着她离去,再看一看手上的图纸,然后掀帘进了内堂。 第二百一十五章 包打听 离开打铁铺,六斤就跟只麻雀似的吱吱喳喳个不停,一会说五福深藏不露,一会又说那打铁娘子黑口黑面,活跟人欠了她几百万两似的,一点都不会做生意云云。 五福笑道:“六斤,这世间,但凡有真本事的人,都有些傲骨傲气的,咱们不能批判。而且,只要东西是真好,管对方是个什么脾性呢。” 六斤顿时做出虚心受教样:“姑娘教训的是。” “你啊,还小,喜形于色没错,以后长大了,可就要学会忍耐收敛了。” 六斤重重的点头:“姑娘多教教我。” “教你可以,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领会了!”五福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六斤嘴角微抽,姑娘就是这样,要么是捏他脸,要么是揉他头,真是的,他又不是小孩子。 “走,咱们去布庄,马上立秋了,买两匹布回去做衣裳。”五福又定了个去处。 来到布庄,五福买了三匹细布,又逛了一下杂货铺子买了点零嘴儿等,这才回到客栈。 让六斤在房里歇着,她自己则是找了客栈老板打听李娘子的事。 原来李娘子是李记打铁铺的独生女儿,她父亲李有才是远近闻名的打铁匠,可惜没生到儿子,而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显出天赋,就把这技术传给她了。 李娘子生的像娘,自小就长得黑黑实实五大三粗,像个男人似的,还被一些地痞称为男人婆,所以脾性有点臭,还凶。 可脾性臭,却也把她爹的本事学了个全,打出来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李娘子二十岁的时候她爹突发急病走了,一直拖到了二十五才成亲,还是招赘。 她男人段郎是个外乡人,喜欢研究武器制作,也是个兵器痴,就看中了李娘子的打铁技术,入赘了李家。 两人一个设计研制,一个打铁制作,倒也相辅相成,十分合拍,所以两口子很是恩爱,他们做出来的武器也都很不错。 但段郎是个病秧子,身体极不好,都是用滋补药材吊着命,所以李记的价格收得挺贵,但因为出品也好,所以百姓贵点也愿意过去买。 原来如此,难怪李娘子如此紧张那个段郎了。 五福也就是随意打听一下,没事儿就回了屋,趁着天没黑,打发六斤去旁边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回来填肚子,天入黑,就歇下不提。 隔天一早,五福他们就退房离开,先吃了早饭,又想着中秋就要到了,就去糕点铺子买了两盒月饼回去。 除此外,她又去首饰铺子走了一遭,也没买什么,只看了看样式,还被伙计给鄙视了。 走出首饰铺子,两人买了点包子在路上吃,就出城离开。 岂料出到城,就看到城外有人围成一团,议论纷纷,隐隐听得妇人嚎啕大哭的声音。 “姑娘,我去看看发生啥事了?”六斤是个包打听,立即跑了过去。 五福还想叫着他,小子跑得飞快,不由摇摇头,也跟了过去。 身后,有人小步跑过来,她转头看去,只见是一队衙差,不禁皱起眉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残暴狂徒 五福见着不对,脚步也跟着飞快的向那围起来的人群走去。 走近了,一股子血腥味顺着风钻入鼻尖,五福脸色一变,看到不停的挤开人群往里钻的六斤,连忙拉他出来。 “姑娘?”六斤不解的看着她。 五福摇摇头,不让他再往里钻,也就是这时,那队衙差都赶上来了,大声驱赶围观的百姓。 “走开,走开。” “都散了,官府办差。” 见官衙的人来了,老百姓自动闪开一条道来,五福趁势看过去,只见前方有几人正趴在地上捶地大哭,在他们跟前,还有一具蒙了白布的尸体,瞧着特瘆人。 “我的儿啊,你这是要了娘的命啊,我的容娘啊。” “二姐,二姐,呜哇……” 五福听着这哭声,再看到那白布下盖着的露出一条裸着的腿,白白细细的,这定是个女子了。 “杀千刀的采花大盗,你不得好死……” “娘。” 只见那嚎啕大哭的妇人晕死过去,哭着的人都急的不行,又是叫又是掐人中的。 “真是作孽,又一个姑娘没了。” “听说是昨天下午晌走亲戚回来的,也不知啥时候被掳去了。” 又是那采花大盗下的手? 五福看了过去,衙差掀起白布,全场哗然。 看到那死去的女子惨状,五福下意识地捂住了不安分的六斤的双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之前在酒楼听说了这采花大盗的残暴,听着是一回事,如今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 但见那女尸上身光秃秃的,代表女性的特征已经被完全割掉,只有两个血洞,别说是家里人,就是旁人瞧着了也难以忍受。 “呕……” 有人吐了出来。 五福的手捏成拳,采花采到这份上,简直丧心病狂。 “让开,大人来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有人骑着高头大马上前,吁的一声停下。 一个穿着官服,戴着官帽的年轻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走上前。 “大人,一样的作案手法,应该是同一个人干的。”衙差把那位大人迎了过去,黑沉着脸说。 那位大人道:“把人都驱散了,这边拉布帘围起来,让马仵作赶紧过来。” 这声音,有点熟悉。 五福探头看过去,看到那人的侧面,愣了一下,是他? 这人也不是谁,而是之前和她一起吃过饭的人,那百宝银楼的闻四公子。 他成官大人了?什么官? 只见闻从瑞接过身旁人递过来的白布巾,围了嘴脸,然后走到尸体前掀起白布看,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没一会,他就放下了布,紧紧的抿起唇。 “大人,大人,您要为我们容娘做主伸冤啊。”那醒过来的老妇人看到闻从瑞,一骨碌的跪爬过来,抓着闻从瑞的官服衣摆哭求:“我给大人磕头了,我给您立长生牌位。” 在她身边的家人,也都哭着磕起头来。 闻从瑞把她扶起来,沉声道:“老妇人放心,不把这丧心病狂的狂徒抓住,我枉为华阳县父母官。” 父母官,是这县里的县令吗?这么年轻。 像是察觉到五福炙热的目光,闻从瑞下意识地看过来,看到五福时,也愣了一下,微微点头。 第二百一十七章 赏金再增 案发现场被围了起来,五福没再逗留,而是带着六斤走了,死了人的地方,久留也是晦气。 “姑娘,怎么刚刚都不让我看一眼?”六斤没看到那场面,表示有些遗憾。 五福还想着年纪轻轻就当了县令的闻四,听了六斤这话,失笑道:“你还是小孩子,不要看那些血腥的画面,不然吓着了晚上得作噩梦。” 原来是怕吓着他会做噩梦啊! 六斤心里一暖,挺起小胸脯道:“姑娘,我不怕,以后我总要经历过才成长的。” “嗯,但也要讲究循序渐进。”五福揉了揉他的头,养孩子她没经验,但从她的观念里,孩子经历多了,才不会轻易的被人骗了去,也不会遇事就无措,尤其是男孩儿。 但她也不会拔苗助长,这都是得循序渐进的。 六斤心情好得很,背着背篓也不觉得沉,一蹦一跳的。 五福见此就问:“六斤,你可知道咱们南岳国当官的人都多大啊?” 那闻从瑞看着太年轻了,这就当了官,是有真才实干,还是走后台呢? 六斤道:“姑娘,这可说不准,不过我知道,文官是要走科举入仕的,而武官呢,参军了立了军功,就会升官了。” “你也懂得不少嘛。” 六斤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皮,道:“这都是我娘告诉我的。” 五福没再问,六斤也才七岁,知道这些也算了不起了,毕竟他娘原本是官家女,而真正的农村小子,只怕是什么都不懂的。 至于那闻从瑞,也不用问谁,问林掌柜就清楚了。 主仆两人脚步轻快的朝着窝子村走去。 而在华阳县衙,闻从瑞揉着额角,长眉紧锁。 这采花大盗案,是他上任以来遇到的第一宗大案,犯人的手法残暴,骇人听闻,假如他不尽快解决掉,只怕还会有更多的受害人出现。 可恨的是,到现在,也没有半点可取性证据。 “大人,这是仵作送上来的报告。”师爷呈上最新的案例报告。 闻从瑞接过翻了一下,道:“和前面几宗一样,凉师爷怎么看?” “大人,此贼行踪隐蔽,神出鬼没,在下研究过几宗案例,发现他选择的对象没有特别共同点,好像十分随意。” 闻从瑞也看过案宗,正因为如此,才难以掌握犯人的体征特性,要抓他就更难。 想到那哭喊的妇人,闻从瑞觉得心中一阵烦躁,手捏成拳头,狠狠的捶在桌子上:“不管怎样,本官都要把他揪出来。”不然,任他如此逍遥,他这芝麻官,不当也罢。 “传令下去,衙卫三班巡逻,出入城的百姓必须路引严查。”闻从瑞又道。 “是。” “赏金再添加,谁能提供线索,赏银一两,如能抓着犯人,赏金五百两。” 凉师爷听了,抬头看了闻从瑞一眼,只见那张年轻的脸满是怒容,显然是真着怒了。 也是,如此丧心病狂的采花大盗,也是闻所未闻,不把这人给抓起来,华阳县只怕更人心惶惶,这换谁当官,都不想看见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管是不管? 又见女子被采花大盗凌辱杀掉的事件,华阳县确实人心惶惶的,街头巷尾都在说着这耸人听闻的事。 官府贴出了悬赏奖金增加的公告,有人围了上去看,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爷,是说近来采花大盗的事。”原野在马车前禀报。 胡蝶也跟着回来,跳上车辕,道:“五百两白银呢,这闻四也是大手笔了。” 这个案子他们早就听说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爷才要来这华阳县,明明说好了转道去云南的,竟又调头回到这里了。 阿九正翻看着手中最新的邸报,听了这话头也不抬的道:“这是闻四上任后的头一个大案,破了,自然是添在政绩上记一功,若破不了,同样得记在其中。他是不会让自己落在受人指点的风口上的。” “这闻四,毛都没长齐,有没这能耐还难说呢。”胡蝶讥讽一声。 “这个毛没长齐的娃娃,以十五岁之龄被久远大师批为将相之才。”阿九淡淡的瞥了胡蝶一眼。 胡蝶摸了摸鼻子,不屑地道:“说不定是闻家特意为他造势呢。” “是不是造势先不说,但十六岁就取中进士,实至名归。”阿九的目光看向车厢的一点:“这闻四,也不知会不会扭转南岳的国运。” “爷,您也太抬举他了吧?就是考中进士,也不过区区二甲呢。”胡蝶浑不在意的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看过他的文章,虽中规中矩,但以我对他个人了解,他策略远非那文章所言。”阿九皱眉。 胡蝶愣了一下:“爷是怀疑他故意藏拙?不会吧,闻家有这样的天才,还不大大的秀出来?有啥好藏的。” 这也是阿九想不出的缘故,太奇怪了。 “爷,这采花大盗实在可恶,竟如此丧心病狂。”原野见他们没在说闻四,就回到采花大盗的话题上。 阿九道:“世上心理扭曲的人不少,就拿这个布政使,表面一脸慈善,谁知道他喜好**?” 原野接过邸报一看,迅速从脑海中调出那布政使的资料来,登时跟吞了苍蝇似的,面色阴冷的道:“都说南岳腐朽,不曾想腐朽到这程度。” 阿九微微一笑,把邸报扔在一边,身子往后一歪,手肘撑在身边的小几上闭目养神。 原野见此,也没再多话,而是从马车的隔层里掏出一个鎏金五彩香炉,点上一根佛香。 佛香寥寥,阿九阖着眼,像是睡着了似的。 胡蝶掀帘看进来,看向原野,以眼神询问,不管吗? 原野摇摇头。 爷的决定,那是他们能揣测的? “注意一下,把这大盗给揪出来吧。”阿九的手搁在膝盖上,淡淡的说。 胡蝶道:“爷,我去揭这赏单?” 阿九微微睁眼,嘴角冷勾:“你的事都做好了吗?那个章,到现在都没找出来,闲的呢。” 胡蝶头一缩,立即放下了帘子,掏出一把松子扔在嘴里,巴砸巴砸的咬着。 原野转移了话题,问:“爷,我们什么时候转道回去?” “不急,租贷一个院子住下,慢慢不迟。”阿九轻轻敲着膝盖。 原野应下。 第二百一十九章 怕女的周氏 五福他们背着重重的背篓进门,周氏看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才大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两个孩子出门,还是去的县城,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红玉悄悄的对五福说:“娘子担心得晚上都没睡好呢!” 五福笑了笑,也亏得她对六斤吩咐别说那个采花大盗的事,不然周氏肯定吓个半死,以后肯定门都出不了了。 “这两天家里没事儿吧?”五福问红玉。 红玉道:“有的,今天大舅奶奶和表姑娘来了,和娘子说起了中秋送礼的事呢。”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逢年过节这外嫁女,肯定是要往娘家送节礼的。 “小耳报神。”五福捏了红玉一把:“我娘怎么说?” “娘子说明后天再送去。” 五福听了,笑了笑:“我知道了。” 红玉心里虽然不服气,却想着六斤的话,也没多话。 五福见此,暗暗点头,开始知道分寸了,这是好事,不然要是一直都这般冲动和靠着脾气行事,跟着她是走不远的。 这一趟去县城,五福除了买了弓箭,也买了不少东西,看到那几匹布,周氏一阵肉疼。 “这得花不少钱吧?” 五福道:“银子是赚来花的,衣食住行这东西也省不得,娘,得空了每人裁一身衣裳吧。我瞧着六斤的短褐也好像短了,不太合身。” 也是来了五福这边,天天都有肉,吃得也多再加上锻炼,六斤这半大小子,很快就窜个头了。 周氏笑道:“男孩儿的个头窜得快,回头我把他那一身再放一放,之前也是特意留了位的。” 这做衣裳的事,五福是不懂的,道:“你做主就好。” 那几匹布,其中有一匹是靛蓝色,周氏抿了一下唇,看向五福,小心的说:“五福,这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今年还没给老周家送节礼呢。” 五福知道,过去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每一年,逢年过节,或多或少的,周氏都有准备给娘家的节礼。 “嗯,你自个儿准备吧。”五福不在意那点礼,毕竟周氏是老周家的女儿。 “那,我拿一盒月饼再加点瓜果?”周氏看她买回两盒月饼,就指了一盒,再指了指那匹靛蓝色的布:“这么多年,我也没给你外祖母做衣裳,我再给她裁上一身的布?” 周氏也知道好歹,一整匹布送去娘家,五福肯定不喜,而且她自个儿也不舍得,但给老母做一身的布,还是可以的。 五福看过来。 周氏心头一突,以为她不高兴,忙道:“还是算了,她未必就稀罕这颜色。” 这小心翼翼的模样,五福看得直皱眉,心里叹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和蔼可亲:“你想给,那就给吧。” 不过是孝敬给老母的衣裳,她也不能阻止周氏尽孝,在她心里还是那句话,值得不值得,日后才知。 周氏眼睛一亮,笑着道:“我就裁一身。” 看她喜逐颜开的模样,五福有点无语,摸了摸脸,莫非她看起来真这么可怕? 第二百二十章 谁家姑娘有能耐? 得了五福的应承,周氏就欢欢喜喜的打点起了娘家的节礼,满心喜悦的拧着送去了娘家,至于五福么,心里是知道这孩子不会愿意同去的,所以她也没叫她陪着一道去。 至于家里另外两个小的,六斤说了要跟五福上山去打猎,红玉则说留在家里看家门,所以最后就只有她自己去周家了。 五福得了好弓箭,就迫不及待的带着六斤上山去转悠,红玉眼红,却也知道自己没那个能耐,跟着五福就只会拖后腿了,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 入了八月,山里清凉得很,树林茂密,只有斑斑点点从树梢落下,六斤跟在五福身边,听着她讲解在山野丛林里会遇到的一些危险以及应对常识。 六斤听得很认真,默默的背下来,还不时的问一些存在的小问题讨教。 而事实证明,他的认真是对的,正是因为有五福这一次的教导,才让他在多年后一次在丛林里死里逃生。 两人一直往深山里走,沿路五福也不忘做好路引记号,对六斤说道:“深山里一旦迷路,又不会辩方向的话,只怕转死了都转不出来,所以做好记号,也算留个警醒。” 六斤点头表示记下。 忽然,五福脚步一顿,立即矮下身子,六斤也跟着小心蹲下,也没开口问,他知道五福此举必定有深意。 “你瞧。”五福小心的拨开草丛,指了指前方。 六斤看过去,眼睛发亮,兴奋地道:“姑娘,是一头鹿。” 只见前方二十来米处,一头野鹿在山涧处喝水,像是听到了风声,警惕的抬头看了看,没发现异样便又低头去喝水。 “今天我们运气不错呢。”五福也很兴奋,她来这么久,上山也好多次了,但平时就是遇见一些野鸡野兔而已,今天走得远了,就遇到一头鹿了。 六斤道:“姑娘,这距离有些远。” 五福一笑,把弓拿在手,伸手从后背的箭筒抽了一根羽箭搭上:“今天就看看这弓箭的威力了。” 六斤双眼亮亮的,绷紧呼吸。 五福也敛了笑容,半跪着,腰背挺直,拉满了弓弦,瞄准了那头鹿,手一松,咻的一声,羽箭离弦。 噗的一声箭入肉。 那羽箭插在了鹿的后臀,惊得那头鹿嘶叫起来,还跃跳起准备逃。 五福顾不得什么了,站了起来向前跑去,一边伸手从箭筒掏了箭,想也不想的往那跃起逃跑的鹿射去。 呜呜。 这次箭射在了鹿头,却是跑不掉了,歪在草地上呜呜鸣叫,四肢还抽搐着。 “姑娘,中了,射中了。”六斤兴奋的跑过去。 五福却有些恼,道:“用了两支箭才能射中了,这准头也太差了。”不是她想的那样一箭中啊。 六斤却不这样认为,一脸崇拜道:“姑娘,您今儿还是头一回用箭打猎呢,这准头已经算不错了,熟能生巧,以后姑娘必定百发百中。”而且她是两箭都没有落空呢,谁家姑娘在这年纪有这样的能耐啊?就他家姑娘有! 所以说,六斤这是盲目的崇拜,怎么看五福怎么觉得自家主子牛逼了。 这倒也是,五福道:“你说得对,多练,以后肯定会更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姑娘很多秘密 五福和六斤猎杀的这头鹿,并不算特别大,却也有四五十斤,眼看着到了晌午,五福就决定就着山涧水弄吃的,也收拾了这头鹿。 虽然五福会打猎,却也不是真正的猎手,这收拾个山鸡兔子的倒好说,收拾一头鹿,就有点不麻利了。 鹿皮弄下来,整饬好了,还能做个衣裳缝对鞋子什么的,所以五福不舍得把它弄得乱七八糟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才把鹿皮给完整的剥了下来,小心的叠了包好放在篓子里,然后才把鹿开膛破肚。 “咱们运气是真好,这头鹿长成了,两条鹿茸都是全的。”五福小心的割下鹿角,笑着对六斤说。 六斤道:“还有这鹿骨什么的,都能熬膏吧?这卖出去都是银子呢!” 鹿身百宝,很多都是能入药的。 “不缺那银子花,咱们就不卖,这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卖出去,估计价格也不会高到哪去,还不如自己留着,省的将来要用要买,反而贵了。”五福却另有想法。 如今靠着她接单雕玉,赚了点银子,所以并不缺银两,这些属于药材的存放起来,将来自用或者送人都行,再买,估计价格就不是她们卖出去的价格了。 当家做主的都是五福,六斤又向来听她的,闻言笑着点头:“听姑娘的。” 五福想揉他的头,又想起这小子前几天听来的男头女腰摸不得,便又讪讪的收回手。 把鹿肉收拾出来,两人都满手血,幸好山涧多的是水,洗一洗就好了。 五福拿了火折子和盐巴孜然出来,又砍了竹支,把鹿肉串起来,放了调料,生了火,熟练的烤了起来。 “姑娘,你怎懂得这般多?”看她准备得齐全,动作又熟练,想到一路上山来所教的,六斤也忍不住多问。 五福睃他一眼,道:“你家姑娘懂的,远比你所知道的多呢。” 六斤眨巴着眼。 五福也没多解释,只含糊一句:“都是经验所得。” 其实她懂的,都是前辈子所积累下来的经验,说起来,前世因为能赚钱,她的日子还过得挺滋润的。 她喜欢探险也喜欢冒险,喜欢极限运动,徒手攀岩的都玩得溜,喜欢骑马,射击么,也是组织里的那伙人怂恿玩起来的,还有许多许多…… 光阴,一去不复还啊。 不过虽然早死,但在前世,她尝试过的,还真挺多的了,要说遗憾,大概是钱未花完就死了,好在现在又重活了一世,大概是老天爷的补偿? 六斤不知她脸上为何露出这样复杂的表情来,忽笑忽叹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自家姑娘藏着许多秘密,满身都是秘密。 “……我跟你讲,在丛林里,有两样东西缺不得,火和盐巴,火能让你取暖也能吓跑动物,盐巴能补充你身体流失的能量,还能做食物调味,要是受伤了,还能冲点盐水洗刷伤口……”五福又开始教他野外生存经验。 “姑娘,我都记下了。”六斤笑着记下,后来,在外行走时,在他身上所携带的,必不可少的就是盐巴和火折子,缺一不可。 第二百二十二章 吓走打秋风的 饱食一顿,秉着鹿身百宝的想法,五福他们把整头鹿都给妥善收拾好,肉都摘了芭蕉叶包好放在篓子里,连鹿血都没放过,用带来的小锅给装好准备带回家去,这可都是补身的好东西。 得了一头鹿,背着也重,五福倒不觉得怎样,但六斤还小,背不动太重的,便寻思着下山。 路上,又遇见一只野兔,有了射杀一头鹿的经验,再出手,五福的准头就准了许多。 “不错,今天大收获。”五福直接抓起箭,连野兔一起扔进背篓,十分满意。 “等再过些时日,估计猎物就更肥了。”六斤也笑着说。 五福点头:“过些日子等得闲了,我们再上来,下次再往里走一点。今天教你的,回去都好好练了。” “是。” 主仆俩一路说着话下山,倒没再遇上猎物,脚程快了些,等见到自家的房子时,已经日头偏西了。 回到家中,五福就看到鲁氏在他们院子坐着,脸不由一沉。 周氏不是去周家送节礼了吗?那为何鲁氏在这坐着。 却原来是周氏送的节礼比以前都好,尤其是她给老周氏的那两尺布头,太打眼了,鲁氏忍不住贪婪,愣是借着来要几个鞋样子,跟着周氏回来,想看看能不能捞到啥好处。 只没想到,坐没多久,就遇到回家来的五福。 鲁氏看到五福,心里或多或少都是发憷的,毕竟在她手底下吃过亏呢。 “哟,五福回来了,你娘还说你上山去了?说是去打猎?”鲁氏挤开笑脸,走近两步,探长了脖子去望她的背篓,想要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 五福避开她的目光,对六斤吩咐:“叫你红玉姐出来收拾一下。” 红玉听到声音已经从灶房跑了出来,叫道:“姑娘,你回来了。” “嗯。和六斤收拾一下吧。”她摘下背篓直接递了过去。 红玉接过,却是手一沉,差点就把背篓给掉在地上。 鲁氏看得真切,这么沉手,难道真猎到了什么东西? 五福眼角的余光扫到她探索的目光,眸光一冷,从背篓里拿出那还没拔出箭的野兔来。 鲁氏眼睛一亮,叫了出来:“这兔子可真肥。”又舔了一下涂着胭脂的厚嘴唇,秋天是吃野味的好时候。 五福冷笑,走近两步,一手抓兔子,一手抓着箭身,用力一拔拉。 她力度大,这么粗鲁的撕扯,兔子血也被她撕着溅了出来,有两滴还落在鲁氏的身上。 鲁氏一怔,立即尖叫起来,再看向五福,只见她一手拧着兔子,一手抓着箭,那箭头血淋淋的往下滴血。 五福冲她露出个笑容,那笑不达眼底,无端的让人觉得发秫。 鲁氏吓得后退两步,鬼叫一声,慌不择路的冲出院子,一溜烟跑了。 “哼!”五福把沾着血的箭头在兔子身上擦了擦,真没胆。 周氏从屋内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两个鞋样,看到五福愣了下:“你回来了。”又环顾一周:“你大舅母呢?” 五福慢条斯理的拎着兔子往灶房走:“吓走了。” 周氏愣住了,吓走? 第二百二十三章 老周氏打子 鲁氏一路骂着脏话跑回了家,在家门口,还和相公周学年撞了个趔趄,差点没摔倒在地。 “哎哟喂,这冒失失的作什么?奔着去投胎不成?”鲁氏还没看清人就骂了起来,待看清是自家男人,忙的闭了嘴,呸了两声。 周学年也不知是为何,一路跑着进院,直奔正房去。 “这是干啥子呢?”鲁氏皱着眉嘀咕一声,她可没见过相公这么急哄哄的模样。 周秀儿看她回来,连忙迎上来,问:“娘,怎么样?姑姑给你啥了?” “给个屁,去了就遇着五福那鬼丫头了。”鲁氏呸了一口,黑着脸说:“你是不知那鬼丫头,邪门的很,就这样,拿着个兔子,拔箭……哎哟,那煞气,吓死人了!” 鲁氏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周秀儿嘟起嘴:“娘真是的,真没用。” “你!”鲁氏一把拧着她的耳朵,周秀儿鬼叫起来。 梁氏扶着腰站在周家的灶房门口,看着母女俩打闹,摇了摇头,又走了进去。 而正房内,老周氏听了周学年的话,声音骤然尖了。 “你说啥?要多少银子?”老周氏一脸惊愕的看着长子。 “三百两,娘,只要有这个银子,今年的院试,儿子必定能考个秀才回来。”周学年眼睛发亮,急哄哄的说。 “你疯了!家里哪来的三百两银子?当银子是大风刮来,还是钱能生钱?”老周氏气得手抖,光是听着三百两,她的脸都扭曲了,压根就没注意周学年说话的重点。 “娘……” “你弟弟成亲,那里已经去了几十两,前些日子闹了灾,粮食都是买的,也花了大价钱,家里哪还有银子?没有!”老周氏打断他的话,想也不想的拒绝。 这也不是老周氏捂着银子不拿出来,她是当家人,家里有多少银子,她心里清楚得很,搜刮了整个老周家,别说三百两,就是二百两都凑不上来。 可这孩子,张口就要三百两,真当她能开银矿的,能点石成金不成? 也是这时,她才腾出空档回想到他的话,问:“你刚刚说啥子?说有这个钱就能考秀才?” 周学年点头,压低声音道:“娘,我同窗有条门路,知道今年的考题,只要三百两银子打点了关节,就能得了。” 老周氏脸色大变,声音拔高:“什么?你要舞弊贿赂?” 作为秀才娘子,老周氏并不是什么都不懂,从前她也听过老周秀才说过一些事,知道这科举也有舞弊,一旦败露了,重则丢命,轻则剥夺功名,名声全无,甚至会连累家小。 所以,听到大儿子想打这个馊主意,老周氏吓得脸上血色全无,想也不想的就抓起身边的一个竹枕向周学年敲打过去。 “你疯了,我看你是疯得不轻了,这也是你能想的?你是想害死咱们老周家,害死这一家子的大大小小。我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你,省得你祸害全家,我叫你想,叫你发疯。” 老周氏身子骨硬朗,这么敲打,直逼得周学年抱头乱窜,哎哟哎哟叫个不停。 第二百二十四章 想走偏门的大舅 正房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外头的人,鲁氏窜了进去,看到丈夫被婆婆追着打,忙的扑了过去抱住老周氏。 “娘,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哟?您这是要打死相公不成?”鲁氏扒拉着婆婆手上的竹枕。 老周氏还气着呢,大骂:“打死了事,省得祸害了咱家老老小小的。” 赶到门口的梁氏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这大伯子是干了什么事,让婆婆这么火大? “娘,相公是长子,最是孝顺不过,哪会祸害周家,您快歇歇。”鲁氏连抱带拉的把婆婆按在炕床上。 老周氏气得直喘气,瞪着周学年的眼神,就跟想吃人似的。 周学年狼狈不已,头发都乱了,璞头歪着,哪还有什么读书人的风仪? 他心里也恼,明明是大好事,娘气什么,真要他一辈子都是个破童生不成? “娘!”周学年嗫嗫的。 老周氏狠瞪他:“你休想说,我绝不同意。” 鲁氏听得不明白了,问:“娘,到底啥事儿啊?” 周学年就道:“这里没你的事,赶紧去做饭。” 鲁氏还想说什么,周学年却已经推着她出去,还掩上了门,并对她使了个眼色。 夫妻多年,这点子默契还是有的,鲁氏也不纠缠,还把站在门口的梁氏也给拉到了灶房,省的她听到啥不该听的,至于自己,晚上再问相公就是了。 梁氏心中暗恨,却也不敢就这么大刺刺的站在婆婆门口偷听,但想到婆婆的那句话,心里却是生了警惕。 正房内,周学年给老周氏奉上了一杯茶,然后噗通的跪在了她面前。 老周氏脸色一冷,端着的茶杯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冷声呵斥:“你别以为你用那一套我就应承了你,那是破家灭门的大事。” 那是舞弊啊,动辄就是丢命破家的事,他们周家,经不住的。 “娘,你看我今年也都三十二了,却还是个童生,儿子还能活几年?”周学年开始哭起来。 老周氏大恼,指着他:“你这把年纪还是个童生,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还怨了我不成?” “娘,儿子不敢怨您,儿子就是运不好,总是这个那个才没给您挣回个秀才娘来。”周学年忙道。 老周氏闻言,神色有些松动。 周学年最是会察言观色,见状又跪行上前,抱着老周氏的腿道:“娘,您还记得,儿子小时候说过,要给您挣套凤霞披冠,给您挣个诰命妇人的话没?” 怎么不记得,长子自幼聪慧,又得老头子悉心教导,少年中了童生,口口声声的说要给她挣个诰命夫人回来。 这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儿子却还只是个童生,问过寺庙的大师,都说他命如此,她却是不信的,后来,每两年考,就回回考不中,她渐渐的有些心死了。 周学年却是个傲气的,一直只说自己是运气不好才考不中,坚持去考。 可是真运气不好,还是本事不够,老周氏心中隐隐有个想法,却没打击他罢了,如今,这孩子竟然想走偏门? 要是用命来换,这功名诰命她情愿不要了,想到这,老周氏就道:“儿啊,那都是命,咱得认!”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大舅巧舌把娘哄 听到老周氏的话,周学年的脸色一变,有些着恼,他此生最恨的就是跟他说命,都认定了他考不中更上一层楼似的。 他才学足够,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但现在却不是和娘置气的时候,他还等着那三百两银子来打点呢。 “娘,儿子不认命,远清居士都给儿子批过命,儿子是人中龙凤,肯定能给您挣个诰命回来的!”周学年巴巴的说:“这次就是个机会,只要三百两,娘,难道您就忍心这辈子都输在运气上面不成?” “老大,你要考,就老老实实的去考,别想着走偏门,那绝不是什么好事,要是败露了,说不得你都要丢命了!”老周氏却不受他哄。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老周氏的头脑还是有点清的,并没被周学年三言两语的哄昏了头。 “娘,哪有您想得那么严重,这次走得门路不同,那人可是主考官的姨太太的亲弟弟。”周学年道:“而且只是个院试而已,并没那般严谨,您别不信,就是去年春闱,也曾有人走了类似这样的路子,当了官呢,还是照样安安稳稳的。” 周学年这么说不是没根据,而他所说的那个事,也恰好应证了如今官场的腐朽不堪。 他却不知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没爆出来,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也要论运气好坏,假如他恰恰走进了人家斗法的圈内,必定会受到牵连。 老周氏皱起眉。 “娘,小院试没有您想得那般严重,可儿子却需要这个才名,因为有了这个秀才名,才叫有了功名,也才能继续往上考。”周学年急急的道:“而且,我有了秀才功名,家里也有好处啊,至少还免差役田赋呢。” 这一人得名,全家受益的好事,真不明白他娘想些什么,竟然不同意。 “娘哎,儿子不想这辈子都郁郁不得志,您就当可怜可怜儿子,帮儿子这一回吧?”周学年抱着老周氏的腿哭求:“算是儿子求您了。” “不是娘不帮忙你,而是这事弄不好是要丢命的,儿子,你别犯傻!”老周氏眼眶微湿:“娘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娘,我跟您保证,这是十拿九稳的事,您放心!”周学年举起手指:“我可以发誓。” “你真是……家里也真没这么多银子。”老周氏把他的手拿下来,道:“家里什么光景,你也知道。今年还花了这么多。” 周学年心里大怒,没银子,给周学礼成亲时,为何又要花这么大的聘礼? 他忍着气问:“那家里有多少银子?” 老周氏看他不死心,心里也发寒,道:“我也不瞒你,如今家里头,统共不过九十来两银子。所以,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些银子,可也要养着一大家子吃喝拉撒呢!” 周学年皱眉:“才九十两?娘,您莫不是在骗我吧,还是私下里贴补学礼了?都是一样的儿子,娘您也不能太偏心了……” “你!”老周氏听了这话,气得脸色铁青:“你这混账,给我滚出去!” 第二百二十六章 松动 老周氏本来有些松动,可在听到周学年说她偏心眼的话,顿时怒不可遏。 “你说我偏心,你的书是读到狗肚子去了!我偏心?对,我就是偏心,所以这些年,你说要读书,我和你爹就由着你读去。家里的田和地,全是你弟弟在打理料弄,你做过什么了?”老周氏骂道:“我偏心,我就是偏心眼不让你去田里帮你弟弟,让他十来岁的年纪瞧着比你还老气!” 老周氏说这话可不是没有根据的,长年在地里劳作,让周学礼早早就染上了些风霜,晒得皮肤黝黑粗糙,二十不到的人,瞧着跟三十似的。 而反观周学年,因为只读书不下地,养尊处优,长年又穿着那青衫长衣,瞧着可年轻了。 所以,不怪老周氏愤怒,她就是偏心小儿子,也是该的。 但没想到大儿子竟然这样的不识好歹,这么说她。 “你这样不识好歹,不知感恩,你还是别读书了,反正书里也没教你怎么做人儿子,怎么做人兄弟!”老周氏愤怒地骂。 周学年被她喷了满面的唾沫,用袖子擦了一把,挤开笑脸哄道:“娘,我就是说说,您别放心里去,我没心的。” 老周氏冷笑:“没心,你没心也能戳我心窝,要是有心,岂不是要我老命了?” “娘,瞧您说的,这不是让儿子没脸搁吗?我给您赔罪,别气了,气出个好歹,儿子是万死不辞了。”周学年陪着笑脸,又是给她捏脚,又是捏肩膀的,哄人的好话跟不要钱似的说出来。 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再不是,老周氏也不可能跟他生份,神色微微的软了。 “娘,真只有九十两了?”瞅着老周氏的脸色,周学年又小心翼翼的问。 老周氏道:“你不是不知道,家里也没啥收成,全靠了过去你爹攒下来的,还有家里的田地出息。这些年,你总是要打点什么的,陆陆续续的伸手多少回?” “娘,我不也抄书赚了点么?” 老周氏讥讽地道:“你抄书赚了多少?还不够补你打点的,还有你那婆娘,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私下里截了点钱去。” 说起这个,老周氏就恼火,家里的出息收入都是她捏着,没分家,就是老大赚的,也得上交,可回回交上来的,都是不全的,有时候甚至没有,鲁氏必定是借口要了点去了。 这交不来银子就算了,还从她这里伸手要,能不火吗? 周学年讪讪的,道:“娘,那也给我,您放心,只要我中了秀才,再打点打点,说不定就能在衙门混个差事出来,到时候,我还您双倍的银子。” 老周氏定定的看着他:“你是铁了心要把这点银子都拿去了?你可知道,这都是家里人救命用的,还有大军,你媳妇说要给他说亲,成亲不要银子?你讨去了,他能说什么亲?” 周学年眼神躲闪着。 老周氏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下去的气又涌了上来,道:“你下去吧,这事容我想想。” 周学年只得下去,不忘道:“娘,只要我考中了秀才,咱们家就可以翻身了,您只要记住这一点就是。” 老周氏疲惫不已。 第二百二十七章 磋磨 这天晚上,老周家的晚膳氛围有些不安,老周氏和周学年心中都存了事,兴致不高,饭桌上显得特别沉闷,老周氏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梁氏冷眼瞧着,眉头蹙了下,睃了大伯子一眼,见他也是一副眉头深锁的模样,心中就更觉是两人间是有什么大事是他们不知道的。 到底是什么事呢? 倒是几个小的不知事,都如常吃饭,而年纪最小的小虎子突然扔了筷子,嚷着说饭菜不好吃,让老周氏给他月饼吃。 今天周氏送来的节礼有月饼,看起来特别贵重高级,大家可都瞧着呢,只是没尝到鲜就让老周氏给收着了。 孩子都好零嘴,虎子惦记着那月饼的滋味,就想要吃。 若是换在平时,老周氏估计会哄他几句,可今儿心情欠佳,自然不会哄了,而是板着脸说:“有饭你吃,吃什么月饼?那是过节要拜月娘娘的,哪能让你先吃了。如今这日子,有你一口吃的算是好了,还不惜福,不懂事。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 老周氏突然发作,让大家都是一愣。 “我要吃月饼,娘,我要吃月饼。”小虎子撒起泼来。 “你再说,饭也别吃了,出去站着!”老周氏气的要死。 小虎子哪见过这阵仗,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哭声震天。 鲁氏不乐意了,道:“娘,不就是一个月饼,切了来让几个孩子解解馋就是了,值当什么?” 真是的,不就是小儿馋嘴了吗,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说得真是轻巧,也就是一个月饼,你倒是拿了银子出来买呀,你一毛不拔的,倒是舍得买不?”老周氏恶狠狠地瞪着她。 当着大大小小的脸训她这个长媳,鲁氏顿时炸了,嘴一扁也哭起来:“娘这是打哪受气了要冲我这样撒气?我就是舍得买,也得有银子呀,谁不知道家里的钱都是娘掌管。” 这话,反将了老周氏一军。 老周氏气得那是青筋凸显,指着她:“你!” 周学礼孝顺,连忙给他娘顺气,又看向周学年:“大哥,你也不管管?”竟敢顶撞娘,大嫂这是越来越胆大了! 周学年正存着火气呢,冲着鲁氏喝道:“不吃就出去,带着虎子下去。”转头又去哄老周氏,他还指望着老周氏拿了银子出来呢。 鲁氏涨红着脸,摔了筷子拉着小虎子出去了。 老周氏更怒:“你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冲谁撒气呢!” 周学年两兄弟小意的哄着。 梁氏也哄了两句,然后默默的扒饭,心里有些不安。 若不是什么烦心事,婆婆是不会磋磨大嫂的,到底是啥事呢? 周秀儿也好奇,但她没多事,只推了周大军一把。 “做什么?”周大军满脸凶狠的瞪着她。 “饿死鬼投胎不成?还不去看看娘。”周秀儿道。 “要去你去,我要吃饭。”周大军捧着碗饭,夹了大半碗菜,走到门口蹲着吃。 周秀儿气的要命,也不吃了,放了碗筷去她娘屋里。 老周氏被儿子们哄了几句,就由周学年扶着回了屋。 第二百二十八章 猪油蒙心 入夜,周学礼才从老周氏的屋里回到自己的屋,梁氏正坐在桌子旁缝着小儿衣裳,见他回来了,忙的站了起来。 “坐着吧。”周学礼来到桌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 “娘怎么样?”梁氏问。 周学礼道:“说是头疼,抹了药油,已经躺下了。” 梁氏就道:“大哥也一直和你在正房里陪着?” 周学礼点点头。 “那可说什么了?”梁氏急声追问:“可有说出啥事了?” 周学礼听着一愣:“何出此言?” 梁氏就把今天听来的说了,忧心郁郁地道:“我寻思着是不是出了啥了不得的事,不然娘怎会说出那话呢?听着像是很严重似的,而且还发这么大的火。” 周学礼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听错了?” 梁氏白他一眼,嗔道:“我可没到老的时候,怎会听错了?” “但是,刚刚大哥和娘也没说什么。” 梁氏沉吟片刻,小声道:“相公,你说会不会是故意瞒着咱,才不说?” 周学礼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说道:“这不可能,从前我还没成亲,瞒着也没啥。如今我已经成家立室,过些日子就当爹了,有什么不能和我说,一起商量的?”说着,他还摸了梁氏的肚子一下。 梁氏心下暗付,你这傻乎乎的,成日就知道下地侍弄庄稼,人家把你当吴下阿蒙,瞒着你不说又有啥的? 心里这般念,嘴上却不这么说,只道:“相公,就怕是大伯不让娘说呢。” 周学礼皱起眉来。 “相公,我也没要挑拨的意思,只是咱们也有个小家,得为咱们自个儿着想一下。娘那话,不管是为的什么,咱们总要打听了,要是有什么事上来,也好有个应对不至于捉瞎不是?” 周学礼虽然也有男主外女主外的心态,却也不是听不进话的,听了梁氏的话,也有了点小计较,道:“如此,我明儿悄悄问一问娘。” 梁氏笑着点点头。 “晚了,别做针线了,不然就得坏了眼睛了,睡吧。”周学礼抽走她的针线活。 两口子歇下不提。 而在大房那边,同样说着此事,只是不同于周学礼他们是被蒙在鼓里,周学年是对鲁氏和盘托出。 听到要三百两银子打通关节,就能得了今年院试的试题从而考中秀才,鲁氏的眼睛都发光。 “相公,这是真的吗?” 鲁氏和周学年一样,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秀才功名,毕竟秀才娘子远比童生娘子好听多了。 “真又如何,娘都不知道会不会应。”周学年心中烦躁不已,没银子,如何能通关节? “相公,这要是十拿九稳的事,怎么也得说服娘把银子给你打点呀,这可关乎到咱们一家的事,娘也不会犯糊涂吧?” 要让老周氏听到这话,估计又得大骂到底是谁糊涂?糊涂的是这猪油蒙心的两口子。 “她可不就是犯糊涂么,说什么破家灭门,也不知哪听来的晦气说话。”周学年气恼的踢了一下脚下的水盆,又道:“便是娘肯,家里的银子,也不过只有九十两而已,远远不够。” 说着,他就看向了鲁氏。 第二百二十九章 给鲁氏画个大饼 鲁氏被周学年看得心中一突。 “相公,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怪渗人的。 鲁氏躲闪着周学年那炽热的眼神,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周学年却突然把她的手给执在了手里,看着她急切的道:“珍珠,我这次能不能考上秀才,可就全看你了。” 鲁氏唬了一跳,想抽回手,又有些舍不得,半推半就的任他握着,嗔道:“这考秀才我又不能代你去考,怎的就全看我了?” 她低下头,看着自家相公的手,修长得很,十分的好看,不愧是读书执笔的手。 鲁家是杀猪匠,鲁氏的几个哥哥都帮着家里杀猪各处贩卖,鲁氏是幺妹又是老来女,自小就受宠。她看不惯男人像哥哥们那样粗鄙,对读书人就向往得很,所以当知道自己要嫁周学年的时候,那是十分欢喜的。 事实也如她所料,相公会读书,人也会说话,就是手也好看,就没她觉得不好的。 “珍珠?” 身子被推了一把,鲁氏回过神来,咳了两声,道:“听着呢。” “娘那边有九十两,我肯定她能凑全一百。你只要再给我凑二百两,就足够了。”周学年急声道。 鲁氏眉头一皱,抽回手,脸色有些难看地道:“别人家都是男人给女人钱了,相公你却从我这要银子?我哪来的二百两?” 周学年心中不悦,却舔着笑脸搂过去,道:“好珍珠,我还不知道你,你嫁过来嫁妆就体面,这些年你攒的私房,也更厚了吧?” 鲁氏一听,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尖声道:“我嫁过来可都是十六七年前了,那会我们家光景也不怎么好,能有多少?这些年攒的,你又没给我几个钱,哪有?” “岳母不私下给你贴补吗?”周学年凉凉的说。 鲁家这些年做杀猪的生意越做越好,底子也厚,鲁老太最心疼这个独女,多多少少都贴补着。 “我还有几个嫂子盯着呢,能有多少?”鲁珍珠没好气的说。 就知道他是在打她私房的主意,哼。 “那就跟岳母借点?”周学年小意的说:“只要跟岳母好话说好了,她肯定也会支持我这个女婿的。” 顿了顿又道:“你放心,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次要是岳母助我一臂之力,将来我发达了,也必定不会忘了鲁家,提携定是要的。” “我娘也没多少银子。”鲁氏道。 周学年恼火得很,见状就叹道:“既如此那就算了,可惜了,我还想着这次中了秀才,将来考秋闱春闱中进士,也给你挣套凤霞披冠,让人称你一声太太夫人,侍女仆妇的侍候着,再不用看别人的眼色。可惜了……” 鲁氏心中一动,想到他所说的场面,心头就是一阵激荡,抿了抿唇,道:“你容我想想,先跟娘商量一二。” “那得快了,这考试的日子因为各种因素已经往后推,可也是到月底了。”周学年一骨碌的起来。 鲁氏点点头。 周学年见说服了这婆娘,心中大舒,瞥一眼鲁氏那样,又是得意一笑,一张大饼画下去,就不信她不想要。 第二百三十章 跟着姑娘有肉吃 老周家的糟心事儿五福等人自是不知,想着没两天就过中秋,五福又刚从山上打了一头鹿回来,她就没再往山上去,而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 在家五福也没闲着,就熬制那鹿膏以及雕她从百宝银楼带回来的玉石,林掌柜可都遣人来问过两回了。 不过不管林掌柜怎么催,五福也依旧按着自己的速度去雕琢,左右当初说好了,不论时间,且慢工出细活,要好器,得费心。 转眼就到了中秋佳节的日子,一大早周氏就准备东西祭祀,又准备过节的食材,红玉和六斤也跟前跟后的忙活。 到了晚上,月正圆,摆了案桌,上面摆放了各色瓜果和一盒月饼,以及栗子等祭月娘娘的东西,燃香烧香烛。 周氏虔诚的拜了几拜,嘴里喃喃的祷告说着心愿,无不是家里人身体健康等等。 五福耳尖,又听见她求月娘娘保佑自己出入平安,健康和顺,将来讨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云云,不由心中微软。 这个便宜娘心软心善太过,有时候还固执的拧不清,但一颗慈母心却不是作假的。 “你们也来拜一拜月娘娘,诚心点。”周氏又招呼五福几人。 五福随意的合掌拜了三拜,倒是红玉和六斤,不但虔诚的拜,还磕头了,便笑了起来。 拜过月娘娘,周氏又切了月饼,大家坐着小凳子上分食。 月饼太甜,五福只吃了一小块就不吃了,灌起了浓茶。 “这晚上别喝太多浓茶了,仔细一会睡不着。”周氏劝她。 五福则笑:“娘,你看我啥时候睡不着过?” 她要睡,在哪都睡得着,要是不想睡,怎么都能睁着眼。 周氏想了下,还真没有,便也随了她,但还是多说一句:“那也当心明天眼睛水肿。” 五福笑着应了。 红玉吃着月饼,忽然就哽咽起来。 几人都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噎着了?” 红玉摇头,擦了眼泪,笑着说:“我只是欢喜,好多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月饼了。” 她这么一说,六斤也沉默下来,半晌道:“我也是。” 两人的身世各异,也都是不好的,红玉呢,当初虽有亲在,却也因为家里人一心挖玉石,她有也当没有一般,总是孤伶伶的过日子。 而六斤呢,随着娘一道,爹是个不成器的,非打即骂,也没落得个好。 如今两人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吃着香甜的月饼,窝丝糖,还天天有肉吃,这日子和过去比那是天渊之别了,怎能不感慨? “看你们,就一个月饼,看把你们激动的,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只要你们能立得起来。”五福笑着道。 六斤道:“六斤有这样的日子,全赖了姑娘,我给姑娘和娘子磕头。”说着,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起头来。 红玉也跟着跪了几个响头。 周氏忙把他们都扶起来,嗔怪地说:“好好的,磕什么头,喜欢吃,就多吃点。”说着又塞了一块月饼往他们手里。 五福笑言:“你们跟着我,一心向着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肉管饱。若不然,那……” 两人都知道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下都表起忠心来。 周氏在旁看着,欣慰的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讲个价 过了中秋,五福又寻思着上县城一趟,她在李记订的胡蝶刀也得取回来呢。 不过这次过去,五福还有个想法,少不得要在县里盘桓几天,就收拾了个小包袱,装了几天的换洗衣裳,和周氏说了一声。 因着心里有事,五福就没打算带六斤他们同去,周氏是一万个不放心,她一个小女子,没个人在身边跟着怎么都不像,尤其还说要在县城盘桓几天,万一遇到什么事连个照应都没有。 看周氏坚持,五福只好把六斤带上了,想着假如真要办点什么事,把他安置在客栈就好。 红玉见五福还是带着六斤,有些怏怏不乐的,但见五福说给她带窝丝糖,便重新露了笑容。 和前些天差不多的时间,五福和六斤就来到了县城城门,进了城,她下意识地往城门边上的公告栏上看去。 这一看,她的眼就亮了,捉采花大盗的赏银竟然升到了五百两银子。 闻四好大手笔嘛,也急了! 六斤瞥到自家姑娘那眼中的神采,愣了一下,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倏地冒了出来。 他家姑娘不会是想要去捉采花大盗吧? “走,我们先去东升客栈落脚再去李记。”五福手一扬,就带着六斤走了。 到了客栈,六斤看了站在柜台的还是先前他们见过的掌柜,便先五福一步走上去。 五福一愣,也没在意,跟在他后面两步。 “姑娘,中等房?”六斤看着五福问,见她点头,就看向客栈掌柜:“我们定一个中等房。” 他个子没柜台高,此时说话,得踮起脚跟和掌柜的说话。 五福看着有趣,便抱臂在旁看着。 “中等房一个,五百五十文一宿。”掌柜的看一眼六斤报价。 “掌柜,我们前些日子才来投宿过,如今再来,算是熟客了。这次我们要住上几天,您给打个折呗。”六斤扒着柜台的边沿笑着说:“往后我们再过来县城的话,也还住你们家。” 好家伙,竟是讲起价来了。 五福挑挑眉,也没帮口,只在一旁看着,看他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拿下优惠。 六斤也没让她失望,一番巧舌,又是恭维又是说利,楞是让掌柜的便宜了五十文,五百文就拿下了这间房。 “你这小子,生的一张利嘴,这要做生意,定是一个好手了。”掌柜的一边递了钥匙牌给六斤,一边笑说。 “掌柜的抬举了。”六斤笑眯眯的接过钥匙牌。 五福心头微动。 掌柜的又让伙计把他们带到房间去,关了门,放下包袱,五福问:“怎么想起讲价了?” “我想着咱们住几天,不同一天,一般都能便宜点,能省就省嘛。”六斤咧嘴笑了,又小心问:“姑娘,是不是我多事了?”其实他是看五福几乎从不讲价,有点心疼,就抢先讲价了。 “没,你做得挺好。”五福笑着想揉他的头,又想到他的话,讪讪的收回手道:“洗把脸咱们再去李记。” 六斤笑着应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还有些欢喜,姑娘夸他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玩会刀 主仆二人各自洗去了风尘,然后才出门,先找了个小摊叫了两碗小馄饨吃了,才拐去了李记打铁铺。 才走近,就看到一个彪悍粗壮的女人左手用钳子钳着一块铁放在台桌上,另一手抡着个铁锤,一下一下的锤落左手的铁块,火花四溅,而在她旁边,是一盆烧得通红的炭火。 这打铁的,正是李娘子没错。 只见她钳着铁块往炭火里烧,然后取出往旁边的水盆一放。 嗤,水盆里的水冒出一阵烟,水也翻腾起几个水泡泡。 这淬火也是打铁中的常见的了。 “李娘子。”五福走上前,含笑打了一声招呼。 李娘子穿着灰扑扑的短褐,梳着圆髻,和男人打扮无疑,听到叫声,抬头看过来,认出五福他们后,点点头。 “先坐坐,我这还有一点就好。”李娘子淡淡的往后努了一下嘴。 五福笑着说好,走进铺子,也没坐,而是看起铺内各色的工具及武器。 李记的东西都极精巧,小到家用的锅碗瓢盆,田地里用的农具,大到江湖人士用的刀剑箭,都做得挺巧。 五福拿起一个铁环看,只是普通的一块环,可她愣是看出了其中暗藏的精妙,环上带了机关,一圈环都有小小的孔,十分的细,应该能放下些细针。 “这个可当护腕,这机关按下,这些小盒可以放针,再按这,就能发射,近距离护身是可以的。”李娘子走进来,指着那铁环的每个点解释。 “暴雨梨花针?”五福颇有兴趣地挑眉。 李娘子愣了下,道:“倒没那个精细,也不好看。” 是个懂行的。 两人彼此都在心里说了一句。 五福又笑:“实用就好。”她把铁环放在一边,问:“我的那个刀做好了?” 李娘子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 铜色的刀柄,并没有繁复的花纹,只勾了几下祥云纹,以及几个小孔,完全依着五福的设计来做。 这刀柄不如一般的匕首刀柄,而是有着双重作用,既是刀鞘,也可以通过旋转组成一个坚固的手柄,并设了刀锁,单手即可以开合。 五福接过来,单手一扬一甩,本来合着的刀就轻巧的打开来,刀身采用鹰嘴刃的设计,锋利非常,泛着冷厉的寒光,让人心颤胆寒。 五福拿着翻来覆去的看,眼中喜意明显,一时手痒,拿着刀就开始玩了起来。 只见她把刀往上轻轻一抛,又徒手接着,李娘子在她抛刀的时候刚想张口喊停,见她轻巧的接住了又紧紧的闭上了嘴。 随后,她瞪大了双眼。 只见那把小巧锋利的蝴蝶刀像是突然被灌注了生命似的,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在她手上或上或下的翻转着,像是一条灵蛇似的,在她的手指间反复游走,刀影炫光,像花,快得让人看不清。 李娘子看着那花样,嘴巴也跟着张大了,她还是头一回看,刀还能这样玩,真是,好看啊! 而六斤,则是兴奋得双眼冒光,太快了,太太好看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惊疑 五福把玩着手中的蝴蝶刀,心情也十分愉悦,仿佛回到了前辈子她玩刀的那段日子。 开始用蝴蝶刀,也是看着前辈玩得溜,觉得酷帅,求着他教了,没想到还被鄙视了,就拼着这么一鼓子气,她没日没夜的练习,长年累月的才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后来,刀和她融为一体,不但救她性命,也让她觉得有安全感,而在多次任务中,也成为必不可小的武器。 如今玩着,她还真有点回到过去的恍惚。 五福手一伸,把抛下的刀稳稳的接住,合起来,笑容满面的看着李娘子:“这刀做得极好。” 李娘子和六斤同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惊愕,尴尬的咳了一声。 “照着你要求所做,要是有什么不合意的,还能改。”李娘子道。 “不用了,都挺好的。”五福摇头,笑道:“我收货了。” 李娘子点头:“一共八两银子。” 六斤嘶的一声抽了一口凉气,好贵。 五福却觉得物有所值,妥善的把刀收好,然后付了银子,笑着说:“李娘子的手艺极好,以后我再来,还望娘子打个折扣才是。” 她觉得,以后应该也还会来这个铺子做什么,所以先卖个熟。 李娘子讶然,点头:“熟客,总是有优惠的。” 五福得了想要的,也不多话,这就带着六斤告辞走了。 李娘子看着她走远,想了想,掀帘进了后堂,那个姑娘把刀玩得这么溜,也跟段郎说一声。 六斤早就按捺不住了,兴奋地问:“姑娘,刚刚你玩的那一手叫什么?实在太好看了!” 他要是能耍出这么好看的刀花,那得多有气势! “都是熟能生巧而已!”五福笑了笑,看他那跃跃欲试的眼神,便道:“你自己不要轻易的尝试,这可要练得炉火纯青才能这么溜,要不然,很容易伤到手,甚至伤到自己的头脸的。” 六斤被看穿心思,一脸羞赧地道:“我肯定不敢跟姑娘这样玩的。” 五福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说:“你要真想学,回头给你削个木刀,慢慢儿的练熟了再说。” 六斤听了大喜,忙不迭的点头。 “走,我们去脂粉铺子。”五福得了刀,也想起自己的想法,抬脚就往街上去。 六斤微愣,脂粉铺子? 姑娘可不是喜好打扮的人啊,就拿现在来说,也是脂粉未施的,穿衣也是依着舒适来传,怎突然想起打扮来了? 不过再想姑娘过几个月就要及笄的人,想打扮也是该的,便笑着跟着她的脚步上去。 两人先去了脂粉铺子,五福也不含糊,买了些脂粉,又买了些六斤听不明白的料子。 待出了脂粉铺子,又拐去了成衣铺子,这下,五福直接买了男子穿的短褐。 六斤有些心惊,那短褐和裤子,都是大人穿的,可不是他的尺寸,姑娘是想做什么? 带着满腔的疑问,六斤也不敢多问,随着五福出了铺子回客栈。 两人走出铺子,也没看到铺子对面的茶楼二楼其中一个窗口,有人瞧着他们,发出一声惊讶。 “咦?” 第二百三十四章 用意 “爷,是那位五福姑娘。” 茶楼二楼雅座的窗子上,一个小厮打扮的小子恭声对正捏着一颗白子在手中把玩而眼睛不离棋盘的男子请示。 啪。 白子落在棋盘上,那男子看了下去,待看到五福时,也是微微一讶。 这对主仆,正是阿九和他的小厮原野。 “爷,需要请上来吗?”原野请示。 五福他们已走远,阿九沉吟了下,道:“让苏落跟上去瞧瞧。” 原野应下,走到门口低声吩咐几句,便有人跟在五福他们后头。 不过半时辰,苏落就回到茶楼禀报:“住在东升客栈,就只有主仆两人,要了一间中等房。” 这时,阿九手里执了一颗黑子,正摩挲着,半晌不说话。 苏落看向原野,后者摇摇头,只等九爷示下。 “安排个人,看一下他们来做甚?”阿九落下一子,才开口吩咐。 苏落拱手应下,自下去安排不提。 “这么几天,胡蝶还没找到头绪?”阿九再次开口。 原野知道他问的什么,道:“还没完全确定,不过已摸到点头绪了。” 阿九脸色有些不好看,道:“我看他的办事效率是越来越低了。” 原野不敢接话,只在心里默默地替阿九哀悼了一下。 “爷,需要调柳舟他们过来么?”原野问。 爷的身边有几大侍卫,除了苏落和胡蝶,还有柳舟时山几人,只是各种的原因不在身边。 “不用了。”阿九问:“小力到哪了?” 提到这个名字,原野的冷面就柔和了些,却还是板着脸道:“到云南了,快马的话,半个月应该就能到。” 小力是爷的另一个小厮,是个活宝开心果,这回不在,是被爷派回家给老夫人祝寿,不说爷,就是他,都有点念那小子了。 阿九嗯了一声,继续沉稳的落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 五福打开房间的窗子,故作看风景一样,看着街道,来回扫射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不禁觉得奇怪。 不该啊,她的感觉应该没错,刚刚回来的时候,像是有人吊在他们后头啊。 这会看了一圈,却没看到任何蹲点探究的人,就是感觉都没有了,难道刚刚是错觉? “姑娘,怎么了?”六斤看五福一脸疑虑的样子不由问了一句。 “没事。”五福想了想,眼珠子一转,道:“刚刚我们回来的那条街,第一间铺子,卖的瓜子糖果糕点是吧?” 六斤点头。 五福丢了一个小荷包给他,道:“你拿了这荷包,下楼去玩,就在这条街,铺子都转一转,买点小吃回来吃。” 六斤抓住荷包,等着她的下文,姑娘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用意,没道理让他瞎逛。 心里又隐隐的觉得有些兴奋,姑娘要把他派上用场了。 五福笑了,道:“你就自在的玩,不过也注意着,看有没有人跟着你。知道怎么做吗?别太刻意了露了馅。” 六斤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忙点头:“我知道,我就是去玩儿买东西的。” 五福笑着点点头,道:“去吧,姑娘我也有点事儿要捣弄。” 六斤再重复了一遍,高高兴兴的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伪男 等六斤离开,五福就开始捣弄她去脂粉铺子买回来的东西,不一会,她就鼓起了腮。 到底不比前世的科技发达,在这个时代,要变样,大概只能像阿九那样戴人皮面具了。 可这种面具,她不会做,身边也没这样的能人。 罢了,真要被识穿再说吧,反正她也没有命案在身,而且还是一等一的良民。 如此想着,五福开始调制脂粉面膏,又拿了小碗融蜡…… 天色渐暗,客房里亮起蜡烛来,有人敲响了门。 门打开,一个半大小子站在那里,兴奋地叫:“姑娘……你是谁!” 六斤满面警惕的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向后退了两步,心里惊疑不定。 他飞快的瞥了一眼挂在门边的房号牌,确实是他们定的房,可怎么,是个男子在? “小子,你找谁?”一阵公鸭声响起,正是那男子发出。 看他的年纪,也正是要变声的时期,难怪这管声音如此粗嘎难听,跟鸭子叫似的。 六斤心头发慌,嘴抿着不出声,眼睛却往他身后的房内看进去,姑娘呢?怎么不见了? 他再想到五福给他荷包让他出去玩,难道姑娘偷偷走了,把他扔了不要他了? 六斤想到这个可能,脸色唰地发白,怀里抱着的东西全部跌落在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男子看得一怔。 六斤站在那,双手攥着拳,嘴唇紧紧的抿着,眼泪糊了一脸。 “六斤,你,你哭什么呀?” 这声音? 六斤面上一喜,唰地抬头,左右来回的看,喊道:“姑娘?”姑娘没走。 “在这呐。”男子失笑出声。 眼前的男子,却发出姑娘的声音,六斤吓了一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眼中带了点试探和不敢相信:“你是姑娘?” “进来吧!”五福无奈的让开身子。 还真的是姑娘,六斤愣神了,却不敢不听,忙的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进屋关门。 他放下东西,还有些不敢相信,再度叫了一声:“姑娘,真是你吗?” 五福来了兴致,转了个身,道:“怎么,认不出来么?” 六斤惊讶不已,真是姑娘没错呢,可怎么成这样了? 只见她头发全部绾起只用一根布条绑成小髻,身上穿着靓蓝色短褐以及灰色裤子,肩膀处宽厚平整,脚穿着布靴,也不知那靴子里有什么玄机,她看着高了许多。 而她的脸呢,简直换了一个颜色,完全是男子的微黑肤色,鼻子高挺,眉粗,眼睛处有一处疤痕,而喉咙处,还有男人才有的喉结。 所以,他刚刚才认不出来,如今细细的看,还是有点姑娘的影子的。 “姑娘,你怎么?”六斤指着她。 “认得出来是你家姑娘吗?”五福好奇的问。 她没怎么做易容,完全靠着脂粉来改换模样,至于喉间的喉结,用蜡捏的,再用胭脂水粉遮瑕了。 而身形么,肩膀垫了棉花,胸部用布勒住了,靴子里加了加高垫。 其实如此伪男是有风险的,只要一场雨一盆水,就让她无法遁形。 第二百三十六章 准备重操旧业 五福拿着小靶镜仔细看了看里面的自己,真要细看,其实还是很容易分辨出来的,再怎么弄,始终不如现代那时变装方便。 且不说别的,在那个时候,要变脸,化妆品足矣,再加个美瞳还有一副眼镜,变装容易至极。 再讲究一点,用高科技弄出来的人皮面具,那是最精巧不过了。 而现在的胭脂水粉,远不够那时的品种齐全和精细,唯一好的大概就是用植物萃取提炼,绝对的天然,不像前世那样的化学品多,也不用担心坏皮肤。 所以,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啊。 “乍一看是认不出来的。只是姑娘,你怎么突然打扮成这样了?”六斤指了指她的脸。 五福看着镜内的自己,随意说道:“哦,我要去捉采花大盗。” “什么?”六斤惊叫。 还真让自己猜对了,他就觉得奇怪,今天姑娘看着那公告时就一副想要揭悬赏榜的样子,结果…… “姑娘,那个,你怎么抓啊?那个大盗可不是什么好人。”六斤急声道。 “怎么,信不过你家姑娘的本事?”五福瞥他一眼。 六斤一噎,道:“倒不是信不过,只是,那毕竟是个坏胚子,还特别残忍,要是……” 他不敢说那不吉利的晦气说话,但也不认同五福的想法,太危险了,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没事儿。没有金刚钻不揽那瓷器活,既然我要去,自然就有这个本事。”五福放下小镜子,道:“只是我这变装,实在不好弄啊,都用胭脂水粉画的,一旦雨水淋了就穿帮了。” 还不如当初她见到阿九时戴的人皮呢,虽然是被她拆穿了,但也是因为她有这个经验,阿九那张人皮,还真是挺精致的了。 “姑娘,实在不行,可以找门路弄张人皮面具啊?”六斤看她皱眉,便出了个主意。 “哟呵,你还知道这个?” 六斤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从前我阿娘也和我说过这些江湖故事,说到有人用人皮面具作案,也有英雄好汉故作神秘,戴着面具做大事的。” 五福脑中火花一闪,道:“对啊,我也可以弄张面具来戴戴啊,又神秘,又不用以真面目示人。”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要变装,也只是不太想让人知道她干的事而已,戴面具,总比现在捣弄这个得半天时间方便。 再说了,她可不是只做一回差事,而是要重操旧业,重来前世她的另一重身份——雇佣兵。 谁出得起价,她就接活,可以受雇任何人,当然了,也得看她心情就是。 她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 “姑娘,一般女子,都用面纱蒙面,那才好看,你……”六斤再提议。 五福白他一眼:“你家姑娘,用什么都好看,面纱长丢丢的,要打要杀还不方便,一不小心就被摘了,你这是馊主意。”就是用面具,她也要先画个底妆呢,双重保险。 六斤讪笑,突然觉得自己扯远了,刚刚不是在劝姑娘别犯险的么,怎么突然又帮着出注意了? 哎呀,他真是被姑娘给带进坑里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五福洗掉脸上那乱七八糟的脂粉,心里打定主意再去李记打个面具,那李娘子手艺不错,应该会打出适合她的面具来才是。 “姑娘,你真的要去捉那采花大盗?”六斤小心的问。 五福点点头,道:“那赏金五百两呢,捉到了,这点银两够咱们一家吃香喝辣一年了吧?” 事实上在农户人家里生活,依着五福手上的银钱,他们的日子并不过得艰难,甚至比许多人家都好许多,毕竟她舍得花,肉米都会买。 但人多了,花费也就大了,坐吃山空,她得多多赚钱才是,手里有银心不慌,也就有底气。 六斤眼里一暗,抿了一下唇,姑娘堂堂一个姑娘家,却要为生计奔波算计,这本该是男人的事,却由她来当家,真是难为她了。 “姑娘,我能帮上什么忙?”六斤不再劝,而是改了主意,打算跟着五福一起捉那个坏蛋。 五福娇笑起来,道:“你这小屁孩,能帮什么忙?” 六斤闻言,脸涨得通红,手捏着,气呼呼的。 吃了肉,身子骨也长得好,他那张脸也更可爱,如此气呼呼的,五福忍不住捏了他一把。 “不用你帮什么,这么些天还没破案,可见那人也藏得极深,要捉他,就得抽丝剥茧的,一层层的剥开了才能找出来。”五福好笑道:“不过你放心,真要用到你的时候,姑娘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六斤这才吁出一口气。 “对了,你刚刚哭什么?”五福又问。 六斤面上一紧,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小声嘀咕道:“我,我以为姑娘走了,不要我了。” 五福哈哈大笑。 “真是个傻孩子,不见我了,不知道找啊?找不着,不知道回家去等啊?”五福失笑摇头。 “我,我一时也没想到。” 五福看着他道:“你记住了,除非我说你不能跟着我,除非我让你离开,不然就别瞎想。一时看不见我,得仔细想一想我的言行举止,学会在细节里找出关键找出证据,细节决定成败,所以决不能忽略了每一个小细节,可懂了?” 六斤歪头想着,似懂非懂的点头。 “你还小,慢慢的学着你家姑娘行事,而有一点最为重要的就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先自乱阵脚,记住了吗?” 六斤倏地跪下磕头:“还请姑娘教奴才。” 五福一愣,嗔道:“说什么奴才,跪什么地,起来说话。” “奴才早就该这么自称,也是姑娘大度不在意才不让我和红玉姐这么叫。姑娘,奴才阿娘说,无规矩不成方圆,尊卑有别,姑娘不可先乱了。”六斤目光炯炯的看着五福道。 五福一笑:“你还反过来教训我来了?” 六斤忙道:“奴才不敢。” 只是五福虽大度,虽不在意,这要落在其他讲规矩的人眼里,就是她驭下不严,会瞧不上她的。 姑娘是个好人,他有这样的主子,是他的福气,姑娘待他们好,他也不能让她置身闲话里,而是该主动维护自家主子的尊严。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谁盯梢 五福一再让六斤不用以奴才自称,可这小子却像是突然倔起来了,坚持己见,说什么规矩就是规矩,尊卑就是尊卑,不容更改。 见他坚持,五福也不再多说,她也明白这年代讲究尊卑,不像前世讲什么人人平等和论公平,不过前辈子,也有尊卑说辞这一套吧,只是不像如今彰显罢了。 “罢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五福无奈的说道,在心里却想,一心一意的忠心待她的,她也不会亏待就是了。 六斤吁了一口气,这些日子相处,他其实觉得自家姑娘还真对所谓规矩完全无视的,什么都无所谓。 但现在,姑娘不讲,他得先替她讲起来,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或许会越来越多的人跟随姑娘,如果人人都像他们一样,主不主,仆不仆的,尊卑不分,那成什么样子了?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已经跟了姑娘,就是为了自己,该立的也得立起来了。 六斤这么想着,还显稚嫩的脸越发显得恭谨坚毅起来。 “姑娘,您吩咐奴才今天在街上溜达,还别说,还真有人跟着奴才呢!”六斤想到白天五福的吩咐,脸上又是一凛,说着自己的发现。 六斤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见过的人都认得,但他机警聪敏,不然当初也不会威胁到那些卖自己的人,硬生生把卖身银两讲价还价了。 “哦,说说看。”五福眉头一挑,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啜饮。 “是。”六斤把自己出门后,按着她的吩咐瞎溜达,还去铺子买吃的,状似随意无心,实则注意着来来往哇的人,这一注意,但还真让他看见了一个男子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后头。 “奴才进了铺子,那人就在一个卖脂粉的摊子停住了挑选,奴才在杂货铺子呆了起码一刻钟才出来,他还在那个脂粉摊子。姑娘,一个男人,就是买脂粉,哪用停留这么久?”六斤从鼻子嗤了一声:“再磨叽,也不会耽搁一刻钟吧?” 五福很是认同,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能注意到这个,也算是聪明了。 “奴才就故意走了另一条街,转了一圈回来,他一直跟着,直到看奴才进了客栈才走了。”六斤道:“姑娘,咱们难道得罪了什么人不成?为何要盯咱们的梢?会是谁呢?” 他们一个小姑娘,一个小孩子,也没什么威胁力,就是遇着拍花子的,也拍不了这么大的人啊。 “大概是认识的人。”五福沉吟片刻道。 六斤更不明白了:“这要是认识的人,大可以上前打招呼啊,鬼鬼祟祟的盯梢,有什么罅隙不成?” 五福哈哈地笑:“可能吧。” “姑娘,那咱们怎么办?” “没事儿,兵来将挡,既然盯了梢,大概还会有后续的,说不定就会上门了。”五福道:“不用想太多,如你所说,咱们也没什么威胁力的,他们盯过自然知道,至于出于什么本意……等等就知道了。” 六斤哦了一声。 第二百三十九章 阿九发怒 入夜,华阳县的其中一间精致的宅子里,其中一间厢房内,也有人说着和五福主仆的同一件事。 若六斤在此,定然能认出那跟踪盯梢的男人,赫然就是站在厅中的穿短褐的那个人了。 原野的脸色很冷,看向自家九爷,又同情的看一眼侍卫苏落。 苏落接到他的眼神,不由露出一个苦笑来。 阿九捏着一只雨过天青茶杯轻轻啜饮,呵的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那小厮发现你盯梢,故意带着你绕圈玩儿了?” 那侍卫闻言脸色青白,道:“属下……”他看一眼自己的上司。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厮,能把堂堂一个燕山卫的侍卫耍得团团转,我该说那小厮着实聪明机敏训练有素,还是该说你们无能废物呢。”阿九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讥讽一笑。 “请爷息怒。” 屋内几人,除了阿九,其余人呼啦跪下。 “苏落,是不是出来太惬意,以至于你们都松散了,警惕性都放低了?”阿九看向苏落,眼内有森森的冷意,唇线更是抿了起来。 “属下有罪。”苏落的额头都抵到了地板上,他的属下更是匍匐在地。 阿九久久不语,给自己重新满上一杯茶,道:“看来是本王对你们太纵容。” 几人不敢出声。 “对方若是敌方,你们觉得,还能跪在本王跟前吗?”阿九有些失望地道。 “属下请王爷降罪。” 阿九冷笑,道:“去邢堂领二十大板。” “谢王爷恕罪。”二十大板,也是因为在外,这要是在他们的地方,只怕一个五十是不少的。 “从胡蝶,到你,到他,从那个军机图,还有那枚小章,再小的,到这一个小盯梢,没有一处是能让本王满意的。从今天起,人手训练再加两个时辰。”阿九冷声道。 苏落神色一凛:“是。” “传我的令,让二丙去亲自训练,必要时,换一批人。”阿九再发指令。 原野应下,又和苏落对视一眼,都打了个颤,二丙,是暗卫数得上的头头,最是心狠不过。 看来,王爷真是火了。 也是,今天这事,不是如这小侍卫说的就罢,若真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他去盯梢反被对方识穿继而耍得团团转,那么就真是他们这边太废了。 须知道,对方只是个小孩儿而已,还不到十岁的孩子。 甭管是小侍卫轻敌还是怎样,被识破,就是他的不是。 苏落领着小侍卫下去领罚。 原野小心翼翼的给阿九倒茶,问:“爷,真要调二丙来?他不是在京城盯着?” “南岳一时半会亡不了,只要据点不暴露,留下人手盯着就是。但我们这边,你看看,有那个事是顺利的?处事能力不升反降。”阿九沉声道:“没有自保的本事,便是清楚知道对方的动作,也没有对付的能力,这有何用?” 原野肃然。 “自强才是最强。”阿九啜了一口茶,叹道:“不能本末倒置了。” “爷,那五福姑娘那边?” “明天看她还在不在,请她过来喝茶吧。”小丫头,还挺警醒,竟然耍了他一道。 第二百四十章 我能捉采花大盗 隔天一早,五福就留了六斤在客栈,吩咐他别乱跑,再留了几个钱,自己打扮一番,单枪匹马的出去了。 华阳县的清晨十分繁忙,附近村庄的老百姓早早就挑着担子,里面装了山货或杂货等,准备进城贩卖。 街道两旁,铺子都陆续的开了,五福找了间杂货铺子,买了一个小儿玩的狐狸面具,然后买了几个包子填了肚子,就摸去了县衙的衙门。 守门的衙差一看戴个狐狸面具的小子站在门前,大喝一声:“站住,衙门重地,闲人莫闯。” 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人,还装模作样的戴个玩具,玩儿呢! 近期因为采花大盗的事,衙门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得安生,上到大人禅精竭虑,下到衙卫们没日没夜的巡逻,生怕那贼子又要犯案,所以,这守门的也没什么好语气。脸上作过修饰的五福摸了一下下巴,哑着嗓子说:“烦差爷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家大人,有关采花大盗,我能捉住他。” 衙差们一愣,随即笑骂出声:“啥,捉采花大盗?臭小子,就凭你?戴个破面具的装什么大侠?就连咱们县里的捕快都捉不住,就凭你丫的?去去去,一边玩儿去。” “捉不捉得住,我说了算,且,这悬赏公告,揭不得?”五福拿出那悬赏公告,气势突变强硬:“要是耽搁了我捉拿大盗,让他再犯案,你们可担得了?” 她这一喝,还真把人给镇住了。 两衙差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个子高的道:“老梁,大人说过,只要揭了公告的都算数,我前去禀报一声,看大人意下如何。” “快去快回。” 老梁挥了一下手,眼神不善的看着五福,上下打量了几番,从鼻子轻嗤一声,采花大盗要是那么好抓,这五百两早就被人给领走了,但如今,要抓采花大盗的,起码有五人,就没见抓住的。 五福倚在衙门前的石狮子旁,一脚站立,另一脚斜斜搭过去,脚尖竖起。 这副五行欠打的模样,看得老梁火起,刚想骂他几声,高个子出来了,对五福一招手:“随我来。” 五福立即跟了过去,一边背着手打量这衙门。 这可是真正的衙门啊,不是现代所见的影视城搭的布景棚,而是实实在在的衙门,想不到她还能来衙门走一遭呢。 很快的,五福就被领到了闻从瑞的面前。 “大人,正是这位揭的公告。” 闻从瑞抬起头,看到一张狐狸面具的脸,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松开,看着五福平板的问:“你说能抓住这采花大盗,可有什么本事?”一边上下审视着她,眼神凌厉带着探究。 五福也看他,短短几天时间,这位四公子,就瘦了一圈,看来真是被那采花大盗给整得头大了。 “禀大人。”五福作男人一般,拱手打揖:“在下的本事如何,大人不必关心,大人只需知道,在下能把那采花大盗给带到大人跟前就是了!” 这么大的口气,莫非他就是采花大盗? 闻从瑞眼睛微眯,眸子深处闪过一丝厉光。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诛心又刁钻 采花大盗案,是闻从瑞上任后的第一宗案子,而且是大案,因为受害者人数已达六人,手段极其残忍,此案一日不破,老百姓就人心惶惶。 可不管是出动衙门捕快,还是悬赏,都没人把真正的采花大盗给捉起来,反而是抓了一些小贼强盗,现在衙门的牢狱里都差不多满人了。 此案,闻从瑞是铁了心要破的,也正要发名贴去请名捕铁安铁捕头前来相助。 如今,又来一个说能捉住采花大盗的? 都当他是闲的,人人都敢来消遣他是不是? 闻从瑞冷哼一声,猛地大喝:“来人,把他拿下。” 这一声令下,就有几个衙差捕快手持木棍冲了出来,把五福团团围住。 五福被这阵势弄得一愣,却没有半点惊慌。 嗬! 衙差捕快们大喝着向五福扑了过来。 五福冷冷一笑,跟耍猴似的,又是腾跃而起,又是矮身半蹲,脚尖连连挥动,不但避开了那些落下来的棍棒,还反手抢了一根木棍,连翻横扫。 “啊。” “嗷。” “哎哟喂。” 闻从瑞脸色铁青的看着满地嚎叫的衙差捕快,腾地站了起来,瞪着那站在厅堂中央,用木棍撑地微微喘气的狐狸小子。 五福抬起头来,看向闻从瑞,冷冷地问:“大人这是何意?” “本官怀疑你就是那采花大盗,现要捉拿审讯。”闻从瑞冷哼。 五福却是冷笑:“原来闻大人不过如此,难怪那采花大盗至今还逍遥法外呢。” 听出她话里的讥讽,闻从瑞脸色更冷。 “大人,多疑警惕是没错,可太多疑,却是过了,未免让人寒心。”五福直起身子道:“在下一心想为民除害,大人却不领情,也罢。” 她转身就要走。 “既一心要为民除害,缘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闻从瑞反唇相讥:“难道不是为了那大盗来探听消息?” 五福哈哈大笑:“从第一单命案至今,发现采花大盗也有月余,大人都不曾把人拿下,我要是那大盗,又有什么好怕的?” 这话,只差没讥讽闻从瑞无能了。 “大胆。”一位师爷猛地喝骂。 五福看也不看他,再道:“至于在下的真面目?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如此多,绿林江湖和官府从来都是河水不犯井水,在下只为赏金办事,大人管我生的什么样?” 她一副你是不是傻的模样,让人气结。 不等闻从瑞回话,五福又道:“还是大人想看清在下是什么模样,等在下把案子结了,你再过桥抽板,不但昧下在下的赏金,另外再画出在下的模样贴在公告栏上,称在下是汪洋大盗?如此在下怕是要面对天下的天罗地网了。” 这话未免诛心和难听,说的好像是真的一样。 “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闻从瑞反倒平静下来,只是眼里暗涌流动。 他不动声息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狐狸小子,看他说话行事如此刁钻,却始终觉得有点怪异。 但是,那股子怪异是什么,却偏又让人说不上来。 “你是真为捉拿采花大盗而来?敢问小壮士名号?”闻从瑞一甩袖子,重新坐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捉拿采花大盗更重要。 第二百四十二章 轻佻的松鼠小子 名号? 五福听得微怔,有些恍然,名号啊,从前她在雇佣兵团时叫什么来着? 竟一时忘了。 鼠奎特,当时是用英文去称呼的,那是她最喜欢的一部动画片里最悲催的角色,那只总是追着栗子跑的松鼠,每每看到了就很治愈。 五福想到那萌呆又悲剧的松鼠,嘴角就要扬起来。 “你说,叫什么?”闻从瑞双眉皱起,听不清她的话。 五福看他那明明很年轻的脸,却板着一张脸故作老成,就很想逗一逗他。 “哦,大人叫我松鼠就是。”五福耸了耸肩。 闻从瑞脸一黑,这态度,这做派,真叫人生气,很想问他一句,你明明是个狐狸小子,又叫什么松鼠? “松鼠壮士,这采花大盗……” “大人,为了尽快捉拿这个采花大盗,在下希望能查阅一下这几宗案宗记录。”五福打断他的话。 “荒唐。” 闻从瑞还没开口,立在他旁边的师爷倒先喝骂出声:“案宗是你一个无名小子能查阅的吗?” 一个不知哪来的小子,竟就敢开口看衙门里的案宗,那是外人能看的吗? 闻从瑞也想笑,还真笑了,只是那笑压根不达眼底,只道:“案件调查细节,只供刑部以及有官职,或者在衙门挂职的捕快查阅。这位松鼠壮士,敢问你是在哪个部门挂了职?” 这讥讽的,让五福白了他一眼。 “大人此言差矣。”五福左右看了看,好吧,这个平时审犯断案的大堂,除了闻从瑞屁股下的那把椅子,就没其他能坐的地方了。 她就找了个台阶坐下,道:“大人,在下虽然没有半点官职,也不是什么部门派来的,但在下可是有一颗和大人一样的城心啊!” 闻从瑞心上莫名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狐狸小子,不,那只松鼠。 见他坐没坐相,语气轻佻,一副随意的模样,不禁抿了抿唇。 从这小子进来,他就一直在审视着他,到现在为止,也是毫无异样,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有点违和感,偏偏找不出来。 现在看这位自称松鼠的小子,松鼠,这名字也是怪,什么鬼东西,老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闻从瑞黑着脸问,如此轻佻无礼,这不是来捉贼子,而是来调戏他的吧? 五福坐直身子,说道:“大人是想抓住采花大盗吧?在下也是的,所以咱们的心是一样的。” 闻从瑞哼笑:“松鼠壮士的心,是那五百两赏银吧?” 五福嘿的一笑,站起来一拱手:“大人英明。” 闻从瑞向来温文尔雅的脸出现一丝裂痕,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大人,甭管是大盗还是赏金,总是都是奔着这采花大盗而去,所以这心是一样的,也没说错。”五福笑着说:“左右是为了采花大盗,所以大人所有的资料案宗,给在下看一眼,也没什么不成的。” 闻从瑞没说话,五福又说:“对了,咱们这叫资源共享,叫合作。想必大人也想快点抓住这丧心病狂的采花大盗吧?”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抽丝 五福如愿的看到了关于采花大盗案件的几单案宗,一页一页的翻着,神情专注而凝重。 不远处,闻从瑞端着一杯茶在轻啜着,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翻着案宗的五福脸上的表情。 “大人,就这么让她查阅,这是不是有点不妥啊?”衙门的陈师爷小声地在闻从瑞耳边说着。 闻从瑞啜了一口茶,道:“无事,万大事有本官担待着。” 陈师爷张了张嘴,最后所有的声音都只成了一个字:“是。”又瞥向那小子,心里不断的腹诽,连带着坐在跟前这位。 闻从瑞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对于陈师爷的担忧,他很明白,但在心里,他却觉得眼前这位,并不是那个恶贯满盈的采花大盗。 也不是五福插科打诨的瞎说几句就相信他了,而是直觉,而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案子,就这么胶着也不是办法,一天不解决,一天就都跟条臭虫似的在喉咙里梗着。 他这些天没日没夜都在看这个案子,但凡有那么一丁点可疑的,他都追查到底,可那该死的采花大盗,就跟条滑不溜手的泥鳅似的,愣是从他手上滑出去。 所以,闻从瑞自己也有点急了。 而眼前这位,会不会给他带来不一样的惊喜? 五福翻完所有案宗合上,对闻从瑞道:“大人,在下看完了。” 闻从瑞站了起来:“松鼠壮士看出什么来了?” 五福听到这松鼠壮士几个字,就想要发笑,太逗趣。 “在下会细细的研究然后将他捉拿归案,请大人放心,他跑不掉的。”五福一笑,拱手谢过离开。 闻从瑞皱眉:“本官能从何处联系壮士?” “抓到人了在下自会通知你,告辞。”五福挥手。 出了衙门,她看一眼碧玺一样的蓝天,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走了几步,她脚步微停,嘴角微微一勾,然后飞快离去,七弯八拐的,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五福寻了一个茶楼,叫了一壶茶,再点了两笼包子,又跟伙计要了纸笔,把刚刚在衙门里看到的案件纪录,尤其是仵作的话给默写下来。 案宗上的受害人,看着并没有什么共同点,几人甚至不认识,就是身份也是各有不同。 可真的没有共同点吗?五福可不信。 案子都是同一个犯罪人的话,必定会从他所犯下的手法能找出相同点。 而找出了那个点,就能顺着其中,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剥开后,真相也就不远了。 她写下仵作的纪录。 首先,那变态手法残忍,把受害人的女性象征都切割下来,不知所踪,上面记着切口齐整,下体还有缝合,同样的整齐。 切口齐整这东西,必定是经过长期实验,还有缝合也是,熟能生巧,做这种事的,会是什么人? 放在现代,大概是医护人员,或者法医等。 而在这个时代,都会是什么? 五福连连写下几个词,大夫,屠户,仵作…… 她拿了一个包子在口里咬着,右手捏着炭笔写得飞快,等包子吃完,她的眼前,已经洋洋洒洒的写满了两张白纸,仔细一看,有很多是当代人压根看不懂的符号和字眼。 五福却抿起唇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剥茧 前世,五福在雇佣兵团的时候,大大小小的任务,做某些权贵的保镖,盗取机密资料,甚至杀人等等,凡是她能参加的,她也参加了不少,不然个人账户里的钱,不会多到她花不完。 雇佣兵的招募,最好是退伍的特种兵人,五福却不是,她只是个半路起家的,是从保镖公司出去的,也是受了超强的训练,考核合格了,才能成为真正的雇佣兵。 当雇佣兵,基本都是把生死置之度外,而在雇佣兵团,不是有一颗不怕死的心就够了。 说实话,其实每个人都不想死,既然不想死,那就得变强,只有变强了,这才能为自己的生命加一层层的保障。 变强,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需要付出许多许多。 所以进了雇佣兵团,训练也没有停歇,尤其是为了更有效力的完成雇主的任务,就需要多巩固自己的技能,自然了,这都是个人选择,不想训练的也大有人在。 五福自己本来就是半路出家,学习技能远比人要多得多,所以也曾从侧面学过一下犯罪心理分析,即便没有深入学习,摸到点皮毛也比一般人足够了。 眼下,她看着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沉了脸。 采花大盗不但侮辱女子,甚至把对方的女性象征都给切割下来,这代表着,对方心理极其暴戾阴暗,甚至对女人十分仇视憎恨。 通常有这样心理的人,要么是受过女方的虐待,要么就是被对方极致的侮辱,憋屈和怨气越积越深,终有一天是会爆发,且一发不可收拾。 而能犯下这样的事,案犯的心理承受力必然很强,甚至对生死无惧,也不惧怕鬼神,不然杀了这么多人,还用这么残忍的手法,在这样的古时,就不怕鬼神的报复? 这样的人吧,要藏匿,要么十分善于伪装,要么不喜见人,而有着这样阴暗的心理,五福倾向于第二种想法。一个人,越不和人交流,就越封闭自己,心理越阴暗,也就更不愿意见人,久而久之,心理就愈发阴郁偏执,成为变态。 这个采花大盗,不大概是这样吗? “这混账是藏在哪里呢?”五福的手指点着纸张,另一手则是摸着下巴,嘴巴啧啧两声。 她又看向那几个受害人,得都去了解一二才行,这样才能更快的找出共通点,也能尽快敲定犯人。 她收起纸张,看着天色还早,就打算着先去了解在县里的第一个受害人,至于怎么走访? 有钱好办事,只要给钱,就能知道很多事。 说去就去,五福结过账,就拐去那个第一受害人的家的附近。 直到傍晚,五福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客栈,嚷嚷着:“六斤啊,去叫伙计的抬热水来,你家姑娘可累死了,要泡个澡。” “是。”六斤应了一声,又兴奋地道:“姑娘,您可真是料事如神,今儿个还真有人找过来了,说是让您过去喝茶一见呢。” 五福咦了一声,谁找来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见 找过来的是阿九的人,留了个宅子的地址,说是让五福过去一聚。 “是他啊。”五福恍然,歪着头嘀咕:“他怎么也在华阳呢?” “姑娘,您真认识啊?”六斤眼睛闪亮闪亮的。 今儿来的虽然只是个传话的小厮,可那小厮的气势,比一般的人都气派得很呢,不但衣着还是别的,做小厮做到那样,应该也很牛气了吧? 六斤见到原野就特兴奋,心想当小厮,也得当原野那样的才行,气派。 再深想,一个小厮都这样气派,何况他家主子?得多厉害啊。 想不到姑娘还认识这样的人呢! “认识倒是认识。那位爷,也算是你家姑娘的第一个雇主吧。”虽然只是一百两,可好歹也是从他那赚的,而且也没干什么,就轻松赚了一百两。 雇主? 六斤有些不明,不过也没在意,就道:“姑娘,那明天?” 真好,明天应该能跟着姑娘一起过去吧,得好好学习人家怎么当小厮才好。 “哦,我不去了。” “得穿得好点……啊?”六斤听得一愣,呆呆的看着自家姑娘,结结巴巴的说:“不,不去了?” “我这不是要去抓采花大盗吗?哪来的时间去喝什么茶?得快点把这家伙给找出来才行。”五福歪在床上道。 “姑娘今天出去一整天了,可有什么收获?”六斤听了问。 “嗯,有点头绪。”五福抿了一下唇:“去叫水来吧,累得很。” 六斤听了连忙要出去,到门口时,五福又叫住他,道:“对了,明天我没法过去,但既然人家来传话,过不过去也得说一声,你明天代替我跑一趟吧。就说,姑娘我有点事儿要忙。” 六斤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 …… 秋日,风和日丽,天清气爽。 “换武夷的大红袍来吧。”阿九看一眼小花园的景致,又看一眼自己杯中那汤色醇厚的普洱,微微侧头吩咐立在身边的原野。 原野一愣,点头应下。 他转身吩咐下去,耳边,传来阿九的喃喃低语:“普洱不太适合小丫头的口味,大红袍应该可以吧?” 原野在心里腹诽,那么一个农户丫头,知道茶的好歹吗? 日光正好,六斤来到原野说的宅子里,随着领路的人一路走进去,心里好奇,眼睛却不敢多看,只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周围。 原野看到六斤独自一人过来,不禁愣了片刻。 六斤看到原野,上前两步,就要跪下。 “我们家九爷在那边。”原野微微避开,向小亭子那边努了努嘴,道:“随我来。” 他走在前,向阿九微微躬身:“爷,五福姑娘身边的小厮来了。” “奴才见过九爷,九爷安好吉祥。”六斤机灵的跪下磕头。 原野眉头一挑,这小子挺会来事呢,挺机灵的。 阿九也是微愣一下,看着那小小的还不到十岁的小子,微微一笑:“起来回话吧。” “谢九爷。”六斤站直身子,小心的看过去,待看清那坐在眼前的人时,眼睛简直跟坠了一颗星子似的,亮得不能再亮。 第二百四十六章 线索 阿九看到六斤时独自一人前来倒没太多意外,可听到他说五福是有事儿忙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好奇。 “你家姑娘有什么要忙的?身边竟不带着你这个小厮?”阿九笑着问。 六斤道:“这次出县城来,只有奴才跟着姑娘出来了,姑娘如今被琐事困住脚步不能前来,就特意派了奴才前来回话。” 没说五福在忙些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你家姑娘的?”阿九又问。 上次见到她的时候,身边也没这人,啥时候买了小厮用了? “也有个把月了。” 阿九笑了笑,端起茶杯,道:“带他下去,上几碟小点心吃了再走吧。” 原野立即让人把六斤送了出去,再回到阿九身边侍候。 “爷,这五福姑娘架子也太大了。”竟然请都请不来。 阿九道:“兴许人家是真有事儿呢。”他又看一眼重新彻上来的大红袍,道:“倒可惜了这好茶。” “是那丫头没福气。”原野冷哼。 “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哪说得上福气不福气的了?”阿九却是笑了,道:“我却看她颇有福气,这个小厮收得不错。” “倒是有几分机灵劲。”原野很认同。 当小厮的,要忠心,要机灵,还会看眼色,技能越多就越受上位者看重,毕竟没人喜欢愚笨的,用起来也不趁手不是吗? 五福打了一个喷嚏,摸了摸鼻子,谁在说她坏话呢? 此时的她,在城西的贫民区的其中一间小茶棚喝茶。 坐在她身边的,是小茶棚的老板娘,正唾沫横飞的向五福说着宋小寡妇的香艳事呢。 宋小寡妇,就是采花大盗案的第三个受害人,五福正是来找线索呢。 至于她的事儿,也没什么,来来去去也就那个,寡妇嘛,耐不住寂寞,身边男人来回的转,顺便也哄几个小钱来花花,打扮打扮自己。 “嗨,成天穿得那暴露的,都能露出半个胸部来,能不招人恨啊?瞧,这样勾人,把自己的命都给弄丢了呗。”茶大娘巴砸着嘴道。 “可不是这样,这样看来,那小宋寡妇,怕是挺漂亮的了?人也好?”五福跟着她叹息一番,又问。 “漂亮也说不上,就是靠露肉,不然别说脸了,就她身上那股子狐狸骚味,是个人都受不了。”茶大娘呸了一声。 “哦?这话怎么说?” “狐狸骚味,就是这……”茶大娘举起手臂,指了指咯吱窝,道:“这臭的很,大冷天的倒是还好些儿,大热天的,哎哟喂,走过我茶棚我都得捂着鼻子。” 噗。 五福一口茶喷了出来,嘴角微抽,狐臭啊。 茶大娘呵呵的笑,眼睛在街上扫了一眼,脸色黑了几黑。 五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没看到啥。 “真是晦气,棺材仔天天从我这走,难怪我这茶棚就没几个生意,晦气死了。”茶大娘一甩擦桌子的手巾,对五福道:“姑娘,再给你上两个煎饼?” “好啊。”五福笑了笑:“大娘,棺材仔是什么?” “还能是啥,守义庄的呗,天天和棺材死人处一块,可不就是棺材仔?”茶大娘哼了一声,扭着肥屁股转身去张罗。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找出 五福这两天都在外头找线索,天不黑,她都不会回到客栈里,即便回到客栈,也是衣裳都不换就躺下了,累得人都瞧着瘦了一圈似的。 六斤看在眼里都觉得心疼,愣是靠着自己年纪小又生的好,把客栈厨房的人哄得眉开眼笑,趁机给五福炖了个鸡汤,把五福美的把他直夸。 这天,五福又转到了外头,这次是在城郊的一个小村庄,这回找的线索,也是采花大盗案至今的最后一个受害人,当日五福出城时看到的那个。 这叫陈容娘的女子,是个命不好的。 按着案宗上所查看到的,陈容娘虽然才十八岁,却已经成过亲,但因为无出,就被休离回娘家,刚托媒人找了个鳏夫准备再嫁,连日子都快定下了,却就这么被杀害了。 案宗上说,这陈容娘去给娘家姐姐照顾月子,回来的时候就这样被掳走杀害了,而她陈尸的地点,离家其实也不到一刻钟。 “我,我也是没想到容姐姐会就这样去了,太可怜了。”五福抹着眼泪对着住在陈家斜对门的一个嫂子说。 只见她作一个小媳妇打扮,手里还挎了个竹篮子,一脸哀伤的说:“我就是想着来探望容姐姐,和她说说话,嫂子您也知道,姐姐她,命苦啊……” 那嫂子也抹了一把眼泪,骂道:“可不是命苦么。前头嫁的那个是个浑不吝的,还说什么读书人,啊呸!凡事计较也就算了,就连给娘家送个鸡蛋也要骂一番,这样的人家,要我说,早离早好。” “就是啊,还休了我容姐姐,姐姐她又不是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说没得生,这嫁过去也才三年。”五福继续引导,这都是案宗上看到的。 “啊呸!三年而已,多少人过门五年没生养?都是屁话。其实就是屠家那小子嫌弃容娘,找个借口就把人给休了。真是好笑,说容娘身上脏,睡不到一块去,有辱斯文。这长年累月都睡不到一块,哪来的孩子呀?石头蹦出来么。” 五福愣了下,道:“嫂子,这个身上脏是怎么?难道屠家说容姐姐红杏出墙么?” 那嫂子嗨了一声,说道:“怎么会,容娘是个好姑娘,她就是热得慌了,身上味道大点,难闻点。其实嘛,这在农家里也没啥的,多少人都难闻,就那屠家小子,读了两年书,就说自己是读书人,说啥有辱斯文。当初睡人家黄花闺女的时候,咋不说这话呢?” 五福嘴一抿,差点没笑,脑光却是有什么火花飞快闪过,神色一动,道:“嫂子是说,容姐姐身上有那狐臭味儿?” 不会吧?该是巧合吧? “你既然也认识,应该也知道啊。”那嫂子点点头,有些奇怪的看五福一眼。 “我就是不敢相信。”五福做出一个苦笑。 又寒暄了几句,五福这才做出一副不敢打扰作为伤心人的陈家,转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五福眼中闪过一丝怪异,还有丝丝兴奋,她找到这案子的共通点在哪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棺材仔 采花大盗案第一宗的受害人,暗娼,因为平时身上味道极大,所以平时花的银子最多的就是买花露往身上撒。 第二宗,黄花大闺女,小时候因为狐臭味儿大,被小伙伴骂成狐狸精,自小就自卑。 第三宗,也就是那个寡妇,同样也有这个。 还有第四,第五,以及五福亲眼所见的那个容娘,都有这个体味问题。 这就是共通点啊,为什么那采花大盗会专门挑有这个体味的女人下手呢? 五福慢慢的挪动前行,拎着竹篮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一点一点的梳理这条线。 会不会是本身凶手就有这个味儿,或者他在心理受创时,加害于他的那人就有这个味呢? 这倒是一时无法断定,不过这线,却是越来越清晰了。 心理阴暗的像老鼠一样的,躲在哪个旮旯臭水渠呢? “哎哎,你小心点,这都掉下来了。” “这胖子死沉的,娘的,老子就没拉过这么死沉的死尸。” 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一下子打断了五福的思维。 抬头看去,只见有两个穿着短褐的人推拉着一个木推车哼哧哼哧的走着,木车上面分明躺了一个人,不,死尸。 先不说那人明说的这是具尸体,就是现在看着,那人身上完完全全的盖着一张破席子,没声没息的,这也不能是往活人身上盖全一张破席吧? 五福站住,看过去。 “哎哟,这棺材仔怎么还不来,累死了。” “可不是,来了来了……呀,棺材仔,你是吃蜗牛大的不成,慢吞吞的。” 五福顺着那人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个子矮小穿着灰色短褐的男人从山坡上跑下来。 这就是那棺材仔吗? 五福看着那飞快跑到那拉尸体的两人跟前,对着他们点头哈腰说着好话,一副小人模样。 那扶着木推车走的人,一巴掌拍在那棺材仔头上,即便这样,那棺材仔也只是咧嘴笑着,不敢有半点不满。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棺材仔就随着那拉尸体一起往山坡上走。 兴许是五福看得太专注了,那棺材仔看了过来。 五福没来得及移开视线,瞬间和他对上,心猛地跳了一下。 只一眼,那棺材仔就移开了。 五福的心却砰砰直跳,低着头离开。 没走几步,她的脚步就停下了,眼睛看向那几人消失的方向,唇抿了起来。 做雇佣兵,眼神力是必须的,细节也不容忽视。 刚刚那棺材仔虽然只是和五福对视了一眼,可那一眼,阴鸷,冷厉,寒瘆。 这是长年累月处于阴暗才有的眼神,虽然只是短短一眼,却让人感受到压抑,喘不过气来。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以说是环境所致,但五福偏还从里面看到了危险…… 环境所致? 五福看过去,再看向前方不远的城门,她记得,城外不远就有一个义庄,就在这边吗? 忽然,五福又转过身,看向自己刚刚才走出来的小村庄,手指向小村庄,又指向城门,再指向义庄,画了一个三角形。 第二百四十九章 有美来侍 县衙,闻从瑞刚刚放下今年院试里准备参考的童生名单,揉了揉酸胀的额角。 一盏浓茶奉了上来,闻从瑞喝了一口,眉头皱了几下。 “什么茶,沏得这么浓。”闻从瑞看向一旁的小厮。 南山道:“大人,我看您精神有些短,特意沏得浓了点。” 闻从瑞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一眼手上的案宗,再看向旁边桌子坐着的师爷:“陈师爷,那狐狸面具的壮士,还没有消息?” 那天那人走后,他特意派人跟着了,却跟丢了。 陈师爷忙道:“大人,还不曾。”心中又腹诽,只怕那人就是个骗子,说不定就是采花大盗本人,早就跑了。 闻从瑞的眉头再度皱了一下,没再说话。 回到后堂,南山又给闻从瑞端来一盅汤,放下,取出青花小碗和汤勺,小心的舀出一碗汤,汤里有两条金黄的冬虫夏草。 “公子,趁热喝了吧,这阵子您瘦了不少。”南山把汤递了过去,恭声道。 闻从瑞接过放下,看了一眼微微笑道:“又是虫草?” 这些天他都喝多少回炖虫草汤了? “冬草夏草补身子,奴才还向家里去信再送点来。”南山一脸心疼地道:“其实公子要在地方当官,也该去江南这样的地方,江南养人。” 闻从瑞喝了一口汤,道:“这样的话以后也不用说了。我如今,是华阳县的父母官,这位置,少则三年,多则六年,是动不了的。再说那个,也无益。” “是。”南山拱手应下。 “只是,这边称手的人太少了,不知父亲安排的人何时能到。”闻从瑞接过帕子优雅的擦拭了一下嘴。 南山刚想回话,门外,就有人禀报说,京城来人。 “公子,许是家里的人到了。”南山欢喜的说。 闻从瑞点点头:“你去迎一迎吧,长途跋涉的,且让他们先歇一歇,梳洗一下再来拜见不迟。” 南山马上回道:“公子放心,奴才都会安排好的。” 看闻从瑞挥手,南山就走到门口,刚要走出去,就看到一穿着凤穿牡丹裙,瓜子脸,杏眼桃腮的美人快步走了过来。 南山愣了一下,随即回头说:“公子,兰书姐姐也来了。” 闻从瑞听了一怔,眉头轻皱。 那被称为兰书的女子快步走上前,也没马上进屋,先问了南山,然后才对里说:“兰书求见公子。” 得了闻从瑞一声进,她才走进去,在看到那个坐在厅堂桌子边,瘦了一大圈的人时,她的眼眶立即红了,疾步上前跪下:“兰书见过公子,公子,您瘦了。兰书来迟了。” 她抬起头,眼泪一颗颗的掉落下来,看着闻从瑞的眼神满是心疼和敬慕。 闻从瑞笑了笑:“你辛苦了,起来说话吧。” 南山见状,长吁了一口气,又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兰书姐姐来了,以后公子的起居饮食,可就更为精细,他也可以打个瞌睡了。 只不知,兰书姐姐带来了多少人,以后他也有口福了吧? 听着屋内细细的问话,南山笑着走了下去,今天天气真好。 第二百五十章 柳条打,去晦气 相比于人家喝口汤都有人小意侍候着,五福为了赚采花大盗案的赏金五百两银子,那是奔波劳碌,累得口干舌燥。 眼下,她又来到了城西贫民区的小茶棚。 “大娘,来壶茶,再给上两个肉包子呗。”五福坐下,冲着那茶棚大娘说。 “哎,来了。” 大娘爽利的先上了一壶茶,道:“包子有点凉了,得蒸一会。” “好。” 五福拎着茶壶,把茶倒在瓷碗里,咕噜咕噜的大灌了两口,吁出一口长气。 过了中秋,热辣的盛夏是过去了,可天气还是闷热得很,没法子,秋老虎犹在。 “热包子来了。”一笼包子放在了五福跟前,那大娘看了五福一眼,道:“喲,姑娘这两天也来过我们家茶棚呢。” 五福抓了一个包子,笑说:“大娘好记性,前天才来过呢。”今天是特意来的。 她啃了两口包子,故作郁闷的说:“大娘,我刚刚才从城外探亲回来,你猜我遇着谁了?” 市井小民最是喜好八卦,眼下茶棚并没有几个客人,这茶棚大娘就坐了下来,问:“咋了?遇谁了?” “我遇着那棺材仔了,去接的死尸,好像有人要拉去义庄。”五福一脸的晦气:“大娘你说,我咋这么倒霉?” “哎哟,这可不得了。”大娘瞬间跳了起来,赶到自己的茶棚,从墙上摘下两根插着的柳条,又来到五福这,不由非说的就在她的头身上轻打了几下。 五福捏着包子,嘴里还含着一口,见了这阵势,僵住了。 “散散散,这游魂野鬼,都散了,莫留恋人间,呸呸呸。”大娘捏着柳条,把五福从头到脚的扫了一遍,这才吁了口气,重新坐下。 “大,大娘?”五福愣愣的看着她,一副你这是何意? “傻丫头啊,你不知道,这棺材仔长年累月的守义庄,成天和死人呆在一起,身上不知沾了多少阴气,最是晦气不过。如今你不但迎头撞上,还撞上死人,当然得用柳条打一打,好叫那些孤魂野鬼都近不了身,你也不用怕了。”大娘一脸得意的道。 死人有啥好怕的,我还杀过人呢,五福在心里腹诽几句,可脸上还是一脸感激的道:“大娘,多谢你了。” 大娘嗨了一声:“你们还小不懂这个,平时多注意点就是了。” 五福点点头,又问:“大娘,那棺材仔一直都住在义庄么?那天你不是说看到他?怎么?” 大娘道:“他是住在义庄,但他在城里也有一处房子,就在鸡头巷那边,怕是回家吧?不过自从他娘死后,他婆娘也跑了,就很少见他回来,怕是成天住在义庄。” 不等五福说话,她又兀自吐槽:“依我看,反正他就一个人了,干脆完全搬去义庄好了,还回家做什么?闹得鸡头巷都有几分晦气。哼,还得从我这茶棚走过,没得晦气。” 五福眸子里精光一闪,婆娘跑了? “大娘,这棺材仔这么可怕,还有人嫁他呀?”五福眨巴着眼问。 又有一条线能对上她分析的,棺材仔这,是突破点吗? 第二百五十一章 棺材仔的过往 说起华阳县的棺材仔,很多人都认识,他大名李观,据说刚出生的时候,他爹李守义还想给他起名叫棺材,这是为何?也是因为棺材仔他爹是个守义庄的,和棺材打交道多,也没读过书,就起这个名字呗。 是棺材仔他娘不允,争执了许久,才起了个观字,大名李观。 可邻居旁人也是打小就叫李观做小棺材仔,因为他爹守义庄,世人觉得晦气,孩子觉得害怕,所以小时候他也没几个玩伴,人也自卑抑郁,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性子也就越发孤僻了。 棺材仔没读过书,他爹觉得守义庄的月银子多,到了九岁就带着棺材仔一起守,跟着他学着敛尸守义庄,也坐实了棺材仔这个名。 如此成年后,棺材仔他爹得病没了,他就顺理成章的接手了他爹的位置,成为李家第二个守义庄的人。 到了十八岁,他娘就托了媒人给他说亲,听到他是守义庄的,许多人都不敢嫁过来,可抵不住守义庄月银足,这些年李家节衣缩食的,也攒了不少银子,家底厚,聘礼足,就有人愿嫁了。 最后嫁给棺材仔的是一个细坑村姓张的姑娘,那张家姑娘生得也有几分颜色,白白净净的,细眉杏仁眼,棺材仔一眼就看中了。 据说李家给的聘礼银子就有五十两银子,那张氏嫁过来后,原本李家的日子还挺平静,但渐渐的,就不平静了。 棺材仔相貌平平,个子也小,还是守义庄的,哪里起眼了?而张氏生的好,不是因为聘礼银子足,她也不会嫁了棺材仔。 日子久了,张氏就逐渐不安分起来,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对棺材仔是各种的看不起,李家也成天听到吵闹声。 棺材仔虽不善言辞,却是个真正疼婆娘的,对她百般忍耐,就连棺材仔她娘也说,等生了孩子就好了。 说来也奇怪,张氏嫁过来三年,也没有生养,逐渐的,棺材仔她娘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对张氏也没那么多容忍。 而张氏,嚣张跋扈惯了,对李家母子习惯的顺从也是受惯了的,一下子对方不容忍了,非但没有低眉顺眼,还变本加厉起来,对棺材仔颐指气使,对李老太骂骂咧咧。 这还罢了,甚至有一天,邻里传出张氏趁着李老太病了,在家勾汉子,结果被李老太发现了。 李家的八卦,还有艳情,大家都注意着,李老太病得重没了,都说是张氏给气死的,而这还没出七七,张氏就跑了,大家都说她是跟着情夫跑了,反正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有说她出了城门的,有说在外地看见过她的,反正就没有在华阳县再看到张氏这个人。 而棺材仔成了孤家寡人,人更阴沉了,自己搬去了义庄,只隔三差五的回家一趟。 就是这样,他家也没遭过盗,不是因为家穷没人去,是没有人敢去,毕竟是守义庄的,晦气着哩。 五福听完茶棚大娘说的信息,脸上作一副唏嘘姿态,心里却像是油锅热开了似的,看来是有必要去一探李家或义庄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探李家 心中存了疑,五福就不会让这疑过夜,入了夜,她捯饬了下,戴了那张狐狸面具,穿了一身黑,跟只黑猫似的溜出了客栈。 走之前,她还不忘给在地上打地铺的六斤拉上被他踢开的薄被子。 虽然是秋老虎天气,可入了夜,却是更深露重,着凉了可就不好了。 五福轻盈的窜出客栈,在城中飞快地跑去城西,她早就摸清最便捷的路线了。 蹡蹡。 有更夫敲锣报时,已是亥时二更了,五福一阵风的过去,又躲开在街上巡逻的衙卫。 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的抱怨,看来采花大盗一天不捉,一天都不安宁,衙卫也不会得空。 五福摸到了棺材仔的家,利落的翻过矮墙,她无声无息的落在李家的院子。 李家此时,早已无人,周遭黑乎乎的,安静得有如鬼魅存在。 五福在院子里贴墙听了一会,确定这家里无人,这才掏出火折子,溜到正房门口,上面挂着一把锁。 这也难不倒五福,只见她掏出一根绣花针,在锁芯拨弄了几下,嘚的一声,锁开了。 轻轻的推开门,一阵阴凉的风就从屋内传了出来,五福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要不是她对鬼神什么的不感冒,还真觉得李家阴森得可怕。 火折子点着,她看了一圈,这正房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正中就有一张炕床,五福想到这估计是那李老太或者是棺材仔的房间,就有些腻味。 她视线扫了一圈,开始里里外外的翻了起来,不过一会,她就出来了。 正房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又去了东厢,这里有个梳妆的柜子,上面还有铜镜,想来这就是那张氏梳妆的地方。 五福来了兴致,开始在这屋翻找起来,等她来到床边,床尾有一块褐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刚想举灯去看,忽然外头远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声,在这安静的夜里特别刺耳。 五福吓了一跳,火折子掉在地上,一阵风吹来,火熄了,她站在黑暗当中。 风从打开的门卷了进来,阴森森的,带着寒意。 五福再次打了个寒颤,心里有些发毛,让她十分的不舒服和难受。 这屋子有些不对。 五福站在黑暗中,觉得那寒意不散,她也一动不动。 除了风,再没有别的。 但五福却觉得有些怪异,反正这屋子,就是让她觉得寒瘆。 她捡起地上的火折子,重新点亮,看到桌子上有一盏油灯,想了下,干脆点亮了那盏油灯。 油灯被她调得很暗,她在屋子里转了起来,也如正房一样,东翻西找。 床尾的那块褐色,她也蹲下来看了,把油灯靠近,看那完全干枯的颜色,她用手指沾了点口水,然后在那上头摸了摸,暗红在指尖涌现,嗅了嗅,带着腥气。 这是血啊。 五福皱眉,退后几步,看一看这床,忽然又蹲下,摸一下床的柱角,再比划另一个痕迹。 这床,移过位置呢。 五福低下身子,把灯移向床底看进去,看到地砖缝隙时,愣了一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床底埋尸 夜深人静,烛火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那点暗光,在没有半点人气的李家,衍生出一点鬼魅的氛围。 五福趴在地上,看了看自己跟前的地砖,再看着床底下的那明显松动的地砖缝隙,唇抿了一下。 要抠吗?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直觉告诉她,此时应该离开,不然那地下的秘密,会叫她憋闷的。 但五福却偏偏是那只九命怪猫,明明知道里头有秘密,不看一眼,大概睡不着觉了。 如此,她把油灯放在床底下,自己双手肘撑在地上,往里再趴进了点。 到了那地砖跟前,她匍匐在地,手伸了过去,把那地砖揭了起来,轻而易举的,毫不费力。 五福并不觉得奇怪,早在看到缝隙时,她就料想到了。 她连续揭了两块,地砖下,铺着沙泥,有一丝霉臭味儿,若有若无的钻进了鼻尖。 “妈的!”五福不知怎的骂了一句。 她伸手去拨上面沙泥,片刻,她低叫一声:“卧槽!” 咚! 下意识地想起来,头却撞到了床底的木板,五福哎哟一声,摸着头顶退了出来,坐在地上。 呲着牙揉了揉被撞的头,她又再次低下身子去,看一眼被自己的扒开泥土的小洞,那里面,是一只手掌白骨。 想也知道这床底下的秘密是什么了。 虽有点心里准备,但五福还是有点郁闷的,这特么又不是在演恐怖片,床下埋尸这玩意她都遇上了? “别人穿越言情,你穿越破案啊。”五福自言自语的吐槽一声。 她朝着床底双手合十,喃喃的念道:“你好歹再等等,最迟后天,你就能见天日了。”她得先再确定一点信息,才能把这秘密报给那闻四,不然打草惊蛇,可就是竹篮打水了。 说完,她重新拨上了泥土,把地砖恢复原貌,然后出了这个东厢,转道其它。 整个李家都被五福给转了一圈,除了东厢,再没有其它发现。 假如棺材仔就是她分析中的那个采花大盗,那么除了床底下的秘密,其它的罪恶,估计也不会在这个家里进行,毕竟这是他的家,而比起家里,他也有更适合犯罪的地方。 至于那床下的尸体是谁的,除却那跟人跑了的张氏,五福实在想不到会是谁。 而这张氏,会是导致棺材仔连环犯案的因素吗? 五福觉得很有可能,毕竟自己所分析的,有好几条都对上了。 棺材仔,很符合她心中所画的犯罪人画像。 只是现在,城中早已关城门,要去探义庄,是不太可能了,只能明天了。 义庄,会是她认为的,是棺材仔的秘密场地吗? 五福有些期待,隐隐的,像是看到了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向她飞来。 这要是别人在场看到,估计得要用力吐槽几分了,别的女子别说一人夜探人家,见到死人骨头,估计得疯,再不济也要去报官。 可五福呢,见到也就跟没见到似的,还能跟没事人似的,重新掩回去,继而抛之脑后,只等一网打尽,也是忍得。 更过分的是,她还想起银子来,真不得不说一句,此女心可真大! 第二百五十四章 再探义庄 一夜睁眼到天亮。 六斤揉着眼起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姑娘正坐在床沿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禁吓了一跳。 “姑娘?您这么早就起了?”六斤爬了起来,道:“奴才服侍您梳洗吧。” 五福点头,道:“六斤,没意外的话,咱们今天或是明天就能回去了。” 六斤愣了下,眼睛大亮:“姑娘,那采花大盗捉住了?” “虽还没,亦不远矣。”五福笑了笑,打了个呵欠,吩咐道:“去打点水来,再叫早饭来吧。” “哎。” 五福麻利的洗漱吃过早饭,就要往城外奔去,既然已经在棺材仔家看到了那东西,她可没有什么非要等到晚上再行动的心思。 反正左右都是探,白天晚上都一样,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城外的义庄,盖在一座小山坡上,义庄靠山,周围杂草丛生,只有一条常走的路,光秃秃的,草都往两边倒。 借着一棵古树的遮掩,作了一番乔装打扮的五福戴着面具远远的看着那间义庄。 这间义庄也不知建了多久了,黑瓦白墙,那墙身已经变灰,爬满了青苔,显得极其破旧。 在义庄门口,挂着两个破烂的白灯笼,门匾上方,还挂了一个八卦图,以及贴了好几道黄符,那符上的图案五福不认得,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那种驱鬼辟邪之类的符咒了。 义庄建在山边,周围再无人烟,此时天色昏暗,有山风吹来,那对破烂的白灯笼在摇曳着,平添几分诡秘阴森。 五福摸了摸手臂,这还是白天呢,要是晚上来,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拍聊斋的最佳场地啊。 她看了一会,才悄无声息的摸了过去,站在柱子后听着里面的声音。 义庄西边上方,有炊烟寥寥升起,此时正是清晨,许是那棺材仔在生火做早饭呢。 五福飞快的进了义庄敞开的大门,一进去,就是一个大殿,正中有一个泥土道像披着道袍睥睨下方,案桌上供着香。而在下方,则是一排的木板棺材,而靠西,有些还没有棺材,就停放在木板桌子上,只用破席卷着,或用白布盖着。 而在桌子旁,又有一张小桌,上面整齐的摆着各种工具,五福走近一看,切刀,针线,钩子…… 这是仵作用来验尸的工具。 有风吹来,掀起白布一角,五福甚至看到那尸体死灰的脸,喉咙顿时有些难受。 腐臭的味道钻入鼻子,五福差点没吐出来,她绷住呼吸,双手合十对尸体拜了拜,然后拉开了白布。 这是一具男尸,许是解剖过,从胸口到腹部一条长长的缝线,缝得极齐整。 五福瞳孔微缩,想到案宗上的所说,每具女尸都有缝补过的痕迹,缝线整齐。 她重新拉上白布,捏着鼻子,从东边绕到后方。 殿堂后方,下了台阶,就是一间小木屋,西边传来剁剁的声音,也不知那边是不是厨房。 五福潜入小木屋,这里收拾得整齐,摆着一张木板床,床上被褥叠得整齐,床尾摆了两个箱笼,上面放了两件灰色衣裳。 这屋子,大概就是那棺材仔在义庄的住处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确认无疑 五福很快就确认了所在的屋子,确实是那棺材仔的住处,因为她看到了屋子一角摆放了一个神台,上面供奉了棺材仔父母的牌位。 想不到这棺材仔把父母的牌位都给移到这边来了,是方便日夜上香供奉吗? 五福在屋内看了一圈,这屋子并没太多杂物,可以说有什么东西那是一目了然。 她其实有点奇怪,假如这棺材仔就是那个采花大盗无疑,那么他割下的那些女尸的一部分,他用来做什么,又放在了哪里? 只要把这些找出来,基本就能确认那棺材仔的真正面目了吧? 五福没在这屋里多做逗留,一个能把父母牌位供奉在自己房里并且日夜上香的,不会把那些东西放置在这个房里。 不是说棺材仔自己害怕,而是他并不会让那几个冤魂打扰了父母的安宁,毕竟那几人都是枉死,且尸身不全,这可是投胎都不能的,可见怨气之深。 这么深的怨气,他会让父母去遭受吗? 不太可能。 所以五福看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很快就出了屋子。 义庄的建筑很少,除了这个住处,还有两间小屋,其中一间做了烟囱,应该是厨房,再不然就是停放棺材尸体的大殿。 五福重新回到大殿,绕着这殿里转了两圈,忽然把视线放在案桌上,那个香炉,比周围的位置都要干净得多嘛。 细节这东西,五福最不容易放过,她走了过去,抬头看一眼这泥塑像。 “道长,有怪莫怪,我只是为求真相。”五福拜了拜,然后把那香炉挪开。 一个凹下去的小洞呈现在眼前,里头是一块凸起的木头,五福眼睛一亮,用力的按了下去。 咯咯,隆隆隆。 有机关响起,只见案桌下有声音传来,不一会,案桌自动往左移,一个地洞入口出现在眼前。 五福左右看了看,摸了一下袖子里的胡蝶刀,抿着唇钻了进去。 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冲进鼻尖,带着浓烈的酒味,还有灰尘,五福站直身子,咳嗽两声,微微睁眼。 这只是一个地窖,低矮阴暗,可墙壁上,却挂着许多的工具,钩子,刀…… 再看墙角的一个木架子上,放了几个瓶罐,五福皱眉走近,借着光凑近一看。 “嗬,我去!” 她后退两步,这一排,都是玻璃瓶子,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泡着的,却是女子的乳…… 喉咙一阵翻滚,五福哇的一声,把早饭全吐了出来。 用手背擦了擦嘴,她打开其中一个玻璃灌,一阵酒味冲了出来,忙的盖上。 “妈的,这个变态!”五福又呕了一回,那混账,竟然把那些人的象征都泡了酒,果真是心理变态。 五福站住,数了数,一二三……七个。 想来,这除了其中的六个受害人,还有一个,不是那张氏,就是另外不知名的受害者。 “好看吗?” 一记阴森森的声音在五福耳边响起。 五福腾地转过身去,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站在地洞入口的台阶上,正笑看着她。 第二百五十六章 屁个替天行道 棺材仔一脸笑容的看着五福,这要是在平时,或者五福会认为这个笑容其实挺憨厚的,前提是,他手里别提着一把杀猪刀,而她身后,别是一排用女体部位泡的酒。 “我还以为是哪个朋友来了,原来不是,是个女人啊!”棺材仔笑着走下来,刀还刮过石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咦,认出她是女的? 五福看一眼自己,穿着都是男人装扮,胸部平平的,脸上不但戴着面具还化了妆,看来,天外有天呢! “我好歹也弄死这么几个女人了,对她们的身体最是了解不过,你是不是女的,我很清楚。”棺材仔像是看穿五福心中所想,又用刀尖指了指她的面具:“何不摘了这面具?反正你也走不出这里了,我迟早会看到你的样子。” 五福笑了,道:“你就是采花大盗。” 不是反问,而是陈问句。 棺材仔慢慢的走过来,五福脚步轻移,看着他走到那木架子前,粗大的手抚摸着那玻璃瓶子,像是隔着什么爱抚着一个女人似的,一脸享受爱怜。 妈的,这个死变态! 五福看得一阵恶寒,脖子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是采花,我只是替天行道。”棺材仔淡淡的说道:“这些人,都该死,不然的话,她们迟早有一天会害死其他人,会害得人家破人亡。” “张氏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的扭曲和残暴。 棺材仔腾地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死死的抿着唇。 “她,应该是你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吧?她对你做了什么,这么该死?”五福问,脚轻轻的移动,以占据对自己最有利的位置。 “她该死。”棺材仔恨声道:“我对她那么好,我娘对她那么好。她勾汉子不说,还毒死了我娘,她该死。”那和有体味的人又有什么关联? “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贱东西,她看不上我,和我欢好,逼着我舔她咯吱窝,她那么脏,那么臭,贱人,贱胚子……”棺材仔怒声大骂,还用刀背敲着那第一个玻璃瓶。 看吧,分析果然没出差错,五福嘴角冷勾了一下。 “所以,你觉得所有有狐臭的女人都是坏东西?杀了不说,还让她们尸身不全,你就不怕神灵三尺。”五福哼了一声。 “我怕?我怕就不会守义庄,天天和尸体在一起,我怕什么?”棺材仔哈哈大笑。 “你怕的。”五福摇摇头,道:“你若是不怕,就不会把她们镇在这道塑像下,不就是要镇住她们的怨气么?” 棺材仔脸色一变,死死的瞪着五福。 “你知道的太多了。”他桀桀一笑:“不过,你很快会后悔来到这里的,因为你会陪她们一起在这里永永远远的。” “我还以为会来个捕快,想不到来的是个女人,可惜了,聪明的女人命不长。” 五福也笑:“是么?”她腾地跃上前:“那就看看我能不能拿到这五百两赏金。” 五百两,还是少了,这么个大变态,赏金应该再高点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帮手? 五福跃上,想着一招制胜,可她没想到,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早有准备而来。 没等她扑到跟前,棺材仔就迎面撒来一把白色的粉末。 五福暗叫不好,生生的一个后空翻,脚尖连连转动,向后退到安全距离,衣袖掩着鼻子。 好个卑鄙无耻的狗东西。 她才堪堪站定,棺材仔已经提刀扑了过来,五福的右手一垂,袖子里蝴蝶刀滑落在手上,单手打开。 棺材仔提刀砍下,她身子往后一仰,避开那刀锋,右手同时一划。 “啊!” 锋利的刀划破棺材仔的手背,迅速冒出一条血线,他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可怖,瞪圆了眼再次举刀,另一手摸向腰后。 五福眼尖的看到,冷冷一笑,在他再次撒粉末的时候就钳住了那只手腕,另一捏着胡蝶刀的手把刀往上一抛,空出来的手就往他的腹部用力一拳。 “同一个招数,用不到第二次了。”五福轻呵一声,一拉一拨,身子灵活的绕到他的身后,手掌摊开,接着刚刚抛下的胡蝶刀,刀子在手中转了一个花儿,她用力的在他的手臂用力的划下,整串动作一气呵成。 哐当,棺材仔的刀掉落在地上。 他吃痛出声,五福却已经往他的膝盖窝用力一踢,棺材仔跪倒在地,面对着那一排玻璃瓶子。 “你就是跪一辈子,也赎不回你犯下的罪孽,你这变态。”五福揪着他的头发用力一扯,逼着他看着那一排玻璃瓶子。 棺材仔嘴角泌出血来,桀桀的笑出声来:“我就是死也赚了。” “还嘴硬。”五福把刀收起,双手拿捏住他的脖子,一扭。 棺材仔软软地倒下去,跟只蛤蟆似的趴在地上。 五福扭了扭手,呼出一口气,又扇了扇空气中还残余的粉末气味。 再看地上的人,她忍不住又一脚踹了过去,真想就这么扭断脖子算了。 但五百两啊,这人她得用来领赏金,死了可没活的好用,而且,她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她在地窖里的墙壁上,伸手去拿那挂着的绳子,准备把人捆起来。 忽然,身后方传来一阵劲风。 五福心中一惊,矮身避过。 这才避开,那第二道风就过来了,五福暗骂一声,身子像灵猴似的,脚尖往墙壁一踢借力,冲着向她攻击的来人攻去。 地窖地方小,五福没法施展,而来人的功夫,也是拳脚多,她也只得用拳脚,用的近身搏斗。 来人有些惊讶,眼中更是有些兴奋,和她一来一往的过起招来。 来回过招不过十来招,五福就觉得不对,这人不比过去的小喽啰,是真正的会武的好把手。 她眼角余光扫到地上的棺材仔,再看向和她过招的人,,一边暗骂,他娘的,这棺材仔还有帮手不成? 待看清来人的相貌时,五福愣了一下,怎么是他? 她这稍一停顿,瞬间被对方找到了破绽,一拳过来。 对招的时候,最忌讳分心,一旦分心,就是死地和失败,五福就是这样。 “胡蝶!”五福在拳风到鼻尖时大喊一声。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来抢食的 听到五福的一声大喊,来人拳头在五福的鼻尖唰地停下。 胡蝶有些愣神的看着她:“你认识我?” 没错,这来人就是阿九身边的那个侍卫胡蝶,五福吐出一口长气,娘的,差点吃了自己人的亏。 好吧,就算不是自己人,但好歹是认识的,就这样吃亏,那可真是冤死了。 “说,你谁啊?你怎么认识我?”胡蝶盯着跟前的狐狸小子,上下打量一眼,他不认识啊。 五福直起身子,看着他一脸你不说就不罢休的样子,想了想,把面具往上一推,露出自己的脸来。 若是闻从瑞在此,她大概是不会露脸的,可胡蝶,她不怕,或者是说,她不怕阿九知道她。 而再往深里说,她想阿九知道她在干什么,能干什么?毕竟她是要操旧业的人,而直觉的,她认为阿九知晓,也只有好无坏。 胡蝶歪着头看了下,摇头:“不认识。”又满脸兴奋地道:“小子,你刚刚是用的什么武功招式,有意思,咱们再来比划比划。” 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招式,他想和他打一打,一较高下。 五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这个傻大个,二百五。 “打毛线,你不累,我可嫌累。他,咦……”五福一指地上的棺材仔,人却不见了,余光看到他正要逃出地窖,连忙大喊:“快捉住他,这是采花大盗。” 她的话音才落,胡蝶手中就弹了一颗石子过去,也不知打中棺材仔什么地方,他轰然倒下。 五福松了一口气,五百两还在。 “他跑不了,来来,咱们再打。”胡蝶兴奋地摆开阵。 五福翻了个白眼,很想掰开他的脑子看他是不是傻。 “九爷派你来是来打架的吗?”五福看他那兴奋得忘形的样子,只怕他是忘了来意,只得搬出他的主子来提醒。 这人肯定不会平白无事出现在这,那么,是他的主子派来? 果然,听到九爷两字,胡蝶的脸就敛去了二百五的神色,眼中精光一闪:“你到底是谁?” 竟然还认识他家主子,他再次打量着五福。 五福有些得意,难道在这时代,自己那化妆技术都能瞒得过人? 却不知道,这里光线不好,胡蝶本就是面盲的人,才一时认不出。 “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她用了自己的声音。 一面之缘,胡蝶注视着她的脸,隐隐约约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可还没等他完全想起,五福就问:“你怎么在这?” “我自然是来捉采花大盗的。”胡蝶挺起胸膛,一脸得意的道:“我已经查出采花大盗是谁了,这可是我独自查出来的。” 五福听了,眸子闪个不停,她好歹查了几天,抽丝剥茧的这才逮住了人,想不到鸭子肉到嘴了,还没吞下去呢,却来了个要抢食的。 就凭刚刚对招,五福知道,她大概不是这傻大个的对手,真要打起来,只怕得不了好。 而当务之急,是先要报官领赏金。 五福想到这里,就道:“我比你来先一步,已经抓住他了。”她又指了指那排玻璃瓶子:“那些女尸的被割掉的部位,都被他这个杂碎给泡了酒。” 胡蝶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骂道:“卧槽他娘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坑傻大个 胡蝶一直在怒骂,五福摸了摸鼻子,挖了挖耳朵。 半晌,胡蝶的骂声才停了,又去把棺材仔拖出了地窖,狠狠地踹了他的腿几脚。 出了地窖,五福又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把刚刚在地窖里的压抑都吐出似的。 她心急那五百两赏金,眼珠子转了几转,笑着对胡蝶说:“胡蝶大哥,我刚刚都把他弄晕了,这混账还能跑,可见其狡猾。如今这里就只有咱们两人,你比我功夫好,就麻烦你先看管着他,可千万别让他跑了,还有这犯罪场所,我这就去报官。” 不坑了这傻大个,五百两赏金,只怕是要分点出去。 胡蝶倒不像她那么多心思,听到五福夸他,只觉得心中豪气万丈的,用力的拍了胸口几下,道:“你赶紧去,有我胡大爷在,这混账跑不了,放心吧。” 五福连忙恭维几句,飞快地下山去,可不能等这人反应过来啊。 胡蝶看着她走得飞快,再回头看一眼那死鱼一样的棺材仔,又踢了一脚过去:“混账东西!”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五福会一去不返,就连赏金,也跟着飞了。 县衙。 闻从瑞正和身边的师爷审阅着过往收上来的田地赋税,忽见有人飞跑前来。 “大人,大人,抓到采花大盗了。”衙差按着帽头,兴奋地大叫。 闻从瑞腾地站了起来:“人呢?” “这……” “人还在义庄。”一个声音传过来。 闻从瑞眉头皱了下,见那狐狸小子优哉游哉的走了进来。 “禀大人,在下幸不辱命,采花大盗已被在下伏法。”五福笑着一拱手道。 “此人何在?”闻从瑞看他身后,并没其他人。 “此人就是守义庄的棺材仔,已被在下压制住,派了人守着,大人请放心。在下还发现,几个受害人的其它残存的身体部位,就在义庄的地窖藏着。大人一去查看便知。”五福道。 闻从瑞立即对衙差吩咐:“速去点人,马上查封义庄。”竟是义庄的棺材仔吗? “是!”衙差大声应下,娘的,终于把那贼子给逮住了,可不用天天晚上没个好觉睡了。 闻从瑞整了整官服衣帽,正要随着出去,五福忙的拦着:“大人,这赏金?” “本官确认后自会给你。”闻从瑞说道。 五福心想,那时傻大个只怕会醒悟过来自己要被坑,便道:“大人若要现在兑现,在下还送大人一份礼物。” “什么?”闻从瑞看她一眼。 五福手指捻了捻,一副给钱我就说的意思。 闻从瑞气得要命,吩咐道:“取五百两银票来。” 很快的,师爷取了银票来,闻从瑞接过,刚要递给五福,又道:“你与我一道去义庄确认。” “在下遵命。” 闻从瑞这才把银票给了她,心里有几分别样的怒意。 五福看了五张银票,确认无误后,往怀里一揣,就拱手道:“大人,棺材仔并非只犯了六单案子。其妻张氏,并非百姓口中跟野汉子跑了,而是被棺材仔杀了,就埋尸在家中床底下。” 闻从瑞的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针般的厉光,垂在身侧的手,捏起拳头来,如是真的,那这真是一份礼物了。 第二百六十章 这狡猾的狐狸 已是上了六个人的命案,算是大案了,如今再追加一个,就成了七个,要是把犯人严审,说不准还能再挖出那查不出来的命案,而这,可都是政绩。 听了五福的话,闻从瑞当即点了一队衙差去西城那棺材仔的家,看是否如这狐狸小子所说,真有埋尸床底一说。 当下,一队人去了义庄,一队人去了西城,阵势之大,把整个华阳都轰动了。 老百姓看到衙差们气势汹汹的,都有些害怕,有胆大的,凭着一点子和某个衙差认识的交情,逮着问出了啥子事,结果得了话,像是那采花大盗找着了,犯人就是那棺材仔。 据说,那棺材仔还杀了他婆娘,就埋在李家里呢。 所有人都涌去了西城鸡头巷,直到李家被破门,挖出了张氏的尸体,不知道谁传出一句床底埋尸,全城哗然。 六斤扔下一个桃核,也跟着跑去西城看热闹。 西城茶棚处,那卖茶的大娘说得唾沫横飞:“早就知道那不是只好鸟,每每见着都觉得晦气得很,我就说嘛,婆娘偷汉,那有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婆娘了?果然就把人杀了。哎哟喂,得去青山寺拜拜才行喽。” 衙差们起出了张氏的白骨,便有人快马去给正去往义庄的闻从瑞报信。 闻从瑞听了那衙差的话,看了骑着高头大马的五福一眼,她冲他拱了拱手。 才上山坡,就有衙差白着脸冲下来对闻从瑞报信:“大人,小的们已把棺材仔伏法,土道塑像下,有个地窖,里面全是用烈酒泡的人体器官。” 闻从瑞脸色铁青,心里却又莫名的松了松。 只怕那棺材仔是凶手确认无误了。 义庄在前,有些衙差白着脸蹲在门口草丛干吐,门口,一个个的玻璃瓶子被人搬了出来,现出里面的东西,而那个棺材仔则是五花大绑的被人踩在地上。 闻从瑞顾不上五福,催马快步上前,五福也不走了,跳下马,把缰绳扔给其中一个衙差,背着手远远的看着。 事情到此为止,已没她什么事了,反正赏金已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五福转身快步离去。 闻从瑞看到胡蝶,问:“你是谁?” “我是来捉这采花大盗的,这混账就是了!”胡蝶踢了棺材仔一脚。 棺材仔早已醒来,听到这里,哈哈狂笑:“是我干的又如何,她们全都该死,全都是贱人。” 胡蝶一脚踢在他的嘴上:“叫你丫狂的。” 闻从瑞看了胡蝶一眼,吩咐身边的捕快:“把人押回大牢里,严加看管,即日提审。” “是。” 自有人把棺材仔给押了下去。 闻从瑞走到胡蝶跟前,上下打量了他:“这位侠士……” 胡蝶却是看了周围,怎么回事,那小子没回来吗? “大人,报官的人呢?”胡蝶忽觉不对,忙的问。 闻从瑞转身:“人在……”不见了。 胡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大人,赏金你可是给了?” 闻从瑞有些怪异,点了点头。 “卧槽他娘。这狡猾的狐狸!”胡蝶脚尖一点,几个飞跃,往山下奔去。 闻从瑞反应过来,这人已不见了,他的脸色可谓难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坚决不认账 看着一个两个的都跑了,闻从瑞表示很生气,连忙喊了人跟上去,他还欠这目击证人呢。 虽说现在基本可以定棺材仔的罪,因为就是他自己也认了罪,人是他杀的,可一个案子要结案,不光是犯人认罪就够了,还需要各个目击证人和证物等等的。 但如今,一个不知哪来的戴着狐狸面具的人把罪犯找出来后,就领着赏金走了。而另一个,更无厘头,压根不知是干什么的,就这么出现在罪案现场。 听着那人的话,大概是和那狐狸小子一伙的?只是狐狸把赏金私吞了把人给撇下了? 这两人,是黑吃黑么? 不管是什么,闻从瑞都觉得憋闷。 他也不觉得,自己派去的捕快会追上那人,那狐狸小子且不知深浅,啥时候溜的也不知。而这位侠士,几下跃动就不见了人,可见有轻功在身,区区小捕快怎会追得上? 闻从瑞深深觉得,要调几个护卫在身边跟着才可,要不然有点什么事,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幕僚也得带在身边。 他一甩袖子,先把这两人抛在脑后,江湖人士,最是不羁和桀骜不驯,难以掌控,他别废太多心思了。 当下他最重要的职责是把这案子结了,然后公布于众,再陈词上司,上折子,事情可多着呢。 …… 却说五福,回到客栈,把脸洗干净,再掏出那五百两银票看了又看,笑得眉眼弯弯。 不枉这几天辛苦奔波,还差点到最后被人抢食了,幸好最后是有惊无险。 五福躺在床上,再把自己和傻大个胡蝶的对话给仔细的推敲了一番,很好,她没有说出自己是谁。 而傻大个,许也是没认出她来,就算认出来了也无妨,反正她是不认账的。 钱已经到手了,她傻了才认账。 而且,就算要争,确实是她先逮到那采花大盗的,凡事讲先来后到嘛。 再看傻大个的主子九爷,一看就是有钱人,有风度的人,应该输得起,不会硬逼着她分银子吧? “姑娘,您回来了?”六斤从外回来,看到五福时十分高兴。 “嗯。你跑哪去了?” “奴才刚刚去西城瞧热闹去了,姑娘,外面都说那采花大盗捉到了?”六斤眼睛晶亮的看着她,一副好奇的面子。 五福点头:“捉到了。” “那姑娘,是您……”六斤眼睛大亮,却又住了嘴,此地也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姑娘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本事呢。 “捉到就好了,那样穷凶恶极的人渣,就该处以极刑。”他转了话题,问:“姑娘,我们可是要回家去了?” 知道隔墙有耳了,五福很是欣慰,小小年纪,有这警醒也是难得。 “你收拾一下,咱们去买点东西,雇个马车回家吧。”五福本就打算着事情一结束就回家,如今看到胡蝶,就更要赶紧走了。 可不能等人找上来啊,五百两,她一个钱都舍不得分出去。 咳咳,不是她怕了那傻大个,而是离家多日母担忧,她是怕母亲担心而已,对,就是这样没错。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技不如人 五福主仆俩兴致勃勃的退了房,先把行李寄存在客栈处,然后就先去银庄兑散了一百两的银票,五十两的银票子,以及一些碎银和铜板,方便结账。 杂货铺子是要去一趟的,带点吃食回去,还有天气已入秋了,再扯点粗布买点棉花,也该把冬衣给准备起来了。 五福还去了首饰铺子,她自己不喜欢置办首饰,可喜欢看,毕竟也接触这一块的,尤其是玉饰。高兴起来,又买了点漂亮的银饰,准备给周氏和红玉一人一个。 她是高兴了,而被她坑了的傻大个胡蝶正怒容满脸的跟自己的主子九爷告状。 “那只狡猾的狐狸,真是太奸狡了,我看他就是怕我得了赏金,所以才叫我守着人。然后他去报官,顺便把赏金给领了。”胡蝶一脸愤愤地道:“太狡猾了,小小年纪,怎的如此奸诈狡猾?” 五福的行径让胡蝶很是看不上和愤怒,觉得自己被骗了,还是被个不如他的小子骗了。 太狡猾了! 他这些天,为了这采花大盗,单人匹马的,做了多少的工作,好容易给捉到了人,竟然被截胡了! 简直可恶! 阿九和原野,以及苏落,都一脸错愕的看着胡蝶。 “所以,你这是被人耍了?给人截了胡?”苏落错愕的问。 原野冷笑:“应该是说,他被黑吃黑了。” “我,就是被骗了,是那人太奸狡了!”胡蝶涨红着脸叫着。 阿九冷哼:“你不如说,是你技不如人?” 胡蝶脸色微变,跪了下来。 阿九面无表情的,头隐隐有些作痛,感觉出来后,身边的人的作战力都降低了不少。 如今,一个不知哪来的,都能把胡蝶给耍了。 胡蝶的功夫他不怀疑,可这智商,实在是堪忧,对方并没存歹意算是他走运。可换个角度看事,若是对方是哪个细作,胡蝶岂不是中招了? 一个人中招,牵连的就不只是一人,牵一发动全身,胡蝶这警惕性低成这样,会连累多少人? 胡蝶不蠢,看到阿九的表情,就知自己的错大了。 原野和苏落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胡蝶跟他们的人,如今被人如此戏耍,那跟打他们的脸又有什么两样? 但他们也知道,都是胡蝶自己警惕性低,就这么输了,其实也怪不得别人,毕竟这也算是博弈一场了。 “爷……”胡蝶嗫嗫着唇。 阿九虚虚的托了托手,揉着额角,问:“你说他认识你?也认得我?” 胡蝶站了起来,道:“是的。若不如此,我也不会信了他去。”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别找借口。”阿九淡道。 胡蝶讪讪:“是。” “那人是谁?仔细说说。” “我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他个子……”胡蝶说着五福的特征,又说起她的武功招式:“那招式奇怪得很,也不知是哪个派系的。” 阿九却是脸色古怪,看着他问:“你确定是个小子?” 胡蝶点头,是啊,是小子没错。 “本王总算知道你输在哪了!”阿九冷笑:“你眼瞎!” 什么小子,分明是个姑娘!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上门堵人 五福一心想避开那傻大个,买好了东西就赶紧跑,奈何人家也不真傻,这不,就堵上门来了。 “姑娘,是那九爷呢。”六斤抱着大包小包的,看到坐在客栈厅堂的人时,眼睛亮了几分。 “看见了!” 五福叹了一口气,我家这个傻六斤哟,看不到人家那阵势么,敌众我寡,讨不了好,瞧人家前前后后的,人比之前看着更多。 “哟,姑娘你们可回来了,这几位爷等你们许久了。”客栈老板眼尖,看到门口的五福主仆,忙的叫一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阿九看到五福时,嘴角勾了勾,微微点头。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五福走进客栈门,那脸上云淡风轻的表情,却莫名的让阿九想笑。 他想起胡蝶所说的,就是她捉了那采花大盗吗? 从头一天她进城看到时到现在,也不过五天时间,她就把人给找到且抓住了? 凭的还是单人匹马。 而胡蝶呢? 阿九看了站在身边死死盯着五福的胡蝶,目光不善。 哼,一个未及笄的小丫头都能把他这傻大个给碾压了,越活越回去,回头得向胡叔告状才行,把他回炉再造。 胡蝶倒没注意自家主子那吃人的眼神,他就盯着五福看,这丫头看着好面熟啊。 来之前,阿九并没对胡蝶说明他口中的小子是谁,胡蝶看他不谈这事,就只能暗暗生闷。 如今看到五福,他倒是有几分怪异。 待五福走近,胡蝶猛地瞪大眼,指着她:“你,你这只狐狸……” 听听,这语气,好像是哪个吃醋的娘子相公似的,骂人家狐狸精! 阿九重重的咳嗽一声,睃他一眼。 “爷,她,她就是那只……。”狐狸,胡蝶在阿九的目光下的收了声,再看五福,很是有些不敢置信和受伤。 怎么狐狸小子变成女的了! 所以,她一直是女的,只是自己没发现? 胡蝶有些懊恼,上上下下的打量五福,确实是女人无疑,这么说,他堂堂胡蝶,被一个女人耍了? 不,是输给了一个女人? 难怪,女人基本都是狐狸,个打个的狡猾,是老虎,哼。胡蝶有些愤愤,可在主子的目光下,却不敢多言,他也不是分不清场合的人。 只是,这女人…… 哦,是那个村子的那个死丫头,狮子开大口的那个。 五福无视胡蝶那追讨的目光,也不理他受伤的小心灵,随着原野来到阿九的桌子前。 “之前遣了人来请你喝茶,你家小厮说你有事儿办。今儿正巧路过,眼看着就是午时了,我在鸿福楼订了一席酒,五姑娘可赏面一道前往?”阿九端着茶,笑着对五福举了举杯。 五福挑了挑眉,笑着应:“好哇,只要不是鸿门宴。” 噗。 阿九差点喷了,看向五福光哭笑不得,道:“你,想多了。” 五福耸了耸肩,自顾自的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瞥了一眼胡蝶,道:“九爷,您这做派,容不得我不想多。” “哦?若真是鸿门宴呢?” “只要师出有名,算你赢。”五福举了举杯。 阿九眉一挑,眼中闪过星般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五福装傻 五福两次来华阳县城,也不曾去过这号称第一的鸿福楼,如今托了阿九的福,第一次来光顾,果然装横得极具特色,很是有格调。 他们所在的雅间,也是挂了字画盘景,临街,从窗口看出去,就是整个华阳县的中轴线,最热闹的东阳大街,再往远点看,能看到两岸种植了柳树的河道。 “还不知你喜欢什么茶?普洱,大红袍,老君眉,雨前明前?”阿九询问着五福的喜好。 五福从街面收回视线,道:“我都不挑,不过,有好的就不喝差的。” 这是什么论调? “那就来一壶乌龙?”阿九笑着说:“如今天已入秋,气候干燥,余热未消,喝青茶最好,能生津解燥。” 五福一听,就知道人家讲究,遂点头:“客随主便。” 阿九就看了原野一眼。 原野立即下去安排。 六斤一直看着,心中暗暗佩服,这种默契,得要多久才能达到,他得学着点。 想到这,就挺直了腰背,注意着他家姑娘的动静。 阿九看到他,就看着五福说:“之前请你,你家小厮说你有事儿办,如今事情办妥了?” 五福道:“都妥了,正准备家去,倒没想到,你也在华阳县?” “我是出来游玩的,正巧有个小厮也要赶过来,干脆就在此停留了。”阿九接过原野奉上来的茶,亲自给五福斟了一杯,道:“试一试这茶,福建那边产的,据说还是贡品。” 五福端起喝一口,烫得她连连吐舌。 阿九哭笑不得:“慢点,不用急。” “好喝!”烫死了。 阿九递了一个蜜柑给她。 五福很顺手的接过,半点尴尬都没有,把雅间的人看得只瞪眼。 胡蝶忍不住了,抢在阿九面前诘问:“你,狐狸小子,独吞了采花大盗的那五百两赏金了?” 五福刚把一片蜜柑放进嘴里,闻言看了阿九一眼,见他低垂着眉眼斟茶,仿似没听见这诘问,便也明了,人家也授意呢。 她把蜜柑吞下去,装傻:“侍卫大哥这是什么话?什么五百两赏金?” 胡蝶气极,指着她道:“你还装傻。让我守着那棺材仔,自己去报官领赏,好狡猾,狐狸精啊你!” “胡蝶!”阿九叱喝。 胡蝶脸色微变,嘴唇嗫嗫。 “是我管教不力,纵下口出狂言。”阿九冲着五福拱拱手:“我向你赔礼。” “爷……”胡蝶惶恐不已。 阿九看着他道:“是你技不如人,就别再愤愤不平,吃一蛰长一智,买个教训。你要再这样,我也不敢再用你,让胡叔领你回去。” 胡蝶吓得脸都白了,想也不想的就跪下了。 阿九不看他,自顾自的喝茶。 胡蝶明白过来,对五福拱手,很是不甘不愿的道歉:“姑娘,是在下失言,请原谅则个。” 五福看看他,又看看阿九,这是让自己表态么?还是做戏? 不管怎样,人家都道歉了,五福也不会揪着不放,故作大方的挥挥手道:“你言重了,你家九爷说得对,吃一蛰长一智,以后你的人生会告诉你,所有的亏都不是白吃的。我再赠你一句,吃亏是福。” 胡蝶听了,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却还得咬牙领情。 第二百六十五章 点拨几句 胡蝶灰头土脸的被苏落拽到门外,心中郁郁。 “今儿是爷做主请客,你越距诘问就罢了,还敢口吐狂言,这不是让爷没脸么?外人看了,还不得在心中说爷驭下不行?你还说什么狐狸精,人家一个小姑娘,能当得住你这骂?”苏落小声轻斥。 胡蝶嘴上嗫嗫,道:“我也不是在骂她,是说她狡猾而已。” 苏落轻哼:“狡猾又如何?兵不厌诈没听过?爷也说的对,是你技不如人。听说这才五天,人家一个姑娘,就把人给找出来了,你呢?” 胡蝶不服,道:“我只是中途被耽搁了。” “反正你慢了一步就是慢了,人家是真抢在你面前先找得人,赏金也要得理所当然啊。”苏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晓得你不是为了那五百两,就是气她气耍你,做男人不能这么小家子气。” “谁说我不在意,这可都是老婆本。你瞧着,等会爷肯定扣我半年月俸。” 苏落似笑非笑的道:“你还靠那月俸过日子?” 胡蝶瞪眼。 “这次,虽然是被气耍,心气不平,但胡蝶,吃一蛰长一智的,你也吸取下教训。这次只是外头的事,于咱没损失。可若是咱们自己的任务,你这样被人骗耍了,损失的,可不就是五百两了,或者是许多兄弟的命。”苏落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大意失荆州,咱们可一点轻忽都要不得。” 胡蝶脸色一凛,随即双肩耸拉下来:“我明白了。” 苏落道:“这次出来,咱们的作战能力,都让爷不满,回去可有的是苦头吃。” 胡蝶顿时觉得牙痛。 他透过门缝看向里面说笑的五福,又道:“你说,这死丫头才多大点,咋这么狡猾呢?” 苏落也看过去,看到的却是爷的笑脸,道:“有些人就是智近乎妖。”也不知是说自家主子还是谁了。 胡蝶轻嗤一声。 …… 阿九天南地北的和五福各种瞎聊,她倒是都接的上,他笑着道:“你见识倒不像一般农户女。” 见识多广,哪里是足不出户的农家女能有的,如今还能破案,越接触就越发现秘密多多,真是有意思。 五福心中一跳,却笑:“我聪明啊!” “确实。那你是怎么把这采花大盗给找出来的?胡蝶为了这事,在外跑了快十天,临到头了还被你截胡了,我很好奇。” 五福看过去,和他的视线对视着。 阿九半晌失笑:“你大可以放心,我这不是护短,为了那五百两要跟你讨说法。这点,我还输得起。” 五福扬眉,道:“便是你护短,也是师出无名。两军对阵,讲的是谁先更占优势,捷足先登懂不?” 这是认了,她就是那狐狸小子。 阿九笑起来,道:“所以我说他技不如人,无话可说。”五福啜了一口茶,贡品就是贡品,茶汤醇香,口齿留香,不禁笑:“好茶!” 阿九又给她续了一杯,才道:“看在这茶份上,你随便点拨几句,省得他不知天高地厚。” 五福看着他,眼底深处眸光沉沉。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大方套话 五福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九爷会这么放得低身段,自己人被打脸,他还能开口求点拨。 该说他平易近人呢,还是说能屈能伸呢? 不管是哪一点,阿九这作派,都大大的取悦了五福。 “其实也是侥幸而已。”五福耸耸肩,见阿九一副认真的模样,就咳了两声,道:“好吧,我研究过这案犯的犯罪心理,再从细节推敲,一点一点的就琢磨出来了。” “说说?” 五福本不想多说,不过看在他如此诚心请教的份上,说说也无妨。 她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几张纸,递了过去,那是她写下来的细节和共通点。 阿九接过,看一眼那字,嘴角抽了抽。 字,可真丑。 “这字……”他再看向五福,她却一脸的理所当然,并没觉得自己的字有多难看,便笑道:“还挺别致。” 好吧,这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总有优点缺点。 五福坦言:“我字写不好。” 阿九轻笑,看下去,不大会,就有些惊讶,虽然有些字符他看不太明白,可这纪录,好详细。 “很详细吧?”五福有些得意,道:“我特意去找县令大人寻了这个案宗纪录看,这才能把细节默写下来推敲,再一个个受害人走访……” 她把自己怎么破的这个案说了一遍,阿九总算也明白她所说的,侥幸所为何。 一般衙门的案宗,怎会让你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查阅,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所为何事? 只能说,这闻四太急于破案,不然他肯定不能这么向外人公开案宗资料,若是让御史知道了,那弹劾够他吃一壶的。 到底是年轻,沉不住气。 阿九腹诽了闻从瑞几句。 而正严审棺材仔的闻从瑞,则是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你这分析,还挺中肯的。”阿九真心的夸一句。 当然了,我学过的嘛。 五福有些小得意,下巴都抬了抬。 阿九抿唇忍着笑,可那笑意,还是一点一点的染上了双眸。 五福自己是不知道,她如今这得意嚣张的小模样,还真有点狐狸的奸狡。 “我这属下,确实不如你。”阿九轻叹。 胡蝶这人功夫不错,心正,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属于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有时候,这也是一种缺点,因为不会变通。 “他对你忠心足矣。而且,他身上,总有些是别人没有的,不然你也不会用。”五福耸耸肩。 阿九愣了一下。 “总之,甘拜下风,就你这分析,大概都能当个女捕快了。”阿九笑言。 五福哈哈大笑:“过奖过奖,我这是侥幸哈。我对当捕快啥的,真没兴趣。” “想来,你还有其它的深藏不露的本事?”阿九试探。 他也不看她,像是闲聊一般,套话,那是光明正大的大方套话,反倒让人不好腹诽。 “谁晓得咧?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只要往死里压,就能被压榨出来。”五福似答非答。 正在此时,原野在门口报,菜上来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小二们捧着一盘盘的鱼贯而入。 第二百六十七章 阿九不满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饱喝足,五福看了看天色,就提出告辞。 “都这个点了,还要回村里?”阿九婉言相劝:“这回去的路也不近,你一个姑娘,身边也只带了个小厮,不安全。还是明天一早再回去吧。” 五福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九爷,你今年贵庚了?” 阿九一怔,眼睛眨了两下,回道:“刚及弱冠。” 五福笑起来:“弱冠啊。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古稀之年呢!” 这什么意思? 她目露狡黠之色,阿九失笑,耳际有点发烫,这是嫌他长气啰嗦么? 在一边的胡蝶暗暗瞪了五福两眼,小狐狸,连他家爷都敢调戏上来了。 “九爷,雇辆马车走一趟,这几十里路也不算远,天黑之前总能到家了。至于安全问题,难道九爷认为,我没有自保的能力?”五福挑着眉一脸自信地说。 阿九想起和她初遇的情景,还有她凭自个就能捉到那采花大盗,就是胡蝶都说她武功招式古怪,自是与一般的纤弱女子不同。 “既如此,我也不阻拦姑娘的脚步。”阿九拱手道:“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五福屈膝还了一礼,招上拿着打包的菜的六斤,主仆俩一前一后的走了。 隐隐的,还传来两人的对话。 “姑娘,怎么还打包呢?你不知道,原野大哥看着我时,我都不好意思。”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粒粒皆辛苦。”五福一敲他的头:“快走,再磨叽天要黑了。” “爷?”原野上前。 “回吧。”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阿九转身,上了等候在一边的马车。 两方背道而行。 待回到临时落脚的宅子,阿九喝了一口青茶,再看向站在跟前噤声守候的胡蝶,哼了一声。 胡蝶脖子一缩,硬着头皮上前:“爷。” 阿九直接甩出五福给的那几张纸:“自己看看,看你输得冤不冤。” 胡蝶打开一看,叫:“这写的什么鬼字啊?比我的还难看……” 他的声音在阿九的注视下慢慢的低下去,讪讪的看起那些字样,越看,越是脸上难看。 阿九喝了半盏茶,看一眼屋中侍候的人,道:“知道人家是怎么破的案吗?” 他也没隐瞒,把五福的话说了一遍。 “细节,从细节推敲,我曾说过,哪怕再不起眼的人都不要忽视,你们可记在心里?”阿九看着几人,语带不满:“而近来的事,你们办的,可有一件是让我满意的?怪我太放纵你们。” 胡蝶等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也是该多吃几回亏才能长进,人家也没说错,吃亏是福,都下去好好反省吧。不得用,就回去受训,什么时候得用了,再出来当差。”阿九最后一句话,带着凛凛的寒意。 “是。” 胡蝶走到门口,又听到自家主子说:“扣半年月俸。”他就知道,这都是那狐狸害的。 胡蝶磨牙,可看到手中的纸张,瞬间泄气,怏怏的说了一声是。 等出得门去,他和苏落对视一眼,均露出一个苦笑。 “爷说得对,我们确实该自我反省了。”苏落叹气。 胡蝶看着纸张那鬼画符的字迹,抿了一下唇。 第二百六十八章 收在麾下? 屋内安静下来,阿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年轻的脸有几分疲惫。 原野看得有些心痛,忍不住道:“王爷,实在是不成,就调了柳舟时山他们过来吧。” 柳州是爷身边几大侍卫中最沉稳的人,也是最年长的,能站得住事。 而时山,聪明又机智,举一反三,都是能得用的人。 有他们在身边,爷会轻省得多。 “我们出来了,柳舟在家里盯着,等同于我们的眼和耳朵,他出来了,我们就眼瞎耳聋了。”阿九叹道:“至于时山,去了五城军中,才刚立得住脚,抽离不得。” 原野不说话了。 正因为如此重要,才左右为难。 “说到底,出来以后,性子越见跳脱,也亏得是现在看出来了弊端,不然大事一出,身边的人不得用,本王就只等着挨打吧。”阿九自嘲的冷笑。 原野立即道:“王爷莫想得太多,空虚子大师也说了,您不疑多思多虑,否则……” 他脸色煞白,不敢说下去。 阿九冷哼:“那老秃驴,惯会说大话危言耸听,如今本王已及弱冠,怎不见本王横死了?” “王爷!”原野惊叫,噗通的跪了下来。 阿九抬抬手:“起来吧。” “还请王爷不要再说那种不吉利的话,不然,娘娘知晓也不会安心。”原野没起,只跪着请求。 “知道了。”阿九疲惫地说:“我怎敢在她老人家跟前说,也是在这里发泄几句罢了。也有两年未见母后了。” “王爷,最迟不过明年底,就能回家去了。”原野笑着说:“这次等小力回来,大概能知道空虚子大师可有禅机赠爷。” “但愿吧。” 阿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棵金桂,道:“不管是在哪,底下的人都给我掰正过来了,如回到家中,只会更难。” “放心吧,您也说了,多吃几回亏也该长进了。”原野斟了一杯茶递过去:“说起来,都是头一回跟着爷出来历练,经的事还少,都年轻着。” 阿九接过茶,苦笑道:“小野,我虽那般说,可也知道,生命只有一回,我怕的是,吃一回亏,就赔了命去。” 没有人的生命能重回第二次,还是一盘散沙不中用的话,迟早会出事丢了性命。 这样的事,在那吃人的地方,难道他还看得少吗? “所以,爷想收用那姑娘么?”原野半晌才试探问。 阿九把茶喷了出来:“什么收用?怎么说话的?” 原野递上帕子:“我看爷颇欣赏她。” “那丫头很聪明不是吗?才十四岁呢,假以时日,真不知她能走到哪一步!”阿九双眸光芒连闪。 原野道:“若真是个人才,爷想的话,收在麾下也可。” “再看看吧,人家也未必愿意跟着我。”阿九轻叹,那丫头是个桀骜不驯的。 原野腹诽,若是表明了身份,她会不愿意?这可是飞上枝头的机会。 “小野,你说,我真的很长气啰嗦么?”阿九又问:“你说本王是不是生的有点急相了?” 原野:“……” 说您不上心,又何必在意人家的话? 第二百六十九章 威名凶名 临近黄昏,马车进了窝子村口,平日来村子里连牛车都少见到,如今又出现一辆马车,自然让乡亲们探头张望,在看到坐在车辕上的那个漂亮小子时,都愣了一下。 这么漂亮的小子,可不就是前阵子因为他闹出打架祸事来的那个六斤么? “姑娘,进村了。”六斤掀起车帘,对车厢内报了一声。 五福打着呵欠从车厢坐起来,捶了捶被颠得酸痛的腰背,以后她要是置办马车,肯定得多加几条减震的弹簧,太颠了。 伸了个懒腰,五福坐在车厢内发了一会呆,才整了整有些散乱的辫子。 六斤在车辕外指着路,马车招摇的走过村子,引来不少人的注视。 “老大,是那小子呢。”车子经过榕树头,那里有几个半大小子或坐或蹲的在树底下叼着狗尾巴草玩儿。 被称为老大的豹子半睁眼,看到六斤时脸色微变,一拍身边提醒的人的头一下,骂道:“不就是小子一个,值得你大惊小怪。” “不就是跟老大说一声吗?”那小子揉着头讪笑。 豹子心里浑不是滋味,自从被五福胖揍一番,他这声威就降低了不少,可却没有半点办法,因为他打不过五福,更狠不过她。 而那一战后,五福的凶名大盛,别说是他豹子不敢轻易招惹,一些小子们更不敢去惹,生怕入了母老虎的眼,平白被咬。 五福听到声音,探出头来,看到豹子时,嘴角勾了勾,扬起手向他挥了两下以示打招呼。 豹子一愣,一副见鬼的模样的瞪着她,心口咚咚直跳,她她,这招手是几个意思? “老大,这死丫头是在挑衅你呢。”刚提醒豹子的那小子瞪眼道。 豹子又是一手拍过去:“放你娘的狗屁,你那只狗眼看见她挑衅我了?” 小子蹲到一边去,嘀咕道,不是挑衅,难道是友好的和你打招呼么? 豹子心里也是犹疑不定,摸不准五福这做派是个什么意思? 一时,也没心思再在这猫着,便站了起来:“散了散了,家去吃饭。” 他率先离去,其余人陆续也散去,那被打的小子逮着身边的一个人问:“你说,咱老大是不是被打老实了?”“胡说什么?” “不然咋这么好说话了,换了往日,早就打上去了。”“你知道什么,老大是那个啥……”小子想了老半天,道:“趋利避害,是这样说没错吧?” 最先被打的小子撇了撇嘴,果然一个个都傻了,还咬起笔杆子来了,哎,这是没法当小霸王了么?日子好没趣啊。 五福自不知自己威名大盛,马车停在家门口,听到声音的红玉跑出来,看到坐在车辕上的六斤时就往屋内大喊:“娘子,姑娘他们回来了。” 五福跳下马车,听着里面传来小跑声儿,嘴角勾了起来。 “五福,果真是你们回来了。”周氏走到门口,看到女儿时眼圈都红了。 她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抓住五福的手打了几下,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死丫头,再不回来,我就要找你去了。” 第二百七十章 闺女当家 周氏和女儿相依为命十数年,这还是头一次和五福分开这么久,也不怪她想念和担忧,毕竟五福年纪就那么点,几天没个消息,都以为她出什么事儿了。 一番劝慰,几人把马车内的东西都卸了下来,六斤则是给赶马车的车夫结了车钱。 红玉自一边瞧着,心中有些怪异,怎么这一趟出去,六斤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瞧这做派,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 把东西都搬到正屋里,五福看着东西在桌子上和地上都堆着,有些凌乱,再看屋子,更显得窄小。 他们家,屋子还是小了点,就拿住的来说,六斤来了后,红玉还是和她们母女挤在一个屋呢,虽说都是女的也没什么,可五福总觉得不自在。 看来得加建两间屋了,不然东西多起来,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方便,她自己也要单独一个屋子。 “怎的又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周氏看着一堆堆的东西,觉得有些肉痛,这一回回的,五福太能花银子了。 “眼看过些日子就要入冬了,就买了些棉花和布匹,咱们也得做几身冬衣过冬不是?”五福笑说,又从那一堆东西拿出一个小红盒子,打开,里面都是些银饰。 她挑了一只缕空的小银镯子出来,就把盒子都合上给周氏:“娘,这些首饰您平日里挑着戴吧。” 周氏打开一看,那闪亮的银色闪得眼睛都花了,顺手拿起一只雕花银钗,赞道:“这手工可真精巧了。” 五福不喜戴首饰,可挑首饰的眼光还是不差的,自然不会找了劣质的买,便是银饰,也是挑花式好看的,活泼又不失大方沉稳。 “五福,这大大小小的东西,得废多少银子呀?”周氏捏着盒子,又看一眼屋内的东西,有些疑虑,女儿这次出去,都干了些什么? 出发前,周氏要给五福银子,她也没要,只说自己身上有,周氏也没强求,她是知道五福所说不假的,虽然她不知道五福具体赚了多少银子,但肯定有存着。 周氏也没收缴,姑娘家的该存些体己银子,她明白,而且她也知道,这个家,五福比她当得要好,且看这几个月来的日子就知道了。 “娘,没废多少银子,这次去县城,我帮人办了个差事,得了笔赏金。也是因为这样,才回来得晚了。”五福笑着解释。 周氏张了张口,很想追问是什么差事,可看到五福的笑脸,她也没问下去,知道五福肯定不会说,这丫头就是这样,该说的,不该说的,她心里明白得很。 “那没出啥事吧?”她改了口。 五福点点头,还特意转了一圈:“这不是全须全尾的在您面前?” 周氏嗔笑,看着她明朗自信的笑容,眼神黯了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也是自己无能,才让女儿担起这养家的责任来。 别人是男人赚钱养家,自家却是闺女。 要是…… 周氏没想下去,只捏紧了手上的盒子,道:“从县里回来也累,你去歇着吧,东西我和红玉来收就好了。” 五福说了一声好。 第二百七十一章 耳报神打小报告 买回来的东西自有周氏拾掇归整,五福瞅着机会,把小红玉拉到门外去问话。 这可是她的小耳报神呢。 “这些天都有什么事,你一一和我说了。”五福问。 自之前五福说过她不在的话,就多留心点家里,来了什么人,有什么事儿,都记好了报她,红玉就留心着了。她先捡了外面的说:“姑娘,镇里百宝银楼的林掌柜来了一趟,只是姑娘不在,他就走了,留下了四色礼。” 呃,林掌柜来了? “林掌柜可是留了话?” 红玉点头:“说让姑娘回来后有空就去镇子走一趟呢。” 五福摸了摸鼻子,想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自己接了他的单子,至今都没交出货呢。 “还有别的事没?” “大舅太太来了两趟,这头一趟我听着说是大舅老爷要考秀才了,然后跟娘子借银子。”红玉回忆着说。 五福喔了一声,又要考才了? “只怕这回又是孙山。”五福一脸蔫儿坏的说。 红玉翻了个白眼,姑娘到底听没听到这重点在哪啊? “姑娘,她是来借银子的。” “哦?这考秀才还要交银子?”五福不太清楚这时代科举如何,她也从来没去研究过这些,问道:“要借多少?我娘给了?” 红玉冷哼:“开口就说要五十两呢。” 五十两? 五福眼睛瞪大,嘴角冷勾:“还真不怕风大呢。” “嗄?” “她这是当咱们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红玉抿嘴轻笑,就知道姑娘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确实是如此。娘子也没有借,不过后来包了一个红封给大舅太太,说是让大舅老爷讨个吉利。”红玉说道:“姑娘,娘子是避着我给的,所以我也不知道里头有多少银子?” “嗯,无妨。我娘手上并没有几个钱。”五福笑着说:“就算给个红封,估摸也是两个银壳子。” 知道周氏性子软,容易被哄,五福就不让她管钱,所以她娘手上有的,还没多少。 “就是两个银壳子我也觉得不值当。”红玉嘀咕,道:“大舅太太来了后,二舅太太也来了。姑娘,我隐隐听到二舅太太说,大舅老爷像是找老周太太要了许多银子,听说把家里的底子都搬空了。” 五福这才真正惊讶起来:“还有这样的事?” 红玉点点头:“我瞧着二舅太太抹眼泪呢。” “可听到是为何?” 红玉脸红了下,道:“我怕娘子说我做耳报神,也没好在场站着不动,没听到多少。” “没事儿,你年纪小,以后我没让你出去,你就一直在场侍候就是了。”五福鼓励道。 “嗯。我都听姑娘的。” 五福夸了她两句,又从袖子里掏出那只小银镯子递给她:“给,这次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姑娘,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红玉接过,满面惊喜,再瞧到那镯子花样精美,眼中更是欢喜。 “拿着吧,你以后好好当差,姑娘少不了你花戴。”五福揉乱她的丫髻,道:“自己存起来,以后好当嫁妆。” “姑娘惯会挤兑人。”红玉羞红了脸,跺跺脚跑进门去。 五福笑了笑,又想到她刚才的话,周学年干什么要把周家的底子给搬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分尊卑 红玉得了五福送的镯子,欢喜得当即就戴上了,还特意的把袖子都给撸上了一点,把整个镯子露出来。 六斤见了,再看她脸上明朗的笑,不禁也笑了:“红玉姐就这么喜欢这镯子?” 红玉点头,道:“六斤,我还是头一回得了这么漂亮的首饰呢?” 六斤拿起她的手看了下,也点头认同:“是挺漂亮的,不过姑娘做的耳坠子也不差。” 红玉摸了摸耳朵上的坠子,那也是五福给她的,不禁咧了嘴笑。 “六斤,这次去县城,怎么去了这么多天?姑娘都带着你去哪玩耍了?”红玉好奇的问。 六斤道:“哪是去玩的?” “不是玩,干什么了?”红玉的眼睛紧紧的瞪着他。 六斤心里一紧,顿时想起姑娘所说的,她这次出去所做的事,谁也不能说,包括家里人,省得她们担心。 姑娘这么说,六斤开始有点不明白,但后来想姑娘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用意,自己作为属下的,只听从就是了。 “哪有干什么?不过是替人办了一茬差事罢了。”六斤说得含糊。 他还以为红玉会追问,谁料她只是哦了一声。 六斤憋了半天,忍不住问:“你不问了?” “问了你会说?”红玉睃了他一眼。 六斤讪笑。 红玉把柴火捅进灶头里,坐在小凳子上说:“我虽然不晓得姑娘做了啥,但肯定不是什么歹事儿,姑娘要说,肯定会说,不说,也有她的用意。” 六斤讶然,想不到她还有这样的觉悟。 “我比你更早跟着姑娘呢。”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红玉哼了一声。 “说起来,红玉姐,你是怎么跟着姑娘的?我是被卖了的,你也是?” 红玉的手一顿,道:“我也是被卖的,不过,我是自己卖了自己。” “啊?” 红玉就把她怎么自卖自身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所以,你也是瞧见了姑娘的本事才跟着她?”六斤眼睛闪闪的。 “也算是吧。”红玉道:“我阿爷死之前也说了她来了就让我跟着她走,不然我护不住自个儿。” “你阿爷也是慧眼识人。”六斤叹了一声。 “就知道你会卖弄笔杆子。”红玉轻哼。 六斤呵呵笑了几声,道:“红玉姐,这次我跟着姑娘去县城,还见到了姑娘认识的一个九爷,人家那做派,真真是大家做派。” 红玉看向他。 “我就跟姑娘说,有些规矩,咱们也得立起来,不能仗着姑娘好说话,就乱了规矩,让人少瞧了姑娘。”六斤看着他。 “你说。” “比如尊卑。”六斤说道:“红玉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觉得,姑娘以后会走得越来越远,会越来越好的。像咱们这样跟着姑娘的人,也会越来越多。尊卑规矩,得立起来,奴才就是奴才,姑娘娘子,不,甭管娘子是经了什么,只当她没了夫婿,今后咱们得改口唤太太了,她们是我们正经的主子。” 红玉脸色微白,嘴唇嗫嚅着。 “但奴才也有高低之分,只要咱们能干能掌事,我相信姑娘不会待薄我们,也会是她跟前的第一人,你说呢?”六斤紧紧的看着红玉。 红玉愣愣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半晌道:“我明白了。” 六斤松了一口气,明白就好。 从今天起,六斤他们就改了口唤周氏为太太。 第二百七十三章 少年郎好生无礼 隔天,五福带着红玉前去镇子的百宝银楼,走到村子时,看到小舅周学礼正和小舅母拉拉扯扯的。 “姑娘,是小舅爷他们呢。”红玉背着个竹篓,轻声说。 五福走上前,朝着两人行了一个福礼:“小舅,小舅母。” “是五福呀,这是要去哪啊?”周学礼颇有些不自在。 梁氏则是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五福从县里回来了?” “是的。”五福这才看到她的眼角红红的,手上还挎了一只小包袱,就问:“小舅母这是去哪?” 这话问出,两人更是有些不自在。 “我娘家有些事儿,就想着回娘家一趟。”梁氏没看周学礼,只对五福告了一声。 “哦,我去镇子有点事,小舅,小舅母,我先行一步了。”五福没再攀话,对两人再度福了一个礼,就带着红玉走。 身后,传来梁氏低低的叱声:“相公,你不要再劝我,娘家,我是一定要回的。你大哥他……” 周学礼也不知说了什么,声音低得听不见。 五福听到那一点,是那周学年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了,要逼得弟媳回娘家去? 不过,于她何干? 带着红玉来到百宝银楼,金喜一见她就满面笑容,请她坐下,又急急的进后堂去请林掌柜。 “姑娘,你稍等等,我们家掌柜正在接待客人。”不一会,金喜就出来报话。 五福笑着点头:“这阵子可出了什么新的玉饰?” 金喜忙的把一盘新打的玉饰给拿出来让她点评。 一刻钟后,林掌柜陪着两个少年少女走了出来,在他们身后还跟了三个丫鬟嬷嬷。 五福转过头来,恰恰和那少年对上眼,那少年愣了一下,睁着大眼猛地盯着五福看。 五福有些愕然,心想少年郎都这么大胆无礼的么,盯着女子瞧。 她看到林掌柜时,点了一下头,说:“林掌柜,我进后堂去等,顺便去看看工匠们都忙活的什么。” “好,好,你先进去。一会我再找你说话去。”林掌柜挥挥手,又对那少年郎说:“公子,你们点的玉饰,一会我就派人送过去客栈。” 少年郎看着五福消失在后堂,就问:“掌柜的,刚刚那个姑娘是?” 林掌柜一愣,笑道:“哦,那也是我们银楼的匠师。” “如此年轻?她叫什么?”少年郎十分惊讶,这么年轻的匠师,在他们家也没有呢。 林掌柜笑而不语,心想哪有你一个男子大刺刺的问人家姑娘闺名的? 少年郎像是看出林掌柜所想,脸涨红了,张了张口,没说出什么来。 “哥,走啦,娘她们都久等了。”少女推了他一把。 少年郎只得说好,往前走去。 林掌柜送出门去,那少女带着丫鬟嬷嬷先行离开,少年郎似有不甘,又转身看向百宝银楼,歪头想了想,才抬脚离开。 林掌柜看到人都瞧不见了,这才回去银楼,先吩咐另一个伙计带着货去那少年郎所说的客栈结账,然后进了后堂。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套交情 林掌柜再回到后堂,五福正和朱子俊在说话,她手上还拿了一件金镶玉璎珞圈,正指着其中一处对他解说着什么,而朱子俊连连点头又恍然的样子。 林掌柜静候在旁,直到五福把那颈圈还给朱子俊,他才笑着上前:“可盼到你的出现了,到东厢喝茶?” 朱子俊先对他行了一礼,又对五福拱了拱手,随后离开。 五福随着林掌柜来到东厢坐下,接过他斟过来的茶,道:“林掌柜,便是我来了,只怕也要让您失望。” “还没做出来?”林掌柜闻言忙问。 五福点头:“近来事情颇多。” “这样啊,就是两小件都没有?”林掌柜似也想到她没完工,失望也就是一闪而过。 他也是盼着她的手工出品,所以才急了。 五福讪讪的:“真是对不住了。” “哪来的对不住,是我心急了。”林掌柜忙道:“我还听说你去了县里?” “是的。还没谢过您送来的四色礼。”五福啜了一口茶,起身行了一个福礼,又道:“对了,你们家四公子,现在可是华阳县的县令大人呢。” 林掌柜笑眯了眼,道:“是这样没错,老朽也没想到,公子会谋到这边的县令,也是巧了。” 帽峰镇是归华阳管的,而自家公子当了华阳县的县令,自家的生意可就不怕什么地痞流氓了,不过就冲着闻家的声威,一般有眼色的地痞流氓,都不敢招惹就是,除非遇着那不长眼的。 “你们家公子,今年多大了?我瞧着像是还没及冠的样子,都能当官大人了。” 林掌柜提到闻从瑞,眼里就跟太阳撞进了去一样,亮得很,道:“公子,今年十八了。” “十八就当县令大人了?那你们公子,很有能耐嘛。”五福挑着眉呵笑。 “那是自然的,我们家公子,可是个天才,也就是因为身体原因,不然我们家公子去年必定会拿个三个及第,而不是走家族的路子。”林掌柜一脸惋惜的说:“我们公子,都说是能进翰林院的人物呢!” “哦?” 林掌柜看五福那好奇的样子,一下子觉得自己说多了,就喝了一口茶,反问:“你去县里见到我们公子了?” “是的。”五福看他不愿多说,就道:“说来,我也算认识闻公子,不,该叫闻大人了。以后还得林掌柜多给我在大人跟前美言几句才好。” 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这老百姓,平素见个小史都算了不得了,见县令大人,那就更激动了,更莫说,还认识。 五福也是多口一句,并非真要套交情,这后台嘛,没有是没法子的事,可有嘛,那也比没有的好,毕竟这也是个讲皇权,讲权贵尊卑的世界。 “姑娘你快些把那些玉件给雕琢出来,我相信,咱们家大人也会对姑娘另眼相看的。”林掌柜呵呵地笑。 “林掌柜这是要给我一个枣子吃了。”五福故作为难,道:“也罢,我就紧着点,快快的赶出来吧。” “这敢情好!” 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百七十五章 有长女说教 帽峰镇上的碧山客栈,其中一间上等房里,传出一个妇人的咳嗽声。 “母亲,您可好些了?”一个体态纤细,眉目如画,气质温婉的女子带着端着药的丫鬟走进房来。 “不过是几声咳,哪值当婉儿你皱着个眉了?”妇人温和的笑了笑。 被称为婉儿的女子不过十三左右,可却十分沉稳,道:“父亲交代女儿了,要照顾好母亲您和弟妹。” 妇人拍了拍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婉儿微微一笑:“女儿不苦,我是家中长女,这原也是我该做的。” “我儿生的好,又如此懂事知礼,将来也不知得便宜了谁家小子去。”妇人摸了摸女儿肤若凝脂的小脸。 “母亲!”婉儿羞红了一张脸,嗔了一声。 “别羞,你今年也十三了,等回了京,母亲就给你说门好亲。”妇人笑着说道:“我儿,配得起京中的好儿郎。” “母亲,您再说,女儿可不依了。”婉儿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药,羞涩地转移了话题:“母亲,女儿侍奉您喝药?” “好。” 当下,当女儿的一勺一勺的给当娘的喂药,屋里母慈子孝,温情一片。 一碗药见底,婉儿又从丫鬟手中捧着的绿宝石珐琅宝盒子里取了一颗蜜饯递过去:“母亲喜欢的金丝枣儿。” 妇人张嘴咬着,小口的嚼过吞下,又接过她递过来的温水簌了口,再啜了一口温水,顿觉浑身通体舒畅,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婉儿又给她擦拭了一下嘴角,劝道:“母亲,先歇息一会吧?” “斌儿和娇儿还不曾回?”妇人看向门口。 话音才下,就听到门口传来少年的说话声,自有丫鬟在门口报说:“四少爷和六小姐回来了。” “母亲,我们回来了。” 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从外走进来,正是五福在银楼看到的那一对少男少女。 “母亲正病着,你们却去瞎逛,像什么样?”婉儿站起来,沉着脸呵斥那俩小的,端的是一副长姐派头。 娇儿道:“姐姐,我们问过母亲了。这不是要回京了,才想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买点什么,也省得她们少瞧了我们。” “胡说。都是亲亲的姐妹,有什么少瞧的?”婉儿依旧沉脸:“分明是你们贪玩。” 娇儿张了张口正欲辩解,妇人就道:“好了,婉儿,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这路上赶路劳累了。你们几个,天天拘着坐马车赶路,难得来了个镇子修整,让他们松乏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就别说他们了。” 娇儿听了,就笑嘻嘻的走到母亲身边,搂着她的手臂道:“还是母亲疼我们。”说着又小心的觑了长姐一眼。 “就是母亲惯着你们,才如此的野,等回了京,你们还如此,岂不让人说母亲没教养好我们姐弟几个?” 婉儿却不太认同,京中规矩最重,言行举止都要大方温婉才叫大家,他们不知礼数的话,受磋磨和叫人说闲话的,只会是教养他们的母亲罢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斌儿和娇儿脸色就微微变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有相似 俗话有云,养不教父之过,孩子的第一任老师是父母,这孩子长成什么样,就是父母教成什么样。一个孩子没礼数,就是做父母的没教好,立身不正。 而在这里,男主外女主内,教养儿女都是当家主母的分内事,这儿女礼数不好,那是要让人挑刺诟病的,连带着当主母的都要被说闲话,德行也遭受质疑。 婉儿这一番话,分明就是指责斌儿他们不孝,要让母亲引人诟病。 “母亲……”斌儿和娇儿两人骇得脸都白了。 妇人见状,既心疼又欣慰,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极好和孝顺的,这是心疼自己呢。 “好了好了,你姐姐是在逗你们玩呢。”妇人忙的安抚两个孩子,又对长女嗔怪地说:“婉儿,你莫再唬他们了,这次他们出去,也是先来请示过我的。” 见母亲都这么说了,婉儿就道:“下不为例。” “姐姐放心,以后我们不乱跑了。”斌儿连忙说,又看了小妹一眼,娇儿忙的也点头。 婉儿见此,心也微微的软了,板着的脸也柔和下来,道:“姐姐不是非要拘着你们。只是斌弟,京城不比云南,这些年我们一直在云南生活,规矩轻,可京城就不同,规矩重。一个不着意,我们就要被人挑刺儿。祖母也是最重规矩的人,你们也不想母亲难做吧?” 妇人自一边听着,心又酸又软。 “我们都听姐姐的。”娇儿吓得小脸白白的,靠在母亲怀里。 妇人就道:“你们就记得以后也要如此,要彼此互相扶持,因为你们都是嫡亲的姐弟妹,这世上再没有比你们亲的血脉了。” “是,母亲。” 婉儿也表态:“母亲,我会当好长姐的责任。” 妇人欣慰的点头,摸着小女儿的头顶,岔开了话题:“你们都买了什么东西回来了?不要买些特别贵重的,京中什么好东西没有?要买,就买一些逗趣的小玩意就更好了,比如一些土仪特产什么的。” 他们一家子,是随夫回京任职,只是夫君先走一步,他们在后头慢走而已。 “母亲,我们买了些土产,也在百宝银楼买了点小玩意。”娇儿回话说。 “百宝银楼在南岳亨负盛名,想来京城的款式更新颖才是,要买也该回京再买。”妇人听了就笑起来。 “母亲,女儿也是瞧上了两件小玩意,我还给母亲买了一个镯子。”娇儿搂着妇人的手臂撒娇:“母亲,京城好不好,家里呢?您和我们说说吧。” 正说着话,就有嬷嬷来报说百宝银楼的送来买下的首饰。 婉儿看母亲和小妹说起京中趣事和规矩,就走到门口交代她们做好结账收好。 等回过身,却见小弟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走过去,小声问:“怎么?在外头是不是闯祸了?” “没,没有。”斌儿连忙摇头,想了想,道:“大姐,我刚刚在那百宝银楼遇到一个姑娘,生的好像我们家大伯父呀。” 婉儿娥眉轻蹙:“人有相似,有什么奇怪的?”说着也凑到母亲身边去听她说的京中事。 斌儿则是嘀咕:“可是比大姐姐还要像呢。” …… 第二百七十七章 加盖个房 五福回到家中,就准备扎在雕琢里,不过在此前,她先和周氏商量加盖屋子的事。 “要再盖两间屋子?”周氏有些茫然,看了看自己的这个房子。 “娘不愿意?”五福看她有些惊愕的模样,不由道:“当然了,如果娘不想住在这里了,我们也可以去镇子买个宅子住。” 从前她赚的银子,租个房子可以手头轻松些,如今么,完全可以买个宅子,别说镇子了,就是在县城里,一两百两的小宅子也能买到吧? “不,不是,怎么就想加盖屋子了?”周氏摇了摇头。 五福道:“如今我们家里人多,住的地方少,不太方便,东西也没个地方放。” 这个倒是,周氏也觉得如今家里的东西多起来了,旁的不说,就是箱笼,也多了两个。 只是,加盖房子么,她也没想过这一点。 “如果娘同意了,我这就去找人来帮忙。”五福又道。 “但是,盖房子,要木材,我们可没有这些。” 五福闻言笑了:“娘只管放心,只要有银子,还能建不成房子么?” 周氏听了脸上有些赧然,手搓着手,没想起如今的五福,能赚银子。 “娘,或者,我们去村里买块宅基地建个新的?”五福想了下再度提议。 如今这个房子住太久了,还是当初老周家的旧房,不知修葺过多少回了,且近山边,偏僻,有啥事发生了,也来不及喊人帮忙。 当然了,五福最想的,还是到镇子或者县里去住,但她看周氏不像是愿意的样子,所以才提议在村里建。 村里嘛,到底是人的群居地,方便,有人气。 哪知,周氏一听这话,连连摆手:“不,不去村里,就在这里住也挺好的。安静。”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 她语气笃定又急切,可那眼神,却不是这样嘛,怎么看,怎么黯然。 周氏强笑着,扯了扯嘴角,躲闪着五福的眼睛。 不是她不愿意和人亲近,是有些人的嘴巴太毒太难听,她不想听到那些闲言碎语。 这个地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女儿也大了,何必还要去受人指指点点,凭生闲气? 倒不如眼不见为净,耳不听为清。 其实周氏这想法,颇有些让人无语,她们母女的事,谁不知道,指点什么的,就是不在眼前晃着,难道就不会说了? 五福道:“娘,哪我们搬去镇子,县城?” “搬去那些地方,人都不认识一个,哪有什么好?”周氏继续摇头。 这话真是有点自相矛盾了,一边说着在这住清静,一边说在县城不认识人,可在这边住,也不见她和几个人来往热络了。 不过五福也没拆穿她,就道:“那就加盖几间屋子。” 周氏点头说好,道:“既然地方不够住了,那就盖吧。村里的张发财他们兄弟长年都帮人干这手艺,人也好,娘去请他们帮忙?” 她愿意做事儿,五福哪有拦着的,当下就说:“这敢情好,我也答应了林掌柜要赶着把东西雕琢出来,那房子的事就托给娘了。” 被赋予大任,周氏眼睛的光都亮了,忙的点头应下。 第二百七十八章 雕琢不易 加盖房子的事交给了周氏,委派陪同的还有六斤,在五福看来,六斤年纪虽小,可却十分机灵,心中自有小九九,他陪着周氏一道,帮忙之余还能培养处事能力。 六斤知道五福用意,拍着胸膛说:“姑娘放心,奴才一定仔细办差。” “我看好你。”五福笑着点头,一头扎进了玉雕里去。 从林掌柜那边取来的一尊上品羊脂白玉,早已经被她按着形状分割出三块小件,其中一块,已经被雕出了雏形,那是一只莲花吊坠,最底层往外,一层花瓣已经被雕成,一片片,纹路清晰。 而再往里一层,则是微微半开的花瓣,又一层,是包着花苞的一层,就是这后面的,尚未完工。 家里并没有多余的房间,五福就用了六斤的房间,把工具都摆开,戴上自制的白布手套,一手拿着刻刀,一手捏着莲花吊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沉下心去雕琢。 雕琢,本就不是易事,每下一刀都必须倾注全部的专注力和心力,还讲究技术手艺。 所以,那每一刀,都带着雕琢人的心力和精气神,是他们给了本来平平无奇的石头生命力,是他们让那些石头有了玉魂。 也正是因为如此,雕琢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不是花个一天一夜就能雕琢出来,而是需要极多的时间和精力,这也是这么多天了,五福才雕出这么个雏形的原因。 这还是小件才这么快,要是要雕大件,倾一人之力,没个几年,就没法完工。 所以有些玉件之所以称为凡品,一来除了是玉石本身的珍贵,更多的是工艺,越是大师级,越是郑重对待自己的作品,倾注的心力也就越多。 而正是因为所费精力多,前世的五福,并不把雕琢作为主要经济来源,相比于用于赚钱,对于玉雕,她更多的是兴趣爱好,很纯粹的喜爱。 也正正是因为喜爱,她才会定下心去钻研学习,因为专注和专攻,才会成为一个高手。 可这也是有经济为前提的,她不缺钱,因为雇佣兵的收入来源为她保障了钱包的丰厚,生活有保障了,才会如此毫无顾忌不为生计的去钻研玉雕,也才会成功。 试想想,雕出一个玉雕花费时间那么多,她也要吃饭生活的,这久久出不了活,能有什么收入?没收入,她拿什么来生活? 别看五福看似什么都无所谓,但在前世,她所吃所用,有好的就不会要差的,所以生活质量一直都是杠杠的。 五福是个会享受的人,但享受是需要钱的,要发愁钱,她又如何能醉心雕琢其中? 面包都没有,谈什么梦想?那纯属瞎扯。 不愁收入,她才会在没有任务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关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雕琢,不受外界影响。 雕琢,也讲究匠心。 带了功利性的东西,始终带了点俗气。 玉有魂,才叫好器。 五福一刀一刀的刻画下去,眼中,除了这朵羊脂白玉莲花,再无其它。 任外喧闹,她自安然不动。 第二百七十九章 表哥表妹表上床 五福一旦投入在玉石雕琢中,就万事不管,除了必要时的生理解决,真正投入时,甚至吃喝都顾不上。 而被委以重任的周氏,则是带着六斤去村里找她口中所说的张发财兄弟商议建房子的时。 周氏带着六斤在村里明晃晃的走动,自然落入了许多人眼里,稍一打听,人家是要加盖房子,当下看他们的目光就又有些异样变化。 一天又一天,自五月以来,山边那个素来不起眼的小屋的变化,大家都看在眼里,甭管是为什么,人家日子是渐渐过得红火了呀,如今竟然都有能耐加盖房子了。 而那小屋里的主人,也就几个孤儿寡母而已,连个有担当的男人都没有,所以这能耐的变化,着实让人好生奇怪。 “周大军,你姑姑那姘头,是不是悄悄儿的回来了?我瞧着他们这日子,好得好生滋润嘛。” 平日里,跟随着豹头一起耍流氓当小混混的小子嬉笑着,推撞着周大军的手臂,冲着刚走过的周氏他们努了努嘴,话说得跟百年陈醋似的酸。 周大军脸色发黑,冷道:“黑牛,你是不是欠揍?”他最烦人家拿他姑姑的事说话,烦死了,晦气死了。 被称为黑牛的小子夸张的大叫:“哟哟,周大军发怒了,难道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了?” “闭嘴,不然我揍死你!”周大军抡了抡拳头,目光发狠的威胁。 “周大军,那你说他们家是得了啥宝贝?我听说,他们天天都吃肉呢!”另外一人也挤过来说:“我看你姑姑,也长得比以前年轻,还变漂亮了。” 这话,颇有几分下流意思,这明显是调戏嘛。 “对对,这么看着,大小都生的不错。”黑牛也嘿嘿的笑,无视周大军那发狠的眼神,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搂着他的肩膀,道:“周大军,你表妹五福,也长得很不错嘛,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我看,干脆你们成亲好了,聘礼都省了,说不定还能得到一大笔嫁妆。” “对对,便宜你小子了,反正你们也是表兄妹,表哥表妹表上床,哈哈!” 周大军被挤兑得满脸通红,大叫道:“谁要娶她,那只母老虎。” “母老虎也自有一番风情呀,说不准床上辣,花样百出。”黑牛贼下流笑说:“他们那个窝,大大小小的,说不定买一送三呢!” 带着别样意思的话,说得越发难听下流,周大军的脸黑沉黑沉的,好半晌冷笑道:“这话你们敢在母老虎跟前说吗?” 黑牛几人脸色一变,五福那天揍豹头的彪悍瞬间在眼前涌现。 开玩笑,在她面前说,还不得被揍死? 周大军见一句话就唬住他们,心中得意,道:“怕了吧,母老虎的雌威,你们也敢惹,哼。” 就是五福再漂亮,嫁妆再厚,他才不要娶她呢,他就喜欢那些温柔的姑娘,说话细声细气,好听。 至于五福?真不知她娘咋生的,明明姑姑也挺温和,就偏偏生个母老虎,哼。 第二百八十章 不知好歹 五福倒不知自己被人嫌弃了,要真听到这些话,只怕她会气笑出来,然后说一声,老娘感谢你嫌弃啊。 闲荡半天要回家的周大军遇着了自家姑姑周氏,看到她时,翻了个白眼,又用眼角去瞟她。 “大军。”周氏看到侄儿还是挺欢喜的,喊了一声。 周大军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六斤微微落后周氏一步,注意着周大军。 看到小辈,周氏习惯性的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糖递给周大军:“大军,拿回去和勇儿吃。” 周大军瞄了一眼,想也不想的就伸手拍掉:“谁稀罕几个糖,有银子咋不见你给我?” 他都几岁的人了,还吃糖,要笑掉人的大牙么? 周氏愕然的看着洒落在地上的糖,再看向周大军,笑容僵在嘴角。 六斤则是气得捏紧小拳头,看着周大军的目光十分不善。 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周大军似有所感,注意到六斤那不善的眼神,不由面露凶狠:“盯什么盯,狗奴才!” 生得这么漂亮,还不是小兔儿爷,该不会真像黑牛他们所说的那样,都服侍着五福她们吧? 周大军下意识地看向周氏,见她面容白皙红润,气质温和,梳着圆髻,插着簪子,穿着新的秋香色襦裙,就跟哪家年轻的小媳妇一样,滋润妩媚,哪像独守空房十多年的女人? 周大军心上一跳,哼了一声,转身走了,快走几步,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恰恰看到周氏那哭笑的黯然伤神的落寞。 回到周家,他就听到娘和阿奶说姑姑的闲话,不禁站住了脚听。 “……跟她借钱,说没有,装得那个可怜。如今却说要加盖几间新屋子,哼,真是人前人后两副嘴脸。”鲁氏气咻咻的对老周氏道:“娘,您看着,等学年中了秀才,她们要我们撑腰,休想。” 老周氏黑着脸道:“管人家作甚,照顾好你男人就是,过两天就要考试了,出了啥岔子的话,我看你有得哭。” “呸呸呸!”鲁氏一听这不吉利的话,连呸几声,不悦地道:“娘,您怎么没个好话,相公这一回,必定能中。” 几百两都砸下去了,还不能中,她真不知去拿什么来填了这大窟窿,要知道,那里面有一百五十两,是从娘家那边死皮赖脸的借回来的,为此,还遭了几个嫂子的白眼呢。 老周氏瞥了她一眼,冷笑:“你最好祈祷能中,还安安稳稳的。” 她说这话时,眼里闪过一丝忧虑,按了按心口,又看一眼西厢。 为了支持大儿子,她连最疼的小儿子的话都不听,愣是把家中那点老底给掏了出来,为此,小儿子和她都生了点嫌隙,而小儿媳妇,更是气得回了娘家。 这几天,小儿子陪着她在娘家住,老周氏心中恼火得很,当家做主的是她,做儿媳的,哪能给她甩脸子,还回娘家住,这像什么话? 从前看她挺懂事温柔的,如今看看,脾气倒还不小。 老周氏不满的在心中腹诽几句,再看到大儿媳,不满就更深了,烦躁的掩下眼皮。 第二百八十一章 抢地 因着五福在闭关雕琢,六斤暂时没把周氏在周大军那里遭了嫌弃的事对她说,而是一心一意的和周氏筹备家中建房的事。 不过短短两天,就已经和张家兄弟敲定了建房的事宜,木材都由他们提供,全部包工包料。 周氏特意拿了黄历挑了个好日子,定在九月初一动土,而在此前,张家兄弟又来量地垫基石什么的。 在他们那房子,屋后就是一块空旷的荒地,被周氏开荒用来种些青菜什么的。 如今要建房,也就在屋子左边的另一块地建起来,这一块也是荒地,而且还是沙泥地,种不了什么,这么多年,也没人来开垦种植。 所以周氏也认为,随便在这建起来就是了。 她想得简单,却不知就在这当口,出了茬子。 一夜之间,那块地被人开荒了。 周氏带着来量地的张发财兄弟,看着守在地里的,村里的张继光他妻子等人,满面愕然。 张继光和张发财他们是同一宗的兄弟,张发财这一房和张继光他们那一房,彼此的爷爷辈,也是亲亲的兄弟了。 所以,张发财看到自家堂兄长的妻儿时,很是惊愕。 “嫂子,你们这是在这干嘛?”张发财皱眉上前问。 张继光家的婆娘陈氏,是个会生养的,连续生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几乎一年一个,也正是因为如此,家里都穷得揭不开锅了。 而在村里,陈氏也是出了名的泼妇,那张嘴,能说得死人。 陈氏满头大汗的,手里还扛着锄子,看了穿戴得跟富太太的周氏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艳羡和贪婪,对张发财道:“还能干啥,开荒呗,家里这么多张嘴要吃饭,不开荒哪来吃的?” 张发财怔住。 “开荒开到这里了?”张发财的弟弟张发旺指着那块地问。 “怎么?不行么?村里的荒地开垦,开到哪就算哪家的。”陈氏哼了一声道。 张发旺道:“可是,这是周娘子她们家旁边的……” “这可都是荒地,发旺叔,在谁家旁边都一样。”陈氏打断他的话。 周氏气得脸色铁青,一步上前,道:“张大嫂,这是我们家要准备建房的地。” “哎哟哟,谁说这地是你们家的?这可都是荒地,村里这么多荒地,谁开了就是谁的,这都是惯例,周英梅,你可不会不知道吧?”陈氏大声说道:“如今我们家来开荒了,这地,就是我们的了。” 周氏闻言,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道:“你!那你们这是抢地。” 太过分了,早不开荒,迟不开荒,如今却在她们要建房子的时候来开荒,还贴着她们家旁边,这算什么? 欺负人! 周氏一想到这点,眼圈就气红了,孤儿寡母就是这样,被人欺负欺上门。 “什么抢地啊,这又没标明是你们家的地,我们来开了,就是我们的,谁说抢了?”陈氏大叫:“你要说抢,就让大家伙来评评理。” 周氏的嘴皮子可没她这么利,立即哑然,看向张发财两兄弟,这张大嫂,可是他们本家的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无耻贪婪 看到自家堂嫂那嘴脸,张发财他们也是脸上发热,黑实的脸涨得通红,厚厚的嘴唇嗫嚅着,说不上话来。 陈氏有些得意,还挑衅性的看了周氏一眼,道:“这地从今天起就是我们的了。” “你!” 六斤早就气的大气粗喘,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知道他们这要建房子了,就起了贪心,霸了地,下一步,定是说要用这块来建房,就花银子买了。 不得不说,六斤脑子转得快,人家还打着这个主意,不然不会天不亮的就来开荒。 “这地我们开出来了,你们要建房不是不能,得买了地才能。”陈氏像是六斤肚子里的蛔虫,迫不及待的就把自己的谋算给说了出来。 瞧那急哄哄的贪婪嘴脸,见过无耻的,还真没见过这般无耻的。 张发财两兄弟听了这话,满面的不可置信,连眼睛视线都不敢往周氏那边看,只觉得自己的脸上滚烫滚烫的。 这实在是,太无耻了! “堂嫂,这,不合规矩。”张发财忍着怒火,上前理论。 “哟,他二叔,这不合规矩?啥才叫合规矩,你说说?这整个村子都这样的,谁开荒归谁?二叔,我晓得你人老实,可别被人三言两语就哄了过去,看人家妖里妖气的就昏头转向了。转头我跟桂花她娘一说,你连她的床都爬不上去。”陈氏叉着腰说。 周氏忍不住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氏冲天翻了个白眼,一摊手道:“没几个意思啊。” “你,你……”周氏气得指着她的手指都抖起来。 陈氏不理她,只招呼自己的几个小子捡了枯枝,把自家随便开出来的地给围起来,道:“都围好了,明儿就买了种子回来撒。” 周氏见状气得心绞痛,张口还要再说,六斤抢先一步拦着。 “张大叔,这房子怎么建,在哪建,我们两家说得好好的,如今,你们张家人弄这么一场,可真是一出好戏。”六斤话里有话的讥笑。 说得好好的,突然地就被抢了,还是他们张家人,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便是没有,六斤也只当他们有,张发财兄弟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来得太巧合了,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张家和堂兄合起来,谋算人家,想要人家多拿银子出来买了这地。 张发财活了这么多年,可都是老老实实的,人品一向都好,如今却被这般冤枉,心中实在愤怒又难堪,偏偏,他无从反驳。 因为这占地抢地的,是和他们同宗的兄弟,而他们两兄弟,帮忙建房,要在哪建,再清楚不过了,在外人看来,怎么都少不了关系。 可再冤枉,张发财也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两句,道:“六小兄弟,我们兄弟俩指天发誓,对此半点不知情。” 六斤冷笑:“知情不知情的,没什么好说的。但事到如今,建房的事受阻,那么我们的协议契约,只怕一时半会也是进行不下去的,工期只能无限期拖延开了。说不定,这协议就要作废了的。所以,建房的木材什么的,先放一边吧。” 张发财听了脸色微变。 第二百八十三章 胆儿肥 协议半作废,工期无限期拖延,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张发财他们很可能就赚不到五福他们这个房子的银子了。 如今正是农闲时,大家都闲着,趁着这段时段,上山打猎的打猎,外出打散工赚银子的外出了,张发财兄弟也不例外的。 他们也是常去镇子或县里专门找散工的地方等,看有没有人家请人修葺房子啥的,以此谋一家子的生计。 这次周氏他们找上来,谈的价格很公道,包工包料,木材什么的他们自己找来,这里头也有些水头能捞的,把房子建下来,少说也有几两银子的赚头。 几两银子对五福,或对那些大户人家,根本不算什么,掉水里也听不到个响儿的,但在农户人家,几两银子,可是大钱,是家里人的全年嚼用。 尤其今年热夏的时候还遭了一场小灾,大家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这么几两银子的赚头,就更弥足珍贵了。 但现在,因为他堂嫂他们的私心,这几两银子很大可能就插着小翅膀扑闪着飞了,这张发财如何不怒?如何不变脸? “六小兄弟……”他急着上前,想要说几句话。 六斤压根不和他说,道:“张大叔,此事暂且作罢,青山绿水,我家姑娘想建房子的话,总还会请了张大叔帮衬的。” 说着,他扶着周氏,转身就往回走。 周氏想说什么,六斤小声说:“太太,回去再说。” 姑娘正在雕琢,这里的事她不知情,如果和他们吵,对方人多,就是靠吼,也根本吼不过。 而且,这没必要吵。 真要用那块地,六斤相信,只要有银子,怎么都能弄下来,但绝不是在那陈氏手上买。 主仆俩就这么回去关上门,剩下张家众人,脸色几变。 张发财捏紧了手中的量尺,狠狠地瞪着陈氏,扫一眼,他那堂兄弟张继光压根就不在。 “大哥呢?” 简直欺人太甚,他们这般行事,这般无耻贪婪,太丢人了。 而于自家,这堂嫂的行径,无疑就是夺他们的衣食,他必要跟他堂兄论一论。 陈氏眼睛微闪,道:“他去县里扛活了。”又道:“他二叔,你急啥,她们肯定要建这房子,会拿银子来买的。” 了不起到时候就分他们几个铜板,多谢他婆娘说个漏嘴喽。 没错,就是张发财他婆娘无意中说漏了嘴,五福他们想要在这加盖房子,陈氏才打起了这块地的主意,连夜来开了荒。 可六斤的强硬,却让事情,好像有那么点不对路。 “陈氏,你哪来的笃定,人家就一定会买了这地?你精,就当人家是傻子吗?真是愚蠢。”张发财冷笑:“我只问你,我大哥知不知道你干的这事?” 陈氏尖声叫道:“张发财,你质问我是几个意思?你大哥在外扛活,家里的事,自然我们娘们几个商定,不过开个荒地,哪里蠢了?我看你是心狠,就想看着我们穷得揭不开锅了,大小几张嘴饿死……” 一言不合就撒泼,张发财气得笑了:“你有胆子抢,我就祝你有胆子守着,别忘了,五福那丫头不是个好惹的!发旺,我们走。”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找死 五福不是好惹的。 张发财这话,让陈氏的脸色微微的变了,错愕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甩袖子离去。 她的大儿子,张大也是吓白了脸,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房子,退了两步,仿佛那里会跳出一只猛兽来把他们给撕碎吞了似的。 “娘,二叔说得对,那野丫头,可不是个善茬。”张大猛地拉着陈氏的袖子,面带惊恐地道。 嗬,现在倒是想起五福不是个善茬了,开荒抢地的时候咋没想到了? “看你这怂样,是个男人不?”陈氏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地道:“不是个善茬,咱们又没干什么,一没打她二没骂她,她能怎么着我们?” “娘,豹子他们不过是说了几句她那下人的闲话,就被她打掉了牙。咱们这,这……”张大一指算是开了荒却还是有许多杂草的地,话说不下去了。 他们这是明抢,罪比豹子大多了。 “这什么,我们是开荒,谁不是这样的,开到哪就算谁的。咱们占着理呢,不怕她。”陈氏眼珠子转了又转,越想越觉得自己站在理,心定了些。 再说了,一个丫头片子,还真敢杀人不成? 张大见他娘这么笃定,也没说什么,面上,却还是惶恐不安,早知道就不跟他娘来了。 …… 周氏回到屋里就忍不住抹眼泪,气的。 “太太,这是怎么了?”红玉满面愕然,又看向随后跟进来的六斤:“咋回事?你不是陪着去量地?” 六斤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红玉气得扔了手中的针线篓子,怒道:“欺人太甚,我找他们理论去。” “红玉姐,别去,去了也没用,那陈氏是个泼妇,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六斤拦着她。 周氏擦了眼泪,吸了一下鼻子,站了起来:“他们就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家里没个撑腰的,我找村长评评理去。开荒开到我们家旁边了,哪有这样的,分明是欺霸敲诈,这没有王法了。” 六斤道:“对,他们明知道我们要建房,特意开荒开到这里,无非就是为了银子,咬死了我们没法子得掏银子。” 红玉冷笑:“当咱们都是傻子吗?我跟姑娘说去。” “姑娘正在雕琢,暂时先别惊动她,阻了姑娘的进程。”六斤再次拦住她,道:“这样,太太,奴才先去村长家里问一问这规矩到底如何?然后再作打算。” “你还小,还是我去吧。”周氏摇头道。 六斤看她眼圈红红的,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太太也别太担心了,总之,想算计咱们,也得看咱家姑娘愿不愿意。” 他是半点都不担心被算计了去,就是他愿意,依着他家姑娘的性子,也必定不允,按着她的做法,宁愿把这银子丢水里沉了,也不会就这么认命的去寻这陈氏买了地。 憋屈,他家姑娘是最要不得的。 所以,不管这房子建不建得成,他丝毫不担心,该担心的,是那陈氏一家子。 敢算计他家姑娘,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找死! 第二百八十五章 村长高看 六斤带了一斤红糖和一盒绿豆饼,去了村长家,在那盘桓了小半天才离开。 村长目送着那小身影走出家门,叼起了烟斗,脸上也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老头子,你瞧。”村长的婆娘拿着六斤送来的东西给他看:“是红糖呢,还有饼。” 村长见状更是叹了一口气。 “怎么着?”村长婆娘看老头子这表情觉得很是不解。 “真是想不到,英梅她们还会翻身,我看她们那个小屋,是要起来了。”村长目光深深的说。 “这话是怎么说的?” 村长吸了一口旱烟,道:“那个小的,就是五福,是个有能耐的,会来事。如今他们那家,连下人都养起来了,你别看刚刚那小子年纪小,却是个机灵聪明的,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主强奴则强,看奴看主,一个奴才,也这么聪明,那作为主子呢? 奴大欺主是有,可五福那丫头,他也领教过她的聪慧,绝不可能被欺了去。 主强奴也强,都是有主意的,那个小屋,以后还能让人小瞧了去? 就来他家问话,也没空着手来,就知道人家行事稳重了。 “那张继光家的,是个泼妇,老头子,那地……”村长婆娘皱着眉说:“荒地谁开了就算谁的,这都是祖祖辈辈定下来的,真要论,五福他们家还真站不住理。” 村长哼了一声:“张继光那婆娘,是个眼浅贪心的,以为把地开了,就把人给拿住了?蠢死,看着吧,必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 就五福那丫头,怎会被那婆娘给算计了去?而且那性子,哼,她不算计人算是烧香了。 “那这地就给她们了?” 村长看一眼她手上的红糖,道:“先看一看吧,真能摆平那婆娘,那地,我就做主划给他们了。如果不能,我再给她们拨一块宅基地,怎么也比山边强。” 村长婆娘见此也不再说话,喜滋滋的把红糖和绿豆饼给收进屋里去。 …… 六斤回到家就被红玉和周氏给围住问话,村长的意思如何? 当听到确实有荒地谁开了算谁的不成文的规定,周氏的脸白了,眼圈又红了起来。 “太太,别担心,我们一定要这地,虽然麻烦点,但花点小钱也是可以的。而村长也说了,愿意的话,可以拨一块新的宅基地给我们盖。”六斤笑言。 周氏一听:“此话当真?” 六斤点点头:“真的。当然了,银子还是花点的,村长说,意思意思就成了。” 周氏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村长还算是公平公正的。 不过住在村里,那些流言蜚语…… 她抿了下唇,眼神又坚定起来,真不行,住到村里就村里,她们没偷没抢,不怕谁。 “那我们是要买村里的宅基地?”红玉问。 “这事要如何决定,还得听一听姑娘的意见。”六斤说道。 他话音才下,门口就传来一声问:“问我什么意见?” 几人看过去,只见五福蓬头垢面的打着呵欠走了进来,那萎靡的样子,跟几天几夜没睡似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不妥协 五福这几天一直埋首在那朵玉莲花雕琢上,确实没睡好,这回是出来喘口气顺便歇歇的,只是来到正屋门口,就听到了要她做主意见的话。 看她委顿的模样,红玉先从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周氏也满是心疼的看着她眼中的红丝道:“再心急,你也不要这么劳累,瞧你这眼红的。” 五福喝了一杯茶,打了个大呵欠,笑了笑,道:“没事儿。倒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周氏神色一黯。 五福眼睛微眯,立即看向六斤,以眼神询问。 “是建房这开出了点差池,正要回禀了姑娘。”六斤当即把今天发生的事给详细说了。 五福眉一挑,道:“所以说,那陈氏,是想敲诈我们了?” 她闭关时,全心全意都在雕琢,鲜小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所以也没听到外头的动静,就是听到了,不在家中,她也不会有所动作就是。 “看那架势,的确如此。”六斤冷笑:“陈氏自己也说了,我们要用那地,就用银子买。” 五福笑了起来:“她是哪来的笃定,这么脸大,认定我们就非那地不可?认定我就这么好说话?” 好,很好,早不开荒,迟不开荒,听说了她们要建房,就把荒开到她家旁边了? 看来这阵子,自己是太好说话了,叫人都觉得她五福好欺负了! 六斤当下又把自己去寻村长的事给说了一遍。 五福听了,眼中露出一丝赞赏,才这么大的年纪,就知道找重点,很不错。 六斤看到姑娘眼中流露出来的赞赏,心头一阵激动,不由自主地挺起小胸膛,问:“姑娘,那您的意思是?” 五福没回话,先看向周氏,问:“娘,您怎么看?” 周氏一怔,想说都听你的,可看到女儿那鼓励的眼神,就道:“我们不买。那张大嫂此举忒不厚道,就是明着欺负我们,要是妥协了,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这样的事找上来,难不成我们回回都妥协?要两边选,我情愿去村里求了村长选一块宅基地建新的,只是这银子,就得多花了。” 这话落了,五福很是欣慰和满意,她还以为以周氏的性子,会息事宁人或者打落牙齿和血吞呢,想不到会不妥协。 很好,做人就该这样,该强硬的时候就强硬,这种明亏,打死不吃。 五福没有掩饰她的满意,便是再迟钝的周氏也察觉到了,心里有些欢喜,道:“五福,你怎么说呢?” “娘说不妥协,咱们自然是不妥协啊。”五福笑道。 周氏一喜:“那?” “陈氏想敲竹杠,不用理会她。我会叫她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五福冷冷一笑。 敲谁的竹竿不好,偏要来敲她的?真是太岁头上动土,找死。 五福用手指轻敲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声音,一直叩在几人心上,莫名的觉得有些震动。 再看她胸有成竹和淡定的模样,更觉心安,也是这刻突然领悟,五福,是他们这小家的主心骨。 第二百八十七章 暴力解决 五福走到哪块被开垦的荒地,所谓开荒了,不过是除了点草,用锄子东一块西一块的挖了几口坑,倒是这范围,用些枯草树枝围了一大圈,意为划地盘,嗯,圈地。 五福背着手走了一圈,鼻子哼的一声。 “姑娘,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弄?”陪在她身边的六斤忍不住问。 怎么弄? 五福有好几种方法能把这块地分文不付的要过来,最有效的一种方法莫过于仗势欺人。 权势这东西,在哪个年代都是好用的东西,多少人为了它前赴后继,不惜一切,因为权势,会让你得到更多。 农户人家,是没有半点力量和有权势的人斗的,因为民不与官斗,斗了,不过是鸡蛋磕石头罢了。 五福来这里,其实还没抱几个大人物的大腿,所知不过一个阿九,还不知他身份到底如何,另外一个就是林掌柜及他身后的闻从瑞。 然而,一个闻从瑞就够了,因为他可是华阳县的县令大人,而窝子村也是华阳县的地界内,所以他也是这一方的父母官。 要压陈氏,拿父母官就成了,她就不信了,张家人敢和县令大人对着干。 但是,杀鸡焉用牛刀,就一块小小荒地,要出动县令大人,未免贻笑大方了。 而且,人情不好欠,欠了不好还。 陈氏要敲她竹竿?哼!她的银子,情愿扔河里听个响儿也不会给她敲了去。 “让他们干等着,看等不等得来。”五福一脸坏笑,把脚尖的一块小石子踢飞。 “姑娘,那建房的事?” 五福摇头:“不急,先放一边吧。” 既然她娘情愿搬入村中心,那么这边建不建都无所谓了,择一块宅基地,建个大的新宅子,倒比这破旧的房子住着更强。 只是在这之前嘛,她得跟陈氏好好‘说道说道’,不然当她怕了他们张家呢。 没有人能在算计她后还能全身而退的。 “你们在我家地做什么?”一个公鸭声叫嚣着从五福他们身后传来。 五福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小胖墩瞪着眼,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这是张家的二子张二。”六斤小声说。 五福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胖墩,问:“不是说都穷得都揭不开锅了?这身形,不像吧?” 六斤笑道:“其他几个都瘦不拉几的,像是全把肉都长到他身上去了。” 五福呵呵一笑:“这样也好,揍起来,手不疼。” 六斤愣住,看向他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就是她要用暴力了,陈氏让她不爽,她总要发泄一二吧,正好有个倒霉催的来了,正好啊。 “你家的地?”五福走过去,看着这胖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胖得眼睛都小小的。 张二的心中有些不妙,他觉得五福的笑容看着很可怕,后背发毛,但是没办法,现在轮到他来守地,不然就没饭吃。 娘说了,只要这家给了银子买地,就给他一只鸡腿! “当然,昨晚我们开的。”张二挺起胸膛大声道。 “很好!”五福握起手,把手指骨捏得咯咯作响,向张二走近。 “你,你要干什……嗷嗷嗷……” 痛嚎声,响彻天际。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言不合就放箭 听说五福把张二给打了,而且揍成个胖猪头,哭哭啼啼的回家告状去了,陈氏那个泼妇,当即带着几个小子,拿着棍棒杀去山边了。 闲来无事,这八卦一出,窝子村里的人都纷纷涌去五福她们家看热闹,不忘抓上一把瓜子。 六斤守在门口,看着杀过来的陈氏几人,往后说一声:“姑娘,来了。” 姑娘可真是料事如神,揍了张二胖,就知道对方不会善罢甘休。 五福坐在椅子上假寐,手里还拿了她的胡蝶刀在把玩,刀子转得飞快,一旁看着的周氏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 睁开眼,一个女人高亢的尖声就响了起来。 “五福,你这死蹄子,给老娘滚出来。” 来得正好。 五福嘴角冷冷一勾,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门外,陈氏已经展开了她的窝子村第一泼妇的架势,叉着腰破口大骂起来,那脏话,简直不带重样的。 五福走到门口,一看,嗬,好事八卦的吃瓜群众不少嘛。 “哪来的疯狗在我这门口乱吠,得了狂犬病,就该人道毁灭了嘛。”五福靠在门口,轻蔑的开口。 陈氏的骂声一顿。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打了人还这样嚣张?谁教你的,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吗?”陈氏冷笑。 “取箭来。” 众人静寂,取箭来?这什么意思。 他们不懂,六斤却懂,飞快的把五福的弓箭给取了来。 五福接过,不由分说的就大拿箭搭弓,一拉一放,咻,羽箭直往陈氏的脚边而去。 嗬! 一言不合就放箭。 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惊叫起来,纷纷后退一步。 曾经受过五福教训的豹子也吐了一口瓜子皮,哼了一声,和身边的人嘀咕道:“瞧着没,母老虎就是母老虎,惹不得。” 比起之前拳打脚踢,如今这母老虎更嚣张了,不用拳脚了,直接放箭。 陈氏也吓得脸色煞白,想要后退,可身子却动弹不得,倒是她的大儿子,拉了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羽箭直入陈氏刚刚站的位置,要是迟退两步,只怕就射入她的脚了。 “你,你敢杀人?”陈氏抖着手指着她,声音都哆嗦起来。 她泼,她凶,可顶多也是和人打嘴仗,便是动手,也不过是妇人间的撕头发掐大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直接就上武器了。 “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下一箭,就射穿你的嘴。”五福又取了一箭,直直的对着她。 陈氏尖叫着捂着脸,她身边的小子丫头都哭叫起来。 张大浑身发颤,大声道:“五福,你先打人,现在还敢杀人不成?杀人是要偿命的。” 五福一笑:“好笑,我打谁了?”她看向跟个猪头似的张二胖:“他么?他自己摔的,就赖在我头上了?张大,其实你是姓赖的吧?” “就是你,是你打的我。”张二胖哭着大叫。 “证据呢?没证据就别瞎说。”五福冷哼:“哦,你们张家是不需要证据的,你们就是一心来敲我竹竿,欺我孤儿寡母。好,见官去,让官大人断案。” 第二百八十九章 别来那一套 啥,见官? 吵吵闹闹的本就是农户里人家常有的事,哪就一点儿事就去见官了? “怎么样,想好了吗?不过事先说明了,见官是要讲证据的,没有就是诬告,得吃板子坐大牢。”五福冷笑。 “明明就是你打的我。”张二胖哭着大叫。 五福轻蔑的看过去:“你说我打你,我为啥要打你?” “我来守我家地,你就打我。” 五福呵呵笑:“你守你家的地?哦,你说我家旁边的荒地啊。。” 她一看各个吃瓜群众,哼笑:“说起来你们张家真是好本事,我刚要建房子,你们就开荒开到我家旁边来了,然后让我出钱买你的荒地建房,真是好打算。” 陈氏脸上一烫。 周围的吃瓜群众哇的一声,原来如此啊,难怪会被揍了。 “这漫山的荒地,都等着人开,我们要开哪,就开哪,又不是你的。”陈氏大叫。 “是啊,所以你很任性的开到我家旁边嘛。”五福直言直语地看着她道:“你当我傻,会拿银子来买你这破地?” 她眼神冷厉,陈氏眼仁微缩:“你!” “忘了告诉你,这房子我不在这建了!”五福又笑眯眯的道:“你要种地,就种呗,不过我可告诉你,可千万别轻易来种地,不然像胖墩这样,摔个脸青鼻肿的,可就是地的问题了。” 张二胖听她叫他胖墩,气得哇哇大叫,拳头张扬着,一副想要冲上来揍人似的。 陈氏看着己方落了下风,急得不成,尤其听五福说房子不建了,那他们昨晚岂不是白干了一场?这如何能行。 她看到二儿子的猪头脸,也不管不顾了,用自己最惯用的那一招,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扯开嗓子嚎:“苍天老爷啊,快……” 咻! 又一支羽箭飞到了陈氏的脚前,箭离她的脚尖处,不过是一截手指长的距离。 “呃……”陈氏的嚎叫哽在喉咙里,看着那支插在泥土里,箭尾还在轻颤着的羽箭,打起嗝来。 众人也看得明白,娘哎,这五福使得一手好箭啊,这没长眼的,可别说人家准头差,射不准。 其实就看那一指的距离,就知道人家是算着的,故意的把准头落在那位置上的,一来起震慑,二来不伤人。 五福把弓箭交还给六斤,手里拿了胡蝶刀,在手上重新把玩起来,刀光闪的人眼花,豹子等人看得明白,丝丝的抽气。 但见她一步一步的走出门槛,向陈氏走过去。 “你想干什么?”张大挡在陈氏跟前,满目警惕的看着五福,看着她手上的刀。 “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们,别来那一套,我这人不喜欢看。”五福冲人群里的豹子招了招手:“豹子,你说是不是?” 豹子差点被嘴里的瓜子给噎在喉咙,咳了起来。 娘的,她什么时候注意到自己的? 吃瓜群众看看他,又看看五福,之前这两人的罅隙一下子在众人脑海里涌现。 是了,豹子够横了吧,当初还不是被她挑了?还是一对七! “娘,算了。”张大心生惧意,拉着他娘就要跑。 第二百九十章 让你面子里子一起丢 陈氏嫁到窝子村近二十年,和人开撕的大战小战经过不知多少次了,却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挫败和丢人的,对方还只是个臭丫头。 杀气腾腾的来,铩羽而归? 这口气陈氏可咽不下,也丢不了这脸。 陈氏看着五福那嚣张的脸蛋,气得挣开大儿子的手,道:“我就不信,她真敢杀我,来啊,往我心口这捅啊。” 她把胸口拍得啪啪响。 戏还没完。 吃瓜群众又兴致勃勃的重新掏出一把瓜子来,看这下五福该如何收场。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最恨人威胁她。 陈氏看她没动作,更判断五福不敢杀她,声音又嚣张尖利起来,大声叫嚣:“来啊,杀了我,有本事往这捅,捅进来了算你赢。老娘有你偿命,怕什么?” 五福呵呵一笑,只是这笑容却半点不达眼底,反叫人心生寒意。 围观的吃瓜群众不约而同的暗暗提了一口气,都绷着呼吸看着五福。 但见她走近陈氏,手上的刀转得飞快,快得让人不知道她是怎么握的刀柄,然后抬手,飞快的往陈氏的心窝扎去。 “啊!” “不要。” “快拦住她!”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闪,有森寒的刀光闪过,往她的胸口刺来,不禁吓得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娘。”张大尖叫。 陈氏的几个孩子都哭着围了上去。 众人吓住了,该不会真杀了吧? 看向五福,只见她手上的那把刀,又转起来,可并没有见红刀子。 “你杀了我娘!”张大满脸惊恐的看向五福。 “杀人犯!” “杀人犯!” 几个半大孩子纷纷哭叫起来。 五福大喝:“都给我闭嘴!” 哭声一顿。 “都看清楚了,我可没碰她一个手指头。”五福冷笑:“是她自己胆子小,吓晕过去了。” 她再傻,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杀人啊,她又不是暴戾的杀人狂。 她只是手快的玩了会刀而已,哦,靠得那陈氏近了点而已。 陈氏敢威胁她,她总要讨点利息啊。 哼,要不要杀人,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手法百锤千练,会不会把陈氏伤到,全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至于刚刚那一手,不过是恐吓而已。 没错,就是恐吓,陈氏这种人,她看得多了,叫嚣越大,其实越没胆,越怕死。 所以不用五福真要弄死她,就作出那么一副姿态,陈氏自己就能把自己吓死过去。 五福的话才落,那陈氏就嘤了一声,缓缓地睁开眼,入眼就是五福那双黑沉黑沉的眸子,不禁眼仁骤缩,发出一声猪嚎。 “杀人啦,救命呀!”她敏捷的从地上蹿起来,也不管自己带来的几个孩子,飞快的跑离这个地方,那速度,哪里是有半点伤的样子? 张大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娘跑了个没影,似是带点不可信。 “瞧这速度,真乃风一样的女汉子啊。大家伙都看清楚了,我可没伤着她陈氏一根指头,可别冤了我去。”五福哼笑。 众人轰的大笑。 笑声中,张大等几人却涨红了脸,今天别说面子,是里子都丢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母老虎之名 陈氏一家铩羽而归的事,传遍了整个窝子村,而五福露的那两手,又是箭又是刀的,也很是震慑了好些蠢蠢欲动的想占五福他们便宜的人,便宜好占,可也得有命享才行啊。 先是豹子,又到陈氏他们这边,分别两次交手,五福是一点亏都没吃,反倒杀得对方没有还击之力,处处展现强悍,这可是只名副其实的母老虎,谁敢摸老虎屁股? 当下,窝子村里的人更对五福起了忌惮之心,轻易不敢招惹,连闲话也不敢多说了。 这让五福他们生活清净起来,可也无形之中,坐实了母老虎的凶悍名称。 没办法,小小女娃子,这么暴力,又是刀又是箭的,不知道的以为她是女将军呢,可不就是母老虎? 而引起话题的陈氏一家,也不敢说到五福旁边的地播种,除了因为五福的彪悍,还有的是来自一家之主张继光的施压。 没错,张发财兄弟把陈氏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张继光,故而陈氏被狠削了一番。 穷没啥,可这骨气却不能没有,如此算计人家孤儿寡母,以后怎么立足人世,几个孩子怎么说亲?谁敢把闺女嫁到这样人品的家? 张继光没什么大骨气,可最不喜欢被自家的堂兄弟看轻,所以不得不在陈氏面前振了一回夫纲。 而陈氏呢,也不敢说啥,不是因为怕了丈夫的削,而是秫了五福的狠劲。 那天一回去,当天就做了噩梦,梦见自己被五福给一箭射死,然后用刀子剖了。 这一噩梦,导致陈氏病了几天,也怂了,才不敢去和五福叫嚣,说什么买卖地的事。 至于那被开的荒地,就这么着就不了了之了,村长找上门来,说他们要建,随便建,张家那边不是什么问题。 就连张发财兄弟也前来说明张继光的态度,道:“我大哥说,是婆娘不懂事,背着他阳奉阴违。这地,他们不要,毕竟种不了什么。” 五福问过周氏,大家一致认为,在这想加建个房,就惹了这么一场事,无端起祸,嫌晦气,都不在这建了,在村子里重新找一块宅基地建。 张发财兄弟闻言更喜,重新建一个大房子,所赚的更多,表了无数的忠心,好话说尽,愣是重新把建房的事给争取到手里。 五福又把这事重新交给六斤和周氏,往村长那边花了五两银子,村长就大方的拨了一块七八分大的宅基地给他们,就在村子的东头,靠近官道。 这大大小小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然而作为五福她们娘舅家的老周家,却是没有半点动静,别说撑腰了,就是出来走动听个闲话的都没有,实在让人奇怪。 五福倒不觉得有什么,周氏却是有点黯然和伤心失望,哪怕派个人来问一声也是好的,可愣是片言只语都没有,所以几次经过老周家,都过门不入。 老周家这般安静也不是为别的,而是因为这两天周学年要考院试,老周氏约束了全家人,不许外出惹事生非,影响了老周家的气运和周学年的心情,而事关一家子的前程,所有人也就都听话得很。 第二百九十二章 梁氏告密 老周家的情况如何,五福不知道,也不关心,解决了屋地这事,她就又钻进了自己的临时工作室,继续沉醉于雕琢中,直到她把一朵玉莲花吊坠给雕好,也听到了周学年考上秀才的好消息。 这消息,还是六斤和周氏去宅基地那边测量地界时听到的,回来就和她说了。 听说老周家要摆宴请客,以祝贺周学年这个屡试不中的老童生考上了秀才。 五福要出门把玉莲花吊坠给百宝银楼送去的时候,梁氏上门了。 “小舅母,我娘在屋内。”五福朝她福了一礼。 梁氏看她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笑了笑:“五福又要出门呀?” “上镇子一趟。”五福回了话,就点了点头,带着六斤走了。 梁氏看着她走远,想起回来后听来的闲话说她是个母老虎,轻叹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周氏看到梁氏时,笑着上前挽着她的手往屋里去。 红玉见有客人来了,连忙上了茶,也不管别的,侍候在一旁。 梁氏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却发现是甜的,看向一旁的红玉。 “小舅太太有身孕,奴婢自作主张上了红糖水。”红玉甜甜的笑道。 “真是个机灵的好孩子。”梁氏赞叹。 周氏也夸赞的看了红玉一眼,又问梁氏身子如何,为的什么事来? 梁氏勉强地笑:“大伯考上了秀才,家里要请酒席,二姐知道吗?” 周氏眼睛一亮,道:“听说了,大哥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 梁氏嘴角露出一丝讥讽,他那甘,是掏空了全家来换来的,算什么甘? “是大嫂让我过来请你回去吃酒。”梁氏淡淡的开口,她看向周氏满面兴奋的笑容,忍不住道:“二姐,你知道大伯这秀才是怎么来的么?” “不就是考来的?”周氏一脸奇怪。 梁氏冷笑:“二姐,你可还记得之前我过来说大伯为了考秀才把家底都掏空了的事?” 周氏一怔,看向弟媳那愤愤不平的神色,抿了一下唇,遂劝道:“桂兰,大哥中了秀才,于家里也有益,别的不说,将来就是你肚子里的儿子出生了,以后也可跟着他大伯念书写字,这都是实打实的好处。旁的阿堵物,再重要难道还比得过孩子的前程更紧要不成?” 她这意思是让梁氏别太计较金银的事,都是一家人,周学年考上秀才,将来若有运气,一路考上去,后辈也能得益。 周氏这想法倒也没错,毕竟是嫡亲的大伯子侄,一笔也写不出两个周字,要想家族兴旺,相互提携是应该的,而这也是许多大家族里常有的事。 梁氏露出一个苦笑来:“二姐,你说的我都明白。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大伯这秀才功名,是靠着真材实料考来的,我真心的替他高兴,掏了家底也不怪他。可你知道他掏的那家底是去哪了?是打点了某位同学,换来了考题。” 意思是说周学年这秀才功名是用银子换来的,是舞弊。 “什么?”周氏惊得站了起来。 周学年竟敢占科举舞弊的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求侥幸 周氏再没见识,好歹也是个秀才的女儿,对于科举舞弊这种事,从前听老周秀才也说过其厉害。 当然了,这样的舞弊,一旦查出了,当官的基本逃不掉的,丢命很简单。 而学子的惩罚,被革取功名,永不录用也是常事,如此,就是前途尽毁了。 所以听到周学年竟敢做这种事,周氏吓得脸都白了,他怎么如此大胆,要是被查出来,功名可就没了,相当于这几十年念的书都白念了。 寒门学子,寒窗苦读不都是为了出人头地,没了功名,不能再参加科举,哪来的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大哥,他,他好生糊涂啊。”周氏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哆嗦着说。 梁氏也苦笑:“所以二姐,你该知道我为何苦恼发愁吧?这事不爆出来算是运气好。可要是爆出来,没了功名倒是轻的,最怕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到时候,家里银子没,人也没,我真没法想象。” 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罢了,最怕是还有大事,那会老周家如何撑得住? 周氏下意识地绞住手中的帕子,满脸惶恐地道:“不,不会吧?” “我也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梁氏满脸苦涩的摸了摸肚子。 周氏张了张口,好半晌才道:“事已至此,也只能求神保佑了,总不能……只能求个侥幸。” 梁氏苦笑不语,可不就是求侥幸么? 一时,屋里再无话,安静下来。 看着梁氏眼皮下的青黑,周氏又拍了拍她的手,道:“桂兰,这事你就别管了,当不知道。也别在娘跟前说,省的娘不高兴……” 她的话没说全,可梁氏却是听明白了,无非是怕老周氏怪她罢了。 梁氏眼中露出一丝感激,道:“二姐,我知道的,就是心里闷,才跟你说一说。” 做人媳妇甚艰难,不管老周氏多喜欢她,在婆婆心里,媳妇却是永远都及不上亲生儿子的。 如果梁氏自己表现得十分不满,还挑拨啥的,老周氏肯定不会容她。 周氏这般说,也是劝她为自己打算着想罢了,这情她却是要领的。 “不说这个,后天家里请酒,二姐你回来吃个饭吧。对了,我听说你们要在东头选了宅基地建房子了?”梁氏又问。 周氏脸上微热,道:“村里人都说闲话了吧?” 五福闹了一场大的,不说才叫怪呢,周氏也知道,不过没人当着她脸面说罢了。 “也没说啥,就说五福有能耐。”梁氏笑着说:“二姐,建房子的时候,我让相公过来帮你们吧?你们这边,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有个男人掌事也好。” 周氏愣了下,有些忐忑的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我怕娘她不乐意。” “左右如今农闲,闲着也是闲着。”梁氏浑不在意的说,在心想,如果婆婆说什么,让学礼拿大伯的事说就好了。 周氏见此,也就说了一声谢。 两人说了一会话,梁氏就告辞离去。 而等五福回来,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周学年舞弊的事,不禁冷笑,侥幸? 这世间,能有多少侥幸? 第二百九十四章 得意 到了老周家请客的日子,五福并没有跟着周氏前往喝酒,她不耐烦看那家人的嘴脸,尤其是这么一人得道的,那一家还不得跟鸡犬一样? 五福不去,红玉就随着周氏前往,备了一份笔墨作为礼物带去。 周秀儿没看到五福,眉头蹙了一下,问红玉:“我表姐怎的不来?” “我家姑娘有要事忙。”红玉淡声回话。 周秀儿哼了一声:“有什么要事比我爹中秀才还紧要了?真是不识抬举。” 她不来,自己怎么显摆? 红玉嘴角冷勾了一下,很想学她家姑娘说,你可真是脸大啊,你认为的重要,在我们家姑娘眼中可是不屑得很。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的,无它,对方自我感觉太好了,用姑娘的话说,对这样的人,说再多,也只是浪费唇舌而已,就别累了自己的嘴巴了。 红玉懒得再理周秀儿,跟在周氏身边侍候,省得太太又被人坑骗了去。 周秀儿气得嘴歪,这死丫头,太嚣张了。 五福没来,周秀儿泄了气,眼尖的看到村长孙女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胸部挺得高高的,得意之色呈在脸上。 堂屋处,打扮得跟只五彩鸡似的鲁氏笑得花枝乱颤,听着周围的人的恭维,那腰身挺得比谁都直,满脸的得意。 从今后起,她就是秀才娘子了,说不定明年后年就是举人娘子,是官太太了。 想到那画面,鲁氏的脸就笑得越发灿烂,听着身边人称她秀才娘子,只觉得那三百两银子花得太值了。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多少年,终于盼到了。 鲁氏在看到周氏和她身边的红玉时,笑容一顿,眼中又闪过一丝不快和嫉妒。 周氏算个啥,名声都不好听,却偏偏,就穿戴得跟哪家官太太似的,身边有丫头随身侍候,那派头,是整个窝子村的头一份。 而自己这个秀才娘子,却没几个好东西撑场面呢。 鲁氏又酸又妒的看着周氏头上翡翠簪银钗,还有手上的银镯子,眼都红了。 “恭喜大嫂。”周氏笑吟吟的冲鲁氏福了一礼。 鲁氏下巴微抬,高傲的嗯了一声。 周氏也没多话,垂了眼帘,擦过她身边又去了老周氏那边,同样说了一声恭喜。 老周氏看到她,眉头就皱了一下,不咸不淡的说随便坐。 态度还是那般轻慢冷漠,周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梁氏笑着上前把周氏领到一个位置坐下,陪着她说话,不远处的老周氏见了,眉心紧皱,脸上飞快的划过一丝不悦。 自知道老大把家底都拿了去后,这小儿媳就没从前那般听话了,如今,明知道她不喜周氏,还和她这么亲近。 老周氏最不喜被人挑战她的权威,也不喜别人对她阳奉阴违,梁氏虽如此,但她也没发作出来。 一来,今天是老大的好日子,二来,之前五福和那张家的罅隙,她也听说过了,那妮子是越来越难缠,也越来越让人忌惮。 为了家里的宁静,她还是忍着吧,省得又要闹个人尽皆知,丢尽老脸。 想到这,老周氏再不看周氏那边,只和来宾交谈说笑。 第二百九十五章 避嫌 察觉到老周氏的冷淡,周氏越发神色黯然,脸上的笑也是似有似无。 “二姐。”梁氏握了一下她的手,以示安慰。 周氏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正在这时,鲁氏迎着娘家人进来,老周氏笑着站了起来。 老鲁氏满面笑容的说着恭喜:“亲家母,恭喜贺喜,守得云开,守得云开呀。” 老周氏握着她的手道:“同喜。” 中秀才的是她的儿子,可周学年也是女婿,所谓一个女婿半个儿,女婿有出息了,女儿也受惠,所以老鲁氏也当喜。 “我就说姑爷定是个有出息的,不枉我吃斋念佛半个月,这不,就中了。”老鲁氏夸张的道:“可见这运道,便是轮着来,今年也轮着了。” 梁氏不耐烦看大嫂的娘家人,就悄悄的扯了扯周氏,想和她出去。 周氏也不想和老鲁氏她们一块儿,便站了起来想走。 “哟,这是姑奶奶吧?瞧这气息,看着比你家学礼成亲时还要好上几分呢。”老鲁氏瞥到周氏,老眼微眯了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 果然如珍珠所说,这周英梅藏得深,瞧这穿戴,光鲜得以为是谁家大少奶奶呢。 可惜,不是只凤凰而是只野鸡。 “她姑奶奶怎的我一来就走了,这是不待见我们么?”老鲁氏呵呵的笑,可那话却是难听得很。 周氏涨红着脸,抿着唇,支支吾吾的道:“不,不是。” 梁氏站了起来,笑着打圆场,道:“非是不待见亲家母,是我做了两套小衣裳,想二姐给我掌掌眼呢。”说着,她摸了摸自己还没完全显怀的肚子。 老鲁氏道:“什么时候不能掌眼?今儿可是你大伯的好日子,陪着这客人才是正经。” 梁氏心中本就不快,听了就更不悦,脸上却半点不露,道:“这里有大嫂就好了。还有我婆婆坐镇,我这做小辈的,还是去外头看看有啥事要整的吧?” 不等老鲁氏说什么,梁氏又拉着周氏道:“二姐也帮帮我。” 说罢,就扯着周氏行了一个福礼,两人走出门去。 老鲁氏哼了一声,却也知道今天是女儿女婿的好日子,没说什么,挤开笑脸夸张的说笑起来。 门外,周氏和梁氏对视一眼,两人均是露出一个苦笑来。 有了老鲁氏这个小插曲,周氏也不敢久呆,省得又要碍了人家的眼,被拿出来说事,更惹她娘不快,干脆避嫌。 所以,吃过饭,周氏就和梁氏说一声告辞。 “二姐,今儿实在是招待不周了。”梁氏满脸愧疚。 周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一家人说这话作甚?你别送,我走了。” 梁氏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周氏低着头走出老周家,一个没注意,就迎面撞上了一人。 “走路不长眼呢。”红玉从后扶着周氏,瞪向眼前的人。 周大军愣愣的看一眼周氏,又看看自己的手,耳根泛红。 周氏倒没在意,冲侄儿笑了笑就走了。 周大军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想到刚刚手碰到的那软软的触感,跟棉花一样,脸上越发滚烫。 第二百九十六章 狼嚎 周学年中秀才请客时的热闹,五福从自家的小耳报神那听说了,对此是轻视又嘲讽,想必接下来她那便宜大舅,眼睛就要长头顶去了。 没几天,她就听说了周学年要再接再厉的继续苦读考秋闱,另一边,又托关系谋个不入流的差使,银子跟流水一样的撒出去。 五福立即把盖房子的事交给六斤统管,连带着建房所需的银子,省的某些人要找她娘来借。 果不然,鲁氏就上门了,好话说尽,威逼利诱,愣是想要从周氏这里挖出银子来打点,也差点就得手了,亏得五福及时出现,把人给打了出去。 鲁氏气得直叉腰,什么银子都不肯借一分,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指望他们周家给她们母撑腰云云。 周氏满脸苦涩。 已进九月,因为要建新房,五福他们把适合动土的吉日重新定在了九月初十,在这前,五福天天都待在家里雕琢第二个饰品,实在沉闷了就练功,小日子过得安宁自在。 “六斤,随我上山打猎去。”眼看着秋色越发浓郁,五福来了兴致,这山上的猎物也该养肥了。 六斤听了忙说好,并准备起干粮等带上山的物品。 周氏看他们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提醒道:“秋天的猎物出来得多,仔细小心点,别太往深山里去了。” 如今他们家里也不缺肉吃,周氏不想五福他们为了点猎物冒险。 “娘,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五福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羽箭,道:“要是我们今天下不来,你们就别等门,早点关门睡觉。” 周氏皱眉,还要过夜?想要劝说几句,但看五福一脸坚定,只得作罢。 女儿大了,想法也越来越正,一旦决定了啥,是改不了的。 “那你们千万要小心。”周氏只得再叮嘱。 两人准备好干粮,早早就出发上山,一路做了下山记号,往大山里头走。 一直走到中午,五福他们走到的地方,已经离山下甚远,周遭密林高耸,悬崖峭壁,极是险峻。 “累了吧?先吃点干粮。”五福停了下来。 两人就着烧开的热水,吃了点煎饼,便又继续往前走。 翻过了一座山头,到下晌,五福他们站在一个暗谷里,周围没有半点人烟,只听得鸟声不断。 秋天的天黑得也快,又是在密林之中,暗谷里的光线渐渐的低了,有风吹来,凉飕飕的,让人心生冷意。 “看来我们今儿怕是真要在山林里过夜呢。”五福看一眼天色,这回再回转,怕是不太可能了,就是要回,半路就得举起火把。 六斤道:“姑娘,森林里天黑得快,我们要赶路,只怕会引来野兽的攻击!” 五福笑着轻扯了一下他的总角:“不错嘛,学到东西了。” 六斤咧开嘴笑,眼中有喜悦划过。 嗷呜。 一声狼嚎,不知从哪个地方传了过来,两人脸色一变。 “走,尽快找个地方安顿扎营,不然咱们今晚得睡野外,怕是要成野兽的盘中餐了。”五福眼神微凛。 六斤的小脸白白的,点了点头,紧紧的跟在自家姑娘身侧。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惧 两人找了一个避风的石头洞作为过夜的营地,说是石头洞,其实就是两块巨石呈三角形顶着,留下中间的一个大位置,刚好适合两个人躺下。 五福砍了一些树枝遮住中间石缝,六斤则是找来枯草枯叶铺在地上,再垫了一块薄薄的布,就算营地了。 除此外,为了安全起见,五福还在这营地周围洒了一圈的硫磺粉,以免有蛇来和他们亲密接触。 趁着天还未黑,两人又捡了大堆的柴火枯枝放在石洞口,用以晚上烧篝火取暖用,一来也可以躲避野兽。 营地准备好,看着天还没黑下来,五福就道:“走,看看有没有好运气。” 她背上弓箭,腰后还插了一把砍柴刀,而六斤,则是拿着五福给他做的长枪。 枪头是在镇子的打铁铺打的,还没沾过动物或人的血,枪杆则是一支竹棍,这样的长枪,最是适合打猎不过。 六斤亦步亦趋的跟在五福身后,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也吓得他几乎贴在五福身后。 五福察觉到,不禁有点乐,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听到那一声狼嚎就怕了。 “你走我前面吧。”五福笑着把他拉上前。 六斤脸红了一下,小心的觑了她一眼,往前走去。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过来,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两双眼睛看着周围,一头梅花鹿突地跳了出来。 五福脸上一喜,没等她做出反应,那梅花鹿看到人,立即又往旁边蹿了出去。 五福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搭箭拉弓射去,然而她快,那鹿更快,再者这边丛林较密,她的箭射空了,小鹿逃之夭夭。 “真可惜。”五福满脸遗憾。 梅花鹿呢,珍贵得很。 “姑娘,肯定还有别的。”六斤安慰。 五福嗯了一声,两人又往前走。 然而,一直到天黑,两人也只打了一只野兔和一只野山鸡,回去的路上,五福又砍断了一条横在树枝上的蛇,带着走了。 取了水,回到营地,烧起篝火,五福把山鸡给拔毛,又把那条蛇给剥皮剁件,放在带来的小锅里煲汤。 六斤嘶嘶的抽气,哆哆嗦嗦的说:“姑,姑娘,咱们吃蛇?” “是啊。”五福看他脸色难看,便故意逗他:“你别看这恶心,这是没有猫,不然来个龙虎凤,可是大补菜,皇帝才能吃到呢!” 六斤咋舌,有点不敢恭维。 五福哼着小曲,等汤好了,喝汤吃肉,六斤看她吃得欢快,当下也加入了战阵。 等吃饱躺在石头洞时,天早已黑沉黑沉的,只有篝火在跳跃着。 吃饱喝足,再加上今天也累了一天,六斤有些昏昏欲睡。 远处,又传来一声狼嚎,六斤吓得又腾地翻身坐起,紧紧靠在五福身旁。 “别怕,睡吧,你家姑娘守夜。有火,它们不敢靠近。”五福把一条成人手臂粗的巨柴添进篝火里,对那狼嚎声丝毫不惧。 为了让小家伙免惊,她又东扯西扯的和他说起一些小故事,不一会,就听见了轻微的鼾声。 五福看着一笑,拉过一块布,盖在他身上,自己抱着膝盖,看着头顶那一小方星空发呆。 六斤模模糊糊的醒来,看着那在火光前的背影,姑娘好孤寂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遇大虫了 听了一夜狼嚎,第二天,五福就在满林子的鸟叫声醒来,打了一套拳,看六斤还没醒来,想了想,就拿了弓箭背上,在附近溜达下。 清晨,满山林的猎物都跑出来觅食,五福这收获不错,竟也打了三只山鸡,一头小狍子。 满载而归,六斤也已经醒来了,看到她拎了两手的猎物,眼睛都亮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姑娘,奴才贪睡了。” “小孩子该多睡点。”五福捏了他的脸一把,道:“收拾一下,我们吃点干粮就上路吧。早点回去。” 六斤点头应下。 一番收拾,吃了几个饼子,两人就背上背篓离开。 啊呜。 两人走了一个时辰,就听得一声虎啸声传来。 五福立即把六斤拉到身后,左手紧紧捏着弓箭,双眸如刀锋般凌厉,视线往林中看过去。 老虎,这里竟然有老虎出现。 “姑娘,是大虫吗?”六斤小脸煞白,手拽着五福的衣裳。 五福点头,眼睛亮得如星,不是怕,而是兴奋的,竟然让她遇着老虎了。 虎,百兽之王,真能猎得了,那得发了。 “姑,姑娘,那我们快走吧。”六斤声音发颤,大虫啊,那是会吃人的,他们两个,只怕不够人家吃的。 五福看他一眼,小家伙吓得瑟瑟发抖,比昨天听到狼嚎还要害怕。 到底是年纪小,阅历也小,不过这么胆小,以后怎么跟着她? “六斤,有我在,你还怕吗?”五福按着他的肩膀。 六斤愣了一下,看进她的眼里,怎么不害怕,但是…… 姑娘以后是要干大事的人,自己立志要成为第一小厮,成为姑娘的左臂右膀,那怎么能怕? 他要成长起来。 六斤咬了咬牙,道:“姑娘,奴才不怕!” “那就拿起你的长枪。”五福一笑,道:“猎得了这头猛虎,给你做一身虎毛衣裳。” 六斤点点头,捏住了自己手中的长枪。 两人再度向前,不过一会,五福就停下了,眼睛亮得不能再亮了。 真是太走运了。 前方一个乱石堆,一头五彩斑斓的老虎正和一条手臂粗的蟒蛇在缠斗着,那蛇缠绕着老虎的脖子,忽上忽下。 六斤也瞧着了,牙齿咯咯地响,却一言不发。 五福脑中飞快地转动,老虎凶猛,直接对上,只怕胜数不大。 如今么,那条蟒蛇正和它缠斗着,倒是个好机会。 五福观察了一下地形,先让六斤爬上身边发一人粗的大树,他年纪小,没经过事,就怕帮手不成反成了拖累。 “姑娘?”六斤有些不解。 “你待在树上不要动,姑娘心中有数。”五福抬头看着他道。 六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顿时急了,眼圈也红了,哽咽道:“姑娘您……” “没事,你在,反而会阻扰我。”五福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道:“等我来接你。” 说着往前方走去,找了个遮挡的地儿,准备放冷枪。 六斤看着那纤瘦却无比坚韧的背影,擦了一下眼泪,紧紧的搂着手中的长枪,心中暗想,情况不对,他就冲上去。 第二百九十九章 五福渔翁 借着遮挡的大石看过去,五福发现,与其说那大虫和那条蟒蛇在缠斗,不如说彼此都耍着对方玩。 蟒蛇以为自己能玩死这百兽王,大虫则认为蟒蛇是条小蜈蚣,自己一爪子就能弄死它,如今和它耍,不过是闲着无聊罢了。 于是,两方都逗着对方。 蟒蛇盘着大虫的脖子,越收越紧,大虫觉得危险了,不玩了。 吼!吼!吼! 连续三声虎啸,惊得林中动物四处奔逃,鸟儿扑闪着翅膀吱吱喳喳的飞散。 五福的视线扫过去,一只小兔子瑟瑟发抖的往密集的荆棘丛里躲。 换在平时,估计就箭去了,不过如今么,有这么一头猛兽在此,五福才不浪费自己的羽箭和精力。 她全神贯注的瞪着那一虎一蛇,随着蟒蛇收紧,蛇头不时的啄咬虎头,大虫嗷嗷吼叫,双爪不住的去抓缠在脖子上的蛇身。 机会就在这了,如果被它撕碎了那蟒蛇,自己可没这么好的机会再攻击。 别以为武松打虎很轻松,事实上,老虎能成为兽中之王,自有人家的本事,潜伏攻击,聪明智慧,五福一个姑娘,要和它正面斗,胜算不大。 她可没有送上门给王当猎物的兴趣,所以能猎则猎,不能就跑。 如今么,设陷阱是来不及的,最好是做渔翁,等着它们两败俱伤,自己再补刀。 想到这,五福就觉得自己果然是主角光环,有这么好的运气,还能碰到虎蛇相斗。 五福又换了一个位置,抽出羽箭,搭弓。 大虫不时跃跳,五福的箭头随着它的头而移动着,换着别的,她可以随便射击,但大虫么,一身虎皮特别珍贵,尤其是完整的虎皮,能卖掉的价钱可高了。 五福不舍得把它射成个马蜂窝,那可就打折扣了。 最好能一击即中虎眼。 五福屏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拿着弓箭的手越发沉稳,静静的等待着。 风,从林中吹过,树梢哗哗作响。 五福眼睛不离那一虎一蛇。 就是现在。 大虫没把脖子上的蛇给抓弄下去,反而是跃跳太累,站着怒急吼叫。 五福的手一松,羽箭咻的飞设出去,速度之快,带着冷冽的风。 噗。 一箭中虎眼。 吼吼吼! 大虫发狂了,虎头往五福这边看过来,也不顾脖子上还挂着一条蟒蛇,以光速之力飞快的向她跑来。 “我去!” 五福往身后早已看好的一棵树上爬上去,那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快。 她刚倒吊着双腿双手盘上一条树桠,那眼睛还插着羽箭的大虫就已经扑了上来,双爪不住的往上抓。 有两次,那锋利如刀的爪子都抓到了五福的屁股衣裳,碎了。 五福只得一个翻身,跃上了树上,再往高坐。 大虫发狂不可轻视,见抓不到五福,它不停的撞着这棵树,发了疯一样,树被它撞得晃动个不停。 如此撞下去,树肯定得倒,五福再抽出箭,居高临下的从上而下的射去。 这一箭,射在虎头中间。 吼吼吼! 啊呜! 五福此举,让大虫发了疯,虎啸不断,用力一撞,她手上的弓箭没拿稳掉了下去,而树身,断了,往一旁倒去。 第三百章 来了只黄雀 树倒下,五福紧搂着一条粗树干,没等她喘口气,眼角余光就扫到一道光影向她这飞速扑来,心中暗叫不好。 娘的,看书时,武松打虎吹得这么厉害,都是骗人的,那肯定是只乖乖虎,只等着武英雄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此时也不是能开小差的时候,那条大虫直扑跟前,因为本就中了箭,再加上它的速度,所带出的血水直接溅了五福一脸。 吼! 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就刚刚大虫用狠劲撞树的时候,那本来缠在它脖子上的蟒蛇早就不见踪影了。 没了掣肘,哪怕受了伤,眼睛上插着一箭,但兽王就是兽王,看到五福时,爪子向她抓去。 五福飞快滚到一边,一手快速从身后拔出那把砍柴刀,弹跃而起,向那大虫砍了过去。 大虫本就被蟒蛇激怒,如今五福再插手当螳螂,更激起了它的兽性和凶残,见五福扑来,也跃了起来,双爪把她按下。 妈的。 上千斤的东西把她扑倒,五福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都要碎了,五脏六腑更像是移了位一样,痛得不行。 但饶是如此,她也顾不及喘口气,顾不得会不会伤到虎皮,手中的砍菜刀直接砍向大虫的脑袋。 小命重要! 也是她走运,另一手手中乱摸,竟是摸到了撒在地上的羽箭,心中一喜,握着一箭,凌厉的往虎眼扎去。 吼吼吼! 啊呜!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它虎啸声不断,压着五福的力度一下子就松了不少。 “姑娘,我来助你。” 糟糕。 五福偏头看过去,只见六斤握着长枪飞快的跑过来,一脸的视死如归。 “别过来。”五福大喊。 六斤却听而不闻,握着长枪,跟五福教的那样,向那虎头插去。 吼吼! 枪头入脖子,大虫痛的乱跳,直接把六斤给撞飞出去。 “六斤!”五福从地上跃起,一下子顾不上六斤,直接飞跃而起,抓住那还在虎身上的长枪,用尽全力插下,直接贯穿而过,动脉破裂,血溅了出来。 吼! 虎啸震天,惊得林中动物飞快逃散,远离这个灾难在地。 五福握着那根长枪,把那头上千斤的大虫狠狠的钉在地上,凭它再挣扎,甩得她脸青鼻肿,半点不敢松手。 不把它钉死在地,那么死的,就是她和六斤。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那大虫从愤怒的高昂,到渐渐的低呜,血越流越多,力气一点点的散去,慢慢的,再无声息。 感觉到它死绝了,五福才松了口气,也松开手,跌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气。 想到六斤,她连忙向他的方向爬过去,六斤已经坐了起来,嘴角有一丝红。 “六斤,有事没事?” “姑娘,奴才没事。”六斤顺着她的后方看去,兴奋地问:“姑娘,咱们得手了?” 五福笑了笑,扯了扯他头上的总角:“多谢你来助我。这大虫能得,有你一分力。” 六斤的脸烧红,眼中却兴奋不已,语无伦次的说着该的云云。 两人看到对方的狼狈,又想到刚刚的恶战,不禁爽得哈哈大笑。 忽然,六斤的笑顿住,眼睛瞪大。 五福扭头看去,眼神一凝,好家伙,这是来了只黄雀? 第三百零一章 那得有命享 五福万想不到,自己刚拼死打下一只大虫,连虎毛都没来得及摸一下,感受一下,竟然就招来了一只黄雀,想要吞了她的大虫? 但见前方大虫旁边,一个男人双眼发光的跪坐在地,颤着手去摸那头已经死绝了的大虫,虔诚得像是抚摸什么宝贝似的,兴奋得根本就无视五福他们。 那人穿了一件短褐,头发凌乱,随意的用一根草扎着,脚上是一双草鞋,腰间围了一条豹皮作为裤子,豹皮有些兜子,还插了一把弯刀,以及他也有一杆长枪。 看那装扮,那是真正的猎人。 五福擦了一把嘴上的血,站了起来,走过去。 听到脚步声,那猎人抬起头来,看到五福,眼睛划过一丝艳色的暗芒,再看看地上的大虎,那贪婪之色就更明显了。 五福没有错漏猎人脸上的表情,眸子里飞快闪过一丝冷意。 想当黄雀?得看她答不答应。 “你要干什么?这大虫是我们打的。”六斤走过来喝问。 猎人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我的了,识相的给我滚。” 他声音冷寒,站了起来,但见他身形魁梧,手臂巨粗,不愧是当猎人的好手。 “你想抢我们的大虫?”六斤瞪着他,愤怒的眼神展露无遗。 猎人嘴角冷冷的勾起:“小鬼,毛都没长齐,就别学人出头。”他又看向五福,眸光连闪:“这小鬼可以走,但你,留下。” 这话…… 六斤想也不想的拦在五福跟前,微微侧头大喊:“姑娘,快跑。” 五福愣了下,看着眼前的小小身体,嘴角勾了起来。 六斤此举,算是本能,本能的认为眼前的猎人不怀好意,想对他家姑娘不利,所以想也不想的就要她逃,也忘了五福的本事。 在此时的他,只想着对方是个高大威猛的大男人,而五福,只是个姑娘,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必遭凌辱。 五福的心暖暖的,没白养了这小子。 “姑娘,走啊。”六斤没听到声响,不禁大急的回头。 猎人听了哈哈大笑,笑声嚣张,道:“跑?她能往哪跑?跟了我,侍候好了,天天给她肉吃,将来给我生几个崽子就行。” 今天真是太走运了,得了一头大虎,少说也能卖个几百两,还有个漂亮的小娘皮,不错不错。 听着这带着颜色的话,六斤气得眼睛通红,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五福拍了拍六斤的肩膀,示意他别稍安勿躁。 “这么说,你是当定了这黄雀,连人带虎,志在必得了?”五福走上前,笑着开口,一手不忘把碎发撩在耳后。 什么黄雀,猎人大字不识一个,哪明白五福这黄雀是几个意思? 但后面的话,他却是听懂了,尤其看到五福撩发,只觉得十分好看和妩媚,眼睛的淫光越发炽热。 “没错,志在必得。”猎人觉得浑身滚烫,兴奋的。 五福笑了,那笑半分不达眼底,她伸出丁香小舌,舔了一下嘴角的血丝,声音凉凉的:“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享了!” 第三百零二章 踩断你命根 随着五福的话落下,她的人也腾地飞跃起来,大喊一声:“六斤,避开。” 六斤连忙跑到一棵树下,免得阻了姑娘,是了,他倒是忘了,姑娘才不是那种娇弱的小姑娘。 猎人看到五福飞了起来,一时愣住了,等他回过神来,五福已经来到了跟前,双手按在他的肩膀,脚上膝盖用力的往上一顶,撞在他的下巴,又一个旋转,将他踢倒在地。 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猎人就被她踢飞了一米远,喉头一甜,偏头咳出一口血来。 看到草地上腥红一片,猎人一惊,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挺娇小的小丫头,竟有这样的力量。 其实猎人也不是蠢,是眼前的死虎和五福的容貌,使这猎人丧失了猎手该有的警惕和判断。 要知道,一头上千斤的老虎,却就这么死在这,必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斗,而这样的恶斗,也必然是有几个人才能得手,不然谁敢赤手空拳的打死一头巨虎? 可事实呢,在这死虎周边,只有五福和六斤,而这两人,一个小姑娘,一个半大小子,哪能打死了老虎?说出去也没人相信。 而若真是他们弄死的,那这两人,也必然有过人的本事。 可惜,贪婪使这猎人遮住了眼睛和心,以至于没有多想,就算是想到了,也只觉得是这两人侥幸,遇着了一只病猫。 而猎人想得最多的,是毫不费力的就得了一头老虎,就能卖很多银子,还有五福,这是个鲜嫩美丽的小姑娘,给自己当老婆正好。 也正是有这样的想法,他才看不见这死虎死在这的原因,也想不出来,他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能贪的,而越美丽的东西,就越有毒。 五福,就是那带刺的毒物。 猎人反应过来,凭着多年的经验,也弹跃起来,抽出腰上的弯刀,哼道:“小娘皮有几分辣劲,不错,合爷的口味。” 五福冷冷一笑,压根不和他废话,像头小豹子似的跃上前,一个旋转半空翻,脚快得只看见影,踢飞了他手上的刀,又把他扑倒在地,用膝盖顶在他胸口,双手成拳,像他的面门击去。 用拳头打,也要讲究技巧,拳头全握,反不能出多少力,她握着拳,中指却微微突出,一拳接一拳,出拳极快,揍得猎人很快就脸青鼻肿。 猎人打死也想不到自己这么个身形,却被个小姑娘压着打,还没法还手,实在是五福出拳太快了。 等他反应过来,双手向五福抓去,同时双腿乱蹬,想要钳住五福。 五福却是一个后空翻,脚尖在他胸口借力,连续后翻,像是身后有眼睛似的,脚直直落下的时候用力狠狠的踩在他命根。 咯,仿佛听到什么东西断了爆了。 “嗷!”猎人痛嚎出声,捂着下体蜷缩在一旁,连声告饶:“不打了不打了,姑奶奶饶命,饶命啊。” 也是这时,猎人才完全清醒,这不是只小绵羊,而是头母老虎。 五福冷哼:“别逼我要你的命,滚!” 她转过身,压根没看到身后的猎人眼中闪过的一丝滔天杀意。 第三百零三章 第一次杀人 在大山里的过活讨日子的人,靠山吃山,大多都淳朴良善,所以,五福并没想过痛下杀手,对方知情识趣走了,她也不会多作杀孽。 但是,大山里,因为没有得到教化,也有凶残丧失良心的人,为了外物,不惜杀人抢劫,这也是他们蛮横,不知道什么叫文明,只知道,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眼前的猎人,就是后者,野蛮,狠辣,贪婪,不知悔改。 五福放过他,并没有让他感激涕零,反而激发了他心底的那丝狠绝,良知?那是什么东西,大山里的猎手是不存在这样的东西的。 他只要虎,要银子,人么,既然不听话,那就杀了,有银子,自己还能再买一个老婆回去大山里生崽子。 所以,猎人站了起来,悄悄地从自己的腰后掏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眼中跃动着凶狠冷厉的杀意。 五福仿佛没注意,径直往前走。 密林中,风吹过,树梢晃动,一个山坡上,有几人站在隐蔽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看着猎人眼中的杀意,其中一个汉子呼吸急了起来,连忙看向身边的穿着玄色衣裳的年轻男子:“爷?” 这猎人生了杀心,不帮手,那小狐狸,可就要吃亏了。 男子抬了抬手:“再看看。” 再看看,看她会如何,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汉子不动了,只捏紧了拳头,而其他几人,则是满目兴奋,其中一个年纪极小的,手中捏了一枚梅花形的铁块,若是仔细看,能看到那铁块发着青色。 猎人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全落在了他人的眼中,他猛地拔腿向前冲,手中匕首高举,向五福的后背插去。 “姑娘!”六斤大叫,拔腿冲过来。 眼看着匕首就要插入她的后心,猎人却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猛地飞溅出来。 他低头,什么都看不到,却清楚,那飞溅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他的血。 手一松,匕首跌落在地,他双手捂着脖子,那里,已经被五福划开了一道口子。 “你……你……”猎人捂着脖子,踉跄的往后退着,双目惊恐的看着那小小的女子。 只见她站在那里,淡定的用手背擦去溅在脸上的血,另一手,拿着一把浸着血的刀子。 刀子垂下,红色的血缓缓的从刀尖滴落,落入草丛中,一滴两滴…… 那女子,抬眼看过来,目光清冷,没有半点温度。 猎人忽地瞪大眼,急急的向后退了两步,往后倒去。 她是谁,一个小女子,竟这么凶狠,她是从地狱来的修罗,是恶鬼。 猎人紧捂着脖子,却捂不住血潺潺而流,他感到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抽离,看着头顶那一点蓝天,越来越黑,这样的蓝天,他以后看不见了,他不甘心啊。 五福看着猎人眼珠突出,死不瞑目,叹了一口气。 “这把刀,终是饮了人血,沾了命了。”她看着闪着寒光的刀尖,抿了一下唇。 这是她来了这时代后,第一次杀人。 第三百零四章 挖个坑埋了 五福走上前,看着地下的猎人尸体,道:“你要是听我的话,你要是没起杀心,我也不会杀了你。” 她不是圣人,给他一个机会,是不想多作杀孽,但是他却不珍惜,还想杀她,那她也不会再给机会。 你要杀我,我自然不会手软,大家各凭本事。 五福蹲了下来,道:“下辈子投胎,就别这么鲁莽了,当个好人吧。”她的手在那猎人眼睛上抹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转过身。 前方,六斤脸色青白的看着她这边,一脸呆滞。 他看到了什么,姑娘,杀了那男人了?姑娘杀人了? 六斤眼神惊恐,怎么办,他们杀人了。 五福走了过去,叫了一声:“六斤。” 六斤满脸呆滞的抬起头来,看到五福脸上的血时,脚后退了一小步。 五福想要抚摸他头的手僵在半空,静静的看着他。 “六斤,这就是我,你家姑娘就是这样的。你要是害怕,回去后,就离开吧。”五福勾了勾唇,转过身去。 她不是什么良善人,谁欺她,百倍还之,想杀她,得看对方有没有本事。 杀人不过头点地,凭本事为之吧。 六斤听了,面露惊惧。 看到五福转过身,一副想要甩了他的样子,六斤心中发慌,想也不想的跑到她跟前跪下,抱着她的腿道:“姑娘,我不怕,你别赶我走。” 这时候的六斤,也不管奴才不奴才的了,只想着不能让五福不要他。 “姑娘,我不怕,我真的不是你怕你,我,我只是,我……”六斤有些语无伦次,眼泪滚了出来,满脸的不知所措。 “我不是怕你,是他要杀姑娘,是他该死,我不怕,他该死,姑娘……”六斤哭了起来:“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他只是心慌,他第一次看到自己认识的人杀人,第一次。 五福看他哭得那个凄惨,心中一软,这只是个孩子,亲眼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被杀了,哪怕对方是敌人,但哪有不怕的? 如果真是半点不怕还狠绝,她才该心惊发愁呢,那样得有多狠多冷的心。 五福把他扶了起来,道:“别哭了,我不是赶你走。” 六斤抬起头,有些不相信的看着她。 五福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了,跟了这么个狠毒的主子。” “姑娘不狠毒,是他该死,是他先起了杀心,我们,我们只是自保而已。”六斤磨牙:“对,是自保,姑娘,这人是我杀的,是六斤杀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官府要抓,就抓我,人是我杀的。” 真是个傻孩子,这时候还知道帮她扛包顶罪呢! “瞎说什么,谁要抓你了,这大山里,死个人算什么?”五福揉了揉他的头发。 六斤不解的看着她。 “做猎人的,深山里行走,遇着个猛兽丢了命,是常事。”五福语气淡淡的。 六斤一下子就明了,问:“姑娘,那咱们?” 五福看了一眼那猎人的尸体,道:“算了,咱做个好人,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暴尸荒野总是有点不好。 第三百零五章 黄雀后又来弹弓? 挖个坑埋了。 瞧她那语气说的,要多轻就有多轻,好像对方不是个人,而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尸体似的。 六斤有些瑟缩的看着那猎人的尸体一眼,心中多少有点害怕,但听到姑娘这话,倒是微微的抽了抽嘴角。 “姑娘……” “咱们能挖个坑埋了,没让他暴尸荒野,也算是仁至义尽做了好事了。以后也别要来找我们,这都是他自己贪心丢命。”五福轻哼。 六斤嘶的抽了口凉气:“姑娘,您……”能不能别说得这么可怕? 另外,你杀了人埋尸,还叫做好事? 五福见他吓到了,不由晒笑:“怕了?怕什么。人死如灯灭,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混的存在,不过是人们自己吓自己罢了。” 像自己,死了后,都还是投在另一具肉身上,而这,也是一种极少的异数。 六斤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自己是真有点怕,可姑娘,却是半点不怕,杀人,埋尸,她好像一点膈应都没有,就像做过许多这种事似的。 六斤被自己这冒出来的念头给惊了一下,忙的摇头散去。 他家姑娘,只是个人怎待她,她怎还之的人。 “而且啊,六斤,你可记住了,人心远比鬼魂可怕。”五福又指了指死绝的大虫道:“再说了,这没什么好怕的。这猎人和这大虫搏斗,被它给杀了,咱们只是不忍心才埋了而已。” 这话说的,假如这死虎真有魂儿在,估计要暴跳起来,再气死一回。 明明是你下的黑手,却偏偏安在我的头上,简直不要太心黑! 六斤也被自家姑娘的厚颜给羞到了,眼神莫名的看了地下的死虎一眼。 啪啪啪! 三声掌声传来。 五福眼神一凛,连忙走到六斤身边,挡在他跟前。 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有黄雀,又来了一只弹弓么? 朝着发声处看过去,只见几人从山坡上缓缓走过来,看到那几人时,五福愣了一下,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六斤看到来人时,大叫:“姑娘,是九爷,还有原爷他们。” “看到了。”五福撇撇嘴。 来人正是阿九,还有他身边不离的小厮原野,以及她的手下败将胡蝶,一个侍卫苏落,另外还有俩个她不认识的,其中一个,大概和原野一样是个小厮,看着她的眼神发光,圆圆的脸蛋十分讨喜。 几人都作轻装打扮,身上不是拿着剑,就是拿着弓箭。 “五姑娘,真巧啊。”阿九很快就来到他们跟前,笑着拱了拱手。 “九爷。”六斤首先行礼。 五福也福了个礼,道:“是啊,今儿吹了什么风,把九爷吹到这深山野林来散步了?” 众人眼神微妙,嘴角微抽,散步? 阿九眼中带着笑,道:“大概吹了个东南风,就吹到这里来了。结果,还恰好的看了一场好戏。” 他那双深邃邪魅的眼睛,轻轻的扫过地上的死虎,以及不远处的猎人尸体,再看五福时,眼神炽热。 她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是个有勇也有性的,很好,很好。 第三百零六章 看了场好戏 阿九能来到这里,实属是巧遇,也是入了秋,想着山上的猎物肥美,一时来了兴致,才带着人上山来打猎。 结果走到附近,就听到了虎啸声,几人都兴奋不已,老虎是兽王,真能打下来,一身虎皮,和虎骨虎膏,都是好东西,能送回去家里尽孝,也是极好的。 这不,随着虎啸追了过来,结果就看到了五福和那大虫恶战的一幕。 众人都相当惊讶,胡蝶是个有血性的,虽然五福和他有点小罅隙,可他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小丫头葬身虎口,想也不想的就要上前帮忙,是阿九阻了他。 不是阿九冷血无情,而是他起了心思,想要看一看五福的本事到底有多少,想看这个丫头到底藏了多少的杀招? 故而,寻了个看得清楚的位置,看起戏来,而一旦情况不对,身边的人绝对会出手,将五福救下来。 结果,一路看下来,斗虎,斗人,阿九他们看了一场刺激的好戏。 五福没让他失望,这是个十分难得的聪明丫头,有胆有勇有手段,该软的时候会软,该抬手放过的时候也会抬手,但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她也能毫不犹豫的就出手把人给杀了。 那猎人看不清楚五福是怎么出的手,他却是占尽位置看了个全,从那人扑上来的时候,她袖子里的胡蝶刀就滑落在手,单手打开,转身往那脖子上一划。 杀招不过是一招而已,丝毫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而事后,她也半点不惊慌,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十分淡定的说要挖坑埋尸,把罪都安到死虎身上。 这五福,哈哈哈,太对他的味了,太爽了。 “看了好戏?”五福眼睛微眯,道:“不知九爷是从什么时候看起来的?” 阿九说:“该看的都看了,从你跳到树上的时候。” “所以,九爷是见死不救了?”好哇,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落入下风,还任那大虫撞树,这是得多冷血啊! “你不会死的。”阿九身边的那个圆脸的小厮,道:“有我们在,你不会死。” 五福看了他一眼,不说话,鼻子哼了一声。 “我是小力,是爷身边的小厮,就是你让胡大哥吃了亏?你就是那叫五福的狐狸么?”小力眨巴着眼问。 狐狸? 五福似笑非笑的看向胡蝶,说她是狐狸么? 胡蝶叫了起来:“什么吃亏,是我让她,不和她计较而已,力小子你不要胡说。” “是啊!”五福紧接着道:“你胡大哥肯定不是狐狸的手下败将,只是大人有大量,让了狐狸一把而已。” “……”众人默。 胡蝶涨红了脸,指着她:“你,你……”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狠毒的丫头! 小力听了咯咯的笑了起来,拍着手掌道:“你真好玩,我决定喜欢你了,哈哈哈。” 圆圆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六斤看着有些吃醋,不动声息的挡在了五福跟前,满眼警惕的看着小力。 这个小厮,话好多,想要抢了他家姑娘似的。 第三百零七章 睁眼说瞎话 看着五福像只被踩中尾巴的猫儿似的炸了,阿九眼中笑意更深,她那张还沾着血迹的脸,虽有点狼狈,可他看来,却是十分的生动和灵活,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揉一揉她的头发。 五福没在意,但他身边的人察觉了,都抽了一口凉气,阿九的手来到半空,就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不妙,不由悻悻的收回手,背在身后,故作正经的咳了一声。 手好痒! “小力说得对,你不会死,你有这个本事。”阿九笑着说道。 五福哼了一声,道:“反正你们不是来当弹弓的就好。” “什么弹弓?”小力不太明白。 “螳螂捕蝉。”五福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死虎,又指了那死去的猎人:“黄雀在后。”然后又指他们几人:“树下弹弓。” 众人默了一瞬,随即爆笑起来,就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原野也染上了笑意。 小力更是夸张的抱着肚子:“哎哟,哎哟,笑死我了,太有趣了。” “五姑娘,你这比喻,有些颠倒了吧,即便你是螳螂,那黄雀却被你弄死了。”一个男子失笑道。 五福看着他,这个人他不认识。 “这是白小白。”阿九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介绍了身边的人。 白小白? 五福看过去,嗯,还真是白,脸蛋比她还要白,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不过小白脸,年纪应该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白小白冲着五福拱了拱手,兴趣却是落在那头死虎上:“姑娘,你这虎?” 他想要那虎骨虎膏。 五福立即警惕起来:“我的。” 意思是她打的,是她的东西,谁抢,揍谁。 “我晓得,我是提醒你,再不处理,就不新鲜了。”白小白提醒道。 “要不是你们,我这会都剥皮了。”五福瞥了猎人尸体一眼。 阿九看了胡蝶一眼,再看那尸体。 胡蝶一指自己:“我?” 什么啊,人是小狐狸杀的,要他埋尸?什么道理。 苏落笑了笑,拉着胡蝶,一人一脚的把那尸体拖走了。 五福见状,深深地看了阿九一眼,挺会来事嘛。 “有所求。”阿九笑了,指着那死虎道:“你要怎么处理?卖?” “出多少银子?”五福看到白小白的眼神,就知道他志在必得,因为那眼神,跟狼看到肉似的,放光。 卖就卖吧,只要价钱合理。 “整头,一千两。”阿九笑着道。 五福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下,一千两,倒也合理,听说镇子上收毛皮的,出价都很低,而拿到县城去,了不起也是几百两。 所以,阿九这价格,倒还算公道。 五福伸出手来:“成交!” 这是要银票了,阿九说道:“我们这次也是上山来打猎,身上并没带这么多的银票,下山后,再给?断不会跑了。” 五福倒不会认为他们会跑路,无可无不可的耸了耸肩,算是答应了。 阿九笑得眼睛弯了。 原野用眼角看了一眼自家爷,摸了摸腰恻处,那里小鼓着,身上没有一千两?爷是睁眼说瞎话呢! 第三百零八章 直率的下属们 死过人的地方,到底埋汰,虽然死虎重达千斤,可到底人多,众人合力,抬着它来了一个有溪水的山沟,把它剥皮抽骨。 五福就着清凉的山水,已经把自己的脸给洗干净了,很是自然的接过阿九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擦了一脸的水,又塞在了自己怀里,一屁股坐在巨石上,看着众人围着那头死虎忙乎。 阿九也坐在她身边,递过一只水囊,看到她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皱起了眉。 五福被他瞪得不自在,不禁问:“怎么?” “脸伤了。”阿九指了指她的脸。 五福伸手去摸,阿九想也不想的抓着她的手,阻止道:“别摸,会发炎红肿。”说着,又叫了一声白小白。 他这会,还抓着五福的手呢,五福顺势举起来,挑了挑眉,用眼神说话。 阿九跟触电似的,耳根一热,悻悻地抽回手,等白小白过来,道:“伤药。” 白小白急着想要虎骨,但有苏落他们在,知道跑不了,看到五福脸上的血痕,便从身上解下一只布囊,打开,一堆的瓶瓶罐罐。 五福看着,眉头再度挑起,好家伙,这都是药? 但见白小白翻出一只玉盒,递了过来:“消肿去疤的,每天擦三次。” 阿九接过,再看到五福肩头上的衣衫被老虎抓破,露出一点肉色,不由移开目光,看着她的脸。 “可还伤到哪了?”阿九问她,不等她回话,就吩咐白小白:“给她把一把脉。” 白小白闻言,抓过五福的手放在膝上,把起脉来。 “你是大夫?”五福饶有兴致的问。 白小白瞪她:“什么大夫,我是鬼医,哼。”很快,就松开手,道:“没大碍,有点小内伤。”说着又从那瓶瓶罐罐里拿出一个瓶子扔过去:“每天一颗。” 五福接住,抓住他的衣袖,笑得谄媚:“好小白,看着我这么大方的卖了虎给你们,再给点金疮药呗。” 鬼医啊,听着就很牛气,那肯定比普通大夫要厉害,那么一堆瓶瓶罐罐,肯定有更好的伤药。 不要白不要,讨了再说,以后总能派上用场。 白小白听到她撒娇讨好的语气,脸红了一下,有些不自在。 阿九脸色有些不好看。 “爷,这大虫竟是头公的,瞧这虎鞭长的。”胡蝶抓着一根不可描述的玩意冲着阿九大喊。 虎鞭! 阿九差点从巨石上滑落下来,狠狠的瞪了胡蝶几眼,又用眼角去瞟五福,脸上装得一本正经和严肃。 五福噗的大笑出声。 白小白听到虎鞭两字,连忙从瓶罐里找出一盒金疮药,塞到五福手里,然后向胡蝶冲了过去:“虎鞭么?给我给我。” 阿九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牙龈紧咬,一个两个不省心的。 五福哈哈大笑出声,揶揄的看着阿九,道:“你的属下,嗯,都挺直率嘛。” 太逗趣了。 阿九看她笑得眉眼弯弯,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擦药吧!” 该死的胡蝶,丢脸死了,回去罚他打二十棍。 第三百零九章 原野指点六斤 抹过白小白给的祛疤消肿的伤药,五福和阿九坐在石头上看着几人嘻嘻哈哈的烤起了虎肉。 阿九瞟一眼她有点破的衣裳,问:“你就没多带一套衣裳上山来?” “谁还带着几套衣裳上山打猎?”五福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的身上,呲牙笑道:“山野长大的娃,没那么讲究。” 阿九气极,很是不认同的开口:“你是个姑娘。” 五福看向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管得太宽了吧? 阿九有些讪讪,别过头去,心中有些恼意。 五福才不理他,看着六斤拿着两串虎肉跑过来,连忙道:“六斤,让那白小白也给你看看,有没有伤着?那是个神医,就是没伤,也让他给你调补一下身体。” 六斤一愣,呲牙点头,把虎肉递给她,又跑了回去。 阿九见此就哼道:“你倒是对你的人好。”使唤他的人跟她的似的。 五福咬了一口虎肉,道:“那是自然的,我护短。” “那小子有点怕你,也不在意?”阿九睨着他。 五福反看着他:“在意什么?你能和个小孩儿计较?才七岁的孩子,懂啥。做人苛刻,也不能太苛刻了。” 阿九听了有些牙疼,却没反驳。 原野拿着几串虎肉走过来,刚好听到了这一番话,看了五福一眼,随后走到六斤身边坐下。 “你怕你家姑娘?”原野淡淡的问。 六斤瞳孔微微一缩,有些恼怒地低叫:“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原野看他这样,嘴角冷勾:“你是怕,看着你家姑娘这么轻易就把人给杀了,所以你害怕,觉得她残暴。” “你瞎说!”六斤愤怒的站了起来,死死的瞪着他。 原野看着他,不说话。 六斤忿忿的,眼圈也红了,两人对视好半天,他才坐了起来,有些垂头丧气的。 原野轻哼,爷说他是,那么他就是,爷岂有看错的时候? “我,我不是怕姑娘,我就是,有点害怕。”六斤拿着一串虎肉,有些委屈的说:“看到人死了,我才有点害怕。” 原野道:“你要知道,那人不死,死的就是你家姑娘,还有你。” “我知道。”六斤道:“我都看到了,我就是,没想到。” 原野看了过去,小小的孩子,精气神都快没有了,像是受了什么大挫折一样。 他看向不远处,阿九正偏头和五福说着什么,就道:“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我家爷了,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六岁。” 六斤震惊的抬起头看他。 “那人想要害我家爷,我就把他杀了,拿大石头,砸他的头,砸烂了。”原野说起来,声音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 “咱们做下人的,既然择了主,就该听从主子的意思,不管他们做什么,你只要听着,做就是了,不要去质疑。”原野看着他,道:“年纪小不是什么借口,学着点就是了。你要记住,只要你的主子好了,你才能好。她若没了,你也别想活。” 六斤心头一震,抿着唇,若有所思。 第三百一十章 不露全底 受了原野一番指点,六斤心头震动不已,整个的若有所思,观察着阿九的属下的行径。 他看到,众人虽然看着自在不受拘束,可都以九爷为主,什么都先紧着他,九爷说的什么,他们也只有听从的份,哪怕捅天的话,也觉得是对的。 六斤的反常,五福看在眼内,趁着众人收拾的时候,将他拉到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那原野欺负你了?” 刚刚两人好像起了点小争执。 六斤看到五福关切的眼神,心中大暖,摇头笑道:“原野怎会欺负奴才,姑娘想多了。” “真没有?”五福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道:“有的话就说出来,他们虽然人多,可你是我的人,他们想要欺负你,也得看我答应不。” “真没有。”六斤笑嘻嘻的道:“原爷只是教导小的怎么做事儿。” 五福挑眉。 “姑娘,您放心,奴才一定好好学,多学点本事,就算帮不到姑娘您,也决不拖您后腿。”六斤小脸绷得紧紧的表着忠心。 “好啊!”五福一笑:“那你要多看多想多思,要学什么,尽管跟我说。能教的,我教你,不能的,我给你请师傅。” “谢姑娘。”六斤眼中流出笑意。 “可以走了。” 阿九走了过来,示意众人已经把那虎给拾掇好了,虎肉吃了一点,但还剩不少,五福要了一些准备带下山去。 六斤也忙的背上自己的竹篓,随着众人一道下山。 来的时候五福做好了记号,所以下山时,方向感没有半点偏差。 “原来这些红绳子是你系的。”阿九看着那红带子对五福道:“准备挺周全。” 前方,自有苏落在开路,后头也有胡蝶在收尾,五福走在中间,听了这话就道:“深山野林,不做记号,很容易迷失方向。” 当然了,真没做到记号,她也能根据星轨和太阳辨别方向就是,只是能简单就简单了。 “难怪你一个姑娘都敢带着个孩子就进山来打猎呢。”小力嘻嘻地说:“还有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五福瞥他一眼:“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想学本事?缴费。” 小力轻嗤。 五福不在意的耸肩,本事这东西,不必都展现在人前,把底子全露给人看的,才是最蠢。 而且,他们又不熟。 “你还会雕玉?”阿九问。 五福听了这话,脚步停了下来,深深的看着他。 这意思,是调查过她? 阿九对她的敏锐心惊,但却更多的是满意,她越聪明,他就越欣赏。 “我看到你在百宝银楼的玉饰了。”阿九淡道。 五福哦了一声,面容淡淡的。 阿九想说什么,但她表现得好像有些不满,不由皱了眉。 沉默一直持续到下山,五福看到家门在即,嘴角扬了起来,这次上山,收获太大了。 有人从家门飞快的冲了出来,奔下山去,速度之快,像是后面有什么恶魔追着似的。 五福一愣。 她脚一蹬,飞快的往家里跑去,她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跑出家门的人是老周家的周大军。 阿九见此跟着一怔,出什么事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周氏出事 院门大开,五福飞快的跑进家门,把身上的背篓往院子一扔,大声的喊了几声。 “娘,红玉?” 没有回应,家里静悄悄的,仿佛没有半点人气存在。 五福心头发慌,看到正屋敞着门,忙的跑了过去,站在门口处看进去,登时睚眦欲裂,双手紧紧的捏了起来。 屋内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茶壶的碎片,而她娘周氏,面无人色的半靠在炕床边,半倒在地上,头发散乱,上衣被扯开,露出里面青白色的肚兜,头上则是冒着鲜血。 “娘!”五福跑了过去,叫声凄厉。 周氏气息孱弱,没有半点反应,那脸白的,跟个死人似的。 “娘?”五福颤着手指伸到她的鼻子下,心里一松。 还有气,还活着。 “五福姑娘?”阿九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别进来。”五福忙的大喝。 她把周氏抱上炕床,顺手从怀中抽出阿九给她的那条帕子,压在她额头上的伤口,然后又拉好她的上衣,小心的掀起裙子,裤子什么的都很整齐,顿时大松一口气。 她拉过被子盖着她,看着周氏额头上的血很快就把帕子染红了,忙的走出门口,对阿九说:“白小白呢?” 阿九看她脸上表情黑沉冷厉,比面对那个猎人时还要凶狠冷绝,心头一惊,忙的叫:“白小白。” 白小白从后走了过来,被五福拉着往屋内走:“快救人。” 白小白看向阿九,见他点头,便也随她走进去。 六斤扔了背篓,也跟着跑进屋,一看周氏脸色惨白的躺在床上,额上血红一片,不禁大骇:“太太!” 五福头也不回的道:“六斤,先出去。” 六斤看姑娘语气冷如冰,退了出去,看到红玉从外挎着篮子进来,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喝问:“你去哪了?你到哪去了?” 太太那样,还有地上那样,肯定不是自己伤着了,刚刚那道跑出门的影子他也瞧见了,太太怕是…… 六斤不敢想,只瞪着红玉,眼睛发红。 红玉一脸无辜,抬了抬手中的篮子:“我去村里买鱼了。”她又看一眼院子里的人,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六斤咬着牙龈,拉着她到一边,小声道:“太太出事了。” “什么!”红玉尖叫,手中篮子跌落在地,想也不想的就往屋内冲。 六斤拉着她:“别去,姑娘在,有大夫给太太治疗。” 红玉身子一软,反手抓着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才出去一会,是不是……” 六斤摇摇头,没说话,眼睛瞪着屋内的动静。 他们交谈的声音虽小,阿九耳朵却灵,听了个全,眉头紧紧的皱起。 是五福她娘出事了? 他也想到下山来,依稀看到有人从她家门跑出,难道是来了强盗? 再看这地方,他又抿唇,这个家位置太偏僻,他们家中人少,真要来了什么宵小,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只是,周氏到底如何了? 看五福那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对方到底做了什么? 第三百一十二章 害人的是他 屋内,五福一脸紧张,看着白小白在周氏的额头上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嘴角抽了下。 等他完工,五福立即问:“鬼大夫,我娘怎么样?” 啥,鬼大夫? 白小白一个趔趄,瞪眼道:“什么鬼大夫,我是鬼医,是鬼医,那是一般大夫可比的?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随便吧。所以我娘怎么样?”五福打断他。 白小白却非要争个明白,道:“那怎么一样,我是名满天下的鬼医,我能辩百毒,能治……” “行行行,你牛你有理。是我的错。”五福再次打断他,又福了一礼,问:“那么白鬼医,我娘的情况到底如何?” 白小白辩赢了很得意,看了一眼床上脸色煞白的周氏,才道:“我的药是最好的,如今已经给她上了,也止了血。没有大碍,以后仔细将养着就是了。” “那这额上的伤口,可会留疤?”五福又说了女子最重要的容颜,她可看到周氏头上那道口子,挺深的。 “我之前不是给了你一瓶药,用那个抹就好。”白小白想了下,还是没把话说得太满,道:“不过,就算用那个药,到底是伤口太深,也可能会留下淡淡的。” 五福倒不在意,伤在额头,了不起就用刘海遮住就是了,再不然就上点粉。 这也是古代女子在意,要是自己,压根不会理会这种小事,在五福看来,除生死无大事。 “我娘的脉象……”她隐晦的问。 白小白道:“你母亲该是受到了惊吓,这外伤倒还好说,但这惊吓……脉象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我看她肾阳不足,血虚气亏,还是得将养着。” 他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非礼勿视,他没给周氏怎么深切检查,却也窥到了那么一点儿,但医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清楚的。 五福听了,郑重的给他行了一个福礼:“还请您给我娘开个好方子调养着。” 白小白点头,走了出去。 五福这才走近床,抿着唇看着周氏:“娘,你放心,你受的苦,我自会替你讨回来。” 她转身走出去,叫了红玉进来,又让六斤招待阿九他们在外坐下,她则是和红玉一块儿给周氏换了一身衣裳。 “姑娘,太太她……”红玉看着周氏衣裳上的血,还有她头上包扎的白布,手脚皆抖,唇抖动着说:“我,奴婢只是去村里买鱼,怎么会,怎么就……” 五福他们上山了,家中只剩了她和周氏,要去买鱼,自然也是她去,所以周氏自己在家。 这一直以来也都这样,没什么事儿,毕竟在村里,可如今,就周氏一人在家,却偏偏就出了差池。 五福看她回来得快,就问:“你回来时,可看到周大军?” 红玉一愣,歪头想了下,道:“姑娘这么说,奴婢好像真见到他从我身边跑过,奴婢当时还想,急慌慌的做啥?”她顿了一下,眼神惊恐:“姑娘,您的意思是说,害太太如此的,就是周大军?” 五福冷哼一声,脸容绝然,刚想说话,周氏却醒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公道必讨 眼角余光瞥到周氏有动静,五福立即凑了过去。 “娘?” 周氏的表情很是痛苦,双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喊着话:“畜生,畜生……我是你姑姑……姑姑。畜生。” 此话一出,五福和红玉均是脸色一变。 五福先看了红玉一眼,红玉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惊恐。 “我回来得及时,娘没被辱。”五福淡淡的说了一句。 红玉的眼睛亮了下,却还是看着周氏。 周氏显然还没清醒,面部表情扭曲而痛苦,嘴里一直说着胡话。 五福抓着她的手,轻轻的喊着:“娘,没事,没事了,我在呢,五福在这。” 周氏被她握着,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的睁开眼来。 入眼,是女儿那饱含担忧的双眸,周氏有些愣愣的:“五福?” “哎,我在。” 熟悉的声音,果真是女儿,周氏的眼泪像滚珠一样滚落下来,哗的哭了:“五福,五福啊。” 哭声凄苦悲切,五福眼眶微热,将她搂着,轻轻的拍着安慰:“没事了,有我在,谁都不会欺负你,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周氏却哭得不能自已。 五福任她哭,向红玉支了个眼色:“烧点热水,让娘洗洗脸,再倒点水来。” 红玉忙的擦了眼泪,道:“奴婢这就去。” 等周氏哭得差不多了,五福才用帕子给她擦了泪,劝慰道:“娘,别哭了,你头上还有伤,不能再费神,得好好养着。” 周氏也才觉得自己头昏眼花的,身子晃了一下,脸色更白了,连嘴唇都没有半点颜色。 重新躺在床上,她的眼泪还在不住的往下掉。 “娘,先睡一会,别的事,咱们等你好点再说,嗯?”五福看着她双眼红肿如桃子,额上的白布更是刺目,怒火熊熊的燃烧着。 周氏使劲抓住她的手,一脸难以启齿的问:“五福,我,我可是……” 她抓着自己的衣领,眼神惊惧和羞愤。 五福哪有不明白的,当下就安慰道:“没事,你好好的,只是额头伤了,没别的事。” 周氏紧绷的心一下子松散下来,稳住心神动了动身子,她是经过人事的人,有没有被人辱了,身体还是有感觉的。 除了头痛头晕,好像是真没其它事儿,然而,想到那畜生想对她做的事,周氏的牙龈就恨不得要咬碎。 畜生,那个畜生,他怎么敢,怎敢肖想她? 她可是他的亲姑姑啊! 周氏又愤怒又恨,眼泪滚滚而落,既伤心又难过,想到无人相助时的绝望,她就恨不得当场就死去。 “娘,你别想了。”五福摸着她的脸,道:“你放心吧,这个公道,我一定给你讨。周大军,他敢做,就敢承受代价!” 周大军,听到这个名字,周氏浑身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五福。 “五福,你,你知道?”周氏有些绝望。 怎么办,五福知道了,她该怎么办,她会不会看不上自己这个娘,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侄子啊,五福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是瓷器他是瓦罐 周氏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眼神更是乱飘,带着一点绝望,她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自己怕是不干净了,连累了女儿,怎么办? “娘。”五福看她慌乱无比的样子,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脸阴得要滴水。 若是之前看到的,心里还带点侥幸,希望自己看错,但如今周氏的承认,证明了自己的眼神妥妥的,那畜生,确实是周大军没错。 周大军,老周家,好,很好。 五福磨着牙,想起那周大军的样子,拳头捏起,指骨咯咯作响。 看不出,那样的一个小子,竟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连亲姑姑都敢欺负,胆敢想强了。 什么人渣杂碎,想要女人,去花楼啊,去找别人啊,偏偏要搞自己有血缘的亲姑姑,他怎么就不去搞他妹他娘! 周大军,他不知道什么叫人伦,她会叫他知道的。 五福毫不掩饰的释放自己的怒火和冷意,周氏哪见过这阵仗,不禁吓得瑟瑟发抖。 “五福,你……” 五福看下去,握着她的手,尽量放柔自己的声音:“娘,您放心。” 周氏喉头咯的一声,道:“五福,他,他喝了酒,我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 她不知道五福会怎么对付周大军,但看现在五福这愤怒的模样,周大军必定承受不了她的怒火。 五福,不再是从前的五福了! 听到周氏的话,五福的脸冷沉下来:“娘,您莫不是这个时候还想替他说话?” “不,我不是,不是。”周氏急急的摇头。 “娘。”五福打断她的话,黑着脸冷道:“喝了酒不是借口,喝醉也不是,你说他喝了酒才这般,焉知他是不是酒纵人胆?” 正因为不可为而想为,才借酒意行事,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周氏听了这话,脸白得不能再白了,嘴唇嗫嚅着。 “娘,这事您不用管,您就安心休养,大夫说了,您血虚气亏,要仔细休养,不然会落下病根的。”五福劝道。 周氏看她不肯罢休的样子,再问:“五福,你要怎么做?” “此事我自有分寸,周大军,他敢做,就该知道代价如何。”五福冷笑:“娘您该庆幸,您只是伤了额头,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要他的命!” 我要他的命! 短短的五个字,血气森森,带着让人胆寒的凛冽冷意,如置冰窖。 周氏相信,她不是在开玩笑,五福那没有半点暖意的眼睛告诉她,她是真想要他的命。 假如自己真的有什么差池,只怕周大军如今也没命了。 周氏满脸惊惧的抖着唇,哆哆嗦嗦的说:“五福,你,你别乱来。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别乱来。” “放心。”五福看了自己带着茧子的手,嘴角若有若无的冷勾一下,这手也不干净了。 “五福。”周氏看她浑然不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声音不禁拔高:“听娘的话,教训他可以,但不能杀人。五福,你是瓷器他是瓦罐,你不能为了打老鼠而伤玉瓶。你有什么事,娘也活不了了。” 看她激动,五福担心对她休养不利,就道:“我不会杀他的,娘放心。”又抢在周氏跟前,道:“但他不可能什么教训都不会得。娘,我做不到。” 没有人欺她而不受任何代价。 第三百一十五章 领你的情 周氏本就受了伤,心里的伤害更大,醒来后又很是激动了一番,跟五福说了这么久,精气神都没了。 五福好说好歹的把她劝得躺回去,正好红玉端了热水来,又亲自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擦手,喂了一颗白小白给的安神的药丸给她,周氏才沉沉的睡去。 “五福,记住,你是瓷器他是瓦罐,不要冲动。”周氏意识消散时,不忘提醒一句。 五福看她睡着了,又擦去了她眼角的泪,对红玉道:“你在这守着太太,不要离开,注意着她的动静。” 也是这回出了事儿,五福才觉得得用的人没两个,只有红玉一个,一旦有什么,就支唤不上来了。 红玉点头:“姑娘放心,奴婢一步都不离开。” 五福站起来走出去。 此时外头,太阳西斜,漫天的红霞红得似火,五福却觉得刺目得很。 阿九他们还没走,仍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坐着。 五福走过去,福了一礼:“九爷难得来做客,我家中有事,却没法招待,以后再给九爷赔罪。” 阿九站了起来,道:“可需要帮忙?” 五福心中一暖,说道:“谢九爷,暂时还能应付得了。” “如此,我也不打扰你了。如今天色渐晚,我们会在镇子上投宿,明天才回县里,你要是有什么,可来镇上的碧山客栈来寻我。”阿九道。 五福微笑着说好,亲自把他送出门去。 “姑娘,这是那头猛虎的银子。”原野递上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五福愣了下,却没去深想阿九说的没带那么多银子在身上,如今又有了,她只收一张,道:“这另一半,是我给白鬼医的酬劳,谢他赠药相救。” 原野有些意外,够大方的。 白小白却很满意,虽然五福这五百两平时还不够他看的,可她知道好歹,不占便宜,这点让他很是满意。 阿九却道:“收着吧,那头虎值得。从前你也救过我,白小白帮个小忙,算不得什么。倒是你母亲,还需要仔细将养,药材什么的也不能少。” 五福抿起唇,确实如此,自己虽然有银子,但要是要买些什么好东西,银子就不见用了。 “如此,我就领了九爷的情。”五福把银票收了起来,福了一礼道:“他日有用得着五福的,九爷尽管开口。” 阿九笑了,道:“你我相识是缘,何必讲究这些虚话。”他看一眼跟前破旧的房子,话音一转,道:“倒是你家也太偏了些,有什么事也没个照应,换个地儿住才是正经。入了秋,说不得还有野兽下山来。” 五福道:“是的,等我娘好些,我就搬。” 出了这事,这个地方是住不得了,不但这,还有窝子村,也住不了了,不然,得膈应死。 “有需要的话,让六斤来寻原野。”阿九再说一句。 五福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也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了人,竟连马都到门口处了,几人策马离开。 直到阿九他们的影子消失,五福才看一眼村子的炊烟,目光锁定某一处,眼中迸射出冷厉的暗芒。 第三百一十六章 鬼迷心窍 却说周大军,从五福家跑离,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一路慌慌张张的跑回家里,把在院子捧着一盆豆子的周秀儿给撞得直接栽倒在地。 “周大军,后头有鬼追你么?你给我把豆子都捡起来了!”周秀儿揉着腰娇斥,站了起来,闻到一阵浓烈的酒气,不禁捏着鼻子后退两步,道:“老天,你这是把整瓶酒都给倒身上了?臭死了!” “滚开!”周大军推开她,眼睛血红,跟要吃人似的。 周秀儿吓了一跳,愣在当场。 周大军才没心情理她,他得躲起来,他杀人了,不然五福回来,会打死他的。 到这时,周大军的酒才醒了九分,也才惊觉自己都干了什么事。 他真是鬼迷了心窍了,竟然想对周氏…… 周大军的脸色煞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抖了起来。 周氏死了吗?那么个茶壶都砸碎了,她的头都是血,死了吗?会死吧? 咯咯咯。 周大军满脸惊恐,牙齿都打起格来。 周秀儿看得明白,一脸害怕的问:“大哥,你,你怎么了?” 周大军浑然未闻。 周秀儿不禁大叫起来:“娘,娘快来啊,大哥撞邪了!” 鲁氏听到声音,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吼道:“鬼叫什么?” “娘,你快看看大哥,他不知怎么了?魂儿都没了!”周秀儿可从来没看过周大军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有些害怕。 鲁氏看到大儿子,走了过来:“大军?” 周大军抬起头,眼睛没有焦点,直到耳边传来亲娘大喊大叫的声音,他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娘,救我,救救我。”周大军噗通的跪在鲁氏跟前,抓着她的裙摆,哭叫起来。 鲁氏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娘,我杀人了,我杀人了。”周大军哭着说。 “什么?” 发出尖叫的,是两个人,鲁氏和周秀儿,都跟看傻子似的看周大军。 杀人了?她们耳朵没听差吧? 周大军说他杀了人?杀了谁? 鲁氏的心直直的往下坠,到底年长,忙的吩咐周秀儿锁上院子门,然后拖拉着周大军进了自己的房。 “说,怎么回事?什么杀人了?”鲁氏心慌得一跳一跳的。 周大军吞了吞口水,道:“我,我去五福她们那边玩,和姑姑争执了几句,就抓起茶壶把她的额头砸破了。血,流了好多血。” “什么?”鲁氏的声音尖利,厉声追问:“你好好儿的怎么过去那边了?你去干嘛?” 周大军垂下头,不敢说。 鲁氏一看,觉得有点不对,平时儿子就看不上五福她们,理都不愿理的,如今说去那边玩,怎么听怎么怪异,如今看他这模样,更觉奇怪。 “你还不说?你不说,娘怎么给你做主?是不是想死了!”鲁氏大怒,还伸手打了他肩膀几下。 周大军没躲没闪,头垂到了胸口,声音低低的,道:“我,我喝了酒,喝得多了,上头了,就鬼迷心窍。我,我撕了姑姑的衣裳,想,想……她不肯,我才……娘!” 鲁氏只听到他说撕了周英梅的衣裳,就白眼一翻,往后倒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反泼污水 鲁氏的人中被周大军却掐得破皮了,才睁开眼来,看着房梁上的蜘蛛网,她有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耳边钻入一声娘,她浑身一震,腾地翻身坐起,刷地看向周大军那边。 周大军被她狰狞的表情给吓得心里一抖,弱弱地叫:“娘?” 鲁氏也才想起来,他刚才都说了什么,他说他撕了他姑的衣裳,他是想侮辱他姑,那个寡妇? “你疯了,你这不长脑子的,我看你是吃了粪了,什么人不去搞,你还想搞你姑?那是你姑,你个疯子!”鲁氏没头没脑的往他头上脸上打去。 门口处,周秀儿煞白着脸瘫软在地,愣愣的看着娘打她哥。 “娘,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喝多了鬼迷心窍了。娘,您快救救我,不然我死定了。”周大军抱着鲁氏的双腿哭叫。 “你这蠢货,你都干了什么事?传出去,咱们一家子都不要做人了。你爹首先就会弄死你这个混账。”鲁氏气极,双手不停的招呼他。 她再嚣张,再跋扈,再泼辣,也知道人伦,知道周大军此举是该遭天谴的。 假如传出去,她怎么做人,周学年这新进秀才怎么做人,老周家怎么做人,将来儿女嫁娶又该如何? 这混账,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鲁氏怒,打得周大军哭爹叫娘的,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心疼的停了手,又骂起周氏来。 “都是那贱货的错,没事摆弄着,跟只骚狐狸似的到处蹿,连自己的亲侄子都勾,不要脸的贱货,活该千人骑万人枕,贱货,该死的贱货。”鲁氏满嘴喷粪,把罪都安到周氏上头。 没事儿打扮得那么好看做啥,想要勾谁,瞧,就引了她儿子犯错,臭不要脸的! 鲁氏这也是激怒上来,反泼污水了。 “娘,别说那么多了,我得逃,不然五福得来了。”周大军哭着说。 鲁氏身子一震。 是了,五福,那个疯子,疯起来,谁都控不住她的,儿子的命,就得赔了去了。 “你真把你姑给砸死了?”鲁氏颤声问。 周大军摇头:“我不知道,我看她流了好多血,就跑了。” 鲁氏又狠狠的打了他两下:“你是失心疯了你。” 话虽这么说,她却不敢迟疑,当下道:“你赶紧走,去你舅舅家藏着,五福找不到你,就没事儿,赶紧的。” 周大军忙的爬起来。 “这阵子都不要回家来,有什么不对,就跑。”鲁氏又提醒,还给了他二两银子。 周大军捏着,胡乱的拿了两件衣服,就离开家向他舅家跑去。 鲁氏看着他走,不由捶着大腿:“作孽啊,他怎么就敢,真是作孽啊!” “娘,难道,五福她娘,真死了?”周秀儿白着脸扯着鲁氏的衣裳,道:“他,他真把姑给……” “你闭嘴!”鲁氏瞪她,喝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到,知道吗?” “娘……” “你要看着你哥死,你就只管说!”鲁氏又凶她。 周秀儿紧闭着嘴,心想,五福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吵什么?”老周氏从屋外回来,身后跟着梁氏,看着母女俩。 第三百一十八章 五福杀过来了 老周氏和小儿媳外出探望一个老姐姐,这才回来,不曾想进家门就听到嚎哭,见是大儿媳在闹,顿时心生不悦。 这个长媳,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好容易长子中了秀才,不指望她能帮衬什么,相夫教子的料理好家务,后宅安宁就好了,偏偏三天两头就闹得人头痛。 鲁氏看到婆婆心里就发秫,想到儿子的孽行,心上直打哆嗦。 要是叫她知道了,那么会怎样?别看婆婆厌恶小姑,可到底是周家人,儿子这么做,丢的是老周家的脸,传出去,全家人都没脸。 所以,婆婆知道了,怕是会发疯。 鲁氏吞了一口口水,道:“娘,你们回来了。” 有些掩饰的样子,梁氏看得清,眉尖蹙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 老周氏也没想和这大儿媳多说什么,她走回来已经累了,就吩咐小儿媳:“你怀着哥儿,进屋去歇会吧,老大家的赶紧把饭做了。” “是,娘。”梁氏很是乖巧的应下。 鲁氏却是咬牙切齿的,这也太偏心了,换着平时,她是要说上几句的,可如今,她心里存着周大军的事,哪说得了什么? 梁氏看这妯娌没有半点不快的话说出来,心中更觉奇怪,太阳今天从西边落下没错啊。 她看了鲁氏一眼,带着疑问进了自己的屋。 鲁氏看两人都回了屋,立即推了推周秀儿:“快,去把你小弟给带回来,关门。” 她怕五福杀过来,得关门才行。 周秀儿心中也慌,连忙跑了出去。 鲁氏则是关了门,失魂落魄的进了灶房,没一会,就传出瓷器碎了的声音。 老周氏听得真切,走到门口,想要骂几句,想了想和这混不吝的吵,白费了口舌,便不管了。 鲁氏怕着五福上门来闹,其实内心还是带着几分侥幸,就是五福不知道这事儿。 但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饭还没做下,五福就杀过来了。 这次五福并没有像上次那般直接踹门,而是翻墙而入。 不是她给老周家脸面,而是她投鼠忌器,顾忌周氏的脸面。 这事她往大里闹,周大军老周家固然没脸,可作为主人公的周氏,同样会没脸。 所以,往大闹,闹个人尽皆知,那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数。 鲁氏捧着个水盆站在灶房口,冷不丁见有个人从墙头翻了进来,先是一愣,待那人抬起头时,看到那双眼睛,她心剧烈一跳。 哐当。 铝盆跌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来了来了,五福那煞神,杀过来了! 声响引得正屋的老周氏和梁氏都走了出来。 “你今天是做什么,慌慌失失的,不是打烂碗就是摔盆儿,我还没死呢,你……”老周氏的声音从屋内传到屋外,看到五福时一怔:“你,你来做什么?” 看着五福慢慢的站起身来,脸上神色黑沉冷厉,老周氏的心砰砰的跳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梁氏,则是看一眼从内关着的院门,她是从外来关的门,还是根本没走正门? 第三百一十九章 噩梦重现 自五月时,秀儿和五福争执,把她给推得昏死过去那一场祸事后,接连发生的事,老周氏就知道五福是个不好惹的主。 至于五福的性情怎会变得如此,她并不敢深想,只知道趋利避凶。 如今五福一脸的杀气腾腾,老周氏便心叫不好,只怕是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再看大儿媳那见鬼害怕的鬼样,只怕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真是个蠢货,三翻四次让她别去招惹这个煞神,偏就不怕死的往前凑。 老周氏心里愤怒,又看向五福,再问:“你来做什么了?”一边冲着小儿媳使了个眼色。 这个小儿媳和五福她们倒没什么罅隙,有她做中间人递话,好歹把那煞神给稳一稳。 而梁氏,虽然从前听过相公说五福是个强悍的不好惹的,但她嫁过来后,也没见过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敬的,便是对外人,虽然也撒过泼,也只是高拿低放,小丫头有几分彪悍而已。 但如今,看到五福那一副想杀人的模样,梁氏心惊不已,觉得自己好像小看了她。 接到婆婆的眼色,梁氏走上前,笑着去拉五福的手:“五福,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五福避过她的手,淡淡的看她一眼,道:“小舅母,我劝你还是回屋去歇着,一会别惊了你肚子的孩子。” 也是梁氏没和她们有过什么牙齿印,她才好声气的提醒,但不代表五福就和她亲了,这回也是看在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提点一句,若换了别人上前,她早就甩出去了。 梁氏的手僵在半空,再听她那带着威胁的话,嘴角的笑都僵住了,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五福向鲁氏走了过去,眼睛紧瞪着她的眼:“人呢?” 鲁氏浑身瑟瑟发抖,结结巴巴的开口:“什,什么人?” 五福眼睛一眯:“周大军,他在哪?” 老周氏听着一惊,怎么扯上大军了? “我,我不知道。”鲁氏吞了吞口水。 五福冷哼,越过她就往屋里去,她就不信,找不出来。 “你,你要干嘛?”鲁氏下意识地伸手拦。 这不拦倒还好,一拦,五福直接一脚踹在她心口上,将她踹在地。 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子不教父之过,鲁氏不会教子,就别当妈了。 鲁氏被她踹飞,呕出了一口血来。 老周氏和梁氏尖叫出声。 “五福,你你……”老周氏指着五福的手抖了起来。 又来了,又来了,从前的噩梦又重现了。 五福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先进了鲁氏的房,不过一会,里面就传来砰砰当当的声音。 那是五福在打砸。 鲁氏回过神捂着胸口大叫:“杀人啦,娘,快拉着她。” 老周氏气得直哆嗦:“报官,报官。” 没王法了,她这是没王法了,只有官府的人来抓着她才能。 听到报官,鲁氏脸色一白,忙道:“不能报官,不能。” 老周氏的眼睛刷地向她看了过去。 鲁氏眼神躲闪着,不敢和婆婆对视。 “说,你们又做了什么?大军他做了什么?他去哪了?”老周氏声音发颤。 第三百二十章 卸你下巴 面对婆婆的逼问,鲁氏瘫坐在地,抿着唇不开口,她不敢,也不知该咋说。 难道说儿子想强了亲姑,还把人给砸了不知死活? 不过,五福既然能来,周氏应该还没死吧? 没死就好,总算没摊上人命,鲁氏心思活泛开,这个恶,不能就让儿子担了。 五福把鲁氏的屋子一番打砸,跟龙卷风似的冲了出来,撞开老周氏,一把抓起鲁氏的领子。 “你说不说?”五福眼神凶狠。 鲁氏想到周氏没死,心里的底气便多了几分,尖声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倒是你,是想做什么?眼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大舅母了。有你这么当小辈的吗,不由分说的来我家打砸撒泼,你算个什么……” 五福一巴掌刮了过去。 鲁氏嗷了一声痛呼起来。 老周氏脸色铁青,沉声冷喝:“五福!到底是什么事!” 五福把鲁氏扔在地,转过头看向她:“你还不知道什么事?” 她的眼睛极黑,仿佛有什么在内飞速转动。 “我和婆婆刚从外头走亲戚回来。”梁氏连忙扶着婆婆解释,道:“五福,有什么事,好好说?” “什么事,我怕说出来,你们会气得跳河。”五福冷笑,一指鲁氏:“你问她,周大军做了什么天打雷劈活该断子绝孙的丑事!” 这话足够狠毒。 老周氏心中大惊。 “那混账东西,不知人伦,畜生不如,连亲姑姑都想要强了,我娘不从,就想把人给杀了。”五福走近老周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你说,他是不是活该天打雷劈断子绝孙。” 什么? 周大军想强了亲姑? 梁氏离得近,惊呼起来,忙的捂着嘴,连连后退几步。 而老周氏呢,像是定住了似的,人直直的往后倒。 “婆婆。”梁氏眼疾手快的扶着她。 五福哼了一声,又跑入其余几个屋子,一番打砸,连灶房都不放过。 不过顷刻功夫,除了梁氏的屋子,整个老周家都遭了五福的毒手,到处乱糟糟的,破破烂烂的。 院子里,梁氏叫了几声,老周氏才回过魂来,死死的瞪着鲁氏:“她说的是真的?大军他,那畜生,他真敢,他……” 老周氏的声音并不大,她害怕,她羞耻,不敢吼不敢放声,就怕邻居听到了动静,传了出去,他们老周家,都不用做人了。 “不关大军的事,是周英梅她自个儿犯贱,连亲侄子都敢勾……”鲁氏尖叫。 “你给我闭嘴!”老周氏喝住她,这个蠢货,她竟敢这么倒打一耙,声音这么大,是想整个窝子村的人都知道不成? 鲁氏嗫嗫的,道:“我没说错,就是她,成天打扮得妖娆,不是守空房多年,现在不安分了么?” “你再说一遍!”五福从她身后钻出来,声音阴森森的:“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鲁氏吓得嗷了一声,却不怕死的道:“就是她不安分……” 五福不等她说完,右手握成鸡形拳,用力打在她的左耳根下,再向上攒打,腕力一弹,但听得咯的一声传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直接就把鲁氏的下巴给卸了下来。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鲁氏双眼一翻,痛晕过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让他藏好了 亲眼看到五福的凶悍,梁氏吓得脸色煞白,脚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任由鲁氏晕死在地,也不敢上前去扶,心跳得比什么时候都快。 而老周氏,早就见识过了的,此刻再看到五福一招就把鲁氏不知怎么了,心惊之余,却到底比梁氏多了几分淡定。 如果五福所言真的,那么她现在没把人给弄死了,算是恩赐了。 周大军,那该死的荤货,他竟敢…… 相比于鲁氏的晕死,老周氏对周大军竟想强了亲姑的心思更不能淡定,那是该天打雷劈的事啊,是丑事啊! 那孽畜,是捅了天啊! 五福在老周家找不到人,知道那周大军是藏了别的地方去,便不再多留。 “你们可要让周大军藏好了,别让我找到他,不然……”五福冷笑着没说全,可那意思,却显然易见。 听出里面饱含的威胁,老周氏的心一颤一颤的,磨着牙道:“你还想要干什么?这么撒野还不够吗?”整个家都被她打砸了。 五福讥讽地笑:“够?周大军不会做人,只会做畜生,那就该用对待畜生的方法对待啊。” “你……” 五福再道:“我劝你还是怎么捂着这事吧,儿子要对亲姑无礼,传出去,你儿子还想做人?还能穿着个秀才绸褂子四处蹿?你老周家还能出去见人?” 至于己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事真出了,她大不了带着周氏远走高飞,寻个不认识她们的地方过日子,说不定还更滋润呢。 她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在哪都能过得好。 然而,老周家却是不能了,他们的根在此,怎么走? 老周氏心一突。 五福哼了一声,扬长而去。 打开门,门外,周秀儿满脸惊恐的拉着小弟站在那边,看到她时,慌得后退几步。 五福倒没对她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她该算账的,是周大军。 至于鲁氏,自己对她动手,是因为她不会说话,不会当娘。 “娘,娘你怎么了。”周秀儿看到鲁氏躺在地上,飞快的跑过去。 老周氏也才反应过来,头突突的跳痛,对小儿媳吩咐道:“你赶紧去找了你男人回来。” 梁氏点头,慌张的出门去,这事儿了不得了。 鲁氏被周秀儿摇着,幽幽的睁开眼来,嘴动了动,却痛的她眼泪直流。想说话,压根说不出一个字,下巴太痛了,只能呜呜的发出闷声,眼神惊惧。 老周氏看她这副模样,气得半死,真想也踩她两脚,却也知道如今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秀儿,去请了成大夫来。”老周氏咬牙道。 也不知道那死丫头怎么做的,让鲁氏都说不出话来,手段太狠了。 鲁氏抱着婆婆的脚,散着发,流着泪,指着自己啊啊地叫,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问,我怎么了?我说不上话了。 老周氏狠厉地踢她一脚:“没死就自己爬起来。”说着,气呼呼的回到屋内,看到自己的屋子一片狼藉,额角青筋又突突地跳。 这事,可怎么收场,得好好捋一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嫌弃 五福寒着脸回到家,天色已经暗了,她先去了正屋看了周氏。 “姑娘。”红玉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太太可有醒过?”五福问。 “不曾。”红玉摇了摇头。 五福吁了一口气,睡得沉就好,又伸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继续守着。” 她走出正屋去,背着手看着天际的红霞散尽,心中愈发郁郁。 周大军藏了起来,五福大概能想到他才藏哪去了,不是鲁氏娘家,就是那个亲戚家,而鲁家是最有可能的。 她这会不找上门去,是因为事情才出,周氏的情况也暂时不稳定,她不敢离开。 而报仇这种事,从来就没有早晚的,青山在,何愁大仇不得报? 所以五福半点不着急。 有本事,周大军藏死了一辈子不出现,不然,他总有要承受代价的一天。 反倒是周氏这边,才是紧要。 闹出这种事,皮外伤倒不是最紧要的,紧要的是心中创伤,而她娘这柔弱性子,就怕她钻了牛角尖。 五福看一眼这院子,不管怎样,这房子是住不得了。 “姑娘,奴才做好了饭,可要先用点?”六斤走过来问。 “一会再吃吧。”五福走进屋去替了红玉,让她熬点稀粥,准备让周氏醒了用。 看着周氏那苍白的脸,五福叹了一口气,道:“这会,你可还觉得你的娘家人是靠得住的?不会再说什么不愿离开的话吧?” 原本周氏不愿离开这,五福也无所谓,现在出了这种事,再留下也是膈应罢了。 所以,她也决定了,不打算在东头那块宅基地建房子了,干脆搬离,也不去镇子,去县城,离老周家远远的才好。 周氏听不见她的话,只在睡梦中蹙起眉尖,一脸痛苦的样子。 而在老周家,满屋子愁云惨雾,连晚饭都没人去做。 鲁氏的下巴被卸了下来,也只是脱臼,成大夫来了,帮她接上也就好了,只是也吃了一番苦头就是。 成大夫看到鲁氏的下巴脱臼,心中存疑也没敢多问,更别说,老周氏在他临走前还吩咐了。 只不知这鲁氏是怎么个回事,下巴都给脱臼了。 成大夫一走,鲁氏就哭开了,一口一句狠毒的丫头,周学年心里烦躁,一脚踢翻了屋子的桌子,鲁氏的哭声戛然而止。 “你还敢哭?还有脸哭?平时也不知你怎么教的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那畜生,他怎么就敢!”周学年恨恨地瞪着鲁氏,那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 自打中了秀才后,周学年穿着个绸褂子,平素交往的都是举人秀才读书人,也见了好几个他们的妻房,都是温柔婉约,知书达理的,哪像他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只是个杀猪匠的粗鄙女。 没错,发达了的周学年,暗地里开始嫌弃自家婆娘了,只是他掩饰得好,没展露出来而已。 毕竟,他还靠着她要银子给他打点,谋个好差事好老师呢。 但现在却是怎的,他听到了什么,竟是自己的长子,对自己的亲姑起了心思,想去强了人家? 第三百二十三章 狗咬狗骨 听到自己长子干下的丑事,周学年那个震惊那个气啊,差点没整个给厥过去,连续问了几次,才确认,那事儿是真的。 周大军那孽畜,真干了那天打雷劈的丑事。 知道后,周学年心中就慌了,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儿子会遭到什么样的打击报复,而是自己的名声前程。这事传出去,他就别想做人了,毕竟古语有云,子不教父之过,儿子这性子,旁人认为,就有他的大责任。 而教出这么个不知人伦的儿子来,于他,也是德行有亏,就是将来侥幸当了官,这事被人查出来,他也别想好过了,就是那御史,也会喷死他。 所以,现在听到鲁氏哭喊骂人,周学年真想当场打杀了他们母子,省得连累他丢人。 都说男主外女主外,儿子成这样,都是这不识几个大字的婆娘教成的,和他没太大的关系,是这婆娘连累了他的好前程。 若是鲁氏知道周学年如今的想法,只怕生啖了他的心都有,太无耻,也太会推卸责任了。 鲁氏却不是个好欺负的,听到周学年这么说,立即炸了:“你现在就怪起我来了,平素你就只会读书,哪里教过他了?是我让他这样的么?” “不是你的错又是谁?男人在外头挣前程,相夫教子,不就是你后宅女人的事么?”周学年吼道。 梁氏自一边坐着,心中冷笑,这大伯大嫂都是混的,现在不想着怎么解决,却在想推卸责任狗咬狗骨了。 再想周大军,她心里也膈应得不行,虽然自己没说,但有好几次,她都发现周大军悄悄地往自己胸上瞟。 自怀孕后,梁氏的胸围就大了一圈,发现周大军的眼神不安分,她也没好意思说,只尽量避着。 却不想,人家胆子大着呢。 如今闹出这种事,梁氏烦躁又害怕,万一传出去,他们怎么做人,以后的孩子又该怎么见人? 梁氏甚至还有一点后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嫁了老周家来,没个清净。 周学年两口子在争吵着,老周氏气得脸色铁青,满屋子的东西都被五福砸了,只得拿过自己的竹枕,向两人砸了过去。 “有完没完,现在是在互相指责的时候吗?你们是想气死我不成?”老周氏气呼呼的道:“真要赶在明年清明拜我,我也不用你们气,这就拿根绳子吊死在大门外,好跟你爹作伴去。” 周学年的骂声停了下来,却还是愤愤不平的道:“娘,我这也是恼的,您看这都是什么事?要是传出去了,儿子怎么做人?还挣什么前程?”说着,又狠狠地剜了鲁氏两眼。 别说梁氏听着心寒,就是老周氏听着,也觉得好一阵失望,看着他道:“你就想着你的名声前程,就不想想这事怎么解决?老大,你是长子,大军是你的儿子。子不教父之过,你说,你要怎么做?还是任由五福那蹄子把他打死了还是送官了?” 真真是蠢货,不想着咋平和解决此事,只想着名声,到底知道什么是轻是重? 看着周学年那狰狞的模样,老周氏只觉得心头一阵无力。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人至贱则无敌 周学年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心中怒火更重,却不敢对他娘嚎,毕竟那是他亲娘,一个孝字就顶在头上呢。 鲁氏也不敢嚎了,只一抽一噎的垂着头。 “大军现在在哪?”老周氏又看向长媳,别说什么不知道,她才不相信。 鲁氏抬头,弱弱地道:“我让他去我娘家住些日子了。”生怕婆婆让他回来,忙说:“娘,可不能让大军回来呀,五福那死蹄子,可是会下狠手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看它还在不在似的。 老周氏冷笑:“现在你倒是知道那丫头不好惹了!” 鲁氏的厚唇一抿,不说话,只偷瞄自家男人。 “娘,大军做出这事,是猪狗不如,天理难容。”周学礼愤怒地道:“不押他回来给五福她们磕头认错,道歉处理,只怕五福不会肯。” 老周氏的火又烧了起来,咬牙道:“你是没看到那丫头的狠毒,真让大军去磕头认错,还有命吗?” 周学礼还欲再说,梁氏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摇了摇头。 周学礼见状,满脸的失望,当下也不说了。 他不管了,又不是他儿子,要死要活都和他无关,这样的畜生,也不配。 老周氏一时也没想到怎么办,就看向周学年:“老大,你是一家之主,也是大军他爹,你看要怎么办?” 这事,怎么着都是个大难题,不解决了,就得化成脓包了。 周学年道:“能有什么的,不是说那畜生喝了酒吗?一时糊涂了而已,她真敢杀人不成?” “没错。娘,五福都把咱们家给砸了,这气怎么都该出尽了吧?”鲁氏也接话道:“等日子久了,就抹了去了。” 老周氏心里一凉,看着夫妻俩十分失望。 “都是一场误会,英梅她做亲姑的,真能和小辈计较?”周学年再道:“这些年,我们老周家也没有亏待过她们母女,也该还了这个情。” 梁氏唰地抬头,看向周学年那张冷漠无情的脸,心下一阵发寒。 这种人,怎能这么的自私无耻,这是让五福她们吃了这个暗亏? 也是天真,且不说周英梅愿不愿意,就五福那睚眦必报的,怎会善罢甘休? 真不知这大伯是哪来的自信,人家会放过他们,不,这不是自信,是该死的愚蠢。 “让她们走。”鲁氏道:“娘,那山上的房子是我们家的,让她们搬走。这远远的离了,也没什么事了,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 搬走了,大军也就能回来了,不用躲躲藏藏,也不用被那周英梅给勾了去,更不用被人指指点点了,外头的人也压根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们搬走,也就瞒天过海了。 周学年心中一动,对哦,让她们母女俩搬走就是了,那旧房子是老周家的,他有权收回来。 “娘,我看大军他娘也说得对。让她们走吧,以后也不会有什么纷争,这事慢慢就过了。”周学年一脸嫌恶的道:“当下,最重要的还是咱们老周家的名声,这事决不能传出去的。不然,这一大家子都没法做人了!” 人至贱则无敌,此时的周学年和鲁氏就是那万年贱精也不为过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火上烧油 周学年和鲁氏这对夫妻,一唱一和的,都主张着把五福她们给赶出去。 周学礼满目不敢置信,腾地站了起来,道:“大哥,你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当初爹临死前咋说,你发过的誓都不记得了?” 周学年眼神一凝:“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 “大哥,现在是大军做错了事,你还把苦主赶走,你就不怕头顶青天,不怕爹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你大骂?”周学礼可不怕他,怒道:“还有,现在不想着怎么让五福她们消气,还要火上烧油,大哥,你是失心疯不成,跟着大嫂一起发疯。” 梁氏听着相公的话,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个好。 这大伯大嫂,实在是蠢钝如猪,人家出了这种事,都想着怎么和平解决,他们倒好,不想着交好让人家消气,还要说什么把人家赶出村去,火上烧油。 怎会有这么蠢的人,亏他还是读圣贤书的人呢! 呸! “你放肆。”周学年一甩袖子,指着周学礼道:“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你……” “都别吵了。”老周氏听着两兄弟争吵,头一阵阵发昏,身子要摇摇欲坠的,喘着粗气道:“我看你们都当我这当娘的死了。” 周学礼看老娘脸色青灰,哼了一声,坐下来。 鲁氏又开口了,道:“我们这也不是管,是让她们搬走,也好避避风头,不让外头的人知道。以后风声淡了,她们要搬回来也可以。” 梁氏垂下头,遮着自己嘴角的冷笑,说得倒比唱的好听。 周学年却压根不想这么多,道:“搬什么搬。英梅搬来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还住着老周家的算什么样?早就该搬出去了。” 不等老周氏说话,他又道:“娘,五福这丫头的狠辣,你也看见了,留在村子里,也只是祸害,如今村里的人谁不秫她,咱们家可不能再受她牵连祸害。我是一家之主,这事就这么定了。” 周氏看他决绝的模样,心头发寒发凉。 “你打算让谁去让她们搬走?”老周氏问。 周学年皱起眉,看向梁氏,道:“老二媳妇向来和她们好说话,就由她……” “哎哟……”梁氏捂着凸起的肚子,一脸的痛苦,叫道:“相公,我肚子痛。” 周学礼忙的问:“怎么了?” “肚子,肚子痛。” “赶紧扶你娘子回去躺着,怕是今天被惊着了。”老周氏可宝贝她肚子里的金孙,连忙吩咐周学礼。 周学礼忙的把梁氏扶走,来到门口,又回头道:“大哥,我劝你别那么做,不然,周大军会怎样,你必定会后悔!” 周学年脸色铁青,这算什么,威胁他吗? 他就真不信了,五福能捅天,弟媳这个滑不溜手的,不接茬,他亲自去,总行了吧? “娘,五福她们断不能留的。”像是要寻求老周氏的肯定,周学年咬牙道。 老周氏十分无力,摆摆手:“那是你儿子,你们自个儿商量吧,我累了。” 她的头痛的不轻,再吵下去,她得跟着老头子去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梁氏打算 周学礼扶着梁氏回到自己的屋里躺下,又是倒水又是唠叨的:“痛得狠吗?要不要去叫大夫来给你开点安胎药。” 梁氏看他脸上急切的表情,心中一叹,这个家奇葩,但相公是个好的,要不然,她也待不住了。 “相公,别忙乎,我没事儿。”梁氏拉了他坐下。 “啊?”周学礼看她脸上没有半点痛苦,不禁傻了。 梁氏微微一笑,摸着肚子道:“我装的,不然的话,大伯就要我去当那恶人了。” 想到周学年的嘴脸和打算,梁氏就想吐,他真是好算计,出的馊主意,让自己去当那恶人,简直可笑。 凭什么周大军干下的破事儿,要她一个隔房婶婶去替他擦屁股,还当那恶人? 他周学年鲁珍珠不怕遭报应,她梁桂兰可怕,更怕报应落到自己孩子身上。 周学礼脸色发白,狠狠的一捶床榻,咬牙道:“大军那畜生,猪狗不如的东西,他怎么就下得了手。” 梁氏抿了下唇,想了想,还是把周大军的行径给说了出来:“他可不是只觊觎姑姑,就平时,他也往我胸口上瞄。” “什么?”周学礼腾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的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梁氏哼了一声,道:“我只当他是个孩子不晓事,以后成亲了就懂事了,也不想家里闹腾,就忍着没说。” “你该和我说的,我揍死那混蛋。”连婶婶都敢无礼,那畜生还有什么不敢的? 梁氏眼圈一红,道:“我怎么说,说出来,还不是平白争吵,大嫂他们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才归家来几个月,说这种话,婆婆他们如何看我?只怕一个搅家精就安在我头上了。” 看娘子受委屈掉金豆豆,周学礼一下子怂了,忙的坐过去,握着她的手道:“快别哭了,我这不是怪你,就是觉得,唉,娘子,是我对不住你,嫁到周家来,委屈你了!” 梁氏抽噎几声,倚在他的肩膀上,道:“相公,嫁给你我是愿意的,只要你一心一意的待我。” “我自是会对你好。”周学礼搂着她的肩,又摸了摸她的小腹,道:“还有孩子。” 梁氏抬头道:“相公,说到这,便是当恶人,我也得提上一句了。今儿这事,你也看到了,大伯他们,怎能生出这样的想法,倒打一耙,欺负孤儿寡母,说出去也只是为人耻而已。这样的人,我真怕将来我们的孩儿也有样学样,也怕哪天出了啥事儿,被当做牺牲品赶出去的,是咱们。” “你想说什么?” “相公,我也可以做手艺,我的意思是,咱们分家吧。我可真不敢带着孩子和大房那些自私冷漠的住一块了!”梁氏眼里带着水光,满脸恳求:“我不要大房的富贵,我相信相公也不会饿着我们娘俩。我也不求咱们的孩子多长本事,只望他正直善良,明理知礼。” 周学礼浑身一震,唇紧紧的抿着,道:“娘不同意的。” 梁氏心中一喜,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周学礼想着今天的事,没再说话,他很清楚,梁氏的打算,都是对的,大房的人,实在太不堪也太冷漠。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平静的老周家 不是梁氏要做那恶人,撺掇着夫婿闹分家,毕竟长者在,不分家,她这么做,就是不孝。 梁氏这想法,实在是大房这一房人的所作所为让她看透看明白了。 不说几个小的,就说那大的,鲁氏那个粗鄙泼辣爱耍奸占便宜的她就不说了,出身见识有限,怪不得她。 真正叫她寒心的是周学年,说是读书人一个吧,才情一般还偏爱摆谱,没几分底子,却装读书人的清高,看谁都趾高气扬,却是连个秀才都要花银子舞弊买来。 自察觉到那事,梁氏做了好几次噩梦,怕着东窗事发,官府来抓人,如此,那脸面就丢大发了,她怕是回娘家都没脸了。 那事还没过呢,如今又出了周大军这辱亲姑的不伦事,这才是叫老周家要灭顶的丑事,而身为当家人和父亲的周学年是怎么处理的? 周学年的处事方法着实叫人心惊心寒,也太冷血无情和无耻。 梁氏想着,就这样的人,和他同一屋檐下,都觉得丢人,以后孩子们出生后呢? 随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真怕孩子潜移默化之下学了大房的不堪去。 啥,说周学年读书,以后孩子也能跟他读书认字? 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些破事,梁氏还敢把孩子交给那种人跟着读书,还是别了,她宁愿孩子做个种田翁,起码善良,再不济,自己也能教,实在教不了就送学堂。 所以,这恶人她必须做,只为了自己的小家。 她相信,凭着自己,而夫君也勤快肯干,没了大房牵连的糟心事儿,小日子肯定也能过得红火的。 西厢这边,梁氏和周学礼商量着分家的可行性。 正屋,老周氏跪坐在佛瓮跟前,双手合十,喃喃的念着,眼泪长流。 “你倒是死了干净,留了我面对这一大家子。”老周氏看着老周秀才的牌位叙说。 周学年的冷酷,跟支针似的,戳得她心窝子发凉。 而面对这事,她却不知该如何办,知道老大不厚道,但私心里,到底是偏向了大孙子。 “真有报应,就报在我这老婆子身上吧,是我没教好,一个学人私定终身,一个不伦。”老周氏磨牙,捡起佛瓮上的木鱼,敲得哆哆响。 东厢,周学年仍在和鲁氏辩谁是谁非,谁错谁对,不停的听到里面传出砸东西的声响。 鲁氏的骂声也震天:“杀天刀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周学年也不知骂了什么,骂声停了下来,只有哭声低低的传出来。 即便是如此,也引得左邻右里的从墙头观看,老周家是怎么了,这样的不平静。 灶房门口,鲁氏的小儿子勇儿扯着周秀儿的裙摆,怯懦的叫:“姐,我饿了。” 周秀儿看一眼整个房子,大人们都躲在屋里不出来,心里不禁一阵阴寒,拉着小弟进了灶房。 他们老周家,是要变天了,都怪这该死的周大军,连累死人。 夜,渐深,这个无眠夜,老周家许多人都在发愁,明天又是怎样的光景? 第三百二十八章 驱赶 老周家一宿没法平静,同样的,五福她们这个小家同样闹腾了一宿,原因也不是别的,是周氏半夜发起了烧,五福亲自照顾她,折腾了一宿,直到天打亮才睡去。 周氏醒来就看到女儿趴在床边睡着了,心里顿时发苦,眼圈也红了。 “五福,怎的睡在这里?上床来睡。”周氏轻轻的摇了摇五福的手。 五福迷迷糊糊的醒来,打了个呵欠,看到周氏满脸担忧,扯出一个笑容来:“娘,你醒了?饿不饿?我叫红玉拿吃的来。” “我自己去吃就行了。”周氏下床,站起来,却是身子一晃,头晕眼花。 五福扶着她将她按了回去,道:“你流了不少血,昨晚儿又发起烧来了,身子正弱着,别起来,歇着吧,我叫红玉进来服侍你。” 周氏也觉得头晕得不轻,便顺从的躺了下来,五福让红玉取了粥来喂她,又张罗了白小白留下的药给她吃。 “姑娘。”六斤在正屋门口晃了一下。 五福让周氏歇着,走出门去。 “那大舅老爷来了。”六斤沉声道。 五福眼神一利,他竟还敢来。 她走出门去,果然见周学年背着手穿着秀才爷才穿的绸褂子站在门外。 六斤咳了一声。 周学年转过身来,看到五福时,脸色难看又厌恶,就是这个跋扈嚣张的丫头,搅得他老周家家无宁日,当初她在她娘肚子里时就该一碗药药了去。 “你来做什么?”五福冷冷的看着他。 “你娘呢?”周学年看向她身后,道:“叫她出来和我说话。” 五福冷笑一声,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我娘被你儿子给砸破了头,如今还起不来床呢!” 周学年脸色微变。 “你最好祈祷我娘好起来,若是死了,你儿子就是杀人犯,我必叫他陪葬。”五福满脸阴冷。 周学年呼吸一窒,怒道:“放肆。”他咬着牙,道:“莫须有的罪名,不是你说是就是,得讲证据。” 五福根本不和他费唇舌,转身就走。 “站住!”周学年看她如此嚣张,心中更恼怒,道:“我来是告诉你们娘俩,这房子你们不能再住了,马上腾出来。” 什么? 五福腾地转过身来,眼睛瞪着他,呵的一声:“所以,你来,是要赶我们两母女走?” 周学年避开她的视线,道:“这房子本来就是老周家的产业,至于你们,你娘本来就是外嫁女,不过是见你们可怜,才让你们免费住了十多年。如今有事要用,所以得收回去,银子也不用你们给了!” 无耻,忒无耻了! “周学年,在你儿子干了那人神共愤的事后,我娘没等来你们的道歉,反而等来你们的驱赶?”五福呵呵的笑了出来。 “谁叫你们不安分。”周学年磨着牙,道:“你们安安分分的,让你们住着就住着,但是你们怎么做的,你又是怎么做的?你也怨不得我狠,是你太蛮横跋扈,怨不得谁!” 哟呵,敢情还是她的错了? 她不安分,不恭顺,所以招了他的恨了? “大哥,你真的要这么做?” 第三百二十九章 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听到声音,几人都循声看过去,只见周氏扶了红玉的手,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她穿的旧布衣裳,头上还勒着一圈白布,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要多惨白就多白,跟鬼似的。 周学年也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周氏,眼中很快就升起厌恶之色。 “娘,你出来做什么?这里风大,你身体还虚着。”五福赶紧的扶了她,又瞪了红玉两眼。 红玉有些心虚。 周氏却是虚弱的扯了扯嘴角,转而看向周学年:“大哥,你真要把我们母女赶出去?” 她刚刚在门后听到周学年的话,真真是心都要碎了,这就是她的娘家人,他们,怎能如此欺她孤儿寡母? 周学年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房子近山不妥,谁知道出入有没有强盗。这不,你不被那贼子伤着了?左右你们如今有银子了,搬出去也好,省得再被强盗欺负了,又要赖上谁害你!” 五福哈的一声,心想这孙才的脑子倒是转得快,竟就被他找了这么个理由。 但也得有人信才行。 “大哥,当初爹说了,这房子让我住,要怎样都随我,你们都在爹走之前发过誓的。”周氏一脸悲痛欲绝。 “住了这么多年就足够了!”周学年不为所动。 周氏看他冷酷没商量的样子,心窝被戳得透心凉,道:“大哥,你可知道大军那畜生做了什么事?” 周学年脸色一变,厉声喝道:“周英梅,你自己不守妇道,就不要胡乱攀咬,那是你亲侄子。你不要脸,不想做人,我们老周家还要做人呢!” 周氏听到这训斥,顿时一个趔趄,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扶太太进去。”五福脸色冷沉,吩咐六斤他们。 周氏一个挣扎,不死心再问:“大哥,你真的枉顾要这兄妹之情?” 周学年冷哼一声,正眼都不瞧她一眼。 周氏绝望了,任由红玉他们扶着她进去。 五福看她娘那更萧瑟的背影,知道她是被打击了,但觉得如此更好。 她可以阻止周学年不喷粪,但她不想,让周氏看一看所谓的娘家人的嘴脸如何,也好死心。 “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滚了。”五福再看周学年,眼神无波。 周学年哼道:“你们马上离开这屋子。” “周学年,这鬼地方,我们是不会继续住下去的,那活该断子绝孙的周大军来过的地方,我们嫌膈应。”五福冷笑:“不过,不是你赶我们走,是我们不屑住。懂吗?” “你……你这恶毒的丫头!”周学年气得指着他。 “我恶毒?你等着,我能更恶毒!”五福抱胸一笑:“你把你儿子藏好了,可别让我找着了。” 不等周学年说话,她又道:“是了,听说你这这一身绸褂子,是用银子换来的,好个周秀才!啊,我和大人有几分交情,不知道县令大人知道了会如何?” 周学年一听这话,脸色大变,瞪着她:“你,你敢威胁我!” 五福的笑敛下,转过身去:“威胁你又怎么了?要择日子吗?” 不仅是威胁,先让你提心吊胆着,今日之辱,来日必报。 第三百三十章 有心 五福回到正屋,以为会看到周氏哭哭啼啼的样子,哪曾想没有,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声不吭,面容哀切,跟个失了魂的娃娃似的。 “姑娘。”红玉看她来了就大松了一口气,太太进屋后,就没说过一个字,她真怕她做什么傻事。 五福让她下去,坐到周氏旁边,握着她的手:“娘?” 周氏抬头看她一眼,颤着手摸她的脸,道:“五福,你其实生得像你爹,你说,他要是在,咱们娘俩,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被欺负?” 想到这两天的遭遇,周氏全归咎于自己孤儿寡母,没个男人依靠,才遭人这般欺负。 娘家人,欺负她,欺到这个程度了,做了错事,不请罪不道歉,还要驱赶她们母女,她的命,怎这么苦? 听她提起那个所谓爹,五福的眉头皱了下,道:“娘,别说了,这个房子我原也没打算住。现在正好,我们这就搬离,搬到县里去住。” “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两母女啊!”周氏的眼泪滚了下来,哭着道:“他们,怎就这么狠心,怎做得出?我们可是至亲骨肉啊!” “娘,在你跟了那男人生了我之后,老周家的人,也没真心把你当女儿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也是为了自家利益打算,伤及了他们的利益,便是舍了一个出嫁女儿,又有什么的?”五福淡淡的说。 周氏听着,终是忍不住痛哭起来,那是被打击的。 五福叹了一口气,搂着她的肩,任她哭,眼神却是十分的森冷。 老周家这般行事,以为把她们赶走就没事了吗?真是愚蠢! 也是如今她抽不开手脚,等她安顿好了,周大军想逃? 五福冷笑一声,又看一眼这房子,就是她们走,老周家也别想安生。 “娘,别哭了,快歇着,当务之急,是把你的身体养好。”五福看周氏还在哭,连忙劝了两句,道:“你只管养好身子,其余的,有女儿呢,房子什么的,我都会找好的。” 周氏点头,道:“好,咱们走。” 留在这个伤心地,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老周家不把她当人看,她何必留在这里碍眼? 五福听她答应吁了一口气。 安顿好她躺下,红玉又来报说昨天的客人派了人来问候送礼。 五福愣了下,快步走了出去。 来的人是小力那个讨喜的,身边放了好几个盒子,五福看过去,好家伙,都是名贵的药材,连燕窝人参都有。 “这是……” 小力笑道:“我家九爷说,从前多得周太太照顾才得以安生,如今她额身子不适,送上一些补品来,算是全了人情,姑娘就别推辞了。” 五福心中一晒,自己当时也不过是看在钱份上才救得她,周氏更是看在自己的脸才对他好,没想到这样的缘分,却应到了这里。 她看一眼地上那些名贵盒子,福了一礼:“替我谢过你家爷,他有心了。” 小力抱拳,又问候了周氏几句,便要告辞离去。 “小力,你且等一下!”五福叫住他。 第三百三十一章 人情几欠 五福请了小力坐下,让红玉上了茶。 “家里条件简陋,没有什么好茶。”五福笑着说。 小力嘻嘻一笑,道:“姑娘说笑了,小力只是个奴才,哪尝得出茶的好坏,您就是给我一杯白水,奴才也是不嫌的。” “在我跟前,也不说自贬了,你是九爷身边的得意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五福轻呵,就看阿九那做派,虽然不知道他身份如何,但必定是那家的大家之子。 这样的人家,跟在他身边侍候的小厮,岂会是没有眼力价的? 小力笑得嘴咧开:“姑娘抬举了!” 五福笑了笑,才一脸正式道:“事实上,我是有事儿要求了九爷的,说你听,请帮我转告。” “姑娘请说。” 五福看一眼自家屋子,道:“也不是别的,便是我们一家子要搬离这里,想着要搬到县城去,因是决定得急,房子并还没寻好。我听说,你们如今在县里落脚?” 小力点点头,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意图。 “你们在县里,到底日子比我长,你看,能不能帮我寻个中人,找个房子?”五福说道:“要得急,大概这两天就要搬过去。” 小力沉吟片刻,问:“姑娘是想租还是买?” 五福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银子,虽还不足二千两,买一个应该也行,省事儿。 “如果价格不高,买一个也可,几百两的?”五福不太了解县里房子的价格,道:“我们人口少,不需要多大的。” 她想着,自己急急忙忙的去寻,也不知能不能寻到合意的,既然现在已经欠了阿九的人情,再欠多个也没啥。 虽然她不知道阿九的热络所为何,但她也没什么能让人谋的,他真开口求到什么,能做的帮了就是。 小力已经明白过来,复述了一遍,五福又拿了一张银票交给六斤,让他一起去。 六斤刚才就侍候在一旁,都听全了。 当下,六斤就随着小力去了县里置房。 他们走了没多久,周学礼和梁氏就来了,手里拧了一包不知什么东西。 五福看到周家的人都没好脸色,在门口就拦着他们:“你们来作甚?” “五福,我们是来看望你娘,她还好吧?”梁氏满脸关切。 五福眼中的敌意散了点,却也没让门,道:“托你的福,死不了。” 她跟只刺猬似的,眼中的戒备敌意,梁氏他们都看得清楚。 周学礼就把手中的东西递过来:“这是红糖,让你娘补补身。”又道:“五福,你们且放心住着,你大舅说什么,都不用听他的。他不敢真逼着你们走,也就嘴上说说。这房子,是你外公答应了给你们住,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他没想到大哥真的那么做。 五福看着那包递过来的红糖,没接,道:“可惜,他已经来驱赶了。而我们,也准备搬离,所以,你们以后也不用再来了。我娘也已经不是周家人。”至于她,更不是。 周学礼脸色一变。 五福看到他难看的脸色,又问:“周大军在何处,你可能告知一二?” 周学礼眼仁一缩,抿起唇。 五福见状,露出一个嘲讽的笑:“谢谢你的红糖,不必了,我们不缺。”说罢,砰的关上了门。 第三百三十二章 要分家 周学礼寒着脸看着那扇当着自己的脸关上的门,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打了几巴掌,无比的难堪。 “她,她……” 梁氏轻叹一声,挽着他的手臂,道:“算了吧。相公,只怕咱们真要失去这一门亲了。” 周学礼顿时泄气。 “她怪我不说周大军的下落,但是,这兴头上,我真怕她下手重。”周学礼抿着唇说。 想过一夜,他也明白周大军做得混账,天打雷劈,但要他把他的下落给卖了,他也做不出。 到底是姓周。 梁氏听了这话也有些寒心,却没多话,亲疏有别,在周学礼心里,姓周的侄子,远比外甥女她们亲吧。 “我们走吧!”梁氏看一眼这小房子,再次叹了一声。 相比周学礼两口子的失望,五福没有半点难过,周学礼护短护犊,随他,都是周家人嘛。 而她么,一个外人,对那些人没有半点亲情,喊他一声小舅舅母,也是看在周氏的份上。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倒是可以完全撇清关系了。 五福还有些高兴呢。 “红玉,收拾一下,把要带走的东西,都给打包起来。”五福吩咐红玉。 红玉问:“姑娘,我们真要走?” “嗯。”五福看一眼这破旧的地方,早就该走了。 想来她们和窝子村八字不合吧,要盖房子时,先是旁边的地被人占了,后面又换了东头的宅基地,最终还是建不成。 也罢,一个小村子,留不住她这样的人物,她的天空应该更广阔。 却说周学礼俩人回到家,就被老周氏拉着问:“如何?可见到英梅了?” 在老周氏心里,她仍然希望这事能平和解决,安安静静的,要是周英梅不提了,那是最好的。 毕竟,这样的丑事,闹出去怎么都不好听。 而叫她心惊的还有五福,假如英梅不肯,五福那只刺儿头,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大军又该如何? 老周氏怕着这大孙子会吃大亏。 “没见着人。我听说大伯去过了,五福也说会搬走。”梁氏淡淡的说了一句,瞥了鲁氏一眼。 老周氏有些意外:“她真要搬?” “看着不假。” 老周氏的眉头皱起,心里的不安更浓了,撇头看向坐在灶房门口听着这边动静的大媳妇,黑着脸问:“老大去哪里了?” 鲁氏脖子一缩:“我咋知道,又去辩文上课了吧。” 梁氏听了,嗤了一声,什么时候了,周学年不想着赶紧把事情周全了,还去辩文听课? 这心到底是有多大啊! 梁氏也懒得去断这对夫妻有多蠢了,左右不是她儿子,真被怎样,那也和她无关,反而是自己的打算,才最重要。 想到这,梁氏就撞了一下周学礼的手臂,使了个眼色。 周学礼迟疑了一瞬,道:“娘,我有事儿想和你说,咱们进屋去谈吧。” 老周氏满目孤疑,但这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便随着他进了屋。 但很快的,她就懵了,因为小儿子说的不是别的,而是他想分家? 就在这糟心事的当口,小儿要闹分家? 一宿没睡的老周氏双眼一翻,厥了过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搬离 听说五福主动求助,阿九二话不说,让身边的人陪着六斤找了中人,很快就找到了一间二进的小宅子,地方不大,要价也不高,也足够五福这一家几口住的了。 签好了过户文书,自有人安排人去宅子打扫,六斤给阿九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叫了马车回去窝子村搬家,同行的,还有小力,还有两三个侍卫。 用阿九的话说,帮人帮到底,带了几个人去帮着收拾,也好赶紧的去县城住下。 一行带着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进了窝子村,引来好些村民张望。 这是哪家大人物来了? 看着马车往山上的小房子去,就都炸了锅,莫非是周英梅那男人回来了,要接了她们母女去享福? 这一传开,就有人跑过去瞧热闹,须知道,周英梅她们孤儿寡母的也过了十多年了,头一回有这么个架势的人出现呢。 周氏这人还虚弱得很,五福也不想她劳心,看着六斤他们回来,就先腾了一个马车出来,把周氏安置进去,让红玉侍候着,先慢慢的赶向县里的宅子,省的赶路快了,反而更不舒坦。 周氏扶着马车门,泪眼朦胧的看一眼这个房子,嘴巴抿得紧紧的,这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如今,要离开了。 爹,女儿要走了。 周氏的眼泪如滚珠一般,唰唰地掉落,被红玉好一番劝,上了马车。 她头上还裹着白布呢,有人瞧见了,壮着胆子上前问怎么个回事,要去哪儿。 周氏一概没答应。 马车驶离,五福吁了一口气,看一眼围观的人,吩咐六斤:“把东西都归整好,咱们这就搬走。” “是。” 原来是要搬家呀,不知道搬去哪儿呢! 来看热闹的也有村长家和张家的,听了这话,连忙找了五福,怎么突然就要搬家,村东头的宅基地怎么办? “也是要和村长你说一声,那地,我们不要了,不建房了,就给了你们张家吧。”银子花了,地不要了,白给张家,也算是酬劳他们这阵子帮她奔波找木材啥的。 张发财愣愣的:“不,不建了?” “是的。我们要搬走了。”五福道:“那地,就给你了,算是补偿。” “这……”张发财搓着手看向村长。 给他当然好,毕竟是一块宅基地,还挺大的,但这她不是亏了? “你真确定?”村长也看向五福。 五福点头,道:“你准备的木材啥的,我用不着了,算是赔偿你的辛苦和损失。” 张发财是个厚道的,当下就挠头道:“也没啥损失,那可以退,也可以留着……” 反正木材啥的一时半会的都不会破烂,她不用了,可以留着,或者卖了别人也是可以的。 可惜的就是没赚到这工钱啥的,不过如果有这么一块宅基地补偿,也算是白得了。 “那就这样定了!”五福大方一笑。 村长看着人出出入入的搬东西,不禁问:“这么突然的,你们,这是搬去哪?不回来了?” “目前搬去县里,以后,再说吧!”五福淡淡一句。 村长轻吁,说了几声保重,也不再多话。 第三百三十四章 偃旗息鼓? 五福她们要搬离,这阵仗弄的大,没有人不晓得的,就连鲁氏,听到了后也偷偷躲在人群中间看着那一个个箱笼搬进马车,眼都亮了。 有人帮忙,屋内值钱的东西,都给搬好了,破烂的,五福一点没要。 “姑娘,都搬好了。”六斤恭敬地说。 五福看一眼这房子,眼底勾起一丝冷意,背着手道:“走吧!” 走出家门,上马车前,五福唰地往人群中看去,捕捉到鲁氏,嘴不禁翕动几下。 “你等着。”鲁氏竟然看懂了她嘴唇的意思,不见吓得一趔趄。 好在,那几辆马车就这么走了,至于这房子,连门都没锁。 村里有些人涌了进去,很快就抱着些破烂出来。 鲁氏大急:“都干什么,都给我放回去,这是我们周家的东西。” “呸!你们周家,人家五福可不姓周,再说了,她们已经搬走了,这都是没主的东西。”有个婆娘一推她。 “就是就是。” 有人抢了两张小凳子出来,鲁氏气得直跳:“那也是我们周家的房子,你们放下,要不然我就让我家秀才爷去告官了!” 有人听了,也才想起,是喔,那周学年是个秀才呢,便乖乖的放下,但也有人不怕,拿了就跑了。 鲁氏也没追,她拉上院子门,嘴角咧到耳边去。 这下可好,祸害走了,都走了。 她急忙跑回家去,跟婆婆说这个消息。 老周氏还躺在床上,被小儿子气的,她还没死呢,就说要分家,这不就气病了。 “真的走了?”老周氏坐起来,看着鲁氏问。 “千真万确的事,媳妇亲眼看着的,哪还有假。”鲁氏得意地道:“娘,我都说了,论名声,女人的更重要,她们不敢闹的。” 这不,就偃旗息鼓了! 鲁氏把胸部挺得高高的,一脸得意,危机过去了,她自然高兴。 梁氏端着一碗药进来,听到这话,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娘,喝药了!”老周氏回过神来,看到这小儿媳,脸色不快。 要不是这儿媳撺掇,小儿子怎么会有分家的想法? “放下。出去吧,别过了病气给我孙子。”老周氏语气有些不好。 “是。” 梁氏压根不想在这呆着,尤其鲁氏还在这里,她嫌恶心。 不过,刚刚大嫂说,五福她们真搬走了? 梁氏叹了一口气,那么好的人,婆婆他们却偏偏看仇人一样,尤其五福,那必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要是得了好,沾着亲,自家有什么,怎么都能托把手,却把人都给得罪死了,真是愚昧又愚蠢。 屋内,老周氏问鲁氏,她们搬去哪了? 鲁氏自然不知,老周氏满心烦躁,把她也赶了出来。 梁氏看到这个妯娌的得意,忍不住道:“大嫂,可别太高兴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氏哼了一声,道:“我看你是见不得我们周家好。” 梁氏淡淡的道:“人在做天在看,做过的事,不是抹了就能当没事的。五福,也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 “你……”鲁氏脸色微变。 梁氏福了一礼,施施然的回到房内。 第三百三十五章 新家 五福随着六斤他们来到县里新买的宅子,周氏已经在正房里歇下了,有六斤他们卸下搬来的东西,她自己则是在这个新家转悠起来。 宅子只有两进,第一进为前院,正房三间,一溜儿的东西厢房,呈四合院建造,而从前院通往第二进的后院,有一道月亮门。 二进也是四合院形式,回廊呈回字形,穿过月亮门就有一块云山雾雨的影壁,正中的院子种了两颗老枣树,正房同样三间,厢房也不少,后倒座配耳房的,完全可以够下人居住。 回廊左侧,又有一个小月亮门,走过去,却是个小小的花园,也不知前主人是个什么人,花园里竟然建了个小亭子,有假山环绕,周遭种了好些月季蔷薇,其中一道墙边,大丛的蔷薇花树已经攀到墙头了,在那下面不远处,放了一张石桌和石凳。 整个宅子转了一圈,五福很满意,别说他们如今连大及小,也只是四个人,再添些下人,也是够住的,而她也打算,再买几个人来侍奉,免得有个啥事上来,连个用的人都没有。 另外厨房也得放两个人,不然现在谁去做饭烧水啥的,总不能自己动手吧? 没人依靠,五福自己动手可以,但有钱可以用下人,她就不会被这些杂务所烦扰。 已是中午晌,五福已饥肠辘辘,六斤也送来了饭食。 “姑娘,现在宅子里还没规整好,这厨房也还没开,只能委屈姑娘用着外头买来的了。”六斤额上全是汗,解释道。 “没事,辛苦你了。”五福笑着道:“等收拾好了,也买几个人进来,你和红玉也就能腾开手了!” 六斤脸一红,道:“姑娘,奴才不辛苦。您先用。” 五福笑了笑,用过饭,又去看了周氏,得知她也只是用了一点稀粥,还是外头买的,便皱了眉。 “咱们家带来的米粮,也能开火,去外头买只鸡回来,熬点鸡丝粥让太太吃。”五福吩咐六斤。 六斤点头应了。 “银子还有吗?”五福又问。 “姑娘,还有的,这宅子也不过花了三百两银子。”六斤咧嘴道:“奴才这里还有二百两呢!” 说着都掏了出来,抽起一张递给她:“姑娘,不用这么多,您 收回去。” 五福道:“你收着吧,这家里还缺点什么,你也买了回来。” 六斤想了想,便又放了回去,道:“姑娘,那要购买些什么,奴才就自作主张了,回头给姑娘上账。” 五福眉一挑,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六斤似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原爷和力爷提点的,说是大家里都是这样的,账目分明,规矩有条理……” “行了,咱们先定下来再慢慢的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有些事以后再说,不用太拘礼了!”五福打断他的话。 她这个新家,不过是用以下脚的地方,也没想着它是不是传承的家,只想着,是自己的地方,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以后这家的发展如何,自有它的走向,目前么,得先稳下来。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甩手掌柜 新家的事交给了六斤打理,另外又委托了小力帮忙,五福自己则是向小力他们借了一匹马。 “姑娘,你这是做甩手掌柜?”小力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主。 他是按着爷的吩咐过来帮着这位整理,毕竟这家里,长辈半死不活,剩下的却都还是个孩子,再没有其他的仆人,而另一位正主,也就是五福,却是个万事不管的。 小力也不知该说啥,这位是真懒还是真相信他人?跟自己是她家仆人似的,用起来可儿顺手。 五福干笑两声:“能者多劳,能者多劳嘛。我家这小厮,不是年纪还小么,趁着这个机会,能跟着力爷身边学习,也是他的福气和荣幸。将来成了个大管事,好歹有力爷你一分功劳,你也面上有光不是?” 小力一副你继续吹吧,看能把牛给吹上天去。 五福行了一个福礼:“帮人帮到底,你多担待着,将来我请你喝酒,喝最烈的酒如何?” 小力心中腹诽,就我跟着爷多年,什么烈酒没喝过,还最烈呢!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道:“如此,那我就抓着姑娘这令箭发施号令了。” “好说好说。”五福一拱手。 说话间,一个侍卫牵着一匹马过来了,五福看着眼睛微亮,高头大马,毛发顺滑透光,一看就是匹好马。 五福走过去,小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没看过她是不是会骑马,便是来县里也是坐马车来的。 但见她从侍卫那边要了块饴糖,放在掌心处,在马耳朵说了几句话,马儿就吃起她手心的糖来。 五福手心被马舌头舔得咯咯直笑。 “若是太太醒了要寻我,就说我还有点事儿要和百宝银楼的掌柜交割,去一趟,让她不必担心。”五福吩咐六斤。 “是,姑娘。” 五福拿过马蝙,揪着缰绳,也不知她怎么做到的,也不蹬脚蹬,一个利落翻身在马背,稳稳的坐着。 瞧这行云流水的上马动作,说她没骑过马,还真没人相信。 小力眼中闪过一丝激赏,这马儿,可比她的人还要高呢。 不远处,阿九也瞧了个正着,眼神炽热。 “切,小狐狸倒是挺会装蒜。”胡蝶在他身边埋汰一声。 阿九瞟他一眼,胡蝶脖子缩了缩。 “嗬!”五福扬起了马鞭,马儿向前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阿九来了兴致,道:“牵马来。” 很快的,就有侍卫牵了一匹通体漆黑的大马上来,阿九利落的翻身上马,接过马鞭,也追了上去。 胡蝶愣了下,还是苏落和原野推他一把:“还愣着做啥?” 几人纷纷牵了马,也跟着阿九追过去。 不管主子意如何,他们做侍卫下人的,就不能离了主子左右。 五福快马跑出城,扬起一阵灰尘。 一辆马车正要进城,听到马蹄声,掀了帘子看出去,看到一匹快马跑过,还没等看清那马上的人,那马就不见了影子。 闻从瑞皱起眉,是他看错了吗?那马背上的人,好像是那个叫五福的丫头,她怎的在此? 第三百三十七章 赛马 五福把马策得飞快,像是感觉到她的兴奋似的,骏马在官道上疾驰,扬起一阵尘土。 “嗬!” 忽闻身后有马蹄声传过来,五福回头一看,一个马背上的人影越来越近,她挑了挑眉。 有意放慢了一点速度,那人顷刻就追了上来,在他身后,还有几匹马连人一起追着过来。 “吁。”五福侧头问他:“你这是?” 阿九笑道:“看你跑得那个自在,一时技痒。” 浪荡子么,看人跑马跑得快和自在,就起了心思来跑马,屁股不疼么? 五福斜着眼看他:“那,赛一个?” “有赌注?”阿九笑问。 “你赢了我请吃饭。”五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好。”阿九一甩鞭子,马儿嘶叫一声,往前跑去,他压根没去细想五福这话带着的陷阱。 五福笑骂一声狡猾,也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在他们身后,胡蝶和苏落他们刚追上来,两人又已经跑离一段距离了。 “他们这是做啥?你追我赶,这又不是赛马。”胡蝶嘶嘶的摸着屁股说。 可累死他了,又不是急行军,要做什么急事儿,有必要这么往死里跑吗? “别说了,赶紧追上去吧,我看他们就是在赛马。”苏落苦笑。 胡蝶嘟嚷着:“一个已经难招架,这再来一个,岂不成了俩混世魔王,得拆天玩?” 原野瞟他一眼,追了上去。 而在赛马的两人,却没他们这么多想法,两匹马平头而进,一会你超过我,一会我越过你。不说马背上的两人起了斗意,就是胯下的马儿,也像是察觉到他们的心思,跑得飞快,非要论个长短。 阿九偏头看过去,只见她目视前方,拽着缰绳,双脚只踩着脚蹬,身子直起微微前倾,另一手则是拿着马鞭催马,屁股根本不在马背上,却是稳稳当当的。 这姿势,这跑马的熟稔,不像她一个十来岁的山野农女该有的。 阿九稍一分神,五福的马就比他快了近一头,忙的收敛心神,策马向前。 小半个时辰后,到帽峰镇的牌坊,阿九以一个马头的距离赢了五福。 “我赢了!”阿九勒住缰绳,笑看着五福。 因为急跑,她的脸通红,额上全是汗,眼睛却亮得发光。 五福摸着马脖子,道:“九爷好骑术。” “一头之距,你也不差。”阿九深深的看着她。 他打小就学骑马,骑术自然不差,但她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学?抑或是,到底是何人? 须知道,贫困的母女俩的生活,也只是依靠她母亲的绣活来维持,那来的马让她跑? 五福没细想他的目光,摸着马儿的皮毛,一时也像是回到了过去,在跑马场赛马的情形。 骑马运动,也是她所喜爱的,她喜欢速度,还有冲浪,开快车,等等…… 她抬头看一眼漫天的红霞,冲着阿九说:“今儿这晚膳,多谢九爷请客了!” 阿九一怔:“我赢了……” “你赢了我,请吃饭。”五福狡黠的笑起来,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阿九也才明白,她这赌注的潜在陷阱,不禁失笑。 第三百三十八章 干坏事去 对于五福为何回到帽峰镇,阿九没问,还大方的请她吃了晚膳,酒饱饭足后,五福就说要拜访一个熟人,先行离去。 “爷,五姑娘让小二给了她一小罐桐油。”原野小声的向阿九禀告。 阿九端着的茶刚到嘴边,顿住了,看向他:“桐油?” 原野点头。 阿九想了想,道:“这丫头该不会是去杀人放火吧?” “爷,您看?” “跟过去瞧瞧。”阿九放下茶,站了起来。 五福骑着马慢慢的往窝子村而去,在马背上的褡裢,装着一小罐的桐油,轻轻的晃着。 今儿月清星明,清冷冷的月光倾泻大地,照的路一片清明。 五福勒停了马,微微侧头,道:“出来吧。” 阿九骑着马从一侧的树林走了出来,呵呵地笑:“今晚的月光真好啊!” 五福翻了个白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阿九催马上前,眼睛在她马背上的褡裢溜了一眼,道:“你呢,又是干什么去?” “我去干坏事,九爷也要跟着吗?”五福的眉斜斜挑起。 阿九笑得纯粹:“好啊,爷最喜欢干杀人放火的坏事儿了!” 五福切了一声,催马往前,阿九忙的跟了上去,和她闲聊起来。 身后不远,胡蝶又问身边的苏落:“这俩,离魔王不远了吧?” 原野道:“让爷听到了,小心你明年的月俸都被扣。” 胡蝶怪叫一声。 几人不前不后的跟上去。 窝子村,各家的狗吠叫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入侵村子,都在警告自家主人。 有些人出来看一眼,喝停了狗,又回去睡觉,有些人压根不管。 而有心人要是注意到,有人马穿过村子,往山边而去。 月下,五福看着那所破旧的房子,跳下马,拿起那罐桐油。 阿九诧然,以为她是去哪里呢,却是回来烧这个房子,她曾经的家? 不过他没多问,只看着她行事。 只见五福绕着屋撒了一圈的桐油,又往屋内浇,里里外外的,直到油罐都空了,这才退出来。 “喂,要干坏事的。”五福朝阿九勾了勾手指:“借个火折子一用。” 阿九挑眉,跳下马走过去,递过一只火石,道:“打定主意放火,还没火折子?” “掉了。”五福耸了耸肩。 “……” 她点了一根枯枝,把它扔到屋子去,火花碰着桐油,轰的一声,火舌卷了起来。 五福站在那,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却是一派平静。 阿九有些莫名,却什么都没问,她要做,肯定有她的用意。 五福自是有自己的用意,老周家的人想逼她就范,简直可笑。 她搬离,也是她自己要离开,而不是被他们赶离。 而即便是她搬离了,老周家也妄想把这房子收回去,她不住了,烧了好了,老周家想占便宜,想安心? 没门!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山边上,火光一片,整个房子都笼罩在火光当中,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山下村子,狗吠声齐起,有人瞥见这边起火了,敲响了锣鼓,有人声向这边涌来。 “人就要过来了!”阿九提醒她。 “走吧!”五福翻身上马,冷冷的看一眼在火中坠毁的房子,再没有半点留恋,策马离去。 第三百三十九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五福她们的房子起火,可震惊了整个窝子村,要知道,五福她们才搬走不到一天啊,当天搬走,当天晚上就起火了? 这让窝子村的村民心里都有些发毛,也都在心里猜想五福她们搬走,和这起火,会不会有特别的关联? 看着已经成废墟的,残垣断壁的地方,众人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老周家的人也在其中,看到那些还冒着烟没完全烧破的木头,都有些不敢相信。 老周氏身子一晃,只觉得脑袋瓜子嗡嗡的,头晕目眩。 “回,回去。”老周氏紧紧抓着小儿子的手臂。 周学礼看着眼前这个已无修复可能的老宅,心中微痛。 这个老宅,还是爹当年带着他们修下来的,他们都住过,却不曾想,变成了一个废堆。 是五福干的吗? 回到老周家,老周氏就瘫软在床,大口大口的呼气。 “一定是五福那贱蹄子干的,一定是她。”鲁氏喘出一口气道。 梁氏把一杯茶俸给婆婆,鄙夷的看鲁氏一眼,道:“大嫂,少说两句吧。这无凭无据的,怎能赖在人家头上?人家昨儿搬走,大家都看得清楚。” “不是她还有谁,哪有这么巧的事?昨天走,晚上就起了火?”鲁氏哼了一声。 “谁知道呢,说不定上天看不过眼呢,起天火又有啥。”梁氏冷笑。 “你……” “都住嘴。”老周氏愤怒的喝住两个儿媳,冷道:“要吵,出去院子吵,别在我耳边吼。” “娘,我也不是和她吵,学礼媳妇说的,你看像话吗?”鲁氏愤愤不平的道:“好好的一个房子,就这么烧了。就是拾掇下,说不定还能租给外人住。” 那房子的东西,也还没捡完,也不知里面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 “那房子太偏了,就是租,也没几个人会住。”周学礼道:“不过是留个念想,没想到。” 是啊,就是一个念想,现在却没了。 老周氏的眼酸涩,有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那丫头,真是狠啊。”她喃喃地道。 就因为老大驱赶,所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们不住了,谁也别想得到那房子。 “不如报官吧。”鲁氏提议。 梁氏翻了个白眼。 “你哪来的证据报官?给我老实呆着。”周学年瞪了自家婆娘一眼,这两天他颇有些心不在焉,总在想着五福的话,说是和县令大人有交情? 要真是那样,那么他可就麻烦了。 而现在看来,那死丫头确实是个不会善罢甘休的,山上那房子,必定是她的杰作。 “那房子,也破旧不已,毁了就毁了。”周学年道:“现在她们母女已经搬走,房子也烧了,就当天火烧的,这事就算了。以后都不许再提。” “相公,那大军?”鲁氏问:“这就让大军回来?” 周学年迟疑了一下,道:“再过些日子吧。” 他也一时摸不定五福的真正意图,谁知道她是不是发泄过了,万一没有,大军岂不是危矣? 梁氏撞了撞周学礼,使了个眼色。 周学礼抿了一下唇,鼓起勇气,道:“娘,我之前说的意思,您看?” 老周氏的眼睛嗖地看了过来,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为了分家一提再提? 第三百四十章 名起 老周家闹起了分家,五福却是一夜好眠,自客栈醒过来,她就梳洗了一番出去。 此番搬去县里,也是突然,有些人也没通知到位,诸如林掌柜,万一人家跑去找她,却是人去楼空的,以为她卷玉跑路了咋办? 所以,怎么着都得知会一声的。 在熟悉的小店吃了个小馄饨,五福才慢悠悠的荡去百宝银楼。 正是清晨,前来银楼逛的人也并没有几个,金喜看到她时也有几分意外。 “姑娘今儿好早。”金喜笑着招呼。 五福就道:“我昨晚儿住在镇子,有事儿和掌柜的说,他来没?” “还没呢。”金喜看一眼挂在墙上的一只西洋摆钟,道:“也差不多了!” 话音才下,就看到林掌柜从外进来。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五福笑眯眯的。 林掌柜看到她很惊讶:“这么早,你怎的在此?”想到她可能是来交件的,顿时一喜:“莫非又雕出好物了?” 五福哭笑不得。 “林掌柜,我这不是来送货的,是跟您说一声,我已经搬到华阳县去了,就在四喜胡同,门前有一棵杏子树的便是我的新家。”五福解释来意:“特意前来和您一声,以免您再去窝子村,却扑个空。” “怎么这般突然就搬家了?”林掌柜有些意外:“不是说要建房子?” “嗯,也是各种的杂事建不成了,就不在窝子村住了,也不太方便。”五福笑了笑。 “也好。你们原来那个家,也确实偏僻了点,万一有什么贼子藏到山林去,你们可就危险了!”林掌柜想到五福的旧居,就道:“搬到县里也好,到底繁华些。这样,过些日子我去县里时,也给你引见一下我家大人。如此,在同一个县里,有点什么事儿上来,你也好去寻我大家大人。” 林掌柜当了掌柜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过日子的不易,虽说是搬到繁华地方,但也有那起子不长眼的混混地痞,她们又是孤儿寡母的,要是有啥骚乱,没人照应也是可怜。 而有县令大人关照,谁敢不长眼的去找她们的麻烦? 五福知道他是好心,便冲他行了一个福礼:“如此,就谢过林掌柜了。” “好说好说。”林掌柜道:“你也别说谢,赶紧的把剩下的玉器都给我雕琢出来才好。” 五福呵呵干笑几声:“近来事多……” “你却是不知道。”林掌柜搓着手兴奋的打断她的话:“上次你送来的莲花吊坠,入了知府家千金的眼,听说她办了一场赏菊宴,很是出了一下风头,那些小姐姑娘们都问她那玉坠子是哪家买呢?知道是我们百宝银楼出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五福挑眉:“知府家,在城都府吧?怎的过来帽峰镇……” 林掌柜解释道:“城都府也有我们的分号,你上次送过来的,我都给送到那边去了。” 原来如此,五福就道:“林掌柜,我会尽快雕出来,不过你也知我性子……” “知道知道,那我就等着了。”林掌柜甩了甩手,物依稀为贵,他没说的是,现在已经有人等着这个五福工匠雕出来的玉件了,不管是什么,先定着。 想来再出几件,她的名,就要起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再干一票坏事 五福从百宝银楼出来,又去了一趟平时周氏送绣活的绣坊,告知她们已搬家,以后大概不会再送绣活过来了。 离开绣坊,到书局转了一圈,五福就看到了阿九一行。 “这么大清早,你往哪去了?若不是你的马还在客栈,都以为你走了。”阿九笑道。 五福道:“搬了家,总要告知一下相关的人。” 阿九哦了一声。 五福看他闲的,又问:“有没有兴趣再干一票坏事?” “哦?” 五福脸上带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有些冰冷。 解决了山上的小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罪魁祸首呢,多给他自在两天,也且够了。 该是她算总账的时候了! …… 五福打听过,鲁氏的娘家在宝山镇,因为鲁家是杀猪匠,家中兄弟多,所以整个宝山镇,也就他们鲁家卖猪肉,地方很好找。 宝山镇,五福头一次来,只是个和帽峰镇差不多的镇子,但因为人口多,要比帽峰镇还要繁荣两分。 五福跟个来游玩的人一样,东看细看,问了几个人,便知鲁家的猪肉档在何处,分了几档,另外家中又在哪? “你是要找谁寻仇不成?”阿九凑到正在吃豆花的五福身边。 五福呲牙一笑:“很明显啊!”又指了指手上的豆花:“这个不错,你也尝尝。” 阿九看着那稀冷冷的,上面撒了红豆的豆花,道:“现在还是大白天。” 意思是你就这么张扬,不隐蔽点? “哦,九爷的意思是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才比较应景?” 阿九嘴角微抽:“瞎说什么。” 隔壁桌的胡蝶和苏落强憋着笑,这小狐狸,也太逗了。 五福凑在他耳边,道:“放心,我不杀人!” 她只会让对方噩梦连连,生不如死。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阿九的耳根,他一个条件反射,往后仰,差点栽倒。 五福忙的扶着他:“小心点。” 阿九瞪她。 吃过了豆花,五福看了下天色,道:“走,咱们逛窑子去。” 噗通! 哎哟! 胡蝶和苏落踢到了脚下的小木凳,叫起痛来。 阿九也是一个趔趄,稳住自己,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你,你说什么?” “我说,逛窑子啊!”五福很是一本正经的回话。 “你你……”阿九指着她,都不知说什么了,好半晌才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逛什么……”窑子。 他说那话都嫌脏,这死丫头,她倒是满脸无辜。 五福心道,逛个窑子有什么的,犯得着一脸崩溃的模样么,想当年,她还光顾过鸭店呢! “九爷莫不是没逛过?”五福笑得贼兮兮的。 苏落憋不住了,上前道:“姑娘,那种地方,实在不适合你去,也没姑娘去的。” 五福看一眼自己,好吧,这个时代,女人要注重名声。 “那我换一身和你们的男装可以了吧?”五福道。 不去窑子,她不知去哪找那种让人性奋的药,只有把目光落在那些地方,毕竟做得这种生意,必定有那些见不得人的暗药。 第三百四十二章 逛窑子去 阿九他们到底是被五福拉去了窑子,而只是一个镇子,那窑子又能高雅到哪里去,姑娘又能美到啥地方去? 胡蝶和苏落都不太愿意进,对五福压低声音说:“姑……五爷,你实在要逛,也该去府城县城,这种地方,能出什么好的?” 他们这样的人品,就是逛个窑子,也是要极好的。 阿九听着脸已经黑成了锅底,眼神犀利的瞪着两个下属,好,真真是提了个好提议。 还有她,什么五爷,他行九,人称一声九爷,她却排在五,岂不是比他还长了? 阿九看向五福,只见她已经买了一身新的素衣锦袍换上,头发用一根青玉簪挽着,也不知她是怎么整的,连男人的喉结都被她给弄出一个贴在喉咙上,再用脂粉遮掩,实打实的一翩翩小公子。 “你到底需要什么东西?说出来,我让他们去寻。”阿九扯着五福问。 想到那些女人倚在她身边卖娇嬉笑,他就浑身不自在。 五福原本也只是奔着那种暗药去,如今到了门前,还真是想去见识一二,毕竟古时的‘夜总会’,她还没见识过呢,也想看看能不能遇着啥名流千古的名妓。 “九爷莫不是临阵退缩?”五福斜斜的看他,作挑衅样,道:“你要不敢,那就在对面等着我。” 楼子对面,是一家茶楼。 阿九咬牙,瞪了她几眼,示意苏落去拍门。 如今也才是晌午过后,这窑子生意,都是傍晚过后才有的,如今还是大白天,人家那些姐儿都在睡呢。 这不,苏落硬着头皮拍开门,就看到个小龟公打着呵欠不耐烦的打开门问:“啥事?姐儿们还没起呢。” 苏落涨红了脸,却还是板着脸道:“开门,我们爷要来喝点小酒。” 那小龟公看过来,哎哟,穿戴这么好,顿时眉开眼笑的打开门,道:“哎哟,是小的眼拙,爷快请进。” 五福摇着折扇上前,阿九只得随后。 “爷,要是老夫人晓得了……”原野心里把五福骂了个半死,小声的在阿九身边提点。 阿九道:“嘴巴闭紧点。”便跟着五福进了去。 镇子的窑子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地方,却也有两层,一楼是大厅,摆了好些圆桌,二楼则是那些厢房什么的,装横么,马马虎虎。 “把你们家最负盛名的姐姐叫出来。”五福很是豪爽的赏了小龟公半分银子。 “哎,五爷稍等。” 苏落道:“是小五爷。” 五福瞟他一眼,苏落道:“九爷行九。”意思是你称五,那这序怎么论? “随便吧。”五福耸了耸肩,小五爷,五爷,她都无所谓,不过是个称呼。 她又看向阿九,走过去撞了撞他的手臂,道:“笑一个嘛,不然人家以为你来寻仇呢。” 阿九哼了一声,眼睛鄙夷的看一眼这花楼,真真是简陋,也看不出哪里好了,怎引得那些个男人在此夜夜笙歌? 还有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看那眼睛兴奋的,啧。 阿九不爽,很是不爽。 第三百四十三章 助兴的药 五福他们在说话的时候,一个满身肥肉,穿着红红绿绿,头上胡乱戴着朵大红花的妈妈走了过来。 “这是谁这么早就来扰人清梦啊,姑娘们……”妈妈看清几人的容貌穿着,顿时满脸堆笑,快步走了过来:“几位爷万安啊。” 这是窑子里的老鸨万妈妈,她惯会察言观色,看几人的品貌,就知不是平素那些贩夫地主混混,奇怪了,这样的人怎么来她这个楼子消遣了? “你便是这楼子的老鸨么?”五福斜着眼看她,这回,她的声音都变了,变成一个清俊小子的声音。 阿九他们乍然听到这管声音,都诧异的看着五福。 就这副装扮,再加上声音,外人一看就是男子无疑了。 她竟然还会变声? 阿九眸光深深,难怪当初初遇她时她一眼就看破他戴了人皮面具,即便她如今没戴面具,可声音,还有那喉结,脸上用脂粉一扫,不剥了衣裳,不细细看,谁知道她是女扮男装? 五福朝他挤眉弄眼的,对着万妈妈说:“把你楼子里最好的姑娘叫出来侍候。” “哎哟,这挑姑娘……”万妈妈一脸讨好的笑,两根手指搓着。 苏落递上一锭小银子。 万妈妈掂了掂,起码有五两,不禁眉开眼笑起来,扯了嗓子就喊:“姑娘们,接客……” 一个啦字还没说出,五福就道:“就叫两个最好的就成。” 他们也不是真来玩女人。 万妈妈哎了一声,又吩咐那小龟公:“去,把你芊芊姐姐,还有清歌姐姐都叫来陪几位爷。” 小龟公立即跑上楼去。 万妈妈则是把五福他们领到一个厢房里去,吩咐人上酒菜,把好话说了个尽,又得了几个赏。 五福直接搂着万妈妈的手臂出了厢房,问:“妈妈,你这,有没有那种助兴的药?” 万妈妈顿时警惕的看着她,上下打量。 不该啊,眼前这小公子怎么看都不是那起子纵欲过度而不行的小子啊,怎的还要那种药? 而且,他要干嘛,用在她家姑娘身上? 五福塞了一个银子过去,道:“妈妈,我这不是现在用,是替人讨的。” “这位小五爷,那起子药么,到底是有伤天道……”万妈妈故作迟疑,手却摩挲着那银子。 “嗨,瞧妈妈说的,不就是助个兴头么,又不会死人。你别说着药难得,伤啥啥的,要我说,药这东西,哪是银子解决不了的?”五福继续塞银子:“一枚银子不够,就再加一枚。” “小五爷说得对,那一会,妈妈给你捎点来?”万妈妈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不是我夸,我家里这药,最是烈,便是最清高的丫头,在那药下,都受不住,嘿嘿。” 五福也笑,只是那笑没至眼底,还有一丝冷意,但咬着银子试真假的万妈妈,却是看不到。 她也没说什么,这世界,各行其道,各司其职,她做不了圣人救世主,拯救世人。 回到房内,阿九黑着脸问:“你要哪种药做啥?” 显然,刚刚五福和那万妈妈的话,都被他听了个正着。 第三百四十四章 亦正亦邪 要干什么?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阿九抿起唇,深深地看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短短的时日相处,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丫头是个恩怨分明的,也是个睚眦必报的,那样的药,到底是要用在谁身上? 而她这恨,是和她母亲相关吗? 正思疑间,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伴着万妈妈进来,看到眼前几人时,俱是一愣,眼中闪起亮光。 她们这镇子,能有多富贵的人物,了不起就是地主家的儿子或过路的客商等,阿九他们这样的风仪人物,却是头一回见的。 “好好侍候几位爷。”万妈妈吩咐自家的两个女儿,然后走了出去。 五福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都叫什么呀?” “贱妾芊芊(清歌)见过几位爷。”两个姑娘都盈盈施礼,眼睛绞在五福以及阿九等人身上,浓浓的倾慕不加掩饰。 阿九腻味得很,庸脂俗粉,看不出哪里好看了。 “都有什么才艺,把你们的看家本事拿出来了,博得爷们一笑,重重有赏。”五福笑着道。 也是巧,清歌会唱歌,芊芊会舞,两人一人唱一人跳,在这屋里表演起来。 五福歪着,喝一口酒,看一眼才艺表演,嘴角勾起。 苏落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嘴角微抽。 看她这做派架势,竟是比他们这些真正的男人还要来得自在,像是真要过来狎妓玩儿似的,丝毫没有半点忸怩和难堪。 这女子,不都是该笑不露齿,温柔持重的么?哪像她这样,大刺刺的来青楼玩,还没有半点羞涩。 大山的女子,都这样,嗯,不拘小节? 不,不对,眼前这女子,别看她轻语浅笑,但扬手之间,却是能杀人的。 那个猎人怎么死的,他们可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几人都对五福产生了浓烈的构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女子,能救人,有同情心的收六斤为小厮,而说她良善?没有半点犹豫就把想算计她的给杀了。 真正的亦正亦邪,叫人看不透。 阿九的脸色倒是随着五福的兴致,越来越难看。 这个地方让他分外的不自在。 眼看着一个小丫头送了一小包东西给五福,他就道:“东西到手了,该走了。” “急什么,咱们可是花了银子才进来的,这菜没吃完,酒没喝,这就走了,可亏了。”五福手里拿着那个小纸包,转了转,又放在鼻尖下嗅。 阿九脸色微变,立即夺了过来,轻斥:“这也是你能嗅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五福瞪着眼,一眨一眨的,眼里诉说着无辜,只差没说,这位爷,你着个什么慌? 阿九也觉自己太过了,被五福这么一瞧,就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你中招了,哼,白小白可不在这。” 助兴的药,她真是不着意的中了,有她哭的时候。 五福讪笑:“我这不是好奇嘛?” “以后要这样的东西,不要再来什么楼子,白小白就能配。”阿九站了起来:“走了。” 五福挑了挑眉,这位,管太多了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套麻袋 周大军自干了那天地不容的丑事后,心就高高的提着,生怕五福她们来找他寻仇,当晚更是梦见了姑姑化作厉鬼索命,吓得他晚上都不敢闭眼。 直到昨儿鲁氏捎来了消息,姑姑不但没死,还和五福搬离了窝子村,不知去向,这事怕是就这么过了,他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舅舅家再待些日子,避过这阵子的风头再说。 舅舅家有吃有喝的,不比家里差,还不用干什么,周大军自然是千肯万肯的。 心事放下了,周大军也跟着表兄弟到处晃荡了,小日子别提多滋润。 但周大军万万没想到,五福会追到他舅舅家这边来,更没想到,自己会被套了麻袋。 也是周大军没见识,听说娘派了村子里的人来跟他传消息,想也不想的就随着那人到了小巷子。 结果呢,眼前有几个他不认识的人,周大军深感不妙。 “老大,咋办?”其中一人问当前的人。 “还能咋的,小五爷吩咐了,套他麻袋。”当前的人抽搐着嘴角,甩出一条麻袋来。 那人接过,二话不说就向周大军走了过去。 “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呜。”周大军面露惊恐,看着一只麻袋向自己套了过来。 “啰嗦。”那负责套麻袋的,手一劈,敲在他的脖子上,周大军停止了挣扎。 不远处的一座高楼,把小巷子的一幕都看在了眼内。 “就为了这么个人,你就这般大动干戈?”阿九看着身旁的五福,隐隐猜到点什么。 五福笑得又奸又贼:“很好玩不是么?保管他终身难忘。” 阿九默默的端起茶,抿了一口,接下来呢?是要祸害谁? 他倒没想到,五福又趁黑回到了窝子村。 阿九等人就着月光看着这个房子,有一股恶臭传来,难闻得很,除此还有昂昂的声音。 那是,猪的拱叫声儿? 是了,农户人家,大多都会建个猪圈,这地方,可不就是个猪圈。 她想干什么? 周大军被五花大绑的,用布带勒住了嘴,眼神惊恐的看着五福等人,嘴里呜呜的叫。 五福掏出从万妈妈那里拿来的好东西,命人给周大军解了布带,狞笑着走过去。 “不会吧?” 几人看看周大军,又看看猪圈里那两头肥猪,心里不约而同的涌现起一个念头来。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啊。”周大军的嘴被她捏开,五福直把药粉倒进,又接过水灌了进去。 周大军被呛得咳嗽起来,眼里透着绝望,泪水都流了出来。 五福却是面无表情的,冷道:“你不是喜欢当畜生吗?那我就成全你。” 这声音…… 周大军眼睛瞪得老大,惊惧的看着她,想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五福,是五福那个煞神。 她,她给自己吃了什么,她要干什么? “给我剥了他的裤子,扔进猪圈里去。”五福冷哼。 猪狗不如的东西,敢辱她娘,那就当猪狗吧,今天过后,也别想堂堂正正的当人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成全你做畜生 五福的话音一落,不但周大军惊了,就是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还真是如他们想的那样啊。 五福要来的药是干什么用的,他们知道,但他们想得再多,也以为是用在人身上,当她是想干些什么下三滥的事。 现如今,确实是用在人身,但那人要宣泄的对象,却是那一头头的——肥猪? 在场的都是男人,下意识地看向猪圈里的那两头胡乱拱着的肥猪,都是母猪,那猪**长长的,也不知生了多少猪崽子,是多久的老母猪了。 同这样的畜生交配,那真是猪狗不如,真是畜生了。 几人又看向五福,面容惊憟,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用这样的方式去对待一个小子。 眼前这个,还是她的表哥吧? 亏得原野之前受阿九的吩咐,把五福这十来年的生活和亲戚都撸了一遍,所以也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是她的大表哥,亲的,是她娘的嫡亲侄子。 但是,就是这样亲的,她却下这样的狠手。 几人有些震惊和不苟同,小小年纪,是不是太狠辣了?还不如一刀结果了呢。 他们却不知,在五福眼里,人死了倒是干净,但生不如死,才是最大的惩罚。 对于这样的畜生,她才不会赋予同情心,更别说他还有那样狠心和恶心的父母。 他们怎么待她母女,她一一还之。 不要脸是吗?那就不要了吧! 周大军听出五福的意思,也呆住了,她是要自己和畜生…… 很快的,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热辣辣的,某处还疼起来,像是想干点什么,不禁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五福跟前,哀求道:“五福,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了我。” “放了你?”五福踢倒他,道:“你做那种猪狗不如的事,就没想到这个下场?如今不过成全你做畜生而已,还没天打雷劈呢,你慌什么?” “我对不住姑姑,我不是人。”周大军重重的打自己巴掌,哭道:“我畜生不如。但是,五福,姑姑也没事不是吗?她还活着。我我,也没对她如何……” “住嘴!你不是没想,你是机会不够。”五福厉声喝道:“是我割了你的丑东西,还是你自己乖乖进去?” “五福……”周大军满脸绝望:“我亲自去给姑姑认罪不成吗?” 药力越来越严重,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蠢蠢欲动的欲望,但正是如此,他才深感绝望,真要和畜生交配,那以后他还能做人吗? “你觉得,我娘会想见到你这个畜生吗?”五福冷笑。 她不怕身后的几人猜想到什么,依着阿九的本事,她不说,他们只怕也会查出来,就白小白给她娘治疗,只怕也会猜出一点意思来。 “进去。”五福甩出自己的胡蝶刀:“好好的当你的畜生,不然,死!” 周大军脸色惨白。 而苏落他们,也已经从她的话里揣摩出些意思了,她是说,眼前这混账,辱了她娘? 不,没成功?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死不足惜了,要知道,这是不伦,人神共愤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好狠的手段 周大军跪在五福面前苦苦哀求,然而,对方却毫不为所动,心肠之冷硬,不但周大军觉得寒心,就是作为旁观者的阿九等人,也觉得她狠心。 这要是别的什么人就算了,偏偏是她的亲表哥,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她也不为所动,比某些男人的心还硬。 该说她狠呢,还是说她无情? 阿九等人不好批判,毕竟事出有因,若是他们,母亲遭辱,只怕一刀就劈了过去吧。 不过这报复的法子倒是刁钻,细想一层,还真是比死还难堪。 承受力差点的,估计这辈子也别想正常的当男人了,怕是一动那心思,就会想到今儿这噩梦的一出。 他们不知道,五福也想直接下毒手,杀了或阉割了。 但再想,这样太便宜他了,倒不如再下三滥一点,让他做个畜生,留他一命,也留他一个命根,至于以后会不会受影响,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瞧,她还是挺手下留情的不是吗,你心理强大点,以后还是能当男人的。 周大军的身体越来越兴奋,眼前都有些迷蒙起来,但内心,却是哭得一塌糊涂,还有那深深的惊恐。 五福拽着他扔进了猪圈里,道:“畜生,就该和畜生一起。你记住了,有些人,不是你能碰的。”说着,直接用刀挑开了他的裤子,走了出去。 周大军想逃,那母猪过来拱了拱他的那处,他嗷了一声,凭着本能抱起那头母猪乱拱一通。 众人面皮抽搐,纷纷别开眼去,没好意思去观看,只用眼角余光扫着。 “我跟你说,这小狐狸,以后别惹,咱惹不起。”胡蝶压低了声音对苏落说。 睚眦必报就算了,手段却如此的,狠绝,一般人承受不住啊,谁知道她还会什么? 苏落头一回对他表示认同,看向五福的眼神都带了些忌惮。 原野也看一眼被主子拉离几步的五福,再看猪圈里已经失了理智的周大军,垂下眼帘。 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惩罚法子,很带劲呢? 阿九阻止五福回头看,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道:“你用了自己的声音,他知道了,以后老周家……” 五福眉轻挑了下,果然是知道她底细的么。 “我干得了,就不怕他们知道。”五福背着手道:“不,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我们母女不是好欺负的,也不是他们想怎样就能怎样了的。” “就怕狗急跳墙,传出去,于你名声有碍。”阿九叹道:“实在不喜,杀了就是,何必赔上自己?” 五福哈哈的笑起来,道:“你当我是我杀人狂么,动辄就杀人?我也有王法的好不。如今,不是很好么,名副其实的畜生。至于老周家,一个不成器的畜生,和猪玩一块,总比让人知道他天地不容的好。” 玩猪,世人只当他发疯了,有些特别癖好,但对亲姑不伦,却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老周家就是知道有如何,他们敢嚷嚷出去吗?不怕她继续上门报复吗?她这都干得出,还有啥做不出? 再说了,嚷出去说是她干的,谁有证据不成?她还依靠谁吃饭过日子不成? 至于名声,不过是嫁人,她不婚,照样活得自在。 第三百四十八章 报仇雪恨 入了夜,人声也渐渐的低了,窝子村里静悄悄的,而某个不见光的猪圈里,却干着最肮脏的事。 忽然,有人大喊一声:“抓贼了,抓偷猪贼啦!” 呼声惊醒了刚刚入梦的人家,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了起来。 全家的婆娘推了推自家男人,道:“当家的,快起来,有贼子,偷猪的贼子。” 她家,可是有两头大肥猪,都是能下猪崽子的,真被人偷了去,可就要了整家子的命了。 全满仓听清婆娘的话,连忙爬了起来,往身上胡乱套了一件短衣,抓起屋内的擂茶棍子,叫道:“贼子,贼在哪?” “快去咱家猪圈看看。”全嫂子也套了衣裳。 外头,有人敲响了锣鼓,提醒大家警惕抓贼,也有人抓着火把跑出来。 “贼在哪?偷猪的贼在哪?” 全满仓两口子出了门,往后院的摸过去,胆战心惊的,期盼那贼子不是打自家猪的主意,而是别的倒霉家。 来到猪圈前,全嫂子看到一条黑影在自家猪圈里,顿时尖叫出声:“在这,偷猪的贼在这。” 人一下子涌了过来。 全满仓怒从心起,好哇,偷猪偷到他家来了,当下就抡起了擂茶棍,想要冲进去。 “在哪在哪?贼子在哪?”人生涌动,叫嚣着,打破了整个村子的宁静。 “当家的,当家的。”全嫂子捏了火把往里一照,看到里面的情况,登时魂飞了,尖声大叫:“当家的你快看。” 她拉着全满仓的手臂,火把往里递了点,这火光一照,里头的动静就都呈现在眼前。 “娘哎,这是哪来的荤货狗东西?” 有人从全满仓两口子身后叫了出来。 全嫂子愣神的看着那条黑影,正抱着她家母猪做着那不可描述的丑动静,惊得火把都掉了下来。 火光骤灭,却不代表一切都掩了下来,涌过来的人,可都带着火,照得此处亮如白昼,清清楚楚的。 “我的个娘,这这……” “哎哟喂,作孽哟。” “别看别看,得长针眼儿了。” “这谁?你他妈是谁?”全满仓反应过来,大吼着。 娘的,搞什么不好,做丑事,做到他家猪圈来了,还不是人和人,而是和猪。 畜生,这畜生东西! “这不是老周家的大儿子吗?”有人把火往里递了下,吓得猪乱拱。 “我瞅瞅。”另一人也凑近,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那周大军,只见他披头散发的,脸色赤红,吭哧吭哧的,凭着本能去做那事,就是人来了,也没有半点清醒的模样。 “是他,真是老周家的周大军。天啦噜,这是疯了么。” “快,快去通知老周家的。” 听到声响的人都涌了过来,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既有看热闹的,也有同情的,纷纷说周大军这是疯了。 而在暗处,有几人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五福冷冷的看着老周家的方向,看到那家亮起了火,收回视线,道:“走了!” 冤有仇,债有主,辱母之仇已得报,从此,再见便是仇敌。 第三百四十九章 老周家的慌 老周家这会倒也没全睡,大人都在正房里为着分家的事说话,老周氏看着老大两口子的嘴脸,心里无比的发寒。 她没想到,连长子两口子都同意分家,而他们要算计的是什么,她也分外清楚。 无非是觉得老大如今是秀才之身,以后的前程差不了,也不想分了好处给二房罢了。 他却不想想,给他的那笔银子,本就有小儿子的一份,如今却是不想不认了,何等薄情,也难怪了小儿子他们起了心思。 “……娘,分家了,也是亲亲的兄弟,两家孝敬您一个,才是赚了呢!”鲁氏笑嘻嘻的说。 她本就想分家了,尤其是相公中了秀才后,就不想和小叔他们住一块儿,以后她可是秀才娘子了,哪能和种田的混一块儿呢? 只是碍于婆婆的强势,她才不敢开口,如今主动提出要分家的却是小叔他们,这可真是正中她下怀了。 当初听到他们说要分家的时候,鲁氏也是有些恼火,他们凭啥分家,自家眼看着就要好了,前程也好,他们这是嫌弃还是咋的? 后来仔细一想,小叔他们提分家最好不过,先做恶人的是他们,作为大房的自己,不过是顺了弟弟的意而已。 哼,以后可别喊着哭着来黏她的金糠。 老周氏阴沉着脸,深喘了一口气,手握成拳捶了捶胸口。 闷得慌。 她又看向小儿子,两人都低垂着头,而大儿子呢,眼中透着嫌弃,更觉心头疼痛。 儿大不由娘,树大分枝就是这样吗? 她还以为到她去见老头子了,这家才会分呢。 但她再不愿意又怎样呢,人心都已经散了。 “娘……”鲁氏还想再劝。 老周氏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怒道:“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吗?恨不得看我死了是不是?” 鲁氏立即闭了嘴,瞥一眼对面那两口子,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周学礼看到他娘有些不快,倒想说要不就不分了,却被梁氏拉了一下袖子。 老周氏看在眼里,心窝越发觉得悲凉,刚想开口说话,外头的院子门忽然被拍得啪啪作响。 “这大晚上的,谁叫门啊?”鲁氏十分不满,都议到正点上去了。 “娘,我出去看看吧。”周学礼走了出去。 不一会,他就满脸惧色的跑了进来,道:“娘,来的是石头哥,说是大军在全家。” 老天,石头说的什么话啊,他,他说的大军…… 周学礼面如土灰,不敢相信石头的话。 “大军?”鲁氏站了起来:“大军在我娘家呢,怎么会在全家?” “是真的,那边都闹开了。大哥,赶紧的过去,石头说,石头哥他说……”周学礼哆哆嗦嗦的说不全话。 周学年皱起眉,看小弟的神色,怎么一脸见鬼的,到底石头说什么了? 还有,儿子明明在妻舅家,怎么突然会回来,还在全家?他去全家做什么? 老周氏却觉得不对,小儿子鲜小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事关大孙子,想到周氏她们的事,老周氏的心突突地乱跳起来,觉得十分不安。 出大事了! 第三百五十章 捅了天了 听说周大军在全家那边出了事,众人都着慌了,心急的老周氏却被周学礼劝在家里等消息,他怕老母亲看了那画面会受不住。 但他越是强留,老周氏越是不安,最后自己率先走了出去,压根不听儿子的好意。 周学礼没法子,只得把石头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他小叔,你胡说什么?”鲁氏第一个尖叫起来,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老周氏则是头晕目眩,瞪着浑浊的眼看着小儿子,嘴唇哆嗦着:“你可是说真的?” “石头是这么说的。”周学礼看一眼满脸铁青的周学年,道:“大哥还是赶紧的过去吧。” 周学年一阵风的卷了出去。 开什么玩笑,儿子和母猪交配?这像话吗?脏水也不是这么泼的。 “娘。” “去,我去看看那畜生是怎么混账的。”老周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亲眼看了,她不信。 全家,已经挤满了人,还有高举着的火把,以及不断的骂声嬉笑声。 老周氏瞧着,心中越发暗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沉黑沉的,月亮早已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有风吹来,阴冷得很,像是要下雨。 “周家人来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鲁氏第一个冲了过去,一看那场面,大叫一声:“儿啊!”双眼一翻就晕死过去。 老周氏自然瞧着了那不堪的画面,身子顿时发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去,从头到脚,透心凉,冷得像冰。 梁氏脸上火辣辣的烫,压根不敢看那画面,死死的搀扶着婆婆的手臂,奈何她怀了孕,也没多大力气,只得让旁人托把手。 周学年的牙齿格格作响,快步走进猪圈,用力的把周大军拖了出来,一拍他的脖子:“混账,你失心疯了不成?” 周学礼已经脱了衣裳,把周大军的下身裹起来,道:“大哥,快回去。” 也不知周大军发了什么疯,整个人都不正常,今晚这丑,是丢大法了。 梁氏惊恐地叫:“婆婆,大军怕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赶紧的拿筷子夹手指,赶紧回去。” 围观的人听了这话吱吱喳喳的议论起来,有人惊恐不已,对梁氏这说法倒是信了几分。 要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周大军怎会干下这等猪狗不如的丑事? 而此时,周大军犹在疯叫着,在父亲和小叔手里挣扎着。 周学礼无奈,道:“大哥,这不行。” 周学年用力的甩了一巴掌过去:“混账,你给老子清醒点。” 周大军安静了下,周学礼立即把他背了起来,往家里冲去。 梁氏也和邻里搀扶着婆婆往家里走,至于鲁氏,被人掐了人中,已经醒过来,一看儿子不见了,嗷了一声,也跟着跑回家去。 有好事的,自然是跟了上去继续看热闹。 而全家两口子,则还是破口大骂,骂的自然是周大军,畜生不如,把他们家的猪给糟蹋了,这事绝对没完。 “这周大军,真是捅了天了!” 不管是不是冲撞了啥脏东西,做了这种事,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诟病。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五福害我 周家乱成一团,唰地关上了大门,阻挡了外头看热闹的乡邻。 然而,人并未就此散去,都听着里头的动静,这样的丑闻,可是百年一遇啊。 农户人家里没啥乐子,就是喜听各种八卦,看各家里吵闹。 而老周家,近来的事儿还真不少,前阵子还是大摆宴席庆祝周学年中了秀才呢,那得意的劲儿,别提多让人眼红了。 然而,也就是这个秀才爷的儿子,闹出了这么一茬为人津津乐道的丑事,大家哪还有什么睡意,来听热闹比较有趣。 老周氏看着周大军疯叫,吩咐儿子,指着院子的水井:“淋,给我淋,把他浇清醒了。” 周学礼忙的过去打了两桶井水上来,如今正是深秋,早晚都开始凉了,井水更是冰凉透心。 周学年按着周大军的肩膀,周学礼提着水桶,兜头淋了下去。 被冰冷的井水一浇,周大军打了个激灵,疯叫停了。 “继续!”老周氏的手哆嗦着,看着这个孙子,就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 而鲁氏,则是又心疼又悲愤,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我的儿啊,你作的什么孽啊?你这是叫谁害了?” “给我闭嘴!”老周氏颤巍巍的叱喝,又叫:“筷子呢?” “娘,筷子来了!”梁氏挺着个肚子拿了一双红筷子过来。 老周氏一把抢过,道:“你走远点。”她自己则是走了过去,让周学年捏着周大军的手指,自己用力的朝他的中指夹了下去。 “该死的邪崇,各路小鬼,速速现身离去,莫缠在我孙子身上。”老周氏一边用力的夹,一边喃喃碎念。 周大军痛得发出猪叫声。 周秀儿被惊醒,趴在窗前看出去,却是惊恐万分。 大哥不是在舅舅家么,怎么这时候回家来了呢,阿奶阿爹他们又是在做什么?阿奶这阵势,好像是在驱鬼? 周秀儿吓得小脸发白,啪的关上窗子,自己飞快的跑回床上,拉上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而院子里,老周氏把周大军的手指都夹得肿了,他又被淋了几桶井水,这才慢慢的安静下来,清醒过来后,整个人筋疲力尽,身子抖个不停。 他抬头,看到熟悉的人,眼神从呆滞变惊恐。 “大军,儿子,你怎么样了?”鲁氏扑了过来,想要碰他,又生怕跟前的不是儿子,而是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周大军看了鲁氏那面容,眼睛突然瞪大,他怎么了,是了,是五福那煞星,那贱人,喂了他药,然后把他扔进了猪圈,他…… 周大军想到自己干下的事,鬼叫一声:“五福害我。”然后身子一倒,晕死过去。 “大军!”鲁氏惊呼。 老周氏的筷子从手上掉了下来,看着晕死过去的大孙子,后退了两步。 他,他说五福害他? 是五福那丫头,让老周家陷入了漩涡中心?让老周家丢尽了老脸? 这一切,都是五福干的? 老周氏头部发晕,脚步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老头子,他们老周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第三百五十二章 臭泥坑一样的周家 五福害我,短短的四个字,却犹如一记重锤,重重的打在几人心上,震得人嗡嗡的,除了晕眩再没其他。 老周氏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像被人用力打在心头,不禁喉头腥甜,胸臆间,有什么东西汹涌着冲了出来。 哇的一声,老周氏吐出一口殷红的鲜红,脚步趔趄,往后栽去。 “娘。”周学礼大惊,甩下周大军,飞扑过来把她扶住,身子一弯,双手将她抱进屋内去。 周学年踢了满脸呆滞的鲁氏一脚,道:“还不把这孽障弄进屋里去?”自己则是匆匆跟进正屋。 “大哥……”周学礼眼圈发红。 周学年黑沉着一张脸,道:“快去请成大夫来。” “我这就去。”周学礼是真正的孝子,听了这话就飞快的离去。 梁氏手脚无措,大房那边的破事儿,她是一点都不敢沾,也不愿沾的,但婆婆这边,却不能不管。 她打了水进去,绞了帕子给婆婆擦脸,又取来药油抹在她鼻子底下。 看着婆婆灰白的脸,梁氏心头既悲凉又怜悯,这婆婆好强了一辈子,临老了反而不得安生,这都是作的什么孽? 这一切都是因了大房的人事。 梁氏用眼角撇向周学年,他满面发苦,本来就薄的两片唇紧紧的抿着,眼神充满了戾气。 她在心底冷笑一声,若不是他逼迫五福母女如此,若不是他们父子那般羞辱人家,还拒不认错,事情又怎会闹到这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如今好了,出了这种丑事,老周家,是别想在窝子村抬起头来了。 还有他周学年,想要往上爬?没门儿! 有这样的儿子,他那张脸算是丢尽了,将来就是做个教谕,人家都得要考究一下他的人品,以免教坏了自家孩子。 梁氏不掩眼中的鄙夷,别过头去。 周学年压根没看到弟媳妇的鄙夷眼神,他脑子里都是空白的,全是那孽障抱着母猪做丑事的画面。 想到那个画面,尽管是在夜里,可周学年依然觉得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一刻,周学年就觉得自己赤条条的站在世人面前,所有人都在看他周学年的笑话。 堂堂的秀才爷,一世英名一朝丧,以后他还怎么在仕途上行走,怎么见人?他的那些眼高于顶的同窗,会怎么看他? “混账,孽畜,孽障。”周学年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拖累了,被周大军那孽障给毁了前程,不禁怒火中烧,腾地站了起来,也不管还躺在床上昏迷的老娘,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梁氏愕然。 不过片刻,她就听到了东厢那边传来的哭骂声,瓷器破碎声,不免冷哼。 到这会,她那大伯子也只会寻求发泄,不顾老娘生死,不想办法处理这风波,只顾着自己痛快呢。 梁氏摇摇头,抿了唇,经过这一事,她更坚定了要分家的念想,不然,她的孩子…… 梁氏摸了摸凸起的小腹,牙龈紧咬,她的孩子,不能在这个臭泥坑里成长,决不能。 第三百五十三章 扭打成团 鲁氏刚给周大军换了一身衣裳,看到他那又红又肿还破了皮的下身,她简直要晕过去,牙齿格格直打颤。 狠,太狠毒了。 怎么能这样狠毒,大军才多大,那贱人怎能这么狠毒。 周学年一阵风的卷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扯起盖在儿子身上的被子,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拳打脚踢。 鲁氏呆住,然后疯了似的撞了过去,把他撞倒在地,尖叫道:“周学年你疯了,他是你儿子,才刚遭了大罪,你打他做什么?我儿子要有什么好歹,我和你拼了。” “你这恶妇,你还好说,若不是你没教养,他会这般混账,孽障,打死了事,省得丢了我老周家的脸。”周学年狼狈不已,脚向周大军踢打过去:“孽畜,孽障,打死你这混账东西。” “我和你拼了!”鲁氏扑过去和他扭打成一团。 鲁氏本就肥硕,周学年却生得清瘦,一个不堤防,就被她压倒在地,更重重的坐在腰间,不禁胸口一闷,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这还没等他回过气来,鲁氏的手就往脸上招呼来,但觉得脸上一疼。 周学年大怒,这肯定是破相了。 “你这疯婆娘,我要休了你。”周学年气得重重的一巴掌挥在鲁氏脸上。 鲁氏被打得镇住,彻底被这话激怒,双手又掐他腰间的软肉:“休了我?好哇,周学年,你这负心汉。要没有我,没我娘家,你能风风光光的当个秀才爷?我呸!没有我鲁家给的银子你周全,你能中……呜呜。” 周学年捂着鲁氏的臭嘴,怒道:“你再嚷嚷,是想所有人都晓得不成,这是破家的事。” 鲁氏呜呜的,用力的去扒他的手,又捶又打。 周学年满心疲惫,脸上又是火辣辣的疼,只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才摊上这么个泼辣货,大字不识一个不算,连生的儿子都这么不成器,害他丢进颜面。 但鲁氏的话,也让他忌惮,自己这个秀才怎么来的,鲁氏是最清楚不过的,也算是个把柄,被她捏在手上。 周学年眼中充满戾气,暂且先稳住这婆娘,等以后再慢慢筹谋。 “娘。”周大军醒了过来,哭着喊娘。 鲁氏再顾不得周学年,放开他,忙的来到儿子身边,将他重新扶起来,躺在床上:“娘在,娘在这里呢。” “娘,我好疼。”周大军捂着自己的下体,真正的痛不可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他被下了药,神志都不清了,只是凭着本能和那猪交配,这做了多长的时间,他根本不知道,但摩擦久了,那处连皮都破了,哪能不疼的? 最令周大军惊慌的是心理,只要想到他和一头母猪干那起子事,他心里就慌得不行,仿佛听到了嘲笑声。 “那贱人,她怎么下得了手啊!”鲁氏抱着儿子大哭。 周大军也哭。 周学年从地上爬起来,喝道:“哭什么?都给我闭嘴。我问你,你好端端的在你舅舅家,怎的回了村?还有你说的五福害你,怎么一回事儿,说!”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还敢报仇? 一个人受了伤害,最怕的其实是回想那种受害的过程,那等于重新置在现场,重新遭受一趟伤害,心理伤害之重可想而知? 周大军也不例外,他本就不是心理强大的人,这回被父亲问起,他再回想那遭人暗害的全过程,不禁浑身瑟瑟发抖,上下牙齿格格打颤,眼神呆滞,面露惊恐。 害怕,他害怕,五福的冷酷无情,让他觉得害怕,那不是人,那肯定是个恶魔。 周大军结结巴巴的说了过程,浑身都湿透了,他再不敢了,再不敢见五福,还有姑姑,再不敢了。 “贱人!我要她碎尸万段。不,我也要找了千万个男人,使劲的压她,压不死她我不姓鲁。”鲁氏暴起,那是气的。 若是五福在此看了,只怕会冷冷一笑:自不量力。 周学年也是满脸惊色和怒火,小女子,还没及笄呢,行事却如此狠毒,手段下作肮脏。 他也不想想,自己儿子做了错事,他没带了人去认错求放过,反而施压逼迫母女离开,这又是高尚做法? 世上的事,不过是因果报应,你种了什么因,只会种什么果。 以德报怨? 圣人圣母应该是会的,但在五福字典里,那是不存在的! “娘,不能去,不能动。她有帮手,那些人,都穿得极好,看着就富贵,娘,我惹不起,儿子不敢了!”周大军却是不敢妄想报仇,听了鲁氏的话,吓得跪在了床上。 “儿子不想报仇,娘,算了。”周大军哭着说:“我不敢,不敢了!” 鲁氏怔在当场。 “你怕什么?你有几个舅舅,难道还……”鲁氏怒不可遏。 “舅舅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娘,五福说了,我要敢再动歪念头,就杀了我!”这才是周大军真正惊惧的原因。 鲁氏脸色唰白:“她,她敢!” 她有什么不敢的,五福在周家,干过的混事还少吗?还有什么不敢的? 周大军哭着哀求。 周学年看着变成了软蛋的儿子,愈发的不耐,手攥成拳:“你说,她有帮手?” 周大军点头:“都是很富贵的人。” 周学年心一抽,想起五福所说的,和县令大人有点交情,莫非就是那些人? 如果是那样,那就麻烦了,也不知那死丫头还有没有后招? 鲁氏咬牙切齿的骂:“小贱人和她那贱人娘一样,惯会勾人,也不知哪来勾来的野男人。” 周学年皱着眉想着自己的心事,如果大军所言非虚,说报仇,还真是不敢妄动。 “大哥,娘醒了,让成大夫过来,也给大军瞧瞧。”门口,周学礼的声音响起。 周学年立即对鲁氏瞪眼道:“管好你的嘴,别胡说。大军就是被脏东西迷了,才犯糊涂了。” 鲁氏愤愤不平的,却也知道此时不好争论,只得点头应了。 而周大军么,哪里敢说什么,他还怕才传出去,五福又来抓了他去,这次是猪,下次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了? 再来一次那样的噩梦,周大军宁愿死了,也不愿再受一次。 第三百五十五章 就这么算了? 夜,越发的深了,窝子村渐渐恢复了平静,围在老周家的乡邻也都散了去,然而,身在飓风口的老周家,却是没法平静。 除了小的,一家子都在正屋说话。 梁氏满面疲色,强撑着精神听大伯他们说话,周学礼看得心疼,道:“你有身孕在身,先去歇息吧。” 她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老周氏看到小儿媳的脸色白的,强撑着坐直身子,发话道:“老二媳妇先去歇着吧,这里没你的事。” 连婆婆都这么说了,梁氏也实在累了,就先退下回屋。 鲁氏瞧了,嘀咕两声,无非就是偏心什么的,说二房置身事外。 梁氏冷笑,只当听不到,有这样的母亲,也才会出那样的儿子。 “你嘴里要是吐不出好话,就给我回鲁家去,我们周家,却是不敢再留你这种媳妇的。”老周氏冷冷的瞪了鲁氏一眼道。 鲁氏闻言,就抹起眼泪来:“娘,媳妇这心里也是苦啊,大军出了这种事,你是没看到,他那子孙根都要烂了。” 老周氏心里一跳。 周学礼皱起双眉,没说什么。 按理说,周大军都是能娶媳妇的人了,自男女有别,当娘的,也不好去看那么隐蔽的地方。 但再细想,他也没个正经媳妇,当娘的帮着他料理,查看,倒没啥了。 所以,虽然觉得尴尬,在场的人也没说什么。 鲁氏可不觉得羞耻,在她看来,亲娘看儿子的身子,也没什么的,那可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肉,有啥不能看了? “娘,要是大军以后落个什么不好,那可怎么办?他可是咱们家的长子嫡孙啊。”鲁氏擦着眼泪哭诉:“五福,那小贱人,怎么就下的了手?她好狠呐,是要咱们周家断子绝孙不成?” “你住嘴。”老周氏听不得断子绝孙几个字,喝道:“成大夫也说了,养着就是,有什么的。” 鲁氏道:“谁不知道大夫都往好里说。” 她是真发愁,如果真出了啥问题,以后可就完了。 “不然那能怎样?去找了她,再报仇?”老周氏冷冷的道。 鲁氏哭声一顿,抬起头来:“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们搬哪去了你也不晓得,去哪找人?”老周氏满脸疲惫地道:“就算大军说的都是真的,你又能咋样作?报官?你不嫌丢人我还丢人呢!把她打一身,你倒是能打得过她才好。” 事到如今,她算是看明白了,五福做的所有事,都是计划好的。 她找不着大军,打砸了家里一番就走了,并不是她就出了气,就是听话的搬离,也不是她大度,而是谋而后动。 先是搬家,然后火烧老宅,最后,狠狠的惩罚了大军,让老周家丢尽颜面。 一桩接一桩的事,要说是巧合,打死她也不信,分明是有计划。 如今,她们搬离了窝子村,他们周家却不知她们搬到那里去了,要找,也要费一番心力。 而报仇? 五福小小年纪,做事却这般有成算,再惹她,她又会做出什么?老周氏心中惶恐不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打落牙齿和血吞 周大军做的这个事,别说是老周家,就是窝子村,百年也没出一个,怎叫人不颜面无存,怎叫人不恨? 一如梁氏所想,老周氏要强了一辈子,半只脚都进棺材了,自家大孙子却偏偏捅了这么个大篓子,晚年不得安宁,她怎能不恨?就是现在气死了,她也没脸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所以,老周氏也恨,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但她倒是有这个能耐才能啊? 一桩接一桩的事,五福出手,一次比一次狠,现在是让老周家丢脸,让周大军做了畜生,那么再招惹她,下一次,她会不会就真如大军所说的杀人灭口? 老周氏怕了,是真的怕了,她怕自家满门不得好过,死于非命,五福那丫头,是个煞神,是个疯子啊! 按了按狂跳的胸口,老周氏疲惫的看向长子:“这事,得对外有个说法才行。” 事情出了,可不能就这么干坐着,总要做点什么,不然这一家子怎么活? “娘的意思是?”周学年脑子乱哄哄的,一会想着周大军的画面,一会想着五福背后有贵人的事,哪里想到什么对外说法。 老周氏见他如此,失望不已,他是长子,不想着怎么解决这事,还浑浑噩噩的,这家他如何支撑? 想到这,她胸口处又是一阵气血翻滚,硬生生的把那口血气按了下去,道:“依我看,就说大军撞了邪,被孽畜上了身罢。” “他本就好好的在娘舅家呆着,大晚上的回来,不好解释,干脆就说孽畜上了身,也才会做下那种事。”老周氏道:“明日,还得去请了道长来家里做个道场作法。” 这是她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了,而古人多迷信,这样的说法,也最容易叫人信服,不然,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 只有说被孽畜上身了,才会替这个事圆场,他们老周家,才不至于连出个门都不敢。 周学年想了下,道:“就按娘说的办。”又看向周学礼,道:“二弟,这事就看你了,大哥是读书人,怪力乱神的事不好沾,请道长的事,麻烦你。” 周学礼嘴里动了动,呐呐的点了点头。 周学年松了一口气。 鲁氏道:“娘,那五福呢?那蹄子,就这么放过她?” 她儿子的罪,就白受了? 老周氏重重的一捶床:“难道你还敢嚷出去,是五福害的大军?人家就不想,她是为啥?别忘了,她们娘俩都搬走了。这世道不缺聪明人,细细一想,就知道这其中的关联。你还想让人知道大军不伦亲姑不成?那就是要他去死!” 混不吝的媳妇,脑子笨就是让人生厌。 老周氏道:“本就是大军做得不对。这事,就这么定,不许再提。就算不平又能咋样,她们走了,咱们一家子却还在这窝子村过日子呢!谁叫自己不争气,再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鲁氏还想争。 “除非你们不要脸了,就捅出去,就嚷出去。如此,我先勒死了自己,也好过丢人现眼。”老周氏狰狞的道。 “行了,这事就听娘的,再没这个周全的说法了!”周学年开口阻止了媳妇。 如此一来,事情也会慢慢平息,大家只会想,儿子只是被脏东西上身了而已。 第三百五十七章 好戏在后头 老周家的人一夜无眠,而搅得它家天翻地覆的五福却是一夜好眠,在第二日,她就听到了老周家决策和所有闹剧。 没办法,有人好听墙角,也好热闹,看了听了跟他主子说,还不忘同情的瞅自己一眼。 “你那眼神,可够了。”五福吞下包子,气哼哼的看向胡蝶,道:“那家的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别用那么爹不亲娘不爱,恨不能把我撕碎的可怜小白花的眼神来看我。” 胡蝶讪讪的,反驳道:“谁同情你了,就你那手段,谁敢同情你?” 经过昨晚那一遭,可怜虫,是不适用在她身上的。 不过那家人还真是恶毒不值得同情,尤其是那个鲁氏,说什么找上千个人来压五福,啧啧,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听了一夜壁角的胡蝶,天平早已倾向了五福这一边,先不说他们相熟,再听到那些恶毒的咒骂,他也觉得耳朵污得很,周家不值同情。 五福笑眯眯的:“所以啊,你可别得罪我,不然……嘿嘿。” 胡蝶看到她的坏笑,顿时觉得下体一紧,他可没错过,那周大军那子孙根的惨相呢,想想就可怕。 男人最痛,只有男人自己清楚。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胡蝶嘀咕一声,端了一碟包子侧过身去吃,惹得苏落他们直笑。 阿九淡淡的扫了胡蝶一眼,对五福道:“倒是想不到,你……那周老太,想出这么个应对的法子。”他识趣的改了口,经过这么一事,大概她也不会认那些人为亲戚吧。 虽是怪力乱神,但说实在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周全的说法了,也颇有说服力。 五福讥讽:“别小看了任何人,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小聪明和本事。小钉子,也有它的大用处,能撑起一船的稳固。” 阿九心里一凛,拱了拱手:“受教了。” 五福浅浅一笑。 “那这事就这么过了?周家这般应对……”她会不会心有不甘。 五福道:“只要他们不再来招惹我,这事就算过了。你别看他们如此应对看着逃过一劫,周大军那小人,心里能不能过去,还难说呢。好戏,在后头。” “怎么说?”阿九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 五福笑得瘆人,挑高了眉道:“那种画面,但凡是个人都难忘一生,更何妨是当事人?你说,周大军以后再行敦伦的时候,他脑子里会不会自动出现那个噩梦?如此,他还能不能行?” 她声音不大,但在场的,都是习过武的,哪里听不见? 而他们都是男人,不管是不是经过人事的,只要设身处地的代入,假如是自己,那么…… 只怕那处都抬不起来吧! 众人想到此处,再看向五福,更觉得此女难惹,还是交好吧。 “心理创伤,才是重中之重,就周大军那种心理,受了屈辱,也不敢来找我报仇,他心理能强大到哪去?等以后,他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而又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五福轻描淡写的道。 也才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为我家猪负责 周大军这个事,老周家对外的说法就是被脏东西上了身,然后请了道长来作法什么,烧了不少的香烛纸钱,算是把这个丑事给圆了过去。 但事情却并没有完,不管是真被脏东西上身还是别的,有一个真相就是,周大军把全家的猪给糟蹋了,全家人为着这事,上门讨说法来了。 “你,全家的,我们大军也是被脏东西害了才如此,你怎能这般说……”老周氏气得浑身颤抖。 什么叫把她家猪糟蹋了,这都什么话? “不这么说又是咋说?老太,你家大军把我们家的母猪给强了,这是事实,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不是吗?你总不能不认吧?”全家的平时也是个泼辣的,此时叉着腰在周家门口说话,大家听在耳内,纷纷笑了。 “你,你……” “就是被脏东西给上了身,可那也是周大军,糟蹋了我家的猪。我家的猪,可是要生猪崽子的,要有个什么不好,可怎么办?”全家的又道。 “全家嫂子,以后你家的猪不会是猪头人身吧?”有人叫了出来。 笑声一下子爆发出来。 “那也是周大军的种了。” “那得他负责了。” 老周氏脸色铁青。 门内,梁氏根本就不敢出去,外头的笑声,都快把她给笑面黄了。 “你想怎么着?”老周氏服了软,这么说下去,吃亏的只会是自家。 他们周家,可是经不住折腾了。 “自然是得赔银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做婶子的也同情大侄子的遭遇,就赔五两银子吧。”全嫂子道。 鲁氏可忍不住暴起:“五两,你倒是会狮子开大口,你咋不去抢哩?没有,一分都没有。” 五两银子,在农户人家里,省着点,都能过上半年日子了。 如今全嫂子张嘴就是五两,可不就是抢钱么。 而且,为了周学年的秀才功名,他们家已经是没几两银子了,所以鲁氏是一分都不想给。 “没有?”全嫂子哼了一声:“那好,我这就去告官,让青天大老爷来断一断这案,到底是谁的错,该不该赔?” “你去,尽管去,我们家老爷,见官可不跪。”鲁氏得意洋洋的说。 老周氏和在屋内的周学年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事情多大,真告到衙门去,那他们老周家,就别想做人了。 这种丑事,谁不是能捂就捂的,告到官人面前,只怕整个县都会嘲笑他们周家。 “住嘴,去拿了银子来。”老周氏喝住自己的蠢媳妇。 “娘。”鲁氏瞪大眼,不敢相信,那可是五两银子啊。 老周氏低低地道:“我们周家还要见人,你男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真让她告了去,哪有周家的活路。” 周学年的名声和功名,是鲁氏的硬伤,她眼珠子狡猾的转了一圈道:“娘,我哪有银子啊。” “没有,那就让他们抬了周大军去见官,你也别当秀才娘子了!”老周氏冷哼一声。 “行行行,我把首饰抵了成吧。”鲁氏气呼呼的往里走。 老周氏目光冷沉,这媳妇,就是要有拿捏她的手段才行,她没银子,谁信? 第三百五十九章 归家 周家如何,五福自是不理,该惩罚的人已经惩罚了,该办的事也办了,她也就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与阿九一行一同回了华阳县。 “这两天多谢九爷相助。”站在自家宅子门口,五福朝着阿九福了一礼。 阿九端着脸,点了点头,看向宅子内。 五福看到他的眼神,笑道:“我们刚搬来,家中正乱着,等安顿下来后,再下帖子请九爷来吃酒。” 话都到这里了,阿九还能强行进人家宅子喝杯茶再走不成? 他转身上马,嗬的一声驱马走了。 五福拍门,才想起自家没什么人,在这拍门,谁来应门?这可不是她那山边小家了,就正门离后宅那边,都有一段距离呢。 她退了出来,看了看两边墙头,想着该从哪边翻墙而进,门却吱呀的打开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面容忠厚老实的男人探出头来:“谁啊?” “你是谁?”五福看了看门前,大大的杏子树,是她家没错啊。 男人打量了她一番,试探的问:“可是五福姑娘?” 五福点头。 男人眼睛一亮,立即把门打开了,自己上前跪了下来,恭敬的道:“奴才的季永庆,刚来当差,见过姑娘。” 五福的眉挑起,她家的奴才? “起来吧。”五福走进家门去,径直穿过前院,往后院里去,她得先跟周氏问个安。 “姑娘回来了?” 刚走到月亮门,五福就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只见六斤飞快的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小力。 “嗯,回来了,这两天辛苦你了。”五福笑着说,又看向小力,道:“也辛苦力爷了,你家主子也回来了。” 小力的眼睛弯了起来,道:“如此正好,那小的就回到我家主子身边听差了。” “不用急。”五福喊住他:“我说了过几天安顿好了,就请了你家主子前来吃酒。你看,我这家老的病,小的小,我也是刚刚回来,还想你给我说一说家中情况呢!” 不等小力开口,她又道:“我先去看看我娘,一会再说。” 小力看着她跑得飞快,对六斤道:“你家姑娘,看着就是个万事不管的,你怕是有的要学。” 六斤咧嘴道:“为主子分忧,不都是我们这做奴才的本分吗?力爷只管教我。” 不过是跟在他身边且看且学,六斤的眼界就开阔了不少,也不知那九爷是什么身份,家里的小厮竟是十分的知礼懂规矩,所见所闻还有处事方法,都让他大开眼界。 六斤可是要立定主意当五福跟前的第一得意人的,跟了小力学规矩处事什么的,就跟条渴水的鱼似的,源源的吸水。 “有话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教好了你,将来可有我好?”小力一敲他的头。 六斤笑着拱手:“还有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力爷,当受我一拜。” 小力轻哼,面露得意,道:“你我各为其主,想来也没有什么冲突才是,罢了,你小子也是个机灵的。走吧,一会你家姑娘还要问话呢。” 六斤忙的跟上。 第三百六十章 问安 五福进到后院的时候,周氏正在红玉的侍奉下吃药,看到五福时,眼睛亮了下。 “娘。”五福上前行了一礼:“这两天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周氏的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最开始的时候,却是好多了,笑了下,道:“好许多了。这两天都不见你,现在才回来的?” “嗯。我回了镇子一趟,也得跟林掌柜,还有绣坊的掌柜我也说了,我们已经搬到县里来了,也让他们不用寻人也没个门。”五福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周氏听了,欲言又止,却没问出口。 她不问,五福也就不说,问了红玉一些周氏的身体,道:“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趁着这个机会,就好好将养着。红玉,之前九爷送来的燕窝,每天都炖上一碗给太太吃。” 阿九的厚礼,周氏也听说了,忙的说:“五福,那些礼物太过贵重了。那九爷,和咱们无亲无故的,你看,是不是得还回去?” 燕窝这东西,她也只是听人家说过,自己却是从来没吃过的,她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的女人,哪里吃得起这么贵重的补品?别说吃了,光是听着也觉得费钱。 周氏日子过得省惯了,也没有虚荣心,只想着自家腰包不鼓,不好乱花钱。 “没事,人情这东西,以后总会还得上的,你就安心吃着吧。” “可是,那……” “娘,你就听我的可好?你身体好了,赶紧把这个家管起来,我也好腾出手来做事儿,赚家用啊。”五福笑着道。 周氏心里一痛,都是自己没用,让女儿受苦了。 “好,我快些好起来。” 她知道这宅子花了大价钱,还有刚买的下人,以后还有许多,嚼用什么的,都是银子。 五福的主意她没法改变,也只能听话,不拖她的后腿了。 看周氏如此配合,五福也很是满意,道:“娘,你先歇着,我去前边看看。要是躺不住,就让红玉扶了你去小花园走走,如今阳光正好,也疏散一下。咱们家的小花园,你可走过了?” 周氏摇摇头。 “那我听完了事,再来陪你过去走走。”五福站了起来,看了红玉一眼,后者微不可见的点头。 走出正房,五福站在枣子树下,透过树梢看着天空,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姑娘。”红玉走了过来。 “太太这两天心情如何?” “要么就是躺着,醒了坐着的话,就是哭,晚上也哭。”红玉小心地道。 五福皱起眉来。 看来还是心中郁结,得要找些事让她忙起来才行,不过如今最关键的还是先好全了,不然说什么都是空话。 “太太见没见人?”五福又问:“家里添了奴才,你可知道了?” “知道的,是那个力爷给买来的,是一家子,那季嫂子就在厨房里当差呢。”红玉回道:“力爷安排了那季叔守门,说是什么门房。姑娘,门房是什么?” 五福抽了抽嘴角,问她这个伪古人,她也不知道啊,就道:“应该就是守门的,有客人来了叫门,也好有个人应门不是?不然这么个宅子,不像咱们从前的小院,怎么传声呢?” 红玉似懂非懂的点头。 第三百六十一章 奴才 五福吩咐红玉侍奉好周氏,她自己则是去了前院,小力他们早就等着了。 坐在待客的花厅,五福暗暗点头,买这个宅子最大的好处就是前宅子的主人,连家什都一并卖了,所以也不用置办新的。 至于摆设什么的,五福倒不在意,她也不是喜欢奢华的人,简洁最好。当然了,以后腰包更鼓了,需要这些东西来装饰,到时候再买便是。 “姑娘,请用茶。”一个穿着布衣的十五六岁的姑娘捧着托盘走了过来。 五福看了她一眼,心知这大概就是季永庆的闺女。 那丫头小心的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 “季梅,去把你的爹娘,还有你弟弟都喊来,也让姑娘认一认脸。”小力吩咐。 “是。”季梅屈了屈膝。 等她下去,小力就和六斤一道报着这两天所办的事。 “……因您还没归来,也不知您的意思,而这家里,也如您所说的,老的病,小的小,门房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还有灶上的,端茶的……我就作主,先买了一房人回来给您使唤。这是他们的身契。”小力递上几张纸。 五福翻了翻,一共四张,一家四口,就问:“是什么来路?” “是罪奴。” 五福刷地抬头:“罪奴?” 小力点点头:“从前的主家也是个当官的,抄了家,罪奴重新发卖。” “合法?” 小力一愣,自己揣摩了她这两个字意思,点头道:“自然是的,都是有奴籍的,也经官府认同,捏着身契,不怕他们叛主。” 五福似笑非笑的道:“背主叛主这东西,只有一点,诱惑的筹码不够。”要让底下人心悦诚服的跟着她,忠心不二,还得攻心为上。 小力第一次听到这说法,但很快的,也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有身契,等于捏住了他们的命脉,就是要背叛,也要想一想这命。丢了命,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奴才签了身契,一旦背主,发卖打死都随你。对了,这几张是死契,也就是说,你打死了也没人追究你的责任。” 五福的眉轻轻一皱,却没说什么,她知道,阶级这东西没法说,只能说弱肉强食,没啥好说的。 “继续。” 小力挑眉,这简洁的,倒是跟他家爷有点像,真把自己当她家奴才了。 “季永庆先放在门房,他婆娘,就放在灶上,闺女今年十六,我不敢替你做主,只能让她在前院做着粗活。还有个小子今年十三,也是在前院,跟着六斤跑腿帮手。”小力回道:“至于后院,要什么人侍候,明天再叫了人伢子来,你看着再买。” 五福头有些大,道:“小力爷,我这也是小门户。”如今却是奴才比主子还多了。 小力也端起一杯茶,淡淡地道:“这个家,姑娘当家做主,将来如何,总是要有交际的。如今门户小,将来如何也说不准,总不能要待客,姑娘还要亲自斟茶递水吧?” 大户人家,自有大户规矩,她说人多,天底下,多得是数百奴才侍奉两个主子的门户。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施威 五福前世是孤儿,对于家族发展传承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构想,她自个了然一身,无牵无挂,倒是更自在些。故而,她也没去了解一个家族的发展当如何,豪门大户里又是怎样才叫大户。 她不知道,小力却很清楚,不但清楚,还了如指掌,没办法,谁叫他家主子不是普通人呢。 所以,小力所提的建议,都是奔着大户里,假如她身为宗妇,当如何掌家理事,执掌中馈。 小力看着五福懵懂的样子,一时还有种自己成了管事妈妈的感觉。 “人手这一块,也不用太多,我娘身边,倒要放个机灵的侍候。”五福想着周氏的性子,太软绵,得放个机灵的,脑子清醒的,能在紧要关头提点的人。 而红玉年纪太小了,自己都还是个半大丫头,明年也才十一岁呢,再机灵,咋去侍奉周氏? “这事姑娘心中有数便是。”小力笑了笑。 说话间,门外季永庆一家子过来磕头见礼,五福让了进来,也算是正式作为主子见这一家子。 “给姑娘磕头问安了。” 一家四口,呼啦啦的跪下磕头。 五福叫了一声起,看向几人,季永庆是她最先见过的,老实忠厚,嘴唇略厚。 他身边一个媳妇子庆嫂子,也是四十来岁的样子,梳着圆髻,衣裳洗得发白,却很干净,嘴角带笑,瞧着有几分爽利劲。 而那闺女季梅,微微低着头,手捏着衣角,嘴角微抿。 小子季筒子,十三岁,生得圆头圆脑,一双眼睛骨溜溜的转,倒是也有几分机灵劲。 “如今家里人手正少,季叔在门房,庆嫂子暂且在灶上吧,筒子在前院跑腿挥扫。”五福淡淡的开口,看向季梅:“季梅,这名字和太太的名字叠了,改了……就叫秋叶吧。” 季梅,不,秋叶跪下磕头:“谢姑娘赐名。” “秋叶也暂在后院做粗使挥洒吧。”五福又道。 秋叶听了,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还不谢过姑娘?”庆嫂子推了她一把。 “秋叶谢过姑娘。” “也是你们才来,我也看不出你们有什么才干才如此安排。我这话就放这了,只要你们有本事有才干,我这眼也不是瞎的,能看出来,也会把你放到更适合你的地方。但有一点,勾心斗角,腌臜暗害这种东西,我不想见到。”五福声音带了些冷意:“一旦发现,绝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话里带着的警告,让几人心中一凛,想也没想的就向座上那位姑娘看去。 年纪还不曾及笄,还显得有些稚嫩,虽是一身布衣,面容也不是绝色,但她身姿坐得笔直,黑漆漆的眼底深处带着肃杀,让人不敢直视,也不敢怀疑她话里的水分。 季永庆等人都迅速抬起头,重新跪了下来,表了一番忠心,同时也在心里想,不是说这主家并不是什么豪富,怎的姑娘气质却如此的不容侵犯,丝毫不输那些官家小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真的只有十四岁吗?怎有一种像是已历尽千帆的感觉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开导 见过季永庆一家,又和小力说了一会其它琐碎的事,五福顿觉头疼头大,忙的叫停。 “你所说的,有人能管就成了吧?我却是没空去管家的。”五福一脸苦相的道。 小力的嘴角微抽,道:“姑娘,在大家里,主母执掌中馈是正理。如今太太在病中不能理事,自然是你来管,便是太太好了,这个家的庶务中馈交到她手里,你作为姑娘也是要学起来的。不然将来嫁到别人家,什么都不管不会,只会贻笑大方而已。” 五福看着他一副我是为你着想你还不领情的表情,晒笑:“那你是真想多了,我不嫁人的。” 噗! 小力刚啜了一口茶,听了这话,顿时喷了出来。 他耳朵没坏吧,这位主说,不嫁人? 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被人伤害了,怎的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 啊,是了,一般姑娘家,说到嫁人都会羞涩的说一辈子不嫁人,留在家里长长久久。 想来,五福也是一样吧。 可小力看着她那副大咧咧的模样,对自己的想法,颇有些不肯定了。 她,该不会真想着不嫁人吧?那可如何是好? …… 五福趁着闲,回到后院看周氏没歇息,干脆又是拖又是拽的拉着她去了家中的小花园。 周氏这两天也都是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是她不想动,是她不敢,她害怕别人的目光,所以干脆就待着不动了。 此时已是深秋,小花园种下的两棵红枫树叶子都深红了,还有蔷薇花月季等,有些尚未有花开,有些却是挂满了花苞或盛开,景观极是养眼。 周氏自小就长在乡村里,城里那些精致的高门大宅,她也不过从书上看过,再不,就听过五福她爹说过,但却是没亲眼看过的。 如今,这个小花园却让她开了眼界,觉得这大概就是书上说过的那种宅子了。 “真漂亮。”周氏不由自主地发出赞叹,道:“五福,那些高门大户的内宅,也不过如此吧?” 五福一笑:“怎么会,也有比我们家更大气更繁华豪奢的大宅,光是占地,就不知是我们家的几倍呢。” 前世她所看过的某某的王府,或某家的大宅,也是开了眼界了,如今这古时,更雕梁画栋吧。 “我们家……”周氏的眼睛有些湿润,喃喃地自语出声。 “是啊,我们家。”五福揽着她的肩膀,在小亭子坐下,道:“娘,从今以后这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从前的一切,就抛却了吧,开始新的生活,可好?” 周氏反手握着她的手,嘴唇抖了抖:“五福,你不嫌弃娘?娘怕是……” “子不嫌母丑,这话我也是知道的。娘,你也没做错什么,不必怪罪到自己身上。你也是干干净净的女人,没有对谁不起,所以不要自责了。”五福开导道:“以后,我们娘俩就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我会养你终老,你就安心的在家当个老封君吧!” “这话,难道还要招赘不成?”周氏被逗笑,撩了一下她的鬓发,目露欣慰,道:“你放心,娘会好起来的。” 就为了女儿,她也得好起来啊。 第三百六十四章 掌家 隔天,五福又在小力的协助下找了人伢子,挑了几个使唤的,干粗使的婆子丫头共三个,一个贴身侍候周氏的丫头。 周氏经了五福的劝导,心情也渐渐舒朗,随着她一起见了这些人。 “五福,这,咱们家就我和你两个正经主子,家里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服侍照顾?”周氏看到阵势就觉得惶恐。 她长这么大,哪里享受过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丫头婆子服侍的生活,就是之前,五福带回来的六斤和红玉,也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了。 如今,不但没有收敛,还要更多的人,这光是工钱,每月支出就得多少了去? 周氏有些肉痛,她不是好享受好奢华的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白费钱,有什么是她们自个做不了的? “娘,我说过你就在家当个太太好好的享福,掌着家里的杂事就是了,”五福笑着说:“其他的,你也不用管,我心里有数,银子方面也是,我都能赚。” 周氏还想再劝,她能赚,那也是苦了她。 “娘,不要说了,人就先用着,将来真的用不上了,养不起了,再遣散了就是。”五福不容她拒绝。 话到这,周氏也只得听了她的话。 而分到周氏身边的,那个被五福改名为秋香的丫头,也是十六七的样子,据说从前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当丫头,得罪了那家的奶奶才被卖了,见识极好又主意正,性子沉稳冷静。 周氏身边有了秋香,就把红玉重新给回五福,侍候她的起居生活。 五福知道她的意思,倒也没拒绝,红玉回来就回来,不过是个小妹妹。 将诸事发安排好,小力就告辞回去阿九身边听差,五福给他封了一个五十两的红封,以感谢他这几天在自己这边帮忙。 等小力走了,五福就拿了他和六斤造下的账本来看。 “两本?” 五福看着一蓝一红的两本账本,有些发愣。 “力爷说了,一般大户人家里,前院爷们的账和后院的账都要分开,如此核算起来也是一目了然。”六斤回道。 五福更头疼:“我们家有什么爷们?” 六斤看她一眼,道:“姑娘就是一家之主。”至于太太,自动被他忽略了。 因为这个家,赚银子的人是五福,而能主事的也是她,太太太过绵软了,不成事,所以五福是一家之主,当之无愧。 五福对这个说法倒有几分兴致,好吧,女子当家也没啥的,反正她也没打算嫁人,至于将来,要是改变了注意了,招个看得顺眼的生个崽子,也就这样了。 六斤细细的对五福说这账本如何分,如何造册,当然了,都是从小力那里听来的。 “看来这两天你是很努力的学习了。”五福笑着夸了一句。 六斤脸红红的,眼睛却晶亮晶亮的,道:“奴才要跟力爷和原爷看齐,争取做姑娘最得力的帮手。” “好志向,继续。” 五福开始对理家还有点兴趣,但很快的,听了一会,她就觉得头痛万分。 这掌家理事,简直比出去做任务还要来得头大啊。 第三百六十五章 有意思的事 距离五福家不过三条街的另一所小宅子,阿九面前摆放了一张舆图,眼睛不离舆图,耳边却听着小力的禀报。 “……爷,姑娘赏了奴才五十两。”小力献宝的把五福赏的红封捧在手上,笑得灿烂。 阿九用手拨了一下,说道:“倒也便宜你了,既然她赏你,就拿着吧,也当得。” 蹲在书房窗子下吃着点心竖着耳朵的胡蝶轻哼一声,小狐狸可儿大方,那里面有一份他的抓贼银子。 再想到自己被扣了半年月俸,胡蝶的心愈发疼痛起来,他的老婆本是越来越遥远了。 “谢主子。”小力笑眯眯的把红封踹在了怀里,道:“主子……” 阿九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却始终没等到小力说话,不禁抬起头:“还有什么话,怎么学得吞吞吐吐的?” “也没啥。就是奴才还听姑娘说了一句笑言。”小力咧嘴。 阿九看着他,什么笑言? “姑娘说这辈子不嫁人了。”小力道。 阿九听了,愣了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另外,为什么要说给他听? 不过,那丫头这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怎么就想着不嫁人了? 原野也在一旁侍候,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看他皱着眉,不禁瞪了小力一眼。 小力依旧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 “爷,可是要叫唐实前来回话?”原野提醒失神的阿九。 阿九回过神来,道:“叫过来吧。” 也不用他吩咐,小力就下去喊人,不一会,这书房内就多了几个人,除了原野,还有一个容貌平凡,放在人群里都找不着的汉子。 汉子,也就是唐实跪在地上向阿九行礼:“唐实见过王爷。” “起来说话吧。”阿九抬了抬手。 唐实站了起来。 “你带过来的消息,可属实?那书信,确实存在?”阿九看向唐实。 此时的他,没有平时那股懒散带着贵雅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冷酷锐利,浑身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王者贵气。 唐实并不敢与他直视,微微低头道:“回爷的话,此消息是千娇传来的。” 千娇,是暗营培养出来的细作之一,善毒,如今在范家大爷身边当姨娘。 阿九的手敲起了桌子,看向手边上的舆图,手指缓缓地在舆图上移动,在某一点落下。 山西北边,鞑子来袭,丢了两座关,共十八个县,老将鲁恒在最后一个城门被破时自刎在城墙上,南岳朝中除太子党主战,其余皆主和,并再割让五个县。 主和的一派,以范家为首,以主张仁慈行事,反讽太子杀孽心重。 而坐在最高位的那位,只要谁挡他长生路,谁就是大逆不道,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阻挡他长生修仙,故而同意主和,并训斥太子,为君者该有仁德之心,勿枉作杀孽。 据说太子当场吐了血,却没能阻止这荒谬的事,只能龟缩东宫,意志消弭。 如今,唐实所说的千娇,也就是安排在范家五年的细作,却传来了消息,山西的丢城,却是因为十皇子范家与鞑子勾结? 真有意思! 第三百六十六章 把柄要捏在自己手里 阿九不说话,书房里也就没人敢开口,静悄悄的,门外蹲着的胡蝶也不免站了起来,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所以,如今这书信凭证,是在哪里?十皇子还是范家?”阿九打破沉默。 唐实吁了一口气,一脸恭敬的回:“千娇传来的消息说并不在范家,在十皇子手中。” 阿九闻言笑了起来。 这十皇子,该说他聪明还是说他愚笨呢? “主子,您笑什么?”小力性子跳脱,可不像原野那闷骚的,不懂的,就问。 “十皇子赵明濬,倒是他老子亲亲的种,秉承了他老子的帝王心性。”阿九呵的一笑。 若是他的笑带几分真诚的话,众人倒不怀疑他这是在真夸奖,但他眼中的讥诮丝毫不带半点掩饰,众人相信就真是傻了。 “主子,您倒是给个明白吧。”小力心急。 阿九瞥了他一眼,道:“赵明濬捏着那些东西,是提防将来范家以此为把柄,作为外戚反扑,驾驭其上,这不就是随了帝王多疑这一点?自己捏着,用好了还能掌控范家为他所用。既要用范家又要提防范家,这可是帝王心术,他今年才十六吧?而说他愚笨,这明显是把柄的东西,还要自己存着,是怕谁不知道他干过的好事不成?一旦被搜刮出来,那赵明濬的下场可想而知?” 小力等人恍然过来。 “所以我说他聪明,却又愚笨。”阿九道。 唐实抱拳,颇有些激动,满脸钦佩地道:“王爷所言甚是。正是赵明濬这做派,让范家大爷颇为不平,不然不会在千娇漏了口风。” 自己一家子在赵明濬全押了宝,却换来一个不信任,任谁都不平。 阿九哼了一声:“范千明虽然聪慧,比起他爹范石元那个老狐狸,却始终差了几分,性子不够沉。传下去,让千娇当好了她的姨娘即可,不必在范千明那再探什么消息,以免暴露了自己。” 培养一个细作不容易,而细作能靠近重要人物更是难上加难,他们可不能折了这么一个接近权力中心的人。 “是。” “主子,那这事,范家会这么忍气吞声?”小力又问。 阿九点头:“以范石元那老狐狸的心性,只怕不但会忍,还会全力把自家摘出去,如此,一旦有什么万一,也能抽身出来。” 小力吐了吐舌头:“以奴才说,老狐狸再厉害,也比不过主子。” 阿九对他的奉承拍马浑不在意,看向唐实道:“你也不用回到崔立身边听差,留在这边吧。” 唐实应了一声是,又道:“王爷,那我们把这消息透给其他几个皇子?” 让他们相互攀咬,他们也好当个渔翁。 阿九道:“暂且不用把消息放出去。这书信,总要先到我们手中才好。” 这么一个好把柄,当然是放在自己手上最安全,至于将来用它谋点什么,那就是到时候的事了。 “如此,属下传信给崔统领。”唐实当即道。 “去吧!”阿九挥挥手,又看向窗户:“进来。” 胡蝶刚从荷包掏出一颗糖,正想塞进嘴里,听到这唤声,后背有些发毛。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五福交权 五福掌了几天家后,整个人都蔫了,她不知道在古代,当个甩手掌柜大小姐,是这么难的,下人天天有事来请示她,光是听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她就觉得头壳变大。 这哪是当大小姐,明明是当苦工,管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一点意思都没有。 这还是五福他们家人口简单,事情并不算多,不然,她只怕会更头痛。 但就是这样,五福也天天去周氏那磨着,无比的盼着周氏好起来,好把这差事给接过去。 周氏被她也磨得没了性子,好在白小白的医术和留下来的药都是极好的,又有好药膳补品之类的补着,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脸色也渐渐的有了血色,也能管家理事了。 确定周氏身体没问题后,五福就迫不及待的交权,让周氏和她一起见各个下人管事。 “咱们家人少,厨房采办这一块都由庆嫂子你这边买,帐目一周对一次。”五福对庆嫂子说。 庆嫂子大喜过望,这等于是把整个厨房都交给她了,厨房关乎吃用,油水多重,她这在大户人家里当过差的也不是不知道,虽然眼下这位主子有些规矩不太像,不过舍得放权和信任,这就让人心里舒坦。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掌管好厨房。”庆嫂子笑眯眯的拍着胸口说。 五福道:“你可别牙齿响了,吃食关乎每个人的身体,庆嫂子你可千万要注意卫生干净,食材新鲜。我的话还是原来的那些,在其位谋其政,一旦出了什么岔子,我只会拿你问罪。” 厨房那边,除了庆嫂子,还有个粗使丫头帮忙。 庆嫂子心中一凛,连忙又表了一番忠诚。 “外院由六斤统总。”五福看向穿了一身暗蓝的六斤,看他挺直胸膛,装着小大人的模样,眉头皱了下,又看向一旁的筒子,道:“筒子辅助吧。” 筒子大喜:“是,姑娘。” 六斤瞟了筒子一眼,眼中有些不虞。 五福看了个正着,眉头再次皱了一下,一会得和这小家伙谈一谈才行。 “至于内院,咱们小门小户,人也不多,也不学那些大户人家,有什么需要买的,统一报到秋香这里,由太太断定。”五福看一眼站在周氏身边的秋香。 秋香眼中也有意外,却很淡定的屈膝行了一礼,说了一声是。 “娘,让秋叶也去你院里当个二等丫鬟吧,帮你打点些小事儿也是能的。”五福再看那秋叶,磨了几天,这丫头也尽够了。 “那怎么行,你身边也没个人。”周氏连忙拒绝。 “我有红玉就够了,六斤平日也会跟着我。”五福笑了笑:“娘您别觉得多人,这管家理事可不简单,用起来的人多多都不够,你看我这小脸都瘦了一圈就知道了。让秋叶过去,也多个人侍奉您。” 周氏嗔笑。 六斤却是心中松了一口气,小胸膛又挺了起来,还得意的看了筒子一眼,看,姑娘最看重的还是我。 “就这样定了。今天起,家里的大小事,都来太太这边回话了。”五福重新规划后,就下了交权的令。 “我的工……书房收拾得如何了?”五福改了口,她想叫工作室,但想到这里人的习惯,叫书房,比较妥。 “姑娘,都按着姑娘的吩咐弄好了。”六斤连忙回话。 五福点头:“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八章 六斤被训 五福的书房是按着她自己的要求布置的,因为要用作平时雕琢之用,所以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了玻璃来取代砂纸来安窗子,以保证屋子内亮堂。 在这古代,五福什么都惯了,唯独不习惯的是泡澡和灯光。 泡澡可以用浴桶,虽然怎么都比不上大浴池和强烈水喷头,但聊胜于无,她也只能入乡随俗,或者这么说,以后更有银子了,就再挖个浴池。 但灯光这东西,实在是难,要么是蜡烛,要么是油灯,都达不到她的要求,这要是在晚上雕琢,特别费力,再熬上一晚的话就更别说了,眼睛是又酸涩又痛,都是光线不足又费神的缘故。 所以,现在她强烈要求书房光线透亮。 如今,一切都达到了她的要求,两条纱窗帘用丝绦绑着,窗子即便关着,光线依旧明亮。 五福背着手满意的点头,再看屋内的布置,说是布置,其实也没有什么,书房一共分了三部分,进门就看到一张红木书桌和椅子,桌子上摆了文房四宝等,墙上挂了一幅山水画。 六斤见五福瞪着那幅画,就道:“姑娘,这是在街上一个书上画的,只花了五钱银子。奴才就是看他画得不错,而且书房总得看起来像样点,所以……” “才五钱银子?”五福讶然:“画得挺好的呀,这么便宜。” 在她看来,这画作可比前世她所见的一些所谓大家的作品要好多了,想不到才五钱银子。 六斤笑道:“到底不是什么大家。” “以后再看见他的话,买上几幅,给太太房里也挂上。”五福哦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以屏风隔开,里面摆了一张竹榻,考虑到自己雕琢时,很多时候会忘情,所以书房设谁榻是必须的。 而书房内左则,还有一个小屋,这个屋子特别间隔出来的,窗子全装上了玻璃,光线充足,屋内摆了一张长桌,上面放了五福平时雕琢所用的各种工具。 里里外外的看了一圈,五福很满意,坐在书桌后,示意六斤也坐下。 “刚刚我与太太交权,让筒子辅助你管着外院的统总,你不高兴?”五福单刀直入的问。 六斤心头一跳,脸上有些慌张:“姑娘,奴才……” 到底是年纪小,平素在其他下人再怎么装大人,在五福这里,她轻轻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叫他露了馅。 “慌什么。”五福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看你,我就是这么一问,你就慌了,怎么当大管事,怎么驭下?” 六斤一下子跪了下来。 “起来。”五福哼了一声。 六斤不动,低着头道:“奴才错了。” “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五福声音微冷:“还是当了几天‘大管事’就忘乎所以了?” 六斤唰地抬起头来:“奴才不敢!” 五福算是他再生的父母一样的存在,他怎么敢逆她的意?这太冤枉了! “不敢,那就起来说话,我不说第三遍。” 六斤听到里面的威胁,这才站了起来,站到书桌跟前。 “说吧,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了?”五福抓过一支笔,在手里转了起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教奴 错在哪里? 六斤有些不敢看五福的眼神,五福也不催他,就等着。 “奴才忘形了。”六斤泄了气。 他确实有些忘形了,跟着小力身边学了几天,看他处理事的那种悠然自得,他就觉得兴奋又佩服。 从前在窝子村那个小房子,他也没法施展,如今搬了地方,虽然只是个小宅子,可麻雀虽小也五脏俱全,他又是个老人,五福宠他,宅子里的下人,包括比他大的筒子,也私下喊他一下六管事,于是就抖起来了。 刚刚五福抬举筒子,他心里就有几分不太舒服,觉得他不该那么快就得抬举。 或者这么说,是他醋了。 想明白这一点,六斤就有些不安,用眼角偷瞄五福,反被她逮了个正着,膝盖一软,下意识的又想跪,却碍于五福的眼神,不敢动。 看到他那忐忑不安的样子,五福就道:“你确实是忘形了。” 六斤抿起唇。 “六斤,你今年才七岁,便是往大了说你,虚岁也不过八九,你不过是个孩子。”五福道:“当孩子的时候,就该做孩子该做的事,你却偏要装什么大人!” 六斤张了张嘴,五福却举起手阻止他开口,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在想什么,无非是想干出点成绩,好让我觉得用你是对的,没错的。我知道你是想向我表现你自己,但你别忘了,你年纪还摆在这里呢!” “没错,天纵奇才,不是没有,我也知道你是个聪慧的。但你如今最重要的,不是稳固自己的地位,不是向大家彰示你的权威,而是应该好好学习。” 六斤身子一震,低下头去。 “你年纪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你现在就这么急了,你怎么去走以后的路?”五福看着他道:“年纪小,一切都有可能,哪怕现在你没有半点成绩,可你有资本啊,那就是年轻,你让自己的底子更丰满,让自己变得更有底气,还怕别人看不到?” “莫说是我作为你的主子,便是你跟了别人,你有底蕴,别人也高看你一眼。而这些东西,学着了,都是跟着你自个儿,受益终身,甚至还能惠及子孙。” 六斤心头巨震:“姑娘,奴才……”他深深地弯下身子去:“奴才受教了。” “该学习的时候就学习,急什么?何况,你就真的只想在宅子里当个管事的?”五福定定的看着他:“如果是这样,那你真叫我失望了。” 六斤闻言有些迷茫,看着她。 “我是不可能安份在内宅里当个大家闺秀的,既然我不能,那么我身边的人,自然也不能。将来我走南闯北,他们自然也得跟着我。”五福看着他道:“六斤,便是当小厮,也不是只有在内宅里管事的。便是当奴才,也能看外面的世界,管外头的事。小力他们你难道没看到?” 六斤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灿若晨星:“姑娘,奴才明白了。” “嗯。以后可记住了,你有的是时间,不急的。”五福一笑。 六斤重重的点头,没错,他不急,急不得。 第三百七十章 做好了前程自不差 看着六斤那疏朗的眉目,五福顿觉赏心悦目,嗯,在她身边的人,还是有点美色更好,瞧着就舒服。 六斤还没从刚刚的激动回过神来呢,抬头时,乍然看到五福托着下巴瞪着他一脸花痴的样子,全然没了刚才的语重心长和睿智,怔愣了一下,随即小脸涨红。 “姑娘,您盯着奴才做啥?”瞧得人小心肝乱跳。 五福道:“在想六斤长大后该是怎样的美男。” 六斤小脸通红,想要说什么,又觉得羞涩,说不出来。 五福逗够了,咳了一声,道:“六斤,你想去念书吗?” 六斤怔住:“念书?” 五福点头:“你才七岁,是该上学堂学习的年纪。” 六斤抿着嘴想了一下,道:“姑娘,奴才要是去念书了,就不能成天在您身边服侍您了。”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奴才已是奴籍,哪能去学堂?” 五福听着,皱了眉,她倒没想到这一点,就想好好培养他。 “姑娘,奴才也识字算账,跟在姑娘身边照样能学到东西,只要姑娘愿意教导。去学堂,反而不适合,毕竟那都是学子走科举的地方,我一个奴才,又不考科举,就不去浪费时间了。”六斤倒对学堂没多大兴趣。 这也是身份的转变所然,若是他母亲还在,自己也不是卖身他人,那么作为一个良家子弟,能支付得起先生的束脩,去学堂也没什么不能的。 但如今的事实是,他的科举之路,已经断了。 五福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多买点书回来,你看着学,不懂就问。” 六斤笑着点头。 五福和他说了一会话,就去了后院,六斤送她到月亮门,这才转身。 “六管事……”筒子走了过来,刚开口,就被六斤打住了。 “筒子哥,我年纪比你还小,你喊我六斤就是。”六斤向他拱手施了一礼,笑道:“筒子哥你们从前也在官家人家待过,规矩懂得比我还多。以后这外院,有什么事儿,筒子哥多看着点,多提点着,也让姑娘放心。” 筒子心下惶恐,看着六斤有些惊疑不定。 六斤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从前是我忒嘚瑟了,对筒子哥多有误解,还望筒子哥原谅则个。” 筒子笑了笑:“怎么会,你是姑娘身边的人,我是远不及的。” 六斤听了这话顿觉欢喜,一脸正经的道:“姑娘是个好人,只要咱们忠心,她是不会亏待咱们的,如果是能做出好成绩的人,姑娘更不会看不见。筒子哥,以姑娘的本事,以后走到哪一步,谁都不知道。但做下人的,侍候谁不是侍候?我跟红玉姐是最先跟着姑娘,筒子哥你们也算是第二家,只要忠心,以后前程还能差了?” 筒子深深的看着他。 “以后筒子哥当了大管事,可别忘了小弟一盅酒。”六斤嘻嘻一笑,然后走开。 筒子立在原地一会,跑到门房的小屋,把这话和自家爹说了。 季永庆想了一下,道:“大概是姑娘许了他什么承诺了。既如此,你就机灵着点,拿出看家本事来。他有一句话说得对,做谁家下人还不都是侍候?” 如今这小门小户,人口简单,主子平和,说不定还真能博出季家的一条路来。 第三百七十一章 谁也越不了你去 交了权,五福就下帖子让六斤送去阿九,正式请他前来温居。 六斤送了帖子过去后回来就报九爷应了邀请,道:“姑娘,可要去会仙楼请个席面?” 他听小力说,那些大户人家请客时,很多人都会请了知名的酒楼送席面过来的。 五福听了他的解释,摇头道:“不用了。咱们也不是大排筵席,而且只请他,了不起就带了他几个属下过来,两桌席面,怎么都够了,让庆嫂张罗些家常小菜出来就行。” 六斤只得说好。 周氏听了五福要请那位九爷,也有些紧张,跟六斤一样的意思,从外面订席面回来,省得招待不周。 五福少不得又和她一番解释。 “……既如此,那就让庆嫂准备吧,到时候我也去厨房帮忙。”周氏迟疑了片刻道。 五福点头说好,又靠在迎枕上笑着说:“那就要辛苦娘了。” 周氏笑着说:“这有什么辛苦的?不过是做几个菜。比起从前,这日子简直是掉进福窝窝里去了。” 她没说假话,现在的日子真是半点不辛苦,毕竟身边有这么多人服侍着,粗活什么的都有人干,周氏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娘受苦了,以后您就享福吧!”五福笑着说,生怕她又要想到从前的破事去,就岔开了话题问:“娘接管了家事,感觉如何?” 周氏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还是觉着从前的日子简单,如今,事事都要做账目什么的,秋香还说要造个库房,要造册子什么的,听的我是一头雾水。” “那个秋香,虽然没细说从前的主家,但看得出来她是个心有成算的,娘不懂的,只管问她。至于简单复杂的,其实万变不离其宗,自己会变通就是了。登记造册做账目,都是为了方便自己,收入支出一目了然,也不用底下的人糊弄罢了。” “你既然懂,怎不继续掌管?我听秋香说,那些大户人家里的姑娘,都是早早就跟着主母学管家的,将来归了夫家,也才不叫人看低了去。”周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在她看来,女儿嫁个好人家才是最重要,多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也叫夫家不看轻。 五福忙道:“我这不是对此没兴趣,而且有娘嘛,省得娘您说闲着没事干。至于我,因着之前林掌柜那里,我才交出了一件玉件,接下来也要继续雕琢剩下的玉石,所以,我哪有空去管家?” 周氏知道她以此来谋生,道:“辛苦你了!” “不苦。”五福嘻嘻一笑:“总之以后娘主内,女儿主外,不愁不能把这日子过得红火。放心,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您去!” “娘,如今这宅子是我买的,是我们母女的,不是谁的。您就安心当您的老封君享福,再不用看人的眼色过日子,反倒是底下的人看着您眼色。您记住了,您是这个家的主子,是头一份,谁也越不了您去。若有奴大欺主的,只管发卖了出去就是,您是这家的主母,想怎样就怎样。”五福再教。 周氏感动得红了眼,连连点头。 第三百七十二章 好个俊才 阿九如期而至,五福亲自站在大门口迎着,两人视线对了个正着,都默默地点了个头。 “恭候大驾已久,九爷请进。”五福微微侧身,俏皮地往内伸手掌邀请,仿佛刚刚那客气只是众人错觉。 阿九拾级而上,在他身后,跟着小力等人,还有捧着各色礼物的侍卫。 属下自有筒子招呼着到另外的厅子去喝茶,至于阿九,让五福亲自领着去了待客的花厅。 分主次落座,秋叶带着红玉上茶,看到阿九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低下头去,红着脸上茶。 五福看了个正着,眉挑了一下。 她屋里的事,有红玉在打理,今天请客,周氏怕招待不周,就拨了秋叶过来帮衬。 今天阿九打扮得极其高贵优雅,一身青色长袍,腰束镶宝紫玉带,外罩了一件紫色氅衣,头戴了一顶紫金冠,长眉入鬓,琥珀色的双眸在流转时,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 瞧这浑身浓得化不开的贵气,也难怪秋叶会看呆了眼,看自己身边的红玉,还不也是盯着他瞧。 五福咳了一声,淡淡地看了红玉一眼,红玉连忙收敛心神,挺起胸部。 “我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就在铺子上买来的普通普洱,可还喝得?”五福笑着问。 阿九相信她没说假话,因为这茶,还真是差,不过勉强入口罢了。 “没关系,我今天带了好茶来,以后再来,应该能喝得上。”阿九放下茶盏道。 “不用等下次,现在就换了你带来的吧。”五福对秋叶说:“去换了茶过来。” “是,姑娘。”秋叶福了一礼,退了下去。 周氏带着秋香前来,阿九忙的站了起来。 “九爷,多谢你家大夫相救,妾身才捡回一命。我们家也没有个男人在,只能由小子他们作伴,实在失礼。”周氏郑重的向阿九福了一个礼,满脸恳切。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真要论规矩,在大家里,断没有姑娘或夫人太太亲自招待男客的事,毕竟于礼不合。 但如今她们家,主子就她们母女,再论门户,本也就是小门户,事急从权,也不学那大规矩了,只能五福招呼,再加上家里的下人相伴了。 “太太多礼了。我与五姑娘相识,江湖儿女,都是朋友,不拘小节。而且,太太于某,也有施饭之恩。”阿九稍微避开,拱手还了一礼。 周氏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又见他打扮尊贵,气质上乘,不免多看了几眼,这认真看了,才觉养眼和惊讶。 好个俊才,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哥儿,生得如此出息。 周氏没敢多猜测,毕竟客人在前,猜度太无礼,便客气了两句,就带着秋香下去。 “看来周太太也恢复得不错。”阿九看着她离去,笑着对五福道。 五福道:“白小白的药不错,我娘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是了,今儿怎不见他来?”她还想好好的血他一番。 “他有两味药入味,出了一趟门,只怕过年前才能回。” 五福喔了一声,花厅静了下来,有些尴尬。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条船上的人 花厅的气氛静默而又尴尬,除了杯盖刮到杯子时所发出的声响,谁都没开口出声。 五福看向阿九,咳了一声。 “不知你家的园子是怎样的?我听小力说,园子的风景也不差。”阿九打破沉默。 五福站了起来:“那我带你去走走吧。” 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阿九愣了下,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笑意。 从前院,也有直接到园子的路,如今十月都快到了,早已是金秋,五福他们家的园子不大,一眼就看尽了。 坐在石凳上,红玉重新上茶,退到一边去。 阿九看着五福的侧面,笑问:“怎么突然就话少了?” 这可和之前做坏事的时候,判若两人,一点都不像她的性子。 五福挠头,嘿嘿地笑:“你们这的人,不都是讲规矩的么,啥男女授受不亲的,我这也是依足了规矩而为。” 你们这的人,听着有些奇怪,阿九没放在心上,道:“也不用太拘束,反没趣。咱们坏事都一起干了两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话…… 两人对视着,噗的笑了出来,那尴尬倒是随着这笑散了不少。 “好吧!”五福看向不远处,六斤和小力在偏头说话,便问:“那敢问一条船上的人,你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啊?” 阿九刚端起茶,听了这轻佻的问话,又看了过去。 这好像是她头一次问他的来路吧,他以为,她永远不会问呢。 而且,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我就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你可以不说,当我没问过。”五福看他不回话,以为他有所顾忌,便耸了耸肩。 “不说的话,你会不高兴?”阿九鬼使神差的问了这么一句。 五福却是笑了:“这有什么不高兴的,谁身上没几个秘密?”再说了,他们虽说‘同一条船’的人,但说熟络,好像也说不过去。 “我,并不是南岳的人。”阿九道:“我是从北燕过来的。” “北燕么?那里好吗?”五福来了兴致:“比起南岳如何?” 阿九笑了:“北燕和南岳早在两百年前,就是同一个老祖宗的,只是后来分裂了而已。所以这不管是人文还是生活习惯,其实都差不了多少。但北燕的地貌靠北,农作物什么的比起南岳,并不够丰富。天气也要低上几分,但北燕对女子没有南岳来得规矩严谨。北燕的女子,性子更豪爽一些。” 他徐徐的把北燕的地貌人文等说了,五福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上两句嘴,算是大致了解了这两个国,包括历史走向等。 “有机会,还真要去北燕走一走,看一看北地风光。”五福笑道。 阿九的眼睛亮了下:“你定然会喜欢北燕的。”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信心。 “既如此,你怎会来了南岳?”五福又问,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把脸凑近了,托着腮问:“该不会是来做探子的吧?” 阿九的心剧烈跳了一下,斜睨着她:“哦?何出此言?” 第三百七十四章 来南岳的目的 何出此言? 五福毫无形象的伸长了裙子下的双腿,露出一对绣花鞋,看着天空的一朵白云,撇过头来嘻嘻一笑:“我瞎猜的。” 阿九的目光掠过她轻晃着的腿,绣花鞋并没有太繁复的画,只勾了祥云纹,而那鞋下包着白袜子的脚…… 她并没有缠足啊! 五福没听到阿九的回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立即把脚缩了回去,端正的坐好。 阿九看到她这个举动,顿时觉得自己孟浪无礼,也是脸上一热,连忙拿过茶盏喝了一口,可那茶,却是滚烫的,差点喷了出来。 “咳咳。”他被呛得连声咳嗽。 五福抿着嘴窃笑。 阿九缓了过来,看向亭子,牛头不搭马嘴的问:“你娘都没帮你缠足啊?” 缠足? 五福有些怔愣,脑子很快就自动转出一副图,立即寒毛直竖。 古时女子为追求三寸金莲之美,年少时就用布条缠足,脚都是变形的,十分可怕。 “那样是人能干的吗?”五福的声音略尖,差点暴起。 阿九对她激烈的反应有些奇怪,道:“三寸金莲之美,女子们不都是挺向往的?” 五福冷笑:“分明就是男人们的心思变态,却硬说女子……你该不会也喜欢那样的吧?你看过三寸金莲了?” “怎么可能,我只是听说。”阿九皱眉辩解。 “在农户人家里,是不可能缠足的,毕竟要干农活什么的,若是缠个小脚,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怎么做事儿?所以你说的三寸金莲,大概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才会了。” 千金大小姐,丫鬟婆子的环绕着伺候,走几步路都有人扶着走,一步三摇晃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缠个足,也没什么,反有娉婷柔弱之美。 五福却是最烦那什么柔弱,万一有什么危险,别说跑,走都走不快,那岂不是找死? 阿九又抿了一口茶,觉得不好再继续这个话题,就岔开了话:“你刚才说瞎猜的,又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题转的…… “第一次见你,你是半死不活的,要么是被人寻仇,要么是和人打了一场。而再往后,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你的身份……且不深究。”五福耸了耸肩。 “就不能出来游学了?”阿九失笑。 “能。不过我倒不知道这么一大群人出来游的,学子们,不都只是带个小厮就上路了?”五福看着他,道:“莫非你的排场就要大些?” 阿九对这讥讽呵呵一笑:“若我说我命中有一死劫,才遵家里人的吩咐远离家国来了南岳。这说法,你大概也不会信吧?” “你说呢?” 阿九笑起来,道:“换了我大概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却是如此。”顿了下,他又道:“不过,除此外,我也还有别的事。” “哦?” “我要找人,那人对我而言,很重要。”阿九看着她道,他没把话说全,与其说是找人,不如说在找一个组织。 一个已经存在了两百年,当初北燕南岳没分裂之前就存在的组织——鹰堂。 第三百七十五章 鹰堂 五福并没有问阿九找的什么人,什么话该问,什么不该问,她心里是明白的,显然,这样私人的,她不该问。 她不问,阿九反而想和她说一二,几乎没经过考虑,脱口而出。 “在北燕和南岳未分裂之前,两个国家合成一个大国,叫赵国,也是北燕南岳的老祖宗。赵国存在了百年,鼎盛时,也就是赵皇赵弘当朝时,周边小国皆俯首称臣……” 阿九端着茶盏,说起两国的老祖宗赵国的历史。 “……赵皇当时创办了鹰堂,专为帝皇所用,鹰堂里人才辈出,随着赵皇征战四方,才让赵国威震四海,万民臣服。不仅如此,鹰堂还是帝皇的眼睛耳朵,地位在百官之上。当时,百官及民间,均以鹰人统衬鹰堂的人,因其雷厉风行及渗透的能力,上至百官皇族,下至民间百姓,均是闻鹰色变。” 五福听得入神,坐直了身子,专注的听着。 “鹰堂的风光,连皇族都不如,而皇族,也不容许这样的威胁立在头上,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试想想,和小妾说了什么话,都能传到帝皇那边去,谁能安心睡个好觉?”阿九抿了一口茶,道:“赵皇崩后,其子赵正铭登位,就开始削弱鹰堂的权力……” “傻了吧!”五福打断他的话,道:“作为一个皇帝,有这么好使的眼睛耳朵,不好好的笼络着,还要削弱?嫌自己的皇位太稳妥了吧?” 阿九的眼睛很亮,道:“若是你知道赵正铭曾经深受鹰堂的其害,就不是这么说了。” “哦,原来是打击报复。”五福轻哼。 阿九抿着嘴憋着笑,这说法倒也新鲜,不过却很符合,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对其报复。 “赵正铭虽对鹰堂的权力削弱了,却还是用着,既要用,又要压,可惜,他远没有赵皇的魄力。”阿九继续说:“赵正铭上位不过十年,就驾崩了,他的儿子赵璋登位,赵璋是个聪慧的,自小就得赵皇亲自教导,他比他爹要来得机灵,并不对鹰堂打压,而是高高架起,却另建了猎卫,逐步的取代鹰堂。” “一路货色,只是这赵璋玩的是架空。”五福嘿的一笑,架空,也是打压的一种方式,只是手段比较阴柔罢了。 “鹰堂也知道赵璋的用意,遵鹰堂第一统领的意,开始韬光养晦,并慢慢的保存实力,逐步退出赵国的舞台。”阿九道:“待赵国分裂的时候,鹰堂已经完全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不知其踪。” “赵国分裂后,北燕和南岳都各自建立自己的体系,但一代代的下来,不管是北燕或是南岳,都不及两百多年前的鹰堂。而鹰堂隐世多年,不理世事,直至这几年,连年征战,民不聊生,鹰堂终于有出世的迹象。” 五福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斜睨着他:“所以,你这找人,其实就是鹰人,你要为北燕找回鹰堂?” 阿九眼中划过一丝激赏,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六章 别人再强也不是自己的 假如鹰堂回归北燕,等于北燕多了一份助力,因为鹰堂这隐下的不仅只有人才,还有多项武器技术以及财宝,拥有了这些,北燕收复南岳,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而北燕的想法,南岳也未必就没有,毕竟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的,你说鹰堂是你北燕的,我也能说是我南岳的。 谁能得鹰堂辅助,各凭本事。 “鹰堂有人出世是什么意思?难道就随便跑出来个人,我是鹰人,我们要重新入世了?”五福很好奇。 阿九笑了起来,道:“鹰堂自隐世时,祖辈就立了规定,据说这是赵皇和第一代统领老顽童的规定,两人也算是未雨绸缪,料想到了鹰堂以后的路。所以,将来谁能拿了鹰堂印信前去,鹰堂就会斟酌情况辅助与否。” “两百年来,鹰堂的印信基本没出现过,而这两年,出现了。”阿九道。 印信么? 五福撑着下巴,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还没等她抓住,就已经不见了。 “那印信是真是假,你们知道?假如真得了印信,又去哪找鹰人?既然都隐藏起来了,就不会让人轻易的找着吧。”五福再问。 “鹰堂的印信,在两国皇室都有拓本,而鹰人,也有鹰堂特造的配饰,印信现,鹰人现。印信和佩饰上的印子能重叠,便能确认身份。” 五福听后便嗨了一声:“既如此,自己造印信就是了呗,还需要去找印信?” “真有这么简单,就不会多年来,都无人找到鹰堂的大本营了。那都是经过特别材料打造的。”阿九失笑。 五福恍然。 古人就是这样,爱装神弄鬼,不过在现代,这样的也层出不穷,好吧,她没资格置喙。 “所以,你如今还没找着了?” 阿九垂下眼帘:“棋差一着。” 所以他还停留在此,就因为那印信丢在这个地界,这印信,他若不能得,也绝不能让南岳得了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也别太沮丧,真要这么好早,它也就不是你们所崇拜的鹰堂了。”五福探长手拍了拍他的肩。 阿九怔了下,失笑道:“听着你这话,倒是颇有些不以为然了。” “我?”五福耸耸肩道:“你这么说,也对。我就觉得这鹰堂,架子端得高高的,也难怪当年人家姓赵要打击报复他们。你说这要出世就出世嘛,择明主而附就是了,偏要让大家争来抢去,万一这得了印信的是个昏君,我看他鹰堂有哭的时候。” 呃…… 也就她这旁观者这么大而化之的评判鹰堂了。 “也许,鹰堂也有它的考虑。” “甭管什么考虑,真是好的,仁爱世人的,辅助明主,那就是正确的选择,除此外,什么考虑都是虚的。”五福哼了一声:“除非,它自己想当这天下之主,想当那渔翁。” 阿九呼吸一窒,眉头轻轻皱起。 “我劝你也别太执着这鹰堂,得之你幸,不得你命。与其依靠它,还不如自己打造一支强军呢。”五福道:“这世道,再没有什么是自己打造出来的用得更顺心了。别人的,再强,也不是自己的。” 阿九心神一震。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五福说理 五福看似随意的话,大大震撼了阿九的心,再强,也不是自己的,有什么值得执着的? 但是,那是鹰堂啊,随着赵皇征战四海的鹰堂。 “鹰堂的底蕴,不是一般世家可以媲美的,若不能得,南岳得了,那北燕只怕会大夏倾覆。”阿九皱眉道。 五福却说:“所以,最重要的还是你们自家强国强军啊。军强,则国强,而国富,则民强。这样的话,就是有鹰堂,又惧怕什么?当然了,能得了自然最好,便宜嘛,不占白不占。” “但占不了,也没什么。而且我还是那句话,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选路,肯定选一条康庄大道。良禽择木而栖,人也是一样的。鹰堂几百年才突然出世,他们可是要干一番大事业,重现鹰堂该有的荣光。而不是要遗臭万年的。” 阿九愣住,细细的想着她的话。 “你们北燕要是发展得欣欣向荣,一派向上,我相信,到时候不用你费力去寻,他们自己就能找上门来。反正你也说了,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的,助谁都是助,自然要助明君了,不然一旦再遇着个过桥抽板的昏君,那不是自己打脸吗?” 好像说得有点道理。 “当然了,不排除鹰堂如今的当家人是个野心大的,想要成那霍光周勃之流,那又是另一番定论,而一旦是这样,北燕就更需要国富民强了。不然的话,等着人家割韭菜么?”五福再道。 阿九却听得有几分懵,问:“霍光周勃是?割韭菜又是啥?” 五福呃的一声,讪笑:“就是有那么两个人,权臣,拥立了某个帝王登位,将其变成傀儡皇帝。至于割韭菜,呵呵,你就想着是杀人好了,人像韭菜,没有反抗能力,就只能一茬茬的让人割。” 她倒是忘了她所知的历史,大概不是这边的,所以随口说了出来。 她说傀儡皇帝,阿九就明了,道:“哦,吕相之流。” 至于韭菜,他的嘴角微抽,这比喻实在…… 新鲜又贴切! 五福也不知他说的吕相是哪个吕,反正大概也是这个史上存在的一位了,就道:“嗯,就是那样的权臣。” “我看也不尽然。鹰堂有赵皇和老顽童祖宗的留下的使命……”阿九倒不觉得鹰堂会想成吕相。 “使命这东西,也隔了几百年了,人也不是当初的人了,所谓人心易变,你怎知这两百年它变没变?”五福呵呵一笑:“就拿你们北燕和南岳来说,也是经了两百年的风云变幻了。且不说北燕和南岳的太祖皇帝是不是当初赵国的子嗣,这么多年了,就拿在位的南岳国主和北燕国主,是赵皇的后代吗?” 阿九一噎。 赵皇一党的后代,早就没了,而现在两国的国主,都是半路出家的,南岳的国主,冠以赵姓,以是赵皇的后裔自称。 五福舒服的往后靠,又晃起了脚,说道:“所以说呀,这鹰堂找没找着,都不必执着,最重要的还是自家强起来。不然,便是得了鹰堂相助,估计也会成个傀儡皇帝。”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什么生计来钱快? 阿九再次被五福说服,他深深地看着那还显稚嫩的脸蛋,她的眼,却是充满了睿智。 一个山野出来的丫头,竟比他这个长年浸淫在政治斗争的人还看得透彻,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九的话随着心思冒了出来。 五福一笑,伸了食指指着自己:“我,我是地球人啊!”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阿九皱眉。 五福哈哈朗笑起来,道:“逗你啦,我是旁观者,看得自然比你们处在漩涡中心里的要透彻些了。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旁观者清。” 阿九没说话,而此时,红玉过来说宴席都准备好了,可以入席了。 “走吧,尝尝我家厨娘的手艺。”五福站了起来,撸直身上的裙子向前走去。 走得那个干脆,根本不问他是北燕的什么人,什么身份,仿佛对此浑不在意。 阿九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不知怎的,心里头有股子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看着五福的后背,眼中的光芒绷碎了,又慢慢的重新凝聚起来,变得更为的坚决和亮。 五福这次宴客并没有从外订酒席,所以这一桌吃食,都是厨娘和周氏张罗出来的。 “九爷说不准就吃惯了山珍海味,来,咸鱼白菜,你也尝尝,也别有滋味。”五福笑着夹了一块五香排骨放在他碗里。 一旁侍立着的原野和小力听着都嘴角微抽。 偏偏自家爷也不嫌弃的吃到了嘴里,只是没说话,倒是五福说个不停。 她就不知道吃不言寝不语? 直到吃席都撤了下去,下人上了茶,阿九才捧着茶盏问:“离了窝子村,离了山,你以后有什么计划?生计什么的?” 他看出她囊中羞涩么? “暂时没想太多。”五福笑道:“九爷有什么发财之路能指点一二的?” “开个铺子,维持生计该是不难。”毕竟她们家人口也不算多。 开铺子做生意么,五福撑着下巴,她也没想过,在前世,她也没做过生意,哦,若是雇佣兵也算是生意的话,那就算吧。 “你喜欢玉石?我看会雕琢,开个玉器铺子,也可以。”阿九想起她的另一手技能:“只要款式新颖,不愁没人上门。” 世人对玉器宝石之类的,还是挺喜爱的,而她也会雕琢,对玉石也喜爱,做这一行生意,应该不难。 “玉雕并不容易,费神费力太多,光靠我自己,很难,我也没心力去打点铺子。”五福道:“而且,我这人很懒。” 玉器铺子,款式要时常更新,她总没有新款出来,只怕很快就倒闭,而她雕琢,本就慢和讲究,当然了,真要雕个大件,开张吃三年也是有的。 只是五福懒,不想被这样的牵绊而已。 “总不能得过且过混日子吧?这大大小小的一大家人。”阿九皱眉,这么看着,这个家,还真就只能依仗她一个女子了。 戳心窝啊,这话。 五福放下茶盏,凑近了悄声问:“所以九爷,有没有来钱快的生意?比如,杀人放火偷东西什么的?” 噗! 阿九一口茶喷了出来!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杀人放火偷东西 “你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阿九手忙脚乱的拿了干净的白色帕子擦着身上的茶渍,一边瞪向五福。 杀人放火偷东西。 她是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混混还是杀手?她一个姑娘家,怎的有这样的想法? “杀人放火?你可是良民。”阿九瞪眼,压低声音道:“在山上密林,那猎人心思不正,你杀了也就杀了。但如今,你真贸然去杀一个人,是会招来祸事的。” “怎么,南岳北燕就没有那些见不得光的组织?诸如杀手之类的。”五福一副好奇宝宝的问,不该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总有些绿林好汉不受束缚,亦正亦邪的活在这尘世间的。 而且,江湖不是会出很多门派么,怎会没杀手这类生物? 阿九看她那不耻下问的认真小样儿,心头一阵发凉,所以她刚刚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想当杀手?”他沉着脸问。 杀手,自然是有的,但那都是什么人,都是见不得光的,就算真的是当杀手,也是换了身份的,并不以真面目去见人。 “你是哪来的胆子,竟敢有这样的想法?以为当杀手很容易?我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但我劝你一句,打消这个念头。”阿九的声音有些冷。 他是有些生气的,杀手哪是什么好的,她却有这样的想法,一个姑娘家,什么路不好走,非要走一条邪路? “九爷是看不上我?”五福看他反应如此激烈,不禁眯起了眼。 “非是看不上你,而是……”阿九语塞,他要怎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北燕南岳,最大的杀手组织是影魅,里面排行前十的是杀手,均以白银万两起价,排名第一的,甚至十万两。”他看着五福亮起的光,忍不住哼的一声,道:“但你知道他们怎么才能得了这排名?” 不等五福回话,他就道:“杀人,杀许多的人。不但接雇主的任务,他们内部也会自己进行挑战,争夺排名,挑战是什么,你可知?你可以向任何一位杀手挑战,生死由命,赢了,你自然晋身其中,占对方的名次。” 五福眼神清亮,熠熠闪烁,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的暗芒。 原来不管时空怎么转换,有些规则都是不变的,就拿这杀手排名来说,还不是和她所在的世界一样。 就是雇佣兵团,也都有排名的,排名第一的,身价自然更高,当然了,这都是拿实力拼出来的,不是你说你第一就是第一,得拼,得让人认可。 阿九看她没有半点反思的意思,脸沉得滴水,道:“另外,便是排名第一的杀手,只要犯了罪,也会引来官府的注意,你可以去看看公告栏那些,大大小小,贴了多少的通缉犯图?五福,你难道也想在那上面贴上你的画像全城通缉?” 真个气死他,真想掰开这丫头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东西,怎的想的,如此荒诞? 第三百八十章 跟了我吧 阿九发现自己真看不懂五福这个人了,就刚刚在花园,他们所谈的,她看问题的锐利,剖析出来的道理,就叫他折服,觉得此女有大智慧。 可一转眼,她就换了一副嘴脸,邪恶的,坏痞的。 亦正亦邪,套在她身上,真是最合适不过。 但不管如何,当杀手,阿九是绝不认同的,尤其是她这么个小姑娘。 “我承认,你的武功路子是有点邪气,但杀手的武功,远在你之上,我看你不会轻功吧?”阿九看着她冒了一句。 在山上看她爬树,就觉得奇怪,既然会武,怎么不用轻功,后来才想,她大概不会。 五福摇头:“不会。”又问:“真有轻功和水上飘这样的功夫么?” 阿九的嘴角抽搐了下:“你既然都不清楚,还敢有那样的念头?” 五福哂笑:“我这不是为生计发愁么?杀人……嗯,好吧,当保镖什么的,来钱快嘛。” 不知怎的,阿九想翻白眼,但教养阻止了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就为生计,你就想杀人了?”你是什么杀人狂魔不成? “自然不是。”五福道:“我便是真要当杀手,也会当有原则的杀手,不是大奸大恶的,绝不接单。” 阿九讥笑:“敢情你还想当个大义的杀手。” “那是自然。”五福下巴微抬。 看她那得意的,阿九差点暴走,磨着牙道:“幸好周太太不在这,不然听到你这荒诞的想法,只怕是要晕过去的。” 五福心想,我更荒诞的想法都有呢,不但自己当个能杀人能护人的雇佣兵,还要组建一个雇佣兵团。 “你真只为解决生计,不如跟了我吧!”阿九看她沉思的模样,不禁冲口而出。 这话一落,五福唰地抬头:“跟你?”她呵的一笑,指着自己:“九爷是觉得五福有何德何能,能给你当个暖床的?” 她看一眼自己的胸部,虽然发育起来了,但要论前凸后翘,还是有些距离的。 暖床的? 阿九的脸涨得通红,有些恼怒地道:“什么混账话?” 她把自己当什么了! 五福似笑非笑的道:“古人男子,三妻四妾丫鬟通房一大堆,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你有智有谋,我身边,还缺幕僚。”阿九咳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人,你家人的日子亦会有保障。” 五福深深地看着他,像是在深究这话的含义。 “你之前不也还抓了采花大盗吗?短短几天,你就把人逮了出来,这样的机敏,便是我身边的几人,也是不及。我也需要这样的能人。”阿九又想出招揽的原因。 但,真的仅仅是因为需要一个聪慧的幕僚吗? 他身边,真的就没人及得上她吗? 这一点,阿九自己也没有个定义,仿佛那想法,是不经大脑就冒了出来。 与其让她去走一条邪路,当什么劳什子杀手,还不如跟着他。 阿九想到这里,看向五福的眼睛,道:“跟了我,锦衣玉食,断少不了你的。” “那,你能给多少银子?”五福笑了,反问一句。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我会庇护你 “我的身价也很高,要我为你办事,你说,你给多少银子来雇佣我?”五福淡淡笑着。 阿九眸光连闪,忽然就想起了两人头一次相遇的时候,那时,他身受重伤,拜托她施以援手,她也是这么标明实价,然后才出手的。 数次交会,他以为他们,总算得上是朋友吧,她却还是论银子。 阿九眼中莫名的闪过一丝落寞,却很快就倾身过去,问:“那你,开个价?” 五福哈哈笑起来。 “九爷,我这人,最不喜欢的就是拘束和约束的了,便是我答应为你办事儿,我也不能受了约束,想去就去,想离就离。如此,也可以?”五福问。 阿九道:“我也没让你签了卖身契。”意思是可以。 五福刚想接话说什么,红玉匆匆的走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五福有些诧异,道:“让六斤亲自领去东厢,上些茶点好生招待着。” 林掌柜这会竟然上门造访了。 “九爷,我去去就来?”五福道。 “你既有客人,我先回去了。”阿九看着她,眼底眸光深深,道:“五福,我这人护短。你的弱点不过是你母亲,留在我身边,我自会庇护你们母女,不叫人欺负。” 他说得清淡,可五福却从中听出了自信。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五福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道:“好。我想想。” 把阿九送出门去,五福就带着红玉来到东厢,六斤正陪着林掌柜说话,看到她时,立即站了起来:“我家姑娘来了。” “林掌柜,久等了,今天正巧家里宴客。”五福上前和他见了礼,笑着解释一句。 林掌柜拱手道:“是我来得不巧才是。” 他刚刚错眼看出去,看到五福陪着一个穿着贵气的男子走出去,心中也是暗惊,这个绝户女,竟还认识其他贵人? 重新分主次落座,五福率先开口,开着玩笑:“林掌柜该不会是来催我交货吧?” “哪敢,知道你刚搬来,事情还多着。”林掌柜笑言:“也是有事来和我家大人报,顺道过来认认门了。” 五福一笑,吩咐六斤:“你去把书房桌台上红绸裹着的那只福头纹簪子包起来,送来林掌柜吧。” “是。”六斤领命退下。 “林掌柜您算是来得巧,那簪子是我昨儿晚才刚完工的,不过再多的也没有了。” 听说她又出了一支簪,林掌柜已是意外之喜,捋着胡子道:“那还真是巧了。” 说话间,六斤也拿了那只簪子过来,林掌柜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一看,一支羊脂白玉簪躺在红绸子上,玉质上乘,雕工细腻,设计有寓意而不失贵雅,玉簪在红绸的衬托下更显润泽,让人看之心喜。 林掌柜小心的重新包好,道:“今儿来真是得了意外之喜。明日我会去请见我家大人,五福姑娘你可愿随我一同前往?” 这是他兑换承诺的时候,给她引见闻从瑞了。 五福自不会推托,毕竟她和周氏以后就住在这了,有父母官罩着点自是好的,她装清高推辞,那就是作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谜一样的姑娘 五福把林掌柜送出家门,他上了停在门口处的马车,挥了挥手:“回去吧,明天我再前来你家接你。” “林掌柜好走。”五福屈膝行了一礼。 林掌柜放下车帘子,对车辕上的车夫说:“去县衙。” 马车轱辘轱辘前行,林掌柜靠在车壁上,手碰了袖子一下,那里放着五福雕琢的玉簪,他闭上眼,想着那事的可能。 四喜胡同离华阳县衙不过一盏茶左右的距离,林掌柜整了整衣领,吩咐身边小厮捧上礼物,让人通报了,很快就有人领着他到了后衙。 见到闻从瑞,林掌柜就跪下拜见:“大人。” …… 五福进了后院,周氏正带着秋香把今天阿九及林掌柜送过来的礼物给登记造册。 “姑娘来了。”秋香给五福见了礼,让秋叶送了茶水来。 “你来了。”周氏拉过她,道:“正要把这些东西收库里。五福,这样多的东西,咱们是不是该还礼呀?” 五福扫了一眼,东西确实多。 她邀请阿九,是以温居的名义,殊不知那货却送来许多的东西,绫罗绸缎,名贵补品,就是花瓶都有一对,还有各色礼等,摆得满当当的。 “不用,收起来吧,以后他家有喜事,咱们再随了礼去便是。”五福笑着说。 周氏点头,又把林掌柜送来的给她看了,也是八色礼以及两匹布,和阿九送来的自及不上,但以林掌柜的身份,也算看得过眼了。 “娘,我明天要随了林掌柜去拜见县令大人,你说,我们送点什么礼才好?”五福问。 她也是看了这么一堆礼,才知道上门就要带点礼物去,不然人家说你无礼失礼。 周氏唬了一跳:“见县令大人?五福,你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就连侍候在旁的秋香以及刚送茶水进来的秋叶,也颇有些惊讶。 “如今华阳县的大人,是林掌柜东家里的公子。”五福解释:“从前我帮着银楼雕琢时,也曾见过那位大人,如今我们搬来县里住,想着拜见一下,才不算失礼,也于我们有利无害。” “原来如此。”周氏看向秋香:“秋香,你说,我们随什么礼好?” 五福挑眉,看来这些日子,秋香的表现很不错,已得了周氏的依赖了。 秋香见五福看着她,想了下就道:“初次拜访,既不是参宴,依奴婢看,送上八色礼便妥了。” “可那是县令大人,只是八色礼的话,会不会太轻了?”周氏却有些迟疑。 在她看来,县令可都是大官,如今要去拜见,八色礼,好像有点小家。 五福笑道:“八色礼就不错,左右只是先拜见,送礼太重,反而不美。就这样定吧,秋香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会带红玉他们过去。” “是,姑娘。” 一旁的秋叶听着,轻轻的咬了咬唇瓣,悄悄的看了五福一眼。 今天先是一个阿九公子,固然不知他身份如何,但他那举手投足的贵气,却不是一般暴发户能装出来的。 如今又有一个县令大人,新主家的这当家姑娘,当真就是农户女? 真是谜一样。 第三百八十三章 阿九金大腿 阿九回到家中,脸色有些不虞,小力和原野等人面面相觑,在五福家时不是挺好的,怎么都是相谈甚欢的样子,怎么回来之后,就乌云密布了? 这要问阿九,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就是觉着心里有些发堵,尤其后头说起生计那一事,自己又是怎么鬼使神差的说出那样的提议来? 简直不要太丢脸! 而五福看着好像也有些不虞,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提议,所以不高兴了? 小力奉上一盏茶,问:“爷,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看奴才们能不能替您琢磨琢磨?” 阿九接过茶抿了一口,半晌不说话。 “爷,可是因为五福姑娘?”小力又问。 阿九看他一眼。 小力嘿的一声笑,满脸讨好的道:“主子也别怪小力擅自揣测爷的心思,您和五福姑娘所说的,也都没有避着小的们,所以奴才们也是听了一耳。” “说说。”阿九看着杯盖上的红梅,淡淡的开口。 “要我说,爷的表达就是不对。”小力说道:“须知道一点,姑娘们是要哄的,爷那语气,又硬又臭,说实在的,姑娘也不是咱们这些粗汉,哪能同爷们一般对待?” 原野侍立在一旁,听了小力这话,嘴角却是抽了一下,五福,哪是要哄的姑娘?要他说,把她当爷们看待,最是正确不对,反正就不能看成娇滴滴的姑娘。 “爷要想把姑娘留在身边,就该让姑娘感受到您的真心实意,而不是一副施恩的模样。”小力继续说。 原野眼一凝,瞟向他,找死啊你这是,施恩? “施恩?”阿九的眼底卷起风暴,阴森森的看着小力。 小力心中发毛,呵呵讪笑:“爷。小力就是瞎琢磨。” 阿九哼了一声。 看他没说话,小力斟酌了片刻,道:“爷,其实您也不必和姑娘说什么,情分这东西,都是一起经历了事才能得的,只要姑娘感受到了您的真心,不用您说,她也愿意留在爷的身边。” 在小力眼里,阿九就是最好的,最有魄力的,他家主子,有家世有地位,尊贵无比,五福没道理看着这么个金大腿不抱。 “她不是寻常的女子。”阿九道:“是本王用错了方法。” 要让五福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他所要付出的,定然不只是庇佑那么简单,那丫头,需要的是庇护么? 那样不羁又倔的性子,是自己轻视了她,休怪她一时不虞。 这语气,颇有些落寞和自责,让人听着就不舒坦。 原野瞪了小力一眼,都怪你胡说,让爷不高兴了。 小力也看出阿九心情愈发阴沉,眼珠子一转,道:“爷。奴才看五福姑娘不是那等眼浅小家的人,定也不会跟爷生气到底,要不,爷亲自挑一份礼物,奴才送去给姑娘赔礼?” 阿九愣了一下,道:“就依你的。” 小力笑嘻嘻的退下去,原野跟了上去,拽着他道:“你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怎么,难得爷对一个姑娘上心,自然得顺着爷的心意啊。” 原野冷哼一声:“你别忘了爷的身份,五福又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性子?仔细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依着爷的身份,五福别说是正妃,怕是侍妾都不够格,到时候两人真有什么,受身份所约束,两人又该如何? 第三百八十四章 没开窍 原野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小力出的,完全是馊主意,竟然教爷去讨好一个女子,还是一个身份与爷不同的女子。 想也知道,娘娘不会让这么一个女子配爷,别说爷的身份尊贵,便是一般的世家或者官家,能让嫡子娶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女? 小力抿了一下嘴,道:“原野,爷有几年没这么亲近过一个姑娘了?” 原野一怔。 “自那次后,爷身边的人,有几个是女子?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爷让哪位女子近过身了?”小力再问。 原野皱起眉来:“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难得爷对一个女子放下戒心,想要亲近,你不觉得,这多难得吗?”小力嘻嘻一笑:“至于你说的,那都是将来的事。” “爷未必就是你想的那样。”原野呆愣片刻,道:“或许他只是纯粹欣赏她,想要收在麾下,抛出橄榄枝已是足够,但你所做的,明明就是……” 明明就是去讨好一个姑娘。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就更不会担心了。不管爷的心思是什么,都是爷的事,是想要得力的部下,还是一个女人,我想爷心里都是有分寸的。” 原野哼声:“万一弄巧反拙……” “嘻嘻,我不懂什么,我只要保护好爷,和让爷开心就是了,旁的,我不管。”小力依旧笑嘻嘻的。 原野无语,看着他跑开,又看一眼屋内,叹了一口气,希望爷真的是开心才好,他怎么都觉得,他们这是白操心。 当天,五福就收到了阿九的‘赔礼’,不免一脸懵逼。 那是一盒子的宝石玉石,璀璨无比,炫人眼球。 “姑娘,这,得多少银子啊。”红玉张大嘴,看着那满满一盒子的玉石宝石,有些玉石还没雕琢成器,但却是已打磨过,十分莹润,看着就极珍贵。 五福也有些意外,捏起一块玻璃种玉,就着灯光看了下,眉梢挑了起来,想起了小力递过来的话。 “我们爷说今日与姑娘说的那番话没有任何恶意和轻视的意思,相反的,我们爷十分欣赏姑娘。知道姑娘喜欢玉石,这一盒子石头就送给姑娘把玩,算是给姑娘赔礼,希望姑娘别因此与爷生分了。” 赔礼?生气? 她什么时候生气了? 那番话…… 就是他说让她跟了他的那话么? 不就是抛了个橄榄枝,她为何要生气?有人向自己抛橄榄枝,那是高兴的事吧。 不得不说,小力和阿九这一番行事,所谓赔礼,算是踢到了石板上,白费了。 要知道,五福根本就没想太多,也压根没往情事那上面去想,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对情这一事,根本就还没开窍。 所以,小力出的,确实是个馊主意,这一番作为反让五福觉得莫名其妙。 她把玉石放回盒子里,道:“收起来吧。”然后上床睡觉,很快就进入梦乡。 至于某对主仆,兀自兴奋和猜想了小半夜,她高兴吗,气消了吗?压根不知道,人家根本不放心上。 第三百八十五章 再达县衙 隔日,林掌柜如期而至,五福带着红玉和六斤上了自家的马车,随着他一起去了县衙。 “姑娘,您这打扮会不会太素了点?”红玉再次问。 已是深秋临近入冬,天气早已冷了,可五福也是单薄的一身青色交领襦裙,这还是单里的,红玉看着都觉着冷,偏她说足够了。 身上穿得素,头发就更不说了,因为她还没及笄,就没束发梳髻,只用浅紫的丝带绑了一缕发,简单至极。 红玉看一眼自己的手腕,她尚且戴了一只银镯子,头上的双丫髻还别着珠花呢,姑娘却除了耳朵戴了一对珍珠耳坠子,再无其它饰品。 “挺好的呀。”五福低头看一眼自己,笑道。 “姑娘,再抹点口脂吧?”红玉拿出小靶镜和脂粉,满脸热切的看着她。 五福往后一躲,摇头道:“别,那东西红彤彤的,抹了跟饮了鸡血似的,怪吓人,这就够了。” 她不喜打扮,这一身还是周氏和红玉她们压着她装扮起来的,周氏帮她绑发带的时候说:“我儿过几个月就能束发了,到时候娘给你多打几支簪子戴。” 五福的生辰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如今已经十月,确实没多久就能及笄了。 “姑娘大概是奴婢所见过的最不爱打扮的女子了。”红玉气呼呼的说。 五福笑嘻嘻的,道:“简单就好。你家姑娘不喜欢繁复,尤其那首饰压在头上,不嫌沉啊?你要喜欢,以后等你大了要出嫁,姑娘给你打一套足金的金头面戴着走。” 红玉小脸一红,嗔叫一声。 主仆说着话,不一会,马车就停了下来,坐在车辕上的六斤跳了下来,垂手在车门前朝里道:“姑娘,到了。” 五福掀起车帘,看到一片白墙灰瓦的建筑,嘴角勾了下,又来了县衙呀! 她不等六斤递出脚凳,就从马车跳了下来,虽然路途并不算远,可坐在马车里,实在闷得可以,不比骑马来得快哉。 六斤对她的豪迈跳跃见惯不怪,跟在后头的红玉却是直抽气。 这些日子,她没事就跟在秋香身后转,学了好多规矩,也不知秋香从前到底在什么人家当过奴婢,那规矩,看着比罪奴出身的秋叶还要来得正,而且也懂得很多。 所以她知道姑娘这行径,其实是要遭那些大家奶奶太太等诟病的。 但身为奴婢的,没有教训的理,而且五福已经走到门前,红玉和六斤忙的拿上礼物跟上。 “今儿大人沐休,我们直接去后衙就好。”林掌柜领的路,是衙门的后门,生怕五福误会,便解释了一番。 “劳烦林掌柜了。”五福笑着施了一礼。 叫开了门,自有下人带路,领着林掌柜等人前去后衙宅院。 来到二门处,有人候在那里,林掌柜忙的紧走几步,走到那人身前微微拱手施礼:“怎敢让兰书姑娘在此等候?” 五福好奇的看过去,只见一个年纪不过十七八的姑娘站在二门处,满脸含笑,端方得体,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丫头和婆子。 像是察觉到五福的目光,那兰书姑娘看了过来,和五福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不懂规矩 屈指一数,五福来这也有一段日子了,从前在村子里,或是镇子,也不曾看到多庄重的女子,如今眼前这位,这大概是五福头一回见到的古典美人吧? 杏眼桃腮,云鬓高绾,斜斜的插着一支蓝宝流苏步摇,身穿的一套百蝶穿花的粉蓝衣裙,既清丽又温婉。 真正的古典美人,就不是那些古装剧装扮出来的,真漂亮。 兰书看到五福打量着她,也不动声息的打量了她一眼,触及五福的眼神,看出她眼底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赞美,不禁有些自得,嘴角勾了起来。 虽是无礼而又直白的打量,但奇怪的是,让人生不出厌恶来,是因为她眼中的欣赏之意?抑或是自己心底暗藏的虚荣之心。 “爷吩咐我在此等候,林掌柜,这位……”兰书看向五福。 林掌柜微微侧身,为她引见五福:“这是五福姑娘,之前帮我们银楼挽救了一件损毁的玉器,如今也算半个我们银楼的匠人了。”又对五福道:“这位兰书姑娘是大人身边的得力大丫鬟。” 通常大户人家里,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都是比较得脸的,所以林掌柜的介绍也是郑重。 五福含笑上前,和兰书见了一礼,道:“兰书姑娘好。” 这见礼,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兰书只当她是匠人,不懂规矩礼节,淡笑着还了一礼,然后道:“林掌柜,五福姑娘,请随我来。” 跟在五福身旁的红玉悄悄的用眼角看了那兰书一眼,目露不解,当奴婢的能自称我吗,不是只能是同等级才能以我自称,她还是当着客人的脸,这不是让人说这家主子没规矩么? 却不知道,兰书这是远离主家,在这里翘起来了,故意抬高自己的地位,不然若是在主家,她敢这么不知分寸? 兰书在前边领路,五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实则用眼角余光把周围的动态及景致都扫在眼内,包括跟着兰书的丫头婆子。 听说姓闻的是大家出身,看这些丫头婆子那恭谨而规矩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像,还有那兰书,林掌柜不说,她还以为这是个主子呢。 啧啧,果真是豪门大户,连个大丫头都这么体面,跟个小主子似的,不,只怕是一般的商户女,或者地主女儿,都不及她这样的气质吧? 嗯,豪门大户果然是规矩教养都森严。 正瞎想着,就听到兰书说:“爷,林掌柜和五福姑娘来了。” 五福敛了心神,跨进门去,只见闻从瑞坐在花厅正中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只雨过天晴茶盏,视线正看过来。 林掌柜上前几步跪了请安。 五福一楞,身形未动。 兰书侍立在一旁,见状眉尖一皱,怎的见了爷不跪? 且不说爷的身份地位,她也不是什么小姐,随着林掌柜来,林掌柜都跪下请安,她也该吧? 兰书有些不虞。 五福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淡淡的看了过去,眼神微冷。 兰书的心猛地一跳,呼吸微微停顿,待她反应过来,五福的视线已经移开,不禁有些恼怒。 好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难怪是匠人出身!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过是个匠人 兰书在对五福的规矩不满,五福也在沉思,刚刚那大丫鬟的眼神,该不是让她也跪闻从瑞吧? 五福想笑,便是周氏,作为她肉身的母亲,她来了这么久后,也不曾跪过她呢。 林掌柜是闻家的人,跪就跪了,她五福可不是,便是林掌柜说她是百宝银楼的半个匠人,也只是随口一说,她可没跟百宝银楼签约,至于雕琢,不过是你给钱,我雕琢的生意来往。 所以跪下请安? 不可能! 花厅有些怪异,林掌柜跪着给闻从瑞请安,五福却像是个来闲逛的,站着不动,怎么看怎么怪异。 闻从瑞眼底的暗芒闪了一下,丫头还是那个他曾见过,有过短短相处的丫头,依旧的不羁充满了个性,不管是做什么,都端得自在。 林掌柜已经被闻从瑞叫起,五福这才上前,给闻从瑞屈膝见礼。 “五福见过闻大人。”五福膝盖还没完全屈下去,手在腰间搭了一下,就已经完成了见礼,站直了身子。 兰书见了,脸露不虞。 连见个礼都如此敷衍,林掌柜带人过来的时候,就没教过她规矩? “不必多礼,上座,奉茶。”闻从瑞淡淡笑了下。 五福坐在林掌柜之下的椅子,自有下人奉了茶点来。 “大人,五福姑娘携母搬到了四喜胡同,听闻大人当了我们华阳的父母官,便随了老奴前来恭贺。”林掌柜开始说起了客套话。 五福则是一笑,看向闻从瑞道:“上次在城外匆匆一瞥,还不曾与大人见礼,是我失礼了。”说着,又起身福了一礼。 她这么说,闻从瑞就想起他当了官后接的第一宗大案,那个采花大盗案,给他记了一个漂亮的政绩,便是知府大人等对他都是赞赏有加。 闻从瑞看着五福的笑容,不知怎的,眼前有些恍惚,就想起了那个帮他破案,给他一个大礼的人。 那个松鼠先生…… 和她的笑容还真有些像。 “那会我也公务繁忙。”闻从瑞浅笑。 兰书在旁听着,有些惊讶,这是早就认识了? 还有公子的语气,也太平和了。 兰书不动声息的看了闻从瑞一眼,看到他眼底的笑意,心中暗惊,下意识地看向五福,眉头皱起。 “兰书,下去吩咐张罗午膳,留了林掌柜和五福姑娘用了午膳再走。”闻从瑞吩咐。 兰书温婉地浅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站在花厅门口,她吩咐小丫头去厨房传话,自己听着花厅传来的轻笑声,脸微微的沉下。 公子什么时候转了性子,对这么一个不知礼节的姑娘和颜悦色了,他不是最厌烦没规矩的人吗? 不知怎的,兰书心里烦躁起来,想要回转去花厅听他们说什么,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这么干,不能惹了公子不快。 贝齿轻轻的咬了咬唇,兰书吁了一口气,重新端起笑容,走出花厅的院子。 不过是个匠人而已,她在这瞎操心做啥? 花厅内,众人自不知一个小小丫鬟的心思百转千回,闻从瑞说起一事,让五福愣住了。 去参赛? 第三百八十八章 作为黑马参个赛呗 五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来拜见这闻从瑞,顺便蹭个大腿抱一抱的吗?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让她代表百宝银楼去参加那什么赌石大赛? “赌石,也只是城都府五年一度的盛会,真正的比赛其实是城都府玉石商会的会长举办的一场人物像雕琢比赛。两者一起办了,不过是衬个热闹。”林掌柜看着五福解释道。 “慢着,林掌柜,你说让我代表你们银楼去参赛?”五福指着自己,道:“林掌柜,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林掌柜和闻从瑞对视一眼后,笑着说:“找的正是姑娘你。” 五福有点不解:“据我所知,你们百宝银楼算是极负盛名的,所招揽的能工巧匠,也是数不清的吧?而且还有一个什么大师,缘何找上我了?林掌柜,我只是个半路出家的,断然比不过你们家的人。” “姑娘过谦了,姑娘的本事,我们看着很好,只怕姑娘还藏拙了,这次想推姑娘出来,其实也是我和公子深思熟虑过了。”林掌柜道:“不瞒姑娘,林公允先生已经不在我们银楼担任主雕手一职,而是坐镇万宝楼。” 这意思是说那大师跳槽了? 五福未做多想,笑道:“便是少了一个林公允,我相信,贵号也还有许多的能手吧?” 不管做什么生意,总要有个招牌坐镇,但只要知道规则的,都不会只把宝压在招牌上,要知道,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一旦篮子倾倒,鸡蛋岂不是全部覆灭? 百宝银楼能发展出一个大号来,相信也不会只用一个林公允,不然如今他一走,运作岂不是瘫痪? “确实如你所说,百宝银楼,知名的匠人还有好些,不愁没人参赛。”闻从瑞接过她的话:“但五福姑娘,你不觉得,一个极负盛名的宝号,推出一个名不经传的匠人,一旦比赛赢了,比起那些已知名的能匠,会更让人觉得此号不凡么?” 你用以参赛的是知名匠师,而我偏要用名不经传的,要是侥幸赢了,岂不更得意? 五福眉一挑:“原来你们是想来个大爆冷啊!” 大爆冷? 这是什么意思? 闻从瑞和林掌柜面面相觑。 五福笑道:“闻大人,林掌柜,想要来个爆冷,运气和能力缺一不可,你们真就敢赌?用百宝银楼的声明来去赌我这匹黑马胜出?” 她说得稀里糊涂的,林掌柜还在琢磨这话里的意思,然而聪慧如闻从瑞,却从她的前言后语猜出来了。 “百宝银楼没有输不起的时候。”闻从瑞语气睥睨而自信。 “但这可是一场豪赌,闻大人能做主?”五福故意贬低自己:“我却怕自己能力有限,赢不了,反成了你家宝号的罪人,从而糟了恨。大人,我只是个没钱没势的小农女罢了。” 她这一番话,未尝不是试探,闻从瑞,能做了整个闻家的主? 若是不能,她上了船,万一这船沉了,闻家把她当成千古罪人,可咋整? 亏本的生意,她才不干。 第三百八十九章 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随街跳 五福有自信不假,却不自大,她知道这个世界,皇权至上,尊卑分明,普通的老百姓,甭管身有多大的本事,仅凭自己一人,是无法与权贵权衡的。 闻家是何等的存在,她没仔细去了解过,但看林掌柜言语的崇尚恭谨,还有闻从瑞小小年纪就是父母官,便知那闻家并非是普通的人家。 就算不看这两点,光是看人家身边的大丫鬟那气势做派,就知道是规矩森严的人家出身,而不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 这样的人家,别说是豪门大户,便是一般极品的官家,要整她这个身无长物,无权无势的农户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五福是厉害不假,是有些保命的本事不错,但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人家给她来个车轮战,或者用些好手杀了她,她能躲得过吗? 没错,真要光是自己的话,五福大概还能忍姓埋名过日子,但她还有个周氏娘呢,而且,东躲西藏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老天爷让她重生,可不是如此憋屈的过活的! 所以,万一失败了,他闻从瑞,能保她吗?他能做闻家的主? 闻从瑞嘴角扬起,倒没觉得五福这话有多冒犯,反而觉得她考虑周全,要是二话不说就应下的,他反而要仔细考虑了。 “五福姑娘请放心,既然能邀请姑娘,我自然能做主。不管输赢,皆不会让姑娘担责。”闻从瑞肯定的道。 五福看了过去,他眸光平和,她相信,他这不是假话。 只是参赛么? 她一时没说话,而是端起了茶盏。 “五福姑娘,听闻那人像雕琢,头奖等得千两黄金,便是末等,也能得白银千两。”林掌柜轻声说道。 黄金千两! 这短短四个字,犹如一支强心针,打入了五福的心中。 百两黄金等于白银千两,这千两,岂不就是白银万两,好大手笔呀这位什么会长。 五福对扬名倒没什么兴趣,但那奖金,她如今要养的人也多了,正缺银子呢。 “林掌柜,要雕出好的作品,可不是朝夕的事,这比赛的日期?还有这规则?”五福问。 见她有意,林掌柜就解释道:“参赛的日期在十二月初五,在此前,只要报名了,便可在商会取了人物画像回来,自己选材雕琢,到时候拿着作品前去参赛便是了。” 原来是如此,如今距离十二月,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时间虽紧,日以继夜赶工的话,也未尝雕不出来。 “若是姑娘赢得此次大赛的头奖,奖金不但全归了姑娘,我们银楼也会赏银千两。”闻从瑞开口道。 林掌柜有些诧异,没想到他还会加了奖赏。 五福眉一挑,问:“大人还另外有条件的吧?” 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随街跳,他还有别的图谋吧? 确实是个聪明的姑娘。 闻从瑞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赞赏,道:“条件就是姑娘成为我们银楼外聘的匠人,每年出五件以上的玉石作品,三大两小。” 就说嘛,哪有这么大蛤蟆随街跳? 第三百九十章 以退为进 五福缺钱,可她也知道谈判的筹码,谁先急,谁就先输,不急的那个,才会稳握胜券。 所以她心里再馋这万两白银的奖金,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尤其在闻从瑞提出这么一个条件后。 一年五件以上的玉器? 不是她做不到,而是,这太费神了,也太约束了,那不是她的性子所能受的。 “闻大人,那些极其难得灵器,没有几年的时间,是雕琢不出来的。”五福淡淡的笑道:“不知大人可听说过一个玉山,为大禹治水玉山,那雕工的工期就为期十年,才叫世人惊讶和仰慕。” 大禹治水玉山? 闻从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飞快的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并不曾听过这样的玉雕图,看向林掌柜,他也是摇了摇头。 五福低头抿茶,眼角余光却是把两人的对视都看在了眼内,用茶杯盖挡住了嘴角勾起的嘴角。 他们真要听过,她是真的服了,这大禹治水玉山,是清乾隆年间出的,当年她有幸跟着师傅看到,也是大大震撼了一番,从此痴迷于玉器雕琢。 而那玉山,不但用料还是工期,费用及雕工,都是最好最精的,也是中国玉器宝库中气魄最大的玉雕工艺品,更是世界上最大的玉雕之一。 闻从瑞他们要是听说了,那她是真不知这么由赵国分化成南岳北燕的国家,到底于历史上是怎样的存在了。 当然了,她特意拿出来说,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闻从瑞笑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并不知姑娘所说的是哪方灵器。” “我也无意引起大人的好奇心,毕竟那是古物,只是和大人一说,雕琢玉器的时间,谁都无法预料。所以,恕我不能答应大人的要求。”五福一笑,故作遗憾道:“看来是不能替贵宝号出力了。” 林掌柜皱起眉来:“姑娘,这两三个月时间,不也出了两件小器。”五件,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吧。 “那样小的玩物,费时确实不长,但林掌柜也应该看出它们的价值,并不贵重到哪去,不过是讲求一个精细以及设计新颖罢了。”五福笑言。 她雕琢出来的东西,都是融合了上下五千年的雕琢精华,还有现代年轻雕玉匠人的创新,所以玉器出来,会比这单纯古人多一分新颖。 她这话,倒是说得中肯,林掌柜不禁看向闻从瑞。 闻从瑞却微微笑了起来,他又不傻,何尝没看出五福说的和表现出来的,是在以退为进呢。 不过是不想满足他所提的条件罢了? “五福姑娘,要怎样才肯出面参赛?”闻从瑞笑问:“要知道,姑娘一旦赢出了比赛,而我们铺子,却没有姑娘的作品出售,倒是让大众失望了。” 五福讶然,她是在玩以退为进没错,但也没想到闻从瑞的决心这样大,如今竟然是打算退让了?看来他想让自己出赛的决心,是真的喽,奇怪,这是为何呢? 真对自己的信心这么大?还是,这是她这个主角该有的光环? 第三百九十一章 意欲用她来打脸 五福却不知道,闻从瑞正是看中她的小狡猾和心有成算,有意参赛,却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此,真能胜出这场比赛也不一定。 而她一个名不经传的一旦胜出,给闻家宝号带来的,就不只是名,还有利。 至于她所说的,闻家的主是否能由他来作主,闻从瑞嘴角微斜,不过小小的一个比赛,闻家让他不能做这个主,不如趁早出家好了,何必在此当个县令。 想到自己的家族,闻从瑞的眼中带了丝冷意和不耐,仿佛很厌恶的样子。 五福并没有当场就答应林掌柜他们的邀请,只说一时不确定,回去考虑一下,也让他们也考虑一下是否真要用她参赛,毕竟开弓便没有回头箭。 在县衙用过午膳,五福就告辞离去。 “大人,您看?”林掌柜倒是有些忐忑,他是真没想到五福的气性儿这么大,即便说出了奖金,也没能打动她。 生怕闻从瑞不虞,林掌柜道:“大人,不如另外报了别的能匠上去,就是那个林大师的弟子朱子俊,虽然是出过差池,但他的功底也是不差的。” “你不是说此次参赛的,就有万宝楼林公允的弟子?”闻从瑞道:“再用一个他的弟子,岂不说我们闻家无人可用了?” “但这五福姑娘……” “正是有底气,才有本钱讨价还价,而且,她不是还打过林公允的脸吗?”闻从瑞想起当日经过帽峰镇时,看到五福和林公允赌石的一幕。 林掌柜试探的看着他的脸色:“大人的意思是……” “林公允以为离了他,百宝银楼就不行了?你说,被同一个名头不如自己响亮的人连续打脸两次,该多好看?”闻从瑞淡而一笑。 林公允,是闻家捧出来的,可却捧出个白眼儿狼来了,以为有曲家庇护,就万事皆安了? 他最讨厌这些不知好歹不知感恩的人,他不去让他雕不成器,他要让他在这玉石业界,被一个小姑娘狠狠打脸,到时候必定很好看。 林公允不是认为百宝银楼失去他,就会失去大桩客户,那就看看,他们百宝银楼随便捧出的一个小丫头都能打他的脸,打曲家的脸。 林掌柜触及公子那笑容,不知怎的有些汗毛倒竖。 “大人,那我们是在等等?”林掌柜问。 闻从瑞说道:“等等吧,相信她会答应的。”那比赛,也不是以个人就能参赛的。 得了他的准话,林掌柜退了下去,公子说等,那就等。 闻从瑞等他走后,就从书柜上拿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支玉簪,正是五福给林掌柜的那一支福头纹簪。 兰书捧着茶点进来,看到这支莹润的簪子,眼中微亮,道:“公子,可是我们银楼出的新款?雕得真好看。” “你喜欢?”闻从瑞看她一眼。 兰书红着脸点点头,轻轻的咬着下唇,心中期待着。 闻从瑞却把盒子合了起来,笑道:“这支不适合你,去铺子挑好的,入了我的帐吧。”说着,把盒子重新放回架子上。 兰书有些失望,却还是笑逐颜开的谢了,心中却想,公子是要把这簪子送给谁? 第三百九十二章 败家的五福 五福离了衙门,就吩咐六斤:“去八条胡同。” 八条胡同,是阿九他们临时的住宅,离四喜胡同不过三条街。 阿九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玩儿,听说五福来了,面露惊讶,便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等着她来。 然而,早已听说人进了门,却始终看不到人,阿九有些不解。 “小力,去看看。”阿九终是按捺不住,吩咐小力去迎一下,这宅子也不大,总不会是迷路了吧。 五福确实没有迷路,只是她进来后,经过阿九家里临时设立为演武场的园子,听到里面传出比武的刀剑声,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 此时在演武场练舞的,是苏落以及一批部下,正打得如火如荼呢。 五福来了兴致,她自己的武功,都是现代武学,并不同古武,至于门派出来的武功路子,更是半点不通。 如今看到有人练武喂招,顿时心痒难耐,她最缺的,就是武功高强的人和她喂招了。 五福知道,要想武学上更上一层楼,自然是多次从历练对打中找经验,尤其是实战,那是实打实的给自己添修为的好事儿。 苏落看到她,有些惊讶,揽着一把剑走了过来,执着剑拱手说:“五福姑娘来了?可是来见爷的?爷并不在此,你是找不着路?我领你前去吧。” 这个宅子,除了几个粗实婆子丫头,也没几个精细的丫鬟,而粗实的,根本靠不了爷的身。 “啊,不是,我是听到这里有人练武,就过来瞧瞧。”五福眼睛不离相互喂招的两人。 苏落看到她眼中兴奋的亮光,眉一挑,道:“姑娘不如也赐教这些小子两招?” “呵呵,说赐教怎么敢?”五福笑道:“我不会武功的。” 不会武?谦虚了吧! 听说她的武功路数十分的邪门呢。 “不过,我也想和他们喂一喂招。”五福心痒痒的。 “姑娘用什么武器?”苏落立即接上。 五福看一眼放在园子那一排武器,有长枪,不过是没按上枪头的,有大刀,有剑,也有锤子。 她走过去,挑了一根长枪,也就是一根木棍,在手中挽了个花,嘴巴咧开。 “姑娘,您这一身,怎么比?”六斤心急的提醒五福。 五福看一眼自己的装束,眉皱了一下,所以穿裙子什么的,最是不便了。 她想了下,先把头发用发带绑成了一根马尾,至于裙子,里面虽然穿着裤子,她却是不能把它给扯掉的,不然六斤红玉他们只怕要鬼叫。 苏落看出她的为难,刚想说要不要去换一身,却听得咝啦一声。 仔细一看,五福却是已经把裙子从中间给撕开了两半,直接拿了绳子把那裙子绑成两条裤腿。 苏落等人看呆了,抱着的剑掉了下来,发出锵的一声。 六斤掩上眼,默默地为那裙子哀悼,心想,姑娘啊,当着这么多大男人,您就不能淑女一点? 而红玉么,则是眼都红了,这败家的姑娘哎,这裙子是新做才上身的,您就撕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我就是狂 阿九来到演武场时,五福正用去了枪头的长枪把一个侍卫给打趴在地,还捅了他的背一下,假如这长枪有枪头的话,在地下的俨如一个死人了。 再看五福,阿九看清她的装扮时,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这是什么打扮,成何体统! “一起来吧。”五福兴致很大,看着明显呆了却又有些愤愤的几个侍卫勾了勾手指。 侍卫们看向苏落,见他点头,不约而同的喝了一声,向五福冲了上去。 这几人,都是手持木剑,而在他们冲上去的时候,苏落也大喝一声:“困兽阵。” 几人一听立即变了身形,脚尖点动,瞬间就将五福给困在了阵中,五把木剑齐齐向她攻了过去。 “来得好!”五福眼中光芒大盛,手中长枪一抖,微微轻颤着,同时向她正面的人击去。 对方持的是短剑,她的却是长枪,优势就要大些,但见她足尖一点,纵身跃起,长枪向那持剑的手腕敲击而去。 以一对五,这又是一个困阵,五福击打她的正方,左右及身后就完全露出了空门,另外几人一同向她的各个方位刺去。 让你一个丫头狂! 剑尖向前刺,五福却像是浑身长了眼睛似的,一个腾飞后空翻,木剑击空。 而五福这一个后翻还没完全落地,手中长枪飞快的击打,不是敲在人的头上,就是敲在手腕,一人不注意,手腕一麻,木剑就掉落下去。 这还未完,落地后她又是迅速一个矮身,长枪来了一个横扫千军。 这围观的人仿佛听到了脚骨的响声。 苏落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看到阿九站在一边看时,连忙又换了一个阵。 五人,除了掉了剑的两人已经丧失了资格,三人又组成了一个三角。 五福眼底凝光暗聚,兴趣不减,当空一人跃起向她砍来,五福偏头避过,脚不忘踢了出去。 她才堪堪避过,另一人足尖一点,借力而起,竟是飞到了五福的头上,长剑直插而下。 六斤和红玉连忙捂着快要叫出来的惊叫声。 小力则是兴奋地问自家主子:“爷,五姑娘得输了!” 苏落微松了口气。 “未必!”阿九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搁放在腰间,眼神炯炯,不离看似以落下风的五福,想看她怎么避开这个杀招。 听到风声,五福并没有避开,而是身子往后一仰,完全露出胸口致命空门,手中的长枪同样往上插。 就在那剑尖距离五福还有一指距离的时候,五福的长枪已经先一步抵住了那人的胸口。 那人身子一僵,一个扭身翻转而下,手中的剑垂下,他输了。 因为博弈就是一刹,真的是对阵的话,对方的长枪插过自己胸口,哪还有生还之力? 砰砰。 又是两声人肉落地,五人,全输! 苏落的脸色顿时黑得发紫。 “哈哈,痛快,痛快。”五福笑声张扬。 反观那些个侍卫,都低着头,不敢看人。 阿九鼓起掌来,还淡淡的看了苏落一眼。 苏落立即上前请战:“姑娘,我来请教。” 五福已经瞧见了阿九,就道:“好哇,不过下次吧,现在我有事要和你家主子讲。” 苏落一阵失望,再看到主子的眼神,心中发凉,今天他们给主子丢了个大脸,以后这训练,得再加强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自成一派 五福虽是有事要和阿九商议,可她刚刚和人打了几场,不仅满头大汗,便是身上的衣裙,也是惨不目睹的,总不能就穿着这一身去和人议事吧,那都成什么样子了? 所以,这一结束,五福就被小力安排了人领去净身沐浴。 也是这一安排,六斤和红玉他们意会到自己作为奴婢的不足,因为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甚至连姑娘换洗的衣裳都没有。 而这一切,小力他们却在看到五福在喂招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去准备了,以至于什么都是现成的了。 “姑娘,下次出门,奴婢也一定多备一套衣裳带着。”红玉拿着干帕子帮五福绞干头发,一边羞愧地道。 “谁想到这么多麻烦呢?”五福呵呵一笑,古人多礼,衣冠不整的见人是无礼。 别说五福这样整一身,便是好好儿的,在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出去参个宴也要带了两三套衣裳以便替换,以防万一。 弄干了头发,头发松松的用绑了垂在脑后,五福这才去见阿九。 阿九正在花厅等着,听到禀报说她来了,不由抬眼看去,这一看,愣了一下。 五福称不上绝色,但随着日子过得好了,平素有汤汤水水的滋补着,加之天天锻炼,脸色也变得红润,又是处在一个好年纪,皮肤水当当的十分水嫩。 她刚刚沐浴过,热蒸汽把脸蒸得红粉花飞,比上了脂粉还要好看,粉色的唇也是一片水色,而最亮的还是那一双眼,黑得发亮,像是缀了两颗星子在里面似的,让人移不开眼。 新换上的衣裙是从成衣店买来的,湖蓝色的夹袄襦裙,三千发丝垂在脑后,显得极清新俏丽,而那斜勾的嘴角,既显不羁又不乏自信坦荡,看着极为舒服。 这丫头,似乎长得更耐看了! “九爷?”五福浅浅的屈膝福了一个礼。 阿九回过神来,咳了一声,道:“坐吧。” 五福坐在左则的椅子上,旁边的小几放着茶点,粉彩碟子上的小点心,极为的精致可口,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五福动了这么一场,也饿了,先喝了一口茶,然后不客气的捏起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吃着可口,不禁点头认可,又是一块。 阿九他们看得讶然,她一个姑娘,倒是觉得自在,半点不忸怩不客气。 不过也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才更觉得她比那些笑不露齿,说话细声细气的大家闺秀来得豪爽和有趣吧。 “五福姑娘,改日小力也得向您请教一二功夫,是了,您的功夫路子,不知师承那一派?”小力兴致勃勃的问,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来她的武功路子是哪个门派的。 呃…… 五福吞下了口中的糕点,喝了一口茶,道:“我自成一派。” 小力惊讶,正欲再问,阿九却看了他一眼,小力讪讪的闭嘴当木头。 “过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阿九见她不再吃点心了,遂问出口。 五福也才想起自己的正事,笑道:“也没什么,想问问九爷,可知道城都府要举办一个赌石大赛?” 赌石? 阿九愣了一下。 第三百九十五章 是他误会了 阿九听了五福的一番话,才明白这个比赛是个什么,他看了小力一眼,后者点点头,下去就去吩咐人打听。 “这类消息,我比较少留意,华阳离城都府城也就两日光景的路程,小力已派人去打听,是怎么个章程,过两天必有消息来。”阿九问:“不过,你是想参加这个赌石赛?” 五福嘿嘿直笑,毫不避讳地道:“九爷也知道,我这会不太趁手,这赛事赢了,奖金可观。” “但是,玉石雕琢并非是朝夕的事,人物雕,你也擅长?要把人像雕活,更讲功力,所费心神更不会少。”阿九皱眉道:“你能做得来?” “做不做得来,总要试过才知道不是吗?”五福耸耸肩:“反正输了也与我无害。” “输了,名头只怕……”有些人注重输赢,比赛输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五福却是无所谓:“九爷,我年纪还小,明年才及笄呢。便是输了,在外人看来,也是理所当然不自量力的事啊,这有什么的?” 阿九一噎。 她总能说出让人无法辩驳的道理来,一句年纪小,就可以挡住许多的话,顶多是得个学艺未精,自不量力而已,谁会真的怪她? “如此,那就等上两天看看是个什么情况。”阿九看她意向明确,也就不再劝。 五福起身谢过了。 说完了这事,两人一时安静下来,阿九斟酌了片刻,问:“那个,送去给你的玉石可还合你的意?” 不等五福回话,他又道:“我说的那话,并非有意冒犯。是,嗯,只是觉得当我的幕僚,也不辛苦。” 这话,说出来,怎么听着都觉得有点不对呢? 五福斜眼看过去:“你不说,我也还想问你赔什么礼呢?你哪里得罪我了?” 阿九噎住,有些呆愣的看着她。 “你不是不高兴吗?”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不高兴?”五福摊开手问。 阿九脸色有些难看了,轻咳几声,所以,是他想得太多,误会了? 五福看着愈发觉得奇怪,再问:“说说啊,我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阿九有些狼狈,道:“那些玉石,你拿着玩吧,你不是喜欢雕琢吗?就雕着玩吧。” 该死的小力,出的什么馊主意,那赔礼现在一看,反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真叫人尴尬! 五福哦了一声,想到他家的演武场,就兴奋地道:“那个,咱们也算熟人了吧,你们家这个演武场好,你看,以后我有空了,也来和你家的侍卫他们喂一喂招如何?” “可以,我看他们都不行,以后你也替我教一下他们。”想到那比武,阿九的脸色又是难看。 在佳人面前,自己的人如此丢脸,真是太没面子了! “好哇。”五福目露兴奋,道:“不是我说,你们家的侍卫都不错,就是那花架子太多了,这又不是跳剑舞,整得好看有毛用?中看不中看的……” 苏落来到花厅门口,听到里面五福的话,脚下一个趔趄,看了里头一眼,又默默的转身回到演武场,给每个人加了两个时辰的对招。 第三百九十六章 痴情种 过了两日,五福果然就等到了阿九送来的消息,确实是有那么一场赌石大会在十二月开展。 听说这大会分了两个环节进行,先赌石,然后才是那人雕大赛,主评委的就是玉石商会的会长楼万元,还有一位宗师级的玉雕大师千计杨等等。 有意思的是,那人雕的图样,也不是谁,而是楼万元的亡妻顾氏的样子,这次他要进行这个赛事,其实是想把亡妻的样子以玉雕来寄情于思。 顾氏祖上就是以贩玉石起家的,生前对玉石的喜爱近乎痴迷,正是因为这个,她和当时同是玉商的楼万元就钟情彼此,后两人成亲,因为有共同的喜好,十分的恩爱,相互扶持,使得楼家成为赫赫有名的玉商,楼万元更成了商会的会长。 但再恩爱的人,也有不顺的时候,楼万元和顾氏成亲多年,膝下一直空虚,顾氏看遍了名医,药都不知吃了多少,一直到三十了才得以怀上。 怀上是怀上了,但顾氏年纪也上来了,这些年虽然楼万元一直没纳妾,但忧思过重,于身子不利,于产子时,拼尽了命才给楼万元生了一个儿子。 听说顾氏只看了儿子一眼就因为产后血崩而去了,楼万元伤心不已,思念亡妻的同时,也愧对儿子楼满禄,直到如今楼满禄十五了,一直都未续娶,就怕后母对宝贝儿子不好。 楼万元年近五十,生怕后人忘记亡妻的模样,不但让画师画了许多顾氏的画像,但因为下人保管不当,让画像蛀虫,他才惊觉光是画像,也会有坏或受潮损毁的时候,就想到亡妻爱玉,何不以她的样子雕出像来? 于是,才有了这样的一个人雕大赛。 “敢情这楼万元还是个痴情种啊!”五福听得唏嘘不已。 阿九看她一眼,道:“人间自是有情痴。”又继续道:“这大赛的规则,是以商家的名义来参赛,参赛的人员名单一旦报上去,就不容再更改。” “不能以个人名义参赛?”五福皱眉。 她向阿九打听,就是想看一看,能不能自己去报名参赛,如此,也不用受了林掌柜他们的束缚,又自在无压力。 “不能,而且,还得是南岳排名前十的珠玉首饰商家。”阿九道。 还要有排名? 五福啧啧称叹,不过仔细一想,有这样的要求也对,毕竟排名前,能工巧匠自然也多,以楼万元这样的一个痴情种来说,自然不希望妻子的模样被雕得乱七八糟的。 不然的话,那就不是寄情,而是亵渎了。 不过不能以个人名义么,五福有些泄气,这是不是代表着她要参赛,就只能应了林掌柜他们? 难怪后来闻从瑞都不说什么了,这是他们早就知道了有这个条件,断定自己不可能甩开,以个人名义来参赛吧? 啧,真是好会算计的老狐狸! 阿九看出她的泄气,就问:“你真想参加?” 五福点头。 “我给你弄一个商家,弄一个报名名额来?”阿九说道。 第三百九十七章 谁更傲 给她弄一个名额来? 五福有些惊讶的看了过去:“你有门道?” “没有什么是银子解决不了的。”阿九淡淡地道。 五福挑眉:“你该不会是说赶紧弄一个商家,然后去报名吧?” 这个败家子,比她还败家,有那钱,她还去参个神马赛,嫌闲的么? “有何不可?”阿九一脸傲然,不过是一个玉石铺子商家,要开起来,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我的九爷,你刚刚才说,要排名前十的商家呢。”五福呵的一笑:“你现在弄个铺子出来,能是前十了?” 我的九爷! 阿九听到她这么说,心脏处猛地剧烈一跳,以至于他一时没接上话。 “罢了,我也不是不能参赛,闻家的百宝银楼就是想邀请我出赛。只是我想看看规则如何,能否自己出赛,才这般请了你帮着了解一下。如今么……”五福叹气道:“你也不必费这个银子和心思了,就用百宝银楼做我的商家吧,左右是借个名义。” 阿九回过神来,听到这话,道:“百宝银楼?” 五福点点头:“到底是彼此相熟的,平时来往也多,不怕它坑我。而且,奖金会全部归我,他们还会额外奖赏,彼此互利罢了。说不好,得大头的还是我呢,人家这么看得上我,我是该偷笑了。” 一旦赢了,奖金且不说,她的名字也会正式出现在这个南岳,为玉界的人知晓。 至于闻从瑞提的条件么,了不起继续再讨价还价呗。 “你说前两天闻从瑞亲自接见了你?”阿九看向她。 “对啊。”五福托着下巴:“怎么,你还认识他?” “闻从瑞乃南岳十大世家闻家长房的嫡四子,人称温玉公子,其父是南岳的二品大员,户部尚书,入阁的机会很大。”阿九淡声道:“他是去年才在城都府中了解元,依他的才华,至少一个探花郎跑不掉,却不知因何没有继续参加春闱,反成了华阳的县令。” 五福眨巴着眼,查得挺清楚的嘛。 不过,十大世家之一? 果然来路很强,也亏得自己没贸然答应,先问他能做主不。 “闻四这人很傲也很清高,我倒是想不到他会亲自接见你,你们见过?”阿九故作不在意的问。 “从前我帮百宝银楼雕琢那玉章的时候见过几面,还一起用过膳。”五福笑说:“至于你说的清高傲气,倒不觉,他挺温润的。” 阿九喝茶的动作一顿,毫无滋味的抿了一口。 “要论傲,你比他更傲。”五福又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 阿九等着她的解释。 “你这人,看着挺亲和,其实拒人于千里,对人都抱着警戒心,睥睨一切。”五福指着他的眼道:“眼睛会出卖人的。” 阿九哼了一声,论身份,他自然比闻从瑞更傲,世家算什么? “不过也对,你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处处算计玩阴谋的,想的自然也多,真天真的话,估计在大家族里早就尸骨无存了。”五福耸耸肩,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和林掌柜的敲定事宜,定了后只怕就会在家准备这雕琢的事,有事就遣了人来宅子寻我。” 阿九看着她挥了挥手就跑了,脸色一黑,这就走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定参赛,惹猜疑 时间紧迫,五福和闻从瑞林掌柜他们再次见面约谈,最终结果是五福挂名为闻家的玉雕匠师出赛,平日里,需五福参与一些银楼的玉雕设计,如果出作品,必须在百宝银楼出售。 一句话说白了,五福受聘为闻家的玉雕顾问,但合约是年签。 以五福的话说,她没有意向以玉雕为主要收入来源,也不喜欢受束缚,鉴于随时会撂挑子,所以只签一年,以后还继续的话再续约。 而如今,作为顾问,五福每月能得二十两的工钱,年底东家还会有额外的赏金,这都是闻从瑞做的主。 约谈皆大欢喜,而林掌柜他们的动作也够快,不过短短两天,就已经把五福的名字报上去,并拿到了一幅美人图,那是顾氏的模样。 因为比赛规则为了考究参赛者的设计技巧和雕工,所以参赛者自备材料进行雕琢,但为方便评选,公平起见,统一为羊脂玉和翡翠为材质。 比赛不管输赢,楼万元承诺都会依作品的价值买下所有的参赛作品。 定好了,林掌柜就拉了大大小小的原石供五福选材。 也是这次参赛,五福才知道,如今林掌柜被调到府城的分号做大掌柜,至于帽峰镇的小分号也同时兼管,而那分号,则是五福认识的金喜被提了二掌柜管着,也是一件喜事。 也难怪林掌柜对这次的比赛盛事如此卖力,一旦五福得了好名次,他这刚调职的,也算是立功了。 五福作为百宝银楼的赛手参赛,并没有隐瞒,闻从瑞身边的大丫头兰书得知了,当即就愣住了。 “公子,那姑娘不过尚未及笄,怎能担当如此大任?我们银楼,多的是能工巧匠。”兰书十分震惊。 闻从瑞淡淡一笑:“这世间多得是百年才出的天才,她虽未及笄,可雕琢的工艺技术,不输银楼的巧匠。” 兰书心下一惊,那个不知规矩的野丫头,公子对她的评价竟这般高,还以百年一出的天才来喻她? 一股酸水,凭地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泛着泡。 “没想到那姑娘其貌不扬,竟有如此本事,能得公子这般盛赞。”兰书咬了一下唇,强笑道。 闻从瑞道:“小小年纪,确实难得。” 各行各业的能工巧匠,基本都是男人居多,女子做匠是极少的,便是精通的,基本都是雅事,比如制香制琴制纸等,极少去做工艺匠,便是有,也鲜小出大家。 而五福,不过年岁十四,就已经有一手技艺,实在难得。 “能得公子的赏识,也是她的福气了。”兰书再道:“只是公子,奴婢有一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嗯?” “这样的盛事关乎我们银楼的百年声誉,事关重大,她一个姑娘,也不知是否会怯场,公子是不是该跟大老爷或三老爷知会一声?”兰书笑着道:“就怕那五姑娘把事儿搞砸了,会牵连到公子。” 闻从瑞脸色微冷,看向她:“你在教我做事?” 兰书脸色刷白,膝下一软跪了下去:“奴婢不敢!” 闻从瑞冷声道:“我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下去。” 兰书眼圈都红了,一脸的泫然欲泣,却不敢不听,告罪一声退了下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兰书 兰书回到自己的屋子就趴在床榻上哭了一场。 她年少就是闻家老夫人给闻从瑞的,一直忠心侍候了七年,晋身为他的大丫鬟,极得他信任和器重。因此她在底下伺候的人前,也是极有面子,不仅是内外宅的人给她几分面,在外,诸如现在的林掌柜,见了她还不是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兰书姑娘? 虽然家里没有明说,但谁都知道男人身边的丫鬟作用,只要爷愿意,便能做闻从瑞的通房,将来主母进门,生了嫡子后开恩,自己也能添个一二半女抬了姨娘,这一辈子也就圆满了。 兰书等了多年,今年是等不下去了,她已经十八,再等下去就人老珠黄,过两年随便配个小厮管事的嫁了,人生又有什么盼头? 更别说,她早就对闻从瑞倾心,对他忠心耿耿,便是因为早已当自己是闻从瑞的人。 如今闻从瑞在这华阳县当了县令,她在闻家磨足了嘴皮子,使足了力气,银子也花了不少,这才让老夫人和大夫人松口,送了她过来伺候。 这是她的机会。 来了华阳,果然如她所想,公子还不曾定亲,身边服侍的也就是小厮南山这些男人,她是第一个大丫鬟,还是得信任器重的,如今后衙大大小小的事务,那样不是她主持打点,俨然一个主母? 兰书只觉得自己当丫头这么多年,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主子,爷对她信任,底下的人对她恭敬,假以时日,便是主母进门,她也不能轻易抹了自己的存在去。 却没想到,一向对她温和体贴的公子,今天就为了一个野丫头训斥了她。 兰书觉得自己的心都碎成了片,委屈的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入被褥中。 她也不过是好心,生怕那丫头搞砸了这么大的事,公子会让大老爷他们训斥,可是他却…… 兰书哭了好一会,眼都红肿了,才擦干了眼泪,咬着下唇。 “翠枝。”她扬声叫人。 门口很快有了响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掀了帘子进来,向她行了一个礼:“兰书姐姐有什么吩咐?” “去打了热水来让我净面,再去煮两个熟鸡蛋来。”兰书侧着身子吩咐,她这副样子,是不可能到公子跟前去伺候的。 “是。” 片刻,热水就捧了过来,兰书用干净的帕子净了脸,又用热帕子敷着眼,等熟鸡蛋拿来,剥了壳,用帕子包着揉着眼睛消肿。 她以鸡蛋滚着眼,忽然动作一顿,想起了闻从瑞书房的那个盒子,那里头的一根玉簪,莫非就是那五福雕琢的? 兰书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如果是真的,公子留着那簪子是要干嘛,要看物思人,还是要送给谁?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兰书心里十分恼怒,都怪了那该死的五福,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让公子和林掌柜他们如此糊涂。 兰书愤愤地把鸡蛋砸在地上,咬了咬唇,腾地站了起来,不行,她不能让公子就这么被迷惑了,此事得让老夫人他们知道。 第四百章 参赛准备 五福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一眼窗外,阳光明媚,天气也并不算冷啊,这是谁在念她? 在她眼前的工作长条桌,摆了大大小小的好几块玉石,都是翡翠和羊脂玉原料,果然是百年银楼,收藏的都是好东西。 五福修长的手指划过一块碧绿的翡翠,又把视线放在了挂在墙上的美人图。 听说为了公平起见和不往外泄露太多顾氏的私人画像,到参赛者手中的美人图,都是一样的,而且比赛时,还得把美人图送还,更不得外传。 所以说,所有参赛商家及参赛者,得的都是一样的画像,也就是五福跟前这一幅。 看得出来,这仿画的人也是个高手,画作的线条都很好,画中人浅笑嫣然,嘴角微勾,年纪极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 楼万元能把这幅画像用做图样,想必这画画得极像顾氏当年,不然若是不像,雕出来的玉雕都不像,那这比赛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五福却有些不满,人雕,最讲究神韵,只有形似而没有神韵的人雕,美则美矣,却失了灵气,那就称不上佳品了。 五福不是对这画不满,她知道,有些画师为人画像,一般都会修饰一下,而她不曾见过顾氏本人,故而不清楚,眼前这画中人,是否就是和顾氏一模一样,还是会有出入。 当然了,能送出来做样子,必定是顾氏无疑,但五福还是想要人物更立体和生动一些,而不是这样的,只是一幅图。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手法勾画一下顾氏的模样,力求雕出最栩栩如生的顾氏形象来,这才是她对作品的尽善尽美。 而这,又需顾氏最亲近的人帮忙,因为只有平素亲近的人,才最清楚顾氏是个怎样的人了。 去问楼万元么,虽然未必不会不说,但总要跟人家说个理由吧,理由说出,又恐人多嘴杂,被人知晓她的心思。 也亏得顾氏有个奶娘在她去了后,就被子孙接回到顾氏的一个嫁妆庄子养老,而巧的是,那庄子就在华阳的郊外,一个叫榕树庄的地方,离他们这不算远。 “姑娘,马车准备好了。”六斤在门口请示。 五福皱眉:“卸了车子,我骑马去就行了。” 马车断没有骑马快,如今离参赛的日子不过两个月多点,她要赶紧的勾画出草图出来,设计好,然后开工。 而且坐马车闷死人,她不喜欢。 六斤闻言面露难色,道:“姑娘,上门求人,不带点礼物怎么成?这骑马,就驮着么?而且,您骑马了,到了地方,兴许还得换一身。还不如坐马车呢。” 五福听了顿觉头痛。 “姑娘,坐马车也就一个时辰,现在出发,不等晌午就到了,不会耽搁多少时间的。”六斤笑着劝:“总不能让老人家觉得您没有诚心吧。” 五福瞪他一眼:“就你会说话,那就走吧,再说天都晚了。” 带上红玉六斤,还有那幅美人图,另外有庆叔赶马车,几人往榕树庄找去。 第四百零一章 用心良苦 五福很顺利的来到了榕树庄,见到了顾氏的奶娘顾嬷嬷,老人家已经六十了,但子孙奉养得好,衣食无忧,所以耳不聋眼不花,身子骨也硬朗。听了五福的来意,再见了顾氏的那幅画像,抱着哭了一场,好容易才在媳妇的劝慰了止住了。 “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我娘年纪大了,把夫人对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情分极好,所以……”顾嬷嬷的大媳妇容氏抱歉地对五福一笑。 “是我惹了老人家勾起伤心事,该是我说抱歉才对。”五福起身歉然的对老人家福了一礼:“我是想着既然楼老爷要纪念已逝的夫人,该尽量雕得像才是。又知道嬷嬷是楼夫人的奶娘,最是熟悉楼夫人的习惯不过,这才冒昧前来打扰。” 顾嬷嬷由孙女净了面,抽噎道:“你有心了,要是我家小姐还在……”她鼻子一酸,眼看又要哭,孙女连忙又奉上茶安慰。 “还望嬷嬷帮我一回,这画像,可是哪里有出入?我也好更改一下。”五福笑着问。 顾嬷嬷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这才细细的看画,颤着手指摸上去。 五福对红玉点点头,红玉立即把拿在手上的炭笔和宣纸递给她。 “这脸型,没错,小姐的脸就是鹅蛋脸,可漂亮了,这眼睛,画得好是好,但这眼睛,我家小姐的眼睛眼尾没有那么翘……”顾嬷嬷一点一点的说着顾氏的模样,不时加入一些她生平小事。 如此,两个时辰过去,五福手上的宣纸,已经重新勾画出一个顾氏。 “嬷嬷,您瞧瞧,我画得可像?”五福把纸张递了过去。 容氏先接过扫了一眼,顿时哟了一声:“像,真像,和夫人一模一样的。娘,您快瞧瞧。” 顾嬷嬷接过,五福画的,可不是原本画像顾氏十八九的年纪模样,而是顾氏去世的那一两年,画像虽然没有半点颜色,但活脱脱就像是小姐在她跟前似的。 眼泪,又是吧嗒吧嗒的落下来,顾嬷嬷哭着喊了一声小姐。 小半晌,她才看向五福:“真的太像了,小姐去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你也没见过我家小姐,这是怎么画的?” 五福笑了笑,她自然有她的手法,用的素描和三d立体手法融合了,还怕画不活顾氏? 得到了想要的,五福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去。 “姑娘,你要用心的雕。”顾嬷嬷把她送到庄子门口。 “我必竭尽所能。”五福笑道。 上了马车,车子刚动,有几匹快马跑到跟前,吁的一声停下。 红玉撩起车帘,看了出去,五福扫了一眼,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跃下马,顾嬷嬷正拉着他说话,从侧面上看,和顾氏有几分像。 帘子放下,阻挡了外界的视线。 楼满禄问着母亲的奶嬷嬷,那马车的是什么人。 “说是参加比赛的,少爷,那姑娘把你娘画得真像……”顾嬷嬷拉着他的手一脸殷切的说了五福的来意。 楼满禄看向那已经成了一个小点的马车,挑起秀气的眉,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第四百零二章 身世眉目 五福的动静没有瞒过阿九,听了原野的禀报,笑了一下。 “她倒真是做足万全准备,势必要赢了这比赛。”阿九这话,也不知是夸还是讽。 原野的唇勾了一下,想到刚接到的消息,忙道:“爷,之前五福姑娘托上来的事,有眉目了。” “嗯?”阿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托了什么事?” “寻人。” 阿九才想到当初他给五福一个印章,后来那丫头在文山书局托了什么事,寻她那个生父。 “找着了?”阿九坐直了身子。 原野递上一叠纸,回禀道:“不能完全确定。但符合五福姑娘和她母亲情况的,就只有这位。当年伍礼宏就曾到过帽峰镇游学,因为家中老太爷去世,才急着赶了回去。” 阿九接过看了下去,几乎是一目十行,眉头皱了起来。 “伍礼宏么?” 也不知那资料里写了什么,阿九的眉宇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 原野却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这事很难定夺,如果伍礼宏就是她的生父,面对这样的情况,那五福姑娘又会如何抉择? 她那样骄傲的女子,又是睚眦必报的。 啪的一声,阿九把资料拍在桌子上,道:“乱糟糟的,还不如寻不着。” 这伍礼宏,也是官家出身,家族比不上那百年世家,可祖辈的努力,如今也算是跻身权贵当中了。 更有趣的是,伍礼宏的祖父伍太广就是因为一手雕玉的好工艺,进了内务府银作局当了工匠,其制作的首饰和玉雕极为精致华丽,尤其是一幅凤凰于飞头面,深得前朝太后赏识,不但赏了大使的官职,晋身官身,伍家这才开始发达。 据说伍家的手艺是代代相传,而伍太广是手最巧的,但到了其子孙,天赋却突然没了。 如今的伍家,能雕出好东西的,只有一个伍礼清,是伍礼宏的庶弟,人称伍三老爷。 而再往下一代,除了伍礼清的儿子伍冠华随了父亲会雕琢,再无他人。 伍家祖上的荣光,也因此而慢慢没落,但好歹有点家底,而且伍礼宏和其弟伍礼明也是官身,比起一些不入流小官家,还算过得去,这还是因为皇帝时不时提起伍太广的手艺。 “所以,她这是因为家族渊源,才会这么一手玉雕手艺么?”阿九捏着眉尖道。 如果是这样,他也不知该说这是巧还是冤孽,因为别的都不说,就伍礼宏如今,有妻有儿有女,真要是他,五福母女该如何自处? 伍礼宏如今是礼部郎中,也是五品官,可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嫡长女今年也十三了。 那伍家,人多,是非多,五福那样的人,怎会容得进去? “爷,这资料可要给五福姑娘送去?”原野问。 “暂不必。”阿九摇头:“她如今刚接了这什么玉雕比赛,这些糟心事,就别去打扰她了。等这赛事过后再说。” 虽然他打从心里觉得,五福那性子,怕是不会因此会受影响,但架不住她还有个娘。 所以,还是缓一缓吧,十多年都过去了,还差了这一时半会不成? “胡蝶可有消息传来了?”阿九看着那资料,默默的转开了话题。 第四百零三章 有人被发作 五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有了眉目,并且就在阿九手上捏着,她重新勾画到顾氏的画像后,回到家中,把家事安排了一番,又和周氏说一声,便开始全身心投入到设计雕琢当中。 而伍宅,没错,五福再不承认她的那个所谓生父,由于周氏坚持,她的大名也是叫伍芙,只是一直被叫为五福,顺口又吉祥。 当初五福知道后,也感叹了一会,两个名字重叠,所以她才穿到这边来么? 所以,如今华阳县的宅子,牌匾就挂着伍宅两字。 知道五福要参加比赛,伍宅的下人也都不敢打扰,平时说话做事,都是细声细气的,生怕吵到了主子。 如此,进了十月,华阳县就愈发冷了,但伍宅却是一派风平浪静,岁月静好的景象。 五福除了专心雕琢,再没出门,至于之前所说的要到阿九那边宅子去和他的人喂招练武,也因为阿九临时有事去一趟云南而搁浅。 如此,五福也就自己在家里锻炼,顺带指点一下六斤,这让季筒子看了十分羡慕,忍不住求了五福,跟着六斤一起练习,便是成不了高手,有点拳脚功夫怎么都是好的。 日子在平静而紧张中度过,县衙内,闻从瑞接到家中送来的消息时,脸色十分难看。 沉着脸回到后衙,兰书微笑着上前,主动去解他的披风,却被他避开了。 兰书满脸愕然,手僵在半空。 闻从瑞坐下来,冷冷的看向她。 兰书心里一跳,强笑问:“公子,您怎么这般看着奴婢?” 太吓人了! “是你往家里送了消息,说我用了一个名不经传的女工匠参赛?”闻从瑞冷声开口。 兰书怔了怔,在闻从瑞的眼神下强笑一声:“奴婢只是在给老夫人请安的信中提了那么一句。” “谁给你的胆子?谁给你的自作主张!”闻从瑞抓起茶杯扔在她的脚边。 砰! 茶杯碎裂,茶水飞溅,兰书的裙裾湿了一片,她却顾不得,吓得噗通的跪在地上:“公子息怒,奴婢不敢!” “你不敢?不敢又怎么会向家里传信?还是你是谁的耳目,专门来盯着我的动静?”闻从瑞的眼神冷厉。 兰书脸上的血色褪尽,白着脸道:“公子,奴婢冤枉,奴婢对公子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绝没有背叛公子的心,如果有,奴婢愿遭天打雷劈。” 她满脸惊惧的解释,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公子,奴婢只是随口一说,真的……” 闻从瑞冷哼一声:“是不是随口,你心里明白!” “公子!” 闻从瑞不耐烦地挥袖:“我身边,不要不听话的人,你这就收拾行李回家里去吧,我会让南山安排人送你回去!” 送她回去! 兰书震惊地抬头,脸色惨白,连忙膝行上前,一把抱着他的腿,哭求:“公子,奴婢错了,求公子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公子!” 要是就这么送她回去,她就永不得翻身了,一个被主子送回去,被厌弃的人,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不,她绝不能回去,宁死也不。 第四百零四章 山雨欲来 闻从瑞居高临下的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女子,她抬着头,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这要是换个男子,只怕早就心软得怜香惜玉了。 然而,闻从瑞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厌恶和烦躁,沉声喝道:“放开。” 兰书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松手,哽咽道:“公子,兰书知错了,求您给兰书一个机会,兰书不走。” “你服侍我多年,难道不知道我的性子?我说过,我定下的事不会更改,你却敢对家里通风报信?兰书,你叫我好失望。”闻从瑞冷声扔下一句:“去收拾吧!” 他抬腿要走,才走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碰撞。 闻从瑞转过身,只见兰书撞了桌子尖角,歪在地上,额上血水潺潺而流,脸色登时大变,往外大喊:“南山!” 尔后快步走回到兰书跟前,抱起她,兰书满脸的血,冲着他惨烈一笑:“公子,奴婢宁死也不走,公子……” 她的头一歪,晕死过去。 南山进来见了,脸色一变,想上前接过兰书,又想起自己的身份,不由着急:“公子。” 男女授受不亲,女子多重名节,兰书是公子身边的大丫鬟,他抱了也就抱了,可他不同,若是他抱了,是要对兰书负责的。 “快去请大夫。”闻从瑞则是飞快的把兰书抱回她的房中。 后衙处一番折腾。 闻从瑞坐在书房,喝着南山奉上的茶,他没想到兰书的性子也会这般烈。 “公子,兰书姐姐可是做错什么,您就给她一次机会呗?兰书姐姐对您向来忠心。”南山小心地道。 闻从瑞的脸色微冷。 南山见了立即不敢再开口,心道兰书姐姐素来稳重,怎的反而来了这里惹了公子了? 书房门口,有侍卫报,李先生求见。 “传。”闻从瑞立即道。 李先生是他的幕僚,这阵子正和他查今年县试舞弊的事宜。 没错,今年华阳县和邻县雅安县内,点出的秀才的童生比前些年都要多,将近一倍,如此反常,闻从瑞重新查阅了那些秀才的卷子,还是发现了端倪。 就他们县有三个考生,考题答卷的答案,虽不一致,却是十分相近,这定然不是巧合。 所以他派了人去查,还真是查到了蛛丝马迹,有人竟敢泄题舞弊,以此谋利,还是从前的县令和如今的县丞一力造成。 他们竟敢把他闻从瑞当绊脚石,当傻子玩! 闻从瑞并没有大肆张扬,而是暗中搜罗证据,只等一击即中,而李先生就是负责这事的人。 李先生很快就拿着一叠纸张进来,满脸的兴奋和激动,见了闻从瑞,一拜而下:“东翁……” “先生不必多礼,坐着说话。”闻从瑞抬手,笑着指座。 南山自一边奉上茶来,退到一旁站着。 李先生喝了一口茶,才把纸张都递给闻从瑞,喜道:“某不负东翁,证据都找全了。” 闻从瑞大喜,接过一看,可不就是相关人员画押的证词? “东翁,是否可动了?”李先生又问。 闻从瑞点头,说道:“传令下去,将本次参与的考生还有涉案人士都抓回来,升堂审问。” 山雨欲来,有些人,要倒霉了! 第四百零五章 周家终分家 自周大军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后,周家就很是沉寂了一阵子,便连周学年,在两次出去被同年取笑后,也不敢出去了。 但今天,周家又热闹起来,倒不是为了周大军的事,而是为着分家。 是的,自周大军那事出后,梁氏就更坚定了要分家,这一回,连周学礼也坚定了心意,两口子一起说服老周氏。 老周氏是不愿意的,可架不住儿子媳妇都有了二心,便是老大两口子,也愿意,如此,她自己一个人坚持不分,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不,老周氏终于松了口,叫来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还有村里的里正村长作证,把这个家一分为二。 “娘啊,不是我们要分,是有些人搅风搅雨,看不得这个家清净,才迫不得已。”鲁氏瞥了梁氏一眼。 她早就看这个妯娌不顺眼了,大军出事后,处处在婆婆跟前上眼药。 哼,分家就分家,看谁亏,她家男人是秀才爷,将来必定光宗耀祖,她就等着她梁桂兰上来舔她的鞋面。 鲁氏这夹枪带棒的,梁氏如何听不出,但是她连头都没抬一下,左右分了家,自成一家,何必和她争长短? 梁氏不说话,可梁家人却也不是软柿子,而且周大军那事,作为亲家的如何不知,梁家还是读书人家,都觉得羞愧,幸好周家要分家,不然妹子他们不知要被连累多少回。 眼下,又听到周大军他娘说话带刺,火从心里冒。 “树大分枝,分家也未必不是好事,这树要生得繁茂,自然枝叶往外才是。”梁大嫂子笑眯眯的说了一句,又看向鲁氏:“对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不见他大侄子呢?他也是长子嫡孙,该不会是不晓得吧?” 这下提周大军,鲁氏和周学年都不太自在,连带着老周氏,还有在坐的鲁家人以及见证的。 谁不知道周大军做的那混事啊! 梁大嫂子这是故意挑刺儿去刺鲁氏呢! “他老子在,他在不在也没事儿。”老周氏忍不住发话。 从前觉得给小儿讨个秀才女儿,好歹也帮衬一下子孙后代,现在看着,梁氏的梁家人也太厉害了些,不过再想,也好,将来生了孩子,不愁没外祖舅舅帮衬。 老周氏开了口,梁大嫂子就没再做声,她也是知道收敛的人。 接下来便是分家,为了为数不多的家产,两个儿媳的娘家人都极力为自家的姑娘争取,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还是老周氏做主分的。 田地给老大六成,因为他是长子,在大家,家产是可以继承七成的。 但老周氏心疼小儿子,所以给他四成,老宅一人一半,其它什么锅碗瓢盆的,同样是对半,至于银子,没有。 怎么个没有,大家心里都清楚,对此也没有异议。 而关于老周氏自己的奉养,原本都是跟着长子的,老周氏却要跟着小儿子过日子,用她的话说,老大家的孩子都大了,可以自理,而小儿子却还没生,她得帮忙看着点。 第四百零六章 心情各异 父母跟着长子过日子,在古代,基本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但若是父母自己要求跟着谁过,那也能依着他们的心意,在大家族里长子会遭人诟病,但在农户人家,却没那么多规矩。 所以听到老周氏跟着小儿子过,谁都不觉得意外,都说百姓爱幺儿嘛,老周氏偏心小儿子,在两个亲家心里,也是清楚的。 但鲁氏却不依了,她才不信老周氏一点私房银子都没有了,肯定暗中藏着,算是棺材本,这一旦跟着小叔,岂不都便宜了小叔去? 而且,不管跟着谁,都是要给粮食以及每年二两的奉养银子,积少成多,谁知道这银子会不会都叫小叔昧了去? 再退一步,老周氏如今的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平时纳个鞋面儿或是干点什么,都是一个劳动力,这要是跟着小叔他们,可就是他们家那边的劳动力了。 不管是银子,还是人,鲁氏都觉得不能亏了。 “娘,自古养儿防老,有兄弟的,分了家,不都是该跟着长子过日子的么?哪有跟着小儿的?还是跟着我们过吧,绝不会劳累了您。”鲁氏一边说,一边暗中捅了捅周学年,道:“相公你说是不是?而且,这要是往外传,对相公的名声也不好听,他可是长子呢!” 周学年倒不在乎老周氏跟谁过,但听到鲁氏这般说,也道:“大军他娘说得对,娘您还是跟着我们这一房吧。” 周学礼皱眉,刚想要说话,便被梁氏扯了一下衣角:“听娘的。” 老周氏便道:“乡下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我想跟着谁就跟着谁,难道谁还敢说老婆子一声不是?” “亲家,话可不能这样说,跟着长子是天经地义的,您这要跟着幼子,别人可不得说姑爷不孝?读书人最注重名声了!”鲁家人也帮口。 周学年唬了一跳,忙道:“娘,儿子的前程可在您的一念之下了。” 话说到这,老周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梁家人并没有说话,他们家也有读书人,对于这样的规矩自然也清楚,没有立场说。 “这样吧,左右只有你们两兄弟,不如轮流住着,半年一换就是了。”里正开口道。 这算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老周氏想了下,自己也应了。 “就从明年开始,梁氏明年上半年也就生了,我就先去他们那边住,帮衬一二。”老周氏顿了一下又道:“但不管是在谁家住,该给我的养老银子和粮食,也一个都不能少。” “这是自然的。” 又拿了其他东西分了,最后由两个娘舅家和里正等人见证,将文书什么的都一一写好,众人按了手印,一式几份,这家就算分了。 鲁氏心中有些不平,按理说长子应该占七成,老宅也应该是他们的,现在生生的分出去了。 但想到丈夫的前程,以后肯定会挣来更多的家底,也就算了,哼,以后有他们求的时候。 家分了,梁氏和周学礼也开心,以后有什么,总算不完全绑在一起了。 只有老周氏,眼睛黯然无神。 “爹,娘,外面来了好多官差。”勇儿撒丫子的跑进来大叫。 第四百零七章 周学年被抓 家门外来了官差。 小小孩儿的一声喊,犹如一声惊雷平地起,吓得众人有些呆愣,面面相觑。 滴滴滴滴。 一阵珠子落地的声音将众人的神思给拉了回来,循声看过去,却是老周氏一直拿在手上的木佛珠不知怎的断了绳子,珠子倾斜落下,发出滴滴声响。 老周氏呆呆的看着洒落一地的佛珠,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跳起来。 佛珠断裂,是为大凶不吉。 不安,比以往都来得强烈。 接二连三的祸事,他们实在是经不住任何打击了! 官差已经进了院,大叫着周学年的名字。 听到叫唤,周学年也是心慌意乱,道:“没事的,怕是……”话也说不下去了,说一声没事,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家里人。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众人忙的走了出去。 周学年看到进家来的两名官差,一人手里拎着黑沉沉的镣铐,心头不禁发憷,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周学年?” 他连忙拱手,陪着笑脸道:“两位差大哥前来,不知唤孙才所谓何事?” 谁都没看到,周学年长袍下的两条腿在打着摆子,跟筛子似的发抖。 其中一名官差冷哼一声,掏出一张纸晃了一下:“经核查,你涉疑参与今年一桩科举舞弊贿赂,我等奉命前来,将你捉拿归案,带走。” 科举舞弊! 官差进村,可没有遮遮掩掩的,村里的人早就跟着来看热闹了,没想到来的是老周家,如今官差爷一说,众人都听到了周学年犯了什么事。 科举舞弊,一辈子在田里掏日子的人估计不会懂,但看官差都来捉人了,肯定是大事了! 周学年身子僵住,冷汗从额头上渗了出来,等到他回过神来,那官差已经把镣铐套他手腕上了,顿时双脚一软,委顿在地。 “冤枉,我冤枉啊,差大哥,我是被冤枉的!”周学年尖叫出声。 “是不是冤枉,县令大人自有定论,跟我们走一趟吧!”官差可不理会他的喊冤,咔嚓的锁上枷锁,扯着他走。 谁都不敢上前,哪怕凶悍鲁家人,见了这情况,都不敢上去抢人。 开玩笑,那是衙差啊,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眼里,就是跟黑白无常一般的存在,谁敢上去和他们硬碰硬。 周学年大惊失色,又是挣扎又是叫的:“冤枉。救命,娘,二弟,救我……” 他被衙差扯着出了周家门,围观的人谁都不敢挡着,让开一条路。 咚。 咚。 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不约而同的响起。 “娘。” “珍珠!” 晕厥过去的,是老周氏和鲁氏,两人面无血色,尤其是老周氏,跟死人似的。 “阿奶,娘亲。”周秀儿和勇儿吓得大哭起来。 哭声,呼叫声,奔走声,周家乱成了一团。 门外这围观的人,议论纷纷。 “作孽哟,老周家今年是得罪了衰神还是怎的,倒霉哟。” “谁知道呢。” “怕是糟了报应吧。” 是非黑白,谁都不知道,只知道老周家,倒了血霉了。 第四百零八章 倒霉的还有儿子 刚分家,老周家就突发变故,亏得两个娘舅家的人都在,好歹还有个帮衬。 请大夫的请大夫,帮忙的帮忙。 鲁氏一醒来就开始发疯,先是坐在地上嚎哭了一番,然后就指着梁氏他们骂,都是他们要提分家,坏了周家的风水运。 不然怎么刚刚分完家,家里就来了衙差带走了周学年。 这无理指责,气得梁氏差点动了胎气,再没法隐忍,当下反击了回去。 “若是大伯这秀才来得名正言顺,怎会出这祸事?但事实呢?是你们两口子哄骗了家里所有的银钱去买题,你当我不知道?”梁氏抱着肚子大怒。 鲁氏眼神闪烁,在老娘的一掐下,没敢反驳,干脆撒起泼嚎哭起来。 “大军哪去了,家里都翻天了,他还不回来!”鲁家人看一圈,都没看到周大军,不禁有些怨怼。 周大军哪里去了? 他正浑浑噩噩的走回来呢,神情惨淡,脸如死灰。 要问为何? 倒要从早前的事说起,没错,就是周大军睡了一头母猪的那个事。 虽然对外说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事,但事实真相如何,周大军和周家人都清楚得很。 在家这段日子,周大军没敢往外跑,天天呆在家里,但他却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周大军发现,自己若是有点子反应,只要一想到当初和猪的事,他那处,就马上软塌塌的下去,再没反应。 一天两天,周大军估计还不在意,但事情过去那么久,他还是如此,就知道不对了。 周大军吓得要死,那地方不行,可是要命的,他也不敢对家里人说。 想着自己怕是没碰到真正的女子,所以,他今天就偷了鲁氏的一个压箱底的银镯子,悄悄的去了镇子河边的一间暗楼。 然而,不管那花娘怎么逗他,怎么使尽浑身解数,周大军就是不行,都会想到那不堪的一幕。 如此,他垂头丧气的被赶了出来,那暗楼关上的一刹那,他仿佛听到了那花娘的嘲笑声。 他不行了! 周大军绝望了。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家,只见家门口挤满了人,指指点点的,他愣了下,怒从心生。 “滚!都挤在我家门作甚?滚!”周大军冲了上去,暴怒的大喊。 众人看到他那赤红的眼,都吓了一跳。 周大军哼了一声,砰的关上院子门。 这一转身,就被一阵给刮过来,有人打在他的肩膀上。 “你这是死哪去了?你爹被官差给抓走了!”鲁氏哭着叫着捶打着他。 周大军一惊,杵在哪里,一副傻了的样子。 鲁氏打着没意思,干脆又坐在地上跟个泼妇似的嚎哭起来。 周大军抿起唇,一言不发的进了自己的房,关上门,任谁叫都不听,躺在床上的,拉过被子蒙着自己的头。 爹倒霉就算了,倒霉的还有他,男人都做不成了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自己以后的境况,周大军也忍不住惶恐起来,再想到五福冷冽的眼神,自己怎么求饶,她都不为所动,就要废了自己,一股恨意,也跟着生了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高楼塌 周学年被抓,整个窝子村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比起周大军那档子事更要来得沸腾,毕竟这是官差来抓人,还上了镣铐的,而且人家也说了,他那个秀才是舞弊弄来的,假的。 所有人都在看老周家的笑话,不忘鄙视挖苦几句,谁让当初周学年中了秀才后,那高调得意叫人看不顺眼呢。 如今真相出来,竟是假的,总有几分原来如此,活该他被抓的想法。 这便是应了那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眼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话。 窝子村的里正摔袖掩脸而去,当初周学年中秀才后,他还多喝了两杯,毕竟一个村子出秀才,也是好名声,于村子有利无害,万万没想到,这秀才名是舞弊而来,这叫里正十分的丢人。 他也得赶紧的回去打听一下,会不会祸及自己这个里正呢。 被叫来的成大夫开了药方抓了药,就离开了老周家,出门后就望着乌云遍布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老自从老周秀才走了后,这老周家就每况愈下,多灾多难,不管是那山边的屋子,还是老周家,他这小半年,光是给他们周家看诊也许多次了。 而这一次,老周氏还是卒中,要不是来得及时,怕是要瘫了甚至再严重些的话,就这么没了。 作孽啊! 灌了药,老周氏就悠悠转醒,一看满屋子都是人,黑漆漆的,视线转了一圈,像是找寻着什么人。 半晌,她眼中流露出绝望来,老泪纵横,再加上她嘴角微微的歪着,更是让人看了不忍。 “亲家母,您是这家里的定海神针,可得保重好身子骨。”梁氏的大嫂子终归是不忍心,上前劝了一句。 老周氏张嘴,口水就顺着嘴角滑下来,她啊了一声,急促的喘气。 周学礼心疼得要死,连忙上前将她扶起,顺着她的背,而梁氏则是递上一碗温水。 “娘,您别急,大哥会没事的。”周学礼红着眼劝说。 当初他就觉得大哥用银子买题不成,还找他说了几句,结果大哥就说他不安好心,自己读不成书,也想要拉着他,看不得他好。 周学礼心寒,也没再争辩,后来大哥中秀才后,他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担忧,慢慢的见没事,才叫松了一口气,没曾想,干了坏事的,总归是的逃不掉的。 有话不是这般说的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鲁氏还蹲在门口嘤嘤地哭。 老周氏听到了,视线直直地射过去,那眼光跟淬了毒似的,别提多怨恨了。 缓过一口气,老周氏才磕磕碰碰的抓着梁大嫂子的手道:“我,我家老大,拜托你们,打听打听。” 老周家没有什么人脉,好在还有个小儿媳娘家也是秀才,托他们是没错的。 梁大嫂子道:“放心吧,我男人已经去打听了。您也别担心,他大伯这情况,总不会有什么,认了罪,革了功名,基本就能放回来。” 革功名,老周氏听了身子一晃,可紧绷的脸也松了几分,只要人活着就好,功名什么的,没就没了。 第四百一十章 自作孽 一个家出了大事儿,除了自家人,所依靠的就是姻亲和手中人脉,让对方帮着周全打点。 老周家人脉没有,所以也只能靠两个姻亲了,小儿媳是秀才家出身,父亲也是有功名的人,求了他们帮衬,也不是不能。 而大儿媳鲁氏,杀猪匠出身,就没啥能耐了,但所谓人多力量大,杀猪匠虽然不好听,可好歹有几个钱,所以老周氏对她再恨,也不得不提醒她让娘家人帮着周全。 也不是老周氏想得太严重,而是她知道,进了衙门大牢的人,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至少是要扒掉一层皮下来的,不打点怎么行? 撑着身子事无巨细的恳求,老周氏才脸色惨白的躺下,事情还不知如何,她得要撑住,不然这个家,长子,就是要散了。 周学礼守着老周氏,至于两个儿媳妇的娘家人,各自回了她们的厢房。 “真是无妄之灾。”梁大嫂子脸色难看的看着自家小姑,道:“你那大伯,真是胆大包天。” 梁氏也是满脸疲惫,揉着额角道:“所以,拼了这命,我也是要分家的。大嫂如今也明白妹妹的处境了吧!” 开始要提分家,梁家人其实不赞成的,读书人更讲究孝字,提出分家的是梁家女儿,在外人看来,只怕会说他们家教养不好,婆婆在,却还要怂恿女儿闹分家。 如今听了梁氏的话,梁大嫂子叹道:“小妹,苦了你了,早知道……” 梁氏知道她说的什么,就道:“嫂子,千金难买早知道,这也是我自己选的,怨不得谁。” 若不是她看中周学礼,家里人也不会强迫了她嫁,哪怕父亲重病在床了。 好在,冲喜也算得了好,父亲身子虽然不好,好歹也撑了过去。 梁大嫂子也不好说过去的事,便道:“好在姑爷对你也是真心的疼。而且,这家好歹分了。等你生了后,这家里,砌一道墙,自己过着小日子,也不怕大房如何。大房有此一劫,也是他们自作孽,哼。” 梁氏点点头。 姑嫂俩犹在庆幸,鲁氏那边,却是吵得不可开交,也不为别的,而是为银子。 周学年那秀才怎么来的,大家心里都知道,鲁氏可是给了一大笔银子来作前期投资,却不料,姑爷还没给他们鲁家带来什么好处,人就被给抓进了大牢。 如此一来,那些银子,岂不都是全打了水漂? 那么多的银子,他们怎么还? 几个嫂子都很不满,要是当初就知道婆婆给了这么多银子小姑,打死她们也要拦着,这分明是拿了她们的银子啊! “相公如今还在大牢,嫂子们就为了几个银子这么逼我,是想逼死我不成?”鲁氏大哭:“那我死了算了!”说着就要向柱子撞去,被嫂子们七手八脚的拉扯住。 要论冤,论恨,谁及得上她鲁珍珠? 憋屈了小半辈子,好容易才捞了个秀才夫人,这才当了个把月,就飞了,她还什么好都没捞来呢! 更别说,秀才娘子没了就算了,只怕要连相公都没,她岂不要当寡妇? 想到这一点,鲁氏就满心的慌和怕,悲从心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四百一十一章 牢狱之灾 周学年直至自己被关在黑漆漆,阴暗潮湿的大牢里,才确定自己是真的被抓了,他进大牢了。 认清这个事实,再看到那些被关押的犯人,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审犯时发出的鞭打声惨叫声,周学年吓得面无人色,差点就尿了。 尤其是和他同期关着的,不知犯了啥事,满脸的凶神恶煞,周学年更是吓得要哭。 他这一生,除了屡试不中,也没吃过什么大苦,光是读书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光是听着那惨叫声,就觉得心里发毛。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说只是考秀才,没什么事的,距离考试的时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怎么就在这时候发作起来了呢? 周学年万般想不透,更不知道自己的前路该如何。 “进去。” 周学年看过去,一下子扑到了大牢的木栅栏处,盯着对面牢房的人,和他一样,也是穿着秀才服,他认得,是和他一起考试的人,他也被抓进来了? 那人见到周学年,也抓着栅栏惊恐地叫:“周兄。” “肖兄,你……”周学年捂着嘴,不敢开口相问。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对方的意思,顿觉委顿和绝望。 周学年瘫软在地,一屁股坐下牢房里脏兮兮的干草上,忽听吱吱的声音从屁股下响起,像是有什么在动,吓得他惊跳起来,低头一看。 一只老鼠从他脚边蹿了过去。 周学年惊叫,眼看着那老鼠被人灵活的捞在手里,顺着看去,是哪个凶神恶煞的,只见他抓着老鼠,用力一捏,老鼠吱吱厉声惨叫,不一会,就没了动作。 而那人,把老鼠往嘴里一咬,吐了一嘴的老鼠毛,竟是生嚼着老鼠肉。 周学年胃部一阵翻滚,偏头呕吐出声。 一股子酸臭味在牢房里蔓延开去。 周学年受不了了,抓着栅栏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大人,差大哥,我是冤枉的。” 他不能在这呆着,一天都不能,不然,他肯定要死在这里。 “鬼叫什么。”有衙差走了过来,用刀柄敲了敲栅栏,喝道:“再吵,就拉你去刑罚,给我安静点。” 周学年一把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哀求道:“差大哥,我是冤枉的,求你,我没有舞弊,差大哥。” 那衙差冷哼一声:“有没有,大人自有定论,你就呆着吧。”又上下看他一眼,讥讽道:“就你这模样,看都不像是能读书的,依我看,你这秀才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周学年被冷嘲热讽一番,气得磨牙,却不敢说什么。 衙差呸了一口,背着手走开。 周学年委顿在地,抱着膝盖坐下,呜呜地哭出声。 谁来救救他。 如此,过了两三天,周学年依旧没听到提审,也没看到家里人来看望,更为的绝望。 听着牢房深处传来的惨叫声,他打着激灵,短短的几天牢狱生涯,已经让他接近崩溃。 忽然,他脑子灵光一闪,大叫:“差大哥,我要见大人,我认识你们大人的,差大哥!” 第四百一十二章 五福置产业 老周家的是是非非,五福母女自是不知,五福是日夜都泡在书房里,一心沉浸在自己的雕琢设计当中,而家里下人也都知道她是在忙大事,没啥事也不去打扰她,免得妨碍了她的进程。 周氏平素则是管管家,做一些女红,如今,就自己身边的丫头议着事。 自从阿九那边回来后,五福还没想出要做点什么来维持家计,倒是周氏自己先有了想法。 士农工商,这在周氏的认知里倒没什么,但她是农户人家长大的,知道读书重要,而对百姓来说,田地更重要。 有田有地,就有粮食,而有了粮食,这人心里就有了底气,毕竟那是能饱肚子的。 所以周氏就想着,是不是买几亩田,佃租出去或者找了短工来打理,如此,家里人的粮食也就解决了,可省了一笔开支。 难得周氏自己有想法,五福断没有不支持的理,盘算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银子,想着要买田地,干脆买个小庄子。 如此,不但有田地,闲了还能多一个去处。 但她手中银钱有限,买了宅子又养了下人,满打满算的,不过还有一千五百的白银,所以便是买,也只能寻个小的。 买庄子的事就交给了六斤,他寻了田侩,很快就有了消息。 也是五福他们赶上了时候,今年夏的时候闹了一场旱,年景不好,田地的价格也贱了几分,有好些人家一时不凑手,就把家中的庄子也放出来出售。 经了多个对比,六斤觉得一个叫平家凹的庄子最好也最划算,这个庄子就在华阳县郊外,坐马车也就两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离县城很近。 庄子有五百亩地,还有一个小三进的宅院,不仅如此,庄子还带有一片山头,种植了许多的果树,庄中还有个鱼塘,鱼塘里的水都是从山溪流下来的,是活水,可称得上有水有山又有田了。 按着六斤的话说,这个庄子,不管是种稻谷什么的出产好,有鱼塘果园子,还能得些产物,到了年岁,也能送进来让太太姑娘们尝鲜。 而伍宅里的主子少,人口简单,一旦丰收了,吃不完,还能卖了,这也就是一笔收入。 所以,六斤对着庄子很喜欢,而且他私下查过,这庄子出产也好,只是因为庄子原主人得罪了人要银子周转才卖的。 正因为如此,庄子价格要价也有些高,得七百两,但若是买下,不但庄子的庄稼送了,原来在庄子的人也一并给了买家。 周氏听了这个庄子的好,也很是满意,五百亩的田,得多少粮食?便是收四成租子,也足够她们母女吃的了。 便是娘家,也不过几十亩的田呢。 但看到要价,她也犹豫,因为虽然是她掌家,但都是五福拨钱过去的,她并不知道五福是否有这个能力买下这个庄子。 好在,五福听了庄子的情况,二话不说的就拨款给六斤,买下了那个庄子。 今天,田侩就是送地契过来的,周氏捧着那写着五福名字的地契,笑得眼都没了,又觉得欣慰,眼中有一丝晶莹滴落。 “太太,这是高兴的事,您怎么就哭起来了?”秋香笑着奉上了一盏茶。 第四百一十三章 底气 周氏擦了眼角的泪,接过秋香的茶呷了一口,端在手上暖着手,道:“我这是喜极而泣。” 秋香微笑着。 周氏看她没问,反倒有了倾诉之意,道:“我和五福,是从苦水泡过来的,是我对不住她,这个孩子,本该有个好出身,是我……” 她一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秋香便道:“太太莫想太多,每个人的出身都没法选择,出生都是缘法,依我看,姑娘有太太相护,并不比谁差。” 周氏呵的一声笑:“你这是拿话来哄我开心。”顿了下又道:“其实,那是我护她,是她一直护着我这个无能的娘罢了。” 这话,秋香却是不好接,因为她知道,周氏说得对,这个家里,确实是五福在做主,周氏性子软糯,是五福站在她的身后给她撑腰。 “太太,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姑娘和您也一样。”秋香只说了一句。 “是啊!”周氏再次拿过地契看了一会,道:“要是放在以前,我是怎么都不敢想有这么大个庄子的。”做生意会有成败,而田地才是散不去的家财,是赖以为生的底气。 “所以,太太快别伤春悲秋,不然让姑娘见了,只怕又要说奴婢没照顾好太太。”秋香故意打趣一句。 周氏浅浅一笑。 “太太,这庄子已经买下来了,左右无事,也可以过去看看,住上两天,当是散散心。”秋香又提议。 周氏心里一动,有点意向,但想到五福,就摇头道:“五福现在在雕琢准备那什么大赛的,她定然是没有空档去的,至于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家中总要看顾着。” 秋香忙道:“是奴婢没想周全。” “你有心了。”周氏拍了拍她的手,道:“你也是想我心宽而已。” 秋香淡淡一笑。 “庄子就在那,也跑不掉,以后有了空余时间,再去看不迟。”周氏喜滋滋的用手摸着地契,喃喃的道:“有了这么个庄子,将来给她说亲,也有底气了。” 庄子的地契名字是写着五福的名,其实按着五福当初的意思是要写周氏的名的,算是给她傍身的产业。 但周氏死活不要,说就是给她,她也就五福一个女儿,将来她的东西还不是给了五福,何必这么麻烦?所以写了五福的名字。 周氏还有个想法就是,她性子软弱,手里捏着东西,一旦有什么事,只怕还护不着,写五福的名还比较稳妥。 现在五福的名下,有庄子,还有这个宅子也是她的名字,不管怎样,都能说个好的亲了。 须知道,就是普通的地主家嫁女儿,大多百来两银子嫁妆,算是多了。 所以,周氏这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虽然这不是她自己给女儿挣的,是五福自己挣来的,她也高兴,因为这都是时下一个女子的底气,将来到了夫家,有这样的嫁妆,也是体面。 周氏伸手又喝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回桌上,却一时不注意,茶杯跌落在地,茶水和茶叶溅开一地,她不免皱起了眉。 第四百一十四章 巡视产业去 五福在陪周氏用晚膳的时候,也就看到了那张属于她的地契,她是头一回看到古代的地契,还饶有兴致的拿起看了又看。 “你自己收好,勿要遗失了。”周氏看她难得有兴致,就笑着说。 虽说地契遗失,还能上相关衙门补上一张,但到底是麻烦,能避免则避免。 五福道:“我就看看,娘收着就好了。” “这可都是你的私产,自己拿着锁好了,让红玉给你保管着就行。”周氏温柔的把她的发丝撩到耳后,一脸疼惜的道:“娘知道你是要参赛,也别太劳累了,这脸都瘦了。” 五福笑着说:“一点都不累,要是得了头名,我们再买几个庄子,然后咱们母女也当个富贵闲人。” 她这话也是逗周氏开心,周氏听了果然高兴,道:“如今也是闲人一个,这个庄子的出息,也够我们娘俩吃的。” “娘,这算是咱们头一份产业,你要不过去瞧瞧?成天呆在家里也是无聊。”五福提议。 “等你这事完了,我们再一起过去看看。”周氏是想看看那庄子的,但也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打扰她。 五福却道:“我这事,等到参赛完了,都快要腊八过小年了。天太冷,那边庄子也近山,冬天会更冷。” “那就等明年开春。” “没事,我们过两天就去。” 周氏有些意外:“你不是要闭关的?” 五福一笑:“雕琢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总也要歇息,不然手得废了,而且在屋子呆太久,脑子也不好使。”她淡淡的解释,又故作撒娇:“娘,您也给个机会我松乏松乏嘛。” 这半年来,五福表现出来的都是大气强韧的一面,周氏甚少看她露出小女儿娇态的样子,心里便是一软,道:“如果不影响你的进程,那咱们娘俩就去看看?听说也不远。” 五福笑着点头应了。 其实那是她自己想去看,而是听了红玉说秋香提议她娘去,而周氏觉着一个人没意思才不去,这才提了这个想法。 眨眼两天过去,五福当即带着周氏往平家凹的庄子去,美其名为巡视产业。 华阳县,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但五福她们坐在马车内,人多挤一块,也并不算冷。 马车走出城门,往郊外而去,车内,有红玉逗笑,不时露出一些笑声。 而此时,有牛车等着进城门,不同有马车的车厢遮挡,牛车只是套着一个平板车,车上的人冻得双颊通红,瑟瑟发抖。 看着马车经过,里面传出的笑声以及人声,牛车上的人盯着那马车看。 “小妹,你看什么?”坐在牛车车辕上的汉子问着牛车上的女人。 女人歪着头嘀咕道:“大哥,我好像听到了我那小姑的声音。” 汉子脸一黑。 如果周氏掀起帘子往外看,定然看到这牛车上的人,可不就是她的大嫂——鲁氏么。 牛车徐徐进城,鲁氏看着渐成一颗小点的马车,心道不太可能,要真是周英梅的话,那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们老周家这么惨,五福她们两个贱人在害了他们后,怎能过得好! 第四百一十五章 捡到宝 六斤先一步来到庄子打点,五福她们到的时候,他领了庄头站在庄子门口等着,见到马车停下,连忙上前问候。 红玉撩起了车帘子,第一个跳了下来,随后是秋香,两人一人一边,扶着周氏下车。 五福自然是不用她们扶的,轻巧的跳落下来。 周氏见此,嗔怪道:“看你,哪有半点女儿家的贞静。” 五福笑着道:“娘,我们又不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周氏的笑微敛,想起什么,很快又重新绽开了笑容。 “太太,这里近山边,风大,披上披风为好。”秋香给周氏披上一件绣百蝶鼠毛披风。 周氏顿觉一股暖意包围了自己,不忘看向五福:“五福,你……” 五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道:“娘,我习武,身子骨好,不冷。” 因为习武一天不落,五福的身手越来越灵敏不说,身子骨也极好,她缺的就是实战,让自己的身手更好。 周氏也知道她没说假话,也不再言。 此时,六斤带着那庄头上前来。 庄头姓谭,人很是憨厚老实,皮肤黝黑,嘴唇略厚,看着就不是那大奸的人,此时见了五福她们,连忙带着自己的家里人跪下:“谭大铁见过太太,姑娘。” “起来吧!”五福抬了一下手。 谭大铁站了起来,小心地瞄了五福一眼,他已经听六斤小爷说,新东家真正做主的,其实是在这位姑娘。 看她也就及笄之年,可那眼睛扫过来的时候,目光十分的锋利带着审视,让人不敢小藐。 “娘,这天气好,想来庄子的路也好走,我们走进去吧?”五福笑着对周氏说。 周氏也不是那真正大门户的太太出身,本就是农户人家长大,哪有这么娇弱,当下就应了。 谭大铁连忙侧身引着她们进去,一边介绍庄子。 五福行走在田间之路,见晚稻都金灿灿的,也是要收成的样子了,不禁心喜。 买到庄子就有粮食入库,这是捡到宝了。 一路往里走,又看到鱼塘,种着莲,已是十月,藕塘中只有几根残荷,有风吹来,吹动水面上的残叶,味道十分清冽,五福不禁驻足。 “娘,你看。” 周氏也是欣喜不已,道:“这泥塘下的藕定然好吃。” “回姑娘和太太的话,我们庄子这鱼塘的水都是活水,养出来的鱼不但清甜,便是这藕,也是粉甜得很。”谭大铁讨好的说。 五福道:“如今可有藕?” “有的!” “那就挖两条上来,今天煮一点上来尝尝。”五福可是个饕餮吃货。 “是。” 周氏笑着指了她一下。 又拐到了山边,果园种了苹果梨子和石榴树,还有栗子树,五福眺目望去,看到半中间扎了些稻草人,一问,原来是怕山上的动物,再听到还挖了陷阱,以防那些大的野物跑下来祸害庄稼什么的,也就放心了。 各处走一转,才到了宅院歇息,这小三进的宅院盖了还没几年,处处都很新,五福越发觉得七百两买这庄子,是捡到宝。 便是周氏原本觉得贵,此时转过庄子,都觉得值了,尤其看到那么金灿的粮食,更是大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一十六章 想借力 闻从瑞正和师爷整理这些天得来的证据,听了南山的话时,手顿了下,把师爷挥退。 “那周学年,说是五福姑娘的嫡亲舅舅?”闻从瑞端着一盏茶问。 南山点头称是:“确是如此。” “周学年,是这次舞弊买题之一。”闻从瑞作为这次舞弊案的主审人之一,自然知道涉案的人员都有什么,而且,也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冤枉。 “正是如此,所以他才口口声声说想见大人,大概是想借他外甥女的力。”南山恭敬地回道:“周学年屡试不中,也是今年买题才中的秀才,只是他倒霉,遇着了大人。” 闻从瑞冷哼一声:“但凡舞弊牵扯的,何止一个小小的秀才。他还说什么?” “奴才猜测他是想借五福姑娘的光,就看大人见是不见了!”南山说着暗卫调查得来的消息:“这周学年虽是五福姑娘的舅舅,但五福姑娘,似乎和外祖一家有些罅隙……” 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南山会如此调查一个女子,毕竟五福成为百宝银楼的人,底子什么的,自然要清楚。 千万别说光凭直觉就去相信一个人,在大家族里面,是没有这样的事出现的,要用人,必定将对方的祖宗三代都查个清楚明白。 不然的话,贸然的就凭直觉相信一个人,那不是聪明,而是傻。 闻从瑞不傻,而且,也不喜欢有人事脱离自己掌控。 “大人,您看?”把事情说清楚,南山就等着示下。 闻从瑞垂下眼帘:“犯了案就是犯了。”顿了顿又道:“他要是老实画押,就让他少受些罪,你下去安排吧!” “是。”南山应下,又问:“大人,是否需要通知五福姑娘一声?” 闻从瑞看他一眼,南山立即垂手而立,抿着嘴。 “去请她来一趟吧。”闻从瑞想了想道。 到底要如何处理这姓周的,总要先问过她的意思,算是卖她一个人情。 南山领了命下去安排。 而此时的牢狱里,周学年也等到了来探视的鲁氏还有自己的大舅子。 “你们怎么才来,快把我救出去啊!”周学年看到自家婆娘,就像是久旱逢甘露一样,眼巴巴的开口。 鲁氏看到周学年胡子拉渣,蓬头垢面的,顿时心疼得要死,眼泪哇哇的落,哭叫:“相公,相公你受苦了!” 她嫁给周学年十数年,何曾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样子,不心疼那是假的。 周学年狼吞虎咽的吞着她带来的包子,一边哭道:“再不把我弄出去,我就要死了,你等着当寡妇吧。”这段日子,不是人过的。 鲁氏呜呜地哭。 “你们都别哭了,这进来探望,也花了五两银子呢!”鲁氏的大哥鲁平烦躁地道。 鲁氏立即停了哭,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什么都不懂啊。 鲁平就道:“学年,你老弟的娘舅家,都打听过了,这是县试泄题,牵连倒不会太广,你认了罪,顶多是革取你功名,要是能提供什么证据的,还能将功赎罪,不会受皮肉之苦的。” “学礼怎么不来?他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不?”周学年一下子怒问。 第四百一十七章 想法很丰满 听到周学年的质问,鲁氏还没回话,一旁的鲁平眉头却是轻轻的皱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 “你出事后,娘犯了卒中,偏偏这时候梁氏说动了胎气,你那好弟弟心疼娘子,说娘也不能没人看顾,就留在家里了!”鲁氏的语气有些酸。 周学年脸一黑:“我看他就是看着家分了,怕我连累他。” “谁说不是呢,人家都是打虎不离亲兄弟,你这个,恨不得离咱们远远的!”鲁氏也很不满。 鲁平听不下去,沉声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次要没有你们弟媳的娘家,我们也打听不来这些。再说了,出了事儿,家中也不能没个男人坐镇。只是来探望,那需要这么多人。” 周学年吃了一噎,心里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现在也只能依靠妻子娘家人,就软声道:“大哥,我可靠你了,你总不能就让珍珠成了寡妇吧!” 鲁氏又嘤嘤的哭起来。 鲁平心中不喜,喝道:“浑说什么。现在不都说了,你伏法认罪,很快就能出来了。不过这功名,就别想要了!” 周学年听了,心里头就跟冰块滚过似的,拨凉拨凉的。 秀才之名对他何其重要,一旦功名被革取,他又是有了前科的人,这辈子是别想再有前程了,不能再继续往上考,他还能做什么? 连秀才名都没有了,他能以什么养家? 周学年脑中又想起自己和衙差说的话,连忙对鲁氏道:“珍珠,快,去找英梅,找五福她们。” 鲁氏正哭着,听了这话,脑子嗡的一声:“相公你说什么?” 该不会是这牢房的情况太不堪,以至于她得了幻觉吧? 周学年说让她去找五福她们? 五福,那可是他们的仇人,找她做什么? “相公,你是不是被关傻了!”鲁氏忍不住问。 周学年气得要命,道:“你才傻。五福,她好像是认识如今的县大人,和他有些交情。只要找到她,找了大人求情,我就有救了。说不得还能保住这功名!”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不过是一个小小秀才之名,他相信在那些个大人物眼中,要保下来,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所以,他才想到了当天五福曾说过的,和这县令大人有点交情,虽然当时那话是威胁,但这到底是个讯息啊! 周学年也是走投无路,也才死马当活马医,压根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对待五福母女的,人家会不会鸟他,这些一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他唯一想的,就是五福她们打一声招呼,说不定自己就能安然无恙了,却不知,想法很丰满,现实往往很骨感。 鲁氏气笑:“相公,她一个死丫头,怎么会认识县令大人,你这是糊涂了不成,还是被她哄骗了!” 五福凭什么认识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啊,她不过是个野种罢了。 “你知道什么,不是说她帮那啥银楼雕琢么,说不定真得了什么机缘,你只管去寻。”周学年急急的道,又想着五福的脾气,再道:“找着了,你找英梅说,一定要说服她。” 此时,衙差过来赶人,探监时辰已到,鲁氏他们只得离开。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想脱罪?想的美! 见周氏兴致高,五福便把周氏留在庄子上住上两天,权当散心,她自己心系雕琢的事宜,则先回了城。 刚在书房坐下,她就接到了闻从瑞遣来小厮问话。 五福在花厅见了那小厮,她认得,是闻从瑞贴身伺候的那位,叫南山。 “山爷前来,可是大人有什么要紧事要问我?”五福笑着问。 她和闻从瑞称不上深交,有的不过是利益关系,如今他贴身的人前来,是所为何事? 南山笑着行了一礼,道:“大人近日正在追查一宗科举舞弊案。” 五福一听这舞弊二字,心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息的看过去。 南山也一直在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毫不所动,心道若不是果真是沉得住气,就是毫不知情,不管是哪一样,就这份沉稳,都值得人称道。 他继续道:“巧的是,其中有一位名叫周学年的考生也涉案其中。” 听到这,五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默默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山爷,我这人不喜转弯抹角,科举也于我没什么事,所以,不防明说了这来意?” 南山一怔,随即拱手,道:“姑娘豪爽,奴才不及。是这样的,那位姓周的学子,如今已被收押在牢。不过他说姑娘你是他的外甥女,想借此见我们大人一面。” 五福差点想笑,周学年可真有意思,倒霉了,就想起她是他的外甥女了? 他怎么就忘了,当日他是如何羞辱她们母女的? 真是搞笑! 五福还真就笑了出来,看到南山愣神的样子,不禁歉然道:“抱歉,山爷,我一时失礼。所以,你们大人的意思?” “大人想你走一趟,如果……也并非不能网开一面。”南山语焉含糊。 五福却是明白了,她是傻了吧唧才会替周学年求情呢。 “我这便随你去见闻大人。”五福站了起来,眸子里闪着坏坏的光。 她重新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随着南山到了衙门,因为已经下衙,所以她被直接领到后衙,闻从瑞专门见客的花厅。 彼此坐下,有丫鬟上了茶来,闻从瑞啜了一口,道:“想来南山也和你说了,你那舅舅……” “大人!”五福打断他的话,道:“小女子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一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国有国法,人犯了国法,依律当判。大人无须为难什么,只管按着律法流程去做便是。” 闻从瑞眉一挑,目光深深的看着她。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他尚且还没说什么,她就已经把他的话堵死了,所以,消息上所说的,她和她外祖一家有罅隙,是没错喽? 五福呷了一口茶,眼中闪过一丝厌恶,道:“小女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初搬到华阳县落户,并没有什么舅舅一类的。” 这是不认周学年了。 “本官明白姑娘的意思了。”闻从瑞笑着说。 五福举了举茶,抿了一口,指尖摩挲着茶杯的粉彩,心中冷哼,周学年想借她来脱罪? 他想得美! 第四百一十九章 使绊子 闻从瑞把五福叫来,也就是看一看她的态度,若是她想保这个舅舅,也不是不能,费点心而已。 但很明显,人家根本不认这个舅舅。 闻从瑞也没问她为何,从查来的消息看来,聪慧如他,如何猜不到? 岔开了话题,闻从瑞问起雕琢的进度来,五福笑着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大人且放心。”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去寻林掌柜,或者找南山也可。”闻从瑞道。 “如此,多谢大人。”五福起身福了一礼。 喝过一盏茶,她也不逗留,就提出告辞,闻从瑞让南山送她出去。 来到二门处,五福就看到闻从瑞他那个叫兰书的大丫鬟,只见她站在一间屋子门口,直愣愣的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厌恶和憎恨。 五福一怔,皱起双眉,她好像没得罪过她吧?这眼神咋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再仔细看,兰书那眼神却又是无波无欲的,仿佛刚刚是她看错了一样。 真是莫名其妙。 五福随着南山出门,临走时,她给南山塞了一锭五两的银子。 “姑娘,这是?”南山有些错愕。 五福笑眯眯的,道:“山爷,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却最是看不得那些明明没本事的人,却楞要使坏,作什么科举舞弊。这样的人,便是让他当了官,也是国之蛀虫,弄得民不聊生,为人所不耻。” 南山眉一挑,躬身听着。 “我与周大官人有些渊源,此人眼高于顶,冥顽不顾,不用刑只怕是招不出什么来的。这点银子,就辛苦山爷给那些个看管的差大哥买点酒,他们日夜看守犯人,又要审讯,实在辛苦了。”五福笑得满脸贤良,道:“山爷,有些人啊,总要受过一些刻骨铭心的教训,才会老老实实的交代的,如此大人也才会快快结案。山爷你说呢?” 南山总算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这是花银子给那周学年使绊子啊。 他忍了笑,故作受教的拱手施礼:“五福姑娘所言甚是,奴才晓得怎么做。” 五福嗯了一声,一副愚子可教的模样。 “如此,就麻烦山爷好好‘照顾’某些冥顽不顾的人了。”五福笑言:“我在此祝闻大人早日破案。” “姑娘好走!”南山目送她离去,转身回到书房,把五福刚刚的那番话对闻从瑞说了。 闻从瑞正翻阅着过去的陈年冤案,听了这话,就笑了:“倒是看不出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平时收着的爪子,都利着呢。” “那,大人?” 闻从瑞没抬头,道:“她有一句话说得对,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国有国法,犯了罪,自然按律法来处置。我这做县令大人的,总不能为着私人情分而徇私枉法了。” 南山立即道:“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这安排,可就不是之前的让他少受些罪了。 于是,当晚,一心等着自己被县令大人接见的周学年就被转了监牢,去了一个更脏乱更差的牢房,又被拉去认真‘审讯’一番。 如此,没使什么力,吓尿了的周学年就老实的招了。 要是他知道自己本来是能好好的独住一个牢房,却被五福给使绊子狠狠‘照顾’过,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三升? 第四百二十章 有脸求上门吗? 五福给某个倒霉催的私下使了个坏,心情好得不行,便是雕琢,也是得心应手,不过她还是警醒了下,知道周学年如今在牢里,他还记得自己所说过的话,为怕老周家的人找上门来,她就派了人去庄子,让周氏多留几天。 她安排得周全,却不知道,再周全的安排,也会有意外的时刻。 却说鲁氏回到老周家,就被老周氏叫到床前,问着周学年的情况。 鲁氏自然是把周学年的惨况给往惨里说了一遍,末了哭着说:“娘,可要赶紧的把相公捞出来才行,不然的话,指不定媳妇就要当寡妇,您是白头人送黑头人了。” 她这话一出,老周氏的心就钝痛起来,气得指着她用力咳嗽起来,很快一张老脸就涨得通红。 周学礼连忙上前顺着她的背,一边道:“大嫂,娘的身子不好,你唬她作甚?” “我哪有唬人,你没见着你大哥的惨状,那牢狱黑漆漆的不见光,阴森森的。我还听人说,牢狱里死过的人多,阴气也重,也不知会不会遇上什么怨鬼呢!”鲁氏大声辩驳。 简直越说越离谱了! 周学礼嘴巴不利,再气愤也说不出什么来,只道:“我大舅子说,大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只要伏法认罪,革取功名就能放回来了。” 老周氏的脸色好看了点。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人在,比什么都重要。 鲁氏却唯恐天下不乱,哼声道:“怕只怕,你大哥顶不到那时候,娘,那大牢太可怕了。相公他,都只剩半条命了!” 她说着,掩脸哭了起来。 这一点,老周氏倒没怀疑她说假,牢狱岂是能进的,一旦进去,不死也刮层皮出来,老大又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受不受得住,还真是难说。 想到此处,老周氏的心又开始发慌。 “你可给了银子给那些衙差打点?”老周氏问。 鲁氏点头:“自然给了,可那也没多少,娘,我就怕……” “不许瞎说。老大定然会没事的,最多是革取功名了!”老周氏的眼神一利,怒声斥道。 鲁氏抿着唇,擦了一把泪,便想起周学年的话,忙道:“对了,相公还说让我们去找五福那蹄子帮忙说情。” 此话一出,众人便是一惊,一直没出声的梁氏也看向鲁氏,找五福?为啥? 鲁氏把周学年的话学了一遍,道:“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糊涂了,五福怎会认识县令大人?” 老周氏却是心中有计量,她想到五福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要是没人相帮,只怕是没人信的。 而且,她们搬离的时候,还有些不认识的人相帮,看着就不是一般人,莫非就是县官派来的? 想到这,老周氏心里却是发沉,不是她不信五福认识贵人,而是她认识,可他们敢求上门吗? 经过这么多的事,他们有那个脸求吗?五福也不是好说话的,便是自己不要脸的去求,她会相帮? 想到五福那张冷漠的,看他们从来不带感情的脸,老周氏的心刺痛起来,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第四百二十一章 自知之明 看到老周氏不说话,鲁氏心里也咯噔一声,试探的问:“娘,您该也不会是信了相公的话吧?” 老周氏回过神来,看她一眼,淡淡的道:“五福母女俩这小半年的日子过得如何,你心中就没个数?” 鲁氏一怔,沉默下来,脑子开始回想。 如何没数,五福她们的日子,可是越来的越滋润,吃喝不愁,还有首饰戴,有下人伺候,说是五福自己挣来的,但事实当真是这样? 就没有一点外力的帮助吗? 如果真如相公所说的,她认识县令大人,天啊,那是官老爷啊,能没有好日子过? 鲁氏原本暗淡的眸光顿时大盛,一下子抓着老周氏的手臂道:“娘,如此,那是真的?五福她们真个认识那什么县令大人了?” 不等老周氏回话,她就双手合十,满脸兴奋地道:“这下好了,相公有救了。”不但有救,说不定还能保住功名,甚至还能求了那大人,捞个什么官当当。 梁氏瞥一眼这妯娌,低下头,掩住眼底的嘲讽,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实在想得太简单了,也太天真了。 就算五福认识官老爷又如何,她凭什么去帮助周家,之前的罅隙,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而且,五福她们搬离,谁知道她们搬去哪了?上哪去找人? 梁氏没做声,这样的话她要说出来,说不定人家还会说她一声不安好心,不想捞周学年出来呢! 她没说话,老周氏却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过去。 “有救?就算人家认识那位大人,又如何?”老周氏冷冰冰的看着鲁氏。 鲁氏呆住。 “大军做的孽,你都忘了?”老周氏沉声道:“他做过的事,五福是怎么报复的,敢情你都忘了?” “娘……”鲁氏的厚唇嗫嚅着。 老周氏满脸沉痛,闭了闭眼,道:“但凡她有点良心,但凡她纪念一点亲戚情分,她就不会这么整大军。如此,你还指望她会帮忙求情,捞了老大出来?” 不得不说,老周氏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知道开不了口,五福也不可能会相帮。 鲁氏一下子慌了,道:“娘,大军已经受到教训了,这还不够?她都发泄过了,还不够?相公是她亲舅舅,我们去求她总能了吧?我给她跪下行了吧!” 老周氏看向佛瓮上的神主牌,喃喃地道:“那狠心的人,跪死了也不可能应。”否则,不会如此报复周家,连名声也不在乎。 “娘,五福不行,那英梅呢?”鲁氏急道:“我们求了英梅,总可以吧?英梅素来心软,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相公死的。咱们周家,这么多年,也没有对不住她们母女啊,只是说一声情,怎么就不能。她周英梅,能这么狠心?我不信。” 老周氏身子一颤。 “大嫂,五福她们搬去哪了,谁也不知道,我们去哪找?”梁氏忍不住开口。 是啊,搬哪去了,谁知道? 鲁氏身子一软,跪坐在地,哇的捶着大腿大哭起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雨天来人 虽知道没脸去找五福求情,但既然知道有门路,也不能就这么放弃,毕竟周学年被收押都几天了,县衙却还没有放人的意思,老周氏就怕真没了这长子。 但五福她们搬去哪了,整个窝子村还真没人知道,一来她们搬得急,二来,五福本就没和几个人交好,自然也不会和谁透露她们母女的去向。 老周氏想到了那百宝银楼,遣了周学礼前去详询,然而唯一知道的也是林掌柜,此时也在府城,其他人也并不知。 事实上,如今的二掌柜金喜是知道的,却不敢告知,看周学礼垂头丧气的样子,再想起当日五福好像对这人,也挺和气的,便透露了一声,好像是搬去县城,至于在何处,便是不知了。 周学礼欢喜至极,不过很快的,又蔫了,县城可不比镇子,那里大得很,去哪里寻人? 回家和老周氏说了一声,老周氏沉默下来,让儿子打点着,她要去县里,并不是找五福她们,而是看望周学年。 周家的纷纷扰扰,没有传到身在庄子上的周氏耳朵里,她更不知,自己的娘家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终日只在庄子闲逛,或者做女红,日子悠游自在,心境也放开了不少。 十月,秋雨不断,瓢泼的雨幕形成一片大幕,也不知要下多久。 周氏扶着门框看着廊下的雨水,道:“真想不到突然会下这么大的雨。” 秋香笑着道:“只怕是老天爷也留人,叫太太多在庄子上住两天呢!” 周氏道:“哪能久住,你家姑娘,忙起来是万事不顾,得盯着她吃才行,不然身子得坏了。” “太太的一片慈母心,叫人敬服。”秋香恭维道。 周氏却是叹息:“我也不能帮她什么,也就是看顾她的生活了,你也知道,她对这些杂事,也不上心!” 秋香仔细想了下,点头认同。 确实是如此,五福十分有主见,人也有本事,她曾看过她练武,身手也极好,但对于小事,比如庶务家事之类的,就不太擅长。 原本是想着姑娘藏拙,后来才知道她是真不喜欢打理,也就不愿意去做了,不做,自然就不擅长。 也正是如此,秋香才觉得,原来人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姑娘什么都好,也有做不好的地方。 “太太。”谭大铁穿着蓑衣踩着雨水走前来。 周氏哎哟一声:“这雨下得这般大,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这么急?快避一避。” 谭大铁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是有事来禀了太太,请太太定夺。” 原来,这雨下得大,庄子不远的路都淹了,有一辆路过的牛车陷入了坭坑里拉不出来,偏那牛车上都是老人妇孺,这么大的雨也没处避,而且这天都冷了,就求到了庄子门口,想借地避一避。 “太太要是应允,我就带了人去帮他们把牛车给拉出来。”谭大铁道,庄户人家都热心。 周氏这人,心最善,听到有老人妇孺,哪有不应的理,当下就应了,并吩咐秋香去叫厨房熬点姜汤,也让那些人去去寒,毕竟已经是十月天寒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善人是谁 老天像是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雨瓢盆而下,夹杂着刺骨的寒意,刮得人瑟瑟发抖。 平家庄的一间屋子里,不断有喷嚏声传出,还有陆陆续续的骂声。 “……这该死的贼老天,是根本不打算给我们活路啊。”一个狼狈的女人白着脸看着外面的雨幕破口大骂。 “你可积点口德吧,老天是你这婆娘能骂的?”在女人一旁,有个年老的妇人呵斥出声,她身上盖着一张毯子,依旧瑟瑟发抖,嘴唇发紫。 若是五福和周氏在此,定然会吃惊和感慨,因为眼前的人不是谁,而是刚去县里监牢看望周学年打算回村的鲁氏和老周氏,还有鲁氏的大哥。 鲁氏瞥了婆婆一眼,不敢出声。 有人鱼贯进入,是几个仆妇丫头,大概是庄子上的人,手里拿了干净朴素的衣物,还有两个火盆。 火盆一放下,屋子里的寒意顿时散了不少,老周氏吁出一口冷气。 这十月的天已经很冷了,更别说这下着大雨,庄子还近山,更是寒冷无比。 领头的谭嫂子笑道:“老人家,庄子里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的,这里有两身干净的衣裳,是我婆婆和我的,好歹将就着换一身。不然你们这身上都湿了,这天又冷,只怕要得病的。” 老周氏早就冷得脸色灰白了,听了忙的道:“哪里敢嫌弃?能让我们来避一避就是贵主的施恩了。” 谭嫂子道:“那是。我们太太最是慈善的人不过,你们赶紧的去换了吧,灶上在熬着姜汤,一会就送来,也去去寒。” 老周氏谢了又谢,接过衣裳和鲁氏一道去换了。 鲁氏手脚麻利,很快就换好一身出去等着,待得老周氏出来,谭嫂子也接过她的衣物说让人去烘干,等雨停了也好能穿上。 老周氏再次感激不已,这时又有人端上了姜汤,熬得浓浓的,喝上一口,辛辣从喉咙处进入胃部,只觉浑身都充满了暖意,她不禁捧紧了手中的碗,用碗上的热来驱散寒气。 谭嫂子和她们说一会子话,就说先去回禀太太。 有半大的丫头送了两碟甜糕上来,鲁氏丝毫不客气的抓了一块吃,她早就饿了。 老周氏也很是庆幸,感慨这世道还是有善人在,不然在外这么大的雨,她们避无可避,就这么淋着,她又是这副年纪,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看一眼身上的布衣,老周氏在心中念了一声佛,也不知这庄子的主人是什么人,总要好生谢过人家才行。 “娘,我刚刚都打听过了,这庄子的太太如今就在庄子上呢。您说,我们是不是要去给人家磕个头?”鲁氏囫囵吞枣的吞了一块甜糕,问。 老周氏厌恶的看她一眼,道:“自然是要的。你这吃相,好歹收敛着点,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鲁氏讪讪的,道:“娘,我们从县里出来,也没吃过什么,您不饿么?媳妇可是饿死了。” 进城,要打点,去衙门还是要打点,从监牢出来,他们身上的银钱都刮没了,哪来的东西吃? 第四百二十四章 婆媳来问安 听到鲁氏的话,老周氏罕见的没有辩驳和斥责,因为确是如此,一旦家里有人进了大牢,那是多多银子都不够去打点。 老周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先是周学礼成亲,后来周学年要银子去买题,周家的那点子家底,早就被刮光刮净了。这次去县里,也还是老周氏拿了自己的棺材本去的,若是周学年再捞不出来,下一步,就是卖田卖地了。 老周氏脸色黯然且灰败,一连串事件的打击,已经让这个老人心力交瘁,老了十岁不止,哪有往日的精气神? 而就在她默然沉思间,鲁氏已经把整碟的甜糕都给吃光了,老周氏不免黑脸,盯了她好几眼。 自家男人尚且在狱中艰难求生,她倒好,该吃吃,该睡睡,丝毫没有半点受损的样子。 正要训斥这婆娘几句,谭嫂子去而复返,笑着对她们说:“老人家,这雨也不知啥时候停,你们家可离得远不?若是远,这天都暗了,下了雨赶路也不妥,在我们这庄子过一夜也是成的。” “如此,会不会打扰贵主了?”老周氏满脸感激。 一大早从窝子村出来,一番折腾,本想趁着天黑之前回到家里,如今这天,怕是不能了。 “我们太太也是遣了我来问候你们一声。”谭嫂子爽朗地道:“都是庄户人,也没有打扰不打扰的。如此我就下去安排。” 鲁氏就道:“这位大嫂,你们太太是什么人啊?我们婆媳受了你们太太的恩惠,总要去向她问个安才好。” 老周氏也紧着道:“不知可方便不?” 她也不知这庄子的主人是什么人,就怕是那些大户人家,冒然前去会让人家尴尬不便。 谭嫂子想着,就顿了下,道:“那你们就随我去见个礼吧。” 老周氏吁了一口气,让鲁氏的大哥暂且坐着,她则是带着鲁氏随着谭嫂子进了宅院深处。 此时,周氏正和秋香挑着花样子,一边说着话,在底下,谭大铁的两个丫头坐在小凳子上,一个拆着线,一个则是将她拆分出来的细线给卷成小团团。 这花厅,也并不华丽,但前主人留下的东西,都是实用的,这两天周氏到处闲逛,带着秋香还摘了两捧野花,用个粗瓷插着,倒别有一番风味。 外头的雨倾盆泼着,雨息夹着风吹进来,颇有些冷意,然而,屋内,摆了一个小小的火盆,如此一相融,倒是不冷不热,舒适得很。 谭嫂子带了老周氏婆媳来,先进来给周氏请了礼,说明了来意。 周氏听说人家前来拜见,有些意外和局促,这样的情况,她哪里经受过? 好在她身边有秋香,见此就笑道:“既然是婆媳,太太不防一见,左右是打个照面而已。” 秋香对这样的情况,是熟悉不已,一般的人受了主人的恩,来拜见是礼数,而见不见,也是随了主人的心。 周氏是个有善心的,只怕不会自持身份,所以她才这般建议。 周氏便让谭嫂子带了人进来,但见着当头的人时,她惊得把桌边的茶杯给拂落在地。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盆狗血 砰。 茶杯跌在地上碎裂,惊了厅内的众人。 不管是主人还是客人,都满面惊愕的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来。 秋香见此情形,很快就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叫了缠线的丫头把地上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一杯茶来。 周氏怔神的看着最前方的老妇,从她满头灰白的青丝,到脸上的皱纹,心中一酸一疼,眼泪迅速涌上了眼眶。 “你,你……”鲁氏看到周氏,抬起手指指着她,话都说不全。 谭嫂子看着,心中不愉,这女人怎么这般无礼,用手指指人,不过她不是没眼色的人,这情况,明显就是彼此相识。 对于新东家的来路,他们这些庄户人,并没有多打听,像他们这样的人,东家良善最是好不过,其余都不重要。 老周氏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氏,更没想到,她们婆媳所说的,要给这主子磕头问安,对方却是周氏——一个她看不上眼的人。 这是老天嫌弃命运不够狗血还是不够好玩么,竟是在此遇见? 还是,这是老天给他们周家的一个机会? 想到留到县里打听五福她们的下落的小儿子,老周氏身子一晃,咬住了唇。 “英梅?真的是你!”鲁氏上前两步,看着周氏,大叫:“娘,是英梅,真的是她,我们找着她了。” 天啦噜,这周英梅是发达了不成?瞧这气派的? 鲁氏震惊不已。 周氏也回过神来,看到鲁氏,脸色唰地白了,她想到了周大军,想到他曾对她做过的事。 一股子微妙的怨气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周氏的身子晃了两下,把手伸向秋香:“扶我回房。” 秋香向谭嫂子使了个眼色,便扶着周氏离开。 “英梅,二妹。”见她离开,鲁氏忙上前追去。 谭嫂子立即挡在她面前,道:“周娘子,且留步。”她来的时候,已经打听到这鲁氏的夫家姓周。 而太太,好像也姓周,这是有什么关联么? 鲁氏被拦住,忙的奔到老周氏身边,巴拉着她的手臂,道:“娘,您快开个口啊!那是英梅啊!”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们正要找五福她们呢,这边遇上了,所以他们周家,是命不该绝! “住口!”老周氏叱喝出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鲁氏心中不快,但看到婆婆冷厉的目光,只得讪讪地住了口,改打量起这屋子来。 不得了哟,周英梅她们是得了什么好机缘? “谭嫂子,刚刚的……”老周氏也不知怎么唤周氏,含糊一声,问:“就是你口中所说的太太么?” 谭嫂子点头:“老人家是……” “那这个庄子的主人呢?也是她?”鲁氏急不可待的插嘴,问:“还是另有其人,是什么人家?” “你给我闭嘴。”老周氏喝住鲁氏。 “娘,问一问有什么,咱们又不是谁。你可是她口中的太太的亲娘!”鲁氏抬起了下巴,颇有些得意的向谭嫂子亮出身份。 谭嫂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没去透露周氏和五福,她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果眼前这两人,真是太太的娘家人,那么只怕个中有些什么内情才是,不然的话,如何不知太太她们有这么个庄子? 第四百二十六章 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周氏被搀扶着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直到坐下,她才觉得身子是软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离了一样,不禁一手撑在桌子上,眼神空洞。 她以为,离开了窝子村,既然没有告知任何人她们母女的去向,那么,从此该再无关联才是。 却没想到,冥冥中自有注定,她既不在县里,而是在这个刚买下的庄子,一场大雨,就让双方给串联了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吗?还是孽缘? 周氏想起那无助的一幕,闭上了眼睛,手微微的在颤抖。 周大军狰狞的面容在眼前涌现,还有周学年,那无情而又冷漠的眼神,这哪是她的亲人,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眼泪,从眼角滑落下来。 她们母女已经避到了县里过活,背井离乡了,命运何苦还要捉弄她们?何苦还这般纠缠? 周氏再想到老周氏那苍老的面容,心中钝痛,再不是,那也是她的母亲,短短时日,却老了这么多,发生了什么事?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太太,喝口茶吧。” 一杯温热的茶塞到了周氏的手里,感受到那暖意,周氏机械的抿了一口。 “她们呢?”周氏问。 秋香道:“还在花厅里坐着,谭嫂子在招待着。” 周氏点头,说道:“你下去安排一下,让她们住一晚吧。” 这么大的雨,不说对方是她的娘家人,便是陌生人,她也不好就这么把人赶出去。 秋香应声前去安排。 却说老周氏那边,也在安静的坐着,心里,却犹如打翻了惊涛骇浪。 她也是万想不到,这个庄子的主人,就是自己厌恶的女儿,也更想不到,他们苦寻的人,老天竟就这么送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天意! 不得不说,老周氏看到周氏时,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不管怎样,老大的生机就在眼前。 但狂喜过后,便是冷静,再看到周氏见到她们时不是欢喜,而是退避不见,老周氏心里就没个准头。 到底是想到自家的作为,她又该怎么向她开口? 便是跪,她也跪在她面前,求她救老大一回。 老周氏打定主意,便定下心来,环视一周,目光复杂。 这个花厅,并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桌椅却是红木所造,还是一整套的,这就比老周家的桌椅贵重了不少。 而刚刚进庄子的时候,虽然看不大清楚,但庄稼生的还不错,再从鲁氏口中打听来的,这个庄子也不小,也不知值多少银子。 再看周氏刚刚的打扮,虽不华贵,但穿着都不是布衣,头戴的也是从前的簪子,再多了一支金簪,更遑论,她身边那个作丫鬟打扮的,气度也是不差。 不管是从哪一点看,周氏她们如今都过得极好,而听那谭嫂子说,周氏也是这两天在庄子散心,平素住在县里,想必环境也不差,也不知她们得了什么机缘,短短时日,这气势做派,跟大户人家似的。 反观老周家…… 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想到这里,老周氏面上一阵难堪之色划过,咬起了银牙。 第四百二十七章 形势不比人强 老周氏等着周氏的出现,可她也只等到了周氏身边的丫鬟秋香,然后就被带到一间客房。 “这位姑娘,你们家太太……”老周氏有些心急的问周氏的下落。 秋香淡淡一笑,道:“太太说让你们在此歇下,等雨停了再走不迟。”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息的打量着眼前这两人。 在伍宅被五福选中当差,秋香是幸运的,因为这个新主子家人口简单,而且自己要伺候的人更是温良,至于姑娘,虽然看着不好惹,但只要自己没做差,她就不会责罚打骂。 落到这样的人家,远比落到那些脏地方要强,所以秋香很感恩。 而姑娘身边的红玉,时常跟着她学习,所以秋香也拐着弯儿打听到这个主子的事,对于五福母女的身世,多少有些了解了。 秋香的眼睛毒,心中也有成算,经了刚才的揣测,自然而然的,她也知道,眼前这两位,是太太的娘家人。 老人家眼神恳切,似是有什么要紧事,而那个媳妇,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一看就是会算计而不安分的,这样的人秋香见多了。 “姑娘,我有要紧的事要见你们家太太,还请你说一声。”老周氏道。 秋香便道:“你们且安心歇着,我这就替您回禀,至于太太见不见……” “怎能不见,你知道我们是谁不?我是你家太太的亲大嫂,这老太太是她的亲娘。”鲁氏急哄哄的道:“娘家人来了,怎么就不见?她岂不是不孝?” 秋香嘴角含笑,眼里却是不带半点笑意,反有几分讥诮,似是不把她的话放在眼里。 什么娘家人来了,这只是偶然遇见而已,真要是早就打了招呼来的,就不是这个画面了。 老周氏看得分明,脸色微变,转头对儿媳妇呵斥道:“你给我闭嘴。”又对秋香道:“姑娘,我这媳妇有点拎不清,你别介意,老婆子在这给你请罪了。我是真的有要紧事,劳烦姑娘通禀。” 秋香点头,退了下去。 鲁氏见此就叫了起来,被老周氏一巴掌甩了过去:“你还有完没完。” “娘?”鲁氏被打得一懵。 “这里是你叫嚣的地方吗?形势不比人强,你还不知道收敛,当这是你鲁家吗?”老周氏喝道。 鲁氏脸上一热:“娘,我……英梅她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她的娘家人,就派个丫头来,这架子摆的高高的,算什么?” “娘家人?”老周氏冷笑:“你可别忘了,就是她的娘家人,把她们母女赶出了住了十几年的家。” 鲁氏一听,脸色几变。 “还有大军,做过什么事,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老周氏冷冷地开口:“要想救你男人,你就给我收敛着点,做低伏小你也给我做,哪怕她怎么羞辱你,都给我憋着。” 周氏只派丫头来,就知道她的心里有怨,这个时候,不宜激怒她,尤其不能让她心中的怨气更盛,不然,如何开口求情? 如今盼就盼周氏她心里顾念着一点子情分,帮他们这一回。 第四百二十八章 你哪来的脸? 一直等到天黑,老周氏依旧没等到周氏的出现,询问了那谭嫂子,说是她家太太着了风寒,不便见客。 这一听就知道是推托之词,老周氏的心一下子沉了,但却不敢乱闯,还压住了浮躁的鲁氏。 如此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宿,第二日雨过天晴,阳光明媚,本该是她们离开的时候,但既然知道周氏在此,更重要的是五福不在,老周氏怎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她再次求见周氏,否则就不会离开。 而鲁氏,也把自己和大哥打听来的这个庄子的情况给对老周氏说了。 “……娘,听说这庄子足有五百亩地,还有果园子什么的。平时五福她们也不在这里住,而是在县里有个大宅子,英梅这会在这庄子里,也是因为庄子买下不久,她才过来看一看住上两天的。”鲁氏双眼精光闪动,眼底有着掩不住的贪婪和艳羡,道:“娘,我大哥去看了,那些地都种了稻谷,眼看这几天就收成了,也不知能得多少粮食呢!” 老周氏阴沉着脸,低声叱喝:“谁让你打听这些。” 鲁氏一急,道:“娘,总要打听一下,也才好知道英梅她们的依仗啊。您看啊,这么大个庄子,得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得来,而短短时日,五福她们就能得了,必然是认识什么贵人的。” 老周氏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把你男人捞出来,你给我安分点,不然的话,你回头就回你鲁家去。” 又用这话来唬她,鲁氏一撇嘴,讪讪的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老周氏张望着,盼着周氏出现。 等了两盏茶的功夫,终于看到了周氏搭着那丫鬟的手出现在花厅。 鲁氏灌了一肚子的茶,早就不满了,看到周氏穿戴光鲜,眼中闪过一丝嫉妒艳羡,语气酸酸的道:“姑奶奶,你这架子可真大,总算出现了,可叫我和娘好等。” 周氏坐下的动作微顿,却是若无其事的坐下,看向她们。 “今天天晴了,我已经吩咐人备了干粮什么的,一会你们就走吧。”周氏声音淡淡的。 老周氏脸色一变。 鲁氏跳了起来:“啥?英梅,你赶我们走?如今你富贵了,就不认穷亲戚,不认娘家人了?” “住口!”老周氏呵斥她。 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荤货,这会不做低伏小,还敢叫嚣,当谁都是菩萨不成? 周氏把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看向鲁氏,道:“娘家人?” 她呵的一声讥笑,道:“当日大军如何对我这个亲姑姑的,你们心里没有点数?我便不说了,我只当没有这样的畜生侄子。你们护短,我也理解,但你们这些娘家人护短也就罢了,还要往我心口捅刀子,把我们母女赶出去窝子村,鲁珍珠,你现在跟我说,你是我的娘家人?你哪来的脸!” 鲁氏被呛得一噎,愣愣的看着周氏,跟见了鬼一样。 她她她,眼前这眼里带着凌厉之色,满脸强硬的女人,还是那个唯唯诺诺只会哭的包子周英梅吗? 她鬼上身了不成! 第四百二十九章 疯够没有 周氏这么大的人了,自小就是温良软弱的人,别说骂人或怎么强硬了,便是说话,声音都没怎么大过,不然这么多年,不会一直被鲁氏压着欺负也不敢吭声反抗。 而那样的人,如今却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语气强硬,说话带刺,不说鲁氏,便是老周氏也是头一回见。 这还是那个遇到事情只会哭的女人吗? 看着周氏那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老周氏眼前有些恍惚。 鲁氏则是想,果然富贵了,有钱了,就有底气了?这腰杆子都直起来,能大声说话了? 她们却不知,人经过大悲大伤,心境多少会发生变化,而经了周大军那一事,还有周学年的驱赶,是让周氏彻底寒了心,如今再听到鲁氏攀亲戚,她可不就觉得讽刺了? “你……”鲁氏张了嘴,一时词穷。 老周氏回过神来,压下鲁氏的手,站了起来,对周氏屈膝行了一礼。 周氏一惊,有些心慌,几乎就要站起来避开。 “当初,是周家对不起你,但后来,五福也给你报了仇,让大军受到了惩罚,也让我们周家丢尽了脸,这也尽够了!”老周氏道。 周氏愣了:“五福给我报什么仇?” “你不知道?”鲁氏再次跳起来,道:“你那个好女儿,可是害死我们,害死大军了!” 老周氏按着鲁氏,看一眼周氏身旁的秋香,家丑不可外扬,这还有下人在呢。 秋香最会见眼色,见状就道:“太太,奴婢去换茶来。”说着就退了下去。 老周氏这才松开鲁氏,任她把五福所做的事给说了出来。 周氏脸色刷地白了:“不可能,五福怎会这么做。” “怎么不可能?她都能折了我的手指,还卸了我的下巴,怎么就不能对大军下毒手了?”鲁氏尖声道:“现在,我们老周家可是成了全村的笑柄,这都拜你那好女儿所赐。” 周氏的心乱糟糟的,颤着手去抓茶杯,狠灌了一口,让心平静下来,道:“如此,也是他罪有应得。” “你……”鲁氏气急,恨不得上前去抓破她的脸。 “但凡他有点良知,知道人伦,就不会对亲姑姑欲行不轨。”周氏恨声道:“你没教好儿子,那就只能让别人教。” “周英梅,我打不死你!”鲁氏忍不住要冲上前。 “够了!”老周氏一把拉住她,两人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 “娘,你还护着她,她富贵了,可不把我们看在眼里了,不认人了,连你这个娘都敢给脸色,摆架子。呸,她这是不孝,告她去!” 见她发疯,老周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疯够了没有?” 鲁氏跌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就嚎哭起来:“打吧,打死我吧,反正我也没盼头了,没活路了。儿子被人废了,相公在大牢里也是半死不活。我也不想活了,打死我吧!” “你,你这个荤货!”老周氏气得直跺脚。 周氏被她们闹得脑子嗡嗡的响,先是五福报复,现在又听到了什么,周学年在大牢里? 第四百三十章 拒帮 周氏的头突突跳痛,尤其看到鲁氏撒泼的样子,更是厌烦,叫了秋香来,将她拉下去重新净了面。 茶水,早就有人重新换了,周氏看着满头银发,面容苍老的老周氏,心里钝痛,眼神复杂。 这人,始终是她的娘。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秀儿她娘说的话?大哥进了监牢?”周氏看向老周氏问。 老周氏听到她都不称呼人名了,心中就是发紧,现在听她主动问起,心又松了下,抹起眼泪来。 “英梅,从前的恩恩怨怨先放一边,你可要救一救你大哥,不然他可就没了。”老周氏哭着说:“你大哥他,科考舞弊的事被曝了出来,如今被关在了大牢里,只剩半条命了!” 周氏听后一惊,坐直了身子,竟是因为这事。 她抿了一下唇,道:“当初我就知道,他这是做错了。要考,就该踏踏实实的考,走偏门,哪里是成的?娘你当初就不该应了他,如今……” 老周氏也悔,悔不当初,因为此事一曝,非但是周学年前程尽毁,银子也是打了水漂,以后一家子的生计都不知该如何呢! 但后悔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当务之急,是把周学年给弄出来,不然在那地方多一天,生命就多一天的威胁,谁知道他能不能熬过去? 鲁氏重新净面进来,就听到周氏这‘风凉话’,尖声道:“英梅,学年他也是你亲大哥,现在他出事了,你怎能说这样的风凉话?” 周氏脸一沉,道:“要我说,他有这下场,说不定就有你在后头的推动,要不是你推波助澜,他也不敢行这样的差错。” “你……” “吵什么!”老周氏狠狠地瞪她一眼,尔后对周氏说:“英梅,现在也不是说对错的时候,得把你大哥捞出来啊。你不是不知道,他从没受过这样的苦,要是熬不住……” 周氏低下头道:“我一个妇人家,能帮他什么?” “怎么不能,听说你们还认识县令大人?”鲁氏道:“只要你和县令大人打一声招呼,相公就能放出来了,说不定功名也能保住。我们一家子的荣耀,可就靠你了。” 周氏愣住:“谁说我认识县令大人?” 秋香给她递茶,在她耳边悄悄说一句。 周氏也想起来,五福确实认识那县令大人,前阵子还去拜访了。 “他是被关在华阳县的大牢了?”周氏问。 “正是。我们昨儿才去探望过,回来的时候就遇着大雨,这才遇上你。这可就是说你大哥命不该绝。”鲁氏眼睛亮亮的,道:“英梅,赶紧的派人去打个招呼,然后把你大哥接出来吧!” 老周氏也道:“英梅,你大哥也只剩半条命了。” 周氏却是沉默下来,默默地握着茶盏,唇抿了起来。 她沉默,老周氏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半晌,周氏抬头道:“这事,我也做不得主,我从来不曾见过那位大人。但我也知道,要不了人命,革取了功名,他就能放出来了!” 这是,不打算开口相帮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母跪女 听到周氏拒绝帮忙,第一个跳出来的就是鲁氏,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吐出来了。 “谭嫂子,把周娘子带下去静静心吧,别让她惊扰了太太,不然你我都得吃姑娘的挂落。”秋香看不下去了,冲着门口喊了一声。 谭嫂子立即走了进来,还带了个粗实婆子。 “周娘子,随奴婢来吧!” 鲁氏一看到这阵仗,登时惊了,骂声噎在喉间,满面惊惧的看着周氏,往老周氏身边躲。 秋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又躬身对周氏说:“太太,可要去歇一会?” 周氏冲她感激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 老周氏看得分明,眼神愈发复杂,也想起五福来,便狠狠地瞪了鲁氏两眼,对周氏道:“英梅,你大嫂,也是心疼你大哥,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是啊,英梅,我,我就是心慌,我这臭嘴,该打。”鲁氏也轻轻的打了两下嘴,老实了。 秋香这才冲谭嫂子使了个眼色,不再拉鲁氏。 鲁氏心慌慌的,瞥了一眼她,心道这丫头是个狠角儿,也不知五福打哪找来的。 “娘,我确实不曾见过那位大人,你叫我如何帮忙?”周氏道:“五福,也只是帮那位大人的商铺做事儿罢了。” 老周氏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给你赔不是可行?只求你和五福说一声,饶过你大哥这一回。” 她说着,就直直的跪了下来:“算我老婆子求你!” 周氏吓得慌张的站起来避开,惊声叫起来:“娘!你……” 母跪女,这是要遭天罚的,周氏哪受得这一跪,没得折寿了。 周氏是又惊又恼,道:“娘,你这是要置女儿于何地?”为了儿子,就不惜让女儿折寿,竟然跪她! “还不把老太太扶起来!”秋香也是恼,冲着谭嫂子吩咐。 老周氏挣开谭嫂子的手,道:“英梅,你救一救你大哥吧!这一家子,就指望他了!” 周氏心底发寒:“娘,你真要这般逼迫我?” 她真想问一声为什么,她也是她女儿啊,比不过儿子,也不该如此相逼。 “老太太,快起来吧,要让我们姑娘晓得了,只怕谁都不会得了好去。”秋香再次把五福搬了出来。 老周氏身子一颤,也不用人扶,自己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着周氏的眼神带着哀求。 周氏像是浑身被人抽离了力气一样,看着她那苍老的面,不忍的别开脸去,道:“好,我和五福说一声。但我还是那句话,她也只是个小人物,能不能帮到,也不一定。而且,大哥的功名定然是保不住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只要把你大哥捞出来就行了。”老周氏阻止跳脚的鲁氏。 周氏颓然地垂下头,秋香机灵的让谭嫂子把那对婆媳带了下去,又给她奉上一盏茶,劝道:“太太,您莫多想,这事,交给姑娘就是了!” 周氏露出一个苦笑来,道:“秋香,我只是难过,女儿,就比不上儿子么?她不惜为了儿子跪我,就不怕我折寿?” 秋香默然。 这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重男轻女的例子不知凡几,想当年,她不也是为了让弟弟活命而被家里人卖了的么? 第四百三十二章 阴魂不散 老周氏她们着急,周氏也就没再在庄子上停留,收拾一番就回县里。 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鲁氏东张西望的,对周氏探问:“英梅,这马车可真大,还有那庄子,看着就大,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周氏看她一眼,没接她的话。 老周氏就轻斥道:“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 鲁氏讪讪的闭上嘴,心中腹诽不已,装什么蒜啊! 老周氏用眼角余光看向沉静的周氏,心里叹了一口气,闭上眼,默默的念起佛来。 庄子离县里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回到伍宅前,周氏心里其实颇有些忐忑,她知道,五福并不喜欢周家的人。 如果老周氏她们所说过的,五福曾因为周大军对她不轨的事报复过他,那么现在看到老周氏她们,她会如何生气? 周氏看一眼老周氏的脸,轻叹,罢了,就看在她的脸上。 带着老周氏她们进了家门,有人上前行礼,都是粗实的丫头婆子和小厮们。 秋香故意落后一步,招了季筒子前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季筒子睁大眼,连忙往书房的方向跑。 随着周氏一直往后宅去,老周氏和鲁氏都心惊不已,乖乖,这宅子矜贵的,还有那些下人对周氏恭敬的,所谓大家做派也不过如此吧? 鲁氏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一双眼睛东张西望,又看走在前边的周氏,那气势,顿时一阵心痒。 这要是换了自己是主子,那…… 鲁氏想着那画面,有些飘飘然,不知不觉的挺直了腰。 “英梅,这宅子,当真就是你们的么?就你们母女两个主子?”鲁氏忍不住询问。 这么大个宅子,还有庄子,得要多少银子,她们打哪来的钱?别是被什么人看上了,把她们给金屋藏娇了吧? 周氏不是笨的,一看到鲁氏那意有所指的话和目光,立刻变脸,停下脚步,沉声道:“这自然是我和五福的家。整个宅子,就我们母女是主子。这一花一树,一针一线,都是我五福凭着本事干干净净的给挣回来的。” 鲁氏被训了一脸,有些讪讪然,接到婆婆那警告的目光,道:“呵呵,五福是挺本事的。” 周氏冷哼一声,有些后悔,早知道把她们安置在外面的客栈。 而此时,五福正沉浸在自己的雕琢中,她已经在刻画人像的面部了,下刀稳而果断,细节都处理得极为精致。 书房外,有人声在说话,五福手中的刀顿了下,没动。 不一会,六斤就快步走了进来,停在小工作室的门口,有些踌躇。 “什么事?”五福的手不停。 六斤迟疑了一会,等五福看过来时,他才硬着头皮说:“刚刚秋香姐姐遣了筒子哥来说,太太在庄子遇到老周太太他们,如今把她们带进了府邸里。” 五福眉一挑,放下手中刻刀,抽过一旁的帕子擦起手来,冷冷一笑:“真是阴魂不散!” 千防万躲,这都能遇上?真是冤孽,这特么是巧遇还是有意找上门? 第四百三十三章 交给我 把老周氏她们安顿在花厅,周氏回到自己的屋里,就有些心神不定,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五福说,又怕她生气。 正忐忑着,秋香禀姑娘来了。 周氏忙的站起来,看着那明媚的少女带着一身阳光走进来,笑容绽开:“五福,你来了。” “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多住两天?”五福上前扶着她的手坐下罗汉床榻。 “在哪都一样,庄子近山,也冷得很。”周氏笑着说。 秋香给两人都上了茶,退在一旁。 五福啜了一口茶,摩挲着茶杯盖,等着周氏开口。 周氏迟疑了一会,才道:“五福,我,我在庄子上遇着你外祖母了!” “哦?”五福看过来。 “这纯粹是巧合。”周氏连忙解释,紧接着,飞快的把怎么遇着老周氏他们的经过给说了。 还真是巧遇! 五福无声冷笑,这孽缘,真是怎么甩也甩不掉。 “五福,你,是否对大军做了那……报复的事?”周氏结结巴巴的问。 五福把眉一挑:“怎么,她们向你告状了?” “也不是告状,就是,和我说了。” “那娘怎么看呢?”五福端着茶,也不看她,只看着茶杯,淡淡地问:“我真做了这事,娘是怎么看的。” 周氏一愣,随即失笑:“那畜生,是罪有应得!” “娘不觉得我狠毒?”五福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周氏伸手抓住她的手,心疼地说:“傻丫头,你是我女儿,哪有母亲认为女儿狠毒的?” “但是……” “先有恩,才有果,他是咎由自取。”周氏眼中有些冷意,道:“只是五福,你做了,怎么也不藏着?要是传出去了,与你名声有害。娘说过,你是瓷器他是瓦罐,不值当为这样的人失了自己的名声。” 五福心中一宽,笑了起来,说道:“我既然敢做,就不怕他们传。他们也不敢传,你看,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们敢对外面说什么了吗?他们不敢!我就是要他们知道是我干的,却还得打落牙齿火和血吞。” 周氏看着她自信的笑容,眼中微热。 “娘且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周氏揩了一下眼角,又拍拍她的手背。 “五福,我听她们说,你大舅因为舞弊的事,现在被关在了大牢里!”周氏试探的开口。 五福放下茶杯:“娘的意思,是想帮她们吗?” 周氏苦笑:“她跪在了我面前。母亲跪女儿,我……” 五福算是明白了,老周氏是在打苦情牌,攻心为上,她这是算死了周氏逃不过一个孝字,以此来相逼。 想到这一点,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么,娘是什么意思?” 周氏道:“我,我也不知道。五福,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她们说,只想你跟县令大人说一声,把他捞出来。” 看来周学年也对周家人说了,她和县令大人有点交情了。 “娘,你歇着,这事交给我打发吧。”五福心中有了成算,站了起来。 想用孝来逼周氏,哼,那也看她肯不肯! 第四百三十四章 断绝关系 花厅,老周氏和鲁氏在干等着,自进门后,周氏把她们安置在这里后,就不再见人影,除了有丫头上茶,就没再见到别的人。 “娘,英梅她这是什么意思啊?就把我们晾在这里。”鲁氏再次喝光一盏茶后,不耐烦的问起。 老周氏不语,她心里担忧着,怕回到这里,周氏反而做不得主,因为她清楚,这个家,其实是五福在做主。 想到五福,她就莫名的感到没底气,如果可以,她根本就不想对上那个邪乎的丫头。 所谓怕什么来什么,老周氏如此想着,就看到心里的那个丫头出现在眼前。 看到五福,不但老周氏心里发憷,就连素来嚣张的鲁氏,也是瞳孔一缩,闭紧了嘴。 五福也不给老周氏她们行礼,进来就径直坐在主位,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看向老周氏她们。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老周氏的精气神失了一半不止,整个人都苍老不已,也难怪周氏会心软,将她们带了回来,还想着要帮忙。 花厅里静默,谁都没开口,那气氛,反让老周氏她们心里惴惴不安。 “那个,五福啊,你娘呢?”鲁氏接到婆婆的眼色,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开口。 五福放下茶杯,道:“我娘歇着了!有什么事,你们和我说便可。” 鲁氏一噎,动了一下嘴唇,不说话了。 实在是五福这态度,冷硬得让她也没法接话。 老周氏也是脸色难看,咬了咬牙,道:“想来,你也从你娘那边知道我们的来意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就倚老卖老一番,请你看在我这个长辈份上,跟县令大人讨个人情,把你大舅救出来。” 五福吃吃地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浓烈的讥诮。 “第一,我和你们感情不深。第二,从周大军胆敢侮辱我娘那一刻起,还有周学年把我母女赶出村子的时候,周家人,就不再是我五福的亲戚,所以,请老周太太别攀亲。”五福挑起腰带上的丝绦缠在手指上绕着。 老周氏身子一晃,脸色微变。 “你这是什么意思?富贵不认亲戚了是不是,你敢不孝!”鲁氏坐不住了,叫起来。 五福这话,明显就是和他们周家断绝关系,这怎么行? 鲁氏心中发急,从庄子到这宅子,她就起了心思,不管要怎样,都得牢牢把持着周氏,不然,这些富贵,他们一点都享不到了。 没错,鲁氏看到周氏她们的好日子,心里就起了贪婪,打起了小九九,打算着和周氏重归于好,也好沾点富贵,不然,周学年被革取功名,没了前程,他们可怎么办? 她的小九九打得好,可五福是傻子吗?还能看不清她的心思? 五福压根就不和鲁氏这样的蠢货傻缺对话,她嫌浪费唇舌,嘴角冷冽一勾,站了起来:“红玉,送客。” 说着,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抬脚就要离开。 不孝?有本事,上衙门去告啊,看她整不整死周学年! 第四百三十五章 从此不准登门 看到五福走,老周氏大急,一旦她就这么走了,只怕再没有第二次机会下进入这个家门。 五福可不是周氏,说一不二,她现在来见,也是看在她那个娘面上而已,这一点老周氏是很清楚的。 “伍姑娘。”老周氏一个箭步上前拦着五福:“是老身的儿媳不会说话,老身在此给你赔礼。” 五福出生,周氏一直坚持用她那个爹的姓来给她起名字,而话到这里,老周氏也不敢攀亲了,直接唤起姑娘来。 五福停住,看着浑身哆嗦的老周氏,见她目露恳求,便坐了回去。 鲁氏惊骇无比。 “伍姑娘。请你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施以援手。”老周氏恳求道。 鲁氏很想说点什么,但她不敢,因为五福的冷硬,让她不敢多言。 “若不是你有个好女儿,你以为你能坐在这里吗?”五福冷哼一声。 老周氏咬紧了牙龈,只觉得口中咸甜,却不得不咽下这屈辱感。 “周家虽对你们母女没有什么扶持,但这么多年,也并没有对你们施以什么坏心眼,你也平安长成了。”老周氏颤声开口。 五福却是一笑,平安长成了,不,她的前主,就因为周秀儿的一推,未长成就去见了如来佛祖,如今的她,也不是她。 不过五福也不可能自爆自己并非原主,道:“确实,你们没下杀手,也不敢。不过这么多年,你也是无视你的儿媳和孙女对我们母女欺压,听之任之。” 老周氏的无视,等同于冷漠,用冷刀子捅人,这叫人何等寒心? “你也没当你女儿是女儿,不然怎会如此无视?”五福再刺。 老周氏的眼仁一缩,抿起唇。 “但你外公却对你们一直疼爱有加,私下里帖补你们多少,你敢不认吗?”鲁氏愤愤地道。 “认。如何不认?老周家,也就老周秀才把我娘当人当闺女看待。”五福哼的一笑:“所以,也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周学年,我可以帮你们捞出来。” 鲁氏和老周氏眼中一喜。 “还得保住他的功名。”鲁氏忍不住再提。 五福讥诮:“就是有你这样得寸进尺的媳妇,才有老周家今天的劫难。老周太太,你也这么想的吗?” 老周氏狠狠地剜了鲁氏一眼,道:“只要把他平安带出来,旁的,老身不敢多求。” “好,老周太太果然是个明白人。如此,我再提一个要求,你也能允吧!”五福说道:“要捞周学年可以,但从此以后,请你们老周家的人不要再登门,打扰我母女的生活。” 鲁氏腾地站了起来。 五福看着老周氏,道:“周大军所做的孽,不是抹过了就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与其相见彼此有罅隙,不如不见,大家也就相安无事。” “你娘,可是周家的姑奶奶,凭啥不让我们登门见她。”鲁氏道。 五福笑出声:“你若不是看到如今我们母女的日子,你会认她这个姑奶奶吗?” 这话,相当于一个大巴掌,狠狠地刮了婆媳二人一把,涨得满脸通红,羞的。 “好!我答应你!”老周氏再忍不住这屈辱,站了起来。 五福这才满意地端起茶。 第四百三十六章 算计得很理想 谈妥了条件,五福也没有把老周氏她们赶出去,而是让人收拾了一间客房让她们暂时住下,等周学年从大牢里出来,就让他们一起滚蛋。 这可不是五福仁慈,而是看在周氏份上,因为对方,有一个是她的娘亲,一个孝字在她上头压着。 不过想要攀亲和玩把戏么,那是不可能的。 鲁氏走到窗前,看着门外的一个小丫头,咬牙切齿的回到桌子边上坐下,压低声音对老周氏道:“娘,刚才五福那蹄子的话,您怎么能应?这不是让我们断了妹妹这门亲吗?” 老周氏手里拿了一串木珠子在手里捻着,嘴角翕动念着佛,听了鲁氏这话,睁开眼来,讥诮的看着这个儿媳妇。 鲁氏心里发憷,讪讪的问:“娘,您这般瞧着我做啥?”怪瘆人的。 “五福有句话说得没错。”老周氏冷笑一声:“要不是看她们发达了,你这做嫂子的会认周英梅这个妹子吗?” 鲁氏脸上一热,羞得满脸通红,心里暗骂一声老虔婆,嘴角扯了扯,道:“娘,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着想?” 老周氏怒:“你自己贪心想占便宜,就别扯上我。” “娘,我难道不是为了周家,为了相公,为了几个孩子着想?”鲁氏故作痛心的抹起眼泪来:“相公考秀才那会,娘您也知道,掏了多少银子?咱们家且不说,就是我娘家那边,都拿了一百六十两的银子,如今相公出了事,我几个嫂子看我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我压根都不敢回娘家了!” 鲁氏这也不是说假话,出了这事,几个嫂子确实颇有微词,毕竟那么大笔银子打了水漂,以后能不能还上,真不好说。 老周氏冷声道:“感情你是怨起我来了,学年有此一劫,都和你都有关联。你做娘子的不劝着,反而上赶着帮忙,才会出这个破事。” 鲁氏却不依了,道:“娘,您这当娘的,都没法让相公听话,我这当娘子的,还能大得过您去不成?” 意思是说她也没劝着,还拿了银子出来支持。 老周氏气得差点要厥过去,呵呵一声怪笑:“是,都怪我,是我这老婆子不中用,让你们受累了!” 鲁氏撇撇嘴,却是给她倒上一杯茶,道:“娘,我也不是要怪您,只是拿事儿一说罢了。您看,相公出了这个事,功名怕是没有了,以后要咋整?大军又是那个样,还有秀儿,眼看都是要说亲的人,哪里不需要银子?偏偏相公连功名都没有,我也不知道,他能做点啥生计。” “分家的时候,你们大房可没少分田地,有手有脚的还能饿死不成?” “娘,我自然知道,可相公这些年一直在读书,哪里下过田?”鲁氏一边说,一边觑着她的脸色,道:“媳妇这不是看着英梅她们认识贵人啥的,就不能给相公找个稳妥的差事?如此,咱们一家也不愁了!” 老周氏沉默下来,好半天,才道:“你打算得好,焉知人家避你如蛇蝎。” 第四百三十七章 割舍 不用鲁氏提醒,大房所要面临的处境,老周氏又如何不知道? 周学年这些年一直都在读书,下田地?那是用十个手指头都能算出来的,他哪里会侍弄田地啊! 从前指望他能出息,如今,别说止步秀才,便是童生功名都会没有,他能提什么前程? 种田不行,科举无望,经商,也没有本钱,唯一的去路,只怕就是做个账房先生,或是给人抄书啥的了,这都还得有人要他才行。 至于去做个教书先生,出了这个事,谁还敢要他教,更别说,从前还有个大军的丑事摆在哪儿,只怕教书也是不成的。 所以,大房前途无望,是迫在眼前。 “五福的态度,你也瞧见了,在她手底下吃过这么多次亏,你还学不聪明?还认为对方能跟菩萨一样,原谅你,原谅周家?”老周氏讥笑。 鲁氏脸色微变,道:“所以才不能断了英梅这亲啊,五福,怎么都得听她娘的话吧!” “从前或许会,但经了大军一事,英梅也不是从前的英梅了。”老周氏满脸疲惫,道:“你就消停消停,等着老大出来,以后再寻个差事做着就是了。” “娘……”鲁氏有些惊惧,这是不打算理了? 老周氏闭上眼,道:“我还是那句话,你非要撞南墙,不会头破血流,只会丢了命。五福,是你能算计的吗?你仔细想想。” 鲁氏抿起唇,心一颤一颤的,难道真就这么算了? 她环顾一圈,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宅子庄子,她实在不甘啊! 婆媳俩的对话,全然不知被屋子后的一个窗子下的人听了去,咚咚的跑了。 周氏等来了五福,站了起来。 “我把她们安置在客房了。”五福不等她问,就主动先说了。 周氏强笑。 “我一会会去县令大人那边拜访,说一下,把周学年给弄出来。”五福又道:“不过娘,我明着和老周太太她们说了,这是有条件的。” “什么?” “就是我把那人捞出来,但她们从此不能再登门打扰我们母女的生活。”五福看着她的眼道:“等同于桥归桥,路归路。” 周氏脸色刷白,这不就是说,和娘家人断绝来往么! “五福……” “娘,你该不会还指望这所谓的娘家吧?”五福淡淡的开口:“周家人,除了羞辱你,除了跟只吸血蚂蟥的粘着你吸你的血,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庇佑你。这世间,除了我,再没有人会庇护你。所以,娘,你且听信那句话,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彼此远着就好,不也多的是不和娘家来往的姑奶奶吗?” 周氏的眼圈红了,低下头去。 五福不说话,慢慢的啜着茶,等她消化。 周氏不同她,她是外来人,和周家没感情,周氏却是周家女,要她舍割这么一门亲,需要时间,也需要心性,尤其那周家,还有她的母亲在。 传统如周氏,真让她不认她的母亲,只怕难于登天,哪怕这个母亲对她多有厌恶,在她心里,始终有着生养之恩。 所以,五福不逼她,只等她想通。 第四百三十八章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屋子里,响起了周氏的哭声,也不知她是为谁而哭,还是为自己的命。 五福淡定的坐着喝茶,等差不多了,才递上一条湿帕子。 周氏接过擦了一把脸,又接过五福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问:“你外祖……老周太太答应了?” 五福微微一笑:“周学年是她的长子,她能不答应吗?” 周氏心口一痛,自嘲一笑:“如此,也就只有我自己奢望了,到底女不如子。” 她心里再怨再恨,始终还是顾念着那一点骨肉之情,这是情之所至,但终归是敌不过一个重男轻女,不,或许在老周氏心里,自己这个女儿是可有可无的。 “我也知道儿子的重要,但在周家,我也是唯一的姑娘,她也是这般厌弃,当真是姑娘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么?”周氏苦笑道。 “不过是眼界浅低而已。”五福道:“在这样的时代,姑娘养得好,同样能为家族带来利益,不然,哪有这么多的联姻?只能说,她眼界太低。” 周氏叹气。 “娘,我也知道你心里这道坎过不去,总想着她是你的母亲,于心不忍。你要奉养她,也不是不行,左不过是花银子买自己的心安罢了!” “五福……”周氏错愕的看着她。 “但你买这个心安,焉知会否把对方的胃口养大,养成一直跗骨之虫,甩也甩不掉。姑且说老周太太是个明白人,有傲气,但抵不过她有儿孙媳妇。她那一身傲骨,也会为他们而折断,到时候娘你要怎么办呢?”五福继续道。 周氏喃喃的道:“我却不如你看得透彻。” 五福没接这话,她是旁观者,局外人,和对方无感情,自然看得透彻。 母女俩一时没开口说话,门外,有人晃了一下,五福瞧见了,招了招手。 进来的,是红玉那个丫头,一脸的义愤填庸的样子,周氏看着她,不明白她来做什么? “说吧!”五福却是知道她要说什么。 红玉便把自己从客房后窗听来的算计给愤愤不平地说了。 真是太无耻了,自家姑娘都愿意帮忙,那鲁珍珠,竟然还有心思算计姑娘的家业。 周氏也是脸色铁青,手攥紧了帕子,看向一脸淡定的五福,觉得有些尴尬。 对方是自己的娘家人,却这般算计,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叫人心寒。 “下去吧,给我炖个菊花枸杞瘦肉汤。”五福吩咐红玉下去。 红玉屈膝行了一礼退下。 五福再看向周氏,周氏早就尴尬不已,道:“就看在你外祖父的脸上,帮她这一回,等他出来,让他们走吧。你说的对,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我们孤儿寡母的,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好!” 五福站了起来,她得上衙门一趟。 周氏在她走到门边时又叫住她,抿了一下唇,道:“五福,量力而为,别惹怒了大人,反失了情分。若是大人不允,那也是周学年他自己咎由自取。” 五福听了,这次是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来:“好啊!” 周氏目送着她离开,垂下头,人都是自私的,她们孤儿寡母已经没有其他依靠了,得要先紧着自家才提帮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五两买个心安 五福很顺利的见到了闻从瑞,并且说明了来意,当然,她也不是要求情什么的,只是问了这涉案的人的下场。 “周学年已经画押认罪,按律革取所有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科举,可以释放。”闻从瑞如是说。 五福起身施了一礼:“如此,明日可来接人?” 闻从瑞点点头。 五福笑了起来,道:“其实这是早就定了的吧?我来或不来,都是这种结局。” “可以这么说,不过是早放迟放而已。”闻从瑞想了下,道:“若是你想保他的功名……” “不,如此甚好!国有国法嘛!”五福连忙打断他。 开玩笑,她凭什么要花人情去保那人的功名,他谁啊?她来一趟,算是给面子了。 不过如此也好,结局早就定了的,也就不用花多少人情,自己就走一回,趁机和老周家谈了交易,顺便让周氏死了和娘家来往这心。 老周家自己最好也有自知之明,别一再来挑战她,不然,能把周学年捞出来,她就有本事再把几个人送进去。 闻从瑞看她这般,颇有些好奇,前几天还说往惨里折腾呢,今儿怎么又变了? 五福像是看穿他的心思,淡笑着解释一句:“周家人求到了家母跟前。” 闻从瑞恍然,原来如此。 五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没多作逗留,告辞而去,待回到家,便和周氏说了一声,也好叫她安心,至于老周氏婆媳,忐忑一下亦无妨。 果然,第二天五福就看到了那婆媳俩的一对熊猫眼,心里不由暗爽。 “你们径直去衙门接人就成。”五福冷冷淡淡的看着几人。 经了昨天,留在城里寻找她们母女下落的周学礼也在落脚的车马店得到了消息,昨夜也赶了过来,此时看着五福母女,他眼神复杂得很。 老周氏听了大松一口气,看了周氏一眼,道:“多谢费心了。”就转过身子要离去。 鲁氏心有不甘,可看到婆婆离去,她只得看着周氏,快速地道:“英梅啊,咱都是一家人,没有隔夜仇,以后咱们多走动啊!” 五福的眸光凌厉的射了过来。 鲁氏打了个激灵,看都不敢看五福一眼,讪笑两声,忙跟着老周氏。 周氏眼圈红红,看向五福,嘴唇翕动。 五福塞给她一个五两的小元宝,周氏身子一颤。 看着老周氏她们走远,周氏叫住周学礼,把那个五两元宝塞到他手里,道:“学礼,别让娘知道,你们分了家,这银子你拿着,逢年过节,买点好吃的给她,就是我的孝心了。” 周学礼看着手中的小元宝,抬起头,道:“姐,是周家对不起你们。以后的日子,你们好好过,也不用担心啥,家里总有田地,饿不死人。” 周氏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泣不成声。 周学礼又冲着五福拱了拱手,这才追着老周氏她们而去。 五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冲着秋香使了个眼色,后者扶着周氏好一番劝,进了家门。 后来,红玉问五福为什么要给那个银子,白费了。 五福便道:“她是至亲骨肉,我不是,才能冷漠而对。五两,不过给她买个心安罢了。” 第四百四十章 改变 且不说老周氏他们一行来到衙门接到蓬头垢面的周学年后,是怎样一番痛哭,而周学年得知自己出来是五福托了人情,嚷着要去见她,被老周氏好一顿骂,甚至以死相逼,又是威胁又是打骂,这才让周学年安生下来,老老实实的先回到周家,休养生息,以谋后路。 而周氏,也沉闷了好几天,好在身边有个明白事理的丫头开解她,加上庄子上的要收成了,她的注意力被转移开,一心在处理收成上花心思。 日子就这么安静消停下来。 五福除了日夜雕琢,平素也就去阿九的宅子的演武场一番锻炼。 阿九他们也不知去了哪,五福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倒是他家的演武场,兴许是在离开前就吩咐了守门的人,她来就让她随便走动。 昼短夜长,日子一天天过去,十一月底的时候,华阳下了第一场雪,仿佛把世界都染白了。 距离比赛的日子还差几天,五福终于是把那个参赛的作品给完全雕琢出来,只剩下抛光打磨就成了。 红玉和六斤看了那作品,都啧啧称奇,因为雕得太像了,而且还颇有立体感,虽然还没打磨,但已经让人夸道不已。 听说五福要完工,周氏也过来看了,她没有什么欣赏力的,也觉得雕得十分形似。 “倒是累了你了,这脸都瘦尖了。”周氏指着她的下巴一脸心疼地道:“我让厨房炖了燕窝,一会让红玉侍候你喝了!” 五福笑着点头。 这两个多月,周氏的主母架势,在她无形的训练以及秋香她们的教导下,是越来越足了。 也是如今日子顺心,加上十月的时候,庄子送来的收成十分的可观,周氏日子过得滋润,眉目自然也就开朗了,变化不可谓不大。 “五福,这眼看都进了年关,你可有哪处要送年礼的?备了名单上来,我也好替你准备。”周氏笑着问。 “好啊。”五福略想了下,道:“回头我整理了名单,就给阿娘你送去。” 其实她也没几个认识的人,来去也就阿九,以及闻从瑞林掌柜他们,这些礼节都是要的,她也只能入乡随俗。 “娘可要给平太太和马员外家也送礼节?”五福笑问。 周氏这两个月认识了两个新朋友,都是四喜胡同的邻居,一户姓马,是早就此居住多年的,家中做的米粮生意,便是今年他们庄子上的收成,亏得马家,才卖了个好价钱。 因为家中做生意,马太太也是个豪爽之人,常和周氏有来往,她有两子一女,还有个庶女。 而另一户,则是十一月搬来的,姓平,主人平太太是个寡妇,这次是扶灵回乡,老宅早就卖了,这才买了一个新的,便是五福家旁边。 平太太已故的丈夫生前是太原一个县令,因病而故,身下一子一女,女儿平彩儿今年已是及笄之年,定了一个父亲的一个同僚之子,只等出孝后成亲,小子平安则是年十二,正在读书。 所以,五福才这般问周氏,至于周家,她故意没提。 周氏刚想回话,六斤就喜滋滋的来报,阿九来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给你雕着玩 五福来到见客的花厅,阿九正在喝茶,看她来了,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你这是上山了还是下海了?”五福打量了他一眼,指着他的脸道:“怎黑了这么多。” 两个月不见,第一句就是说他的脸,阿九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道:“去云贵走了一趟。” 五福恍然,云贵高原,难怪会黑。 “受伤了?”她又问。 阿九再次怔住,五福却指了指他的耳下脖子,那里有一个结痂,足有一个手指长,可别说那是意外刮的,看着倒像是刀剑所伤。 “爷差点叫人杀了。”立在阿九身后的小力不等阿九说话,就先抢话。 “小力!”阿九轻斥。 小力吐了吐舌,却看向五福。 “怎么,事情不顺利?”五福皱眉问,差点被杀,岂不是九死一生,也就只有事情不顺利才会如此吧。 阿九心里微暖,笑着道:“是吃了点暗亏,不过有惊无险。” 五福仔细的看他,见他嘴角微勾,黑了两分的脸,反多了几分沉稳,怕是这暗亏吃得很恶心吧? 只有经过事的人,气度作派才会沉稳下来,看他收了几分锋芒,变得内敛,五福就知,他所说的暗亏,绝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想了下,五福道:“需要用到我的时候,只管开口。” 她欠着他的人情。 阿九眉一挑:“好啊。还真有事想你帮忙。” “说来听听。”五福来了兴致。 “过年后,和我上一趟京城。”阿九道。 去京城? 五福眉眼一亮:“好啊,什么时候去。” “你就不问是什么事?”阿九失笑,她表现得未免太兴奋。 “到了,你自然会说,总不会是你带我去游山玩水吧。” “这要是真带你去游山玩水呢?” 五福闻言看过来,上下审视一番:“真的?” 阿九哈哈朗笑起来,她总能叫人愉悦。 他把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看了小力一眼。 小力忙的走到门口吩咐一声,不一会,就有人抬了个小箱子进来,五福好奇的看着。 “看看。”阿九冲她努嘴。 五福走过去,打开一看,乖乖,一箱子玉石,翡翠白玉鸡血墨玉什么都有,她捏起一块翡翠看,品相还不差。 她转过身子,阿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道:“你不是喜欢雕琢吗?云贵那边我瞧着有不少好石,就给你带回来了。” “给我的?”五福指着自己。 “嗯,都说宝剑赠英雄,这玉石赠……你雕着玩吧!”阿九有些不自在,却故作沉稳:“也不值几个钱。” “九爷,无功不受禄。”五福挑眉,把一块石头扔回箱子去。 “嗯,年后去京城,定金?”阿九想了下,才道:“请五福姑娘办事,没钱,没商量。我用玉抵银子,也能吧!” 站在两人身后的小力翻了个白眼,明明是看到这些玉石就说五福姑娘应该喜欢,然后一个劲的买下,天知道,他们这些人带着这箱子回来,也沉得不行好不。 偏偏这位讨人欢喜也不会,非说什么请人办事给的定金,啧! 第四百四十二章 认父?我傻呀! 既然人家都送上门了,五福可没有把财宝推出去的理,痛快的收下了,阿九又提出想看一看她参赛的作品,五福就带着他出了花厅。 前院,也是个回廊,正中种了一棵极大的杏子树,有风吹来,五福停下了脚步,看向那杏树。 阿九见他不动,看了过去。 五福挑了挑眉,又不经意的扫了一下周围,说道:“看来你这次吃的暗亏,还真的很严重,身边的人都多了啊!” 她这宅子,起码有两个暗卫隐在暗处。 阿九怔了一下,脸色有些不好看,不为五福看出,而是,自家的暗卫水平,是不是太差了,竟然连她都看破了。 他的视线扫过两处,那躲在其中的两人,不知怎的,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欣赏过五福的作品,阿九道:“我寻上一尊极品羊脂玉,到时候你帮我雕一尊观音菩萨吧。” 这是认可她的技术了,就冲那一箱子的玉石,五福也没有不应的理,痛快的应了。 坐在五福的书房,阿九环顾一周,道:“摆设也太简单了点。” “舒适就好,书房嘛,不就是用来看书办公的,还让人欣赏不成?”五福耸了耸肩道。 阿九笑了笑,啜了一口茶,这才把另一个来意给说了。 “你还寻你的生父吗?” 五福的茶杯盖扣在杯中,看着他。 阿九不闪躲,直直的和她对视。 “不是什么好消息吧。”五福嘴角一勾,肯定的说。 “不确定是不是,但十之七八。”阿九回道。 “说吧,什么来路。” 这语气,倒是跟对待一个陌生人似的,阿九心想,大概知道那人的底子,她也不会不快吧。 果然,他把那叫伍礼宏的情况一说,五福脸上就只有沉默和平静。 阿九问:“你不生气?”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愤怒吧,毕竟对方抛妻弃女十数年,还另娶妻房,一般人都会觉得对方无耻卑鄙,会愤懑吧。 但五福却没有,她脸上有的,只有平静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阿九对她愈发起兴趣,到底这丫头脑子是什么回路。 “一如我想象中的那样,不是死了就是另外娶妻了,而且,世家公子哥儿,不是惯会如此行事的么?”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啊,五福虽没真正看过这时代的渣男如何,但电视剧和那些宫装小说,她也是略有所闻。 公子书生和农女,或者和一个青楼女子,互订终生,一方飞黄腾达,就把誓言抛诸脑后,另娶佳人的狗血事,都能说上一宿。 而她娘的遭遇,恰好就是那种狗血剧情,所以,于她来说,这样的结局实在不足为奇。 “你打算着怎么办?”阿九问她:“若是要去相认,只怕……” “我傻呀!”五福打断他,道:“我有手有脚有本事,自食其力,自给自足没人管,我傻了去认这么个男人为父,从此被困深宅啊!” 她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去认父,寻人,也不过是看不惯周氏以泪洗脸的苦情样罢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庶出之女 前世的独来独往造就的性格,五福其实是个冷情的人,只看人对她好,她便还之,谁欺她,同样百倍还之 。 她总觉得,人少些牵绊,会活得更自在。 若是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孤女一个,没爹没娘,估计她会比如今更快活,但有娘那是没办法,而且这个娘对她也不差,只得受这牵绊。 周氏人不坏,还懦弱,但爱女之心,却是不假的,同样,她爱那个人的心,同样不假,不然不会一直固执的等待,还不让五福说他的坏话。 但若单问五福自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去认这么个男人做父亲的,没担当,没责任感,吃完就跑,这样的渣渣,配当她的父亲吗? 别说什么事情急,真有心的话,完全可以带着一起归家,就是不能,事后也能来接人回去,但偏偏就是一去不返,完全遗忘。 所以说啊,她是傻了才认这么个渣渣做父亲! “你别用这么试探的眼神看我,我还真是说真话,就没想过去认。托书局去查,不过是想知道那人是生是死,也想让我娘死心罢了!”五福看到阿九那一副你其实心里有怨,而我明白的眼神,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阿九道:“倒是我想差了,以为你是想认祖归宗,摆脱如今这身世。” “可别,我没那自虐的兴趣。”五福不屑地道:“那个人,于我来说,不过是提供了一颗精子的陌生人罢了,我就这么死扑上去哭着喊爹?别傻了!” 噗! 阿九把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连声咳嗽,满脸通红。 “你,你说话,都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么?”什么精,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就能这么坦然的说那个词儿? 五福讪笑:“一时嘴快,呵呵。”端过茶,喝了两口以作掩饰。 好吧,她一时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古人,不是现代男子,她说的,实在是太不知羞了点! 阿九也尴尬,岔开了话题:“既然如今寻着线索,你要打算如何?” 五福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 当初要寻,是看不惯周氏那苦情望夫石的一面,后来见一直没消息,她也就忘了,没想到这会竟是有消息了。 而对方也一如她所料,早已娶妻生子,而且家中也颇有渊源,断不是一般小门小户可比的。 “像这样的情况,假如我娘和他相认,也只能做小?”五福问。 这问话,好不奇怪,像是不知俗礼,但阿九只当她是不曾去过外头接触,所以不知。 “婚姻之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媒苟合,或私定终身,都是不承认的。我既不知你母亲当日和那人如何,若是没有婚书,没行过大礼,那么就不算原配嫡妻,即便相认,也只能为妾。而你,也是庶出之女。” 五福听着这解释,脸沉了下来,妾,也就是小老婆啊,而庶出,啧,听着就让人膈应。 果然,不认是对的。 “还请九爷别向我娘透露这人。”五福起身行了一礼。 她得再探一探周氏的心思才行。 第四百四十四章 别步娘的后尘 对于五福的想法,阿九也认同,她不认,日子绝然会比认了要自在,毕竟如今就是母女两个,自己当家做主,想怎样就怎样。 而要认爹,就凭她们这身后无大家撑着的,只怕会为妾和成为庶出,屈于人下,哪来的自在? 屈于人下,头上就被人压着,而妾,本就低人一等,凭周氏的懦弱性子,都不知道能在那些高门大宅里活多久。 而庶女的名头,通常还会被说小妇养的,她能受得? 好吧,姑且说现在她顶着私生女的名头,也没庶女好听到哪去,而五福的性子么,必定是难忍。 但不管是什么名声名头,没有宗族,等同无根浮萍,将来嫁娶…… 阿九迟疑着把这一点说出来。 五福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宗族么?只要我足够强大,我自己就是宗族。” 阿九心里一震,看着那少女自信的笑脸,耀眼夺目。 他也笑了,眼前的人,能用那样的方法报复表兄,就不是那种会被世俗禁锢的人,是他着相了。 …… 五福来到周氏的屋子,她正和秋香说着送礼节的事。 “阿九公子走了?”周氏向她招手。 五福坐在罗汉床上,拿起炕桌上放着的一叠花样子翻着,道:“是啊。” 周氏把一叠蜜饯推过去,说道:“你尝尝这个,马太太遣了人送来的,说是她家媳妇子的独门秘方。”又问:“那个阿九公子,他来作甚?” “给我送玉石来。”五福捻了一颗蜜饯放嘴里,嗯,酸酸甜甜的,极是开胃。 周氏听到这话,心里一动,看向女儿的脸,小心探问:“五福,这阿九公子,是做什么的?家里都有什么人啊?瞧着这年纪,该成亲了吧?” “还不曾……”五福随意一答,然后顿住,失笑:“娘,你都想到哪去了?” 该不会是看上阿九了吧? 周氏道:“我看他生得丰神俊朗,那气度作派,俨然出身大家,这样的人家,要娶的媳妇,只怕也是贤良淑德,持重沉稳的。五福,你……可别步了娘的后尘。” 她说到这里,眼中带了一丝担忧和发愁。 女儿长大了,明年二月就及笄了,早就该说亲的年纪,却因为各种事耽搁到现在,是她这当娘的没本事。 而现在,家里宅子庄子都有,还要寻思着开个杂货铺子卖庄子的作物,日子是不愁的。 不说身外物,五福自己也有本事,而女儿家所需的嫁妆,光是宅子庄子就够傍身了,就凭着这,就能说上一门中规中矩的亲事。 当然了,要是嫁入高门,这样的一点东西自然是不够看头,但周氏却没想过,要把五福嫁进高门大户。 一来,她知道自家的底子,自不会异想天开的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想头。这二来嘛,是五福的性子,实在是跳脱如脱缰的野马,尤其她展现出自己的本事和主见,这样的性格,进高门大户,她如何沉静得下来? 没有身家底气,却嫁高门,日子固然不愁吃喝,但个中辛酸,如人喝水,冷暖自知了。 所以,纵然有高嫁低娶一说,她也宁可女儿低嫁,寻个好拿捏的夫家,那才不受委屈。 第四百四十五章 没有我配不上的 周氏从来没想过要把女儿嫁去什么富贵高门,盼她飞上枝头,只想着寻个中规中矩的好人家,小日子过得幸福安康,就足够了。 这也是周氏的一个优点,也是她的聪明之处,知道自己自身条件,结合现实,并不好高骛远,心心念念的要攀什么富贵。就凭着这,她要放出寻媒人给女儿说亲,也多的是人家可挑选,毕竟嫁妆摆在哪呢! 这就是周氏自己的打算,只等着五福及笄了,就寻媒人说亲,但现在看五福和那个阿九公子越走越近,毫不避嫌,甚至挺亲近的,而那个公子,似乎行径也有些暧昧,周氏就不得不发愁了。 她害怕,怕这个唯一的女儿,会像她当初那般情窦初开,轻易的就付出身心,从而被抛弃。 这些年,她心里的苦是什么滋味,周氏自己最清楚不过,但那是自己做下的孽,也只能自己尝。 而正因为知道这种苦不好受,她才不想女儿也要尝上一遍,也才说出别步了她后尘的话。 “娘,你想得太多了,我和九爷,不过是君子之交罢了!”五福笑着说。 周氏像是不信的睨着她:“当真?你当真对他无意?” “自然是没的,我若对他有意,自然会叫娘知晓,不叫你胡思乱想。”五福保证道。 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看你如蒙大赦的样子,是看不上阿九这样的女婿?”五福挑眉打趣。 周氏嗔怪地道:“哪里会看不上?这样的人,是多少人的心中乘龙快婿,娘也中意得很。” “那你……” “若是你和他身份相当,家世相当,娘怎么都要争取一下,奈何……”周氏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道:“娘没给你一个好出身。” 好吧,说来说去,就是说她配不上阿九那厮! 五福哼笑:“娘,只有配不上女儿的人,没有女儿配不上的,我若有意,必定会将他拿下,管他是龙子凤孙发。” 周氏被她这土匪式的霸气给逗得笑起来,只当她是女儿家要面子,不肯认输。 不过看着女儿明媚的脸,她还是叹了一口气,要是有个好出身,配个这样的公子,也不是不能,可惜…… 周氏笑着,眼里却是闪过一丝黯然。 五福看了个正着,故作不经意地问:“娘,你还想找那个人吗?” 周氏身子一颤,喃喃道:“这么久,还能找得着吗?” “娘你是怎么想的?假如找到了,而他已经另娶妻房并有儿女,你该如何?” 周氏闻言,脸色刷地白了,看着她,好半晌才掩下眼神,道:“我已是不敢想。” 五福所说的情况,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去承认,只是……不甘而已。 她不敢想,不是不想,五福微叹了一口气。 “娘你放下吧。”五福道:“便是找着了,你很可能会成为妾室,我也成庶出之女。如今我们的小日子,自己当家做主,不好吗?何必生生矮人一头,找不自在呢?” 妾,庶出! 这话,犹如一记重捶打在周氏心上,有尖锐的疼痛蔓延开来。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同行府城 五福没有把那个疑似是她生父的资料透露给周氏,而是先给她打了个预防针,至于周氏能不能想通透,就看她自己了。 能想通,从此当这个男人是个死人,母女俩一心关起门来过日子的话,那么就皆大欢喜。 若是想不透,那么能拖一天是一天,当然了,这也是五福自己的私心,她并不想随着周氏去认什么人当父亲,更不想屈于人下,当什么庶女。 这时代,身份这东西,有好用,也好不好用的时候。 庶女,无疑是低人一等的,若非不得已,五福才不想冠上这个词儿行走这世间。 正好,年后她随阿九去京城,到时候再一探那伍家究竟,探一探这叫伍礼宏的渣渣。 把这事儿暂且放下,五福让周氏帮她准备节礼送相关的人,自己则是一头扎进了书房,一连几天都不露面,待到十二月初三,她才顶着一个大大的熊猫眼走出来。 “把书房我那个红木盒子仔细包起来,去让红玉收拾个包袱,我们去府城。”五福打着哈欠,道:“我去睡一会,两个时辰后就出发。” 府城距离华阳县得要一天半的路程,比赛的日子就在初五,所以这会就得出发了。 六斤看她那满脸疲惫的样子,不敢多说,转身就去安排。 两个时辰后,五福就扫去了疲惫,神清气爽的去给周氏辞别,她这趟去府城,也不知要几天回来,肯定要辞行的。 周氏知道她忙乎几天,早就吩咐厨房炖好了一盅虫草汤让她补精气神,盯着她连汤带肉的喝下,才道:“你是个有主见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去了别处,别太争强好胜,千万要保重自己。” “放心吧,百宝银楼还是闻大人家的产业,我还能出什么差池不成?”五福笑着安抚道:“娘,我就去几天,你且放心在家。” 周氏点头。 “姑娘,马车都准备好了。”红玉在门口垂手禀道。 周氏便把五福送出去。 这次去府城,五福要带着六斤和红玉,赶车的是季永庆。 周氏拉着红玉仔细叮嘱,如何照顾五福的饮食,若不是五福自己坚持,只怕她要给了秋香跟去,要不,秋叶也好啊,到底两人的年纪都大,而且也够沉稳,红玉却是才十岁,往大的虚岁说也才十一二呢。 五福却是把红玉当心腹培养的,而且她有家族渊源,对于玉石之类的也有一定的了解,这段日子,也常跟了五福一起处理一些小细节,颇有天赋。 周氏也从秋香口里得知,跟着姑娘们的丫头,自然是打小跟着,自己亲自培养,将来才会忠心,也才会用得得心应手,便随了她去。 上了马车,一直驶出胡同,五福还能看到周氏站在台阶上遥望。 果然,儿行千里母担忧。 出了城,马车却缓缓的停下来,六斤的声音从车辕传来,五福撩起帘子一看。 “哟,这位公子你是要往何处去?” “你往何处,我便往何处。”阿九坐在他的马车上,遥遥的给她端起茶敬了一下,露出一个笑容。 第四百四十七章 五福脸热 五福被阿九邀请到他的大车上喝茶,车内极是宽敞,被盖迎枕之类小桌的一应俱全,此时,一只红泥小炉正咕噜咕噜的烧着水,火炭烘得整个车厢暖烘烘的,倒和外面冰天雪地的白色世界宛若两个世界了。 而坐在黄花梨小桌对面的男子,身穿紫色锦袍,紫玉簪绾发,正一手扶着袖子,一手亨茶,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养眼。 五福托着腮欣赏着,果然美色都是养眼的,生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觉得好看。 茶香自车厢内挥发,一只白玉茶杯出现在眼前,茶汤清澈,香气扑鼻。 “请。”阿九伸手。 五福也不客气,端起抿了一口,舌尖在口腔里卷了一圈,笑着夸道:“好茶!” “这是庐山云雾茶,生在有名的东林寺后山,每年只得两斤。”阿九笑着解释这茶的来路。 “生在寺后,岂不是受佛法供养,日夜听经,难怪喝起来都香醇带着佛性。”五福挑眉说。 论吹牛皮,她也是颇懂个中精妙的。 阿九一怔,憋笑道:“你这说法也是新鲜。” 什么带着佛性?说得跟真的一样。 五福嘻嘻地笑:“我瞎说的。”又从阿九推过来的粉彩瓷碟上,捻了一块入口即化的云山糕吃了,问:“你这出行都整得这般舒适,还出行做甚?” “姑娘此言差矣。做人,断不能委屈自己,人的一生,短短不过几十年,能享受,为何不享受?”阿九道。 这倒是说得对,有银子能享受,谁还吃那苦头不成? 不过,当初你在深山里半死不活的样子还得老娘相救又怎么说? “你说得也对,看来我也得多赚银子,也整一个你这样的马车,好好享受享受。”五福伸长双腿,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乖乖,车顶那镶嵌的大珠子,该不是夜明珠吧? 这炫富,是要招劫的节奏啊! 阿九看着她不顾形象的坐着,收回视线,道:“我说过,跟着我,五福便能享荣华,尊富贵。” 五福斜睨他一眼。 “你去府城做什么?”她没接他的话。 “难得五年一度的盛事,左右无事,去看看也无妨。”阿九对她不接话丝毫不介意,道:“而且,我也想看看,你能否夺得这次赛事的头名。” 他绝不是因为她参赛,才想要去看的。 五福道:“世间存在的能工巧匠多的是,我可不自大。” 她参赛,自然是奔着那头名去,但也不会自大的认为,此去,就会夺得那头名,毕竟这个世间有许多未知,也有许多的意外。 “我却对五福有信心。”阿九的声音带了些磁性。 五福斜斜地看着他,今儿是怎么了,这嘴,跟饮了蜜似的,甜得腻人。 阿九任她打量,视线没有半点回避躲闪,车厢内,温度好似一下子升高了,有些热。 五福讪讪的别开眼,道:“我曾看书上的文人说,好茶用雪水亨煮极妙,我去给你采些来。”说着,不等他回话,就跃出了车厢。 她才跃出,就听到一阵低低的笑声从车厢内传出,脸上不禁一热。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赠披风 此去府城,也是一天半的路程,然而到了下午晌,天色变暗,一场大风雪阻挡了众人的前行。 苏落骑着马带着一身风雪飞快来到阿九车前,禀报道:“王爷,这风雪太大,只怕一时半会都不会停,而前方十里是双虎山,翻山的话,恐有不便。” “可有避风处?”阿九看一眼白雪皑皑的世界皱眉问。 “山下有一间破旧的土地庙。”苏落把探来的消息报。 阿九下了马车,来到五福车前,把情况与她一说,决定前去那破庙落脚过夜。 风雪不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往前走,待到了破庙,天色已快黑全,有火光从庙里透出来。 “姑娘。”红玉率先跳下车,哆哆嗦嗦的递出手。 “傻丫头,不用你扶,快进庙里去。”五福灵活地跳下,风雪太大,这气温也低了不少,红玉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 一进破庙,暖意袭来,却原来是苏落早就带了人先到一步,早早的生了火,又把这破庙给收拾出来。 她来到火堆前,伸出双手往火上烤着,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阿九披着一件紫貂大氅走进来,身上都是雪花。 “快过来烤干了。”五福让开一点位置。 阿九却看到她身上只穿着厚的夹袄裙,颇为单薄,竟连斗篷披风之类的都没有,不由皱眉:“你就穿这般单薄?” 不等五福回话,又看向红玉:“你家姑娘,连斗篷都没有么?” “斗,那是什么?姑娘有披风。”红玉结结巴巴的道。 阿九似乎有些不满,看了红玉一眼,见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孩子样,再把目光放向后面的六斤,跟在她身边的,都是孩子,成不了事。 “小力。”阿九吩咐自己的小厮:“去把那件白狐皮披风取来。” 小力应声,很快就从外而进,手上搭了一件白色披风,上面用金银丝线绣了祥云纹,风帽有一圈兔毛,看着就贵重不已。 五福见鬼似的看着小力走到跟前展开披风,再看阿九,眨了眨眼。 阿九以为她是嫌弃,道:“先将就着披上吧,到了府城,再买几件女子的。你身边的人,也太不经用,怎么这些衣物都没给你准备妥当?” 红玉和后头跟上来的六斤脸上滚烫,六斤拿着的披风,更是没法藏,因为相比于小力的那件,他手上的实在太薄了。 “我不冷的。”五福看着小力把披风递给红玉,示意她给自己披上,忙道。 在外尚且还能忍,到了跟前,有火堆,更是暖和。 阿九脸色不愉。 “姑娘,你就披着吧。这风雪有的是时候下,这破庙的门都没有了,风雪卷进来,还是挺冷的。”苏落不知什么时候出去又回来,跟在他身后的人抱了一大捆柴。 “姑娘。”红玉小心地看了阿九一眼,举了举披风,这九爷的眼神好可怕,好像姑娘不披就要骂人似的。 五福只得接过披上,对阿九道:“谢了。” 阿九的脸色这才松下来,找了个位置坐下。 五福见此愈发觉得心中怪异,那感觉,莫名其妙的。 第四百四十九章 九不满 这一行,五福自己连主带仆,一共四人,而阿九那边,放在明面上的,连小厮侍卫的,都有十个,这还不算藏在暗面的。 彼此收拾一番,都在土地庙围着火堆坐下,苏落就带了三个侍卫出去,看能不能在山上打点野物,虽然有干粮,但这么冷的天气,吃点新鲜的,总是好的。 换着平时,五福少不得也跟着去了,但现在,有人出力,她乐得捡便宜,跟着享受。 小力带着六斤他们准备干粮茶水,阿九看一眼那两只小的,就道:“你身边,只有这两只小的,不成事。” 姑娘家出门,哪有只准备一件披风的,这就是不够周到。 五福道:“九爷,这也是现在,我身边才有两只小的跟着服侍,要换在从前,我却是什么都自己侍弄了。人啊,得知足。” “跟在身边的,一定要得用才行,否则不如不带着,省得还拖后腿。”阿九的声音略高。 不远处的红玉和六斤听了,两人都双双一震,目露惶恐,愈发的谨小慎微,不敢多言。 小力就道:“爷说得对,你们是没想周到。” 五福最是护短,看自己的两个跟班没法辩驳,哼了一声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可不指望我的人,一下子就能上天了,今天比昨天进步就足够。怎么,小力你跟着你家爷,就是会上天遁地的?” 阿九主仆一噎。 小力瞧了自家爷一眼,笑嘻嘻地道:“自然不是,小力也是从细处入手,天天练本领,才能得在爷身边久留。” 五福看向阿九,一副看吧,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阿九失笑,道:“他们太小,总得有个年长的先在前头,替你打算周全。” “这样的人,既要忠心,又要有本事,还得顺服我,可遇不可求。”五福道:“九爷,不服自己的,再本事,也笼络不住。” “那你就不能拿出你的本事让对方服从你?”阿九挑眉。 “还是那话,可遇不可求,缘也命也。”五福故作高深的说。 阿九学她翻了个白眼。 说话间,苏落他们回来,真是好运气,竟然拖了一只野山羊和两只野山鸡。 五福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冲着苏落举了举大拇指,这冰天雪地,还能猎到野物,可不就是本事么? 苏落一笑,吩咐侍卫处理猎物,没水,就用雪水清洗了。 五福得知他们带的料子齐,来了兴致,亲自挽了袖子,烤了一只全羊,又做了两只叫花鸡。 等羊都烤出金黄色,小力又变戏法似的拿出酒来,众人一口酒一口肉的,吃得满嘴冒油,浑身暖和。 沙沙沙。 有人踩在雪上,苏落和两个侍卫跳起来,快步来到门边,而小力原野,都不约而同的立在阿九的两侧。 五福见这阵仗,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啃着一只鸡腿,眼睛却看向破庙门口。 有四个雪人走到门前,脚步一滞,显然是察觉到站在门后边的苏落等人,当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抬起头来,看到五福时,不过是迟疑了一瞬就抬腿走了进来。 第四百五十章 五福又想坑我 几人相继而入,带进一阵凛冽的寒气,走在最前的汉子看向五福等人,视线落在阿九身上,目光一闪,上前一步。 “这位公子,我们几人经过此地,路遇风雪,暂避在此,多有打扰,还请见谅。”那汉子拱手道。 阿九默然点头,道:“我等也是暂避风雪。”旁的话没有多说,大家都知晓这个破庙也不是属于谁,你来得,我自然也来得。 汉子再次拱手,然后转身,另外有两人扶着一个年岁不过十六七的少年坐到一边,拿出干粮。 五福拿着一只鸡腿在嚼着,看着几人那警惕的样子,再看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只有风雪在飘,不禁凑近阿九。 “你信不信,今晚会有一场恶战?”她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 阿九看她凑过来时先是一愣,再听得这话,眉一跳,学着她的样子也凑过去,道:“哦?五福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五福斜睨他一眼,道:“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嗯?”阿九不明。 五福咳了一声,说道:“我意思是说话本子野史上,大概都是这样的。风雪天,破庙,形迹可疑的人,完全是月黑风高杀人夜的设定啊!” 这什么不伦不类的,阿九莫名的看着她。 “怎么,不信?”五福呲牙笑:“要不,赌一场?” 阿九立即想起他们赛马的一幕,便道:“五福又想坑我?” 五福哈哈笑起来:“说不上坑,是愿者上钩。” 对于她的调皮,阿九哭笑不得,摇摇头。 不过对于五福的话,他也不是不信,因为他也看出,那几人都是练家子,是有武功在身,而且他相信这几人已经经过了一场恶战,因为那少年,脸色苍白,几人身上都有淡淡的血腥味。 阿九看了苏落一眼,后者点点头,无声地领了命。 吃饱喝足,众人歇下。 五福是个姑娘,又是心中存了警惕,就带着自己的两个小仆,红玉六斤他们睡在庙中供奉土地爷的破桌下,那里有一条破烂的黄布遮掩,一旦有什么,躲在里面也好。 一众人都各自寻了位置躺下,包括那几个后来人,也学着五福他们生了一堆火御寒。 破庙外,寒风呼啸而过,庙内,唯有柴火发出的噼啪声,静谧得有些诡异。 忽而,有几声几不可闻的声响落在破庙后,侧着身子的阿九嗖地睁开眼,身子却不动。 同一时间,五福也睁眼,她正对着阿九的方向,两人对视一眼。 来了! 五福无声地张嘴。 几乎是同时间,他们翻身跃起,看过去,只见那个年纪四五十的汉子已经迎着从门口飘进的黑影杀了过去。 却原来,在他们睁眼的时候,那几人已经起身,警惕的看着门口。 “护送少爷走。”汉子冲着身后两个护着少年的男人怒喝。 “钱叔。”少年有些惊怒。 “快走!” 五福把自家两个小的藏好,阿九来到她身边站定,看一眼这情形,二人齐声说:“走不了了。” 话音才下,有人从破庙的上方攻下。 第四百五十一章 趁火打劫 哗啦! 破庙的瓦顶有人从上而下,手持长剑,直向那少年而去。 而少年身边的两人也不是吃素的,均是拿出自己的武器,迅速对上,便是少年自己,也从腰间抽出软剑,迎头而上。 一如五福所料,一场恶战,在这风雪夜展开。 五福看向阿九,那眼神在说,看,我又言中了吧? 阿九抿着嘴笑,举起了大拇指。 在他们身边的人不小心瞄见,均是抽了抽嘴角,人家还在生死对阵呢,这两位主倒是‘眉目传情’,一点都不尊重这场恶战,好歹紧张一下,以免糟了无妄之灾吧? 来的黑衣人,足有十来个,而那少年只有四人,武功看着卓绝,可架不住人家人多,渐渐的就落了下风,相继受伤。 “少爷,快走。”那被少年称为钱叔的汉子脚尖一点,身子如飞燕一般落在少年跟前,替他挡开一个杀招。 少年暴红着眼,手中挽了个剑花,软剑一抖,将一个黑衣人给刺了个腹部对穿。 眼角余光,他扫到五福等人挤在一个角落,看着他们交战,不禁恼怒。 少年足尖一点,一个旋身,向五福他们那边冲了过去。 “我去,好无耻,祸水东引啊!”五福看穿少年的意思,轻哼一声。 阿九则说:“是个聪明的。” 自己这一方明显已落下风,但阿九他们在看戏,把人引过来,不管如何,总有牵扯,为了自身安危,阿九他们就不得不出手。 五福眼珠子一转,道:“想赚点银子花不?” “你……”阿九看着她,这些可都是死士。 五福狡黠一笑,手上的蝴蝶刀往前一扔,给那少年挡下一枚暗器,自己则是飞旋过去,凑在少年身边。 “喂,有银子不?”五福问。 少年怔愣一下。 “二万两,雇我们帮你。”五福接住自己的蝴蝶刀。 少年看到自己的两个人已经倒地没有生命气息,睚眦欲裂,道:“好!” 五福这才动了,身形极其快的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冲上去。 阿九等人微呆,二万两,她这是趁火打劫啊! 五福可不管,银子和命,哪个重要,想来这个少年会清楚,至于她会开这个价,无非是看到少年腿上的裤子,那质地,可不是穷人能穿得起的。 所以,打劫就打劫吧。 五福手握蝴蝶刀,身形刁钻,并无花哨的动作,直接就抹黑衣人的死穴,脖子上的大动脉,一抹一个准。 “小心暗器。”五福看到一人口中向少年射出一枚带着绿色寒光的钉子,不由大吼,自己则是在半空中旋转,将那人踢飞。 淬着毒的暗器来到少年的额前,他瞪大双眼,心道今天要交代在此了。 叮! 又一枚暗器将这枚钉子掷飞,却是小力跳了出来,手中夹了几枚梅花形的铁片。 少年还没松一口气,又是一个黑衣人缠了上来,在他手上划了一剑,少年吃痛,剑跌落在地。 “苏落。”阿九这才开口。 苏落早就等着了,一听主子开口,手一挥,身边本来团团围住阿九的侍卫,就向在破庙的黑衣人飞了过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发了! 有了苏落等人的加入战场,少年的压力顿时大减,长松了一口气,抬眼一看,只见钱叔被刺入大腿,身形一滞。 “钱叔。”眼看着钱叔对战的人被五福缠上,少年连忙奔了上去,将他拖到安全地带。 “少爷。”钱叔撕下身上的衣物,将伤口绑住,一笑:“奴才没事。” 少年的眼红了,他看一眼不远处的自己的两个侍卫的尸体,别开眼去,嘴唇冷硬的抿成一条直线。 打斗接近尾声,钱叔看到五福要对其中一个死士下杀手,忙的大叫:“姑娘留活口。” 五福的手一滞,没等她卸下那人的下巴,那人的嘴角就渗出一丝血来,不由大骇:“可不关我的事啊!” 钱叔眼里闪过一丝惋惜。 “钱叔,不用留活口,也知道是谁。”少年咬牙切齿的道。 钱叔看向少年的眼神,带了几丝怜惜。 顷刻间,破庙安静下来,除了血腥味钻进鼻尖,放眼看去,只有满地的尸体。 “可有受伤?”阿九走到五福跟前。 五福看一眼手臂上被划破的衣裳,摇头:“不碍事。” “红玉。”阿九大叫一声。 红玉瑟瑟发抖的从那矮桌下钻了出来,看到这一地的死人,眼神惊恐。 “侍候你家姑娘上药。”阿九从原野手中接过金疮药,递给红玉。 “小事儿……”五福想说不用,但在他的目光下,还是服从了。 红玉哆哆嗦嗦的随着五福来到一边,给她上药。 阿九瞧着,摇了摇头,这小丫头太不中用了。 少年和钱叔那边,自有苏落他们送去了伤药,苏落带着侍卫搜了那些黑衣人的身,自然没搜到什么,便将他们都拖出了门外。 至于怎么处置,自有这对主仆安排。 钱叔和少年上好药,一番调息,这才相互搀扶着来到阿九他们跟前,拱手施礼:“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少年颇有些不情愿,看向五福,眼神不善。 五福笑嘻嘻地道:“不用谢,一场交易。” 钱叔一愣。 少年就咬牙道:“钱叔,他们要二万两银子为雇佣金。” 当时想着没法子,现在看来,二万两,真是说趁火打劫不为过! 这丫头,真是心狠眼浅,俗话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不知道吗? 钱叔倒是笑了:“这也是应当的。”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是正常心理,换在是他们,只怕也不会轻易出手,毕竟不知来路。 如今五福他们以银子作为交易,反而更好,银子算什么,都是身外物,过眼云烟,比起人情,好还多了。 而且,他们这种人家,还缺银子吗,少爷的命就不止二万两。 “要是他们早出手,钱虎他们就不会……”少爷眼红泛红,是说起两个侍卫了。 “少爷。”钱叔呵斥一声,又看向五福他们,拱手道:“我家少爷年少不懂事,望姑娘和公子不要见怪。” 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递了过去:“我们身上也没有现银,凭这块令牌,姑娘可到任何一间汇通钱庄支取酬金。” 五福眼睛一亮,接了过来,这下发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敲了一大笔 看着五福一副财迷样的把那块铁制的令牌给揣在手里,众人都是不落忍的别开眼,这爱钱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太谄媚了! 五福翻来覆去的看一眼,开口道:“你不会是唬我们的吧,随意拿个烂铁来打发我们吧?” 她不得不谨慎,要知道,这令牌不怎么起眼,谁知道能不能提钱,要是假的,岂不是白干一场? 少年脸一黑,道:“再不济,我们也知道做人要讲信用。” “姑娘且放心,凭令牌提银子即可。”钱叔再次保证。 五福看向阿九,他拿过来看一眼,点了点头,道:“第一皇商钱家的管事令牌,假不了。” 说着,就把令牌重新给了五福。 五福立即宝贝地揣在怀里,还拍了拍,二万两,这可发财了,就是分一点给苏落等人,也能得了不少去。 钱叔看一眼阿九,拱手道:“公子见多识广,不知公子贵姓?” “不过萍水相逢,倒是他们称我一声九爷。”阿九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名字。 钱叔见他如此回话,也知道不好追问,对方知道这令牌的来源,只怕身份上,也是多有隐秘,只是不知是哪个家族的公子哥儿? 而眼前这位小姑娘,尚未及笄,一身功夫诡秘,看不出路子,可出手尽是杀招。 都不是好惹的! 钱叔收敛打探的心思,冲着阿九他们拱了拱手,就带着自家少爷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等待天亮。 不过眯了一会,天色就已经泛白,钱叔又厚颜的向他们要了一辆马车,自然了,也给报酬。 五福的马车小,就这么被送出去了,这下,就只能钻进阿九的马车。 “先借用一番,等去了府城,我再买一辆。”五福笑着对阿九说。 阿九神情慵懒的歪在迎枕上,道:“是该的,五福姑娘可是打劫了一笔大钱,到时候是不是也该请我海吃一顿?”这词儿,还是从五福那里学来的, “行啊!”五福嘻嘻一笑:“那小子把水引过来,想逼我们出手,不管怎样,我们都得动,既然如此,我何必替他省?左右都要动手,不敲他一笔,不是我作风。” “那如果他不应呢?你又当如何?”阿九道。 “那我们就跑啊!那些人的目标是他,总不能追着我们来吧?”五福轻哼。 阿九嘴角微勾:“狮子开大口,开得理所当然。” “我们人多。分下来也不多。”五福没打算独食。 阿九眉一挑,没说话。 而钱叔二人,看着五福一行人远走,也准备离开。 “钱叔,怎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丫头,趁火打劫,毫无侠义之心。”少年恨恨的说。 钱叔道:“少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对方帮是拔刀不平,不帮也是在理,我们不能强求。钱财比起命,不足为比,人情也如是,我倒是欣赏那丫头的行事风格。你看,他们出力,我们出银子,谁也不欠谁,不是挺好的?” 少年抿了一下唇:“钱叔,我自然知晓,就是觉着,怎有这样的女子!”太心狠。 “江湖之上,各式各样的人多了去,少爷以后会遇见更多。”钱叔坐上车辕:“我们走吧。这亏,也不能白吃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他是我朋友 相比于昨夜风雪交加,今天是天晴气爽,五福等人紧着赶路,赶在黄昏之前进了府城城门。 城门处,林掌柜早就在那翘首以望了,若不是六斤眼尖看到,前来提醒,他大概也不知跟前的这一辆马车是五福他们一行,从而错过。 “姑娘可叫我好等。”林掌柜戴着厚毡帽,冲着五福说,一边拿眼角去看阿九。 也不知这位公子是谁,这一身气度,可丝毫不输闻家的公子哥们。 “昨晚遇着大风雪,也就耽搁了,叫林掌柜担心了,还亲自在此等候。”五福屈膝行了一礼。 “没事没事,赶上就好。如今来参赛的商家都早早来了,还有各地的玉商,城中客栈十分紧张。”林掌柜笑着说:“不过无妨,我已订好客栈,姑娘是随我来?” 五福看向阿九。 她是要参赛的,如今自己的东家给安排住处,自然是无须再折腾,那他呢? 阿九就道:“我早就让人在朝阳街订下了东阳客栈,是个独院。” “哦?这也是巧了,小人也定在东阳客栈。姑娘,这位……”林掌柜向五福打探。 “哦。这位是九爷,一个朋友。”五福介绍。 朋友? 阿九挑了挑眉,嘴角勾了起来。 “原来是九爷,在下姓林。”林掌柜笑着施礼:“在下为了给五福姑娘接风洗尘,也在东阳定下了薄酒,九爷既是五福姑娘之友,若不嫌弃,不如一道?” 阿九看向五福,道:“既如此,多谢。” 寒暄过后,众人就齐齐向东阳客栈而去。 此时天还没黑,天气虽冷,但因为城中将有盛事,所以这在街面上走动的人许多,看来这一场赛事,确实吸引了许多人前来。 五福饶有兴致的撩起帘子看着,啧啧称叹,阿九坐在她身后瞧着,无声的笑了。 倒跟个孩子似的喜看热闹。 城都府城很大,分了东南西北中四段,马车走了有半个时辰,才来到那东阳客栈,一打听,原来这位置是在府城的中轴线上,客栈临河而建,能看到城中的运河景致,景观极好。 林掌柜说因为这场盛事,商会为了宾至如归,还出资布置城中灯饰,所以入了夜,这条运河上都会亮起灯笼,河上也会有各家花坊画舫的游湖,很是热闹。 “初五是点卯报到,赌石是在初六,真正的赛事是在初八。所以明日无事的话,姑娘,九爷可以到处走走。”林掌柜笑着说。 五福连声说好:“如此极好,明天就游一游这城都府城。” “姑娘得了一笔银钱,只怕要流连忘返。”阿九揶揄地道。 五福斜看着他:“放心,请你海吃没问题。” “那我就等着了。” 林掌柜看两人相处轻松,仿若挚友,心中好奇,却不多问。 领着五福在东阳客栈入住,既然阿九他们也订了独院,干脆就安排到相邻的院子,也方便联系。 “姑娘,就稍事休息,一会再在雅间用膳,我明日再来接了姑娘前去点卯。”林掌柜安排妥当,就暂且先退了下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遇见对手 吃过洗尘宴,好好的歇了一夜,隔日,林掌柜就亲自来接五福,先去玉石商会点卯报到,确认参赛的名额。 商会是一幢四层高的楼,为显示商会的豪奢,用的都是白玉台阶,里面装潢得更是富丽堂皇,用玉石和各色珠宝装点,尽显温润和明华富贵,差点没把五福的眼给闪瞎。 点卯很顺利,不过是报上参加商家的名以及参赛者名讳,领一个赛事进场的资格牌子,就算是成功报到了。 这资格牌子也做得极好,用的小叶檀木所做,檀木上还镶嵌着一小片玉石,而牌子后,则是参赛者的名讳。这是当初最初报名参赛时就定了的人员名单,所以也只刻着参赛人员的名字,只凭这个进场,到时候便是换了人也不能参赛。 这也算是身份认证了。 五福把牌子翻来覆去的看着,听说这也是一种纪念,倒也不错。 “五福姑娘,这资格牌可要妥善保管,若是丢了,可就没法进场了。”林掌柜提醒道。 “放心。”五福看了一会,就揣进自己的怀里,她可不想丢个牌子就浪费了两个多月来的心血。 报名成功,就准备离开,五福却顿住脚步,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就在东北角方向,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正盯着她看,见她看过来,冷傲的别开眼去,那神情,别提多倨傲了。 “林掌柜,那人是谁?”五福拉住林掌柜的袖子,努了努嘴。 林掌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那人时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那是林公允先生的大徒弟于震,听说这次是代表万宝楼来参赛的。” “哦?”五福挑眉,道:“这么说,那也是从你们银楼跳槽过去的喽?” “啊?”跳槽? “就是过档。”五福解释,说道:“林公允从前是你们家银楼的人,如今去了别家,自己的弟子也都带过去。所以,你们百宝银楼算是他们的前东家吧!” “可以这般说!”林掌柜恍然。 “那人的手艺如何?”五福问。 林掌柜皱眉道:“于震的天赋极高,手艺也不差,起码得了林公允先生的六分真传。” “既然天赋极高,也才六分?”五福呵呵了,若真是天赋极高,却才六分,要么就是再高也就六分,要么就是,那所谓的师傅没把毕生的技艺倾囊相教。 啧,真是小气! 林掌柜苦笑,也不是谁都像你这么逆天的,才这么点年纪,竟是半点不输那些浸淫几十年的匠师,所以,他也很给脸的夸了她两句:“自然比不过姑娘,不过,这次赛事,他算是个极强的对手。” “有对手才有意思啊,有对手才能有进步,我倒想看看,他这般倨傲,是雕琢出了什么了不起的作品来。走吧!”五福深深的看了那于震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于震看着五福离开,用鼻子哼了一声,一个乳臭未乾的臭丫头,看怎么丢百宝银楼的脸,他眼珠子转了一圈,招来自己的小厮低声吩咐几句,后者连忙领命退下。 第四百五十六章 送钱去 从商会离开,五福又随着林掌柜去参观了百宝银楼在府城的分号,这可比起帽峰镇那小号,这间分号可大了不少,足有三层,而且珠宝首饰也更为的精致贵重。 果然,东西都有地域之分,五福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买卖也要看消费群体。 “在京中的总号只有更大的,姑娘到时候去了,可以前去参观一二。”林掌柜笑着说。 五福说一声好,随意的走动,正好有贵客上门,林掌柜需得亲自招呼,五福就不要他作陪,参观完毕,就和伙计说一声,自行离去。 坐着马车回到朝阳客栈,六斤已经等在了房中,怀里抱了一个小匣子。 “姑娘。”六斤跳了起来,一脸兴奋地拍了拍手中的小匣子,道:“银子都拿回来了!” 五福早在出门之前,就把那令牌给了他,让他和小力一道去府城的汇通起钱庄支取昨晚赚来的雇佣金。 至于为啥要这么急,五福认为,银子到了自己的手才是自己的,不然那都是虚的。 这不,早早的取了来,收入囊中,也不怕谁昧了或者翻面不认账。 五福接过来,打开,果然是一叠百两的银票,还有一百两是兑散了的银两,她登时笑得眼都弯了。 “姑娘,这么多的银票,您看是不是也要在钱庄开个号存进去?免得遭了贼。”六斤满脸谨慎地道。 五福捡出一万两的银票来想,道:“可以啊。不过,才这么点银票开个号,会不会太贻笑大方了?” “姑娘,这可是一万两!”六斤睁大眼。 五福笑了笑:“一万两太少了。嗯,娘说要开个铺子,有了这银子,倒是可行,回去就开一个,到时候六斤想去铺子么?给你家姑娘赚更多的银子。” 六斤眼睛亮了,但很快的又沉静下去:“姑娘,我年岁还小,还要学东西,就是去铺子,我也得从小伙计学起。” “你有这个想法就对了!”不好高骛远,才是正确的。 她把匣子放好,道:“一会出去,我们再开个账号。” 她是知道这里的制度,存钱进去,就能得一个私人的印章和票根,凭着印章可以查取个人名下的银款和提取,当然,也有利息,和现代的银行没差太多。 五福揣着另外的一万两银票来到阿九的院子。 “姑娘来了!”小力往里通报。 阿九正和苏落说话,走进去,胡蝶也在,看到五福时,挑了挑眉。 “事情都办妥了?”阿九见了她,嘴角一勾。 五福点头:“都妥了。”又拿出那一叠银票,递给苏落。 苏落一怔,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银票:“姑娘这是?” “昨晚咱们干了一票,你们都出了力,酬劳自然都有份。”五福道:“不过这笔生意是我谈来的,所以我要占大头,这里一万两,你拿去和兄弟们分了。” 苏落睁大了眼,一万两,出手好大方。 “一万两!”胡蝶跳了起来,一把抢过那叠银票,哇哇大叫:“当初为了五百两,小狐狸你坑我没商量。现在一万两,你想也不想的就给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大方的主 胡蝶的玻璃心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想当初他为了那个采花大盗案,花了多少心思,临到头却被五福算计了一把,没了那赏金就算了,还被连续扣月俸,老婆本都没了。 但现在,那算计他的人,二话不说甩出了一万两,分给他的同伴,有这么欺负人的么? 五福抢回那一叠银票,道:“你知道什么,昨晚我们一场恶战,可都是拿命拼的,这点钱算什么。” 说着,就把那叠银票塞到了苏落手上。 苏落觉得手上沉甸甸的,一阵滚烫,看了看五福,道:“五福姑娘,那个,不用给也可以的。” 做侍卫的,就是保护主子不受伤害,昨夜那一场,他们也是奉了主子的命,哪就谈得上要给银钱了? “这怎么行,大家都有出力,还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苏侍卫,你要给那受伤的多分点,算是补偿。”五福笑道:“要没有大家,以我一人之力,只怕也拿不来这个酬劳的。所以,你就别推辞了,分给大家吧。” “这……”苏落看向阿九。 阿九扫了他手上的银票一眼,笑道:“既然五福姑娘如此大方,就接着吧,你做主分下去。” 苏落激动不已,整整一万两,别说底下的侍卫,便是他自己,一年也挣不来这么多啊,但不过是打了一场,就得了这么多银子,能不开心么? “如此,苏落待兄弟们多谢五福姑娘,多谢爷。”苏落冲着两人行了一礼。 五福笑着挥挥手:“去吧去吧,以后有钱齐齐赚。” 苏落这就下去分配,胡蝶眼巴巴的看着他走,看向阿九:“爷,我这些天也是奔波劳碌,您看……” 阿九瞥了他一眼:“那些银子,是五福谈来的生意酬金,她要如何分配,分给谁,自然是她做主,我哪有权利支配。” 胡蝶的心再次受到伤害,默默地走到角落里,哀怨不已。 五福道:“以后跟着五爷我混,也能分你。” 胡蝶翻了个白眼。 阿九则道:“你倒是会拐,先拐了我的侍卫,现在连胡蝶也不放过。” 那么一大笔银子分下去,相信那些侍卫以后看五福的眼神都带着看衣食父母的意思,毕竟侍卫们的月俸不高,也就靠着主子们的赏。 而这一趟,轻而易举的就得了那么多的所谓酬金,能不欢喜? 五福笑道:“好说好说,这人手嘛,只有嫌少不嫌多的,特别能打会战的。” 阿九嗤笑:“一万两,你也真舍得。” 他是真没想到她这么大方,那么财迷的人,拿出个几千几百也算差不离了,尤其她还那么‘穷’。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大家都出力,我独食的话,吃相太难看了。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五福耸耸肩,道:“走不走?不是说去海吃?” 阿九站了起来:“自然要的,我又没有分到银子,总不能亏了!” “德行。” 胡蝶看着两人相继而出,眨了眨眼,走到原野身边,捅了捅他的腰,道:“老原,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那两人看着,挺和谐的? 原野白他一眼,跟了上去。 第四百五十八章 约会泡妞 阿九果然没料错,五福这大方的一个行径,再见到那些侍卫时,他们看她都多了几分恭敬,毕竟那些钱,便是她自己全拿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他们动手,是奉主子的命,而五福,却是先谈钱,完全按着生意交易来。 但她把他们也算进了雇佣里面,分出来这么一大笔,众人自然感激,谁还嫌钱腥了不成?更别说大家的月俸都不算高。 “五姑娘,车子有点高,踩着奴才的手上车吧?”一个黑黑实实的侍卫半蹲在地,双手叠着,一脸诚恳道。 五福一怔,哈哈一笑:“不必如此。”说着,轻巧的跃上马车上。 阿九看了那侍卫一眼,后者忙低下头,退到一边去。 真是被他言中。 已是时近中午,都说要往海吃一顿,自然是找个食肆祭五脏六腑。 海云楼,是城都府城最大,也最出名的酒楼食肆,素来座无虚席,此会正值正午,再加上城中将有盛事,前来城都府的客商不知凡几,所以里头的座位已经爆满了。 “可不是我不请你,而是,无能为力,咱们总不能站在这吃吧!”五福听到没有虚席,不由一摊手。 阿九背着手,但笑不语。 不等五福再言,小力就已经从内里跑出来,道:“爷,有雅间了。” 五福眉一挑。 阿九一笑:“请。” 得意个什么劲儿,五福在心里腹诽一句,转身走入楼内,随着小二一直走到位于四楼的雅间。 说是雅间,果真没错,布置得清幽高雅,屋内不仅设了亨茶的茶具,还摆了一架古琴,各色字画更不必细说,均是极具风雅。 五福也不急着坐下,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放眼望去,竟是一个偌大的湖畔,上面有荷花的残枝,湖边有垂柳,有四通八达的石桥通往湖中心的一个小亭,想来也是方便人站在其中赏花观景。 此时已入冬,又下过几场雪,湖面有些地方已是结了一层薄冰,有白色的候鸟飞过去,也不知是什么品种。 “这是府城的一景,万菏湖,我们来得不是时候,要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却是会大饱眼福。”阿九走到她身边道:“那时候也会看到许多的文人士子吟诗作画,当然,姑娘小姐们也不少在此游玩。” “嗯,倒是约会泡妞的好去处。”五福煞有介事的点头。 约会泡妞? 阿九听得有些懵,她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听不大懂的话,这四个字的意思是…… 他前后结合了一下,大概是明白这几个字是说什么,便抿了唇笑:“嗯,确实有不少痴男怨女在此成就一段佳话。” 文绉绉的,五福看了一会,就道:“点菜吧。” “姑娘且安心坐着,奴才已经安排好了。”小力在一旁邀功。 五福道:“难怪你家主子总批我的六斤,与你一比,确实差了几分机灵。” 六斤缩在一旁,满面羞愧。 小力自然谦虚几句,五福也不再打趣他,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手指敲着桌子面。 忽而,一阵琴弦声入耳。 第四百五十九章 演一出名士风流 五福转过身子去,只见阿九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那古琴后,一旁的香炉,燃起了一根清雅的香,香气寥寥而起,他修长的双手压在琴弦上,向她看了过来。 五福站起来,走到窗边,闲散的抱臂倚着窗户,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道:“哟,九爷是要抚琴?演一出名士风流?” 阿九哈哈大笑起来,道:“不过是情之所至。”又道:“姑娘可赏一曲?” 这话说的,颇有些暧昧,站在窗口的胡蝶嘶嘶的抽着冷气,实在太酸了。 五福倒没在意,说道:“洗耳恭听。” 阿九嘴角勾笑,挑起两个琴音,调试了一下琴弦,指尖在上面划了一下,琴声比之刚才,更为的清冽。 嗡! 一个单音挑起,指尖未停,在琴弦上划动,一连串的琴音在这屋子里响彻起来。 五福讶然,靠在窗边,看着那人埋头弹琴,指尖如同精灵一般在琴弦上跳动,琴声悠扬。 “咦,哪来的琴声?” “嘘,别吵。” “也不知是男是女在弹琴?这般好听。” 本是人声鼎沸的海云楼,听到这一阵悠然清绝的琴声,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倾耳听着这冬日琴声。 窗外,像是有雪飘飞而下,带来雪的清冽气息,把人带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 纯洁而静谧的世界,忽然出现了一个少女,穿着火红的衣裳,赤着戴着金铃铛的小脚,在雪上舞动,长袖飞舞,卷起雪花,洋洋洒洒的飘下,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动人心扉。 随着琴声的忽高忽低,少女的舞动也随之而激烈或温柔,叫人沉醉。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一记高昂的琴声响起,少女腾飞而起,带动身边的雪花,洋洋洒洒的,少女缓缓而下。 嗡嗡嗡。 啪啪啪。 有掌声从外传来,五福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只见阿九看着她笑:“可还入得你耳。” 五福双手拍掌:“好好,好琴好曲好人。” “这琴称不上极好,闲时打发光阴倒可凑合。”阿九挑剔地看了手下的琴一眼。 小力道:“以后把爷的琴也带来,让姑娘见识一下何为好琴。” 阿九瞥他一眼,接过原野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手指。 五福笑道:“我生在乡野,可不会识得琴的好坏。” “别听他胡说,我平时也不喜抚琴。”阿九起身坐在吃饭的桌子。 “但也有所猎艳,且造诣不浅。”五福也坐下来,托腮看着他:“九爷,我可真是越发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他是贵家公子无疑,但属于权贵,还是皇权贵胄,却是不得而知。 “我是什么人,会影响你我之间的交往?”阿九故作深意的道:“我可听到某人将我称之为朋友。” 五福哈哈讪笑,恰好,有小二送菜式上来,忙道:“吃饭吃饭,可饿死我了。” 阿九笑了笑,目光放在桌面放下的菜上,算是放了她一马。 胡蝶自一旁看着,暗道怪也,九爷莫不是鬼上身了不成?怎变了一个人似的呢! 这是讨好和无赖的一款吧! 第四百六十章 得罪小人了 海云楼能称为城都府的第一楼,果然不负其盛名,五福吃得那是要撑着肚子走出大门,若不是不淑女,她都要揉着肚子走了。 阿九却像是看穿她的窘迫之处,笑着说:“府城有许多的景点,左右无事,不如四处闲逛,也消消食?我知晓一个喝茶的好去处,那里的小点十分出名,午膳由你请客,这喝茶我请?” “好啊!” 五福不用他说,她也想走一走,实在太撑了,而且难得来一趟,总得给周氏带点什么回去,尤其也已经进了年关,趁机办点年货也好。 于是,两人走在前,身后,或左或右的跟着一串人,等五福从一家家铺子出来,不管是六斤红玉还是小力等人,身上都挂了不少东西。 走了有一个时辰,实在是拿不了,只能派了人先送回客栈。 五福又拐进了一间成衣铺子,这也是归咎于阿九提醒,让她买几件御寒的衣物斗篷替换。 “爷,身后有两个小子,跟了我们一路。”苏落上前轻声禀道。 阿九正端着茶,看着五福带着红玉挑选衣物,听了这话眼神一利,沉声道:“什么来路?” “瞧着像是小乞丐混混之类的,暂且不见他们和谁有接洽的动静。”苏落问。 “审。” “是。”苏落立即走出去,朝着两个侍卫点了点头。 等五福买了几件上好的斗篷披风,阿九就提出去茶楼品茶。 五福自然没有拒绝,随着他来到一个类似宅子的茶园子,环境更为的清雅,还有悠扬的琴声从某处传来。 待坐下,点了茶,有专门伺茶的茶博士前来,表演沏茶,五福冷眼瞧着,倒和前世所见的功夫茶无二。 品上一杯茶,再配上精致好看的点心,五福舒服地喟叹,也是到现在,她才觉得日子也能如此舒坦自在。 苏落前来,五福招呼他也喝茶,苏落心中感激,却是不敢和主子同台而坐的,且深深的看了五福一眼,那眼神,带着一股子不可言喻的意味,似无奈似苦笑。 五福见此,问:“苏侍卫,你这眼神,怪叫人忐忑的,出什么事了?” 阿九也瞧着了,道:“和她有关?” 五福一听,又见苏落点头,顿时坐直了身子,收起那懒散雅痞的气质,问:“什么事?” “从海云楼出来,就见有两个小乞丐吊着我们的尾,一直跟到了成衣铺子,在下想着,怕是我们进海云楼之前就已跟着了,便抓来审问。”苏落徐徐的解释。 五福眼睛一眯:“冲着我来的?” 苏落道:“也不知姑娘是得罪了谁,这才来城第二天。”这话有些无奈,意思是她才来两天就得罪了人。 “他们接了什么样的命令?”五福问。 “姑娘今日前去商会报名,是否得了一个赛事资格牌子?”苏落却问。 五福一怔,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牌,苏落接过一看就还给她,说道:“他们就是为这牌子来,想要偷了这牌子去,只是碍于姑娘身边一直有人,还看不准机会下手。” 偷她的资格牌子? 第四百六十一章 他玩阴谋我偏玩阳谋 有人想偷她的参赛资格牌子? 五福气笑,真是想不到,有人竟如此看得起她,把她当成对手,还想下这样的暗手。 “你知道是谁?”阿九看她这般,不禁问。 五福道:“我想我还真知道。”她把今儿遇到林公允的大徒弟于震的经过说了一番,末了道:“除了他,我还真想不到是谁。” “只怕对方也有奔着百宝银楼的意思去。”阿九听了,略想一下,就知道对方此举为一石二鸟。 偷了资格牌,就没法参赛,便是费力补办名牌,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而一旦参赛不得,不但五福自己没脸,被认为自动放弃参赛资格。百宝银楼也会没面,尤其这次参赛的人员中,有从前在百宝银楼供职的人在,且还是个知名大师。 百宝银楼参不了赛,外人便会想失了这大师及其领导的班子,百宝银楼便不成气候,连比赛也不敢参与。 借此一事,不但打击了参赛的五福和百宝银楼,还抬高了自己,该视为一石三鸟才是。 对于阴谋诡计,五福自是不如阿九通此道,听了他这一番说辞,愈发觉得可笑。 “你说,我这是该高兴有人如此高看我呢,还是该笑他太紧张这比赛输赢。”五福哼笑,只是那笑不达眼底。 “我想,志在打击你们为多。”阿九婉转的说。 五福冷道:“真是小人之心,难怪这当师傅的也不敢倾囊相授,就凭这胸怀,就不敢全面教他。省得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不算,还要提防被他反咬一口。” 五福忽然有些同情那个林老头,这么个会算计的徒弟在,少不得某天会让他摔个大跟头,或者被他连累。 阿九在她的茶杯重新斟了茶,问:“你打算要如何?” 被人算计到这面上,她该如何应对? “不如何。他跟我玩阴谋,我偏要和他玩阳谋。”五福哼了一声道。 “哦?” 五福看向苏落:“那两个小贼呢?” “在外头压着,放心,他们跑不了。”苏落道。 五福就道:“叫他们进来,我有话吩咐。” 苏落看向阿九,后者点点头。 很快,他就领了两个冻得满脸通红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孩走了进来,其中高个的,眼神带着警惕和隐忍倔强。 五福问:“你收了多少银子,来偷我的牌子?” 那男孩愣了一下,道:“一两。”又道:“这事是我一人的主意,和我妹妹没关,你放了她。” 五福这才看向矮了他一个头的孩子,满脸脏污,穿着男孩的服饰,不知道的以为是男孩呢,可她那眼神却异常清亮,见五福看过来,就往哥哥身边靠了靠。 男孩搂着她的肩膀护在怀里,抿起唇。 五福掏出一个银元宝,足有十两重,道:“这是十倍的钱,你敢不敢接我的单,去替我做一件事。” 男孩眼中微亮,却问:“什么事?需要我妹妹吗?”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放心,你一个人去就行,并不需要你妹妹。” “好!” 第四百六十二章 诋毁挑事 入夜,城都府城却是亮如白昼,尤其是一些只有男子出入的地方,更是丝竹声声,调笑声劝酒声交错着。 对这样的情况,路过之人并无觉得不妥,反有人露出艳羡的眼神,毕竟这些地方,都是销金窟,没有银子,你就别想进去。 所以,有人觉得这些是糜烂之地,但更多人认为,这是身份的象征。 府城有名的云霄阁,其中一间极大的厢房,此时也坐满了人,全是男男女女,所有男子身边皆是坐着一个穿着暴露的花娘,或喂食,或饮酒,不亦乐乎。 这些都是前来参加盛事的部分商家,有两三家还是参加那雕琢比赛的,而其中,就有万宝楼代表林公允大师的大徒弟于震。 只见于震怀里搂着一个容貌上乘的花娘,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酒,轻佻的捏了捏美人儿的小脸蛋,耳边听着那几个客商的恭维话。 “以我看,这趟赛事的头名,毫无悬念的,自然是于大匠,您可是林公允大师的大弟子,尽得他真传,这还有人能比吗?”一个客商一边揉着身边女人的腰,一边大声的恭维着于震,还称之为大匠。 这话,可让于震的心受到了极大的虚荣感,心中得意,但眼角余光扫到其中一位参赛商家时,嘴上谦虚的道:“郑员外这话太抬举于某了,珍上斋的章老板可不答应,他们家的匠师龚大匠,可也是鼎鼎有名的匠师,一尊台上老君玉雕,还落了福郡王妃的法眼呢!” 被点名的章老板呵呵一笑,举起酒杯道:“不敢当,哪比的上于大匠的手艺,您的弥陀笑佛,也赫赫有名,还被护国寺明心法师夸一声神乎其技,亲自开光。” 于震心中更为得意,不为别的,而是这尊笑佛是他的成名之作,花了三年的时间才雕琢出来,雕工精细,玉质上乘,十分的难得。 但从这一尊成名佛后,于震的作品再没有超过它的,仿佛技艺止步于此似的,但大家都是聪明人,心里都不说。 于震笑着谦逊几句,蓦地想到百宝银楼请来的那叫五福的丫头,眼神一冷,叹道:“这趟赛事报名名单,倒是看到些闻所未闻的匠师,我是既忐忑又期待,到底是玉林从此无人呢,还是会横空出世一些名匠。” “听说还有女匠师?” “是的,好像是百宝银楼的。” “呔。百宝银楼莫非无人不成,怎的让个女匠师参与比赛?难道只是志在参与?” “如此,也该遣一个男的来吧?起码不用输得太难看!” “可不是,哈哈。” 于震默默地抿了一口酒,嘴角冷冷的勾起,像是嫌不够热闹似的,道:“大家也别这么说,百宝银楼好歹是百年老字号,说不定此举有标新立异的意思呢!” “哦,倒是忘了,于大匠与你师傅从前也在百宝银楼……” 珍上斋的章老板冷眼瞧着,心里对于震的行径颇为不屑,总是自己的前东家,如今离开,不维护也罢了,却还暗里诋毁挑事,可见这人品,以后还是远着些为妙。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反讽下战书 丝竹声劝酒声,觥筹交错,于震所在的厢房内,由他引起的话题正在,有人大放厥词,大大的取悦了他。却有人偷偷的潜了过来,守在门外的人见到是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脸色微变,这小鬼是怎么偷跑进来的? “走走走,哪里钻进来的,这地方也是你这小乞丐能来的,快滚!”守门的人推搡着。 “我,我有要事要向里面的于大匠师禀报,十分紧要的。”小乞丐大声地道。 这小乞丐也不是谁,而是接了五福的十两银,尊她吩咐前来当传声筒的那个小乞丐柳升。 “走走走!” “于大匠,于大匠。”柳升大喊大叫着。 这声音,终是引来了房内的人的注意,有人提醒了一句。 于震皱起眉,这声音粗嘎,跟鸭子声似的,这是谁啊,他还认识这样的人? 不等他说话,靠近门边的商客已是打开了门,一个小乞丐滚了进来。 “哎呀,你这小乞丐,打哪来的?”那商客捂着鼻子,嫌弃地退后两步,实在是柳升这一身味道,臭不可闻。 厢房内的姑娘们,都纷纷以帕子掩鼻。 “你就是于大匠?”柳升抬头看着那商客。 商客摇头:“不是。”又看向于大匠。 小乞丐看过去,上前一步:“于大匠。” “你是何人?”于大匠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丝怪异。 “我是你让人吩咐我去偷那姑娘的资格牌子的小乞丐啊。”小乞丐开口。 众人愣住,屋子静谧下来,纷纷看向于大匠。 于大匠心中暗叫不妙,怒色涨满脸:“放肆,我什么时候叫你去偷什么名牌?” “是大匠你的小厮啊。”小乞丐满脸委屈道:“大匠,我的本事不够,没偷来,被抓了包,那个姑娘还让我给你带话,我要不听的话,他们就要把我送官。” “放屁!” 章老板听到这里,倒是听出了一点门道,道:“于大匠且不必怒,听听他说什么,是真是假我们自有公义。” 于大匠顿时黑了脸。 小乞丐似乎很害怕他的样子,道:“于大匠,那姑娘说,承蒙大匠你这般看得起她,被视为劲敌,还不惜让我去偷资格牌,让她没法子参赛,多谢你如此高看她一个闻所未闻的女匠师。为了感激大匠的看重之心,到时候在赛场,她必定会拿出最大的实力作品来,请大匠点评一二。同时,她也希望大匠不必惧怕,只管拿出最好的作品来,毕竟她只是个赫赫无名的女匠师,实在不足为惧。” “你,你……来人,还不把这胡说八道的臭小鬼拉出去?你们云霄阁的护卫都是死人不成?”于大匠气得砸了一个酒杯,吓得身边姑娘尖叫着跳起来。 这一番明嘲暗讽的话,让众人都脸色各异,看向于震。 “哦,那姑娘是百宝银楼的匠师,大匠,那五福姑娘说,我这话传了,就等于你接下战书,到时候赛场见真章。”柳升被人抓住时,又大喊一声。 啥,百宝银楼的匠师? 众人骇然,刚刚于震不还说百宝银楼无人,不足为惧才是,那么,他还叫人去偷人家的名牌? 第四百六十四章 打他脸 小乞丐到来所引起的小插曲,所引出的尴尬,在厢房内蔓延开来,所有人都在琢磨着那小乞丐的话,越是琢磨,就越觉得有意思。 于震敏锐的感觉到众人带有别样意味的目光,还有屋内的气氛,那是又羞又怒,一甩袖子大声地道:“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不知哪来的小混帐,受了谁的命,竟如此来污蔑我。” 章老板站了起来,道:“于大匠别恼,只怕个中有误会也说不准,没道理,一个无名小卒会平白无事来招惹大匠你,还下什么战书,这可不就是自找没趣么?” 这话细细一品,可就有别样意思,为什么人家赫赫无名,来招惹你,是不是你先招了人家? 或者那小乞丐说的都是真的,你是真派人去偷人家的名牌,从而被识破,结果人家不依了?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不用章老板这般说,也知道个中肯定有因果,更别说,在小乞丐来之前,你于震还明里暗里踩了百宝银楼一番呢,真干出那事,也不足为奇! 那么问题来了,你这般干,是真如那人所说的,你把她看得如此重,是怕了人家那赫赫无名的赢了你? 这下比赛好看了。 有心思的,都想着比赛一看究竟,到底是怎样的人,竟对于大匠毫无惧意,如此嘲讽。 章老板冷眼看于震吃瘪,心中更是痛快,叫你丫狂,还不是叫人家一个小姑娘打了脸,亏还是名师的大弟子呢,手段竟如此下作! 不成,回去还得让老龚把作品给看紧点,免得糟了人家的暗手。 有章老板同样心思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另外两家,都在暗付于震的作为太上不了台面。 于震自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思所想,他自觉老脸丢尽,是恨死了那个叫五福的死丫头。 下战书,真是够狂妄,果然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必定狠狠教她什么叫尊老。 还有那个小乞丐,不弄死他不叫于震。 而小乞丐被云霄阁的护卫给扔出门后,就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向来处跑去。 五福他们就在某间食肆厢房,柳升被领过去时,他们正在用晚膳,而自己的妹妹,也洗得干干净净的,穿了一身簇新的棉袄,还原了一张清丽的小脸,嘴里咬着一只鸡腿。 看到柳升时,小姑娘拿着鸡腿跑过去:“哥哥。” 柳升吁了一口气,看向五福道:“姑娘,我都按您的话说了。” 五福向他扔来那锭元宝,说道:“是你的了。吃点东西,就走吧。” 柳升接过,喜滋滋的往嘴里咬了一口,又看向五福和阿九,一把跪了下来:“姑娘,你们,还需要奴才么?” 五福夹菜的手一顿,看了过去,上下审视一眼:“不要。” 她这里又不是收容所,什么人都往身边拉,一个红玉再一个六斤,现在又来一对儿? 柳升期待的眼神一暗。 “你不要,他只怕要招了那姓于的毒手,你这回是爽了,却要害死他们兄妹了!”阿九凉凉地道。 嗝。 五福手上的鸡腿掉了下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你教奴不咋的 五福是吓到了,她明明是花了银子请人去干活,怎么换过来,就害了人命了? 柳升兄妹也吓住了,目露惊惶,但却没有哭,尤其是柳升,死死的抿着唇,垂在身侧的手也捏起了拳。 “那于震是个小人,小人嘛,自然行小人之事,你,他尚且不会来找你麻烦,但一个小乞丐嘛……”阿九看了柳升一眼,垂下眼皮:“要弄死那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 柳升脏兮兮的脸一白,他妹妹柳叶,则是呜呜地哭起来。 “你这是说我连累他们了?”五福反手指着自己。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到底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与人无尤。”阿九看向柳升。 柳升一咬牙,道:“爷说得对。我收了你的银子,自然是替你办事,打骂生死,都是我自己该承受的。”他又看了自己妹子一眼,眼里带了点歉疚。 阿九听了这话,倒是暗自点了点头。 五福皱起眉。 “叶子,我们走。”柳升拉着妹妹站了起来,就往门边走,了不起他们就离开这个地方,就不信那人还能找着。 “慢着。”五福叫住他。 柳升顿住脚步。 五福走到窗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有个穿着富贵的肥头大耳的男人正一巴掌甩在撞到他的一个孩子身上,那孩子哇哇大哭。 “过来。”五福招了招手。 柳升走了过去,五福指着那人道:“你们去把那肥头大耳的钱袋子安然无恙的偷来,我就留下你。” 柳升眼睛一亮,说了一声是,带着妹子立即奔了下去。 阿九来到五福身边,道:“买两个人还要这么麻烦?” 五福道:“我便是要开收容所,也得招些得用的人,就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阿九眉一挑,看下去。 只见那叫柳叶的丫头哭着奔到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跟前,拉着他的袖子喊爹,别卖了她。 肥头大耳显然很恼怒,一把将她推在地上,小丫头一骨碌的起来,抱着他的腰哭着喊着。 而此时,柳升就跑了过来,拉过柳叶,就对肥头大耳点头哈腰说对不住,他妹子有失心疯,见着有胡子的就喊爹,然后拉着她跑了个没影儿。 阿九笑道:“倒是有点小聪明。” 因为在小丫头抱住那男人的腰时,手飞快的摘了他的钱袋子,柳升再上来插科打诨,这就得手了。 五福哼了一声,坐回去,等着两人回来。 柳升很快就回来,把那钱袋子递上来:“姑娘,幸不辱命。” 五福眉一挑,还挺会说话,便问:“都几岁了?” “我今年十四。” “我十二了。”柳叶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五福愣了下,竟这么大了,看他们这般单薄瘦小,还以为年纪都小着呢,尤其是柳叶,她以为就八九岁的样子。 这都是吃不饱所造成的营养不良吗? “原野,带他们下去办好身契。”阿九吩咐。 “是。” 等两人都下去后,阿九就道:“你要信得过我,这两个就交给我,让我这边来训练吧。” 五福讶然。 “你教奴的手段,实在不咋的。”阿九不怕死的说了一句。 五福怒! 第四百六十六章 盛事开锣 柳升两兄妹的身契很快就办好,阿九言明由他这边教导,五福也随他,不过月钱什么的,自然还是五福出的。 于是,五福买了两个人,但是人暂时没得用,还得花钱养,怎么看都像是亏了似的,她却不知道,如今看着亏了,将来却是赚大发了。 柳升兄妹俩给五福磕了一个头认了主,就被送走了。 一个插曲就这么过去。 五福回到客栈就把自己的作品给送到阿九那边去,美其名为他这边人多,不用提防招了谁的暗手。 此举虽然颇有些小题大做,但她既然公开抽了小人的脸,但有些人锱铢必较,谁知道人家有什么暗招子要对她使,故而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妥。 阿九也没说什么,东西放着就放着,也随了她去。 倒是胡蝶看得啧啧称奇,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两人什么时候相处这般的随意了? …… 腊月初六,临近年关,府城的盛事开锣,商会里,挤满了各地闻名而来的玉石商家,均是为了这赌石而来。 有拿原石的人,也有要参赌的人,这一刀下去,是穷是富,是倾家荡产还是富得冒油,全凭了各人本事。 五福虽是参赛的,但同时也是百宝银楼的顾问,赌石这样的事,百宝银楼也是参了一手的,自然也要跟着去帮着给意见。 阿九闲着无事,也去商会找了个雅间参观,在他的那个雅间内,也有个牙侩在伺候,这也是商行准备的,用以帮着客人出价跑腿,而且,这些牙侩都是经过专业培训过,对玉石很有一定的见解。 雅间内,除了茶水点心,牙侩都带着算盘,准备随时派上用场。 “我家爷只是来凑热闹,未必就会参赌,你大可以往别处去,不然佣金只怕也赚不到多少。”小力笑嘻嘻地对那牙侩说。 那个牙侩说:“参不参都随了几位爷的兴趣,小的就在这候着,便是没有佣金,也无妨,我们商会还是会给小的发工钱的。” 小力笑了笑,趁着还没开始,干脆和他攀谈起来,问的都是行内的水,一些小知识,那叫钟志的牙侩也果真是受过专业培训,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九坐在雅间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眼睛一边扫视着这商会,目光落在西北角対面的雅间时,眼神一凝。 “原野。” “爷。” “西北角。” 原野不经意地扫过去,又收了回来,小声道:“爷,是长伯候世子没错。” 阿九冷道:“长伯候几十年来镇守边关,李世子不是也应该随父守在哪里?他如今出现在此,是几个意思?”不经调令,将军随意离开,李家好大的胆子。 “爷?” “去查!”阿九的声音冷得像冰。 原野立即退了下去,招来人,指令飞快的下达出去。 而阿九,目光冷冷的扫过那李世子,见他的视线看向某一方,不由看了过去,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李知府的二公子,两人是有什么关联不成? 按下心中的怒气,他的视线转开去,当落在楼下那少女时,面部的表情柔和了几分。 第四百六十七章 被质问了 五福被林掌柜领着来到一个穿着贵气,长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跟前。 “三老爷,这就是五福姑娘了。”林掌柜给两人引荐:“五福姑娘,这是闻家三家老爷,管着所有百宝银楼的事务。” 原来是大老板啊! 五福嘴角含笑的屈膝一礼:“五福见过三老爷。”抬起头望去,不意外的,撞进一双带着审视,锐利而又精明的眸子里。 闻简打量着眼前尚未及笄的少女,年岁极轻,并不是什么清绝丽人,容貌就是清丽一类,倒是一双眸子生得极好,带着耀目的光芒。 看着有几分面善。 闻简打量了五福一回,也想不起在哪见过,确定自己也不曾见过她,便也作罢,端起了架子。 “老四极力推举五福姑娘你参加本次商会的赛事,不知姑娘师从何人,从事雕琢这一块多少年了,又有什么把握赢取这次头名?”闻简的问话颇有些咄咄逼人。 林公允带着自己的人过档万宝楼后,百宝银楼一直想重新找一个能支撑门户,能镇店的大匠,一时半会也寻不来。 所以,知道这次赛事时,又得知林公允派出大弟子参赛,他仔细思虑过,并不打算叫人去参赛,免得输了比赛反输了场子。 却没想到,老四已经派了人参赛,还是事后才通知他,这也是因为他身边的大丫头在给老太太的请安信时露了口风,他才知晓,也才接到闻从瑞的信件,若不然,只怕一家子都蒙在鼓里。 而家里对闻从瑞的此举也采用放任,仿佛他即便败光闻家也无所谓似的,实在叫他这管庶务的人气闷不已。 不过,他只是庶子,既然嫡长子的大哥都如此放任,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只能随他玩了。 所以,如今看到五福,闻简的审视意味很严重,肆无忌惮的打量,像是要看穿她内里一样,这个女子到底凭的什么让老四如此看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本事?抑或是杀手锏? 不是他信不过老四或是要质疑他,她才十来岁的年纪,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面对闻简的质问,五福淡淡一笑:“回闻三老爷的话,比赛,不但比的是实力,还有比的运气。您问我有什么把握,说实在的,我并没有任何把握。我只是应了闻大人的邀请,参个赛而已。自然了,我也想赢,所以我的作品自然不会敷衍了事。而我能不能赢,得看评委。” 闻简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愠色,但却无从辩驳,因为她这话里有一点,是受闻四的邀请来,不是她自己非来不可,比赛结果如何,都和她没有太大的关系,赢了自是皆大欢喜,输了,她也不会惭愧! “如此,还得求神拜佛才能了。”闻简忍着气说。 五福淡笑:“三老爷这般说,也是可以。” “你……”闻简深深的看一眼她,倒是伶牙俐齿,便哼了一声,朝着百宝银楼的雅间走去。 林掌柜擦了一把汗忙催促着五福跟上去。 五福索然无趣得很,像是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阿九询问的目光,不由露出个郁闷无奈的表情,尔后跟上。 阿九看到那表情,倒是笑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八章 试她深浅 五福坐在百宝银楼的雅间,身边的,都是闻简带来的一些匠师,看她的无不带着审视和打量。 对于这样的目光,五福也不恼,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淡定得很,反叫人有些看不透的样子。 闻简也看在眼里,这派头,倒是摆得挺足。 咚。 有锣鼓声响起,一个穿着素色锦袍,年约五十的男人走上商会中间搭的高台,自我介绍一番。 原来,这就是玉石商会的会长楼万元,他的开场白也十分官方,先是欢迎了各地前来的商家,又说了赌石的规则,最后说了赌石不管输赢都要和气,毕竟一个赌字,赌的就是未知,技术,经验以及你情我愿。 楼万元说完,就有牙侩上去主持,紧接着,有工人抬了一块原石上台,牙侩介绍了原石毛料的主人,然后把毛料搬上了公称得出斤两,最后就是出价。 五福便知,赌石开始了,不禁饶有兴致的看过去。 这里的赌石都是采用竞价的形式,只要你够胆,谁都可以竞价,规则其实和现代时所见的差不多,而一旦切出来后,若是赌中有玉,也可竞卖出来。 所以,这赌石也算是一种买卖了! 开始陆续有行家上台去查看和研究,然后一个个价目公布出来。 “五福姑娘,我也曾听说你之前在银楼玩过赌石,不如上去看看,这块石可拿得下?”闻简有心要试五福的深浅。 五福哪里不知,笑道:“闻三老爷太抬举了,这里这么多前辈大匠,哪里轮得到我这样的跳梁小丑在诸位跟前献丑?班门弄斧,实在要不得。” “五福姑娘太谦虚了。你既然能代表我们银楼参加比赛,必定有过人的本事。”有人嘴里说着夸赞的话,其实还不是撺掇。 五福还想要推辞,另一人道:“莫非五福姑娘还不愿意给三东家面子?” 林掌柜在一旁,满额是汗,看向五福的眼神带了丝恳求。 五福眼神冷了几分,旁的人她不看在眼里,但林掌柜算是她的长辈,她却看不得他这般为难。 “既如此,我就上去看看,不过,我一人的意见也不好说,总不能让东家白费了银钱,却又没玉,那就是我的不是了。这位陈大匠张大匠,我们一起去?”五福道。 那两个大匠看向闻简,后者点头,便道:“也好。” 几人正要上场,可说话间,人家已经把那毛料给拿下了,正准备切开呢。 这是第一块毛料,而且那买家是花了一万两银子拿下的。 自有行家将那块玉石切开,满绿,全场哗然,那买家兴奋得哗哗大叫,楼万元更是第一个鼓起了掌说恭喜。 赌石赌对了,就是富贵,这不,这掌声才下,当即就有人出价二万两购买,在其后,还有三万两,四万…… 看着那买家激动的模样,还有众人艳羡的目光,五福淡淡一笑,这就是赌石的刺激性和挑战性。 而这买家,也是走了狗屎运,须知道这赌石才开始,要让全场的气氛给搅热,十有八九都是有绿的,不然第一块就是切出来没有的,岂不打击了众人的参与积极性? 真是可惜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气死你 五福觉得可惜,是因为自己没赶上,假如赶上了,把这第一块的毛料拿下,怎么都能开出石来,稳赚一笔,毕竟按着营销策略,商会都会以第一块来挑动参与的情绪和气氛。 而下手的人越多,商会能得的佣金自然也会越多,所以,很可惜的错过了。 都怪这几只,让她平白错失了一块满绿。 五福的怨念很深,瞟了那几人一眼,那几人只觉得后背凉凉的,是哪来的冷风? 第一块的毛料不管是赌还是买卖,都成功了,买卖的人下去交割,第二块毛料就抬了上来,黑不溜秋的,非常不起眼。 但在最起眼的地方,哪里擦掉了一小块皮,露出一小片浅浅的绿色。 这也不用牙侩开口,便已经有人陆续开赌价。 “五福姑娘。”陈大匠提醒五福。 五福站了起来,几人一同往台上去。 而在某个雅间,某人看到五福时,眼睛一利,站了起来,想也不想的就站了起来,也向台上去。 “这位就是五福姑娘吧。” 五福正盯着那案桌上的毛料看,耳边响起了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撇头一看,可不是她的死对头于震。 但五福故意露出不识的迷茫表情:“你是?” 陈大匠他们自然是认得于震的,见到他时,也只拱了拱手,对五福说一声:“这是万宝楼的于大匠,是林公允先生的大弟子。” 五福这才做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林先生的弟子啊,他老人家身子可好?听说之前得了眼疾,眼睛都好全了?” “眼疾?”陈大匠他们有些不明,林大师什么时候得了眼疾?就是离开的时候,眼神都是挺利的呀! 五福便快速解释了一番,陈大匠他们长长的哦了一声,那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出了讥诮。 “原来是得了眼疾呀!”陈大匠两人当下看五福的眼神都顺了几分。 这话,却让于震差点要暴跳起来。 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她特意拿她和师傅赌石那一事说,是故意羞辱他师傅,也羞辱他。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 “师傅很好,就是这些日子身子不妥当,不然,必定前来,再和姑娘较量一番赌石。”于震咬牙道。 五福忙说不敢当,笑着道:“不还有你这个高徒吗?想来你也不会输了他老人家的名头才是。哦,对了,昨晚儿那小乞丐的话,可给你带到了?你放心,你是林先生的大徒弟,我绝对不相信你会用那下作手段来指使人偷我的资格名牌的。这都是误会,于大匠你不必解释。我们赛场见真章就是,到时候谣言便会不攻自破。” 偷名牌?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于震,他们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幕? 于震气得差点喷了一口老血,眼睛死死的盯着五福。 好无耻! 明明是她跟只麻雀似的在说,竟说他不用解释,这是把他的话都堵住,奸猾无耻的鬼丫头! 听到于震的磨牙声,五福故作不知,甜甜一笑,问:“于大匠,你说,这石有玉吗?” 哼,就是明白气你怎么着,气死你,咬我呀! 第四百七十章 拾人牙慧 于震再恼怒,也不可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和五福一个小丫头撕扯,毕竟他的年纪和名声都摆在那里呢,旁的不说,就一句好男不和女斗,就已经让他颇有局限之处,更莫说他都是能当五福爹的年纪了。 如今见五福开口问他,于震冷哼一声,甩了袖子上前,去研究那块黑不溜秋的原料。 五福冷眼看着他的动作手法,不得不说,这于震确实有几分本事,光是看这老练的手法,就知并不是浪不虚名。 可惜了,人自大,又遇着那么个把本事捂得紧紧的师傅。 于震看得很仔细,一会过后,他就站定了,道:“此料无石。”然后看向五福。 五福也上前,几乎和于震的手法无二,这在众人看来,倒像是她学着于震一般了。 “我也认同于大匠的话,此料无石。”五福笑着说。 切,拾人牙慧! 于震不屑的冷笑,死丫头,根本没有什么本事,虚张声势倒是会。 而五福一方的陈大匠他们,却是得出了不同的结果,皱眉道:“我看有石,你看这片绿,是翡翠无疑……” 他从种料说起,到地水皮白棉等,说得头头是道。 五福笑而不语。 “五福姑娘如何认为无石?”张大匠也和陈大匠他差不多的研究得出。 “直觉。”五福道。 啥,直觉? 陈大匠气笑,吹起胡子来,道:“姑娘,这可不能靠直觉,须知道一刀下去,少不得有人会倾家荡产,也有人错失至宝。” 五福耸耸肩,道:“赌石赌的是经验和技术,但未尝不赌上运气,直觉和运气挂钩,怎么就不对了?” 这…… 解释好像挺有道理,不过陈大匠他们却是不能接受的,气呼呼的下台去,先后跟闻简禀报。 “你们都认为可赌?”闻简看着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匠师。 陈大匠他们点头。 闻简又看向五福,五福就道:“既然两位大匠都说有,那是我断错了也不一定。不过,那于震也说没有呢,他可是林大师的大弟子,应该有两把刷子吧。” 陈张两人嘴角抽了抽,这会你是夸人家了,刚才怎么又讽得人面黄了? 闻简听了,看万宝楼没有动,想了下,便也没有动。 两位大匠见此有些失望和不愉,不过东家在此,买卖在于他,他们再不满,也不可能和他对着干。 最后,那块毛料被人用五千两买下,结果切开,里面一如和外面一样,黑漆漆的,至于那表面的一片绿,整个切开,也不过巴掌大小,根本打造不出什么来,这是亏了。 不过只是四千两,那买家苦笑一声,也没说什么,只等下一块石头。 而百宝银楼这边,那陈张两位大匠的脸都绿了,瞪大眼恨不得上去亲自切,但事实摆在眼前,也不是他们切,就能变了的。 幸好东家没买,不然…… 两人压根不敢看闻简,甚至都没脸去看五福。 五福却是呵呵的笑:“看来那林大师的大弟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闻简深深的看她一眼,继续看向看台,心想这丫头是真会看,还是靠了于震的运? 第四百七十一章 故意看走眼 陆续的有毛料搬上主台,气氛异常热烈,有人欢喜有人愁,赌赢了的,自然笑裂了嘴,而输了的,当场就吐了血,面无人色的被抬下去。 也不知是陈张两位大匠想要在闻简那里掰回面子,下足了十成的心力,硬是让他们抢到了两块白玉石,闻简的眉眼都弯了。 而万宝楼那边,同样是如此,那于震也拿下了两三块上好的料,还示威的看向五福这边,奈何,人家小姑娘压根不看他,百无聊赖的打呵欠。 “五福姑娘不再上场试试?”陈大匠再次怂恿五福。 五福道:“我就不去丢人了,免得又要看走眼了。” 这话是因为在和于震说对一件后,五福先看走眼一件籽料,不过那料虽有石,品相却称不上多好。 后面,又对一件鸡血石看走眼,而这块,被张大匠极力争取下来。 这不,两人掰回一城,自然要向五福施压,就连闻简也看过来。 “你还年轻,看走眼也没什么,更是因为年轻,要多学多看,挫败么,从哪里跌倒,也才能从哪起来。”陈大匠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五福笑着谢了:“等我碰上有直觉的再上去,这里就靠两位前辈了!况且,我本来也是来凑热闹的,这又不是比赛。” 又是直觉,两人翻了个白眼。 闻简更是断定这丫头没真本事,面容黑了几分。 五福才不管他们呢,一边捻着点心吃,一边看着台上的赌石。 小半天过去,今天的赌石就算落幕了,明天还有一场,这也是给来人多筹备资本的空隙。 五福和闻简拜别,便去和阿九他们汇合。 闻简看着她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直接向林掌柜发难。 “林掌柜,就这么个人,你敢跟我打包票,能赢了比赛?未免太儿戏。”闻简气呼呼的道。 林掌柜露出一个苦笑来,道:“三老爷。这……学术有专攻,五福姑娘这赌石不在行,但她的雕琢功夫,实在是叹为观止。不然,闻大人也不会主张让她参赛。” 他把闻从瑞拉出来顶岗,也是想保自己,谁想到这丫头今天功力不够呢,竟都没看出那两块籽料。 “哈。我可听说,她还和林大师比过?该不会也是拾人牙慧,侥幸赢来的吧!”闻简气笑。 “这……”林掌柜赔着笑,道:“奴才也只看她的工艺,至于赌石,奴才也是不知她实力如何?” “实力,不就摆在眼前么?”闻简冷哼,甩袖而去,看来这次百宝银楼是要被万宝楼给压一头了。 林掌柜看着他离去,叹了一口气,又对五福腹诽起来,丫头今儿是怎么了呢?这点眼力劲都没有? 不是没有那眼力劲,是五福故意而为。 “……有句话叫似是而非,我实力如何,就是不想让他们,尤其是于震知道,所以我是故意输的,不过那鸡血确实没看出。明天还有一场,而明天的籽料,我猜会有极品。九爷,今天的赌石,你也观摩了,刺激吧?明天要不要随我玩上一把?”五福笑着引诱。 第四百七十二章 蒙蔽诱敌 五福今天在场上看走眼两块籽料,阿九是知道的,不过他却没像闻简他们所认为的那样,认为她没本事没眼力劲,而是故意为之。 至于为何这般肯定,大概是盲目的信任? 现在听了五福的话,他心情愉悦得很,道:“都学会蒙蔽对手的视线了。” 五福嘿嘿的笑:“如此,明天看到好东西,人家才不和我争。” “哦,你又确定会有好东西?”阿九挑眉。 “不确定啊,不过但凡压轴,都应该有好东西上来吧,不然怎么叫压轴?如果真没有,就不下手呗!”五福道。 “要真有好东西,人家也看出来了,和你抢呢?” 五福一脸谄笑:“所以我才要拉九爷下水嘛!” 她将那本来要存入钱庄的一万两,不,经过一番疯买和海吃,已经不足一万两了,推到阿九面前去。 “这是我的老本,还望九爷支撑着点。” 阿九看了那匣子一眼,道:“这都还没放暖呢,你还真舍得拿出来豪赌!” 这是对自己盲目的自信还是为别的? 不过,不就是赌石么,玩一把亦无妨。 这边,两人商量下,明天看五福的意思行事,而另一边,也就是于震等人再次云集云霄阁,对今天的赌石大批特批。 说得最多的,莫过于是五福了。 “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是于大匠的对手?还连输两块籽料,这眼力劲,哎哟,拜托百宝银楼就别拿出来丢人了。” 于震抿着酒,心里得到莫大的虚荣,今天他基本已经可以断定五福并不会赌石,或许会雕琢两个小玩意就以为顶了天了,不过么,只怕是百宝银楼故意用她来迷惑众人的。 毕竟年纪这么小,输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只会说她学艺未精。 哼,好奸狡的想法,跟那丫头一样,果然是蛇鼠一窝,一丘之貉。 “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输了,也没有什么大错,说不准这是故意为之呢!”于震呵呵的说。 “哦,这话怎么说的?” “年纪小嘛,怎好怪道!”他故作高深的一说。 众人默然,细细品味这话,很快恍然。 “不说这个,我们喝酒,祝大家明天都赢个盆满钵满。” “喝酒喝酒。” 云霄阁的喧嚣,远达不到华阳县的县衙里。 闻从瑞接到飞鸽传信,看了一眼,眉头皱起又松开。 “这丫头是搞什么鬼?”不该是这样的差劲才是。 兰书捧着补品进来时,就看到闻从瑞看着字条出神。 “少爷,夜宵做好了。”兰书怯怯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又打开炖盅盖子,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惊动了他。 闻从瑞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刘海下的一点小印子。 自打上次她触桌后,他就没再提让她走的话,不过她仿佛也害怕了,再不敢提五福的什么事。 闻从瑞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我沐休,明天一早会去府城一趟,你随我一起去吧,三叔也来了。” 叮。 勺子碰在碗里,兰书吓得脸色煞白:“少爷,奴婢不……” “没让你走,你不愿意,就随你吧!”闻从瑞接过她的碗。 兰书这才笑了,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第四百七十三章 莫争一时之气 赌石,是为合法交易,玉石商会弄出来的盛事,不仅给他们玉林带来盛会,亦给府城带来经济推动,这让官府没法不支持,因为越是多的商人前来,或是别的人慕名而来,府城就越热闹,各处的买卖也越盛。 所以,第一天的赌石,成交率带来的热辣,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了第一天的成功,第二日的赌石开锣,相较于昨日,今日涌入商会的人愈发多,除了商人,还有一些百姓,官府也不得不调动了衙差官兵来维持秩序。 自然,百姓都是站在外围观看的,并不像那些交了银子取得雅间坐席,有茶点吃食也有牙侩侍候讲解。 不过,即便是没有,能看一眼这场面,也是足够他们回去吹嘘的了。 五福还是在百宝银楼的雅座与闻简林掌柜等人在一块儿,不过今天她身边跟了六斤和小力伺候。 闻简看一眼小力,这小厮眼生,昨日也不曾见。 五福就解释道:“我那婢子昨夜贪凉,有点不适,就没带过来,也省得过了病气给东家和几位大匠。” 闻简哼了一声,看向看台,低声吩咐几位匠师:“今天你们都给我瞪大眼了,赌石就两天,说不准今天就有好宝贝出。” 五福眉一挑,这三东家也不是心里没数的嘛,还知道压轴好戏,不过人家既然能管着闻家的庶务,自然是有两把,不,几把刷子的。 她看向楼上阿九他们的雅间,阿九也正看下来,向她举了一下茶杯。 五福切了一声,嘀咕道,看他故作深沉的样子,真想揍他。 锣鼓一响,楼万元再次上台说了开场白,在他之后,连知府大人都上台了,说的无不是和气生财的话。 这玉石商会很了得啊,今天还请来知府大人来压阵。 五福看着围着知府大人的几个商贾,嘴角一勾,自古官商不分家,这话真是千古流传亘古不变。 牙侩主持着,有工人抬了原料上来,这才放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上前去看。 闻简的手一挥,几个匠师也上前去研究,五福自然也不拿乔,好歹她也是领着人家月银的顾问嘛,便也随着上去。 和昨日一样,这头一个,定不会拿出一块没有的来,五福可以断定,这块有石,但品相一般。 相较于几位匠师的激动,五福只淡淡的说了自己见解,品相一般,可竞价,但价太高,就不值了。 昨日五福的表现实在太差强人意,直接被闻简他们忽略了,尤其是万宝楼出价,闻简也跟着出,势要压对方一头的架势。 五福听着两家越来越拼,眉头皱起,她看了万宝楼的方向一眼,今天万宝楼也来了个公子,生得温文尔雅的样子,林掌柜说那是曲家的六爷,好像管着曲家的庶务。 在万宝楼下了一个价格,远远超过那块原料的价值,五福心里一动,忙的拉住闻简的衣袖。 闻简正想要喊价呢,见此不由恼怒的看过来:“五姑娘你这是作甚……” “闻三老爷,争一时之气,钱是少,脸是大,那石头,不值。”五福淡淡的看着他。 闻简怒极,想要说什么,可看着她那双黑眸,竟是一时说不上话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让一步 闻简怒目而视,五福却是寸步不让,这让在场几人都冷汗沁沁,看五福的眼神都不太对味了。 这小女娃,胆子也忒肥了,这可是东家啊,竟敢逆他意。 “闻三老爷,让一步又如何,万宝楼这么想要,就让给他们又如何?百宝银楼还会因为一块破石头倒闭了?会输不起不成?”五福浅笑着。 她虽是笑着,但那话,却恍如一道清泉似的灌入众人心间。 闻简的怒火像是一下子被浇熄灭了,而就在他们这一拉一扯间,时间过去,万宝楼已经拿下那块石头了。 五福松开手,看过去,对上于震得意的眼神,她一笑,唇瓣微动。 于震的笑一怔一僵。 啥比? 傻逼! 他自然没法揣测五福吐出来的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得上台去切石。 五福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最喜欢看不顺眼的人吃瘪了。 果不其然,于震兴匆匆的把那块石头切开,确如五福所说的那样,个中是有玉石没错,但那品相,肉眼可见。 于震的脸一下子绿了。 “哈哈,好,好极。”闻简拍着大腿说好,他又不是傻子,那品相的玉,完全抵不上他们所出的价值啊。 这不,虽有人出价要买下,但都比万宝楼出价要低,毕竟玉质摆在那里,而万宝楼卖了,不但亏了,还是给他人做嫁衣,不卖么,拿着添堵。 不过万宝楼还是没卖,至于会拿这块玉做什么,便是他们的事了。 假如五福不阻止闻简,说不定尴尬的,就是百宝银楼了。 几个匠师都看向五福,那眼神,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又让她瞎猫撞上死老鼠不成? 闻简看了五福一眼,什么都没说。 五福自然也不去邀功,继续等待下一块石头的出现,至于于震,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下去。 倒是有人向五福看了过来,五福抬头,是那个曲六爷,眼神带着打量和深色。 五福一笑,移开了视线。 接下来,陆续有得益,气氛渐渐推向高潮,五福跟着上台几次,都和几个匠师差不多的见解。 她有些百无聊赖。 “这是从异国得来……” 五福听到牙侩的介绍,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快被工人台上公秤的原料,眼神闪了闪,立即坐直了身子。 阿九一直注意着她,见到她这反应,便问身边的牙侩:“说说这一块籽料。” 那叫钟志的牙侩,可是服侍了两天,都跟在阿九这个雅间,但这位爷,却是一次都没有出过手,甚至没有问过所有籽料的来路等,一副纯粹买了位置来看热闹的样子。 便是今天,他也以为会又是陪坐的一天,却没想到,这位爷主动相询了。 钟志连忙翻开册子,这是商会准备的,每一块的籽料都会有相应的资料供人看,不过也只是所属谁人,从什么地方而得,但那也只是大方向,至于所得场口,却是不会说的,因为赌石的规则,其中一条,也有赌场口的。 一旦透露出场口,行家都知道那场口能出什么料,如此,还叫什么赌? 第四百七十五章 老狐狸想哄她下水 难得阿九起了兴致,钟志这作为牙侩的自然不会轻慢,毕竟一旦他这边成功交易了,都会有佣金,而交易金额大了,客人兴许还会给更多的赏金,所以怎么能不卖力? 资料不多,没几下就说全了,这是一位客商出海所得,据说他那一趟出海得了不少的籽料,这次来参加盛会,自也带了好几块前来,这就是其中的一块。 钟志用专门的望远镜仔细的看了那籽料,细细的给阿九说着这块籽料能出石的可能性有多少,末了道:“当然,小人也就是在各位大匠跟前班门弄斧,只会一点门路,九爷要下手的话,就看爷的运气了。” 他知道阿九不是专门的玉商,估计纯粹来玩的,所以也是说得无可无不可。 而把话说得有保留,这都是技术话,因为他只是给了个人见解,而且不比真正的专家,也是怕免得赌输了,要怪罪牙侩头上。 “那就看看。”阿九自然是不会看,但他有五福,只见他微微侧头看向原野,后者了然,准备着。 籽料也并不起眼,和所有河滩上的普通石头相差无二,公秤上显示六公斤重。 此时的籽料,已经开了一个窗口,有一片浅紫落在众人眼里,也有人上前去摸,去擦。 于震也不例外,看得出来,吃了一次亏,他谨慎多了,看这块石的时间都长了不少。 五福也不急,只竖起耳朵听其他人研究出来的话,有些人并不抱希望,尤其这石头主人开的底价还颇高。 赌石,赌的纵然有运气在,但眼力劲,经验值和技术,最是重要,须知道,有些人能做到以假乱真,就这么看着,谁知道它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合成的,这都是考究经验的。 五福在前世就曾看到一件赌石,那人估计是瞒了家里人卖了房借钱来赌的,而那一块翡翠石,做得跟真的无二,待切开一看,却是合成的,色彩也是假色,那人当场就从天台跳了下去。 “五福姑娘,你怎么看?”于震不知什么来到五福身边,冷冷的问。 五福笑道:“我哪敢在于大匠面前班门弄斧,也看不大出这里面是个什么真容。不过……” “不过如何?”于震看着她,眼神有些变幻。 五福心里一动,道:“不过,我直觉这有好石,大匠呢?” 直觉? 于震心中冷笑,面上表情却不变,一捋胡子道:“看那颜色,色彩很正,皮料外表细小,虽不达光滑,但亦不粗嘎……老夫敢猜,这里面是紫玉。” 五福眼神一闪,说道:“这么说,大匠是要拿下这一块喽?” 于震笑而不语。 五福心中暗讽,你老想哄我下水,也好歹掩住眼底那狐狸算计的光啊。 她面上不露,故作隐忍的道:“大匠想要拿下,我也不能放过,这一块籽料,我看上了。”也不说她对这籽料的看法。 于震眼神微闪,道:“那就各凭本事。” 五福看着他走下台去,这才慢条斯理的上前去看那块籽料。 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说假的,我说真的 于震回到万宝楼的位置,曲六爷就问起那块籽料如何。 “六爷,那块籽料,我怀疑是假的。”于震压低声音道。 曲六爷脸色微变:“怎么会?” “六爷,我已仔细看过,那籽料无论皮料还是水种,都与真的无疑。”于震道。 “那你……” “六爷莫急,我说恐怕是假的,是因为那色泽,六爷,我曾看到过一块异域来的玉石,就是假的,那色泽几可乱真,就和这个一样。我听说,那边做假几可乱真。”于震眼含精光,道:“如果真是假的,那……” 曲六爷眼睛微眯了下,说道:“我知道你们师徒和那个小丫头有些罅隙,但那也是你们的私人恩怨,万宝楼的利益可不能涉及到其中。” 这是警告他莫要为了私人恩怨,而枉顾万宝楼的利益。 于震听了有一瞬的羞恼,却不得不忍着,道:“六爷放心,大是大非,我自然晓得。” 曲六爷这才嗯了一声,道:“那百宝银楼看中了那块石头?” “那叫五福的丫头看上了,却不确定她是真是假要。”于震觉得五福是个极邪门的丫头,要骗她,只怕也不简单,固然他刚才说出了那一番话。她却不知,他曾见过有这般作假的石头,一旦她买了,哼哼,丢脸的就是百宝银楼和她。 而五福知道他这副心思只怕要笑,原因无它,也完全是出于巧合,她也曾见过这么一块石头,在前世缅甸,她就见过和这块几乎一样的。 若是于震说假的,和他见过的一样,那他如何断定,他所见的那块假的,未必不是依着真的而作假? 有时候人有了先入为主,先看假的,再见类似的,大概也是假的,但看到真的,那…… “他们想要,就推一把。”曲六爷冷哼一声:“这也不是压轴的籽料,好东西在后台。” “六爷放心,我已经给那丫头放了话。”于震狡诈一笑。 五福已经仔细研究过那块籽料,按捺着激动,回到座位上,冷眼瞥到于震那狡笑,轻嗤一声。 谁规定压轴的好宝贝,一直要留到最后,谁又说,非压轴不拿下? 该出手时就出手啊! 五福端了茶抿了下,看向阿九那,点了点头。 阿九了然,侧头吩咐道:“拿下这块籽料。” 钟志愣了一下,他已经看了所有上前查看的人的神色,见他们多有不确定的样子,便问:“九爷,不惜一切?” 阿九点头。 钟志张了张口,婉转的道:“九爷,可决定了?出了手就没有反悔的道理。” 阿九笑了:“这点小银子,爷还不放在眼里。” 不过是她想要而已,赢了是博她一笑,输了么,输了也就输了。 钟志再没说话,拿了加码牌,准备随时出价。 五福倒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对闻简道:“三老爷,这一块是块好石。” 闻简一愣,刚才几位匠师都觉得这一块并不怎么样,他也没想着要叫价。 五福看穿他的想法,道:“三老爷不后悔就好。你不要,我可就要了。” 众人纷纷看向她。 她要? 第四百七十七章 到底中了什么阴招 她要这块石,是要赌这一块石的意思? 这一块底价可是要五千两呢,她一个小丫头,听说出身不高,有这个钱? “闻三老爷,我直觉,这是块不可多得的好石。”五福灿然一笑,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直觉,又是这该死的直觉! 几位匠师纷纷翻起了白眼,陈大匠道:“五姑娘,你别看开了窗口能看到它的色泽,老夫听说,有些人能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呢。” “哦,假货也能入商会赌?”五福故作怀疑的样子,显然不相信。 张大匠就道:“这赌石赌石,都是赌的籽料石头,谁知道里面真假,这又不曾开了真身。” “既如此,也不能说它就是假的呀!”五福眨巴着眼。 “你。”陈大匠真是气得吹胡子:“真是冥顽不顾。不能说是假的,但未必就没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对啊,五千两,价还高了。” 五福起身对几人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几位前辈相劝和给五福讲解,不过么,我还是想赌一把!” 闻简看着她:“你确定?”不是说她是个农户人家的女儿么?五千两,能拿出来? 林掌柜也看向五福,见她老神在在的,想要劝闻简拿下,但不知想到什么,他什么都没说。 五福道:“来府城时,我恰好得了一笔横财,试一试这运水也好!” “随你!”闻简再不理她。 几位匠师婉言劝了几句,还是没劝动,也就不劝了。 此时,已经有人加一千两,五福就加了一千,万宝楼看她动了,立即就喊价。 五福眼神闪了闪,看向万宝楼那边,对上于震挑衅的视线,嘴角勾了下,早就知道你这老狐狸想使坏。 她不喊价了,因为自然有人替她喊。 于震见此,有些意外,怎么回事儿? 楼上有人喊出八千两的价,于震再喊,却也没看到五福继续喊价,不由纳闷。 便是闻简他们都觉得意外,不是说要赌一把么? 曲六爷觉着不对,因为百宝银楼没有动静,他立即联想到今天开场时他们得的那块不值几个钱的籽料,不就是因为百宝银楼加价到一定时候就不喊了,而这一回,和那块多么相似,这莫不是又要被那百宝银楼给套进去? 上头那块籽料真是假货? 曲六爷连忙阻止于震喊价,不管是真是假,失了籽料事少,丢脸事大,同一个圈套可不能入两次。 于震也是恼怒,差点着了五福的阴招,死丫头,果然邪门。 好吧,我们五福表示很冤枉,万宝楼这些人,是小人之心了,人家可没这个想法好不,分明是你们自己立心不良。 万宝楼不加价了,五福的心砰砰直跳,等到一锤定下,九千两成交,她差点没跳起来。 众人纷纷看过去,百宝银楼和万宝楼都不争了,证明这石头争不得,哪是哪一位傻大头要争这个石头,还以这个价格? 赶紧的下来切开,这一块石,到底是真是假,又是什么品种,好让大家开开眼界啊! 雅间那边,出现一个俊朗的少年郎,目光落在五福身上:“请百宝银楼的五福姑娘替我切石。” 第四百七十八章 慧眼识宝 偌大的商会,本是有些喧闹,这少年郎的话出,有一瞬的静默,全场的目光纷纷落在百宝银楼的雅座,那里挂着牌子,众人想看不到也不成。 五福的嘴角抽了抽,九爷你能再高调点吗? 虽然她也是想着自己亲手切开这石,但也没想过这么高调啊,如今倒好,他这一喊,所有人都知道五福了。 万宝楼那边炸开了锅,于震和那曲六爷都站了起来,心中隐约有一个想法。 这两人是一伙的么? 他们好像中了阴招了。 闻简也有些震惊,看向五福的眼神都带了深意,她说要赌,却只喊了一次价,而那个少年郎那边,一直在和万宝楼争。 这…… 闻简感觉自己有些不好了,因为他也看出了些猫腻,说不准那块石头就真如五福所说的那样,是块宝贝。 但即便是又如何呢,她可是明着说了两次,是自己不出手。 五福可不管这些人的想法,淡定的走上台去,台上可是所有工具都齐全,她要切,也就是拿出技术罢了。 看到五福的年纪,有人哇的一声,年纪这么小,能行吗? 但一些行家看着她取工具,却知道,这个看着年纪小的丫头,却是胸有成竹。 然而,赌石这东西,胸有成竹是虚的,得看里面有没有石。 五福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拿了切刀,吁了一口气,找了一个纹路点位,缓缓切下…… 不知为何,商会里十分安静,人人的视线都落在台上那位年轻的少女身上。 她不过年十五的样子,穿一身桃花色的夹袄襦裙,满头青丝并没挽髻,只用一条彩带绑了一束,脸上脂粉未施,只点了朱唇,唇瓣水色潋滟。 这不是一个容貌出色的姑娘,然而那身上沉静自信的气质,却让人移不开眼。 尤其眼下这般画面,这么多的视线,她仿若置身无人境地,不见半点怯场,光是这淡定,就让人惊赞。 阿九扶着凭栏,静静的看着台上的人,眼中光芒大盛。 他不看石,只看人,这就是她,她身上的光。 他信她,慧眼识宝。 这不是凭的什么,而是盲目的信任。 五福的手沉而稳,只按着自己的感觉下手,却不知,有不少人额上已经冒出了层层细汗,这包括她的好几个对手,于震,以及其他参赛者。 是的,短短两天,她的名字和人就已经被所有参赛的商家和赛手知晓。 而能参与赌石的,基本都不是傻子,五福这边只喊了一遍价,得标的是那少年郎,但他却让五福切石。 这里面没鬼,谁信? 不少行家心里已经认定这怕是一种策略,五福和那少年郎合作的,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如今更觉奇怪,明明这块石,只是九千两的价格,在座不是没人拿出来,却偏没多少人相争,可为什么到了这姑娘手里,看她切着,就感觉这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呢? 紧张,屏息,只闻呼吸声。 籽料被切出,露出它的庐山真面目来,全场静默。 “是春色飘花!”不知谁先喊了出来。 于震等人一屁股坐下,汗水淌了一脸。 第四百七十九章 桃花春 春色飘花。 春色又叫紫罗兰色,五福看到那紫色里一片片如花叶的绿色,喜色从黑眸里渗了出来,她赌对了。 这准确来说,该是紫罗兰飘绿花,玻璃种,而且,这样的品相成色,以及形成,都极为的罕见。 五福前世看到的玻璃种紫罗兰飘绿花,当时据说是史上从没有见过,当时切出来后竞卖的价格达上亿,不管从珍藏或是用于雕琢来看,都极其珍贵难得。 而在这里,她再一次见到了这一种玻璃种,也不知这史上可曾见过? 若是没有,她就发了! 商会的会楼沸腾了,哗声阵阵,仿佛那块石头是他们的一般。 曲六爷死死的瞪着于震:“你不是说是假的么?”就那样的品质,特么是假?来人造给他看看。 于震张大口:“我……” 闻简腾地站了起来,双眼发光,他接管百宝银楼以来,见过的玉石不知凡几,却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好品种。 众人都惊了,包括阿九所在的雅间,钟志差点要奔下楼去,强行压制着激动,听着那竞价不断升高,对阿九躬身道:“九爷好运道。” 他做牙侩这么久,也是头一回看这样的玻璃种。 阿九却是一笑:“信她而已。” 五福的一番处理,已经把整块籽料给切出,磨掉皮料,将它整个的展现于人前。 楼万元带着几个商会的玉商上了台,都要从近观看这块玻璃种,有人拿了灯火,以白纱罩着灯罩,小心的靠近那块玻璃种,借此以光看色。 强光下可见,那紫色更浓厚,色泽艳如桃色,艳丽亮润,底净无棉无裂。而紫色里带着的那些形状各异的绿色,纹理清晰,尽显风流,像雾像花,美轮美奂,叫人叹为观止。 有行家已经迫不及待的出价竞买,且出口就是五万的价格,这样的玻璃种,这样的花色,玉林罕见。 楼万元细细的看过,也十分心喜,看向五福道:“这春色飘花……” “楼会长,这玉石于我切出,姑且叫它桃花春吧,我觉得更合它的品相。”五福笑言。 “好个桃花春。”楼万元夸了一声,深深的看着她:“我记得,五福姑娘也叫了一声价。” 五福笑而不语,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没必要说啊。 “翡翠中,春色难寻,这种色泽,说是紫气东来也不为过。”一位玉商看过以后也觉得此石世间难得。 “五福姑娘,我们可一观?”有真正的雕琢爱玉的也厚着脸皮上前,这其中,包括百宝银楼的匠师,还有万宝楼的。 于震无非是想看一看,这块石里到底有没有作假,但越细看,就越眼馋。 他也是真正喜爱玉,自然看出这一块被唤为桃花春的玻璃种,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既然是真,那这丫头…… 于震腾地看向五福,那眼神,跟要吃她的肉也不为过。 千算万算,还是中招了,被这丫头一个虚晃一枪给耍了。 “五福姑娘,这桃花春,我楼万元愿出十万两买下。”楼万元也忍不住出价了。 第四百八十章 黄金有价玉无价 我愿出十万两买下这块桃花春。 楼万元的话一出,所有人哇然,纷纷看向五福,这一块得来,也才九千两,姑且算它一万两吧,也升了十倍了。 五福瞬间觉得这商会充斥着很多狼眼,都盯着她这一块桃花春,虎视眈眈的样子。 这也不怪得他们,赌石就是这样的刺激和和趣味性,许多人就奔着而一赌为快,不就求这种挑战和刺激,自然了,也有像猎奇暴富的心思。 而现在,有些人可不就是暴富么! 五福的这一块桃花春,其品相,几个玉商都说世间难寻,极为罕见,在座的基本都是行家,他们的话是不是真的,大家都心里有数。 绿翡倒是常见,春色的也有些,但品质都在糯底及糯底以下的,像如今这种桃色带绿花,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品相少,自然就珍贵了。 这么一大块拿下,寻了名师精雕细琢,成品出来,增值就不说了,还极具收藏价值。 旁的不说了,就凭着那么个紫气东来的好寓意,稍作处理一番,就足可收藏观摩,便是不卖,往那些权贵中一送,也是极为体面的了。 固然,楼万元开出了十万的价位。 五福笑着说:“楼会长,中标的可是冬至雅间的客人,您怕是问错人了。” 对啊,明明中标的别人,怎的问这姑娘了? 于震听了这话,胸臆怒火翻滚,无耻,你们明明是一伙的! 楼万元笑:“我相信五福姑娘也能做主。” 五福看向阿九。 阿九没说话,退了一步,和原野嘀咕两声,原野上前:“价高者得。且,只限大份,小份我家爷要留着。” 五福讶然,低头一看。 好吧,顺着纹理最先切出来的一块,也就三四斤的样子,颇薄的一块,但也分布着飘花。 他要来干嘛? 楼万元皱了一下眉,但中标的人说不卖,那也没法子,大的,也行。 “楼会长,我却要和您争一争,十二万。”有个玉商笑着一拱手。 楼万元看过去,失笑,那玉商最是会钻营,想要这一块桃花春,只怕是要用于送礼了。 “我出十三万两。”又有一人出价。 众人听着眼都红了,却又兴奋不已。 在这之前,可没有竞价这么大的玉石出来。 如今,除了那一块小的,这块大的,也有个八九斤吧?分拆出来,一旦是名家雕琢,不知能翻出多少的价呢。 五福嘴角带笑,那笑直达眼底,像是淬了无数星子似的,十分耀目。 这样难得的品相,值得,须知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这拼的不是价格,是收藏价值。 而这样的玻璃种,放在现代,炒至上亿都不在话下。 就拿她所知道的一块来说,就名家雕琢,也不过一亿多就是顶尖了,却偏听传言说达到了2亿,真正的面粉贵过面包,当然,是真是假,也只有所得者知道了。 前世所见不再多说,就她如今这一块,水足种老的满春,乃是顶级中的典藏级,真不知那些人如何没看出来,叫她得了这便宜。 莫非,这也是老天给她这个主角开金手指? 第四百八十一章 开出天价 一块桃花春,切出了天价。 阿九说明价高者得,且赌石切出来的玉石竞价,都是你情我愿的,所以见到这么块桃花春,谁都不想轻易错过。 而这在场的玉商,许多都不缺银子,他们缺的是难得的好玉石,毕竟像他们这样的商人,银子容易赚,但要往上钻营打点,就必须要珍贵的好东西,毕竟银子在某些皇权贵胄眼中,视为充满铜臭的阿堵物。 但一些好物,比如珍贵罕见的药材,或名师名作,字画古书,玉石等这些极具收藏的,就不同了,收下来,能增加家族底蕴,还能代代相传,银子怎能比呢? 这不,眼看着小小一块桃花春,就要冲破二十万两,整个商会看热闹的人看五福,还有冬至雅间的眼神都热辣得如那艳阳。 二十万两啊,这是什么概念,切开之前,不过是九千两得来而已。 五福暗自估算了一笔账,这要是换在清朝中晚期,一两银子也是二百多元左右的话,那这二十万两,岂不是能得几千万了? 故而,五福觉得这价格,其实也不贵了,毕竟这块桃花春拿到现代的话,是上亿的价。 五福这般想着,这竞价,也就停在了二十万两,买家也是府城的一位姓赵的商人,只见他拱手向楼万元等人致谢相让。 虽没有开出更高,但这也是这两天以来的天价了,足以让人传道。 既然这块桃花春成交,五福也没有继续站在台上的道理,毕竟接下来籽料呢,至于成交要办理的手续,税啊佣金啊等等,自然会有人去办。 五福就只跟一个帮人切了石的小师傅一样,淡定的下台。 “五福姑娘好手段。”于震腻着她低低说了一句。 二十万两啊,他就这么错过了二十万两,简直要吐血! 五福眨巴着眼,一脸无辜的道:“于大匠这是什么话?哦,你我都没得那桃花春,实在是遗憾呀。你不是说志在必得,看上了的?我还听着你喊了几次价!” “你!”于震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 无耻,太无耻了! “百宝银楼怎找了你这样手肘拐出不拐进的师傅来参赛?”于震又说一句,这还是当着闻简的脸说的,无非是要挑拨了。 闻简岂容他挑拨,干笑道:“五福姑娘也算为我们百宝银楼争光了,这一块桃花春可是她开出来的。” 虽然他也很肉痛,可能怪得了谁,人家说了两次,是他不信她罢了! “那我就等着明日她怎为百宝银楼争光。”于震气呼呼地甩袖子而去。 “啧,自己看走眼,怪我喔!”五福轻嗤,看闻简看着她,便笑:“闻三老爷该不会也怪我吧?” “怎敢!”闻简压下心里的酸气,道:“我还指望着五福姑娘为我百宝银楼争光呢!” “好说,好说!”五福呵呵地笑。 回到百宝银楼的雅座,五福就被几个匠师围着,也不拿乔装前辈了,向她请教刚刚那块桃花春的研究。 五福也没藏私,把自己所看出来的东西,都一一细说,让几人得益不已。 第四百八十二章 声名鹊起 五福切出了一块桃花春,更卖出了天价,把这次赌石盛会推向了高潮。 紧接着,五福又为百宝银楼赌赢了一块上品满绿,这让闻简笑得都眯起了眼,虽然比不上那块桃花春,但上品满绿,也是极难得,而且足有五六斤。 说起这一块石,他差点就要错过,毕竟赌石赌小最是艰难,才这点斤两的籽料要切出石,极是靠经验和运气,但五福一再说错过再没别的,他看着她开出桃花春,趁着手气正旺,便是信了她,拿下了那一块籽料。 结果开出来满绿,价格翻了也有七八倍,这让他喜得见牙不见眼了,只不过百宝银楼自己本身也是有设计雕琢玉石珠宝,便没有卖出去,而是留给自家雕琢。 这下可好,五福连续开出两块好石,谁都把目光放在了百宝银楼的牌子上,更有甚者,拿下籽料时,特意来请五福帮忙切石。 赌石嘛,除却经验也要运气,这些人是想借五福的手气运气了。 五福颇有些哭笑不得,推辞不过,闻简也十分大方的借人,便去帮忙切石。 兴许五福人如其名,齐集五福,今儿这福气满满的,但凡她帮忙切出的石,都能出石,且品相最差的也不过是一块下品。 这下好了,五福的名字响彻了整个商会,人如其名,福气满满,乃是福星一个。 于是,待到这赌石结束,五福认识了不少的玉商,至于她帮着切石的辛苦费,人家也不吝啬,厚厚的赏了,愣是发了一笔小财。 而除此外,她亦接到好些邀请,一同去一些场口赌石或交流等等。 一时间,五福声名鹊起,不少人把今天所见所得都传了出去,最为人乐道的,便是那一块天价桃花春了。 这也是这次盛会里,卖价最高的一块玉石。 盛会结束,商会在海云楼设了宴,把一些商家玉商以及匠师都请去,美其名为庆祝这次盛事办得圆满,实则是联系感情,给个机会大家沟通。 这生意嘛,许多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 这也是因为有五福以及一些女商家,不然,非得请去那些花坊联系不成。 “小力,有六斤跟着我便行,你回你家爷身边伺候吧。”五福笑着对小力说。 小力笑眯眯的道:“主子早就回去了,吩咐奴才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六斤还小,有些事看不清。而且,跟着姑娘,还能发财。” 五福愣了下,失笑的斜睨着他:“你还发了小财了。” 一些会做人的商家,知道六斤小力是她的人,为着以后好打关系,或多或少的都赏了银子,大方的,尤其是那赌赢了大赚的,出手就是一张五十两银票。 这也就是商人不差钱了,且这还是赌来的,他们坚信得一些散一些,福报更多。 “好吧,那你也跟我去吧,海云楼的菜品还不错。”五福笑着上了马车。 小力跳上车辕,其实哪是因为这个发财不发财,是主子想着她声名起,又切出一块桃花春,生怕有宵小对她不利,这才让自己跟着罢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结个忘年交 海云楼被商会整个给包了,酒香满堂,觥筹交错。 五福都没空吃几口肉菜,就被人连番敬酒,有甚者,自觉和她极亲了,还带着她认识自己所相熟的商家。 五福也没怯场,拿出自己的交际能力来,和一众人都聊得兴起。 而且,她历经两世,这里的东西,都会流传到后世,但后世的事儿或新技术啥的,却传不到这边来,嘴巴一忽悠,让人听着感觉进了另一个世界,十分有趣,看她的眼神就更为的亲热了。 “难得看到这么有趣的小姑娘,你还没及笄吧?真不知你父母是怎么教的你,这般大方。”一个姓王的夫人笑着问五福。 五福大方地道:“我生在乡野,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我母亲性子温和,该教的会教我,但更多的还是放养。” 有人就听出了里面蕴含的信息,和母亲相依为命啊,没有父亲咯? “你母亲可也来了?”王夫人听了不知想到什么,看她的眼神更为的怜惜,道:“你母亲,那是巾帼不让须眉。” “她在华阳县呢,也到年关了,家里也要准备过年的事儿,不曾跟我来。说起巾帼不让须眉,王夫人才担得起这句夸,您一个女人担起这么大的生意,没有手腕能力,哪能把生意做得这般大?”五福笑着赞。 她已经得知,眼前这一位王夫人,是江南发苏州以做玉石生意的王家家主,听说早年丧夫,自己带着幼子一路披荆斩棘的坐到了这个家主之位,不用细说,个中辛酸和经历的艰苦就足能编成书。 五福佩服这样的人,须知道,女子天生比男子弱,在后世,说是人人平等,女子依然遭受各种不平,更别说这男尊女卑的时代了。 王夫人以女子之身,护着幼子,赚下偌大家业,坐上家主之位,她的魄力,非同小可。 听说王家除了玉石,还做丝绸生意,苏杭的丝绸,那是出了名的好。 王夫人似也忆起自己的艰辛来,叹道:“太难了,过去的日子。一个女人,要忍受各方的质疑,排除异己,太难了。” “所以说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夫人,再艰难的坎您也走过来,我相信,再没有能让您走不过的坎,后福都在后头呢。且,您不觉得,这一路走来,您所经历过的,所遭受过的,很让您豪气万丈么?”五福狡黠一笑:“夫人以后多的是能跟子孙后代炫耀的事迹呢,也多的是男子不如您的地方,这感觉,不觉得很爽么?” 王夫人商家出身,本就是豪爽之人,听了这话,朗声大笑,拥了她的肩膀一下:“对对,那感觉就是很爽。” 五福也笑。 “你这丫头,实在太对我的味,我这般年纪,都是有孙子孙女的人了,咱们结个忘年交也是成的。”王夫人笑着说:“你觉着如何?” 她年纪足长了五福两轮之多,当她祖母都可以,所以说是忘年交也没错。 “如此,多谢夫人抬爱。”五福盈盈一拜。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我天纵奇才啊 人脉这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这不管在哪个世界时代,都是适用的,人脉越多,一旦有什么事,也能找到相应的人来搭把手。 五福可不是清高之人,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以以一人之力称霸称皇,就为了自己日子过得轻松点,也是需要一定的人脉的。 所以,对于王夫人的抬爱,何乐而不为? 看她答应,王夫人眼中闪过笑意,拉过她的手道:“走,我给你引荐几个我相熟的好友。”说着,就把她拉到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跟前:“何老头。” 五福一见,乐了,这一位何员外,可是今天请她切石的,切出一块墨玉,卖了个高价,给她的赏金都有千两。 “王老太婆,你想怎的,我哪里老了?”何员外气呼呼的转过身,见到五福时,眉开眼笑的:“哎哟,五福姑娘,怎跟着这老太婆了?快过来,老太婆吃人不吐骨头,小心跳进了她的坑里。” 五福听着这两人抬杠,眉眼堆笑,只有交好的人才会说话如此肆无忌惮。 “死老头瞎说什么,五福可是我的忘年交小友。”王夫人瞪眼。 何员外一副鬼才相信你的样子,道:“谁不知道你家里孙子今年十三了。”意思是可以说亲,看中人家小姑娘了。 “去你的,老不修。”王夫人笑骂一声,对五福说道:“何员外家就在华阳县相邻的溧阳县,在生意场上涉足极广,除了玉石,他还做瓷器生意。回头,叫他给你烧一套百子千孙上等窑瓷压箱底去,也不枉你今天给他切了一块墨玉。” 五福笑着向何员外屈膝一礼,说:“那我就向何员外厚颜讨一套了。” “好说好说。倒是五福姑娘,很让我好奇,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辨石切石的功力,到底师从何人啊?”何员外好奇的问。 “对啊,我也就很好奇,五福姑娘师从何人?”有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话题里。 五福转身,只见那曲六爷领着于震等人也不知什么走近过来。 林掌柜和闻简也急着走过来,一副护犊子的姿态,道:“怎的,曲六想欺负小丫头不成?” 于震道:“闻三东家言重了,我们就是好奇罢了。” 闻简冷眼看一眼他,压根不想和这叛徒说话。 五福笑道:“于大匠怎么非要认为我有师傅呢,我就不能是天纵奇才?” 天纵奇才,她可真敢说! 在场的人无比嘴角抽抽,王夫人则是憋着笑摇头。 于震忍着恼怒,讥道:“五福姑娘该不会想说无师自通吧!” 她要敢说是,只怕不是让人觉得她真是天才,而是糊弄人。 五福自然不会踩他的陷阱,道:“说起来,我师傅姓甚名谁,我也不知。我出生乡野,自小在山边居住,打小就拿着小刀雕木材,忽然有一天,在山上遇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子,他说我是天纵奇才,教我雕琢辩玉,我给他吃食。有一天,老头子就不见了,我自始至终都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教授我一身本事,有时候我都觉得,这是不是一场梦,怎么醒来,我就会这么多本事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针锋相对 五福编得似是而非,这要是有心去查,自然知道她确实和母亲住在山边,至于是不是真遇着个疯癫老头,谁知道? 不都听说一些世外高人行事不按套路,也喜欢往深山老林里去钻,这五福住在山边,兴许真得了什么缘法,从而学了一身本事,也是难说。 不然,如何解释她这小小年纪一身本事?总不会真如她所说的,一觉醒来就会了吧?哪一个说法更让人相信,大家都心里有数。 “想来这也是你的缘法,一如你的名字,五福俱全,这都是你的福气,要好好惜福。”王夫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 “我娘也是这么说的,也不让我到处说,省得平白丢了这福气反而不美。”五福笑道:“便是那老头子也不让我说。” 这也是解释了,她为何不声不响,也不说师傅为何人,原来人家是要低调。 “不管师从何人,总之五福姑娘学到了本事,这是真的。”何员外也帮口说道:“瞧今天这一场赌石,实在大开眼界,那一块桃花春,我这么把年纪,也是头一回见。” “那是那是。” 于震气的要命,臭丫头倒会收买人心。 “却不知那位中标的主和五福姑娘是什么关系?竟是让姑娘帮手切石。”于震问的很是暧昧。 王夫人一听就有些恼怒,这不是要给人家小姑娘身上泼污水么? 五福看他那样子,心里冷哼一声,故作无辜的反问:“于大匠认为是什么关系?”又看向何员外:“何员外,您也请我切石了,我和您是什么关系呀?” 何员外道:“就是看姑娘手气旺,经验足罢了。如今倒是觉得,没请错人。” 五福便眨巴着眼看于震。 于震无从辩驳,尤其觉得身边都冷了几分。 五福冷笑,便是我和那人有关系又如何,那块桃花春,是按着流程赢来的,谁敢说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便是让你知道,我们有关系,但你能拿我怎么办? 看穿五福眼里的意思,于震皮笑肉不笑的道:“姑娘小小年纪,手段一流。” 这话,带了酸意和不屑,愈发让人看他的目光都带了点责备,悄悄的离开几步。 这么个年纪,都能当人家的爹了,怎的和个小丫头争长短?还出言讥诮,这嘴脸,这心胸,也太狭窄了。 曲六也觉得脸热,看了于震一眼,于震讪讪的,往后退了一步。 “明日还有一场比赛,想来姑娘也准备了好作品,我们就等着大开眼界了!”曲六道。 “自然是准备了的,若没有人使坏,我必定让大家见识一二。”五福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于震说:“我这人最不怕的就是光明正大的比,输了我也输得起,不像有些人……” 站在曲六后的于震脸一黑。 曲六自也知道五福给于震下战书的一事,现在五福一说,虽没有指名道姓,但也知道她在说谁,脸上不禁也有些不好看。 这小丫头,爪子也忒利了些。 “那就明天赛场见真章。”曲六淡笑一声走开。 “你要小心,那于震有点小肚鸡肠。”王夫人小声提醒。 谁看不出来他是故意针锋相对啊? “嗯!”五福一笑,谁怕谁? 第四百八十六章 阿九之怒 饭饱酒足,今晚这一场宴席,五福是大出了一番风头,她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个姑娘,商会为了照顾她,特意给她准备了果酒,但饶是果子酒,她也喝了不少,脑子里有些晕乎乎的。 撑着清醒把王夫人送上马车,看着她离开,五福自己也准备上马车,一个黑影却突地冲到了她面前。 五福眼神一利,浑身绷起来,眼里哪还有一丝醉意。 黑影快,另一人更快,那就是小力,一个闪身就挡在了五福跟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少年,不过十五六的样子,看面相有几分熟悉。 只见他瞪了小力一眼,看向五福,上下打量审视她,眉头又是皱又是松的。 这哪来的登徒子! 小力气得不轻,沉声道:“六斤,服侍姑娘上车!” “姑娘!”六斤扶着五福的手。 五福也看出那少年没有恶意,脑袋又开始晕乎了,便转身上车。 “哎,你就是那五福么!”少年出声了,道:“明天,我等着看你雕出什么来!” 他话说完,就跑走了。 五福顿觉莫名其妙,这什么跟什么啊! 朝阳客栈,阿九正听着原野禀报所切查的事。 “你说那李安是个兔儿爷,和李青相好,这是为着追李青而来?”阿九气笑,那笑却不达眼底,冷道:“边关何其重要,他一个将军,为了个兔爷,竟不远千里的追到这里?” 谁告诉他,这事到底有多荒唐! “李安,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北燕的将军!”阿九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李青,是这府城知府的公子,是南岳人,这两人,竟然勾搭在一块! 一个将军,和一个知府之子! 这是巧合吗? 阿九的怒火腾腾燃烧着。 他可以不理会李安的性取向,只要李家守稳了吐蕃边境,尽忠职责,他才不管他李家是不是一窝都是兔儿爷。 但他李安却不该和南岳人,还是知府之子勾搭,他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一个将军,一个知府之子,李家是想通敌卖国不成!”阿九冷声道。 “爷,据李安的小厮说,李青是拿了李安的什么东西跑回来了,所以李安才会追过来!”唐实在一旁说道。 “拿了什么?”阿九问。 这东西必然是极其重要的东西,不然李安不会就这么追过来,阿九也不信那李安没脑子,不然他混不到这个位置。 所以,必定是什么极重要的,才逼得他不得不亲自前来。 “尚在查探。”唐实恭敬地回。 “查,切查。”阿九愤怒不已,道:“把这李青,是怎么和李安搭上的,从头到尾给我查。李家也是,传信回去,把李家撸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家里的人都是吃屎不成,竟然不知李安离了边境,还不知他和邻国的官员之子相好。 他那好皇兄,都是干什么的?嫌自己的位置太过安稳了不成? 阿九愤怒不已,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喊声:“阿九。” 是五福回来了。 阿九对唐实挥手,后者微吁一口气,退了下去。 第四百八十七章 赌金全给她 “姑娘。”原野将在门口等着的五福迎了进去。 她一走进来,就是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阿九皱了眉:“你这是掉进了酒坛子不成?”竟喝了这么多。 原野听了就退下去吩咐几句。 五福笑嘻嘻的道:“没事,席间给我上的是梅子酒,可甜了。” 阿九看向小力。 小力拱手站立,道:“商会的会长很会照顾人,给姑娘上的都是果子酒,只是今天姑娘大出风头,又结识了几个商家,彼此说得兴起,就多喝了几杯。 五福坐下,眨巴着星星眼的看着小力,故作揶揄地道:“小力,你这是要成本姑娘的代言人了?看你这说法,跟受了你主子的意监视了我似的。” 小力心里一跳,忙道:“姑娘,奴才不敢。” “嘻嘻,我知道你不敢,因为你主子没下这个令。”五福瞥了阿九一眼。 彼时,原野带着红玉走了进来,她手上还捧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碗和勺子以及一盅什么。 五福被吸引了视线,探长了脖子张望。 “是蜂蜜雪梨水,喝一点,解解酒气。”阿九给她解说。 “九爷果然会心疼人。” 这话说的…… 阿九睨她一眼,就看向红玉,然而,那眉梢处,却染上丝丝缕缕的笑意。 可怜小红玉,今天没跟在五福身边,跟在阿九这边,被教得战战兢兢的,好在也有些成果,接到阿九的眼色,忙的敛眉舀了雪梨水服侍五福喝下。 五福喝下这解酒的雪梨水,又用热帕子敷了脸,舒服得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 此时,阿九已经把一个小匣子递了过来。 “这是什么?”五福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存根,还有一枚黄玉小章,翻起一看,那写着她的名字。 五福有些讶然看着他。 “那桃花春的标价我给足了一万两,除去给牙侩和商会的佣金,以及交给官府的各种税收等,一共还剩了十七万,全部存进了汇通钱庄,这就是存根和小章。”阿九解释道:“另外你之前给我的近一万两,我以你的名义给这府城的慈善局捐了三千两银子,给这一趟跟着我来的侍卫等都各赏了一百两。剩下的都在这匣子里,平时带着零花。” 五福张大嘴:“慢着,你该不会是说这桃花春的赢来的赌金全给我吧?” “都给你!”阿九笑着道:“本就是你自己的银子赌来的。” “但我说好是合作的。”五福却皱眉,道:“如今赚了,一人一半才是理。” “哦?这要是分一半,那可是将近十万两呢。”阿九故意道。 五福呔了一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好合作,赢了自然是对半分。你放心,我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我信你。”阿九那双深邃的眸子全是笑意,道:“但是,如你所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至于我……” 他把另一个匣子拿了过来,打开,里面一块桃花春静静的躺在红绸布上,在灯光下,发出潋滟的润光。 “我不是个还得了这一块桃花春吗?”阿九笑道:“有它足矣。”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为她积善名 那一块被切割出来的桃花春,并不大,也才那么几斤,但只要精细雕刻,未必就不能打出几件漂亮的配饰来。 五福将它拿了出来,放在灯下细细的欣赏,紫桃色那么的潋滟,水润亮泽,那飘着绿花的绿自然晕染,无不是承了天地之灵。 “真漂亮。”五福轻轻的抚摸着,又重新把它放回匣子里,道:“你当真决定了?” 阿九轻笑:“十万两虽然也不是什么小钱,但于我,还不放在眼内,还不如它。” 他轻轻地拍了拍匣子。 好吧,人家出身大家,又是那样的排场,只怕也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五福便笑道:“如此,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她把那个小匣子拿了过来,喜滋滋的抱在怀里,笑弯了眼。 整整十七万两之多,她可是小富婆一个了,真没想到,这一趟府城之行,竟有这么大的惊喜,简直捡到了宝。 “那个姓赵的,可真下得血本,二十万两呢。”五福欢喜之余,不忘夸一声那拿下桃花春的赵姓商人。 阿九道:“他出了这二十万两,把这块桃花石用到了好地方,他能赚回更多的二十万。” “哦?” “那赵大春,是南岳数一数二的茶商。”阿九淡淡地道。 五福嘴巴微张,难怪下手如此爽快呢,茶商啊。 这时代,茶盐矿都被捏在皇家手里,能做这些生意的,要么是魄力财力极厚,要么是身后有人,但不管是哪一样,总之能沾手这些的,都是有钱的主。 “这也是活该我们发大财。”五福嘿嘿直笑。 阿九道:“所以我替你做主,捐了一些出去,也让大家沾沾你的福报,算是积个善名。” “好啊,这都是该的。”五福道:“等回了华阳县,也捐一点,当时积功德了。” 便是前世中了六合彩,也会捐出一些做善事呢,如今得了这么一大笔横财,捐点积福积德无妨。 阿九看她打了一个呵欠,就道:“今日也累了一天,去歇息吧,明天不还有比赛?” 五福点点头:“明日你与我一起过去。对了,我那作品没损坏吧?”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来碰我的东西。” 五福嘻嘻的笑着谢了,抱着小匣子带着红玉回自己的房,阿九吩咐小力送她们回去。 等她走后,原野问:“爷,这块玉,怎么不给姑娘?” “急什么?回去再不迟。”阿九看一眼匣子,道:“到时候让她雕几样好看的配饰。” 原野没再说话。 小力很快就回来,对阿九禀报着他跟在五福身边的所见所闻。 听到那于震对五福处处挑衅,阿九眼中闪过一丝不愉。 “爷,可要教训一场那于震?他竟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污姑娘的名声。”小力也有些不快,虽然那对象说的是自家爷,但他家爷,也是那小人能说的? “急什么?既然五福说要和他玩阳谋,那就过了明天再说。”阿九神情淡淡。 这个关口,不宜闹事儿,光明正大的比一场,过后再动他不迟。 他要护的人,区区一个匠师也敢挑衅? 第四百八十九章 秀色可餐 平白得了一笔横财,五福搂着小匣子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神清气爽的醒来,还美滋滋的亲了匣子一口,这让端着水进来的红玉看了闷笑不已。 “姑娘很高兴呢!” 五福道:“这么大笔钱,你家姑娘我能不高兴么?那话咋说的,敲断了腿下半辈子也不用发愁了。” “这都是姑娘的福报。”红玉递过青盐让她漱口,又奉上热帕子。 五福说道:“我们家小红玉嘴巴也会说了,放心,就冲你这嘴甜的,将来姑娘给你办一副体面的嫁妆,欢欢喜喜的送你出嫁。” 红玉脸一红:“姑娘,婢子才十一岁。” 前几天,红玉过了生辰,正式踏入十一岁的年岁了。 “那就慢慢的办。”五福洗好脸,把帕子扔在盆里,转过头看到桌子上整齐的叠着一套新衣裳,问:“这衣裳,我好像没见过?” “这是昨日从商会离开后,九爷带着奴婢去千秀坊买来的,还有好几身,都在柜子里放着。”红玉解释着,一边打开房里的柜子。 果然,里面放了好几套新衣裳,还挂着各色的斗篷大氅。 “姑娘,还有首饰。”红玉又拿出一个红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耳坠子等,还有介子簪子珠花,连流苏步摇也有,还有一个璎珞项圈,十分的华丽夺目。 五福看得目瞪口呆。 新首饰,新衣裳,还有缀着珠子的绣鞋,他想干什么? “红玉,莫非是九爷嫌咱们寒酸,所以特意让咱们穿得体面一些,别抹了他的面子?”五福小声的问。 红玉哭笑不得,嗔道:“姑娘,您这都是什么话。是九爷觉得姑娘不爱打扮,姑娘家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才领了奴婢给您准备……这还有一套骑行装呢!” 五福讪讪的:“我倒是没看出来,他竟有这么婆妈的一面!” “姑娘,赶紧装扮起来吧!”红玉不和她再瞎聊,省得再听到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而另一厢,等着五福用早膳的阿九连打了两个喷嚏,耳朵有些痒。 喝过两盏茶,阿九才看到某人姗姗而来,待她走近,一下愣住。 她穿了一袭紫罗兰色金银丝线绣芙蓉襦裙,上着绣白蝶对襟衫,外罩品月缎绣红梅氅衣,三千青丝一半挽了两个小髻,别着红宝石珍珠花,耳上戴着一对红宝石耳坠子,薄施粉黛,朱唇轻抿,眸中含笑,显的清新雅致而又不失少女该有的俏皮明动。 这是他头一次见她打扮得这般华丽,比不上别的贵女隆重,但是相较于从前总是一身素色布衣,以缎带扎头,这一身,确实是她所穿的最华丽的一身。 而这些,都是他昨日带了她的婢子去成衣铺子和首饰铺子给她挑的。 果然,很好看。 “怎么,可达到秀色可餐一说?”五福见阿九看呆,不由狡黠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阿九眼中带笑:“很适合你。坐吧。” 切! 刚刚明明是很惊艳的样子,现在装什么淡定嘛? 五福在心里腹诽,但在早膳上来,早就忘记声讨他,而是忙着祭奠五脏六腑。 却不知,某人当真是秀色可餐,用膳用得心不在焉。 第四百九十章 有恩报恩 用过早膳,五福便准备和阿九一块前去商会,这还没出门,就得知林掌柜早在等着五福了。 “三东家吩咐我来接姑娘前往商会。”林掌柜笑着拱手说,瞥到一边站立的阿九,又拱手打了个揖:“九爷,还没恭喜九爷喜得瑰宝。” 昨日一场精彩的戏,心里有数的都认为五福和阿九是一伙的,只有事先见过阿九的林掌柜百分百的肯定,他们确实是一伙儿的。 对于那块桃花春,林掌柜是可惜的,这要是自家银楼拿下,那得多好,卖出价二十万两,只要一想,他的心就跟被猫爪子挠了似的,酸痒难耐。 但他却没立场说五福什么,因为她给了两次机会闻简,是三东家他不信这个小丫头,才…… 真是可惜了! “林掌柜同喜。”阿九淡而一笑。 五福则是从袖子里拿出两张银票塞到林掌柜手里:“林掌柜,同喜,要没有你,只怕还参与不了这样的盛事。这一趟随着我来的人都得了赏,林掌柜也沾沾这福气。” 林掌柜愣了一下,低头瞄到那金额,眼睛倏地瞪大:“姑娘,这……” 整整一千两,她这手笔也太大了! “林掌柜拿着便是,福气嘛,常来常有。”五福狡黠的一眨眼:“这点钱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九爷可是这话?” 阿九点头:“自然。五福说得对。” 林掌柜听了,心中激动,他的年俸,一年也不过百两,已是极多了,可五福一赏就是十倍。 虽说人家得了那二十万两,这点银子确实不值一提,但也是大方了,须知道有些人小气吝啬,别说千两,怕是百两都舍不得的。 林掌柜斟酌了下,还是收下了,道:“如此,我就却之不恭。多谢姑娘和公子,希望老朽也沾了两位的福气,长做长有。” 五福这才又笑了,她舍得,是因为林掌柜给她这个机会参加这次盛会,若没有他向闻从瑞推荐,只怕他也想不到自己的。 而林掌柜信她,才推荐了,再加上从前在帽峰镇,也是多有照顾,小赏小赠也都有,她都记在心里呢。 所以如今得了横财,舍点出去又算什么? 五福做人,从来都是有恩还恩,有仇报仇的。 阿九微微侧头,苏落捧了一个大匣子上前。 “既然林掌柜来接你,想来也是有事儿要交代,这匣子你先拿上,我让苏落送你们过去。”阿九道:“我随后再到。”让苏落护送,也是提防有人使坏。 五福自然也认出那是装着自己作品的匣子,看向林掌柜。 林掌柜忙道:“确实想再交代一下姑娘各项规则。” 五福听了,也没什么推拒的了,让苏落把匣子放进车里,前去商会,跟着她走的,除了苏落,依旧还有小力。 阿九看着她走了,这才慢条斯理的上了自己的马车,看着车子的黄花梨小桌上摆着的两个青花瓷茶杯,抿了一下唇。 他扣起一只茶杯,有些遗憾,还以为有美同行,小酌一杯呢,谁知道被人截了胡。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冤家路窄 五福来到商会时,这里已经到了好些人,倒不是来比赛,而是来观赛。 鉴于昨日的大出风头,她这声名赫赫,很多人见到她都打了一声招呼,五福也不自大,一一笑着还礼。 “……今儿早上是把代表作送进场,蒙了名牌参与比评,以示公平。”林掌柜小声的对五福说。 “评委都有哪些?”五福一边对人点头示意,一边问。 “楼会长,普宁寺的广慧法师,玉雕名匠张中明大师,宫静宜大师,还有知府大人,一共五人。”林掌柜把知道的资料都说了。 “这个知府大人,莫不是得了我那个鸡血印章的那个?”五福脚步一顿。 林掌柜笑着点头:“正是他没错。李知府爱玉成痴,昨日所出的玉石,也不知有多少块会悄悄的送到他那儿。” 五福哦了一声,略想一下,就明白了。 商人,是不能和官家相提并论的,虽然官商不分家,但官在前,绝对压死商。 而会钻营的商人,怎会明知这位大人爱玉,而不投其所好? 五福笑言:“那真是巧了。” “李大人昨日就听说你的名字,又知晓你参赛,今日若无意外,应该会见你一面。”林掌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说。 五福道:“这样啊,那就见见吧!” 林掌柜的笑意一僵,瞧这语气,是不是太拽了! 不过人家有傲的本事。 “可惜了,所有作品都蒙了名牌参赛,不然冲着你给大人雕的那个玉章,怎么也能拿他的印象分。”林掌柜惋惜的说。 五福却不然,道:“这样也好,避免暗箱操作,不会弄出给熟人分。” “所以姑娘且放心,且这几个评委都是公正公明的。”林掌柜赶紧的给她打了一根强心针。 五福点头。 说话间,已经到了收宝的入口处,也是冤家路窄,五福就看到了她的老对手,于震。 “于大匠早啊。”五福屈膝一礼,笑道:“大匠昨夜没休息好?这眼底下好深一条卧蚕呢。” 她指了指他的眼皮。 “五福姑娘倒是好气息。”于震没好气地道:“五福姑娘一个姑娘家,如此直愣愣的看老夫这么仔细,真的好么?” 这意思只差没说五福不知廉耻,不知男女有别。 “诚如于大匠所自称一声老夫,我这人没什么可取性,就会尊老,我对于大匠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五福无辜的眨巴着眼,吹得牛在天上飞。 周围传来窃窃的偷笑声。 于震没捞到便宜,气哼了一声:“牙尖嘴利!”也不再理会她,向收宝的人递上了名牌,把盖着红绸的匣子递了过去,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擦过五福身边离开。 五福才不在意,也递上名牌,示意苏落把匣子送过去。 “林掌柜,你确定这里面没有人暗中使坏?”五福的声音说小不小,让收宝处的人听着了,顿时对她怒目。 “楼会长吩咐,都有专人看管,绝不会有姑娘担忧的事出现,且放心吧。”那人没好气的道。 五福笑嘻嘻的说了声抱歉,然后离开。 第四百九十二章 闻四也来了 其实五福也是故作小人一把,要知道,这次比赛,是以楼万元自己个人的名义举行的,所以比赛的作品题材都是他定的,所出的奖金等也都是他独家给出,而举行地点在商会,算是自己的地头,怎会容忍他人在这里头动手脚。 更重要的是,这比的是人雕,画像之人是他亡妻,可想而知,这些作品,全部以他亡妻的容颜雕琢,依着楼万元爱妻的心,他绝不容许别人破坏或亵渎。 所以,这收宝处的人或看管宝物的人,全都是楼万元精挑细选出来的心腹,放宝的房间还派了高手坐镇看守。 真正开始比评的时间是在午后,那时光线最好,也是吉时,据说还是楼万元自己请来高人掐算过的时辰,看来他是为了纪念亡妻,无所不用其极了,比个赛也要掐个吉时。 所以,将宝都存进去后,也就没什么事了,这小半天,就是让大家在商会里各种联系沟通生意,商会还贴心的准备了午膳。 这也是商会的用心所在了,一来可以宣扬商会的威名,二来也让大家推崇,从而巩固商会的地位。 而在这其中,你来我往的成交了生意,也是一件美事,又收拢了人脉,对商会自然感激。 五福干脆就带着小力红玉他们逛起了商会,因为这里还有一个花园子,但没逛多久,就被请了回去。 是闻简叫她,问:“今日至关重要,你可有信心?” 看得出来,闻简很是紧张,五福盈盈一笑,道:“三老爷且放宽心,要知道,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没有期望,反而处处有惊喜。” 这又是什么调论? 闻简吹胡子瞪眼的,想要斥他几句,但想到昨日,他又不得不人忍了回去。 昨日她不是才得了个大惊喜么? 此时,林掌柜脚步匆匆的前来,一脸喜色的道:“三老爷,四公子也来了。” 闻简一怔。 “公子正在拜会知府大人,随后便会过来。”林掌柜道。 闻简很是有些不自在:“他怎有空过来。” 五福冷眼瞧着,这看着,很是有些诡异嘛,这做三叔的,听到侄子来,还是当官的侄子,不是该欢喜么? 但看闻简,倒不像是多高兴的样子呢! 不过别人家的事,她也不好管。 随着闻简见了几个商家,快到用午膳时,五福就见到了闻从瑞。 穿着一身青色锦袍,披着一件白色大氅,头戴青簪,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有几分羸弱的样子。 而在他身边,则是跟了一个美人,正是他那个大丫鬟兰书。 闻从瑞走了过来,也看到了闻简身后,靠在窗户的女子,看清楚她的装扮和容貌,眼里划上一丝笑意和赞叹。 小丫头就这么没个站相,可却是丝毫不觉违和,反而自在得很,仿佛她就该是这么副不受约束的样子。 兰书一直注意着自家主子的表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眼仁一缩,眼底飞快的闪过恼意。 昨日天不亮就赶路出发,今日甚至骑马入城,就是为了这比赛?还是为了…… 兰书轻轻的咬了一下唇,垂下头掩住眼中的愤恨。 第四百九十三章 戏精上身 闻从瑞和闻简两叔侄彼此见了礼,说了一会话,就看向五福。 见到闻从瑞看过来,这也算是自己的东家了,五福上前一步,曲膝行了一礼:“闻大人。” 闻从瑞一抬头,一脸温文的笑:“今天没有什么大人,我就是百宝银楼的东家公子,喊我一声四公子也可。” “四公子。”五福相当的从善而流。 闻从瑞道:“听说姑娘昨日大放异彩,可惜没在场参与,不然,我也想看一看那桃花春是如何的出彩?” 闻简脸一黑,有几分不自在,别开脸去,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那块桃花春,是他闻简心底永远的痛。 自己不信五福错过了,如今见到闻从瑞,竟然觉得有几分的心虚,想来他已经得知内情了,不然不会说那块桃花春。 五福笑道:“公子看不到,那便是和它无缘,以后会有更好的桃花春让公子得之见之。如今么,保留一个美的遗憾,也未尝不是美事。” 闻从瑞眼神一闪:“留一个美的遗憾么?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该入座了。”林掌柜张罗着几人坐下用膳。 这都是商人,没有世家大户那么多规矩,且也都算是自己人,也就没有分男女分桌,同一桌了。 五福倒是记挂着阿九,问了小力他的所在。 小力道:“爷说既然午后才开始比,到时候再来观赛,就不在此用膳了。” 五福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入座用膳。 这饭堪堪用了大半,那曲六就过来了,直奔闻从瑞而去。 “闻四弟。”曲六冲着闻从瑞一拱手。 闻从瑞站了起来,也拱手表示还礼:“曲兄。” “我就想着你会不会来,若是不来,我只怕也要拐去华阳县衙拜访你这位知县大人。”曲六笑着说。 闻从瑞笑道:“曲兄来,小弟必定盛情款待。” 五福咬着筷子瞥着两人,两家不是死对头么,看着热乎的,要是作戏,那真是戏精上身了! “闻四弟你们家可真是不声不响的就寻了一个好手来压阵,我真期待一会的赛事,会从这位五福姑娘手上见到什么至宝。”曲六的视线扫过五福。 “都说江山人才辈出,我们百宝银楼多的饰品素来讲究推陈出新,用人也是如此,过气的,不要也罢。”闻从瑞笑言:“至于你说的,其实我也很好奇,这不就前来观赛?” 他这话,未尝不是讽刺于震师徒是过气的匠师,而万宝楼却要用百宝银楼的二手货…… 曲六眼神几闪,呵呵一笑,和他寒暄几句,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闻从瑞坐下,对五福露了个笑容,咳嗽几声。 五福在心中腹诽几句,你看我做什么,都没看到你家婢女一副想要吃了我的眼神么? 也是奇怪,自己怎么就得罪这兰书了,全程看自己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兰书姑娘,我脸上可是长了花了?”五福忍不住开口:“以至于你一直盯着我看。” 兰书脸一僵。 闻从瑞皱眉,对她道:“你下去,给我买点川贝膏回来。” 兰书闻言脸色巨变,脸涨得通红,却不得不听话的退了下去。 看着戳口戳鼻的人离开,五福顿觉天蓝了,吁出一口气,也不知谁喊一声,开赛的时辰到了。 第四百九十四章 广慧法师 商会很快布置好参赛场地,还是用在前两天赌石的高台,摆了几条长桌,而在台下,则同样设了长桌,上面摆放了评委的名牌。 至于参赛的赛手商家,也有专门的雅座等候,上书着各个参赛商家名牌。 此时,台上铺了红绸布的长桌上,已经陆续摆出一些作品,均用红绸覆着,让人看不出其中的真容,在作品面前,也有一个木牌子,写着作品名称。 按着规则,作品会以工艺,设计,及玉质来定分数,另外还有评委喜好加分。 这加分颇有些意思,完全是按着个人喜好来定,说白了也就是印象分了。 所以,这加分,比的是那虚无的一项——运气。 为何这么说,因为你的作品是否能得评委喜欢,不都是靠的运气么,所以,这也是比运气,投得其所有,那这加分兴许就能得了。 陆续的,已经有人坐满了商会的雅座,雅间也有开放,但这看作品的要近观,雅间基本都在楼上,离得远,所以坐在雅间的人并不多,都是挤在楼下,只等着评委都看过了,上前一观。 吉时一到,穿着一身素色锦袍的楼万元就上台了,先是念了一篇对亡妻的悼念词,又说了本次赛事的初衷,然后介绍了参与比赛的商家,最后,是向大家介绍引见了这评委。 五福看过去,目光落在那穿着袈裟服手缠着念珠眉目慈和的广慧法师身上,十分好奇,真不知这楼万元哪来的脸,竟然请得得道高僧来当评委。 她假如知道楼万元每年都捐给普宁寺的香油钱都是万打万的,就明白了。 而若问和尚为何能参与评委,是因为这位法师也是雕得一手好玉,而且,因为他是法师,所雕琢出来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玉扣,都多的是人争着以重金抢。 这是为啥,那是法师啊,十有八九雕琢的同时会念着经文,经过他手上的玉器,等同于跟他一起经了佛经佛光,经了开光,如此能不沾灵气? 而他是佛门中人,雕琢只是为磨心性,并没有太多作品出,正是因为如此,他出手的作品才更贵重,所以,这位法师也是这么多评委中,最得人敬重的一位。 像是察觉到五福的目光,那位法师看过来,见到五福时,目光微凝,五福不知怎的,身子微微一僵,心尖仿佛在颤抖着,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双手合十,冲着广慧法师行了一个佛礼。 那位法师也是双手合十,微微的一点头,算是回了她,便阖上了眼睛,嘴唇翕动,念起佛来。 五福有些呆愣的坐下来,一阵风吹过来,觉得后背凉凉的,不知何时,后背发出了一层汗。 “五福姑娘,可是不适?”闻从瑞就坐在她身旁,很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变化。 五福一笑:“无事。”便把目光放在看台上。 闻从瑞看了她一眼,递过一盏热茶,五福笑着接过谢了,抿了一口。 两人的互动,被不远处的阿九看在眼内,好看的俊眉不禁皱了起来。 她怎么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赞对手一声 随着楼会长的一番煽情悼念结束,一声铃响,正式拉开评比的幕章。 此次参加这人雕比赛的只有十个商家,全是南岳内赫赫有名的珠宝银楼,其中排名莫过于百宝银楼和万宝楼了,另有一间吉祥斋也是极具盛名,但起点比百宝银楼要低,除此还有别的的商家,都是能叫得出名字的名店。 放在左一的作品被工人小心的拉开红绸,露出真容来,竟是一尊素手观音,但那观音的模样是楼夫人,眉目十分的慈祥温和。 五福扫一眼各个雅座,目光落在于震脸上,轻哼一声:“真是走了狗屎运。” 这作品排序也有讲究的,尤其是比赛,排在最前的,评委第一眼所见,自然用心,但若往后,估计就会有些审美疲劳和有先入为主的感觉。 比如这头一尊是素手观音,那么接下来,又看到两三尊观音,如果差不多的话,会不会印象就低了呢? 所以五福说他走了狗屎运。 “怎么?”闻从瑞听到五福的嘀咕,偏头问。 “这是万宝楼的。”五福向那边努了一下嘴。 闻从瑞看过去,于震的激动溢于言表,想让人不注意都难,便道:“且看评委。” 五福自然知道,把视线都放在台上,见一个个的评委上台,甚至拿起台上准备的放大镜看细节,不由得要吹一声口哨。 乖乖,这到底是什么世界,连放大镜也有,听说有些人家还有小台钟,难道这里也有洋国度么? 五福想到在府城看到一些舶来货,便也收起了乡巴佬的表情,专注在那素手观音上。 距离离得较远,但大体还是可以看见的,用的上品羊脂玉雕琢,玉质之莹润,肉眼可见,而那一尊观音上,神态温善,观音面要求的善,已经表达出来了,再看那观音手,十分纤长细致。 俗话说,画人难画手,手是人物造型中常称为第二表情,画尚且艰难,更别说雕了? 且观音手或是仕女手,素来以十指纤纤如青葱来要求,于震那一尊观音,已经达到个中要求。 “这于震,果真是有两把刷子的。”五福认同的赞一句。 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她不会因为是对手,而违心的认为对方明明雕得好却说差。 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她从不认为自己天下第一。 至于于震么,人品不怎么样,谁知道人家有没下过苦工,如今看着,倒是不堕那林公允的名头。 “你看好他?”闻从瑞仔细看那观音,眉头轻皱一下,他也看出,于震这一尊观音,雕得颇好。 五福掐了一颗蜜饯轻轻的咬着,道:“雕得是不错。不过,楼会长的加分,他恐怕是得不到多少。” “哦?” 五福注意到楼万元的表情,虽然惊艳,但眉头轻皱了下。 “观音慈和,将其比喻观音,也算是敬仰。”闻从瑞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像是许多人都喜用慈和的妇人容貌雕琢成观音,意为善良慈和圣洁。楼会长,想来也很乐意看到。” 五福一笑:“但楼万元是凡人啊,凡人,敢亵渎观音么?” 闻从瑞一怔。 第四百九十六章 慈母抱子 楼万元是挚爱亡妻没错,是想悼念她也是没错,把她的容颜雕琢成观音,自然是圣洁慈和,但作为一个丈夫的心,只怕心里是有那么点别扭的。 她相信,楼万元更喜侍女较于观音。 闻从瑞却是细细琢磨着她这番话,这算是从人的心理揣度啊,他看不出这位看起来大咧咧状似什么都无所谓的姑娘,竟有这细腻的心思。 两人说话间,评委已经把心中的分数给一一登记在纸上,然后第二尊作品拉开。 这是一尊侍女持扇像,用的同样是羊脂白玉,和画像一样,从发饰及衣裳花纹,甚至是团扇上的蝴蝶,都雕出来了,栩栩如生,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手法。 五福撑着下巴欣赏着,她看到那位姓宫的大师眼里闪过欣赏,看来对这一尊侍女像很是喜欢。 评委看似快,却看得十分的细致,彼此间也不交流,以免影响了对方的印象,从而影响比分的大小。 一路看下来,五福有点乐了,竟有四尊观音像,三尊侍女像,都是大小不同,各有千秋,但依着五福自己的目力,或者有先入为主的意思,还是于震的那尊最为妙。 所以说,他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在这么多观音像,竟是第一个出现,印象分就先拿得高。 幸好自己当初没作死想要雕观音,不然,真是要被秒杀成渣了。 “慈母抱子像。” 第八尊,工人拉开了绸布,露出那一尊作品以及名牌来。 “来了。”百宝银楼的人都很激动,瞪大了眼去看那一尊,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五福的作品。 不管是百宝银楼的匠师,还是东家,抑或是外面的人,都很好奇五福是凭什么来参赛,毕竟她才那么点年纪,资历自不必说,必定被秒杀,可偏偏就是她来参赛。 五福依旧托着腮,啧啧两声,就自家的这些人那激动的模样,人家想不知道这是他们家的作品也难。 不过,知道就知道吧。 那一尊作品,采用了绿翡翠冰种为材质,设计上,十分的巧妙,整块玉石被切为圆形,磨得光滑透亮。 玉石之中,一个女子坐在雕花拔步床上,腰后靠在一个迎枕上,散着发,穿着开衫,腿上盖了一床被子。而她怀里,则是抱着一个襁褓,襁褓中,露出一张小小的婴儿脸,女子面容温柔,嘴角勾起,满怀不舍的和婴儿对视。 整块抱子图,十分的立体,仿若将一个画面生生的定格似的,而看着女子,仿佛透过玉看到她活了一般,正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浮雕,这是用浮雕的手法来雕,而那女子的容貌,可不就是顾夫人,只是她又和画像的不完全相像,但是那种韵味,却又让人觉得,这才是真实的顾夫人。 “这种雕法……”闻简忍不住站了起来,恨不得上台去细看,被林掌柜死死地拉住了,还大胆的将他按坐回去。 哐当。 楼万元看到那一块浮雕时,瞪大了眼,手中的放大镜掉落在地上,眼圈唰地红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可能弄巧反拙了 楼万元的失态让所有人均是一愣,只见他身子轻晃了下,手颤抖着想要摸上浮雕上抱着孩子的女子,眼泪却是先刷地涌了出来。 “楼会长。”有人轻轻地提醒。 楼万元吸了一下鼻子,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失笑道:“没事,这人老了,一时失态,让大家见笑了。” 他重新接过工人递过来的放大镜,驻足在浮雕前,弯低了身子去看细节,越看,越是心神俱震。 五福轻叹了一声。 “五姑娘为何叹息?”闻从瑞问:“看得出楼会长对你的这个作品很是喜欢和震惊,他的加分,想必不小。” 他最是会察颜观色,楼万元的激动更是溢于表,看得出他对那块浮雕的情感。 但五福却叹气了。 “我这是用故事挑动了他的情绪,勾起他的伤心事了。”五福有些歉疚。 闻从瑞一愣,看向那浮雕:“你是说……” “楼夫人产子后才看了孩子两眼就去了。” 五福淡淡一句,闻从瑞就贯穿了整块浮雕所展现的故事,难怪那雕像的女子,如此的不舍,原来是如此。 楼万元和妻子的顾氏,他也略知晓一二,倒是没想到这姑娘会用这样的手法。 感觉到气氛的低沉,闻从瑞巧妙的岔开了话题:“这块浮雕太复杂,你,怎会想到以这个手法表现?” 五福浅浅一笑:“一时兴起。” 浮雕,是雕琢和绘画的产物,又分浅浮雕和高浮雕,浅浮雕是单层次雕像,内容比较单一;高浮雕则是多层次造像,内容较为繁复。 而五福的这一幅,就是浅的,实在是时间不够,她才用浅的来演示,不然更深的才更让人震撼。 浮雕雕出来的东西视觉上会比较立体,也是因为时间不太够,所以她着重刻画在人雕上,尽量把人物给雕活了,看着更立体真实。 但成果出来后,人物确实活了,五福自己看着却又多了一层忧虑,她感觉自己的这一幅设计会弄巧反拙。 闻从瑞已经从浮雕上收回视线,看到五福那眉头蹙起的模样,不禁又问:“既是兴起,想来你也是花了大心思,且我看着也极是出彩,你怎么反而看着有些不安?” 他也惊讶,不过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却雕出这么一幅图,她到底花了多少的心思,又熬了多少的夜,怪道这人比之前都瘦了一圈。 五福苦笑:“四公子,我劝你们别太高兴了。我很可能弄巧反拙了。” “这话怎么说?”闻简听到瞪眼看过来,他已经觉得头名是百宝银楼的了。 “这次比赛的主题,是人雕。”五福道。 闻简叔侄均是一愣。 人雕么,自然是以人像为主,像是于震和其他赛手的,不是观音就是侍女像,很是符合主题。 而五福这一幅虽也有人,但也掺和了其它东西,构图和内容虽是丰富了,但主题,却模糊了,哪怕她已尽量雕出人物,并以其为主。 “若是就这么输了,也认了。”闻从瑞沉吟了片刻道。 闻简想说什么,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四百九十八章 嫉妒 比起看了七八个观音侍女像,所有人都视觉疲劳了,五福这一块浮雕像,彷如一道清流,加注于这一堆儿的人像里,显得极为的突兀,但却又轻易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须知道,物以稀为贵,这浮雕,在这么多作品中,也就独一个,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察觉到评委驻足在其中的时间都要长,还有在场人的议论声,于震的脸都黑了,冷冷的看过来,冷哼一声。 喧宾夺主,弄巧反拙,且让你先得意着。 “爷,真没想到短短时日姑娘竟雕出这样的玉雕来,她是怎么做到的?”苏落惊赞的道。 阿九早就欣赏过那个作品,道:“自然是日以继夜,费尽心力。” 繁复的玉雕要雕也不是不能,但要雕好雕精,却是需要极大的专注和心力,还有时间。 她本来就时间不多,却还是雕出来,可见在其中花了多少的心力。 苏落听了啧啧称奇。 阿九的目光又放在五福身上,见她和闻从瑞说得兴起,眉头皱起,这两人是不是靠的太近了。 闻从瑞似有所觉,抬头看去,看到阿九时愣了一下,微微侧头,那是谁? 突然想到林掌柜所报的,这次和五福同来的,有个叫九爷的朋友,助她一起拿下了那块桃花春,就是他吗?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会,阿九睥睨望下,淡淡的点了个头,就移开了视线。 而此时的看台上,已经拉开了最后两块作品,其中一个是一块椭圆形的玉佩,上面雕了楼夫人的头像,虽然小巧,但更为的考究人的容貌的细节。 五福极目远眺,那和她一样采用了翡翠冰种来雕琢,人物极是生动温润。 而另一块,则是一个玉牌,也算是一道清流了。 所有作品已经被评委品评完,接下来就是计分,而台上的作品,参赛商家可以先上前去看,才到来观赛的商家和爱好玉雕之人。 五福是真心喜爱雕琢,所以也上去了,对于这些同行,她打从心里敬服,也很乐意看一看他人的手法,对比自己的,就知道不足之处各自在哪,这也算是交流学习的一面。 这评委已经品评完各家,也就没了遮遮掩掩的,且作品是谁家的,大家都心里有数,更别说评委下去计分后,各家参赛名牌都摆在作品面前以作辨认。 五福的作品前,站了最多的人,毕竟观音侍女像常见,可这样的浮雕,还如此立体,却是少见,这还讲究匠师的功力。 涌在最前的,是百宝银楼的匠师,他们嘴里虽然没说什么,但对于一个小娃娃越过他们参赛,心里是不服的,如今看到作品,那个不服,大概都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于震看着那挤在一个位置的人,脸色不可谓不难看,那臭丫头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这些人何必见到了上古神物一样的眼神,实在可气。 他绝对不承认,那是嫉妒,没错,深深的嫉妒。 凭什么呀,一个乳臭未乾的臭丫头,比他这个名师的人还要出风头,哼! 五福才懒得揣测他的不平,此时站在那个椭圆玉佩跟前,拿着放大镜细细的看,啧啧称赞。 第四百九十九章 识金玉 玉佩很小,不凑近了看,还真看不到个中细节,也正是近看,五福才觉得这个玉佩难得,先不说这人像栩栩如生,和画像无二,就这雕工,线条流畅,细节处理得极为细致,打磨得也亮润。 相信这玉佩戴在身上,一直以人滋养着,它会更为的亮润。 “五福姑娘,你觉得这玉佩雕得如何?可还能入了你眼?”一道好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五福转过身,顿觉眼前一亮。 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年不过弱冠的少年公子,穿一袭玉白锦袍,外罩紫色氅衣,头戴着玉冠,他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挺直的鼻子,嘴角红艳,肌肤好得没有一点瑕疵,唯一不好的是,他的脸色过于苍白。 但这苍白却没有让他蒙上一点珠光,反而更让人心疼。 “美人啊美人。”五福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上下打量着他。 站在这公子身边,有一个中年男人,听了这话,登时怒目而视。 这姑娘,太不知羞了! 公子却是淡雅一笑,这一笑,犹如桃花盛开,更让五福眼如星星眼,真是漂亮啊。 “五福姑娘,真是有趣。”公子仿佛对这样的目光见怪不怪,而且他看出她的眼里纯粹是欣赏和惊艳,并没有掺和其他的意思。 “美人。”五福轻佻的开口,触及到人家身边人的愤愤的目光时,咳了一声,道:“美公子,你是谁呀?怎不曾见过你?” 这会上台观赏的都是参赛商家,而这些人,无不都在赌石出现过,可这位公子,却从来没见过。 五福的眼睛很毒,记人也很有一手,她很清楚,并没有见过他。 “在下金玉,是吉祥斋的参赛者。”美公子金玉一拱手,笑道:“我因着千里前来,一路上奔波,来了之后就有点水土不服,病了两天,故而不曾出现,姑娘自是不曾见过我。” “原来如此。”五福恍然,一指那玉佩:“这是你雕的?” 金玉点头,道:“让姑娘见笑。姑娘的慈母抱子让玉大开眼界,佩服不已,故而才想让姑娘指点一二。”“怎敢说指点。你这玉佩,处理得极好。线条流畅,人像栩栩如生,最让我觉得好的是,在她的双眼。两眼似闭,尽显超凡脱俗的神情。而更难得是,此佩尚不及巴掌大,你却能雕得人物生动,我敬佩不已。想来你这人像会得加分不少。”五福赞道。 金玉似乎听了很高兴,道:“远不及姑娘的作品,构图繁复,突出的主体明动,轻易地就挑动人的情绪。姑娘以这样的时日雕出如此好的作品,实在叫人佩服。” 五福哈哈一笑:“你我这是互相吹嘘对方么?” “不过实说实话,莫非姑娘是假话?”金玉明艳一笑。 五福笑得更高兴,这美公子,真对味。 “姑娘不如指点一下某的不足?”金玉又道。 五福抿了一下唇,道:“那我就说说?先说好,只是交流,对与不对,都不能恼了,且一笑而过便是。” 金玉长揖到底,连说不敢。 第五百章 指不足 要说这个玉佩的不足,五福还真能说出个一二来,当然,这也纯粹她自己的个人看法,并不代表其他人。 五福先说明这一点,才开始点评那不足之处:“我个人觉得,这雕琢人物的创作,脸部是整个造型至为关键的部位,也是整个作品的灵魂。我相信玉公子也是把楼夫人刻画于心再去雕琢,所以才雕得这般的栩栩如生。但是……”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按着传统的人物体态造型,有着以头为单位的立七坐五盘三半的说法,不知玉公子可知?” 金玉一愣:“立七坐五盘三半?” 五福点头:“这也算是人体创作比例了,是说用头的大小衡量身体比例大小,站立的话,大约是七个头的长度,而坐在椅子上是五个,盘腿坐下则是三个半头的长度。玉公子觉得您的这个如何?” 金玉怔住,他这雕得是盘腿坐着的,但是那长度,远超过了那三个半头。 难怪,他当初设计时,总觉得哪里有点违和感,原来是这样? “确实呢,如果是三个半的比例,更为的饱满灵动。”不知何时,两人身边都靠近了一些匠师,听了五福的话,比划了一下道。 “还有呢?”有人迫不及待的问五福。 五福道:“这也只是个大致比例啦。但在实际创作的实践中,头部的比例也在人体中要偏大一点,这也是为了更好的进行面部的刻画,重点突出人物的面部表现,我相信大家都知道这一点。” 在场的人都是雕的人,自然知道,不禁都点头。 “我想说的是,玉公子这雕琢,头部比例小,却还是雕得如此生动,才是难得。但头部比例若是再放大一点,会不会更为的彰显人物呢?” 众人不禁又看过去,再看自己的,不禁都认同的点头。 金玉则是一脸的若有所思,好半天才回过神,对五福拱手长揖:“五福姑娘果然精通此道,某受教了。” “好说好说,都是大家给我面子,才容我这乳臭未乾的臭丫头在这大放厥词,在场的都是我的前辈,都是雕琢的好手,又怎会不知?不过是不忍让我哭鼻子罢了!”五福让开两步,对众人曲膝一施礼:“五福多谢大家给脸了。” 她说得逗趣又皮,真像一个不解世事的丫头似的,既不自大,又顾全了大家的脸面,还如此知礼,这让众人心里都十分受用。 “五福姑娘言重,你的抱子图,实在叫我等大开眼界,不知怎想的这一副创作?”有人一笑之后问。 “对啊。”于震也不知什么时候加入了圈子里,却是嘴出挑衅:“这么繁复的,短短两个多月,五福姑娘就雕出来了,真叫人好奇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帮忙,这挺难吧?” 这话,只差没说五福找了人帮忙了! 毕竟那幅浮雕,实在比简单的人雕要繁复多了,真的仅凭一人之力就雕出来? 五福哪里看不出于震的出言不逊,狡黠一笑道:“怎么做到的?我自然比不得于大匠有名师在旁指导。但我有一点是大匠及不上的。那是我足够年轻啊!” 第五百零一章 三人行必有我师 我足够年轻啊! 正因为我年轻,所以我有的是资本,我能日以继夜的扑在这创作上,能歇息一会,甚至不歇息,也能赶着雕出来啊,而你不能,是因为没有我这个资本,所以你不能。 众人都听出了这个中意思,不禁哂笑。 好个狂妄的丫头! 于震被刺得满脸通红。 “于大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莫非你的……”五福看向他的那尊观音,故意拖长了话音。 所谓以己度人,是不是自己身上先有屎呢? 于震的眼神闪了几下,冷哼道:“我还没到需要人帮忙的时候。”说完,一甩袖子,回到曲六身边。 他发现,和五福打嘴仗,就没有赢的时候,见多错多,为免不着意的掉进她的坑里,还是少说为妙。 “于大匠真是小气。”五福故意嘀咕一声,但那声音大的,却刚好让人听见。 呃…… 众人不好去说于震的不是,毕竟对方的师傅也是一位名匠,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莫要平添得罪。 于是,大家都很巧妙的交流起各自的作品来,有大胆的也问起五福这浮雕的手法。 一般来说,每个匠师都有自己的个人技艺,赖以为生的,很少往外传。 但五福却不这般认为,她没有什么可藏私的,相反,她更乐意把自己知道的都教出去,让更多的有此向的人学会,代代的传承下去。 这也不是说五福瞎大方做好人啦,而是她从后世而来,自然知道,后世做传统工艺的匠师越来越少,除了时代的变化之外,未必就没有没传承下去的缘故。 所以,对于这些同行问的,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己有疑问了,也问上一番,一时间,这本来观赏作品的时刻,瞬间变成了技艺交流大会。 有些商家实在坐不住了,纷纷上台来看这些参赛的作品,有喜爱雕琢或者平时也玩一二的,听到这些匠师交流,纷纷加入。 整个商会都是嗡嗡的谈话声。 而在人群中央的那个少女,时而侧头倾听,时而朗笑,时而侃侃而谈,那张扬明媚的面容,深深的刻画在好些人的心里。 “这么看着,小狐狸,也生得挺漂亮的。”胡蝶抱着一袋蜜饯看下去,说了一句。 苏落很是认同:“长大了!” 阿九却是啜了一口茶,不是说长大了,是因为她自信,才发出这样的光。 “都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这工艺雕琢,断不能闭门造车,常和人交流,才能看到自己的不足。”金玉很是感激的冲五福一施礼:“五福姑娘,且受我一拜,谢你今日教我。” 五福避开,笑道:“玉公子万不能这般客气,咱们都是相互学习。你,我,他,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大家互补长短,指点不足,相信大家以后的工艺,会更上一层楼。” 众人连声称是,纷纷称起师兄弟来,气氛融洽而平和,仿佛这不是一场比赛,而大家都忘记了,他们至此都是对手。 但是对手又如何,对手教我一技,便是我师。 第五百零二章 一分之差 一声铃铛响,众人均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向那摇铃的工人,又顺着他看向上台的楼万元。 他手里拿了一张纸片,所有人都知道,那上面写着本次赛事的成绩,写载着这参赛者将得的荣耀。 楼万元像是慷慨激昂的总结了一番本次赛事,又对诸位参赛的表示了深深的谢意,因为是他们给他带来了这么多的雕像,是他们如此的用心,哪怕是奔着奖赏而来。 但他楼万元依旧感激。 所以,他冲着所有人深深的鞠躬行了一个礼。 “这次赛事,为了公平公正,在诸位大师评完出来之前,一概不知各个作品所属谁家,所以我手上的这个结果,都是诸位大师深思熟虑,以最公正的目光打出来的。”楼万元朗声道。 “什么都不用说了,楼会长,快快公布这头名是谁吧!”不知是谁粗嘎着嗓子大喊一声,尔后有人笑起来,也认同。 楼万元也不恼,道:“不急,我还想说的是,按着赛事规则,本来就定好的,不管名次如何,我都按着玉质材料价格等买回所有的雕像。而我举办这个比赛,目的也是为了悼念亡妻。希望大家不管名次如何,私下都莫要伤了感情。须知道,有比较,有竞争,才有进步。” “说得好!” 有人鼓起掌来。 “倒是快说啊,我这心,跟被猫爪子恼了似的,闹心得很。”闻简死死的瞪着楼万元的那张纸,喃喃的道。 五福听了,抿嘴一笑。 “三东家,这次赛事,很多人都雕得不错,便是万宝楼的素手观音,也确实很精美,还有吉祥斋的玉佩,以及朱玉满堂的侍女像,以我个人眼光来看,都是极好的。”五福为免他失望,不由好心的提点一句:“所以我这一幅,怕是……” 她的话还未完,闻简就瞪了过来:“怎有你这样长他人意气灭自己威风的?” 五福一噎。 好吧,她不说话了。 “三叔也是对你有信心。”闻从瑞递过一碟子松仁儿,为他家三叔开脱。 五福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介意。 成绩,楼万元让知府大人来公布,也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大家都心有安慰,所以除了头名一人,第二名也是两人,第三名三人,其余都是佳优奖,同样有赏金。 五福撑着下巴轻笑,这样的比赛结果,跟大白菜奖似的,楼万元这是本着不得罪人来定么? “千万别在佳优里。”闻简碎碎念起来。 知府大人只念出佳优奖的名单,却没有念比分,兴许这也是一个顾全面子,反正都是佳优,没必要念分了。 剩下六家,都紧张不已,五福很快就听到了金玉那个玉佩在第三名的名单里,不禁向他挥手祝贺。 “这个头名和第二名的,本官看到评分时也有些感慨,因为其中只是一分之差。”李知府笑着说。 一分之差。 这就断定了头名和第二名的地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百宝银楼和朱玉满堂以及万宝楼的上头,因为就这几家尚未公布而已。 第五百零三章 质疑头名 不管是哪一家,都紧张起来,便是百宝银楼也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瞪着李知府的嘴巴。 不是一就是二,而这个二还是并名,和只一个的一,差了去了。 只有五福,用手撑着太阳穴,打了个呵欠,有些昏昏欲睡。 在楼上的阿九见了,眼里淬上一点点的笑意。 这也太淡定了些! “这头名的,是百宝银楼的慈母抱子图。”楼万元自己亲自宣布了头名的得主。 砰! 万宝楼那边有人砸碎了茶杯。 而百宝银楼则是爆出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仿佛那雕琢的是人就是他们似的。 五福被惊得一个激灵完全清醒来,正好听到了李知府说二名的分数,和头名一分之差的,就是万宝楼的素手观音。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百宝银楼才不管是不是一分之差呢,反正他们知道他们是头名。 “慢着。我有疑问。”于震大声的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五福坐直了身子,眼睛微眯,于震要发难了。 “于大匠,你有何疑问?”楼万元问。 “我想知道这评委的对我和百宝银楼的分数,这一分差在哪里?”于震冷声道。 楼万元的脸色略有些不好看。 “怎么,万宝楼输了,是输不起不成?还是不服?”闻简站了出来质问。 于震哼笑:“正因为输了,才想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不然,我就是不服。” “你……” 楼万元见此,就道:“既然如此,那就公布一下。” 很快的,就有工人抄了两方的成绩出来,还特意用的大红纸,字体写得大大的,以便供人看。 于震上台去,还看了五福一眼,带着挑衅和冷意,五福不得不也前去台上。 两人都看着彼此的比分,在玉质上,两家的玉都是上乘的,比分几乎一致,而除此还有工艺,和设计,以及加分。 五福拿到的楼万元和广慧法师的印象加分,还都极高,楼万元更是给出了十分,就以她的话来说,这个抱子图挑动了他的情感。 而设计工艺上,两方也是相差无几,综合上来,五福就在印象分多赢了一分。 于震看得明白,冷哼一声。 “于大匠可还有异议。”楼万元问。 于震道:“自然是有。我斗胆向楼会长和大人,以及诸位大师提一问。” “你说。” “这次比赛的主题是什么?”于震一副胸有成竹的问,还睥睨的看了五福一眼。 五福看向他,眼神闪了一下,该来的到底是来了。 “自然是人雕比赛。”楼万元耐着性子说。 “既是人雕,我个人觉得,应该以人物为主。无可否认,五福姑娘的这抱子图,确实也有人物,但旁的未免太花哨,喧宾夺主了。如此,在下质疑,这是比的人雕,还是图雕?”于震大声道:“设计上繁复花哨没错,但大家都别忘了,这是比的人雕。” “这……” 整个商会异常的安静,就连坐在台下的评委,也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此外,我还有第二个质疑。”于震很是满意这个效果,又甩出一个质疑之声。 第五百零四章 弄巧反拙 还有一个质疑。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于震身上,想看他质疑什么,因为五福的那个抱子图,他们都看过,不管是构图还是雕工,人物,都是栩栩如生,上上之选,头名也是拿得的。 但现在,于震先质疑构图,喧宾夺主,还有一个质疑? 五福双手抱着手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于震,面上没有半点慌乱和愤懑之色,一副等着他说个子丑演卯的意思。 于震见此更为的恼怒,冷哼一声,稍一转身,道:“众所周知,这次赛事的人像乃是楼夫人,报名之时画像都是统一的一幅。” 这话一落,大家都面面相觑,这和画像有什么关系? 五福却是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在自己的和前面几尊人雕一笔,嘴角勾了一下,像是露出丝苦笑。 说弄巧反拙了吧,还真是没说错,自己力求做得更好,但有些人却不会承认,反会拿这事说事。 “爷,五福姑娘的脸色不太好看。”苏落注意到台上五福的脸色,不由悄声对阿九道。 这于震,真不是个男人,欺负小姑娘,哼! 阿九摩挲着下巴,道:“他要拿她雕得不像来说事。” 果然,他的话音才落,于震紧接着开口。 “大家且看,五福姑娘的人雕,和我们这几尊的有何不同,我说的不同,是指容貌。”于震睨了五福一眼,讥讽地道:“相比之下,到底哪个人雕和画像更像。” “这……” 五福垂下了眼帘,到底是被这求胜心强的主抓到了包。 她所雕琢的,自然是问过楼夫人的奶娘,重新绘出来的画像,容貌也是楼夫人去世的那一年,而赛事的画像,应该是她青春少艾的。 经过了岁月的磨砺,保养得当的话,容颜虽不至于大变,但多年的未育,早让楼夫人眉尖添了愁意,夫君再疼爱她,也没法让她完全释怀,人自然不会如不经世事的少艾能比。 所以,于震所说的,未必就完全是容颜,而是神韵。 一个青春少艾,一个是经过了岁月沉静的女人。 听着大家的议论声,楼万元忍不住站出来道:“容老夫说一句公道话,这么尊作品当中,和我亡妻最极具神韵相似的,乃是五福姑娘的这一尊抱子图。我夫人亡故之时,正是刚产子后,当时,我夫人也像这般,只看了我儿两眼便撒手人寰。” 楼万元的眼圈泛红:“所以,这幅抱子图几乎让我看到了我夫人,我的加分才这般高,因为实在太神似。” 于震却是一拱手道:“楼会长,我无意质疑五福姑娘所雕的不像您夫人。而是,既然是统一的画像,那么,人人都是按着画像之人所雕,唯独这抱子图……本次赛事讲求的就是公平。假如五福姑娘的不同,是根据另外的画像,那何谈公平?” 楼万元身躯一震,又是恼又是羞,还有一丝怒意,却是无从辩驳。 因为这无法辩,因为于震所说的,处处占着理,人人的图像都是一样,缘何五福的不一样?这如何解释? 第五百零五章 请撤销我的头名 楼上雅间,阿九将这一幕都看在眼内,冷哼一声:“蠢货!” “爷,这于震太嚣张了!”苏落气愤不已,这是把人逼到了墙角啊。 阿九抿一口茶:“很快他就知道这嚣张换来的代价。” 所谓僧面不看看佛面,于震这一再质疑辩驳,纵然最后让他赢了又如何,还不是失了人心? 楼万元也是恼怒的,因为于震一再辩驳他,虽是质疑五福的作品,但何尝不是在质疑他? 而且,于震一再的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这个举办人兼会长的面子,实在让他恼怒不已。 “既如此?于大匠如何才觉公平?”楼万元强忍怒火,淡淡的问。 于震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楼万元话里的不快,当下就打了个揖,恭敬的说道:“楼会长,我并无意要争什么,只是所谓公平公正,既然统一的画像,就该按着规则来。如此,也是对所有的参赛者的公平公正,不是吗?” 他这话,算是把所有的参赛者都拉进了水里,法不责众嘛,更别说,他是为大家争取公平。 楼万元深深的看他一眼,又看向五福。 名次已经定了出来,如今,是要推翻,这不仅仅是得罪了头名,也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于震得意的看了五福一眼。 让你这臭丫头狂,让你嘚瑟,还不是被老夫狠狠踩在脚底! 五福一笑,上前一步,向楼万元及各位评判行了一礼,另外,又向闻从瑞那边投去歉疚的一眼,才道:“首先,我感激所有评判给了我这头名,这大概是所有匠师终其一生追求的目标,得了这名次,等同于得了诸位的认同。也就是说,我这作品,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它是幅好作品无疑。” 于震眼神一利,刚要开口说什么,五福又抢在他面前继续说下去。 “我这人没什么好的,对于雕琢,是真心的喜爱。所以,对自己的作品也是要求甚高,力求尽善尽美。得知比的是人雕时,我就多花了一重心思。楼夫人的画像,我相信画师画得极好,但不符合我自己的要求,所以我去寻了楼夫人的奶娘,从她口里问出楼夫人的日常常态,重新勾画了她的画像。而这一幅,就是楼夫人产子之年的容貌。”五福解释。 她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递给楼万元,施了一礼:“楼会长,我实在失礼,未经您同意就多此一举。” 楼万元打开一看,亡妻的脸就涌入眼前,当即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道:“不,你画得很像,非常像。” “是像没错。”五福再度一笑:“但确实如于大匠所说的,我违反了其中的一条规则,就是没用统一的画像,以至于,我雕得‘不像’,说句不好听的,我这就是投机取巧。” 众人静默。 于震皱起眉,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所以我这玉雕,其实不符合公平公正,这头名,我也就担不得。”五福冲着几位评委道:“五福斗胆,我不守规则在先,顾请评委会撤销我这头名。” 第五百零六章 认输 请评委会撤销我这头名! 五福这话音一落,整个商会都炸开了锅,交谈声嗡嗡的。 阿九却是投去赞赏的一眼,眸光闪闪,自承认投机取巧,自请撤销,如同认输。 但真的是认输吗? 不,这是以退为进,又或者说,这是她保全自己的骄傲的方式! 不过是区区一个头名,你抓着公平争,我给了你又如何! 我不要的,给你! 阿九眼里染上了笑意。 台下,于震也是震惊不已,但顷刻,他眼里就露出狂喜,她自请撤销,那么头名,按着分数靠前,自己就是头名。 于震有些激动,却强忍着。 “她这是胡说什么混账话,名次都定下了,哪有撤销的道理?”激动的,还有百宝银楼的闻简,几乎是跳了起来,差点就要冲上台去,想要捂着五福的嘴,收回刚刚的话。 “三叔。”闻从瑞厉声何止他。 闻简看了过来。 闻从瑞看了五福一眼,道:“三叔,这名次,不重要。虽败犹荣。” 闻简一怔,张了张嘴,像是想通了什么,又坐了下来。 闻从瑞看着台上的少女,嘴角扬起,这丫头,真是骄傲! “五福姑娘,这个撤销……”楼万元倒有些无措。 毕竟五福的作品最是能挑动他的情绪,在他看来,这头名她担得,但现在她却自请撤销。 “楼会长,为了公平公正。”五福笑着说:“这也是所有赛者都该得的。” “你也是为了尽善尽美。”楼万元一副力挽狂澜的意思。 于震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五福扫了他一眼,道:“我是对作品有要求。但无可否认,我违反了规则。所以,我不该得这头名。按着规则,我还该退出这比赛。毕竟,规则就是规则,要是定了,却没有人遵守,那就不是规则。” “这……” “楼会长,无规矩不成方圆!”五福再一句。 这话让楼万元一震,深深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下去和评委重新定名。 五福笑着走到于震跟前,笑道:“恭喜于大匠,获得头名。” 于震哼了一声,道:“投机取巧这种事,要不得,往往会弄巧反拙。你还年轻,以后可记住了。” “好的!”五福浅笑,道:“不过,我也很好奇,于大匠的作品,当真出自您手?我看那观音手,倒颇有些林大师的手笔呢!” 林公允受百宝银楼供奉多年,他的作品,五福见过,也看过他雕的观音手,很是传神。 而于震的这一个观音手,和林大师手下的,真是像得让她很是怀疑啊! 于震瞳孔骤缩,道:“胡说八道。我是师傅的大弟子,手法自然出自他的教导,形似又算什么?” “是这样么!”五福呵呵一笑。 于震却被笑得心尖发颤,有些不敢看五福的眼睛,因为只有他自己和师傅知道,那观音手,就是师傅所雕,他们师徒都是奔着这头名而来的。 所以,他才一再的说出质疑,势必要拿下这头名。 但这鬼丫头,却是有些邪乎,看穿了似的。 第五百零七章 虽败犹荣 有五福的自请撤销自己的头名,这名次就重新排序,毫无疑问的,得分只和她一分的于震,得了头名。 而其余的人,也按上升了一级,至于五福自己,因为规则,她自愿退出,但楼万元却不允,说虽是神韵不像画像,但容貌,始终没太多出入,顶多是不太像而已。 所以,她仍得了佳优奖,得分还极为的靠前。 五福倒是无所谓,反正头名已经交出去了,其他奖项,她也无所谓是什么,唯一就是对不住百宝银楼了。 但是某人那么得意么? 五福却是看得不爽。 于是,等于震接受奖赏的时候,五福再次恭喜,这次的恭喜,声音只差没用上扬声器,要是她有内力,只怕会用内力传开去。 但即便没有,她声儿大,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她的恭喜话。 “恭喜于大匠获得头名,实至名归,这尊素手观音很是美好,不得不说,名师教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这观音手雕得和林大师所雕得无二,我差点就以为这是出自林大师的手了。” 于震看着五福那奸狡的笑脸,气得差点上前去抽她,这是故意引导他人注意。 他以余光看一眼那些商家,见他们面上表情讳莫如深的样子,眼神便是一缩。 五福笑得得意,给你头名,那是我大方,但你拿的这么简单么,不可能,怎么也得给你添堵! 确实,五福这话,很是让人受到了影响,便是楼会长都多看了两眼,至于众人心里怎么想的,就自己揣测了。 于震的脸发黑。 楼万元对于他,早没了耐性,直接向万宝楼开价,按着之前所说的,把作品买下来。 曲六自是看出他的不悦,尤其五福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自家虽然得了这头名,但却是争取而来,说是实至名归,颇有些牵强。 但更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敢把这作品开价太低,说了一个中肯的数字,楼万元家财万贯,也懒得和他讨价还价,一下子就应了。 曲六的脸色很是难看。 接下来,有更难看的,因为五福的那一幅玉雕,竟卖出了十万两,这不是谁开的,而是楼万元他儿子楼满禄跳出来,自己开的口。 固然知道五福的那个作品繁复精美,玉质也不差,但十万两,那是顶顶的高价了。 头名作品才卖出了二万两,便是那第二名的侍女像也卖出三万两,这个十万两,明明白白就是在打头名的脸。 而用楼万元父子的话说,这个价格,是买五福的一番尽善尽美的心意,他们认为值得,且纪念性极强,更莫说这雕法,也极为的难得。 虽败犹荣。 四个字像是滚油一般,烫过了万宝楼的所有人。 这几个字,是别人家的,自家得了头名,却远不及对方,还被打脸,这个憋屈如何吃得? 早知道,这头名还不如不要呢,平白得罪了人,还失了人心。 曲六冷冷的瞥了于震一眼。 于震有些发怔,觉得手上装着赏金和头名纪念玉牌的匣子,很像个烫手山芋,让他颇有些拿不住。 第五百零八章 头名得主好憋闷 曲六于震远想不到他们捧回了头名,被狠狠打脸还不说,还被冷待了。 而这冷待他们的,还是同一起参赛的商家赛手,也不知是五福挑拨的话起到了映射作用,他们总觉得于震的那素手观音的手,真不是他所雕,反像他师傅所出。 如果真是这样,当真比人家取巧不如多了,但如今赏金都发了,而且也没证据,也就没有提出质疑,省得像某些人,平白得罪人。 于震憋闷不已,明明是因为他,所有的排名重新排,第三的也有变了第二名,他们不感激他也就罢了,用这种目光看他是算什么? 他为大家求得公平公正,还是他错了不成? 他却不知道,名次这东西,都是以实力说话,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但最不应该的就是弄虚作假。 当然了,这没有证据就只能在心中腹诽,但是心里,会有些小别扭也没什么奇怪,这也是人之常情。 而且,堂堂一个名师弟子,这般逼一个小姑娘退让,实在有些让人看不起。 他们这种心态到底是为个小姑娘抱不平,还是出于头名不是自家的,为此而酸也难说,至于到底是为何,各人自己知道咯。 于震要是知道这些人这样的想法,真心觉得冤枉,所谓公平公正,当然要讲了,比赛本就有这个说法,谁说因为年纪小,就可以无视了? 那怎么不因为年龄老,而尊重他这老人? 有爱幼,就没有爱老一说吗?凭什么年纪小,就可以欺负人! 没错,于震觉得大家伙都欺负他了,明明他做的是对的事,就因为那死丫头年纪小,一副我很弱的模样,蒙蔽了这所有人的双眼,就来欺负他这个公正的老实人! 好吧,人缘这东西,真不好说,五福的一番作为,其实就是赚了大家的人缘。 她自请撤销还退赛,那样的大方,这形象瞬间就高大了呀,一个小姑娘尚且这么大方,而你一个名师的高徒,却这般计较,实在显得小气至极。 有对比就有伤害,一个吃相难看,面目有些可憎的大男人,和一个大方退让,还笑容满面的小姑娘,到底谁更得人喜欢? 看谁身边围着的人更多就知道了。 这一场赛事虽有波折,但也算圆满结束了,五福的那作品,尤其被卖出这样的高价,大家也都看在眼内,虽然哪里面的价格,未尝就没有楼万元补偿五福丢了头名的意思在,但作品究竟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看的。 这不,不少商家还特意求到百宝银楼,想请五福给他们雕琢那种浮雕,至于价格么,随她开就是了。 百宝银楼也没料想到丢了一个头名,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当下,笑得眼睛都眯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认同他们家的赛手啊! 尤其作品卖出那样高的价,这是银楼大赚了呀。 所以,闻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看五福的眼神,就跟看到了什么绝世美玉似的。 第五百零九章 广慧赠玉牌 对着这么多求作品的热切商家,五福很没志气的,遁了。 不是她托大,是雕琢这事儿,实在费神得很,之前初来乍到,没银子,她是不得而为之。 如今么,有那么大笔钱足够她挥霍,才不费神呢,雕的话,都是随着兴致去雕。 “阿弥陀佛!”广慧法师挡在了五福的去路。 五福立即恭敬的还以佛礼:“广慧法师。” 广慧法师抬起头看着她,一双眸子,像是经过了千百年,看尽了人间跌宕,看透了世事起伏似的,里面深如古谭,无波无欲,只有沉静。 五福呼吸微窒,几乎被那古谭给吸进去,连神魂都在颤抖。 “异魂重生,是为天赐。女施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广慧法师话语平和,又递过一只玉牌:“望女施主勿忘初心,一心向善,方得始终。” 温润的玉牌递过来,五福下意识的张开手,玉牌落在她手心,带着一丝暖意。 “法师。”五福傻愣愣的叫住广慧法师:“法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这对吗?” 广慧法师并没有回头,只淡淡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然后离去。 五福捏着手里的玉牌,看过去。 玉牌呈长方形,上面刻着什么字,五福拿近一看,竟然是经文,而且是梵文。 “怎么了?”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把五福唤醒过来。 五福转过头,是阿九,他正看过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玉牌。 “刚刚广慧法师给我的。”五福解释。 “是心经。”阿九凑近看了一眼,也没用手去拿,毕竟这些东西,越少人碰越有灵气,便道:“既然是法师给的,好生戴着,可佑你平安。广慧法师也是著名的得道高僧,这块玉牌必定是他亲自所雕,且经他开光,极是难得。你能入了他的法眼,也算是缘法。” “还不如入不了呢。”五福嘀咕一声,知道他是高僧无疑,不然不会一眼就看出她是借体还魂重生,吓得她差点以为他要收了她,几乎要逃。 而现在,他又说了几句佛语,她是不太懂啦,但字面上的意思,必定是叫她莫要作恶,要做善事。 五福抿了一口气,她还是那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至于恶不恶的,难道人家要杀她,她还站着不动么? 错了,她只是凡人,不是佛,做不到大度。 “楼会长还要宴请你们这些参赛商家,我先回客栈了。”阿九看她有些蔫蔫的,以为她为丢了头名不快呢,道:“那头名的事,你做得极好,虽败犹荣。” 五福嘻的一笑:“是吧,我也觉得我很是出了风头呢。” 看她得意如小狐狸,阿九笑了起来,道:“我先走了,让小力随你去,莫喝太多。” “喔。” 五福傻乎乎的看着他离开。 转过身,就看到闻从瑞,便露了个笑容。 “正想叫你一道前去宴席,却看到你与友人在说话。”闻从瑞走了过来,看着那消失的身影,问:“那是?” “朋友。”五福道。 闻从瑞看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没追问,心中却是存了疑。 第五百一十章 交好金玉 楼万元的宴请还是在海云楼,只是今日的规模比起昨日要少许多,除了参赛的商家,就是一些商会要好的会员,连知府大人也很给脸的坐了一会。 值得一提的是知府大人知晓素日最钟爱的那个鸡血印章就是出自五福手中时,还特意夸了她两句,什么谁说女子不如男,年少有为等等,很是让五福成了人群焦点。 这次参赛的,也就是她一个女子而已,偏偏就是一个女子让知府大人都出口夸,更让人好奇,那印章到底是怎生的漂亮,值得他这般夸奖? 知府大人坐了一会就走了,自有相关拍马的人送出去,五福则是被人拦住了。 拦住她的也不是谁,而是那金玉公子,他端了一个小酒杯前来,说道:“从雕琢的技术,到退让头名,今天玉一再被五姑娘的风范给折服,玉自愧不如,五姑娘,我敬你一杯!” 五福笑道:“你身子可好全了?能喝酒?” 金玉一愣,耳根微红,道:“果子酒,无妨,姑娘莫不是不赏面?” “怎敢,让美人,咳,让美玉公子拂了脸面,岂不是我的罪过?”五福端着酒杯,微微一举,仰头喝了下去,然后酒杯往下一翻,表示喝光。 “五姑娘,洒脱得叫玉惭愧。”金玉也仰头喝下。 酒液下去,逼得他白如美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桃粉起来,让五福啧啧称奇。 果然美人美男什么的,就是养眼。 “五福姑娘,因着年关已近,我明日便要离开城都府城,玉不才,盼着以后也还能和姑娘再交流这雕琢心得。姑娘若是来余杭,玉很愿作一番东道主。”金玉掏出一枚小章,笑道:“吉祥斋虽比不得百宝银楼,但也设了许多分铺子,姑娘若有志趣,可以此章来寻玉。而这枚章子,姑娘在吉祥斋买什么,都能得一个最低的价格。” 五福讶然,吉祥斋么,想了下,问:“你们吉祥斋,可是在华阳县也开了铺子?” 她依稀好像记得华阳县也有一间吉祥斋,而且它和传统的首饰铺子不同,好像还卖一些古玩之物。 “没错。”金玉点头道:“吉祥斋除了首饰,也经营古玩名品,有一些珍品还是来自异域,姑娘若有兴趣……” 五福不等他说完,就一把抢过那枚小章,笑着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她冷不丁的抢过,金玉愣了一瞬,随即笑开,这一笑,犹如万株桃花盛开,艳如桃夭。 五福看得呆了,道:“金玉公子以后万不能这么笑了,不然,这女子岂不都往你这扑来?” 金玉道:“五福姑娘,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好似没见过女子像她这般,大咧咧的赞一个男子的美。 他知道他生得美,因为俏似母,但却不曾遇过这样的女子,嗯,有趣。 “美就当夸,这很正常啊,我这人,喜欢美好的事物,养眼啊。”五福呵呵一笑。 “姑娘家如你这般,实在忒厚脸皮。”一个有点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两人间的谈话。 第五百一十一章 楼万元指点 这不和谐的声音也不是谁,而是来自那败家子楼满禄,没错,败家子。 这是五福给他暗自起的别名。 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出口十万两就把她那作品买下,这不是败家是什么? 那一块抱子图,往大里说,五万两是顶尖的了,偏偏这为纨绔子却不,也不知他是啥心态。 虽然吧,作品卖得如此高,身为创作者的五福也跟高兴,但是结合实际,实在太败家了! 也是他跳出来时,她才惊觉,原来昨晚上那拦在她马车前的就是他,难怪他会说那么一句话,看雕出什么来。 “禄儿,怎可这般无礼,还不向五福姑娘道歉?”与楼满禄站在一起的,是他爹楼万元,也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了。 楼满禄扬起下巴,睨着五福。 五福才不和这败家子一般见识,曲膝向楼万元行了一个礼,在她身边的金玉也施了一礼,然后客套一句,很有眼见的走开。 楼万元见儿子这般,也是无奈,可眼里却没有怪罪,反而有疼惜,只能对五福拱手道:“犬子无礼,五福姑娘莫要见怪。” 五福一笑:“楼会长不必如此,楼公子天真跳脱如孩,我怎会和小孩子生气?” 楼满禄瞪眼:“我小孩?你这丫头,还没及笄吧!我还比你年长一岁呢。” “个人行事是否沉稳,实和年龄无关。”五福眨巴着道。 “你……”楼满禄吃了一噎,哼道:“果然牙尖嘴利,难怪那于老头被你吃得死死的。” 五福呲牙。 楼满禄气结,指着她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全了你的面子,你敢对我无礼。” “说起这事,楼公子实在是……任性。”五福看向楼会长,道:“楼会长,那抱子图,五万即可。” “哈,得了便宜还卖乖。”楼满禄翻了个白眼。 “禄儿。”楼万元喝止他,然后看向五福道:“五福姑娘,你的用心,我们父子铭记于心,那抱子图,在我心中无价。我楼万元百万家财,身下子嗣只有一个,区区十万两,并不算什么,远敌不过一个念想。所以,五福姑娘不必觉得那不值了。” 五福叹道:“楼会长的爱妻之心实在叫人叹服,我在此,还得向您请罪。” 她说着,歉疚的行了一礼,道:“我一心想雕个有情感的故事。却想不到,有些人有些事,会勾起伤心之处。这是我的不是。” “不不,这雕作极好,传承下去,也让我这混小子知道他娘的不易。”楼万元瞪了楼满禄一眼,道:“五福姑娘的用心极好,你小小年纪,有如此的匠心和雕工,实在让我等佩服!” 五福谦虚的笑了笑:“不过是钻研得多了而已。” “想来这一赛之后,要向姑娘求作的人也不少,姑娘且记得,物以稀为贵,作品,在精而不在多。如此,才是一雕难求。”楼万元目光炯炯。 五福愣了一下,深深地行了一礼:“五福谢楼会长指点。”又一笑道:“我这人,懒得很,便是有心,也是无力。接下来,只怕是要休息许久了!” 真是个聪明的丫头,楼万元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第五百一十二章 把她当活招牌 五福在这宴席上收获了不少的人脉,尤其是她还得了知府大人及楼会长的青眼,这在外人眼里都是一个信号,交好了将来未必就没有用不上的时候。 所以对于别人投过来的橄榄枝或善意,五福一概不拒绝,人脉这东西,没有人嫌多。 闻简冷眼瞧着,拉了林掌柜悄声问:“你说这五福姑娘是咱们的啥顾问?只签了一年的约?” “是的,三东家。”林掌柜恭敬的回话。 “你傻呀。怎只签一年,素来与咱们家签约的匠师,不都是最少五年以上?”闻简皱眉。 他已经看出了五福带来的好处和利益,这样的人,自然要紧紧留着,给百宝银楼当个活招牌,就看现在,多少人求上来想要求五福的作品啊。 林掌柜看向一旁的闻从瑞,道:“这是五福姑娘自己的要求。” 闻简脸色有些不好看,道:“那就让她多雕几幅好的作品,必须挂在我们百宝银楼出售,对了,她要雕什么,玉石我们都能提供。” “这个,签约之前也已经谈好了,没有强制性的要求,她要雕,都随她,但必须我们这边出售,而平素就给我们指点一二。”林掌柜满额是汗。 “啥,就这样?”这不是雕和不雕,都看她的意思? “也会出一些草图。”林掌柜忙道。 闻简立即看向闻从瑞,问:“老四,这苛刻的条件你也同意了?” 闻从瑞放下茶杯,道:“三叔,五福姑娘,不愿意受约束,从前不会,如今,更不会!” 闻简哼了一声,酸溜溜的道:“那是自然了,人家赚了一大笔,哪看得上那点子工钱?” 从前的五福尚且要为迫于生计发愁,故而成为百宝银楼的顾问,但现在,人家轻松进账十数万两,哪还需要看这一年百来两的工钱? 闻简一想到那块桃花春,那二十万两,心口就钝痛不已。 就是三房,这么多年的经营,如今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的家底,人家轻轻松松的,就…… 闻简闷闷的喝了一杯酒。 “林掌柜,那作品的卖价,抽出一万两来准备给五福姑娘做赏金。”闻从瑞吩咐。 “嗄?”林掌柜看一眼闻简,忙的又应了:“是。” 闻简也是一惊:“老四,这是何意?” “当初说好了,得了头名,就把赏金都给五福姑娘。”闻从瑞道。 “但是她也没得!”闻简很肉痛,一万两啊,她还在意这万两? “三叔,头名她得了,只是让给了万宝楼。而大出风头的,是百宝银楼。”闻从瑞看着他,淡淡的道:“那作品,卖出价已经偏高,这一万两,也得言而有信。且,作品卖出高价,匠师有分成也是不行文的规定。” 闻简一噎,嘀咕道:“人家还未必看得上呢!” “看不看得上,那是她,给不给,就是我们的态度。要想留住活招牌,要想马儿跑,就得喂食。”闻从瑞淡道。 “行行,总是你有理。”闻简说不过他,只能听之任之,只是,他的心口又像被人硬生生的挖了一口血肉似的,疼得不行。 闻从瑞这才满意了,嘴角抿开,目光落在那人群中央的女子。 第五百一十三章 闻四探究 五福亲自从闻从瑞的手里接过一只黄花梨雕花匣子,打开一看,里面一叠银票。 “四公子,这是?”五福有些纳闷的看着他。 闻从瑞一笑:“当初说好了,得了头名的话,赏金全归了姑娘,另外,我们银楼也赏一千两。” “然而但是我并没有得。”五福笑了,合上匣子,递了回去:“所以,无功不受禄。” “你得了,虽败犹荣,我们百宝银楼很是欣慰,且,便是这银子不算那赏金,你这两个月,也不能做白工了,拿着吧,这是你该得的。”闻从瑞不接,道:“那抱子图卖了个好价钱,你这作主人的,如何能不得抽成?” 五福有些迟疑。 “还是姑娘赢得了一块桃花春,故而看不上这点银钱了?这可如何是好?还盼着姑娘多雕些好玉雕呢,你也看到了,多少人想求一幅。” “那就多谢了。”五福收下匣子,递给一旁的小力,又道:“四公子,这两个月我为了雕这个抱子图,眼睛差点没瞎,这手差点没废。故而接下来的时间,我大概不会雕琢,尤其是繁复的玉雕。” “明白,姑娘随心而行便是。”闻从瑞极为谅解,顿了顿,又问起她的归程。 五福道:“难得来上一趟府城,我还要游玩几天,年前再回去。” “府城值得走动的地方确实不少,多走走也可。”安闻从瑞点头,和她说了几句,就要离开,这走之前,还看了小力一眼:“五福姑娘这小厮也是眼生。”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小厮监视着他们谈话的动静似的,却又感觉不到恶意。 “从友人那借来的。”五福道。 小力低着头,退后两步。 闻从瑞眼神一闪,笑了下,就带着人离去。 五福也跳上马车,道:“我们也回去吧。” 小力应了一声,跳上车辕,催了马车走。 五福在摇晃中,酒意上头,很快的就睡了过去,等再醒来,就是被小力唤醒的时候。 她也不去向阿九打招呼了,说了一声,回了房,连洗漱也不弄,扑在床上就睡着了,还是红玉拿了热帕子帮她擦手脸的。 小力回了阿九那边。 “她呢?”阿九正拿着一卷书在看,看到他身后无人,不禁问。 “姑娘说是累得很,已经回房睡下了,吩咐奴才来说一声。”小力恭敬的回道。 阿九哦了一声。 “爷,那位闻大人似是要打探奴才的来路。”小力迟疑了一会说。 阿九眸子一深,放下书卷:“说说。” 小力便把闻从瑞和五福的话都给说了一遍。 阿九听了,眉头皱起又松开,道:“听说温玉公子过目不忘,且警惕性极高,担任华阳知县不过区区小半年,就破了一宗采花大盗案,还翻了两单冤案。他推理逻辑性极强,五福出身乡野,有你这么个人在身边服侍,确实打眼。” 不是阿九自吹,他身边的小厮,都是一等一的,断不是六斤能比,而这样的人跟在五福身边侍候,确实引人探究。 “没事,他也就是探究一二,下去吧!”阿九想了一下,重新拿起了书本。 第五百一十四章 来迟一步 赛事一结束,又是年关了,有不少商家都陆续离开,赶着回家去过年,而和五福交好的,知道她在朝阳客栈住下,也前来辞行,这其中就包括金玉以及王夫人等人。 “记下来探望我。”王夫人对五福这个小友甚是欢喜。 而金玉,则是道:“盼着再和姑娘交流心得。” “有缘再见。”五福和他们一一拜别,又答应了有空当定前去苏杭游玩,看着人走远了,才回了客栈。 “姑娘,咱们今天也回去华阳吗?”红玉问。 “怎么,想家了?咱们还不走,先玩几日再说,这几天你们也辛苦,走,姑娘带你们去吃喝玩乐买买买。”五福弹了一下她的两个小丫髻笑着说。 如今她可是富婆了,有的是银子去败家。 红玉心里欢喜,迟疑了一下:“姑娘,就我们自己去?” “不然还和谁?” “九爷……” 五福一怔,道:“九爷是男人,他总不能陪着咱们姑娘家的一起逛街玩儿吧?” 红玉跟了阿九两天,早就被调教的乖巧,小声道:“要不,让六斤去问一声儿?” “对啊,姑娘,奴才去问一声吧?说不准九爷也有些年货要买了送回家中去呢!”六斤机灵的道。 “那就去问问。” “哎!”六斤脆声应了,一溜小跑的来到阿九租住的院子。 阿九正在走廊下,背着手看着院子的雪,看到六斤时,嘴角一弯。 “见过九爷。”六斤行了一礼:“我家姑娘说要在城中游玩,顺道办点年货,九爷可要一道?” 阿九眼里淬上笑意,道:“可行。” 六斤一喜:“那奴才这就去禀告姑娘。” “嗯。”阿九看着他走远,对原野道:“也准备一下吧!” “是。” 五福在客栈大堂等着,看到阿九披着一个兔毛滚边玄色大氅走来,站了起来。 阿九先看了一眼她的穿戴,见她也披着素色斗篷,暗自点了点头:“不是说要和人辞别?” 两人一边往外走,五福回道:“都送走了。” “看来这几日你收获不少。”金钱,人脉,人缘,出来一趟就这么多收获,好运气。 五福嘻嘻一笑:“这人呐,走起运来,挡也挡不住。” 阿九轻笑,率先让她上马车,道:“天冷,一道喝茶吧,你的马车,让红玉他们坐。” 五福根本不解其意,她也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平时为人最是不拘小节,听了这话,也就从善如流的上了马车,压根就没去想什么男女大防的话。 阿九随后也上车,放下帘子,车子缓缓而行。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的人眼中。 “公子。”南山觑一眼自家主子。 难得主子拖延回程的脚步,想着来请了这五福前去梅园赏雪,却不曾想,人家佳人有约,公子来迟一步。闻从瑞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放下车帘子,道:“回吧。” “是。” 马车徐徐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除了一条浅浅的车辙,雪花,从天空洒落下来。 谁道落寞,谁道缘深缘浅? 第五百一十五章 荒唐的朱砂痣 五福说要带自家丫头买好东西,还当真是这样,女孩子家的衣饰首饰,她就没少给红玉买,连六斤也添了新的衣裳,若不是阿九拦着,说一个府邸的下人衣裳都有定制,或者统一做才该,她估计会给他们买上十身八身。 倒是她自己,倒没买什么,没法子,她就不是那爱打扮的人,她就是喜欢看到自己人穿得体体面面的,养眼。 有钱有时间,五福玩得很尽兴,除了买,还问了当地人,哪有好吃好玩的,奔着过去,欢喜得跟放出笼子的鸟儿似的,那叫一个自由自在。 她甚至摸到了一个农家里,指点着那家的嫂子,吃了人家过年才宰杀的鸡。 接连两天,五福就跑了几条游玩的路线,好不尽兴。 赛事结束第三天,阿九有事儿办,也没和五福出去,五福就只带着红玉六斤两人,还有一个侍卫充当护卫出去玩了。 阿九也不是要办什么,是原野回禀那双李的事。 听到李安为什么而来城都府,阿九砸了一个茶杯,气得笑了。 “真是荒天下之大谬,闻所未闻,堂堂一个将军,竟连虎符都丢了?”阿九哈的一声讥讽。 原野看出自家主子的盛怒,垂手不敢多言,心里对那李安也是不屑。 原来,这李安打从少年起,就是个兔爷,但却隐藏得极好,并没有人知道,只偷偷摸摸的去那些小倌儿之地,他这做派,李家人也知道,但李安少年就一战成名,平素也是懂大是大非,并没有别的出格事,李家也当他少年不更事,等年岁大了,娶了妻子也就好了。 然而,在李安十九那年,偏偏就遇上了他心中的那颗朱砂痣,那就是李青。 李青是个至情至圣的人,捐了个举人,就立志游遍天下山水,所以一年到头四处游历,来到吐蕃,就和李安一来二去的看对了眼,两人就跟那神仙眷侣一样,在外租了院子住下,闲了,就在吐蕃各处游玩。 李安是真的对李青上了心,对李青是百依百顺,恨不得连命都给他,两人爱得激烈,但却忘了,这时代是不会容许他们这样的存在。 李家察觉到李安这一次不同以往的玩闹,一下子慌了,考虑到他的年纪,就张罗着给他定亲。 李青得知了,往死里闹,手腕上都割了两道疤,差点就死了,李安不敢刺激他,在老爹跟前跪下了,好歹稳住了两边。 但跪得了一时,跪不了一辈子,李安是嫡长子,李家也需要子嗣传承,一直拖到了李安二十二了,孙子都没个影儿,李家怎坐得住? 李老将军派人去暗杀李青,幸好被李安及时赶到了,救回了李青,怒气冲冲的回去质问老父,李老将军把身上的配剑都扔在了李安面前,脱了盔甲,拍着自己的胸口说:“你认为为父残忍,那你弑父吧。” 李安哪里敢,跪在了李老将军跟前,一边是父母,一边是爱人,李安陷入两难。 这还不算,为了逼迫李安成亲,李夫人不惜以苦肉计,玩了一回上吊自杀,逼得李安同意。 第五百一十六章 盛怒 少年将军李安的情事并没有因为他对父母的妥协而完美结局,李安是从心底里喜爱着那个不羁任性的李青,李青同样亦然,彼此都对对方有真情,又怎容得下第三人? 李安妥协于父母,却不敢对李青说,只死死的瞒住了,依旧和李青相亲相爱,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就在李安和未婚妻六礼过了五礼,只剩迎亲了,就被李青无意中知道了。 李青那是又怒又绝望,但他这次并没有闹自杀,而是趁着和李安相好时,在酒中下了蒙汗药,然后把他的虎符给偷了随后离开。 而此时,距离李安成亲,也只有一个月罢了。 虎符被偷,这是何等的大事,一旦传扬出去,整个李家人头落地那是必然,谁都不敢声张,一番商议,李家往外说李安突发恶疾,需要告假静养,而事实上是李安乔装打扮,追着李青去寻虎符了。 这一追,就到了城都府,也是李安倒霉,这就被阿九遇上了,才有了这后面的事。 如今,李安尚未拿到虎符,却被阿九拿回手了。 这块虎符,只有一小块,却能调兵一万,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在异国知府公子手里。 阿九说不怒,那是假的。 “爷,那李安跪在外头请罪。”苏落进来禀报。 阿九讥笑:“请罪?他也配!” “爷,李安离开已久,若不尽快归队,恐怕军心不稳,还请爷尽快决断。”苏落迟疑了一瞬,道。 阿九冷厉的目光瞥了过去:“你这是为他求情?” “属下不敢!”苏落跪了下来。 “一个能把虎符丢了的将军,没资格在我面前请罪,就凭这罪,说他们李家通敌卖国也不为过,按律,他们李家就该诛九族。”阿九重重的一锤拳。 虎符啊,何等重要之物,竟被偷了,还是被这么一个所谓的朱砂痣盗得,他们李家,是把靳家江山当玩笑不成? 这也是自己恰好在南岳,恰好来了这里撞上了,若不然,李家就瞒天过海了? “爷,李家一直保持着中立,从不站队,这次倒是个机会,您看,我们是不是要把李家捏在手里。”原野给阿九倒了一杯茶,小声的问,虽然爷不是那几个你争我夺的皇子,但没有人嫌弃手上的筹码多。 “一个能把虎符丢了的废物,值得我收拢?”阿九哼笑。 不是他瞧不上李家,李安是嫡长子没错,是少年成名的少将军没错,李家迟早是他的,但这么个四六不分的男人,能把虎符弄丢,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一个合格的将军,断不会是为了儿女情长而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的,这牵动的,就是千万百姓的性命,尤其还是为这么个兔爷。 阿九对这李安很失望,不管是什么少年成名,都抵不过这么一个大罪,因为他肩上扛的,是一国之危。 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爷莫忘了,李家还有一个李进。”原野淡淡的道:“经此一事,李老将军未必就不会对李安失望,而李进,他同样培养着,那也是个骁勇善战的人物!” 阿九听了,慢慢的冷静下来。 第五百一十七章 晾着 阿九的视线落在手边的虎符上,手指摸了上去,感受着那冰凉的带着铁血的气息,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没有要争夺的心思,不过如原野所想,筹码越多,就越是有利,也才处于不败之地,而兵权,不管是谁,都想要,都想有这握着兵权的自己人。 李家,握着十五万的兵权,这驾驭得当,未必就不能为自己所用,而这次是机会。 只是那李安,他实在是看不上眼,还觉得恶心,堂堂一个男人,还是个将军,是非不分,废物! 至于李家那个李进,虽是个庶子,还是个被主母死压着的庶子,好在有个还算明白独木难支的父亲,不然,怎么都轮不到他李进出头。 “李进,如今是什么位置?”阿九问。 原野一听他语气缓和,就知道此事有商量,冲着苏落使了个眼色,道:“如今是个千户。” “位置太低了。”阿九皱眉。 原野一笑:“王爷,李进今年才十八岁。” 阿九听了,脸色稍霁,却道:“年轻虽是本钱,但成长的时间,未免也长了点。” “李安虽然出了这事,李老将军会失望,但到底是嫡长子,一时半会料想也不会把他废了,毕竟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苏落这时道:“倒是李进,还有打造空间。” “有什么用?还不是个兔爷!”阿九冷笑。 “王爷,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进年岁轻,但若能爬上去,那才是本事,也才能为爷所用。”原野道:“只要王爷愿意递这把梯子。” “我只怕,又是一个废物。”阿九揉着额角道。 “王爷,若是递了梯子也爬不上去的,也不值当王爷栽培,李家趁早让贤。”原野冷哼。 阿九沉默着。 “王爷,如今马上就要过年,怕就怕边关不稳,蒙古就在吐蕃边上。”原野提醒一句。 阿九脸色发黑。 “李安自己弄出来的苏州屎,要让本王来替他擦屁股?他也配!废物!”阿九连骂两声,道:“要是这么轻易的把虎符交给他了,转个头,是不是又给他那小兔爷玩儿了?” 原野想了想,道:“王爷,要不晾他两天?看一看李老将军的诚意?便是边境有动静,想来李老将军也还能稳着。” 现在明显急的是李家,阿九他们这边要拿捏李家,李家不出点大血,就想把虎符拿回去? “李长雍,也是个老狐狸。”阿九冷哼:“就晾着,我且看李家,会给出什么样的诚意?” “那李安?” “让他滚!别在这污了本王的眼睛。”阿九万般嫌弃地道。 原野看向苏落,苏落马上下去,省得那李安真冲到王爷跟前来,反而触怒了他。 阿九气儿不顺,原野想要说上两句凑趣的话,但是他素来寡言少语,也想不出什么来,偏生这会五福姑娘不在,不然能和爷说一说话,也能消消气。 正这么想着,小力从外面飞快的跑来,沉声禀报:“王爷,姑娘出事了!” 阿九手上的茶杯掉了下来,腾地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掳走 听到五福出事,阿九阴沉着脸走出房间,那脸色,黑得像墨汁似的。 李安求见阿九不得,被苏落劝着离去,正要抬脚,就看到阿九走了过来,眼睛一亮,连忙上前两步就跪:“王……” 然而,阿九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李安愣了一下,直起还没完全低下去的身子,正好听见苏落问小力出什么事了? 小力回话说姑娘出事儿了,苏落的脸色也变了几变。 李安眼神一闪,姑娘?出事儿? 什么姑娘? 让王爷这般的着紧。 “少将军,爷在气头上,你还是过两日再来吧。”苏落也顾不得李安,连推带挤的将他送了出去。 李安站在客栈外,心腹走了上来,小声问:“大爷,王爷是个什么意思?” “先回去。”李安转身,又道:“查一下,这几天九王爷身边都有什么人跟着。” “是。” 阿九完全不知李安敢让人查他,来到另一个房间,一眼就看到六斤六神无主的坐着,原本漂亮的小脸一块青一块肿的,还有大片的血痕。 像是感觉到有人进来,六斤机械的转过头来,看到阿九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噗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九爷,求您,救救我们家姑娘……” 六斤才说了几个字,就已经泣不成声。 “哭什么,起来说话。”阿九脸色难看。 小力立即上前将六斤扶起,沉声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赶紧把事情经过说一说,也才好找人。” 六斤连忙擦了一下鼻涕眼泪,强作着镇定说着事发经过。 原来,今日他们一行打听到西城贫民街那边有个大集要赶,尤其是一旬一次的大集,会云集许多的小商贩百姓前去,个中热闹可想而知。 五福知道后,说什么都要去趁个热闹,于是他们就去了大集里。 大集果然如他们所打听的热闹,前来摆卖的除了一些小商贩,也有老百姓也趁机拿了山货毛皮等的摆卖,还有些小摊位,那热闹劲儿,叫人大开眼界。 他们玩得极其尽兴,五福甚至还花了个便宜价拿下了两张狐狸毛皮,这还没来的及高兴呢,突然大集上就发生了惊马,在集市横冲直撞的。 五福让跟着他们的侍卫陈涛去控马,免得伤了人,而他们主仆几个各分布一边,六斤自己站着,突然有人将他一把扛起就跑,吓得六斤大叫五福。 五福见到有人掳了六斤,想也不想的追了过去,红玉当时吓呆了,正要追过去,可不知怎么的停了,转身向陈涛那边跑去。 而六斤被人扛着跑,五福很快就追上来,来到一个小巷子,没等五福把六斤救下,巷子里暗角就窜出一个人,迎面撒了一把石灰,六斤很快就看到五福不知怎的软软的倒下。 紧接着,他就看着那人用麻袋套了自家姑娘掳走,急得死命挣扎,用平时五福教他的功夫,和扛着自己的人又踢又打。 然而扛着他的人身材高大,直接把他扔了出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第五百一十九章 绑票 五福就这么被掳走了。 六斤顾不得自己被摔得脸青鼻肿,爬起来就去找,可是,那巷子四通八达的,怎么找? 也是这时候,陈涛找过来了,六斤连忙和他说姑娘被掳走了,陈涛让他回来给主子报信,自己则是去各处找。 六斤也就跑了回来报信,说完事情经过,红着眼说:“九爷,求您……” 他满脸的自责,姑娘要不是因为自己,只怕不会被掳走,自己一个男孩,掳了就掳了,了不起受些苦头,但姑娘却是女子,这被掳了,她的名声…… 六斤不敢想下去,惊得浑身颤抖。 “小力,先给他上点药。”阿九强压着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话。 小力早就拿了药了,赶紧上前,看到小家伙一脸自责,就道:“别自责了,那些人,绝对是冲着姑娘来的。姑娘是有本事的人,别太担心。”他也有些懊恼,今天也跟着去好了,这不跟着,就出了事。 原野则是对阿九道:“王爷,先是惊马调虎离山,然后掳走六斤,最终却是掳走姑娘,一环接一环,只怕就是奔着姑娘去的。” 这么明显的套路,也不用怎么分析了,冲谁来,显然易见。 “她不过是个出身乡野的小女子,和人有什么仇什么怨?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掳了去!”阿九气得把桌上的茶杯茶壶都扫落在地,碎片四处飞溅。 原野看一眼地上的碎片,抿了一下唇。 王爷,心乱了! “王爷,姑娘这几天大出风头,掳她,十之有九是为了利。”原野道。 他话音才下,苏落就从外进来,随着他进来的还有满脸泪痕的红玉。 和六斤一样,红玉见到阿九就跪下,哭着道:“九爷,我家姑娘被绑票了。” “说!”阿九捏起拳头。 “奴婢看到六斤被人掳了,姑娘追了上去,奴婢想着帮不上忙,就去找陈侍卫回来帮忙,陈侍卫很快就去找姑娘他们,奴婢后来找过来,也没见着人。而这会,有人塞给奴婢一团纸,他们要二十万两。”红玉把那团纸递了过去,她平时也有跟着姑娘和六斤认字,自然认得那上头写着什么。 原野接过打开,那字歪歪斜斜的,十分难看,就纸张也不知从那本书撕下来的,上面用大字写了要救人,准备二十万两。 “混账!”阿九一章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那四方桌,竟就被他这么拍倒了,可见他怒火之盛。 红玉他们吓得不敢吭声。 “那人长什么样你可看到?”原野顾不上阿九,向她问线索。 红玉摇头:“奴婢当时六神无主的,也没注意,等奴婢反应过来手上有东西时,那人都不见了。” 原野皱眉,又看向六斤。 六斤道:“我记得掳我的人长什么样。” 原野立即找来笔墨,让六斤说,他自己则是用笔墨在纸上描着,很快,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就呈现在纸上。 阿九看了一眼,脸色就更阴沉了,就这么个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第五百二十章 财帛露人眼 先是惊马引开侍卫,再用六斤做饵引六斤上钩,目的其实是五福,计划真是缜密周全。 再看一眼那满脸凶相的男人,阿九额角青筋凸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怒,那种怒火,强压抑着,让他恨不得找点什么发泄,全部释放出来。 “你说,你家姑娘被撒了一把石灰就倒下了?”阿九深吸了两口气,强忍怒火,问着六斤。 “回王爷的话,是这样没错。”六斤已经上完药,恭敬的回话。 刚才他听到原野对阿九的称呼时,很是震惊一下,九爷竟然是个王爷,身份如此尊贵,难怪身边的人都是不一般。 这下好了,姑娘有救了。 红玉一听,也是震惊不已,随之而来的是惊喜,九爷这样的人,肯定能把姑娘给救回来。 对于六斤的称呼,阿九没在意,他也没打算瞒着五福多久,知道就知道了。 “爷,凭着姑娘的身手,理应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制住。只怕那粉末不简单,或者是中了什么沾了毒的暗器。”原野也听出了个中意思。 阿九点头,五福的身手他见过,就是当晚在破庙对着那死士,都是处处杀招,并没有什么吃力之处,现在这么容易就被制住,十有八九是暗里着了道。 须知道事情突发,假如是毒或什么药的话,她身手再好,也是防不胜防,而且,她好像没有轻功内功之内的。 “二十万两,和得了桃花春的卖价一样,怕是财帛露人眼,才招此横祸。”原野又道。 “但是,那不是王爷这边拿下的么,怎么反而?”红玉有些不解,要真是那二十万两惹来的祸,抓的也应该是阿九啊,毕竟在明眼人眼里,是他得了那块桃花春。 小力道:“你不懂。外人看来是我们家爷得了,但心里有弯弯道道的,未必看不出爷和姑娘是一块儿的。而且,这两天出入游玩,我们一行估计也落了不少人眼里。” “还有一点,恐怕还有人暗中使坏。”原野想到那和五福处处不对盘的于震。 阿九也想到了,冷着脸道:“找,马上给我把人找出来!” 原野立即下去安排。 “爷,这赎金……”小力迟疑着问他的意思。 阿九冷笑:“想要赎金,也得等他们有命享!分些人出去,查那于震的行踪。” 如果那人真有份参与这个事,他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是!” 不等晚间,陈涛就无果回来,一言不吭的跪在阿九面前请罪,他没保护好人,是他失职。 “这刑罚先记着,她要是无事也就罢了,若有事,你自行了断。”阿九冷眼看着陈涛。 陈涛身子一震,头低下去,没有辩驳。 这是他失职,五福真要有什么,他抵命也是常事,因为阿九派他出去护卫,就是领了他的命令,如今没做好,自然是错。 红玉和六斤在一旁看着,吓得缩到一边去,看着浑身散发着冷气的阿九,吞了吞口水。 实在是现在的九爷,太可怖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他是龙子凤孙 为了被掳走的五福,阿九的人全部动了,渗透大街小巷,为求尽快把人给找出来。 他们都知道一个女子被掳走代表什么,若在规矩厚重的大家族里,这样被掳走的女子,下场不是以死保全家族名声,就是入家庵带发修行,永不能再堂堂正正的出现人前。 这个时代,名声对女子来说太苛求,也太重要了。 当然,五福出身乡野,未必就在意这些,但架不住别人在意啊! 所以,阿九也没让人报官什么的,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她这名声就算是毁了,只能悄悄进行。 这不,手上的人全线动起来,都想尽快把人给救回来,早一点,她就少遭一分罪,时间长了,谁知道会不会遭了那些强盗欺负呢? 没有人敢赌,只能找。 另一个客栈内,李安此时也得到了些五福的信息。 “原来是她啊。”李安对这几天大出风头的五福不是没有耳闻,尤其是那块桃花春如此轰动,想不知道都不行,但他心里别有记挂,一心只想把自己丢失的东西找出来,对于这样的琐事也就没去仔细了解。 却不曾想,那位五福姑娘,竟还和王爷有牵绊,按着手上的资料信息来看,两人怕是合力拿下了那块桃花春,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而如今,王爷竟然对那位五福姑娘这般上心。 “好像是那位姑娘失踪了,现在那边正在全力搜寻。”李安的心腹属下说道。 李安点头,唇角勾了一下,这下可有意思了。 九王爷乃是皇上亲弟,太后亲子,明年才及冠,尚未婚配,如今对一位乡野出身的姑娘这么上心,真是有趣。 “大爷,九王爷不是说身子骨不妥,在护国寺修身静养?”属下小声问。 李安道:“皇家的事,多的是弯弯道道,谁知道个中真相如何?这位在这里,那么护国寺那个,只怕是个假货。” 他说着说着,脸色就阴了起来,真是倒霉至极,自己露了这么个大把柄,恰恰就在这,被这位给抓住了。 现在要把虎符拿回来,要平息这件事,只怕得大出血。 “传信去给老爷子没?”李安问。 “已经去信了,之前老爷子说过,让大爷莫要轻举妄动,好好哄着那位爷。”属下道。 李安自嘲一声:“别说露了这么个大把柄要哄着他,便是没有,我敢和他叫嚣吗?” 他是将军之子又如何,架不住人家是龙子凤孙,光从出身上比,就要低了不知几分去。 而自己这个把柄…… 李安心中想到李青,心脏处就是一阵钝痛,他怎能让他处在这么艰难的境地。 心腹看到自家爷这个样子,就道:“大爷,如今那位姑娘不见了,倒是个机会,你看我们要不要也帮一把,若是能找回来,那位怕是……” 李安听了,就道:“嗯,是个机会,你去安排一下,看能不能搭把手。” 人情债难欠,若是抓到这个人情,那位主,怎么也得看一眼这人情份上吧? 属下马上领命下去安排。 第五百二十二章 阴沟里翻船 就在五福不知所踪,而弄得城都府好个人仰马翻时,远在华阳县伍家,周氏从梦里惊醒过来,喊了一声。 “太太。”歇在外榻的秋香马上举灯走了进来:“怎么了?” “没什么,做了个不好的梦,心里有些慌。”周氏揉着胸口蹙着眉尖说。 秋香从暖炉上拿了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桂圆茶,说道:“太太莫怕,不过是梦而已。” 周氏喝了一口,递了回去,从窗子看出去,一片漆黑,似有什么飘落下来,有一丝冷意从窗缝处渗了进来,不禁拉了拉身上的被子裹紧自己。 “外面又下雪了?”她喃喃的开口。 秋香走过去,小小的推开窗子一条缝看出去,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来,北风呼啸着吹,夹杂着冰冷的雪气卷进来,便又关紧了窗户,折了回去。 “确实是呢,还下得极大,跟鹅毛似的。”秋香笑道:“太太的感官真灵。” 周氏笑了笑,一时也没了睡意,干脆靠在床头上,说:“从前在山边住习惯了,一下雪,都能听到声音呢。” 秋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静静的听她说话。 周氏起了兴致,见有听众,便打开了话匣子,絮絮的说着过去,一时露出怀念之色,一时又露出伤感,脸上神色五味杂陈。 “太太是个有后福的人,姑娘也孝顺您,日子不愁,比起许多人,要好得多了!你看左邻右里的,未必也及得了您去。就拿马太太吧,够富贵了,还不是有几个糟心的小妾在眼前戳着?”秋香安慰道。 周氏笑着点头:“是啊。现在的日子,从前真是想也不敢想,我都以为……” 她没说下去。 事实上,她都以为要一辈子都活在坭坑里,哪里会想到日子会突然就变得天翻地覆呢。 现在她带着女儿过日子,却是奴仆环拥,吃喝不愁,住的是暖暖的屋子,不像过去,这回,只怕双脚都是冰冻得睡不了。 “也不知五福什么时候回来?再过些日子就过年了!”周氏岔开了话题。 秋香说道:“姑娘不是说赛事已经结束了,这回想在府城里多玩几天?奴婢想着,过几天就该回了!” “嗯!”周氏松开了眉尖,道:“睡吧,天儿冷,别冻着了!” 秋香忙的起身,服侍她躺下,拿着灯出去,吹熄了灯。 周氏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帐顶,过了一会,才睡了过去。 而被她念着的五福,却是缓缓的睁开眼来,觉得肩膀有点发疼,头更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睁开眼,黑乎乎的,冷冰冰的,空气有些潮湿,那冰寒的气息让人很是不适,而抬头前方,则是有些地板的小缝隙,有微弱的光从那里透下来。 五福身上没什么力气,她闭着眼,等待头部的昏沉过去,稍微动了动身子,发现双手被人从后用绳子绑住了,双脚也是。 她进闭着眼,脑子开始回想白天的事,待到记忆全部回笼,她才睁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咒骂:“卧槽!阴沟里翻船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有人陷害 五福自己认为白天的事,那绝不是巧合,因为一环接一环的,说巧合,那是自己骗自己。 至于她说阴沟里翻船,便是中了对方的暗招儿,以至于如今落入了被动的境地。 白天里,眼看着六斤被掳,那又是自己的小厮,五福怎么会看着不管,想也不想的追过去,没想到,先是眼睛中了对方的石灰,紧接着,肩膀就是一个刺痛,瞬间意识全无。 这必定是对方用了顶尖的迷药什么的抹在针上,然后射进了肩膀,所以她才中了招。 五福可以肯定,这是针对自己的行动,只是为什么,目的是人还是银子? 睁开眼,五福慢慢的适应了黑暗,打量了身在的这个环境,被绑着的手,也往身后的墙摸去。 感觉有些润湿,摸着像是土墙,再嗅到这味道,有些潮气,有种霉味似的。 这应该是地窖之类的。 五福看向前方那缝隙露出的灯光,抿了一下唇,动了动脚,眼中一喜,自己小腿上绑着的一把蝴蝶刀竟然还在。 想来绑她的人并没有搜她的身。 五福挣脱着绑在身后的双手。 “大哥!” 她停下动作,不动。 头顶上,有人拉开椅子的声音,也有人从外走了进来,她还听到有武器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的声音。 “肉票还好吧?”一个粗嘎的声音随即响起。 肉票? 五福嘴角冷冷一勾,想来自己就是他们口中的肉票了,好哇,绑架么! “看紧点。这小妞可是值二十万两!”那粗嘎声道。 五福唇一咧,差点要吹一声口哨,乖乖,她竟值二十万两呢,这么大口,二十万两,相当于一块桃花春…… 慢着! 五福的眼神一利。 怎么偏偏就是二十万两,这么巧?这些人,是知道她得了桃花春的二十万两?是早就瞪着她这尾大水鱼了? 虽然银子到了她手里,但是那桃花春,明面上是阿九的,怎么就绑她了? 娘的,她是代他受过,还是这些人早知道银子其实是她拿着? “大哥,真的有二十万两吗?”头顶交谈的声音继续。 五福静静的听着,手上和脚上的动作不停。 “我都打听过了,确实是的,那块什么桃花春,就是她切出来的,卖了二十万两。”粗嘎声道。 “他娘的,一块破玉竟然这么值钱,那些商家,得多有钱?”另外那道声道:“大哥,要真是拿到二十万,咱们就发了,都可以洗手不干了!” “如此看来,那人还真没骗我们呢,这确实是个发财的路子!”又是一道声音说。 五福动作便是一顿,那人?发财的路子? 她听出了里面别样的意思,眼睛一眯,看来她这绑架,不简单啊,是‘有人’掺了一脚。 所以说奇怪嘛,明明阿九是桃花春的得主,怎么就偏偏绑她了?原来是有人露了口风!哼,亏得她以为自己是财帛露人眼才招此横祸了! “别说了,看一眼人如何,别让她给跑了!”那大哥的声音说。 “是。” 有人走路,很快就拉起了一块木板,几乎同一时间,五福闭上了眼睛,与刚刚醒来的时候一个动作歪着。 第五百二十四章 自救 那人举着一盏小油灯在地窖入口探了探,然后顺着梯子走了下来,来到五福跟前。 他蹲了下来,把油灯靠近她的脸,看了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又看一眼她腿曲着缩起来,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柔弱而又诱人。 男人干吞一口口水,把油灯放在地上,鬼使神推的伸手去摸五福的脸。 他们这样的人,常年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事,哪有正儿八经的女人,要女人,就去窑子找,要不在哪个山头窝着,抢那些落单的女人。 现在见着一个脆嫩的姑娘,虽然不是绝色,但是比起那些五大三粗的,漂亮多了,而且这么小,鲜嫩得很。 男人的手几乎就要触碰到五福的脸,突然间,对上一双黑亮的眸子。 男人的手一僵,见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顿时瞳孔一缩,想要后退大喊。 不等男人张口叫唤,那看着柔弱的女子就这么从地上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掰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拧。 男人喉咙咯的一声,最后的意识是听到自己脖子的骨骼声,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 至死他也没明白,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有毒。 五福解决了这男人,立即从自己的小腿里抽出藏着的蝴蝶刀,单手弹开,迅速割断绑着双腿的绳子。 此地不宜久留,也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同党,她得自救,弄死一个是一个,再侍机而逃,不然的话,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而地窖入口,已经响起另外一人叫人的声音。 “墩子,墩子?” 五福一下子吹熄了油灯,黑暗中,她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似的,准备一跃而上。 上面那人,兴许觉得有点不对,靠近洞口又叫唤。 五福眼珠子一转,故意露出呻吟哭泣的声音,一副被人那啥的情况。 果然,那人的喊声顿了一下,想也不想的就从上面跳了下来:“墩子,你这臭小子……” 黑暗中,有什么一阵风的卷过,这人警觉得很,已经意识到不对,当即大叫:“老大……” 他才叫了一声,只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什么东西从那上面划过,不禁捂着脖子,眼睛瞪大,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一个沉重的声响。 五福也没耽搁,解决了他,立即向那梯子窜去。 待到入口处,一阵凌厉的刀风向她砍来。 五福麻溜的闪过,脚下一蹬,像只灵活的豹子一般,腾地跃了上去,手上的蝴蝶刀也不忘向身边划去。 持大刀的连忙后退两步躲过她的刀锋站定,正是白天里掳走六斤的那个五大三粗的胡渣大汉。 此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带着一股血腥气卷来。 大汉闻到了那血腥味,神色大变,双眼顿时变得血红起来,不用说,地窖里没有半点动静,自己的两个兄弟只怕已经交代在那里了。 “臭婊子,你敢杀我兄弟,老子要你偿命!”大汉死瞪着五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手上的大刀挽了个花,足尖一跃,像座大山似的向五福扑压而来。 第五百二十五章 你来得真够慢的 面对着大汉满面杀气的扑过来,五福半点不露惧意,反而激起了战意,不退反进。 她足尖一点,迅速向他飞跃而去,单腿向他柔软的腹部踢去,与此同时,手中蝴蝶刀也是横手一划,划在他的手臂上。 然而,此时正值寒冬,对方穿着一件厚棉衣,蝴蝶刀也只是划破了他的棉衣罢了。 “不自量力。”大汉被她凌空踢了一脚,一个后空翻,大刀向五福这头砍了过来。 五福一个侧头闪开,那凌厉的刀锋还是割断她的一小缕发丝,飘飘而下,这要是偏一点,只怕自己被他剖开两边了。 意识到这大汉不同一般的混混,而且那大刀目测也有二三十斤,他却使得虎虎生风的,五福也不敢轻敌,腰身一扭,又避过他的一刀。 大汉两次砍空,不,第三次了,算上五福刚从地窖跃出来的时候。 这个身无二两肉的小丫头,竟然避过了他的金万大刀三次,简直是侮辱。 五福的闪避,无疑激发了大汉的怒意和杀意,当下,也使出了实力,手中大刀飞快划出一个刀影,脚下不停,刚猛的刀气向五福劈头砍来。 五福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柔软的腰身差点折成了一个九十度,她一个后翻,双腿向大汉的面目凌厉的踢去。 这一踢,五福使出了全力,双腿微微发麻,后空翻落,单膝跪地,一手撑在膝盖上,双眼瞪着那被她踢得后退两步的大汉,喘着粗气。 大汉显然也不敢相信五福有这样的力量,顿时恼羞成怒,脚步飞快,欺身就是拍了五福一掌。 五福噗的喷出一口血。 没等她缓过神,对方的大刀再次砍来。 五福的眼睛扫过桌子上的油灯,立即一吹,身子灵活一闪,就听到大刀砍在地上的刺耳声。 没有了灯火,便是满室的黑暗,大汉一下子陷入黑瞎当中,看不清室内的情况。 而五福,早就吹熄灯的时候,就躲在了桌子底下,视线慢慢从光到黑适应过来。 待看清东西时,大汉已经站在了桌子边上,五福的蝴蝶刀想也不想的就向那大汉的大腿一扎一旋转而后拔出来。 “啊!臭婊子!”大汉发出嚎吼声,大刀向桌子砍去。 哗啦。 桌子被砍成两半,五福的人却不见了。 大汉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视线,一愣之下,迅速转身。 然而,太迟了,等他转过身,一柄锋利的小刀向他的喉咙刺去。 哐当。 大刀跌落在地,大汉捂着脖子,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背着门口光线的少女,如同看着地狱修罗。 有温热的东西从指缝渗涌出来,他一个趔趄,往后倒去。 五福也是力竭,一屁股坐在地,累死她了,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知他们迷晕她的是用什么鬼药。 门口处,有响动声,五福腾地跃起,对上一个长相略显清秀的男人,那人看到她,连连后退。 五福一步一步的上前,未等她跃起,那男人就抬起手,数支飞针向她飞了过来。 “卧槽,有暗器了不起啊!”五福咒骂一声,往后一仰,手臂处,仍然中了一针,行动顿时一滞。 而男人也不恋战,向院子门口跑去,然而,才跑出去,又一步一步的退了回来,双手举着,噗通的跪在地上:“好汉饶命!” 五福看过去,伸手拔了手臂上的针,嘶的一声,骂道:“你来得真够慢的!” 第五百二十六章 慌从何来 你来得真够慢的! 带着一点埋怨的话,顺着风雪传进阿九的耳膜里,心里便是一荡。 前方的少女呲着牙,在大家族里,这样的行为完全就不是淑女闺秀能有的,可在她身上,偏偏就自在得很。 五福的身子一晃,脚步微微趔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阿九一个箭步蹿了上去,堪堪将她搂住。 “可有事?”阿九搂着她,就闻到血腥味,脸上一变。 五福嘴一咧,抬起手,把那针递过去:“中了暗器。” 不等阿九接过,紧跟着上前的原野就先一步接过那根飞针,眼神凌厉的看向那跪在地上被刀剑指着的男人。 “睡一觉。”阿九看她面容疲惫,手在她的昏穴上一点,五福的头就软软的歪了下去,落在他的胸口前。 阿九见状拉了身上大氅的带子,将它解下来,把怀中的人儿给罩了个严密,这才抱着她离开。 “这里交给你。”阿九看着原野吩咐一句。 “爷放心。” 风雪呼啸着下,马车轱辘声在铺着薄雪的青石板上滚过,留下一道车辙。 阿九很快就带着五福回到客栈,等在房内的红玉六斤两个见到姑娘昏迷着被抱回来,吓得脸色煞白,眼泪成串的滚下来。 “还傻愣着作甚,去把你家姑娘干净的衣裳取来。”阿九呵斥。 红玉听了,连忙一溜的跑回房,也管不得阿九把人抱去他自己的房里了。 将五福放在床上,也不用阿九吩咐,小力已经备齐了热水药物之类的东西。 阿九看到五福的耳边,那里一截明显被齐齐削断的发丝,目光一凝,浑身的冷意散发开来。 “爷。”红玉抱着衣物前来。 阿九收敛了神色,让开来,道:“给你家姑娘换一身,净一净身。” 说着就走出房去,小力掩上了门。 阿九也没走远,就站在房门口,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落下,落在庭院里的树木上。 冷冽的寒风刮过,渗入他的四肢百骸,充满怒火的心,也才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 “爷,姑娘应当是没事的。”小力小心的开口。 虽然有些狼狈,但衣物整齐,五福的神情也没显示出遭了什么折辱,倒是恶斗一场在所难免。 也不知五福经历了怎样的搏斗? 他们从上午到晚上,花了好几个时辰的时间,多方查探,才锁定了那个处在普通民宅的小院,刚刚走近就听见了轻微的打斗声,然后是那个男人想逃,就看到了五福在院子里。 他当时就在心里说了一声万幸,幸好这人安好着,不然爷得多怒。 “我知道。”阿九冷声道。 知道是知道,但依然盛怒,她应该是明媚生动的,应该是干净充满了生机的,应该是安然无恙的,事实却是,狼狈,还有一点不曾见过的脆弱。 阿九看到那样的五福,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些发慌,她不应该是那样的样子,却…… 这股不舒服从何而来? 阿九皱起眉,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剑眉皱了起来,手缓缓的抚上心口处。 第五百二十七章 心已动 阿九不知道自己的慌从何来,从听到她被掳走后,心就一直在提着,便是听闻找到了,也满心不安,一直到看到她活生生的,他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为什么对这个女子这般上心? 他们才认识了半年,说交集,也不过是近两月来多了起来,之前见面,也不过是偶尔遇见。 阿九紧紧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红玉抱着给五福换下来的衣裳忐忑不安的站在那里,脸色白白的,也不知是因为害怕阿九,还是看到姑娘身上的血而怕。 阿九的视线落在那素青的缎子上暗红的颜色,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丝血腥味,眼里闪过一丝厌弃,道:“六斤,去把这些衣裳都烧了。”也不知是染了谁的血,留着也没用,还晦气。 六斤忙从红玉手里接过,去处理这些衣裳,如今他们也不差一身衣裳的钱。 阿九走进房去,看了小力一眼,小力点头,也跟着上前,小心拿了五福的手放在床边,伸了两个手指搭上去。 他也略通岐黄和善毒,虽然比不得鬼医精通,但也是阿九身边的人除了鬼医之外最通此道的一个。 看着小力把脉,阿九眼不离,嘴里却问红玉,五福身上有没有什么伤痕? 红玉摇头:“除了衣裳上都是血,手臂有些小擦伤,也没有别的伤痕。” 阿九这才放下心来,如此一来,血大概都是别人的。 小力收回手,把五福的手放回被子里,回禀道:“爷,姑娘应该受了点内伤,另外中了类似迷药软筋散之类的药物。” 难怪,初初看她力竭的样子,比对阵破庙的死士还要来得艰难,凭她的身手也不至于如此,只怕是因为药力未散,又是经过一番恶斗,这才这么狼狈。 “把解毒丹化在水里,再去配一副内伤的药来。”阿九点头吩咐。 那解毒丹是鬼医精心配制的,用的都是顶尖药材,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回却要用在小小迷药上面,真不知道他之后会如何。 但谁也不敢说什么,小力就把药化了,阿九解了五福的昏睡穴,轻轻的拍了拍她,五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先把药喝了再睡。”阿九的声音十分的温柔细致,亲自喂了她药。 五福喝下,也不用再点睡穴,翻了个身,就睡死过去。 阿九见了,脸色又是难看两分,要不是力竭,哪会如此? “去拿了材料,到厨房熬点燕窝鸡丝粥,你亲自守着。”阿九又吩咐红玉。 红玉不敢不听,福了一礼,就去了厨房,至于材料什么的,这几天他们也买了不少,很简单。 阿九坐在床边,看着五福熟睡的脸,想伸手撂她的发,门外,另有侍卫说原野他们回来了。 “你守着你家姑娘。”阿九看了一圈,也没有别的丫头,只能吩咐才七岁的六斤。 “爷放心,奴才定寸步不离。”六斤一脸恭谨的说。 阿九这才走出去,对小力道:“传信出去,让人快马前来。” 小力应了声,吁了一口气。 爷是急了,心也乱了,他自己却还不知道。 心动,情动,才这般的乱。 第五百二十八章 阿九的报复 来至另一个客房,阿九端着一杯温热的茶,听着原野他们禀报那个藏了五福的院子的事。 “……姑娘应当是被关在了地窖处,有一条绳子被刀割断,奴才猜测,姑娘也是在那里处理了两个匪徒,其中一人,脖子骨骼拧断,干净利落。而另一人,被刀割破喉咙,手法和在破庙时,姑娘对死士的手法如出一辙。”原野说道,所以他才认为那两人都死在五福的手里。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冷静而又平和,但到底是伴随阿九一道成长的,故而也听出了里面激动的意思。 阿九的唇勾了一下。 也难怪他激动,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只怕早就吓得剩了半条命,不是被糟蹋,就是等着人来救,哪里像她这样自救? 阿九有些骄傲。 “至于那房子内,打斗比较激烈严重,有一口血甚至喷到了墙上,没法断定是谁的。”原野继续道:“那个土匪头子,用的是大刀,死因是刀尖插喉,看伤口,应该是姑娘的那把刀所为。” 他见过五福把玩那把小巧的刀,十分锋利,被她称为蝴蝶刀,她抛玩得十分自在。 “嗯。”阿九啜了一口茶。 “按着这几人的身份,奴才编了一个咱们的桃花春被盗取,他们分账不均而发生内斗的事。”原野说道:“那土匪头子,原是蜀山那边通缉的一个山匪,也不知何时逃窜到这里。” “痕迹都扫干净了?” 原野恭敬的道:“一切都安排妥当,李知府没道理不信,而且,桃花春价值多少,他也清楚。至于那几人,又是土匪,算是给他一个政绩。” “好。”阿九点头,又看向苏落:“那活口呢?审出什么来?” “回爷的话,那叫李鬼的,自称会点岐黄之术,才被那几个土匪给拉进了阵营,姑娘会中招,就是中了他改良的迷晕软筋散。中了这药,会身子乏力并昏迷,时间长了药力会慢慢散去。他手上还有一个手镯,里面装了暴雨梨花针,针头都喂了毒,但不致命,最多令人手脚发麻,用以逃命。” 阿九的脸色微冷。 “是什么时候瞪上的?” 苏落咽了咽口水,道:“也是这几天,按着他们的意思,本来也是绑了富家子捞一笔过大年。而就在他们选人的时候,恰好有人给他们指了个发财的路子。” “哦?”阿九捏着茶杯。 “是那于震。”苏落黑着脸道:“他也是无意巧遇着这几人,听到了这几个的打算,便指了姑娘,说了桃花春的事。” “好,很好!”阿九一下子捏碎了手上的茶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自己找死!” “爷,那李鬼如何处理?”苏落先不问于震的处理,因为他知道,那家伙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废他双手,灌他哑药,扔到乱葬岗去,是死是活看他的命。”阿九轻描淡写的道。 苏落应声领命。 “那于震?”苏落又问。 “以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阿九看向倚在门边的胡蝶,道:“你去当一回土匪吧,给我废他两手一脚一眼!” 众人打个激灵,这是比死还难受,于震从此,绝无可能再雕琢。 第五百二十九章 抱了条金大腿 五福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大亮,她盯着帐顶眨巴两眼,这才从床上撑起身子来。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五福看过去,是自己的小丫头。 “姑娘,姑娘你醒了!”红玉看到五福醒来,欢喜的大叫。 五福打了个呵欠,揶揄地道:“我不过是睡了一觉,你这反应怎么跟我睡了一年才醒来似的?”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地,可才站起来,身子一晃。 红玉立即放下水盆向她跑过来,伸手扶着她,紧张地道:“姑娘你当心点,小力哥说你中了什么迷药,所以身子会乏力。” 难怪呢,自己也不至于那么弱,虽然那大汉有点难对付,但自己未必就打不过,可打完,身上就跟全抽了力气似的,手脚都在打颤。 “姑娘,你先洗脸吧,奴婢昨晚就熬了燕窝鸡丝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就等姑娘你醒来用。”红玉拧了一条热帕子递过去,道:“奴婢一会就端过来。” 五福擦着脸,笑道:“哟,竟有这样的好东西呀?快快去端来,我真饿了!” 从被掳到现在,她又渴又饿,再加上身上乏力,早就饿了。 这么说着,肚子就咕咕的叫起来。 “是九爷吩咐奴婢做的,说是你醒了会饿。”红玉回道,想到阿九的身份,又凑近了她耳边,小声道:“姑娘,你可知九爷的身份?” “嗯?” “九爷原来是个王爷呢!”红玉眼睛亮亮的,道:“昨日姑娘被掳走后,九爷急的不行,将人都派出去找姑娘了,我才听着六斤和那原野称呼九爷为王爷呢,吓死奴婢了。” 五福皱起眉来。 知道他身份非凡,以为他是大家之子吧,却想不到,身份如此尊贵,那是龙子凤孙么? 她对皇族并不完全了解,但能被称为王爷的,要么是龙子凤孙,要么就是有大功之人被封王,如果是世袭王的话,那也是王爷。 就不知道他是哪一种?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她这出身乡野籍籍无名的女子能媲美的,而是得仰望其顶的。 不过,是王爷么,自己这算不算抱了条金大腿? “姑娘,对不住,是奴婢无能,让姑娘受苦了!”红玉突然跪了下来。 五福一怔,嗔笑一声,叫她起来:“说什么傻话,这和你有什么事?这是冲着我来的。” “奴婢要是会武,就不会让姑娘受苦。”红玉一脸自责。 五福笑道:“这学武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会也没关系,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把你擅长的做好了,那也是有用的。比如,把你家姑娘的吃喝玩乐都侍候好了,半点不让我操心,也是你的能力。” 红玉羞涩一笑,道:“奴婢还多有不及。” “没事,你才跟了我多久,这才半年呢,你还小,以后的日子也还长。你肯学,就是好的,这一天学一点,长年累月的,积累成多,谁说以后你就没学到本事了?”五福安慰道。 红玉眼睛微亮,重重的点头:“姑娘,奴婢一定好好的学。” “好。去把粥端来吧,不然就要饿死你家姑娘了!”五福推她。 第五百三十章 睚眦必报的某王 阿九得知五福醒了,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来到她的房门口,礼貌的敲了敲门。 “姑娘,九爷来了。”红玉报道。 “进来吧。”五福放下勺子,看那人走进来,绽开一个笑容。 阿九仔细看她的脸色,除了脸色还有些白,倒是恢复了不少生动。 “可好点了?”他问。 “托王爷的福。”五福起身行了一礼。 阿九一怔,看了红玉一眼,可怜小红玉,被这么一瞥,双脚都打起摆子来。 “依旧喊我阿九就是,哪来这么多礼?”阿九让她坐下,抿了一下唇,道:“之前没说,也是没什么好说的,你我相交,从来不是因为身份。” 五福眼睛一弯,哪里听不出来他是在解释,便笑道:“九爷应该早点和我说,好歹让我知道我抱了条金大腿。” 阿九从中,没听出她有隔阂,面部神情松弛下来,道:“我早就说过,你跟着我,我自会庇佑你们。” 五福嘻嘻一笑,问:“你吃过没?一起吃吧!”说着,又吩咐红玉再去取一副碗筷来。 红玉巴不得,取了碗筷来,盛了粥,退到门口去。 阿九想说他已经用过早膳,不过看着碗里的燕窝粥,也就拿起勺子来。 “你身上中了改良的软筋散,虽然喂了解毒丹,那药力一时半会,估计还散不全,故而你才会觉着乏力。”阿九说道:“这两日,就先休养着。另外,你是怎么中的内伤?” 五福道:“我和那大个子恶斗了一场,中了他一掌,吐了一口血。这就内伤了?” 阿九皱眉,道:“原野说,那头子少说也有五六尺高,生得个大,他一掌下来,自然会伤到你。” 五福闻言呵呵讪笑,那大个子确实跟座小山似的,便道:“我是真倒霉。” “不是倒霉,是有人使坏。”阿九冷哼。 五福炸了眨眼,说道:“我也听到他们说,是有人给他们指了个发财的路子,这才绑了我意图勒索。” “于震。” 阿九淡淡的说了于震在这次绑架事件所担任的角色。 五福眼睛微眯:“果然这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人是什么人,就遇着什么人,那立心不良的,遇着的也是坏蛋,啧。” 于震么,最好别跑了,不然,自有她去找他算账的时候。 阿九看着她眼底算计的光,道:“这事你不用再管,该扫的尾巴我都替你扫了,不会有人知道你曾在里面做了什么。至于于震,他会付出该有的代价。” “你做了什么?”五福讶然。 阿九垂下眼帘,优雅的把燕窝粥送进嘴里咽下,又用帕子擦了嘴,看着她:“一眼两手一脚,可够?” 五福怔怔,随即举起大拇指,道:“九爷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好汉,看来你这条金大腿,我是要抱着而不能得罪了!” 金大腿? 阿九有些懵,但听出这算是个好话,便勾了勾唇角:“快吃吧。小力在煎药,治你内伤,吃完正好可以喝。” 五福眉尖一跳,中药,苦的。 阿九捕捉到,挑了挑眉,天不怕地不怕,该不会怕喝药吧? 第五百三十一章 蠢货李少将 五福还真是怕吃苦药,应该是说,她讨厌一切苦的东西。 所以,对于小力精心煎熬的那一碗药,是苦着脸喝下去的,幸亏红玉准备了甜甜的蜜饯,不然非得把黄疸水给吐出来不可。 阿九看着她那张因为喝了药而比黄连还要苦的脸,闷笑不已。 “这几天,该玩的也玩了,休息一两天就回华阳吧,有什么要买的,让底下的人去买回来即可。”阿九说着。 五福道:“我哪有这么弱,今天回去也行。” 又不是要骑马更不是要徒步什么的,光是坐在马车上,还需要什么休养? “听我的。这两天,我也还有点事儿。”阿九道。 五福喔了一声,既如此,留就留吧。 看她如此好说话,阿九表示很满意,让她继续歇息,自己走了出去。 五福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又有点百无聊赖,躺在床上滚来滚去,也不知小力那药里放了什么,滚着滚着,竟然眼皮一重,就睡了过去。 红玉看她睡了,也没离开,找了针线之类的,做起绣活来,虽然现在姑娘有银子,衣裳什么都可以买,但贴身的衣物,却是要亲手做的。 五福那是宁愿拿刀也不拿绣花针的人,贴身衣物一直都是周氏和丫鬟们做,而红玉更是身为贴身丫鬟,自然得包揽了。 阿九回到自己的房内,得知那李安又来了,冷漠地道:“不见,给我打发走了。” 李安听了苦笑不已。 但阿九不见,他也不敢硬闯着,就盼着老爷子赶紧来人相帮了。 “苏侍卫,我得知爷身边的那位五福姑娘病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也不值几个钱。”李安手一招,身后的小厮就捧着几个匣子上前。 苏落眉心一跳,沉着脸道:“李少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打听出五福来了,他是真傻还是蠢! “这……”李安怔了一下,拱手小心地道:“还望苏侍卫点拨一二。” 苏落冷笑:“你这送礼,是嫌踢铁板不够疼么?爷身边的人也是你能打听的?那位姑娘,也只是爷的一位交好的朋友,你以为什么?” 李安心里一跳,愣住。 “回去吧,现在不是你讨好那位姑娘的时候。我要是帮你把这礼送过去,得罪的不仅是爷,还有那位姑娘!”苏落哼了一声。 若是王爷和五福定了名份,或者王爷有了这个意思,讨好她也没什么,但现在,两人都只是君子之交,他李安凑个什么热闹? 好吧,王爷怕是有那么点意思了,但到底还没过明路,他这送礼,不是要让人觉得他们暧昧不清么? 虽然他也看不出现在算个啥,但必定不是李安脑子里想的那种。 所以,他才不敢接这个,免得也受了他的连累。 李安听了,满额是汗的,却还是讪笑道:“是我说错了,这些礼品,是我拜见爷而准备的礼物。”说着,就把礼盒都交给了其中一个侍卫,随后离去。 苏落想了想,还是回去和阿九禀报一声。 阿九哼声冷笑:“自作聪明兼愚蠢,难怪是个兔儿爷。” 他的心思,他李安揣度就算了,还敢挑明了?蠢货! 第五百三十二章 紫玉翡翠 五福躺了一天,就觉得自己骨头都硬了,也没理会阿九所说的静养,愣是带着红玉偷偷出去吃了一嘴的小吃才回,还不忘用油纸包了一袋炸馄饨回来给阿九,结果人家不领情,还全程黑脸,把五福弄得讪讪的。 红玉人小鬼大,倒是看出阿九为何不高兴,但看看自家姑娘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也没提点。 如此两天后,五福琢磨着回程,阿九突然领着两个十六七的姑娘来到五福面前。 “咦,小力不是说你不喜欢用女子使唤?怎么突然买了两个?”五福好奇的打量着眼前两个青脆的少女。 两人都梳着丫鬟头,头上别着简单的珠花,戴着丁香,均是唇红齿白的好颜色,漂亮得很。 “不是我的,你的。”阿九抿了一口茶道。 五福眼睛瞪大:“我的?” 那两个丫头就噗通的跪了下来,异口同声的冲着五福见礼:“奴婢紫玉(翡翠)见过姑娘。”嘴里说着,还磕了三个响头。 五福吓得都没法避开,直愣愣的看着两人。 她不叫起,两个丫头也不起来,只直挺挺的跪着,垂着眼帘,那做派,那正经,让五福都不好取笑,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你们,先起来吧!”五福吞了一口口水。 “谢姑娘。”两人齐刷刷的起来,然后动作一致的站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那齐整的动作,就好像经过什么训练似的。 “红玉,你带她们下去喝口茶。”五福看到两人的嘴唇有些干裂,就吩咐红玉。 红玉也是呆愣了一番,然后直觉的觉得以后自己的位置会受到威胁,但想到五福这次经历的事件,她什么都没说,将两人领了下去。 “你搞什么鬼?”五福立即问阿九:“我身边不需要添人。” “你确定?”阿九睨了她一眼。 五福嘴唇嗫嗫。 “我知道你宅子里有的是人,但你身边,不就只有红玉和六斤么?我知道,你是要亲自培养他们。但他们太小了,等他们成长起来,时间太长了。像这次出门,你一个姑娘家,衣物都准备不周全,可见他们不及格。做主子的,大事可理,衣食起居的,不能也指点着底下的人吧?你就不嫌累?” 五福张了张嘴,她竟无法辩驳。 “你是个有本事的女子,我知道,但我也看出,你不是喜欢打理庶务琐事的人,如此,你更需要得力的丫头,做你的眼耳口鼻,帮你处理事。你只需要护着她们,给他们发工钱就是了。”阿九继续道:“五福姑娘如今也是小有身家的人,总不会养不起吧?” 五福瞪眼,抿了一下唇道:“那我要用人,也能自己买。” 阿九一副你那眼神不咋的意思。 五福怒,道:“你牛逼,你厉害,这紫玉翡翠有什么大本事呀?” 她像一只猫似的炸毛,阿九抿嘴一笑,道:“这是我的暗卫营里训练出来的人,事无大小,足够让你寝食无忧。” 暗卫营出来的,那就是暗卫? 他给她两个暗卫? 第五百三十三章 无功不受禄 五福知道暗卫,都是受过严格的训练,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身份都是隐藏在暗里的,便是保护人这一种,也是暗中隐着,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出手,也算是给自己留的一手底牌,轻易不示人。 像是阿九,他身边也有人暗中跟着,五福不知道他们藏在那里,但也知道有。 他身份尊贵,有这样组织的人也不足为奇,别说他堂堂一个王爷了,便是世家大族,那些当家做主的家主,也都会培养这样的组织和人手,以便帮自己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或收集资料保护自己什么的。 但,那都是大人物啊,她一个乡野出身的女子,要暗卫做什么? 五福还没察觉到某人有别样的心思了,她前辈子,也没正儿八经的去谈过情,哪里懂得情爱这种事? 所以,五福笑了起来,道:“九爷,不,王爷,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不用我说吧?” 阿九皱起眉。 “你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儿,要暗卫保护无可厚非。然而,我不过是出身山野罢了,哪里需要这样的好手?你这是浪费!”五福端起茶轻啜,道:“让堂堂暗卫营的人来我身边当丫头,你培养人很容易?” 真是穷大方! 阿九黑了脸,说道:“暗卫营培养的人手各色各样,三五九流什么都有,女子更不用说,她们培养出来了,都会依着个人的本事,被分派到各个点。有潜伏在青楼的,有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也有当姨娘侍妾的,甚至皇宫也有不例外……” 五福听着嘶的一声,道:“你这么说,这暗卫还真是无孔不入了!” 阿九道:“这都是暗线,能不能被发现,是他们自己的本事。发现了,就是一个死字。” 五福皱眉,没有人权的时代啊! “就紫玉翡翠,她们的去处,不是去大户人家当丫头侍妾细作,就是更脏的地方,或者完全见不得光,这都是她们的命。”阿九淡淡的道:“跟了你,那是她们的福气,至少站在明处阳光下,干干净净。” 五福斜睨着他:“你确定不是把她们放在我身边当个细作?” “你……”阿九怒极站起来。 五福道:“别怒啊,你我又不是什么关系,你突然给我两个人,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啊!” 他们虽然交好了,但没好到生死相依的地步吧,他不但透露身份了,还给她两尊大神,实在匪夷所思。 阿九脸上有一丝受伤划过,忍着怒道:“我能有什么动机?” “这要问你啊!”五福眨巴着眼,眼珠子又飞快的一转,故作神秘兮兮的凑过去道:“莫非,你爱上我了?” 噗! “你胡说些什么!”阿九把喝下去降火的茶水给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擦拭着。 “不然,你怎么舍得给我两个人?”五福问:“无功不受禄。” 阿九有些狼狈地道:“谁说白给你了?一个一千两!给银子!” 他伸出手,气急败坏的开口,耳根,却发热滚烫起来。 什么爱上她,浑说! 第五百三十四章 重金买下 五福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阿九心神大乱,十分的不自在,连连拿了茶杯喝水,借以掩饰那尴尬。 “一个一千两银子?”五福瞪大眼,想也不想的伸手拍掉他的手:“你怎的不去抢?” 这时代,底层的人比什么都贱,尤其是卖身做下人的,贵的,也不过是几两银子就买到了,他开口就一千两,她就是用十两买一个,都能买一百个。 这么一打岔,阿九的尴尬就消散了几分,像是看出她的心思,道:“她们自然不比一般的奴仆,出自暗卫营,才几岁大就被挑选进去接受训练,会的东西,可不止那一丁半点。” 五福斜睨着他。 “紫玉性子沉稳,管家算账说琴棋书画都有所猎艳,她还会武。”阿九重新斟了一杯茶。 “做暗卫的要懂琴棋书画?你这是养小姐儿?”五福挑眉。 阿九淡淡地道:“她有几分姿色,完全可以胜任高官的侍妾。” 五福一默。 “至于翡翠,她懂点岐黄之术,擅毒,身手上大概比不得紫玉,但也不差。”阿九继续道:“她们贴身照顾你,不管是安危或饮食起居,你都会放心得多。” “九爷,我的命,从来不交在别人手上保管。”五福淡淡一笑。 阿九身躯一震,抬头看着她:“但没有人嫌保命的筹码少不是吗?你用得好了,还能让她们继续培养新人,别的不说,就是怎么当好个丫头,她们就足以应付有余。”顿了顿,他又道:“一千两,真不贵,值!” 果然,五福听了这话,嘴角微抽,凑过去单手支颌,道:“九爷,其实你还有一重身份,就是当人牙子吧?” 阿九:…… 站在门口处的小力听到,差点笑出声来,被原野瞪了一眼,两人齐齐看向天空,似乎有一排虚无的乌鸦飞过。 话到这里,五福还推辞,那就是矫情了,当下喊了红玉来,以及那两个紫玉翡翠。 “红玉,去取两千两银票来。”五福道。 红玉一愣,连忙应了一声,很快就取了两千银票。 五福接过,一脸肉痛的递给阿九,两千两啊。 而阿九,也早有准备,原野亲自递上两张身契,正是紫玉翡翠的,还是死契。 死契,不得赎回自由身,随主子安置,生死不论。 五福就看向紫玉翡翠道:“瞧见没,你们契金,是每人一千两,我真没买过这么贵的丫头。从今以后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从前你们的身份,所干的事,包括谁谁,统统给我忘了,只有我有权利对你们指手画脚,指派任务,知道吗?” 一千两! 红玉瞪大眼,看向那两个姐姐,吓得嘴巴张开。 紫玉翡翠两人相视一眼,噗通的跪下认主:“奴婢谨遵姑娘吩咐。” 声音有些激动,甚至有些欢喜,五福有些莫名其妙,她们高兴什么? 五福却不知道,暗卫代表身份见不得光,如今她们从暗处走到明处,甚至不用去干什么危险的任务,只听五福的,只把她伺候好了,自然比暗卫任务要简单,自然也就高兴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她才是你们的主子 紫玉翡翠认了主,就站到了五福身边,等着听吩咐。 阿九微吁了一口气,看着桌子上的银票,嘴角勾了一下,曾几何时,他给一个人指派两个人侍候,也得用这种迂回曲折的法子了?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极了! 他看向五福,却见她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阿九一怔,暗叫不好。 果然,五福一笑后,就对她的两个丫头说道:“作为主子,我要给你们的头一个任务。” “姑娘请说。” “揍他,给我扔出去!”五福倏地指着阿九说,尔后身子灵活的一退。 紫玉愣了一下,而翡翠已经像台机器似的,听到指令就动了,双手向阿九攻去。 阿九同样怔愣,却反应极快,避过翡翠的爪子,但这时候,紫玉攻上来来,她凌空飞起,脚尖向阿九踢去。 变故也不过在一瞬间。 原野呵斥:“住手!” 但他的话,没人听,两个丫头对视一眼,默契极好的一前一后,缠住了阿九。 阿九也不是吃素的,身子一个旋转,跃上了半空,紫玉随之脚尖一点,手直直的向上,拽住阿九的脚,被他踢开。 紫玉身子极其柔软的后翻,却没后腿,而是一脚踏上椅子,再向阿九扑去。 至于翡翠,被原野出手缠住,但她身形刁钻,也不知怎的,虚晃一枪,把原野踢了个狗吃屎,然后和紫玉一道,飞快抓住阿九。 两人身形极快,阿九也不慢,凭着身高优势,足尖在两个丫头肩膀上一踩,几个跳跃,就跃到了门口处,一甩袖子站定。 紫玉翡翠见状正要追来,五福才开口:“够了。” 听到五福的话,两人齐齐住了手,一个跳跃,又回到她的身边。 五福哈哈朗笑,看着门口瞪过来的阿九,拍着手掌道:“精彩精彩,九爷,多谢割爱了。” 人是她买下了,但她们的前身却是属于阿九的人,她买了,却听他的,那怎么行? 所以,她才出言试探。 紫玉一时半会可能还没转换过来,但翡翠却是反应极快,不错不错。 虽然她们未必就不知道她是故意试探她们的忠诚,但听话,就足够了,至于以后,她若没本事把她们完全驯化成自己的人,那就是她技不如人,怨不得谁。 阿九哼了一声。 五福笑嘻嘻的拱手相送,阿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走了。 原野也是黑着脸,冷眼看了那两个丫头一眼,跟上。 “紫玉,银票给九爷。”五福又开口。 紫玉抓着桌子上的两张银票追了出去,双手恭敬地给阿九递上,又行了一礼:“九爷,今日奴婢得罪了,对不住。” 阿九示意原野接了银票,淡淡的看着她,冷道:“记住今日你们的行为,以后也当如是,只有她,才是你们的主子。她要你们生,你们就能生,要你们死,那就只能死。这是你们站在明面的唯一机会。” 紫玉身子一颤,头垂得更低了,郑重的施了一礼,转身就回了五福身边侍候。 “臭丫头,牙齿真利。”不高兴了,就咬他一口。 阿九嘀咕一声,也不知是在说两个丫头还是说五福。 第五百三十六章 下马威 五福重新坐在桌子边上喝茶,一言不发,把紫玉翡翠两人弄得甚是忐忑。 “刚才那个任务,相信你们知道,我是有意而为,你们也是顺之任之,心中有成算,我并不会让你们真伤了九爷。”五福淡声开口。 紫玉翡翠脸色微变:“姑娘,奴婢……” “别辩解,会揣度,人之常情。”五福道:“我也并不指望你们来了就信服于我,只是告诉你们一声,既然是我的人了,那就只能听我的,不管从前谁是你们的主子,身份有多尊贵。若然做不到,趁早说了,我放了你们走,我省得留个不忠的人在身边添堵。” 两人顿时跪了下来,急着表白忠心:“姑娘,我们是姑娘买下的奴婢,自是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奴婢们绝不敢背主叛主。” 五福嘴角一抽,说得好像她们是她的妻妾似的。 “姑娘,奴婢从前是见不得光的暗卫,如今好不容易站在明面,求姑娘收留。”紫玉跪着膝行上前。 “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可不是什么大家族里的千金小姐,只是个出身乡野的野丫头,跟着我,前途未必跟着九爷要好。”五福挑眉道。 乡野出身和身份尊贵的王爷,谁身边前途更好,根本不用比。 紫玉却是一笑:“姑娘此言差矣。奴婢和翡翠,不过是见不得光的暗人,若不是到姑娘身边,只怕奴婢也见不到九爷为何等相貌。若不在姑娘身边,奴婢们的去处,也不过是一些肮脏之地或委身人妾及奴婢罢了。反倒是跟着姑娘,简单干净。” “没错,姑娘,您别赶奴婢走。”翡翠眨巴着一双机灵的大眼,道:“奴婢学到很多东西,随时可以辅助姑娘保护姑娘。” “场面话谁都会说。”五福看两人似还要辩解,便抢着道:“不过既然买下了,机会我也是会给的,所谓日久见人心,你们的心是如何,时间会告诉我。而我和你们,也同样需要一个磨合期,合则来则合,合不来则散,就这样。” 紫玉和翡翠面面相觑,这种论调闻所未闻,但都知道五福不会赶她们走,便道:“谢姑娘收留。” “起来说话吧,别动辄就跪,看着烦。”下马威施完了,五福让她们起来,又叫过红玉,道:“你们有本事不假,但论信任,远不及我信红玉。” 红玉本就忐忑不安,生怕姑娘有了两个大有本事的奴婢,就不要她了,听了这话,顿时放心了,抬起小胸部,得意的看了两人一眼。 紫玉就笑道:“奴婢们自比不上红玉姑娘是姑娘的第一人。” 红玉的脸一红,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比不上两位姐姐。” “行了,你们也别互相吹捧了。”五福打断她们,道:“紫玉翡翠,你们年纪大,十七?” “回姑娘,正是。” “比我和红玉都大,红玉与我一样,都是出身乡野,她年岁小,以后,你们多多教导她。”五福看着红玉道:“你也是,别犯拧巴,多跟姐姐们学着点。” “奴婢们谨遵姑娘的吩咐。”几人齐齐出声。 第五百三十七章 九算计 五福在这边训奴,阿九那边,刚刚接到来自李家的诚意和‘认罪书’,里面是李老将军亲笔,先自述了监管不力,导致虎符丢失的罪名,又痛心的说提了边境如今不稳,若不然亲自前来谢罪云云。 这里面有两个信息,一是认罪,二来提醒阿九边关不稳,他顾不及两头,一不着意,就会生灵涂炭。 这无疑算是一个威胁,因为虎符他扣着,边关那边就没法调动部分兵力,若是战败,那就是阿九的不是。 阿九啪的把手掌拍在纸张上,冷笑:“他李长雍就以为这北岳就他一个名将,边境非他不可不成?” 原野静默,李家守边境多年,积威已深,确实有种非他不可的意思,因为换了谁去,一时半会,边境都不会平静下来。 若不是李家是忠皇党,又是世代守在那里,恐怕皇也不会让他们一家在那壮大。 不过这么威胁王爷么? 原野也跟着冷笑,积威已深,也能慢慢的渗透进去,逐步瓦解,端看皇家愿不愿了。 “王爷,这份认罪书,算是一个实质把柄送到爷手里。”原野先把脑中的念头抛去,道:“便是要动李家,也不是现在。” 阿九冷哼:“我不动他,这江山又不是我在管,我管他去死。” 这就是气话了,原野不好接。 阿九又拿过李家的诚意,翻着看,越看,脸色越冷。 李家送来的诚意,是一条商路,还是李家自己掘出来的,其中还囊括了李家一些明面上的势力,这是给阿九的,等同于投诚。 这一条商路,阿九知道,营运得当,每年数十万两上百万两不在话下,若是李家一直捏在手里,哼,有钱有兵权,是想造反不成? “他倒是大手笔。”阿九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也不怕我往御前一递了。” “这未必就不是想爷往前递,也好向皇表明他们李家的忠诚之心。”原野淡声道:“爷不递而收下,那就相互制肘。果然是个老狐狸没错。” 这个诚意,也算是个烫手山芋,往前递了,这么大笔银钱,哪个皇帝不喜欢?未必就不会只眼开只眼闭,毕竟这是丰盈国库。 如果不递,阿九自己拿着,那么也就算反馈了一个把柄给李家,彼此相牵制,你有我的认罪书,我却也有你收了我好处的把柄,一旦阿九要动李家,李家同样能把这把柄送给皇帝。 分析出李长雍的用意,阿九的脸臭得跟被屎糊了似的。 “他以为我不敢吃吗?”阿九沉着脸道:“我要让他知道,这没有我不敢吃的肉。” 他丢出虎符,道:“让李安滚回去,让他告诉他家老头子,这诚意我收了。” “是。” “那个李进,就用这个诚意生出来的银子,把他推上去,将李安这个废物给拉下来。”阿九紧接着又道:“我要看李长雍父子俩怎么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以为他不敢,他就偏敢,策反了李进,李家还不是囊中物?只要那李进不是个蠢货。 第五百三十八章 被土匪的胡蝶 腊月十六,五福终于从城都府离开回华阳县,相比于前去时的轻车简便,回去的时候,她却是满载而归,先不说人也多了两个,还有两个还被阿九送去了不知啥地方,便是这些天在府城买的东西,也整整装了两个马车。 而她自己坐的车子,像来之前说的那样,弄了一个跟阿九那样舒坦的。 所以,她重新到马车行,选了一个车子,让人按她的要求加足了弹簧用以避震,车外并不算多华丽,很是俭朴不起眼,车内,却是弄得极其宽敞舒适,铺着地毯,铺盖,红炉,柜子等都齐全。 此时,五福就慵懒的靠在松软的迎枕上阖着眼闭目养神,修长的指尖在膝盖上有节奏的轻敲着,为啥,因为耳边有好听的乐声啊。 这乐声不是谁吹弹出来的,而是她的翡翠丫头,竟然吹得一手好埙。 此时她吹的一首曲子,十分的轻扬,乐声空灵柔美,听的人浑身舒畅。 一曲停下,翡翠吁了一口长气,眨巴着大眼问:“姑娘,还想听什么么?” 短短的两日相处,她已经摸出五福的一点脾气了,姑娘这人极好相处,并不像那些大家小姐那般趾高气扬高人一等,看着什么都无所谓,但她也好享受,有条件,就不会将就差的。 姑娘也大方,虽然她和翡翠初来乍到,但也给她们两人赏了首饰,原因是她喜欢看美丽的人和东西。 所以,翡翠穿了一身亮丽的粉蓝色,耳朵戴着蓝色缕空镶宝耳环,头上别了珠花和一根五彩羽毛步摇,配上一张灵动的圆脸,显得极为的俏丽。 “吹了一路,你歇着吧,可别把嘴巴给吹得歪了,不好看,我就得亏了。”五福笑着说。 翡翠甜甜一笑:“无碍,若是姑娘还想听,奴婢就继续吹。”说着又把埙放在嘴边。 五福刚想说什么,马车停了下来,她看了翡翠一眼,翡翠就放下埙,跳了出去。 不一会,她就回来车前报说:“姑娘,是驿站到了,苏侍卫说今晚歇在此处。” 五福也躺得腰疼,听了这话,就从马车里出来,翡翠拿上一旁的狐狸毛霞色披在她的肩上,而紫玉红玉也从另一个马车前来侍候。 阿九也在他的马车前站着,见到几个丫头围着五福,暗自点了点头,率先走进驿站。 一番交涉,自有丫头小厮去布置住处及收拾,五福则和阿九坐在大堂里喝茶。 “怎不见胡蝶?”五福问。 阿九道:“他去当土匪了!” 嗄? 五福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等他解释。 阿九嘴角一勾,给她斟了茶,淡声说道:“有些人喜欢勾结土匪,那就让他也领受一下何为土匪祸!” 五福回过味来,胡蝶是被他派去收债去了呀! “还不回来,不会出差池吧?”五福却是有些担忧。 于震那边,也算是有好些人,胡蝶单枪匹马的,就怕吃亏。 “对方没有一点拳脚功夫,他还讨不回债来,趁早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了!”阿九冷哼一声。 “爷,胡蝶回来了。”原野上前禀告。 五福眉一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第五百三十九张 于渣渣的下场 胡蝶带着一身风雪进来,先向阿九行礼,又对五福点了个头,刚要张口,被原野拦住了。 “一身风尘,先去洗漱一番再来跟爷回话吧。” 胡蝶瞪眼想辩,这两天都下雪,哪来的风尘? 不过看到阿九皱眉,他只得乖乖的下去梳洗。 事实上,是几人都闻到了他身上的血气,顶着这么血腥的味道,又是在大堂里,说话哪里方便? 小力前来说房间已经布置好,阿九便站了起来登楼上房,五福也只能跟着了。 不过是两盏茶功夫,胡蝶就已经换了一身回来,冲着原野嚷嚷道:“快给我拿点吃的来,我一路追着你们过来,可饿死了。” 原野道:“已经吩咐下去了。” 胡蝶这才满意的呲牙,黑面神就是会来事。 “事情办得如何?”阿九开口问。 “您交代下来的,我敢不照着办吗?就在青桥山上下的手。”胡蝶道。 阿九说道:“没有惊动人吧?” “爷,青桥山上就有一窝小土匪,我亲自带着他们去,埋伏在那,抢了就走,我这不是扮的,而是真的当了回土匪!”胡蝶满脸得意的说来。 原来,为免于震疑到他们上面来,他还在府城的时候,就没动手。等他离开,再跟上去,那青桥山就是必经之路,胡蝶先行赶到的时候,恰好在那遇着一窝新手土匪,于是就带着他们去埋伏。 等于震一行到的时候,那几个土匪负责抢,胡蝶则是开路,他是领了命的,直接就奔着于震去。 于震本来就没有功夫在身,也没想到有土匪,而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小厮,甚至还有两个新买的俏丽丫头,哪里是胡蝶对手? 那几个土匪本来就有些拳脚功夫,按着胡蝶的意思,抢了就往山上跑,而胡蝶么,自然是麻溜的废了于震。 一眼两手一腿,完全按着阿九的意思来,废了他。 “他不是跟着他家曲六爷?”五福有些疑问,怎这么不堪一击。 “曲六在赛事结束后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于震在青楼刚得了两个丫头,正新鲜着,又要琢磨着给那两个赎身,便多留了几天。而且,我猜测他还想看你怎么倒霉,所以才落单。”阿九冷笑。 五福的嘴角斜斜一勾:“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要是跟着曲六离开,不是什么事都没有,现在好了,遇着土匪,是半真半假的土匪,别说疑不到她头上来,就是疑到了,又有什么证据? “没把人弄死吧?”五福问。 胡蝶瞪眼:“我胡爷是不听主子话的人么?”意思是废了,但没弄死。 阿九则是皱眉:“你还同情他?” 五福翻了个白眼:“我是这样好心的人么?他生不如死岂不更好,从此以后活着是活着,却不能再雕琢,啧啧,他想不到这一趟府城,会让他遭此人祸吧!” 阿九道:“这样的无耻小人,不提也罢,如今仇也报了,以后再见也断无什么可能了。” 五福点头,很是认同。 于震被废,别说他师傅不会再教导,万宝楼也不大可能养着他这么个废人,更别说,他在这次赛事上还弄得万宝楼丢尽脸,正好是个机会抛弃他。 可怜于震,刚意气风发的得了个头名,就遭了这么个难,有些人后来知道了,都唏嘘不已。 第五百四十章 归家 在驿站住了一宿,第二天用过早饭再出发,五福一行再回到华阳县时已经过了午时了。 阿九把五福送到伍宅门口,自有人进去通禀他们归来。 “这坐了两天马车,想必你也累了,我也不进去打扰你母亲。”阿九对五福说道,又冲小力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匣子递给五福。 五福接过打开,里面赫然就是那块挑花春,不由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道:“我需要一根簪子。” 五福讶然,这意思是让她帮着雕? “什么时候要?”五福倒没有拒绝,簪子也不是什么大物件,而且马上就要过年,如今也没事儿要忙,雕着玩也可以。 “二月之前。” “就只要簪子么?” “需要一根簪子,其余你看着雕点什么吧。” 五福点头,难得开一块桃花春,她也想看一看能雕出什么来,便把它给了紫玉拿着,转身就要进去。 阿九张了张口,想要叫住她,到底是把话咽在了喉咙里。 “还有事?”五福瞧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奇。 “没什么。我回去了!”阿九笑了笑,转身上了马车。 真是莫名其妙。 “五福,五福你回来了。”周氏的声音从远而近,必是听到下人来报,忍不住出门来接她。 五福嘴角勾起,抬头看去,果然见周氏被秋香扶着出来,面容急切。 “娘,我回来了。”五福曲膝一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周氏上下一番打量,见她全须全尾的,可算是平安归来,在心里念了一句佛。 她又看向五福身后,见到在马车上那位九爷时,愣了一下,阿九只得重新下了马车,上前冲她拱手施礼。 “周太太安好。” “是九公子啊。”周氏笑着,还了一礼,看向五福,眼里全是疑问。 “娘,我们进去再说话吧。”五福知道她心有疑问,扶着她的手道。 “哎,好。” 五福冲阿九挥挥手,扶着周氏进宅子去,至于带回来的东西,自有下人去处理。 回到正屋,五福解了身上的斗篷放在一边,再扶着周氏在罗汉床坐下,自己也踢了鹿皮靴子坐上去。 秋叶奉了茶上来,看到一边的斗篷和地上精致的鹿皮靴,眼神闪了闪,笑着递上茶,道:“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太太天天都念着您呢!” 五福接了茶放在炕桌上,道:“我不是来了信说要迟点回来?娘不用担心的。” “你头一次去这么远的地方,儿行千里母担忧,做娘的,哪有放得下心的?”周氏嗔道,又仔细看她的脸色,道:“嗯,这脸色也还可以,没受累吧?” “没有,我还有大收获。”五福眉眼一弯。 “哦?” “反正就是好事,以后娘都不必发愁日子怎么过,只管怎么自在怎么来,想吃啥买啥,都可以。” 周氏一嗔:“就我们母女俩,能吃得了多少?”她喝了一口茶,小心地问:“倒是五福,怎么那九公子也和你一道了?你们这是一起从府城回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周氏的成长 不是周氏好事八卦要打听女儿的事,实在是两人一块儿出现打眼得很,要知道五福去府城可是自己去的,回来却是那位九公子送回来。 周氏实在是好奇。 “这次去府城,九爷也去了,在府城他帮女儿良多,想着既然都是要回华阳,就一道回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五福笑着说。 “是这样啊。”周氏恍然,道:“那回头你得备一份礼给人家,多谢人家路上照应了。” 五福笑着点头,抿了一口茶,她并没多说和阿九的相交,省得这位多想,就岔开了话题,说起在府城的所见所闻,许多的市井趣事及赛事的过程。 周氏也没出过远门,自然没啥见识过,乍然听到也觉得非常有趣,在听到赌石时的疯狂时,眼睛都瞪大了,震惊地道:“那要是开出来,只是块石头,那银子也拿不回来了?” “自然是的,不然怎么叫赌呢?”五福笑道。 周氏捂着狂跳的心口,道:“那这也太冒险了,这一旦输了,岂不是就倾家荡产了?” 五福不以为然,冒险是冒险,但赌石么,玩儿的不就是冒险么? 不过周氏也说得对,输了就倾家荡产,确实是冒险。 五福看她后怕的样子,也不拿自己也赌了一回,甚至赌出个大价钱的事说了,省得吓到她。而且那么一笔巨富,也不是她信不过周氏,只是她娘的性子一惊一乍的,还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免得有人瞪上她们母女,平白招来横祸。 “姑娘,红玉带着两个丫头过来请安了。”秋香掀起帘子禀报。 五福就道:“让进来吧。”又对周氏说:“这次去府城,我还买了几个人在身边使唤,有两个暂时不在身边,如今跟着我回来两个,娘也见见她们吧。” 红玉领着紫玉翡翠她们进来。 几人齐齐向周氏跪下磕头,周氏连忙叫起,目光放在那两个新面孔上,看到那好颜色时怔了怔。 “生得真好,都叫什么呀?” “奴婢紫玉。” “奴婢翡翠。” 周氏神色和蔼,笑道:“难得你们姑娘主动添人在身边侍候,想来你们也是入了她的眼缘,咱们家人少,以后好好当差,莫要惹事生非,尽心侍候好姑娘就是了。”说着,看了秋香一眼。 秋香就拿了两个小荷包,一人一个放在她们手上:“这是太太赏的,莫要嫌少。” “谢太太赏。” 五福的眉挑了挑,看来她娘也学到大家的一些规矩了,都知道准备荷包赏人了。 很好,成长了。 “带回来的东西可都归置了?”五福又问紫玉秋香她们。 紫玉看向秋香。 秋香一笑,道:“回姑娘的话,您带回来的东西太多,要登册入库还得要时间呢,现在先放在西厢了,下午晌奴婢就带着紫玉姑娘她们造册。” “嗯。”五福对周氏道:“娘,府城太大,好东西极多,我买了许多,要不你随我去看看?那些是喜欢又合适的,搬到你屋里来,还有些布匹锦缎,都看看,做几身新衣裳。” 周氏也来了兴致,点了点头,母女俩重新穿戴好往西厢去。 第五百四十二章 尽孝 五福每去一个地方就会买些东西回来,周氏是早就领教过的,但这次,却是大大的惊到了。 “这,你这丫头,是把府城都搬回来了不成?”周氏一脸震惊的说。 周氏说得夸张,但这东西也真的是太多了,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用以装饰屋子的各种摆件,窗帘子花帐,还有各色瓷器器皿,绫罗绸缎布匹,各色的药材和珍贵补品,便是女子装扮的东西也有,摆得满满当当的,都下不去手。 “五福,这,娘也知道你手里头有银子,也不能这么花,留着压箱底,将来嫁人也有底气。”周氏惊讶过后就小声道。 她是看明白了这个女儿的大手大脚,生怕她挥霍一空,以后没有银子傍身受婆家的白眼和欺负。 五福心里一暖,笑道:“娘,这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周氏一嗔:“你休想哄我,就这燕窝人参和虫草的,没上百两银子能拿下来?” 五福顺着她的指尖看过去,正是她口中说的珍贵补品,便搂着她的肩膀笑道:“这些东西都给母亲您平日作补,燕窝一天喝一碗,对您的身子也好。以前咱们没条件,吃不上,以后天天吃!” 周氏眼里一热,深切感到她的孝心,心头暖融融的,当下抓着她的手道:“哪能我自己吃,你也吃,姑娘家喝更好。” “好,我们一起吃。”五福笑着说,又拿起几块帕子递过去:“娘,这是蜀绣,您平日里没事不是喜欢做绣活?我特意买回来让您也参详一二。” 蜀绣又名川绣,与苏绣、湘绣、粤绣齐名,乃是四大名绣之一,它的绣法是在丝绸或其他织物上采用蚕丝线绣出花纹图案,以其明丽清秀的色和精湛细腻的针法形成了自身的独特韵味,故而其丰富程度又居四大名绣之首。 五福自己是不懂啦,但架不住周氏喜爱,以前也是用此来维持母女俩的生活,所以买了好些回来,让她闲着无事琢磨。 “都说蜀绣是四大名绣之首,果然漂亮,这针法,娘是不及其之一。”周氏的手都不敢摸在上头,生怕弄脏了,只啧啧称道。 五福又递过一柄团扇,上面同样是蜀绣,绣的乃是红梅闹春,十分的精致漂亮,里面的梅又对应了周氏的名字。 周氏一看就喜欢了,道:“现在也不是春夏,你怎么也买了扇子。” “正是不是时候,才更便宜。”五福嘻嘻一笑。 她在那一堆东西扫视一眼,然后拿出一个大的盒子来,打开来,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绢花,栩栩如生,十分漂亮。 周氏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五福亲自挑了一朵芍药别在她的发髻上,点了点头,不错,难怪古人喜欢戴花儿,虽然自己觉得挺傻,但架不住她们喜爱。 “太太真好看。”秋叶机灵,第一个夸了起来。 周氏倒有些不好意思,正好秋香拿了一个座镜过来,对着头,她看了下,十分的鲜嫩,脸上一热:“我这把年纪,哪戴的这么艳的花?”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送妆奁 周氏活了几十年,也没戴过这么漂亮精致的花,她的性子也不是那张扬的,从前也没有这个条件能戴,而且她弄出那样的事,也不敢戴,生怕母女二人都遭人诟病。 如今么,这么鲜艳的一朵绢花戴在头上,怪不好意思的,她都不是年轻的姑娘了。 “太太一点都不老,和姑娘站在一起,跟姐妹花似的。”秋叶又开口夸了一句。 “就你这丫头嘴甜。”周氏嗔笑。 五福淡淡的扫了秋叶一眼,把绢花盒子递给秋香,道:“这些日子你们也辛苦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你们这做大丫头的,每人挑两朵,剩下的给那些小姑娘们各一朵分了吧。” 这东西本来就是买回来赏人,五福自己是一朵都没留。 秋香接过,与几人齐声拜谢:“谢姑娘赏。” 五福又挑了两匹布给周氏,让她做两身衣裳,都是颜色鲜活,又不特别出格的,她就不喜欢周氏老挑那种死气沉沉的颜色,显得人都暮气沉沉。 周氏也才三十出头,穿的鲜一点,谁也说不上什么。 挑了布匹,又挑了一对梅瓶摆屋子,还有一件蜀绣小桌屏也摆她屋内做装点。 “光是放我屋里,你的呢?”看五福没有停的节奏,周氏忙的拉着她。 五福道:“娘也知道,我呆在屋子里的时间少得多,不是练武就是在书房,我房里不需要这些繁复的东西,一不小心,还要打破了。” 她这不是谦虚,是真不喜欢,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女儿家的东西于她,可有可无,东西摆得太多,反而施展不开。 周氏自然知道,但也挑了个花瓶让红玉帮她放书房去,说道:“花园也有一株腊梅,现在都开了,也可以折了枝插屏,气味也清香。” “好!” 见她没拒绝,周氏又挑了几样东西放她房里,五福见她兴致勃勃的,也就没阻止。 待得都挑好,东西由着秋香带人整理,五福则是陪着周氏回了正屋坐下。 不一会,紫玉就捧了一个黄花梨妆奁前来。 五福接过,放在炕桌上,那是一个折叠式妆奁镜台,上面是雕花镜台,撑起了就能当镜子用,而妆奁打开,则是四层的抽屉,如今那全被拉开的抽屉,全都放满了首饰,一格格的,什么都有。 要说刚才看到的杂物震惊,那么看到这个妆奁,周氏就更震惊了,张大嘴,被那些五花八门的首饰给晃花了眼。 “五福,这……” “娘,这是我送给您的生辰礼。”五福笑着说。 “我生辰,早已过了。”周氏道。 她的生辰在七月,早就过了,就是新的,也还没到呢。 “补回来的,这十多年,我都没正经送您一样生辰礼,这个妆奁就是补回这么多年的。”五福握着她的手道:“娘,这些年,您一人抚育我长大,辛苦你了。今后,您就等着享女儿福吧。” 她说得认真又一本正经,周氏心神俱震,鼻子发酸,眼里渐渐的模糊,泪水蓄满了眼眶,很快就滴落下来,打在五福的手背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五福孝女 周氏看着五福的脸,视线模糊,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下来,无声的宣泄着内心的激动。 眼前的女儿,一眨眼已经快要及笄了,周氏也不是傻子,如今的女儿不是从前她那个任性冲动的女儿,至少不完全是了,她心里知道,只是彼此都没有挑破罢了。 周氏过去的十四年,并没有享有多少福,便是有个女儿,虽然不至于忤逆她,但内心里,依旧是有些埋怨她的,怨她给自己这样不堪的身世,只有现在的五福,不怨不恨不怪,反而全都是包容和谅解。 这个女儿却比从前的女儿还要暖心和体贴,还有孝心,不管出于什么,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娘一样孝顺,为自己遮风挡雨,为自己撑起一片天。 相比于女儿的身份,如今的五福更像她的同辈,或者是长辈,护着她,不叫她受委屈。 这怎叫人不感动? “娘,您要是改一改这动不动就哭的性子,以后的帕子肯定不用洗太多。”五福看她又哭了,不禁故意打趣。 果然,周氏一个破涕而笑,用指尖一戳她的额头,然后侧过身子去擦脸。 五福微笑,也不说什么,只单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拨着妆奁里的抽屉,等着她自己平复。 过了一会,周氏才转过身子来,目光落在那妆奁的抽屉上,说道:“你怎么买这么多首饰?” “给您戴啊!” 周氏嗔道:“我一个半老的人,哪戴的了这么多首饰?” 五福摇着头道:“此言差矣。娘,我听说这什么场合就戴什么首饰,您看这里什么都有,华丽的,素的,金的银的玉的珠宝等,可以换着戴。” “那也不用这么多呀。”周氏咋舌道:“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多,听说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的夫人,宝贝才多呢,也不是寻常能见到的。这些您可以积着存着,若是金银这样的首饰旧了,以后还能赏人或者融了再重新打新花样。”五福说道:“至于银子,娘不用担心,银子我有。这次在府城,我给百宝银楼赚了个好名声,光是赏金就给了我一万多两。” “万两!”周氏瞪大眼。 五福点头:“这还不算,我自己另外也赚了一小笔,所以银子的事,娘不用发愁。” 周氏张了张口,想要问她是不是赌石了,但想到她素来主意多,不和自己说,大概也是不想自己担忧,便也不问了。 “可这,也真多。” “娘喜欢就好。” 周氏一笑,哪有不喜欢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不舍得银子罢了。 “光是给我,你自己有吗?”周氏看她头上倒是没有几个首饰,不由责怪:“你这样鲜嫩的年纪,才要多打扮呢!” 五福嘻嘻一笑:“娘也知道,我不喜欢满头珠翠,压头。而且,这些东西,以后您不戴了还不是给我的?” 周氏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百年后,还不是都留给五福? 周氏也想到这个,也没说什么。 五福见她接受了,就告诉她哪些首饰是特别贵重的,那些价值如何,以后赏丫头或者赏人就该心里有数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管家好手 把该给的东西都给了周氏,其余的东西自有丫头们去整理,五福就被周氏赶去了歇息。 五福也不客气,回自己的屋里,床都被丫头铺得软软的,舒服得喟叹出声,滚了几滚,没几下就睡过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房外的客厅有丫头们在小声说话,五福咳了一声,紫玉很快就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是否奴婢们吵到您了?”紫玉一边问,一边取了衣裳服侍她穿上。 五福打了个呵欠,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戊时一刻了。”紫玉看一眼小台钟,说道:“太太看您还睡着,就没叫您一道用晚膳,给姑娘留着呢。” 五福嗯了一声,简单的洗漱一下,就走了出去。 “都在干什么?”屋子里有些乱。 “姑娘,奴婢们在布置您的闺房,姑娘看看这样摆着可好?这梅枝是奴婢去折的,折的树上最漂亮的两枝。”翡翠迫不及待的邀功,指着窗台用梅瓶插的梅花枝。 一股子清冽的幽香传来,五福吸了一口,确实香气清冽,便笑道:“不错。” 翡翠眉开眼笑的。 “你们初来乍到,也先歇一下,熟悉一下宅子,不忘着服侍。”五福坐到桌边道。 紫玉翡翠对视一眼,笑道:“姑娘歇息的时候,红玉妹妹就带着奴婢们在宅子走了一圈,也寻了屋子安置下,奴婢们不累。” “家里宅子小,慢慢熟悉不迟。”五福笑道。 “是。” 这时,红玉已经拿了保温的食盒进来,把晚膳都摆在桌子上,紫玉则是拿了热水让五福净手。 五福啧啧地道:“就这么着下去,本姑娘怕是会被你们养懒。” 怪道那些大家小姐只有一个人,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就一堆,这各人有各人的活,只服侍她一个,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养得娇贵。 五福这也是说笑,但也未必没说对,人有了依赖性就有了惰性嘛。 简单的用了膳,又听到周氏来人说不用去她那边请安什么的,五福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喝茶看账兼给自己的几个丫头分工。 说是喝茶,其实喝的也就是花茶,这是翡翠自己调制的,据说有美容养颜的好处,而且晚上喝也比喝其他的有碍睡眠的浓茶要好。 五福自己的屋里又单独一本帐,下午时分,她们又分了几本出来,分别登记一些首饰衣物器皿及银子的册子。 听着紫玉的解释,她才知道这年代对女子的苛刻如何,贴身的衣物首饰都得放好登记好,要是传了出去,尤其是传到男子手里,那是毁名声的丑事。 所以,五福这里,也要谨慎,东西都登记好,一旦有什么丢失,也有个册子看一看丢了什么或者去处。 阿九说紫玉是管家的好手,五福如今听着,是真信了,她处处都整理得周全,比起周氏身边的秋香,是不遑多让,甚至有超出她的架势。 这让五福很是好奇,假如不是来了自己身边,紫玉这样的人才,又会被指派到哪个贵人身边蛰伏? 第五百四十六章 各司其职 紫玉口齿清晰,说话头头是道,很快就将整个屋里的大小事都给五福分析了一遍,站在一边示下。 “九爷曾说你是个管家人才,果然,诚不欺我也,真真是厉害极了。”五福冲她举了举大拇指。 紫玉唇角带笑,谦虚道:“姑娘谬赞了。”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这人,有一句是一句。”五福说道。 紫玉也不知怎么接话,干脆只是勾唇轻笑。 五福啜了一口茶,道:“这个家如何,想来你们都知道了,人口简单,主子就我和我娘。我对管家,是没有兴趣的,所以这家里中馈庶务的事,早就交给了太太。而在太太身边的秋香,也是个人才,她协助太太管着,也没出过什么乱子,对她我很放心。” 紫玉一听,就知道五福是不想她们插手这府里中馈的事,当下就道:“姑娘放心,奴婢们本来就是服侍姑娘的贴身丫头,自然以姑娘为主,不会去僭越插手其他。” 五福对她的聪明和知情识趣十分的满意,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你说得很是,你们是我的人,以我的事为主就是,管好我屋里的事就成。不过有一点……”五福顿了一下道:“不让你们插手庶务,却不代表这府里的大小事完全瞒过我的眼睛耳朵,都说丫头们是主子的耳目,你们懂?” “奴婢知道。”三人齐声回答。 “现在府里的下人并不多,以后会有多少也不好说,你们仨就是我的贴身丫头。紫玉年纪最大,性子也最沉稳,你管着我屋里的银钱,和屋里的大小事。翡翠管着首饰饮食这一块。红玉你年纪最小,管着衣物吧,趁机跟两个姐姐多学习本事。”五福很快就把几人分工。 “是。” 紫玉得到掌管银钱账本这块颇有些意外,更多的还是激动,这是代表着姑娘对她的信任,才把最重要的事交给她。 红玉则是羡慕,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小,更需要学习,当下暗暗下决心,要多看多想,就算比不过紫玉翡翠她们,也不能被后来的人给秒杀了。 “我不是安静的性子,以后要出去的日子估计也多。便是年后,我也答应了九爷随他上京一趟。”五福继续说:“这要是上京,必然要带人,如此我屋里就不能少了人。所以平时,你们若是看着有机灵可雕琢的粗使小姑娘,也可以带在身边培养。” 五福也是未雨绸缪,尽管她这府邸小,但随着家什越多,总要人看管,她可不能做那种被奴仆骑在头上欺瞒的主。 几人都一一听下。 五福又说了几件事,听紫玉说了几个建议,一一在心里记下,随着时间越晚,周氏那边看她这没熄灯,也派了人来问,五福这才重新歇下。 分好工,丫头各司其职,五福这里就变得井井有条起来,她也就更腾得开手,喜欢就往书房里钻。 另有一点更让五福满意和开心的是,紫玉翡翠都有功夫在身,她再也不愁找不着人喂招了。 第五百四十七章 秋叶告密 家里中馈庶务的事有周氏那边管着,自己屋里的有紫玉几个丫头,她是成了个甩手掌柜,日子轻闲得别提多滋润了。 再有十来天就过年了,华阳县里处处都兴旺得紧,因为正是年关,人人都紧着办年货。 这是五福来这个世界后的第一个新年,又是在如今的新家过,一心要弄得喜庆些,和周氏商议过,决定给府里的下人都做两身新的衣裳,丫头的服饰也统一起来。自然,花式颜色自然都是不同的,按着等级也各有不同,只是统一是丫鬟规格,也算是把规矩做起来。 除此外,五福也拿出二千两银子拨入公中,让人去打一些银锞子,从五分到一两二两各有不同,以备着赏人,甚至还打了百两的小金鱼,一两一条,看起来好看又贵气。 如今手里银钱趁手,又是年关,再过十来天就过年,趁着县衙等部门还没封印,五福也想按着原来的打算买两个铺子放在手中以事生产。 买铺子这种事,五福就不麻烦周氏去张罗,交给了六斤,寻了田侩就是。 这些都交代下去,五福就拿出阿九交给她的桃花春,手里拿了炭笔纸张,从形状和飘花上琢磨着簪子的形骨走向。 “姑娘,太太身边的秋叶姑娘来了。”紫玉挑帘进来禀报。 五福眼睛不离炕桌上的桃花春,手里不停,头也不抬的说:“让她进来吧。” 秋叶很快就走了进来,双手搭在腰间屈膝向五福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姑娘。” “嗯,不必多礼了,可是娘有什么事让你过来说?”五福头也不抬的问。 秋叶抬起头,抿了一下唇,道:“非是太太有事让奴婢说。” “嗯?”五福看过来,接过紫玉换上来的热茶,啜了一口。 秋叶却没说话,而是看了看紫玉。 紫玉很是会长眼色,笑道:“姑娘,奴婢去看看您的燕窝炖好了没有。”说着,便走了出去,屋里就剩了五福和秋叶。 “姑娘,前两天窝子村周家来了人,给太太送了节礼。太太也回了礼,给了五两银子打发走了。”秋叶鼓起勇气说。 听到周家来了人,五福的眼神一冷,手中的茶杯盖也磕在了茶杯上,发出叮的一声响,犀利的看着秋叶。 秋叶心里一颤,双手狡在一起。 “来的是什么人?” “是那个大……奴婢听着她喊她大嫂,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喊她大哥。”秋叶说道。 五福眼睛一眯,这两人还敢上门?当她从前说过的话是死的不成? 而周氏,也没有跟她说。 五福按下心中的怒意,看向秋叶,这丫头也正看着她,脸上很忐忑,见她看过来了,马上低下了头。 “他们说了什么?”五福呷了一口茶,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茶杯盖,状似不在意的问。 秋叶心中一喜,姑娘果然是在意的,便道:“当时是秋香姐姐在跟前侍候,奴婢并不知他们说的什么,秋香姐姐大概是知道的。奴婢只看到那周大嫂子跪在太太跟前哭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意欲投诚 秋叶不动声息的就告了密,甚至还给五福上了一回眼药。 这个事她一直在留意,发现周氏和秋香都并没有跟姑娘说,太太吧,不说也就算了,但秋香,也没跟姑娘说,这不是瞒着姑娘么? 虽然这个家是太太在当,但秋叶知道,真正做主的是五福,她必定不会容许这样的事被瞒着,而秋香却没说,哼! 秋叶对后来的秋香骑在自己头上是十分不满的,明明自己先来,却被派去了粗实,后来才提了二等丫头。而秋香,一来就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如今还越来越得太太信任,俨然心腹的模样,实在叫她恼火。 论才华,她也丝毫不输秋香,凭什么她就是一等,而自己是二等?甚至还不如红玉那个丫头。 红玉早早就跟着姑娘,也就算了,但现在,再来两个新人,还是跟着姑娘,而且是大丫头,只有她…… 真正让她起了心思的,是这次姑娘出去再回来,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竟是跟发了大财似的,红玉的嘴也变得严密了,也挖不出什么来,姑娘的事更是一点都打听不出来。 这也就算了,只当姑娘驭下严密,但现在府里,明显是跟在姑娘身边的人要体面,端看红玉吧,就跟着出去一趟,穿戴都好了,得了不少的新首饰,都是姑娘赏的,还有那两个紫玉翡翠也是。 秋叶心里发急,自己也十六了,总要为前程着想,跟着太太,哪来的前程? 倒是姑娘,云英未嫁,又认识知县大人,还有那位九爷,她在一旁,算是看得明白,以后姑娘未必就不能得了什么青眼,如果一朝飞上枝头,那自己,可是会有那么一点机缘? 秋叶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却没发现五福的眼神越来越冷。 “你想要什么?”五福忽然问她。 秋叶一愣。 五福嘴角一勾:“你来向我投诚,想要什么?” 她在笑,但笑却不达眼底,反而是厌恶。 秋叶心中大喜,也压根看不清,一咬唇,跪下来道:“姑娘,奴婢想跟在姑娘身边侍候。” “哦?”五福眼睛一眯:“太太那边,不好么?虽然你现在只是二等丫鬟,但太太身边,也只有秋香一个大丫鬟。我是想着再过些日子,再给太太身边添些人,把你提你上去。” “太太很好,但奴婢更想跟着姑娘,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也更开阔眼界。”秋叶双眼亮晶晶的。 五福不说话,垂下眼帘。 秋叶见状有些琢磨不宁,心里忐忑。 “看来你是不满我对你的安排啊!”五福呵呵一笑。 “姑娘?”秋叶眼一瞪,心砰砰的剧烈跳起来。 五福眼神清冷,声音也冷,道:“你来和我说这些,太太知道吗?” 秋叶一惊,刷地抬头,嘴唇嗫嗫的:“姑娘……” “太太不知,秋香呢?知道吗?”五福又问。 秋叶的心被她连声质问,而变得一颤一颤的,愣是回不上话来。 “你是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背着她过来和我说这些,你这行为算是什么?”五福却不容她退,继续追问。 第五百四十九章 叛主 秋叶她是周氏身边的人,却背着她过来五福这边跟她说周氏没打算说的事,这行为是什么? 叛主! 秋叶脸色煞白,她下意识地看向五福,眼前的姑娘,还有两个月才及笄,可她那一双黑眸,却深沉得跟看透了人性似的,在那犀利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她忽然有些害怕,觉得自己可能来错了。 但脚已经踏进来了,容不得她退后,不然,等待她的也不知是什么。 秋叶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我,奴婢,姑娘不是不喜欢太太和周家人接触?也不让他们前来,但……” “但太太偏偏就和他们接触,违抗我的意思是吗?”五福沉声道:“所以,你如今,就是告太太的密是吗?” 秋叶脸一白,噗通的跪了下来:“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是?你不是的话,缘何会出现在我眼前?又怎会和我说这些话?”五福言辞犀利。 “奴婢,奴婢不敢。”秋叶匍匐在地。 五福冷哼一声:“我看你很敢。” 秋叶的身子瑟瑟发抖,不敢开口。 “你是太太身边的二等丫头,就应该向着她,因为你拨到了太太的院里侍候,那么她才是你的正经主子,这点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听说你们一家从前是罪奴,也是官家出来的,怎连这一点都比我这个乡野出身的分不清?” “奴婢,奴婢……” “我是不喜欢周家人,但太太的事,却轮不到你一个做奴才的来置喙。”五福居高临下的走到她跟前,冷冷地道:“秋叶,做奴才的会揣度主子的意思,算是聪明人,但这聪明劲儿,却要有个度,也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秋叶听到这话里的冷意,吓得眼泪掉下来,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这不是她所想到的,原以为五福极其不喜周家人,所以她才会来说周家人来过的事,却不知道,五福更不喜底下的人叛主。 她,她错了? 她只想着五福的喜好,却不知身为下人,最重要的便是忠诚,尤其她已是周氏身边的二等丫鬟。 若是五福曾让她随时注意太太的动静,她应了,可以这般做,但五福曾让她做眼线了吗? 并没有! 这让你做,和你自作主张,是完全两个事,哪怕这两个做法都是叛主,但归根到底,是你自主还是被动,却是不同的。 五福最不喜的便是叛主,哪怕这个丫头背叛的不是自己,叛的是周氏,自己完全可以高高挂起。 但往深里说,若是母女二人不同心,下人这么一个挑拨,两人会不会生罅隙? 没有谁喜欢身边有别人的眼线,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活在他人眼里。 “滚下去。你今年也有十六了,既然不喜欢在太太身边侍候,那么去庄子吧,过两年,在庄子上寻个人嫁了也是一样。”五福一脸漠然的宣判她的去路。 秋叶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五福,想也不想的就膝行上前抱住她的脚:“姑娘,姑娘,奴婢错了,求您别赶奴婢出去,姑娘……” 第五百五十章 孰忠孰奸 一心想着来投诚的秋叶,完全没料到过来之后竟然是这个结果,庄子那是什么地方,她如何不知道?去了那里,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但不管她如何哭求,五福都不为所动,直接喊了紫玉来,把她拖了出去。 五福坐下来,脸色像是乌云密布,别提多难看了。 翡翠奉茶上来,看到五福的脸色,便道:“姑娘,犯不着为个丫头上火,喝口水润润肺。” 五福接过抿了一口,嘴唇微微抿着,她是恼怒的,倒不是恼周氏阳奉阴违,是周家人,不把她的话放在耳里,以为她是小姑娘一时气话么? 另外还有秋叶,她竟敢来跟前告密,是认定自己会高兴?她哪来的自信自己会用一个叛主的人? 简直可笑。 紫玉很快就回来,曲膝行了一礼,说道:“姑娘,太太让姑娘过去说话。” 五福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就要下榻,翡翠半蹲着为她穿鞋。 刚刚秋叶哭着从自己这里出去,这宅子也不大,人也不算多,周氏肯定能知道。 果然,刚进了周氏的屋,不等五福行礼,周氏就先拉着她问秋叶犯了什么事。 “说是你要让她到庄子去,到底怎么回事儿?如此突然?”周氏问。 “她叛主。”五福淡淡的开口。 周氏吓了一跳,叛主? 亏得周氏身边还有个秋香,她从前估计也是曾在大家侍候,知道世家大户的规矩,叛主这种事,也听了不少,自然知道这罪名不轻,重则打死,轻则发卖的。 现在,五福说秋叶叛主? “五福,咱们家也没有认识几个人有所牵扯,秋叶她怎么就叛主了?”周氏小心的问。 五福看过去,道:“她来我跟前说,想来我身边侍候。” 周氏愣了一下,眉头轻蹙,心里略有些不舒服。 秋叶这意思,不就是不愿意在她身边侍候么,但周氏也没觉得多大的事,淡笑道:“这人往高处走也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她。” 五福冷笑:“她若单纯想来我这边侍候,也不是不能,这也构不成叛主的罪,但她还说什么,娘知道吗?” 周氏看她语气清冷,心里便是一跳。 “她说前几天周家来人了,说娘您见了周家的人,还给了鲁氏他们五两银子和回礼……” 周氏听了,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又尴尬又难堪,下意识地看向五福,急道:“五福,这个事,我可以和你说个一二,你别上火……” “娘。”五福打断她的话,道:“秋叶背着您如此行事,这行为可算是叛主?” “这……” “秋叶说秋香也知道这事。”五福看向一旁的秋香,道:“周家人和您说了什么,秋香全程在场,更为的清楚。” “姑娘。”秋香一咬唇,跪了下来,低着头,却什么都没说。 “你不用跪,起来吧。”五福对她露出一个淡笑,看着周氏道:“娘,我说这些,不是要质问您或者埋怨秋香的意思。只是想告诉您,秋香尚且跟在您身边,又是您的一等大丫鬟,周家人和您见面的过程,她也很清楚。但女儿回来后,她却一个字都不曾和我说,反而秋叶这个二等丫头,来寻我告密了。两相比较,孰忠孰奸,一目了然。” 第五百五十一章 主动就山的周家人 对于周家人前来的事,秋香不知道吗?不,她知道,甚至在场,知道周氏和周家人的对话,比秋叶知道得更清楚。 但她对五福说什么了?并没有。 秋香不说,并非是不把五福看在眼里,而是她知道谁才是她的主子,知道不能叛主,所以她没有说。 而秋叶呢? 为了来五福身边,就急着表现自己,却偏偏用错了方法。 周氏听了五福的话,将其掰开了,揉碎了再细细一品,如何不明白? “这样的人,我不能把她留在娘您的身边,因为您的性子,驾驭不来,所以只能送去庄子,将来如何,且看她自己的机缘。”五福捧着茶盏淡淡的道。 这次不成,秋叶心里也不知道会不会存了怨气,怎么敢继续留她在身边?没把她一家都放出去庄子,算是仁慈。 周氏露出一个苦笑,道:“罢了,去庄子就去庄子吧。” 定下了秋叶的去向,五福这才问周氏:“那么娘现在可以和我说一说,周家人的来意是什么?” 秋香机灵的退了下去。 周氏一时也没开口,颇有些尴尬难堪,不知道该如何说,因为五福之前说过,从此断绝关系,现如今他们又来了。 五福也不急,慢慢的啜着茶。 “我依着你说的话,也没给她送去年礼,倒是你大舅他们送了年礼过来,一来说是之前帮忙的谢礼,二来也算过年的相关礼节……”周氏咬了一下唇,鼓起勇气开口。 原来,周家看着都快过年了,周氏却还不曾送年礼过来,就坐不住了。 从前日子不管过得多难,也不管老周氏多不喜,逢年过节,周氏都会送礼节到娘家,礼不贵重,但好歹是心意。 现如今,周家明显要败落了,周氏母女俩却是发财过上好日子了,有田有产有屋有银子,还有人脉。 这在某些人眼里,周氏和五福是要一飞冲天,从此锦衣玉食,山野珍馐,不愁吃喝,那么今年的年礼也更该厚厚的才是。 但偏偏都快过年了,还没有动静,他们又怎坐得住?想着她是不是忘了? 至于五福所提过的从此断绝往来这种话,鲁氏和周学年,自然都是自动忽略的,那都是小孩子气话,都是亲亲的血缘舅甥,哪有断绝的来往的,这气头过了,也就没事了。 等了再等,周氏依旧没送来年礼,两人决定不等了,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这不,瞒着老周氏,说是回娘家,随意买了几样糕点,就来送年礼了。 “……他们说老太太自那次之后就病了,家里又是那样的光景,我才铰了五两银子给他们打法走了。”周氏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道:“我,她再不是,也是生养我的亲娘,我做不到视而不见。五福,对不住。” 五福半闭着眼,唇线轻抿着,她早就知道,那对吸血蚂蟥,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果然,避到县里来,他们依旧找上来,而在五福的手里吃了那么多亏,还敢前来,这是笃定她碍着血缘不会要他们的命还是吃定了周氏的性子? 第五百五十二章 全当施舍 五福看着周氏那一副做错事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她早看穿周氏心软的性子,真让她视周家人如仇敌,除非自己真死在了周家人的手上吧。 “娘,你有孝心不假,但你就确定那五两银子能到周老太的手里?”五福淡淡的开口。 周氏身子微僵,苦笑道:“能不能到她手,我这心意也到了,老天爷也不能视而不见。” 来去,也就讲究一个问心无愧罢了。 “但你此举,也会养大他们的胃口。”五福道:“有了这次,他们会没完没了的缠上来,你甩也甩不掉,他们的要求也会越来越多。养刁了胃口的人,一旦你停止供养,他们对你,并不会感激,只会怪罪,还有,永无休止的谩骂。” 有些人,是不值得扶持助养的,他们不会感恩,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一旦不再扶持,就只会说你无情冷漠,自己这么富贵也不肯从指缝里漏一点给血亲。 这样的事,前世五福见得还少么?别说是血亲吧,就是陌生人,你的好心,换来的就是攻击谩骂,遭到道德绑架。 更遑论,周氏和周家这样的血亲。 这时代,更讲究孝义忠全,周氏若是真冷漠无情,枉顾亲娘生死,怕是世人会指着她的脊梁骂。 周氏脸色微白,看着她道:“我没答应他们的要求,就只给了五两银子带回去,给了一些年礼就是我的孝心。” “他们还提了什么要求?”五福眼睛一眯,果然不止如此。 周氏嘴一抿,暗怪自己嘴快。 “让我猜猜。”五福突然狡黠的眨了眨眼,道:“定是说他们如今的日子过得多艰难,多可怜,周学年又多凄惨。让你跟我说情,寻了人脉去帮他寻个啥油水足的差事吧?要么是替咱们孤儿寡母当个啥账房先生,管理一下庄子等之类的?” 周氏瞪大眼,那脸上的震惊,让五福很清楚,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周氏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红了脸,道:“我,我没应。” “娘,就是您应了,他们也不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五福道:“这个家真正的当家人,姓伍。” 周氏愕然。 “当初娘您要给我冠这个姓,就该理清这个事实。”五福淡声道:“我姓伍,不姓周,这个家,您是我亲娘,您可以做主中馈。但若论外头庶务的事,您却动不得也安排不得。我会拨给您私房体己月钱,会保您荣华富贵让您做个锦衣玉食的老安人,但旁的,却不能,尤其是周家大房的人,您懂吗?” 周氏心一抽,有些机械的点头。 “不是我心狠,是他们不值得我们去相帮扶持,他们不配!” 五福啜了一口茶,指尖抚摸着茶杯盖,道:“您的仁孝,只用在生养之恩足可,这还是冲着老周太生养了您一场。旁的人,什么都没有给过你,关爱,体贴,全都没有,有的,只是算计和欺辱,所以,我请您无视。” 她断不了周氏与她母亲的血缘,如果那么点银子可以让周氏心安理得,她可以视而不见,权当施舍到乞丐群里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最后的底线 周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听着五福这话有点软了?她有些疑虑的看向女儿,被她的态度给打得懵了。 “五福,你……” “娘,您放不下这个老周太太这个血亲,我从心底明白。若是她真的有个什么,为着自身求到您这里了,这点银子,您给了就给了,咱们也不缺那点银子。我还是那句话,您能心安就行。” 周氏十分意外:“你不是说不让我和他们来往?断绝了这关系。” “是啊。但您能做到么?”五福垂下眼帘,道:“就老周太太上次来求我们,她们婆媳在客房里说的什么,您还记得吧?她都已经答应了舍弃您,如今周学年他们一来诉苦,您还是心软了。” 周氏脸上一阵羞愧,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娘,您要认老周太太这个母亲,我不能阻止您,不然,以后有什么,您会怨我这个女儿。我不想为了别的什么人,伤了我们母女的情分。” 五福这么说,其实是有点隔阂的,她这么说,也全是因为她和周氏,到底不是实实在在的两母女,大家心里都明白着,只是没有将这个默契的气球给挑破。 那么,万一将来老周氏有什么,周氏会怨她这个冒牌货吗? 周氏是五福两世为人感受到的第一个来自母亲的爱意,她不愿意失了,所以才会任着周氏行事。 若她是原来的五福,那便是百无禁忌,周氏也怨不得什么,毕竟是亲生的。 周氏脸上一僵,一下子拉着她的手急切的说:“五福,不会的,娘怎会为了别人和你离心。” 这是她亲亲的女儿啊,是从她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么多年,遭受着这么多的白眼,她也还坚持着把她生下来养大,拼死的护着,怎可能为了别人和她离心?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 在她平淡的目光下,周氏的脸色一寸一寸变白,最终露出一个苦笑:“我明白了。” 五福不必说,她那眼神里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能为了别人,那么,假如那个别人是她周氏的母亲呢?周氏又该如何选择? 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夹心饼,是磨心,类似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多了,母女的情分,真的不会伤及吗? 周氏,赌得起吗? 不,她赌不起。 这么些年活着的唯一支撑点,也就是五福这个女儿罢了,是她赖以生存的命脉,怎能失了? “我以后,也不见他们了。”周氏僵笑着说。 五福其实不愿这么逼迫她,只是老周家,不从根本解决,那么她们母女的日子,只会一地鸡毛。 “娘。他们若逼您,您只管说,这家里的一切,全由我做主。”五福放下茶杯,揽着她的肩膀道:“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来到我跟前来张牙舞爪。” 这就是性子强悍和性子软弱的区别,周家人,不过是吃定了周氏的好性儿,敢来挑衅五福试试? 母女说开,随后,五福就让秋香吩咐门房,周家人若上门,除了老周氏,一概不让进。 周氏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这是五福最后的底线。 第五百五十四章 想气死我 和周氏说开了,五福也是一脸的疲惫,这个时代对于女子的禁锢实在太多,名声,孝道,贞洁,都像是一道道的无形的金箍咒,将她们锁得死死的。 “姑娘,要不让翡翠给您按按头吧?她知晓穴位,也会按摩,您会舒服些儿。”紫玉看她疲惫的模样,禁不住开口道。 翡翠也上前,道:“是啊,姑娘,奴婢的手法也可以的。” 五福看两个丫头都满脸关切,心里一暖,笑着道:“好啊。” 说着,她躺了下来,翡翠绕到罗汉床的后面,伸手在她的头部轻按起来,而紫玉,则是取了一支安神的香点起,不大会,整个人放松下来的五福就睡了过去。 紫玉翡翠看了,给她盖上一床被子,退了出去。 秋叶被送了去庄子里,临走前,分别在周氏和五福那里都磕了一个头,而剩余的季家人,纷纷跪在了五福那等着发落。 五福醒来后也没说什么,只让他们回去继续当差,但若有类似这样的事情,全家发卖西北,把季家人吓得不敢有半点不敬不满。 要知道西北贫瘠,真被发卖过去,全家都不知道能不能在一块儿,也断没有如今这样的平静生活。 这些事,周家人都不知晓,在周氏这边得了好处的鲁氏和周学年,又在娘家呆了两天,这才回到老周家。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两人一进门,就看到老周氏端坐在正屋门口。 鲁氏心里一跳,脸上却是堆起了笑,道:“娘,这大冷天的,您怎么坐在这里吹冷风?也不进屋里去?弟妹是怎么照顾您的,都不劝一声。” 老周氏眼神一凌:“给我跪下。” 鲁氏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周学年,在他身边凑近。 周学年皱起眉,道:“娘,您身子才好全,成大夫也说了您不能动怒,有什么话咱们好好就是。” 其实夫妻俩到周氏跟前说老周氏的身子不好,也没完全说谎,自打从县里回来后,周氏就病了,断断续续的总不见好。 这不,如今的老周氏,满头花白,面上俱是风霜和皱纹,身子瘦弱,背部伛偻,垂垂老矣。 若是周氏在此,见了老母这模样,只怕又是眼泪涟涟。 “你也知道我身子才好全?我以为你们是想气死我,好让我早点去见你爹……咳咳。”老周氏一个激动,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指着周学年,上气不接下气。 周学年见此,吓得赶紧上前帮她顺气。 虽然他如今功名全无,但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担上逼死亲母的名声的。 “娘。” 周学年的手才碰上周氏的背,就被从外回来的周学礼一手甩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周学年脸一沉,反了他了,敢对自己这个亲大哥瞪眼? 周学礼才不怕他,弯下腰抱着老周氏就往正屋里去,感受到老母那弱小的身躯,那一点子重量,这个大男人差点要流下眼泪来。 周学年有些恼怒,沉着脸走了进去,看到周学礼忙前忙后的又是递水又是顺气的,脸上有些不自在起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老周氏骂子 老周氏在小儿子的安抚下,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冷冷地看着周学年和跟在他身后故作低眉顺眼的鲁氏。 如果老周氏看周学年的眼神是失望,那么看鲁氏的眼神便是淬了毒似的。 鲁氏接到婆婆的眼神,莫名的感到心虚和害怕,吞了吞口水,不敢开口。 “娘……” “你们去哪里了?”老周氏冷问。 周学年的眼神闪了闪,道:“娘,这不是刚从鲁氏娘家回来么?” “是从鲁家回来,还是从县里回来?”老周氏讥笑一声。 周学年心里一惊,脸上有些不自在。 “娘,您说什么呢,我们……”鲁氏急急的开口。 “你给我闭嘴!”老周氏喝止她,冷道:“你再说话,我怕我忍不住要代老大写了休书让你回鲁家去!” “娘!”夫妻二人都惊到了,写休书? 鲁氏立刻就要撒泼,敞开了嗓子嚎:“娘,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对我,我好歹为老周家生了两个儿子……” “住口!”周学礼怒声一喝。 鲁氏的话戛然而止,又假哭起来:“相公,我可活不了了,都说长嫂如母,我不指望小叔视我如母,可我也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他怎么敢凶我!” 周学年也是脸色难看,看着周学礼道:“给你嫂子道歉。” 周学礼回看着他:“她还不配!” “周学礼你……” “大哥你要想你婆娘气死老母,就让她继续满嘴喷粪!”周学礼死死瞪着鲁氏:“她要真让我娘有个啥好歹,我拼了命,也要让她偿命!” 鲁氏被他满脸凶光吓得连退两步,躲在周学年身后。 周学年自觉丢脸,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见鲁氏被小儿子吓住,老周氏的气倒是顺了点,看向周学年,眼里尽是失望,道:“我问你,你们是不是去县里,去那个家了?” 周学年张了张嘴。 “果然是真的,你们还骗我说去岳家送礼,呵呵,老大,你是当你娘病糊涂了?”老周氏失神地笑。 眼看也圆不过去了,周学年也不遮掩了,就道:“娘,我们也是眼看着年关近了,英梅没送年礼过来,我们这才送过去。” “是去送年礼,还是去打秋风?你们心里清楚!”老周氏毫不给脸的指出。 周学年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打秋风这几个字眼,实在是深深的刺痛了他那颗读书人的心。 “娘,这话怎能这么说,我们和英梅,到底是亲人,来往也没什么嘛。”鲁氏忍不住辩驳。 “亲人?你们也配!”老周氏冷笑:“是你吧?是你这个贪婪的不知死活的婆娘怂恿你男人前去的吧?” “娘!” “住口!”老周氏喝住周学年,道:“你们两口子,都是什么性子我这把老骨头,看得清清楚楚。无非是眼看她们富贵了,你们就起了心思,不然,你们会有这样的所谓亲人不能断了来往的想法?” 周学年很是难堪,不等他辩驳,老周氏又开口了,讥笑道:“你们想打秋风,没错。但老大,我告诉你,当初我们是和五福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你才能从大牢里出来的,你不知道?” 第五百五十六章 不听话是要受代价的 老周氏提到大牢两个字眼,周学年的脸色就变了几变,立即回想起那段蹲大牢的惨痛日子,那非人的折磨,身上那刚愈合完全的鞭伤仿佛又在隐隐作痛起来,老鼠蟑螂好像都爬在他身上…… 周学年浑身打了个冷颤,不太愿意去回想那段日子,双手捏了起来。 他们做了什么交易,他才能从大牢里出来? “你不知道?你婆娘总该知道吧。她怂恿你去五福她们家时,就没和你说?”老周氏又冷厉的瞪了鲁氏一眼。 鲁氏心虚的不敢看婆婆的眼。 “当初我们说好了,五福帮你说情,条件是我们从此不能登门,娘答应了。”老周氏冷笑道:“但现在你们这是做什么?嫌我这把老脸丢不够,被人打得不够响,所以想要看我被多打几下是不?” 老周氏说着,又咳了起来。 周学礼心疼地顺着她的背,劝道:“娘,别气了,不值当。” 老周氏恍若未闻,失望的看着长子,道:“别的话,我不说了,我就问你一句,老大,你还想再回去大牢蹲着不成?” 周学年脸色一变。 “娘,这……儿子的功名也被革了,那个事已经了结了,我怎会去大牢……”周学年深吸了一口气道。 老周氏咳嗽几声,道:“你莫要忘了,你是怎么出来的。你觉得,你们惹怒了她,真要把你弄进大牢里去,就找不出由头?老大,不怕告诉你,她能找出一百个由头来整你。甚至不用由头,就凭她和那位大人有交情!” 周学年瞪大眼,一种恐惧,从脚尖爬了上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住。 “我,我是她大舅!” 周学年试图说服自己,也不知是给自己一个理由还是别的。 老周氏呵呵的笑起来,那笑声,在小儿子听来,无比的苍凉又悲凉。 “大舅?在她眼里,你算哪门子的大舅?到现在,还想自欺欺人么?看看你婆娘,看看大军,受了这么多的教训,你们都学不了乖吗?”老周氏笑声苍凉,道:“你们想要打秋风占便宜,就不怕没命享吗?” 周学年沉着一张脸:“娘,我们对她们做什么了?儿子连功名都没有了,还不够吗?” “那怨得了谁?”老周氏冷笑着说:“这都是你自己当初的选择,能怨谁?” 周学年一噎,低下头去。 “我说过,不准再登她们的门,你们却还是阳奉阴违。等着吧,不听话,总会受到代价的,我希望你们到时候能承受得起!”老周氏闭上眼睛。 “我不相信,她敢杀人!”鲁氏忍不住说了一声。 老周氏讥讽地看她一眼,对周学年道:“你若还是听你婆娘的枕头风,总有一天你会被她害死!” 鲁氏脸一白,张口就要嚎。 “大哥,娘要歇息了,被在这嚎。”周学礼抢在鲁氏跟前说道:“另外,我马上就要当爹了,也腾不开手来。咱们兄弟也分了家,你们的地,我不会帮你们打理了,你们自己学着种吧!” 啥,他们自己种?周学年这时脸色是真难看,可周学礼说什么也不再搭理他们。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不知好歹 老周氏不待见长子长媳,挥挥手让他们出去,她怕再看着他们,要白白气死。 等周学年一脚跨出正屋门槛,老周氏才开口道:“老大,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了,你要是为了钱物而丢了命,我也护不住你,你们长房,好自为之吧。明儿个,我就在学礼那边吃。” 周学年身子一僵,拖着发麻的脚步离开。 老周氏看着他们都看不见影了,老泪顺着满是皱纹的眼角滑落下来。 “娘,您别哭了,当心身子,要是有个好歹,叫儿子怎么办?我还指望着您帮我带娃娃呢!”周学礼心疼得要命,忙的拿了手帕给她擦泪。 岂料,他的手被老周氏一把抓住,那瘦骨嶙峋的手,爆发出来的发力量却很大很重。 “学礼,你大哥他,糊涂呀!你说,以后我怎么去见你爹,怎么见周家的列祖列宗?”老周氏老泪纵横,那是伤心的。 周学礼冷道:“他要作孽要作死,谁也拦不住他。娘,您该说的都说了,他们若是还不知好歹,那就随他去,大跟头跌得不够,是要丢命了,才肯老实的。” 老周氏心头一慌,死死掐住他的手,道:“你说,五福她,她……”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拖了一条春凳在她床边坐下,说道:“娘,您莫要想太多。其实,五福那孩子,虽然脾气暴不好惹,但也是有恩说恩,有怨报怨的。只要不去招惹,她也不会贸然做什么。” “我如何不知?我是怕了她了,但你大哥……糊涂啊,他啊!”老周氏用手背揩了一下眼角:“他这些年,读书读得人傻了,也废了,咋就看不明白呢?” “娘,您放心,有我一天,就断少不了您一口吃的!”周学礼安慰道,张了张口,到底没把周氏给的银子说出来,省得平白添事儿。 老周氏点头:“我知道你孝顺,我就是害怕你大哥,没法儿收拾,一头撞进去。” 周学礼心中郁郁,好生安慰了几句,对周学年两口子,又是恨上了几分。 而周学年,踢掉脚上的鞋子,一脸沉郁的盘腿坐在床上。 “她这是什么意思儿?见我不中用了,也见不得我好了是不?什么死不死的?我打死也不信,一个丫头还敢杀人杀亲舅。”周学年气呼呼的说。 鲁氏也跟着嘟囔一声:“可不是。依我看,相公,娘是年纪老了才怕死,再一来,是怕没面子呢!” 她的大肥屁股坐下,从怀里掏出帕子往鼻子一擤,吸了吸鼻子,又把它塞回怀里。 周学年看了个正着,心道这婆娘,真是恶心,再看她油腻的脸,别开头去,不忍再看。 “相公。”鲁氏才不知道周学年内心的想法,道:“五福是五福,二妹是二妹,她到底是顾念亲情心软的。你看,这回不是一给就是五两银子?真不知道婆婆是咋想的,这面子么,还能当饭吃?咱们家都这样了,还讲什么面子?要给我山珍海味的吃,奴仆下人环绕着,我也能跪舔着上前呢!” 周学年听着,脸一黑,这婆娘真是太粗俗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既当婊子又立牌坊 周学年倒是不同鲁氏这般的想法,他银子要,面子更要,这是他身为读书人的一点尊严。 可笑的是,这所谓的读书人的尊严,却不是这样用的,你要面子,就不该这么死乞赖脸的上前赶打着,还一副你富贵了,助我是应该的,唯我独尊的样子。 周学年这么副清高心思,典型就是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做派,比谁都恶心。 鲁氏哪里知道这位清高相公的恶心想法,她看着手中的银子,没一会,就撇着嘴说:“英梅也忒小气了,她们这么富贵,那么大个庄子,才给这么点,打发乞丐么。” 周学年扫了一眼,很快就联想起去县里五福她们家的宅子时,所见到的一切,心口发热。 那样的好日子,也该他享受才是。 偏偏如今的自己,连功名都没有了,若是能寻个有油水的差事,那必定也是能这般掉进富贵窝。 但是,周英梅不接话,甚至拒绝了! 周学年脸色难看。 “相公,你在想什么?”鲁氏推了他一把。 周学年漠然的看她一眼,道:“刚才二弟的话你也听到了,以后我们的地得自己种,我哪里会种地?” 鲁氏的脸也跟着垮了下来,说道:“可不是,相公,不是我挑拨,你弟弟这是落井下石啊。让我们自己种,这不是看着咱们没得吃?” 周学年从来没种过地,他也种不了,就是现在的冬小麦,都是周学礼帮着他种下的,就是这一回,他也累的恨不得死过去。 而这是一年又一年的事,难道从此以后,他也跟他那没出息的弟弟一样,一辈子只能做个庄稼汉? 周学年满脸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那曾经执笔的手,不知啥时候变得这么粗糙了。 想到以后,估计会越来越粗,自己的背会越来越弯,面朝黄土背朝天,周学年吓得打了个激灵。 他不能,他可做不成庄稼汉,不能!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鲁氏看着他的脸色变幻,又是暗又是沉的,不禁吓了一跳,连忙推他几下。 “我不能种地!”周学年面露狰狞的看着她。 鲁氏一怔。 “相公,不种地,哪能干什么?”鲁氏有些小心的说:“你现在,也没有功名在身。” 周学年听了这话,面部神色越发狰狞。 鲁氏吞了吞口水,道:“要不。去当个教书先生?” “你就不能再去求求英梅?”周学年斜睨着她,道:“只要她开口,五福断不能忤逆她这个当娘的,凭着她们的人脉,给我找个差使,不是难事儿。” “相公,娘刚才说不让我们去呢。”鲁氏撇着嘴道:“她都说得那么严重,像是我们去了就要丢了老命的,我还敢去?回头给我休书,我可去哪哭?” 听到休书两字,鲁氏还是有些心慌的,这女人被休,可是大事,更别说她身下都有三个孩子了,被休了还能嫁谁? 周学年沉着脸,半天才道:“她是老糊涂了。这事,急不来,我们从长计议就是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看中个旺铺 年越来越近,年味也就越来越浓郁,五福家里也开始剪窗花,底下的人又买了灯笼回来,将整个宅子装扮得越见喜庆。 五福要买两个铺子的事交给了六斤,这年尾,多的是这样的要变卖田地铺面的资源,不过短短两日,六斤回来报了两个铺子的位置及要价。 “姑娘,东阳大街和北平街的两个铺子,奴才都仔细去探过点,位置且不说,都是极好的。东阳大街那个本来就是做的酒楼,有两层带小院,东家是外乡人,本来生意是极好的。”六斤回话说:“而北平街那个,只有一个店面,本来卖的是糕点果杂一类的。” 五福手里画着簪子草图,一边问:“东阳大街的酒楼?哪间?” 她知道那条街,在华阳县的中轴线,最有名的就是那鸿福楼,位置景致都极好,却不记得还有那个酒楼好生意。 “就是那叫随心斋的。”六斤忙的回:“随心斋位于鸿福楼不远,它生意好的一个原因是,鸿福楼往往满座没位置了,客人会就近而选,所以连带着它家也旺起来。” “既如此,东家怎么不做了?”五福抬头看了他一眼。 六斤道:“姑娘,外乡人在这做生意,这没有可靠的靠山的话,做不起来也就罢了,做起来了,就打眼惹人眼红了!” 五福眉一挑:“这么说,这随心斋是被人瞪上了,东家被逼着搬迁?” 六斤点头:“是现任县丞的小舅子杜英良看上了,想要三百两拿下。” 三百两? 五福问:“那条街的铺子,又是个旺铺,他想用三百两拿下?没毛病吧?” “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六斤也颇为不耻。 五福放下笔,一旁侍候的红玉连忙递上一条热帕子给她擦手,又递上一盏茶。 她擦了手,抿了一口茶,说道:“既然随心斋放出来,想来也是被欺压了,挺不住了才放的吧!” 生意火旺,又是好地段,若不是做不下去了,一般人断然是舍不得卖掉的。 “姑娘英明!”六斤拍了一个马屁,道:“听说每天的地痞流氓都去捣乱,哪有人敢去光顾?偏偏那杜英良只出三百两,随心斋的东家柳明不愿意,开了个一千两的价格。那杜英良放了话说,谁敢买就是和他过不去。所以,这铺子已经放了差不多一个月,还没卖出。姑娘,奴才和马田侩聊过,那柳明说了,若是个好的,那铺子,八百两他也割爱。” 五福看着六斤,道:“若是旺铺,价格不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六斤你知道吗?” 六斤一怔,很是恭敬的请教:“请姑娘赐教。” “最大的问题,便是那县丞的小舅子看上了,也就是县丞看上了。”五福淡淡地道:“他们这般打压,摆明了阵势,是势必要拿下的。若是我们买下,六斤,你家姑娘,也不过是平头百姓,所谓民不和官斗。你觉得,依着我们的地位,即便是拿下了这个铺子,能守得住不?你用什么去守?” 第五百六十章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摆在眼前的,是一个旺铺,拿下来的话,不管是出租还是自己做生意,都是稳赚的。 但现在的问题是,有比五福他们更有底气的人看上了那铺子,还是官眷,若是拿下来,无疑就是得罪了那县丞大人。 县丞,在县里的地位也不过是仅次于知县,主管着全县文书档案、仓库、粮马、征税等,也是个八品官。要是将他得罪了,暗中给你使个绊子又能咋的?人家掌管着粮食征税的呢,你有田有产的,要不要交粮交税? 现如今,和县丞抢旺铺,无疑是在虎口夺食,相比于那柳明,罪名更大,因为人家是东家,有权利卖不卖,但你买,那就是虎口夺食。 另外,随心斋现在已经是个麻烦,就是拿下了,能顺利开铺做生意不,又会不会遇到柳明这样的情况? 别说租出去,租出去,同样遭受到这样的情况,租客也做不长久,长此以往,旺铺也蒙尘封铺,八百两就算打水漂了。 五福有银子,可却不喜欢做亏本生意。 所以,这旺铺存在的麻烦和问题,六斤可考虑过了? 六斤听了五福的话,眉头一皱,抿着唇细细的思量起来。 五福也不急,慢慢的捧着茶等着他,既然有心要培养他,就得先从思考能力给培养起来,一旦他弄懂了其中利弊,以后就知道怎么应对和解决。 五福要的人,是有想法有能力的,总不能自己事事替底下的人考虑周到,不然她不得累死? 六斤也只想到旺铺,好生意,想透了那铺子里的关键,额上就冒了汗,红着脸道:“姑娘,是奴才没想周到。” 五福确实说得对,民不和官斗,他们是无权无势的人,去虎口夺食,等同那鸡蛋去碰石头,步了柳明的后尘。 不,只怕比他更惨,因为作为外乡人的柳明还能回家乡,他们却是生活在此,还有田产在此,得罪了县丞大人,这不找死么! “旺铺么,谁都不想错过。但六斤,有句话我得和你说说,就是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没有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你可明白?”五福看着他说。 六斤郑重的点头,姑娘这意思是说做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如果能力有限的话就别去做那些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不然的话,后果就不是没有能力的自己能承受的。 “我们做事,需要权衡利弊,万万不能凭着一腔热血,或者只奔着那白花银去。银子是好东西,但没有命了,就是给你一座金山,又如何享得?” 几个丫头和六斤都侍候在旁,听着五福的话,都觉得很是在理,细细一品,总能琢磨出精粹来。 “姑娘,奴才晓得了。”六斤一个长揖,道:“那,奴才再寻另外的铺子?” 虽然是个旺铺,挺可惜的,但若真是得罪大人,那还是别要的好,他们这个家,孤儿寡母的,为了个铺子招来是非祸事,可不值当。 “先不急,我再考你,若我要拿下这铺子,你如何避开这祸事?”五福一笑。 第五百六十一章 借力打力 要拿下铺子,怎么避开祸事? 呃?五福刚刚的话,明明是说买了这个铺子就等同于买了麻烦上身,但现在这话,又是什么? 六斤一时摸不透她的意思,但脑子里却是转了起来,怎么避开? “反正无事,你们也想想,怎么才能把这铺子拿下,又不招惹麻烦。”五福看一眼红玉紫玉几个丫头。 左右是培养,一个是培养,两个也是,不如都教一教,学到了是她们的本事,以后也给自己省心。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炭盆里不是爆出火炭的噼啪声,一主几仆,或站或坐的,细想着五福的这道题。 过了一会,六斤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说吧。想到什么了!”五福鼓励性的问。 六斤有些激动,却咳了一声,道:“姑娘,奴才便是想差了,也别怪,请姑娘指点着。” “嗯。” “姑娘,那柳明缘何这生意做不下去?且不说他是个外乡人,还有的就是没有后台,出了事儿,自然无人可依,无路可走。但若是有后台的话,就不一样了。” 六斤说着,试探地看了五福一眼,见她点头,就有了信息,继续道:“那个杜英良,正因为自己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才敢这般的为所欲为,也就是县丞是他的后台。但他有后台,我们也有啊,知县大人,可不就是姑娘的后台么?谅那县丞大人也不敢和知县大人对着干!” 五福嘴角带笑。 六斤又道:“即便没有知县大人,姑娘忘了,九爷的身份,别说是县丞,便是那几品的官,也不敢对着干。” 九爷可是王爷,别说是龙子凤孙,即便不是,也是封了王的人,那可不比官员更有权有势? 五福笑了:“你这年纪能想到这一点,已是了不得,知道借力打力。” 六斤得了夸赞,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 “但我少不得要泼你一兜冷水。” “嗄?”六斤有些不明。 五福道:“九爷的身份,并没往外透露,也不便透露,他也不是南岳的王爷。所以,关于这一点,希望你们都忘了他的身份,只知他是九爷便是。也就是说,九爷的力,在南岳,能不借便不借。” 这也不是五福看不上阿九,而是他本来就是北燕的人,来此已经是跨国,一旦外人得知他的身份,不管如何,都得揣度和猜忌,暴露出来,少不得还有危险。 五福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阿九也算助她良多,所以她不能为了自己,而枉顾他的安危,这也是她自己做人的底线。 六斤和红玉愕然,却都敛眉应了。 紫玉和翡翠则是对视一眼,两人目光闪动。 “六斤想到借力打力,觉得知县大人是我们的后台,那你们呢,可还想到什么?”五福又问几个丫头。 红玉红着脸摇头,她不懂这些,实在想不到。 紫玉一笑,说:“姑娘,那奴婢也说两句?姑娘请点评一二。” “好!你在九爷那边受训多年,本事都是极好的,也让我们都偷偷师。”五福歪在迎枕上笑看着她说。 第五百六十二章 以利诱之 对于五福的夸赞,紫玉也只是含蓄的笑了笑,曲膝一礼算是谢过她的夸奖。 “六斤说的借力打力的,奴婢也想到了,不过这还不够,且不说知县大人会不会答应做咱们的靠山,若是他不愿和县丞大人交恶呢?这力,也就借不得了。”紫玉看着六斤。 六斤眼神一凝,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拱手:“请紫玉姐姐赐教。” “赐教不敢。”紫玉一笑,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知县大人不答应或者不愿意做这个靠山,那也是因为无利可寻。利之所在,矢志必移;利之所在,趋之若鹜。若是许之以利,不管是知县大人,或者县丞大人,都不会是个问题。” 在利益的的驱动下,什么样的意志都会被其动摇,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为其倾身的人。 这不是说闻从瑞这个知县贪财或者是见钱眼开的人,这利,也可以是其它,或是政绩,或是为民,皆为利也。 几人都寻思着,五福则是眼睛闪过一丝赞誉,暗自点头,果然是受过暗卫训练的人,眼界就不比一般人。 “不说利,只说情分,姑娘是百宝银楼所聘请的顾问。”紫玉说出顾问这个词时有些别扭,搞不懂五福为何这么自称,道:“百宝银楼就是闻家的,知县大人姓闻,也是东家。在府城那个赛事上,姑娘还为银楼争了大脸面。姑娘想买个铺子做生意,于情于理,闻大人也不好视而不见,这借他一番力,看在情分上,也不会拒绝。” “但是,情分这东西,有些虚,以奴婢看,不如人情和利益双重上阵,许之于利,想来闻大人也很乐意姑娘拿下那个铺子才是。这于他,也不过是和县丞大人通个气的事,若这还不够,就看姑娘舍得不舍得了。” 五福眼神闪亮,看着她问:“你说,怎么个舍得?” 紫玉浅浅一笑:“再分一分利给县丞大人,如此,必定十拿九稳。” 六斤恍然,看向紫玉的眼神也带了点热烈。 啪啪啪。 几人看向掌声来源之处,是五福拍起了掌。 “紫玉这一番以利诱之,实在妙极,你们可都听到了?”五福赞赏地说。 紫玉很谦虚地道:“不过是在姑娘跟前班门弄斧罢了。” “我不如紫玉姐姐多也。”六斤一脸惭愧地道。 五福摇头:“你年纪还小,也比不得你紫玉姐姐受过教导,以后可多跟你紫玉姐姐学习学习,毕竟你是男孩儿,我是要将你培养成得力管事的,将来有什么产业的事得你出面,所以得学。” 六斤立即道:“姑娘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学习。”又对紫玉拱手一礼:“还请姐姐多多教导。” 紫玉微微避过,笑着道:“我也不过是比你痴长几年,像你这般年纪,我也是远不及你。” 她这话也不是在捧着六斤,而是六斤年纪也不过七八岁,可也能说出一番借力打力的话,算是聪明了,他年纪小,遇着好的先生引导,假以时日,必定能被雕琢成美玉。 第五百六十三章 分食蛋糕 看着两人相互夸赞,笑意溢上了五福的眼里,她抿了一口茶,道:“行了,你们也别互相捧着了,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缺点,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取长补短,彼此都学着就行。” “是,姑娘。” 五福又看向翡翠红玉两人,就她们没发表意见。 翡翠嘻嘻一笑,大方地道:“姑娘,这些我都不太懂,脑子也没紫玉姐姐转得快,您要是问我药材毒物的,奴婢大概能说个两天两夜,这样弯弯道道的,我却是不知。” “嗯,学术有专攻。”五福也没觉得不对,很理解的点头。 而红玉,眼圈都红了,撅着嘴,声音都带了哭腔:“姑娘,奴婢,什么都不懂,最没本事就是奴婢了。”话音才落,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这听了一耳朵,红玉就觉得自己好笨,啥本事都没有,以后她该怎么办? 五福呵呵一笑:“怎么没本事了?你的女红就做得极好,针脚也齐整,你要是认真钻研,说不得也能成大家。再不行,跟着我学雕琢识玉,也是可以的。” 红玉不断点头:“奴婢一定好好学。” 五福鼓励了两句,才道:“说回刚才的话。紫玉说得很是,利之所在,有足够的利益和诱惑,任他是神仙,也能为之折腰。鸿福楼能做到县里的第一楼,而不为人撼动,那是为何?必是因为其后有人,有权贵,有足够得力的股东。” “在无权无势光是有点银子的话,要想吃下一块蛋糕,就不能独食,因为独食会噎着,你得分出去,让大家都有份儿吃。如此,虽然蛋糕吃得不多,但好歹是吃进肚子里了,也不必吐出来。” 分食蛋糕? 这个说法比喻倒是新鲜,但结合前面所说的,也不难懂。 六斤第一个叫了出来:“姑娘的意思是,让知县大人也做我们这个铺子的股东?” 五福赞许的点头。 “官商不分离,很多大商,后头站着的,都是权贵,作为商者也不必做什么,只需要给权贵们送上几成干股,让他们做个靠山,那么一般的流氓地痞,或是同行,谁敢轻易动之?这时代,最不能撼动的,其实是权贵啊!”五福叹气。 经济会影响一国的运数,但权贵们,会影响商人,彼此息息相关,所以官商不分离,这话就是这么出来。 “今日所说的,尽管只是一个小铺子,但有句话说万变不离其宗,生意不管大小,都是刚刚我们所分析出来的做法。这一点相信不用我说,你们更清楚知道,但凡那些出名儿的商家,身后都站着什么人!” 她是后世来的人,尚且知道,更何况他们这些古人。 几人都点头议论,表示领教。 “姑娘。那这铺子,我们是拿还是不拿?”六斤问。 五福喝了一口茶,笑弯了眼:“拿。我也想看看,这骨头难啃不?” 六斤一喜,他就知道,姑娘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 “还愣着作甚,去给闻大人递名帖呀,就说我要拜访他。”五福啐他一声。 第五百六十四章 想要安身立命的资本 若是一般的铺子,五福估计不会这样郑重,还要分干股出去,但现在想要拿下的这个铺子,却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也看上了,只是对方不怎么厚道,想用低价吃下而已。 五福想要这个铺子,是因为听说这铺子本来开的是个酒楼,如果盘下来了,她也决定还继续开个酒楼,一来生意上只要出品有保障的话,生意就不会差。 这二来么,酒楼来往的人三五九流,什么人都有,其中的信息流通,是传递最快和最广的。 五福想做生意的同时,也将其变成收集信息的场地,若是做到那谁想要信息就来她酒楼买的话,想不发都难。 说到这,并不是五福多想要银子,就凭她现在手上拿着的家底,置办点庄子田产,足够她这辈子活得舒舒服服的。 但五福想要的,并不远只是银子,她想要在此地,不,应该说是在这个世界要有安身立命的资本和底气,那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让人轻易动辄不得。 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源于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以及刚才六斤说的被触动了脑中的一根弦,那杜英良想用低价买别人一个旺铺,他的底气是什么?不就是有个县丞大人的姐夫吗? 如此可见,权势这东西是何等的重要,她要不想做那柳明第二,就要成为县丞知县知府王爷之流。 但她不是男人,考不了科举当不了观,想弄权那就难,但这世道,有人有江湖的,能当权贵自然好,当不了,也能另辟途径,比如让官府的人也得看着自己的眼色呢? 所谓让人不敢轻易欺负,资本叠加越多越好,让人忌惮着,就不会太被动。 而这些,都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得的,得一步一步的来,从小处发展,像是撒下一颗种子,用心浇灌,看它发芽成长分支,最终成为参天大树。 …… 闻从瑞接到五福的名贴很是意外,放下了手上的事务,来到见客的花厅,见她身边带了个小厮和一个面生的丫鬟,不禁挑了挑眉。 看到闻从瑞,五福起身福了一礼,在她身后的紫玉和六斤也跟着见了一礼。 “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的?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要事?”闻从瑞抬了抬手坐下,客套的问。 五福说道:“十六便回了,今天来,还真有一事,想和大人商议一二。” “哦?”闻从瑞端起茶。 “听说今年的雪下得极密又大,城隍庙各处的流民乞丐都冻死了好几个?便是各处也有大雪压塌房屋的事?”五福笑着问。 闻从瑞眼神一闪,看着她:“五福姑娘倒是知道不少民生民事。” “我也是听底下的人说的。”五福悲悯的叹了一口气,道:“想来大人也为此事烦恼吧?” 这样的事,也属于知县管辖,闻从瑞想当个人人称道的好官,就得想办法处理好这样的事,减少这样的事故发生。 而要怎么做?自然是要大把的银子,可达不到雪灾的程度,国库朝廷就不会拨银下来,这要安置好流民等人,那就得靠县衙自己的钱袋子。 这钱袋子到底有多宽松,闻从瑞想来很清楚,可五福提这个,又是意欲何为?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我喜欢啃硬骨头 闻从瑞一时猜不透五福的用意,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突然前来,怎么就可他说起民生民事了? 脑中有什么一晃而过,闻从瑞微微一笑,以为是五福想效仿那些夫人小姐们,想做点什么善事,比如施粥赠衣的事,毕竟这在富人和世家大族里很是常见的事。 而五福,在府城所得的赏金和那块桃花春的银子,也足以支撑她做些善事,为自己赚些好名声。 “五福姑娘说这话的意思是?”闻从瑞倒没直接点破,而是询问。 五福一笑:“我想为大人分担一二,就不知大人可否给这个机会?” “哦?”闻从瑞放下茶盏起身施了一礼,道:“下官谢五福姑娘的善心,不知五福姑娘意欲捐献多少?” 五福一怔,慌忙避过,笑道:“若是只是今年的话,以我这小小姑娘的名义,能捐的也不多。若是想要长长久久,就得看大人了!” 闻从瑞有些没反应过来,一时和长长久久? “恕我不太明白五福姑娘的心思,你有话直说无妨。”闻从瑞干脆也不猜了,直接开门见山。 五福便道:“既然大人爽快,我也不兜圈儿了。实情是这样,我看中了一个铺面,想要盘下来做个酒楼生意,就是遇着个小麻烦。” 这话音转得那个快的,让闻从瑞也有些怔愣,只是盘个小铺面,怎么和捐献做善事挂钩了? “大人,那个铺面位于东阳大街,前身是随心斋,比不上鸿福楼,生意也是极好的。那个铺面,我听闻县丞大人的小舅子杜英良也看上了,他只肯出价三百两,与卖主相差七百两银子的差价,卖主并不乐意卖。但碍于对方的身份,随心斋如今的生意也是做不得,而我,有意盘下来。” 闻从瑞是个聪明人,五福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个中关键,眼睛微微一眯:“那随心斋做不下去,也是那叫杜英良的手笔?” “大人英明!”五福不多说,短短四个字就说明了一切。 闻从瑞的脸一沉。 从前的县丞,因为涉及九月科举县考那个事,已经立了罪下了大狱。现在这个县丞余田,是去年被推举上来的,而且是个屡试不爽的老举人,今年都四十了。 余田初来乍到,做事倒是战战兢兢有条有理的,不过他才上任多久,这就传出他的妻眷仗势欺人的事来了? “你要用多少银子买?”闻从瑞问她。 “自然是按着东家的意思。”五福笑着回道。 “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不瞒大人,听到杜英良也有意,我心中是打退堂鼓的,毕竟对方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不过我这人,就喜欢啃硬骨头。大人若能赏面做个中人周旋一二,我可以在此承诺。若是此酒楼能开成,每年我会抽出一分利拨给华阳县作慈善费用。大人意下如何?”五福道。 拨一分利给华阳做慈善,那就是给县衙的钱袋子添砖加瓦了? 闻从瑞很是惊讶,看向五福,心中被她的豪爽大气给震动,小小一个女子,竟有如此的胸襟,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大方? 第五百六十六章 我让一分利 让一分利用于华阳县的慈善,五福这决定不但让闻从瑞觉得惊讶,便是站在她身后的紫玉和六斤也觉得很是震惊。 按着在家中所说的,他们都以为姑娘会送给闻大人两成干股之类的,哪怕他们尚未商议那铺子要做什么生意。 可现在,姑娘送利是送了,却是要送给华阳用作慈善方面? 这一分利,在一些富人的眼里并不算多少,但俗话说,少数怕长记,只要这门生意做下去,这长此以往,年年送下去,就是一笔没法估算的大钱。而且,这不是给个人,是用于慈善,这是既得名又得利的好事。 别说闻从瑞是知县大人,这样的慈善也算在他管辖内,也算是政绩,就是他离开后别的人来接任,也还能得益,所以这都是极善的事。 而用于民,比起给个人,只要这个县令不是贪财的,那就是更为的利好,算是大善。 以铺子名义送钱做慈善,那些受此恩泽的穷苦百姓会不感恩吗?会不感谢幕后的东家吗?就冲着这一层,别说官家不敢对这铺子做什么,便是一些地痞流氓也不敢,因为这关乎着那些穷苦百姓的吃饱穿暖,你敢动?先问过那些人肯不肯! 想明白这些,紫玉和六斤看向五福的眼神都带了激动和炙热,还有骄傲。 两人不加掩饰的骄傲之色和信服,被闻从瑞看在眼里,不由暗付,这丫头收服人心,就在不经意间,实叫人叹服。 不过便是他也觉得此女大气,何况她身边的下人? “五福姑娘的胸襟和远见,让我等男儿汗颜。”闻从瑞欠身拱手施礼。 五福起身避过,说道:“大人多礼了。这一分利能不能送出,还得看大人成全与否呢!” 闻从瑞朗笑出声,故意道:“若是我不成全呢?姑娘还行此善事么?” “若大人不成全,年行一善我是做不得,但行一次善,倒也不是不能的。”五福笑言。 “你这也是把本官给带进坑里了,本官若是不成全,便是华阳所有穷苦百姓的罪人,以后出门,少不得有人要骂本官一声狗官,不理他们死活。”闻从瑞晒笑道。 “大人言重了。我这要大人出面做中人的话,大人便得承担一个仗势欺人的名声,大人不乐意名声有损,也是情理之中,谁也怨不得。”五福狡黠一笑。 闻从瑞一怔,又笑了:“好个仗势欺人,我还真没摆过这样的官威。我倒是好奇,你就这么肯定那铺子能赚钱?生意这事,总要经营得当。” “大人说得对,所以我这也是在盈利之下所行善,若是没有利益,那么生意也做不下去,做不下去了,也就不存在每年送利了。” 闻从瑞再次笑出声,双手拍起掌来:“如此一来,你倒是可进可退,不管如何,铺子你总是到手了。” 五福谦谦一笑:“那大人的意思?” “你都把利好送到本官面前了,本官还有什么理由推拒?这仗势欺人么,少不得也行一回。” 这就是答应了。 五福的笑意顿时涌让入眼底,深深一福:“五福替苦民谢大人恩慈。” 第五百六十七章 莫说女子不如男 闻从瑞既然答应,就不会出尔反尔,让五福只管回去将铺子买下,县丞大人那里不会是个问题。 五福谢过,带着六斤和紫玉回家。 “姑娘,当真要每年送一分利出去?”六斤问,紫玉也看着她。 五福说道:“你家姑娘说过的话哪有假的?而且,这本来就是分出去的,做慈善,比给个人,要来得有意义,也更让人舒坦。” 六斤歪着头微微沉吟。 五福见此就说:“其实这也得看对象,并不是所有生意都如此适用此道。我是看中闻大人刚上任不到一年,而他出身大家,本不差钱,或者说,比起银子,他更需要政绩,故而才想出这一分利用于慈善。但若是别的人,未必就不会看重,尤其是大生意,一分利已经十分可观。” “姑娘的意思是要把对方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先要了解对方性格,更需要什么更看重什么?”紫玉道。 五福赞许点头:“先站在对方的角度看事情,才能顺着把对方的意图揣摩出来,也才能对症下药。” 六斤真诚地说:“今儿跟姑娘一遭,胜过读十年书。” 五福得意一笑:“那你交学费了没?” 六斤一讪,挠了挠头:“这,奴才也没啥银子,不如姑娘把奴才月钱扣着?左右吃住都在府里,奴才也没什么要用银子的地方。” 五福大笑起来,紫玉也笑,道:“你既然要在外行走,哪没有要用银子?在外行走,用银子的地方可多了,到处打点,打探消息,都是需要舍得花银子才能成事的。” “你紫玉姐姐说得很是。”五福附和道:“不要不舍得花银子,这银子用在刀刃上,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是。”六斤谦虚受教。 五福看着他稚嫩的年纪,道:“六斤,你还小,路还长,有想法大胆做,不要怕失败,经验经历,都是在滚打滚爬中实践出来的,我看好你。” 六斤顿觉眼热,狠狠地点头。 五福这才道:“既如此,你去把那两个铺子给买下来吧。随心斋那个铺子,我依旧想做酒楼,你问了那柳明,他的旧班子,留不留下,一并商议了。” “是,姑娘。” 知道有知县大人在后头撑腰子,六斤就觉得有了底气,当下就去找了马田侩,一道去找柳明签约。 而县衙这边,闻从瑞心情轻快,小厮南山奉上茶,道:“公子今日似乎很高兴?”是因为那五福来了吗? 闻从瑞接过茶啜了一口,淡笑一声:“今日才知,莫说女子不如男,有些女子的胸襟大气,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 “公子这般感触,可是那五福姑娘又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南山笑问。 “哪有?她不过是来让本官摆个官威。”闻从瑞笑着把五福的来意说了出来,末了道:“南山,你说,什么样的母亲,才能教出这样的姑娘?” “奴才听说那位周太太性子十分软弱,如今的伍宅,真正的当家人,其实是五福姑娘。若说其母教导,奴才更偏向认为,是她那位不知名的师傅教导所至。”南山道。 五福的本事肯定不是凭空而来,大家都只当她有位不知名的师傅教导多年。 第五百六十八章 摆官威 闻从瑞对南山的推断也很是认同,他并没见过五福的母亲,但分析过查回来的资料,知道那位周太太,是一个性子良善到有点软弱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应该是不会教出这样性子的女儿来,顶多是教导她女子该遵守的女戒妇德等,倒是五福那位传闻中不知名的师傅,比较让人好奇。 应该也是那位师傅,将她塑造如斯吧,否则,一个乡野出身的顶着私生女身份的姑娘,怎会有如此胸襟头脑? 南山看着自家主子,看到他嘴角扬起,微微垂下眼帘,公子不知道自己说起五福时,嘴角都是扬起多吗? “公子,过两日便要封印,这再过些天就过年,公子不回京?”南山趁着闻从瑞的好心情问。 闻从瑞的眉头一皱,勾起的嘴角平了下来,淡淡地道:“过年也不过放那一月假,回京路途遥远,也就不折腾了。而且我刚上任,很多事还没完全摸透,过年的时候,我也想趁着空闲到处走一走,便不回了。” “是。” “去把县丞叫来吧。”闻从瑞岔开了这个话题,回到五福买的铺子上头,面容有些冷,道:“他上任也不过短短三个月不到,他的大舅子就能仗势欺人,利用他的身份去欺压商人了?” 南山敛衽而去,心中为那位余县丞打了个同情,有个不靠谱的妻舅,也是他倒霉。 余县丞来到闻从瑞这边,才刚行完礼,就被闻从瑞一个质问给问懵了。 “余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呀!” 余县丞心里一跳,敛衽拱手道:“大人,下官不明。” “听说你小舅子看中了东阳大街的随心斋,使了龌龊手段搅得人家铺子都做不下去了,价值一千两的铺子,他想用三百两来拿下?他仗的什么,可不就是余大人的官威么?”闻从瑞声音淡淡。 余县丞一听这话,额上就冒了汗,急忙道:“大人,这事,下官不知呀!” 闻从瑞才不信他的鬼话,推卸责任的话谁不会说? 他也没想着和他撕扯,道:“余大人知是不知,本官并不在意,本官只想提醒余大人,你本是推举上来的。这政绩尚且没做到,却已经先闹出了欺行霸市的事儿,余大人是觉得,你这位置坐得极稳?” 余县丞额上的汗大滴大滴的落,惶恐不已:“大人,下官,下官……” 闻从瑞看他急得满脸通红,也尽觉差不多了,就道:“本官也相信余大人是冤枉的。” “大人英明。” “但本官还是得提醒一句,余大人在前衙鞠躬尽瘁的同时,也莫要忘了约束后宅妇人的安宁,更要约束自己人。须知道,两者密不可分,若是因为后宅的事而尽拖后腿,那么大人尽干一百件利民的事,也会因为一件欺行霸市而败笔。”闻从瑞道:“你妻舅想要的那个铺子,已经有人按着市价去签定,对方与本官约定,那铺子每年的盈利,都会拨一分利用于华阳县做慈善款。余大人,你可明白本官的话?” “明白,明白,下官这就去约束。”余县丞用袖子擦了额上的汗,见闻从瑞点头端茶,便急急的退了下去。 第五百六十九章 她是知县大人的人? 余县丞走出闻从瑞的书房,就整了整头上戴的乌纱帽,微微往后看了一眼,急哄哄的出去。 他的师爷余方中上前,小声问:“大人,闻大人召您是何事?” “何事?大事儿。你去,打听一下,刚刚是谁来拜访过闻大人。”余县丞脸色难看。 小舅子想要那个随心斋的铺子,他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那小子竟是用了下作手段,逼得人退市,现在大人插手,那铺子,怎么也不能动。 不多会,余方中就回来了,和余县丞禀报了闻从瑞见过谁。 “听说那位姑娘,还是闻家的百宝银楼的工匠,之前大人去府城,便是去看她参加赛事了。”余方中道:“如今,那位叫五福的姑娘,也是看中了那个铺子。大人,您看,这姑娘和闻大人是不是?” 余县丞道:“不管闻大人是不是看重这位姑娘,总之那个铺子是动不得了,而且,对方许的利也十分可观。” 他想到闻从瑞说的,于公于私,那个铺子都不能插手,否则,他就是罪人,想到这,余县丞就站不住了,道:“走,先回去,杜英良他是想害死老子。” 余县丞快步回到自己的后衙,直奔自己夫人的屋子而去。 余夫人杜氏正歪在罗汉榻上,一个小丫头帮她捶着腿儿,而杜氏,则是满脸笑容的拨弄着手上的一个盒子。 “老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杜氏看到余县丞,就要站起来。 余县丞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盒子,里面装着漂亮的首饰,脸就沉了几分,让屋里侍候的人都出去。 “这是哪里来的?”余县丞指着那盒子问。 杜氏心里咯噔一声,随即笑开了花,道:“老爷,这是西城的陈员外送来的,他家有良田百顷,每年这粮税收……” 余县丞啪的合上那盒子,冷厉的瞪着她,道:“陈员外求到你这里来,是想我给他开后门,少交点税还是不交,又还是要做点什么?” 杜氏从没看过自家男人这个样子,心里有些捉摸不定,讪笑:“老爷,我一个妇人懂什么,陈员外的太太说,就是送给我把玩……” “糊涂!”余县丞怒声呵斥:“平白无事,送这么一匣子贵重首饰给你把玩?谁会当这个冤大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必定是要我松手做点什么。这是贿赂。” “老爷……” “我才上任才多长的时间,你就敢瞒着我收这些东西,是要我们一家子都下大狱不成?” 杜氏吓得脸色发白:“老爷,哪有这么严重?” “没有?我本来就不是正经科举上任的官,而是从师爷被先生推举上来的,我要是不干出点实事,还要受贿,我这官也当到头了你这蠢妇!” 杜氏这下连唇都白了。 “还有,英良他是不是要那个随心斋?用三百两去买人家一千两的铺子?他哪来这么大的想头?你赶紧的去让人叫他回来,那铺子,知县大人的人看上了。他不能插手,否则,得罪了知县大人,咱们就等着搬家吧!”余县丞冷冷地道。 第五百七十章 不知道你是哪根葱 有一县之官撑腰,六斤很快就把随心斋的铺子给买了下来,并坦言他家姑娘言说这铺子还做酒楼,问柳明的班子可还带走? 柳明看一眼自己苦心经营的酒楼,现在椅子全部倒扣在桌子上,显得特别的惨淡,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收场。 “小爷,我本是外乡人,这酒楼的人手,都是在这里招的,怎会跟我回去?这样,我给他们出这个月的月钱时再替你问一下便是。”柳明回过神来,笑着道。 卖了也就卖了,既然还能做酒楼,也不枉自己当初经营起来。 “如此也好,我们东家要做酒楼,这有旧的人手,也容易上手。”六斤笑道。 柳明强笑一声,又走出门口,让人架了梯子,亲自把随心斋的牌匾摘了下来,这酒楼,再也不是他的了。“哎哟,这是终于认命,肯乖乖摘牌了。”有人在柳明身后尖酸的说。 柳明转过身,看到那人,脸色一变,眸子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若不是这人,自己怎会被逼得把铺子也卖了? 来人也不是谁,而是想要以低价买下随心斋的杜英良,此时他嘴角叼着一根牙签,得意的斜睨着柳明,在他身后,还有两三个同样叼着牙签的男人。 柳明不发一言,拿了牌匾就要往酒楼内走。 “哎,别走哇。柳东家,三百两银子,买你这个铺子算是给足了,你莫要不知好歹。”杜英良拉着他的牌匾道。 柳明冷着脸道:“杜少爷来迟一步,这个铺子,已经有人买下了!” 杜英良一听,脸色微变,什么,买下了? 谁他妈这么不长眼,不知道这铺子是他杜英良买下的么?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口里抢食?不要命了! “是谁!”杜英良问。 柳明看着杜英良咬牙切齿的,心中越发庆幸自己的心血并不是落在这样的人手里,不然真是憋屈死了。 “柳东家,可是有什么事?”六斤走了出来。 柳明一笑:“没事,是杜少爷想来买铺子,但如今这铺子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了,小爷看?” 六斤看到杜英良,轻蔑的一笑,对马田侩道:“你且去衙门办了这两个铺子的手续,至于那两个庄子的事,我还得禀了我家姑娘,才能回你。” “哎哎,那六小爷你赶紧的和五姑娘说一说,那可真是大好的庄子,出产比平家凹的还要丰富,我也是刚接到手呢。”马田侩笑眯了眼,把相关文书往怀里一揣,就急脚走了。 杜英良脸黑了几分,看着六斤,就是这小鬼抢了他的铺子? 他是哪根葱?敢虎口夺食! 不过,杜英良听着那马田侩口称这小鬼六小爷,一时不好猜测这是谁的人,便上前问:“敢问这位小兄弟,是那位主家的?” 六斤看他一眼,道:“我是谁家的与你何干?” 杜英良一噎,道:“这铺子……” “哦。我家东主买下了!花了一千两!”六斤得意的道。 “你知道我是谁吗?”杜英良忍着气。 六斤眨巴着眼,上下看他一眼,然后道:“不知道!” 你又算是哪根葱?知道你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又怎么了?我家姑娘,还是得知府大人另眼相看的人呢!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吃软怕硬 杜英良自打自己的亲姐夫当了县丞后,尾巴就翘起来了,这知道他是县丞大人的小舅子的,谁不是上赶着巴结他,给他几分脸面? 便拿这个铺子来说,上上下下僵持了近一个月,不是没人来买,但知道他有心要拿下,谁也没敢来买,这是为啥,不就是怕得罪他姐夫么? 杜英良想着,也快过年了,那姓柳的也该识趣了,是时候拿下这铺子,结果一来就听到他说铺子已经被人买下。 而眼前这个小豆丁,就是那买家,看他那副拽上天的臭屁样,杜英良气得头上要冒烟,恨不得甩两巴掌过去,教训他两下子。 “小兄弟,县丞大人是我姐夫,亲的!”杜英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六斤乐了:“哦。然后呢?” 杜英良气笑,到底是谁家这么不懂事,派这么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豆丁前来做事?这是家里没人了吗? “小鬼……” 杜英良才开了个头,就有人气喘吁吁地跑上来,喊住他。 杜英良认出来,那是姐夫身边的小厮,心道来得正好,帮他认着人,回头叫这小鬼好看。 “杜爷,可找到你了。”那小厮喘着粗气,附在杜英良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杜英良脸色大变,唰地看向六斤,见他依旧趾高气扬的样子,不禁一个憋气,转身道:“我们走!” 竟然是知县大人的人看上了这个铺子,娘的,那知县大人不是出身大家吗?还能看上这么个小铺子? 杜英良直接把忽略掉别人,认为这个铺子是闻从瑞看中了,如此一来,他就只能放弃,有啥办法?县丞官大,却也在知县之下! 六斤看着杜英良识趣离开,哼了一声,拜别了柳明,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五福正在修图。 “姑娘,六斤回来了!”紫玉前来禀报。 “让他进来吧!” 六斤进来就跪下见礼。 “在我这,不用太多礼,都办好了?”五福瞥他一眼问。 “回姑娘的话,马田侩已经去办理相关的文书屋契,奴才前来回话,是那马田侩说隆镇有两个大庄子要出手,其中一个是一千亩地,而另一个也有八百亩地,这还是个温泉庄子,两个庄子出产都是极好的。马田侩问姑娘可有兴趣买下?”六斤说道。 两个大庄子,其中一个还是带有温泉的? 五福来了兴致:“都要价多少?” “一千亩的要一千三百两,那个温泉庄子,则是要一千二百两,至于为何地少要价高,是因为那温泉庄子还有一片大桃林,景观极好,又带了温泉,所以才这么高。” 五福恍然:“既然他推介,那这铺子的事办好了,你去一趟看看那两个庄子,实在是好的,买下来。” 田产不怕多,因为这都是不会跑的,也不会亏的产业,所以买着也不亏,左右另外一个铺子也可以买庄子上的出产物呢。 “是!”六斤应下,又把刚刚在随心斋遇上杜英明的事给细细说了。 “典型的吃软怕硬,他既然识趣,就不用管他,你且去忙吧!”五福又把专注力放在修图上。 第五百七十二章 论古人的脑回路 赶在县衙封印之前,六斤很快就把铺子和庄子的事都落实办妥了,五福又多了两个庄子和两间铺子的地契,把它们都拿到周氏面前让她看了,周氏激动得不停的抹眼泪。 之前的一个庄子,算是有了家底,如今再添这些产业,她是绝不会为五福的下半辈子发愁了,不管如何,闺女都已经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腰杆子能挺得直直的了。 腊月二十一,官衙封印,两个铺子都已经交接好,原本的随心斋五福还想着做酒楼,班子还是用以前随心斋的,包括掌柜和小二,只是账房记账的事,五福另寻了一个读书人来当。 五福前辈子并没有做过生意,她所知晓的,都是理论,从不曾实践过,再者,她也要紧着雕琢阿九需要的簪子,也没空去打理。问过紫玉,对这些虽没涉及,但也有了解,五福便将两个铺子的事都交给了六斤和紫玉处理,让他们弄一个详细的章程上来,她再加以润色,便可以把生意做起来。 章程如何,一时半会还说不全,就先把酒楼给重新装修,另外又要重新起个酒楼名字。 而另一个铺子,就做杂货铺子,因为那边是西城,中下等阶级的百姓比较多,五福和周氏商议过,做主做了杂货铺子,卖点杂货,平时几个庄子的出产物也能拉过去。 五福又是买铺子又是买庄子的动作,并没有瞒过阿九的眼,听到得那随心斋铺子的过程时,阿九的脸色难看得跟吞了苍蝇似的。 正好,五福为了新酒楼的名字找了过来,阿九在亭子里设了烤炉食物茶水等招待她。 “你还真挺会享受,又能赏景,还能烤肉。”五福舒服地呷了一口茶,看向亭子外的雪景,喟叹出声。 阿九的笑却有点勉强。 “怎么了?不高兴?”五福敏锐的察觉到他的兴致不高。 “我听说你买了个两个铺子。”阿九道。 五福点头:“这不就找你来了,我那个铺子,前身就是酒楼,如今我还开酒楼,但想个新的名字,我想不来,你有什么好主意?” “你该来寻我的。”阿九皱着眉道:“怎么就寻闻老四做人情?如今外面都传,你是知县大人的人。” 噗! 五福一口茶喷了出来:“你说笑吧?” 阿九睨着她,不知是不是五福听错了,他的声音幽幽的:“虽然铺子是你买下的,但经了县丞和他小舅子的事,对方就是这般认为的。” “冤枉!”五福瞪眼道:“我只不过是让闻大人摆了个官威,和他做了一场交易罢了,怎么就说我是他的人了?是谁乱传我的名声。” “所以你当初怎不来找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铺子。”哪值得她赔上自己的名声,闻老四的人? 阿九有些恼怒,脸越发阴沉了。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呀。”五福哭笑不得,将事情的详细经过都说了一遍,道:“他们还真能想啊,我不过是借了一个力而已!” 古人的脑回路是怎么整的,她不过是借力借势而已,就传她和闻大人不清不楚了?忒冤枉! 第五百七十三章 我为你着想 阿九看五福挤眉瞪眼的样子,脸色稍霁,心里舒服了些。 “只是一个铺子,你若想要,来找我,自会有人送到你跟前,便不会让人误会了。”阿九将一块烤好的鹿肉放在她的碟子上,道:“尝尝,这鹿刚送过来,还新鲜着。” 五福哦了一声,夹起来放嘴里一尝,肉质鲜嫩,不错。 “正是一个小小的铺子,我才犯不着来找你。”五福吞下鹿肉,道:“而且闻大人算是我的东家,不过借他的力,能用则用,有什么的?” 阿九又皱眉。 “至于你么。你若是南岳的王爷,说实在的,我定然是寻你,别说这一个铺子,怕是别的什么大生意,别人想送到你这里来还没门路呢。”五福道:“但九爷,你是北燕的王爷。你来南岳干什么,你心里明白。何必为了一个小铺子暴露了你的身份?” 阿九一怔:“你是为了不暴露我的身份?” “是啊!我再蠢,也知道你堂堂一个北燕的王爷出现在南岳,也会为人所忌惮。如此,何必呢?若是因此为你引来什么杀手之类的,岂不是我的罪过?不值当的。”五福又把碟子递过去,他顺手又剪了一块鹿肉放在碟子里,她吃了一嘴,满足的弯了眉眼。 阿九听了,心里的不满这才完全散了,嘴角甚至勾了起来。 五福瞧了个正着,笑嘻嘻的凑近,道:“这就开心了?” 阿九立即板起脸,咳了一声道:“便是这样,你也能来寻我商议,也有的是法子拿下,不过是个小无赖,还值得和他费思量?” 在他看来,那小无赖,一个指头都能捏死,亏得她还说什么借力去打,没得小材大用。 五福哎了一声:“我的王爷,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身在权贵上流,不知无权无势的可怜之处。老百姓,是斗不过官,拼不过权贵的。权贵们嘴皮子上下一磕,多少老百姓的命,说丢就丢。” 阿九皱眉。 “我这不是仇权贵啊,只是以事论事,皇权至上的时代,官大一级压死人,要不然,县丞也不能在闻大人说了一句,就约束了自己的小舅子,丝毫不敢再争那铺子。”五福又叹。 阿九面上没有表情,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因为他知晓她所说的,都是在理的话。 “不说这个罢,左右这铺子我已经拿下了,酒楼也在筹备当中,预计着年后就能开张。你看我这么为你着想的份上,替我想个店名呗,这好歹是我的第一个生意!”五福撑着下颌说。 阿九看着她,忽然很好奇,问:“你不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是北燕人,而你是南岳人,两国是政敌,你不觉得我是个坏的?” 五福道:“朋友哪有分国界的?再者,南岳北燕,本就是一家,依你所说,不过是分割两国而已。总有一天,遇着一个明睿的帝王,天下必然是会一统的。而老百姓么,能吃饱穿暖就好了,管他谁当皇帝呢。” 阿九的目光炯炯,朋友么? “明年我及冠,要回北燕了。”阿九突然道。 嗄? 第五百七十四章 我没打算成亲 明年我要回北燕了。 这话入耳,五福的心莫名一跳,眨巴着眼看着阿九,而对面的人,也正看着她,眸光深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五福,最先反应过来,是了,他是北燕的人,而且还是个位高权重的王爷,自然是要回北燕去的。 五福释然一笑,道:“定了启程的日子没?我到时候去送送你!” 竟是这般的轻描淡写,说要送他! 阿九心里起了一股子挫败和失望,可看到她的笑脸,强行把失望压了下去,淡声道:“就这样?我回去了,应该就不会再来南岳了,我们兴许就不会再见面了!” 五福皱眉,但很快就笑道:“这怎么会呢?你不来,以后我去北燕找你玩儿,还想你当个东道主,请我吃喝玩乐呢!” 阿九的面皮一抽,道:“你倒是看得开,没有半点不舍。”敢情就只有他自己在瞎想。 五福亲自切了一块鹿肉放在烤架上,道:“有什么不舍的?这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既然是北燕人,离开也是正常的事啊!” 好个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阿九生气得很,气呼呼的把剪子扔在铁盆里,发出噹的一声。 五福吓了一跳,这人怎么发起脾气来了? “你也是明年及笄,这女子及笄后,就该说亲了。你觉得,你若是定了亲成了亲,能来北燕?”阿九冷哼着提醒她。 五福翻着烤架上的鹿肉,回道:“这个啊,我没打算成亲的!” “什么!”阿九站了起来。 她在说什么浑话,没打算成亲? “你这么惊讶做什么?”五福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阿九想要质问,女子怎么可能不成亲,不过脑子里不知道想到什么,就坐了下来,脸上恢复平静。 “你这也是傻话,不成亲,你娘也能依你?”阿九淡淡地道。 五福笑言:“她定然是不依的,但我若不想嫁人,她难道还能强压着我上花轿不成?她又打不过我!” 阿九噗的想笑。 这人,总是这么多歪理。 “以后莫说这样的话,叫你娘担忧。” “嗯。我定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放心吧。”五福笑道:“等以后,我先把南岳的山川风光走遍了,再去看北燕风光!” 阿九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罢了,反正一时半会也还没走。 “你说,我那铺子叫什么名呢?”五福又把话题落在自己的酒楼名。 阿九想了一下:“既然你以利和慈善相诱,也不用改动什么了,我看就叫随善斋吧。” 五福念了几声,倒也还算朗朗上口,就拍马定下:“行,就这个了!”又凑过来:“我听说,王爷的字极好,不如,也给我提个牌匾名?” 她眨巴着眼,一双黑眸极亮,又狡黠,阿九有片刻的失神,鬼使神推的,就应了下来。 五福来了一趟,吃饱喝足,又得了酒楼名和某人应下的字,心满意足的走了。 而阿九,将她送走后,就让原野摆了文房四宝,写废了二十几张上等宣纸,才写出一个满意的,让人去做牌匾,等着送她开张时挂。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一分为二的舆图 五福从阿九那边离开,上了马车,她微阖着眼,忽然睁开:“去书局。” 翡翠有些不解,但和赶车的说了一声,车子掉头,向书局赶去。 一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书局门前,翡翠率先跳下去,然后朝五福伸出手,将她扶下车。 进入书局,径直来到柜台前,五福开口就问有没有南岳北燕的舆图。 小伙计一时被问住,打量了五福一眼,恰好掌柜的走过来,忙的报了上去。 “姑娘要两国舆图?”掌柜的看向五福。 五福笑着点头。 “我对两国的名山大川都极为有兴趣,走不远,看看也好。” “姑娘,舆图这些算是隐秘的,便是有绘制,也存在偏差,你若不嫌,那我们这里也有。”掌柜先说了一句,又让她等片刻,这才去拿绘制的地形图前来。 “这是名士张青航绘制的,两国对外卖的都是这种,也算是所有舆图中绘制最全的了。”掌柜摊开一张巨大的舆图说。 五福扫了一眼,就笑道:“我要了,多少银子?” “十两。”发 一张舆图要十两银子,五福有些意外,没想到要这么贵,这岂不是凭着画舆图也能为生? 掌柜就解释说:“姑娘,这是最贴近两国的地域标线的舆图,光是临摹,也极费时。” 五福让翡翠付了银子,拿着舆图走了。 回到家里,她便在自己的书房打开了舆图,又叫了紫玉过来。 紫玉前来,看到五福正看着一幅大舆图,就问:“姑娘唤奴婢前来是所谓何事?” “你来。”五福招了招手,拿了炭笔,道:“你是北燕的吧?来看看,这地图,哪里是北燕的,哪又是南岳的?” 紫玉愣了下,走了过去,看过舆图,拿了炭笔,在地图上一画,道:“姑娘,除了奴婢圈住的,这些地区如今都是邸属北燕的。” 五福看了下,着重看那些地区,还有河道,乐了,虽然有些地区似是而非,但大多相同,这舆图简直就是以淮河为界把某天朝一分为二了,她到底落到什么空间来了? 难怪阿九说南岳北燕本是一家,只是后来分化了,这该是两国的开国祖宗各自占领了南北地区,自立为皇成就南北朝。 而最觉得好笑的是,分化两国这么久,这两国竟然可以各自相安无事两百年,竟然都没出一个一统天下的强主么? 五福又看向舆图,如今明显是北燕的地比较大,听说北燕还号称有百万雄兵。 “姑娘,这也是近两年北燕发展起来这么多的兵,才馋食了南岳的部分地区,原本这些,都是南岳的。”紫玉有些激动地说:“假若南岳君主昏庸,朝廷不作为下去,迟早会被我北燕一统……” 五福看着她,紫玉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噗通的跪下,惊恐地道:“奴婢知错。” “起吧。以后要注意点,祸从口出。”五福淡声道。 紫玉带着些惶恐起来,又小心的问:“姑娘怎么忽然对舆图有兴趣了!” 五福叹了一口气,扔了炭笔,把舆图一翻盖上,道:“九爷说,明年他要回北燕了。” 所以,她才想看一看,这两国有什么不同。 第五百七十六章 县丞夫人来拜访 五福万万没想到,不过因为买一个铺子,自己就被冠上闻从瑞所谓看重的人,她从阿九那边听来的时候还颇有些不以为然,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架不住有心人揣测,这不,就有人上门来拜访了。 周氏拿了一张拜帖急步进了五福的书房,满脸的不可置信的样子,问:“五福,这县丞大人家的夫人遣了人来投拜帖,这是不是投错了?咱们并不认识这样的人啊!” 五福放下手中的刻刀,接过一看,落款可不就是县丞夫人的名讳么? 她挑了挑眉,这就有意思了。 堂堂一个县丞夫人主动投帖来她们这孤儿寡母家拜访,五福可不认为是自家多了不得,无非是因为那个铺子所引起的因缘吧。 五福说道:“娘,这里头怕是有些事儿要撕撸一番,您且应下,到时候我陪您见一见。” 这样的事周氏素来都是听五福的,她说见,那就见得,心中也隐隐好奇,那位夫人怎么会来拜访呢? 过了小年,县丞夫人杜氏就登门了,周氏亲自到门口去迎接的,与她一道的,是秋香和临时派来撑场子的紫玉。 “民妇见过余太太。”周氏看到一身兰青襦裙披着绣缠枝兰斗篷的县丞夫人,就浅浅的一礼。 周氏被秋香和紫玉科普过,这县丞的妻子并没有诰封,是不能称之为夫人的,得叫太太。 当然,有些人奉承心重,私下里喊一声夫人,也是有的,但这要是到了规矩厚重的人家里,这么称呼,却是要被人挑刺儿或笑话的。 杜氏也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听了这余太太三个字,嘴角抿了一下,随即笑开了眼,上前握着周氏的手:“周太太,我冒昧前来叨扰了。” 说话的同时,她不动声息的打量了周氏一番,目光从她头上的首饰到衣裳,眼神微深,心中也暗吸一口气。 这伍府,她早就使人仔仔细细的打听过了,住着的是孤儿寡母,而且出身好像有点不体面,这周氏是个性子软糯的,担不了大事,但奈何人家养了个好闺女。 听说这府里,真正当家的是那个叫五福的姑娘,人家有一手雕琢的好手艺,还会识玉辨石。 但便是如此,工艺人能得多少月钱?可眼前这位周太太,穿着打扮竟被她这个县丞太太还要来得精贵,虽不华丽,却是恰到好处,首饰件件都是好品相。 光是会雕玉,就能赚到这样的家业? 杜氏心里有些酸味儿,面上却半点不显,心中越发觉得必定是那位姑娘入了大人的眼,从而得了好。 “太太,这里风大,还是进屋去说话吧?”秋香笑着提醒一句。 周氏忙的让着杜氏进门,一边道:“家里小,比不得县丞后衙,太太莫见笑。” 杜氏随着她往里走,一边用眼角打量,眸光深深浅浅的,笑道:“哪里,这府邸大小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得五脏俱全,我瞧着妹妹你这宅子就极好。”一说完,她又觉说错了似的,捂着嘴道:“哎哟,瞧我,这一看到亲切的,就打从心里觉得亲。我必定是比你痴长几岁,喊你一声妹妹,周太太莫要见怪。” 这怎见怪,周氏还觉得受宠若惊呢,诚惶诚恐的笑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见客会面 杜氏一路随着周氏来到后院花厅,已算是把这个宅子看了个半,心知这宅子,比不得那些高门大户,但也是中规中矩,至少比后衙强,两母女住也是尽够了。 而行走过来,所见的丫头仆妇侍从,无不敛衽行礼,这规矩也是极好的。 杜氏扫一眼前头引路的丫鬟,还有周氏身边的一个,眼神闪了闪,这两个丫鬟,气度都极好,也不知是怎么调教出来的?不是乡野出身么? 到了花厅,倒没有极奢华的装扮,两边的博古架上,放了一对梅瓶,上面插了新鲜的腊梅,散发着淡淡的清幽的香味。 一溜儿的红木家具,清扫得纤尘不染,杜氏被引到左首坐下,在她旁边,与她一道来的女儿余双双也坐了下来。 才坐下,就有丫鬟端了茶进来奉上,用的是喜鹊登枝的盖碗茶,还有几碟精致的小点心。 “这位是您的千金吧?”周氏的目光落在余双双身上。 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瓜子脸,眼睛大大的,下巴微尖,梳着两个丫髻,髻发上扎了两朵珍珠垂流苏花,穿着白底绣兰花的袄子配菱裙,也是个小美人儿。 “是我小女儿,自小娇惯了。”杜氏端着茶,看了女儿一眼,道:“快跟太太见礼。” 余双双碎步上前,双手搭在腰间,曲膝行礼,脆生生的唤:“双双见过周太太。” “好,好孩子,快起来吧,过来我瞧瞧。”周氏招手。 余双双有些不愿,但还是上前,周氏打量了她一番,夸道:“果然是好颜色,你娘有福气了!”说着,又从身后的秋香捧着的托盘里,拿了一条珠串递给她,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戴着玩。” 那是一串粉色水晶,颗颗大小一样,水晶内有些花纹,煞是好看,正是适合小姑娘戴,这水晶,也是五福从府城买回来的,也值个几十两银子。 送见面礼也是有讲究的,论亲厚尊卑,对方是县丞之女,也算是官家小姐了,所以礼物不能太轻。 粉色,最是让小姑娘喜欢,尤其这条珠串颗颗圆润,余双双一看就喜欢了,顿时笑眯了眼,接过道:“双双谢太太赏。”说着,就把珠串给缠在了手上。 杜氏看在眼内,心中暗自满意,这周太太也颇懂规矩,也大方,那珠串,一看就是好东西,也难怪女儿喜欢,自己瞧着都觉得不错。 “看你眼浅的。”等女儿回到自己身边,杜氏指了她一下,又对周氏说:“我这个小女儿,今年也才十二,因是老幺儿,自小就被我和她爹给惯坏了,叫你见笑了。” “姑娘家娇贵,惯着也是该的。”周氏一笑夸道:“双双姑娘,教养极好。” 杜氏笑得乐不可支,道:“她长姐已经出嫁了,家里就剩了她和一个小子在,男孩儿么,始终不比闺女贴心,所以这丫头也极是会体贴我和她爹。是了,怎不见令千金?” 周氏尚未回话,门外就有丫鬟说姑娘来了,杜氏忙的看了过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来意两个 前方门口,有一人背光而来,也不知是光太盛,还是那人太耀目,让人一时看不太清,直至她踏入门槛,那光才像是一下子泄了下去,只有光光点点落在她的身后。 杜氏睁大了眼,试图要把那个明媚的少女给从里到外看个清楚明白,到底是那里好,让知县大人给看重了? 他们这位知县大人,年岁极轻,出身大家,却还没成亲,这样的大家之子,嫡妻是轮不上五福这样身份的人,但若是良家子,又得男人看重,一个贵妾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五福知晓杜氏心中所想,只怕要暴起,贵妾?非得大声笑上三声不可。 少女嘴角含笑的走前来,只见她穿了一身清艳相宜的袄裙,上衣是雪青色绣祥云宽袖锦衣,下配一条嫣红芙蓉遍地撒花襦裙,一头青丝,在鬓边挑了两缕松松的绕着往后,用一条五彩珠子发带松松的绑着垂在脑后,显得慵懒又清丽。 待少女走近了,杜氏也就把她的相貌给看得清楚,鸭蛋脸型,并不算特别出彩。但一双黑眸极有神采,黑得透亮,让人无法直线,菱唇微抿着,略有点显薄了,但唇色粉粉的,双颊也是肤色红润细腻嫩滑,看着就是身子康健的姑娘。 余双双也好奇的看着五福,目光落在她的裙角上,上面竟然用珠子绣了一只蝴蝶呢,走动间,蝴蝶像是要飘飘欲飞的样子,真是漂亮。 “五福,这位是县丞太太。”周氏携着女儿的手上前引见。 五福进来,在这位余太太打量她的同时,也已经把她打量了一番,五官尖细,面上无肉,颧骨显高而突出,眉间起皱褶,虽是面部带笑,却难掩尖酸之相。 “民女五福见过余太太。”五福曲膝一礼。 杜氏已经站了起来,抬了抬手,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又打量她的脸一番,夸道:“好个标致的姑娘,生得真好。”说着从身边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荷包,从里面倒出一个玉镯子,套到五福手上:“初次见面,也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这玉镯子戴着玩。” 五福扫了一眼,白玉镯,品相中等,雕工中规中矩,便笑着谢过,请她坐下,自己也转身走到对面坐下。 余双双看到五福扎头发的那条发带,眼睛瞪大,这发带可真漂亮,这么扎着,随意又好看,不失风流。 她却不知道,五福从前的发带都只是一条丝带,是几个丫头觉得太素净,于是,从五福在府城里买回来的一匣子珠宝里,挑出一些珠子缝在了发带上,这就显得不极素,也添了几分珠光,珠子有时候隐在发间也会散出珠光来。 “今日来,一来是要跟五福姑娘请个罪,我那弟弟浑惯了,不知那随心斋的铺子姑娘也看中了,幸亏这里面没造成什么大误会,不然我可不好厚颜上门了。”杜氏啜了一口茶,就开门见山的开口,笑着说:“这二来,也没有别的,我们一家也是初来乍到,没认识几个人,我这丫头也没几个小姐妹,你们年岁相当,常走动一下也是在理。” 第五百七十八章 暗着教训 五福端着茶慢慢抿着,听着余太太说的两个来意,眼神一闪,嘴角勾起。 这话说得漂亮又好听,说赔罪,又说为女儿结交个差不多年岁的好友,其实也就是起了两家走动起来的心思,而一个官家夫人会和她们这样出身的结交,为的啥,不就是奔着闻从瑞去么? 如此看来,这位余太太,是认定了她和闻从瑞,是有不可描述的暧昧之情了! 五福抬起头,看向余太太,笑着道:“若说赔罪,太太是言重了,我这也是凑巧看到合心意的铺子,手里有几个余钱,便买了下来。倒是我听说杜少爷也看中了,我此举,也是等同在他碗里夺了食,要赔罪,也该我赔才是。” “他哪里晓得做什么生意,不过是想试试手罢了。”杜氏呵呵一笑,心中却是暗付,你既然这么说,怎不见你起身赔罪? 五福笑而不语。 杜氏有心要探听五福和闻从瑞的关系,借着喝茶的时候,看了女儿一眼,使了个眼色。 余双双正盯着五福瞧呢,哪里接收到她娘的眼神,她就觉得这位姐姐,身上没有什么繁复的饰品,可举手投足,都透着说不尽的风流潇洒。 杜氏恨铁不成钢,咳了一声,道:“我听说五福姑娘还会玉石雕琢?是百宝银楼的工匠?” “说工匠称不上,也就平时画几个首饰花样图,指点一二。”五福淡淡一笑:“我这人懒,雕琢费神,极艰难才能雕成一样玉石挂件。所以,真算不得工匠。” “我可看一看姑娘的手艺?” 五福就看了周氏一眼,见她头上还戴了当初她送的梅花簪,便去摘了来,递给杜氏:“这是我头一次雕琢,送给我娘的礼物。” 杜氏讶然,低头看去。 这支梅花簪周氏已经戴了有些日子,如今也愈发的水润了,簪子碧绿透亮,看得出水头极好,而那并头几只的梅花,亦是栩栩如生,若真是她头一次雕琢就有这样的功底,那么就真是极难得了! “真是漂亮。”杜氏赞叹,把簪子递回给一旁的丫鬟,看着五福笑道:“难怪姑娘能得闻大人的赏识呢,真真是心灵手巧的姑娘,讨人喜欢得很。” 来了! 五福唇角一勾。 周氏听在耳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具体是什么,却是说不上来。 “太太说笑了,我不过一个乡野出身的野丫头,哪就能得了大人的赏识了?”五福笑道:“不过是因为我是百宝银楼的顾问,才有点小交情罢了!所以这样的话,太太以后万万不能说了,不然让人听着误会了可不好!” 杜氏笑脸一僵,有些尴尬,心中也有些恼怒,这算是教训她么? 五福却不在意,抿了一口茶,看到余双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禁笑问:“余妹妹看着我作甚?莫不是我脸上花了?” “你的发带是怎么做的?真是漂亮呢。”余双双好奇的问。 “是我身边的丫头做的,不过是买些丝带缝些珠子上去罢了。” 两人一问一答,倒是把杜氏的尴尬,给掩盖了过去。 第五百七十九章 滑不溜手 这一次会面并不算多和乐,但也没有太伤颜面的事出现,不过坐了两时辰,余太太就以年关事儿多告辞离去。 周氏和五福送出门去,这回了正堂,周氏就迫不及待的问五福,那余太太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怎么听着特不得劲呢。 五福眉一挑,她竟也能听出来了,想了下,就把自己拿下这铺子的前因后果给说了下。 “所以她以为你是和那闻大人有私情?”周氏的脸都黑了,亏她以为堂堂的县丞夫人前来,是为着什么事呢,原来心中竟有这么龌龊的心思。 五福安抚道:“娘,这都是误会,说开了便好。你要不喜欢她,平日少些来往就好了。” 周氏叹气,幽声说道:“我不过是个深宅妇人,又是乡野出身,哪来的脸面和这样的官夫人来往?” 这意思是以后不来往了。 五福也没劝,因为余太太这样的人尖酸刻薄,又喜算计,周氏这样的性子,一不着意,说不定就被算计了去,不来往也好。 “五福,虽说你和闻大人那都是误会,但有句话叫人言可畏,架不住别人胡思乱想。”周氏沉吟了下,试探着说:“再过个把月你就及笄了,等你及笄后,娘请个好媒婆来家?” 五福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笑着说:“娘,我还小,得再陪娘几年,嫁人的事暂且不用说。” 周氏嗔笑:“娘知道你有孝心,不过这女儿么,留来留去留成仇,像你这么大的,早就嫁了。” 五福呵呵尬笑几声,借口自己忙着雕琢,赶紧的遁了。 周氏看着五福逃跑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闺女太有主意了,有时候也是不好。 而余太太回到家中,就看相公等在家里,见她回来了,就问起这次会面如何? “别提了。”余太太灌了一口冷茶,借此浇熄心中的恼火,忍着气道:“年纪虽小,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说话做事颇有点滑不溜手的,心思极深沉。我几次想套周太太的口风,都被那丫头给斩断了。” 余田有些诧异,但很快释然:“若没有点脑子,也不会对大人施以利,让大人插手助她在不得罪我的情况下拿下那个铺子。” “她是怎么说的利?”余太太有些好奇。 余田叹息,把五福让一分利给说了,道:“真要是她自个儿想出来的,才那点年纪,也是不简单。” 他和师爷也分析过,这么一条利,换了谁都抗拒不了,毕竟这可是增添名声的好事。 而这样的想法出自一个姑娘口里,可不就是了不起么,想自己的两个女儿,这点年纪知道什么?不都是女人家的珠宝首饰花衣裳? “所以说,此女心思极深,不好攀扯。”余太太听了后,也愈发觉得五福滑不溜手。 余田一笑:“罢了,左右铺子人家也买了,咱们也没有利益冲突,以后便是不交好,也莫得罪就好了。” 余太太脸色难看,嘀咕一声:“这真是够了,我一个官夫人,还得上赶着去巴结她一个乡野丫头,还不能得罪。” 余田知道她不岔,不由冷着脸提醒几句,那个乡野丫头,可是连知府大人都夸赞的,显然,他也把府城的那一场盛事给打听过了,这才提点一句。 第五百八十章 过年 余太太觉得五福不好相与,但也听从相公的吩咐,不得罪,也交好,重新打点了一份礼遣人送了过去,当是过年的节礼。 五福瞧过,也让周氏按着那礼的价值再添了两样回送过去。 两家这么一来一往,心中都有了数,这是本着不深交,也不得罪的意思,平素就这么彼此淡淡的远着就行。 余太太觉得五福她们有些不识好歹,也就淡了心思。 这事落入某些人眼里,就觉得颇有点惊异。 兰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说是公子和那个野丫头有点不清楚? 她自然知道不是,但丫头求上来,公子却妥协了,难道公子真的看重那个野丫头吗?他是要纳了那个女人吗?那自己怎么办? 兰书心不在焉的,很想和家里通信说一说这个事,但想到公子的脾气,也不敢去信,上次她自作主张一回,险些被公子给送走呢。所以只能自己胡思乱想,没两天,人就病了,瘦了一圈儿。 五福并不知自己成了一个女人的心病,她如今万事皆安,生意上的事有底下的人去奔波劳碌,家里有周氏和得力的丫头,最闲就是她了,便尽心的雕琢阿九要的簪子,闲时还能趁着兴头画几幅首饰图纸准备给百宝银楼,兴致来了还和翡翠喂招,跟她学习毒术,日子简直不要太清闲滋润。 日子就这么在休闲中度过,转眼就到了除夕。 一年的最后一天,五福的宅子里处处张灯结彩,下人来回奔走,周氏也是大清早就祭祀,香火味儿浓重,却让人没法生厌。 从大清早,就有鞭炮声儿从各处传来,硝烟仿佛都蔓延了华阳县的天空,一缕一缕的,散不去。 五福穿着夹棉袄子,背着手在家里走来走去,先看小厮男仆们贴门联挂灯笼,又看丫头们贴窗花,一会又转到厨房里去。 季嫂子正带着丫头仆妇们炸响铃,桌子上,还有一些已经炸好了的炸物,四喜丸子,糖饼,炸虾片等等。 五福吞了吞口水,忍不住伸手去拿。 季嫂子瞧着了,忙的唉哟一声,道:“我的姑娘,这可是刚炸上来的,热油还没全干呢,仔细烫了您的手。” 她说话间,在厨房帮佣的,叫灵儿的丫头已经用手帕子包了一双木筷子恭敬的递给五福,笑道:“姑娘,用筷子,仔细烫。” “你这丫头倒是机灵。”季嫂子笑着夸了一声。 五福也夸,伸手摘下腰间挂着的一块小玉佩赏给了她:“就冲你这份机灵劲儿,赏你了。” 灵儿有些发呆,还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不敢接,还是季嫂子推了她一把:“你这傻丫头,愣着做啥?还不接过,谢姑娘赏?” 灵儿这才双手接了,激动地跪下磕头:“奴婢多谢姑娘赏。” 五福嘴里塞了一只四喜丸子,正烫嘴呢,只挥了挥手让她起。 灵儿见状,忙的又拿了碗,勺了一勺子桂花蜜冲了糖水递过去。 五福喝了一口,满足得笑眯了眼,这在古代过年,真是有趣儿。 第五百八十二章 吾心安处是我家 从早忙到晚,伍宅里一共整治了好几桌席面,五福和周氏母女俩一席,几个丫鬟的又是一席,分了男男女女的坐着,备了相宜的酒水,由着五福说了除岁迎新的场面话,并说一年到头大家也辛苦了,这个月的月钱多发一月,引得大家掌声和恭维声谢声不断,你来我往的敬酒,热热闹闹的吃起团年饭来。 这是五福在这个世界的头一年,看着大家笑容满脸的,嘴角也勾了起来,忽地想起自己的前世,像过年这样的日子,要么是在出任务,要么是在世界各地旅行,或者躲在工作室雕琢。 像这样大家围坐吃团圆饭,也是头一遭了,兴趣上来,五福也多吃了两杯,俏脸上染上嫣红,在灯光下越发显得娇俏动人。 和五福同样有感而发的还有周氏,过去的年,都是母女俩孤单的过,如今倒是热闹了,笑声也多了。 一顿团圆饭,吃得主仆尽欢,自有下人去收拾,然后开始守岁。 紫玉和秋香给两位主子都奉了解救的蜜汤,是用梨子加了蜂蜜熬的,一来解酒,二来坐在炭盆边显喉干的话也能解解渴。 五福陪着周氏说笑,几个丫头又拿了叶子牌来陪着周氏打,这个五福倒是不会,在一旁歪着看着她们笑闹。 “姑娘。”紫玉从外进来,对五福眨巴了一下眼。 五福见了,就悄悄儿的和她出去,紫玉在廊下小声说道:“姑娘,九爷来了,在角门等着。” “怎么不请进来?”五福一愣。 紫玉失笑,隐晦地道:“姑娘,到底九爷是外人,这样的年节,怎好大咧咧的进门做客而又不拜见长辈?” 五福讪讪的,回头看向屋内周氏打叶子牌正喜庆着,便向外走去,紫玉忙的跑回屋里拿了一件斗篷出去给她披上,这天有些儿暗沉,一会还不知道会不会下雪呢。 走出角门,果然见一辆简朴的马车停在那里,原野站在暗处,看她出来了,就上前见礼,站在车门处报了一声。 车帘子被人撩开,露出阿九的头来。 五福走过去,马车内有一盏宫灯,亮堂堂的,她上了马车,一股子热浪扑面而来,不禁摘了身上的斗篷。 她这一进来,阿九就闻到了一股子酒味,问:“喝酒了?” “嗯,今天不是过年么?喝了几杯果子酒。”五福嘻嘻笑道,又凑过去跟只小狗似的轻嗅:“你身上倒是没酒味呢?” “我那边,不怎么热闹。”阿九一边回话,一边取了杯子,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五福接过抿着,舒服的往后一靠,喟叹出声,斜睨着他问:“你怎么来了?不用守岁么?” “我就一个人,守什么?而且,这守岁,在哪都能守。”阿九道。 “也是。吾心安处是我家,守岁哪不能守?”五福煞有介事的点头。 阿九浅浅一笑。 远处,有鞭炮声传来,响彻耳际。 “这鞭炮声真响,好闹。”五福揉着耳朵道。 阿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再响,也没有我想你那么想。” 第五百八十三章 可愿随我去北燕 鞭炮再响,也没有我想你那么想。 五福有些发怔,看向对面的男子,这个,是情话吗? 阿九看着她在宫灯下显得粉俏的脸,也有片刻的呆滞,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不禁脸上一烫,低下头来,淡定的端起茶杯抿着茶。 而五福不知道,他藏在小桌底下的手指微微轻颤着,耳根也发热。 五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咳了一声,问:“我们去哪儿?”她发觉车子在缓缓地动。 阿九道:“不知。就溜达溜达。” 五福哦了一声。 阿九看着她,欲言又止。 车内的小红炉烧得正旺,火炭噼啪的响,车厢内暖融融的,五福喝了酒,有些上头了,倒是昏昏欲睡。 她半歪半靠的坐在车内,这体态论优雅端庄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了,而在男子跟前,甚至可以称得上不雅。 阿九却觉得舒心,她越是在自己面前随意,他就越觉得心里放松。 “可别睡着了,不小心就着凉了。”阿九提醒道。 五福用鼻音嗯了一声,半睁着眼,问他:“你说年后要上京,就是南岳?” “嗯。准确点说,是去南岳的都城——长安。”阿九解释道:“而北燕的京城,叫上京。” 五福的嘴角勾了一下:“我知道,我看过舆图了,真是难得,你们两国分化了两百年,这两百年间竟然都没有出现强主一统天下。” 阿九道:“那是因为刚分化的时候,签订了百年的和平条约,后来百年过了……”他露出个苦笑,道:“本来北燕是有机会一统这天下的。” “嗯?”五福睁开眼。 “百年前,我们北燕曾出现一个萧武帝,据说他雄韬武略,极为善战善谋,连年征战,已经差点把南岳给赶至海外,但那时,与萧武帝一同征战四方的萧皇后,不知怎的突然殁世。萧皇后是萧武帝的发妻,并是唯一的妻子,她的突然殁世让萧武帝大受打击,这就让南岳钻了空子,利用细作派巫师施了巫术,至萧武帝自戕。” 阿九抿了一口茶,继续道:“山陵一崩,北燕立即陷入了内乱,几位藩王各自为政,你争我夺,而南岳则是有了喘息机会,趁机收复了山河。待北燕平定内乱,新帝诞生后,南岳已经巩固了防守阵线,先机已失。两国各自要休养生息,所以才又平和了百年,但这几年,南岳朝廷腐朽,帝星暗淡,南岳国运已经是衰败之相,就看有没有人能力挽狂澜了。” 五福的眼皮半睁,道:“所以,百年前,北燕是自己作死。百年后,是南岳自己作死。你说的时机,这就是了。” 阿九眼神一闪:“还差一点。” 五福闭着眼,勾了勾唇,还差什么,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还差,机遇? “两国若是开战,受苦的必定是百姓,五福,你到时候,可愿随我去北燕?”阿九问。 没有人回话,只有浅浅的呼吸声,阿九看过去,她不知什么已经睡着了,呼吸绵长。 宫灯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十分的柔和,阿九叹息一声,拉过一旁的斗篷轻轻的盖在她身上,看着她,他忽然也想喝一点酒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新年妆 五福被一阵鞭炮声给闹醒,睁开眼,是她屋子里的绣茶花青帐,不知哪里又传来了鞭炮声。 鞭炮再响,也不及我想你那么想! 脑子里忽然就响起了这么一句话,五福坐了起来。 她不是在马车上的么,怎么在自己屋里了?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五福看过去,是紫玉掀了纱帘进来,看到她醒了,露出一个笑容,曲膝一礼:“姑娘醒了?奴婢祝姑娘新年好,吉祥如意。” “新年好。”五福透过窗子,看到天色已经亮了,问:“我怎么回来的?” 她明明记得昨晚出去了,还和阿九那家伙说了一会子话。 紫玉抿嘴一笑,道:“姑娘昨晚睡得沉了,奴婢抱你回来的。” 五福一讪,心中暗自怪责自己,竟然放松如此,没有半点警觉,要是在险境,岂不是命丢了都不知道咋丢的? “奴婢服侍姑娘洗漱吧?一会下人该来给姑娘太太拜年了。”紫玉说道。 五福点点头。 紫玉走出去,没一会,她和翡翠红玉都鱼贯进来,带着热水,服侍她净面,红玉又捧了一袭银红的衣裙放在床榻上,翡翠看了一眼,就从五福的妆奁翻挑首饰。 待坐在梳妆台上,紫玉挑了香脂匀开抹在她的脸上,道:“姑娘,今年大年初一,上点妆也喜庆一下?” 五福道:“别太浓了。” “嗯。” “紫玉姐姐可总算把这门技术给用上了。”翡翠挑了首饰出来,偷偷一笑。 五福听出别样的意思,笑问:“这话怎么说?” “姑娘有所不知,紫玉姐姐上妆的技术一流,想浓,可浓得看着换了一个人,想淡,也可淡至上了妆跟没上一样。”翡翠嘻嘻地笑:“不过姑娘不喜上妆,紫玉姐姐还私下和奴婢抱怨过,没见过姑娘家不喜上妆的呢!” 紫玉一边拿了脂粉在五福脸上涂抹,一边嗔笑:“偏你话多。” 翡翠吐了吐舌头。 “我不喜欢抹那些东西,不过紫玉有这一手,回头咱们交流一下,如何装扮成一个男子。”五福眼睛亮亮的。 “姑娘。”几人齐齐嗔叫。 五福一笑:“这要有本事,用脂粉,就能变脸,我却不知这有没有一些特殊的方法,能保持妆容不变,遇水不变,不然能保持一阵子,比人皮面具还管用。这人皮面具么,总是会找到缝隙,但画上去的妆容却不然,只要不化,就能保持。” 紫玉和翡翠对视一眼,翡翠就道:“姑娘,奴婢试一试调制一些药水,能不能保持?” “嗯。你试着弄吧,需要什么药材药粉,找你紫玉姐姐支银子买就是。”五福从不吝啬给银子培养底下的人进取,毕竟得益的是自己。 说话间,紫玉已经上好了妆,又拿了象牙梳子给她通发,然后挑了一半挽了一个俏巧的飞髻,脑后剩余一般披在脑后,拿了翡翠挑出来配衣裳的首饰别上去。 等首饰和妆容都画好,红玉拿了衣裳鞋袜侍候她更换,三人围着五福七手八脚的侍弄,才穿戴好了。 “姑娘,真美。”红玉眨巴着眼叹。 第五百八十五章 拜年 再有一月就要及笄的姑娘,身条早已抽开,再加上她天天习武锻炼的原因,又好吃好喝的滋补着,身材比同龄的女子都要显得结实修长。 此时,她一袭喜庆的银红绣牡丹的衣裙,金丝银线勾边,腰间配一条粉紫玉带,一条缀着五彩竹子的丝绦垂下,右则则是用一块白玉佩压裙角,脚下一双绣珍珠小鹿皮靴,只露出尖尖一小角。 少女原本清秀的面上,上了妆,双颊自然晕红,唇掰透着健康的桃花色,水润潋滟,而额间,则是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用作花钿,平添几分艳色,带了点英气的眉下,是一双黑得如宝石的眸子,透亮如缀了星子,熠熠生辉。 这是五福头一回盛装打扮,丫头搬来全身镜,往她面前一摆,五福看过去。 镜中少女明艳俏丽,眉目带笑,嘴角微勾,头轻轻的一晃,插在发间的镶宝流苏步摇和耳间的耳坠子微微的荡着。 “嗯,不错,紫玉确有一双巧手,这丑小鸭也变白天鹅了。”五福左右看了看自己,笑容满面。 紫玉嗔道:“姑娘何必妄自菲薄,您平素就是不愿装扮,不然比起许多女子,都要来得漂亮。” 五福呵呵一笑:“你这话不对,应该是我不装扮,也是个小美人,一装扮,便是大美人!” 几个丫头都噗的一声笑。 五福也笑,看着看眯了眼的红玉,捏了一下她的脸蛋道:“多跟你紫玉姐姐学习,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以后仔细装扮了,好叫夫婿移不开眼。” “姑娘!”红玉羞红了脸,跺着脚嗔叫。 “姑娘这女为悦己者容,也能用在自己身上。”翡翠机灵地笑道。 五福也不脸红,下巴微抬,一脸嘚瑟的道:“嗯。就看谁有这福气了。” 这脸皮厚的…… 几个丫头都无语失笑。 笑闹过一会,秋香亲自来请五福前去正堂,下人都在那等着给主子拜年了,见到五福盛装装扮时,也是夸了一声。 五福见几人都是大丫鬟,每人赏了一条小金鱼做拜年红包,喜得几人对她迭声说了一串儿的吉祥话。 带着几人来到正堂,周氏正在喝茶,在她身边的一个小篓子里,放着大大小小的荷包,里面都装着要赏人的各色银锞子。 “五福……”周氏看到五福盛装,喜得站了起来,拉着她左右看了又看,笑着说:“好,很好,我儿长大了,就该这么打扮。” 从前日子艰难,过年很难才穿上一身新的衣裳,如今女儿即将及笄,这么一打扮,倒是明艳又美丽。 “娘,女儿还得跟您拜年呢!”五福笑眯眯的,退后一步,秋香拎了一只蒲团放下,又扶了周氏坐下。 五福这才跪在蒲团上,恭敬的向周氏磕头:“女儿给母亲拜年,祝母亲平顺安康,吉祥如意,万事顺心。” “好好,母亲也祝你平顺安康,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周氏眼眶有些湿润,用手绢擦了一下眼角,忙的把她叫起,又给了一个精致的荷包,母女俩这才一起出去受下人的跪拜。 第五百八十六章 穿了一身漂亮的皮 大年初一,也不用去哪里拜年,要走动的地方也没有,五福和周氏用过早饭后,陪着她说了一会子话,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雕琢。 临近中午,六斤说九爷前来拜年,已经去正堂那边见周氏了。 五福眨了眨眼,不是说初一不到处去么,怎么这就过来拜年了? 周氏见了眼前的公子,一身紫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条银玉带,挂了一只荷包,以及一个成色极好的玉佩,相貌且不说了,比起农户里的少年郎,要好上不知多少,更莫说那举手投足的贵气,她光看着就觉得特有压力。 可这样的公子,来给她一个妇人来拜年,周氏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既喜且愁。 秋香咳了一声,提醒周氏,对方已经见完了礼。 “你有心了。”周氏笑着抬了抬手,又从秋香手里接过一只荷包递了出去,道:“既然来给我拜年,你也是小辈,小小荷包图个吉利,祝你吉祥如意,事事顺利。” 秋香接过亲自递到阿九跟前,阿九接过,道:“墨多谢太太赏。” 墨,大名靳墨,行九,人称一声九爷,若在北燕,得称一声晋王爷。 周氏笑了笑,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留他,因为她们家里没个男人,让五福出面招待? 她私心里却是不太想,因为女儿大了,下月就及笄了,这要是再传出些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她的名声可就坏了。 周氏很是忐忑,阿九就道:“太太,我有一事想请教五福姑娘,不知可方便否?” “她如今正在书房。”周氏叹了一口气,看向秋香:“你亲自带九公子前去吧。” 阿九忙道:“贵府的小花园听说腊梅开的不错,我有心赏一赏,在小花园等姑娘就是了。” 周氏一听,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这男女见面,又是彼此未有婚配的,在开放的花园,有人看着,总比在封闭的空间要妥当,对彼此的名声都要好。 看来这位九公子,也并非是无礼的人。 阿九被领去了花园,五福听了红玉来报,便放下刻刀,整了整裙摆,由红玉帮忙重新戴了首饰,这才往花园里去。 小花园的小亭子里,已经放了茶点,又摆了一个小红炉,却空无一人。 五福放眼看去,腊梅树下,一人站在树下,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搁在腰间,正抬头看梅。 在阿九身边不远的小力看到五福走来,忙的上前一步提醒一声,阿九转过身来,目光在半空中对上。 两人瞧着对方时均是一愣。 阿九看着她遥遥走来,银红的衣裙拖曳在地,并不像那些弱柳扶风的女子一般,一步三摇晃,而是走得极为的风流潇洒。 再看她的脸,阿九露出一个笑容,这妆容衣饰,真适合她。 足够的明艳,足够的张扬,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耀目张扬。 五福走近,浅浅一福,笑眯眯地开口:“九爷新年好,恭喜发财。”说着,摊开了手。 好吧,这一开口,就把刚才美好的仙样给破坏了,果然,她还是她,只是穿了一身漂亮的皮。 第五百八十七章 自己挖了个坑 看五福伸手并露出一副财迷样,阿九如何不知她这话的用意,直接解下腰间挂着的荷包,塞到她手里:“祝你万事如意。” “谢九爷。”五福嘻嘻一笑,也不解开看,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你也是有大家底的人了,怎还计较这个小荷包?没得让人看了笑话。”阿九嗤笑。 五福摇了摇手指:“此言差矣,这世间,哪有嫌钱多的人呀?”说着,拉了一支腊梅在鼻间嗅着:“而且,这还是王爷赏的呢,要放在农户人家里,只怕要放在供桌上供着哩。” 越说离谱,阿九摇头,指了指她身上的衣饰:“这一身很适合你,就该这么装扮。” “哈哈,我美吧!”五福倏地放开梅支,张开手转了一个圈,裙摆扬了起来,梅枝受了大的弹力,一弹回去,颤巍巍的,树上的雪花和梅花瓣纷纷洒下,又白又红。 千雪万花,却不及她笑靥如花,阿九有些呆滞了,嘴角也跟着扬起。 而这一幕,落在花园里的小厮丫鬟眼中,都有些惊叹,真好看,真般配。 “紫玉姐姐,姑娘和九爷,真是般配极了!”红玉小声道。 紫玉微微一笑,却道:“以后这话莫在外人跟前说,免得有人拿此说事。” 红玉郑重的点头。 两人回到亭子里坐下,说起要去长安的事。 “昨晚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五福端着茶吐了吐舌头,道:“你说什么时候去来着?” 阿九想起昨晚她睡得那个香甜的模样,唇角勾了一下,回道:“不急,等你及笄以后再出发。” “我及笄在二月龙抬头呢。”五福道。 “嗯。” “去长安做什么?” “偷东西。” 咳! 五福惊讶的看着他,道:“我耳朵没听错吧?堂堂王爷,跟我说去偷东西?偷什么?” “一份机密。”阿九啜着茶道。 五福想了想,说道:“是什么机密我就不问了。你倒是说一说,这份机密藏在哪?” 不等他回话,五福自己又接上了:“该不会是在皇宫吧?” 阿九眼底里露出一丝笑意:“虽不是但也不远矣。”他也不跟五福兜圈了,道:“那份机密,在皇子府。” “我去!”五福唇角一抽:“九爷,你身边有个暗卫营,难道偷个东西都不成?论缜密和武功,他们应该比我更身手了得吧。” “已经折了三个人手在里面。”阿九的脸有些阴郁,道:“我记得你从前说过,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可以雇佣你。” 呃…… 那时候缺钱,自然是有生意做就要做,谁知道上天给她这个主角开挂,给她开了那么金的金手指,平白发了一笔横财呢! “该不会是五福现在发达了,瞧不上我这雇佣金了吧?”阿九像是看穿她的想法,故作挑眉的说。 五福啊哈哈讪笑两声:“怎么会,咱们这么熟,就冲着朋友二字,怎么也得帮你走一趟啊!”心里暗付,自己给自己挖坑了。 这样么,那姑娘你就别露出这么副被戳穿的表情来啊! 第五百八十八章 五福的豪言壮志 阿九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想要带上五福走一趟,内心里觉得好像带着她,就能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一般。 又或者,趁着还在南岳之前,他想带着她走遍这万水千山,看她像只放飞的鸟儿一样自由飞翔,那一定是件有趣的事。 想到自己的归程,阿九的眉宇皱了又松,松了又皱。 正在胡思乱想着,一根冰凉的手指在自己的眉上一压,阿九抬头。 五福收回手指,道:“大年初一皱什么眉?我也没说不去啊。正好,我娘说等我及笄后要请了媒婆上门……” 阿九的心一紧,看向她:“媒婆?” 五福点头,一脸的生无可恋,道:“可不是吗?所以说你们这里吧,就是这点不好。女子及笄就要定亲,什么道理,才十五岁的年纪,我明明还是个孩子啊!” 十五岁的年纪,在后世,这还是个初高中生呢,在这里,就要成亲生子操持家务了,五福一想到这个,就觉得甚忧伤。 “你们这里?”阿九试探的看着她。 惊觉失言,五福只当不知,道:“反正我就没法儿接受,正好可以出去躲避一下。” 她没有正面回答,阿九眼神一闪,也没追问下去,笑道:“有句话叫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你总是要嫁人的。” “等到那时,实在躲不过了,我就挑一两个生得漂亮的男人,又听话的娶回家里,给我生娃带娃,我就负责赚钱养家。”五福突起豪言壮志。 阿九的脸一黑:“胡闹!” 挑一两个生得漂亮的,生娃带娃,她是把自己当男人了?还要左拥右抱? 阿九想到那画面,就觉得不能淡定,真想要敲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都是浆糊。 五福眨了眨眼:“这怎么就胡闹了?” “便是入赘,也只有一人,你还要俩?”阿九黑着脸说。 五福嘿嘿的笑:“就只许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就三从四德?放屁!” 她看着阿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这时代,可不就是这样,便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我就不信了,这时代没有养小白脸养面首的女人!” 阿九不知想到什么,冷哼一声,道:“自是有,但那些人无不声名狼藉,要么就是权势滔天,让人不敢置喙。但女人养面首,本就是失了声名的,即便别人面上不说,私下里也自会暗讽不耻。” 他就不懂了,这丫头才多大,先说不成亲,后说要成亲就娶一两个,啥,娶? 阿九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了,站了起来。 五福眨着无辜的眼看着他,这人好像又生气了。 “怎么了?” 阿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甩袖子,道:“想起还有点儿事,我先走了。”再留下来,保不齐会被她逆天的想法给气死,他还没及冠呢! “哦!那就走吧。我这会还在雕琢你要的簪子,就不送你了。”五福也站了起来,扬声叫来紫玉:“好生送了九爷出门。” “你!”阿九的嘴角抽搐了下,瞪了她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五福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真是的,生什么气呀! 第五百八十九章 当局者迷 阿九原本是故作生气,可五福最后的一话,还真让他来了气,这女人,也太没心没肺了,都看不出来他生气了? 走至门口,阿九回头,那女人没来,不禁脸色难看。 紫玉扫了阿九一眼,期期艾艾的说道:“九爷,我们姑娘性情洒脱,大是大非不会错,但有些地方,是不会想到其中的弯弯道道的。” 阿九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紫玉笑道:“奴婢是说,爷有什么话,不防和姑娘挑明了会比较好,不然,爷的气就只能自己闷着了!因为姑娘猜不到,也懒得猜。” 这是说五福根本不知道他气什么,也就不会哄着他了。 阿九吃了一噎,睨她一眼:“短短时日,你倒是会护着你家主子,摸出她的行事风格了?” 紫玉一福:“姑娘很好,奴婢很喜欢。” “记住你的话。”阿九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后离开。 紫玉敛衽垂首,直到人已经走远了,她才回转回到五福身边侍候。 阿九回到自己的住处,面容依旧没松开,直到小力他们奉了茶来,他看着精致的茶杯上的缠枝莲纹,手在上面摩挲着,哂笑一声。 是啊,那丫头没心没肺的,压根不知道哪里错了,自己和她生个什么气呢?没得找不自在。 只是她说了娶两个男人回来? 阿九轻呵一声,她天真了,她娘才不会允呢,便是要招赘,也只能招一个,哪有两个的? 不过招赘么? 他的脸色一冷。 五福对于阿九耿耿于怀的她所说的招赘是一概不知,也当真如紫玉所说,猜不着。 不过,她想起阿九那气呼呼的模样,心里却有几分不得劲,雕刻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干脆放下了。 他在恼什么? “谁在外面?”五福扬声叫。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红玉走了进来。 五福道;“没什么,去叫你紫玉姐姐过来,我有话要问她。” 红玉脆声应了,脚步飞快的去传唤。 不一会,紫玉就来了,五福让她坐下,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 紫玉见此就笑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也没什么。嗯,就是,刚才阿九像是生气了,我却不知他气什么,你给我分析分析。”五福在这时代,并没有交到什么要好的同龄闺蜜,自然也没有可以诉说的对象,只能找紫玉她们了。 紫玉让她说了和九爷交谈的过程,听完后,就笑道:“九爷是生气姑娘起了招赘养面首的心思。” “嗄?”五福表示很无辜:“我只是说说而已。” “姑娘,男人却是不喜欢的。”尤其是自己放在心上的女子,与其说阿九生气,倒不如说他醋了。 不过这两人么,一个并没有这心思,一个并不清楚有这个的心思,当局者迷。而作为局外人的她,却是不好挑破,因为这是主子们的事。 水到渠成自然好,若是由丫头挑破,说不定还会坏事,尤其两人的身份地位还这般悬殊。 紫玉已经奉五福为主,自然站在她这一边,为她着想和打算,王爷若是真有心,自会扫平一切,先予了姑娘。 若是无心,那姑娘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受了伤。 第五百九十章 好金的大腿 男人不喜欢女人有养面首的想法,五福听了这话,面上一讪,摸着鼻子,吸了吸鼻翼。 她是真在阿九跟前自在惯了,什么都敢说,却没想到,他终究是这时代的产物,受了这时代世道的宗族教养,礼义廉耻,自然是觉得女子一身侍多夫,那是私德败坏的丑事。 是了,莫说这年代的男人是这般想,便是后世的男人,还不都是只想着女人忠于自己即好,若是头上绿了?不暴起才怪! 阿九该不会也认为自己浪荡不知廉耻吧? “那个,这世间,没有女人养面首?”五福一副不耻下问的求教样子。 紫玉嘴角一抽,也难怪九爷会恼,姑娘这模样,该不会真想养上那么几个吧? “姑娘,这世道,男人养**,女人养面首,都是有的,只不过都不会放在明面上,而是偷偷摸摸。不过便是暴露在明面上的,也有。” 五福立即问:“是谁?” “也不是谁,是北燕的宜宁大长公主。”紫玉回道。 五福瞪大眼,吹了个漂亮的口哨,道:“好家伙,大长公主,那是阿九的谁?哦,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王呢。” 紫玉一笑,道:“九爷是北燕今上的亲弟弟,排行九,封号晋,人称晋王爷,他也是当今太后的嫡子。如今王爷并未及冠,尚未封亲王。今年王爷回去及冠,礼部应该会准备王爷的亲王礼了。” 五福呆了。 太后的嫡子啊,晋王爷,再过些日子就是亲王啊,好大的来头,好响的身份,好金的大腿。 也难怪他瞧不上自己买个小铺子还要动那么曲折的心思了,原来这在人家看来,就是头发丝都不及的那么点事儿。 五福讪讪的,阶级啊阶级,好个分明。 “那大长公主是阿九的姑姑?”五福再问自己好奇的事。 紫玉仔细看着五福的脸色,见她脸上只有震惊和片刻的呆滞,再无其它,便放下心来。 她只怕五福会自觉不如,而生出伤感或者别的,但如今看着,姑娘的接受能力是十分的强,也没有妄自菲薄,听了这些话,也就是震惊一下就是了,就连称呼是没变。 紫玉心里为王爷同情一声,他若真是有心的话,也是头疼,姑娘完全没开窍啊! “大长公主是今上和九爷的长姐,当年北燕内乱,大长公主和亲内蒙,为北燕争得两国和平,后大长公主先后丧夫丧子,先帝乃念她的为国牺牲,就将她从内蒙接了回来荣养。回到北燕的大长公主性情大变,养起面首,先帝也是只眼开只眼闭,而大长公主养面首的事被暴露出去后,引起很多人的热议,但由于先帝下了禁口令,也不敢多言。” “大长公主的事被暴露后,她干脆也不遮遮掩掩了,据说在大长公主府,那些面首们最多的人数达到了三十人。还有些没进公主府的入幕之宾,也就不用算了。先帝去后,交代今上不能委屈大长公主半分,也不得干预她的行事,所以今上对大长公主养面首,也是只眼开只眼闭,哪怕皇家的脸面不好看,也不敢置喙。” 五福单手支颌,啧啧叹道:“大长公主这是破罐子摔破了呀!”三十个面首,简直是女中豪杰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教主子撩汉 紫玉看着五福那对大长公主一脸崇拜的小模样,不禁心里忐忑,姑娘该不会真认同大长公主的做派很牛气很了不得吧? “姑娘,你这模样,是觉得大长公主没做错?”紫玉小心地问。 五福奇怪的看着她,反问:“大长公主哪里做错了?” “呃……这在圣人读书人眼里,都是私德败坏的丑事,尤其她还是皇家公主。听说有一位学子说大长公主德行败坏,不配为皇室公主,要求把大长公主剔除皇家,并送入寺庙清修呢!” “后来呢?” “后来,那学子被处以极刑,此事后就没人敢说什么了。”紫玉一脸讳莫如深。 “活该!”五福哼了一声,道:“当初大长公主去和亲的时候,一个女子嫁这么老远,还是异族,远离国土,当时的人只怕就说这是她身为皇室公主应该的吧?” 紫玉点头,确实是这样。 “狗屁!谁说皇室公主就一定要牺牲了?没错,她们享受了该有的尊荣,确实是有责任为此尊荣付出,要知道,享受了,也得相对付出。但其实,每个人生而为人,都有她自己选择的权利。她选择了为国牺牲,也受够了苦,再回来,如何不能得尊荣?只是因为养几个人来解解闷,就私德败坏了?没她牺牲,那些所谓站在道德高点的人,能享受到她带来的和平?” “这人啊,捡便宜也就算了,千万别得了便宜又卖乖,那才是招人恨的。”五福冷哼。 紫玉被她的一番言论给震住了。 “怎么,你认为我说得不对?”五福斜睨着她:“紫玉,你记住了,便是你是我的奴婢,你也有选择的权利。我让你去做的事,你若真不想,你完全可以不做,我绝不会说你什么。” 紫玉笑道:“奴婢没说什么,只是想着,姑娘这样的脾气,和大长公主的脾气应该能合得来。” 都是那样的嫉恶如仇,无所谓世间异样的目光。 五福煞有介是的点头,道:“若真是有机会见到那位主,我还真要去问一番,她是怎么做到的。” 紫玉嘴角猛地一抽,忙岔开话题:“姑娘。王爷生气,该就是姑娘的话的缘故,毕竟男人不同女人,想法看法自然也不同。” “我自然知道,上下五千年来,男尊女卑,一直到后世,都还存在着,女子想要翻身做主,太难。”五福叹气。 这话,紫玉不好接,干脆没说话。 “但我话都说了,还能收回来不成?”五福道:“他还生气,是男人不?” “这……男人也要哄的。”紫玉嘀咕一声。 五福却是听见了,指着自己:“你要我哄他?” “奴婢不敢!” 五福轻哼,过了一会:“怎么哄?” 紫玉笑了:“听说王爷挺喜欢吃甜食的,姑娘若有心,不如做点吃食送过去?” 五福瞪大了眼,做甜食,哄他? 她斜睨着紫玉,半晌才阴阴的来一句:“紫玉,你确定你不是在教你家主子撩汉?” 嗄? 第五百九十二章 做个蛋糕哄 五福会打架,会杀人,会雕琢,烤肉她也会,但做甜食么? 她好像不会!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五福看过别人做蛋糕。 于是,因为五福的到来,伍宅里的厨房突然就忙碌起来,按着她的指点吩咐,摆开了一小筐鸡蛋,面粉果子牛乳等东西。 后世做蛋糕,最是简单不过,这里没有烘烤的厨具,一切都只能从简。 先把鸡蛋蛋白蛋清分离,打碎,一直到呈鱼眼泡状的时候,再加入细细的糖,继续搅打,重复两三遍,一直变得浓稠。 搅打直到这蛋白能拉出弯曲的尖角时,提起打蛋的筷子器皿的时候,蛋白能拉出一个短小直立的尖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这鸡蛋竟然还能打成这样?”季嫂子和灵儿都不敢相信她们合力的成果,看着那雪白如云的鸡蛋泡,恨不得咬上一口,惊讶的看向五福。 五福笑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原理。” “姑娘,接下来又要如何?”灵儿来了兴致,问。 她对研究厨艺十分有兴趣,一切新鲜的食物菜品,她都很有兴致研究,别看她才十三岁,但肯下苦心钻研,本身又有那个天分,这厨艺比起五福来,来得精湛多了。 “先把这个放在外面冻着吧。”五福示意。 这里没有冰箱,幸好如今是冬天,放外面冻着便算是冷藏了。 紧接着,又在分离开来的蛋黄加入糖轻轻的打散了,再加入牛乳和玉米油,然后筛入细面粉,轻轻翻拌均匀。 “别翻太猛了,不然蒸不成。”五福道。 灵儿点头,小心的翻着那加了面粉的蛋黄液,动作十分细致。 “可以了。”五福回想着从前所看到的,见那蛋黄液差不多了,就让人取了那冻着的蛋白来,自己加了三分一进去,让灵儿慢慢搅拌,看着差不多便再加,直到全部倒入搅拌均匀。 此时,用于蒸蛋糕的锅已经按着她的吩咐开始放在小红炉上预热烘干,厨房里围了好几个人,都好奇的看着五福半动手半动嘴的做什么蛋糕。 便是得了消息的周氏,也好奇的走过来张望。 五福哭笑不得,把人驱散了,只剩下自己的丫头和在厨房帮厨的人。 “倒进小锅。”五福指使着灵儿把一盘搅拌好的倒进那热了的锅,盖上盖子便开始蒸。 “姑娘,这要蒸多久?”灵儿看了一眼沙漏。 五福沉吟片刻,道:“先蒸个一刻钟看看吧,再多做几个,糖和面粉等的比例都不同,再看着时间不同,哪个时间最合适。”其实她也把握不住,毕竟这都不同后世的厨具,所以干脆多做几个,总有一个是好的吧,反正家里人多,也不愁吃不完。 灵儿等人应了一声,人多力量大,很快就一溜儿的小红炉上蒸上了蛋糕。 蛋糕蒸着,一会儿,就散发出一股子奶香甜味儿,五福有些欢喜,这起码是成了一半。 五福又让灵儿按照刚才蛋清分离的样子给打出奶油来,比起蛋糕的甜,她更添多了两勺糖,反正某不是喜欢甜吗,然后冻着备用。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直到所有蛋糕面都先后起了金黄色,五福便让拿出去冻着,直到放凉了,尝了一个看着不差的,和前世的差不离了,才取了一个看起来最好的,抹上奶油,开始用果子花儿点缀。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我很喜欢 大年初一,五福的一时兴起,让整个伍宅的人都得到了口腹之欲,那叫蛋糕的糕点,实在是新鲜香甜,软软糯糯,又好克化,比平日里见到的糕点又多了个新鲜劲。 有些人起了心思,略一打听怎么做的,然而听到光是鸡蛋就用了一小筐,更别说其它,就咋舌摇头。 这年头,卖身为奴的,基本都是家中困苦的,鸡蛋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金贵的物件儿,放在农户人家里,存起来,还能卖钱呢,哪舍得就这么用来做糕点? 而且,鉴于五福刚买下一个铺子又是要做酒楼的,紫玉多了一层考虑,不让季嫂子和灵儿等知情的人泄露配方出去,兴许可以用在酒楼里,用新鲜物来吸引客流。 五福对此无可无不可,反正只是个糕点,如她们所说,好克化,卖出去小孩大人吃也可以。 这本来就是兴之所至,做起来哄小孩儿的,没错,五福暗自把阿九视作小孩了,别扭又小气的小孩。 蛋糕由紫玉亲自送过去。 阿九听到紫玉来了,还以为是五福有什么事儿,见她提了一个极大的食盒,有些好奇。 “你家姑娘有什么事?”阿九的目光放在那个食盒上。 “姑娘亲自做了点糕点,请九爷尝一尝,乃是独一无二的糕点。”紫玉浅浅一福。 原野上前想要接,紫玉让过,笑道:“还是奴婢来吧,姑娘花了好些心思,省得磕坏了。” 这么谨慎?还独一无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阿九也很好奇,看着紫玉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拿开一个盖子,然后捧出了一个极大的粉彩窑瓷碟。 “哇!”胡蝶第一个扑了上去,双眸冒光的看着那粉彩碟子上的一个白如雪云的糕点,吸了吸鼻子,嗅到那甜腻,口水差点要滴落下来,伸手就要去挖。 那白色的东西不知道是啥,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住手。”阿九一喝,瞪了他一眼。 胡蝶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眼巴巴的看着那物件,他也好喜欢甜食啊,嘤嘤嘤! “九爷,这是蛋糕,姑娘说祝爷新年快乐,开开心心,不生气,不皱眉。”紫玉笑着传话。 阿九嘴角一抽,探身看去。 白色的糕点上,十分的细腻甜香,上面用胡萝卜雕了两朵栩栩如生的玫瑰花,并在一起,白和红衬着,十分好看。 玫瑰花前面,又用一些樱桃果子,拼了一个笑的图案,再边上,又用黑芝麻点了小字,九,新年快乐。 阿九一下子就咧开了嘴,心里暖暖的,又欢喜不已。 “是你家姑娘亲手做的?”阿九问。 紫玉点头:“是的,丫头们也有在一旁帮忙,主要是姑娘的点子。” “你家姑娘有心了,这礼物,我很喜欢。”阿九笑着说。 新鲜的礼物,比起金银珠宝,更要得他的心意。 紫玉道:“爷喜欢就好,奴婢告退。” “嗯。原野,看赏。”阿九挥挥手。 事后,五福得了某胡蝶的告状,说那劳什子蛋糕,某人愣是一个人藏起来,吃了两天,也不分他,着实小气得很。 第五百九十四章 福香饽饽 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周氏却已经和娘家半翻了面,再有之前五福的话,她也没想着回去窝子村探亲。初三初四,倒是去参加隔壁马员外家的年例,而初六,则是应平太太的邀约,一同去青山寺里拜佛上香。 至于五福,则是天天在家,忙着雕琢阿九所要的簪子,自然自得,直到初六,架不住周氏的哄求,才答应和她们一道去拜佛。 “都说做姑娘的时候最自在,这女子年少时也要多交几个闺中密友,闲了也能互通书信聊表心事。平家小姐是个性子温婉的好姑娘,五福你和她多来往也有好无坏。”周氏帮着五福整理一下衣裳的领子。 五福也不是没见过那平小姐,可能出身官家,闺范被教导得一板一眼的,和她母亲多有相似,性情确实柔婉,可大概是因为年少失怙的原因,这样的刻板,给人颇有些暮气沉沉的感觉。 “娘,我这性子,和平小姐那性子,一个火,一个水,差天共地呢!”五福笑道。 她和平彩儿说不到一处去,她自幼学的是女闺庭训,女红针黹,而自己,拿的是刀,整日舞刀弄枪的。 “如此你们性格正好互补,平太太也说平小姐性子太贞静了些。”周氏笑道。 五福脸上笑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怕人家心里认为女子就该这样,贞静娴淑才算是名门淑女呢。 说话间,秋香来报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家境大不同从前,五福也买了两三辆马车在家中备用,以免出门回回都要去车马行租用,没得麻烦。 所以,这次出行,她们就出了两个马车,周氏和五福母女俩一辆,另一辆则是丫头仆妇乘坐。 自打五福把秋叶打发去了庄子上,又马上给周氏身边添补了人,除了一个秋香带上来的为二丫头,又买了几个孔武有力的仆妇丫头,家宅也添了几个健壮的家丁。 随着人一多,五福就觉得两进的宅子好像不太够用了,想着是不是要重新买一幢新的,或者扩建。 不过现在事情还多,只能慢慢打算着。 “平太太。”周氏出了门,就看到隔壁的平太太也在门口等着下人装车。 “周太太。”平太太温和一笑,看她们这边的阵仗,目光一闪。 听说伍宅里又添了不少人,还新买了庄子铺子,这全源于周太太的女儿是个辩石识玉的聚宝盆。 而眼下,她相信下人传来的消息没假,光看那出行的阵仗,以及母女俩的穿着打扮,无一不是精贵,就知道她们家资不菲。 听说她们也只是乡野出身,搬来也只是小半年,短短时日,就已经家产不断增加,五福这个聚宝盆,到底多有本事? 平太太的目光落在被周氏催着上来请安问好的五福身上,看着她明媚中不失爽朗大气的面容,虽不够贞静,但也不算差,眼神不禁有些炙热起来。 “好孩子,快别多礼。”平太太笑着抬了抬手。 五福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后背更有些发毛,这平太太看她的模样,好像在看什么香饽饽似的。 第五百九十五章 闺蜜不好交 彼此见了礼,就要往青山寺去,平彩儿主动要求和五福一个车,也好说说话。 “如此,周太太你和我一道吧,让小姑娘们自己说话去。”平太太拉着周氏的手道。 周氏巴不得五福多和同龄人接触,当下点头,与平太太一道上了车。 “五福妹妹,我们也上车吧。”平彩儿温柔的冲五福一笑,想去拉她的手。 五福被这一声妹妹给叫得打了个寒颤,僵笑一声,让着她上了车,自己也扶着紫玉的手坐上去,在淑女面前,自己也得装一装。 平彩儿打量着五福的马车,眼中闪过惊讶,这马车外表看着不怎样,但内里,却十分舒适,马车最前端,还有一张花梨木小案几,以及两三个矮脚柜。 “五福妹妹……”平彩儿收回目光,看向五福。 “平小姐叫我五福名字便好。”五福截住她的话,笑道:“你我年纪差不多,又是平辈,相互称闺名最好不过。” 平彩儿秀眉一蹙,但很快从善而流的一笑:“好,那你叫我彩儿吧。” 五福点头。 两人一时之间无话,五福打量着她的一身素衣,正在孝中,她虽没穿一身白,但也是暗色素服,衣裳上也没有繁复的鲜花,只有几道暗纹,显得极为雅静。 “五福平日在家做什么?”平彩儿打破沉默问。 “我是玉雕爱好者,没事就在家中雕琢。”五福笑着回话,并问:“你呢?” 平彩儿的脸一红,有些羞涩的低下头:“我,平日就绣嫁妆,再就是帮我母亲管理中馈。” “绣嫁妆?”五福有些不明,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时代嫁娶的事,嫁妆要自己绣? 平彩儿抬头看着她:“周太太没和你说过?女子出嫁,这嫁衣都要自己绣,还有给夫君的衣物,认亲时的长辈鞋袜,也都要自己做的。” 五福嘴角一抽,讪讪道:“我乡野出身,不懂这些。” 平彩儿抿嘴一笑,嗔道:“便是乡野出身,那也得自己绣呀。” 五福呵呵讪笑几声,岔开话题问:“那你定下婚期了?” 平彩儿听了这话,脸一暗,笑容也淡了,道:“我尚在孝期,还有两年才出孝,婚期起码要明年才能定。” “对不住,我勾起你的伤心事了。”看到少女那张黯然的脸,才想起她年少丧父,五福难得的心软,不过是个孩子。 平彩儿笑着摇头:“没事。” “其实,迟点出嫁也好,你还小,今年也才十六吧?我听说年纪太小,生孩子是要遭大罪的,都说生娃在鬼门关走一遭,你年岁大点再生,也比较稳妥……”五福说着说着,看到她变了脸色,便又住了嘴。 平彩儿确实变了脸色,脸忽红忽白,眼睛带着惊慌看着五福,还有说不清的羞涩,咬着下唇不知怎么接话。 她,一个姑娘家,都还没及笄,怎么就大刺刺的说生子的事呢! 五福那是福至心灵,想到她接受的教养,不同于自己,估计是难以接受自己的调调,也吓着她了,不禁懊恼,所以交古人闺蜜什么的,最不好弄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被套话 五福这个马车尴尬,周氏和平太太那个马车,却是气氛融洽,相谈甚欢。 “我隐约记得你家五福是在二月里及笄?”平太太手捏着帕子,摁了一下嘴角。 周氏含笑道:“是的,就在龙抬头那天。” “那这及笄礼也该好好的大办一个吧?”平太太笑着说。 周氏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又是农家出身,能够怎么大办?”顿了一下又说:“再说了,我们在这里,除了你们一家,及马员外一家,也没认识几个人。” 平太太目光一闪,试探地道:“县丞太太,临过年前,不是也来你们家拜访了?” 周氏却没听出这里头暗含的信息量,也没想到对方在套话,道:“是的,也是为了一个误会,来家发坐了一会。只是太太也知道,我这人不善言辞,对方又是官太太,处不来。” “这倒是,人和人,都讲究个缘分。”平太太呵呵一笑,心中却是暗付,为了一个误会上门,是什么误会,让一个官太太来上她们这白丁的门?而且这伍家没有个啥事出,反倒是事事顺当,平静得很,定然是对方矮了一分。 这可就值得让人考究了,一个白丁之家,让县丞大人家的家眷退让,凭的是什么底气? 平太太脑中灵光一闪,问:“五福那孩子还在雕琢?” 周氏点头:“她如今帮着百宝银楼做事。” 是了,百宝银楼,极有名气的一家银楼,好像是京里什么闻家的产业,那是矜贵的世家,如今她们县里这位年轻的知县大人,可不就是姓闻么?莫非就是有此关联? 平太太也当了好几年的知县太太,对于官场上的一些弯弯道道自然是比周氏清楚的,知道这年头,没有背景后台,凭着孤儿寡母守着家业,寸步难行。 就拿他们一家说吧,若不是女儿的未婚婆家还能说得上话,他们孤儿寡母几个,哪里守得住老爷攒下来的家业?只怕连祖产都要被夺了去。 想到那些贪婪的平家人,平太太的脸色冷了几分,因为守寡而变得木然的脸也冷硬了好些。 便是死,她也要守着老爷留下的东西,守着儿子,绝不便宜了平家人。 周氏敏锐的感觉到平太太的气息变化,有些忐忑地叫了一声。 平太太歉疚一笑:“是我出神了。我看五福也是个好孩子,这及笄了,也该说亲了吧?” “正是这么想的。” “想寻个怎么样的?”平太太试探的问。 周氏心里一动,面上却是不显,道:“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家中父母慈和,兄友弟恭的,人品极好的就行了。” 平太太呵呵的笑:“你这也太笼统了,不过看你们家的家境,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周氏淡笑不语。 平太太也没抓着这个不放,只道:“等五福及笄,你若还没请到正宾,我就厚颜自荐如何?赞者也可寻彩儿来当。” 周氏眼睛一亮,笑道:“太太如此有心,到时候我必定得登门邀请。”有官夫人为女儿做正宾,这也算是体面了。 两人相视一笑,又说起儿女经,时间也过得快,很快就到了青山寺。 而五福她们都不知道,此时也有人正奔着她们而来。 第五百九十七章 所谓的舅公来 一辆牛车,在官路上走着,牛车只是以牛拖着一个用几块拖板车,并没有别的遮挡,有呼呼的北风吹过,刮得人脸颊生疼。 牛车上,除了赶车人,还有一家四口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相互簇拥在一块以便遮挡冷风,小声的说着话。 “娘,五福她们家真的很大很漂亮?”问话的,是一个穿着粉红衣裙的少女。 而这几人也不是谁,正是周学年一家几口,除了周大军那不成气的,周学年两口子,还有周秀儿和周二勇都在。 鲁氏整了整鬓发,道:“自然是了,那宅子,比起镇子的李地主家,还要大呢,还漂亮得很。” 周秀儿闻言,面露向往和艳羡,她早就从鲁氏口中得知五福她们发达了,住着好宅子,还有大庄子,穿金戴银,下人环拥。 她一直想来看看,可愣是没机会,现在可算是有了,她一定得讨好了姑姑,最好让姑姑答应她住在那里。 没错,一家子借着去给鲁家走亲戚,实则又想着去五福她们家打秋风。 他们打算得很,却也不想想,上次他们打秋风成功,是碰巧赶上五福不在家,如今,他们能不能进门还不晓得呢! 周秀儿却是想到这一点了,小心地问:“娘,五福她们,会不会不让我们进门?” “她敢!”鲁氏一瞪眼,声音却是有些发虚,那个煞神…… 她下意识地看向前方端坐着的周学年,吞了吞口水,说要来,也是他主张的,自己不过是嫁鸡随鸡罢了,丈夫的话,哪能不听? 但五福会不会让进门? 鲁氏还真有些不敢肯定,她又想起婆婆的话,心中更有些发憷。 她这也是典型的土匪心,又怕死,又要做土匪。 “相公……”鲁氏开口。 周学年瞥了她一眼,道:“慌什么,那一片住着的,肯定都和她们相熟了。一家子去了,她们真的要把我们打走不成?她们不要名声了?我可是她的亲大哥,亲大舅。” 舅舅是怎样的存在,大家心里都清楚,都说娘舅亲,亲娘舅,那地位可是在家族中顶尖的人,就是喜白公事,也有无舅不成席的道理呢。 所以,她们真敢连门都不让进?不怕名声受损,唾沫星子淹死了,就只管做。 鲁氏看着自家男人那淡定而又胸有成竹的作派,心里也淡定了几分。 没错,天上的雷公,地下的舅公,她们可不能不认舅! 周学年突然有这么个把握,也是源于前些日子他去拜访一个从前的同窗,恰好遇见他毕恭毕敬的向前来的舅舅行礼跪拜,彼此一谈,才说起舅舅的重要性。 也才是这样,他才敢抓住这一点去做文章。 这次前去,他所求也不多,只要她们能帮他寻个稳妥油水足的差事,大家也就相安无事了。 若不然,他不好过了,那就大家都别好过了,名声也别要了。 周学年想到这点,眼中迸发出一丝强烈的毅色,至于从前在牢狱里所受过的苦,这会儿是被他刻意的抛诸于脑后。 第五百九十八章 善心 五福来到这时代,还是头一次到寺庙里上香,看着周氏她们虔诚的对着每一尊的佛像跪拜,嘴里喃喃的说着求保佑的话,五福也没说什么。 各人有各人的宗教信仰,她没权利去置喙什么,相对于周氏等人的虔诚,她也只是双手合十的拜了一下,然后捐了香油钱,就退到一旁,看着寺庙里人来人往,举着香虔诚的拜。 世间众生相,庸人自扰。 参拜的事五福没兴趣,倒是寺里的素斋做得不错,吃起来极是爽口,尤其是过年这些天,几乎天天都是好菜好肉的,这会吃素斋,也算换个口味。 青山寺的风光极好,据说深秋时,满山的红枫叶,吸引了不少文人士子前来,但如今正值深冬,山上白雪皑皑,可游览的地方不多,故而用过素斋,一行人就往回赶。 回程的时候,五福让人在寺庙里买了两筐白面馒头,平太太等人均是不明,便是觉得寺里的馒头好吃,买上几个也就是了,买两筐,谁吃? 等到了山下,众人明了,因为五福让人抬了馒头,分别赠给那些跪在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 “原本看她在寺庙里并不乐衷跪拜抽签,却不想,她的菩萨心肠在此。”平太太在马车上看着五福笑眯眯的带着婢女下人,一个个的分馒头,也不惧脏,更不嫌臭。 原本在山上,她就注意到五福对拜菩萨好像并不愿,心里多少有些介怀,却不知原来是自己想得狭隘了。 有些人,或许不会以虔诚拜佛来展现自己的慈悲为怀,但她亦能尽一己之力行善积德。 周氏道:“莫说是太太没想到,我也是想不到。” 她在心里叹息一声,五福对乞丐尚且能发以善心,可对自己的娘家人,却是冷漠无情,这是为何? 无不是因为娘家人的行径,一再招惹触犯她的底线。 周氏心下黯然,这能怪谁,只怪娘家人不争气。 “周太太有福气,养了个好闺女。”平太太亲眼看着五福抱起一个因为抢不到馒头的小丫头哄着,塞给她两个馒头,那眼里的真诚和善意,并不是做戏。 周氏一笑,腰微微的挺直了,面上与有荣焉。 待馒头分派完了,马车再次前行,那些乞丐犹在马车后跪拜感恩。 平彩儿收回惊愕的视线,看着五福,因为抱了两个孩子,她的衣裳上都有些脏污,头发更是乱了些,忍不住问:“五福,你,不怕脏吗?” 五福道:“怕什么?这回去洗一洗就是了。” 平彩儿眼神复杂,道:“你真有善心。” 五福不以为然,笑道:“力所能及而已,不过是施舍了几个馒头,谈不上什么善心。”上来之前,她就看到了路边的乞丐,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前世,自己也曾是个落魄孤儿,这才想着买两筐馒头赠了。 平彩儿只当她谦虚,但眼神却是热络多了。 五福也不去猜想她的心思,闭目养神,只是在回到家门,看到在家门口干坐着等的几人,她的脸色一下子阴了下来,好心情消失殆尽。 第五百九十八章 不知死活的东西 周学年一行人是憋了一肚子火,饥肠辘辘的来到县里,连饭也没去吃,就来了五福她们这边,谁知道,吃了个闭门羹。 原本以为是这守门的不认得他们,故而特意表明了身份,自己是他们家太太的亲大哥,是舅老爷,怎么也得去通禀吧? 岂料人家说太太和姑娘去上香了,都不在家,没法儿通禀。 这可把周学年他们给气的,就改口说进去等着也行,只要进了宅子,还能咋的? 可他们却没想到,这里不是农户也不是村里,一个宅子,不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尤其这主子们都不在,谁敢放你进去? 莫说你来历不明,便是有来历,五福曾示下过,不许这姓周的进门,他们这做下人的还敢阳奉阴违么?那是不想混了! 所以,周学年他们便是硬闯,也被人用棍棒给打了出来,勇儿吓得都哭起来了。 几人也倔,你不是说出去了吗,我们就等着,就不怕你不回来。 等着的同时,这里又是胡同巷子,有人经过,尤其是马家平家的下人走过,多嘴问一句,鲁氏那大嘴巴就嚷了开来,他们是这宅子主子的舅舅舅母。 世上哪都不缺看好戏的人,这一听舅舅在门外蹲着,好事八卦的自然问起来,兴许周学年也想给压力五福她们,也不阻挡婆娘的大嘴巴,一溜儿的说了。 这不,在几人不远处,不也有两家的下人守着看热闹么? 有马车轱辘声传来,周学年几人看过去,只见几辆马车相继而来,其中两辆,驶过他们,有两辆,则是停在他们所在的角门处。 五福走下来,一眼便看到了几人。 同样的,周学年他们也看到五福了,瞳孔就是微微一缩。 他们也知道,上次能轻易得了银子,也是因为凑巧五福不在家,而现在,怕啥来啥,五福在呢。 “相公,你可不能和这丫头闹,咱们是来求人的,低声下气也得干。”鲁氏看到五福,心底就发毛。 周学年的脸色黑了。 平彩儿跟在五福身后下了车,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时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声的问:“五福,那是谁啊?” 五福的唇角冷冷一勾:“不知死活的东西。”尔后又对她笑了笑:“你快回家吧。” 平彩儿看她不愿多说,就道:“那我先回去了,过两天我再请你来我家里玩。” 五福点头。 平彩儿扶着贴身丫鬟的手,目不斜视的回到自己的家门口,而这时,周氏她们也下车了。 周氏一看到等在家门口的鲁氏几人,脸色大变,下意识地看向女儿,见她面容冷得如冰,也不顾得什么,对平太太道:“平太太,我过些日子再登门拜访你。” 平太太笑着说好,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周学年几人身上,眼神微闪。 她也不会在这等着看热闹,带着女儿进屋去,却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自然有人在此看着。 周氏对此一概不知,她甚至顾不上周学年几人,只快步走到了五福面前,忐忑地叫:“五福!”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认 周氏快步来到五福身边,双手紧紧的拉着她的手,嘴唇翕动着,面上划过一丝难堪。 没错,难堪。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娘家人会让自己在女儿面前感觉难堪。 是因为五福从前所说的一点点成真,还是因为他们的厚颜无耻? “五福,我们进去再说,嗯?”周氏语带恳求,道:“别在这里和他们闹,不值得。五福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别为了他们损了你的名声。” 五福收回视线,道:“好。娘,你先进去吧!” 不过是几只不长眼的苍蝇罢了,随意打发了就是。 周氏看到她的脸色,嘴抿了一下,转身回去。 走到周学年他们身边时,才上台阶,鲁氏就满脸笑容的开口:“英梅,新年好啊,我们给你们拜年来了。秀儿勇儿,还不给你姑姑磕头?” 鲁氏推了勇儿一把,勇儿一个趔趄上前:“姑姑,过年好,恭喜发财。” “姑姑,秀儿给您拜年了,祝您身体康健。”秀儿也浅浅一福,满面笑容,目光却是落在了缓缓走来的五福身上,眼神晶亮。 周氏的脚步一顿,微微侧过头,看向鲁氏他们,道:“你们赶紧走吧,五福不会让你们进门的。” 她这是看在两个小的面上,才说了这么一句,不然五福若是发作起来,她都未必拦得住。 周学年脸色一变,眼神阴了下来。 鲁氏见状,忙的拉了他一把,挤着笑道:“英梅,我们可来了小半天了,你们家的人都没长眼,咱们可是你的亲哥亲嫂子,秀儿他们都是你的亲侄女侄子,他们也不让我们进门。这来了一天,饭都没吃呢,这眼瞅着就要天黑了,我们只有你们这一门亲戚在这,能去哪里。” “你当真是要连亲大哥都不认了?”周学年语气阴沉。 “认谁做亲大哥?”五福耳朵灵,已经听到了这话,她看似缓慢,脚步甚至还闲庭信步一般,可却极快的来到跟前,声音冷冽。 亲大哥?呸!不认! 周秀儿瞪大了眼,我的娘哎,娘说的原来是真的,五福她们真的发达了,看她们母女打扮的,那叫一个富贵。 她的目光落在五福的头饰上,还有绿宝石耳坠子,身上的衣裙虽然并不算华丽,可绣工和衣料都是极为精细,外面披了一件银狐镶兔毛斗篷,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小姐呢! 周秀儿揪着自己的布裙,死死的咬着唇,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艳羡和嫉妒。 停在几人跟前,五福的眼神极冷,她扫过周秀儿那充满了嫉妒的眼,冷笑一声。 “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我可是你的亲舅舅。”周学年看着五福道。 五福轻呵,也不看他,只看鲁氏,盛气凌人的道:“当初我和你们怎么说的,周大娘子看来是忘得一清二楚了?看来县衙的大牢你们是想再进去坐一坐?” 周学年脸色巨变,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鲁氏的心也突突地跳,她咽了咽口水,僵笑着道:“五福,过去的事还提了做什么?咱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相处嘛。” 第六百章 掌嘴 一家人? 五福嗤笑一声,谁跟你是一家人,脸大成这样,脸皮却是不要了? “你是不是真不认亲大哥?”周学年很是恼怒的瞪在还在门口的周氏。 反了她了,这里都是长辈,哪轮到小的说话? 英梅性子软,寻她就准没错。 周学年这一开口质问,可就捅了马蜂窝似的,五福上前一步,挡在了周氏跟前,对她说:“娘,进家去。” 周氏的嘴唇翕动。 五福看向秋香,秋香伶俐的扶着周氏的手道:“太太,这里交给姑娘就是。” 周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不看周学年,转身进了门,很快就见不到身影。 此举,可让周学年等人变了脸色。 若是周氏在,凭着她心软的性子,他们兴许还能仗着点情分进门,可她不在,而在五福这刺儿头跟前,能讨得了什么好? “周学年,看来牢狱之灾还没让你得到教训呢,周大军的事也没让你们警醒啊。”五福冷冷地开口。 “你这小贱人……”周学年气得口不择言。 “翡翠,掌嘴。”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只见一道绿色的身影飞快的上前,啪啪啪,连甩了三个大耳光。 那绿色身影打完了,身子一旋,就轻盈的落在了五福身边,而周学年的脸,已经肿胀起来,嘴角甚至有一丝血丝。 周学年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腥甜,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不由低头呸了一口,两颗牙齿混着血吐在了地上。 “相公!”鲁氏惊恐地叫。 周秀儿也是脸色煞白,紧紧靠在鲁氏身侧,小心的看着五福那张冰冷的脸。 “你,你敢打舅舅,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周学年指着五福道。 五福看了一眼那根手指:“再指一下,就连手指都别想要了。” 周学年嗖地收回手指,死死的瞪着她。 “至于你说的天打雷劈,你这样的人都没被劈焦,哪轮到我?”五福冷笑,扫一眼远远的在这张望的平家和马家的下人,道:“趁我还好说话,给我滚!” “你,我去告你忤逆不孝。”周学年甩开鲁氏的手怒叫。 五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周学年心里一喜,怕了吧,看你还要名声不? “你马上就要及笄说亲了,我看你这忤逆不孝的名声传出去,谁敢要你。”周学年得意一笑。 五福气笑,道:“你算哪根葱来告我?你是我的谁?亲子亲爹尚有断绝关系的,更何况所谓舅舅?周学年,你去告啊,我还得感谢你呢。我五福万贯家财,金银用之不尽,我会愁嫁不出去?可笑!” 她也根本没想着嫁,至于名声,她可不是真正的古人,根本不惧! “你……” 五福怜悯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不走是吧?确定要进我家是么?只要你别后悔,我让你进。” 什么,让他们进? 这反转,怎么如此突然? 周秀儿心里大喜,迫不及待的上前,故作亲热的挽着五福的手:“表姐,我就知道,你还惦记小时候的情分。” 蠢货! 紫玉在一旁暗在心里嘀咕一声,傻子都明白姑娘这话不是什么好话了。 第六百零一章 其中有炸 五福让周学年几人进了家门,此举,无疑是打了一巴掌又给一甜枣,却让人看不懂她这用意。 周学年和鲁氏也打从心里觉得万分怪异,甚至有些不安。 “相公,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炸?”鲁氏靠在周学年身边小声的问。 不是她多心多疑,实在是五福这一直以来的态度和所展现出来的强硬手段,无不表示她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可她偏偏让他们进门了! 五福不好惹! 这短短五个字,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让人觉得它随时掉下来。 鲁氏是头一次感觉到强烈的不安,她甚至想逃,直觉告诉她,马上离开为妙。 “有什么炸?她敢杀人不成?”周学年故作镇定的看一眼前面带路的婢女,声音略大,也不知是在给自己打气壮胆,还是出言警告。 鲁氏咽了咽口水。 周秀儿压根没想到爹娘的不安,自进了门,她的眼睛都感觉不够用了,东张西望的看着这一路走过来的景致,这么个青砖灰瓦的宅子,实在是太好看,也太漂亮了。 她一定要说服姑姑,让自己也住在这里,她再也不要回去那个土房子了,也不要再做家务农活了,她也要穿金戴银,有婢女侍候着,好吃好喝的。 周秀儿想到五福的那两个婢女的架势,还有她那个作派,眼里发热,那才是女子该有的姿态啊。 她生得比五福还要漂亮,一旦装扮起来,必定比她还更有大家风范。 再想到五福那大口气,金银用之不尽,若是自己是姑姑的女儿,那这一切都是自己的。 周秀儿紧紧地捏着拳,眼里闪过一丝贪婪。 “请在这里坐着。”那婢女将他们领到花厅,曲膝一礼,就要退下。 鲁氏忙的拉着她,嘿嘿笑道:“这位姑娘,你们太太呢?我们怎么也得去给她见个礼。” “姑娘只让奴婢带你们到这里招待。”婢女嘻嘻一笑,就挣开她的手走了。 花厅,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四周静悄悄的。 不一会,就有人端了茶来,这一天都没吃,几人早就饿了渴了,鲁氏端起茶就喝。 “娘,五福她们到底是怎么发达的?这也太豪华了。”周秀儿也抿了一口茶问。 鲁氏渴得很,道:“我如何知道?” 她要知道就好了,却什么都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不自在,按了按腰间。 周秀儿撇撇嘴,打量着周围。 几人一直干等着,除了茶水来,再没有人来,也没有吃的,勇儿喊着饿。 鲁氏也饿,却不敢放肆,她喝饱了茶水,内急得很,而且肚子也有些不舒服,等了一会,那不舒坦越来越急,只能急脚出去找茅房。 出了花厅,像是有人等着她似的,将她领去了茅房。 而另一边,紫玉看到翡翠回来,笑着对五福道:“姑娘,翡翠回来了。” 五福点头,放下茶杯,看向走进屋里来的翡翠。 翡翠笑嘻嘻的道:“姑娘,成了。” 五福冷笑一声,放下茶盏,道:“走,去太太那边。” 我让你进来,你想轻易脱身出去,难! 第六百零二章 是个明白人 “哦?让进去了?” 平家,平太太歪在美人榻上斜斜的靠着,听着身边婆子的禀报,眉尖一挑,有些搞不懂五福的意思。 “娘,五福尚且能对乞丐有善心,那几个若真是她的舅舅等人,哪真会置之不理?”平彩儿道。 平太太听了,叹了一声,看着女儿柔婉的脸道:“傻孩子,你看事只看表面,太片面了,将来你可怎么办?” 平彩儿蹙起秀眉,有些不解。 平太太见状更是担忧,女儿的未来夫家也是人丁旺盛的,她这样的性子,若不能多想几道,岂不是被人拆了吃? “你没听到她那舅舅骂了一声,她就让婢女赏了巴掌?”平太太叹道:“若真是打从心里认这个舅舅,便不会如此辱打,还是在家门外,枉顾彼此的名声。” 平彩儿一怔,她没想到这一层。 “原本我就在想她们这行径所谓何故,如今看来,倒是知道了,内里只怕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平太太叹道,就冲那个男人一声难听的小贱人,就没法了了,这还是舅舅呢,却这样骂人。 “娘的意思是?” 平太太看着女儿,有心要教她:“彩儿,若是你的亲舅舅,可曾骂过你?还骂那个词儿?” 平彩儿摇摇头。 “这就是了。但凡是嫡亲的舅舅,再有点什么,也不能这么骂外甥女。可那人偏就这么骂了,换了你,能坦言受着?五福尚且能对乞丐发善心,可以看出她也不是个歹的。为何就要截住舅舅?” 平彩儿微微抿着嘴,分析着母亲的话,半晌才道:“娘是说他们有罅隙?” 平太太点头,呷了一口茶,道:“万事先有因才有果。这大过年的,周太太可是连过年都不曾回娘家去!是什么事,让出嫁女儿连娘家都不回了?路途远着倒也罢了,可这去她们原来的老家,一天的路程都不用。” 平彩儿道:“看来是女儿太局限了。” “彩儿,这人心最是难测,你不要只看表面的,一件事,要掰开了再揉碎了来看,这于你才有益,将来也不至于叫人给蒙骗了。”平太太怜惜的看着她。 “是女儿叫母亲担忧了。”平彩儿面露羞赧,道:“娘,那您说,五福她是好是坏?值得女儿深交么?” 平太太端着茶慢慢的抿着,半晌才道:“那孩子,比她娘亲拎得清,心里也有一根秤,是非黑白分明,是个明白人。你若能和她交好了,那于你也是好事。” 平彩儿露出一个笑容:“女儿明白了。” 平太太浅浅的笑,眼里却有些发愁,怕只怕,她要深交,对方也未必能和女儿深交,两人的性子实在是南辕北撤的,那孩子,太耀目。 不过左右女儿也有两年就出嫁,回来这里也没能认识几个密友,多认识一个是一个吧,也留不了几年,让她松松心也好。 不大会,又有丫头匆匆来报,说是伍家那边,有衙差上门了。 平彩儿一脸茫然,平太太则是直起身子,眼底有几分震惊,难道这就是五福让那几人进门的用意? 第六百零三章 偷东西的贼 周氏听到周学年几人进了宅后,整个人都坐立不安,她直觉这里面不简单,也不知道五福为什么要让他们进来? 有几次,她都想出去看个究竟,秋香只有一直安抚着她。 “太太,姑娘来了。”新来的二等丫鬟秋水掀起了帘子,五福走了进来。 周氏腾地起身,迎了过去,道:“五福,你怎么让他们进来了?” “他们要进,就让他们进,以后,我让他们不敢再来。”五福淡淡地笑:“所以,接下来,希望娘别怪我。” 周氏眼仁一缩,脸唰地白了,心突突地跳起来。 “你,做了什么?”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不过是要让他们记住深刻的教训罢了。” 周氏的嘴唇微微翕动,正想要说什么,红玉在外请见。 “姑娘,衙差已经来了。” 衙差? 周氏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她:“五福你……” “不会出人命,你放心。”五福承诺一句,道:“娘在此安坐着吧,一切由女儿来安排。”说着,带着人出去了。 周氏像是失了魂儿似的坐在罗汉床上,喃喃地道:“我让你们走,怎么就不听呢,怎就不听呢,这下可怎么办?” 却说周学年几人,已经等到恼火蹭蹭上升,肚子一颗米都没下肚,更是恼怒得很。 他腾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就见到有人走来,定睛一看,正是五福身边的那丫鬟,好像叫什么紫玉。 而在紫玉身后,又跟了几个配着刀穿着衙服的衙差,气势汹汹的。 周学年见了,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也变了。 “差大哥,就是他,还有同伙在屋里。”紫玉看到周学年,就手一指。 过去的噩梦仿佛在重演,周学年莫名的想要逃,双脚也蹿了出去,才跑了两步,就被人给压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做啥?我没犯错。”周学年大声嚎叫着。 他的嚎叫声,让屋内的人都跑了出来,鲁氏等人看到这阵仗,当即吓得面无人色。 “你们,你们要做啥?”鲁氏哆嗦着声音问。 紫玉冷哼:“我家姑娘丢了两件贵重的饰品,这宅子里,只有你们是外人。” 这话一出,别说周学年,就是愚笨如鲁氏,也明白过来,五福为何会大发慈悲的让他们进来宅子,就是在这里等着呢! 这是要污蔑他们偷了东西,要抓他们去大牢呢。 当下,鲁氏可忍不了,跳了起来大骂:“放你娘的狗屁,我们才来,你凭什么说我们偷东西了?你们这是诬赖,还有没有王法了?” “污蔑?” 五福带着人走了过来,冷笑道:“可是有人亲眼见你进了我的屋子。” 鲁氏脸色一变,下意识的一按腰。 她去茅房,被人领到一个屋子里,问了一下,原来那是五福闺房的耳房,她就起了参观的心思,毕竟五福说的话就摆在哪呢,金银用之不尽,便在那屋子里里外外的看了一眼。 她还进了五福的卧房,看到梳妆台上随意散落几件首饰,然后…… 第六百零四章 捉贼拿赃 鲁氏脸色巨变,下意识的看向五福,只见那丫头嘴角勾起,满面笑容,可这笑容,在鲁氏看来,犹如鬼魅在笑。 电光火石之间,鲁氏明白了,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她说了希望他们别后悔进来这宅子,然后只给他们茶水,说不定那茶水有什么东西,她就要去出恭。 这么大个宅子,为什么偏偏就被带到了五福的耳房去出恭,为什么那贱婢偏偏就任她闯进五福的闺房,任她参观。 而那么多的首饰,为什么就那么明目张胆的散落梳妆台上? 这都是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她上钩,这个阴险狡诈的鬼丫头! 鲁氏身子抖成筛子。 “污蔑,你们这是污蔑。”周学年仍在大叫着:“周英梅,你出来,给老子滚出来,你这贱人,谁给你的胆子?” “卸了他的下巴。”五福微微侧头。 翡翠应声上前,在周学年惊恐的眼神下,咔嚓一声,下巴脱臼,疼得他双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污蔑,所谓捉贼拿赃,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到底我有没有污蔑你们?”五福冷笑:“搜她身。” 鲁氏脚步一退。 可她能退到哪里去,有粗壮的婆子快步上前,将她双手反手往后一剪,鲁氏吃痛出声,面上更为的惊恐。 自有婆子去当着众人的脸去搜鲁氏的身,结果可想而知,从鲁氏的腰间摸出了两条过年的小金鱼和一对红宝石耳坠子,又从她怀里摸出一支点翠镶宝金簪,奉到几位衙差前面。 周学年瞪大眼,瞪着鲁氏。 “捉贼拿赃。我可没有冤枉你们一分。”五福冷哼,对衙差说:“几位差大哥,你们也是亲眼瞧着了的。” “五姑娘放心,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几个衙差都被打点过,如今又是看得清楚,自然向着五福这一边。 “如此甚好。”五福一笑,再睨向鲁氏他们,道:“如今尚在封印,我知道衙门不办案,这些赃物还请封存着,犯人压在牢里,等到了开印,再请大人审案定罪。” “理应如此。”其中一个衙差点头道。 五福便向紫玉使了个眼色,紫玉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把那些东西都给包起来,递给了其中一个衙差:“差大哥,这该是什么罪名,是论赃物价值的吧?我们姑娘这支金簪,可是价值二百两。” 鲁氏身子一软,二百两。 “请差大哥行个方便。”五福对几位衙差一施礼。 几人相视一眼,退后好几步,五福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两口子,道:“别怪我心狠手辣,机会,我可是给你们了,是你们贪婪,是你手多,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我说过,你们非要进这宅子,非要来找死,别后悔就好。” 周学年指着她,啊啊的叫。 鲁氏则是面如土灰,看着五福犹如看修罗,半天才大嚎:“是你,是你故意害我,你好歹毒。周英梅,你出来,给老娘出来。” 五福哼笑,直起身子:“带走。” 紫玉这才招呼衙差,把他们都锁上镣铐,带着走。 至于鲁氏,一直大叫大骂,嘴里直接被塞了一条脏臭的破布。 第六百零五章 整治 周学年两口子被拖拉了出去,世界却并没安静下来,因为有孩童在大哭。 五福看过去,凄厉啼哭的是周二勇那六岁的娃儿,眼看着爹娘被衙差拉走了,吓得哇哇大哭。 见着五福的眼神,周秀儿也从这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立即捂着小弟的嘴,眼神惊恐地看着她,嘴唇翕动着:“五福……” 可怕,眼前这个女子,太可怕。 “呜呜……” 五福看着这对姐弟,面无表情,眉头蹙起来,刚要开口吩咐,周氏闻声赶了过来。 看到周氏,周秀儿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拖着勇儿快步走出去,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周氏面前,哭着说:“姑姑,救救我们。” 五福的眉一挑,视线落在周秀儿的身上。 “五福。”周氏已经得知兄嫂被衙差带走,眼前这对小的,总不能也要赶出去吧?这天都黑了。 “姑姑,我们是无辜的。我和勇儿都不知道娘做了那样的事,我们是真心来给姑姑拜年的。”周秀儿看出周氏的心软,连忙哭求,又对小弟说:“勇儿,快,快给姑姑磕头。” 说着,也不等勇儿说话,压住他的头就往地上磕,没两下,额头就红了起来。 “姑姑,别赶我们走。” 周氏心中一软,连忙把勇儿给拉了起来,目光祈求的看着五福。 两个小的都躲在周氏身后。 五福看着周氏道:“明天把他们送走。” 这是留下他们过一晚了。 周氏松了一口气,她真害怕,五福会连这两小的都赶出大门去,她怕五福的心冷漠到连孩子都不放过。 五福带着身边的丫鬟走过周氏身边,脚步停下来,盯着周秀儿,出言警告:“不要在我这里耍心机,你耍不过我,更不要想算计些什么,不然你爹娘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周秀儿身子一颤,低下头去,掩住眼中的不甘和怨恨。 等五福离开,勇儿就拉着周氏的衣摆哭喊:“姑姑,我要爹娘。” 周氏别开眼。 周秀儿就道:“勇儿住口,爹娘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了才能回来。” 一旁的秋香看了她一眼,眼神几闪。 勇儿哇的一声大哭,周氏头痛地吩咐:“秋香,去厨房要些吃食,送他们去客房安置吧!” “是,太太!” “姑姑,我们不能陪着您吗?”周秀儿立即搂着她的手臂,双眼含泪:“姑姑,我们害怕,让我们和您一起住吧。” 周氏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闭了闭眼,再睁开,道:“秀儿,去客房住一晚,明晚我会派人送你们回去窝子村。” 周秀儿脸色一变,哀声恳求:“姑姑,我们会乖乖听话,不会耍阴谋诡计的。” “五福的话,便是我,也不能改变。”周氏道:“你们若执意留在这里,你们的爹娘,永远都不会被放出来。” 不得不说,周氏是颇了解五福的性子,知道这次她是铁了心要整治那两口子,甚至不惜设计,想也知道,周学年他们触怒了五福,她又怎会轻易让他们从大牢里出来? 只怕她那对贪婪的兄嫂,是注定要大吃一番苦头了! 第六百零六章 五福说了算 周氏看着勇儿狼吞虎咽的样子,颇有些心酸,大人做的孽,却是小孩子来担,何其可怜“太太。”秋香前来,看向周氏。 周秀儿刷地抬起头来,看着秋香,又看看周氏。 此时的她,犹如惊弓之鸟,警惕,谨慎,害怕,知道只有抓着周氏这块浮木,才能留下。 “姑姑……”周秀儿满面惶恐地叫。 “照顾好你弟弟。”周氏摸了一下周二勇的头道。 周秀儿站了起来,目光恳求,可周氏却还是绝然离去。 五福在正堂坐着端着茶在轻抿着。 “五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他们真的偷了你的东西?”周氏看到她,就急声问起这衙差上门的事。 五福双手捧着茶盏,淡淡地道:“这事,是我一手设计。” 周氏一惊。 从他们进了宅子,一切就按着她设定的走向而去,她利用了鲁氏贪婪爱占便宜的脾性,故意诱导,让她偷了东西。 没错,鲁氏说她故意害她,这话还真没错,确实是她设计害了,但哪又怎样? 若是鲁氏自己心正,不贪婪,即便在五福屋子转上几圈,又怎么会朝她的东西伸手? 这一切,哪怕自己有诱导的成分在,可全都因为她自己守不住心,咎由自取。 “……她若不是贪婪成性,又怎会掉进这圈套里?”五福一脸漠然地道:“她敢做,就要有承受代价的能力。而我并非没有提醒过他们,进了这宅子,一切由我做主,他们莫要后悔。但他们却还是进来了,如此,那就只能走进我的圈套里。” 周氏心惊,却无可辩驳,只得苦笑一声。 “娘亲可认为我这人冷心冷性?”五福问道。 周氏腾地看向她,嘴唇翕动:“五福你……” “您这么认为也无可厚非,我这人确是如此,恩怨分明,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谁若欺我,那我必还之百倍。在这世间,我所认同的亲人,自始至终只有娘您一个。至于其他,也不过看在您的份上。但尽管看您脸上,一旦触及我的底线,便是您,也不能改变我要做的事。” 周氏眼圈泛红,嘴轻抿着。 “所以,娘,您不要为他们求情。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我终是不能天天待在娘的身边,他们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前来叨扰,黄白之物丢失是少,我只怕,您会连命都赔上去!”五福淡声道。 周氏神色一变,手微微捏着。 “你若好,那便好,若不好,周家一家人也别想好,我绝不会让他们活得自在。” 她所有的暖意和情分,全都在周氏的身上,若是因为周家人,她落了个不好,周家人也别想安生。 这威胁的话,让周氏打从心里觉得发颤。 “你,打算怎么做?总不能关他们一辈子。”好半天,周氏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周氏想到两个孩子,心里头就跟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揪着了似的,孩子,总是无辜的,没了母亲的照顾,勇儿还这么小,该咋办? “什么时候放出来,能不能别放出来,我说了算。你还是祈求他们能彻底反省吧。”五福站了起来,道:“我明天会派人送周秀儿他们回去,也不会为难他们,这点娘大可以放心,我总不会为了迁怒他人,连孩子都不放过。” 周氏嘴一抿,低下头去。 第六百零七章 周秀儿耍威风 入了夜,伍宅里显得静悄悄的,只有客房的人焦躁不安,周秀儿看着漆黑的夜空,咬了咬唇。 周氏和五福都说了,明天就送他们回去,她知道,这不是在说笑,天亮以后,他们肯定会被送走。 但她不想回去那个穷村落当那最下等的穷苦农女,尤其是现在,家里接二连三的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早就是别人眼中的大笑柄了,谁不提起老周家就掩嘴偷笑? 她今年都十四了,该是可以说亲的年纪,家里没钱没物也没个好名声,她再有姿色,又能说上什么好人家? 若是在姑姑这里住就不一样了,这里毕竟是在县里,姑姑她们认识的,都是有钱的贵人,比如今日她所见到的。 那个在五福身边的小姐,虽然穿着一身素衣,可那举手投足,就说不出的温柔婉约,一副小姐做派,家境肯定良好。 五福凭什么就可以和这样的小姐结交做朋友,而她周秀儿,就连村长的女儿都要巴结着,凭什么? 如今爹娘都被五福给算计进了大牢,自己若不再为自己打算着,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靠人不如靠几,她得留下来。 但她能如何留下? 周秀儿心里焦躁不已,咬着唇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抬头看了看外头一片漆黑的夜空。 她嘴一抿,走过去把窗打开了,外头不知何时又悄然下起了雪,那冷风夹杂着小雪花卷了进来,冷得人直打冷颤。 周秀儿抱了抱自己的双臂,想了下,又要解开身上的袄子,有个丫头出现在窗前,吓了她一跳。 “你,神出鬼没的做什么?”那是被指派过来这边服侍的小丫头,好像叫什么梨子。 梨子眨巴着眼道:“姑娘打开窗子,仔细淌了冷风,会冻病的。” 周秀儿脸上一辣,说道:“你知道什么,我身上热的慌,才要透透气儿。”说着,又掩上了些许,道:“你,去叫人抬水来,我要沐浴。” “这么晚,厨房已经歇下了。”梨子道。 “你。”周秀儿的火气直往上蹿,吼道:“歇下了不会叫他们起来烧吗?若是你们家的姑娘要用水,难道你也这么回?” 梨子很是无辜的说:“可姑娘也不是我们家的姑娘啊!姑娘的事,自然有紫玉姐姐们张罗。” 周秀儿吃了一噎,满面的愤懑,道:“即便我不是你们家姑娘,我也是这个家里的表姑娘,这家里的太太,是我嫡亲的姑姑。你敢不听主子的话,我就禀告了姑姑,让她把你卖出去!” 这话,似乎吓到了梨子,她瞪大双眼,抿着唇。 周秀儿自以为自己唬住了她,心中得意,下巴抬了起来,喝道:“你还杵着做甚,还不快去?当真要我禀告姑姑把你卖了么?” 梨子抿了一下唇,飞快的跑了出去。 周秀儿见状,面上更是得意非凡,心中又火热热的,原来这就是当主子的好,这就是当主子能使唤人的气势,真是威风啊。 周秀儿看着黑沉沉的天空,心中更是下定了主意,她一定要留在这家里,当主子。 第六百零八章 没有技术含量的招数 周秀儿耍了一番威风,自然瞒不过五福的耳目,听到她的要求,五福冷笑一声。 这个时辰,要水沐浴? 别让她猜死了,她是在算计什么幺蛾子吧! “姑娘,梨子还在外等着示下,这热水?”紫玉小声问。 五福歪在美人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山野志怪的杂书在读,道:“梨子不是说了么,这厨房都歇下了,总不能为了她一个外来的客人闹腾重新起火。” 这意思是说不用管。 紫玉福了一福,下去吩咐梨子。 梨子得了吩咐,回到周秀儿那边,只把五福的话给说了,把周秀儿给气得差点上蹦下跳。 五福她,狗眼看人低! 周秀儿也并非是真要沐浴,她不过是想要施一番苦肉计罢了,把自己冻得病了,姑姑肯定不会狠心的就把她送走。 得不到热水泡着,周秀儿咬牙,把窗子开了一条缝,自己把衣裳都脱了,就剩了一件小衣穿着,然后就端坐在窗口处,吹着冷风。 华阳的冬天不是说着玩的,一个时辰不到,周秀儿就冻得脸青唇白,瑟瑟发抖,连打几声喷嚏。 又过了一个时辰,她摸到头上发烫,这才满意的重新穿上衣裳,等了一会,才推门出去。 已经是晚上亥时末了,宅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雪花在飞舞。 “姑娘,你不睡觉出来做什么?”梨子打着呵欠从隔壁房走过来,身上搂得紧紧的。 周秀儿牙齿格格的颤,沙哑着声道:“我做噩梦了,我要见姑姑,你给我带路。” 梨子听到这沙哑的声线,眉头一皱,看向周秀儿。 “你听到我的话没有?我要见姑姑。”周秀儿呵斥。 “姑娘,如今夜已深,太太已经睡下了。”梨子皱眉劝道:“不如姑娘先回屋?奴婢去通传一声?” “你这贱婢……”周秀儿身子一晃,差点一头栽下去。 梨子忙的伸手扶着她,这一扶,接触到她的肌肤,感觉烫得很,心里便是一惊。 “姑娘,你身子好烫。请你先回屋去,我这就禀报太太。”梨子也不容周秀儿拒绝,本就力大的她,硬是把她给半架半扶的重新扶到床上躺下,拉了被子盖上。 周秀儿的牙齿上下打着颤:“姑姑,我要见。” 梨子见状也不敢耽搁,马上去通报,这首先通报的,自然是五福那里。 五福刚刚躺下来,听了紫玉的话,不禁冷笑:“我以为她是要干嘛,原来是要用苦肉计。” 紫玉也十分无语。 “紫玉,莫非她觉得我这人是个心软的?她这么在我家弄一出病,我就会容她留下?”五福讽刺地笑:“她是觉得我天真,还是她异想天开。”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这么没技术含量的招数都拿出来对她使,简直可笑。 “姑娘,她的目标本就不在你,而在太太。”紫玉轻笑。 五福轻哼,躺了下来。 “姑娘不去看?”紫玉讶然。 五福道:“看什么?她值得我过去亲自看她?不管她病的如何,都不会更改我的决定,明儿一早,就送她走。她那边,你走一趟吧。” 紫玉福了福,吹了灯,退了下去。 第六百零九章 让你白受罪 周氏快步来到周秀儿所在的房间时,她已经烧得快要糊涂了,整个小脸通红通红的,热度烫人。 “怎么突然就烧成这样了?”周氏惊呼出声,忙让人去打了水来,绞了帕子放在她的额上。 “姑姑,秀儿不要走,姑姑别送我们走。”周秀儿一把抓住周氏的手,哑着声恳求道:“姑姑,秀儿会听话的,会好好侍候您。” 周氏眼中一热,道:“傻孩子,别说这话,你生病了,先仔细歇着。” “秀儿要姑姑答应我。”周秀儿撒娇。 周氏心中虽软,却不敢答应她。 五福的话已经说在了前面,她若在她没有应允的情况下,答应了秀儿,只怕五福会不高兴。 看出周氏的迟疑,周秀儿心中暗恨,只觉得头部越发的眩晕了。 她都病成这样了,周氏竟也还能硬着心肠,这是被五福那冷血无情的女人给同化了么? “姑姑……” “太太。” 周秀儿才开了个口,就看到五福身边那个叫紫玉的奴婢掀帘进来,打断了她的话。 周氏看到紫玉,看了看她的身后,并没有看到五福的身影。 “太太,姑娘已经睡下了。听说表姑娘身子不适,便派了奴婢前来。”紫玉曲膝一礼说道。 周秀儿听了这话,心里便是一松,同时又有些不悦。 自己都病了,五福竟然都不过来瞧上一眼,这未必就没有不把她放在眼内的意思。 不过,她不来更好,自己也好说服姑姑,有她在的话,只怕更难成事。 想到这,周秀儿目光殷殷的看着周氏,咳了起来。 周氏听到五福睡下了,也没说什么。 “太太,奴婢看表姑娘似是烧得狠了,翡翠会点歧黄之术,太太也是知道的,不如就传了她给表姑娘把把脉?”紫玉提议道。 周氏眼睛一亮,五福后来买的这两个丫头,本事极好,她也是知道的,那叫翡翠的丫头,确实会点歧黄之术,之前给自己还开了一个调理身体的方子,这些天吃着下来,身上都轻快多了。 “快去传了她来,我也正想要叫她来看一趟。”周氏欢喜地道。 这大晚上的,她们这府邸只是平凡小家,府里并没有像那些大户人家那般,常年供奉着大夫,所以这要是有人在夜里病了,也只能外出去请大夫。 而如今大过年的,天气也冷,又是这个躺下的时间了,大夫都未必愿意来。 能让翡翠来,那是最好不过了。 周秀儿听了,急得不行,真让那什么翡翠治好了自己,那么自己这一番苦肉计,岂不是白施展了,罪都白受了? 不行,她不惜拿自己的身体去赌,可不是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周秀儿急声道:“姑姑,这么晚了,就不用劳烦表姐身边的人了,我睡一觉就行,歇上几天就可以,不用看什么大夫。” 周氏却道:“你这是烧糊涂了,烧的这么烫手,哪能不看大夫?莫要仗着年轻就讳疾忌医,小病磨成大病,可就麻烦了。” 说着,也不容周秀儿拒绝,让紫玉去传唤人。 第六百一十章 有病就得治 紫玉冷眼看着造作的周秀儿,心想难怪姑娘会不过来,就她看着,也无趣得紧。 也是奇怪,明明是表姐妹,怎么这性子就这样的泾渭分明呢?可见一样米养百样人这话是没说错的。 翡翠很快就拎着自己的小药箱前来了。 “翡翠,你快给秀儿看看。”周氏阻止了翡翠行礼,让她上前。 “是,太太。”翡翠脆声上前。 周秀儿见状,眼泪都涌出来了,却不敢说什么,因为如今再说不必诊治,只怕会让姑姑认为她是不识好歹。 翡翠伸出两只手指按在周秀儿的脉象上,扫一眼她烧红的脸,很快就收回手。 “寒气入体,风邪入侵,表姑娘是吹了冷风而得的风寒。”翡翠对周氏道。 周秀儿顿觉脸上滚烫,也不知是烧的,还是因为翡翠的话而羞恼的。 周氏却没多想,道:“那该怎么办?” “吃上几服药就成了。不过,太太,奴婢到底不是正经的大夫,这还得大夫给诊治才行。”翡翠娇笑道。 其实她这是谦虚了,她虽不是正经的大夫,但自幼就在医道毒术和武艺这一块上钻研,比起一般的大夫,医术也要来得精湛。 只是翡翠这么说,也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为自己留一丝退路,以免将来周秀儿有什么,还得赖上她。 “这么晚,又还在年中,千医堂的大夫都不知道会不会来呢。翡翠,有什么法子能把她的烧给退下去?”周氏急道。 翡翠迟疑了一下,道:“若是不请,奴婢也有几粒丸药可以暂让表姑娘身上的热降下,若不能,也能给她扎上几针。” “那赶紧的施针吧。” 周秀儿猛烈咳嗽几声,声音比之前更为的沙哑,道:“姑姑,翡翠姑娘必定是表姐身边得用的人,她的药定也是好的,可不能浪费在侄女身上,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身上难受得很,头脑更是眩晕,如今也是为了自己的心思而硬挺着,其实她看人,都感觉看重影了。 “表姑娘这话不对,有病就得治,一脉相承,我们姑娘也不会硬看着表姑娘痛苦难受的。再说了,姑娘也吩咐了,明儿一早就要送了表姑娘离去,这病若是好不得,在路上耽搁了,加重了病,以后要受苦也就罢了,怕只怕表姑娘还得怨恼上我们家姑娘。”紫玉笑着劝了一句。 周秀儿听到这话,浑身一僵,眯着眼看向周氏:“姑姑……” 该死的五福,狠心的丫头。 “紫玉说得对,总不能耽搁了,若是烧得严重,会成傻子的。”周氏也认真的道。 她这番耿直的话,让紫玉她们都微微低头,嘴角勾了一下。 而周秀儿,则是吐血的心都有了,恨不得跳起来,可她身上乏力得很,只能哀哀的看着周氏。 没法反抗,也反抗不得,周秀儿只能任着翡翠施针,那尖锐冰凉的针尖落在穴位上,痛得她泪水直流,恨不能晕过去。 直至拔针,周秀儿已是浑身是汗,身上又酸又痛,脑袋发晕,心中有些后悔,这苦肉计白整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第六百一十一章 狠揍鲁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这话不仅适用于周秀儿这个异想天开的蠢货,还有她那一双贪婪成性的父母。 周学年和鲁氏直到被关进大牢里,才惊觉一切都不是梦,他们真真正正被关在了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冤枉的!”鲁氏抓着牢狱里的铁栏杆,喊得嗓子都哑了,自被关进来后,她就一直这么喊,滴水未进。 “叫,你再叫,就给你上刑!”一个凶神恶煞的衙差杀气腾腾地走了过来,用大刀的刀柄敲了敲栏杆,发出刺耳的声音。 听到上刑这个词,鲁氏眼里闪过一丝惊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重新冲上前,哭求道:“差大哥,我们是冤枉的,放我们出去呀。” 衙差冷笑一声:“哼!这里谁不喊着冤枉?就他,他也喊冤枉,喊了三年了!”他指了指在他们旁边的一个牢狱里独立关着的案犯,道:“可你道他是怎么关进来的,杀人!这货把他婆娘给杀了还做成肉包子吃了!他冤枉?呸!” 鲁氏大惊,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里一个男人靠坐在墙边,衣衫褴褛,满脸胡子,像是察觉到鲁氏的目光,他看过来,眼神发出绿光。 鲁氏被吓得腿一软,连滚带爬的回到周学年身边,紧紧的挨着他,肥胖的身子瑟瑟发抖。 衙差见此冷哼两声,才慢条斯理的走了。 “相公,相公……” 鲁氏哭着喊着,却被周学年无情的一把推倒在地,她一怔,抬头看去,入目,是周学年那怨毒的眼神,不由呆了。 “你这蠢货,贪心的死婆娘,老子叫你害死了,我打不死你!”周学年恶狠狠的瞪着鲁氏,扑到她身上,双手左右开弓,在鲁氏的脸上招呼着。 鲁氏冷不丁的被压着开打,那巴掌跟风一样,不住的扇在自己脸上,痛得她嗷嗷大叫。 “吼吼吼,打她,揍死她,不要脸的婆娘,活该打死,打死她。”隔壁那杀妻的重犯抓着栏杆,兴奋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加油呐喊,眼里充斥着嗜血狠辣的暗芒。 有人加油呐喊,更刺激了周学年心底那根恶劣的筋,下手越发的重,双眼都爆红起来:“贱人,我叫你偷,我叫你贪婪,我叫你害我,你这个贱人,我打死你!” 此时的周学年,也不知是在打骂罪魁祸首鲁氏,还是把鲁氏当成了五福,那狠劲,前所未有。 鲁氏只觉得口里腥甜,面被打得痛得发出猪叫,凭着本能的还手。 她本就生得肥胖,而周学年瘦弱,用力的一推,就把周学年推倒在地,他的头撞到墙壁,咚的一声,痛的他有些晕眩。 鲁氏还不罢休,翻身就扑了上去,把他从后压着,胸前那两团肥厚的肉,直压顶着周学年的头,身子还重重的压下去。 周学年哪里承受得住,啃了一嘴的潮湿的干草,本就发晕的头,被这么压着,差点因为缺氧而彻底晕厥过去,只能侧过头:“鲁珍珠你混账。滚下去,不然老子揍死你,非得休了你不可!” 第六百一十二章 狗咬狗骨 休了你三个字,无疑是刺激了鲁氏的神经,她微微起身,又重重压撞下去,那重量差点没把周学年的五脏六腑都给压扁了。 “休了我?啊呸!周学年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是那个周秀才,你身上一根线都是老娘的,你凭啥休了我?”鲁氏怒声道:“你那秀才,还是老娘舔着脸借钱给你弄来的,你休我?行啊,把我娘家的二百两银子还回来,我不用你休,我自请下堂,你周学年去吃西北风吧!” 鲁氏是真觉得愤怒和心寒,也才觉得,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当真不靠谱。 偏偏她和他过了十多年才发现,那么从前,都是被他装模作样的骗过去了? “揍死我?老娘先弄死你个臭不要脸的,吃软饭的混账。”鲁氏怒从心来,死死的压着周学年,双手也往他的脸挠去,很快就把他的脸挠成了个花猫样儿。 “你这恶毒的婆娘,是要谋杀亲夫不成?”周学年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觉得心肺都要呼吸不了了。 “杀了你,我再赔你命,大家都别活了!”鲁氏不管不顾的下手。 周学年那个恨,偏偏他还没这个力气把后背上的婆娘给掀翻了,尤其是今天一整天,他都没进食呢,早就饥肠辘辘的了,哪有什么力气去反抗? 他只得大喊大叫:“来人啊,杀人了!” 喊叫声,还是把衙差给吸引过来了,见到两人扭打成团,不禁脸都黑了。 “好心好意把你们两口子关在一块儿,看来是咱哥们错了,这就给你们分开关。”衙差怒道。 鲁氏的手一顿,一骨碌的从周学年身上滚下来,谄笑道:“差大哥,我们两口子闹着玩呢。” “死婆娘,谁和你玩……唔!”周学年才说一句,就被鲁氏给捂住了嘴。 衙差冷道:“给大爷我安生点,别妨碍大爷喝酒,不然,大刑伺候。”说着,这就要离开。 “差大哥且等等。”鲁氏扑了过去,从胖胖的手指拔戴得紧紧的银介子,奈何她的手太胖了,卡得拔不出来。 鲁氏大急,只能在上面吐了两口口水,借着浸润把介子给用力拔下。 “差大哥。”鲁氏半跪着满脸谄笑的把介子递了过去。 那衙差满脸的嫌弃,仿佛闻到了恶臭的口水味儿,微退一步。 鲁氏只得用衣裳给擦干净了,重新递过去,哀求道:“差大哥,这一天了,我们都没吃过东西,劳烦你,给点吃喝的呗?大过年的,我祝您大吉大利了。” 衙差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掂了掂手上的介子,道:“就冲你这嘴甜,倒是可以给你两个小包子。” 鲁氏差点没破口大骂,她这介子,少说也有二钱,就只能换两个小包子?这跟土匪抢夺有什么两样? “怎么,不愿意?”衙差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冷笑道:“我劝你们别挑三拣四的,如今还在封印,你们的事,得等过完年开印了才能审。这些日子,呵呵,有你们受的。” 鲁氏脸色一变。 第六百一十三章 相互指责 别说鲁氏色变,便是周学年,也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腾地爬起来过去,道:“差大哥,我们得被关到什么时候?” “这我哪知道,总要开印了才能审案,你们就安生的呆着吧!”衙差轻哼道。 “我们都是被害的,被冤枉的,怎么能关在这里。”周学年吼道。 衙差轻蔑的看他一眼,讥讽地道:“是不是被冤枉被害,自有大人定论,大过年的被关在这里,你们就自认倒霉吧。谁叫你们自己不长眼,得罪不该得罪的!” 周学年和鲁氏脸上一黑。 衙差也不再和他们多言,现在说几句,也就看在这个臭介子份上,不一会,他就当真拿了两个小包子和碗水过来。 周学年一把抢过包子,张口就啃。 鲁氏气得睚眦欲裂,一脚就把他踹飞开去,自己抓起包子,两下就啃了个干净,用水和着吞了下去。 “是老娘用银子换来的,你不是要休了我吗?吃老娘的东西作甚!吃软饭的臭男人!”鲁氏得意地讥讽。 “你你,我休了你!”周学年大怒指着她。 鲁氏啊呸了一声,顶着一张肿胀的脸,噼里啪啦的骂开了,那不堪入耳的脏话,让男人都觉得羞耻。 不远处的衙差听着,啧啧摇头,这女人也太凶狠了。 “若不是你贪心,我们会落得这田地?”周学年逮到空当,喝骂道:“是你这婆娘,不知死活,去拿那个贱人的东西!” “我说了那是五福那贱蹄子故意害的我,这你难道不知道?如今你倒是怪我了,是谁主张着要来的?是你周学年,也是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地上的舅公,天大地大你这舅公最大,结果呢?呸!人家压根不鸟你!”鲁氏反讽了回去。 “你!”周学年冷冷地瞪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鲁氏见他退了一步,又看这暗无天日的,连灯都是暗的,潮湿阴冷,不禁摩挲了一下手臂,也不和他抬杠了,道:“是她,故意设局设圈套来害咱们。” 言毕,她就把事情经过给说了,末了道:“我就说,哪有这么放心的,把东西都摆放在明面上,谁不是收得密密实实的?敢情就是故意要阴我呢!” “你若是不贪婪,不伸手,又怎么会掉进这里面的圈套里!”周学年咬牙切齿地道。 “说得倒好听,我便是不伸手,那贱人铁了心要整治咱们,一计不成,必定还会有第二计,咱们能防的了?那宅子里,全都是她的人,自然都听她的。” 不得不说,鲁氏难得聪明了一回,说出了事实的本意。 一计不成,肯定会有二,因为五福本就没打算让他们好过,所以肯定满肚子的圈套诡计。 “这天杀的贱人,不知哪里学来的阴谋诡计,阴险歹毒,老天爷咋不这恶毒的贱人给收了呢!”鲁氏带着哭腔叫骂出声。 周学年缩在墙角,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也没想到,来一趟县里,竟会是如此收场。 第六百一十四章 苦果自尝 牢房里本就阴暗潮湿,如今正值寒冬,更是阴冷得很,地上只铺着干草,也只有两张黑不溜秋的不知道多久没洗的脏臭的薄被子。 这冬日里,牢房里还没有棉被这样的贵价东西,这用来御寒的,都是缝了芦苇絮的被子而已。 而且,这种被子也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用,又脏又臭,里面的芦苇絮都成结块了,一块块的,根本不均匀,哪里能御寒? 鲁氏和周学年也顾不得争吵了,两口子紧紧的挨在一块儿,将那脏臭的被子往身上搂,那恶臭味,差点没把他们给熏死过去。 但不盖,只能受冻啊。 两人又冷又饿,瑟瑟发抖,脸色青白,冻得上下牙齿都在格格打颤。 “相公,咱们该怎么办啊?”刚刚经历过一只老鼠爬过脚上的鲁氏带着哭音问:“这鬼地方,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周学年沉声,颤着道:“你当我就待得下去?” 如今兴许是在过年,那些衙差们都格外的开恩,没对牢狱里的犯人用刑,不然这会听着的,只怕是那些受刑的犯人的惨叫声。 尽管如此,也有不知哪传出来的凄厉叫喊,吓得两人愈发的抖成个筛子。 “那小贱人,怎么这般歹毒呀。”鲁氏哭着说。 周学年也想知道,那小婊子怎么就变成这样,早知道是如此,当初就该弄死她个丢人现眼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小奶狗长成了狼狗,羽翼已丰,轻易动不得。 至于名声? 周学年好一阵挫败,他以为能用名声震慑那对母女,可遇着的,偏偏就是五福那不按理出牌的主。 她压根不在乎名声如何! 用她的话说,日子过成这样,自在舒服,还图什么名声? 假若是他,只怕也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做派! 鲁氏得不到周学年的回话,嘤嘤的哭起来,声音越来越大。 “别哭了,烦不烦!”周学年低吼一句。 “相公,我想回家!我害怕!”鲁氏拉着他的手道:“勇儿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相公,咱们还能出去吗?会不会死在这里?呜呜,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周学年烦躁不已,心中发慌。 他抬头看向牢房里的一个巴掌大的小窗子,那不叫窗,叫小洞,外头漆黑一片,有雪花飘落。 “要把你弄进大牢里,还能寻不着由头?” 不知怎的,老娘的话突然萦绕在心头,刺得周学年一阵心慌和后悔。 老娘曾经警告过他的,是他不以为然,以为狼崽子还小,翻不了天去。却不曾想,这狼崽子远比他想象中的凶狠和阴险。 为了把他们扣在这鬼地方教训,不惜设计圈套,他们可是她的亲舅舅舅母,她就不怕头顶青天?不怕雷劈? 上次五福能把他弄出去,现在扣住他们,应该也会很轻巧吧,这大冬天的,他们能靠这薄被子熬过去吗? 她会不会故意弄死他们,而且还名正言顺的! 周学年想到这一点,内心深处有一种刻骨的惧意,头一次觉得后悔。 然而,这世间没有后悔药,自己酿下的苦果,只能自尝。 第六百一十五章 口风不改 寒冬冷夜,有人难以入眠,有人酣然而睡,凄冷的北风刮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五福就掐着点起身。 在外值夜的翡翠听到动静连忙走了进来,看到五福坐起来,便道:“姑娘要起了?这时辰还早呢,姑娘多睡会吧?奴婢瞧着今儿比较冷。” “不睡了,打了水来,我要去锻炼。”五福打了个呵欠,自己拿过一旁的衣裳穿上。 翡翠知道她的习惯,忙的退了出去,不一会,红玉就进来,取了练功服给五福。 等到翡翠打来热水,紫玉也来了,乘着五福洗脸的时候,给她说昨夜周秀儿闹的幺蛾子。 “奴婢刚刚才去看过,周姑娘的烧热已经退下去了,就是脸色有些苍白不好看,人也蔫蔫的。”紫玉说道。 五福把脸擦干,又擦了擦手,把帕子往盆里一扔,冷笑道:“她要作,狠着折腾,能不苍白?这不就是她要的效果么?” 紫玉道:“那还是准备马车?” 五福斜睨她一眼:“我说了的,有几时改变过?” “可太太那边?” “太太那边也不用管。不过,今儿你跟着走一遍,亲自送他们姐弟回去。”五福坐在梳妆台上,挖了一坨面脂往脸上揉去,道:“昨儿的事,总要和老周家说一声,省得他们回去颠倒是非黑白。怎么说,你应该知道。” “奴婢省得!”紫玉福了福。 五福点头,又道:“窝子村离这里不远不近,要是路上不好走了,你也不用赶着回来,在镇子上或者路过平家凹的庄子,都可以住一晚,明儿再回来,安全至上。” 平家凹那个庄子,就在窝子村和县城的路上,很是方便。 紫玉心中一暖,笑道:“有马车,哪有不好走的?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行事。” “嗯。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身边也不缺人侍候,给你放一天假也无妨。” 紫玉曲膝:“那奴婢这就下去安排。” 五福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周学年两口子,我是铁了心要整治他们的,你看看老周家人如何说。”说着,又把当初周学年入狱,她出面把他捞出来,而老周家是怎么应承的事给说了。 “跟你说,是让你心里有数,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们要如何,你也有个应对。”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了。”紫玉应道。 五福这才站了起来,要去花园里锻炼。 紫玉送她出去,又把翡翠和红玉叫来,仔细吩咐了一番,她不在时要如何做事。 “姑娘喜贪凉,你们可不能顺着她去,及时添衣,早晚都要看着她喝完一碗燕窝。”紫玉小声道。 翡翠笑嘻嘻的道:“紫玉姐姐放心吧,我一定好好看着姑娘。” 紫玉嗔笑:“你这丫头,不随着姑娘拆天就万事大吉了。” 红玉掩着嘴眯眯的笑,翡翠跺了跺脚,道:“我去陪姑娘喂招。”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紫玉摇摇头,只得又交代了红玉几句,事事吩咐周全了,她才去周氏那边,说了五福的意思。 第六百一十六章 秋香上眼药 周氏没想到经过一夜,五福的口风还是没改,依旧是要把他们姐弟送回去,心里略有些失望。 “太太,若无别的吩咐,奴婢这就去安排了?”紫玉觑着周氏的脸色道。 周氏强笑一声,点点头:“去吧。我过去和他们说一声。” 紫玉恭敬的退了出去。 周氏问立在身边的秋香,道:“秋香,你说五福的心肠咋这么硬呢?” 秋香心里一跳,小心的看她一眼,笑道:“太太,奴婢觉得姑娘的心其实也很软,只是看对谁罢了?” “嗯?” “就拿昨天吧,姑娘还买了馒头送给那些乞丐流民呢。就是家里的下人,只要不出差错,忠诚办差,姑娘也是极宽容的。”秋香说道:“姑娘虽然是主子,可对奴婢也从来没有摆主子架子,倒是周姑娘……” 她像是说漏了话似的,立即闭上了嘴。 “周姑娘?秀儿怎么了?”周氏蹙眉。 秋香噗通的跪在地上,一脸惶恐地道:“奴婢知罪。” 周氏被她这架势给弄得茫然,叫了她起来,道:“你侍候我也有些日子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说吧,我总不会怪你。” 秋香迟疑了下,才小心地道:“奴婢也是昨夜不小心听到梨子嘀咕了几句。”说着,把周秀儿那一番威风的话给说了,末了道:“太太,许是梨子不会说话,惹恼了周姑娘,她才这般说吧,这小姑娘家家的,年轻气盛也没什么的。” 这一番上眼药,若是五福在,也少不得要夸她一回。 周氏的脸色难看,半天才僵笑道:“秀儿小时候也不是这样,粉粉嫩嫩的别提多得人喜爱。这都是她娘亲没教好,上行下效,有样学样,把她母亲的坏脾气坏性儿都一并学了去了。” 秋香没接这话,什么话该接,什么话不该接,身为下人的应该知道。 “可见,这娶妻娶贤是何等重要,一代贤妻福三代,周家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叫鲁珍珠给祸害了!”周氏又想到周大军曾对自己所做的畜生行径,脸色更是黑沉,把罪都撒到了鲁氏身上。 “正因为太太贤德,也才教出我们家姑娘这样的好品行来。”秋香适时恭维一句。 周氏听了,脸色果然好看了些,道:“她确实……”也不知想到什么,有一丝叹息,喃喃道:“她也不是我教出来的。” 秋香觉得有些莫名。 周氏道:“走吧,去看看他们,总要说两声,不然说我这做姑姑的心黑又无情。” “那昨晚准备的东西?”秋香试探的问。 周氏迟疑了一下,道:“都带上吧。五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把那两人给放出来,这家里没大人,如今又分家了,就得靠他们自己几个。” “太太也别伤心,姑娘有句话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说不准姑娘这一番整治,他们以后会改了呢!”秋香安慰道。 周氏呵呵两声,自嘲的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改么,我是不盼着他们改,只希望他们记得这个教训,不然以后,怕还是连命都丢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力争留下 周秀儿犹在郁闷和焦躁着,她摸了摸额上,凉凉的,除了脑袋还有些发晕,喉咙疼痛,昨夜那烫人的热度是退下去了,那什么翡翠,竟然这般有能耐,三两下就让她的病去了一半。 然而,这不是她要的啊! “该死的!”周秀儿咒骂一声。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得要去求姑姑。 这么想着,周秀儿就往门外去,这才走了两步,就听到外面有人声,是周氏来了。 周秀儿一怔,狠狠的一掐腰上的软肉,疼痛逼得她泪水迅速涌上了眼眶。 周氏进门来,就看到她坐在桌边哭泣,那苍白孱弱的脸色,叫人生怜。 “姑姑。”周秀儿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姑姑,秀儿不要走。姑姑,您让我们留在这里,留在您身边吧。不然我们会死的。” 周氏蹙眉,道:“胡说什么,不过是回家去,怎么就会死了?” “我爹和我娘,现在还在牢狱里呢,五福不松口,他们肯定不能出来,我们兄妹几个,没了爹娘可怎么活啊?她是要逼死我们兄妹几个。”周秀儿泪水涟涟的哭诉。 周氏脸上一僵,道:“家里,还有你阿奶,你二叔和二婶他们。你和你大哥,都是大人了,也应该照顾着你弟弟。” 农户人家里的孩子哪有娇贵的?谁不是自小就带着弟弟妹妹,别说秀儿这么大的人,哪怕如勇儿这六岁的娃娃,若是个姑娘,懂事的,都帮着做家务带弟妹了。 “现在我们都分家了,阿奶也嫌弃我们。之前大哥的事,还有爹的事,阿奶都不喜欢,如今都向着小叔她们。”周秀儿道。 周氏把脸一板:“秀儿,那是你阿奶,是长辈,哪是你能指责的?你的孝道都到哪去了?” 周秀儿心一跳,道:“姑姑,我不是说阿奶的坏话,只是我们兄妹几个,爹娘都不在,咋办?五福她,怎么就这么狠心,我爹娘,是她嫡亲的舅舅和舅母。” “做了错事,总是要受到惩罚的!”周氏道。 “那小惩大诫就是了,哪值得送进牢狱里了?姑姑,进了牢狱都去了一层皮,我们会不会像村里的狗蛋一样,成为没爹没娘的娃。” 周氏怔住,那狗蛋是个孤儿,没爹没娘教,吃的都是百家饭,可怜得很。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姑姑,便是把我们送走,你也让五福把爹娘放出来吧!我跪下求你了。”周秀儿说着就往下跪。 周氏一把拉着她,道:“会放的,只是不是现在。五福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那我等到爹娘们放出来时再和他们一起回去不行吗?”周秀儿乘机说,力争着留下来。 “秀儿,你留在这里没有用,五福也不会允的。” “您是长辈,是这家里的第一人,您说的话,她难道还能不听?她还敢不孝么?”周秀儿磨牙。 “我是孝与不孝与否,也轮不着你周秀儿来评判。”五福从门外走进来,她穿着练功服,脸色红润,额上还有些薄汗,冷冷地看着周秀儿。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两个选择 周秀儿看到五福,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所有的嚣张和尖锐都尽收,躲在了周氏身后,抿着唇不敢吭声。 她也不是个傻子,如今的五福,可不是从前那个任她欺负,都得不到好的五福了。 眼前的五福,已是她只能仰望的人了。 就看现在,她也没穿什么华服,身上更没佩戴首饰,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的有些怪异的衣裳,都是用细布做成的。半松的裤子裹着两条笔直纤长的腿,脚下是一双鹿皮小靴,身上则是一件米白色长袖高领衫,外面套着一件纽扣小褂,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纹,却显得十分简练。 而她一头青丝,则是用头绳绑成了一条高高的马尾,头绳缀着两颗手指大的珍珠。 看似不伦不类的装扮,却显得十分英气,英姿飒爽的。 五福这一身,是仿似后世的骑马服做的,还做了几身,方便骑马和练功用。 周秀儿哪里明白,只觉得她张扬,这么穿还失礼,哪有姑娘家只穿着裤子,露出两条长腿的,实在是羞人。 不过这话她是不敢说的,如同前面所说的,五福不是她能欺负的,而是只能仰望了,而她再鄙视,也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这副打扮,她的气势也是夺目的。 周秀儿看着盛气凌人的五福,拼命的回想从前,这人的改变怎么这般大,不过是晕死几天,醒来就判若两人。 她想起从前听到的,有些惊惧的看着五福,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妖孽占了五福的身子吧! 不然,凭着以前的五福,哪有什么本事过着如今的好日子,又会雕琢,又会武艺,这太诡异了。 “姑姑……”周秀儿拉着周氏的衣摆,一脸害怕的看着五福,这怕是个妖孽。 五福坐下,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斜睨着周秀儿:“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玩花样,看来你是没听懂。” 周秀儿咬着唇:“我,你把我爹娘给拘了,我如何能走?除非你把他们给放出来。” 五福面容一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感到周身的空气都冷了几分,周秀儿眼仁微缩,又向周氏身边靠了几分。 “我平生最恨别人威胁我。”五福重重的把茶盏放下,盯着她道:“我也不和你废话,两个选择,一是,我送你去牢狱里,和你爹娘团聚,成全你的纯孝。二,乖乖离开,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周秀儿脸色一白,抬头看向周氏:“姑姑,我……” “看来你是想选一。翡翠。”五福冷笑。 翡翠立即上前扣住周秀儿的手,准备要拉她出门。 周秀儿吓得尖叫起来:“姑姑,我不去,我走,我这就走。” “五福。”周氏不忍。 五福不看她,对翡翠使了个眼色,慢慢的走到周秀儿跟前。 此时的她,因为天天锻炼的缘故,早就比周秀儿高出了一个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道:“早这么听话该多好。” 周秀儿眼神惊惧的后退几步。 妖孽,这个妖孽! 第六百一十九章 她是个妖孽 屈居于人下,周秀儿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乖乖的离开,她看着五福那清丽淡漠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乘着周氏走开,周秀儿忍不住走到五福跟前,定定的看着她,道:“今日之辱,我必将记一辈子。” 五福笑了起来:“哦?想报仇雪恨?怎么,不贪图我这里的荣华富贵了?” “你!”周秀儿被戳穿心思,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得意什么劲儿,你这个强占人身的妖孽!” 五福眼神一闪,双眸微微眯起来,靠近一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周秀儿有些惊惧的后退一步,站定了,道:“五福才不是这样的冷血无情,你就是不知哪里来的妖孽抢占了她的身子。” 五福哈哈大笑。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五福欺身靠近,道:“请人做法烧死我这妖孽?你觉得我冷血无情?周秀儿,你骂我是野种,抢我的东西时,我还能跟你讲情分?十岁那年,你还拉我去草垛那边偷看英嫂子和李全亲嘴儿的事你忘了?” 周秀儿脸色一变。 “你说了,谁把这事说出去,谁就变成丑八怪,结果呢。”五福呵呵冷笑:“结果你把我推了出去,害我差点被那两个无耻苟合的给杀了。你一再至我于死地,我会和你讲情分?” 周秀儿被震慑得连退两步。 这事,谁也不知道,只有她和五福知道,若不是后来有人来,五福怕是真的被杀了。 而当晚,那两人害怕事发就私奔逃了,现在都没见回来。 五福看着周秀儿震惊的模样,冷哼一声,她故意说出这隐秘的事,就是要混吆她的心思,因为只有两人知晓,若是她不再是原本的五福,便不会知道。 这不,周秀儿眼中露出一丝迷茫,哪里知道五福接收了原主的记忆。 但她也很快就回过神来,道:“妖孽就是妖孽,你施了法术,想知道什么还不容易?” “对啊。你可真聪明。”五福故意舔了舔嘴唇,一脸邪恶地道:“你说,我这妖孽,要不要夺了你的魂魄,将你变成一个活死人?或者,吸进了你的血,让你成一个干尸!” 周秀儿吓得尖叫,捂着嘴,飞快的跑了出去。 五福冷哼一声,又摸了摸脸,觉得自己还真有些像使坏的黑山老妖,专门恐吓小丫头。 而周秀儿,一直到出得门了,还在害怕着。 她逮到机会,抓着周氏的手道:“姑姑,你要小心五福,她,她是个妖孽!真正的五福早就死了!” 周氏脸一沉,甩开她的手,喝道:“你胡说什么!” “真的,姑姑,五福是什么性子,你我还不知道?她哪有这样的本事弄出这样的家业。现在的五福,肯定是强占了五福的身子。五福好可怜。”周秀儿故作可怜的样子。 周氏脸色几变,漠然的看着她:“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推了她,晕死几天,她怎么会性情大变?若真要恨,我恨的也是你。” 周秀儿僵住。 周氏失望地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第六百二十章 阿九的维护 周秀儿两姐弟由紫玉亲自送回窝子村,而她对周氏所说的一番话,也传到了阿九耳边。 “当真是这样说的?”阿九有些讶然看着原野。 “暗十一确是这么回话的。”原野回话。 暗十一,是阿九放到五福宅子里的,五福知道不知道,他不知道,便是知道,阿九也不怕。 放了一个暗卫在五福宅子,阿九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只是莫名的觉得想这般做。 当然,这个暗卫也是得了命令的,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出现,所以平时都是隐在暗处,五福宅子里的事自然也都知道了。 如今,传回了这些话,阿九也有些讶然,但很快的,就恢复了平静。 “爷,需要彻查吗?”原野等着示下。 阿九的视线重新落在手上的书卷上,道:“这你能查出来?你用什么查?” “江湖上多的是能人异士,德行高深的道士和高僧,应该也能……” “不必了!”阿九道:“这内里是不是换了一个魂,对我又有什么影响?不管是不是,我所认识的,也是现在的她,从前的,我并不识。” “是!”原野听了就再没多言,过了一会,又问:“爷相信吗?” 阿九闻言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你今天似乎挺多话。” 原野的性子素来冷淡,今日倒是话多了。 原野一讪,道:“奴才只是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阿九微微一笑:“这世间,奇人异事何其多,纵然是匪夷所思,但它到底存在了不是吗?” “存在了,就是合理。虽然我们没法确认,或许也确认不了,但又有什么?这世间之大,或许有个隐世之地,存在着一些我们永远无法感知的人或事物。”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原野默默的说了一句。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是她。”阿九淡声道。 原野拱手道:“是奴才见识浅薄。” “关心则乱。”阿九放下书卷,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不过,我更倾信于这是真的。” 原野有些意外,借尸还魂,这么匪夷所思,王爷竟然也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 “如此,才能解释她小小年纪,却有如斯本事不是吗?”阿九目光闪烁。 不过及笄年华,能打能雕,行事还十分成熟有章程,这若是出自大家或江湖世家也就罢了,环境所致,能受着家族培养。 偏偏她不是,只是个出身不好看的私生女,却也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更倾向于她是所谓‘妖孽’。 不,称妖孽倒也过了,倒不如说是一个异魂。 所以,她平时说话,总说你们这里如何,难道她从前所在的世界,并不是如此? 阿九忽然有些好奇,很想了解一下。 “爷,那老周家的事?”原野打断他的思绪。 阿九垂下眼帘道:“不用管,这是她的家事,她有这个能力解决。” “若是那个姓周的丫头胡说,只怕……”原野却是有些迟疑。 他们是不介意五福的来历,但世人呢,如果将她视为妖孽,对她有好无坏。 阿九脸色一冷:“识相也就罢了。若不然,让她去陪她从前的表姐!” 刚回到窝子村的周秀儿,莫名觉得一阵阴风刮过,后背生寒。 第六百二十一章 送回 马车来到老周家前面,周秀儿迟迟不敢下车,她害怕阿奶的发难,也不知该如何说爹娘的事。 “周姑娘,下车吧。”紫玉率先下了车,掀着车帘。 周秀儿没动,倒是周二勇伶俐地跳下车,一股脑的向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哭大喊着老周氏。 老周氏正在做针线活,听到小孙儿的大哭声,心里便是一跳,针尖刺进了指头,渗出一颗血珠来。 “阿奶,阿奶。” 老周氏看着勇儿跑进来,眉头皱起。 “阿奶,阿爹和阿娘叫衙差捉走了。姑姑和五福让他们捉走了爹娘,她们是坏女人。”勇儿扑在了老周氏怀里哭叫告状。 老周氏身子一晃,脑子嗡嗡的,下意识地把手按在炕床上。 她强自镇定了心神,咬牙问:“你们去县里了?” 勇儿点点头,双眼含泪道:“娘说,去给姑姑拜年。但是她们让人捉走了爹娘,说他们偷东西!” 老周氏喉头咯咯的响,差点要厥过去,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依旧是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好,很好! “娘!” 周学礼和梁氏匆匆而来,急道:“外头,有个姑娘送了秀儿回来,说是五福身边的丫头。”又看到勇儿,两人心中暗叫不妙。 只有秀儿和勇儿,却不见他那对大哥大嫂,又是五福身边的人送这对姐弟回来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定然又是大哥大嫂他们去打扰五福她们的平静了,招惹她生气了! 大房又出幺蛾子了! “扶我出去!”老周氏推开勇儿,哆嗦着声音说。 周学礼和梁氏对视一眼,两人立即侍候着老周氏穿戴整齐,扶着她走出正房去。 院子里,一个俏生生的穿着紫衣的姑娘站在那里,看到老周氏时,便冲她曲膝行了一礼:“奴婢紫玉给老周太太请安。” 看到这丫头周身的气度,老周氏心里就是一惊,这人自称奴婢,便是五福她们的丫头,一个丫头,都有这样的气度,这站出去,指不定以为是谁家小姐呢! “老身不敢受姑娘的礼。”老周氏稳了稳心神,把目光落在在一旁的秀儿身上,眼神便是一冷。 “阿奶。”周秀儿手里挎着一个小包袱,那是周氏给她的,自然要亲自拎着。 老周氏看她闪闪缩缩的,心里就来气,二话不说就过去,冲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孽畜。” 周秀儿被打懵了,捂着脸哇的哭了:“阿奶你作甚打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还敢说。”老周氏喝道:“你从哪里来?又是做什么去了?” 她扯着她,手里扯断了周秀儿挎着的小包袱,里面的东西都洒落下来,有几件小首饰,还有几块碎银以及一些女儿家的东西。 老周氏面色微变,心中就想到勇儿说的偷东西,莫不是这些都是?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她指着地上的东西冷问。 周秀儿也惊慌,忙的蹲下去捡,一边道:“这些东西是姑姑给我的。我们不过是去给姑姑拜年,五福她,却把爹娘给弄进牢狱里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随你家姑娘处置 周秀儿那紧着捡起地上的金银首饰的样子,深深的刺痛了老周氏的双眼,尤其是在这个名叫紫玉的跟前,她知道,待回去后,这一幕必定会进入五福的耳膜里。 老周氏仿佛看到五福那嘲弄轻笑的模样,隔着这天老远的,仿佛也在笑她一般,不禁心口赤痛。 “不许你要那些东西!”老周氏喝道。 眼前的周秀儿,跟个乞丐似的,看着就面目可憎。 周秀儿将东西都拢成一团,紧紧的抱在怀里,道:“为什么?这都是姑姑给我的,又不是我偷抢来的,不信你问这个丫头。” 紫玉上前一步,微笑道:“确是如此,这小包袱,是我家太太怜惜两个孩子,故而给了一点黄白之物傍身。” 这番说辞,更让老周氏觉得难堪,死死瞪着周秀儿:“家里没有短你吃喝,你这做派,跟乞丐有什么两样?别人施舍一点,你就跟条哈巴狗似的摇尾巴了?” 这夹枪带棒的话,刺得周秀儿满面通红,哗的一声哭了,抱着小包袱跑进了自己的屋。 她是真怕,阿奶真会把这包袱给抢过去给回去。 老周氏气得心绞痛,直说家门不幸。 “娘。先问问大哥他们。”周学礼道。 老周氏忍着火,看向紫玉,道:“你直说吧,他们都做了什么?” 紫玉微微曲膝,然后把事情的经过给说了,末了道:“我家姑娘说了,既然老太太管不住周大爷和周大嫂那不听话的腿,她就暂时代管了。牢狱里已经打点过了,虽然会受点罪,但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当然,若是两人身子骨熬不住,那自不相提并论,一切看命。” “当真是鲁氏偷了东西了?”老周氏听了后,从牙缝挤出一句。 紫玉点头:“确实如此,是周大嫂亲手拿的。” 老周氏浑身都在颤抖,微微阖眼,再睁开眼,道:“我知道了。你大可以回去复话,那两个混账,随你家姑娘处置,老身绝无二话,也绝无怨言。” 紫玉眉梢一挑,唇角浅浅一勾,向她福了一礼:“多谢老太太深明大义。”说着,她又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道:“这是我家太太孝敬给老太太的年礼。” 银晃晃的银子躺在紫玉手心,足有十两。 老周氏却没去接,只道:“老身心领了,既然彼此都没了来往,也没有情分在,这点虚礼也不必讲究,你拿回去,替我借过你家太太吧。” 这话,听着有些怨怼,但更多的是冷然。 紫玉看向周学礼,周学礼就对老周氏道:“娘,这到底是二姐的心意。” 老周氏冷声道:“你也要你娘当个乞丐不成?” “儿子不敢!”周学礼对紫玉表了个歉然的目光。 紫玉也不强求,把银子收了回去,对几人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们也不是上赶着要紧着送钱的,老周氏不要,是她有傲骨,有气性,同样的,她们也不会强人所难。 不过此行倒是比想象中要顺利,她还以为这位老周太太会不讲道理呢,没想到会如此开明和深明大义。 第六百二十三章 他们活该 直到紫玉走出门去,听着马车轱辘声响起,老周氏身子一软,双腿直直的要往下跪。 周学礼立即把她扶着,急叫:“娘。” 老周氏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扶我进去。” 两口子一左一右的扶了老周氏进去,勇儿哭哭啼啼的跟着进了正房。 老周氏看到小孙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里一酸,对梁氏道:“你去弄点吃的,带他下去。” 梁氏顺从的点头,对大房的几个孩子,大的那两个她没啥好感,勇儿还少,倒没惹她多少厌恶,便哄着他带了下去。 周学礼则是忙前忙后的倒热水,等捧着热茶转过身去,看到老周氏老泪纵横的样子,心头一痛。 “娘,这还有我呢!”周学礼把热茶送过去。 老周氏摆摆手不接,道:“他们这是自作孽啊,这是铁了心去送死啊!” 她耳提面命的说过了多少回,不让他们前去五福那边,非不听,非要去撞南墙,如今好了,又被送进牢狱里整治了,这都是他们自己作死的缘故啊! “娘,要不,我去求一求五福?”周学礼道。 老周氏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许去。” “可是,大哥他们……” “他们这是咎由自取,自己种的因,就得自己受了果,不要管他们。”老周氏咬牙切齿的道:“我说过多少次,不许再和她们勾扯,他们却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现在总算知道教训了吧?知道狼崽子的爪子锋利吧?”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他们贪心,望着人家富贵,念着人家的财,却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肖想的。如今?活该!该极了!就该摔个大跟头,摔个头破血流,才知道什么才最可贵。他们活该!” 周学礼听出老娘话里的恨意和愤怒,里面无不也夹着深深的失望和心寒。 之所以紫玉觉得此行顺利,觉得老周氏深明大义,全是因为她对周学年那两口子寒了心,对他们失望,所以也才不想去管,任着五福出气折腾。 可见,一个人寒了心,该是何等的绝望。 “娘,难道就让他们待在牢狱里?”周学礼迟疑地问。 “有何不可?”老周氏冷哼,道:“他们是要受个大教训才会听话的,我早就说过了,这贪婪的代价,他们承受得起才行。” “这都是大嫂贪心的缘故。”周学礼对鲁氏很不待见。 老周氏却道:“那婆娘纵然贪心,你大哥也未必就没有那个心思。这几个月,他是如何的眼高手低,你也看见了?他还当自己是个读书人,心头高……你说得对,这都是那婆娘撺掇,等以后,非得休了她这个搅家精不可。” 提到鲁氏,老周氏就恨意滔天,那贪心的婆娘,祸害了整个大房,都是她这个搅屎棍,弄得家宅不宁。 周学礼垂头不语,在心底里叹一口气,又觑到老娘那灰白的头发,心中更是黯然,对大哥两口子是越发的打从心里看不上眼。 他们这是不贤不孝,枉读圣贤书。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不想死就闭紧你的嘴 心里再恨,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老周氏气过了,又叫了周秀儿来问事情的经过。 “你不要添油加醋。那叫紫玉的丫头,断不是说大话的人,必定是你爹娘做了什么,才会如此。说,到底怎么个回事?”老周氏死死的盯着周秀儿。 周秀儿吸了吸鼻子,道:“这还有什么的,都是五福那妖孽设计的圈套。” 老周氏眉心一跳。 “那紫玉是没说大话,是娘拿了,但是五福指使,特意让人引了娘去,让她得了手,这都是圈套。”周秀儿怒道,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她哪有这么好心让我们进去,还不是要设套害我们?那妖孽,如此害亲舅舅舅母,等着天打雷劈吧!” 老周氏冷道:“够了。纵然是个圈套,若不是你娘贪婪伸手,何至于入了套?这一切,都是你们作死!活该!” “阿奶,你怎么净向着外人?我才是你的亲孙女,爹是你的亲儿子,我娘也是你的媳妇儿!”周秀儿不满地道:“你却向着那妖孽。” “你再口口声声的妖孽,仔细连你自己都保不住。”周学礼冷眼看着这跋扈的侄女,和她娘如出一辙,都是被她娘给教坏了。 周秀儿反唇相讥:“我知道二叔你一向都向着五福,却不知道,五福可不是那五福了,她就是个妖孽!”周学礼脸一沉。 “不是么?以前的五福,那是如今这样的冷血无情,还这么狠毒?五福早就死了,现在的五福,不过是个妖孽占了身罢了!”周秀儿看他不信,不禁把自己认定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你给我住口!”老周氏一喝:“你再大点声,信不信人家来拔了你的舌头?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周秀儿脸色一白,嘴唇哆嗦着,却故作强硬的道:“我,我就在这里说,就不信她还能有千里顺风耳!” 老周氏看着这愚蠢的孙女,简直和她娘无二,便沉声道:“你爹娘就是小看了她,才被她设计进了大牢。你说,你这话传出去,她会不会来拔?你大哥的事,你也忘了?” 周秀儿这才惊惧起来,想起五福那阴冷的眼神,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知道怕了?知道怕了,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闭紧你的嘴。”老周氏寒着眼道。 周秀儿紧抿着唇。 “下去吧,你大哥现在是个废的,你爹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这一房,就你一个姑娘,你如今也长大了,这些日子,你自己操持着!”老周氏疲惫地挥挥手。 周秀儿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看着黑沉的天空,顿觉前途无望。 而周学礼反应过来,皱眉道:“娘,秀儿说的……” “十有八九是真的,怕真是个圈套。但这又怎样,人家看死了鲁氏的性子,才用一招请君入鳖,怪得了谁?”老周氏寒声道:“不用去管他们,让他们在大牢里蹲着吧,好好受一下教训,以后才知道好歹。” 这是不准备去请求或打点,让那两人快点出来了。 周学礼想了下,也觉得这样也好,日子还能消停些。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不能袖手旁观 周学礼走出正房,回到自己的小家里,梁氏拿着针线棚子站了起来。 “仔细眼睛,你月份也大了,多歇着,别太伤神。”周学礼扶着她坐下。 梁氏一笑,道:“不过是做点针线活,能伤什么神?娘歇下了?” 周学礼摇摇头,道:“出了这事,她哪能安心歇下?” “那……” “说是不管。”周学礼沉声道。 梁氏小声的问:“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我刚刚问了勇儿,他就说是五福让人抓的。” 周学礼冷笑:“还不是大嫂贪婪惹的祸。”紧接着,便把周秀儿说的给说了一遍。 梁氏倒抽一口凉气,说道:“这么说,确实是五福设计了圈套,故意引着大嫂踩进了?” 周学礼点点头。 梁氏沉默,好半晌才叹道:“以后二姐是不愁了。” 周学礼看了过去,眉头皱起。 梁氏便道:“你也别说我狠心什么的,大哥大嫂他们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如娘所说,他们今儿这事,全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若不是他们一心想去占便宜,五福能设套引她入局?退一步说,便是设了套,大嫂若不是贪心,能入局?” 她对鲁氏这个妯娌是一百个看不起,贪婪成性,还懒惰,好高骛远,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又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光看她把几个孩子养成那样的性子,就没个可取性。 “五福有这样的心计和狠劲,以后的日子,有她护着,二姐定然是不会发愁的。”梁氏喟叹道:“二姐性子软弱,倒是生了个好闺女!” 不看人家如今有田有宅,就看那护短的性儿,就吃不了亏去,周氏若是知足惜福,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 “你倒是会夸五福。”周学礼好笑一声,道:“莫不是人家给你几个珠子,念到现在?” “我是这样的人?”梁氏啐他一口,嗔道:“我不过是以事论事罢了。二姐那里,本就没个男人当家,如今五福女子顶男子用,谁说不是她的福气?”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 “娘说不管?那就别管了,那两人,确实要好好生受一番教训才行。”梁氏冷笑。 “我也是这么想的,怕就怕他们熬不住,别说这大冬天的,就是平素进了去,也得扒掉一层皮出来。大哥也没吃过什么苦,还有大嫂,若是……几个小的怎么办,还不是落在我们这二叔二婶上头?” 梁氏听了,眉心一蹙,迟疑片刻道:“五福也不会真要了他们的命吧!” 周学礼苦笑:“那个紫玉丫头不也说了,全看他们的命。” 梁氏一抿嘴,说道:“再过几天看看吧,若是还没放回来,你就悄悄儿的去一趟?” 倒不是她同情和心疼那两人,是怕几个小的失慈失怙,以后真要落在他们这上头看顾,她可没有那个慈母心。 而且,大的那两个,可都是说亲的年纪了,她怎操持得来? 所以,他们还真做不到袖手旁观,哪怕是为了自己的小日子着想。 第六百二十六章 分析透彻 紫玉天齐黑了才回到府里,五福刚用完晚膳,见她顶着风雪回来了,挥手免去她的行礼。“让你不必急着回来,这天都黑全了。”五福嗔一句,让翡翠红玉去取了饭食和热水让她先梳洗。 紫玉想和她禀报这一趟的见闻,五福道:“不急,先去暖暖胃,我也还没睡。” 紫玉看一眼小摆钟,确实还没到五福歇息的时间,便告了一声罪,先行退下用膳。 不过小半时辰,紫玉就来到五福的屋里回话,把事儿过程都说了一遍。 “……那位老太太,出乎奴婢的意料,十分的通情达理,也并没闹腾。” 关于老周家的事,紫玉不但从五福这里知道一点,更多的还是从红玉那边了解过,知道那一家子,除了那叫周学礼的两口子,其余的都有些拎不清。 所以这一趟去,她是准备打一场嘴仗的,却不想,竟是这么顺利的就回来了。 五福嗔笑:“我看你倒是有几分遗憾似的?” 紫玉脸上一辣,笑道:“奴婢也是只觉意外。” “这也没什么。老周太太先同和我约定了,如今做不到,就是违反了约定。她那人,有些傲气,看不上我们,如今周学年两口子又犯了事,自然觉得面上无光,哪来的脸来说理?”五福冷笑:“她不说理倒还好,这要是一论,也不过是伸了脸过来让我打罢了。倒是像现在,还能全了几分脸面,没丢尽!” “姑娘看得透彻。”紫玉恭维一句。 五福又道:“这还是其一,另有一点,我想她也是失望寒心了,才会说出随我处置的话来。” 年前周学年他们来过一次,她就不信老周氏不知道,不信老周氏没警告他们,但事实呢? 周学年两口子又来了,当她这里是没门鸡笼,想要出入自如,想得太美,这不就被她整进大牢里了! 今日她让紫玉亲自送回周秀儿两姐弟,又带了那么一句话,等同于狠狠打了老周氏的脸。 而老周氏,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她们母女尽是厌恶,被这么打脸,还是因为长子长媳,又是偷东西这样的羞愧行为,她能不寒心,不失望? 紫玉对五福的分析深感佩服,看一眼自家姑娘,心里觉得很是奇异,明明只是个小姑娘,看事却十分透彻,明明性格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上心,但心中却又是门儿清。 “紫玉你这样看你家姑娘,我以为你会爱上我。”五福瞥到她的眼神,不由抛了个媚眼过去。 紫玉脸一红,嗔道:“姑娘的嘴,什么都能说出来。对了,那锭银子,姑娘怎么看?” 五福笑容一敛,道:“你去送回给太太吧,把老太太的话也一并说了。”也该让周氏看看,你的孝心,人家是不屑的。 “是!”紫玉曲膝,退了下去。 周氏接过那锭十两银子,听到紫玉转托的话时,整个人脸色青白,连她什么时候退下都不知道,一屁股坐下,手里捏着那锭银子,眼泪长流。 第六百二十七章 闻大人上门 年初九,醉心于雕琢的五福突然就接到了来自县令大人的拜帖,连忙丢下手上的活,换了身上的工作服,重新整理了妆容前去迎接。 对于县令大人的到来,整个伍宅的人都很紧张又兴奋,毕竟这还是除了县丞夫人,第一个官老爷上门呢。 虽如此,但在紫玉秋香等人的调动下,宅子里一切都井井有条。 五福亲自在大门等候,见到闻从瑞穿着简装只带了一个小厮和一个护卫就来了,上前一福礼。 “免礼,早就听说你在这里住下,我也不曾来讨过一杯茶喝,冒然前来,打扰了。”闻从瑞一袭米色华锦,虚抬了抬手。 “闻大人大驾光临,是我府蓬荜生辉才对,哪来的冒昧一说?不过陋室简陋,请大人莫嫌弃才行。”五福笑着说,微微侧了身子,让开路:“大人请。” 闻从瑞点头,背着手上前一步,在他身后的南山捧着礼物跟了进去,把礼物都给了六斤带着的小厮接下。 五福引着闻从瑞前去花厅,周氏等在那里。 “民妇参见闻大人。”看到闻从瑞走来,周氏就紧张的下拜。 闻从瑞却是快步上前,虚扶一把,道:“周太太不必多礼,今日不提尊卑,只论辈分。”说着,他从容的后退一步,拱手行礼:“润之给太太见礼,太太过年吉祥。”他以表字见礼,是行的小辈礼。 周氏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心喜,实在是眼前这个年轻人让人舒服,温润公子,谦谦有礼,一看这气度便是不凡。 “娘,大人难得来一趟,您去厨房,看有什么新鲜的食材,亲自弄几道拿手额好菜来让大人尝尝鲜?”五福笑着说。 周氏看向闻从瑞。 闻从瑞温和地笑着拱手:“润之叨扰了。” “不扰,不扰,我这就下去。”周氏顿时眉开眼笑,对五福道:“五福,好生招待大人,亭子也让人安置好了。” 五福点头。 周氏带着秋香离开,五福则是带着紫玉等人在跟前侍候,在花厅分了主次坐下,有人奉了茶来。 闻从瑞端起抿了一口,打量了一下花厅,布置简单,不失简朴,却是干净整洁。 “我以为大人回家过年了?”五福笑着开口。 闻从瑞摇头:“年假不过就小一月,我刚上任,趁着空闲时,走了些乡镇,暗访了一下民生,直至昨日才回。” “大人真是个好官。”五福夸道。 “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闻从瑞又啜一口茶,道:“我叫你五福,你大可以叫我的表字,润之。” 五福一愣。 “都说了今天不论尊卑,你我皆是平辈。”闻从瑞笑言。 五福也不是那忸怩的,道:“如此,五福就放肆了。不知润之今日来是?” 闻从瑞笑起来:“嗯,来叨扰一餐饭,也认认门,难道五福认为,我有事才能来得?” 五福眉一挑:“我以为你有话要问我?” 毕竟她弄了两个人进了他管辖的大牢呢,其中一个,还是个二进宫,他怎么着都会好奇和询问一番吧? 第六百二十八章 泄私愤 闻从瑞抬头看过去,她穿着一袭粉蓝罗群,发丝随意挽着,用一条珠绳绑了,显得慵懒又妩媚。 过了一个年,少女似乎又长大了些,眉目都长开了,举手投足间,越见从容洒脱和自信,明媚动人。 他眼神一闪,道:“五福要我问什么?问这过年的日子为何你要把你的舅舅舅母弄进大牢里?我相信五福是恩怨分明的人,你有这动作,必定是有你的原因在。” 五福把两人弄进牢里,他早就收到信了,用的是偷窃的名义,他回来后,就听了底下的人禀报,也没理。 左右现在官印还封着,并不办差,犯了案,就只能先关着了。 五福听了他这话,眼里划过一丝暖意,起身福了一礼:“多谢大人信我。” 闻从瑞道:“润之。” “嗯。”五福吐了吐舌头,道:“我确实有心要给那两人一个教训,润之若不觉得我是尽用你我这交情,把大牢当成是我家的一样,只管只眼开只眼闭。任他们在里头自生自灭。” “五福你这是在泄私愤。” 五福轻呵一声:“你这话也没说错,但她偷东西是事实,纵然我是在泄愤,却也是没有冤枉她,而是实牙实齿的坐实了罪名。将来怎么叛案,由县令大人定论就是了,我绝无二话。” 闻从瑞想了下,道:“那确是你的嫡亲娘舅,你这般行事,只怕会落人诟病,女儿家的名声何等重要,你该珍之重之。” 五福哈哈朗笑,道:“润之,我最不在乎的,就是所谓的孝道名声。而且,我也知道,这孝,有不孝,先有不慈。世间尚有父母亲子断绝关系断绝来往的,何况娘舅?子女亲缘,也是讲究一个缘分罢了。” 闻从瑞皱眉,不知想到什么,默默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润之是不知我们之间的恩怨是非,而我心中自有公论。” 闻从瑞笑道:“是我着相了。我并非当事人,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却站在道德点上说话。” “你是读圣贤书的人,自是与我不同。”五福看着他道:“在我这里,只有好与不好,只有恩和怨,是非黑白。至于道德观点,不存在的!” 闻从瑞微微一笑,他大概了解她的行事风格和性子,正是如此,才叫人心生羡慕,道:“有些人,想任性而不得,五福能扬自我,我行我素,实在叫人艳羡。” 这话,颇有几分落寞在。 五福深深的看他一眼,却没有相问出口。 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在,也有他存在的道理在,还有束缚,她还真说不得其中对与否。 万幸的是,自己也还算自在,并没有身负使命,更无须负重前行,所以才过得自在。 “瞧我,明明是来蹭饭食,却在这讲圣人道理了。你这宅子,我能到处走走?坐在这里实在是无趣得紧。”闻从瑞疏开沉郁的眉目。 五福站了起来,笑道:“我这地儿少,你若不嫌弃,我自当奉陪,请!” 第六百二十九章 五福交游广阔 五福伴着闻从瑞到自家的小花园溜达,闻从瑞看到一角辟出了一大块空地,只用草皮铺平,有些好奇。 “那个空地是要做什么?”他好奇的问。 五福看过去,道:“那是用于平日锻炼练功的。” 闻从瑞眼神微动:“你的?” 五福点头:“下人也可以来。” 闻从瑞眉一挑:“你倒是好动,女子多有喜静的,你却不然。我以为你喜爱雕琢,也该喜静才对。” 五福笑道:“怎么你不说我动静皆宜?” 闻从瑞欢颜一笑:“好个动静皆宜,你倒是会自夸。”还丝毫不脸红。 “错,我这是诚实。”五福狡黠的一眨眼。 闻从瑞愣了一下,笑声更为的欢快。 小力随着翡翠来到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两人相视大笑的一幕,不禁眼神一凝,但很快就松开。 五福看到小力走过来,便招待闻从瑞上了小亭子坐下,自己则是迎向小力。 闻从瑞以眼角余光看去,认出那个小厮是之前跟在五福身边的,好像就是她那个朋友身边的人,眼里起了些深意。 “你怎么来了?”五福问小力。 小力打了个千,笑着道:“我们爷得了两筐新鲜的樱桃,让奴才送一筐来给姑娘尝尝鲜,另外,姑娘铺子里的牌匾已经制作好了。爷让奴才问姑娘可择好了开张日子,牌匾什么时候送过去才好。”他顿了一下,又道:“那牌匾也不知可合姑娘意,姑娘若有空,大可以过去瞧上一眼,若是不合,也好尽早改动。” 五福笑道:“替我多谢你家主子。今日我有客人,明日我抽个时间过去瞅瞅。” 小力立即笑开:“小的这就回去复话,爷必定扫榻相迎。” 五福看他一眼,心中暗自觉得奇怪,这小子今天话好像挺多。 小力把话带到了,也不多作逗留,拱手告辞。 五福吩咐翡翠送他离开,又让她洗一碟子樱桃过来。 再回到亭子里坐下,闻从瑞端着茶轻抿着,笑问:“可是我今日来得不妥,你有事在身?那个小厮,好像之前在府城见过。” “嗯,他应了他家主子的话,送点东西来。”五福笑着回了一句。 不大会,翡翠就捧了一碟新鲜的樱桃过来,放在桌上,曲膝退到一边。 粉彩白的碟子,装着个头如指头大的朱色果子,煞是好看,果子上沾着水珠,惹人垂涎。 “你也尝尝。”五福捻了一颗丢进嘴里,笑道:“很甜。” 闻从瑞嘴角微勾,眼神连闪,修长的手指捻起一颗,像是不经意的问:“这就是你那朋友送来的?” “是啊。” “五福倒是交游广阔,我曾远远见过,那位公子器宇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闻从瑞吐出一颗核子问。 五福垂下眼帘,笑道:“所谓英雄莫问出处,交友亦是一样,我亦不知他是哪家的少爷。因为我交的是他这个人,是贫是富,是贵是贱,于我并无所谓。” 闻从瑞浅浅一笑:“五福大气,润之佩服。”便岔开了话题。 第六百三十章 五福要被抢走了 闻从瑞从来没想到自己抛什么话题,眼前的女子都能接得上,她所带来的观点还颇有些标新立异,但道理却惹人细想。 而让他最觉得舒服的是,不管说什么,都自在。 没有忸怩,没有尴尬,也没有所谓男女大防,所以交谈十分的舒心。 闻从瑞的笑容很多,一直到离开五福家的时候,眼中都带着笑意。 “爷今天很开心。”南山很是中肯的说了一句。 闻从瑞一怔,道:“我哪天不开心了?” “往日爷的心思比较重,今天没有,只有放松,笑容也多。”南山说道。 闻从瑞的笑微敛,道:“原来这世间女子千万,人人不同,自有那契合的一人能对口。” 南山看他一眼,却不敢猜度他的心思。 闻从瑞抿了一口茶,吩咐道:“五福身边,有个叫阿九的朋友,你去查一查那人的底子。” 南山微怔:“爷的意思?” “我有个错觉,但愿是我想多了。”闻从瑞淡声道。 “奴才遵命。” …… 阿九正在练字,小力大呼小叫的冲进来。 “爷,不好了,爷。” 原野厉声一喝:“放肆,小力你在诅咒谁?” 阿九连头都不抬,手腕微微运力。 “哎哟,我不是诅咒爷啦。是咱们五福姑娘,要被人抢走了!”小力急道。 阿九的手一抖,一个字的笔画就写偏了,整幅字就这么废了,他蹙起眉,将羊毫笔扔进雕花洗笔玉盆里,沾着磨的笔一沉,墨水就深深浅浅的荡漾开去,丝丝缕缕,如烟似雾,如同在水中画了水墨画一般。 原野瞪了小力一眼,递上温热的帕子让阿九擦手,自己则是收起了那幅写废了的字。 小力讪讪的道:“这,不是我咋呼,是我亲眼所见嘛。” 阿九端过茶抿了一口,冷了的茶,有点涩,他皱皱眉,放下,看向小力:“怎么回事?” 什么抢走了? “爷,您猜奴才去送樱桃给姑娘的时候,瞧见了什么?”小力道。 阿九脸一沉。 “说话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说来。”原野瞥到,又呵斥一句。 小力撇撇嘴,道:“奴才去到姑娘家里,想着给姑娘磕个头,说两句爷的好话。结果随着翡翠来到花园子的时候,她正见客,见的就是那闻老四,两人站得可近了,相视而笑,那笑声大的,别提多欢喜了!”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阿九的脸色,道:“所以奴才才说,姑娘是要被抢了。” 阿九没说话,只是眸子里带了些难言的冷。 原野便道:“胡说,那闻大人不过和姑娘说两句话,你倒是把他说成土匪一样了!” “你知道啥?”小力却不认同,从鼻子哼声道:“那闻老四,好歹是个知县是个官吧,堂堂一个官老爷,去一个孤儿寡母的家做什么?他们再有交情,也就是姑娘为那铺子做点小事,值得他一个芝麻官去巴结着?他奔着谁去,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原野一噎。 小力见他被说住,得意地道:“依我看,闻老四就是想和我们家爷抢姑娘!” 第六百三十一章 小力你真相了 闻老四就是想和我们家爷抢姑娘! 这话,不但阿九嘴角一抽,就是素来冷面如原野,此时的面部表情也有点龟裂。 他深喘了一口气,道:“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什么抢姑娘?当这是什么楼子要争花魁么?” 阿九冷冷地瞥他一眼。 原野自觉也说错话,低下头,道:“奴才知罪。” “这个,反正那闻老四就是狼子野心啦,我看他那眼神,与王爷看姑娘的眼神无二。”小力轻哼道。 原野决定不开口了,省得被这货连累。 “翡翠她们可有说闻四去做什么?”阿九终于开口。 小力道:“这倒没有,好像也是临时接到拜帖。” “爷,依奴才看,大概是为五福姑娘那舅舅的事去。毕竟大牢是闻四管辖的地方。”原野说道。 阿九点点头。 “幌子,这肯定是幌子借口。便是因为这个事,以他的身份地位,召了姑娘前去衙门问话不成?非得要亲自上门?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得不说,小力是有点真相了! 阿九深深地看着他。 小力脖子一缩,嘀咕道:“奴才这不是听说,这闻四至今也还没定亲吗?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小狐狸可不是什么淑女!”一直捧着樱桃在啃的胡蝶终于吃光了一碟樱桃,打了个嗝,说了一句。 小力瞪他一眼:“我这不是比喻吗?” 胡蝶道:“比喻也不得,她就是狡猾的小狐狸。” “哼!你是想说姑娘是狐狸精,勾引了一个又一个吧,回头我就告她去!” “你敢!” 眼看两人又要抬起杠,原野重重一咳,冷声道:“你们眼里还有爷没有?” 两人立即住了口,彼此各瞪对方一眼。 “五福还说什么了?”阿九心里莫名有些焦躁。 小力这才得意地道:“爷,小力可是为您争取了时机,奴才拿了牌匾说事,姑娘说明天过来看看牌匾做得如何。爷可要把握机会。” 胡蝶和原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她说要来么?”阿九的眉松开了。 小力点头。 阿九没说话,重新拿起了笔,这是打算再写字了。 众人见此,对视一眼,识趣的打住了这话题。 五福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心想这是谁在说她。 “五福?可是受了凉?”周氏正说着话呢,见她打喷嚏,忙关切的问。 “没事,娘刚才说到哪?” 周氏这才接上刚才的话题,道:“那闻大人,可成亲了?” “依我所知,并不曾?”五福有些莫名,看了周氏一眼,突然怎么说到他的亲事了? 周氏眼睛一亮,试探地问:“这位闻大人家里,是什么人家啊?” 五福心里一咯噔,看着周氏一副八卦的模样,嘴角一抽,道:“闻大人出身大家,听说家族声名很大,他还是极具长辈看重的嫡子。至于到底如何,肯定不是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所能比得上的。” 周氏听了,眼神一黯,轻叹了一口气。 五福故作不知,心想这位母亲大人怕是看中闻从瑞了,真是奇怪,阿九她从来不说什么,闻从瑞却一眼就看上,莫非和她当年看中的那男人一样气质? 第六百三十二章 度日如年 五福这一猜,就猜中了周氏的心思,还真如她所想的一样,周氏独独对读书人有好感,总觉得他们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举手投足的气质都是温和淡雅,不然的话,当年她也不会如此轻忽就交付了身心,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 如今她见到了闻从瑞,觉得年轻人气质好,又温和,年龄又都摆在那里,自觉和女儿相配,自然起了心思。 可听到闻从瑞的家世,周氏就蔫了,她倒是有自知之明,女儿这样的身世,如何配得了大家公子,尤其是那些世家,莫说她是个私生女,便是身家清白的农户女,只怕也不及,哪怕她有地有宅了。 真是可惜了,若不然,倒是可以争上一争。 周氏的心思淡了下去,也不再谈及这事,而是改谈五福的及笄礼。 五福知道古代女子的及笄礼代表成人,也是可以成亲生子的年纪,一般都会看得重,但她们不是什么大家,便想着一切从简。 “从前咱们没条件也就罢了,如今不然。而且,平太太也说了,愿意给你做正宾,你和平小姐也说得来,请了她做赞者也可以,咱们正经的给你办一场及笄礼。”周氏不听她的,再简单,也得请了左邻右里的来观礼。 五福看她兴致勃勃的,也不想拂了她的意,就道:“那就听娘的。” 周氏这才欢喜起来。 她看五福高兴,抿了一下唇,小心的问:“五福,这都几天了,你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五福心想终于忍不住问了,便笑道:“娘放心,我已经打点过了,他们不会有姓名之危,不急。等官印开封了,审了案就能放了!” 周氏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只微微叹气。 五福端着茶慢慢抿着,眼中冷意连闪,这才几天,就能放出来?做梦!她要他们终身难忘! 在牢狱里,周学礼两口子,的确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相公,这都几天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鲁氏顶着一只鸡窝头,满面脏污,眼神呆滞的问着身边的男人。 周学年也比她好不了哪去,头发凌乱,衣衫破烂,双眼都凹了下去,不过短短几天,整个人就已经消瘦了一圈,身上也没力气。 他咳嗽几声,道:“你问我,我问谁?” 鲁氏道:“几天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来看望咱们,相公,你娘是不管我们了?她还不去求情?” 周学年神色一顿。 “我就知道,她就是个偏心眼的,尽偏着你弟弟。咱们大房她是眼都不瞅一眼,打进门我就知道她偏心到咯吱窝去!”鲁氏愤愤的骂起来:“这若是你弟弟,她早就哭爹叫娘的去求情了!” 周学年道:“够了!你又怎么知道她没去?” “去了,我们还会留在这?”鲁氏冷哼:“她若是去了,咱们早就出去了,哪用受这样的苦?分明是看着咱们等死!狠心的老家伙!” “你再骂一声!” “骂又怎么了?老虔婆……嗷!” 两口子又扭打成一团。 不远处的衙差听着,啧了一声:“又开始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博美人一笑 隔日,阿九穿戴一新,等着五福前来,直到将近午时,才看到她姗姗来迟。 五福看到阿九穿了一新簇新的紫色锦袍,领子袖子都用金丝勾了边,绣着祥云,十分的贵气。 “咿呀,今儿怎打扮得跟只孔雀似的了?”五福眼前一亮,直勾勾的打量着阿九:“紫色真衬你。” 紫色象征着尊贵,既高贵又典雅,他穿着,尽显王者风范,尤其是腰间那条锦带,大概随便扣下一颗珠子拿出去,都足够一个农家过上几十年的好日子吧! 阿九被夸得有几分自得,嘴角一勾,问:“怎来得这般迟?” “迟吗?”五福抬头眯着眼看了看天上挂着的太阳,说道:“这不迟呀,还没到正午呢,正好一会可以在你这蹭个午膳。” “想吃什么?”阿九很是纵容的问,想了下,吩咐原野:“我记得今天送了一头小牛来?” “回爷的话,是的!”原野恭声应。 “准备火锅子吧。牛肉取了肉眼那一块,切得薄一点。”阿九吩咐。 原野应了准备下去安排。 五福听得眼睛晶亮,道:“再多准备两碗酱,蒜要切得碎碎的,加一勺香油,锅底要用牛骨汤熬得浓浓的,放几颗枸杞去熬,再多放两节葱段。嗯,再烤个牛排吧,取牛小排,烤个五分熟就成。烤之前,给它稍微拍一拍肉,切记莫要烤太熟了,全熟了不嫩,还韧。” 原野听着,面部有些龟裂。 胡蝶在一旁听着,只差口水没下来,道:“我亲自去吩咐。”说着足尖一点,三两下就没了踪影。 “去吧,多准备点。”阿九眼中带了笑意,让原野下去。 原野躬身退下,这两人若真是能在一块,在这吃上头,倒是丝毫不会冲突,都是讲究的吃货。 “还是你这边好东西多,还有新鲜小牛。”五福笑眯眯地道:“我今儿有口福了。” “是我们家爷听说姑娘要来,昨天派人出去买的,连夜送来,这小牛养在牧场,据说吃的草都是香的。”小力终于逮到机会插嘴。 阿九淡淡地扫他一眼,道:“偏你话多,去把那块牌匾取来。” “是!” 等到只剩下两人,五福挑着眉说:“当真是连夜让人送来的?” 阿九有些不自在,含糊地道:“别听他瞎说,只是突然想吃了。” 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凑近了,道:“先是送樱桃,又是吃小牛肉。阿九此举,颇有种让我感觉在博美人一笑的意思呢!” 咳咳! 阿九喷笑起来,指着她:“你该不会说你是个美人吧!” 五福转了个圈,笑道:“难道不是?” 阿九从头看到脚,道:“恕在下眼拙!” 五福怒。 “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眼拙,自有人识货!”五福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阿九眼神一闪,紧着几步上前,故作不经意地问:“你说的那人,可是那闻四?” 五福停下来,看着他。 阿九没有避开,唇角微扬。 “阿九,你这是在吃醋么?”好半天,五福才默默地问了一句。 第六百三十四章 约她看灯 阿九,你可是在吃醋? 这话轻飘飘的问出,阿九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耳际微红,笑言:“若我说是呢?” 五福眉一挑,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道:“没毛病啊!” 阿九嘴角一抽,说道:“听说闻四昨日去你家作客,你们相处融洽。” 他这话,带了浓浓的酸意,偏偏某女就没听出来,道:“还好吧,我这人,人缘好。”顿了顿,又说:“前些天我把姓周的给弄大牢里了,他过来问一声。” 这是在向他解释么? 阿九眼中染上笑意,跟上她,与她并排而行,道:“我知道。” “你知道?”五福挑眉看着他,眼神闪了下:“确实,也没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 两人边说,很快就走到花厅处,小力让人抬了那块牌匾来,拉开裹着的红绸,露出真容来。 那是一块用黄花梨木做成的不规则形牌匾,上面拓着几个字,随善斋,用的是颜体书写,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 “真不错呢!”五福伸手摸了上去,这字写得真不错,相比于自己的鬼画符,这字简直逆了天了。 前世所见的所谓大家,怕是都不及眼前这一个,果然,古人从小练字是对的。 “可要改动?”阿九看她露出满意的神色,心中高兴,但还是问了一句。 “不用了!”五福摸着牌匾道:“不过用的这个黄花梨木,我还真怕这三更半夜有宵小来拆了我的招牌走。” 阿九哈哈笑起来,道:“你既然让了一分利出去,开张那日,请了闻四来给你坐镇,别说是宵小,就是有点势力的,都未必敢来拆你招牌或生事。” “你说得对,我正有此意!”五福坐下。 阿九也坐在她身旁,问:“可定了开张日子?” “有两个日子,一个在元宵,一个在二十八。”五福说道:“我却不知该选哪天。” “若是赶得及,元宵那天开张也可以,毕竟是元宵节,上街的人也多,可以借个势。”阿九提议道。 “我也有这个意思,而且我听闻从瑞说元宵那天,城里会挂花灯,许多商家和一些官人家也都设灯棚。若是我那酒楼也设,到底能讨个开门红。但有一个问题就是,今日已经初十,时间太紧迫。” “五天也足够底下的人准备了!”阿九道。 五福想了想:“那就定元宵那天开张。” 阿九笑着抿着茶,想到花灯,问:“元宵看灯,想来热闹得很,五福可约了人看灯?” “嗯?”五福摇头:“若是酒楼开张的话,那天也不知有没有空当去看灯呢,再说了,开张的话,自家也得准备一些灯吧!” “若是五福没和人有约,把空档留给我如何?”阿九拨弄着茶杯中的茶叶问。 五福倒没多想,她脑子里想的是怎么把随善斋给整个开门红,得做点什么才行,所以听到阿九这话,想也不想的就应了:“可以啊!” 阿九眼中带笑,喝了一口茶,今天的茶真不错。 第六百三十五章 定开业 五福从阿九那边饱食一餐,带着铺子的牌匾走了,回到家,把东西放下,又带着六斤和紫玉翡翠等人去了随善斋,叫上掌柜的开会理事。 既然定了元宵开业,那这几天,就要把所有的事都定下来。 “新开业,要广而告之,要整个优惠大酬宾,让大家都知道有我们这个酒楼的存在,这最好就是印发传单了。”五福知道这里也有拓印书本之类的技术,也分了好几个部门,好像就有把字刻好,然后拓印,具体她也不清楚,反正知道有。 “东主,这优惠大酬宾是个什么章程?”钟掌柜是原本的班子留下的,如今手里拿了笔,一边记录五福交代下来的话,一边问。 “就是全单打折扣。”五福想到后世的宣传营销策略,道:“再印刷一批代金券,折后全单能达到多少金额,就能送上一张代金券,他们下次再来消费的时候,可以抵扣一些金额。” 钟掌柜有些诧异,这些什么优惠,真是闻所未闻,但仔细一想,世人都是贪图便宜的,这些噱头,还真能引起一定反响也说不定。 “这个代金券是?”钟掌柜很是好奇那东西是怎么样。 五福就简单画了一下,一如后世的那般,写上金额,编上编号,一张能分二,存根留底,到时候就能对上,也免了别人仿造来浑水摸鱼。 钟掌柜等人看了,都叹为观止,这种券实在是极有意思,既吸引了人,又能带动下次生意。 “另外,既然元宵开张,那天全城都挂灯,我们也不能免俗,这个灯就由六斤你去张罗,猜谜的灯,一定要有一盏出彩的。”五福道。 六斤腰身挺得笔直:“姑娘,奴才记下了!” “去找扎灯的工艺手,必定许多人去订,必要时,你可以下了定金,一定要在元宵那天把灯都拿到手,别等咱们到时没灯挂。” “是。” 五福想了想,又改口道:“最出彩那个灯,你还是别管了。我找人去扎。”她想到一个人。 六斤有些意外,但没多问,只记下了。 五福又看向钟掌柜,道:“我们这随善斋,我曾向知县大人许诺,每年若有盈利,都会让出一分用于慈善堂。开张时,我打算和大人亲自签订这个协议,你准备一下。” 她可不是默默做好事的人,做了,自然要广而告之,也让有些人知道,这酒楼,而非一般的酒楼,这里的利润,有些是善堂的。 钟掌柜讶然,起身深深拜服:“姑娘大义。” “正说着要事,就不必弄这些虚礼了。”五福摆摆手。 钟掌柜重新坐下,眼中的轻慢,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才及笄年华的小女子,心胸广阔让他叹服。 五福又和几人吩咐了几个事,都是开张的琐碎事,她并不会亲自过来监督,过程如何也不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能用这些人,就是愿意相信他们,也愿意给这个机会,同样的,她也只看结果。 吩咐齐全了,五福才带着翡翠离开,至于紫玉,则是暂留下来辅佐钟掌柜打理这开张事宜。 第六百三十六章 到打铁铺扎花灯 五福带着翡翠来到西街柳树胡同,径直往李记打铁铺走去,亏得她记性好,还记得这个打铁铺子。 “姑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翡翠不明。 “订花灯啊!” 翡翠呃了一声,唯恐五福不知道,说道:“姑娘,这花灯,也有专门扎灯的铺子,却不是打铁铺。” 五福神秘一笑:“打铁铺也能打出漂亮的花灯。”说着,就已经来到了门前。 铺子门敞开,但并没有人在内,五福走进门,仿佛听到了一个细微的铃铛声在某个地方响起,不等她喊人,很快就有人掀帘从内堂走了出来,仿佛知道有人进店似的。 五福眼神微闪,微微转身,往地上看了看,看到一条细铁丝藏在一条缝处,只微突出一点,才踩上去却丝毫不觉,再顺着那线一路看去,连向后堂,再联想起那铃铛声,难道是因为这个? “你看什么?买什么?”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好,正是那李娘子。 五福这才看向她,两人视线一对,李娘子明显一楞。 “看来李娘子还记得我呢!”五福露出笑容。 “蝴蝶刀!”李娘子上下看她一眼,道:“看来你混得不错。” “得了些机缘,得了些黄白之物,这不,就成金鸡假凤凰了!”五福一耸肩,伸出衣摆转了个圈。 李娘子的脸部表情有些龟裂,也不知是想笑还是不笑,咳了一声,问:“要什么?” “想来你这扎个花灯。” 李娘子一怔,随即冷笑:“找错地方了!”话一落,就要转身离开。 “没找错,你不能,你夫君肯定能扎。”五福道。 李娘子转过身来,眼神冷厉:“这生意,接不接,我说了算,不做你生意!” 五福皱起眉。 “你这人怎么这样,打开门做生意,要多少银子我们给就是了!”翡翠看不得五福吃瘪,出言道。 “你有钱是你的事,但接不接是我们的事。做不到,如何接?”李娘子哼了一声,这话里却带了些悲伤。 五福心头一动:“你夫君身子不好?” 李娘子不做声。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紧接着,有人从内堂走出来,李娘子回过神,立即转身迎上,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五福看过去,心中微惊,虽然人已消瘦了一圈,可她还是认出那是李娘子的夫君,被她叫段郎的。 他脸色青白,唇色更是青紫,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这铺子里也烧着红红的炉火,她披着斗篷都觉得额上冒汗,但他好像还觉得冷,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这才小半年没见,他的身体好像看起来更不好了,孱弱得只要伸出一个手指头就能把他戳倒。 而李娘子的责备里,带着浓浓的急切和疼惜,还帮他拉起了大氅的带子。 那段郎看到五福,笑了笑:“是蝴蝶刀姑娘呢!这回是要做什么?” “她要花灯,这不是找错地了吗?你别管,快回屋去!”李娘子急道。 段郎拍了拍她的手,道:“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我没事!” 第六百三十七章 火寒毒 五福也不是黑心肠的,看着段郎这样的身体还要他硬撑给她扎个花灯,她也做不到。 “那个,我也不是非要不可,只是想着你夫妻二人手艺好,而过几天就是元宵,我有个酒楼要开张,想要博个美名,才冒昧前来。”五福坦然道:“但段公子你这身体,是我打扰和强人所难了。” 她郑重的福了一礼。 她这一行礼,让李娘子的脸色都好看不少,段容更是一笑,道:“姑娘言重了,我这身子,十年如一日,没什么的。” 五福看向翡翠,道:“段公子若不介意,我家婢女会点岐黄之术,让她给你把一把脉如何?算是谢你二人先前为我锻造好使的蝴蝶刀。” 李娘子刷地看向翡翠,这小丫头竟然懂医? 段容却摇头,道:“我身体自己清楚,就是千医堂的大夫也说只能养着。” “段郎,让她看一看吧,反正这两天你也要去千医堂复诊。”李娘子却是道:“千医堂咱们看了这么久,也没有起色,段郎,换个人看看。” “没错,换个人看看也无妨,集思广益嘛!”五福也道。 段容迟疑了一瞬,到底不忍拂了自家娘子的心意,便点头应允。 李娘子扶着他坐下,拿了个小软枕放在桌子上,翡翠前去坐下,伸出两根手指在他脉象探下。 这一探,面色就微微的变了,眉头也蹙起来,又换了另一手。 半晌,她收回手,看向五福道:“姑娘,这位段公子,中的是极严重的火寒毒。” 李娘子一听,紧抓着翡翠的手:“姑娘能诊出来?” 翡翠看向段容,道:“你应该是先在极寒的寒冰地带遭受了极致的寒气,然后又遇着奇热的火地,一寒一热两种邪气入体,形成极重的毒素,火毒和寒邪两种在你身子内萦转,日积月累,这才导致你身子难以负重,才这般虚弱。” 李娘子瞪大眼。 “你可是极度畏寒?而到了夜间,体内如火烧难以入眠?”翡翠又说一句。 段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姑娘高见。” 李娘子急声问:“姑娘,你可能治?” 五福也道:“翡翠,这可有根治之法?” 翡翠面色微赧:“我只是略懂医术,并不能根治。” 五福问道:“翡翠,你没研究过这个毒?” 翡翠赧然地道:“姑娘,这是天然之毒,并非出于人手,奴婢,也尚未有此功底。” “翡翠姑娘,这,就没有其他方法了吗?或者抑制和相克的,没有么?”李娘子满面渴求,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其实这火寒毒已经是相克,不然你家相公,早就没命了。只是到底一冷一热,导致他身子不适,这长久以往,莫说他和你做夫妻,怕是活不过几年。这火寒毒,也有些年份了吧?他能活到现在,无不是用珍贵之药吊着命!” 李娘子脸色煞白。 五福却恍然过来,难怪这李记的东西收费如此之高,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只怕都是把钱拿去买药了吧? 第六百三十八章 鬼医能治 李娘子面色灰败,定定的看着段容,眼圈泛红,却强忍着泪不让它滑下来。 倒是段容,像是早已把生死置身于度外,笑着握着她的手道:“没事,能活一天,是赚一天,我会陪着你的。” “当年,若不是我,你也不……”李娘子喃喃的开口。 “娘子!”段容喝止她,又对五福微笑道:“让姑娘见笑了。” 五福有些不落忍,对翡翠道:“翡翠,真的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吗?” 翡翠道:“姑娘,奴婢不会根治。”她解下腰间的一只布囊,从里面翻了一下,翻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道:“这里有个止痛丹,虽不能根治,但也能缓解一下你的不适,晚上能睡个安稳觉。” 李娘子一把接过:“这有害吗?” 翡翠眼一瞪:“不信我,就还给我!” 段容当即站起来,对着翡翠一施礼:“姑娘莫介意,内子也是情急。” 李娘子也讪讪的赔了一礼,说道:“是我的错,我也不白要姑娘的,这里的东西,随姑娘挑。” 翡翠哼声道:“这些破铁,还顶不过我一颗止痛丹,若不是我家姑娘,我才不会给你!” 两人都讪讪的。 五福咳了一声,嗔道:“翡翠。” 翡翠这才别过头去。 “姑娘想要什么灯,我帮姑娘设计扎一把,以表谢意!”段容笑着说,见李娘子要开口,忙道:“有了止痛丹,想来身子也没什么大碍才是。” 李娘子低下头,紧紧捏着那个瓷瓶不做声。 “我也不知要什么,想来段公子比我更清楚,一个特别的花灯要如何才算特别。”五福道。 段容想了下,点头道:“如此,我就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扎?” “行。我元宵托人来拿!”五福也不问是什么,又看他身上的大氅,道:“但段公子还是要注意身子才是,若是因为一盏花灯而坏了身子,倒是我的不是了!” 段容淡笑:“我这身子,也不过是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李娘子心上一紧,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臂,段容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莫怕。” 五福有些不忍看,她也不懂这种情。 “姑娘,火寒毒奴婢不能根治,但鬼医,应该可以。”翡翠在这时说了一句。 “鬼医?姑娘认识鬼医?”李娘子原本暗淡的双眼如同淬入了无数生机,一下子活了过来,不过呼吸间,就来到翡翠跟前。 五福眼神连闪,好快的脚步。 “看来李娘子也打听过鬼医?”五福不答反问。 李娘子也没隐瞒,道:“我夫君这种病,一直断不了根,我多方打听过,传闻江湖上有一神医,人称鬼医,医术出神入化,能起死回生,活人无数,甚至还有人称之为活菩萨。” 翡翠嘀咕道:“传言不可信。” 事实上,鬼医性子乖戾,喜怒无常,对眼的很好说话,不对眼的,管你死得不能再死了,他也不会出手。 五福嗔怪的瞥她一眼,眼神里无不在说,若是让他听到了,有你好看的! 翡翠吐了吐舌头,鬼医不好惹,少惹为妙,免得遭了他的暗手。 第六百三十九章 打铁铺内有乾坤 李娘子看着五福和翡翠在以眼神交流,不禁急了,若是她们真的认识鬼医,段郎的身子,就有救了。 “姑娘,你若真认识鬼医,请为我夫妇引荐,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做,不要钱。”李娘子眼巴巴的看着五福道。 这眼神,炙热得犹如天上的太阳。 五福说道:“那个,我是认识他,但我和他不亲,如今也不知道他在哪。” “姑娘。”李娘子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若是姑娘能请得鬼医医治我夫君,我夫妻二人,任凭姑娘差遣。” 五福眼神一闪。 “白小白,现在在哪?”五福看向翡翠。 翡翠摇头,道:“姑娘,他在哪,只有爷知道。” 五福便看向李娘子:“你既然也打听过鬼医,当知道他神出鬼没,我确实不知他在哪!” “姑娘!”李娘子却只觉得她这是推脱之词,一咬唇,道:“姑娘可是觉得我们诚意不够?” 段容却觉察出什么,上前去拉李娘子,道:“娘子,算了,生死有命,我都习惯了。” 李娘子却挣开他的手,站了起来,看着五福道:“姑娘可愿随我来。” “娘子!”段容一喝,站在她面前,摇摇头。 “段郎,若是你没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我所知的那些东西,留着又有什么用,你我本就没个子嗣,能给谁?”李娘子痴痴的看着他,眼里带着浓浓的爱恋,道:“段郎,我们要一起走到白头的,你答应过我的。我不许你违背诺言。” “双双。”段容眼一闭,颓然地松了肩膀。 李娘子眼中带了些决意,道:“姑娘请随我来。” 五福和翡翠对视一眼,随着李娘子和段容进了内堂,来到一间屋子,打开门,里面只是个杂乱的杂物房,但李娘子在其中一个地方用了按了下去,只听得类似轱辘声响,一扇墙打开。 李娘子率先走了进去,点了灯,五福跟上,站在那内有乾坤的屋子,她一时呆住。 好多武器,好多千奇百怪的用具。 翡翠也是眼睛瞪大,她抓起一把刀柄和刀鞘都十分漂亮华丽的刀,抽出,有寒光闪过,她闭了闭目,再睁开,兴奋地道:“姑娘,这是传说中的曼都。” 传说中的一种冷兵器,曼都,外观漂亮,给人一种古典高雅的美感,可是刀刃部分造型奇特,呈凹凸不平状,刀身并无太大的亮点之处。然而,可别小瞧了这把看着无奇的刀,它的用处让你毛骨悚然、冷汗直流,这把小刀可照着人的脖子来一圈剥皮,把皮割掉斩首,极其血腥、残忍。 五福接过,仿佛看见血光闪过,薄如蝉翼的刀身,完全能把人的皮都给剥下来。 “这是,机弩?”翡翠的声音又响起。 五福看过去,一把小巧的机弩放在一角,不由看向夫妻二人。 她再不懂,也知道这东西,只能由朝廷武器所锻造,可他们一个小小打铁铺,却藏有这样的东西,还有其他的兵器,无不精巧。 “你们是什么人?” 第六百四十章 有来头 这屋子里,随便拿出一件,也都是极其精细的武器,若只是普通的打铁匠,断然不会造出这样趁手的兵器,所以,眼前这两人,是什么人? “你们是欧冶子的后人!”翡翠手里拿了一把鱼肠剑细细的看过后,突然开口惊呼。 五福想了下,欧冶子,传说中铸剑的名匠? 李娘子抓过翡翠手中的鱼肠剑,说道:“我们并非欧冶子的直系后人,却也传承于他老人家技术,欧冶子鼻祖手中的技术,分类传了好几个人,我们李家,是其中一支,我父李阔,是第一百二十八支传人。” “李阔?那个号称锻造兵器世间第一的名匠?”翡翠惊叫。 李娘子讥讽一笑:“不过是世人鼓吹。” “李阔不是早就死了?而且,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后人。”翡翠迟疑的看了李娘子一眼。 李娘子眼里露出一丝悲痛,声音略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 “岳父仅有一女,名为双双,便是我的娘子,出生便送至挚友家抚养长大。”段容接过话说。 “你就是那挚友家的儿郎?”五福敏锐的点出。 段容眼里露出一丝赞赏,点点头。 “李家锻造之术,从不外传,岳父年轻时也供职于朝廷兵器部,也只是出于指点,但是核心技术,一直没有外传。师傅也知道,怀璧有罪,也一直警醒着,所以即便有女,也不敢公众于人前。我爹段青临,与岳父乃生死之交,故而双双送到家里时,一直视若亲女。” “李家出情痴,岳父此生只有岳母一人,岳母生双双的时候就血崩而去,岳父再没续弦,此生也只有一女。而岳父知道自己握着的技术为朝廷所忌惮,故而安排了后路,直接让‘双双’随着岳母难产而去。”段容淡淡的道:“事实上,岳父的安排是对的。” “我听说李大匠在锻造兵器时突遇熔炉翻倒而身亡,为人惋惜。”翡翠说了一声。 李双双冷笑:“那不过是朝廷为了遮掩他们丑恶的嘴脸而编的丑陋说词。” “事实上,岳父秘密炼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武器,朝廷知晓了,要求岳父说出那种武器的锻炼技术。”段容道:“岳父心知,那武器现世会引起生灵涂炭,宁死不从,甚至毁去了所有锻造的痕迹。” “到底是什么东西?” 段容看向李双双,李双双从角落里拿出一个箩筐,里面放着几个黑溜溜的圆球:“只有这几个了。” 翡翠很好奇,伸手要取,五福却喝止:“不许动。” 翡翠吓了一跳,收回手,看向五福:“姑娘。” 五福先看了一眼周围,冷笑道:“这东西你们也敢放在这里?” “姑娘知道这是什么?”段容惊讶。 “你爹可是有留话说,这武器威力无穷,绝不能遇火?”五福看着李双双。 李双双点头。 “若我没猜错,这是火药锻造,这武器的名字,不如叫它炸弹。”五福小心的拿起一个黑球,看了一眼,看到那圆球下的一条火芯尾巴,哼了一声。 难怪李阔不愿了,这东西一出世,哪怕你武功再高强,也能给你炸个粉身碎骨。 第六百四十一章 大隐隐于市 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生存法则,它的历史进程,和它该出现的东西,所以,五福即便是来到这里,也并没有在这世界弄出太多不符合这里的东西,以免破坏它本应的系统。 而准备开张的铺子所出的代金券,虽是新颖,但这世界,并非就没有似是而非的促销优惠手段,五福不过是略改一二罢了。 但若是太大的变动,她就没有这个打算,一如手上这样的炸弹。 想也知道,若是这个东西大规模的锻造出来,使用在战争上,使用方是所向披靡没错,但生灵涂炭,那是必然的。 因为这东西的东西威力实在太大了。 五福大概可以知道为了这小东西,朝廷对李阔做了什么逼迫手段,他能隐忍着,宁死不透露,也算是人间之福。否则,被人钻研出去了,用在了战争上,后果不堪设想。 段容听着五福的解释,也十分震惊,看向这几个东西,脸色也略有些变了。 他们也只是听过李阔说过这东西的威力,并非亲眼见过,却不想会是这样的可怖。 “你父亲,就是为此而丢了命?”五福轻轻的把那炸弹球给放回在箩筐里,道:“你父亲实在是可敬之人,这东西一旦出世,后果真不敢想象。” 李双双咬牙切齿的道:“朝廷便是知晓这东西的存在,故而威迫利诱,什么刑都用上了,他们为了得到这锻造之法,百般折磨我爹,折腾得不似人形,还不让他死。” 五福大概可以想象,朝廷为了这锻造之法,肯定会用尽手段,而又不让人死了。 “后来呢?”翡翠好奇的问。 李双双喉头一哽,不忍再说。 “后来,是我岳父求了平素跟着他锻造的一个小徒,喝了水银而死。”段容道:“但岳父死了,不知怎的,他们还是查到了双双的存在。我们二人当时刚好去寻一件锻造的材质,还没回到段家,就得到了消息,段家家破人亡。” “是我对不住段家!”李双双哭了。 段容握着她的手,道:“这都是命。” “我们东躲西藏,朝廷一直没放过我们。”李双双接了他的话,道:“五年前的一天,他们又追上来了,阿容为了救我,跳进了千年寒冰谭,这才中了极寒之毒,后来又不慎掉落火岩山,这才……” 翡翠不由动容,叹道:“你真倒霉。” 段容苦笑:“万般皆是命。” “那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所谓狡兔三窟,我们夫妻二人觉得不能躲下去,干脆我就‘死’在了寒冰谭里。而双双,自然也是‘死’了,然后来到这个打铁铺落脚。” 五福道:“这个打铁铺对外却是百年老字号,又说是独女传承……” “这都是岳父的安排,便是为了对外有个说法,万一查起来,也能查出真假。在我们来之前,这确实有一对父女在此。”段容道。 五福听了,就明白了,原本一直有人对外,她来了,一替换,谁还知真假? “大隐隐于市,李大匠好手段。”五福叹道。 第六百四十二章 为我所用 大隐隐于市,偏安一隅的在此关上门过小日子,若不是他们自己透露,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尤其对外的信息都是能查出来的。 “姑娘。”李双双看向五福。 五福回过神,道:“我大名伍芙,芙蓉的芙,但更多人叫我五福,五福齐全的五福。” “姑娘大福。”李双双一拱手,道:“五福姑娘,若能请得鬼医为我夫君诊治,我李双双,愿为姑娘鞍前马后,做牛做马。” 五福眉一挑:“凭你?你自小在段家长大,你父亲的本事。” “我虽然自小在段家长大,锻造之术也远不如我父亲,但也学了个七成。”李双双道:“这里的兵器,大部分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但有一小半,也是我和夫君合力锻造出来的。” 五福看向段容。 “你可是出于段林山庄?”翡翠问段容。 段容一笑:“姑娘好本事。” 翡翠这才看着五福道:“武林上曾有段林山庄存在,但因为通敌卖国而一朝溃败,段林山庄的庄主武功奇高,更对机关奇门有一定造诣,可惜……” “可惜,绿林到底不敌朝廷军队,一个通敌被围剿,倾巢没有完卵。”五福接话。 段容的笑容淡漠而悲凉,唇抿了起来。 “你们女的会锻造甚至会武,男的会机关奇门,有本事是真,但是烫手山芋亦是真。”五福淡声道。 段容和李双双脸色微变。 “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哪有能力去护着你们?一不小心,就是引火上身。”五福紧接着道:“所以哪怕你说给我做牛做马,我都要考虑一二。” “五福姑娘能用蝴蝶刀防身,能洞察人心,难道还怕了?是我看错了姑娘的心胸?”李双双咬牙讽刺。 五福哼了一声:“你也不用激将法,换了你,你就能揽着麻烦上身?你是九命怪猫?为了活命,你们尚且苟且偷生呢!我活得好好的,就为了收个下人,就拿命去换?你当我傻?” 他们夫妻的本事,确实很了不起,但一个弄不好,说不定就要招祸,要用命去换,如此,就是她亏大了。 五福不做亏本生意,这是绝对的。 段容就道:“五福姑娘莫恼,是我们强人所难了!” “段郎!”李双双咬牙切齿。 段容道:“双儿,人各有命!” 这话,带了点强令,李双双低下头去。 她到底是不甘,上前一步,豁出去了,道:“要怎么做,你才会愿意收我们这对烫手山芋!” 五福眼神一闪:“为我所用!” 李双双一愣。 “你们的本事,一切为我所用,哪怕我要你违背你父遗命,锻造这些东西!违背祖宗意志外传李家锻造之术。”五福指着那一小筐炸弹道。 李双双震惊的后退两步。 “若是你们愿意为我所用,立死契,永生不背叛,只听我的,那么我就收你们,也请鬼医治段容。” “只有我不成吗?”李双双道。 “不成,只能你们一起!”五福说道。 李双双看向段容,后者摇摇头,她却别过去:“我答应你!” 段容叹了一口气。 第六百四十三章 刀和刀鞘 五福离开了打铁铺,翡翠一直憋着劲儿,直到回到家中,她才憋不住问了。 “姑娘明知这是对烫手山芋,怎么还收下他们呢?”翡翠问。 五福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不憋了?” “姑娘!”翡翠跺了跺脚。 五福放下茶盏,说道:“翡翠,你家姑娘太弱了!” 翡翠一怔。 “你瞧我们家,孤儿寡母,而且,还是一对母女,无权无势,即便有家财万贯,但若叫人知晓,不是好事,反而是催命符。”五福淡淡地道:“我要在这世道立足,光有财不行,我得要有势,要有守得住护得住的本事才行。” “可那两人,是南朝廷想要的人。”翡翠迟疑一瞬道:“不但是南岳朝廷,若是北燕知晓,只怕也想要这两人,姑娘也知道,得了那两人,等于得了一个兵器库。” 五福一笑:“你也知道,得了那两人,等同于得了一个兵器库。” 翡翠微愣。 “我得了,这兵器库就是我的。”五福轻哼:“只要运用得当,这兵器库就是我手中的刀,所向披靡,谁想动我,也得先考虑一下轻重。” “但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两人在我这里,一旦叫人发现,怕是无数的麻烦。我都明白。但翡翠,从来富贵和刀子是并存的,所有的富贵,都基于在刀口上。你想要这兵器库,却又害怕它带来的麻烦,那么,你只能什么都得不到。因为没有什么是白白能得的,你得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五福淡声说道:“我要他们二人为我所用,我就得承担它可能带来的后果,我能要,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 翡翠沉默。 “谁说我得了,就只有麻烦,好处同样有,端看怎么运用。”五福点着茶杯盖道。 “姑娘想要怎么用他们?” “打铁铺自然还是打铁铺,但一如那个密室一样,内有乾坤就行了!”五福眯着眼道:“我要他们不但当我的刀,还要当刀鞘。” 翡翠有些不太明白她的用意。 五福笑着说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放心吧,你家姑娘能做,就自然有把握。” 她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让自己在这世间有一席之位,而这两人就是她的开端,以后他们就是她的刀和刀鞘,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刀出现。 而后来,李记打铁铺几乎开遍了南岳北燕所有城乡。 翡翠看五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便道:“既然姑娘这么说,那么奴婢就信奴婢。” “信我就好!” 五福抿了一口茶,又道:“倒是那白小白,现在不知道死哪去了?” “姑娘问王爷一声就是了!” “嗯。既然这样,你去阿九那边一趟,问一问他,就说我要借白小白一用,让他赶紧回来!”五福心中火热得很,为了她的刀和刀鞘,她怎么都得求上白小白一求才行。 就不知那家伙,会怎么刁难她?但愿他别太过分,不然得整死他! 而在某处正攀爬岩壁采摘一株灵草的某医,狂打了几个喷嚏,差点从岩壁上掉了下去。 “娘的,谁他妈骂我!” 第六百四十四章 所求不小 而李记打铁铺,今天早早关了门,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李记的男主人身体不好,三天两头就要去看医吃药,铺子也时常关着,所以也没人觉得奇怪。 而那向来要看医吃药的男人,刚服下一颗药丸,斜靠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女人。 “双儿,你今天实在不必那样做的。”段容的手扶上李双双的面颊。 李双双拉下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眼眶微湿,道:“阿容,我顾不得那么多了。你知不知道,每天晚上我听着你闷声咳嗽,疼痛呻吟的时候,我的心多么的疼?” 段容身子一僵,歉然一笑:“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李双双捂着他的嘴,摇头道:“我不许你这么说。阿容,我看着你疼痛难受,我就恨不得替你承受了去,可惜……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在,我怎能放过?” “可是……” “没有可是。”李双双决绝的道:“阿容,你我再过几年都快三十了,至今膝下尤虚。别说李家,便是段家,也得留一根苗苗。我们没有办法了啊!” “傻丫头,传承这东西,我无所谓的。”段容疼惜的道。 “我却有所谓。”李双双摇头,道:“公公视我若亲女,还有其他的段家人,若不是因为我们李家,又怎会家破人亡?阿容,我不能叫段家的最后一根苗断在了我手里,不然将来我怎么去见公公他们?我又有何面目去见?” 段容沉默,握着她的手。 “那位五福姑娘,是个有心算的,哪里只会让我们做下人这么简单?你这一应,从此以后,我们便是身不由己,不能再依着我们自己的意愿活着了!”段容道:“诚如她所说,若她要你做那什么炸弹,你做吗?岳父会气得从地底骂我们不孝。” 李双双却是一笑:“阿容,爹不会的,他若真不想这些东西面世,又怎会留下几个在这?他不知道这东西会后患无穷吗?但他还是留下了,为什么?” 段容一怔。 “不过是为我们谋一点保命之力罢了,世人自私,爹爹也不例外,他也是个父亲,他也自私。” 段容苦笑:“到底你才是岳父的亲生女儿。” 李双双靠在他的怀里,道:“阿容,五福姑娘虽然有心计,但我看得出,她是恩怨分明的人,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也就不会用这些东西,不会毁天灭地。我信她。” “我只怕她所求不小。” “不管她所求多大,我也不怕,只要阿容在,我也不怕。无非是死一回罢了,怕什么?至于传承,我相信,爹爹更不愿意看李家的锻造术就此断根。”李双双闷声道:“阿容,我并非任性之人,但我这次也想任性一次,阿容素来纵容我,这次也纵容我吧!” “你啊!” “而且,我们靠了她,就等于有了依附之人,试想想,能认识鬼医的人,后头哪没有人?以后,我们若想报仇,也容易得多。” “双儿!” 李双双眼里迸发出恨意:“我必叫害我们的人也试试家破人亡的滋味。” 段容愣愣的,半晌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万般皆是命。 第六百四十五章 急她所急 阿九很快从原野口中得知五福要借鬼医一用的话。 “谁病了?”阿九眉头蹙起,脱口就问。 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用鬼医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夫,是鬼医。 原野回道:“并不是姑娘及家里人病了,奴才听翡翠说,像是要医治一个什么人,对方像是中了火寒毒。” 阿九的眉宇这才松下来,问道:“白小白现在在哪?” “上次传信来,像是在峨眉山,要采一株血灵芝。”原野立即回。 “让他回来!” 原野丝毫不觉得意外:“是!” “准备二月初五去长安的行程吧!”阿九又吩咐道:“另外,让白小白赶紧的回来,别在路上耽搁了,虽然五福那边不知急不急,但不能阻挡了我们的行程。” “是。”原野应下,问:“爷,姑娘确定与我们一道?” 阿九点头:“先走水路再转陆路,也不用赶,路上安排宽松一点。” 原野眉梢一挑,这听着,倒是跟游山玩水似的,而不是为了什么东西而去。 不过做下人的本分,他很清楚,也没多言。 “那衣裳可做成如何了?”阿九再问。 “回爷的话,已经在紧着赶工,定会在二月前完工。” 阿九唔了一声,挥挥手,就让他退了下去安排事儿。 他也没问五福要用白小白做什么,知道她从来不轻易开口要求什么,难得这一次求过来,怎么也得帮了这一回。 原野下去,双唇抿了一下,发出一声刺耳的哨声,瞬间,一只浑身漆黑的老鹰就出现在天空中,倏地直飞下来,乖巧的停在他的手臂上。 胡蝶出来时瞅见,不由惊讶,上来问:“出什么事了?要用信鹰。” 他们传信的方式有分好几种,一如用人马那般,有急与不急,还有加急等,所以也分了等级,信鹰的速度比飞鸽的要快得多,一半都是比较急的消息才用这种来传信。 原野将小纸卷用红绳绑在信鹰的腿上,说道:“是爷要召回鬼医。”绑好了,又给它喂了一把米谷,然后拍了拍它的翅膀:“去吧!” 信鹰长啸一声,一飞冲天,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胡蝶更觉莫名,道:“召回老白要用信鹰?什么事这么急?” “姑娘要用鬼医。” 胡蝶嘴角一抽,微微转头看了一眼屋内那位正认真的看书,不禁凑近了原野的耳边,小声的问:“小狐狸要用老白,就这么急?你说,咱们这位,是认真的?” 原野睨他一眼:“爷的事,哪是你我置喙的?” “不是啊!你看爷已经这么难搞,再来一个,岂不是你我之难,那个比爷的狡猾,有过之而无不及。”胡蝶嘀咕道。 原野似笑非笑的道:“这话,你应该去问爷。” 胡蝶脖子一缩:“我又没寿星公上吊——嫌命长。”问王爷,还不是伸脖子去让他剁。 “既然不是寿星公上吊,就滚去干你的事!”阿九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我不想再看到闻四的人在我这边转悠。” 胡蝶立时一溜烟的跑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蒲柳 闻从瑞从说南山这边得知调查阿九无果,不禁双眉拧起,很快的,又松开。 查不出来的消息,才更觉可疑,不然哪会一丁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他蓦地想起府城赌石赛事,道:“府城那边,那一场赌石赛事,应该能挖出点什么,你亲自去看一看,一丁点蛛丝马迹都给我查一下。” “是。”南山并没有问此举用意,哪怕对方只是看起来一个浪荡公子,并没有什么威胁,但既然主子盯上了,那就只能按着主子的意思去办。 闻从瑞想了下,又道:“如果再没有,可以从五福身边的人下手。” “是!” 南山领了命准备下去,闻从瑞又叫住他:“算了,别去动五福身边的人。” 南山有些意外,但见闻从瑞挥了挥手,便退了下去。 闻从瑞自己也觉得自己此举有点优柔寡断的,但却隐约感觉,不该从她身边下手,因为一旦五福知晓了,彼此间会很难看。 他不想和她交恶,他想要两人间那种自在的相处,而不是猜疑和忌惮。 闻从瑞失笑,自己怎么有点患得患失了? 兰书捧着补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公子那患得患失的笑容,心里顿时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挤出笑容道:“公子,汤品都做好了。” 闻从瑞唔了一声,拿过手边的文书在看,道:“先搁着吧,我一会喝。” “公子,这得趁热喝,凉了就失了效。”兰书却柔声劝道。 闻从瑞抬起头,眉头皱起,有些不悦,但在看到她尖尖的下巴时,叹了一口气,放下文书,道:“好。” 兰书立即眉开眼笑起来,亲自给他盛了汤,只差没亲自喂他喝了。 闻从瑞没错过她脸上的欣喜,想了想,道:“这过了年,兰书今年十九了吧?” 兰书一听,心中咯噔一声,小心的回话:“回公子的话,三月里兰书十九。” 闻从瑞唔一声,道:“你跟着我多年,无功也有劳,我却不能耽搁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我给你做主。” 兰书脸色一白,噗通的跪下来,道:“公子,兰书不想嫁,兰书还想侍候公子!” “你的忠心,我知道,但女儿家到了年纪,哪有不出嫁的?年纪大了也不好寻。”闻从瑞定定的看着她。 兰书死命的摇头:“公子,兰书不想,兰书是公子的人,兰书不想嫁给别人,只一心想侍候公子到老。”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闻从瑞的声音里带了点薄怒。 兰书一咬唇,抬头看着他,道:“兰书自知蒲柳之姿,配不上公子,所以也不苛求什么。只求公子准许兰书侍候在身边,将来侍候您和未来少奶奶还有小少爷。” 闻从瑞沉着脸。 “公子,兰书求公子成全!”兰书匍匐在地。 “你不愿,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你不后悔就好!下去!”闻从瑞漠然一句。 “是。”兰书忙的起身倒退着出去。 待到站在院子时,冷风一吹来,她才惊觉后背全是冷汗,刺骨生寒。 第六百四十七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就在五福的酒楼开业的事准备得如火如荼之际,县衙大牢里也每天上演着鸡飞狗跳的画面,那被特意关在一块儿的周学年两口子,每日都要上演一番狗咬狗骨,给其余的‘邻居’免费提供了戏乐子。 而两人,被关了八天后,已经频临崩溃了,因为在这些天,并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他们,更别说要被放出去了。 这一点,让两人终于明白过来,五福来这一手,并不是在唬他们说着玩的,她是真的打算要把他们关在这里一辈子。 周学年慌了,越发的恨鲁氏的贪婪,害他也被关在这里,又觉得自己冤枉,明明偷东西的是鲁氏,为什么自己也要被关着,这绝对是无故牵连。 而鲁氏也怕了这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害怕真的会死在这里,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两人天天闹腾要出去,迎来的不是谩骂就是抽鞭子,终于等到了来人探望,来的不是谁,而是鲁氏的娘家人。 “珍珠,珍珠,我的儿。” 鲁氏看到来人的时还有些不敢置信,听到她的唤声,才哇的哭着扑过去,透过栏杆拉着对方的手:“娘,你终于来了,娘。” 她被关了这么多天,早就肮脏不堪,身上都是臭味,扑过来的时候,那味道臭的,让几人都几欲呕吐。 再看鲁氏蓬头垢面的,那一把头发,顶着干草,一块一块的结着,面容更是消瘦,和个乞丐没什么两样,不禁倒抽了几口冷气。 “珍珠,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鲁老太见到唯一的闺女,心疼得差点要昏厥过去。 “娘,救救我,快救我出去,女儿快要死了!”鲁氏见到亲娘,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抓着鲁老太的手哀求。 “岳母,还有我,还有我!”周学年也像是看到了救命草似的,跪爬了过来。 鲁老太在看到女儿女婿这幅模样,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没倒下去。 若不是小外孙跑来家里哭说,她还不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而亲家竟然都不打算管,太过分了! 听到勇儿说爹娘被抓了,她就带着几个儿子立即赶去了老周家,得知事情缘由后,很是闹了一场,更是逼着老周氏去找周氏她们理论,不但要把人放出来,还得赔偿。 在她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这都是五福闹出来的,就该她去求情,只要她一求,周氏那贱人还能不说服女儿放人不成? 可那老货是怎么说的,说这都是女儿的错,是她贪心,才弄成这下场,还说什么绝不会去求情,他们要如何,都看命! 鲁老太那个恨啊,闹得不成了,那老货都不改口,甚至还不理自己的亲儿子也在里头,她才相信这老货是决心不管,这才又带着儿子来了大牢。 亲家老货不管她那没本事的儿子,她却不能不管自己的老来女,她就这么个闺女而已,要是没了,以后逢年过节谁来探望她? 眼下,看到周学年,鲁老太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从他到他狠心的老娘再到狠毒的五福娘俩,什么脏话都跟不要钱似的,一骨碌喷了出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撒泼逼子戏 周学年听到岳母的骂声,心里头一阵一阵发寒,也才相信,他娘是真的打算不管他们,所以关进来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有探望,没有放人。 鲁氏更是激动,自己的猜想为真,立即推了周学年一把,吼道:“你看吧,我说得没错吧,你那娘就是偏心眼,就是想看着我们死呢!你还不信!” 周学年垂下头,眼里既有羞辱又有愤恨,偏偏他什么都说不得,因为眼下,能把他们弄出去的,大概只有岳家人了,所以他心中再恨,也不敢对鲁氏反驳什么。 鲁氏见他跟只鹌鹑似的老实了,心中得意,果然这女人就是得有靠得住的娘家人才是,看,有娘家撑腰,他就不敢对自己吼了! 得意也不过是一瞬间,鲁氏急声道:“娘,你快弄我们出去吧。” 鲁老太脸色不好看,没说话。 “娘?”鲁氏心里有些不安。 鲁大就道:“珍珠,你当真是偷了东西了?” 鲁氏有些讪讪,抿了一下嘴,道:“我都是被设计的,是掉进了圈套里。” 虽没直接承认,却也是间接承认了。 鲁大冷声道:“莫说这是不是个圈套,总之你拿了,还人赃并获就是个罪。刚才领我们进来的差大哥都说了,这犯了案总是要审过了才论罪的。现在官府还没开印,你们……” 他们进来之前,就已经问过这事了,所以妹子两口子被关着也是没法子,因为别说他们,就是其他人犯了案,也都是还被关着。 “大哥,去找五福,找他们。”鲁氏叫道:“那死丫头和这衙门的大人有交情,我才不相信什么要等开印,她是铁了心要整我们。那狠毒的丫头!” 鲁大黑着脸道:“你若不是贪心,哪会中了人家圈套?既然说她有心整治,真要放,早就放了,我去找就能放?” 鲁氏被一骂,委屈得吧嗒吧嗒掉眼泪,看着鲁老太委屈的叫娘。 鲁老太心疼得要死,立即呵斥长子:“你说什么浑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手肘怪出不拐进。现在你妹子有难,你不给她出头,还骂她作甚?你怎么当人大哥的!” “娘,相公也只是说事实而已,那丫头这么邪门,说把人关了就关了,咱们去,她就能这么好说话?”鲁大嫂护着自家男人。 “你给我闭嘴,你也不是姓鲁的,自然不会管小姑子!”鲁老太冷笑,尔后看着长子:“你说,你管不管!” 鲁大嫂气的要死,别开头去,她就知道,这小姑不是个安生的,有这样的老娘,活该她闹出臭屎事来! 鲁大也是难堪:“娘……” “我就知道,养儿子吧,养出来都是向着婆娘的,我闺女要有事,我也不活了!”鲁老太一屁股坐下来,拍着大腿哭喊道:“珍珠啊珍珠,娘这就陪着你!” “娘……”鲁氏握着鲁老太的手,母女俩哭成一块。 周学年无动于衷的看着这一幕撒泼逼子戏,只盼着她们闹的越凶才好,毕竟指望都在这大舅哥上头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要低声下气的求 一场撒泼逼子戏,让人看得兴高采烈,鲁大的脸色难看极了。 “娘,行了,我也没说不管,只是现在怎么管?”鲁大把鲁老太拉了起来。 “还能怎样,自然去找那贱蹄子算账,她真是够狠毒啊,嫡亲的舅舅舅母都能送进大牢,真是长能耐啊!”鲁老太怒声叫道:“我要找她去,再让大家伙评评理,看她是如何的狠毒,我就要看看,这唾沫星子淹得死她不。这有娘生没爹教的狗东西!” 这话,听得鲁氏和周学年心里一跳。 “娘,万万不可!”鲁氏惊叫道:“娘,你顶多去找她求情,可不能激怒她,不然,我们两口子可就真要死在这里了!” “你怕什么!”鲁老太冷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认识官老爷就厉害了,我倒要看看,这无缘无故的,她是不是也要把我这老婆子给送进大牢里。我就不信了,这王法是他们给定的!” 鲁大嫂在一旁听着,双眉皱起。 鲁氏就道:“娘,现在可不是和她算账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把我们给捞出来啊!” “你意思是说,要我老婆子好声好气的去求她们母女了?” 鲁氏就哭:“娘,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吗?你看我们被关进来这么多天,吃的都是黑馍馍,也只有一碗冷水喝,还受寒受冻,再这么下去,我们就要得病了,这几天,我身上都疼得很。” 能熬到现在,也是她身子骨好,周学年早就闹咳嗽了。 “我那婆婆,怕是不管我们了,不然的话,哪里这么多天了,家里还没个人来。你们要不是知道了消息,咱们也不知啥时候才能见到亲人呢!”鲁氏继续哭诉。 鲁老太的眼泪又来了:“这大过年的,你这是得罪了小人了啊,回头娘给你打。你那婆婆,是个狠心的。要不是勇儿来找,咱们都不知道,呜呜,我可怜的儿,你受苦了!” “所以娘,你不能和她怼,就算是为了咱,要得求着,以后女儿给你赔礼。”鲁氏趁机道。 “好好,我这就求她去,豁出去这张老脸不要了,我也要求得她们放人,那遭瘟狠毒的贱东西,不得好死啊她们!” 鲁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衙差走了过来,冷声喝道:“探访的时间到了,都出去。” “娘,我等着你们。”鲁氏忙道。 “哎哎,放心。”鲁老太也连忙让鲁大嫂把带进来的吃食都塞过去。 鲁氏眼巴巴的看着娘家人走远,这才擦了一把泪,转过身来,看到周学年狼吞虎咽的吃着娘家人带来的东西,不由怒从心声。 她一掌就拍在周学年脑后,骂道:“吃吃吃,咋吃不死你!你还有脸吃。” 周学年一噎,咳了起来,半晌才通红着脸骂:“你疯了!” “我是疯了!早就被你娘的狠心给气疯了。我说吧,她根本就是巴不得咱们好死呢,管都不管,要不是我勇儿机警,我娘家人都不知道。狠心的老货!”鲁氏迭声骂着。 周学年不接话,毕竟理亏,任她骂,只在心里怨恨着。 第六百五十章 你我有嚣张的底气 在五福把周学年他们弄进大牢后,她以为她会先等来的是老周家的人,然而,老周家的人一个都没瞧见,倒是等来了鲁氏的娘家人。 这就好玩儿了! 她和鲁氏的娘家人没打过几个照面,就是周学礼成亲时,那老虔婆还想要她跪下磕头,那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 “他们说什么了?”五福问着紫玉。 “说是要求见姑娘和太太。”紫玉道:“若是姑娘不见,他们就在那一直等,直到姑娘见他们为止。” “哦?这是要逼迫?”五福挑眉。 紫玉刚要回话,门口处传来红玉的声音,周氏来了。 帘子掀起,周氏疾步走了进来,五福见此,就对紫玉说:“你先下去,酒楼明儿开业的事再理一遍。” 明天就是元宵,也就是上元佳节,酒楼明日辰时三刻开业。 紫玉曲膝一礼,躬身退了下去。 “五福,我怎听说鲁氏那娘家人来了?这可是真的?”周氏有些心慌。 五福笑道:“应该是真的。” “那怎么办?”周氏的心突突地乱跳,眉眼也带了慌意,道:“五福,鲁家那老太太可不是好惹的主,还有她那几个儿子,都是杀猪匠,没一个善茬。这肯定是奔着鲁珍珠来的,是要给她讨说法来的哩!” 不到周氏不慌,她们只有孤儿寡母,还都是女眷,而鲁家,光是儿子就几个了,儿子又生了好几个崽子,个个都跟牛犊子似的,而她们可没个撑腰的男人! 看出周氏的慌乱,五福伸手握着她的手,道:“娘,你怕什么?” “我……”周氏心跳如鼓,道:“五福,我们只是母女俩,没个男子当家。” 五福笑了起来,道:“那又怎样?娘,这可不是在村里,而是在县里头,今时不同往日,你我也不再是从前受人欺辱的主了。” 周氏愣住。 “从前就只有我们母女二人,即便是叫人欺负了,也没有还手的能力,只能忍气吞声。但如今呢?你还觉得咱们没有还手的能力?”五福自信一笑:“今非昔比,娘,咱们不但有钱,还有人。论钱财,鲁家再能杀猪,他们比得过我有钱吗?” 不等周氏回话,她再道:“再论人,咱们是没男主人撑腰,但又如何,咱们有钱啊。要能打能闹的人手,只要有银子,还能请不来人?咱们每月给家丁和那些粗壮的仆妇发月钱养着他们是为啥,不就是为了保护家宅妇孺吗?” 周氏看着女儿嚣张的眉目,心也渐渐安定下来,是啊,今非昔比,她们可不是任人欺负而不能还手的时候了。 “娘,你不要怕,给我挺直腰了,你是没有儿子没错,但有五福啊!万大事,有五福给你撑着哩,你只管做,想怎么出气就怎么出气,只管给我硬气点。他们敢闹,只管打出去。”五福双手压着她的肩膀,定定的看着她的眼,道:“娘你记住了,今非昔比,你我都有嚣张的底气和本事!” 周氏心中一荡,吁了一口长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六百五十一章 斗志昂扬 五福的一番安抚,让周氏的心定了下来,仔细一想,也确是如此,而一直都是女儿站在自己的前头,她也不能退缩。 “五福,你过几天就及笄了,不要出去,娘去打发他们!”周氏鼓起勇气说。 五福笑道:“好啊!” 周氏能迈开步子硬气起来,她很乐意看,反正自己在后面顶着,怎么都能给她撑腰。 “娘放心去,只要记住了五福在身后就是了。”五福笑着鼓励说:“道理么,遇着说得着的,就说道理,若是遇着的是说不着的,那就用拳头。老话也又说,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道理说不通,就比拳头好了!” 周氏嗔笑:“你这丫头,谁家姑娘跟你这么暴力。” “有些人,是需要暴力对待的!”五福默默的抿了一口茶。 周氏正要说话,秋香在门口咳了一声,然后掀了帘子进来,沉声道:“太太,姑娘,那几人在门口叫骂了。” 那老太太的骂声还难听至极。 周氏站了起来,看向五福。 五福就道:“去吧。”又看向秋香,道:“你陪着太太出去处理,不过是几个蛮人来撒泼,要怎么做,你知道的。” 秋香一讶,应声道:“是。” 周氏被秋香和几个丫头仆妇簇拥着走了出去,这也是周氏第一次去对阵,颇有点斗志昂扬的感觉。 角门处,鲁老太他们被晾了这么久,早就来火了,尤其是鲁老太,因为自己争气,生的几个儿子,而且家里做杀猪匠,光景比一般人家都要好,在村镇里更是一霸,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高高抬着的。 家里光景好,又有几个儿子撑腰,鲁老太霸气惯了,可在这,却吃了瘪。 尤其是这宅子里的女人,亲手设计把她宝贝老来女给整进大牢里了,自己已经想着低声下气的来好好说话,偏偏就被晾在这里。 佛都来火,更何况鲁老太这样作威作福惯了的人,如何忍得? 怒火蒙蔽了她的心性,她把鲁氏的话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想到女儿女婿的惨状,她叉着腰就叫骂起来。 这里是个胡同,隔壁都有邻里在,听到骂声,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鲁老太见此,越发来劲,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五福母女的行,声音越发高昂。 “……嫡亲的舅舅舅母,都能害进大牢,这贼老天咋没把这恶毒的母女给收了呢!老天不开眼啊!这些遭瘟的东西,早该给收了去。这大的不检点,小的也是一个鬼样,有娘生,没爹教。老鼠生的也是老鼠,狐狸精生的也是个小狐狸精,只会骗着男人来害亲人。不要脸啦!” 鲁大嫂听着,拉了自家男人一把,小声道:“他爹,快劝着娘,这不是平白得罪人吗?还要不要救你妹子了!” 鲁大早就拉了几次,都被他娘给甩开,早没辙了,听了这话,又上前,准备劝。 门吱呀一声打开,周氏带着人出现在眼前,只见她一身华服满面怒容,指着鲁老太呵斥:“哪里来的疯婆子在这乱喷粪。来人给我叉下去!” 第六百五十二章 周氏发威 周氏是真生气,因为她把鲁老太那话都给听在了耳里,这骂她就可以,但她的女儿,干干净净的,不能! 为母则刚,周氏怒火上身,张开就要让人把鲁老太给叉了。 有一段时日不见,鲁老太以及鲁大等人再见到周氏的时候,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她一身积金华锦,袖子裙摆都绣着繁复的花朵云纹,头上云鬓高挽,插着玉簪,镶宝石的赤金钗以及镶宝串珠步摇,随着她的晃动,一颤一颤的。 再看她的身边,簇拥着好几个丫头仆妇,气势汹汹的,这哪里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和人私定终生的周氏,说是哪家的正头太太也不为过。 鲁大嫂贪婪的看着周氏穿戴打扮。 而鲁大,以及他的弟弟鲁三,早就看直了眼。 周氏本就年纪不老,三十出头,正是少妇年纪,她本来就生得不差,这一打扮起来,加上平时好东西吃多了,皮肤红润,气质显得十分婉约发温柔,哪是粗鄙的杀猪匠婆娘能比的? 鲁大嫂转过眼,看到鲁大那眼神,脸就是一沉,狠狠的掐了他的腰眼。 鲁大哎哟一声。 鲁老太也回过神来,这一看,自己被那宅子涌出来的家丁和仆妇给围住了,心头便是一慌。 “你,你要做什么?”鲁老太强作镇定,靠近儿子。 周氏走出门口,下了一个台阶,居高临下的看着鲁老太,眼神愤恨:“做什么?你在我家门前满口喷粪,含血喷人。问我做什么?” “你!周英梅!反了你了!我好歹是你嫂子的娘亲,是你周家的亲家,你敢和我这么说话!”鲁老太眼一突,叉着腰看了一眼她身后,怒问:“五福那贱蹄子呢?死哪去了?躲在后头不敢见人了,也是,她哪有脸面来见人……” 周氏气的身子直颤,道:“秋香,给我掌她的嘴,叫她不会说话!” 秋香应了一声,立即上前,扬手就要打,鲁大一个山身挡在跟前:“你敢!” 鲁三也满脸暴戾的吼:“谁敢动我娘!” 鲁老太得意极了,这就是有儿子撑腰的好处,她周氏有什么? 周氏接到鲁老太那挑衅的眼神,冷笑一声,对身边的人道:“你们都杵着做什么?当我的话是死的不成,还不给叉开了。” “是!” 紧接着,家丁拿着棍棒,将鲁大等人给叉开,而鲁老太,也被两三个仆妇给抓在了手里。 有儿子又怎样,你比不过人家人多啊,场面一变,她就落了下风,不禁满面惊惧的看着周氏,又看向儿子,大嚎:“杀人啦,光天化日的,有人狗仗人势,人多欺人少,杀人了!” 她张开口嚎叫,周氏的脸皮一抽一抽的,刚想要说话,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直接击落了鲁老太的门牙。 鲁老太只觉叮的一声响,口里有什么东西一咸,伸手一摸,门牙处空荡荡的,满手的血。 她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 “娘!”鲁三眼一凌,双拳齐开,打开两个家丁,怒吼道:“谁敢动我娘,我杀了你!” 他飞快的来到鲁老太身边,揽着她,满脸凶狠的瞪着周氏。 第六百五十三章 镇住 要说鲁家的三个儿子,脾气最凶狠暴戾的,莫过于老三了,所以这会被鲁三一瞪,周氏吓得退了一步,秋香眼疾手快的扶着她。 “住手。”周氏定了定神,吸了一口气,看着几人道:“我也不为难你们,也请你们别为难我们母女,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现在到底是谁为难谁?”鲁老太挺直了腰,掉了一颗门牙,说话也有点漏风。 鲁大也站了出来,沉着脸道:“周大妹子,我们看在亲戚上头,好意来寻你们,但你却是怎么做的?动手打人!我娘一把年纪,被打成这样,你怎么说!” 周氏看到鲁老太一嘴的血,有些发慌,却还是道:“鲁三护着她,我们的人可没碰她一根指头。再说了,老人家年纪上来了,牙齿松动,掉落了也是有的。” 秋香听着,看了周氏一眼,嘴角勾了一下,想不到太太还会说出这样狡辩的话。 其实周氏也是没办法了,说这话,颇有些心虚。 “你这是狡辩!”鲁三恶声恶气的道。 周氏睨他一眼:“是不是狡辩不说。你要有证据是我们打的,自也可以拿出来。”说罢,也不等鲁三说话,再看向鲁大,沉着脸道:“至于你说的好意来寻?恕我不懂了,你们的好意,就是在我府门前大放厥词,含血喷人?” 她想到鲁老太的话,抬脚下了一个台阶,冷道:“刚刚老太太的话,你们听到,我也听到,骂得那么难听,就是好意?恕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意!” “你!”鲁老太被儿子扶着,指着她:“好哇,富贵发达了不认穷亲戚就是,何必指桑骂槐。我也不和你叨叨,就一句话,让你女儿去把我女儿女婿给放出来。不然,这事没完!” 周氏淡漠的回望过去,道:“怎么个没完?我家五福又有什么能耐能做主放人,这审过案了,该如何判,自有知县大人来定。” 鲁老太眼一瞪:“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谁不知道你们和知县大人狼狈为奸!” “放肆!”秋香一喝:“老太太是不要命了,竟敢腹诽知县大人的名声。筒子,去官衙报案,就说这里有人污蔑大人名声。” 季筒子应声,转身就要跑。 鲁老太他们被这一手给震住了,鲁大立即上前道:“周大妹子,我娘也是关心则乱,才口不择言,你担待一二。” 周氏没说话,秋香道:“这位大爷说得轻巧,你家老太太的口不择言,却是指着一县父母官骂。我们区区平民之家,怎么担待得起!” “你,你想怎样,我还怕了你不成?你敢说你们不认识知县大人?不是故意要害我家珍珠入狱?”鲁老太仍然强做镇定,只是声音有些发虚。 “娘,住口!”鲁大喝住她,对周氏拱手道:“是我们的不是,请大妹子原谅一二,我们这就告辞!” “老大你疯了!珍珠还在大牢里!”鲁老太跳了起来。 鲁大紧紧抓着她的手,沉声道:“娘难道想我们几人都进去陪妹妹不成?” 鲁老太怔住,一下子就蔫巴了,也不等她说话,就被鲁大鲁三架着离开。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给我挖了鲁家根基 看着鲁大几人仓皇离去,周氏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就凭她和身边的人,就真的把人给劝离了。 那可是鲁老太和她的儿子,他们鲁家怎么横行霸道,谁不知道,鲁老太多么的泼辣难缠,她如何没领教过? 可现在,这么难缠的人退了。 周氏双腿一软,胸口的那股气一下子泄了,秋香扶着她,道:“太太,我们进去吧。” 周氏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挺胸抬首,往家门走进,这才进了门,就看到五福立在哪里,正含笑看着她。 “五福。”周氏心中欣喜,上前两步拉着她。 五福笑道:“娘今天表现不错,你做得很好,就该那样震慑,拿出威严来。” 周氏微赧,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也是秋香在旁帮忙,不然娘怕是要临阵退缩。” “奴婢不敢居功。”秋香微施了一礼,谦虚道。 五福扶着她另一边的手臂道:“娘,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循序渐进就好。改变,是要慢慢来的。” 周氏像是得了极大的信心,点头道:“我知道了。”又道:“只是,五福,我觉得他们肯定不会就此罢休,肯定还会来。” “没事,来就来吧,左右他们讨不了好!”五福淡淡地道。 她从没想过周学年两口子的事儿迁怒他人,所以也没想过对付鲁氏的娘家,如今他们倒好,自己撞上她的枪口来,自己找死,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 安抚了周氏,五福回到自己的房里,叫来紫玉。 “姑娘可有吩咐?”紫玉垂手立在一旁。 “鲁家在太平镇杀猪卖肉,几乎垄断了整个太平镇的杀猪生意,他们家的祖宅在鲁家村,就在太平镇的边上。你去一趟,我要鲁家从此卖不得一根猪毛,要怎么做,随你出主意。”五福道。 紫玉想了下,问:“姑娘是想毁了鲁家?” 五福点头:“鲁家的人能跟只螃蟹似的横着走,还不是因为能杀猪,做着这杀猪生意?杀猪,是他们的根基,才让他们鲁家攥了那么些家底。我倒要看看,这根基被我挖了,他们还能怎么横!鲁氏又还有什么依仗!” 鲁老太那些脏话,无不入了五福的耳里,也不用她出手,只一个眼色,就让翡翠弹出了一颗石子作警告。 好在,鲁家尚有神智清醒的人,如那鲁大,但那又怎样? 惹了她,就休想全身而退! “姑娘,奴婢明白了!”紫玉应下,又道:“只是姑娘,明日就是元宵,酒楼开张,可需要奴婢在?鲁家这事,是要速战速决还是钝刀子磨?” 五福淡淡一笑:“二月前把这事结了就成。” 二月她及笄后,只怕就要随着阿九出发去长安,在这之前,她得给周氏扫清了这麻烦,不然等她走后,谁知道又会整出啥幺蛾子? “是!” 紫玉没有问为何要二月前,姑娘怎么吩咐,她怎么做,倒是要怎么搞垮这鲁家的生意,得好好的布局才行。 第六百五十五章 逞强也要看本事 鲁大几人完全不知一场风暴正向他们酝酿而来,从五福家离开,几人暂时回到大车店落脚。 在下等房坐下,鲁老太就指着鲁大的鼻子唾沫横飞的骂开了。 “你还是个男人不?被个女人唬住,亏你还是个杀猪的,还怕两个女人?你就是个软蛋!”鲁老太今天吃了瘪,实在是气愤不已,尤其长子居然还认输了,这叫她怎么咽得下那口气? “娘!不然你叫咱们怎的?我们区区几人,人家那么多人,万一你有个什么损伤?叫儿子怎么办?”鲁大忍着气道:“儿子不是软蛋,是为大局着想。” “我呸!你就是贪生怕死,压根不想管你妹子了!”鲁老太蛮横起来,可是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 鲁大嫂就道:“娘这话,就是想咱们一家子都赔进去才好。” “放肆!这里那里轮到你说话?”鲁老太喷了一句。 鲁大嫂嘟囔几句,别开头不做声了,反正她们当媳妇的,就是比不得她那惹是生非的闺女! “你说,是不是就不管珍珠了?”鲁老太见媳妇被镇住,这才满意,又冷瞪着鲁大。 鲁大头疼不已,道:“娘,我们怎么就不管她了?这去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要好好的求。可你就是忍不住脾气,没求上不说,还把人得罪透了,咱们还怎么开口?” 鲁老太一噎,气呼呼地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呸!什么玩意儿!不过是千人枕万人骑的贱人!” “就娘这些话,若是传到人家耳里,咱们也不用求,直接进大牢里陪着珍珠他们好了!”鲁大来了气。 “你!”鲁老太气得浑身颤抖,干脆撒泼一哭,双手向他身上招呼去:“我看老大你是被那狐狸精灌了迷汤了,处处帮着那臭娘们,连娘都不管不顾了!你这不孝子!” 对于鲁老太的胡搅蛮缠,鲁大心中烦躁,大喝道:“娘!” 鲁老太吓了一跳。 “娘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对方不是好欺负的,不然你这牙是怎么掉的?”鲁大指着她的牙齿道。 鲁老太伸手去摸那空了的位置。 “老三你可是护着娘的,你看到了吗?” 鲁三皱眉摇头,这就是奇怪之处,明明没人往老鲁氏身上动手,只是拉扯,偏偏突然就掉牙吐血。 “那是藏在暗处的人给打落的。”鲁大黑着脸说:“人家府里头藏着高手,又有家丁,咱们几个怎么是对手?娘,逞强也要看本事,你是真要看着咱们都丢了命不成?” 鲁老太抿着嘴不说话。 “这也就算了,偏偏娘还说人家和知县大人狼狈为奸。这话娘怎么说得,那可是官老爷,老百姓得罪了官老爷还有活路?咱们鲁家,一门人的脖子都不够抹!” 真正叫鲁大惊慌的是鲁老太的口不择言,骂五福他们可以,但骂父母官,这不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鲁老太这才真正害怕起来,道:“我,我这也是无心一说,又不是故意的。” “官老爷可不认你是不是故意。” 鲁老太惊慌不已,道:“那怎么办?” 她这也是被周氏那贱人给气昏头了,哪里知道这么严重! 第六百五十六章 傻不拉几伸脸打 得罪了人后怎么办?除了当孙子别无他法! 鲁大一想到这点就满脸颓然,他突然明白了老周家的亲家为啥不管这事了,这分明是个烫手山芋呀! “娘,这事儿,那主动权掌握在人家的手上,需要低声下气的,是咱们一方,万不能再对上了!”鲁大吸了一口气道:“这事娘别再出面,省得你再控制不住脾气,又要发狠了。” 鲁老太被长子说得满脸涨红,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总算明白何为叫仗势欺人了!” 鲁大让她歇下,让老三陪着,自己则是和婆娘去了另一个房。 鲁大嫂倒了两碗水,咕噜咕噜的喝下,道:“他爹,这事怎么办?” “等明天,我再过去看看吧。”鲁大满脸疲惫,连鞋都不脱就和衣躺在床上。 鲁大嫂坐过去,说道:“要我说,明天你就借故出去一回,然后咱们就回家吧!” 鲁大腾地翻身坐起,盯着她,沉声道:“你这意思是不管了?” 鲁大嫂眼仁一缩,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神,道:“咱们能怎么管?今天这架势,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还觉着人家是那对无依无靠的母女,可以任人欺负?” 鲁大沉默不语。 他如何不知,就那府里养着的人,就得花多少银子,可人家愣是养着了,这么看,就是她们极有银子。 而再看周英梅的穿着打扮,更是证实了他的想法,有银子就有底气,有人用,须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论家底,只怕他们鲁家都不及呢,他们鲁家,可用不上这么多的家丁仆妇! “今非昔比,人家可是发达了,这尾巴也翘起来了,你几时看过周英梅这么硬气过?”鲁大嫂想起周氏的做派,就酸溜溜的道:“哪一回见她,不是瑟瑟缩缩,话都不敢说两句的,现在呢?都抖起来了!” 若不是亲身所见,她都不敢认那就是周英梅那胆小鬼了呢! “还有,真要论情分,咱们这做亲家的,还比得过老周家?但老周家又是怎么做的,压根儿就不管,自己的亲儿子都不管了,咱们这做岳家的,倒是眼巴巴的赶上来给人家打脸了!就咱傻不拉几!”鲁大嫂冷哼一声。 鲁大冷冰冰的看着她:“那是我亲妹子!” “我知道是你亲妹子,你娘也一直偏心着她。但亲妹子是咋的,给咱们家带来过啥好处没有?这些年,只有往娘家伸手的,旧的就不说了,就拿周学年中秀才那事,她从娘哪里拿了多少银子?你心里没数?这要是好好的,也就算了,偏偏这么大笔钱打了水漂,以后想要回来,没门!” 鲁大嫂提起这事,心口就刺着痛,冷道:“咱们鲁家,这么多的人口等着吃饭,还要娶亲嫁女,银子说没就没,都给她鲁珍珠了。这鲁家,到底是姓鲁,而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为了这水,咱们鲁家还得赔上一整家子不成?他爹,娘老糊涂了,你这做长子的,可不能跟着糊涂!” “够了!不过是去求情,你倒是说得要家破人亡了!”鲁大冷道。 鲁大嫂黑了脸:“那你就当我乌鸦嘴吧,我保佑我们鲁家,平平安安的。” 鲁大听出那暗讽的话,眉头都拧成了一团。 第六百五十七章 出头鸟 不得不说,鲁大嫂也算是精明了一回,知道这事不好撸,撸下去,也只有吃亏的份,所以才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人家老周家,真有心要管,亲家母出个面求一求,周英梅还敢像今天叫了人把她打出去?她也不怕天打雷劈!”鲁大嫂继续说:“但都这么多天了,老周家愣是一个字没说,也没来人,明摆着就是不管。咱们倒好,当出头鸟了!” 鲁大就道:“行了行了,别说了,烦不烦!” 鲁大嫂嘟囔道:“我知道,你们几兄弟都把这个妹子当宝,但咱们都有家有室的,总要顾着自家。他爹,这不是我做嫂子的狠心。妹子他们被关了这么多天,出了啥毛病没有?除了脏点,到底还是全须全影的吧,可见那母女俩也没下狠心,就是给个教训,迟早也是要放出来!” “谁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那丫头,可不是好惹的!”鲁大道。 “你也知道她不好惹,那你还敢拿我们一家子赌?”鲁大嫂的声音拔高:“就当我想的太多,我就觉得,这事咱们再撸下去,吃亏的肯定是咱们!” “你这女人就是胆小想得多,咱们鲁家,又没祸害了她们。” “但是,咱们现在去求,就是和她们对着干呐。周英梅我是看不上眼,但那个小的,能把嫡亲的舅舅弄进去,还能和咱们客气?” 鲁大听着自家婆娘的话,也有些忐忑。 鲁大嫂越想越觉得这事应该到此为止,不然鲁家肯定得摔个大跟头。 “他爹,反正妹子他们死不了,过些天肯定就放出来,咱们明儿就回去吧,我这心慌得很!” 鲁大瞥她一眼:“娘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要是能硬气起来,还能怎的?她到底依靠的是儿子,可不是女儿。将来给她养老送终的,也还是咱们呢!”鲁大嫂冷笑。 鲁大不说话了。 两口子在这算计着,那边,鲁老太也在和小儿子吐槽。 “老三,你可不能像你大哥,被个婆娘给把持住,听了婆娘的枕头风去!”鲁老太说道:“这媳妇儿,可不姓鲁,都是外人。只有咱们姓鲁的,才是一家子,一条心,珍珠,可是和你一条肠子爬出来的,你不能不管。”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忘了自己不是姓鲁的,也是嫁进来的人了。 鲁三牛气哄哄的道:“娘,你放心吧,我那口子,我叫她向东,就不敢向西的,她敢做我的主?我休了她!” 鲁老太唔了一声,又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道:“珍珠可怜啊,她就你们几个兄弟,你们不给她撑腰,她这辈子可就毁了!老三,你一定要把你妹子给救出来!” 鲁三拍着胸口道:“娘放心,我肯定不会不管!” 鲁老太这才满意的点头,咬牙切齿的道:“那两母女,是个恶毒的,你等着看,老天爷肯定得把这对妖孽给收了去!老周家那老货也是个毒的,亲儿子都不管,真真是狠心。这都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狠心的生狠毒的,哼,一条肠子的狠毒货!” 鲁老太一直骂了半个时辰,这才躺下歇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五福很嚣张 上元佳节,为了鲁氏的破事,架不住老娘的苦苦哀求和威逼,鲁大两口子一大早就来到五福家门前,准备再求一求。 这到来的时候,正好就遇上了五福出门,看到盛装打扮的五福时,两人均是眼神一凝。 五福也瞧见了他们,却是一眼都不多看,准备上马车。 鲁大立即上前,却被紫玉翡翠挡住去路,他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两位姑娘,我们只是想和五福说说话!”鲁大嫂舔着笑上前。 翡翠冷然的看他们一眼:“我们姑娘没啥和你们说的,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这气盛的,让鲁大嫂的脸皮都僵了。 连个丫鬟都这么盛气凌人,这就是狗仗人势么? 鲁大黑着脸,直接问马车内的五福:“也快十天了,你要教训你舅舅他们也够了,什么时候放他们出来?” 翡翠眼神一厉,腿一动,就要上前教训他,竟敢对她家姑娘质问! “翡翠,你们还杵着作甚,吉时就要到了,还不上车!”五福淡淡的道。 “是,姑娘!” 两人上车后,马车很快就走了,压根不给站在原地的鲁大两口子一个好面色。 “这丫头也太嚣张了!”鲁大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上前就要再敲门,被鲁大嫂死死拉住。 “他爹,我们还是走吧,我心里慌得很,回去就说我们见不到人好了。”鲁大嫂哀求道:“那两个婢女,看着都不好惹。” 鲁大气不过,但也想到那两个女子,虽然年岁轻,但确实有些邪门的感觉,心里一毛,骂了两句,两人匆匆离开。 鲁老太就在大车店等着,见两人这么快就回来了,脸色立马就冷沉下来。 “娘,人家都不见我们!”鲁大嫂抢着说。 “是不见,还是你们根本没找过去?”鲁老太看着鲁大说:“老大,你说!” 鲁大硬着头皮道:“娘,见是见到了,但五福那丫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我们,哪里说得上话?” “你们……”鲁老太指着他们,手都颤了。 鲁大嫂谄笑着上前,道:“娘,我们哪来的脸呀?不如就此回去,让亲家母来一趟吧?她是嫡亲的外祖,又是周英梅的亲娘,她开个口,总比我们强一百倍!” 鲁老太吼道:“指望那老货,就等着给你们妹子收尸吧。那老货要是肯开口,早就来了。她为啥不来,呸,还不是摆着大架子!” 鲁大嫂脸皮微抽,看向鲁大,使了个眼色。 这可让鲁老太瞧着了,立即尖声道:“你还打眼色了,我就知道,是你这婆娘在一边使坏,就是想看着珍珠死!你这恶毒的婆娘!” 鲁大嫂也怒了:“娘这么说,媳妇也没法子了。反正我们两口子是说不动话的,要去,你和老三去求!看人家见你不!” 鲁老太被一呛,立即呼天抢地的闹起来,鲁三恨恨的瞪着自家大嫂,又看着鲁大问:“大哥,你就不管一管?” 鲁大也烦了,道:“老三,你要当我是大哥,咱们这就先回去,今天还过节呢!等回去,再上一趟老周家,看他们怎么说!”见他要抢话,就道:“老三,咱鲁家也总不能一直放着生意不管了,你婆娘还怀着崽呢!” 打蛇七寸,鲁三一下子消停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元宵庆开业 随善斋的开业宣传做得很是到位,广发了宣传单张,都知道这个原身是随心斋的酒楼换了东家重新开业,而且还有许多的优惠活动以及好些新奇的菜式。 趁着开业的时间还没到,五福在酒楼里走了一圈,重新装横过的随善斋并没有太华丽,反而很接地气,装横简扑不失大气,墙壁什么的都粉刷过了,雅间多摆了几盆时令花草。 倒是那酒楼所带的院子,重新设计了一番,颇有几分文人雅致的清雅,有几个小亭都设了餐桌,挂了竹帘,可以观景饮食,不过这院子,设了最低消费才能来。 “姑娘,闻大人来了,吉时快到了。”紫玉快步走来禀报。 五福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回了大堂,果然见闻从瑞背着手站在大堂,正看着掌柜台上方的一幅客似云来的牌匾。 在他身边,有个小厮打扮的小子捧着用红绸盖着的礼物。 “祝你生意兴隆。”闻从瑞微微一笑,示意小厮奉上礼物。 五福让紫玉接过,打开红绸一看,上面托盘装着一尊黄玉貔貅,就笑着道:“这么金贵的礼物,放在我大堂里只怕要招贼。” “谁敢来随善斋偷东西?这可是利民的酒楼。”闻从瑞若有所指的一笑。 五福一笑,亲自把貔貅放在了掌柜台后的酒架上,那上面,也放了好几瓶贴着酒名的好酒。 “我已经拟好了让利的协议,大人可要一看?”五福让钟掌柜拿出准备签订的协议来。 闻从瑞接过,扫了一眼,道:“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设这协议,以免将来有人拿此说事。” 五福道:“还是立了的好,这才不忘建这酒楼的初衷,也不误了它的名。大人风高亮节是不图,以后的知县,未必就……所以立着协议也稳妥。” 闻从瑞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递了回去:“华阳的百姓会感激你的。” 五福狡黠地道:“这感激我现在却不敢受,毕竟这一分利,是在盈利的前提下才送出的。” “有善心,比起许多商家都要强,怎不会生意兴隆?”闻从瑞笑说。 “那就承大人吉言了!” 两人正说着话,六斤前来报说:“姑娘,大人,吉时已到。” “舞狮队可到了?”五福问。 “姑娘,都准备了。” 五福这才看了闻从瑞一眼:“一会再来请大人。” 闻从瑞摆了摆手。 五福随着六斤出去,先放了一串财源广进的大鞭炮,然后锣鼓声响,舞狮队在门前耍起庆狮来,门口处,已经设了香案,焚香祭吉神。 既是元宵节,街上的人本就多,这里又位于中轴线上,更是旺地,舞狮弄出的一番大动静,再有之前的宣传,吸引了不少人前来看热闹。 舞狮队十分活跃,狮头摘了红彩头,趁势拉下了覆着酒楼牌匾的红绸,露出它的大名来——随善斋。 随心而善。 有人鼓起手掌来,大叫一声好。 而舞狮退下,钟掌柜在此时站了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请了闻从瑞出来致词。 第六百六十章 凭啥要避开 随善斋开业,又是个酒楼,自然吸引了不少同行来观摩,毕竟同行有竞争嘛,为了知己知彼,自然会来踩点一二的。 原想不过是个小小酒楼,只会用些噱头吸引人来看热闹,却没想到,人家竟然请来了知县大人来助阵,这下可都沸腾了。 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知县大人所说的话,这小酒楼,竟敢承诺每年让一分利用于华阳县的善堂? 不仅如此,还当场签订协议,这…… 不少人纷纷看向那穿着艳红衣裙,戴着面纱的女子,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和知县大人签这样的协议。 难道这是知县大人的私产? 不得不说,这很让人会产生误会,毕竟看着是个年轻女子,而闻大人,听说还未成亲呢! 但不管如何,这一分让利,还是飞快的传扬开去,不管是老百姓,还是一些有点地位的富商员外,都纷纷在想这背后的东家到底和闻从瑞是啥关系,而不管啥关系,他们也得过来露个脸。 要知道,平时和知县大人打照面的机会可不多,如今正是个契机,不来混个面熟,岂不是白浪费了? 阿九也带着人远远的瞧着,眉头蹙起。 “我就说嘛,那闻四就是有贼心!”小力轻哼的嘀咕一句。 原野瞪他一眼,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阿九看着那两人站在一块儿,心里有些不舒坦,虽然五福说了不用他来压阵,可看到闻四站在她旁边笑着,就是烦躁。 “回去!”阿九转身。 小力瞪眼:“爷,我们不去帮衬了?” “姑娘的酒楼,什么时候去不成,非要现在去?”原野再次瞪他一眼。 小力就道:“不去,就眼睁睁看着姑娘和闻四说说笑笑。闻四肯定会留下来用膳。” 阿九的脚步顿下,重新转过身,凭啥他要避开?闻四算什么! 他大步向随善斋而去,道:“去定个雅间!” 小力立即蹦了起来:“奴才去!”说着,一溜烟奔前去,生怕谁跟他抢似的。 而酒楼前,签订协议的仪式已经完毕了,将到午时,五福邀请了闻从瑞进雅间坐下用膳,而一些闻风而来的富商员外还有比闻从瑞地位还低的小官,也赶来凑热闹。 五福巴不得利用闻从瑞的官威一把,让人将他们安排到大的雅间,因此得了闻从瑞一个算你狠的眼神。 五福笑得贼兮兮的,以眼神说,咱们算是互助互利,要知道,这利润,也关乎到民生的。 闻从瑞也知道,五福的酒楼越火旺,那一分利就越大,用在善堂上就越广,所以,也不得不摆起官方笑容来替她应酬一把。 正要抬腿去雅间,闻从瑞就看到那个眼熟的小厮跑到五福身边说什么,见她眼中带了笑,不由皱眉,看向门口。 果然,那个叫阿九的背着手从外而来,五福迎了上去。 仿佛察觉到闻从瑞的视线,阿九看过去,神色倨傲不可一世,闻从瑞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大人,这边请吧!”有人笑着请了闻从瑞入雅间,闻从瑞只得收了视线。 他到底是谁? 第六百六十一章 闻四来见 午时开始迎客,伙计肩膀搭着洁白的白巾子在大堂里穿梭,笑容可掬,而厨房里已经开火,爆香的味道传出来,让路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吸一口气。 五福迎上阿九,说道:“我以为晚上才会见到你。” 阿九环顾一周酒楼的环境,道:“你的第一份产业开业,怎么能不前来恭贺。伍老板,恭喜了!” 五福咯咯的笑起来,接过原野递过来贺礼,笑说:“多谢。” 打开长长的盒子,里面是一个卷,五福看了阿九一眼,拿了出来,亲自展开。 是一副九鱼莲花图,鱼儿莲花都画得栩栩如生,在水中游动,仿佛活了一样。 “钟掌柜,找个地方挂起来。”五福打量一眼,就交给了钟掌柜,又指了阿九说:“这位是九爷,我的贵客,以后见到九爷,恭敬着点。” 钟掌柜做掌柜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利眼,见到阿九几人,心知眼前这人非富则贵,早就恭敬的弯着腰了,五福一引荐,他就拱手对阿九行了一个礼:“老朽见过九爷。” “免了。”阿九很满意。 这倨傲和不可一世的表现,钟掌柜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愈发的宽心和庆幸,既有知县大人撑腰,现在这还有一个不知来头的贵公子,可见自己的这个新东家是个有底气的,也就不怕再出现前东家遇着那些事了。 钟掌柜把字画挂在了掌柜台后的柜子旁,原野的嘴角微微一抽,范宽的九鱼图,绝版真迹,就这么一副画,能买十个这样的小酒楼了,却就这么被随便挂在了一家小酒楼的柜台上,不知道会不会被人说暴殄天物? 不过贺礼送出去,就是人家的,挂在茅房都没话说。 原野看了那画一眼,随着阿九五福去了后院。 “今儿天气正好,也无风,在这亭子用膳,也能看一看着还没化的雪景,我让人去准备一个火锅子过来。”五福把阿九领到亭子坐下。 阿九便道:“你若是忙,且先去应酬,我也不是什么外人,今日也用不着你亲自在这招呼。” “嗯!”五福翩然而去。 阿九的嘴角勾了一下,也不知是为了五福的没反驳,还是别的。 才坐着喝了一盏茶,阿九就看到了闻从瑞,他正在珠帘外,微微拱手问:“里面可是九公子。” 阿九的眼睛微眯了一下,看了原野一眼。 原野嫌起竹帘子,露出闻从瑞的真容,他浅浅的笑着,看到坐在桌子前的阿九,道:“某不请自来,九公子可肯请某一杯茶?” 阿九也没站起来,只道:“能请温玉公子一杯茶,自是阿九之幸,请。” 闻从瑞眼神一闪,拱手一谢,拾级而上,来到摆放着火盆的亭子中,桌子摆着一套茶具,而坐在桌边的人,头戴玉冠,眉目俊朗,眼神流转间,带着说不清的高贵睥睨。 忽然间,闻从瑞觉得这样的一双眼,不该是长在这样的一张脸上,虽然论不上丑,却总觉得有些违和感不搭,它应该值得更俊贵的脸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彼此试探 闻从瑞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样的鬼使神推的前来了,他在雅间前看到五福领着这九爷来了这亭子,就寻了个借口出来了。 他的人查不出来阿九的来历,这让他很是觉得有些莫名,也更让他肯定,此人来历不凡,否则,怎会一丝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自己对他一无所知,但对方,却一口叫出自己温玉公子的别称。 闻从瑞试图想从阿九的面容看出一丝一点熟悉的痕迹,但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这让闻从瑞有些不舒服,他不喜欢那掌控不了的感觉。 “不知阿九的这副皮囊,可还让闻大人满意?”阿九露出一个笑容,递了一杯茶过来。 闻从瑞回过神来,坐下轻笑:“抱歉,是我失神了,总觉得九公子有几分面善。” “在府城时,我也曾陪着五福一道去参赛,你我见过也是该的。”阿九道。 闻从瑞眸光连闪:“九公子和五福倒是莫逆之交,倒没听她说过怎么就认识了九公子这样的人物?” 这话,就是明着试探了。 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柔光,嘴角微微一勾,端着茶盏轻轻的抿着茶。 “也是机缘巧合,五福曾帮我一忙。”他淡笑说:“都是缘分了。” 闻从瑞没漏看他眼里划过的柔光,问:“我观九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阿九道:“我并非你们南岳人。” 闻从瑞瞳孔一缩。 “我是北燕莫家的一支,这次来南岳,是做药材生意兼游玩的。”阿九淡笑着道。 “北燕莫家?”闻从瑞眸子闪过一道光,道:“北燕莫家最矜贵,莫过于是后族定国公莫家。” 阿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闻大人的消息灵通,却是太抬高阿九了,定国公那样的人家,哪是阿九攀得上的?” “哦?” “说起来,也和莫家有点关联,堪堪出了五服,但到底同宗,抱着定国公府和太后娘娘的大腿,我们家才能做些药材生意。” 闻从瑞想了下:“莫贵梁是你什么人?” 阿九抬起头,颇有些惊讶的道:“早就听闻温玉公子过目不忘,小小年纪有神童之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想不到对北燕的商贾也很了解呢!莫贵梁正是我伯父,我在家中行九,顾而人称一声阿九。” 闻从瑞对于阿九这番话的试探,淡而一笑,道:“莫家的药材生意做得大,南岳也有不少的商铺在,听说千医堂也是你们莫家的产业。” 阿九点头道:“正是如此。” “原来九公子是为巡视产业来了!”闻从瑞面色像是松了似的。 阿九故作一叹:“说是巡视产业,其实也不过是离家散心。” “哦?” “温玉公子尚未及冠吧?闻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不知家中可有妻房了?”阿九叹道:“我却是要及冠,就是不想依着家里的婚事安排,才……” 闻从瑞没想到这点,想到自己的亲事,眉宇间也有些烦躁起来。 阿九以眼角看着,垂下眼皮,慢慢的啜起茶来。 两人你来我往的探一探彼此深浅,至于信不信,心中自有定数。 第六百六十三章 评价很高 闻从瑞并没在阿九这边留多久,他作为一县的父母官,自然多的是人来关注他,见他久未归,便寻了过来。 也是巧,准备离开的时候五福带着人搬了吃食过来,见到闻从瑞在此,愣了一下。 “怪不得遍寻不着大人,原来是过来后院了。”五福笑道。 闻从瑞笑言:“在上面坐得闷了便下来溜达一圈,遇着了九公子,聊了几句。” 阿九淡笑着看向五福。 五福就道:“原来如此,那这午膳……” 她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火锅子,有些迟疑,他们要一起用吗? 闻从瑞拱手道:“我本就是偷溜下来的,外头的人都等着,等得了空,我再亲自设宴,请你和九公子前来用膳如何?” “好啊!” 闻从瑞便和她拱手,又对阿九点了点头,被诸位员外官人的簇拥着回了雅间。 一个红炉小锅放在桌子上,里面是红彤彤的辣子汤底,光是看,就是浑身热腾腾的,更遑论吃了。 “你们怎么就遇上了?”五福等伙计都退下去,便小声的问。 阿九道:“来试探我的来路。” 五福呼吸微窒,眉头皱起,问:“怎么,你做了什么引起他注意了?” 阿九看她那紧张的样子,不禁觉得开怀,故意看着她问:“你在担心?” “你怎么说都是别国的王爷,异国王爷来到这个国家,怎么都让人觉得忌惮。再说了,我也知道这有间谍一词,谁知道你是不是来盗取情报的!”五福道:“这要是被抓住了,可是大事儿,更别说你这王爷身份” “间谍?” “哦,就是细作。”五福道:“他该不会是怀疑你的身份吧?” “嗯。闻四是个心有清明的人,他为官,若是一心向善,乃是百姓之福。若是为恶,也是百姓之苦!”阿九啜着茶说道。 五福瞪大眼:“你对他评价竟然这么高。” 阿九一笑:“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他如今年纪尚未及冠,但还是能放弃家族安排,来到这个小县从地方做起,可见其心志,不怕劳苦。我相信,他现在是真心想为老百姓做事!” “而从地方做起,最是能积攒经验和政绩,各处混几年,一步步的上去,再有家族运作的话,相信以后的朝堂,他会成为南岳的主力军。” 若是闻从瑞在此听到这一番话,估计也会打从心中震惊,断想不到来自他的评价,竟然如此高。 “那他试探出来没有?” 阿九微笑:“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给的,都是他能查出来的信息,不碍事。”又怕她会被闻从瑞套出话来,就道:“我自称北燕定国公府的偏支,做药材生意的商贾姓莫的莫公子,在家中行九,来南岳巡视产业,做药材生意的!千医堂是莫家的产业之一。” 五福讶然,道:“北燕的可以来这做生意?”不怕混了奸细? 阿九点头:“商贾的产业,做得大的可以遍布几国,就是那些蛮夷地方,有本事的,也能安插进去。” 五福若有所思。 第六百六十四章 把李记开遍全天下 随善斋的开业有了闻从瑞这位县令大人的驾临,十分的顺利,也没有不长眼的前来找麻烦。 一个午市下来,随善斋的客人慢慢的变得少了,过了午时后,也都能停下歇一歇了,钟掌柜在飞快的拨弄算盘盘整午市的收入。 五福让他不必急,反正这账目也不会跑了,她看一眼酒架上放着的酒水,问:“这酒水卖得如何?” “回东主的话,酒水卖得并不多,我们所有的酒水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大家都是喝个嘴。再珍贵的,就算有,存货也没有,卖不起来。而且我们这酒楼,也只是个小地儿。”钟掌柜回道。 五福点头:“我们随善斋,也该有自己的酒才行,最好是普通平民都喝得起的。” 钟掌柜看着她,不明。 “就先这么卖着吧,那个酒我先来想一想办法。”五福说道。 “是。” 五福疲累得很,说了几句话,让他们趁午后把该搭的花灯都趁着闲时搭起来,留下六斤张罗,便带着翡翠去了李记打铁铺子。 李娘子看到她就很激动,开口便问鬼医的下落。 “已经去了信让他赶回,等他回来了,我自会派人来告诉你。”五福笑着说道。 这还是阿九告诉她的,倒没问要用鬼医做什么。 李娘子听了满心欢喜,冲她福了一礼,又收拾了一个椅子让她坐下。 这才坐下,段容就从后堂掀帘出来,见到五福主仆时笑了一下:“我在后头听着铃铛响了,便猜想是你们来了。” 五福仔细看他的脸色,虽然还是苍白,但到底没有泛着青,比起前几天脸色好多了。 像是知道五福的心思,段容看向翡翠,拱手鞠躬一礼,满脸诚恳的道:“段某还得多谢翡翠姑娘的赠药,吃了药后,身上确实轻快多了,晚上也能安睡。” 翡翠哼了一声,下巴微扬,道:“那是自然,那药废了我多少好药材才炼成?” 五福轻咳一声,睨了那丫头一眼,低调,谦虚知道不? 翡翠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转过身子去看摊子上摆出来的农具。 段容看了这主仆一眼,笑着让李娘子去把那花灯给取出来。 李娘子点头,去了后堂,段容看向五福,欲言又止。 “段公子有话不妨直说。”五福懒洋洋的一笑。 “我想知道姑娘会如何安置我们夫妇。”段容道。 五福眼中眸光一闪,道:“段公子如何想呢?” 段容哂笑:“既然我们已经答应了为你所用,自然是听姑娘安排。” 五福起身,看了一眼铺子内的农具,又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随即转身,看向那坐在椅子上的清瘦男人:“既如此,把李记开遍全天下的每个角落如何?” 段容心一跳,看向那背着光的少女,影影倬倬的碎光中,少女的脸藏在其中,看不太清楚。 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少女的唇角是咧着的,下巴微抬的,眼神是自信而绢狂的。 把李记开遍全天下,段容微微低头,嘴角也勾了起来。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外出过元宵 马车上,翡翠把玩着从段容那边得来的花灯,啧啧称叹。 “想不到这段容一副病秧子的样子,这手艺还真不错,姑娘,这九天玄女画得可真神了,太仙了。”翡翠拿着花灯的柄,转着花灯,看着那纱绢上画着的仙女,眼里露出喜爱。 在纱绢上作画,本就不容易,他却还是画得极神似,可见其用心。 花灯设计成宫灯模样,但又不同一般的宫灯,它用铁线等做灯骨,灯柄有按钮开合,按下去,外面的纱绢打开,露出里面的另一重雾影灯罩,再按,又合起来,像是仙女要飞升,十分巧妙。 “姑娘,这灯真挂在酒楼里做彩头?”翡翠玩了一会问。 五福正闭目养神,闻言微微睁眼,问:“怎么,你舍不得?” 翡翠笑道:“倒也不是舍不得,既然段容他们是姑娘的人了,以后这样的花灯,要多少没有?” “倒也不笨。”五福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 翡翠吐了吐舌头:“也不知谁能得了这灯去。” 五福拿过那花灯,素手一拨,花灯转了起来,像是玄女在飞舞,看得人眼花目眩,确实是盏漂亮的灯,道:“有能力者,自然能得之。” 回到家里,五福先去周氏那里请了个安。 周氏知道今天酒楼开业,便问了几句,而另一个杂货铺子,早在两天前也已经开了,既然叫杂货铺子,卖的自然是杂货,生活用品什么都有,没有的,也可以预订。 那个杂货铺子,五福用了庄子谭大铁的二子谭成来做小管事兼伙计,那小子今年十六,有几分机灵劲,五福想培养一下,这可把谭大铁一家美得跟什么似的,对五福表了几万个忠心不说。 “娘,今天元宵佳节,城里许多地方都会挂灯,适逢咱们酒楼今天开业,依我看,今晚咱娘俩不如就在酒楼上用膳过节吧?吃完晚膳后,您还能在城里逛逛,看看灯什么的。”五福笑着建议:“左右您都没去过咱们酒楼,那位置不错,能看到河,观景不错。” 周氏闻言就有些心动,却有些迟疑:“会不会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您也是东主,正好过去一回,也让掌柜的认一认脸,不然以后您去到酒楼,还不认得您,就闹笑话了!”五福抿嘴一笑。 “这……若是方便,那好吧。” “您去,也是消费者,所花的银子,都挂在我的名上就是。”五福道:“而且,咱们这一出去,也给府里的人也放个假好了。” “就是放假,也不可能人人都出去,不然这府里还不得叫人搬空了?”周氏嗔笑。 “那就这样定吧!”五福看向秋香:“你安排一下今晚在府里当差的,大厨房开火也别做我们的饭了,这不能放假的,都补五钱银子当是加班补偿费用。” 秋香一笑,屈膝行礼道:“姑娘这大方,只怕人人都不想放假了。” 一般府邸里,哪有什么放假,这不能放的,还有银子补偿,谁家这么大方?也就她家这姑娘了! “佳节嘛,大家也都松快松快,只一点,不许在外生事,注意安全。”五福笑道。 秋香应了,道了一声谢,垂手退了两步,这才下去安排。 第六百六十六章 撑场子的酒 申时末刻,五福就和周氏坐着马车前去酒楼,在她们出发之前,就遣了人先去说一声,所以五福她们到的时候,钟掌柜就领着人在门口等着。 “见过东主,见过太太。”钟掌柜拱手弯腰。 “不必多礼了,去忙你们的吧。”五福挥挥手。 钟掌柜让底下的人都离开,笑着对五福道:“东主,冬分雅间已经备好了。” 五福点头,又向周氏引荐了钟掌柜。 周氏笑容矜持,道:“我们娘俩都是女子,平时不好抛头露面,酒楼就辛苦钟掌柜打点了!” “太太言重,这是老朽的份内事。”钟掌柜满面惶恐的回话。 周氏没说什么了,五福挽着她的手先去了后院溜了一圈,介绍了酒楼的光景,然后才领着她去了雅间坐下。 这个雅间面向河道,可以看到河上的景致,周氏心里欢喜得很,面上的笑容大大的,喜色从眼里渗出来。 不到她不欢喜,就在去年,她们母女还靠着她的绣活来维持生计呢。 现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好吃好喝的过着贵太太的日子,像现在的光景,从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娘,您先坐着,我去看一看这花灯挂得如何。”五福说道。 周氏忙道:“你去吧,这里有秋香他们陪着我就行。” 五福点点头,带着紫玉她们下去。 六斤见到她,就上前行了一个礼,小子过了年,年长了一岁,个头也蹿了,偏偏他还故作成熟,穿的深色衣裳,板着一张漂亮的小脸,跟个小大人似的。 “我就看看这灯挂得如何。”五福道。 六斤应了一声,伴在她身侧,领着她在挂灯处走了,整个酒楼四角,都挂了几盏宫灯,现在天色渐暗,灯已经点燃了。 在大门口前,设了一个小灯棚,挂着形状各异的花灯,有动物的,也有植物的,什么都有。 五福让他把从段容哪里得来的花灯挂在最高处,按了机关,花灯能自己转动,看得人眼花。 “这个灯,谜题由我来出。”五福对六斤说。 六斤笑言:“姑娘能出手,这灯也不知有没有人能拿下来。” “好小子,挺会拍马屁的嘛。”翡翠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六斤嬉笑两声。 “我也好奇姑娘会出什么谜。”紫玉在一旁说了一句。 五福道:“等出了,你们也猜猜。” 说着,就往回走回去,一边问六斤:“这酒坊可寻到了?” “寻是寻到,不过都是寻常的酒水,并不起眼,姑娘是想?”六斤忙的回话。 “酒楼要想生意好,菜品先不说,酒也是极重要的,我们得有一种别人家没有的酒来撑场子才行。” 六斤想了下:“姑娘是想亲自酿酒?” “你家姑娘也不是无所不能的,哪会酿酒?”五福吃笑。 六斤不明。 “我不会,酒坊会,而我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原理我知道,和酒坊一说,对方应该能达到我的要求。”五福目光悠远,她喝过这里的酒,都说有极烈的酒,但都不比后世所见的,所以,她也想看看,能不能酿出那些蒸馏酒? 第六百六十七章 元宵夜 元宵入夜,华阳县却依旧亮如白昼,这是因为全城都点了灯,各个商家或者富户都设了灯棚,挂了形状各异的花灯,故而照得整个县城璀璨如明珠。 随善斋的灯也点起了,用过晚膳,五福就在雅间的美人靠上看出去,街上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有单人匹马的,也有拖家带口的,孩子骑在父亲脖子上,或者三三两两的,都面带着笑容。 她还见到有男男女女遮遮掩掩的走在一块,垂下的袖子靠着,谁也看不到袖子下的动静,只看到男女相视而笑的暧昧和真情。 五福也笑了,极目远眺,河上也都点上了盏盏花灯,有人甚至早早就在上游放了河灯,一盏盏顺流飘着,灯火闪动,也有不放过商机的小贩在吆喝,卖着扎好的小花灯和一些小零嘴等物。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歌声,五福看出去,有一条画舫徐徐而来,甲板上,有一个打扮艳丽,容貌出色的女子怀抱着一把琵琶在轻弹浅唱。 琵琶微微遮挡了她的一边脸,真正应了那句犹抱琵琶半遮脸的话,而这雪未融,她却穿得缥缈,艳红瑰丽的红纱裙,却系着月白披风,有风吹来,披风和裙摆扬起,红白相间,像是缥缈仙子一般,欲腾空飞升。 “好个美人!”五福双眼放光,托着腮啧啧称叹。 周氏也看到了,嗔道:“看你这是什么样子。”跟个纨绔男似的。 “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娘不觉得美?”五福笑。 周氏瞧了,道:“美则美矣,不过瞧着却有些轻佻。”她是看到了那女子脸上的魅色。 紫玉就笑道:“姑娘,太太,若是奴婢没猜错,这应当是百丽宫的花魁缥缈仙子。” 周氏瞳孔一缩,花魁,那岂不是那些不正经的姑娘? “花魁啊,难怪呢,还缥缈仙子,嗯,倒也有几分仙气,这女人为了美,丝毫不怕冷啊!”五福却是颇有几分欣赏。 周氏就道:“五福,别看了。这都是不正经的女子。” 五福道:“娘,不论出身,只看容颜美貌,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周氏摇摇头,不和她争论,这丫头脑子里的想法,有些非同常人。 五福也知道自家娘受的传统女戒,是断然不会接受这样的女子的,便道:“娘,你也去逛逛吧,看看灯,看能不能挣两盏回来?” “我们一道去!”周氏欣然笑道。 五福顿了下,想起阿九的邀约,就道:“娘,我这边还有事儿,你且先去,好好的逛,若是累了,就直接回家去,不用等我。我要是忙完了,再走一走,若能遇上就陪您逛逛如何?” 周氏听了有些遗憾,但知道她决定了就不会更改,只好应了。 鉴于闹元宵的人多,五福让人跟紧了周氏,还给了翡翠充当护花使者,以免途中发生什么事故,身边没个得用的人可使。 周氏觉得她大惊小怪,但这晚元宵所发生的事故,让她庆幸五福顾虑周全,事后,五福又暗自买了个会武的丫头放在她身边,这都是后话。 第六百六十八章 怅然若失的阿九 周氏几乎是前脚走,五福就迎来了阿九遣来迎接的小力。 “姑娘,元宵团圆。”小力笑嘻嘻的拱手打揖。 五福随手赏了一角银子给他:“怎么是你来接,你家爷呢?”不是说看灯吗? “爷在等姑娘,姑娘若准备好了,就请上车,奴才接姑娘过去。”小力笑道。 五福点头,先交代了钟掌柜诸事宜,六斤也不随她去,而是帮着在酒楼主持大小事,那只最漂亮的花灯灯谜,也交给了他,有人猜出,灯自然奉上。 带着紫玉和红玉上了马车,紫玉就忙着给五福重新梳妆。 五福在晚膳的时候用了一点桂花酿,脸蛋红红的,在暖融融的马车内,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车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缓缓的停了下来,四周也静悄悄的。 “姑娘,到了。”紫玉轻轻的拍了拍五福的手,红玉则是先跳下车,掀起帘子。 五福睁开眼,一阵冷风吹来,睡意立马驱散,她钻出了马车。 这甫一下地,红玉就踮着脚尖给她披上斗篷,暖意立即包括了她。 这里,并没有在城中中轴线上那么热闹,也没有那么亮堂,喧哗的人声像是在天外,只有影影倬倬的灯火传过来。 “姑娘,这边。”小力拿着一盏宫灯在前面引路,侧着身子把灯在她脚下照明。 五福抬脚,随着他走了几米,转过一棵大大的杏子树,就看到灯火透亮,两边点着盏盏明灯,照出一条木栈路来,栈路的尽头,是一条河,此时河边靠岸处,有一条船舫停在那里,阿九就站在甲板上。 “来了。” 他背着手站在其中,身边都放着一盏盏的宫灯,将他的脸照得清晰,面容温和贵气,紫色的衣角在灯火下显得尤为清贵。 甲板和栈路中间,搭了一条木板用以行走,阿九上前两步,一脚在甲板上,一脚在木板桥上,向她伸出手。 五福走了过去,想也不想的就把手放在他手里,而恰在这时,水微动,船舫忽然一荡,阿九下意识地手上一紧,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 这一拉一靠,五福差点把他扑倒在甲板上,直直的撞入了他的怀抱里。 阿九浑身一僵。 不是为别的,而是她胸前的柔软,撞到他怀中,软绵绵的,带给他的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阿九的耳根滚烫发热,她退开一步,暖意和柔软也跟着退离,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顿时涌上了心头。 好想一直抱着,拥有那种柔软。 “喂,你怎么了?”五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开口相问。 阿九回过神,从她已经发育的胸前溜了一眼,又别开眼去,轻咳两声,道:“没什么。” 五福顿觉有点莫名其妙。 审视他一番,阿九扯开嘴角,拉过她的手道:“进船舱里说话吧!” 五福眉一挑,举起两人的手,似笑非笑的。 阿九腾地松开,率先走了进去。 五福看着他那有点慌不择路的后背,眉梢一动,什么啊,这人好奇怪嘛! 第六百六十九章 五福有云:叛者,废之 船舫缓缓而动,船舱内,摆了不少的差点,还有一盘炸小鱼,据说这是船娘两口子新鲜捞出来的。 船舱放了好几盏明亮的宫灯,照得舱内十分亮堂。 五福捻了一条小鱼放嘴里嚼着,道:“嗯,这小鱼不错,挺鲜。”又问:“不是说去看灯吗?这河里有什么看?” 阿九笑道:“这是上游处,我们顺流而下,很快就能到城中,到时候,你也就能看到许多灯了。” 五福喔了一声。 阿九看她又吃了一条小鱼,道:“别吃那么多,炸物吃多了上火邪。”说罢,又给她一杯菊花茶。 五福笑着接过谢了,看一眼这船舫,问:“这哪来的?不大嘛。你不知道,我刚刚来之前,看到百丽宫的花魁缥缈仙子的花船了,又大又漂亮。” 阿九嘴角一抽。 “你要喜欢这样的画舫,去北燕,我给你造一个最大最漂亮的。” 五福眼睛一亮:“那我也能召了花魁小爷的来助兴?” “混账。”阿九呵斥,又无奈的道:“你这脑子都想的什么,那都是纨绔子的做派!” 五福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回道:“能做纨绔,那才是福气,吃喝玩乐的享尽富贵,多好啊!” 阿九摇摇头。 五福抱着迎枕,将脸枕在上头,浑身软绵绵的斜靠着,懒洋洋的。 阿九看着这人毫无仪态的惰性,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摸了摸鼻子。 五福单手斜看着灯光下的人,见他喝茶的动作都仪态万千十分优雅,便道:“阿九,你今年及冠,回北燕了,也该成亲了吧?” 阿九眸光微闪:“为何这么问。” “你不是北燕太后的儿子吗?”五福道:“男子像你这般大,都该成亲开枝散叶了,更遑论你是龙子凤孙。” “要是我成亲了,你该如何?” 阿九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该如何? 五福的眉尖蹙起,很快就松开了,道:“没如何啊,即便你成亲了,我们也是朋友嘛!” 又是朋友,阿九心中不虞,闷闷的喝了一口茶,张口欲言。 “不过到那时候,我们相处定然不像这般自在了。”五福又道。 “为何?” “你成亲了,就是别的女人的所有物,是她的人,我肯定得和你保持距离啊,不然让你的王妃误会了怎么办?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的。” 阿九冲口而出:“你呢?不嫉妒?” “我也是女人,怎会不嫉妒?”五福翻了个白眼,道:“若是我的男人,敢和别的女人有勾缠,我废了他!” 阿九失笑:“废了他?” “对。”五福煞有介事的道:“我的男人,得只有我一个,绝不能背叛我。不然,我肯定要灭了他。” “但这世道,男子有三妻四妾很正常,通常,这女子争执,都只是在后宅,你争我夺,只有废女人,却没有人废男人的。”阿九笑道。 五福叹道:“是啊。这就是女人的傻了,上下五千年,都只有女人为难女人,不去想祸害之源,可悲可叹。不过我么,五福有云,叛者,废之!” 阿九低低的笑了起来,嘴里抿着喃喃说了一句:“五福,我不会的!” 第六百七十章 我愿年年岁岁如今日 阿九说什么,五福没听清,她看出去,灯火渐渐的明亮了,便钻出船舱去,坐在甲板上。 冷风吹来,五福打了个激灵,没等她说什么,身上已经披了一件带着暖意的斗篷,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出来怎么也不先披上斗篷。”阿九怪道。 五福笑嘻嘻的侧头看着他,叹道:“阿九将来,应该也是个好老公。” 老公又是什么鬼,阿九不明白,但知道这是个好话,便道:“什么?” “就是女子的好相公呐!”五福看向前方,有一道拱桥在前方,有人在桥上走来走去,过了这道桥,便是城河,人声也近了。 阿九笑了笑,像她一样,把手撑在身侧,双腿伸长,看着前方。 忽然,有两盏莲花河灯飘过他们的船身,五福好奇的看过去,再看后,是红玉小力他们在后头放河灯,小丫头吱吱喳喳的叫着。 小小的莲花灯慢慢的飘着,火一闪一闪的,似熄又未熄。 “我们也放一盏?”阿九道。 五福看他一眼,他已经扬手,原野很快就出现在身后。 “取两个河灯来。” 原野应了一声,很快就取了两盏灯来,并取来笔墨,又把宫灯往两人身边挪近了。 阿九接过,拿了笔在灯上写着什么,五福好奇的看着:“写的什么?” “祝愿语。” 不过几笔,阿九就写好了,把笔递给她:“你也写一个吧!” 五福接过笔,歪着头,却不知写什么。 “一定要写吗?”五福问。 “放灯许愿,图个吉利而已。”阿九笑了笑。 “你写的什么?” 阿九笑而不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灯,指腹摸了上去。 五福探过头来,阿九顿觉一阵馨香入鼻,低头看去,是她略有些凌乱的发丝,还有粉色的耳,蓝宝石的耳坠子在她耳边荡着,像是荡进了他心里一般。 “年年岁岁如今日。”五福总算看到那一行小字,抬头,撞进他深邃的双眸,微微一愣。 阿九定定的看着她,嘴角轻扬,五福突然觉得有些面热,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拿起笔道:“我可不像你这么腻歪。” 说着,刷刷的就写了几个字,胡吃海喝当米虫。 阿九目力极好,看得清楚,哈哈大笑起来。 五福瞪他一眼:“笑什么,你别看这简单,那得非常有钱和自在才行。” “是!我祝五福愿望成真!”阿九眼里尽是笑意,帮她点燃了灯,也点燃了自己的。 五福小心翼翼的双手捧着,把它放在河上,阿九的灯也放了下去。 两盏灯,一前一后,一左一右,渐渐的交汇打旋,火光在风中微微闪烁。 “哎,你可别撞翻我的呀。” “啊呀,你这阿九,人坏,灯也坏!” 城河上,有姑娘大呼小叫,有男子温声轻笑,两人笑笑闹闹的,好不欢喜。 船舱后,几个小厮丫头看着甲板上坐着斗嘴的两人,眼前这一幕像是拂走了不少冷意,不禁也相视一笑。 我愿年年岁岁如今日,有你在旁相伴! 第六百七十一章 出事 闻从瑞手里捏着一盏花灯,有些失神,原以为五福也在酒楼里,却不想踩了个空。 他抬头看出去,目光却是一凝,上前两步,看着河上的一艘船舫。 甲板上,有一对男女在相视而笑,那笑容,纯粹而自在,完全发自内心,不带半点虚假和修饰。 闻从瑞的手略一紧。 船舫上的人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也看了过来,和他点了个头。 “你在和谁打招呼?”五福看到阿九的表情,不由转头看来,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知他看到谁。 阿九笑道:“恰好看到闻大人而已。” “是么?”五福四处张望:“我怎么看不到。” “估计已经走了,今晚处处都闹元宵,人多,也容易出乱子,他会出来巡视也不是什么奇事。”阿九笑着道。 五福还没说话,就听到远处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倒塌了一般,紧接着,喧闹声响起。 “有人落水了!” “灯棚塌了。” “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哭闹声,尖叫声响彻元宵的夜空,让本来和乐而又美好的元宵夜多了几分诡异和不平静。 五福腾地站起来,果然见前方不远处,有人噗通噗通的下了水,河上有些船舫也纷纷派出人和捞网去救人。 “我们得靠岸。”五福皱眉道。 岸上,不知哪家的灯棚塌了,有人跑开,你推我挤的,哭声震天。 “靠岸!”阿九立即吩咐。 这一条道也不是靠岸的码头,但靠到边上也很容易,五福足尖一点,就跃了上去,阿九紧随她而后。 五福看一眼上头奔跑哭闹的人,有人不断的滚落下来,便对阿九道:“今晚先到这,你先回去吧?” “你去哪?” “这在城河边上,我得回酒楼看看,另外,我娘也出去看花灯了,我得确认她的安危。”五福说道。 阿九当即道:“我与你一起。” 两人说话间,原野等人都已经站在他们身边了。 五福见此,心中微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走,就往自家酒楼的方向去。 阿九紧跟在她的身边,护着她往前走,原野几人都分散开去,将两人包围,避开冲撞的人。 五福看到人们恐慌,不禁眺目看去,有地方有火光升起,不由皱眉,果然这人多的地方,总是容易出事儿。 很快的,就回到酒楼,那里也挤满了人,原野小力分开一条路,五福走了进去。 “东主,您回来了!”钟掌柜满额是汗。 “说说情况。” “听说有灯棚倒塌了,又有孩子不见了,有些人跑来酒楼里避难,老朽做主,让他们进来了。”钟掌柜说道。 五福看一眼大堂里都是人,还有孩子哭闹,妇人正在柔声安抚,眉头便是一蹙。 “让他们先避着。”五福来到柜台前,道:“让伙计上点茶水,若是有人受伤了,也给看顾一二。” “是!”钟掌柜下去安排。 六斤从楼上跑了下来,看到五福时:“姑娘。” “楼上也有人?”五福看了上头雅间一眼。 “并没有,只有几桌客人。钟掌柜说不让人上去惊扰了客人。”六斤回话。 五福点头,这是对的,她善是善,但客人来消费,她也得先保障他们的安危再论其他。 第六百七十二章 祸乱 五福确保酒楼没出大乱子,便又要出去,却被阿九拦住了。 “你要去哪?外面乱糟糟的。” “我得去找我娘,也不知她在哪边看花灯。”五福皱着眉说道。 “城里这么大,你往哪找去?”阿九道:“出事的估摸就是这条街,你娘身边不是还有翡翠在么?那丫头会护着她退到安全地带的。” 五福的眉拧了起来。 “在这等着,我打发小力回你家看看她们回去没?若没有,再派了人出去寻便是。”阿九又道。 五福沉默下来,阿九可不给她考虑的时间,当下叫了小力前来,吩咐两声,小力应声去了。 阿九又让原野带了人帮着维持酒楼的秩序,另一边,则让苏落去街上看看,这情况如何。 五福见状,也只好承了这份心意了。 一个时辰后,苏落便回来报说,珍珠楼的灯棚塌了,恰好知县大人在城里巡视,立即调了衙卫来维持秩序,另外,有几个孩子不见了,现在那边街上已经疏散了人群。 “若是安全了,楼下的人也让他们散了吧。”阿九当下吩咐。 苏落拱手,下楼去安排,不一会,就看到有人三三两两走出酒楼离开。 五福说道:“好好的元宵夜,倒成了惊魂夜了!” 阿九啜了一口茶说话:“哪都有这样的事,但凡是大节日,就会有人借故生事。” 五福讶然的看向他:“你好像不奇怪这样的事。” 阿九垂着眼帘道:“这还是在太平世道,若是在乱世,只会更乱。” “若是在乱世,哪来的花灯看,只怕人人都龟缩着过日子了。”五福呵了一声。 阿九没说话,雅间里静了下来。 有轻快的脚步声传来,紫玉在门口看了,说道:“姑娘,翡翠回来了!” 五福顿时站了起来。 翡翠和小力一道走进来,见了五福阿九两人就赶着行礼。 “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翡翠,太太可好?”五福急声问。 “姑娘放心,我刚赶到伍府里的时候,翡翠正和太太下车,太太安然无恙。”小力抢先道。 五福松了一口气,但仍看着翡翠。 翡翠就道:“姑娘且安心,我们离那塌了的灯棚有些距离,就是人群慌乱起来,才有些推挤,但奴婢立即就带着太太抄了小路回府了。太太只是受了点惊,回到府里就没事了,还吩咐奴婢前来姑娘身边侍候,让姑娘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她。” “没事就好,家里其他人呢?” 翡翠道:“我们的人都没有损伤,都安然回到家中。” 五福彻底放下心来:“那便好。” “姑娘,这人群骚乱的时候,奴婢好像看到拐子了,抱了孩子走。”翡翠迟疑了一下,道:“当时奴婢护着太太,也腾不出手来救人。” 五福的眉头一皱,看向阿九。 “这样的情况,有不法之徒,也不是奇事,估计今晚闻大人会忙乱得很。”阿九道:“那些说孩子不见了的,怕就是因此而被人抱走了!” 五福冷声道:“找得回来就罢了,找不回来,也不知毁了多少人家,多了多少孤儿,这简直丧尽天良。” 屋子里没人接话,只闻叹息声。 第六百七十三章 只为她欢颜 元宵夜变成惊魂夜,又听到有拐子把孩子拐了的时候,五福就有些不是滋味,可能因为前世自己就是孤儿一名的原因,她最不喜看好好的娃变成孤儿,还是因为被拐,忒无辜可怜。 五福蔫蔫不乐的上了马车回家,阿九看她那张小脸都黯了不少,心中也跟着不愉。 “别想太多了,闻大人应该会把孩子们都给找回来的,他是父母官,相信他吧。”阿九拍了拍她的手。 五福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道:“也只能这样了。” 她又不是父母官,更不是救世主,听到这样的消息,固然不虞,却也不可能去当个侠女,满城满地的找,这都是当官的事,不然,百姓们依靠什么呢? 盼就盼着,闻从瑞是个有作为的父母官吧。 阿九把五福送回家里才离开。 五福进了门,听到周氏还没睡下,便去了正堂,果然,周氏正拿着一串檀木珠在翻着经书念着呢! “娘。” 周氏看到她,立即放下念珠,下榻穿鞋,五福忙的快走几步上前按下她:“不用起来了。” “你可有事?”周氏上下看她,全须全影的,不由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声佛语:“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我身手好着呢,那会有事,倒是您,怎么念起经来了?”五福拿起那本手抄的经书,一看封面,金刚经。 周氏便道:“今晚我瞧着那灯棚都砸下来了,有人被砸在下头,只怕……我心里不安得很,就念念经。” 五福坐在她身旁,安慰了几句,道:“现在都亥时末了,娘还是安歇吧,我让秋香熬了安神汤,您喝了就睡下,没事的。” 周氏也累了,再加上受了惊吓,便也没有拒绝她的提议。 不多会,秋香送了安神的汤药来,五福看着她喝下躺下了,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歇下。 而阿九,脑子里一直回想着五福那副愁眉不展的面容,脸色很不好看。 为了那些失散被拐的孩子,她是打从心里觉得不安吧? 他不喜欢看她这样愁眉苦脸的,她应该笑得嚣狂和张扬的,而不是这样的愁苦。 “原野。”阿九唤了原野:“叫唐实过来。” 唐实来到他身边后,也还是喜欢隐在暗处,鲜小出现在人前。 “王爷。”唐实很快就出现在阿九面前。 “今晚城里丢了几个孩子,应该是人拐子所为,丢了娃娃,必定是全城戒严,那些人不会马上逃出去。你去一趟,把那些孩子都找出来。”阿九吩咐道:“若找到那些人拐子的窝点,也不用做什么,直接报给闻知县,让他抓人。” 唐实愣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只应声退下。 阿九揉了揉额角,小力笑嘻嘻的上前奉了一盏茶,道:“姑娘若是知道爷的善心,不知该多高兴。” “多嘴!”阿九冷睨他一眼。 他所做的不是为了善意,而是只为让她眉目舒展,欢喜无忧,所以这事他插手了,不然的话,他难道还主动给闻老四添政绩?想的美! 一切不过是为了她欢颜而已。 第六百七十四章 找到 五福做了一宿的梦,梦里,她回到了前世,还有过去孤苦伶仃的日子,自己拼着熬着,才让自己有了自在。 梦醒了,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有些呆呆的。 “姑娘醒了?”紫玉走过屏风,看到五福呆坐着,便笑道:“姑娘怎么不唤奴婢侍候?” 五福道:“哦,也是刚醒。”她打了个呵欠,掀起被子,下榻穿鞋,一边问:“有什么高兴的事?看你脸上高兴的。” “确实高兴。姑娘,昨晚上那些被拐的孩子都找到了!”紫玉笑道。 五福一怔:“真的?这么快?” 紫玉点点头,说道:“是季嫂子带着人去采购的时候亲自看到的,听说是闻大人亲自抓人,就在西城那倒夜香的马老汉家找到的!” “倒夜香的人家?” “马老汉没了,都没两天了,那些人藏在他家里,正想着利用倒夜香的桶把人运出城呢,听说一共抓了十个孩子,都是生得极漂亮的。”紫玉说道。 五福有些奇怪:“这人死了都没人知道?” “那马老汉是个绝户。” “只怕就是那些拐子下的手。”五福眼神一冷。 紫玉点点头。 “真是丧心病狂,这样的人,活该千刀万剐。”五福身上的冷意瞬间扩散开去。 为了银子,杀无辜的老汉,抢拐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样的人不是该死么? “幸好都抓住了!” “那是,不然那些娃娃就得受罪了。”五福眉目一松,说道:“如此看来,闻大人确实是个好官!” 紫玉笑着称是。 听到孩子被找到,人拐子又被抓住了,五福也安心了,道:“这两天我不去酒楼了,王爷要的那个簪子我也得紧着雕好。如今年也过了,我交代你的事,今天就去办吧。不然接下来的事都多着呢。” “是。” 五福穿戴好,乘着心情好,就去了周氏那边陪她用早膳,顺便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她,免得她心里不安。 而再另一边,阿九也听着唐实禀报这一晚的成果。 “……属下是用匿名报给闻大人的。”唐实恭敬地道。 阿九的嘴角总算扬起,道:“辛苦你了,下去歇着吧。” “是!”唐实没有多余一句,拱手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原野便道:“唐实追踪人的本事还是极好。” “嗯。”阿九淡淡一声。 原野也不多说什么,只给他报要去长安的准备。 县衙,闻从瑞刚从大牢里离开,回到办公房坐下,揉了揉额上的穴位,闭着眼想着凌晨时接到的消息。 那一身黑的人,也不知是何方侠士,竟然就这么闯进了他的书房,放了这么一条消息来。 丢了孩子,自己的人寻了一晚都没有消息,偏偏这么个人来报了,他也是将信将疑的带着人去抓,没想到还真的是人拐子的窝点,还涉及了一宗杀人案。 这是白送给他的好消息,是谁在暗中助他,不,或许不是助他,是见义勇为? 闻从瑞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不管是谁,他都承了这个情。 第六百七十五章 上门作威作福 过了年,喜庆的灯笼器皿都被拆了下来收起,家里有周氏,外面铺子的事自也有人看顾,五福也不去管,完全是甩手掌柜的做派。 而交代给紫玉的事,两人关在房里嘀嘀咕咕了小半天,紫玉又叫了翡翠红玉吩咐一番,这才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离开。 对于紫玉的离开,翡翠她们并没有多问什么,知道她定然是领了五福的吩咐才会走开,不然怎会走了? 紫玉也不是一个人离开,还带上了六斤,用五福的话说,他年纪太小,只在一个地方呆着也是坐井观天,多见识点,多学习,对他有好无坏。而多个人,也有个照应,有个什么事上来,总也有个报信的人。 一切都安排好,五福就再度忙碌起那根簪子雕琢中,周氏则是为了她不久将来的及笄礼而忙碌起来,发请帖请观礼的,再请正宾赞者的,都是要提前去邀请的。 紫玉和六斤装成一对姐弟来到太平镇,找了一家客栈,两人分头行事,在镇子转悠,主要是摸鲁家的底细,方便设局。 而这一切,鲁家人自是不知,那鲁老太丝毫不知自家大祸临头,反而催着几个儿孙陪着她摸上老周家的门,目的么,自然是为了她那可怜的女儿女婿。 在县里,鲁老太受了周氏母女的磋磨,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自己地头,就跟只雄公鸡似的斗志昂扬,杀气腾腾的来到老周家。 老周氏病了些日子,听到鲁家人来了,头又是一阵跳痛。 “你去,就说我病着,见不得人!”老周氏病歪歪的靠在被褥上,挥手对周学礼说。 “哎哟,这是病着见不得人呢,还是没那个老脸见人?”鲁老太大刺刺的闯进老周氏的屋子里,气势强硬。 老周氏老脸一沉。 “娘。”梁氏挺着个大肚子,不安的看着老周氏和周学礼,鲁家人太强势了,她实在拦不住。 老周氏道:“亲家母这是作甚?” 她看一眼鲁家的儿子孙子,好家伙,黑压压的一群人,满面煞气的,不知道的,以为是要上门来寻仇呢! “作甚?”鲁老太哼道:“老亲家何必装傻,我们来作甚,你心里清楚。” 这话,这语气,跟质问似的。 什么时候,一个杀猪匠的婆娘也能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老周氏气得猛烈咳嗽起来。 周学礼忙的上前去顺她的气,然后冷冷的看一眼屋里的人,喝道:“趁我还能好好说话,全都给我滚出去!” 鲁家人是当他周家没人是不?就算老大不在,他周学礼也不是怂货,也是有血性的男人! “哟哟哟,这声儿大的,这横的,咋没去周英梅家横呢?”鲁老太一哼:“在我们这横有啥用?有本事就去县里,去大牢里横,把你大哥大嫂给捞出来!” “你!”周学礼气得满脸通红,上前一步,眼睛都爆红了。 老周氏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又咳了起来,那厚重的咳嗽声,让在场的人都皱起眉,咳成这样,这莫不是得了肺痨吧? 第六百七十六章 黑白双脸 眼看着老周氏咳得肺都要吐出来的节奏,鲁家的人也不用周学礼再喝骂,自己退了出去,生怕被传染上什么不得了的痨病。 “亲家带着儿孙前来,兴师问罪,是觉得我们两家都没必要做亲家了是不?”老周氏回过气来,面无表情的看着鲁老太:“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做主替我家老大写下休书,左右鲁氏这样的行径,我们老周家也高攀不起。” 听到休书两字,鲁老太额角青筋一跳:“你!好你个老货,你们哪门子的脸面来写休书?我珍珠犯了七出哪门罪,她还给你老周家生了两个带把的儿子呢!” “偷窃和败坏门风够不够?”老周氏冷笑。 鲁老太脸色微变。 好哇,这臭瓮出臭草,那周英梅牙尖嘴利,原来就是出自这老货的肠子,和她如出一辙呢! 休书? 她想得倒美,写了休书,就不用管珍珠在大牢的死活,然后就能把周学年那废物给捞出来了? “你敢!” 老周氏对鲁老太的蛮横没有半点惧怕,嗤笑道:“你就看我敢不敢!就你现在带着儿孙来逼死我,鲁氏就没脸在我老周家呆下去,你们鲁家也要担罪。” 论讲道理,杀猪匠的老太,又怎比得过跟在秀才身边几十年的秀才娘子? 这要是动手,老周氏敌不过鲁老太,可打嘴仗么,老周氏就未必比不过鲁老太,而且,她处处抓着对方的弱点,自然就处于上风。 至于鲁老太么,最大的弱点就是女儿,鲁氏真要被休回家了,名声就不好听,也不能长此以往的住在娘家,自己在也就罢了,若是自己两腿一伸,她的几个兄弟,再看顾她,也抵不过身边婆娘的枕头风,那该怎办? 而且,这女人被休,再嫁又能嫁到什么好人家? 鲁老太不傻,就是想明白了这点,所以此刻看着老周氏的眼神都跟要淬出毒来似的。 老周氏咳了几声,捧着周学礼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冷眼被噎住的鲁老太,心中鄙夷,鲁氏倒是跟这个老太婆的脾性一模一样,都是这样的讨厌。 “亲家母,我娘也是关心则乱,她哪里是有心和亲家母你对着干?还不是见了珍珠他们两口子的惨状,心里难受,这才口不择言?”鲁大开了口。 鲁老太听了立即戏精上身,嚎道:“可不是,我可怜的女儿和女婿,在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都关了这么多天,整个人都没了个形,也离死不远了。你也不用写什么休书,再过上两天,拿了破席子去收尸,把他们卷回来就是了。呜呜,我可怜的儿,你们命苦啊。” 老周氏就这么看着她跟个戏子似的演,母子黑白双脸的唱,没有半点动容,一言不发。 鲁大见状,眉头便是一皱,就算再恼再怒,这关了十天,气都该消了,也都尽够了,可这老太,愣是没有半点肉痛的样子,这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亲家母,他们两口子到底如何,咱们好歹商量个章程出来吧,不为别的,就为了几个小的,也不能不管是不?”鲁大开口问:“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六百七十七章 做不了主 老周氏也不是真想和鲁家闹绷了,毕竟还有几个小的,又都是到了要说亲的年纪,真在这时休了鲁氏,大房几个孩子怎么办? 所以,眼看着鲁大轻言软语的,神情也松动下来。 “我当初说过,不让他们前去那家叨扰,他们愣是不听,现在更是闯出大祸来,我能怎么办?这个教训,他们不吃也得吃,也该知道,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周氏说道。 “这什么教训,也都尽够了,关了整十天,亲家母,你难道真要看着他们死不成?”鲁老太开口,道:“你就是不待见我们珍珠,学年是你肠子里爬出来的,你也真能眼睁睁的受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 老周氏心上一跳,带了皱纹的嘴一抿。 好半晌,她才道:“不过是关上十天半月,哪就能丢了命了?他们都硬朗得很。”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到底没有多少底气,尤其这寒冬冷月的,哪怕是过了年,这北风还是刮得人脸生痛呢。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没亲眼见着,那两人,都没个人形了。”鲁老太是真伤心了,抹起了眼泪,呜呜的哭出声。 鲁大咳了一声,说道:“亲家母,他们是不至于真丢命,但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这到底不比夏日里,那地方又是阴冷潮湿得很,就这么关下去,身子肯定得坏了,以后他们两口子可咋办?” 不等她说话,他又继续说道:“再说了,姑爷他一直都是拿着笔杆子的人,从来没受过什么苦,如今……那是他能受得住的?现在他连功名都没有了,以后家里的活和地,总也得学着打理,这身子骨坏了,他能做出什么来?还不是苦了几个小的!大的你不着紧,这几个小的,勇儿也才六岁,你就舍得?” 不得不说,鲁大这么一番话,是说到老周氏心坎里去了,她的唇抿得紧紧的,眼里有泪花闪现。 “再舍不得我又能如何?这都是命。他们的命怎样,我哪能做主?”老周氏揩了一下眼角,哽咽道:“早在他们不听我的劝告踏进那家的时候,他们的命,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而是被人家给捏在手里了!” 鲁大听得心上狂跳不止。 “你去求情啊。”鲁老太张口叫道:“你是周英梅的亲娘,是那丫头的外祖母,你去求情,还不能吗?” “求情哪是这么容易的?她们若真会看在我这张老脸上,还能把他们两人给关进大牢?”老周氏冷笑一声。 鲁老太噎住,半晌道:“她们若真是不听,你就告她们不孝。” “去哪里告?她们还在乎这点名声吗?” 这不是,那不是,鲁老太烦躁了,大声道:“所以,你这是打算不管了,就任他们自生自灭了?” 老周氏不说话。 周学礼见此就道:“大哥他们出事的时候,五福曾派人来说过,这事自有县令大人来定论,也不会叫他们送了命,且安心等着就是。” 第六百七十八章 没脸去求 好话说尽,也没听到老周氏他们说去求个情什么的,别说鲁老太,便是鲁大,也是满心不愉。 还不曾尝试过,就说不可能,连去都不愿意去,哪还有什么希望? “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都是亲亲的血脉,亲家总得去试一试,才知道结果如何是不?好歹都罢,总要去了才知道。不然,难道就这么干等着?”鲁大说道。 老周氏不说话。 “我是再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自己的亲儿子都可以看着他去死的。”鲁老太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鲁大也道:“亲家,我还是那句话,总要试一试的。”说完,也追着鲁老太出去。 这走出正屋,就看到周大军从外走进来,面容憔悴,浑身酒气,鲁大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狠狠挥了两巴掌。 “你死哪去鬼混了?你爹娘还在大牢里受苦受罪,你这做长子的不去想法子把他们救出来,还去喝酒胡混?看看你这副鬼模样,像什么鬼?” 周大军被打得发懵,恶从胆边生,将他一推,吼道:“要你管。”说着,摇摇晃晃的扑回自己屋里。 鲁大气得差点没追上去揍死他,这混账,简直反了他了! 但他没有动,而是看着老周家的这个家,心里头一阵凉意,对比那对母女的家,这里,怎么如此破败了? 明明从前,住在山边艰苦度日的是那对母女来着! 鲁家人杀气腾腾的来,铩羽而归。 梁氏松了一口气,她是真怕那些人把他们老周家都给砸了,现在走了才好。 又看了看正屋内,长叹了一口气。 周学礼同样心累,坐在床边,道:“娘,大哥这事,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周氏的眼神黯然,说道:“我怎么想的?你说我能怎么想?你当我真像那老货说的那样,狠得下心?我这是没脸去求啊。” 辛酸的,一直在鲁家人面前强忍着的老泪,此时像是决堤了似的,一颗一颗的不断往下掉。 “娘……”周学礼握着她的手,道:“娘,你不用去,让儿子去吧?” 老周氏抿着嘴不说话。 “对于大哥他们,五福和二姐大概是没情没份,但我……她们应该也不会撵了出去吧?前儿那个叫紫兰的丫头来时,不也客客气气的?” 老周氏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你知道我不让你去,是为啥?” “正是因为她们对你还客气,我才不想因为你大哥他们而磨灭了这点子客气。要知道,情分这东西,磨着磨着就没了。学礼,老周家已经败了,你还是个种田的,娘不怕啥,就怕万一,将来有个什么事,你连这点情分都用光了,要求到她们那边时,还能靠什么?”老周氏看着他道。 周学礼愣住。 他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如今听了老娘的话,不禁也沉吟下来。 好半天,他咬了咬唇,道:“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怕什么,就是怕他们挺不住,几个小的咋办?还不是得靠我们?” “作孽啊!”老周氏呜呜的哭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 探底 太平镇,双源客栈。 紫玉和六斤在房内组织着各自得来的关于鲁家的消息。 “……不打听不知道,这鲁家卖猪肉,是整个镇子以及鲁家村里的独一家,他们卖猪也收猪,不但鲁家村的猪只能卖到他们那,就是隔壁两个村子的也都是。而且,今年鲁家还弄了一个养猪场呢。所以这鲁家的杀猪生意,做得极大。他们镇子上的这个宅子,也有两进呢。”六斤说道。 紫玉冷笑:“鲁家儿子多,儿子生的也是儿子多,这人多力量大,自然就成了一霸。原本还有另一个侯家也是卖猪肉的,却被鲁家打压得改去别的镇了。” “紫玉姐姐,我们要如何做?”六斤问。 紫玉沉吟,道:“姑娘的意思,是挖了鲁家的根基,这个杀猪生意,就是他们的底气和根基,要挖根,就只能是在猪生意这块,彻底断了他们的生路。” “鲁家已成一霸,这……” 紫玉哼笑:“再霸,还能霸得过南岳的官?鲁家能拉拢的,也不过是当地的地保,花了大价钱和他们狼狈为奸,不然侯家怎会做不下去了?” “姐姐是想借县令大人的名?”六斤有些不明。 紫玉嗔他一眼,道:“这是什么话?姑娘和闻大人算什么,哪能仗着大人的势去压人,这不是叫闻大人难做?闻大人也不可能就这么纵容咱们以势压人,而姑娘那边,也没法交代。反落了下乘叫人家小看了。咱们做下人的,忧主子而忧,却不能给主子添麻烦。” 六斤听了若有所悟。 “要让鲁家做不下去,就要让人不敢买他家的猪肉,他们也卖不得肉。”紫玉眯着眼道:“鲁家收猪,仗着气势,价格压得比别的杀猪匠都要低,早就惹了众怒,若是此时出现另一个杀猪匠,收猪比鲁家的价钱贵,你说会如何?” 六斤坐在桌边,想得头都大了,半晌才想到个想法:“难道我们还要抢了这杀猪匠来做?咱们自己做?” 紫玉噗嗤一笑,一戳他的额头:“你傻不傻?咱们姑娘,还看得上这粗俗不已的小生意?” 六斤挠挠头:“这要打压一家,不是用另一家更好的来压么?” “对啊,用另一家,咱们没兴趣做,不代表别人没有啊!” 六斤这回是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闪:“姐姐是说侯家?” “对!”紫玉点头:“在鲁大这一辈之前,鲁家和侯家都是杀猪匠出身,也都旗鼓相当,两家人虽有争斗,但这生意也算分得均匀,最多也就暗地里使绊子,总算是相安无事。而两家的当家去了后,鲁大明显比他爹要狠和够魄力,再加上鲁家的儿子多,而侯家,还是单传,就落了下风,最后还被逼退出如今太平镇这个市场。太平镇也是侯家的根,我就不信,他们不想把这市场给拿回来!” 六斤道:“侯家要是有本事,也不会这么窝囊的在别处窝着吧?” “那是因为没人扶持,若是有人扶持呢?据我所探得知,如今侯家的第三代,没错,就是那候树连的孙子,叫候凌的,是个极聪明伶俐的娃。”紫玉说出自己所探的消息。 第六百八十章 想回太平镇卖肉么 侯家如今还是三代单传,候树连是侯家的当家,鉴于侯家一直人丁不旺,所以早早就成亲生子,他的儿子候子旺同样如是,但也不过生了侯凌一个。 所以这候凌十五了,这候当家也都未到五十,年岁十分年轻。 候树连是个心有成数的,奈何形势不及人强,家中只有一个苗苗,对于鲁家的逼迫,也只能退避三舍,而他的儿子也是个老实的没啥作为,只有这孙子候凌,颠覆了侯家以往的中规中矩,十分的聪明。 这侯家能到隔壁镇这么快站住脚跟,听说也是因为那候凌出了好几个点子,那小子有些邪门,小小年纪,能打,还有几分聪明劲,还够果决,简直是侯家人的异类。 六斤听着紫玉的细说,目露佩服,满脸惊赞,道:“这一天不到,姐姐就探出这么多东西了?真厉害。” 紫玉说道:“这都是明面上有的东西。在暗里的,还得细细的挖。” “那紫玉姐姐可以肯定这侯家能为我们所用?”六斤问。 紫玉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且侯家和鲁家早有罅隙,也早就想掰回这一程了。他们动不得鲁家,只是因为身后没人。” “若是有人在他们身后撑腰,就不同了。鲁家能横能霸,除了家中有人,更重要的还是身后有人,地保镇长就是他们的靠山。” “地保镇长,却比不过咱们有县令大人。”六斤机灵的接上话。 紫玉赞许的点头。 “但是姐姐不是说,不能用大人的名头?” 紫玉笑了:“我们不用啊,只要让侯家知道我们有这样的底气,而我们会成为他们家的底气就行了。至于怎么做,侯家会替我们做的。” “这就是姑娘所说的借力打力?”六斤眼睛一亮。 紫玉摸了摸他的头,微微点头。 六斤想了想:“那紫玉姐姐,我们明天就去找侯家?” “不需要找侯家,找候凌就行了。”紫玉道:“你再和我说说这养猪场。” “是。” …… 隔天,紫玉就去了双料镇,来到侯家的猪肉档口前不远,在这卖肉的是个十五六岁,生得极为健硕的少年,只见他手里拎了一把杀猪刀,手腕一转,那把杀猪刀竟然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花。 这便是那候凌,看来这还止是能打,就冲这个漂亮的刀花看,怕是身上会武。 紫玉眼睛微深,站在一边看着。 猪肉档前,有个穿着比一般农户人家要好的妇人挎着个篮子在手里,正和候凌说笑着,那小子,巧舌如簧,能说出朵花来,逗得那妇人咯咯直笑。 这完了,那候凌又搭了一块大骨头放在她篮子里,说是给她孙子熬骨头补身的,那妇人又把他夸了两回,说:“凌小子,你比你爹你阿爷都要强。” 候凌谦虚的说两句。 等那妇人走了,紫玉才走到候凌跟前,候凌笑眯眯的问:“姑娘,买肉么?上好的五花肉,吃了我家的肉,都要变美几分啊!” 紫玉淡淡一笑:“我不买肉。不过想问一句,侯家,想回太平镇卖肉么?” 候凌的笑脸一敛。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你敢干吗? 小茶馆,候凌目光放肆的看着紫玉,上下的打量着她,似乎要看出她的来路似的。 对于这放肆的打量,紫玉也不着恼,而是淡定的喝着茶,放下来,看向对面的少年,一笑:“看够了?” 她如此放得开,反让候凌有些不自在,捧起茶碗大口的喝了一口茶,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侯家的想法,我刚刚的提议,候小爷你可敢想敢当?”紫玉抿嘴微笑问。 候凌哼了一声,睨着她:“你连来路都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说完,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紫玉垂下眼帘,用手指抚摸着茶碗的边缘,淡淡地道:“侯小爷能用计让何张家自相残杀,抢了何张两家的客源还安然无事,以外来人的身份在这双料镇站稳这杀猪生意,就这点度量?” 候凌脚步一顿,腾地转过身来,眼神有些厉,甚至有些凶狠。 这一露,完全就是一副杀猪匠该有的狠劲,紫玉却半点不惧,直直的和他对上。 候凌重新坐了下来,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紫玉双手放在桌子上,道:“我要鲁家从此在太平镇再做不得杀猪生意,现在,以后,都不能碰。” 候凌眸中神色闪现,又恢复一副痞子样靠在身后的竹椅上,看一眼她那干净的手,那不是做农活的手,也不粗糙,倒像是那个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小姐姑娘。 “小姐能查出侯某的事,想来要完成这事,最是简单不过,却要拐个弯来找侯某?侯某这是何德何能入了小姐的眼!”候凌嘿嘿的笑说。 紫玉道:“你说的确实是可以,我可以以强势的手段碾压鲁家,或者跟鲁家打价格战,砸银子来收购所有的猪肉,让他干不下去。但我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银子要花在区区一个脏污不堪的鲁家上头?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为啥要白花了这银子,我干点什么善事不好?”紫玉一脸睥睨的说:“鲁家,不值得我们陪它玩!” 候凌心一动:“你和鲁家有仇?” “非也!”紫玉摇摇头:“不过是我家主子不喜鲁家人的嘴脸罢了!” “你家主子?” 紫玉看着这少年,道:“我家主子是谁,你也不用试探。我只想问你,想不想拿回太平镇的市场?这可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不愿意,我们大可以扶持另一家把这生意做起来。” 候凌道:“你怕是不知,鲁家人能这么嚣张,是因为他们有地保,有镇长做靠山。鲁家的杀猪生意,不完全是他们的,不然,他们哪能嚣狂?就凭他们人多?人再多,也顶不过头上一个有点权势的撑腰子。” 说起这话,候凌有些咬牙切齿,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恨。 “不过一个镇长而已。”紫玉讥笑,道:“县令大人在你后头撑腰,你能干吗?不够的话,再加一个知府大人?” 候凌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只要不草菅人命,你做什么,都保你无罪,保你全家安然无恙。候凌,你敢做吗?”紫玉又问一句。 第六百八十二章 恰好递了把梯子 干了! 区区一个地保镇长,算他娘个球,他们能强得过官老爷,还有知府大人?若真有这样的人撑腰的话,有什么不能干的? 候凌早就忍够,想动鲁家很久了,他们祖辈都只是杀猪匠,还是几代单传,碍着这点就多有掣肘,又不会经营人脉,最后竟然被赶出了太平镇。 这何等折辱憋屈! 就因为侯家没人,就要受这种鸟气? 候凌受不了! 所以,他小小年纪就去学了武,不管以后出路如何,他也想着能护着家人,不被人欺负。 而最重要的一点,他也想侯家重新回到太平镇立足,因为那里有侯家几代人的根,他不想看他阿爷长吁短叹,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眼前这个女子,给他带来了最难得的依靠,怎么能不动心? “这位小姐,就是我想干,你总得给个凭证吧?我侯家人少,鲁家可是光孙子都四五个,听说肚子里还有个呢,万一打上来,我也得个地儿去找你吧?”候凌也不是一根筋走到底的,心中也有小九九,这是防着紫玉给他下套呢! 紫玉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道:“有什么,你大可以去县里的随善斋酒楼找我,我叫紫玉。” 候凌笑嘻嘻的夸了一句:“姐姐这名字真好听。” “不用和我打哈哈,时间紧迫,你要怎么做,可有个章程?我要尽快看到鲁家的根基瓦解!”紫玉睨着他。 “姐姐莫急,这么大个事,我总得和家里人商量一二。”候凌说道。 紫玉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打算什么,但我也告诉你,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若是你做不到,趁早说,别浪费我的时间,我好再找人。” “别呵。”候凌忙道:“诚如姐姐所说,鲁家这样的脏污,没必要脏了姐姐的手,交给侯某就行。” “你要怎么做?” 候凌冷哼:“姐姐能查到我这边来,想必也知道鲁家去年办了一个养猪场。” 紫玉不说话,只看着他。 “那养猪场,不仅仅是鲁家的,其实还有地保和镇长的一股,若是这猪场出了事,鲁家能得了好?”候凌阴冷一笑:“素来这利益往来,都是讲究一个利字,若是得不到,本就因利而建立起来的信任,还会有吗?如此还不够,那再威胁到镇长他们头上,他们还会保鲁家吗?我就不信了,他们这信任能紧密如父子!” 紫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你是想从这养猪场入手?” 候凌嘿嘿一笑。 紫玉脑中灵光乍现,腾地看着他:“其实,你早就想从这里下手吧,只是还没寻到机会,现在我来了,倒是恰好给你递了一把梯子!” 不然的话,他能想到这养猪场,又说出这一番利益的关系? 好小子,这是差点把她绕进去了。 候凌痞痞的说道:“姐姐真是聪明,我也不瞒你,鲁家我是想动,就是,嘿嘿。所以姐姐莫急,定会让姐姐和你身后的主子满意!” 紫玉深深的看他一眼:“要快狠准,不能给鲁家喘息的机会,也不怕说,如今他们家正为他家那姑奶奶的事而奔波,正是松懈的时候。”顿了顿,又道:“不管你怎么做,不得伤害到老百姓的命,否则,我们保不了你!” 第六百八十三章 再上门 候凌目送着紫玉离开,直到她的身影都瞧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家去,这一到家,得知他阿爷阿爹去收猪还没回来,想了下,和娘说了一声,干脆又出门去,找到自己的好友家,借了一匹马,直奔县里去。 紫玉站在镇子通往华阳县的唯一一条路上,眼看着候凌骑着马跑过了,这才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哼了一声。 臭小子,倒是挺谨慎,不过谨慎也好,证明他不是那只会横冲直撞的人,否则她还真不敢用呢! 紫玉吞下口中的肉干,这才牵了马出来,慢悠悠的骑着往太平镇去在,只等候凌怎么做了。 候凌前去县里打听消息,而同一时间,周学礼也来到了五福她们家门前,满面踟蹰的徘徊。 周氏听到他在外求见的时候,手上的针戳进了指头,脸上神色有些复杂。 “秋香,去请姑娘。”半晌,周氏才吩咐身边的丫头。 秋香应声而去,不过一会,就回来了,但她身后并没有跟着五福,周氏一时有些不明和忐忑,五福是连学礼都不见吗? “太太,姑娘说手里的功夫耽搁不得,就不见客了。太太见不见,由太太做主。”秋香道。 周氏叹了一口气,又看一眼这时间沙漏,刚过午不久,也不知学礼用过午饭没有。 “去把人领到饭厅,再准备一点吃食上来吧!”周氏想了一下才吩咐。 秋香下去安排,周氏自己则是起来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扶着梨子的手到饭厅里去。 周学礼是第二回来五福这个宅子,头一次,是为了他那不成器的大哥而来,这第二次,想不到还是为了他,真是讽刺。 上次来时,他并没细看这地方,如今这一路走来,真叫他开了眼界,难怪大哥他们会被富贵迷了眼,这实在是富贵逼人了。 也不知一会五福她又会用她那张伶俐的嘴怎么讽刺他? 一阵环佩叮当作响,周学礼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妇人扶着一个小丫头的手走了进来,正是周氏。 “姐。”周学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落在她身上,心上震惊不已。 距离上回见,也不过区区几个月,可这人的变化,却是一个质的飞跃。 眼前这人,雍容富贵,宛如大家太太做派,而自己…… 周学礼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衫鞋子,这已经是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了,可在锦衣华服的周氏面前,还是说不清的寒酸。 “礼弟。”周氏冲他露了个笑容。 周学礼被这一声给弄得手足无措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二姐也没闹着将他撵赶出去,心里到底是顾念着一分骨肉情的。 “姐,我今天来是……” “你也是刚来,想来这午膳还么吃吧?我让人准备了饭食,你先吃饱了肚子,咱们再说话吧!”周氏打断他的话。 周学礼脸上一讪,肚子在这时也适时的咕噜咕噜叫起来,还没等他开口,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从外飘了过来。 转过身望去,果然见一个清丽的丫头带着人端着吃食过来。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不想逆她意 周学礼饱食一餐,打了个饱嗝,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对面那个眉目温和的女人。 “姐,让你见笑了。”周学礼讪讪的。 周氏温和地道:“还合你口味就好。” 丫头们撤了吃食下去,又奉上了茶,识趣的退下,只是这气氛有些沉默。 “姐,你这变化可真大,这气派,都叫我有些不敢认了!”周学礼打破沉默道。 周氏看了自己的手一眼,她也知道自己的变化大,不说别的,就拿这手,再不用干粗活了,又用上好的香膏滋养着,比之以往,不知白嫩了多少。 再还有面容,涂抹的,平时吃下去的补品,都不是白吃的,她确实养得好。 “这都托了五福的福。”周氏道:“我们娘俩这好日子,都是她一手一脚给挣回来的。” 像是怕周学礼误会似的,又道:“你别看她如今不在,想着是故意不来见你,事实上她正帮人雕琢一件玉饰,耽搁不了,这才没来。” 周学礼忙道:“她忙她的就是。” 周氏吁了一口气,问:“家里都好么?你娘子也快生了吧?娘,她好吗?” 周学礼摇摇头:“娘怎么会好?” 周氏沉默着不说话。 “自去年年底,她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利索,而大哥他们出事后,她又病了一场,到现在也还没好利索。娘这是愁的。” 周学礼看她不说话,就道:“姐,我这不是在怪你们,也不是因为你们娘才会病。她这都是被大哥他们给气的,气他们不争气,不听她的话,我知道她这是心病,是难过。” 周氏依旧没说话,只用指尖摩挲着茶杯的边沿,视线也一直落在茶杯上。 周学礼见状,心里便有些发慌。 “姐,当初大哥那事,我也知道娘是怎么答应的,所以娘没脸来,也不让我来。我就是……我也是当爹的人了,大哥那几个小的,我不落忍看他们没个着落。” 周氏这才抬头看向他,道:“学礼,你该也知道,他们这个事,轮不上我管,什么时候他们能放出来,这都是五福在做主。今儿我让你进门来,是想着这一点姐弟之情,过去那些年,除了爹,也只有你正眼看过我们母女,也帮过我们,所以这情分,姐念着。” 周学礼心里一颤:“姐……” “前些儿,我托了我们家那叫紫玉的丫头给娘送去银子,她都不要,她说了什么,你可知道?”周氏又问。 周学礼怔怔,低下头去。 “看来你也知道。”周氏苦笑:“我真想不明白,她为何就这么恨我们母女,到底我们做错了什么?从前是,如今也是。” “礼弟,这老周家里,我大概能认的亲,就只有你了。”周氏掏出手绢揩了一下眼角,又笑道:“你来看我,姐很高兴,他们的事,就莫要说了,因为这事做主的是五福,我不想逆她的意。不过你也放心,再过些天开印审过案了,就能放出来了。” “姐!” “礼弟,你来一趟不容易,今天住上一晚再走吧,我让人收拾一下房间。”周氏站了起来,目光深深的:“礼弟,我们只论姐弟情,好吗?” 第六百八十五章 不敢轻视 周氏的话,很快入了五福的耳里,到了晚上,她就来正屋陪周氏用膳。 “我以为你要忙着那件雕琢,连饭都要在书房里用了。”周氏笑着拉她坐下。 五福道:“陪娘吃晚膳的时间还是有的。” 母女俩坐在餐桌边上,虽然现在日子过好了,但周氏还是节俭的人,平素母女用膳,都是四菜一汤,只是做得较为精致些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在五福这里是不存在的,周氏也习惯她讲话,所以两人素来都会边吃边聊。 “我以为今晚娘会和周学礼一块用膳。”五福笑着说。 周氏的手一顿,道:“不了。” 五福看着她。 周氏勉强的笑了笑,道:“他是为了鲁氏他们来的,我怕会忍不住答应了他。” 五福说道:“娘,我真高兴,你对他们有情,却还是把我放在前头。” 周氏是传统的古代女性,受的是这里的教育,她不同自己,自己前世是孤儿一个,不需要家庭亲情。 而周氏却不然,她需要,也重视,周学礼今年也才十七八,和她年纪相差那么远,只怕也是打小就看着长大的,如同儿子一样。 但即便这样,她也能先把自己的意愿放在前面,不逆她的意。 “傻丫头,你是我女儿,我能靠的就只有你,最看重的自然也是你。”周氏笑着说。 五福夹了一块红烧鲤鱼房放在她碗里,心情愉悦。 “你小舅说,老太太病了一场。”周氏又开口:“鲁家人也上门了两回,被老太太给骂回去了。” 五福笑而不语。 周氏见她没有要聊下去的意思,也就不说了。 用过晚膳,五福就回了房,想了想,又去了前院客房。 周学礼正在客房内干坐着呢,听到五福来了,惊得站了起来。 相对于见周氏,他更恐于见五福,这个才十五的少女,让他打从心里觉得无措和害怕。 一如现在,这丫头明明穿得还不如她娘那般华丽贵气,甚至穿着布衣裙,可那一身凌厉的气势,就是一身布衣,也掩盖不了。 “五福,你,你来了。”周学礼双手搓着衣摆,很是不安。 “坐。”五福笑了下,指了指椅子。 周学礼坐了下来,吞了一下口水,道:“五福,你放心,我明日就走。” 五福看他像只受惊的小鸟似的,一副极怕自己的模样,心道,自己的行事到底是让人颤栗了。 不过,这样很好,叫谁都不敢轻视她。 “周学年的事,你也不用向我娘求情了,再有几天官府就开印,这县令大人审理过了,自然会放出去,性命方面无碍的,你大可以放心。”五福道。 这是不打算提前将人放出来了,周学礼的笑微僵,点了点头。 “在大牢里,他们失了自由,倒不会生事,可出去了,就不一样了。我就想问,你们作如何想呢?假如他们再来一次,你们该如何?”五福问道:“总不能一次次的在后头替他们擦屁股吧?” 周学礼脸色微变,好半晌回不上话来,是啊,再来一次,他们要如何? 第六百八十六章 废一个扶持一个 周学礼没说话,五福也不催促他,只慢慢的摩挲手中的茶盏。 “老周家败了!” 五福忽然又是一句。 周学礼浑身一颤,抬眼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了那么两三年的少女,满眼的茫然和无措。 “早在周学年生了歪心思,而周大军又做出那等禽兽不如意欲强暴嫡亲姑姑的事后,老周家,就已经走向了败落。”五福看着他道:“如今的老周家早已经在臭泥坑里,还没食不果腹,是因为还有你们家老太太,而你和你娘子,也总还算没完全被遮住眼中清明,能看得清好歹。” 周学礼嘴唇翕动:“你,想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已经分了家,最差不过是你们这已经分支的,最后老死不相往来,但你能做得到?或者这么说,在你家老太太还活着的时候,你能做得到视而不见?” “周学年那一房,是个废物,已经废了,他们只会给老周家拖后腿,老周家若没有个拎得清的,一直这么下去,只会在这臭泥坑里越陷越深,像是如今偷窃进大狱的事还会出现。所以,要杜绝这样的事发生,你们必须要推出一个强硬的人来,能掌控住他们。”五福继续说道。 周学礼有些发懵。 “指望你家老太太,不太可能,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而且,她也老了,若能掌控住,也不会出现现在事。”五福道:“能扶得起来的,就只有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学年能来我这打秋风占便宜,他是种不了田的,也不会种,他们那一房名下的地,迟早会被败光。而且,这离败光那天也不远了。” 周学礼听到这话,吓得腾地站了起来,哆嗦着唇道:“你,你又做了什么?” 五福掏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 “周学年的地,必然是会卖的,与其卖给别人,还不如你买了,有了田地在手,你又是个能种田的,细心耕作,自然就有粮,周学年一家失去了外家的扶持,这还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这做弟弟的了。” “我给你这个银子,不是为什么,而是为了我们母女的安宁,我娘认你,你就是她弟弟,这银子,我给得起。但我要你做的,就是掌控周家大房的人。” 她可不是什么圣人,给这个银子给这个主意,扶持这周学礼,不过是想他能压住周家大房,让她们得安宁,不会被打扰。 而这,还是看在周氏脸上,不然,她大可以带着她离开,重新择地,嗯,或者跟着阿九去北燕好了,看他们还怎么找上来。 周学礼脸色煞白,连退了两步,像是看着鬼魅一般看着五福。 她说的什么失去外家的扶持,是知道什么,还是在做什么,为何就这么笃定? 这是指鲁家吗?她对鲁家做了什么吗? 眼前的少女,满脸的轻描淡写,周学礼却觉得她像笑着的修罗,让人打从心上畏惧。 “你可要仔细想好了,想好了,也要狠得下心做得到,不然……”五福垂着眼帘,淡淡道:“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想着同族同宗不落忍便好,你若能仔细经营,教育好下一代,未必就不能重新让老周家起来。” 周学礼颤抖起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执迷不悟 周学礼辗转一晚没睡,第二天清晨起来,他就去了县衙大牢。 再看到周学年和鲁氏的时候,周学礼一时有些反应不及,颇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出门的时候,尚在年中,还是衣着得体喜庆,面带笑容,但如今,年已经过了,眼前的人,也跟他印象中所熟悉的两人简直判若两人。 衣衫褴褛,披头散发,形骨消瘦,像个乞丐也为过。 “大哥。”周学礼从喉咙里发出声音。 周学年踉跄着扑过来,透过栏杆,抓着他的衣衫:“你可算来了,总算来了,我以为你们都不管我们死活了!” 鲁氏也爬着过来,眼巴巴的看着周学礼问:“二叔,这是要接我们出去吗?” 周学礼厌恶的看她一眼,又看向周学年,触及他眼中渴望的光,不禁微微闭目,再睁开时,道:“大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周学年脸色一沉。 “当初若是听娘的,别来占她们的好,又怎么会落得如斯田地?”周学礼一脸沉痛的道。 “住口!”周学年厉声一喝,又咳嗽起来,道:“我是你亲大哥,啥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你就说,那小贱人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 “你!”周学礼咬牙,厌恶的道:“你还是这么的执迷不悟,不知反悔,娘都被你气病了知道吗?” 周学年别过脸去。 “好,好,算是我来错了,我就他娘的不该来!”周学礼满面的失望,这就要走。 “你站住!”周学年连忙叫住他。 “二叔,二叔你别走啊。” 周学礼停下脚,目光冷冷的看着这两人,直到如今,他们眼里还是没有悔恨,真是死性不改。 他忽然想起五福昨晚说的话,原本还觉得她危言耸听,现在看着,只怕以后他们还是会犯错,会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 “就因为你们两个的所作所为,娘这大过年的都不安生,只能躺在床上,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你们这做长子长媳的非但没有愧疚,还执迷不悟,大哥你这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周学礼冷声指责。 周学年也吼:“我又能如何,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的,我便是想出去尽孝也不能啊!” “对啊!二叔,不是我们不想出去侍奉婆婆,是我们出不去啊!”鲁氏也哭道:“二叔,你再去跟英梅她们求求情吧,我们可受够了!” 周学礼面目表情的扫过她,若不是这个婆娘,周家大房何至于此,大军也不会是那副死性子,都是这个媳妇没娶好,还是他们家长媳,当初爹是失策了! “人家说了,再过几天官衙就开印了,这第一个就会审你们的案子。我劝你们,该认的,乖乖认了,少遭些罪,画押了就能出来,旁的,就别想了!” 周学年听到这话,脸色难看至极:“这是五福说的?还是你姐说?” “是谁重要吗?决定权在人家手里!”周学礼看着他,满脸怜悯,道:“大哥,到今时今日为止,你早该认清事实呢。咱们惹不起她!” 周学年脚下一软,死死的抿着唇。 第六百八十八章 这妮子比谁都狠 走出大牢,周学礼看到头顶上刺眼的阳光,微微眯眼,吐出了一口浊气。 牢狱里的情景让他有些不好受,里面的氛围更叫他压抑,从前一次,如今又一次,难道以后,还会再来这样的地方捞人吗? 周学礼抿了抿唇,五福说得对,大房不成器,他也已经长大了,该立起来了。 他定了定神,大踏步的向五福家走去,他答应她,不为别的,只为下一辈。 从五福家离开,周学礼怀里多揣了两张银票,那薄薄的纸皮儿,如烧得火旺的炭一般,滚烫滚烫的,一直烫到了他的心里去。 “嗬!” 出城的时候,有人骑马而出,周学礼的牛车避让在一旁,抬眼看去,一个少年郎从他身边快速经过,像是感觉到他的瞩目,少年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尔后飞快的消失。 周学礼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有些小胡渣,自己也和那少年郎差不多的年纪,却不如他意气风发,到底是生活施的压。 “嗬。”周学礼一鞭打在牛身上,催着它往家里去。 再回到窝子村,已经将近黄昏,周学礼先去了见老周氏,他知道老娘在等着他的消息。 老周氏只见到他的时候,眼里就暗了下去,失望了。 “娘,再等上几天,他们就出来了!”周学礼握着她的手道。 “她还是不肯放人么?” 周学礼有些狼狈的说:“五福一定要走流程,只说过几天官衙开印了,审过案了,就能放人了!” 老周氏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好半晌才道:“这妮子,比谁都狠啊。” “娘你放心吧!我去大牢里看过他们,性命无碍,就我看着,他们还不知道悔改呢,再关些日子也好。”周学礼的脸色有些冷。 老周氏看向他:“怎么?” 周学礼不说话,直到老周氏上火了,他才说了见到两人时的情况。 老周氏冷笑:“你大哥,是被误了,也废了,没用了!”说着,说着,她浑浊的双眼里,流出眼泪来。 这是失望的泪。 周学礼到底没把五福的话给说出来,只说:“五福让我以后压着大哥那房,少让他们生事,她意思是要扶持儿子立起来。” 老周氏一愣,呵呵的干笑起来,好半天才道:“学礼,你以后,好好的,万万不能得罪她。” 周学礼点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中,又把周氏那边拿回来的东西交给了梁氏,道:“你悄悄儿的炖点好吃的给娘,也别说是姐给的。” 梁氏翻着那些东西,叹道:“五福还是不肯放人么?” 周学礼点点头,想了想,拉着梁氏在床边坐下,悄声把五福的话给完整和她说了。 梁氏吓得大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相公,那你……” 周学礼道:“我答应了!” 梁氏瞪大眼。 “娘子,我们马上就要当爹娘了,我真的害怕,以后这样的破事层出不穷。如果我能得她扶持,能立起来,那以后,咱们的孩子也会好过些。至于大哥他们,不让他们饿死就是了,一口粮,还是可以给的!”周学礼沉着脸道。 梁氏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怕只怕那一家子是吸血蚂蟥,从此再也甩不掉。 第六百八十九章 设套 年一过,花各表数枝,有忙着算计自己的小日子的,也有忙着算计他人的,如同春日花开,好不忙碌。 太平镇,鲁家颇有些焦头额烂,因为家中唯一的姑奶奶进了大牢,也不知怎么就传开来,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鲁家人,其中不乏幸灾乐祸的,谁叫这鲁家是镇中一霸,让人心里瞧不上呢。 而这鲁老太因此更是日日催着几个儿子儿媳前去窝子村老周家磋磨这老周氏,让他们去救。 鲁老太就想着,你不去,我就天天让人来烦着你,看你能忍得多久,左右我鲁家人多,每人轮着去缠也够你受的。 这不,鲁家人个个叫苦连天,却偏偏拗不过这偏执的老太太。 鲁家大孙子鲁新隆直接就去了自己的老相好家里躲着,一番温存,这才靠在一块儿说话。 “好春红,今儿怎么了?不尽兴?看你心不在焉的。”鲁新隆掐了自己怀中女人的脸一把。 那被叫春红的坐了起来,道:“是有个事儿,不太趁手。” “哦?遇着什么为难的事了,叫你躺小爷身下时都还能想着?说来听听。” “这两天我坊里来了个傻子玩,也不知是哪来的土鳖,也不会玩,却能砸钱,不过小两天,就在我这砸了五百两银子,你说傻不傻?”春红笑道。 这叫春红的,也就是个风骚的小寡妇,但凭着自己的姿色,笼络了不少的男人,开了一个小赌坊,而她的入幕之宾,就有这鲁新隆。 “这不是好事么?”鲁新隆听了,瞪大眼,五百两银子呢,那得多少头猪。 “呸个好事!”春红冷哼一声:“这小子赌红了眼,输了,抵押了些东西,你道是什么?” “啥?” “十八头猪。” 鲁新隆心里一跳,道:“我听说过抵押房子金银首饰的,却没听过抵押这猪的,这是怎么个回事?” “听说也是个猪贩子。”春红黑着脸说:“这也就罢了,左右有你嘛,这猪我还愁卖不出去?” 鲁新隆的大男人心思立即被捧得老高,抱着她啵的亲了一口:“对,有我在呢!” “可那几头猪,我瞧着却不怎么好。”春红道:“好新隆,你们猪场,不是有十几头这几天就出栏了么?” “对啊!怎么?”鲁新隆的心吊了起来。 “现在我有个想法,就看你敢不敢做。你要是敢,咱们一起赚了这笔钱如何?”春红单手枕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鲁新隆的心痒痒的,道:“你先说说,咋个事?” “拿抵押在我这边的猪,放在你们猪场里,换了现在的猪出来往外卖了,我认识一个噹头,他说他家东主开大酒楼,只要猪好,整头卖,起码能得六七两一头。” “慢着!你是说拿压在你这里的猪换了我那边的猪?”鲁新隆有些发懵,直接卖了不就好了,何须多此一举? 他乍然想到春红说的,那些猪瞧着不太好。 “你说猪不太好?是咋个回事?”鲁新隆立即问了出来。 第六百九十章 激将 鲁新隆看到了那批猪,一只只挤在一块,有两三只背上有些黑斑,蔫蔫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他脸色微变,道:“这,这是病猪啊。”他惊骇的看着春红,说道:“春红,这种猪是卖不了的,会吃死人的。” 春红就道:“我找人瞧过了,这不是病猪,就是精神头不好,听说是那猪贩子从各处收来的,长途跋涉的,自然没精神了。” “你这是被骗了吧!”鲁新隆道。 “我这般谨慎的不知道先查过?你难道还不信我?”春红道:“再说了,哪听过吃死人的猪?” 鲁新隆走进猪圈里,拖过一只猪看了又看,又有点不确定了,这只猪除了有点蔫,也没别的什么症状。 “大郎,把这猪混进你们家猪圈,你敢的话,悄悄的换了出来卖了,也是一样。再不济,就混进去卖了,这宰了,谁知道这猪有没精神?”春红撺掇道。 鲁新隆看了几眼,走了出来,讪讪的道:“这个,你也知道,我们那猪场,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春红闻言脸就一沉,冷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靠不住的,就这么点小事都办不了,你还想和你那二弟争以后的当家人?嗤!罢了,你走吧,以后莫要再来了,算是我高看你了!” 鲁新隆脸上有些难堪,要问家里谁和他最不对盘,莫过于二房的长子鲁新兴,行事老辣,就连他爹都夸他,呸!什么东西,他鲁新隆才是家里的长子嫡孙好吧! 现如今,春红还拿他来和他比? “还不走?”春红睨他一眼,激道:“要是你二弟,指不定就能办了,混在其中卖,谁知道这猪养得如何,就算有人来看,拖一只极好的出来,就能堵住他们的嘴!这年头,能吃上肉就不错了,管它是好是坏,真当老百姓是你们鲁家人,什么都知道好坏?” 鲁新隆脸色冷沉。 春红见此,腰身一扭,就要离开。 鲁新隆看到她那丰腻的腰臀,心上一热,忙的过去搂住她:“瞧你,不过说两句,这就恼了?” 春红呸了一声,昂首挺胸道:“我春红要什么人没有,当初看上你,还不是图你行事够胆色,还能从镇长嘴上偷吃,原来也不过如此。” 提到这一点,鲁新隆就有些得意,这春红,原本是镇长在外面偷偷养着的,现在却被自己睡了,他想到绿了那高高在上的镇长,就觉得得意非凡,更以和镇长共用一个女人为荣。 “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有点紧吧?你是想入小花仙的门吧?”春红又是一戳他的额头,道:“现在那么好个机会放你眼前都不用,切!” 鲁新隆嘿嘿说道:“那个,这么十几头猪换进去,可不是个小动静。” “这有什么的,我坊里没人?一个晚上就能偷偷的换了,而且猪场又是你的人在看管,到时候转手一卖,你还进不了小花仙的门?”春红道:“猪难道还有不同的猪样不成?而且你那猪场有几十头猪,换了下来,谁知道?” 鲁新隆回头远远看一眼那猪圈,这话倒是在理,一头猪卖上六七两,这么十八头,少说也有百来两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 偷梁换柱 鲁新隆有一点不满的就是,给镇长地保他们分利,明明这猪场和生意,都是鲁家人在打理,也是他们在出银子,可他们却愣是占了四成干股,等于白送了出去。 这就罢了,镇长他们还高高在上的,他们鲁家人在他跟前,跟孙子的卑躬屈膝,偏偏家里人还不觉得什么。 最可恨的是,当初他爹给他看上了镇长的女儿,想要求娶,结果被那丫头给狠狠讥笑一番。 呸!那丫头有什么好的,生是生的有几分颜色,可身上却有一股子狐狸骚味,臭不可闻,比猪还臭,竟然还说他是懒蛤蟆吃天鹅肉,简直可恨! 她除了投了个好胎,还有啥好的,竟敢嘲笑他? 还有镇长的儿子马光,凭什么就能成为小花仙的座上宾,还不是用他们家的钱进去的?还说自己是个没两把银的,呸,什么狗东西,他有的,还不是他鲁新隆给的! 但马光也没说对,家里银钱管的严,别说十两,讨一两银子都难,哪来的闲钱去讨小花仙的欢喜? 私利和罅隙让鲁新隆的天平倾斜了,他就想着,这猪如春红所说,混进去了,换一批好的出来,那卖了的钱就是自己的,就不会为了钱袋子憋气了。 而这要是能把猪卖掉,半点不受影响,要是发现不对了,大不了就销毁呗,自己半点都不吃亏,倒是鲁家亏了,而鲁家亏,镇长他们占了股的也得亏。 在春红一番激将和挑拨下,鲁新隆决定做了,自己是鲁家的长子嫡孙,才那么十几头猪,还做不了主不成? 偷梁换柱很简单,鲁新隆本就是养猪场的主管人,买了好酒好菜让那看顾猪场的两个长工喝得不省人事,而春红赌坊里的打手,用板车拉着猪前来把猪场的好猪给悄无声息的换了出来。 鲁新隆看着春红的那一批猪混入了自家猪场里,那么一混,只只几乎都一样,除了精神头不好,压根不知哪只是混进来的病猪。 而当天凌晨,他又看着一只病猪被拖出来宰了,混在好肉里送到镇上去卖,买肉的人也没有什么怀疑,便彻底的放下心来。 至于偷换出来的好猪,就全卖给了春红认识的噹头,只不过价格比之前春红说的少了二两银子。 鲁新隆有些不快,这和她说的可不一样,春红就道人家反口也没法,而这么一批猪,不尽快处理了,万一让鲁家或镇长发现了可怎么办? 这一提,鲁新隆就不敢吱歪,哪怕低于市价,他也跟小鸡啄米似的应了,赶紧的出掉了这一批猪,拿到了实实在在的银子,但被春红搜刮去了一半。 鲁新隆心中郁闷,但春红一番温玉软语的,使尽了功夫才哄得他高兴了,想着自己的女人,也不算白给,也就罢了。 拿到另一小半银子,鲁新隆就去买了一支金钗,终于进了梦寐以求的镇花,号称小花仙的家门。 而就在鲁新隆抖着腿听着小花仙弹唱时,压根不知道风暴正来临。 第六百九十二章 提点 紫玉看着那白白胖胖的十几头肥猪,啧啧称赞,看向身边的少年,挑了挑眉。 “挺顺利的啊,这才多久的时间,你就已经把这计划完成一半了。说吧,这准备了多久?我们要是没赶上,你又要什么时候实施这计划?” 从她找上他,到现在把鲁家拖进坑里,也不过短短几天,她说什么都不信他是现在在她找上来才筹谋,必定是早就有这心思了。 候凌嘻嘻的痞笑:“多长时间就不说了,这么粗糙的手段,能入姐姐的眼,倒让你见笑了。” 紫玉道:“手段是粗糙还是细致,不重要,能达到想要的效果,也无所谓了。当然,能更细致自然是完美的。你确保那什么春红不会出卖你?” “春红的相公,是鲁家人和镇长变相逼死的。”候凌淡道:“如今她帮我,不过是为她那死了的相公出一口气罢了。” “就怕人家查到她那里。” “这个你倒可以放心,在拿到银子的那一刻起,春红就离开了,那个赌坊,已经是别人的了。”候凌说道。 “那些病猪,确保不会吃出人命?”紫玉倒是在意那一批猪。 “姐姐放心,我已经差人去衙门告了,相信很快就会来查封。而那些猪肉,我早就让人盯着了,从猪场到摊子,就没少过人,便是那些买肉的,都是我让人去买的,不会吃入肚子里。”候凌说着,看了紫玉一眼,笑道:“我看姐姐是要做大事的人,想不到如此心善。”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哪会顾念人命的,这一位,却偏就顾念了,可说她善吧,又要整鲁家,真是让人看不懂。 “鲁家与我家主子,到底没有生死怨,大惩小戒也就罢了,闹出人命,没得折了我家主子的福寿。”紫玉淡淡地道。 这事的底线何在,五福早就和她说明了,不弄出人命,不祸及无辜,只掀了鲁家的根基,让他们不会成鲁氏的后路,也不让他们在她面前有叫嚣的能力。 候凌眼神一闪,道:“那你家主子也是个善人,听说你们随善斋还每年送一分盈利出去做善事,什么时候姐姐能为我引荐一下?对了,随善斋是酒楼,你们家的猪肉不知由那家提供?” “怎么,这就想和我们合作了?”紫玉道:“我家主子有几个庄子,里面养的猪足够供应酒楼的肉,暂时不会要其他地方供应,你打消这念头吧。” 臭小子,倒是够精明,不忘给自己拉生意。 候凌呵呵的笑:“以后贵主开大酒楼,自然就供不应求了,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候凌。” 紫玉被猪圈的味道熏得头晕,转身走开,又侧头看他一眼,道:“你难道真想做一辈子的杀猪匠?” 候凌一怔。 “你会武,有脑子,谋个出路怎么都比杀猪强吧?谋对了路,跟对了人,福及子孙后人。”紫玉淡道。 候凌脑中宛如一道灵光劈出,笑着一拱手:“候凌多谢姐姐提点。” 紫玉笑着受了,翩然远去。 两人都不知道,此时不过是闲谈,却为以后打下了过硬的交情。 第六百九十三章 坏事了 马光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家里,直奔他爹小妾的房去,而他爹马镇长么,正搂着新纳的小妾好不快活呢! 砰! “啊!” 随着一声尖叫,马光就看到一个白花花的肉从眼前闪过,就被什么东西给遮住了。 “孽畜,你这是干什么?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能随便闯的?”马镇长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衣裳给拉上,一脸气急败坏的喝骂,又看了娇滴滴的小妾一眼,挡住了马光的目光,骂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爹,出事儿了!”马光看不到小美人的白肉团,只得回到正事上,大喊大叫。 马镇长心里一跳,骂道:“小畜生你在咒谁,你爹我好好的哩!” “哎哟,我不是在咒爹你,是咱们家的钱袋子出事了!”马光躲着脚说。 钱袋子? 事关钱袋子的事,那就不是小事。 马镇长眉头一皱,站了起来,拉着儿子出了小妾的门,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看你这慌的。” “是猪场里,那鲁新隆反了,都敢以次充好,当咱们是傻瓜蛋的耍了!”马光跺着脚道。 马镇长越发的觉得不对,和他来到书房,道:“仔细说一说。” 马光坐下来,就把自己去小花仙那里怎么听来的闲话给说了,听到鲁新隆进了一批歹猪,换了一批好的出去,他当场就炸了,马不停蹄的赶去猪场,果然就看到那猪场,有好些猪病恹恹的没啥精神。 “爹,这鲁新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他竟敢以次充好!”马光道:“这猪若是不能卖,亏得不就是咱的钱?所以他这是往咱们钱袋子里掏钱了啊!你是没看到,他给小花仙的金钗,足有三两重呢!” 马镇长却是有些心惊肉跳,问道:“你确定你没看错?那些猪不好了?” 马光点点头:“一只只的趴在那,也不吃东西,蔫蔫的,跟病了似的。” 马镇长心头一跳,一拍桌子:“哎哟喂,这可坏事了!” 病猪,可是卖不得的,谁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去,你快去把鲁大那荤货请过来。”马镇长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马光看他爹那慎重的表情,问:“爹,怎么了?不是该找鲁新隆算账?” “你知道什么?那些猪没精神不好也就罢了,真是病猪,谁知道会不会发猪瘟,这要是发猪瘟了,可就出大事儿了!”马镇长吼道:“不行,一块儿去,去鲁家。” 说着,也不等儿子说话,立即抬腿出去。 而鲁家,正为着鲁老太的再一次发威而烦躁不已呢,便是最讲孝心的鲁大也烦了,极力劝着他娘,过上两天,珍珠就能放出来了。 鲁老太见儿子逆她的意,不管不顾的哭闹起来,一个劲的往柱子上撞去,说是要跟了老头子走。 鲁家人都避开,生怕着了老太太的眼。 “大伯,马镇长来了。”鲁新兴大踏步的来到正房对鲁大禀道:“瞧着像是有什么紧要的事,大伯还是去看看吧!” 鲁大一愣,马镇长来他家做什么? 第六百九十四章 兴师 鲁大顾不上哭闹的老娘,快步来到家里的厅堂,见到马镇长和他儿子黑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心里咯噔一声,堆起了笑脸。 “马镇长大驾光临,小的有失远迎了!”鲁大双手抱拳,笑着一拱手。 马镇长道:“行了鲁大,你那叫新隆的儿子呢?” 鲁大心里微惊,下意识地看了马光一眼,见他一副你死定了的模样,便道:“那混账现在也不知在哪呢,可是有什么事?镇长不妨说一说。” “啥事?”马光冷笑:“鲁大,你那好儿子胆儿可肥了,他进了一批病猪,混进了猪场里,又把同样数目的好猪给换出来私下卖了。哼,做得好一招偷龙转凤!” 鲁大听着心里猛地一跳:“这不可能,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可是从小花仙那听来的,你那儿子迷小花仙你不是不知道的吧?他卖了这猪得了钱,立马就买了一根三两重的金钗送过去讨好美人了。”马光讥笑道。 鲁新隆有点混不吝,鲁大是知道的,也知道他是迷小花仙那个小贱人,如今马光说得有条有理,难道那畜生当真就做了那种事? 马镇长看鲁大那惊疑不安的神色,便道:“老鲁,不是我信不过你,这猪场经营了一年,也做得不错,你的能力我是信的。可架不住小的没经验,是不是被人骗了?你也知道,这猪可是吃进人肚子里去的,他要真是换了病猪进去,这出事了,算谁的?猪场可是鲁家的!” 鲁大脸色一白。 “所以吧,当下还是叫了他来问一问,到底是怎么个回事?”马镇长道。 鲁大点头,立即冲出门去。 马镇长背着手来回踱步,想着这事的后果,他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像是那里出了差错。 马光却想着自家亏了,上前一步小声道:“爹,这么一看,鲁家就是靠不住的,尤其是那鲁新隆,这回我看,得让他们给咱们加一成的干股才行。” 马镇长瞪他一眼,说道:“什么时候了,只想着银子。” 马光十分委屈,不想着银子想啥,难道还真和这姓鲁的说情么? 鲁大去而复返,道:“马镇长,我已经让人去叫那混账过来了,这事若真是如您和公子所说,我定饶不了他。” “饶不饶的倒罢了,他这一倒卖,留下的是病恹恹的猪,卖不出的话只能毁了,到年底只怕又少了一笔利润,咱们可怎么算?”马光轻哼:“说不定去年他也这么干过。” 鲁大额角青筋一跳,道:“去年都是我在主管,马公子放心,真有这事,定叫你们满意。”他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的。 马光这话他如何听不出来,无非是要补偿,自家给了他们几成干股,没想到还如此贪心。 马光这才满意,还要再说,却别马镇长瞪了一眼阻止了。 “老鲁,我是信你的,猪场关乎咱们几家的身家性命,所以,问清楚为好,万一有什么事,咱们也好想法子应对。”马镇长唱着白脸。 说话间,鲁新隆满身酒气的被鲁新兴拉了进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问罪 鲁新隆没想到自己干下的事会这么快就败露了,看着厅堂中那几双想要吃了他的眼睛,宛如一盆冰水兜头淋下,浇得他透心凉,酒一下子就醒了。 “畜生,这问你话呢,马少爷说的可是真话?”鲁大一看儿子那副如同见了鬼的惊恐模样,心里就是一咯噔。 这混账,难道真的这么胆大包天,真干了? “爹,没有的事,我怎么会这么干?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鲁新隆结结巴巴的试图狡辩。 可他越是狡辩,额上的细汗就如水一样泌出,那眼神躲闪的样子,谁能相信他是个清白的? 马镇长的脸当即就拉得老长。 “你的好处就是把好猪卖了,自己得了银子逍遥快活哄美人。你别以为你藏得好,你送给小花仙的金钗,我都瞧见了!”马光冷笑一声:“那可真是实心的一支好钗呢!” 鲁新隆浑身一激灵:“我,我……” “你这混账狗东西!”鲁大立即一脚踢了过去,将他踢倒在地,滚成一团。 鲁新隆嗷了一声,痛苦的大叫起来:“爹,我没有!” 门外,鲁大嫂闯了进来,扶起儿子,厉声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要这么打他?你要打,连我一块儿打死好了!” “滚出去!”鲁大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破口大骂:“慈母多败儿,爷们在说话,哪里轮得到你这妇人插嘴。” 鲁大嫂紧紧搂着儿子,愣是不退一步。 鲁大见此气得浑身一哆嗦,转头对马镇长道:“镇长,让您见笑了。” “这不是见笑不见笑的时候,我看还是尽快把这事儿查清才好,不然等捅出篓子来了,可就描补不及了。”马镇长说道。 “大伯,马镇长说得对,我先去猪场看一看这情况吧?”鲁新兴枉顾大哥那淬了毒的眼神,自动请缨。 “去,你快去,速速回来报。” 鲁新兴得了令,立即就走了出去。 “你还不说实话?真要大家伙陪你一块儿死了才高兴?那些猪哪去了?”鲁大喝道:“知不知道病猪是要吃坏人的!” 鲁新隆低着头不说话。 鲁大嫂听了就说:“不过是几只猪,哪有啥问题,从前咱们也不是没卖过!” 鲁大脸色大变:“蠢妇,住口!” 这杀猪匠做了几代,到现在在他手上才真正发威起来,挣了家业,除了胆大心细,里面还有些不为人知的事也不是没少做。 诸如这病猪,做杀猪的,每天都要杀猪,怎会遇不上一两头不好的,但也掺杂在好肉里卖了出去,一直也是相安无事。 殊不知,这婆娘竟然就这么大刺刺的在马镇长跟前说了出来。 鲁大恨不得掐死这蠢货,又尴尬的笑着看向马镇长,道:“马镇长,不如先坐下喝口茶。去年咱们猪场办的好,今年我还想扩大,也想给镇长您再加一成干股,毕竟能办成这猪场,都是得镇长您大力扶持。” 马光眼睛一亮,心道,这鲁大倒是个会来事的。 而在地上坐着的鲁新隆脸都黑了,从前的四成不够,现在再加一成?咋不把整个猪场都送他们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尽拖后腿 鲁新兴很快就从猪场回转,看也不看一脸萎靡的鲁新隆,只急急的对鲁大说:“大伯,猪场的猪都不太好,你还是过去看一眼为妙。”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鲁大更是狠狠的瞪向鲁新隆。 鲁新隆跳了起来,道:“老二你别胡说,这猪是我亲眼看着进去的,是好是歹我比你清楚。”他咬了咬牙,道:“就是有些许不好,混进好肉里卖,一样没事,咱们半点损失都没有。” 反正都遮掩不住了,干脆豁出去了! 而且,歹肉混进好肉里卖,家里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混账!”鲁大上前就是力度极大的一个耳刮子:“你是失心疯了不成!” 鲁新隆低垂着头,心里却没有半点悔恨,猪场本来就是他们鲁家的,换点猪出来罢了,有什么大事? 这马镇长父子俩却来兴师问罪?呸! “大哥,这猪是哪来的?”鲁新兴心思比较细腻,想事情会多想一层,直觉这里面不简单,倒像是奔着鲁家来的一样。 鲁新隆恨恨的看他一眼,不回话,心里是把这个堂弟给恨得不行。 “你还不说?”鲁大又是一喝。 “春红,是春红赌坊里的赌客给典压在那的。”鲁新隆看着鲁大的拳头又要挥过来,连忙大叫。 “春红?”马光神色古怪,看向自家老爹,道:“爹,那春红不是你的女人么?” 马镇长脸皮一阵抽搐。 鲁新隆都不敢往马镇长那边看,只低垂着头。 鲁大是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孽畜不但作出那混账事,还睡了镇长的女人? “爹,马镇长,我觉得这事儿不对,你们看是不是把春红找出来说一说?”鲁新兴皱着眉道。 马镇长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被这么一提醒,就让儿子去寻人。 而鲁大嫂察觉到不对,悄悄的去搬救兵了,婆婆最是疼这大孙子,找她护着没错。 鲁新隆心里有点惴惴不安,道:“爹,这没什么事的,我亲自看着猪都卖出去一只了,没啥事。” 鲁新兴心里却是一跳,有些不妙。 “你给我闭嘴。”鲁大早就来火了,尤其还当着镇长的脸,直觉丢尽了脸,恨不得揪起这废物给狠狠打一顿。 马镇长冷笑一声,这鲁大是个有野心的,奈何生了个尽拖后腿的蠢儿子。而他,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了春红? 那女人自己早就不用了,可到底跟过自己,虽然有那么点不情愿,但始终是野路夫妻一场,现在被个小子用了,总有那么点腻歪。 这小狼崽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善,和春红勾搭是故意的吗?故意气自己?还有跟前的这么一摊事,损害的就是自己利益。 马镇长的眼睛眯了起来,这事了了,他定要让鲁大废了这不成器的,那鲁新兴就不错,值得扶起来。 “马镇长,家门不幸,叫您看笑话了。这猪场的事耽搁不了,我这就得去看看是个啥情况。您看是不是回家去等消息,这过后我再亲自去给你禀报?”鲁大赔着笑说。 第六百九十七章 奔着鲁家来的 鲁大私心里不想马镇长参与自家的这件事,这样真有什么,他也好遮掩,可若是对方参与,要做什么都有顾忌和不趁手。 马镇长却道:“老鲁,这也不是什么小事,我看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有什么也好大家商量。” 这若是别的,马镇长大概就不管了,可这猪场么,却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而鲁新隆这么干,他已经不信他了。 鲁大心中微沉,这是不信任他的意思了。 他暼到鲁新隆的鹌鹑样,再看到马镇长那不信任的眼神,火蹭蹭的升,对鲁新隆就是一脚。 “都是你这混不吝的,被个女人就哄了去,老子揍不死你。”鲁大气鼓鼓的说。 “住手。”鲁老太的声音自门口处响起,一边飞快跑过来,一边大叫:“谁都不许动我大孙子。” “阿奶。”鲁新隆看到鲁老太,就跟看到了救星一般,飞扑过去。 鲁新隆这懦弱的姿态着实让人看不上。 鲁大额角青筋凸起,按下怒火看向自家老娘:“娘,你怎么来了?”又冷冷的看向鲁大嫂。 鲁大嫂躲避开他的目光,不敢吭声。 “我不来?我要是不来的话你就要把我孙子给打死了。”鲁老太竖着眉骂道。 “娘,没这样的事,我们这正有要事呢,你先回去歇着,回头我再和你说。”鲁大瞪向自家婆娘,喝道:“还不扶了娘回去。” 鲁老太正要开口说话,门口有人大呼小叫的跑来。 “爹。”马光跑着进来,叫道:“春红那小贱人早跑了。” 鲁大心下一沉。 “这不可能。”鲁新隆声音尖利:“昨儿她还和我一起呢,怎么可能跑了?” “你知道个屁,那婆娘早就没影了,那小赌坊都是别人的了。”马光嗤声。 “如此看来,只怕这真的就是冲着咱们来的。”鲁新兴脸色冷沉。 鲁新隆脚下一软,脸色刷地白了。 这,这怎么可能呢? 春红和他没什么仇啊,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你,你这蠢货!”鲁大指着鲁新隆大骂,就要冲过来揍死他丫的,咋就养了这么个蠢货呢。 鲁老太拦着他:“老大,就几只猪能顶什么事?叫你连儿子都要打杀。” “娘,那是上百两的银子,再有这银子事少,吃坏了人,咱们可就要赔命了!”鲁大跺着脚,一脸痛心的说。 “爹,先别说了,那批猪,咱们得尽快处理,不能卖了。”鲁新兴直觉认为事情越发的偏离控制了,应该把这事给尽快掩盖下来,否则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二侄儿说得对,老鲁,当务之急还是得处理好这批猪。” “走,我们去猪场。”鲁大抬脚就走,不忘拉上那该死的儿子。 这一行人才刚刚出了门,迎面就有一个跌跌撞撞的跑来,头脸上都顶了脏污,看到鲁大时,更是一个趔趄滚落在他脚边。 “东,东主,不好了,猪场,猪场……” “猪场怎么了?”鲁大一把扯起他的衣领。 “猪场,有官差来了!”那人煞白着脸说。 第六百九十八章 事情大条了 若说之前鲁大等人觉得鲁新隆是被个女人耍了,赚了一笔银子跑了,事情并没有那么大条,了不起就是补上些银子补回损失,也就算是给马镇长他们一个交代了,其实心里就是侥幸。 可现如今么,连官差却都来了? 区区一个猪场,却来了官差,是为的什么? 除了那批病猪,还有什么?否则这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鲁大整个人都是发软的,跌跌撞撞的往猪场里赶去,而马镇长一愣之下,却是拉过儿子悄声吩咐了一番。 马光满脸惊骇的离开。 猪场那边,挤满了人,鲁大看到那穿着黑红衙服的人衙差时,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鲁新兴眼疾手快的拉着他,只怕已经栽倒在地了。 饶是如此,鲁大头上戴的蹼头也乱了。 也不知是谁喊一声,鲁大来了,所有人都转头看过来,鲁大挤出笑脸,向那几个官差迎了上去。 “几位差大哥,这天大冷的,真是辛苦了,不如几位差大哥随我到茶棚喝口热茶暖暖身子?”鲁大满脸谄媚的说,一边伸手握住其中一个,把手里攥着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位衙差眉一挑,道:“你就是鲁大?这猪场就是你们鲁家的?” “是的,不知我们这……” 衙差冷哼一声,道:“有人前来衙门告你们猪场把病猪充好猪买卖,差点吃出人命,我们是奉命来查案的。” 鲁大眉心一跳,腿肚子都在打摆子了,道:“差大哥,这怕是其中有些误会吧?我们鲁家世代都在杀猪,这卖猪肉也卖了几代,口碑一直很好,哪会出现用病猪冲好的事?更别说吃坏肚子了!” “没错!这定然是污蔑,有人看不惯我们鲁家,就使了下作手段来陷害,谁知道他们是吃了啥脏东西就赖在我们头上。我们都是冤枉的。”鲁三不知从那钻了出来大喊着冤枉。 在鲁大很识相给那几位塞了辛苦银子后,那位衙差的脸色本就有点软化,可这暴脾气的鲁三那么大声的嚷嚷,像是在质疑对方的话,让那人的脸再度黑了。 “是不是冤枉,你们自己不会看?”他让开半边身子,手指往那大猪场一指:“看看,这就是你们家的所谓好猪,这哪里看出来好了?大家也看看。” 鲁大上前一看,偌大的猪场,分了两三个栅栏,有刚养的小猪崽,有半大,也有已经养成能出栏的。 而那已经出栏的那一个猪圈,挤了几十头猪,却是都蔫蔫的趴在脏污的草上,病恹恹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鲁新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眼神发直的看着那些猪,嘴里喃喃的:“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鲁三也傻了眼,他是听说家里猪场出了事,可没想到是这样严重,眼前的这些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对路,更别说他们这些杀了半辈子猪的人了。 “县令大人来了!” 众人均是一愣,转过身,只见一顶官轿停下,有人钻出了轿子,一身官服,不是县令大人又是谁? 第六百九十九章 推卸 看到县令大人来了,所有人都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都起来吧,本官是来巡视的,老百姓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围在这里看热闹了!”闻从瑞抬了抬手朗声道。 “谢大人。”陆续的有人站了起来。 鲁大一众人是心里直打颤,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大人,在下马行元,是太平镇的镇长。大人远道而来,是在下有失远迎,不如大人随在下到家里休整一二?”马镇长笑呵呵的上前拱手打揖。 闻从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马镇长出现在此,莫非也是收到消息,这里有病猪疫情?” 马镇长的心猛地一跳,强笑道:“大人严重,不过是几头猪有些不好,没到疫情这么严重。我正让人紧着处理呢,老百姓的生命安危是必须要放在第一位的。”说着看向鲁大,眼神透着威胁。 鲁大赶紧上前,跪下磕头道:“草民鲁大见过大人。” “你就是猪场主人?”闻从瑞居高临下的道。 鲁大匍匐在地:“回大人的话,正是草民。” “鲁大,你可知罪?” 闻从瑞的厉声一喝,让鲁大浑身一哆嗦,身子几乎趴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道:“大,大人,草民,草民不知所犯何罪?” “你们猪场用病猪掺杂在好肉里充好,视百姓的命如草芥,这还不算罪?”闻从瑞冷道。 “大人,冤枉啊!”鲁大抬头。 闻从瑞冷笑一声:“本官从不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们鲁家是不是冤枉,一切自有本官定论。来人。” “大人!”衙差们围了上来。 “驱散老百姓,围守猪场,任何人不得闯入。”闻从瑞吩咐道。 “是。” 鲁大一听,瘫软在地。 闻从瑞也不看他,只看向自己带来的两三个人,道:“麻烦几位大夫,一定要检查清楚。” “是,大人。” 众人看去,只见这几人都穿着粗布长衫,手里拎着一个药箱子,原来是几个老大夫。 但见他们看到猪圈里的没有精气神的生猪后,都神色凝重,纷纷取出一条布巾围住嘴脸后,才进入猪圈里。 鲁家人以及马镇长见了,都是脸色煞白,额上渗出层层细汗。 这阵仗,想说猪是好的,没啥大碍,谁敢说? “大哥。”鲁三赶紧的扶起鲁大,满脸惶恐。 马镇长抹了一下额上的汗,道:“大人,这猪场脏污,一时半会也检不出什么来,不如先到一旁休息?” 闻从瑞却问:“马镇长对鲁家以次充好的事可知情?本官听说,这猪场,马镇长有几成干股!” 马镇长脚下一软,强做镇定道:“大人说笑了,在下是半点不知情,至于这干股的事,更是子虚乌有的事,求大人明察!” 都这种情况了,马镇长要是还敢承认这猪场他也有份,那就是找死,说不定下一步就蹲大牢去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鲁家倒霉是救不了的了,他可不能搭上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鲁家没了,还有下一个张家何家。 马镇长这一番推脱,让鲁家人都愤懑不已,大难临头,他反口不认人,收银子时,那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嘴脸呢? 第七百章 猪瘟 对于马镇长这种反面不认人的行为,最先忍耐不住的就是暴脾气的鲁三,他眼一红,就冲了上去。 “马行元,你这小人,一事没干,去年还收了咱们鲁家孝敬的四成银子呢!” 坏了! 鲁大脸色巨变,厉声一喝:“老三,住口!”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在场的人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闻从瑞似笑非笑的看着马镇长,一副看戏的模样。 马镇长是又羞又怒,指着鲁三骂道:“你放肆!你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收过你们的银子了?你有什么证据?”不等他回话,又对闻从瑞道:“大人,您一定要明察秋毫,这等小人是污蔑。事实上,在下也是接到有人暗报,这鲁家大儿进了一批病猪想以次充好,怕着弄出大事儿,这才急着过来查看。” “你……”鲁三暴起,被鲁新兴死死的拖着捂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鲁大心头发凉。 不管今儿这猪能不能检出什么来,鲁家是完了,因为他们已经得罪了镇长! “大人,在下这几年管理太平镇,可没少为百姓出力,您可要还我一个清白啊!”马镇长见闻从瑞不说话,又急急的说了一句。” 闻从瑞道:“是不是清白,有证据说话,马镇长急什么?你此举,本观看着,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 马镇长听了,讪讪的一笑,再看向鲁大他们,眼神里带着冰冷和怒火,还有没言明的警告。 鲁大低下头去,心里已经顾不得马镇长,只想着如何应对眼前这一场祸事。 “大人!”几个老大夫从猪圈里跑出来。 “如何?”闻从瑞跟前被一个侍卫挡着,他拍了拍那侍卫的手臂,站在前面。 其中一个老大夫眼神带着惊吓,道:“大人,这些猪其中有些得了猪瘟,已经快不行了,其余的皆都是被传染,应该是刚刚染上的。” 猪瘟! 闻从瑞脸色一变。 “大人,请速离此地。”那侍卫脸色同样大变,拱手请闻从瑞离开。 闻从瑞手一摆,看着那老大夫道:“你可能确定?” “大人,这是我们几人商讨过后,共同得出的结论。”老大夫说道:“得了猪瘟的猪不能食用,否则人体会出现不同程度的病痛疫情。而且,这些猪必须立即就地烧毁,否则一头猪死了,若是处理不当,扩散出去,会形成时疫,人畜都不能避免。” 马镇长瞪大眼,下意识地退了两步,看到闻从瑞纹风不动,又吞了吞口水,强做镇定。 而观鲁家人,无不脸如土灰,真要因此弄出时疫,那么他们鲁家,死万次都不够。 “来人,将鲁家一众人全部押下,收入大牢。”闻从瑞浑身冷意。 他也想到这严重性,假如在他管辖的地头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他的官路也到头了。 “大人,我们冤枉啊,是有人陷害的,大人。”鲁新隆嚎叫起来,他万想不到,他的一时贪婪,会引来如此大事。 时疫,那是要人命的啊! 第七百零一章 博弈后果 闻从瑞的一声令下,这个猪场就已经被衙差给围了起来,至于这围观的老百姓,说一声这猪瘟可能会传染到人身上,也不用驱赶了,自觉地一哄而散。 而鲁家人,鲁大自然不用说,便是几个在场的,包括成年的男儿,都被扣押住了。 在场了解过这猪从何地来又是什么时候收入时,闻从瑞轻吁了一口气,幸亏是刚进来不久,这猪瘟尚未传播开去,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饶是如此,他也不敢大意,当场问了鲁大这两天的卖猪肉点,迅速贴出告示不许食用这些猪肉,并让老大夫调制汤药,免费提供给当地民众饮用,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另一方面,哪里有发生病猪,尽快上报官府,以免造成猪瘟疫情。 而猪场,压根不管是好猪坏猪,大的小的,立即就地捅杀烧毁,至于在哪里烧,就在猪场挖出巨坑烧埋。 如此一来,偌大的猪场是不复存在的了,因为烧毁后,这猪场也得重新冲刷洒药液,以免留下后患。 闻从瑞很果决,一条条的指令传下去,自有人执行,至于罪魁祸首,得关押审判才论罪。 那一天,太平镇的上方,充满了烤肉的香味,有人馋得口水直流,可没人敢说去吃,因为这是有毛病的猪。 紫玉看了全程,眉头轻皱。 “姐姐是不满意?”候凌看着紫玉的脸色,心下一咯噔,小心的问:“鲁家是绝不可能翻身了,这点子……” “点子是好,动静也大,知县大人必定不会善罢干休,因为这一场猪瘟,威胁到了老百姓,一旦真产生疫情,你我便是罪人!”紫玉看他一眼道。 候凌皱起眉,道:“我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的。” “哦?若是闻大人不出手呢?这些猪真的死了,瘟病传播开去了呢?”紫玉犀利的问。 “不会,若是他不来,我会一把火烧了这个猪场。”候凌道。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愚蠢的做法!烧了猪场,难道就不会让人知道是你干的?”紫玉轻哼:“该不会这就是你一开始就准备的最终结果吧?” 候凌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紫玉的俏脸微黑,到底还年轻。 “姐姐,现在……”候凌小心的看向紫玉。 “事情闹得大条,闻大人是不会放过后面设计的人的。” 候凌脸色一白。 “怕了?”紫玉挑眉。 候凌抿着唇,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侯家本就和鲁家有罅隙,即便姐姐不来,这计划我也是要实施的。知县大人若真是查到我头上,我认了就是。” “你倒是不怕引火烧身。”紫玉轻笑,淡道:“放心吧,即便查到你这上头,也保你没事。” 候凌微吁了一口气,说不怕,那也是假的,能活,谁不想活啊? “那真查上来,会不会连累到贵主?”候凌又问。 紫玉看向远方,道:“若真的是顺着你这条线查到我家姑娘上头,她也不会在乎的。本来这博弈,不是输就是赢,不是生就是死。而输赢生死,不过凭本事罢了。至于连累无辜?自古帝王上位,史上谁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里没有伤亡?这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是天地定律。怨就怨技不如人。” 候凌听着,打了个激灵,却陷入了沉思。 第七百零二章 帮她扫尾 紫玉问过候凌这个事的全部细节后,就有了思疑,她得去给他收尾扫清痕迹,否则还真落不了什么好,也违背了她的初衷。 候凌咬了咬唇,道:“姐姐,这事本就是我想出来的,哪有你替我扫尾的?我,候凌请你指点!” 他跪了下来。 紫玉有些意外,深深的看着他。 “候凌出身不高,也没有什么本事,虽然会点三脚猫功夫,有点小计谋,但也只是自己琢磨出来。”候凌抬起头道:“姐姐若能指点,我给姐姐立长生牌位。” 紫玉噗嗤一笑:“你我年岁差不了多少,你给我立什么长生牌位?这不是膈应我么!” 候凌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给姐姐买金钗?” “小家伙,金钗可不是随便送的!”紫玉无语的摇头,道:“罢了,你随着我一道吧,学到多少算你的。把这事尽善尽美了,也就了结了。” 候凌立即欢喜起来,让紫玉先回客栈,自己则是回家先说一声。 紫玉让他尽快,这扫尾的事,宜快不宜拖,否则闻从瑞反应过来,顺着痕迹找上来,就没啥用了。 候凌也知道,当下快去快回。 而这些事,也没瞒住阿九,听了唐实的话,他就眉头皱了起来。 “你去帮紫玉扫尾。”阿九吩咐道:“这痕迹能不能抹去,也没什么,重要的是,把这线都拉到我们这边来。” 如此一来,即便闻从瑞查上来,最终也只会查到他这边来。 这是祸水东引,他并不想让姓闻的知道这是有五福在参与。 唐实应声而去。 “王爷。”原野有些迟疑。 “有话直说。”阿九神情淡淡的。 原野便道:“若是让闻四查到我们这边来,会不会露了爷的身份?若是露了,只怕他会拿两国邦交来说事!” 假如闻从瑞是个聪明的,查到这头上来,怕是会想到国情邦交上去,毕竟猪瘟疫情这样的灾祸爆发开去,会不堪设想,哪怕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但上位者,会不多想一层? 现在是发现及时,没事儿,若是爆发开来了呢,会死多少人?牵连到多少人?从来疫情这东西,都是势不可挡的,一旦大规模爆发,那后果,难以想象! “北燕和南岳的和平早已打破了,也维持不了多久了!”阿九淡声道:“即便他查到也无妨,难道南岳就没有放细作在北燕?而且,阳谋和阴谋那个更容易看穿,他闻四知道。本王亦不怕他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原野抿了一下唇,道:“是奴才多虑了!” “无妨。”阿九的目光从书本上离开,看出窗外,那一棵树已经开始抽新芽了,道:“不过是想着不让她被这些琐碎的事烦扰,让她安心些罢了。” “那鲁家……” “不用动鲁家,她既然没有要人命的初衷,也就到此为止,鲁家已经不成气候了!”阿九说道。 “是。” “倒是那个叫候凌的小子,看一看,若是个可造之材,扶一下。在南岳,我们的人越多越好。”阿九眯着眼算计。 第七百零三章 是她发作了鲁家 扫尾一事,自有紫玉几人去忙,其实唐实去是多余的,依着紫玉自己受训的能力,也足够了,不过人多好办事,这有人相助,事情办起来就更顺了。 而此时的鲁家,已经乱成了一团,鲁老太听说自家的猪场出了大事,被查封不算,还得烧毁。 这也就罢了,连老大等人都被扣押带到官衙大牢去了,不是一个,而是成年的有卖猪肉的都被抓了去。 鲁老太听到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厥了过去,其余的女人,不是哭就是六神无主,没个主心骨,整个鲁家别提多乱了。 这可是飞来横祸啊! 鲁家这次惹出来的祸事,动静并不小,很快的就传到十乡八里去,家喻户晓,有人暗地里拍手称快,尤其是那些同行。 这又是为啥?同行有竞争,而鲁家人多力多,又和镇长保长啥的勾搭在一块,自然能垄断了这周边的生意,把其余的杀猪匠都挤到别处去。 如此一霸要败了,能不高兴? 这不,已经有人兴匆匆的准备回到太平镇卖肉了,这可是翻身的机会啊! 消息传到窝子村老周家时,老周氏一愣,随即脸色有些变了。 “娘,你怎么了?”周学礼看她的脸色不对,急忙问。 老周氏一把抓着儿子的手腕,道:“是她,定是她发作了鲁家!” 周学礼有些不明,略一想,才知道她在说什么,道:“娘,你意思是说,大嫂娘家这祸事,是五福的手笔?” “不是她还有谁?”老周氏道:“鲁家卖猪肉卖了多少年了,一直相安无事,生意还越做越好,日子越来越有奔头,这突然的,怎么就招来了这个祸事?” “娘,这无凭无据的,你……” “一个巧合可以说是巧合,可几个巧合,能叫巧合吗?除了她,没别的了!”老周氏满脸笃定的说:“定然是她觉得鲁家去招了她的眼,所以才如此教训。” 周学礼却不敢相信,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五福真是个修罗无二了! 突然,他想起她曾说的,周学年他们会失去外家的扶持,难道就是应在这一点上? 鲁家已经败了,自然也就提不起扶持一说了,毕竟他们都自顾不暇,哪还能顾得上一个出嫁的女儿和姑爷? 周学礼脸上神色几度变幻,结结巴巴的开口:“娘,她,她……” 老周氏回过神来,紧紧地抓着周学礼的手,说道:“老二,你一定要记得娘说的,和谁对上都可以,不能和五福对着干,千万不要得罪她,知道吗?” 她眼神带着执拗和癫狂,还有一丝恐惧,那是深切的害怕。 周学礼机械的点头。 不到他不答应,只是一个鲁家招了她的厌弃,就能下这样的手笔,毁了鲁家,他这样的一个种田的,又拿什么和她对着干? 孝道? 不存在的! 那丫头,根本不在意这个词,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是个绝不好惹又狠心的女子! 一种惧意,缠绕上周学礼的心头,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和胆怯。 第七百零四章 求救无门 鲁家这边鸡飞狗走的,鲁老太醒来后就哭天抢地的嚎,一副全家死绝了悲惨模样,其余的女人也好不了哪去,个个都是六神无主。 最先恢复理智的倒是那个存在感最低鲁二嫂,鼓起了勇气问鲁老太是不是要去疏通一二,毕竟这么多人进了大牢,怕是会在里面得不了好。 这是提醒了鲁老太,她骂了一会贼老天如何如何的残忍,然后让几个媳妇都去取私房钱打点,再找个人托关系。 “镇长,猪场他不是也有份儿的吗?”鲁老太这回不傻了,想到马镇长,道:“叫他去疏通,可不能害了咱们家的人啊!” 鲁大嫂道:“娘,马镇长也被请去了,这出事之前,他那龟儿子就送回来那四成干股的契纸了。” 亏她当时还欢喜了一会,原来是白欢喜了,猪场什么的都没了,这契纸也没有什么用了。 “那杀千刀的,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活该断子绝孙的狗东西,他不得好死!”鲁老太又骂了起来,半晌才喘了一口气:“那咱们咋办啊?作孽哟,贼老天是要我临老都不安生哟!” 眼看着老太婆又要嚎起来,强忍着烦躁的鲁三嫂就说:“娘,老周家,那周英梅她们不是和县令大人有交情么?咱们去求她吧!” 鲁老太一怔,随即怒道:“有个屁用,她们要是个好的,珍珠早就被放出来了,可是你们看,就是老周家那老货,都不愿意去一趟,我们去,有个卵子用!” 这粗俗的骂声,让几人都不敢吭声。 “那怎么办,总得试试啊,不然几个大老爷们咋办?”鲁三嫂抱着个打肚子说:“这要是出个啥事,我们娘几个也不活了!” “你们去叫你们的兄弟来,到县里走一趟,总得先打点疏通,叫他们别受了苦!”鲁老太道:“大嫂,你和我去老周家,我给那老货跪着求!” 鲁大嫂点点头,两人马上打点去老周家。 但是,到老周家她们却扑了个空,原来是老周氏说家里祸事多,开年不利,就带着媳妇儿子上普陀寺去上香拜神了。 哪就有这么巧的事,分明是避着她们呢! 关键时刻,这亲家竟然如此行事,鲁老太气得在老周家门口破口大骂周家人的冷血无情,不是个人,引得窝子村的人来围观。 但再骂,也见不着人,鲁老太她们只得回转,毕竟家里的事急着哩。 而后来得知这事的梁氏等人,不由对婆婆的当机立断表示佩服,亏得她说要去上香拜神,不然,又得当恶人了,去求情?诚如那鲁老太所说的,真能求下来,周学年他们早就放出来了。 鲁家人求救无门,只能掏了家底去县里的大牢里疏通,至于到五福她们家那边求? 五福也早有准备,鲁家人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意,就被人打离了门口,不得靠近,否则就让人抓她们进大牢。 鲁老太等人气得手脚皆抖,却别无他法,只得认命的那银子去疏通,等着判决。 若是她们知道自家这一场祸事皆由五福主导而起只怕要生啖其肉了。 第七百零五章 大夏倾倒 官衙开印的头一天,华阳县的闻知县就主审了两件案,其中一件便是太平镇的瘟猪案。 瘟猪案本就是作为知县大人抓个正着,又有苦主做证,更有人翻出了这几年鲁家以坏掺好卖肉吃坏了人用银子来摆平的事,一同告了上来,人证物证俱在,也轮不到鲁家不认账。 有了蹲大牢的一番小刑罚,鲁家人认罪很快,鉴于这次没有闹出人命,但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故而作为家主的鲁大被打了五十大板,其余人也不大不少的领了板子,抄罚了银子赔于苦主。再就是鲁家为商不诚信,以次参好,枉顾人命,从此鲁家不得再卖猪肉,一旦违反,以罪论之。 而收了干股的马镇长保长等人同样逃不过,以监管不力,收受贿赂纵容鲁家犯法的行为,又有欺行霸市的可恶行径,被捋了镇长的职位,没收以不法手段得来的田地钱财,这让太平镇的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要知道,他们可是遭受马家父子的恶行已久,只是迫于其淫威不敢多言罢了,如今看着他们大夏倾倒,怎能不快? 这是开印后的第一案,另一案则是小小的偷窃案,打了主犯二十大板,从犯十大板,就被放出了大牢。 而这两人,就是鲁氏和周学年。 于是,两口子被放出来的时候,正好就和鲁家人一块儿,两方相对,均是愣住了。 鲁氏他们本就在大牢里遭受了不少的苦,出来就听闻娘家的巨变,又被打了板子正是虚弱的时候,立即双眼一番,彻底晕死过去。 大牢前,鲁家人哭声震天,不过短短几天,他们家就天翻地覆,叫人何等唏嘘? 马镇长他们捂着屁股出来的时候,看到鲁家人,就气呼呼的上来要打。 左右两家人已经撕破了脸,鲁家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两方人马打成一团,亏得是在衙门跟前,有衙差,一声喝骂,作势要把他们锁回大牢里,这才各自罢休。 但仇,终是结下了。 一众人都被打了板子,以鲁大伤最重,哭爹叫娘的回到鲁家,那个乱字,压根形容不上来。 在叫大夫来给鲁家人上药的时候,鲁大鲁老太都昏死过去两回,而被关押了十多天的鲁氏,亦是如此。 只有周学年,呆滞的看着这乱哄哄的岳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过了一个年,就一切都变了,岳家本是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周学礼得知周学年放了出来,就骑着牛车前来鲁家接他们,被鲁老太好一番作践咒骂。 鲁氏哭着说不回去,周学礼也无所谓,不回更好,这样的媳妇,他们周家也消受不起。 “大哥,你是不是也不想回?”周学礼冷淡的看着他。 周学年打了个激灵,回,怎么不回,鲁家如今正是乱的时候,又是获了罪的,不回去,难道还在这和他们一同被视为罪人么? 于是,周学年走了,鲁大清醒后得知,心寒得跟被冰封了似的,周学年这个渣,特么太不靠谱了,忒不是个男人! 第七百零六章 过街老鼠 鲁家的乱象并没有随着案子结束而结束,他们虽然接受了官府的审判刑罚,可来自老百姓的怒火,却不会就此平息。 引入瘟猪,并企图掺在好肉里卖出去,这可是人神共愤断子绝孙的混账事啊,这镇子里,哪怕不是天天吃肉,但谁家不会买点肉?这要是买到了有病的猪肉呢?吃进去了可不是要丢命? 所以,大家都对鲁家人的作为很是愤怒和看不上,这本来就看不惯他们家的人,如今更是恨之入骨了。 这不,鲁家人只要走在街上,就会被人指着谩骂,扔石子,扔发臭的烂菜,小的孩子们,更是被同龄的孩子孤立了。 除此外,鲁家在镇子的宅子,也被人泼了粪,臭不可闻。 鲁家人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是连门都不敢出了,最后还是还是鲁大做主回到鲁家村的老宅住下,但鲁家这算是祸害了整个村子的名声,对他们也是没好脸色,只不过看在同宗的份上,并没有太多的为难。 饶是如此,也有人悄悄的说该让他们除名,不然对其他的鲁氏人造成太大的影响,鲁大只得给族长送去了极大的钱财好处,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才保住了没被族中除名的事。 而这么一场祸事,又是赔偿又是疏通送礼的,已经刮去了鲁家的底,让鲁家一下子就捉襟见底起来,不得已,只能卖了镇子上的那个宅子。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鲁家人愁云惨雾,整日哭哭啼啼的,没了赖以生存的杀猪生意,他们又能做什么?便是种地,因为从前一直在杀猪,也没有多少地,只有那么区区十来亩而已,但鲁家这么多张嘴等着吃,哪能光指望那点田地。 最先离家的是二房的鲁新兴,去了县里找了个伙计当。 其余的,尤其是那鲁新隆,素来只会吃喝玩乐,啥都不会干,偏偏还为家里引来这么一场祸事,已是大罪人了,哪有脸说啥,只能缩在一边当鹌鹑喊冤,说自己是被冤枉陷害。 鲁大相信儿子说的是真的,自家是被人盯上了,但是谁,他却不得而知,这些年,鲁家人得罪的人太多了! 直到周大军跑来找他娘,告诉鲁大,他阿奶说鲁家的这祸事,十有八九都是五福设计的。 鲁大懵了! “你可有证据?”鲁大扯着外甥的手臂。 周大军摇头:“我也是偷听到她和小叔说的话,还让我小叔千万不要得罪她。” 鲁大震惊不已:“为什么?” 他们鲁家,可她有什么仇什么怨? 周大军垂下头:“我哪知道为什么,我当初还不是……”到现在,他都没好起来,这辈子怕是要废了! “肯定是因为我们那次去她家所犯下的因由,她这是迁怒。”鲁大嫂一阵风的卷过来,声音尖锐:“我就知道,得罪她没好日子过,当初,你就是不听,不听我的。天杀的,这狠毒的丫头,她不得好死。” 鲁大整个人都懵了,有些不敢相信,就是为了他们前去找她求情的,闹了一点小事儿,她就这么害他鲁家? 第七百零七章 鲁氏连累的 周大军带来的消息,压垮了鲁大这个大汉子,他不甘也愤恨,本来在他的带领下,鲁家已经蒸蒸日上,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女子的私怨下败了,还丢了祖传的家业,他有何颜面去见鲁家的列祖列宗。 那个女子,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出手就是直接毁了他鲁家的根基。 鲁大喉头一阵腥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鲁大嫂吓得都忘记哭了,大叫着,引来了鲁老太和鲁氏等人。 “这是咋的了?哎哟喂,这是要我这老婆子的老命啊,老大你咋的了!”家里接二连三的打击,让鲁老太的精气神都击垮了,人也老了十岁不止。 鲁大嫂道:“咱们家是叫人害了。”她看到鲁氏时,立即冲了过去,抡起粗大的手掌就向她扇了一巴掌:“都是你这个丧门星,是你连累我们鲁家,你这扫把星,滚,滚出我们家!” 鲁氏被打得摔倒在地,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呢,这么一倒直接碰到了屁股上,哎哟的吃痛出声。 “老大家的,你疯了!”鲁老太被这变故给气的懵了。 “娘,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咱们家的这祸事,都是她给招惹来的!”鲁大嫂指着鲁氏,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大嫂,你莫含血喷人!”鲁氏被二嫂给拉了起来,忍不住辩驳。 “我含血喷人。你问你儿子,就是他听来的,是你家婆婆说的,说咱们家这祸事,十有八九是五福那贱人设计的,就是她害咱们家一败涂地!”鲁大嫂怒声道。 五福设计? 鲁氏呆住了,木然的看向周大军。 鲁老太则是跳了起来:“什么?那小贱人干的,天啦噜,这黑心肝烂了肺的毒妇,她蛇蝎心肠啊她,咱们那里得罪她了?这天杀的,我找她说理去!” “娘!”鲁大忍着胸痛,道:“别折腾了,咱们家折腾不起了!” “娘你还找她去?当初为了珍珠,就是你说要去找她求情。在人家门口就叫骂,现在好了,就因为这,人家就报复了!”鲁大嫂盛怒上来,思路越发清晰,再狠狠的看着鲁氏:“你还说这不是你连累的?要不是因为你这破事,我们家会得这个下场?娘你还去找,是嫌咱们家没死人!” 鲁大嫂是肠子都悔青了,她就看出鲁珍珠这小姑子就是个搅家精,果然没错,因为她,他们鲁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还一无所有。 这都是鲁珍珠害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鲁氏六神无主的看着自家老娘,她不相信,也不敢相信五福是那么狠毒的人。 但不信么,那么这些日子自己遭受的又是什么罪? “你给我滚,滚出鲁家,不许你来我们家!”鲁大嫂怒目瞪着鲁氏,又道:“还有,之前你为了你那男人来我们家借的银子,也要还回来。否则,咱们就没你这个姑奶奶!” “大嫂!”鲁氏惊吓无比,又看向鲁大,可他也别过脸,顿时心里一阵拨凉,只能求救的看向自己老娘::“娘,我……” 鲁老太早就气得胸臆发痛,还没说话,就晕了过去,鲁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七百零八章 黄连的苦 甭管鲁氏在娘家多么受宠,在这次的祸事上,她被视为最大的罪人,哪怕有鲁老太护着,也架不住其他人的恨意,所以,只能哭啼啼的随着儿子一道被送回周家去。 鲁大强倒是想随着鲁氏一道前去,他想问个究竟和明白,但身上的伤实在有点重,不好动弹,鲁大嫂也不让他去。 “他们就是搅家精,遇着他们就没有好事,有啥好去的?”鲁大嫂说道:“知道了又如何,咱们还能怎样。” “我去和她拼了,大家鱼死网破!”鲁三气呼呼的说。 而鲁老太,则是哭哭啼啼骂个不停,骂老天爷,骂周家,骂五福。 “老三,你站住!”鲁大喝住他:“你有什么证据说是人家干的?” “他们不都说……” “那都是猜测。”鲁大冷道:“别说只是猜测,便是真的,咱们拿什么去兴师问罪?咱们家如今还有什么?” 鲁三一噎:“难道就这么算了?” “咱们没证据,也没能力!”鲁大闭了闭眼,道:“这一步步的,从新隆那边下手,到县令大人来,到进大牢和审判。来得又凶又猛,没有人力金钱,能这么快就把咱们家连根拔起,就连马镇长都不例外?” 众人愣住。 “人家羽翼丰满,咱们哪里是对手,要真是因为咱们前些次去寻,只是羞辱骂了几句,就换来这么个下场。如今你再去找茬,不是鱼死网破,而是去白白送命?”鲁大分析很理智。 鲁三被问住,气呼呼的蹲下来。 众人都惊惧不已,你看我我望你,不敢说话。 “都是鲁珍珠他们,是他们牵连了咱家,搅家精,扫把星。”鲁大嫂一口郁气发不出来,只能骂鲁氏。 鲁老太听不得,反骂起她来:“关她什么事,都是那狠毒的蹄子做的。” “也是你护着她才这样,没有你要咱们去求情,平白得罪人,也不会这样。”对婆婆,鲁大嫂也没了好脸色。 鲁老太一愣,哭天抢地的闹起来,说儿孙媳妇不孝,要逼死她。 鲁大面无表情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第一次得罪煞星,结果却是如此惨烈,他悔,他恨,却无可奈何,这黄连的苦,只能生生硬受着。 而老周家,周学年连见都见不到老周氏,哪怕跪在地上许久,最终也只得了一句好自为之的话。 鲁氏回到周家,头一个就是闯进老周氏的房里面质问,是不是五福害她娘家。 老周氏冷笑道:“你问我,我如何得知?你心里没点数吗?我说过多少次,不能得罪她,不要去招惹她,你们听了吗?你们鲁家,天天来逼我们去求情,自己作死,怪得了谁?” “你……”鲁氏瞪大眼。 老周氏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点暖意:“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的呆着,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不然,下一次就不是进大牢,而是丢命。看看你娘家吧,多惨!这就是贪婪又不知进退的代价!”顿了顿,又说:“还有,你要是想接休书,尽管去闹,咱们周家可担待不了你这样的媳妇!” 鲁氏煞白着脸连退几步,嘴唇翕动,可却不敢说一句反驳的字。 第七百零九章 闻从瑞的怒火 娘家厌,婆家嫌,鲁氏心里再委屈,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对婆婆反驳些什么,因为今时不同往日。 若在以前,婆婆说休书,她大概还能顶撞几句,有娘家撑腰么,但现在么,她有什么?娘家人已经视她如毒物,都不想和她来往的做派了,而且,娘家也败退回到鲁家村,怎么给她撑腰? 所以,鲁氏再恨,也只能暗自吞下这苦水,私下里对五福诅咒谩骂,甚至扎了一个小人,给她扎针用拖鞋打,至于上门去找茬? 她不敢! 周学年也不敢! 再得知鲁氏外家的事,还有之前的一茬茬的苦楚,他心里恨,也不敢去也找五福算账,就怕还有更可怕的事等待着自己。 于是,周家鲁家的人,出奇一致的达成无言的共识,他们都对那个才要及笄的少女表示了畏惧,私下里谩骂可以,明面上去找麻烦,想死就去。 如此一来,五福她们的日子终是安生下来了。 听着紫玉说的这个事的后续,五福也把桃花簪的最后一刀给收尾了,才放下刻刀,道:“看来,你还挺欣赏这叫候凌的小子!” 紫玉笑着道:“是个可造之材,就是太年轻,经事不多。” 五福道:“再欣赏,你也不可能招了人家来给我做奴儿。” “也是。” “辛苦你了,你做得很好,至少这鲁家,到现在都没找上来!”五福挑着眉道。 紫玉便道:“便是他们猜到了,只怕也不敢上门来,真不怕死么!” 五福拿了一块砂布,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们猜到,现在不会上门,以后就说不准了!” “然而,他们成气候的时候,姑娘也不是现在的姑娘了!” 五福哈哈一笑:“你说得对,起点高,就是没办法。” 紫玉失笑。 “你下去休息吧,等歇好了再当差不迟!”五福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簪,道:“给我准备一个匣子。” 紫玉看了她手中的桃花簪一眼,笑着应是。 而县衙,闻从瑞也听着南山查出来的报告,怒意蹭蹭地蹿升。 “所以,又是那莫九做的好事?”闻从瑞皱着眉。 瘟猪案,他看重的不是鲁家的罪,鲁家就是被人做了筏子,他关注的是瘟猪,从哪来,最后又是要引发出什么。 须知道,一旦瘟猪真形成疫情扩散,那可是灭顶之灾,是南岳的灾难,因为时疫是最可怕的病毒。 “莫家有药材铺,也会制药,他们造的药就是针对猪,看着就是瘟猪的病毒一般,确实便利。”南山禀报道。 “你确定他是莫家第九子没错?”闻从瑞不死心的问。 尽管南山之前已经查到了,莫家的第九子确实在南岳巡视产业,但闻从瑞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是他多年来的敏感所致,直觉那莫九不对头。 南山愣了一下,道:“从目光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确实没错。” 闻从瑞哼了一声,重重的一拳捶打在桌子上,怒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拜访这个莫九。” 简直可恶,造出这样的事,他是要干什么,是要引起南岳内乱不成?还是在他的地头,反了! 第七百一十章 九公子意欲何为 闻从瑞的怒火不是没来由的,阿九是北燕的一个商人之子,他来此不过是巡视产业生意,而他们家做的又是药材生意,和鲁家一个杀猪的能有什么牵扯?值得他如下这么大一场棋? 他不是没查过,鲁家是五福那个大舅母的娘家,想来也是因为五福,故而才有此一出,偏偏鲁家的所作所为,还让自己没法不按着阿九的方向走,把鲁家给处置了,一来是法制,二来也有为五福出气的意思。 但闻从瑞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五福知道这个事吗?她也利用了自己? 闻从瑞有些烦躁,更不满的是阿九拿南岳百姓的性命在赌,他当南岳是他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带着满腔的怒火,闻从瑞登了阿九的门。 阿九听到他的来访时,眉一挑:“来得挺快,请去花厅吧。” 不一会,他就见到了一身官袍负手而立的闻从瑞,不禁笑了,穿了官袍来,是要提醒什么,彼此的身份? “闻大人大驾光临,阿九有失远迎。”阿九笑着拱手行礼:“大人,请上座。来人,上茶。” 阿九率先坐到了主位上,有丫头上了茶来。 闻从瑞看着跟前这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子,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道:“九公子不是早就料到了本官会上门么!” 阿九的眼神闪了闪,道:“闻大人这话别有深意,恕在下不太明白。” “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九公子下的一手好棋局,就连本官,也成了九公子的棋子!”闻从瑞讥笑出声。 这话,颇有些迁怒意思了。 阿九端着茶抿了一口,笑道:“大人言重了,我不过区区一个商人,哪里有本事把大人当棋子?” “此言差矣,诚如你所说,区区一个商人之子,九公子身边的能人却不少,还能做出引发猪瘟的药来。本官倒想问问,九公子意欲何为?” “哦?” “猪瘟会引发疫情,九公子不会不知道吧?一旦引发出时疫,糟害的就是我南岳的百姓,怎么,在九公子眼里,我南岳的百姓就是如蝼蚁一般,任你糟践?”闻从瑞眼神唰地凌厉起来:“抑或是,九公子的局谋的更大,意欲令我南岳内乱,北燕就能乘虚而入?” 啪啪啪! 阿九拍起手掌来,笑着道:“大人果真是一个好官,心心念念的都是百姓,南岳要是能多几个你这样的官员,就不会一直割让土地了!” 他这话,带着惋惜。 闻从瑞的政治触角确实敏锐,由一件小事纵观到整个大局,不管他是不是多虑,能想到这一点,已是难得。 若是南岳多几个如他这样的官,朝廷就不会如此糜烂昏庸了! “你!”闻从瑞腾地站起来,眼中怒火熊熊燃烧,顷刻,又冷下来,反讥道:“我远不及九公子多矣,区区一个商人之子,能知道这么多政事。本官真是好奇,九公子的这副商人皮囊下,藏着的真相是什么!” 阿九抬起头,眼神淡淡的看着他。 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子,一个一身紫袍,一个一身官袍,气质各异,却同样出色,让人惊叹。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为讨她欢心 花厅里,有着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忽然,有一声笑意流出,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大人莫急,九无意激怒大人,不过是欣赏大人罢了。”阿九笑着拱手赔了一礼。 闻从瑞冷哼一声,甩了袖子,重新坐了下来。 “九说的也是实情,若是南岳再多几个闻大人这样的好官,何愁南岳不壮大?也不至于像现在……去年的一场干旱,可叫阿九心里难受!”阿九叹道:“可惜了。我也想看看,依靠大人一个,是否就能把这糜烂蛀虫给揪出来?” 闻从瑞眼神微黯,他何尝不知当今朝廷糜烂,所以他宁愿蜗居一个小城做小知县,也拿出满腔的热情,真心实意的为老百姓做事,而不是受着家里恩萌安排,去坐那表面风光,实则糜烂的位置。 但如同跟前这人所说,只靠他一人,又能给这朝廷挽出什么狂澜? 黯然不过一瞬,片刻,闻从瑞就恢复了清明,冷道:“九公子不必左言而右他,还请言归正传。你下这么一局棋,是为国,还是私怨?” “为国如何,私怨又如何?”阿九淡淡反问。 闻从瑞眼神一凌:“百姓是无辜的。” “是,但与我何干?”阿九看着他,淡声道:“闻大人纵然是为官不久,却也出身世家,该不会不知道,弱肉强食的道理吧?” 闻从瑞脸色微变。 “老百姓的命,从来都比蝼蚁轻,我想你们闻家,也没少干过伤害无辜的人的命吧?” 闻从瑞气得重重的一放茶杯:“莫九,你莫要欺人太甚。” “大人,我并非欺你,而是这是这世界的定律。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而且,我干什么了?可伤害到一个百姓?”阿九讥道:“大人真要质问的,只怕是贵国的朝廷和国主。”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阿九对他的怒火视而不见,只看着自己的茶杯盖子,说道:“大人且放心,我并不是官,所做的,不过是讨人欢喜想她欢颜罢了!至于你所想的,没有!” 闻从瑞眼睛眯了起来:“你总算是承认了!” 阿九却是邪邪一笑:“我承认什么了?” “你!”闻从瑞三番两次被讥讽问住,脸上的清冷就有些绷不住,忍着气道:“九公子可真是狡诈,这嘴皮子可真溜滑。” “大人过奖了!”阿九呵呵的道。 闻从瑞咬牙切齿的看着他:“这事,五福也知道?” 阿九抿了一口茶:“她不需要知道。” “所以,九公子既要讨人欢心,又要隐着不说,呵呵,也不嫌自相矛盾?”闻从瑞讥讽出声。 阿九反看着他,道:“为对方做了什么,就一定要说出来么?能得她自在安稳的,就足够了!旁的,不许须细说。不过大人这样的官人,是不懂的,哪有做了政绩不让上面知道的!” 闻从瑞一噎,磨着牙看着那男子,头一次觉得,一个男人会让他如此的碍眼,是为了什么? 两人在这针锋相对,浑然不知,外面有人悄悄的离开。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阿九家的园子里,五福双手托着腮,看着园子要现未现的春色,眉眼里满是困惑不解。 紫玉在一旁侍立着,有些好奇,自家姑娘突然是怎么了?很少看她有如此迷惑的表情啊! “紫玉,你怎么没告诉我,鲁家这事里,王爷掺了一脚?”五福忽然问。 紫玉一愣,想了下,道:“候凌那小子是有点计谋,就是这事有点漏洞,奴婢正要帮他扫尾的时候,王爷让唐实过来助我。” “哦?区区一个鲁家,还这么大阵仗了?”五福眉一挑。 “王爷的意思是不想让闻大人顺着这条线查到姑娘头上来,让姑娘招了麻烦,所以做主把这痕迹清扫了,只留了无关紧要的一点,引到王爷这头上。”紫玉道:“唐实说王爷说不必告诉你,所以……” 五福沉默,想到刚刚在花厅外听到的片言只语,喃喃的问:“为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紫玉犹豫了一会,又道:“姑娘,元宵节那个孩子失踪案,也是王爷让唐实去办的,把人找出来了,让闻大人去抓的。所以才那么快就把那些孩子给找出来了。” 五福讶然。 “真的?他不曾说过。” 紫玉一笑:“大概王爷是觉得不值一提吧!” 五福张了张口:“为什么呢?”做了好事,为什么不能提? “王爷觉得,姑娘高兴就行了,其余的不重要!”紫玉迟疑着道。 五福微歪着头,又露出困惑的神情。 紫玉但觉头痛,心道我的姑娘哎,你咋迟钝到这地步了?一个男人这么费尽心思的为你打算为你扫清障碍,傻子都知道是个什么事啊! 这分明是王爷对自家姑娘起了心思了! 但是,她家姑娘就不明白,哪有少女不怀春的?她家姑娘这到底是什么脑构造啊! 紫玉刚想提点一下五福,眼睛看到阿九出现在园子入口,便道:“姑娘,王爷过来了!” 五福偏头看过去,果然是那个人来了。 阿九进入亭子,紫玉识趣的退出亭子,不远不近的站着,极有分寸。 “底下的人说你来了,怎么在这亭子吹冷风?不在屋子里坐着?”阿九笑着问。 “嗯,屋子里有些闷,就过来这边坐了。”五福想了想,道:“闻四来找你作甚?” 阿九一愣,笑着回道:“他有些事不明白,过来问一问我,没啥大事。” 五福喔了一声,半晌才道:“你为什么要掺和到鲁家这事上去?为了讨我欢心?” 阿九明显一怔,她知道了? “我都知道了,紫玉说你派了唐实来助她,还有那孩子失踪案也是你着人去找的。”五福困惑的看着他:“阿九,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悄无声息的做下这么多事,却不让她知道背后的人是他,为何呢? “什么为什么?”她的眼睛黑而亮,带着满满的迷惑,阿九有些不敢看,只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阿九,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噗! 阿九一口茶喷了出来,呆直的看着她。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五福生气了 阿九遇见过的女子不少,却从来没遇到过像五福这样耿直又直白的。 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这是一个姑娘能问出口的,她,怎么这么大胆? 阿九喷出了一口茶,连声咳嗽起来,耳根和脸蛋都泛红了。 “你,你在说什么话!”他有些狼狈,避开五福炙热的视线。 五福有些迷惑:“不喜欢么?可你做这些,不是要讨我欢喜么?不喜欢我,做这些干什么?” 阿九的脸愈发的热了,又咳了起来,岔开了话题:“你过来干嘛?对了,鬼医也回来了,你不是要用他么?一会可以叫他跟你走一趟。” “真的?他现在在哪?”五福眼睛一亮,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道:“我是要他帮我治一个人,这回来就好了,你这阵子没用的话,就让他跟我一些日子。” “嗯。” 五福欢喜得很,想到自己的来意,便把桌子上的一个长窄小匣子推过去。 “这是什么?” 阿九顺势拿起来,打开来,愣了一下。 只见盒子里,一根水润透亮的桃花簪静静的躺在一块雪缎上,即便是白天,也不能掩盖它的润泽和绝艳。 “你要的簪子,我给你送来了!”五福勾着唇说。 阿九小心的拿起那根簪子,簪身设计成剑形的形状,簪头,则有三朵并头桃花,桃花正好怒放着,用两片叶子衬托着,这是极秒的运用了桃花春里的飘花,小小的一簇,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十分鲜活。 “真漂亮。”阿九赞道。 五福看着那桃花簪,道:“我也不知你送给谁,这设计也不知道合对方的心意不?” “依着你自己的心意雕的?”阿九问。 五福点点头:“既然是自己的作品,自然注入自己的匠意和心意,所以……”她耸了耸肩,表示就这样了。 阿九眼里涌入了笑意,说道:“我想她应该会喜欢的。” 五福瞥了他一眼,淡道:“那就好。” 说着,端起茶抿了一口,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让她有些烦躁。 他是要把这簪子送给谁,大概是年轻的女孩儿吧。这么年轻的颜色和花色,又是指明要簪子。 哼! “剩余的桃花春,我就不给你了,我另外设计一套首饰。”五福甩开那烦躁的情绪,说起剩余的玉石。 阿九小心的把簪子重新放回匣子里,笑道:“既然给你,自然随你做主,就是不知道五福想要设计什么?再雕簪子?” 五福瞥了那盖上的盒子一眼,哼了一声道:“自然不是桃花簪了,这支簪子的飘花本就难得,再相似,也很难设计出一模一样的桃花簪,毕竟纹理什么的都不同。” 阿九听了,笑眯了眼:“如此么,那这就是独一无二的桃花簪了!” 五福看出他的喜悦,心里愈发的烦躁,甚至有些恼怒,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道:“我走了。”说着也不等阿九说话,人已经走出亭子,道:“白小白我也带走了!” 阿九愣住,看着她就这么背着自己挥了挥手,眨了眨眼,她刚刚是在生气么? 第七百一十四章 我鬼医卖艺不卖身 五福拽着说了一路的白小白回家,让伍宅里的人都惊呆了,姑娘,竟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 “你是要干嘛?我告诉你,我是卖艺不卖身的!”白小白看到这宅子里的下人那不可描述的眼神,还有五福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由抱紧了自己的药箱,一脸警惕的瞪着她。 噗嗤! 五福被逗得笑了,看着他那张小白脸,故意一勾他的下巴:“哟,卖艺不卖身?你有什么艺?给妞儿跳一段艳舞来看看?” 众人瞪大眼,纷纷别开眼,不忍直视。 白小白同样惊吓,道:“这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变得更流氓了!” 天啊,她是个女人啊,女人竟然这么轻佻,这都是什么世道? 女人果然很可怕,还是他的药草什么的最可爱。 “我是流氓我怕谁!”五福故意色眯眯地道:“快跳,不然,叫你好看!” “你休想,我是不会迫于你淫威之下的!”白小白把药箱搂得更紧,向来路走去:“你太可怕了,我要回去找爷!” 紫玉死死的憋着笑,见白小白真要走,忙的拉着他,道:“鬼医,姑娘逗你呢!” 白小白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姑娘有个人中了火寒毒,是翡翠说你能治!”紫玉又道。 “真的?”白小白看向五福:“那人在哪?” “先歇下来,我让人去叫他来。”五福又看一眼白小白的脸,嘀咕道:“真是的,一点都不配合,这戏都唱不下去了!” 白小白登时横眉怒目。 “五福,这是?” 周氏听到五福带了个男的回来,赶紧的过来探看,见到白小白时,有些好奇。 “娘,这是当初给你额头上治伤的白大夫!”五福连忙给她引荐:“就是用了他的药,您才会好得那么快,额上也没疤痕。” 白小白顿时不依的叫起来:“都说了我不是大夫,我是鬼医,是鬼医!” 五福翻了个白眼。 “原来是神医。”周氏听了也有些激动,忙的冲着白小白福了一礼:“民妇多谢神医救命之恩了!” 白小白避开,故作矜持的道:“太太不必多礼,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神医如此年轻,却是医术高明,实在叫民妇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周氏想报答白小白,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不由看向五福。 “娘,白神医在我们家要住上几天,您在前院安排一个客房吧。对了,也让他再给您探探脉,开个滋补的方子调理一下身子!”五福很不客气的道。 白小白瞪着五福,她也忒不客气了,真把他当大夫看么? “这,怎能麻烦白神医?娘的身子很好,没啥大碍。”周氏面容柔和。 白小白看她一眼,道:“我看太太眼下有些青黑,想必晚上睡不安稳,一会我给您看看脉。” 周氏有些迟疑。 “娘,不必客气,咱们白神医最喜欢好吃的,您让季家的多准备一些拿手好菜就是了!”五福笑道。 白小白也点点头。 周氏这才说好,忙不迭的下去安排。 而等五福带着白小白来到花厅的时候,就听紫玉说,翡翠已带着段容他们夫妻回来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我的人,我护短 段容和李娘子随着翡翠走进花厅,脚步飞快,五福看过去,夫妻两人都脸带急色,还有一点喜色,可见是真欢喜了。 李娘子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下首的鬼医,眼睛一亮,飞扑过去,激动的问:“你,你就是鬼医吗?” “双双。”段容无奈的叫住自家娘子,道:“不许无礼,过来给姑娘行礼。” 李娘子确实激动了,也早忘了自己的身份,听了段容的话,讪讪的回到他的身边,看向坐在首位的五福,两人敛衽一礼:“见过姑娘,让姑娘见笑了!” “罢了,你们的心情我多少能理解。”五福勾唇一笑,又指向鬼医:“这就是你们想求的人,白神医。” “鬼医!”白小白瞪眼:“什么神,鬼!” 五福嘴角一抽,这人较真起来,真不是一般固执,怎么就这么热衷鬼医两个字呢?难道还有什么缘故?神医不是更好听吗? 像是看出五福在想什么似的,白小白道:“神是要度化世人的,我才不要。鬼就不同了,亦邪亦正,多好,听着就好听!” 噗! 五福差点要笑出声来。 果然,缘故很奇葩! 段容和李娘子都有些傻呆,还以为鬼医已经上了年纪,却不想这么年轻,而且性子这么的……嗯,不羁! “段容携妻李双双见过鬼医。”段容拱手向白小白行了一礼。 “免了,这些规矩我不喜欢!”白小白看他一眼,上前两步,直接扣起他的手腕,凝神摸向他的脉象。 段容一愣之下,嘴角却绽开一个笑容来,尽量保持自己的心境平静。 但他脸上虽然笑着,眼睛里,还是透出一丝期待和渴望来。 能活,谁还想死啊! “极阴之毒和极阳之毒,还能撑这么多年,命大是亏得是阴阳相克,不然你早就被阎罗王给收了!”白小白放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他后道。 李娘子脸色一变,下意识地抓住段容的手,紧紧的咬着唇。 段容拍了拍她的手,冲她安抚的一笑:“不怕。”又对白小白笑道:“白鬼医果然医术精湛,只是把脉就看出段某的毒。你说的也没错,我曾在寒潭……” 他把之前和五福说过的自己如何得的两种毒,给说了一遍,末了道:“我这副身子,也是撑日子,也是上天垂怜,让我多陪我娘子几日。” “段郎……”李娘子眼泛泪花,又冲着鬼医跪了下去:“鬼医,求你救救我相公,我愿意给你做牛做马,给你立长生牌位。” 白小白往旁边一跳:“别跪,我还没死呢!” 李娘子一楞,求救的看向五福。 五福就道:“行了,白小白,你就说你能治吗?” “区区火寒毒,我怎么不能治?你小看人!”白小白鼻子冲天。 “那……” “但我凭什么要给他治!”白小白又哼了一声。 五福忍着想去揍他的冲动,咬牙道:“这两个,是我的人。” “所以呢?” “我护短!”五福再咬牙。 “你护短关我屁事……嗷。”白小白抱头乱窜,尖叫着躲着伸出魔爪的某人。 第七百一十六章 抽骨换髓 偌大的花厅,上演了一场追逐戏,段容和李娘子两口子傻了一般看着那追逐的两人,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鬼医啊! 可那姑娘,却跟打熊孩子似的抓他逗弄他。 这画面…… “我治还不成吗?”白小白咬牙切齿的瞪着五福。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回来了,这女人,从前以为她是个纯良的,是他大错特错。 也是,能那么面不改色的杀死一个猎人的鬼丫头,哪是什么纯良人? 白小白再想到这回来后,小力等人向他提点的话,眼前这位,十有八九是被他家爷给看上了的,让他警醒着点。 这丫头到底哪里让爷看上了?一点都不温柔! “早这么乖多好!”五福哼了一声,看他一脸委屈的道:“放心,不会白要你治,你说,要什么酬劳?” “我敢要酬劳吗?”白小白很幽怨。 五福就道:“从前你不是挺喜欢什么虎鞭的么?我去给你找两头大虫,割两条给你用?” 这话一出,花厅里的人都抽了抽嘴角。 姑娘哎,你还是个少女啊,就这么大咧咧的说虎鞭,真的好吗? 段容和李娘子对视一眼,默契的低下头去,强忍着笑。 白小白则是跳起来:“你不要胡说,我身子好得很,才不需要虎鞭!” 五福嘿嘿直笑,往他腰下看了一眼。 白小白的脸一下子刷红,指着她:“你!流氓!” 他回头得一定好好规劝王爷,眼前这女人,实在担当不了王妃的职位,太不贤德了! 段容咳了一声,道:“白鬼医,若是令你难做,我这身体,不治也可!” “段郎!”李娘子不认同的叫。 白小白皱眉道:“火寒毒能治,可这医治的过程,十分的痛苦,我怕你受不了!” 段容神情淡淡的:“再痛苦也比不过我如今所受的!” “这倒是,你确实挺能的,但抱歉,那过程比你如今痛苦十倍!”白小白很是同情。 “要怎么治?”五福问了一句:“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吗?” “那自然是要了。”白小白哼了一声:“他身上的火寒毒沉积已深,需要用金针行针,再配以药浴,将毒逼出来,这过程宛如抽骨换髓,一般人都受不住。这若是忍住了,吃上我的解毒丹,也就好了!” “能,一定能受的!”李娘子激动的点头。 白小白睨她一眼,凉飕飕的道:“你别说得太轻巧,这抽骨换髓,须连行针七天,也就是,他要受七次这样的罪。一旦半途而废,阴阳平衡被打破,神仙难救。而像他这样拖着,到底还能活几年。” 李娘子一听,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 竟然,是这么可怕? “段郎!”她满眼惊恐的看着段容。 段容安抚道:“要不,我们不治了?反正还能活。” 李娘子眼中一湿,每天晚上,他痛得睡不着的时候,她都看在眼里,却只能无助的着,偷偷哭泣。 她怎么忍心看他日日夜夜皆如此? “不,我们治。段郎,我陪着你。”李娘子咬了咬牙,道:“从前咱们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过去那么多的苦难咱们都挺过去了,这一回,我们肯定也能跨过这道坎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 拔毒 生的机会就在眼前,段容两口子都决定去争这个机会,和白小白敲定了治疗的方案,两口子就先回家处理一下事情,再收拾个小包袱过来。 段容身子不好,这左邻右里都是知道的,打铁铺也是因此而时常关门,所以两口子锁门时,对邻居说找到一个医术极好的发大夫,两人要出门去求医几天,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 而白小白这边,则是准备各种药物药草,有翡翠在旁帮忙,再有白小白自己平时也采集珍贵的药草,准备也是充足,只是配备的时候觉得肉痛而已,毕竟好东西难得,就这么就被用了,还没有诊金。 但奈何他家主子,怕是恨不得连人都送给五福魔女使用,白小白也只能认命。 五福的宅子一下子住进三个人,周氏也习以为常了,又听说那对夫妇以后是她的人,也没多嘴问话。 一切准备好,就开始第一天的拔毒。 白小白亲自以金针行针,翡翠会点岐黄,作为助手帮他,但因为全身行针,男女有别,翡翠也只是隔着屏风在等候白小白召唤罢了。 李娘子一直守在房子外,倾耳听着里面的动静,满面的不安。 “你别在这守着了,守着也是无补于事,光替他着急,既然治了,就相信他能扛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五福抓着她的肩膀劝道。 李娘子眼睛红红的:“姑娘,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害怕。” “别怕!只要想着扛过就是晴天!”五福道。 李娘子点点头。 话音才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通嚎,李娘子下意识要闯进去,被五福紧紧扣住手,她转过头来。 “行针最忌有人打扰和中断,你要是想你男人死,尽管闯!”五福定定的看着她,说完就松开她的手。 李娘子咬着唇,直到咬出血来,才把头一拧,跑离了这个房子。 五福叹了一口气。 这还是头一回呢,接下来还有七次,这世间,竟有如此凶恶之毒? 此时的五福还不知道,还有比火寒毒凶狠百倍,也痛苦百倍的毒出现在眼前。 行针从早上一直到下午晌才完成,翡翠先出来,让人准备药浴。 李娘子再忍不住要走进去,五福发现她腿肚子都在打败,便扶着她的手往里走。 白小白站在床前,刚给段容拉上被子,见到她们进来了,也没说什么。 五福看他苍白,额头冒汗,问:“你没事吧?” 她也知道,施针并不是容易的事,要走对穴位,又要掌控时间力度深浅,是十分费精气神的事。 “就是疲乏。”白小白收起自己的一排金针,道:“一会药浴来了,把他整个人扔进去泡着两个时辰就是了。” “我让人炖了宁神的补品,你喝了就歇着吧。”五福点了点头,吩咐六斤把白小白领去休息。 她则是走近床前,见李娘子痴痴的看着段容,又看他脸色随白,却没了一层青,心里暗吁了一口气。 不一会,热腾腾的刚烧好的药浴被抬进来,五福避嫌走开,由着李娘子把他抱进了偌大的浴桶里,守在一边。 第七百一十八章 无往不利的人 日子悄然而过,待到七天过后,段容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了,整个人虽还是那般的瘦弱,但双颊却是泛着淡淡的粉色,这是健康的颜色,眼睛更是带着光。 段容和李娘子跪在白小白跟前,说着感激的话,这一个坎,他们熬过来了。 白小白扔过去一个小瓶子:“每天一颗,连吃一个月,除了能解余毒,还有益气强身的功效。” 段容抓住,道:“白鬼医的大恩大德,我们实在无以为报,不知道鬼医需要什么?” “我要的,你给不了。”白小白看着他:“因为你们是五福的人,所以我才出手,你们记住,你这条命,是她给的,以后誓死孝忠永不背叛,就不枉她救你一命。” 五福正抿着茶,闻言看了白小白一眼,挑了挑眉。 段容就道:“我们夫妻二人绝不背叛,若有违誓,子孙后代必遭天谴!” 这是诺言,也是誓言,而且是那后代做誓的毒誓。 “请姑娘示下!”段容又走到五福面前,施了一礼。 五福就道:“你们先回去,还是如常做生意便是,过两天我再来寻你们。” “是!” 段容又对白小白一礼:“虽说我们是姑娘的人,但白鬼医也是我段容的再生父母,他日若有所求,容必不拒。” 白小白:“我叫你杀了你家姑娘你也听话?” 段容脸色一变。 “行了,你记住你今日的话就是了。”白小白挥挥手。 段容和李娘子告辞离开。 白小白就看向五福道:“也不知道你要他们做什么!” 五福轻哼:“你知道什么,这两人是个好工匠,段容会机关,李娘子会锻造,两人都会武。” 白小白想了下,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就知道你是个无往不利的人!” “好说!我这人就不喜欢做亏本生意!”五福嘻嘻一笑,道:“看你这小样儿,瘦了一圈,我带你去我们家酒楼祭五脏六腑补一补如何?酒楼出了个好酒。” 白小白眼睛一亮:“那还不走?”说着率先走了出去。 五福带着两个丫头领着白小白向随善斋去。 随善斋已经开业近半个月,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最近两天,因着随善斋推出一种名为烈烧刀的酒,吸引了不少人前来。 这种号称致烈的酒,和一般的酒不同,酒香而烈,抿一口,如火烧,没有酒量的人,一口酒就能醉过去,而好酒之人,则直呼爽快。 所以,随善斋的生意愈发的好,不少人奔着这酒来尝鲜,再有菜的出品不错,这座无虚席的热闹,让好些同行很是眼红。 但再眼红,也不敢来这做点什么手脚,因为这是有官府罩着的,也有那些穷苦流民罩着,一旦在这做手脚,查不出来也就罢了,查出来了,可就了不得。 这不,午时分,五福来到也是座无虚席,但她永远保留了一间雅室,所以也能带着白小白坐下。 白小白是个老饕吃货,有好吃好喝的就满足,对五福的不满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姑娘,闻大人有请!”紫玉前来低声说。 第七百一十九章 五福的行事宗旨 闻从瑞并没有在雅间里,而是在小院的亭子开了一桌,五福去到时,只有他和他的心腹小厮南山在一起。 “五福姑娘。”南山冲着五福点了点头,便退到一边去。 “见过大人。”五福微微曲膝对闻从瑞行了一礼。 闻从瑞道:“听说你也来了,坐吧。” 五福坐下,笑着道:“带个小子过来尝尝鲜,倒是大人,今儿怎么有兴致过来?” 闻从瑞说道:“也是听说出了一种新酒很是受欢迎,过来看看究竟。” 五福却是看了一眼桌子上,并没有出现酒水之类的。 “还有案子要查落,就不喝了。”闻从瑞像是看出她的想法,笑了笑说。 “那你应该晚膳才来,如此也能小酌一下,不过这烈烧刀极辣,不宜多饮,也不适合大人。” “酒还有论人的?”闻从瑞眉一挑。 五福煞有介事的点头:“自然的,这种酒,大概比较适合江湖草莽,平民百姓,粗狂汉子,像大人这样的文人,大概会比较适合一些温柔的。” “这我却不认同,便是文人,也有喜烈的。”闻从瑞却是摇头道。 “自然也有,但文人士子,讲究风流韵味,这种酒,尝一下倒可,细品的话也没啥意思。”五福呵呵的道。 闻从瑞笑而不语。 他不说话,五福也不开口,空气像是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五福可知道,开印后,我办了个瘟猪案,也是巧了,那犯了事的人,论起来也是五福的亲戚?”闻从瑞突然道。 “哦?” “是你大舅母的娘家,以杀猪为生的鲁家。” 五福抬起头,道:“大人想说什么?” 闻从瑞看着她那双清澄而又黑亮的双眸,突然有些词穷。 “鲁家所犯的事,乃五福的朋友九公子所为。” 五福笑了起来,道:“大人是想说,阿九陷害了鲁家?” 闻从瑞定定的看着她。 “大人可知,有句话说牛不喝水按不了牛头低?鲁家有此一劫,无不是因为他们立身不正,贪婪所至,若不然,如何进了圈套?我也听说,鲁家欺行霸市,为了垄断这杀猪生意,可把不少同行给挤得无路可走,甚至以次充好。大人办了这鲁家,也算是为民除害,我这等老百姓,无不是拍手称快了!” “五福你果然是知道的。” 五福抿了一口茶,道:“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差别?” 闻从瑞垂下眼帘说道:“固然是鲁家其身不正,但若是引入病猪,一旦发生时疫,五福不觉得,为了私怨而伤害了无辜吗?” “大人,在其位谋其政,大人是百姓父母官,自然是站在这位置上看事。但五福,只是老百姓而已,只想安静过日子,不叫人觊觎,不让人暗害,只想护家人和自己安全罢了,至于手段如何,不会想太多,大人权当我为人自私吧。”五福看着他,淡淡地道:“大人也不必试探,这事,其实是因我意而起。鲁家,是我要弄垮的,与他人无关。” “你!”闻从瑞眼神一凌。 五福淡笑:“大人,人不犯我,我不犯我,人若犯我,我必还之。这是我的行事宗旨!” 第七百二十章 相护 小亭子里,五福和闻从瑞对视着,气氛带了那么点微妙的火气。 “五福是认定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么?”闻从瑞最先败下阵来。 五福一脸无辜的反问:“大人这话,我却是听不明白,五福干了什么?” 这无辜又无赖邪气的表情,让闻从瑞瞬间想起当日他前去质问阿九时,他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承认什么了? 两人的表情是出奇的一致。 闻从瑞想到这点,脸愈发的黑了。 “大人,案子已经破了,大人再来质问,未免就有点马后炮的意思了!”五福小意的给他斟了茶,道:“不如五福就以茶谢罪?” 闻从瑞冷哼一声,别过头,有些恼怒。 “大人,若是对方真的干净又无辜,我也不会动他。”五福叹了一口气:“但鲁家到底如何,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不然,大人也不会那么判。” “鲁家不无辜,但百姓却是无辜。” “若是有人伤害到了大人家里人的安危,大人会怎么做?” 闻从瑞一怔。 “想必大人也会用尽全力护着,哪怕牺牲一些无辜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吧。”五福淡淡地道:“我这么说,并不是要讽刺大人或者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人性自私罢了。我亦一样,我这人犹为护短。” 闻从瑞道:“所以,你还是坚持自己是对的。” 五福不回话,但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说是你的意,那位九公子,却说是他所设计,你们,倒是彼此相护起来了!”闻从瑞说了一句。 这话,怎么听,都有那么酸意。 但五福这迟钝的人是不会听出来的。 闻从瑞也觉得自己有些酸,端起茶抿了一口,遮掩尴尬。 “大人,九公子来了!”南山在竹帘外禀报。 闻从瑞一愣,看向五福,问:“你所说的小子,该不会是他吧?” 五福也有些意外阿九出现。 “闻大人,听闻大人在此,九冒昧打扰……咦,五福,你也在?”阿九已经掀起帘子进来,看到五福时还故作惊讶。 你能再假一些吗? 闻从瑞嘴角微抽,看着某人很是不客气的坐下来。 “阿九公子倒是清闲。”他似笑非笑的说。 阿九一笑,道:“我这不是听到随善斋出了种烈酒,所以想来尝尝吗?大人呢,可尝过?”他扫一圈桌子上,道:“是我忘了,大人是文人士子,自然和我们这些粗嘎商人不同,喜欢性烈的酒,不喝也是在理。在下那里有两坛上好的梨花白,回头给大人送去!” “谢了。这性烈的酒,我也想尝一尝,正好九公子前来,不如咱们喝一杯?”闻从瑞眼睛一眯,道。 阿九眉眼一亮,说:“如此甚好。小力,去叫一坛烈烧刀来,我要和大人喝一杯,尝一尝这酒烈在哪里?” 五福看着两人,明明脸上笑着,可那眼神激发出来的火花,却是噼里啪啦的在半空中交汇。 她眨了眨眼,这两只,怎么突然就跟斗鸡似的,斗起来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以酒斗法 烈烧刀,讲究的就是一个烈字,旁的再没有了,尤其是这冬日,喝这种烈酒,会让人打从心里觉得痛快。 这是五福仿照在后世的蒸馏酒给蒸出来的,找了个小酒坊,再是手上有银子,大手笔的把小酒坊给买下来了,经历了几次试验,才蒸酿出如今的烈烧刀,也才面世。 眼下,阿九和闻从瑞这两只要斗气,还是喝这烧刀,五福双手抱臂,摆出一副看戏的模样。 看一会他们如何的能! 一小坛烈烧刀上来,拍开泥封,一股子辛辣的味儿扑鼻而来,熏得人脸颊生红。 五福亲自拿了酒壶灌了酒,又取了几个小酒杯,正要斟下。 “我听说外面的绿林好汉们都是用碗喝的,这才够烈够辣,五福用小酒杯,未免太不配这烈烧刀了!”阿九伸手拦着她,又看向闻从瑞,笑道:“大人的意思呢?”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闻从瑞道:“九公子所言有理。” 五福眉一挑:“你们都说得轻巧,不过还是先浅尝一下吧,这酒劲可不比一般的酒。” 说着,拨开阿九的手,小小的斟了三杯,自己率先拿了一杯:“这一杯,是作为东主的我多谢两位莅临赏面,记得结账。”说着,一手挡在酒杯前,仰头饮下。 阿九他们想拦已经迟了。 烈烧刀能起这个名,可不是起着玩的,它当得了这个名,那液体进入喉间,那辛辣劲,像是要把喉咙都给灼烧了似的。 五福前世喝过不少烈酒,尤其洋酒,几乎都尝了个遍,对酒这东西早就免疫了,可这具身体,喝的太少了,这一杯下去,她的脸迅速飞起两道红霞,可见酒性之烈。 那张被染了绯色的脸,比起平时,添了几分艳色,阿九和闻从瑞一时都看得呆了。 阿九最先注意到闻从瑞那眼中的艳光,眸光一沉,当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递到五福的嘴边,道:“空腹喝酒,你当心要醉倒,太太可要禁锢你出门了。” 五福下意识的张嘴咬住那块肉。 阿九眼中笑意见深。 亭下在外立着的几个小厮丫头,都看得傻了,还有这波操作? 闻从瑞则是眸光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端起酒杯,对阿九道:“九公子,我们男儿,可不能输了女子。” “闻大人,先干为敬。”阿九举起酒杯一饮而下。 闻从瑞也不忸怩,也是干脆的喝了下去。 这一入口,两人的脸色都微微的变了。 两人都出身不凡,阿九更甚,见过的尝过的酒也不知凡几,而这烈烧刀,并没有什么特色,就是一个烈字,却足以让喜酒的人喜欢了,他能想象,喝过这烈烧刀的,大概会觉得从前喝过的所谓烈酒,也不过是水而已。 闻从瑞因为身子缘故,接触酒比较少,但不代表他不知道,这烧刀确实性烈。 “大人。再来?”阿九瞥到闻从瑞那晕红的双颊,嘴角一勾。 “请!” 两人你来我往的敬起对方,其实就是在以酒斗法,一壶酒下来,两人的眼中已经潋滟一片,带了醉意了。 五福啧的一声,把酒坛往后一递,自有人接住,反正他们也喝不下去了,她的烈烧刀,是说着玩的么? 第七百二十二章 借酒行凶 “南山,好生侍候你家大人回去,再熬些醒酒汤喂他喝一回。这酒醒了肯定会头痛,再备些药吧。”五福吩咐闻从瑞的小厮南山。 南山也是满脸头痛,大人今天怎么就任性起来了? 他对五福拱手谢了,带了另外的侍卫,将已经醉倒的闻从瑞,背上离去。 五福看着他们离开,再看向同样醉的不轻的阿九,哼了一声:“咋喝不死你!”又对小力说:“白小白在雅间,去喊他下来干活!” “好嘞!”小力飞快的跃去。 五福坐到阿九身边,酒气冲天,觉得自己也开始头疼了。 “五福。”她的手忽然被抓住,某人抬起头来,一副小可怜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说:“我,我难受!” “活该!喝不死你!”五福冷哼。 嘴里骂着,手却抓了桌子上的雪梨蜜水喂他。 阿九只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摇着头,道:“我就,就是不喜欢他,不喜欢他和你一起。” 五福一怔,眉头蹙起。 “五福,我头痛,难受,呕。”阿九脸色一变,侧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那味儿,够酸爽的! 五福嘴角抽了抽,看向紫玉等人,他们也不用吩咐了,各自离去,取水的取水,拿帕子的拿帕子。 “叫你斗,难受不死你。”五福顺着他的背,又问:“可好些了?” 哇! 阿九又吐了一回。 五福眉头皱得紧紧的,拿帕子去擦拭他的嘴。 阿九转过头来,冲她一笑,那笑容,那脸白的,跟鬼似的。 “五福。”阿九抓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五福浑身一僵,瞪大眼,微张着嘴。 某人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恶行,嘴巴还要凑过来亲她。 “爷?你干什么!”白小白冲了过来,打断某人的好事。 五福像是被惊到了似的,一下子弹跳开去,而阿九本就是醉了,身上软绵绵的没力,这么一扑空,他手还拉着她的手哩,直接摔倒在地。 “爷!”白小白惊叫起来。 跟在后头的小力拍了一下额头,他可以想象,王爷醒了,这白小白一准没好果子吃,竟敢打断爷的好事。 他同情的看了白小白一眼,快手快脚的扶起阿九。 五福也才反应过来,对白小白道:“你别傻愣着了,快拿了解酒丹来给他喂下。” “你,你……”白小白指着她:“你刚才是想借酒行凶!” 五福一巴掌拍了过去,低吼道:“借酒行凶的是你家主子,眼瞎么你!” 白小白被打中后脑勺,还不忘为自家主子辩驳:“他喝醉了,什么都不晓得!” “你也知道他喝醉了!”五福阴恻恻的说:“所以,敢问鬼医大人,借酒行凶的是谁啊?” 白小白理亏,哼了一声,讪讪的从腰间的布袋里翻出一个玉瓷瓶,取了一颗丹药喂到阿九嘴里,嘀咕道:“就算是爷借酒行凶,也是你得了好,他知道个屁。” “再说一次!我耳朵可灵着呐!”五福斜睨着他。 白小白立即对小力道:“还傻愣着做啥,快把爷扶回去!”不然,贞洁不保。 第七百二十三章 夜探香闺 闻从瑞醒过来时,脸色是青的,头是要裂的,更别说身边还有人嘤嘤地哭。 “别哭了!”闻从瑞烦躁的摆手,他的头都要爆炸了。 兰书见他醒来,忙的起身,嗔道:“爷就不该喝什么烈酒,您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闻从瑞却不耐烦的道:“去熬点清爽的汤来。” 兰书看出他的烦躁,也不敢多言,唤了南山来侍候,自己快步走了出去。 闻从瑞听着南山说的自己比阿九先倒下,脸色更难看了。 而同一时间,阿九也睁开眼,比起闻从瑞也好不了哪去,觉得自己的头差点要炸开了,痛吟一声,哑着嗓子喊人。 小力走了进来,打了个千,道:“王爷醒了?” “水!” 小力忙的取过水喂他喝了,又递上了一颗药:“这是白小白给的,说是能缓解头痛。” 阿九毫不犹豫的接过吃下,又灌了一大杯水,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看向外面的天色,天色已全黑,问:“什么时辰了?” 小力掏出海外引进的舶来货叫怀表的瞅了一眼,道:“回爷的话,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阿九有些怔愣:“我竟睡了这么久?” “爷醉得不轻,所以……” 阿九扶额,头痛减轻了两分,道:“那烈烧刀还真烈。”他其实也没喝多少,可竟然烂醉了。 “可不是,把爷都喝倒了,还……”小力闭了嘴。 “嗯?” 小力小心翼翼的瞥了阿九一眼,道:“王爷,您还记不记得您喝醉了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阿九歪着头想了下,也没想出来,但听小力这么说,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说。” “爷亲了姑娘的手,还差点亲上她的唇呢,被白小白给打断了!”小力很不友好的给某白上了一回眼药。 “什么?”阿九一惊,皱眉道:“仔细说说。” 小力就把他醉后的情况给详细的说了下,末了道:“若是白小白没打断的话,爷估计也都一亲芳泽了!” 阿九嘴角抽了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去取点吃的来。” “是!” 等他出去,阿九摸了摸自己的唇,他亲了五福的手,还想亲人家…… 这些他都一无所知,更没有啥印象,而这,是他头一次,却没有半点记忆。 阿九说不出是懊恼还是遗憾,纠结得面部表情都扭曲了。 她,会不会生气呢? 自己酒后失礼,会不会吓到她了? 是不是要解释一番呢? 阿九很是忐忑,等小力拿来吃食,他也有点心不在焉的。 小力就道:“爷,虽然今天您喝醉,神智不清醒才那样做,但未免有失君子之风,依奴才看,爷是不是要去给姑娘道个情?不然姑娘恼了爷就不好了!姑娘家都脸皮薄。” 原野瞪了他一眼,五福是那种脸皮薄的姑娘吗? 更别说,在这个时段,估计人家早已经安然大睡了,这夜探香闺,是嫌爷的名声太好不成? 馊主意! 小力冲他吐了吐舌头。 阿九却嗯了一声:“那就准备一下,我过去一趟。”不管她是生气还是没生气,他都有必要走一趟,道个歉,而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原野眼一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的行事风格,是越来越放纵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我会负责的 原野所料没错,五福确实已经睡下了,只是某人刚落在她的窗前时,她就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 同一时间,在外间守夜的紫玉也轻巧的一跃而起,从床下翻出一把短剑,低声一喝:“谁?” 五福已经从内间走了出来,紫玉看到她,点了点头。 “是我。”外面传来阿九的声音,压得极低。 紫玉一怔,看向五福。 五福也有些意外,摆了摆手,紫玉收起浑身冷冽的气势,推开窗子,果然阿九就在窗外。 紫玉用火折子点起了灯,并拿了披风披在五福肩上,就退进了内室。 灯光亮起,阿九看进来,她已经走到窗前,一身素衣,外搭了一件薄的披风,披散着发,打了个呵欠,神情显得慵懒而迷离,显然是刚睡醒起来。 阿九有些结巴,问:“你,你睡下了?” “九爷,这都子时了,你该不会是在梦游吧?”五福靠在窗前,斜了他一眼,问:“这夜深人静的,你不睡觉,夜闯香闺,是要意欲何为?” 阿九咳了一声。 “我也是刚酒醒,听说了白天的事,这才过来的。”阿九讪讪地道:“那个,白天里,是我唐突失礼了,对不住。” 五福愣了一下,道:“你是说喝醉酒的事?” 阿九低着头,说道:“我,我亲你的手了。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轰隆。 一道天雷滚过五福的头顶,劈得她一脸懵逼。 “九爷,你说的什么,再说一遍?”老天爷哎,她没听错吧,他说要对她负责? 阿九抬起头,莫名的看她一眼,道:“我说我会对你负责的,你不用担心。” 五福的嘴角抽了抽,原来真不是没听错,也不是在梦游。 “九爷,嗯,那个,你实在不用那么认真的,这人喝得断片了,不知道自己的清醒,我还是能理解的。所以,亲亲小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要是觉得我亏了,大可以给我点什么好东西赔罪就是。”五福呵呵一笑:“至于负责不负责的,严重了!” 娘啊,这时代实在,亲个小手就说负责,这年代的男人,都是这么的有担当? “胡说!”阿九瞪她一眼:“女子贞洁何其重要,那是你说的那么轻巧,什么赔礼?传出去了,你还做不做人了?” “不过是亲了一口小手而已,你怎么说得我跟你睡了那么严重了!”五福觉得他气得有点莫名其妙。 哐当。 内室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五福转头瞧了一眼,再看向阿九。 他的眼瞪得浑圆,指着她的手都是颤的,不由眨了眨眼。 “你,越说越离谱!”阿九有点羞恼。 那种话,也是她一个姑娘能说的,什么睡不睡的,羞不羞! 五福打了个呵欠,道:“好吧,算我说错了,反正就那样,你也不用想得那么严重,可?回吧,我困死了!” 阿九看她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不在意,不由有点心塞和受伤,问道:“五福,你是真不在乎,还是假的?” 五福转过身来,看到他那苦笑的眼神,心中一颤。 第七百二十五章 表露心迹 看到某人受伤的小眼神,五福摸了摸鼻子,很是莫名的,颇有种自己是个大灰狼伤害了一只小绵羊的感觉。 “那个,你别做出这么副样子嘛,好像我把你怎么了似的!”五福讪讪的道,叫人怪不安心的。 阿九眼中精光一闪,故作哀怨的说道:“我的一番心意被你糟践了!” “好吧,既然你说负责,你要怎么负责?”五福反问。 阿九微愣。 五福看着他道:“阿九是出门在外太久了,浑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一国尊贵的王爷,你身边的女人,莫说是正妃了,便是一般的侍妾,也要出身高贵吧?” 她又不傻,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婚娶制度,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堂堂王爷身边的女人,非富则贵了,她有什么家世能配得上的? “我纵然没有嫁人的打算,却更没有做人小妾的打算。所以,你说的负责,是不必存在的!”五福道:“至于你说的不在乎。说实在的,别说亲亲小手,就是有个什么万一,我也不会在乎这点子虚乌有的名声!” 贞洁对于这时代的女人是很重要,但对于她来讲,并没有重要到能要她命。 别说只是亲个小手,就是失了身子,她也不会寻死觅活的。 阿九的脸色阴沉。 “哪怕换了别人你也是如此?也不在乎?”他冷着脸问。 五福想了下,点头:“若是换了别的人,我同样不会在乎,但我绝不会让他有机会站在我面前。”而是了结了。 听出这潜里话的意思,阿九脸色稍霁。 “五福你是不信我么?”他看着她问。 五福不明白。 阿九看着她茫然的双眼,叹了一口气,这妮子,他算是明白了,对于所谓情爱,迟钝得比他更甚,不挑明了,她是不会明白过来的。 “之前五福问过我是否喜欢你。”阿九看着她的眼道:“若我说是呢?你要如何?” “嗄?”五福懵了。 阿九一笑:“我说,我心悦五福你,你觉得怎样?” 五福双眉蹙起,半晌才吐出一句:“你酒还没醒么?” 噗! 不远处,有人忍不住笑了。 五福和阿九同时看过去,眼睛眯起,某个躲在暗处的人立即收敛了气息,退出十步,搓了搓手臂突起的鸡皮疙瘩。 “我是认真的在向五福你表明心迹。”阿九道。 五福眉一挑:“那又如何?你我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高高在上的人,我却是普通平民,而我,不会做妾!” “是么!那就试试看,到底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还是两个世界的?”阿九眼睛微眯:“咱们赌一赌?” 五福被挑起了战意发:“好啊!那就赌呗!” 阿九这才笑了,道:“夜深了,早点睡吧!”说着飞快凑过来亲了一下她的脸,脚尖一点,人就消失不见了。 五福感受到脸颊上的余温,半天才吐出一个脏字,娘的,又被这小子占便宜了! 不过,他说的,要赌一赌? 五福皱起眉,不管了,反正未来日子还长,睡觉才重要。 第七百二十六章 宁负天下人 隔天,五福踩着点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贴身侍女满脸笑容,一副捡了金子似的。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这嘴都要合不拢了!”五福莫名其妙的看着紫玉问。 紫玉笑道:“奴婢是高兴昨晚九爷对姑娘表明了心意。”这两人的不开窍,可是看得她都捉急。 “哦。就这样?” 紫玉看了她一眼,小心的问:“姑娘不高兴么?” 哪个女子听到男子对自己的爱慕,面上再怎么淡定,也会打从心里觉得欢喜吧,更别说,那个男人还是如此的尊贵不凡!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呀!”五福想了想道:“莫非你也觉得我和阿九有可能走在一块儿?” 紫玉脸色微变:“姑娘……” 她嗫嚅着唇,有点说不上来。 五福见状就笑了:“看吧,你自己也没有信心不是?这婚姻啊,不管古今,在哪都讲究门当户对的。” “姑娘很好。”紫玉咬牙。 五福对着镜子摸了一下脸,道:“我也知道我很好,也并没有妄自菲薄,更没有自怜自艾,也不觉得我配不上他。” “那……” “但我认为是我认为,我的想法,并不代表他人也一样。王爷的亲事,只怕也轮不到他自己做主呢!”五福扯了扯嘴角,道:“所以,你就别瞎乐了。” 紫玉露出一个苦笑:“姑娘不相信王爷。” “说实在的,我还真不知该如何相信?且不说我们彼此认识,不过半年有余,再论彼此门户,差的可不是一个指头,是几十几百个。堂堂亲王,能娶一个出身不祥的私生女为妃?他不在意,皇家呢,宗室呢?” “我以为姑娘一直不懂,却不想,姑娘也看得明白,所以,您是故意不懂?” 五福呵的一笑:“我不懂,因为我没经历过。但我知道有时候,所谓爱情,并不能驾驭一切,它很多时候,会败在利益和家族荣辱下。” 紫玉不说话,她觉得心里有点悲凉。 “甭管如何,王爷现在对姑娘的心意,是真的。至于后面如何,那就看王爷的了。”她咬着牙根说。 “对。又没规定一定要成亲生子,他如今说喜欢我,那完全可以先谈个情说说爱消遣消遣啊。将来成是不成,那就看缘分了。”五福的思想还留在后世,后世的人,不都是这样?谁说开了花就一定会结果? 结不了果,到底好过一场嘛。 “姑娘倒是看得开!”紫玉哭笑不得。 五福嘻嘻的笑道:“不然怎样?你家姑娘,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宁负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负我。” 紫玉看着她那睥睨的表情,忽然有些同情那位爷,别说说服皇族,只怕就是虏获美人芳心,也要花不长的时间,有的磨呢! “安排一下,吃过早膳,我们去李记。”五福站了起来吩咐。 离她及笄的日子没两天了,及笄后,她又要和阿九去一趟长安,在这之前,她得安排好一些事儿,段容和李娘子他们,也得派上用场,做他们该做的事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建立自己的势力 李记打铁铺,如往常一样开着门,只不同往日的是,从前总是李娘子一个人在掌门,如今却是夫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好不温馨。 五福走进李记时,两人也不知说到什么,都笑了出来,见到她时,忙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过来见礼。 “不用讲这些虚礼,在外,你们还是当我是你们的客户就好!”五福抬手笑道。 段容一怔,这是不打算对外宣扬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么? “不忙的话,进内说话吧!”五福说道。 “姑娘请。” 五福也不客气,率先往里走,段容他们随后,只留下六斤在这铺子里看守。 内堂,李娘子给五福奉上茶,和段容坐在一块,等着五福的指示。 五福呷了一口茶,才看向他们道:“我也不转弯抹角了,直接说接下来你们的安排。” “请姑娘视下。”段容一拱手。 “你们两口子的本事,我都知道,想来段容在中毒之前,也是身有武艺的人吧?”五福看向段容。 段容道:“姑娘说得没错,不过论身手,我不及娘子多也。” 李娘子道:“我轻功和枪法都使得好,剑法也有涉及,但并不如枪法精。段郎则是机关方面的好手。” “不错。”五福含笑点头:“当初我说,要把李记开遍每个城镇,段容你是怎么想的?” 段容沉思半刻,道:“我大胆猜测,姑娘是想以李记为幌子,实则想建立自己的势力体系?”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赞许的点头。 “没错,我就是想以李记成为别人轻易不敢撼动的存在,要成就这一个存在,就需要人,很多人,不但是人,而且还要精锐。我希望它能收集情报,能有精锐完成各项任务,包括刺杀,暗杀,贩卖情报等等,旁人轻易做不到的,这个组织能做到,只要对方能出得起价!” 段容并不惊讶:“类似于缥缈阁这样的?” 五福看向紫玉,缥缈阁是做什么的,她不知道。 紫玉就道:“缥缈阁是杀手组织。” 五福便道:“大概是这样,但我们并不是只杀人,是多元化服务,也更趋向团体行动。”说着,她伸出了手。 紫玉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卷宗递给段容。 “这是我的规划方案,你看过以后就烧毁吧。”五福道。 段容并不急着打开,只等着五福接下来的话。 “我也知道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反要一口一口吃,先把体系建议起来。”五福道:“要做事,就要先有人。第一步,就是找能养人的好地方,再从孤儿乞丐那边挑一些好苗子,你们夫妻二人先秘密培养着。不区他们做什么,所长什么就培养什么。我会每月拨给你一笔款子用于建立,这事就由紫玉和你接洽。” 段容皱眉道:“姑娘,虽说我们有点功夫,但若是只由我们培养,只怕所教有限。” “我也会寻一些能人充当师傅。”五福心思一动,道:“若是你们有可靠的,也可以。不过,对外,这个体系,就是你们夫妻二人的,明白?” 这意思是说她要隐在幕后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用人不疑 五福也想尽快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组织,若是个所向披靡的,那么在这时代不至于说像螃蟹似的横着走,但起码有自保的力量,不至于随意受人宰割。 但她再想,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东西,急不来,只能慢慢的建立,一步一步的演变成熟,所以,也只能暗中慢慢规划。 “训练的地方,最好找个隐蔽一点的,却又不落他人眼的,至少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很平常的庄子。”五福说道:“这一个就往郊外去寻,带一些山谷寨子之类的。另外,你们这个打铁铺旁边的宅子,也悄悄的买下来,一起打通了,作为一个大据点吧。” 段容一边听,一边记下来,不时问上两句。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交给你支配,若是不够了,再找紫玉。”五福又从紫玉手里接过一叠银票递过去:“过几天我要出门一趟,归期不定,希望回来后,已经见到你已经开始了。” 段容心情复杂的接过那叠银票,抿了一下唇,道:“姑娘放心,奴才……” “若是你能成为我得用的人,允你自称属下。”五福笑道:“比起下人,我更喜欢跟着我的是得力伙伴,是下属。” 段容眼睛清亮,一拱手:“定不负姑娘所托。” “那你仔细看一下卷宗吧,有什么事可去寻我。”五福说道:“记住了,对外,你是这个李记的主子。” 段容重重的点头。 五福带着紫玉他们离开。 马车上,紫玉问道:“姑娘,一万两银票说给就给出去了,您这手笔也忒大方了,也不怕他们跑路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了,子孙后代遭天谴的事,他们不敢做的。”古人对誓言还是挺重视的,他们敬鬼神。 紫玉道:“那也是,但一万两……” 五福笑道:“如今只是一万两,真要弄成绝佳的训练场地,又不让人发现,紫玉,再来几个一万两,只怕也远不够。” 紫玉瞪大眼:“姑娘,你到底想干什么?” 五福懒懒的歪在迎枕上,道:“没想干什么,就想有一只能护着自己家人的队伍。” 紫玉不说话了,如此看来,姑娘是铁了心的,她这管银子的,还是得仔细给她规划一下,不然,十来万两看着多,其实一下子就花光了,尤其跟前是个大手大脚的主。 而李记,段容也把卷宗连续看了三遍,把里面的东西都记住了,给李娘子递过去,道:“你也看看。咱们这位姑娘,还真的不简单。” 这卷宗里面的规划,很多都是他是想不到的,一整套下来,他已经可以预想出那成事后的规模来了。 真要形成这个体系,那么,还真的极有可能如她所说的那般,以后在那都能找到李记,都能接到消息和单子。 李娘子看得很快,道:“如此看来,咱们大概也没跟错人。段郎,说不定,咱们还能报仇呢!” 段容眼神熠熠闪烁的,说道:“先不提咱们的事,就拿救命之恩一说,咱们也得干成。只是这么一来,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怕不能常陪着你了!” 李娘子一笑:“你的病都好了,我们以后日子长着呢!” 段容神情一舒,是啊,他好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再次看一眼那卷宗,眼底里,是从没有过的斗志。 第七百二十九章 及笄礼 开了春,进了二月,冬日里的积雪也渐渐融化了,各地耕织也忙碌起来,一派欣欣向荣。 五福家里也很忙碌,因为二月二,就是自家的小主子的及笄之日,这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之一,自然是重视的。 所以,初一这天,周氏身边的秋香就指使着下人各处挥洒,布置好明天及笄礼要用上的花厅,安排宾客前来的饮宴等等。 上到主子下到下人,个个都领了差事忙碌,只有正主,优哉游哉的在设计,她要出门,顺带把给百宝银楼的首饰设计图画了,又把一只刚完成的,极其精致的桃花春玉铃铛也包好,准备一并送去。 不然,她担着人家的顾问一职,却什么都没做,也说不过去。 “姑娘,王爷来了。”紫玉走了进来。 “他来做什么?”五福放下炭笔。 自打上次表露心迹后,她就没见过阿九了,这回突然过来做啥? “姑娘去见见不就成了!”紫玉一笑。 五福只得穿戴好,来到花厅,果然某人已经在里面悠然的喝着茶了,身旁,小力和原野手上各捧着什么东西。 “九爷大驾光临,所为何事?”五福眉一挑,坐在他身边茶几旁的椅子上问。 “没事就不能见见你?”阿九问。 五福斜睨着他。 “明日你及笄,我不好来观礼,但你及笄,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阿九淡道,又扬了一下手。 小力先上前,将手中的大盒子递了过去:“这是我们爷的心意,贺姑娘及笄。” 原野也递上一个紫檀盒子。 五福好奇,让紫玉接过那个大盒子,自己则是接过原野那个小紫檀盒子。 “可以看?”她扬了扬。 阿九抿了一口茶道:“送给你的,又怎么不能看?” 五福笑了,道了一声谢,打开那盒子,顿时一愣。 里面一片雪白的雪缎,躺着一支桃花簪,可不就是她雕的那支么? 她看向阿九,挑了挑眉,拿起那发簪,一副不解释一下的眼神? “希望五福及笄礼上,以此簪簪发,它很衬你。”阿九目光欣欣,嘴角扬起。 五福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是欢喜。 “你故意的?”当初问他,他语焉含糊,并不回答,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呢! 阿九道:“惊喜,五福不喜欢吗?” 五福抿了一下唇,故作矜持道:“嗯,还行,也就那样。” 那小傲娇,嘴角若不是扬起,眼里若不是涌上笑意,阿九只怕也会认为她反应平平。 但她那露出的不加以掩饰的小得意,还是大大的取悦了阿九。 五福又看向紫玉那个大盒子。 阿九忙道:“那个,你回房再看吧。” 五福闻言,就压下了好奇,什么东西,还这么隐秘。 “嗯,我看你们宅子里今天事儿也多,我就不打扰了,明天我不能来观礼。五福,我晚上来贺你生辰?”阿九试探地问。 五福用眼梢瞥他,道:“堂堂九爷,飞檐走壁,夜探香闺的事都干过了,我还能阻挡得住你的脚步?” 阿九笑开了眼,站了起来:“那我明晚过来。” 在两人身后侍候的,都眼观鼻鼻观心,对这大胆的邀约,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第七百三十章 各方赠贺 送走阿九,五福就拆了他送来的另一个大盒子,当看到那一袭瑰丽的衣裙时,她愣了一下。 “姑娘,这是品香锦。”紫玉和翡翠她们已经把衣裙给抖开了,兴奋地对五福说道。 那一袭衣裙,以金银丝线所织造,设计采用的是古典的衣裳连属制,又称深衣,上衣下裳在腰处缝合为一体,领、袖、裾用其它面料或刺绣勾边,类似于汉服,华丽中不失大方典雅。 眼前这袭衣裙,裙摆百蝶穿繁花,瑰丽多彩,勾边的花纹精致高雅,花型立体生动,晃动间,熠熠生光,可以想象,这一套裙子上身,会让人如何的移不开眼。 五福的及笄礼服,周氏早就去城中最为出名的锦绣阁做好了,如今阿九又送了一套来,比起周氏准备的那套,更为的耀目华丽。 “……姑娘,品香锦十分难得,这一套裙子,奴婢敢说,姑娘穿出去,就是府城的小姐们也要羡慕姑娘了!”紫玉笑着说。 “哦?”五福这伪古人对这些是一窍不通。 “品香锦是皇家贡品,便是如此,每年也不过两匹,有时候还没有呢!”翡翠也知道眼前的是好东西,道:“姑娘,王爷真是有心了。您快穿上试试,明儿就穿这套礼服就是了。” “对,姑娘好歹试试,若是哪里不合适,奴婢们也好尽快修一修。”红玉也在一边回过神说。 五福看她们兴致勃勃的,便很配合的试穿,让人觉得惊叹的是,这衣裙十分合身,仿佛是量身订造的一般,让紫玉几人都觉得惊奇,阿九是怎么知道姑娘的尺寸呢? 被几个丫头搬弄了一下,才脱下这名贵的礼服,外头又有个小丫头来报知县大人送了贺礼过来,还有隔壁的平小姐也过来了,正在周氏那边请安。 平彩儿过来是要和五福沟通这及笄礼上要注意的事项的,她又是明天五福的赞者,于情于理,五福都不能轻视,所以收拾一下就过去周氏的正房了。 “五福来了,快过来,平小姐特意过来和你说明天的事儿,你要好好招待人家。”周氏见到女儿,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五福和平彩儿是平辈,大家年岁相差无二,彼此见了礼坐下。 周氏道:“你们这小姑娘的,去你屋里说话吧,在我这反倒放不开。” 五福便站了起来,邀了平彩儿去自己屋里坐,临走时,又从周氏那带上的闻从瑞那边送来的贺礼。 她也没急着看那贺礼是什么,倒是平彩儿有几分探究,笑道:“想不到五福和大人还有不错的交情。” 对于她的探究,五福也没有什么不悦,淡道:“我在百宝银楼担了一职,是有点交情。” “我听说这闻大人是少年知县,至今尚未成亲呢!”平彩儿顿了一下又问。 五福眉头蹙了一下,道:“这是对方的私事,我却并不知那么多,不过大人那样的世家大户,现在没成亲,想必也定了名门闺秀为妻吧?是了,明天及笄礼上的礼仪,有劳姐姐教我。” 她岔开了这话题,平彩儿也不好追问下去,只得顺着她的话交谈起来。 第七百三十一章 闻四的礼 等到把平彩儿送出家门,五福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和手脚都僵了,还有这喉咙,干哑发痒的,好不难受。 这大半天,她就光听着平彩儿说着明天及笄礼的各种事项,还有学着拜礼,那苦楚,简直比负重训练了一天还要惨上许多。 “快,翡翠给我按一按,可累死去我了!”五福呈大字的躺在美人榻上,哀嚎叫道。 她万想不到,一个及笄礼,竟然要这么多事,太累了。 “姑娘这就怕了?以后姑娘大婚的时候,那繁文缛节只会更多呢!”翡翠噗嗤一声,却在她的身上各个穴位按压起来。 五福舒服的喟叹出声。 “所以,还是我们那里好。”她闭着眼吐了一句。 “嗯?” 五福睁开眼,问道:“其实,也不是人人及笄都这么麻烦吧?” “那是自然的。”紫玉捧着一碟子新鲜的樱桃进来,道:“及笄礼对女子重要,有条件的自然是大办,若在穷苦人家,那是直接忽略的,许多人,直接用一根竹子什么的把头发挽起来,对天地父母拜一拜就成了。再有的,连这一步都省了,到了年岁就是成人了!” 五福眉一挑:“所以,我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了!”这若是在去年她来之前的环境,哪还有及笄的什么事,只怕周氏寻个银簪啥的帮她绾发就成事了。 如今么,想到明天那正日的繁文缛节,五福就想哀嚎。 翡翠和紫玉都笑出声,论怕麻烦,最没有比她家姑娘更怕的了,旁的女子,只盼着自己的及笄礼越盛大越好呢,因为那代表尊荣。 可惜,她们遇上的是非一般的主子。 “姑娘,这闻大人送来的贺礼可要看?”红玉正在整理那些贺礼。 这两天,除了阿九闻大人,还有姑娘在去年参加赌石盛事时认识的交好的人也送来了贺礼,就连刚收为属下的段容两口子也送来了一个手镯,那不是一般的手镯,而是藏有机关,可藏暗器的武器。 “拿来我看看。”五福坐了起来。 红玉把闻从瑞送来的东西递了过来。 那是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本字帖。 “紫玉,你看看。”五福翻了一下。 紫玉接过,道:“姑娘,是书法大师柳时的孤本,这是真迹。” 五福眉一挑:“依你看,值多少钱?” 紫玉闻言,嘴角抽了抽,嗔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柳大师的孤本,可遇不可求,更别说是真迹。卖出去固然值钱,但比起收藏,银子反而不值一提和俗气了!这些孤本和古籍书本之类的,都是极具收藏价值的,可以传家传世。送人更是珍贵了。” 五福讪讪的:“我不过是问一问,看你,说这么一大堆。” 紫玉嗔笑:“我是怕姑娘又拿去垫桌子腿。”上次她发现五福用一本极其贵重的书垫不太稳的书桌,差点没暴跳起来说她暴殄天物。 五福脸色一哂。 “登记入册,以后留作传家。”紫玉也知道主子不喜钻营这些,便自做主了,郑重的把那孤本放回盒子里收好。 第七百三十二章 有女初长成 二月二,龙抬头,又是春耕节,每年的这个节日,华阳县都会很热闹,知县大人早就领着人敬龙祭祀祈雨,以保佑一年风调雨顺,农事丰收,所以,这县里十分热闹。 同样热闹的,还有某个胡同的宅子,无它,因为这家里有女初长成,所以上上下下的,都带着喜庆的笑容,一如过年的欢喜。 身为正主的五福,早就被自己的几个丫头从温暖的被窝里挖了起来,焚香沐浴,准备及笄的礼仪。 这是女儿人生中的首个大事,周氏也早就过来了,看到穿着一身雪缎里衣披着厚披风,正由丫头绞干如缎子一般的黑顺长发的五福端坐在梳妆台前,眼里便是一热。 十五年了,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从一个小小的肉团子,跟着她艰苦的磋磨着度日,如今总算是成人了。 想到过去艰苦的日子,周氏心里发酸,却又庆幸。 “娘,您站在那做什么呢?”五福透过铜镜看到周氏呆愣着,便是一笑,不用想,这个眼浅的娘亲,怕是又想到一些艰难的事了。 周氏擦了擦眼角,走过去,接过紫玉的象牙梳,轻轻的捧起她的一缕发丝,轻柔的梳下去,道:“我儿长大了,娘是高兴的。” 五福反手握着她的手,笑道:“娘,谢谢您生我,养我长大。以后由我来奉养您终老。” 这带着暖意的话,让周氏喉头一哽,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又涌了上来,含笑点头。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直到秋香来报,来观礼的客人到了,作为主母的周氏自然要去招待。 五福百无聊赖的在房里坐着,一刻钟后,就有一阵喧闹从外而来,紫玉掀起帘子,说是平小姐和马家几个姑娘来了。 她们母女认识的人并不多,而女子及笄,并不好邀请男子观礼,通常只有女宾前来,所以,周氏能邀请的,也就是住在隔壁的马家太太和她家的姑娘,以及平家母女了。 五福不喜和女子应酬交际,和马家的姑娘也就是点头之交,平素也没有怎么多联络,所以现在见了,颇有几分尴尬。 好在,有个平彩儿,又曾是官家小姐,马家姑娘想巴结她,有她调节气氛,倒也不算屋子一片安静沉默。 寒暄小半时辰,紫玉就来说吉时已到,开始及笄礼的流程。 尽管五福对这繁文缛节烦躁,但真要做起来,她也不会敷衍,毕竟,她不想让周氏难堪,所以,一整套流程下来,她都做得中规中矩的,仪态叫人挑不出刺来。 尤其由正宾梳头别上桃花簪后,五福穿上阿九送来的那一袭品香锦再受加笄佩戴的钗冠,这一身,让在场观礼的人都瞪大了眼。 因为这一套大礼服,实在是华丽明艳,令少女的容颜都变得更出众起来,而作为曾经的官夫人,平夫人也认出礼服的不凡,看向五福的眼神都带了深意。 繁复的流程有条不紊的别过,礼成,五福明眸带笑,冲着满眼泪花的周氏深深一拜。 此拜,为肉身原主,也为自己,谢她生养一场。 第七百三十三章 和你在屋顶吹……冷风 一个及笄礼,让五福僵笑了一天,脸皮都僵硬了,尤其是礼成后,她明显觉得这来观礼的人热情多了,不管是平太太,还是那马太太,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什么香饽饽似的,让人好不胆寒。 而马家姑娘,也是缠着她问那礼服的底细,还有首饰。 虽然马家也是在做米粮生意,但并不是豪富,平时所用有限,论金银,怕是马家都不及五福。 所以,见了这样的华贵的礼服还有那精致的桃花簪,能不眼红么? 好不容易过了一天,客人都离去了,五福累得跟打了一场硬仗似的,差点躺在榻上就睡过去了。 “姑娘,别忘了,你还有约呢!”紫玉悄声提醒她和某人的约定。 五福躺着不起来,咕哝道:“紫玉,本姑娘累死了,先容我睡一下。” 紫玉无奈,看了一眼时间点,还没到约定的时辰,便随她了。 五福是真累了,很快就睡过去,到了戊时三刻,才被紫玉叫醒。 “姑娘,爷来了。”紫玉悄悄的拉她起来。 五福只得洗了把脸,由着紫玉帮她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挽了发,用的就是那支桃花簪,这才走出房门。 果然,阿九一身炫紫,正负手站在院子当中呢。 听到声响,他转过身来,看到一身桃粉新裳,青丝以桃花簪别着,已然是成年姑娘装扮,不由一笑。 “来了。”五福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来了。” 阿九笑着上前。 五福低下头,看着脚上的绣花鞋,点了点,问:“去哪?” 及笄了的姑娘,反而害羞起来了么? 阿九看着她难得露出的小女儿娇态,眼中笑意更深,上前很是自然的牵了她的手,然后足尖一跃,带着她腾飞起来。 五福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抓好他的手臂,待到在屋顶落脚,她瞪了他一眼:“会轻功了不起么?” 她绝不承认是嫉妒。 阿九笑着拉她寻了个位置坐下,拍了拍手,有一道黑影出现,递给他一个包袱,又消失不见。 五福挑眉,只见他解开包袱,拿出一小壶酒,还有两只玉杯,以及,一只可以打开为小桌子的食盒,摆放好两三叠小菜,再斟了酒,递给她一杯。 五福接过,抽了抽嘴角,道:“那个,要喝酒什么的,找个地方慢慢喝不好?还是九爷喜欢……嗯?在屋顶吹冷风!” 阿九差点栽下去。 “明明是这么好的时辰,五福也忒不解风情了!”阿九指了指漫天的繁星,回头他得削小力一顿,出的什么馊主意,说这是女子最喜欢的。 五福看了满天的星子,道:“这也不算高。”在山顶之巅看更是近呢。 阿九的表情有些龟裂,咳了一声,道:“不管怎么说,五福,祝贺你,贺你芳辰如锦。” 五福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道:“谢谢你,阿九。” 阿九也笑,仰头喝下,看着她道:“我的大名叫靳墨,七月及冠,你记住了。” “好!” 五福眼里如同缀了星子一般,熠熠闪烁。 第七百三十四章 周氏很愁 五福真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和阿九那家伙坐在屋顶吹了小半夜的冷风,亏得他们的底子都好,下来又灌了一副特制的御汤,不然非得受了伤寒不可。 得知阿九把出发长安的日子定在了初五,五福又问过他行程的事,心里有了数,便连续泡在李记打铁铺里,和段容两口子捣鼓了整两天。 初四晚,五福才对周氏说要出门一趟,因为去得远,这归期的日子就没定。 周氏瞪大了双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你说去长安?” 长安,那是什么地方,是皇城所在地啊,这丫头,去了府城不算,现在又要去长安? “是的。” 周氏张了张口,半晌才问:“是和那个阿九一块儿走?” “本就是帮他办点事儿,我自己也想到那边看看,所以就一起了。这照应上头,娘不用担心,阿九身边能人辈出,不会有危险的。”五福安慰道。 周氏露出一个苦笑来:“我并不是担心这安全问题,只是,五福,你都及笄了,跟着个男子跑来跑去,可怎么成?” 好吧,又是名声惹的问题。 “娘,我们一直都恪守礼节的,阿九也曾帮我大忙,就是鬼医,也是他身边的人。于情于理……”五福点到为止。 当初救她的,还是鬼医呢,周氏自然知道,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就是有点发愁罢了,女儿大了,这翅膀越发的硬了。 “非去不可么?”周氏有些维持不了笑容。 五福含笑看着她。 周氏见此,哪还用说什么,这是铁了心了。 “你也不早点说,明儿出发,现在啥都来不及准备!” 这是答应了。 五福一把揽着她,笑着道:“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娘您不用操心,也不用准备什么,要带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阿九那边也都准备齐全的,再有什么路上再买就是。” “想我不操心,你倒是给我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啊。”周氏嗔怪的一戳她的脸,道:“你都这年纪了,该说亲了,这么野,哪家敢要你?” 五福的寒毛竖了起来。 “娘,这事不用那么急。”她嘻嘻哈哈的含糊道。 “都及笄了,哪能不急?”周氏很是不认同,道:“娘是说真的,那个平太太娘家有个侄儿,听说也是秀才出身了,要不见见?另外,马太太他们本家也有极好的男儿。” 难怪,那两人看她的眼神都跟看香饽饽似的,原来是看上她了。 生怕周氏就这么答应下来,五福忙道:“娘,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没有我点头,不能给我定亲。真有人跟您提,您就说我们家情况不同,大抵是要找人入赘的就是。” 入赘不同娶亲,入赘的男人,没啥尊严,就连生的孩子都随娘子姓,但凡不是过不下去的人,都不会选择这么一条路的。 周氏愣住了:“入赘?” “当然啊!”五福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们家没有男子,我只有您一个亲人,我要是嫁了,您怎么办?我可是要奉养您终老的。所以,再没有比入赘更好的了!” 第七百三十五章 劝娘改嫁 周氏没想到五福的打算会是这样,而有这样的计算,还不都是因为她,假如五福嫁了人,自己就孤零零一个人了。 想到这点,周氏眼圈有些泛红。 “五福,都是娘拖累你了!”周氏拉着女儿的手,红着眼说。 “娘这话我不爱听,要不是您一直咬牙坚持生养我,哪有五福的今天?”五福笑着安慰:“所以,别说拖累不拖累的话,真要说,只怕是五福拖累了您呢!” “胡说!哪有当娘的嫌弃自己的骨肉的?”周氏嗔怪的道:“只是入赘,你真这么想?” “我是想过,若真要成亲,入赘是最好,当然,世事无绝对。比如谁打动了女儿让女儿甘愿下嫁,那就没有入赘这个事了!”五福哈哈的笑道。 “美得你!”周氏宠溺的一刮她的小鼻子。 “娘,要不就等我回来,再看有没有合适人家愿意入赘的?您看啊,我们万贯家财,难道带到别人家去,便宜了外人?”五福小意的哄着:“就凭咱们如今的家底,只怕想入赘的,也得轮着咱挑。” 周氏心思一动,五福这话确实说中了她的心事。 反正都是成亲,嫁到别人家,看人家脸色,找个入赘郎,就是反过来了,如此看脸色的,就是对方了。自己也不用担心五福会被婆家欺负或磋磨,还是自己当家做主,将来生几个孩子继承家业,日子同样和美。 五福觑着周氏的脸色,知道她有点意动,便又加了一把柴,笑道:“还有一个法子不入赘也行。” “什么?” “娘改嫁呀!” 周氏的脸腾地烧得通红,一拍她的手,嗔怒道:“你这丫头,瞎说什么胡说!” “我是说认真的!”五福看着她的眼睛,道:“娘,您今年也不过三十二,正是好年纪的时候,再找一个合心意的,哪就不能了?” 周氏瞪着她。 五福下榻拉着她坐到铜镜前,指着铜镜的女子说:“娘,您自己看看,这样的女人,风韵犹存,温柔识大体,哪里差了?就是站出去,谁知道您是三十二?多年轻啊,和我就跟姐妹似的。” 周氏咬着唇,看着铜镜里的女人,日子过得好,补品天天吃,这脸蛋,早就恢复了生机,不用为生计发愁发苦,她也开朗了许多,如今镜子里的人,眉目柔和温婉,确实是养得好。 但是改嫁?她从没有想过。 “五福,这话以后不能再说了,娘从来没想过改嫁一事。”周氏微微侧过身子道。 五福眉一蹙,试探的问:“娘,您还想着那个人?” 周氏脸色一白,抿了一下唇,强笑道:“想什么呢,不想了。咱们母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以后你再寻个知冷知热的,生几个孩子,娘给你带,也就一辈子了!” 嘴里这么说,可那眼神,却是苦涩又勉强,明显就是口不对心。 五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笑道:“那娘,咱们可说定了,等我回来再论亲事。” “你不在,我敢给你定么?”周氏一嗔。 五福这才放心了,和她嬉闹了一回,才离开。 周氏看着她消失,又看了看铜镜的自己,幽幽的长叹一声,伍郎,女儿长大了,你可知? 第七百三十六章 六斤被训 五福走出正房不远,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压抑的沉闷的啜泣声,不由无奈的叹息,无奈望天。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痴心人最苦不过了,看周氏就知道。 她缓步回到自己的屋里,紫玉她们都在收拾准备出行的物事,只有红玉在一边有些闷闷不乐的。 “怎么了,这小脸都垮了?”五福捏了捏她那呈着婴儿肥的小脸。 红玉看她一眼,低下头道:“这次奴婢都不能随着姑娘出去。” 五福呃了一声,道:“这回去长安有正经事儿,并不是游玩,你身上没有功夫,所以不能带着,以后再带你出去。” 红玉也知道自己不如两位姐姐,年纪也小,这跟着出去,只怕是拖后腿的那个,便乖巧的点了点头。 “就算你不能出去,姑娘的屋子也得你看着。”翡翠凑过来说了一句:“相比于我们两个,你的责任更大了,咱们走了,这可是靠你一个人了!” 红玉眼睛亮亮的,看着五福笑着道:“奴婢一定守好姑娘的屋。” 五福含笑点头,看她们各自忙碌着,便起身去了书房,叫了六斤来说话。 “姑娘。”六斤进来单膝跪下请安。 “什么时候你学那些虚礼,还不起来?”五福笑骂道。 六斤站了起来,一本正经的道:“规矩是规矩,礼不可废。” 五福嘴角微抽,又看他一身穿着,顿觉牙痛。 “你这穿的什么鬼?说了多少次,别穿成这样。”她指着他一身暗沉的,古板沉闷,偏偏和他那年纪万分不搭,跟个小老头似的。 六斤的脸有一瞬的红,双手不自在的扯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这,没什么不好的,奴才觉得挺好的。” 五福哼了一声,道:“你别以为你家姑娘是个傻的,不知道你在想啥,就是不想别人看着你年纪小,看不上你,才故作老成。” “姑娘……”六斤被戳穿心思,有点讪讪的。 “六斤,你还真想多了,哪有一定是老成的,才叫是有本事的?反而你年纪小,却行事周全,不比老成更叫人敬慕?所谓少年英雄的,你也听过吧?成大事者,哪有因年龄而定的?而且么,你换那么一身皮,就会让人刮目相看了?若真是个没本事的,你打扮成真正的老头,人家也瞅不上你一眼。”五福毫不给脸的说他。 六斤小脸涨红,有些无措的觑着她,自己年纪太小了,跟在姑娘身边,总觉得有点跟孩子似的,所以才在打扮上下手。 “年龄有时候还是保护色,姑娘再教你一句,扮猪吃老虎。”五福斜睨着他:“试想着,有人因为你的年龄而轻视你,反而在你手下吃了大亏,会怎样?不觉得很爽么?” 六斤一怔,微微歪头想起来,拱手道:“六斤受教。” “有些英雄,就是自视甚高,看不上那些年岁的,就栽在他们手上了。所以啊,你年纪小,不要妄自菲薄,学好本事才是正理,知道么?” “六斤明白。” 五福满意的点头:“明白就好,回头给我换一身,这么漂亮的小脸,不要穿得死气沉沉的,你家姑娘不喜欢。” 第七百三十七章 威逼利诱 六斤自然明白五福的意思,他家姑娘,就是个好色的,不管男的女的,长得好就是入眼。 “奴才回去就换了。”六斤无奈的说。 五福嗯了一声,又掏出一个印章递给他:“这里是五万两,这次我们出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这个印章可去银庄取银。若是那段容寻上你需要用银子,你就拨给他,或家里有什么要应急的,你也可以动这笔钱。” 六斤瞪大眼:“姑娘,这么重要的东西,您交给我?” 五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她说给他掌就给他掌了? “你是我的人么,交给你也无妨,事关这次出去,你紫玉姐姐她们也跟着我,家里没有旁的人了!”五福说道。 六斤顿觉手中的印章有点烫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但心里更多的是激动和感动。 这是姑娘对他的信任啊! “是要应急用的!”五福看出他的心思,又说了一句:“所以,若不是必要的,就别动这个银子。” “是!” “这次去长安,你不去就罢了,但我交代给你的,要学好,学堂,你也得给我好好上。”五福警告的看着他。 六斤呃了一声。 “我知道你是想在酒楼跟着钟掌柜待人接物,但这些都急不来,闲了你可以过去酒楼看一看,但重心,还是在学堂上。” 这上学堂,两主仆曾经说过一次,六斤没兴趣,但五福还是在开春走了闻从瑞这路子,将他送到县里一个小学堂读书。 这个学堂不比县学,里面的学生也多是商贾或者是耕读的人家,六斤这真实身份虽然是奴才,但对外,却是五福的义弟。 “姑娘……” “你别看学堂费时间,里面的人,说不定也有头脑好的,你交好了,将来在外行走,也多一条路子。要知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广结人脉,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做什么,都事半功倍!”五福意味深长的道。 六斤一时愣住。 “姑娘这么下大力培养你,将来你不给我带来啥好的回报,我容不了你!”五福故作威胁。 六斤立即道:“奴才一定学好做好。” “嗯。闲了再去段容他们那边,多学点防身的功夫!” 六斤瞪大眼:“姑娘,这……”那他还有什么时间? “在外行走,尤其一个男人,哪能事事要靠人保护。就拿现在吧,你身上都没好功夫,我都不能带你出去,免得拖后腿,你说呢?”五福斜着他。 这话都说到这里了,六斤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自己的不足,别的不说,就拿九爷身边的小厮,小力会毒会武,那个原野也是会武,还会理事,几人都是绝对的心腹。 相反自己,虽然跟五福学了点枪法,但绝对是三脚猫功夫。 “李娘子就是使枪的好手,你尽管跟她学,学到多少都算你自己的。将来也是你自己保命的底气。所以啊,六斤,别怨你家姑娘这么威逼利诱你,都是为你我好啊!” 六斤哭笑不得,但没有半点反驳的话,因为他知道,这都是为自己好,哪家做奴才的,有他这样的命? “六斤一定听姑娘的话!”六斤坚定的看着五福起誓:“此生也宁死不叛姑娘。” 第七百三十八章 现在下车来得及么? 二月初五,五福拜别周氏,在她的不舍目视下离开华阳县,与阿九一道出发往长安去。 阿九看她目露担忧,便道:“你放心,太太那边,我派了人暗中保护,不会有事的。” 五福斜他一眼,哼了一声,道:“是啊,有些人的人跟只鬼似的到处潜伏,想有事都难。” 阿九眼神一闪:“你知道?” “瞒得过家里人,瞒不过我这六官。”五福轻哼。 前世的她是干什么的,阿九不知,自己却是知道,所受过的训练,远不是他能想的,感官六识,她也曾专门特训过,所以,家里多了什么人,她能不知道? 好在那个暗卫自己有分寸,不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不然,她早就了结了他。 “五福总叫我意外。”阿九笑了笑:“这一身的秘密,总叫我探不完。” 五福嗤了一声,不再继续这话题,问:“我们如何走?” 他们这一行,五福就带了紫玉翡翠,而阿九这边,几乎全带上了,便是连白小白都不例外。 阿九从一旁的屉柜里取出一张舆图,摊在两人跟前的小几上。 “先走陆路,从府城的漓江登船走水路,这,再到汉中西南部,从巴山登陆,再走陆路到关中。”阿九修长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 五福看着那张详尽的舆图,比起自己从书局上买来的,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阿九这一张,无疑是更详尽,一些山脉距离也都标识明白,甚至还有一些暗流也在其中,而五福手上那张,是远及不上的。 不过五福也不觉得奇怪,阿九的身份,有这么一幅舆图,也不算什么。 她手下要是有能人,走遍这山川南北,也能画出一幅来。 “此去,还真是和唐僧上西天取经一般无二啊!”五福有点牙痛的道。 她说得有点夸张了,唐僧上西天取经,十万八千里,从蜀中去关中,却没有那么远的距离,但也不近就是了。 但随距离不远,五福却也知道,此去和九九八十一难,应该也有得拼。 “你该说一说这路上,哪里最不安全吧?”五福撑着下巴道。 如今虽不是乱世,但经去年一旱,南岳境内许多地方都不太安危了,尤其是西北,一个乱字了得。 乱世出英雄,也出土匪莽汉,五福可不认为,这去,会一帆风顺。 阿九看着她道:“你怕?” “倒不是怕,而是有个准备,总不能糊里糊涂的就送了命吧?”五福白了他一眼,道:“我大好的青春年华,可是很惜命的。” 阿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此去,有五福同行,必定有趣至极。” 五福甩给他一记白眼,又低头看起舆图来,直到阿九递过来一个卷宗。 “这是我的人查出来的消息,你也看看。” 五福眉一挑,看向他,见他不是在说笑,也毫不客气的接过来翻阅。 然而,这越往下翻,她的眉头就皱得越深,直到最后一页翻过了,她才看向阿九,好半天才幽幽来一句:“那个,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特么不是九九八十一难,也有七七四十九难啊! 第七百三十九章 姑娘嘴没把门 阿九他们一行也没赶路,按着平时的速度先到了府城,倒是一路畅顺,到府城后休整半天,底下的人都去准备从码头上船的事以及所需用品,五福么,则是带着两个丫头去了百宝银楼。 府城的百宝银楼是林掌柜在主事,看到五福时,很是意外惊喜,将她迎到内堂去说话。 “短短几个月不见,五福姑娘风采更盛。”林掌柜打量了五福一眼,笑着夸了一句。 小姑娘长大了,这容颜清丽,气质斐然,比起一般闺秀,也丝毫不差。 “林掌柜的嘴也更会说话了,难怪是做掌柜的人才。”五福狡黠一笑。 林掌柜敛衽失笑:“让姑娘见笑。不过这回见到姑娘,倒是意外。” “我对外,始终是你们家的顾问嘛,总要来看一看的。”五福看了紫玉一眼。 紫玉递上一个红色匣子。 “林掌柜,我有要事要出一趟远门,这归期不定,这是我这些天画下来的首饰设计图,还有上半年的营销计划,一并交给您了。”五福道。 林掌柜一喜,立即打开盒子,果然,里面是几张设计图,还有一个小卷宗,另外,又有一个小锦囊。 他看了五福一样。 “锦囊内的,是一个玉铃铛。”五福道:“林掌柜看着估价出售就是。” 林掌柜忙的倒出那个铃铛,紫粉的玉铃铛,精致的勾勒了大方的花纹,缕空的铃铛内,有一颗绿色的珠子,他认得出,那是桃花春本身的飘花,竟然做成了一颗玉珠。 “姑娘好手艺。”林掌柜仔细看了一眼,十分喜欢。 桃花春本就难得,如今又做成一个玉铃铛,那雕工又精致,让人一看即喜。 “林掌柜也知道我懒,这几个月,也就只有这个能出手。”五福讪笑。 林掌柜看向她头上的簪子:“还不止吧?” 五福呵呵一笑,也不遮掩:“就是雕了两个。” “姑娘能有作品出就好,不瞒姑娘,这每个月都有人来问姑娘可有作品出呢!”林掌柜笑着说道:“这一枚铃铛,我得好好规划一下才行。” 五福只负责雕,这要怎么卖,卖给谁,就是他身为掌柜的事了。 “今年是太后娘娘六十千秋大寿,朝廷派了礼部钦差出来搜罗奇珍为娘娘的千秋贺礼,这玉铃铛,若是有一对就好了。”林掌柜把玩着玉铃铛道。 五福一愣:“这太后生日,排场这么大?”还派钦差出来搜罗。 林掌柜脸色微变,压低声音道:“姑娘,这在外,可不能这么个嘴没把门的了。那可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她的寿辰,自然是不一般的。” 五福闻言,讪讪的一笑:“我这不是把林掌柜看成是自己人,才这么的口没遮拦么?” “这隔墙有耳还是要注意的。”林掌柜道:“从前的寿辰,倒不像今年这般隆重,这不是六十大寿么!” “了解,了解。”五福呵呵自笑。 这种话题不好多言,林掌柜便拿起那个卷宗,和五福讨论起这什么营销发展计划来,紧接着,又带着她在银楼转了一圈,五福指点着重新摆了一下珠宝玉饰的摆设,使得这百宝银楼的档次看起来更高。 第七百四十章 阿九耍宝 五福离开百宝银楼就回到落脚的客栈,直奔阿九的屋里去。 “回来了?正准备前去接你,一道去用晚膳。”阿九看到她表示很高兴。 “不急,我刚刚在林掌柜那里听到个消息,你猜是什么?”五福一边问,一边自然的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 “哦?什么事?” “林掌柜说今年南岳太后六十大寿,朝廷还派了礼部的钦差出来搜落奇珍异宝为太后贺寿呢,你知不知道这个事?”五福眼睛熠熠的闪。 阿九问:“怎么,五福难道还想去见识一二?” “我这不是好奇嘛,真的有这样的事么?”五福问。 阿九点点头:“确是有,不过南岳皇此举做得不怎么好罢了。” “怎么说?” “去年南岳境内爆发的一场大旱,弄得民不聊生,国库空虚,这才过去半年,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却传出这样的消息。你说,百姓的日子又会如何?心里又会如何作想?” 五福沉下眉。 “所谓奇珍异宝,都是藏在民间富户的,各地官员要讨好钦差,要讨好南岳皇和太后,你说他们会怎么做?”阿九再教。 五福脸色微变,嘴角翕动:“搜刮民脂民膏。” 阿九赞许的点头,说道:“所以我说南岳皇此举并不英明,我看他是修道修懵了。这钦差一出,只怕冤假错案又会多起来。” 官员搜刮民脂民膏,自然会遭到抗拒,但百姓或是无权势的,是斗不过官员的,所以可以预想,会有许多冤案惨案被掩盖在这繁华之下。 五福不是蠢的,她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了,叹了一口气:“这就是权势的好处,难怪人人都卯足了劲走科举的路,一旦成功上位,权势带来的好,也不用细说。” “但若是遇着贪官,这样的权势,便是百姓之难。”阿九说了一句。 五福斜睨着他:“九爷似乎也是权贵中人呢,不,你更是皇子凤孙。所以,九爷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阿九咳了一声:“五福觉得我是那种人?” 五福轻哼。 阿九吃吃的笑,道:“五福,我也不说我是什么好人,但搜刮民脂民膏这种事,本王还不屑做!” “那是自然,王爷只要打个眼色,自有人前赴后继的给王爷送来,自然不用做!”五福却不放过他,继续讥诮。 阿九也没恼,只凑近了脸,眨巴着眼道:“看来五福很不满呢,那怎么办,身份出身这东西,又不是可以更改的。或者,五福打我一掌,出出气儿?” 原野听到这话,眼角瞥了过去,王爷为了逗美人,底线都没下限了。 五福看着耍宝,嗤了一声,道:“我打你做什么,我手不疼?也不是对你不满,就是……罢了,这也不是我能改变的事,世道如此,权贵当道,百姓如蝼蚁,在哪个时代都一样。” “但你仍然不岔。”阿九笑着说:“五福有一颗良善的心。”真心心疼百姓,才会如此不岔。 真酸! 五福站了起来:“用膳去吧,饿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调戏与反调戏 五福以为依着阿九的身份,走水路的话,又是这么远的路,怎么都要弄一艘高大上的楼船吧? 但停在眼前的这一艘船,却并不怎么出众起眼,倒像是普通的商户的船舫了。 “该不会是昨日听了我的话,所以低调了吧?”五福站在阿九身边,悄悄的问一句。 阿九一怔,一时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略想一下,才知道他是说他的身份。 “想的什么呢?”阿九顺手一刮她的鼻子,道:“这走水路,有几个地段都并不太平,我们若是乘坐那种华丽的大船,你是嫌不够招眼?” “所以,你是怕人打劫?”五福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我以为依着爷的身份胆色,不至于怕了几个水匪才是。” “不至于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是么?而且,这是南岳境内,不是北燕。”阿九淡淡地道。 五福恍然明白过来。 若是在自己地头,怎么高调无所谓,但在别人家里,还是别作死才好,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九爷英明。”五福斜挑他一眼,背着手上船。 阿九失笑的摇摇头,也跟在她后头走了上去。 从甲板进去船舱,五福才发现这船在外并不起眼,但内里,却是别有洞天,称不上十分华丽,但却是低调中显古朴的韵味,房间装饰都是十分清雅。 “姑娘,房间已经布置好了,您可要歇会?离开船的时辰还有半个时辰呢。”紫玉询问五福。 “不歇了,这有将近一月的时间都得在船上,还嫌歇不够?”五福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两个丫头都铺好了帐子被褥,看上去十分舒适,房中燃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味清新。 身后传来脚步声,五福转头看去,是阿九走上来,便问:“你的房呢?” 阿九眼神一闪,故作轻佻的说:“怎么,五福这么快就想和九共处一室?” 紫玉等人嘴角一抽,王爷未免太像个轻佻的花无赖了,这是明着调戏自家姑娘呢! 她悄悄看向五福,想在她脸上看到脸红和不好意思,然而…… 那是不存在的! 五福听了阿九的话,脸不红气不喘,而是眉一挑,两步上前,轻舔了一下嘴唇,伸出食指挑起阿九的下巴,邪邪一笑:“哟,我们家小九九真是姐心里的蛔虫呢,这都想到了?来来,侍候好姐,重重有赏!” 咳咳。 咳咳咳。 这在场的人纷纷咳嗽起来,就连藏在暗处的,也差点从暗中栽落下来。 大胆,这谁家姑娘,太大胆了! 瞧这反调戏的动作表情,可比起许多纨绔公子,都要来得熟练和轻佻呢! 阿九也是怔住,耳根烧红,直直的瞪着五福,说不上话来。 这表情,大大取悦了五福,她哈哈的笑出声,转身回房。 小样,还想调戏姐姐我,当年姐姐耍得一国王子团团转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这一幕,落在许多人心里,从此对五福是一脸膜拜,毕竟敢调戏王爷的,她乃这世间第一人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船上日子 阿九被某反调戏了一番,越想越不是滋味儿,直到船开了有一个时辰了,那位调戏了就跑的女人再没出现过了,更觉郁闷。 他这是被白调戏了? “来人,去请姑娘。”阿九把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盅里。 小力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回来报:“爷,姑娘她,正在休息。” 阿九眉头皱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抓起棋子,道:“让苏落过来。” 在外的苏落顿时一脸苦相,他并不想和王爷下棋啊,他宁愿和五福喂招对打啊! 但王爷的吩咐,他不敢不从,在一众同情的眼神中,走进了阿九的房,坐在他的对面。 五福睡了一觉起来,透过房里的窗子看出去,江面上一片平静,只有两岸青山在缓缓划过。 “姑娘醒了?”正在做绣活的紫玉笑着把手中的活计放在篓子里。 虽然大衣裳什么的穿在外面的可以买或请绣房的做,但姑娘家的贴身衣物,比如肚兜小衣的,都是自己或贴身丫头做的,紫玉所做的正是五福的物件。 “什么时辰了?”五福问。 紫玉掏出小怀表看了一眼,道:“已是申时三刻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五福讶然。 紫玉笑着说:“奴婢也没想到姑娘这么能睡,姑娘坐船是一点不适都没有呢!” 五福一边享受她的侍候,一边道:“你家姑娘便是坐飞艇也是面不改色的,这样的船怎么会有不适?” “飞艇是什么?” “嗯,就是一种速度极快的小艇,跑起来比这要快十倍不止。不过你别想了,这里没有。” 紫玉听着,眨巴着眼,没有的话,姑娘你又是从哪知道的? 五福嘿嘿笑着不解释。 梳洗好,紫玉给她挽了一个简单的髻发,用桃花簪别着,又换了一套杏黄色缠枝纹百蝶穿花的锦裙。 五福看一眼身上鲜亮的颜色,道:“以后我的衣裳别用这么鲜嫩的,素色的即可,也不需要繁复的绣花,简单大方就行。” 紫玉听了有点哭笑不得,姑娘家不喜打扮的,只有她家姑娘。 五福吩咐完,就走出房去,一眼就看到对面房门前,原野守在那里,便走过去问:“你家爷呢?” 原野让开半边身子,对内禀了一声,里面便传来阿九喊进的声。 五福挑了挑眉,敢情某人的房就在她的对面。 走进去,就看到苏落满脸的喜色,他站了起来道:“姑娘来了!”跟见到了救星似的。 阿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爷,属下肚子不适,不如让姑娘与爷手谈一局?”苏落满脸讨好。 阿九挥了挥手。 苏落如蒙大赦,冲五福抱了抱拳,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阿九向她招手,目光落在她脸上的红印子,道:“你倒是好睡。” 五福坐在他的对面,扫了一眼棋局,伸手拿了一颗黑棋子,随便落在一个地方。 阿九微愣:“会下棋?” 五福摇摇头,不会,不过她会观棋,知道些套路,因为前辈子她保护一个棋手身边整整一个月,天天就看他下棋。 第七百四十三章 气焰嚣张赌一把 五福说她不会下棋,阿九是怀着迟疑的态度的,但很快的,他信了,这人下棋子极快,但却是杂乱无章,很难让人看出她是会下棋的。 然而,就是这样的杂乱无章,却打乱了阿九原本的布局,看着已经不按着自己路子走的棋局,阿九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捏着一颗棋子,思考的时间越发的久了。 “没意思,不玩了。”叮的一声,五福把一个夹在手里的黑棋子扔回棋盅里,发出一声脆响。 这一声惊醒了阿九,他抬起头看向眼前已经带了不耐烦的少女。 “你慢慢下吧,本姑娘不奉陪了!”五福挥挥手,背着手走出房间。 阿九嘴角一抽,看着跟前的棋局,也有点无趣,便也放下了棋子跟了出去,却不让人打乱这棋局,回头他回来还得看的。 五福听到甲板上传来喧闹声,不禁走了过去。 只见甲板上站了不少人,苏落,胡蝶以及白小白他们也在,而在最前方,有个船夫正在扬手撒网。 “这是在做什么?” 翡翠向她行了一礼,笑道:“姑娘,这是在下网捞鱼呢,这江里的鱼最是鲜甜不过了。” “哦?”五福兴致勃勃的看过去。 前边的人向她拱手笑了笑,又对跟在她后头而来的阿九行了个礼。 “人家用网,你干啥?用鱼叉?”五福看向胡蝶:“能行吗?” 胡蝶手里正拿了一个大的鱼叉,正火眼金睛的盯着江面瞧呢,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道:“我不行,你行?” “我肯定行啊!”五福道。 “大言不惭。”胡蝶冷哼。 五福眼睛一眯:“来人,取鱼叉来。” “好嘞。” 当下有人取了另一只鱼叉过来递给五福,她看向胡蝶:“比一比?” “怎么比?” “半个时辰,谁的鱼多谁赢,赌注么,一百两。” 这气焰,嚣张的,胡蝶愤愤不平,但一百两,他没啥银子啊! 五福斜睨着他道:“若是没银子,我可以借你。” 娘的,士可杀不可辱,胡蝶脑袋一热,道:“比就比,我堂堂的大老爷,还怕了你这鬼丫头不成?” “大家可都作证啊!”五福顿时笑眯眯的,道:“欢迎大家下注。” “我压我家姑娘。”翡翠笑着掏出了一个银锞子。 胡蝶则是满怀期待的看着身后的兄弟们。 但一个,两个,三个,眼看着五福那边压的人越发多了,胡蝶的脸都黑了:“你们,还是不是兄弟?” “既然如此,我就压胡哥。”终于有个小侍卫不情不愿的压在了胡蝶那边。 胡蝶这才高兴了,又看向原野小力他们,道:“若是我这赢了,分的银子都多,试想想,你胡哥的功夫。” 有人想了想,又压在了胡蝶那边。 阿九一笑,也把一百两压在了胡蝶这边。 “你确定?”五福挑着眉看着他。 阿九笑道:“没办法,自己人,总得给他撑个场子。” 胡蝶顿时眉开眼笑,举起大拇指道:“还是爷好眼光,不像某些人。”说着,看向苏落等几只。 阿九却道:“别让爷血本无归,不然……” 听到那话里的威胁,胡蝶笑容一僵,嘴角微抽,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第七百四十四章 落叉无空 甲板上,几乎站满了人,作为主子爷的阿九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捧着一个温热的茶盏,身边,还放了一张小几,上面摆着两碟精致的小点。 而船上某处,传来一阵阵的饭香,却丝毫不影响甲板上看热闹的人。 “公平起见,本姑娘是没有轻功的,那么,胡蝶你也不能用是不?不然,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五福说了一句。 胡蝶被挑起战意:“就是不用轻功,小爷也能赢了你。” 五福正欲再说,阿九开口道:“好了,你们再不下手,这天都要黑了。” 两人一看西边,漫天的红霞染红天际,太阳正是要下山的时候了。 “开始计时。”小力笑嘻嘻的说了一句。 两人彼此哼了一声,分别占据一边,看着船下的江水。 这条江的水并不浑浊,船在其中行驶,荡开一圈圈的水纹,能瞧见水下蜿蜒的水草,肉眼也能瞧着一两条鱼飞快的游过。 胡蝶双眼如金睛,看到一群鱼游过的时候,飞快的下手,鱼叉上,就挂了一条甩着尾巴泛着磷光的鱼儿。 “哈哈,拔得头筹!”胡蝶兴奋的大笑,单手取下那鱼儿扔进桶里,挑衅的看向五福。 这一看,脸就黑了。 只见她还在慢条斯理的扎着手上脚上的袖子裙摆,见他看过来,那张利嘴淡淡的说一句:“瞎猫遇着死老鼠罢了!” “你!”胡蝶气哼哼的转过头去,又盯着江面,很快的,又刺中了一条鱼。 压在他这边的人,顿时欢呼叫起来。 而五福这边的,则是有些焦急,目光如炽。 “急什么,迟早是咱们赢。”五福扎好了袖子,这才拿起叉子走到船边。 阿九挑眉笑看着,慢慢的啜了一口茶。 五福是真的不急,这叉鱼,要想快狠准,也是要有技巧的,那就是光的折射原理。 由于光的折射,人的肉眼看到水中的“鱼”像会比实际的鱼要偏高,因而要容易叉到鱼,就要对准“鱼”的下方一定距离叉鱼。 一条鱼游来,五福的眼眯了起来,盯着那虚像,离鱼越远,这下叉的角度就要越靠近自已,而离鱼越近,下叉的角度则越靠近鱼虚像。 所以,五福也不等鱼靠近,飞快的出手,抬起,一条鱼就在她的叉子上甩着鱼尾,而那叉子,正对着鱼的眼睛。 阿九再度挑眉,眼中涌满了笑意,这一百两怕是要赔了。 虽然比胡蝶落后两步,但不过眨眼间,五福就追上来了,反观胡蝶,叉中了两条后,再下叉,就基本都是空枪,再听到五福那边,落叉无空,他心里越发急了,不时瞟向五福那边。 阿九摇头,就是这定力,就输了,叉鱼,也要和钓鱼一般,讲究耐性。 眼看着五福这边的鱼桶都要装满了,胡蝶那边只有寥寥几尾小鱼,压在五福这边的,都眉开眼笑起来。 这赌本,大家也不是较真,都是玩玩,但押错了宝,自然都有些失落的。 半个时辰眨眼就过去,胜负已定,胡蝶脸色颓败,低着头不敢看阿九。 他,不但连阴谋都算不过那小狐狸,就是叉鱼也比不过么?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大开眼界 “我们赢了!”随着时辰一到宣布结束,翡翠第一个就欢呼起来,押对了宝的人也纷纷拍起掌来。 五福笑眯眯的看着阿九道:“九爷,不好意思,让你血本无归了!”说着,手一挥:“儿郎们,分钱。” 众人欢呼起来,由着翡翠拿了胡蝶那边的一小堆银子银票——分赃。 胡蝶既郁闷,又不敢面对阿九等人,太,太丢人了! 五福笑着走到他身边,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沮丧,输在本姑娘手下,你不算亏。本姑娘本来就是开了外挂的!” “什么意思?”胡蝶瞪眼。 “就是说,姑娘我掌握一定的叉鱼原理。”五福不吝赐教。 “五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叉个鱼还有什么原理?”有人听得懵懂。 “自然了,要想更好的完成一件事,就要不吝研究它的原理,就拿着叉鱼,你们看到这鱼是鱼,但其实,你们看到的鱼也非鱼,自然就落空了。”五福笑道。 “这什么意思啊?” 五福想了想就道:“好比一个虚影……”她把光的折射原理给说了一番。 众人听得似懂非懂,有人拿过鱼叉直接去实验:“属下来试一试。” 结果,还真如五福所说的那般,就连胡蝶自己也是受教了,看向五福的目光复杂。 “姑娘,还有什么?您再点拨点拨属下呗!”体验成功的人瞬间就围住了五福,问东问西。 五福想了想,她也没什么可以赐教的,就说了一些在野外生存时,假如没有食物,如何更快的捕捉到食物等等。 阿九看着那被一帮大老爷围住的女子,说得神采飞扬,夕阳的余光打在她脸上,越显艳色,不由也勾起唇。 她非绝色,可她的美,却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所能比的,因为那是自信带出的光芒。 五福说得口都干了,才让大家各自散去,该干嘛干嘛,自己则是坐到阿九身边,接过茶抿了一口。 “五福今日又叫我大开眼界。”阿九挑眉说道。 五福捻起一块小点放在口里,看向他,笑着说:“我当你是在夸我。” “那自然是。”阿九故作忧愁道:“五福会的本事太多了,我这些人,只怕都要折服与你了。” 五福嘿嘿一笑,傲娇的道:“强者么,自然是能得人钦佩敬慕的,不是么?” “是,五福也得我仰慕。” 呃,这是表白么? 五福别他一眼,又要捻点心,阿九却是压着她的手:“别吃了,马上就要用晚膳了。” 五福只得收回手,看着侍卫们把那两桶鱼给拿到船舱厨房里去,就道:“慢着。”她挑出两条极大极肥美的鱼出来,又让人取了碟子出来。 阿九看着她的动作,很是好奇,不仅是她,就连对五福崇拜不已的众侍卫也是好奇,这姑娘又要做什么? 直到她用一把小匕首熟稔的把鱼去麟,起肉,剥皮,切片,然后把那薄如蝉翼的生鱼片放进嘴里吃下去的时候,众人都呆了。 她,她吃生的鱼! 第七百四十六章 姑娘确实是个人么 阿九目瞪口呆的看着五福把生的鱼片放进嘴里大快朵颐,那满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像是在吃什么顶级山珍一般,但谁都看得见,她吃的东西,却是生的呀。 五福确实是在享受,鱼生啊,就是可惜没有配这个东西的酱料,再来一口酒,啧啧。 果然前世的日子都只是用来怀念的! 瞥眼看到阿九傻掉了的样子,五福一笑,取了筷子,夹了一片鱼生递到他嘴边:“这江里的鱼确实鲜甜,好东西,你也尝尝。” 阿九往后一退,一副敬谢不敏的僵硬表情。 呕! 有人偏头往江边吐了,天啦噜,这姑娘到底还是个姑娘不? “让我尝尝。”胡蝶是个吃货,对吃的热爱是什么都及不上的,见五福吃得享受,便抢过筷子尝了一块,细细的品尝,奇怪的是,这鱼竟然没有腥味,就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众人见状,纷纷离了他两步,这也是个怪胎。 “不识货。”五福看阿九不吃,轻哼,自己又吃起来。 刚吐完的人看到了,仿佛闻到了那空气中的腥味儿,又是偏头一吐。 五福便道:“你们可别觉得生,这才是食物的原汁原味。” 去他娘的原汁原味,他们是正常的人啊,哪有吃生肉的人,这特么又不是野人。 就是阿九,也维持不了那脸上的酱色,讪笑道:“五福,好胆色。” 五福何尝听不出这话里的微妙的惧意,暗自翻了翻白眼,也不吃了,让翡翠送下去厨房熬个鱼片粥上来,不忘吩咐:“这肉差不多好了再放鱼片,别煮老了。” 翡翠脆声应了。 正好这回,原野上来请阿九他们下去用膳,五福看了自己的一身,便先回屋去换了,不然又湿又腥的,味道不好。 看着五福离去,有个侍卫上前,斗着胆子问:“爷,姑娘,确实是个人吧。” 阿九淡淡的扫他一眼。 那侍卫缩着头下去。 阿九回到房里等了片刻,五福才一身干爽的过来了。 精巧的膳食端了上来,接过紫玉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擦手,又漱了口,五福这才拿起筷子开始用膳。 用过晚膳,两人才各自捧了一杯茶坐着说话。 “你今天,真是叫人大吃一惊了。”阿九小口的抿了一口茶,看着她说。 五福说道:“整日在船上,不弄点活儿,怎么过日子,忒无聊。” 她其实不喜欢坐船,包括马车,因为无聊,马车尚且可以在陆地上放风,这在江面上船上,能有什么耍?难道跳进去水里游几圈? 这要是在夏天,大概是可以的,但现在才二月呢,山上的积雪也才化了,她又没有自虐的倾向? “这才第一天,你就无聊了?”阿九哭笑不得:“接下来你怎么办?” 五福长叹了一口气:“所以说,后悔也来不及了,又不能跳船,唯有自己找乐子了。” 阿九垂下眼帘,道:“依我看,你这个跳脱性子是一刻都坐不定了。” 五福讪讪傻笑,性子所然,她能有什么法子? 第七百四十七章 戈壁滩有鬼 船上的日子,一如五福所料的那样无聊,不过短短七天,她就已经把船上所有能玩的都玩过了。 在这日子里,她看阿九下棋,偶尔也下两把,跟着鬼医翡翠小力他们学制毒辩毒,又和苏落胡蝶等人喂招,这身手倒是日益长进。 终于到达一个可以靠岸的城镇,船上要补给,阿九就主张在镇子上过一夜,也让五福放放风,这可把五福给喜坏了,当下就带着两个丫头并两个侍卫出去镇子买东西,也好给周氏送回去,也报个平安信。 而阿九,则是在客栈里,听着原野报上来整理好的消息。 “前面五十里的戈壁滩近日都不太平,那里还是有名的天险,出了名的险若登天。而这天险上面藏着的寨子,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天鬼寨,易守难攻,便是当地官府的驻军,也打不下来。而且,据消息看,驻军中甚至有这伙水匪的同伙。”原野说道。 “是官员?”阿九翻着卷宗问。 原野点了点头。 “所以,这不是易守难攻,而是有人蓄意包庇了?”阿九冷笑:“都说这南岳境内蛀虫多,还真不是说笑的,这样的朝廷,从根部就开始腐烂了,想不祸国都难。” 原野不说话,依着立场来说,这南岳朝廷越是腐烂得快,对他们北燕就越是有利。 阿九也是发个牢骚,问:“要安然度过当如何?” 原野小心的看他一眼,回道:“视人而定,也视生意而定。有些商贾要过,都论船上货物贵重而定。” 阿九的呼吸急促起来。 原野知道自家主子是要发怒,便停了下来。 阿九却是吸了一口气,压抑着怒火:“继续。” “像我们那样的船,最低要二千两银子水路钱。钱给了,在船梢上挂一条白帆巾,就能过了。”原野垂下眼帘说了个数字。 “二千两?挂白帆?好大的胃口!”阿九捏碎了手中的茶杯:“每个客商过路都要如此,那岂不是一本万利?” 最让阿九生气的是挂白帆,岂不是一个投降服软的意思? 让他一个堂堂亲王,向一些不入流的水匪低头服软?简直荒唐! “所以这边驻军,都肥得流油。”原野递过一条帕子继续说道:“驻军和水匪暗地狼狈为奸,这路过的客商知道的,都是敢怒不敢言。” 阿九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道:“本王就不信,这驻军上面,没有人罩着。” 原野唇角一勾:“王爷所猜没错,听说这边所得的银子,有四成会上贡到十皇子府的一个姓马的宠妾手里。” “我看这十皇子是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上贡到他宠妾手中,还不是到他钱袋子里?堂堂皇子,和水匪勾结敛财,他也做的出!该说他胆儿肥,还是够愚蠢?”阿九冷笑,先是和鞑子勾结,现在又和水匪有勾扯,他是嫌皇子的名声太好用。 这些,都和他们无关,眼下是怎么过这戈壁滩。 “王爷,那我们是?” “还没有人有资格敢让本王挂白帆服软!”阿九淡淡的说。 这是不准备交过路费了。 “属下这就去准备。”原野明白后,立即退下去安排。 阿九嘴角勾出一丝冷冽的笑,十皇子赵明濬,哼。 第七百四十八章 来了个情敌? 阿九他们这边在准备继续前行的物事,五福那边则是大肆采购打包一些土仪的,让人捎回周氏那边去。 等到阿九看到五福回来的时候,她身后的人已经大包小包的挂满了身,另外,她旁边的那个是什么人? “阿九。”五福看到阿九时,就快步走了过来,笑着道:“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朋友? 阿九看向她后方的那个穿着月白的,面容俊美出众戴着玉冠的公子,眉一挑,看着有点眼熟么? “这是金玉,你还记得不?”五福指向金玉。 金玉上前,冲着阿九一拱手,道:“原来是得了桃花春的九公子,幸会幸会。” 阿九淡淡一笑:“金公子,真巧。” 眼前的这位,就是去年在那个盛事上得了个二名的吉祥斋的美玉公子——金玉。 院子不便谈话,几人回到客房中坐下。 “没想到在这会遇上金公子。”阿九有意探问。 五福便道:“别说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原来这里也有吉祥斋的分铺呢,最巧的,你猜是什么?” 阿九心里咯噔一声,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只笑看着她,等着下文。 “是金公子他们也要上长安呢!” 果然,真被他料中了。 阿九一笑:“确实巧,难不成金公子又要去参赛?” 金玉笑着回话:“非也,我这次去长安,是参加我表兄的成亲礼,顺便巡视各个产业,说来也是缘分,就在这遇到五福姑娘和九公子了。” 阿九心道,可不是么,孽缘吧。 “若是九公子不嫌弃,我们大可一道前行,彼此也有个照应如何?”金玉又道,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眼前这位公子,神情淡淡的,像是对自己颇有敌意似的。 “阿九,反正我们一路都是顺路的,一起作伴呗。”五福也说,若是同行的话,她无聊了还能和金玉一道钻研和交流雕琢的技巧。 阿九眉心一跳。 他好不容易才说动五福一道出行,才不想来个别的什么男人插在他们中间,而且,眼前这一位生得那个妖孽,正是五福好的那种色。 “五福,金公子这是要巡视产业的,哪能一道同行了?”阿九淡道:“人家是做正经事,咱们此行,游玩的性质多,这……” 这话,是在拒绝了。 金玉眼神一闪,借着喝茶看了阿九一眼,垂下眼帘。 “正是游玩,才该一起啊。而且,咱们也得靠岸补给嘛,像现在这样,停留也没耽搁什么!”五福却是不明白阿九的心思,觉得这两点完全没有冲突啊。 阿九十分无奈,遇着个不开窍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体验,他如今是彻底感受到了。 “不知九公子你们这一行,前面的戈壁滩要买水路的事可听说了?”金玉放下茶盏,突然说道:“我们吉祥斋在此地有分铺,这各处打点是每年都有的,包括这一处。九公子与我们的商船一道过这戈壁滩,应该比较省事才是,九公子您说呢?” 阿九眉一挑,看向金玉,连这一个都搬出来了,这是铁了心要同行了?为谁?五福? 第七百四十九章 诚邀结伴而行 金玉连自家的底子都搬出来,就为了同行,阿九可不相信,真的就是为了结伴而行这么简单,只怕是别有所图。 而图的么? 他看了一眼五福,见她满面茫然的看向金玉,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买水路是什么意思?”五福问。 金玉就把戈壁滩有水匪,而那里是多么难过的事说了,末了道:“因为我们家时常要走此路,所以打点起来,也比较容易。你们是头一回走吧?” 五福皱眉看向阿九。 “若是不打点呢,会如何?”五福眯着眼再问。 金玉一怔,说道:“这也不是没有侥幸过去的,但基本都是一些没根底的小船舟,运气好的,遇着天鬼寨当家心情好,就只眼开只眼闭的放过去了。运气不好……” 他没说下去,只是脸色难看,五福却是知道那下文是什么了。 “那天鬼寨这两年行事越发的狠辣,所以,我邀请你们与我们一道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也好。”金玉道。 “我听说这买了水路的,需要挂个白帆以示标记?”阿九冷笑。 这语气,森冷如寒冰,金玉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阿九神色清淡,便有些莫名。 “确实如此,不然,这若是误杀了怎么办?”金玉说着,越发觉得空气冷了。 五福感受到阿九的怒意,明白他是觉得此举受辱了,毕竟他堂堂一个王爷,不过是走个水路,要这么憋屈? “什么天鬼寨,是个硬骨头么?我这人就喜欢啃硬骨头,就是不买如何。”五福傲然地道。 这话一出,阿九的怒火就淡了下来。 “既然金公子诚意相邀,我们若是拒绝就是不识抬举了,不过我们这边人多,就不上公子的船了,只随着公子的船后头走如何?”阿九道。 金玉听了露出一个笑容,道:“随九公子的意思就是,如此,明日辰时在码头汇合出发?” 阿九点点头。 金玉得了回应,这就告辞走了。 他一走,五福就看着阿九问:“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我以为你不会想和他一道。” “我是不想,但这戈壁滩,我们也要过,一如你所说,我也没打算要买路。”阿九道。 五福眨眨眼:“所以,你要跟在金玉后头占便宜?” “算是吧!”阿九淡淡的道:“那天鬼寨,我们并不了解,而且,我们此行出来的人也不多,若是发生冲突,未免能得了好。当然,也不是说这就怕了他,但有些事,能避免最好,不能的话,只能刀剑相见了!” 不是自己的地头,手段始终不好施展,不然,灭了这小喽啰,引来大头领的注意,于他们,得不偿失。 “若是遇不到金玉呢?”五福好奇。 阿九冷下脸来:“从来没有人让本王能举白帆投降。” 好吧,士可杀不可辱,更别说,这是一国亲王,真在这么个水匪服软,传回来只怕要笑掉别人大牙,若是让南岳的皇庭知道,丢的更是北燕国威。 所以,就算遇不到金玉,也是准备着一场迎战的。 第七百五十章 打机锋 隔日,五福一行人踩着点就到了码头,果然看到金玉穿着一身月白狐裘站在码头,正看着身边的人搬运。 见到两人敛衽而来,金玉眼神闪烁几下,露出一个笑容,冲着二人拱手一礼:“九公子,五福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托你的福,一切都好。”五福看到他还是一身狐裘,就直白的问:“你身体不好么?” 金玉一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狐裘,再看他们二人,穿着锦袍,外头顶多是披着一身薄的披风,相比自己,确实轻便,便露了个苦笑:“我几年前受过一场伤,身子骨便不太好,养了几年还是如此。虽然这二月天了,但还得裹得厚厚的,让你们见笑了!” 五福喔了一声,说道:“虽是二月,早晚还是挺冷的,是该注意。而且,你平素可得加强锻炼才行,别美玉公子整成个病君公子了,那也太叫人遗憾了!” “是!” 阿九听着二人的对话,心里有些不舒坦,五福好像还没这么关心过他呢,还叫他加强锻炼? 哼! “那便是金公子的船么?”阿九指向岸边的一只颇华丽的船。 金玉说道:“是的。” 五福也看过去,那船比起他们的,可要华丽得多,而且,吃水很深,怕是上面也装了不少的东西。 她皱了皱眉,吃水这么深,不管是货物还是啥,都会引人注意,她要是水匪盗贼的,只怕也要盯着这么一艘船舫。 不过想到金玉所说的打点过,也就算了。 “两位若是不嫌弃,玉那边也有些好茶,可以上船品茗。”金玉笑看着五福:“正好,我也有些雕琢的事想请教一下姑娘,去年一晤,得了姑娘指点后实在受益匪浅。这几个月闲着无事雕了两三个小件,也请姑娘给点意见?” 阿九想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听到这么一句,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心里突然觉得昨天的决定是错的,就不该和他一道走。 眼前这位,确实不是打着交流的借口而接近某人么? 五福对雕琢是真心的喜爱,听了这话,就道:“好啊,咱们正好交流交流心得。” 金玉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阿九却脸沉如水,淡淡的道:“五福倒是难得遇上志同道合的同行了。” “这雕琢的话题,确实沉闷,九公子若是嫌枯燥,玉也不敢勉强公子上船。”金玉像是要故意气阿九似的,很是‘体贴’的说了一句。 阿九皮笑肉不笑的道:“金公子不是还有好茶么?吉祥斋生意做得如此响,阿九也想品一下金公子的珍藏,不会就不舍得了吧?” “怎会?九公子肯赏面,也是玉的荣幸。”金玉笑着扬开手:“既如此,请。” 阿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负手上了金玉的船。 五福有点后知后觉的眨巴着眼,这二人刚刚是在打什么机锋么?怎么她嗅到了淡淡的火药味呢? 金玉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船,阿九甚至回转伸手拉了五福一把,而她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和羞涩的样子,仿佛两人早已如此一般,潋滟的桃花眼不由眯了起来。 第七百五十一章 化身女登徒子 上得了船,五福才知道什么叫表里如一,因为这船,外面看着华丽,就连内里,同样华丽,那装饰,叫一个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也不为过,差点闪瞎了眼。 “金公子,就冲你这么一艘船,想不叫人注意都难啊。”五福啧了一声,道:“只差没在外贴着我很有钱,快来打劫我的标语了。” 噗! 阿九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挡在唇边,看向五福,见她眼中只有欣赏而无艳羡,便放下心来。 金玉也很是有些尴尬,道:“这个,是我们家的船舫。呃,确实是俗气,叫你们见笑了。” “倒不是俗,就是如今世道不是不好么?”五福道:“太亮眼反而招人恨,金公子,怀璧有罪啊!” 金玉眼神一闪,对她拱手一笑:“受教了。” “大哥?” 一声清脆如黄莺啼叫的女声从几人后方传了过来。 五福看过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扶在门上,眨巴着大眼好奇的看过来。 少女一身鲜嫩的杏黄银线织金裙,脚下一双镶珍珠绣花鞋,髻发上斜斜插着两根碧玉簪子,以及一支鎏金镶宝步摇,面若西施,唇若点樱,一双凤眸潋滟,宛如会说话似的。 好个美人! 美人扶着丫头的手缓步而来,唇角微扬,先是看了五福一眼,又把目光放在她身侧的男子身上,这眼波流转之间,勾魂夺魄。 “这是我的二妹妹金兰,是与我一道前去长安参加婚宴的。”金玉给五福二人介绍,又对妹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五福他们。 “兰儿见过九公子,见过五福姑娘。”金兰双手搭在腰间,盈盈的施了一礼。 这声音酥麻入骨,一举一动,动静佳宜,再配上那张美貌的脸,当真让人赏心悦目。 “金小姐不必多礼。”五福的眼睛几乎黏在金兰脸上,那眼中的喜爱之色,旁人一见即明。 金兰抬头,看到五福眼中的欣赏,愣了一下,有些脸红,抿了一下唇,又悄悄看向阿九。 可惜,阿九也不看她,只看着船上的装饰,很认真的在研究,嗯,那朵金雕牡丹不错。 金兰眼神微黯,双眉轻蹙,她自负美貌,却不想有男子竟然无视于她的容颜。 她用眼角打量了一下跟前这公子,容颜虽也俊美,却远不及哥哥的俊,可那一身紫袍,那背着手抬头的动作,却怎么都让人觉得他潇洒倜傥,器宇轩昂,那种蔑视一切的气质,让人觉得他高傲贵气,高不可攀。 “金小姐可是不舒坦,这眉都皱了?”五福可看不出金兰的心思,见她蹙起眉,就觉得心疼,忙道:“金公子,我们坐下说话吧?” 金兰身边的丫头瞪了五福一眼,这个姑娘好生无礼的样子,光盯着自家小姐看,那眼神,跟登徒子似的,不,这就是个女登徒子。 “是我失礼,九公子,五福姑娘,这边请。”金玉也笑着引路,对金兰说:“妹妹,你去吩咐人奉茶来,就取去年底得的一品香吧。” 金兰微怔,那一品香是贡品,才得两罐,想不到哥哥拿来待客,这两人都是什么身份? 第七百五十二章 不开窍的好处 金兰领着人奉来茶点的时候,几人谈得正欢,尤其是哥哥,那兴奋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千年好玉似的模样。 香风袭来,几人都停了交谈,看到是金兰,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丫头给几人都奉了茶,退到一边,金兰也没退下去,而是也落了座。 阿九眉头微蹙又松开,金玉也是看了妹妹一眼。 “这是什么茶?这么香。”五福揭开茶盖,就闻到一阵浓香。 “是一品香,专为皇室贡品,你要是喜欢的话,我那里也有几罐,回头让小力给你拿过去。”阿九抢在金玉面前说道。 他这话一出,金玉眼神便是一闪,便是金兰也讶然的看向阿九,他们金家,也是托了好些关系花了高价才得了两罐,他却说他有几罐? “喔。”五福又喝了一口,香是香,但过了,反而饮不出茶的本身。 “九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这一品香,在下也只得了两罐而已。”金玉说道。 五福闻言就看向他:“你喜欢这个茶?” “金公子喜欢,回头我也让人送两罐给金公子,算是谢礼。”阿九举了举杯,很是识趣的道。 金玉笑了笑:“如此,多谢九公子,在下却之不恭了!” 阿九淡淡的笑了笑。 “两位午膳就在我这边用如何?我这船上的厨娘,都是自己带来的,煮得一手江南好菜。”金玉再次邀请。 “好啊,好啊。”五福忙不迭的点头。 金玉便看向金兰,她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大哥,我先下去安排!” “劳烦金小姐了!”五福一脸傻笑。 金兰冲几人福了一福,带着丫头走了出去,走出门,就听到那个叫五福的姑娘夸起她来。 “金公子,你妹妹生得真美,你们金家人,都是这么漂亮的么?” 金兰的唇角一勾,这个女子倒是直白。 “小姐,这个姑娘,太失礼了,好像登徒子似的。” 金兰轻斥:“岐黄,不许失礼。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对方只是个女子而已,何况,她也没有对我无礼。” 那叫岐黄的丫头吐了吐舌头,道:“奴婢就是没想到一个女子,还比男人更爱看美人嘛!” “这世间,总有许多想不到,诸如……”诸如那个叫阿九的,可不就是无视她的美么。 五福浑然不知自己被告状一番,只兴致勃勃的和金玉说起雕琢来,又因着金玉认出她头上的簪子出自桃花春,便把头上的簪取了下来递给他看。 “雕工精细,设计大方又新颖,真是漂亮。”金玉看到簪子身呈剑形,不由夸了一句,又试探地问:“我记得九公子自留了一小块桃花春,莫非这簪子?” “金公子所言没错,这根簪子就是出子那一块。”阿九淡笑道。 五福也接过簪子重新插在头上,笑道:“这虽然是我所雕,却是阿九送我的及笄礼。” 阿九笑看着五福,对这回头实在最满意不过了,不开窍也有不开窍的好处。 金玉一愣过后,看五福脸上并无羞涩之意,也不觉这赠送簪子有什么的样子,不由似笑非笑的看向阿九。 君子有意,落花不知么! 阿九触及这目光,看清里面的意思,不由脸色一黑。 第七百五十三章 有阴谋 在金玉的船舫上用过午膳,喝过一盏茶后,阿九就提出告辞。 “前面再有二十来里就是戈壁滩,这个地段天气常有变幻,现在看着天气还明朗,说不定进了戈壁滩概念就是一片黑沉了,而且那里四处环山,光线暗淡,所以九公子你们的船不能离得太远,以免误伤。”金玉郑重地对阿九道。 “多谢金公子的提醒,我们必会小心提防。”这是金玉的善意,阿九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拱手谢了。 金玉点点头,再道:“若有什么,我们再以火弹示警。” “好!” 五福也道:“金玉,虽然你们这边交了水路银,但也不能担保对方贪心不足,尤其你这艘船吃水极深,一路来只怕也入了不少人的眼内。还是得小心为上。” 金玉微怔,道:“五福好眼力。”顿了顿,他道:“事实上,这船上也装了一部分的嫁妆,我妹妹金兰已及笄,此去长安,是想托我姨母在长安给她定亲的,所以……” 五福和阿九听了,对视一眼,脸色微变。 “怎么?”看到二人变了脸色,就问。 “金公子确定你们此行一路顺安?所跟随之人,都是心腹可信任之人?”阿九沉眉问。 金玉闻言,脸上有些不快。 “阿九不是有意冒犯。”五福看出金玉不快,就道:“只是我都看出这船上吃水深,别人未必不知,而你们兄妹一路而来,又带着嫁妆,想必知情人不少吧?” “你妹妹的婚事为何要托给姨母,金公子家中不和?”阿九眼睛微眯。 金玉身子一僵,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阿九见状,只怕内里是真有点什么,如此就麻烦了。 “停船。”他当下叫停,重新坐了下来。 “九公子。” “停船。不然我们就此分开。”阿九神色冷淡。 金玉只得走到门外吩咐了一声,阿九又让人守在门口处。 “金公子,你们到底和家中关系如何?请言明。”阿九直直的看着金玉。 金玉一时呆住,这阿九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副上位者的尊贵睥睨,让他颇有些不习惯。 “金玉,你说吧,我们都不是大嘴巴的人,不会乱说的!”五福看阿九认真,不禁也开了口。 金玉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苦笑道:“我和我妹妹,都是原配嫡妻生的,但如今金家的主母,并不是我娘,我娘七年前就去世了。如今的主母姚氏,是我父亲扶正的。不瞒两位,正是怕我妹妹的婚事被姚氏主宰,所以才要送去我姨母那边,托她做主。” “姚氏可有生养?”阿九问。 金玉点头:“生了两女一子,我那弟弟今年八岁。” 阿九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起来。 “金公子,前面就是戈壁滩了。你说,假如你这条船就此在这戈壁滩埋没,金家的所有最后会归谁?”阿九盯着金玉问。 乍一听这诅咒的话,金玉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怒目瞪着阿九。 但看着他悠然的喝茶,金玉慢慢冷静下来,想着他这话,脸色苍白起来。 第七百五十四章 好心办坏事 金玉也并不是个笨人,略想一下,就想透了阿九所点中的关键。 一旦自己丧命在这戈壁滩,那家里的一切,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而且,如今连自己的嫡亲妹妹都在旁,兄妹齐齐丧生,那金家一切就是姚氏和她身下子女的了。 再论时机地点,也再没有比这戈壁滩要他们兄妹俩有去无回更合适的地方了,他若是个狠心的,也会这么设计。 只是,他不敢相信啊,不信那女人真的如此歹毒。 但真的不信么?她并不是没有子女,金家家产为何要和原配嫡出之子分?自己独占岂不更好? 财帛动人心,使上一些阴谋诡计又有什么? 金玉摸上自己的胸口处,那里,有一条疤痕,是几年前遇刺所落下的伤疤,也是因此,自己的身子不如从前,时常病不说,二月天也得披上厚厚的狐裘。 那一场刺杀,面上看着是山匪所为,但他知道并没那么简单,也是那时,怀疑上了那面善心黑的继母,只是一直没找到证据罢了。 假如这一次,历史重演,自己还能这么命大的逃过一劫吗? 还有妹妹,难道也是同样的命运? 金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跌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呆滞。 “金公子,金公子,如今不是发呆的时候!”五福在他跟前晃了晃手。 金玉勉强的露出一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次出行,是谁的提议?比如你妹妹在长安说亲出嫁的主意?”阿九皱眉问。 金玉一愣:“是我的奶娘……” “你奶娘呢?” 金玉脸色难看至极,道:“我奶娘身子不好,这次就没跟来。” 阿九冷笑。 “奶娘不会背叛我的。”金玉艰涩的道。 五福却是一脸怜悯的看着他,道:“金玉,背叛与否,只看筹码够不够。” “以我所见,你奶娘恐怕早已归顺你那个继母。这个船上,你若有得用的人,可叫他查个究竟,看能不能抓出个什么内应,如此便知此行的计划。”阿九继续道。 金玉牙龈紧咬,忙的走出房去,去唤了自己的心腹前来。 不多久,就有人前来门口请见,几人看去,是一个年约四五十的总管打扮的男人,金玉走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面色大变,沉着脸点头飞快的离去。 五福看向阿九,问:“你认为这事的可能性多大?” “十之八九。”阿九淡道。 若他是那个姚氏,这么个好机会把原配嫡出的子女一网打尽,何乐而不为? 金玉转过头来正好听到这一点,身子又是一僵,对他们道:“九公子,五福,对不住,我本是好心邀请你们一道,如今看,我是好心办坏事了。你们放心,我金玉也不是那无良之人,不会明知而故犯,拖着你们一起倒霉的。你们且回到你们的船上,与我们拉开距离走,我会吩咐底下的人,不会乱说的。” 五福眉头一皱,脸上有些难看,她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阿九倒是对这金玉高看一眼,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差,人品还可以。 第七百五十五章 连累 五福对金玉的印象很好,毕竟大家先有一面之缘,又是志同道合的人,更别说,人家之前还送她一个颇值钱的印章呢。 这次再见,两人的关系又再近一步,五福都视金玉为朋友,如果他当真身处险境,于情于理,都不该坐视不理,这也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若是陌路人,她或者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但这是金玉。 五福看向阿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她明白阿九的立场,也明白他的身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不能为了自己,自私的把阿九拖下水。 想到这,五福就道:“阿九,你先回船上,我今天就在金玉这边的船,若能安然度过,下个码头我们再汇合如何?” 金玉一愣,看向五福,这是要和他们度患难的意思么? 阿九听了,怒火却是腾地从脚板底升了上来,怒极的瞪着五福。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五福看着他道:“金玉,是我的朋友,你也是,但阿九,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冒险。” 阿九冷哼一声:“我还不用你给我安排。” 真个气死他了,这死丫头是把他当成什么人了,当他贪生怕死么,让他自行离去?自己就要上去逞英雄? 她以为她是谁,是有本事不假,但一人还能敌成百上千的水匪? 最让他气愤的是,她为了别的男人,打算抛下他。 阿九是又怒又醋,脸色难看的跟吃了苍蝇似的。 五福见他生气,便将他拉到一边去,压低了声音,道:“阿九,金玉是我朋友,我不能坐视不理。但你也同样重要,你听我的话,要是你有什么,我于心难安,别忘了你的身份。” 阿九脸色稍霁,斜睨着她:“当真是担心我?” 五福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 阿九这才恢复傲娇,道:“五福,你也是傻,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何才和金公子绑在一块的!” 五福愣住。 “金公子他们交了水路钱,但我们,是一钱银子都没有交的。便是分开两边走,你觉得,我们那一船,就能安然而过?如此,分开有什么意义?”阿九一敲她的额头。 呃,她忘了! 五福讪讪的吐了吐舌头。 金玉自一边看着他们的互动,有些片言只语飘进耳里,看到他们那旁若无人的自在相处,心里有些黯然。 但他也明白,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而阿九这些话,也是在告诉他,分开不分开,意义不大。 对此,金玉心里是微松的,他也不是眼拙之人,自然也看出阿九那条船上的人,有些人身手不凡。 虽然想法有些无耻,当阿九他们在,总比自己单打独斗要强。 饶是如此,客气话还是要说的,金玉向阿九长揖一礼:“是我连累二位了。” 阿九不屑的别开头去。 五福就道:“金玉不必这样,朋友嘛,当守望相助,再说了,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呢!” 她话音才落,那个叫王叔的人亲自拽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厮满脸铁青的进了房。 第七百五十六章 生死劫 事实证明,侥幸这东西,是看老天爷的心情而定的,一番提审,金玉阿九他们就从跟前跪在地上的小厮口中证实了他们所料不差。 金玉脸色惨白,身子都有些摇摇欲坠。 “你也在这条船上,到时候怎么逃生?”五福问出那关键。 这天鬼寨要把金玉他们这条船连人带货的吃下,那这些人也就没法幸免,他这个内鬼,要怎么逃? “到时候,我会跳水里,由他们那边接应悄悄离开。”小厮哭着说:“大公子,我,奴才都是一时鬼迷心窍啊,公子饶命。” 金玉看着这小厮,这还是服侍自己多年的人,却被那女人收复了。 所以,五福所说的背叛与否,只看筹码够不够,就是这个道理么? “公子,可要把这混账丢金钱江里喂鱼?”王叔狠狠一脚踹在这小厮身上。 “公子饶命,饶命啊,奴才不敢了!”小厮不断地磕头。 金玉闭了闭眼,再睁开,道:“所以,如今我们是进退不得了?” 小厮低下头。 在离开到现在,他们就已经被盯上了,尤其一进入三十里,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卸了他的两条手和下巴,先留着命。”金玉道。 小厮一惊,大叫着。 王叔已经出手卸掉了他的下巴,他痛得滚在地上呜咽低嚎。 “大公子,这人留着还有什么用?”王叔觉得直接杀了了事,叛主的东西,留着过年么? “若是此行安然度过,王叔,我们就需要证人,可不能再犯从前的事了!”金玉淡淡的道。 王叔心口一痛,应了一声是,让人将那小厮拖了下去。 “大公子,如今可怎么办?”前有狼后有虎,他们怎么度过这天鬼寨? 金玉也是颇有点心灰意冷,姚氏此举,是铁了心要置他们兄妹于死地,不,并不是死,那小厮说,他们兄妹都生的好,尤其妹妹,说不定就要…… 金玉想到那画面,就气得把桌子上的茶杯挥落在地。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船怎么停着不走了?”金兰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刚才王叔的一番动静,让她心中难安。 金玉看到妹妹那张美丽的脸满是担忧,想起这几年自己护着妹妹在继母手下斗智斗法的日子,心里便是一酸,走过去,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安抚道:“没事,大哥这边有事商议。你回房里,让岐黄她们陪着你。” “大哥……”金兰蹙起眉。 “兰儿听话,回房去。”金玉语气重了点。 金兰一惊,点了点头,带着忧虑回了房。 金玉看着妹妹的身影消失,他们兄妹,若真是丧生在这戈壁滩,做鬼他也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在此前,他一定要护着妹妹。 金玉眼中划过一丝坚定,回过头去,看到阿九淡定的坐着喝茶,牙一咬,上前两步,掀袍一跪:“九公子。” 阿九眉一挑,也不避开,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金玉心中一颤,越发坚定了心中的决定,道:“若是九公子这次助我兄妹二人度过这个生死劫,金玉愿把金家一半的产业送与公子作为报酬。” 第七百五十七章 舍一半家业谋生 舍弃金家一半的产业,只为谋兄妹二人的一条命? 好大的口气,好舍得。 “金公子说的,莫不就是几个首饰铺子?”阿九睥睨的道:“区区几个铺子,哪怕吉祥斋遍地,却还入不了本公子的眼。” 金玉露出一个苦笑,道:“九公子气度不凡,金玉也不敢拿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摆在公子面前。这吉祥斋不够看,那再加一座银矿呢?” 饶是镇定如阿九,听到银矿两字,脸色也微微的变了,看向金玉,很快,脸色就恢复如常:“金公子还真是会藏拙,也真舍得。” “大公子!”王叔却是一惊。 金玉手一摆,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向从小看自己长大的王叔,道:“王叔,这命都没有了,那银矿我还捏着做什么?还不是便宜了姚氏母子?如此,我宁愿白送给别人,也不让他们得逞。” 王叔鼻头一酸,别开头去。 金玉说着就从腰间解了一个锦囊,从里面掏出一个玉佩,双手递给阿九:“九公子,这是信物,那银矿就在长安王家堡的一座姓林的村落里面的后山里。” 五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看向阿九,又看向金玉,道:“金玉,你不必如此的。这船,或许我们不能护所有人周全,可你和金小姐,总能护着的。阿九你说呢?” 金玉笑道:“五福,你们的情分,金玉记在心里。但人情归人情,我们兄妹,也没有白让人送命的道理。这座银矿,就算是给九公子的诚意金。若能脱险,另外的也会在之后送到公子手上。” 五福叹气。 阿九示意原野接过那个玉佩,不知怎的,金玉松了一口气。 能接就好,接了,就表示有一线生机。 至于家财?钱财身外物,没了一半,他也能挣回来,但命没了就没了! “金公子的魄力本公子佩服,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阿九这才开口,看向王叔:“你们这船上,有多少人,能打的护卫又有多少?” 事已至此,王叔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命重要,便道:“回九公子的话,护卫有二十一人,其余的小厮仆妇一共也有二十人。” “就这些人,你就敢拉着这么大船嫁妆走了?”五福傻了似的看着金玉。 金玉苦笑:“我想着到了靠岸的码头,走陆路的话还能请镖局之类的护卫。” “你心可真大。”五福嘴角抽了抽:“别说远的,就说这个什么戈壁滩,怎么就信交了银子就一往无前呢?这土匪你也信得过?来个黑吃黑咋办?” “是我思虑不周。” 阿九已经在想这事怎么过去了,就道:“金公子,若是要舍弃满船的嫁妆……” 金玉立即明白他的意思,道:“我连银矿都能舍给公子,这一点嫁妆,又岂会放在眼里,命最重要不是吗?”顿了顿又道:“若是万一,我是说万一,公子不能周全的话,护着我妹妹安然撤退就好!” 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自己的命也能舍了! 阿九听到这,眼里就多了几分暖意,还算是个靠谱的兄长。 第七百五十八章 只能智取 两艘船舫,就这么暂时停着不动了,过了一会,才以极慢的速度动起来,这也是为了不让天鬼寨的人知道他们已经洞悉这个阴谋。 阿九和五福回到自己的船舫,召了人来部署接下来的事。 “原野,说一说你所得到的消息。”阿九沉着脸道。 原野便道:“这天鬼寨有三个当家,大当家桑天,二当家桑贵,三当家桑甜,三人为结义兄妹。其中,桑天以一双铁拳出名,武器是两个重二十斤的铁锤,凶名威震这一带的水匪土帮。而桑贵,则是天鬼寨的智囊,专门出谋策划和对外联系沟通。至于这桑甜,则是一名寡妇,为人心狠手辣,武器是一条带刺的银鞭。据说这桑甜为匪之前,是个镖师的女儿,为人粗鲁泼辣,夫婿有了二心被个女人给勾了后,手刃两人,最终为匪。所以这三当家,也最讨厌生的貌美的女人,而为匪后,她的相好也极多,基本都是掳来的漂亮男子。” “这是心理扭曲之后变态了啊!”五福挑眉道。 “弱点。”阿九淡淡的道。 “桑天的女人不少,但为他生下儿子的只有一个,如今七岁,是桑天唯一的命根,也是他的大弱点。”原野道。 “这么多女人只生了一个?”五福有些意外。 原野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是因为桑天在六年前被下了绝嗣药,那个女子也是被掳上去的,除此外,当时还差点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所以如今这个小子就是他唯一的后代。” 哇咧,下了绝嗣药,也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烈性,还带着这样的药。 阿九轻轻的曲起手指敲着桌子。 “桑贵这人有点刚愎自用,而且,他虽然是二当家,却有点不太服桑天,但桑甜站在桑天那边,他也不好做什么罢了。”原野继续看着卷宗道。 他淡淡的分析着得来的消息,末了道:“爷,金玉那边只有护卫二十六人,对于一般的宵小大概可以。但据属下所知,天鬼寨近几年大大小小的收复了周边的寨子,人数已经发展到了一千。” “一千,这若是训练有数的话,完全可以当一支小军队用啊。”五福撞了撞阿九的手:“就是你这身份,也就只有几千私兵吧?” 阿九冷笑道:“所以说南岳的朝廷都是废物,任由这么个水匪发展壮大,南岳皇是嫌自己的皇位太安稳了!” “正是人数越来越多,这张口要吃饭的就越多,所以但凡从这过的,十有八九不走空。” 五福吐了吐舌:“所以有没有金玉,咱们迟早也是人家口中的肥羊了!” 原野点点头。 “那咋办?我们这人数就是吃亏的那一方,若是硬碰硬,只怕讨不了好。”五福看向阿九。 阿九说道:“不能硬碰硬,就只能智取。” 五福眼睛一亮,道:“怎么个智取法?我们要灭了这个天鬼寨么?” 阿九看到她满脸兴奋,而没有半点惊怕的样子,不由哭笑不得,这丫头,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第七百五十九章 充当护花使者 五福的表现实在有点让人无语,换了别的女人,听到自己成了水匪眼中的肥羊,早就惨白着脸缩在一脚叫爹喊娘的哭了,她倒好,摩拳擦掌的想要马上去干一架。 “姑娘,我们这边的人就是以一敌十,也打不了车轮战啊。”苏落抱着拳哭笑不得的道:“而且,这剿水匪,是南岳的事,我们怎么好越俎代庖呢?” “就是,你也是笨了,咱们凭啥给他们白白出力啊。出力了,还得暴露王爷。”胡蝶也认真的说了一句。 五福讪讪的,道:“我这不是说说么。” 他们只是路过的,可不是当地的官兵什么的,阿九更是异国王爷,才不管你南岳境土匪横生呢! “不能灭了这天鬼寨,但小打小闹在所难免,而且,还得计划成功了,才能小打小闹。若不然,咱们就是你口中的肥羊。”阿九道。 “那怎么做嘛?” 阿九取过舆图,这一张,是这戈壁滩的大大小小的山峰和分流等,认真的看了一眼,然后看向唐实:“你带三个水性好的,要轻功好的,把那桑小天给本王掳了。然后在这个鬼凹等着汇合,若是有意外,直接走陆路,在下个码头等着。” “是。” “若是可以,上面放一把火造点骚乱,人掳到了,放烟花示意。”阿九又道。 唐实领命。 “这就去吧,小心点,时机把握好。”阿九挥挥手。 “属下告退。” 五福见唐实走了,道:“其实,我也可以去的。” 阿九瞪她一眼:“你给我安分点,这二月的水,你哪受的住?” 五福冷哼:“我可是游过冬泳的人。”在前世里。 “姑娘,这天鬼寨号称天险,易守难攻,驻军也奈何不得,也是因为这一点。有些悬崖,得用轻功才能上。”原野委婉的说。 意思是她没有轻功上不去喽?谁说一定要有轻功才能上悬崖的? 五福眯着眼白了原野一眼,小子,叫你小看我,将来叫你好看。 原野不知道,有些人,不用轻功,也能上悬崖,而有些地方,轻功也未必好使,以后他明白后,才知道不要小看任何人,更不能小看五福。 阿九继续部署,接下来的,不是暗的,而是明的。 五福眨巴着眼撑着下巴看着阿九施令,那一副自信的指点千军万马的姿态,无不彰显着上位者的意气风发,叫人移不开眼。 众人都领了命下去,就连白小白也不例外,他没武功,却有毒啊,谁敢动他,死! 屋子里静了下来,阿九重重的咳了一声。 五福这才发现,屋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他们二人,不由道:“都说好了?那我呢?” “你就安分的待着。”阿九冷哼。 五福反笑了:“你觉得我是安分的主么?” “一会那金小姐会过来,你陪着她一道?” 五福秀眉一挑:“所以,我这职责,就是当个护花使者了?” 阿九笑了,道:“对,五福可高兴。” 去他妹的高兴,她什么时候干得好护花的工作了,而且美人娇滴滴,万一吓着了她要怎么办? 第七百六十章 有对比就有伤害 阿九他们在这边布置着,金玉那边同样没干呆着,只是安排不如阿九那边井井有条罢了。 “大公子,那位身边的原野过来了。”王叔领着原野来到金玉跟前。 金玉站了起来,看向原野,问:“可是你家爷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原野冷着一张脸道:“按着我们的情报分析估计,天鬼寨的成年男子起码能出三百以上,我们并不知想置金公子死地的人会有多恨你,这天鬼寨又会不会倾巢而出。” 金玉双手紧握成拳,静静的等待着原野接下来的话。 “不管对方出来多少人,面对面一战在所难免,死伤亦然,我家爷的话是让公子有个心理准备。” 王叔有些愤然,道:“但你们已经收下了我们的诚意金。” “王叔。”金玉连忙呵止。 原野淡淡的看过去,道:“谁规定接下了镖金就一定护得周全?” 王叔一噎。 “下人无状,望原爷见谅。”金玉一拱手道:“贵主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放心,生死有命,若真是……也是与人无尤。但请爷尽量护得我妹妹周全。” 原野的表情这才好看了点,说道:“请贵小姐出来吧,她上我们那条船,至于你们这边,苏护卫。” 苏落从外走了进来。 “这是苏护卫,爷的意思是他在你这条船领头,请金公子听从他的安排,还有你们这边的护卫也是。”原野道。 “劳烦苏护卫了。”金玉看着抱着剑的苏落一眼,拱手长揖。 “你们的人在哪?都叫过来吧。”苏落淡淡的点头。 金玉就看向王叔,王叔只得领着苏落出去布置。 金兰很快就被喊了过来,脸色苍白,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大哥……”金兰看到金玉,就先落了泪。 原野自一边看着,心想这样娇弱的美人,果然只能看,还是五福那样的好,起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鉴于自家爷的身份,或许有位不会拖后腿的王妃,会更好一点。 这就是五福姑娘所说的有对比就有伤害么? “原爷……”金玉喊了两声,才把原野叫回神。 他看过去,只见金兰眼都红肿了,而她身边的丫头仆妇,无不是满面惊惶。 “劳烦原爷……” “只能带两个人,最好是有点身手的。”原爷道,若是将这么一群丫头仆妇都带过去,谁知道会不会坏事。 众人脸色一变,有人径直哭出声来:“小姐。” “大哥,我留在这……”金兰咬着唇。 “不许胡闹。”金玉喝止她,看了一眼,道:“岐黄和魏嬷嬷跟着小姐过去。” 魏嬷嬷听了就道:“大公子,老奴也一把年纪了,也跑不动,让桂皮跟着小姐吧,这丫头有几分胆色和力气。” 她把一个五大三粗的丫头推了出来。 “嬷嬷。”金玉哭得眼泪哗啦的。 “好小姐,放心,嬷嬷没事的。”魏嬷嬷红着眼替她擦了泪:“嬷嬷还要帮小姐照顾将来的小小姐呢,你放心,啊。” 原野不耐烦起来,道:“都定了?这就走吧!” 他率先走了出去。 金玉忙让两个丫头带着金兰跟上去,自己则是对魏嬷嬷说:“嬷嬷,您带着人去底舱藏着。” 第七百六十一章 不如她 五福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有这么多眼泪,这都一个时辰了,帕子都换几条了,金兰还在哭。 “别哭了!”五福终于忍无可忍的大喝一声。 金兰被吓了一跳,抬起头茫然的看着她,哭声被打断,便成了打嗝,一颤一颤的:“嗝。” 五福看向她身旁的丫头岐黄,道:“还不给你家小姐喂水。” 岐黄连忙擦了泪,取了茶水喂金兰。 金兰缓过神来,怯怯的看向五福,眼睛红肿如桃子。 “紫玉,打了水来,让金小姐净个脸。” “是。” 金兰这才发现,同样是身边跟着两个丫头,可五福,却是满脸淡定,丝毫没有被惊吓的模样,她的丫头同样如此。 “对不起。”她对五福说了一句抱歉。 五福就道:“金小姐,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眼泪这东西,除了对某些男人有点用,在别的地方,是一点用都没有,哭多了,还得自己眼疼,别人也不能替你受,巨亏。” 这安慰,真是别样。 金兰想笑,却实在笑不出来。 “五福姑娘,你,你知道咱们如今是什么情况么?我听说,听说有水匪。”金兰白着脸说。 “嗯。还是奔着你们来的,你那继母,想把你们兄妹俩弄死在这。所以,你快别哭了,没有用的,说不定你那恶毒继母在某地狂笑呢!”五福道。 金兰的脸色更白了。 “当真是太太她?”岐黄咬牙切齿的:“我就知道那是个面甜心苦的,小姐,您还信她。” 金兰惨笑着:“我以为她是真心。” “当后母的,能有几分真心,更别说她还有几个孩子。”岐黄恨恨地道。 金兰垂下头来,眼泪又滴落下来。 五福头疼,瞪向岐黄,示意她闭嘴。 紫玉拿了热水来,侍候着金兰重新净了面,又奉上一盏茶。 “这事发生也无可避免,你也该成长了,学会分辨这人心,遇事也别慌,哭是最没有用的。”五福这才看着她道:“如今么,就当是你人生的一道坎,是阅历,过了这个生死劫,相信以后,也没有什么能轻易击垮你才是。当然,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蠢,那谁也救不了你。” 金兰看向她:“你,当真不怕么?” 五福淡淡道:“怕什么?想要我的命,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金兰沉默下来,好半晌才道:“我不如你。” 五福没接话,她也明白不是人人都是她,各人有各人的路和命,像金兰这样生在温室的花朵,一直被保护着的话,自然不知人心险恶。但五福自己么,打小就靠着自己滚摸滚爬,一次次踩在生死线上,如此面对生死,才能淡然的面对。 若是两人对换成长,或许大家都会成为对方。 五福轻叹,从船舱的小窗看出去,外面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微微推开一点缝隙,厚重的浓雾湿气钻了进来,冷得人直打颤。 她看向外面,两岸青山也被浓雾笼罩其中,让人看不清其貌,不禁双眉轻蹙。 第七百六十二章 养虎为患 不过申时末刻,这戈壁滩却犹如一个鬼地,浓雾弥漫,江面上氤氲一片,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如坠空门,让人凭生几分惧意。 阿九负手站在船头甲板上,脸色冷沉,浓厚的雾气将他也笼罩起来,打湿了鬓角一缕发丝,整个人看着有几分恍若在云雾中的仙气,看不太真切。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过头去,看到五福走上来,眉头皱了一下。 “你上来做什么?”阿九等她在身边站定,道:“现在江上雾气极重,你呆在房里就好。” 又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暗色的劲妆,披着一件带风帽的披风,不由暗叹一声,抬手将她的风帽给她拉上头。 五福说道:“在哪都是一样,上来看看。”看到这可见度低下,便道:“已经进了戈壁滩了?” “嗯。”阿九点头道:“这戈壁滩果真名不虚传,你看这雾,若不是长年在这,熟悉此地的,只怕一不小心就着了道,难怪都说这边是一道天险,易守难攻。” 就凭着这浓雾的掩护,对方来个偷袭,就先占了上风,毕竟这是人家的地头,外来的人,不熟悉地儿,就落了下风了。 五福也看到了,周围一片浓雾氤氲,能见度低得只能靠近敌前才能看清了。 “那你还站在这,是要当靶子?万一对方射来一根箭,哼哼。”五福斜睨他一眼。 阿九道:“我是能当靶子的人吗?” 五福嗤了一声,问:“若是这是你北燕地盘,假如让你带兵来围剿,能打下来吗?” “便是不是我,南岳真的有心,总能把这匪剿下来的,三千兵士不够,一万呢,三万呢?能不能,只看愿不愿意,能力够不够。”阿九淡淡的道。 五福沉默。 “南岳皇都是吃浆糊的么,长此以往下去,这一条水路,哪有商户敢过?”五福冷道:“现在还放之任之,这是大力养虎啊!” 养虎为患,南岳朝廷难道不知? “这几年,南岳境内朝廷越发不像话,去年一旱,也造就了不少匪祸。不止是此地,还有别的地方,如果朝廷一直是这样下去不作为。南岳不用其他国来打,自己就先成乱国。”阿九皱眉道。 五福也跟着皱了眉:“你是说,南岳迟早会大乱?” 阿九点点头,道:“南岳的帝星暗淡,国运气数越发的弱,不出几年,必定旁落。” 五福瞪大眼。 不会吧,竟然已经这么不堪了? “可笑的是,他们还觉得如今歌舞升平,偏安一隅。”阿九嘲弄的道:“只怕真等到各国大军压境时,他们都不会相信自己被围了。” “不知道居安思危,就只有一个败字,依你看,这南岳大乱,会在何时?” 阿九摇摇头:“我不知。” 五福咬了咬唇角,沉下脸来。 “爷,已经进了核心地了,请爷回船舱。”在一旁的小力突然说道。 阿九和五福停止了交谈,上前两步,极目看出去。 “小心。” 一声凌厉的破空声传了过来,阿九压着五福低下身子避过。 第七百六十三章 被围 笃。 箭头落入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暗响,阿九转过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怒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发。 “可有事?”阿九看向五福。 五福脸色冷凝,摇头:“没事。” “回舱去。”阿九推她。 “不急,先看看。”五福不习惯打没准备的仗,总要亲眼看一看如今的形势。 阿九无奈,拉着她起来站定,小力和原野见了,手一挥,就有几个侍卫挡在二人跟前。 众人极目看去,只见浓雾像是被一双大手拨开了一条小道,可以看到远处有两座大山并列其中,只露出一线天,此时,天色早已大暗,光线更为的黯淡了。 而浓雾当中,忽然亮起一个个火把,一簇簇的火苗在浓雾中闪烁着,宛如鬼火,有些人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爷,您看。”原野指向金玉他们那条船。 只见那船梢上挂着的白帆布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根火箭射中,此时火舌燃烧而上,像一条嚣狂的小火龙,睥睨着众人。 “好嚣张!”阿九的怒气勃发。 金玉的船上,有人站在了船头,敞开了嗓子喊话。 “不知英雄阁下,可是天鬼寨?”喊话的,是金玉身边的王叔。 有水声划动,一条小船徐徐的从浓雾中出现,船上有几人站立着,均是穿着布衣手持弯刀,举着一个火把。 五福嘴角微抽,道:“若是此时来一道雷,下场大雨就好了,咱们还能打个混战。” 阿九眉一挑,看向她。 五福嘿嘿笑道:“这下着雨,他们也不能点火,大家打起来,视线不好的,嘿嘿。” 像是回应她的话似的,劈啦一声,头顶有一道白光闪过。 阿九讶然,道:“看来老天爷会如你所愿。” 这是开口中啊,说来一场雨,就起了闪电。 有一阵风吹来,把江面上的浓雾吹散了不少,看清江面的情况,大家脸色微变。 宽敞的江面上,大大小小的散落着不少船只,每条船均有三四人以上,而这样的船,不下几十。 “爷,咱们被包围了。”原野冷着脸道。 阿九冷笑,道:“看来这天鬼寨是铁了心要吃下我们这两艘船了。” “那也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原野面容冷硬,低喝一声:“所有人戒备,胆敢上船者,杀无赦。” “是。” 而金玉那条船上,王叔仍在和天鬼寨的对话:“我们已经按规矩缴了买路钱,难道你们天鬼寨不讲江湖道义?” “道义是要讲的。不过么,适逢我们大当家过寿辰,收点寿礼也不为过吧?另外,我们大当家想邀请金家大公子大小姐上寨子做客贺寿。”那人嘿嘿桀笑道。 “只怕要令阁下失望了,我们大公子和小姐并不在。”王叔冷声道。 那人脸一冷,哼道:“这么说,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王叔悠在挣扎:“是天鬼寨先不讲道义在先,若是传出去,只怕会令江湖上不耻。” “如此,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来人,登船请金家大公子大小姐上寨。”那人一挥手中的旗子。 这话音毕落,立即有小船围了上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 硬茬子 王叔眼看着周围的小船像一支箭似的逼过来,脸色一变,连退两步,抽出腰间的剑,喝道:“老子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让你们上船。” “大言不惭。”有人在小船上冷哼,手一挥:“放箭!” 羽箭像是雨点飞过来。 苏落手执长剑,挥剑砍断飞过来的箭雨,喝道:“给我杀,登船者,杀无赦。” 众护卫们纷纷按着之前安排的各自到位,砍落强行登船的水匪。 阿九冷眼看着这箭雨,阴着脸道:“南岳军这些废物,竟敢把军需都贩卖了。” 五福躲过一支羽箭,问:“怎么说?” “弓箭这些都是军需之物,绝不可能大产量的出现在百姓当中,尤其是在一群乌合之众手里。”阿九冷着脸解释。 五福道:“不是说驻军和这些水匪有勾结么?如此,也不足为奇了!” “真是蠢不可耐。”阿九嘲弄。 南岳这不是养虎为患,是想要把自家拱手让人,让的还是山匪,真是废物! 吆喝喊杀声,不知什么时候响了起来,不停听见有人落水的声音。 阿九他们这边的船战斗力不错,暂时也没有人能登船,天鬼寨那边似乎也发现了,棋子飞扬,落在这边的箭雨就多了点。 轰隆。 天际传来一声雷鸣,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很快就形成雨帘,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江面上。 天鬼寨的船只很多,人也多,按着消息看,这金家大公子一行,也不过是带了那么二三十个护卫,就是打个车轮战,也能弄死他们。 但现在看着,情况却有点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打了这么一回,连船都上不去。 而且,这还有两条船。 “大当家,我看那条小的船上有硬茬子,我们的人上不去。”原本和王叔喊话的小喽啰飞快的跳到桑大当家的船上回道。 “还不知道那船上是什么人嘛?”桑大当家的脸色也是难看,看向右翼,叫道:“三妹,你带人去会一会。” “是,大哥。” 桑大又道:“弃船,从船下上去。” “是!” 桑大想了又想,吩咐身边的人几句。 五福看着紫玉反手割破一个水匪的喉咙,便回头对阿九道:“他们人多,车轮战打下来,我们肯定吃亏。” 这话音一落,就看到一条红烟火冲天而起,她愣了一下。 “爷,他们是想增人了!”原野撑着一把伞,遮在阿九的头上道。 阿九道:“白小白的毒还没弄出来?” “现在正下着雨,他必须改良,不然遇水就没用了。” 五福吼道:“难道他就没想到会下雨么?现在才改良,我去!” 在船舱内的白小白打了两个喷嚏,手却不停,不断往一包东西添加药剂,嘴里喃喃的不知说啥。 而另一个房间,金兰和自己的丫头搂在一块,听着外面的打杀声,惨白着脸瑟瑟发抖,咬着手绢不敢发出一声。 翡翠被安排在这房间,看了主仆俩,摇了摇头,靠在门上看出船舱走廊。 忽然,那个叫岐黄的丫头尖叫一声。 翡翠转过头,有人浑身湿漉漉的从船舱的窗户跳下来,扑向主仆俩,她手上的飞镖扔了过去。 第七百六十五章 恶毒贼婆 五福冷眼看着眼前的混战,不断有人试图登上两边的船,又被船上的护卫挑落下去,但却有更多的人前赴后继的上去,而金玉那边的船,也不断的有自己人翻落船下。 胡蝶拿着剑,跃了出去,落到一个船上,长剑如游龙摆动,剑气如虹,不过眨眼间,就已经斩杀了一条船上的人,又跃到另一船上,如法炮制。 惨叫声,不断的在雨中扬起。 胡蝶连挑了最近船边的六条小船的人,听到阿九的叫唤,足尖连点,回到船上在阿九身边站定。 “保持体力。”阿九淡淡的道。 “是。”胡蝶连气都不喘,站在阿九前方。 五福刚要说什么,却听到一声尖叫,脸色微变,道:“这里交给你。”说罢转身奔回船舱。 紫玉也跟在她身边奔回去。 金玉的房间内,翡翠以一己之身对两个水匪,正打得兴起,而金玉主仆俩,缩在床角上瑟瑟发抖,那个叫桂皮的,也是惨白着脸拿着一张椅子拦在床边。 五福忍着没翻白眼,袖子滑下,蝴蝶刀捏在手,脚下飞快,对着翡翠左侧刚要准备偷袭她的一个水匪喉咙划去。 咕噜。 咚。 一招毙命。 “多谢姑娘。”有了五福的加入,翡翠腾开手,也飞快的解决了另一个水匪。 五福看向金玉她们,刚要问她们可有事,就听到后舱传来打杀声。 “紫玉。” 紫玉点头,向后舱奔了过去。 五福见金玉脸色煞白,满脸骇然的看着地上的死尸,一副呆滞的模样,让翡翠将他们拖出去,自己则是走到床前,道:“没事了!” 金玉盯着她手上的刀子,刀锋垂下正往下滴着血,五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呃了一声,背过手。 她,她刚才看到了什么,这位叫五福的姑娘,就那么一下子,就杀了一个人,杀人…… 金玉哇的一声吐了,双眼翻着白眼,一副晕过去的节奏。 “小姐,小姐。”岐黄哭起来。 五福见状有些讪讪的,嗅着屋子里淡淡的血腥味,道:“不如你们换个房间待着?” 金玉无力的摆摆手。 五福还想再劝。 “姑娘小心。”桂皮大叫。 有一阵劲风从五福身后方传来,带着浓厚的杀气,五福灵活的一闪。 啪的一声,鞭子打在地板上,有尖锐的刺声刮过。 五福飞快的转身,只见一个五大三粗面目狰狞的女人站在跟前,手上捏着一根挂着倒刺的银鞭。 若不是自己闪得快,估计自己已经被这鞭子给打中而皮开肉绽了。 五福沉着脸:“桑甜桑三当家?” “臭婊子,算你有点眼色。你敢杀我的手下,拿命来赔!”桑甜目露狠色,身子一扭凌空,手腕一扬,鞭子如蛇,又向五福抽来,这次对准的是五福的脸。 “好恶毒的贼婆!”五福冷哼出声,身子一矮,斜斜的用力往前一踢,正中她的膝盖。 五福这一脚,是用了全力,又是看中了位置,但听得咔嚓一声,一阵钻心的剧痛传来,那桑贼婆脸色一变。 第七百六十六章 死了也别想安生 外面,风雨雷电交织,打杀声在雨水雷电下显得很是微弱,但却没有人放松,因为他们清楚,一旦放松,就会把命永远的留在这个戈壁滩,成为这号称鬼地的阴魂。 船舱内,五福和那恶毒的贼婆桑甜已经来回走了二十来招。 桑贼婆的武器是倒刺银鞭,武得虎虎生风,鞭影像是虚幻的毒蛇,不停地围绕着五福打转,有几次,五福都差点着了道,堪堪避过。 看来这贼婆能以女人之身成为天鬼寨的三当家,也不是没有两把刷子的。 而那贼婆,眼看五福一个小小女子,还能在自己的鬼鞭下毫发无损,怒火越发的烧得旺,鞭子如同毒蛇似的,越发的杂乱无章。 船舱走廊,传来一阵阵的打斗声,像是越来越多的人进了舱。 必须速战速决了! 五福擅长的近身功夫,她故意露出一个空门,引得桑贼婆冷笑,银鞭一扬,凌厉的向五福抽去。 五福一个闪身,伸手抓住了那鞭子,眨眼间发就闪到贼婆身后。 “嘿。” 桑贼婆一怔,下意识的扭头,脖子就是一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喷溅出来,她惊恐的瞪大眼,捂着脖子:“你……” 咚的一声。 贼婆的身形足够重,砸在地上,整个船舱都仿佛震了两震。 她死死地盯着五福这边,死不瞑目! 怎么可能呢,她的银鞭,号称鬼鞭,怎么就有人躲过了呢? “三当家,三当家被杀了!”有人嚎叫起来。 五福转过头去,只见一个男人举着大刀向自己砍来,然而那刀还没到面前,那人就被人从后一剑刺穿了心胸。 紫玉从后拔出剑,看向五福:“姑娘,可有事?” “没事。”五福看一眼左手,那里一片血肉模糊,是刚刚抓那银鞭时被倒刺所伤的。 “姑娘你受伤了!”紫玉脸色一变。 “谁受伤了!”阿九走过来正好听到这话,忙的进来,一眼就看到五福手上的伤,脸色顿时难看至极。 五福倒是不在意的一笑:“没事,都是皮外伤。” 阿九瞪她一眼,二话不说就拉过她的手看了一眼,道:“药!” 屋内,金玉她们都惊吓的看着,也不知他在叫谁。 但有人从旁递了一个小瓷瓶,阿九接过,道:“有点疼,忍着。”说着,单手扒开瓶塞,把里面的药粉倒在她的手上。 五福嘶的抽了一口冷气,问:“外面如何了?” “死不了,放心。”阿九又从怀中抽出一条洁白的帕子帮她包扎住。 “爷,进入船舱内的所有水匪已全部灭杀。”原野提着剑走过来禀道。 阿九嗯了一声,又冷冷的瞥了地上的贼婆的尸体一眼,道:“拖出去,把头割了,尸身扔江里喂鱼,人头送给桑天。” 敢伤他的人,死了也别想安生! “是!”原野拖着那贼婆的尸体走了出去。 五福看他怒火不见降,呵呵的道:“别生气,我不也把她杀了吗?” “下次再敢伤自己看看。”阿九瞪她一眼,道:“给我安生的坐在这里,紫玉,你们守在这里,外面不用管。谁敢靠近,杀!” “是。” 第七百六十七章 誓要拿下 大雨渐渐停了,江面上,浮了不少尸体,又沉了下去,有人点起火把,只见这一带的江面上,晕红一片,有血腥味夹着雨后的水腥钻入鼻尖。 天鬼寨的大当家桑天满面铁青,牙龈紧咬,他没想到,区区一个富商之子,竟有这样的能耐,把他天鬼寨的人杀了不少。 不,那叫金玉的,还是个病公子,他没这样的本事,那么,必然是有人助他。 谁,是谁? 桑天看向那条在黑暗中显得十分静谧的船,那船上的是什么人?船上到底有多少的高手? “大当家。” “增援的人到没?”桑天咬着牙问,不把这两条船灭在这里,他天鬼寨以后怎么混,颜面何存? 有人声从后方传来。 “来了,大当家,必定是二当家带着人支援来了!”有人惊喜的大叫。 “好,听我的令……什么人!”桑天眼神惊骇的看着一条黑影如风似的飞来。 那黑影离他不过二十步远,把手里拎着的一个什么东西扔了过来,只听道:“我家主子送给大当家的见面礼!”尔后像是一只飞鹰似的,足尖连点几下,就没了踪影。 他们甚至还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 而那圆滚滚的东西落在桑天的船上,咚咚咚的滚了几下,吓得那船上的人连退了几步。 有人举着火把往脚边一照,吓得哇的一声尖叫,火把也掉在了脚上,更把那东西照得清楚。 死不瞑目瞪着眼扎着个丸子头的女人,不是三当家又是谁! “三当家,大当家,是三当家。”有人认出了人,双膝一软,跪在了人头跟前,大叫:“三当家叫他们杀了!” “三妹!”桑天同样震惊不已,从喉咙滚出一个呼声。 “大当家,三当家死得好惨,咱们要替她报仇啊!”这寨子里,跟随桑甜的人也有不少,见此纷纷大叫。 “对。给三当家报仇!” “报仇!” 桑天亲手给桑甜合上眼,又用布巾把人头包了起来,安置在一旁,站了起来,道:“各位兄弟放心,我必不叫三妹死不瞑目。兄弟们,那船上,有美人,有金银,只要拿下了,吃喝不愁。咱们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是!” “一会听我的令,所有船只围上去,老子就不信了,咱们天鬼寨的地盘,还能放了几只小苍蝇过去了!”桑天恨恨的吼道。 “是,杀了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二弟,火油带上没有?”桑天看着二当家控船而来,冷着脸问。 桑二当家拍了拍身后的油桶,问:“大哥,我听说三妹她……” 桑天沉痛的点头,道:“那条小的船,有几个发硬茬子,三妹她,着了暗道,牺牲了!” 桑二当家闻言假哭两声,道:“大哥,你拖着小的,我去攻大的,一会再和你汇合,保管他们插翅难飞。否则,让他们分散,咱们的人也不好弄。” 桑天皱眉,但却也点点头,看着他带着船和人往后方去,冷着脸看向那在江中的两艘船,手一扬,就向那两艘船逼近。 他带着人占据这戈壁滩也有四年之久,称霸几年,谁不知道他桑天和天鬼寨的凶名,就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们,却在这么两艘船上吃了大亏? 今晚不把这船拿下来,他怎么服众,怎么对那些死去的兄弟交代? 第七百六十八章 大家来玩火 阿九重新出现在甲板上,看着那明显增加了人手的天鬼寨,嘴角冷冷一笑。 “爷,雨停了。”原野提着剑站在阿九身边,伸手探了探,雨已经不下了。 阿九不做声。 “什么味?”五福的声音又从后面传来。 阿九转过头恼道:“不是让你在船舱里待着么?” 五福手一摆,皱眉问:“你们没闻到吗?” 阿九和原野他们眉尖一皱,鼻子嗅了嗅,脸色微变。 “是火油。”原野先叫出来:“雨停了,他们这是要火攻。爷,咱们的人少了几个,金公子那边只怕更少。” 火油的味道是从金玉他们那边传过来。 “小力带金玉过来,让苏落他们撤回来!”阿九立即吩咐。 小力应了一声,身如鸿燕,掠飞过去。 “唐实他们那边搞什么,现在还没得手?”原野看向那藏在云山中深处的寨子方向,还不见唐实传来消息,不禁眉头紧皱。 阿九也是皱眉。 几条身影飞了过来,是金玉和小力,还有苏落等几个侍卫,都各带着一个人。 “九公子。”金玉着急的看向阿九。 “天鬼寨倾巢而出,我们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此劫,你那船上的人,只能听天由命!”阿九看着他道。 金玉脸色微变,却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我妹妹她……” “她还好,就是受了点惊吓。”五福回道:“如今正在船舱里,你可以过去看看她。” 金玉这才看到五福,见她一身劲装,脸上有些血迹,眼神清亮冷厉,宛如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由愣了一下神。 阿九重重的哼了一声。 金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神,对王叔说:“王叔,你去看看妹妹,也歇会吧,你也受了伤!” 王叔看一眼阿九周围,人人都是肃杀如军,那是他们家那些护卫能比的?便点了点头,道:“公子小心!”说着进了船舱去。 “白小白干什么吃的,他的毒呢?”五福知道阿九打算放弃金玉那条船上的人,不由有些心急。 “喊什么喊,你以为改良好容易么,一不小心,咱们自己中招。”白小白蹿了出来,瞪了五福一眼。 五福道:“是是是,你牛逼。那敢问我的鬼医大人,你改良好了么?” 白小白递出两三包东西,道:“撒出去,遇水即燃,闻烟即晕。”另外又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解药,先吃着吧,谁知道会不会顺风吹来?” 阿九示意原野,原野接过瓷瓶,给在场的人每人一颗。 “我去!”五福吞下解药,就要抢小力手中的药粉。 “不许你动。”阿九拦住她,道:“小力轻功最好,他去能全身而退。” 五福只好对小力道:“先洒在大船那边的人,反正他们不是喜欢玩火么?大家一起玩。” “是!”小力拿过一包药粉,在水尖轻点,腾跃而去。 而另外两个暗卫,也接了药粉,向另一伙人的方向而去。 五福啧了一声,好吧,有轻功了不起,水上飞呢! 金玉则是在几人后面,愣神的看着,看向那负手站立睥睨天下的的男人,心上一颤。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七百六十九章 我是谁你不配知道 桑二当家嗅着空气中的火油味,冷笑着吩咐:“别真烧了船了,那上面的宝贝可都是咱们的,烧了就白来了。” “是!” “什么人!” 桑二眼神一变,看着一个人腾空飞来,高高的跃起,不由大喊:“放箭,把他射下来。” 小力冷哼,从那袋子里抓了一把粉末洒下,身子一边在站立在船上的人头借力变换位置。 “什么东西?” “这是哪来的小鬼拿面粉玩儿?不自量力!”桑二哼了一声,抢过身边人的一把大刀,向身形如少年的小力扔去。 但小力又怎么会被他扔中,他像是一条刁钻的蛇似的,踩着众人的头跳来跳去,所过之处,都撒下了一把粉末。 “起火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紧接着,众人都看到他们身边的水纷纷燃起了火。 桑二也是一惊,这怎么回事,突然怎么会起火? 但很快的,那火噗嗤一下就熄灭了,根本就没烧到啥,有人哈哈的怪笑起来。 “哈哈,什么破火,笑死小爷了!”他们丝毫没发现,那熄灭了的火,正有一缕缕的烟气腾升而起,钻入众人鼻尖。 桑二见火一熄,也松了一口气,忽然头一晕。 咚,咚,咚。 有人落水了,一个,两个,三个。 “有毒,烟里有毒。”不知谁喊了一声。 “捂着鼻子。”桑二立即以袖子掩住鼻子,半跪下来,看向那跳来跳去的人,但此刻,哪还有什么人? 仿佛刚刚只是一个鬼魅在逗着他们玩,在扫眼看去,他的人纷纷栽落在水里。 “救人!”桑二沉闷的叫了一声,看向那艘大船,眼神才充满了怨毒。 而他们放的火油,遇着那小火星突然就成了一条火带,将他们围住了。 “快,后退,后退!” 同样的,桑天那边也发现了不妥,他反应极快的捂着嘴,看向阿九的方向,睚眦欲裂。 到底是什么人,竟有如斯手段! 阿九冷冷的看着桑天控船而来,眼睛微眯。 而原野则是看向某处夜空,那里有一个紫色烟火一闪而过,不由笑了,对阿九道:“爷,唐实得手了!” 阿九嗯了一声。 “在下天鬼寨桑天,阁下到底是何人?何必藏首藏尾的!”桑天站在船头,盯着阿九。 阿九负手而立,压根不回话。 “喂,你聋了还是哑了?我们大当家问你话敢不回!”桑天身边的小喽啰叫嚣着。 阿九眼神一冷:“胡蝶。” 胡蝶一个腾飞而起,在水面轻点,长剑往那人的方向凌厉一划。 那人痛吟一声,一丝腥红在唇角溢出,单膝跪倒在地上。 桑天脸色大变,瞪着那个瞬间在那男子身边站定的人,咕噜的吞了一下口水。 只用剑气就伤了自己的人,还没靠近,这是高手,他身边的人远无人及。 桑天拱手道:“阁下,敢问阁下姓甚名谁?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并不知阁下大驾要过戈壁滩,才造成如此误会。” 五福轻嗤,这大家打了一场才说是误会,是不是太迟了! 阿九对桑天的示好冷笑一声,道:“本公子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第七百七十章 挑拨离间 本公子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好嚣张的口气,好霸气的回话,好傲然的气势! 金玉看着那身材挺拔的男子,为这回话微震,再看他身边的人,包括五福在内,都是一副尽当如此的模样,不由敛了心神,看出去。 而对面桑大一方,同样觉得震动,但更多的是怒火! 他们在这戈壁滩称霸称王这么久,路过的商船什么的,谁不是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偏偏今晚这两条船,就让他们吃了个大亏。 如此还不算,吃了大亏后,例行的对话还这么嚣狂,这要是传出去了,他们天鬼寨还能在这道上混吗! 但经过刚才被剑气所伤的兄弟,众人心里有气,却也不敢叫嚣,只是怒目而视。 而桑天么,能当这个寨子的大当家,也不是没有见识的,就凭这么两条船,人也并不算多,却让他这边的人折了不少在这江面,除了有种奇耻大辱的感觉,也觉得这硬茬子是顶尖的硬茬子。 看吧,三妹的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却是被人砍了头送到跟前,那出神入化的轻功,哪是他们这是匪类能比的? 再有那遇水就燃的火,不,那不是火,而是毒,证明这里面还有善用毒的人。 有高手压阵,有用毒的,还有好打的,桑天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遭,他的心还有点不安。 “大哥。”桑二满脸狼狈的带着剩下的人回到桑天这边,瞪着阿九他们一行。 桑天压下手,问:“那边如何?” “大船被我们的人围住了。但是,也折了不少人在火里。”桑二沉声道。 桑天再看向阿九,说道:“阁下,我们无意和阁下生就误会,只是我这个寨子人多嘴多,大大小小的都要吃饭。过戈壁滩,要缴水路钱,阁下似乎并没有,这江湖事江湖了,阁下似乎不太了解这规矩。” “凭什么要缴啊?你们大小要吃饭,与我们何干?咱们的银子,是要送到善堂去做善事的,可不是养匪贼的!”小力冷笑着叫道。 “你!” “别你!别说没缴,这缴了还不是白缴?金家缴了吧,你们还不是说什么寿礼,还想请了金公子金小姐去做客?呸!你别跟我们讲什么江湖规矩,我就知道行有行规,你收了银子又反水,神是你鬼也是你,毫无信义可言,也不怕旁的贼匪笑掉大黄牙!” “也是,这匪就是匪,哪有什么信义可讲的?利益为上嘛。那些个,对,就是你们。”小力一指那些灰头土脸的匪徒,道:“你们可要当心了,跟着这么个不讲信义的当家混日子,说不定下个炮灰就是你们!想想看,本来今晚就不会死人,就是因为某些人不讲信义,才造成了这么多人的死亡。可怜啊!” 这是挑拨,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桑天气得脸色铁青,喝道:“黄口小儿休得胡言挑拨!”他看一眼身后的人,见他们脸色各异,心里便是一凉,道:“你们也别被挑拨了,就是他们,我们才会死这么多兄弟!” 第七百七十一章 掐住咽喉 桑天若是个傻的,就拿不下这天鬼寨的大当家一位,自然知道人心的重要,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就在团体里也是同样重要的。 若是头领得不到底下人的顺服和忠心,那么迟早会被人拉下来。 而现在那个小子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在场的人,心里能没有半点想法? 桑天的脸色难看得要死,看向小力的眼神就跟淬了毒似的。 “是我们干的又如何?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不是你们先不讲信义,咱们安然过了,能有这样多的死伤?”小力继续炮轰:“怪只怪,你这大当家做得不到位,行事之前,没了解清楚,惹的是什么人!” 五福自一旁啧啧的说:“小力,今天才知道你口才如此了得啊!”骂的跟泼妇骂街似的! 小力嘻嘻一笑:“姑娘过奖!” “他当初可是看东街勾栏院的老鸨骂了一天街的哩!”胡蝶抱着剑道。 “你还去勾栏院?”五福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身板,就能么?” “姑娘!”小力瞪眼。 金玉在后头看着,颇有点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几人在一伙水匪跟前插科打诨的,是真不怕? 好吧,他还真的没看出他们哪里怕了! “好了。原野!”阿九淡淡的看了原野一眼,和水匪对话,他还不屑。 “我家主子说了,速速让路,既往不咎!”原野冷喝。 桑天脸色微变,冷道:“这位兄台,我们天鬼寨死伤无数,你一句话让我们让路,是当我天鬼寨没人了吗?” “不然你想咋的?继续打?”小力哼道。 桑天强忍着气,道:“我知道,阁下船上高手能人辈出,阁下的船可以过,但那艘大船以及里面的东西和人,必须留下,我总要为我们死去的兄弟向阁下讨点安家费吧?” “就凭你?”小力讥讽。 桑天道:“就凭我,阁下完全可以看看你们的后路。” 众人一愣。 苏落几个起落去船后一眼,回来禀道:“爷。他们在后面堵住了来路。” 这是把他们夹住了,去和退都无路。 阿九脸色冷厉:“就凭你这些乌合之众,想留住爷的脚步?妄想!” 原野上前一步道:“桑大当家与其在这堵路,不如回家去看看,你儿子可还好?” 桑天一愣,顿时脸色大变,面部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你们干了什么!” “大当家,寨子,起火了!”有人惊叫起来。 众人看去,果然山上那边,有火光现起。 桑天看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后院起火,再结合这几人的话,人家早就摸上寨子伺机而动了! 这怎么可能! 连当地驻兵都不能奈他何,这些人怎么就能摸上去?这入寨的路都是天险啊! 不等桑天说什么话,后头又有一阵喧闹,夹杂着女人的哭声,不一会,就有人传了话上来:“大,大当家,少爷他他不见了!” 桑天浑身一震,犹如被人掐住了咽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要跪在船上,也亏得他多年历练稳住了,不然非得在底下的人跟前出丑不可。 第七百七十二章 谁和你讲规矩 是人都有弱点和软肋,而桑天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桑小天,因为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也是他今生仅存仅有的血脉。 若是桑天儿子无数,便是没有也还能生的话,他未必就对这个儿子多看重,可问题是他已经被人下了绝嗣药,再不可能有后代了,也才因此,把这唯一的独有的一根苗苗看得跟眼珠子一样,比命还重。 须知道,这人没有后代,不管他打下多大的天下都无人继承,哪还有什么意义?还不是为别人做嫁衣? 所以,听到儿子在对方手上,桑天就没法淡定了! “真是好手段!我桑天认栽,说,我儿子在哪?”桑天咬牙切齿的问。 “桑大当家送我们出戈壁滩,自然就能见到你儿子。”原野冷冷的道。 桑天气极:“我凭什么信你。” 原野眼神一冷:“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桑天一噎,双拳紧紧的握住,深深地喘了一口气。 “让你们走可以,但我们兄弟死伤这么多,那艘船留下,另外金大公子和金小姐,必须上我寨子做客!”桑天犹在挣扎。 金玉脸色一变,牙龈紧咬,站了出来,对着桑天问:“桑大当家,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为难与我?” “你就是金大公子?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桑天透过火光,看到金玉的好颜色,眼睛眯了一下。 “是姚氏让你致我们兄弟死地?她给了你多少银子?”金玉冷道。 “也不多,区区五万两罢了。金大公子若是可以给双倍,那我们就当没接过这生意了。”桑二抢在桑天面前回答。 桑天看了二弟一眼,也不说话。 金玉刚要开口,阿九就道:“和他废什么话?也不嫌丢份!原野!” 原野二话不说,就从手里抽出一根信号棒拔了扔向天空,那信号棒爆出一朵绿色的烟花。 桑天一震。 不远处的天际,也爆了同样的烟花回应。 “这是第一个信号,我手里的是红烟花。”原野又拿出一根,道:“这红的爆出,等于血,你就给你儿子收尸!”说着,他就要拔芯子。 “慢着!”桑天连忙喝止,道:“金大公子,我已经让了一步。” “一万两白银,给你的买路钱,船和人我都要带走。”阿九这才说冷冷的说了一句。 “一万两,还不够安家哩?你当我们是乞丐!”有人不服的喊了一声。 阿九冷笑:“乞丐?也太抬举你们自己了!爷当你们是死人!谈不拢?动手!” “好嘞!” 胡蝶和苏落等人兴奋的一叫,如大鹏一样展翅而起,向对方的船跃去,另外又有几个暗卫也扑了出去。 对方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这谈判也有谈判的规矩啊,但人家根本不和你讲规矩,讲拳头,一言不合就开打。 首先被收割的,就是那站在前面说乞丐二字的两人,他不过是喊了一声,怎么就身首异处了? 胡蝶直奔着桑大而去,叫道:“大贼头,拿出你的武器来,和小爷比一比!” 桑天认出这是只使出剑气的胡蝶,见他的剑驶来,下意识地扬起手中的铁锤,然而他的铁锤本就重,哪有剑轻巧?更别说,胡蝶的剑乃是名剑,一下子就把铁锤上的铁链给劈出了一道火花。 第七百七十三章 我改变主意了 混战再度开始,桑二看桑大当家被缠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全面压近,他们没我们人多,拖也拖死他们!”桑二吼道:“用火攻。” 五福嘴角一抽,看向原野,问:“谁说这桑二是这天鬼寨的智囊,你确定不是冒认的?” 这么的蠢。 “二弟,不可。”桑天避过胡蝶如毒蛇一样的剑,不忘大吼,他儿子还在人家手里呢。 桑二却道:“大哥,咱们不能当孬种!”说着手一扬。 他手一落,便有人点了浸了桐油的箭,向五福他们这射来。 “不是蠢,是想一箭双雕。”阿九冷笑道。 “啊?” “这桑天要是死了,再激怒了我们,杀了桑天的儿子,他再带着人投降的话,就能爬上大当家的位置了!好个会算计的智囊!”原野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远不近的,正好让桑天听得一清二楚。 这话一出,桑天和桑二同时脸色一变。 “奸诈小人,休要挑拨我们兄弟之情!”桑二大喝一声:“上船去。” 天鬼寨的人确实多,有火攻的掩护,另外一拨人还当真就爬了上来。 金玉煞白着脸,对阿九道:“九爷,十万两,给就给了……” 阿九淡淡的看过来,让金玉的话咽在了喉头,不禁露出一声苦笑。 他要是真从了给十万两出去,丢的不是银子,而是面子,只怕这位会把他扔下船去! “我去玩一玩!” 金玉听到五福的话,抬起头,只见她跟一只灵活的猴儿似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向已经登船的人扑去。 然后金玉看到让自己目瞪口呆的一幕,只见五福身子轻盈的旋转,没有花哨的招式,匕首横持,轻易的就收割了一条人命,又一条,再一条。 那本该拿刻刀的手,本该是雕玉的人,此时变成了修罗,一茬一茬的收割着人命。 金玉脑袋嗡嗡的,不停的听到有人惨叫着跌下江去。 他看向阿九,见他依旧负着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露出一个苦笑来。 “把那女的给我抓来!”桑二也注意到五福的凶猛,立即大叫着。 阿九无波无欲的眼神终于变了,冷道:“你找死!”他手一扬,便有侍卫递上一把弓弩。 搭箭,瞄准,击射。 羽箭如刀,对着凌厉的杀气直直的朝着那在人群中央的桑二击射过去。 笃! 桑二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入肉,低头一看,胸前插着一支羽箭,他惊吓的看着那站在船头的男人,嘴唇翕动,嘴角泌出一丝血来。 “二当家!” 桑天被这凄厉的一叫给吓了一跳,又吃了蝴蝶的一剑,眼看着老二倒了下来,他登时睚眦欲裂。 “停手,我服了!”桑天捂着手臂跳到船尾,大喊着:“兄弟们,都停手!” 阿九冷笑。 “这位爷,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我给阁下赔罪!”桑天冲着阿九跪了下来:“我答应你的要求,让你们走!” “是么,但迟了!”阿九淡道:“我改变注意了!” “你!” “五千白银,给你用来收尸!”阿九冷声道。 桑天听了喉头一甜,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第七百七十四章 降服 天鬼寨称霸戈壁滩四年,第一次吃如此的大亏,带来的人手折损了大半,还折了两个当家在里面,最后却只能得五千白银用来收尸? 所有人都不服,有人甚至当场就要反桑天,被桑天亲手斩杀了,又立即提了一个心腹当二当家,一番狠厉震慑了那些有反心的人。 “阁下……” “我们这边,同样折了人,也同样需要安家费。桑天,若是不答应,你和你儿子一块去死吧!”阿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 桑天道:“好,算是我桑天有眼无珠,惹了不该惹的人!” 阿九道:“你确实不该惹!”他说完,就不再说话,而是拉着五福回舱,底下的事,自有原野等人交涉。 “麻烦桑大当家送我们一程吧,出了戈壁滩,你自然能父子团聚!”原野淡道:“对了,还望桑大当家别安排什么尾巴,我们爷最不喜欢的就是秋后算账。天鬼寨,我们能上去一次,就能上第二次。下一次上去,可不就是请走贵公子那么简单了!” 桑天心神俱震,脸皮抽动,从牙缝里道:“这位爷请。” “桑大当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叫某佩服。请!”原野眸光一闪。 桑天吩咐刚被升上去的二当家收拾残局,自己则是另外几人坐上小船,率先开路。 原野挥手,小船大船跟了上去。 而阿九的这条船上,也有人在收拾残局,毕竟这船也有不少人爬上来,打杀流血在所难免,这血腥味浓厚,叫人作呕。 金玉先去金兰所在的房间探望妹妹。 而阿九的房间,则是带着五福,重新解了她手上的布巾,让白小白重新处理那伤口。 “咝,咝,好痛,你轻点。”五福缩着手,瞪着白小白骂道:“你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你这是恶意报复是不是?” 白小白白了她一眼,讥讽道:“我自然知道什么叫怜香惜玉,像金小姐那样的才叫玉,你这强悍如贼婆的,装什么娇弱?这点痛对你来说,小儿科!”说着,又下了点重手。 五福啊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向阿九:“你的人欺负我。” 阿九道:“该,让你记着教训,叫你别乱跑,为何不听?”但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是警告的看了白小白一眼。 白小白接到那警告,撇了撇嘴,心道,护短美人计装可怜什么的最讨厌了! 五福便道:“我哪有乱跑?不是担心么,咱们这人也不多!” “那也用不着你出手!”他看一眼她手上的狰狞的血肉,皱眉道:“你说这一鞭子要是落在你身上你脸上,你该如何?” 想想也觉得后怕。 五福嘿嘿讪笑:“我这不是也把那贼婆给灭了么!” “侥幸,不是次次都能得的。”阿九冷哼。 “你这是看不起我!”五福瞪他。 “我这是告诉你,要保重自己,为那起人伤害自己,不值得!” “知道了!”五福没了脾气,生怕他再训,就岔开了话题问:“对了,明明咱们都要占上风,你为啥还要给那贼头子五千白银?” 第七百七十五章 给他添堵 就刚刚那情形,胡蝶必然能把那桑天制服,这当家都死了,剩下的小喽啰就宛如一盘散沙,被降服打败也就是时间的事。 但阿九还是放了桑天,还答应给了五千白银的安家费,对匪徒这么好的,他是第一人了。 “我们的人也折损了不少,而且,也打了这么久,大家的精力有限,他们那边的人真来个车轮战,那么,打下去,未必讨得了好。”阿九淡淡的道:“而且,这天鬼寨的存在,是南岳的事,我何必替南岳皇做这样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把它灭了,我能得什么好处?我凭啥要让南岳这么安生!” 五福呃了一声,道:“所以,你这也是出于政治立场了!” “可以这么说!”阿九啜了一口茶,看了五福一眼,道:“南岳越乱越烂,对我们北燕,就越有利!” 五福沉默下来。 “你,讨厌我么?”阿九有些踌躇的问。 五福呵的一笑:“我讨厌你做什么?你有你的立场,所谓身在其位谋其政嘛!” “但你是南岳人!”阿九看着她,道:“若是将来有一天,北燕吞了南岳,成为亡国。五福,你会恨我么?” 五福反问他:“北燕的朝廷会让南岳的子民生活的更好么?还是会更坏!” “自然不会,北燕会创造出盛世来!”阿九道。 “那不就结了?”五福笑着道:“阿九,对于老百姓来说,谁当皇帝都不重要,只要有好日子过就是了!我也是一样的。” 而且,她还是天外来人,对南岳国,本就没有什么感情。 阿九看她神情不似作伪,眉头便是一松,道:“你放心,我定会保你和家人平安的!” 五福嗯了一声,道:“那你还给五千白银?这是白给出去的,多亏!” “死了的人,也有家有室,桑天要是个有情的,自然会把这银子发下去。”阿九淡淡的道:“我这做派可能有点伪善,但,差不多就行了,鱼死网破,并不是什么好事。” “再说了,和五千两白银下去,桑天也未必能得了什么好。经此一役,只怕不服他的人会多的是,大张旗鼓的来,最后死伤无数,才得了五千白银。你说,若是你是手下的人会如何?” “你这就是给他添堵啊!” 阿九道:“我不想叫桑天好过,也不想南岳安生,五千,就当是给他收尸安家!” 五福看了过去:“所以说,你这人,惹不得,也得罪不起!” 阿九斜斜的看着她:“你要是招惹我,我绝不会还手,随时欢迎。”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的,别有深意。 “哦?九爷喜欢怎样的招惹?”五福眯着眼,似笑非笑的。 一直坐在一边当透明人的某白,终于听不下去了,跳了起来,道:“你们这打情骂俏的,还有完没完?” “你怎么还没走!”阿九和五福不约而同的问出声。 白小白气极,这两只,完全是过桥抽板啊,叫人家过来料理伤口的时候话说得那么好听,这弄完了,就嫌弃的赶他走,简直了,厚颜无耻。 第七百七十六章 和咱斗是你的荣幸 戈壁滩号称鬼地,除了有天鬼寨这么一个所谓霸主在,另有不少暗流旋涡,一旦陷入,船身必会遭损毁,若是小艇么,直接就被搅碎了。 桑天倒是很想把这两艘船给送到暗流那边让他们尝尝鬼地的惩罚去,但奈何,自己的命根子还在人家手中不知生死,身边站着的一个煞神,也是虎视眈眈的瞪着他们啊。 桑天不知废了多少唇舌,浪费了多少唾沫口水,想从跟前这个大个子口里探出点什么,但这大块头,除了吃,就是个闷嘴葫芦,一个有用的字都套不出来,让他很是气结。 “你也不必从我这套消息了,爷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儿子在哪,这都是另一拨人的任务。”胡蝶嚼着一包蜜饯,斜斜的看着那桑天,说道:“你也不必觉得败在我们收下不爽,和我们斗,那是你天鬼寨的荣幸。” 去你娘的荣幸,谁他妈想要这样的荣幸! 桑天咬牙道:“如此看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你家主子身份不凡!” 胡蝶冷哼一声:“你若是有这见识,就不用当水匪头子了!” “不知贵主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们的不是,回过头我定会置办厚礼上门道歉。”桑田眼珠子一转,试探的问。 “说你这人,别把我当傻子吧,非不听。你以为,我就会告诉你,我们家在哪,好等着你来报仇?”胡蝶冷笑:“就算告诉你,你也不敢来,死了这条心吧!”说着,又重新咬起了蜜饯。 桑天强忍着心火,紧握着拳头,死死的瞪着他的后脑勺。 “别瞪了,反正你也打不过爷。”胡蝶仿佛后面都长了眼睛似的,又来了一句。 桑天吃了一呛,坐了下来,想着接下来的事,寨子受了重创,他要怎么带领剩下的人,这才是重点。 …… 出了戈壁滩的地头,桑天果然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被几个人挟持着。 就是那三人,闯进了寨子? 桑天满脸忌惮的看着跟拎小鸡似的拎着儿子的男人,强忍着没冲上去。 “老唐。”胡蝶挥了挥手。 “爹,爹救我。”可怜的桑小天,看到老爹就大喊大叫的挣扎起来。 胡蝶就道:“可怜的娃,不是我说你,你自己当贼匪就算了,就别连累你娃娃了。等他长大后,也当个小贼匪?然后等着被剿灭?啧!” “你闭嘴!”桑天听到他咒儿子,想也不想的喝了回去。 “我就知道,好心话,你这种人是听不进的。也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还能变猫儿不成?自然也是个小贼匪!”胡蝶哼了一声,身子一掠,就飞回到他们自己的船上。 原野站在船头,看着桑天道:“今天就到此为止。桑天,你要是识相的,就别在后面打什么主意。不然,我还是那句话,能上寨子一次,就能上第二次!” “放心吧,在下还知道死活!”桑天咬牙:“该放人了吧!” 原野扬了一下手,唐实直接把那娃娃扔在地上,和另外两个手下直接施展轻功回到船上。 桑天看着脸色微变,点水无痕,悄无声息,难怪能潜入天鬼寨。 这些,如此的训练有素,都是什么来头? 第七百七十七章 谢恩 阿九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任桑天想破头,也想不出来,也查不到,就算猜出来,也奈何不得。 一如现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条船远去,消失在视线当中。 “大当家,我们怎么办?要不要……”一个手下做出一个切脖子的动作。 桑天一掌拍在他头上,怒道:“我们拿什么去切?”明战都打不过人家,更别说暗杀了! 而且,那个人威胁的话他也知道。 “咱们不能,那水蛇帮?”那手下弱弱的说。 桑天一愣,抿了一下唇,道:“算了,咱们的老巢都叫人家摸上去了,要是让他们知道是我们报信,回头会不会挑了咱们?” 那手下心里颇有点不以为意。 “水蛇帮也不是软蛋子,就让他们碰碰壁,看这一次,他们还会不会这么的能打能战!”桑天咬着牙,道:“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才是头疼呢! “是!” …… 原野在甲板上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后面有人追上来,这才和苏落一同回到阿九面前禀报这次水匪的结果。 “爷,这次虽然折了对方不少人,但我们这边,也折了不少,尤其是金公子那边的船,死了十六个护卫,重伤两个,一个失踪,另有几个不同程度轻伤。丫头仆妇,死了八个。”苏落已经清理过金玉的那条船。 “我们这边死了四个,另外有两个船娘被杀了。”原野沉着脸道。 他们也算是轻装出行,除了几个贴身侍候的,侍卫不过十人,另外有六个暗卫。 阿九沉吟了一会,道:“后事妥善安排好,每人补一百两银子安家吧。” “是。” 原野又道:“爷,现在已经亥时了,紫玉正带着丫头在厨房做吃的,请爷稍等。” 阿九点点头:“你们下去安排也歇会吧。” 原野应了,然后和苏落一道退了出去。 阿九转过头,看五福一直沉默,便问:“你不高兴?” 五福叹了一口气:“这人命太薄了。” 一个人死了,最后能得的,就是一百两的安家费。 人命贱如泥。 不,应当说,底层的人的命都贱,阿九这当主子的估计还算厚道的,别的死了也就死了,哪有什么安家费? 她可记得,这下人买卖,不过几两银子就有交易,要是遇着大灾之年,只会更贱。 “五福……”阿九有些无奈,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知道,某些程度上,她这心会很软。 “我没事,不过是感慨一下子而已。”五福笑了笑。 阿九伸过手去,握着她的手,道:“别想太多,这一天,你也累了,一会吃点东西就歇吧。今晚先将就一下,到下个码头,咱们再换一条船就是。”死过人的船,到底晦气。 五福点点头。 “九公子。”金玉在门口轻声唤了一声,目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又飞快的移了开去。 阿九淡定的抽回手,道:“金公子来了,请进。” 金玉带着金兰走了进来,对五福点了点头,才看向阿九,长长的一拜:“金玉携妹谢过九公子的救命之恩!” 第七百七十八章 怕她 兄妹俩真诚的拜谢,若不是忽略两人苍白的脸色以及略显憔悴的面,这两张出色的脸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金公子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接了你的买卖而已!”阿九端着茶淡淡的道。 五福也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道:“对啊,一场朋友,不必这么客套。”说着,走到了金兰身边,看着她的脸道:“你脸色很不好看?可有让白小白给你看看?你去歇息吧,回头我让翡翠拿点安神的药给你。” 金兰看到她,见她还是一身劲装,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目光落在她的衣摆,那里一片暗红,不由后退一步,目露惊恐。 她没忘记,五福杀人的一面,这么笑容满面的姑娘,杀人那叫一个快和狠辣。 五福看她惊惧的神色,伸出的手微微一僵,讪讪的收了回来。 阿九看了个正着,眼神一冷。 金玉也察觉到不妥,眉头一蹙,可看到妹妹的脸色,他心中又是一软,自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而且这次死的还有平素侍候她的人。 金兰自己也觉得有点失礼,强行挤出一个笑脸:“五福姑娘,我……” “呵呵,累了吧?去歇着吧!”五福浑不在意的摆手。 金兰见她如此,越发的觉得不安。 “五福说得对,金公子,还是带金小姐下去休息吧,免得再受了惊吓,就是我们的不是了!”阿九的语气有些冷。 金兰脸上划过一丝难堪,身子缩了缩靠在兄长身边。 “那你先回去吧。”金玉叹了一声,拍了拍妹妹的手臂。 金兰点点头,冲几人又福了一礼,脚步虚浮的走出去。 等他走了,金玉又对阿九拱了拱手,道:“九公子,五福,你们切莫见怪,家妹自小养在闺阁,也没见过什么风浪,更不知人心险恶。如今遭此一难,才……” 阿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稍霁。 五福笑道:“我们明白的,金玉你不用觉得不安,坐吧。” 金玉坐了下来,到现在他也明白,阿九这人得罪不得,而且很是深藏不露,也不知他真实身份到底如何,总不是表面的一个商贾之子那么简单就是了。 一个商子,哪有这样训练有素的侍卫,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无不是受过正统训练的。 “这事暂且来说是过了,金玉,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你那恶毒的继母,这次没得手,下次……”五福开口问。 金玉眼神一冷,道:“这次我们兄妹死不了,那么该死的就是她了。” 阿九睨他一眼,没说话。 “总之这次,多谢九公子你们出手相助,金某所说过的也会承诺,等家中产业整理好,就会送过来。”金玉看向阿九道。 阿九垂下眼帘,道:“偌大的金家产业,你说送就送,你能做的了主?” “我既然能出这个价,自然也有我的思量,请九公子放心就是!”金玉唇角勾了一丝苦笑:“就是这所需费时,还得劳公子相等。” “那个银矿?”金家的产业阿九并不在意,他关注的是他给出来的银矿。 第七百七十九章 等同飞来横财 没有人嫌银子多了会咬手,阿九这身在俗世的自然也不例外,产业什么的他可以看不上,但银矿,却不能不动心。 “这个公子放心,那银矿本就在我的名下,回头公子派人去接手就是。”金玉笑着道。 阿九眸光一闪,看向金玉,见他坦然大方的,想来金家大公子,也不是没有半点思量的人,不然能随随便便就送出一座银矿,而叫金家人不能说出点什么? “姑且信金公子的。”阿九淡淡的道:“接手方面,这一时半会也不急。” 金玉嘴角含笑。 “这担惊受怕也有一天了,金公子想必也费了不少心神,先下去休息吧,这来日方长,以后再谈不迟。”阿九看他面带疲色,不由淡声劝道。 金玉也确实是累了,身心俱疲,短短的一天,他就经历了一个生死劫,哪能不累? 如今见阿九好意劝,想着接下来的日子也还多的是,便也不多推辞,站了起来,和他们拱手一礼,告辞离去。 “金玉真有一座银矿?真给你?”五福一脸八卦的问。 阿九好笑的看着她:“这生死关头,谁难道还画个大饼出来救命?就算他画个大饼,接下来我的怒火他能承受得住?放心吧,金玉不是个蠢的,不然他不会舍出一座银矿出来!” “这么说就是真的了,银矿呢!”五福啧啧的道。 阿九笑问:“五福不觉得我这吃相有点大?” “啊?” “金家五成的产业带这银矿,刚才我想,这银矿应该是金玉自己私下的,金家并不是知道。”阿九道:“而我出手,也不过是顺手罢了,有没有这金玉他们,我们也得和天鬼寨对上!所以,金玉送上来的,等同于飞来横财差不多。” 五福不认同的摇头,道:“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是顺带的,但说实在的,若不是有你这边安排。金玉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没有金玉那条船,我们这船是要战,但手段震慑的话,天鬼寨说不定就只眼开只眼闭的放过去了,也不用死人。但现在搭上了金玉那条,我们这也死了几个人,当然了,我们自己打,未必就能全身而退,但结果会是如何,谁又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金玉他们那边的战斗力是不值一提的。没有我们,金玉兄妹俩只怕已经在那天鬼寨做客,分别躺在……的床上了!”五福摸了摸鼻子。 阿九咳了一声,有些牙痛的看着她:“你就不能含蓄点?” 五福讪笑几声。 “五福不觉得我趁火打劫就好!”阿九道。 五福道:“怎么会,这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若是我,尚且要花个一二万两的,要请九爷出手,价目自然不能低了!” 阿九笑了:“话说得这么好听,五福是有所求?” 五福被拆穿了心思,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没见过银矿么?回头,也带我去瞅瞅?” “好!左右我们这次去的长安,到时候一起去看看!”阿九爽快的答应。 五福这才笑眯眯的弯起了眼。 第七百八十章 进了人家的后院 两条船在水上行走了四天,终于又到了一个大码头,因为之前所遭遇的一役,大家都疲累了,就在这个叫南阳的府城休整,而且,此去的路途还有些远,他们也要补上一些人。 金兰受了惊吓,当夜就发起了高热,但有白小白这个鬼医在,也是有惊无险,只不过这几天反反复复的,脸色也不叫好看就是了。 而这么几天折腾下来,金兰那张漂亮的小脸就脱了一个形,越发的苍白,虚弱得真正叫弱不禁风了。 金玉带着阿九一行到了一所宅子,道:“这是我们在此置办的宅院,我与妹妹住在后宅,九公子你们将就着在前院住着就是。” 有住处,总比住人来人往的客栈要好,左右不过是休整几天,阿九也无可无不可的,接受了这个好意。 金兰她进了宅子就再没出来过,据说都在休养,而下面的人自也有他们的各种事忙,五福阿九倒成了最清闲的了。 这不,两人各自带着个丫头小厮的就逛起这南阳郡来。 南阳郡比较兴旺,商铺林立,走动的人络绎不绝,很难让人相信,这离此地三天水路的地方,会有那么一个让人害怕胆寒的戈壁滩。 而五福,甚至还看到了金发碧眼的异人在其中行走。 “这还有异域人?”坐在一间极具盛名的酒楼里,五福看着街面上行走的异域人。 阿九就道:“这南阳的西码头是通向海域的,有不少异国的人来此做生意,所以这也是南阳兴旺的一个原因。而为何这么多人明知戈壁滩难过也要带着商船过来,也是有奔着南阳而来的一个原因在。” “这也就造就了天鬼寨的胃口大的原因,设一个关卡收钱,一万本利。”五福冷哼。 阿九冷道:“都是上位者的意思。” 五福又好奇的问:“那这个南阳怎么就这么旺了?按理说,那边有个戈壁滩,也不知那些山还有些小部落,这边多少也要受影响才是。” “原野!” 原野听到阿九的吩咐,立即递上了一卷小图,打开,那是一个小的舆图。 “你看这南阳的地理位置。”阿九指给她看,又拿了一根筷子,在图上点着连起线来,道:“可看出什么了?” 五福眨巴着眼,道:“西面海,东靠山,形成的天然屏障,这……” “与其说南阳是个郡府,不如说它是一个小岛,而数百年前,这南阳就是一个小岛,是几代祖辈的经营,才发展成一个郡府。这西面靠海,东边环山,进可攻退可守,谁敢在这捣乱?”阿九冷道:“而且这南阳,是当朝十皇子的封地,也是他的后路,哪会放松管理?这边的驻军绝不是吃素的。” 五福瞪大眼,拿过筷子在那小图上一划:“你是说,这么一大块郡都是那十皇子的?” 阿九点点头,说道:“所以,这几天我们要留得久一点。” “你意思是?” 阿九学她眨巴着眼,道:“既然来到人家的山头了,怎么也踩一踩点吧?” 所谓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南岳迟早会被北燕吃下,现在先摸一摸底子,也不为过。 五福莫名的对那素未谋面的十皇子产生了一丝同样,自己的后院被敌国王爷进来了,也不知他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第七百八十一章 只能吃个哑巴亏 阿九和五福在这边小声的议论着这个南阳郡,隔壁桌,也有人在议论前几天戈壁滩发生的一个大事。 “听说了吗?这戈壁滩的天鬼寨被人挑了!” “自然是听说了,都说这天鬼寨不讲江湖道义,收了银子又反水,所以才被挑了。” “哼!天鬼寨干这种事也不是一回半回的了,我就早说过这狮子胃口越来越大,迟早会撑死。你看,可应了我的话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天鬼寨这次损失惨重,连那二当家三当家都死了,人也折了大半。这不,这两天过来的人都万分顺当呢!” “对对,我今儿早在码头还听到说戈壁滩那还是红色的水呢,你说,到底杀了多少?” 五福和阿九相视一眼,停下了交谈,竖起耳朵听隔壁桌的话。 “杀了多少谁晓得,反正这作恶的是天鬼寨自己,这都是报应。这天鬼寨称霸几年,连官府都奈何他们不得,这次却偏偏吃了个大亏。我就好奇,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挑的?” “我倒是听说,是和那吉祥斋有关。” “吉祥斋?就在东海街那个吉祥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吉祥斋不过商人,还能对上天鬼寨?” “听说是那吉祥斋的大公子带着大小姐经过,所以……” “你们这就错了。”又有一个汉子加入了交谈,道:“吉祥斋的东主说了,与他们无关,是对方点错相了,这误会当场就解开了就过去了。我也瞧着了,是那吉祥斋的少东主亲自说的。” “当真是点错相?不对啊,天鬼寨被挑了是事实。” “惹了哪路英雄不得而知,但这也是好事,何不拍手称快?” 五福听到这里,挤眉弄眼的对阿九道:“英雄,要不要出去露个脸?” “调皮!”阿九瞪她一眼。 “不过,金公子真的这么说?点错相?”五福又问。 阿九淡声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总不能对外说是继母联合水匪谋害继子继女吧?万一传差了,那金小姐的名声只怕要毁了!以讹传讹的东西,经了十人,就不是原来的意思了!金玉这么一解释,也能解释他从这经过。至于真相如何,老百姓不会太在意的。”在意的,都是上位者。 五福默然,这传来传去的,说不准就传金兰被水匪给强了呢! “哎,名声!”五福叹了一口气,这东西,既利人,又害人。 阿九看她一脸惆怅的样子,道:“那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会半点风声都传不出来的。” “那会不会查出我们来?” “查出来又如何?他能奈我何?”阿九傲然的道。 五福就道:“天鬼寨不能如何,但后头的人,咱们这一招,算是断了他们财路的一臂!” 阿九冷笑:“有本事,官府的人就出来为天鬼寨喊冤!” 呃,傻了的才会喊吧,让老百姓知道官府和水匪勾结,岂不是自打脸? 不但不能喊冤,反而要嘉奖这‘英雄’为民除害呢! 阿九是算准了他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阿九?是你么?”两人的左侧,忽然传来一声迟疑的唤声。 第七百八十二章 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大才子 阿九和五福同时看过去,只见他们的左则,站着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打扮得不伦不类的皮肤黝黑的男人,正满脸惊喜的看着阿九。 为什么说是奇装异服呢,一件双排扣的湛蓝色外衣,袖子处收窄,袖边,竟然是一圈白色的花边,露出两只手,下身则是一条镶着金边的白色灯笼裤子,而脚下,穿着一对黑色皮靴。 这穿着,五福并不陌生,那是后世的欧美的西服,但这人的头上,能不用一根竹簪挽着一个髻发吗? 这是中西结合吗? 五福被那别样的装扮很是刺激了眼球,嘴角微微抽动。 阿九也一时没认出眼前的人来,直到对方扑了过来。 “阿九,真是你,你怎么在这呢?真是太好了,一回来就看到熟人,太好了!”那男人一把就抱住了阿九的肩膀,十分激动。 阿九身子微僵:“颜尔?” “是我,是我。”颜尔放开他,一拳锤在他的肩上,道:“好小子,难得你没忘记我。” 说着,很是自来熟的坐了下来,见到一边站立的原野,又扬起手:“嗨,小原野也长大了,不过这脸还是跟个古板老头似的板着,这样不好不好!” 原野的脸有些龟裂,拱手见礼:“颜先生。” 颜尔还想说什么,听得一声咳,转过头,看到好奇的看着自己的五福,立即一笑:“哎呀,这还有个美丽的小姐呢!”说着,他就要去拉五福放在桌上的手。 阿九的筷子立即打了过去。 颜尔吃痛的抽回手,瞪着他:“你做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阿九淡淡的道。 颜尔愣了一下,又对五福说:“呀,我倒是忘了,这是中原不是异域。姑娘你可莫怪,我并非登徒子,在异域呢,见到美丽的小姐,是可以牵她的手吻一下,这是打招呼的礼节!” 五福自然知道这种打招呼的方式,也不介意,笑道:“所以先生是刚从异域回来?”她指了指他的衣裳。 颜尔扯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道:“对啊,这好看吧?” “先生若是戴顶礼帽,应该比较好!”五福答非所问,看了一眼他的头,忍着笑。 颜尔道:“那个也是有的,不过么,我下船的时候,风大,给吹跑了,我总不能为了一顶帽子跳海里捡吧!” 噗! 翡翠噗嗤笑了。 五福也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什么颜先生,很有意思么。 “好笑么?我也觉得挺好笑的。”颜尔又看向阿九,问道:“阿九你怎么在此?这是南岳吧?还有你的脸,怎么这么丑了?” 五福听了,眉一挑,看向阿九,这副尊容叫丑? “你也知道,这是南岳。”阿九淡淡的解释一句,也不知是跟颜尔说的,还是五福说的,又问:“你又怎么跑异域去了?难怪一直没有你的消息!” “我这不是向往异域风光么,想我颜尔大才子,以走遍天下为己任,异域哪能不刷一遍我的足迹?”颜尔一脸傲然的道。 “慢着!”五福听到他自称,看向阿九:“这人,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状元爷?” 第七百八十三章 一本正经的厚颜无耻 这就是那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状元爷么? 五福这大无畏的话一出,立即让在场几人都呆住了。 阿九直接把刚喝下去的茶给喷了出来,连声咳嗽起来,我的好姑娘哎,你要不要这么直率! 接过原野递上来的帕子,阿九瞪了五福一眼。 “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状元爷?”颜尔一愣过后,眼睛眯了起来,看向阿九,声音有点阴恻恻的,道:“小阿九,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我不过去了异域一年不到,怎么就有这么响的名声了?” 阿九道:“你刚回来,怎么在此登陆?可有落脚的地方了?” 颜尔立即被岔开了话题,道:“清风已经去找客栈了,我也是想念中原的吃食才先来用膳,没想到就遇见你了,咱们的缘分果然是极深的。”又对身后的一个护卫兼小厮吩咐:“明月,你去找清风,不用订客栈了,我们就和阿九住一起。” “是,先生。”那叫明月的小厮立即退出去。 阿九嘴角抽了下:“和我一起住?” 颜尔一脸奇怪的道:“对啊,你那般问我,不就是要邀请我么?”说着,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别人的脸我可以不给,但小阿九的脸面,我如何不能给?” 看着阿九吃瘪,五福吃吃的笑,这个颜尔,太逗了,这一本正经的厚颜无耻,太对她口味了。 “对了,刚才那话,是怎么个说法啊?美丽的姑娘,你可愿给我解惑?”颜尔看向五福。 五福眨巴着眼,道:“我说什么了?啊呀,肚子饿了,都不记得了。翡翠,快去叫小二的来,咱们点的菜,怎么还没来?” “好嘞!” 颜尔瞪着她。 五福笑着道:“颜先生,异域如何,好玩儿不?你带什么新奇的东西回来了?嗯,异域的美人都金发碧眼,前凸后翘的,先生可有带两个回来?” “咦,你这丫头,小小年纪,有点见识啊。我跟你讲,异域那边,可跟咱们中原不一样,他们……”颜尔一下子就被五福挑起了话题。 阿九眼神连闪,一边抿着茶,一边听他们说话,心想,这下可好,行程愈发的热闹了。 果然,这说了两盏茶的功夫,颜尔就拍桌决定:“我决定和你们一道去长安了!” 他看着阿九,一副你不用劝我,劝也没有用的眼神。 阿九淡淡的道:“先生离家多日,不回去报个平安么?大颜先生想来也盼着你归来。” 颜尔哼了一声:“那老头怎么会盼着我回去,现在他得了宝贝孙子,早就不管我死活了!” “是先生不敢回去吧?奴才听说,大颜先生说你敢进门,就打断你的腿!”原野说了一句。 颜尔脸色一晒,有些讪讪的:“都传开了么?” “不管如何,颜先生还是得给大颜先生送一封平安信才好,不然,真就这么回去,只怕真要断一条腿,如此,你也跑不了了!”阿九道。 颜尔便道:“放心吧,这点我还有分寸的。” 五福一边夹着菜,一边听着几人的对话,眉眼弯弯。 第七百八十四章 两铺换五成 阿九带着颜尔一同回了金玉的宅子,见他带回了一个眼生的人,金玉虽然有些诧异,但却是什么都没说,,而且那位看着就是潇洒不羁的,看起来十分的好相处。 吩咐下人给颜尔安排了住处,金玉就登了阿九的门,解释了戈壁滩一事已被传扬开来的事。 “九公子放心,外人的人,便是查到我金家上来,也只会认为是我请了江湖高手来护航,不会露出公子的行踪。”金玉解释道。 阿九闻言,眉一挑,看着他道:“你就不怕,金家会成为报复的对象?这天鬼寨这么嚣张,可是因为背后和官府撑腰。你们金家的生意,我记得在那个城镇也有吧?” 金玉道:“若是如此,关了就是,这做生意,在哪不能做?关一个铺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金公子倒是拿得起放得下!”阿九夸了一句。 金玉淡笑道:“金家的根基主要还是在余杭,这些偏远的,便是有什么,倒有点力所不能及了,关了也无妨。” “这南阳郡,吉祥斋的铺子比较大吧?”阿九沉吟片刻问。 “南阳郡西码头的分支能出海,在这做生意的异域人也比较多,而我们吉祥斋经营的除了珠玉首饰,古玩舶来货也多,南阳这个铺子,占了地域方便,说是舶来货的总铺也不为过。”金玉道。 阿九道:“南阳和长安属于吉祥斋的铺子,希望金公子割爱与我,旁的不用了。” 金玉一愣,试探的问:“九公子的意思是?” “我要这两个地方的铺子经营权,人自然也是用我的,但明面上,自然还挂着你吉祥斋。”阿九说道:“至于其他的什么产业,就不必了,就这两个地方,抵了你要送上来的五成。” 金玉的心一跳,两个铺子的经营权换五成的产业,怎么看都是他占便宜了,但这两个铺子么? 阿九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眼光独到,所挑的两个铺子,都是收益最好的。 长安自不必说了,那是皇城所在的,遍地的达官贵人,吉祥斋又是那样的首饰古玩铺子,所赚的自然多。 而南阳却占了地理,和异域人做生意的好处大大的在,利润也是极其可观的。 但再赚,也不能和五成的产业比,可阿九偏偏就这么提出来了,这让金玉有些忐忑。 阿九是真的看中了这两个铺子带来的收益么?还是为着别的?这挂着吉祥斋的名,若是做点什么,那金家…… 金玉想到阿九身边的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就连一个小厮都是让人轻视不得的,实在是很难不往别处想。 他怕自己的一个决定,会把金家拖进深海里! 金玉的犹豫不定,让阿九看在眼内,唇角不由一勾。 很好,不是冲动没脑子的人,有魄力,有主见,不是那种不识世事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 金玉看向阿九,抿了一下唇,道:“金某能斗胆问一句九公子的身份么?” 第七百八十五章 达成 听到金玉的问话,阿九抿茶的动作一顿,看向金玉。 “金公子缘何这么问?还是你认为我该是什么身份?”阿九反问。 金玉露出一个苦笑,道:“金玉不敢想,但依着九公子你这周身的气派浑然天成,还有身边的人,无不是精锐,让我相信您只是区区的富商之子,实在是有些勉强。” 阿九闻言笑了起来:“都说这做生意的,最重要的是要有胆色头脑,依我看,还得要有眼光才是。” 金玉看过去。 阿九沉吟片刻,道:“你放心,这两个铺子给我就是我的了,你完全可以写一份转让文书,生意也还是吉祥斋所经营的生意,不过是还借用吉祥斋的名头罢了,旁的不会叫你金家为难。” 金玉轻轻皱眉。 “金公子大难不死,回去还要掌握金家吧?在下不才,在余杭也认识一两个富商,做米粮生意的余财富,金公子若有难处,倒可让其协助一二。”阿九淡淡的说。 金玉闻言一怔。 那余财富他如何不识,白手起家的一个小商人,做到了掌握余杭近五成的米粮生意,是数一数二的大商。 而且,听说这余财富极其守财,是远近闻名的一毛不拔铁公鸡,若是想从他手上拔下一根毛来,那真是比见皇帝还要难。他不但对外人吝啬,就是家人也同样如此,听说他的夫人,至今还带着媳妇女儿在家中后院种菜自给自足呢! 但余财富虽然是小气的守财奴,敛财的魄力倒是极好,生意头脑十分的清晰活跃,自己若是想拿下金家的话事权,有他相助,自然事半功倍。 金玉从前从未想过要从老父手里抢过金家的话事权,但这几年,父亲行事越发的有失偏颇,还处处防着他,这无不是听多了枕头风的缘故。 就拿自己当年受伤的事来说,他都怀疑上了姚氏,父亲依然不信,如今么,就算自己发难,那女人一哭,只怕下场最多是去哪个庙庵修行吧? 如此一来,日子长了会不会放出来,又会不会故态复萌? 金玉不敢担保,他也不想过这防着至亲的人的日子,唯一的办法就是拿下金家的话事权,提早当上金家家主。 “九公子真是深藏不露,金某佩服!”想清了利弊,金玉对阿九一施礼。 “金公子考虑得如何?”阿九道。 金玉苦笑:“我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不是吗?” 他确实没有,而且,他本来就答应了给五成产业出去,对方要做什么,自己又能阻止什么? 而且,富贵险中求,金玉也想赌一把,看金家会不会在他手里发扬光大,或者,改头换面? 阿九道:“金公子是个心有宏图的人,你放心,以后你就会发觉你今日的决定,是对的。” 金玉心中微跳,想要问个究竟,可阿九却已经端起了茶,不再开口。 他明白,这事就到这里了,便站了起来,笑着拱手道:“能和九公子结交,是玉之幸。” 阿九抬眸,眼中眸光连闪,唇角淡淡的勾起一丝弧度。 第七百八十六章 臭味相投 阿九和金玉两人达成共识,接下来的事自然有底下的人去跟进接手,但因为要在这南阳郡探一探那十皇子的底细,所以阿九也没空当去和五福到处跑。尽管如此,五福也不是没伴儿,因为新加入了一个颜尔大才子啊。 就在阿九他们忙着整理分析资料的时候,五福和颜尔就在这南阳郡上蹿下跳,到处走走停停吃吃喝喝。 五福性格爽脆不似普通闺阁女子那般忸怩刻板无趣,而颜尔也是走闯北的,性子洒脱不羁,两人相处下来,简直就是臭味相投,还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了。 而最让颜尔满意的是,不管他说什么,五福都能接得上话,见识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有时候所说来的东西,更是让他闻所未闻,叫他十分的好奇和惊喜。 颜尔喜欢新鲜的事物,还有点一根筋,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一旦听到自己从没了解过的,就要一直问得满意为主。 一如现在,五福有点儿后悔装逼过度了,这位大才子,跟只苍蝇似的,嗡嗡嗡,简直唐僧附体啊! “停!大才子,你能不能听了就算,非要问得,嗯,这么彻底吗?”五福揉着额角问。 颜尔鄙夷的看着她,道:“你难道不知道不耻下问这个词意所为何吗?我不懂就问,你应该赞扬才是。” 你好烦! 五福在心里腹诽一句,道:“我都说了,是在书中看到的,哪知道这么多。” “哪本书?”颜尔眼睛一眯,道:“我颜尔从两岁就开始看书,至今所看过的藏书,全都在这里,宛如一个大的藏书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五福嘴角一抽:“所以,你是在显摆你读书多么?” “非也!是要告诉你,我看的书肯定要比你多,所以你休想骗我!说吧,哪本书说的?” “天外飞书。”五福随口一说,道:“另外,你看的书多没错,但这万千世界,你敢说,所有的书你都看过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地方藏着一些你不曾看过的书呢?” 颜尔眉头一皱,想要辩驳。 “还有,没人告诉你,太过执着,有伤脑筋吗?行了!别再问什么天上能飞的大鸟了,咱们在那地儿歇会吧。”五福指了指前面路边的一个茶棚。 也不管颜尔应不应,她自己率先走了过去,可累死了。 颜尔见状,只得也跟了上去。 几人坐下来,就有茶博士上前问候,要了一盅茶,两碟小点,五福环顾起这周围的景致来。 他们今天没在城里玩,而是到了城外,来到一个城隍庙附近。 这条路便是通往城隍庙的路上,除了这茶店,旁边也有两三家卖吃食的。 而道路两旁,则是大片的农田,如今正值春耕时,农民都在地里侍弄着庄稼,有些穿着补丁的孩子在农田里跑来跑去,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虽说这十皇子不咋的,不过这一带的百姓,倒是颇有点安居乐业的样子,瞧那些孩子和农民的笑容便知道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进了个村 颜尔有些乏闷,他仍在想五福所说的能载着人在天上飞的大鸟,想来想去,也觉得不可能。 不过若真是不可能,她又是打哪知道的呢? 颜尔看向说五福,见小丫头看着某处,眉眼弯弯的样子,觉得她浑身都是迷。 听说,这姑娘的出身不太体面,她又是刚及笄的年纪,哪来这样的见识? “我们进村吧!”五福忽然站了起来,兴致勃勃的道。 “啊?进村?”颜尔对她突然抽风有点不解。 五福点头:“进村子里走走。”说着,让随行的翡翠付了茶钱,牵着马慢慢的往村寨那边去。 颜尔只得跟上。 穿过大片的农田和一大片竹林,一片村落就呈现在眼前。 这个村子靠山而建,村子后,就是茂密的山林,一座座房子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田地之间,有的甚至在山边建着木屋。 有人在地里耕种,看到五福几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双手拄着锄子的柄,看着几人。 有孩子嘻嘻哈哈的奔跑过来,狗也跟在他们身后,吐着舌头狂奔着,看到五福他们,也不敢靠近,只咬着手指好奇的看着。 “颜尔,这田园风光,可够你作画的?”五福看过颜尔的画,画得十分的传神,他所到的地方,基本都会画些画作和制图。 颜尔从鼻子嗤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画的,田园风光我都画烂了!” 五福白他一眼,就你能,你咋不上天哩! 慢慢的走进,有人挑着担子走过,经过五福他们,还警惕的看一眼,便走过了。 五福的脚步微顿,转过头看了一眼,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此时的村子,快到午时了,已经有些人家燃起炊烟了。 “你们是谁啊?找谁呢?”有人喊住五福他们。 五福看过去,一个头发微白的老者拿着一根油光水亮的烟枪叼在嘴里吸着,打量着五福他们。 “老伯,我们是出来游玩的,路过贵村,被那田园风光给吸引住了,这不,一时好奇就走进来了。”五福浅浅一笑。 那老者看他们一身绫罗绸缎的,就道:“你们这些公子小姐们,就是图那什么风雅,这破村子能有啥风光的?还不如城隍庙上头的山呢!” 五福笑道:“这吃多了山珍海味,偶尔吃点咸鱼青菜,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城里人就是会说话。”老者道:“你们走归走,别往山里去,这万物更生,小心有猛兽。” “哎,晓得了!” 老者转身走进屋。 五福的笑容微微的敛了,又往前走,路过一家家的房子,有人在院子里劈柴,看到他们无不是好奇。 “翡翠,你去前面那家找那婶子问一问,可能不能给我们做一顿饭?这中午咱们就在这吃农家饭了!”五福吩咐。 翡翠愣了下,这和他们计划的不同。 “姑娘?” “去吧。也不用什么好菜,能做点特色风味的就是了。”五福笑着道。 翡翠这才去了,和那在门口洗衣裳的大婶说了一声,那大婶惊喜的点头,看向五福他们。 第七百八十八章 发现一个秘密 五福进了那婶子的家,小小的房子很是贫困,可收拾得很干净,有两个半大的丫头从灶房里出来,好奇的看了几人一眼,又被那婶子喝着进了灶房。 不一会,那婶子就提了烧开的水出来,以及几个碗,憨厚的笑道:“姑娘少爷们,我们是穷苦人家,没啥好招待的,这一口热水也是有的,你们且先坐着,我喊我家丫头去烧水杀鸡了!” “婶子,家常便饭就行了,我们也不过是歇个脚。”五福笑着说道。 “哎哎,你们坐,你们坐,我先去做饭了!” 颜尔打量了一番这房子后,就看向五福问:“咋突然就改变主意了?不是说去城隍庙那边吃豆腐么?” “豆腐什么时候不能吃?这游玩嘛,就讲究一个兴之所至,走到哪吃到哪。不是有话说嘛,最美的风景都在不经意间,这美食也是一样的。”五福挑眉道,又冲他眨了眨眼。 颜尔一愣,哼声道:“我看你这张嘴就能说出一朵花来。” 五福刚要说话,有个小丫头从灶房探出头来,看了看他们,然后端着一小盘炒花生走过来放在小桌子上。 “这,这是我阿娘让我拿过来给你们吃的。”小丫头怯怯的拽着衣角说。 “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五福朝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拿出一盒糕点来。 “我,我叫小花。”那自称小花的丫头眼巴巴的看着那盒糕点心不在焉的回话。 “小花好乖,这糕点姐姐给你吃,算是多谢你们请我吃花生了!”五福把糕点递了过去。 “给我?”小花像是被惊喜砸中了似的,接过糕点,欢喜得不行。 “给你。小花,你家里就你和姐姐娘亲么?” 小花摇摇头,笑着说道:“还有阿爹。” “那……” “阿爹!”小花忽然朝着门口大叫,跑了过去。 五福他们转头看过去,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布衣的汉子走进门来,看到五福等人时,双手捏紧了肩上背篓的背带,但很快就松开了,有些疑惑的看着几人。 “你们是什么人?” “当家的,回来了?”婶子走了出来,笑着替他取下背篓,解释道:“这几位姑娘公子说是走得累了,经过咱们家就歇个脚,吃个饭,给银子的。”又对五福他们说:“这是我当家的,张大牛。” “张兄,打扰了!”五福是女子,颜尔就对那张大牛拱了拱手。 张大牛也拱手回礼,道:“家中简陋,你们慢坐。”说着,将那背篓里的东西拿了出来,一把弓箭,还有两只瘦小的野兔,一一都摆放好。 五福瞧着,嘴角微勾。 一顿饭吃得很快,五福他们给了二两银子就离开了。 张大牛看着他们离开,又听着他们说继续去城隍庙玩,微微松了一口气。 出了村子,颜尔就迫不及待的问五福:“那村子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吗?看你整得神秘兮兮的?什么事?” 五福眉一挑,道:“你看得出来?” 可不就是发现了一个什么秘密么! 第七百八十九章 别想着老牛吃嫩草 “你是说,那村子里的人会武?”颜尔勒住马缰绳,吁停胯下的马匹,看向五福。 五福慢慢的催着马儿往前走,道:“就我们刚进村那会,那个挑着粪堆的汉子,跟挑着个空箩筐似的,而那箩筐我看了一眼,少说也有几十斤的肥料。可他挑着,走路什么都无比的轻松。” “这庄稼汉,有几个是吃不得苦的?”颜尔一脸的不以为然。 五福道:“我们经过一个房子,有个人在劈柴,你可有留意?” 颜尔想了下,点头。 “那个劈柴的,下盘极稳,是扎着马步去劈的。”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要是个农户汉子,会不会扎个马步去劈柴?” 颜尔抿起唇。 “我们吃饭那家,那个张大牛会用箭,而且箭术极精,我注意到他的虎口,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五福继续说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不是会打猎吗?这打猎的会用箭不出奇啊!”颜尔轻嗤。 “不为奇,那一个老者眼中精光必现,落脚无声又怎么说?”五福再说起那个抽烟的老者。 颜尔皱起眉。 五福见状没好气的道:“真不知你这状元之才是不是假的,依我看有点浪得虚名!” “你,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颜尔气结。 “一个碰巧,两个巧合,三个四个呢?” 颜尔吃了一噎,沉着脸苦思起来。 五福哼道:“看来你不为官也是对的,太不注意细节了,亏你画出那么精细的图,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她一甩鞭子,催马前去。 “哎。” 翡翠就笑着说:“颜先生,我家姑娘的意思是说,这一个碰巧是巧合,可这巧合多了,就不叫巧合了!”说着,也追了上去。 颜尔看着那对主仆一前一后的跑离,眉头一挑。 “清风,你可注意到这些细节了?” 那叫清风的小厮道:“五福姑娘确实没说错,奴才怀疑,那些人是兵。” “兵?”颜尔怔住。 清风点点头:“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洒脱,士兵则有他们的规矩条框,更自律,奴才观那几人姿态,像是受过正统训练的士兵多点。” “士兵不在兵营里服役,在一个村落里做什么?”颜尔喃喃的说了一句。 那叫清风的小厮没答话,他也答不上来。 颜尔想了想,道:“罢了,管他们是什么,反正这也不是我们北燕。”看到那两个女子都快没影儿了,又道:“不过清风,你不觉得比起这些人是不是兵,这五福丫头更叫人感兴趣么?” 清风看着自家主子。 “才十五岁的年纪,见识就如此不凡,除了琴棋书画,我说的许多她都接的上来。再有这些,一个小女子,注意到这样的小细节,不是很有趣么?”颜尔眯着眼道。 清风沉默了一会,迟疑着开口:“先生。” “嗯?” “那位姑娘,今年才十五!” “嗯!我知道。”颜尔点点头,又觉得有点不对,阴森森的看向自己的小厮:“所以呢?” “先生,您的年纪……” 颜尔恶狠狠地道:“我才二十七。” “二十七,算是个老牛了,别想着吃嫩草吧!”清风低低的嘀咕一声。 颜尔气得一鞭子抽在他的马屁股上:“滚!” 第七百九十章 你真是爷的福星 五福和颜尔大才子天天玩得不亦乐乎,逛遍了整个南阳郡和踩了不少的景点,这把阿九给嫉妒得,看颜尔的眼神都有点不顺和刺眼了。 偏偏颜尔就不觉得这眼神有什么不妥,只当阿九羡慕他。 “金玉那边可来了话何时能出发?”阿九觉得再让五福他们单独呆下去,自己这个五福,就被人近水楼台得去了。 原野察觉到主子的火气,不明白从何而来,道:“金公子那边说船只之类的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可出发,就看爷的意思。” “就明天吧,资料都归整好送回王府去吧。”他可不想天天看着某人快活却把他丢下了。 原野应了一声是。 “爷。”唐实从外进来禀报:“南阳郡的兵力有点问题。” 阿九一愣:“什么问题?” 唐实从袖子掏出一个小卷宗摊开,道:“爷请看,这两场战役,属下觉得这人数不太对。” 阿九看着,那数据是这战役过后,这伤亡的人数报告和实际的人头不对,超得太多。 “属下带着人去探过,实际伤亡的人要比这个数字少的多,但现在南阳郡的兵力,却和这实际人头几近相符。”唐实又说。 阿九眼睛眯了起来,呵的笑了:“你是说,这些‘死’了的士兵,被赵明濬给藏起来了?” 唐实道:“这是属下大胆的猜测。” “呵呵,这么说,这是赵明濬要把这些人当成私兵养了?整整一万的人头。他还真敢!”阿九摸索着手指道:“这赵明濬,胆子真大,是本王小看他了!” 敢弄虚作假,藏起来一万的私兵,是想干什么,谋反? 一次两次的,慢慢藏下来,谁知道这一万会不会变成两万三万? “爷,这十皇子的私兵远超他该有的王府份礼。若是传出去,他只怕要倒霉!”原野道。 “把这些兵查出来,送给南岳太子做娶侧妃的礼。”阿九冷道。 不是他要帮南岳太子,而是任由这些私兵发展壮大,将来威胁的,未必就不是北燕,还是除了的好,反正捅出去了,这倒霉的也不是他。 “爷,属下大概知道他们在哪?”原野忽然道。 “嗯?” 原野有些愧疚,道:“也是属下一时没想到这点上去,是这样的,前两天姑娘和先生去城外的城隍庙游玩,路过一个村子,先生就提了那么一嘴,说那村子像是给士兵住的。属下以为是家属之类的地方,就没留意。” “颜尔发现的?” “应该是姑娘先注意到细节,但先生身边的清风说那些人像是行伍的军人。” 阿九听了,眼中一暖:“五福注意的?” 原野点点头,他当时听他们说的时候也没太留意,只当是那些军人的家属所在地,如今结合唐实查来的情报,若是真藏了兵,那些人未必就不是。 “不管是不是,确认一下,整理好送给南岳太子。”阿九道。 “是。” 两人离开,阿九才端起了茶抿了一口,嘴角扬了起来,五福啊五福,你可真是爷的福星。 第七百九十一章 玩拆穿很有意思 听到可以再次出发,五福十分高兴,这南阳郡她也玩够了,不想待了。 但看到眼前这两层结构坚固的楼船,她有点纳闷儿了,看向身边的阿九:“怎么回事?” “我们要改一改线路,在海上走一小段,再进内陆。”阿九道:“金玉他们依旧和我们一起,就不准备两条船了,省得麻烦。” “还能这样操作?”五福抿了一下唇,道:“走海上会更安全么?” “五福怕么?” “倒不是我怕,而是海上风险更甚,而且……”五福说着,下巴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不是人人都可以航海的。” 阿九微微转过头,看到瘦了一圈的金兰正被两个丫头扶着走过来,那弱不禁风的样子,实在是有点不好看。 “如今才初春,海上还算风平浪静,而从海上走,我们会节省些时间,你不是嫌坐船闷了么?”阿九笑着道。 五福斜睨着他:“虽说不是坏天气多发的季节,但是九爷,这最难预测的就是海上天气。要是运气不好,暴风雨说来就来。再不济,来个海盗,咱们这样习惯在陆上生活的,多多都不够人家玩的。” “你就不能说个好听的?”颜尔从楼船上收回视线,正好听到她这个话,不由瞪她一眼:“出行在前,说点吉利话。” “哟,颜大才子还封建迷信起来了?我不过是说一说可能遇到的风险,也不吉利了!”五福哼声道:“也不知哪个是倒霉货,喝凉水都能噎着,走个路还能被花盆砸中,就我出手救你,也有三回了吧。我真怀疑你是怎么从海上安然回来的!” 这几天和颜尔玩在一块儿,她才发现,这货自身带着霉神,总能无端的招祸。 颜尔涨红了脸,指着她道:“玩拆穿很有意思么?我,我是倒霉,但相国寺的无垠大师说了,我还自带吉神,能遇贵人逢凶化吉。” “敢情你倒霉的时候,吉神都睡着了!”五福再刺一句。 “你,你……”颜尔气呼呼的,道:“小丫头,我怎么着都是你兄长,你一点都不尊敬我!” 五福不说话,只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似是在说,你倒是拿出点让我尊敬的样子来啊! 颜尔气结,看着阿九:“小阿九,你也不管管!” 阿九就道:“我相信五福是我的福星!” 五福一怔。 颜尔眼睛微眯,斜斜的看着阿九,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似的。 “金兰见过九公子,见过五福姑娘,见过颜先生?”金兰终于走到跟前,弱弱的给几人见礼,看到颜尔时迟疑了一会,她是听说有个叫颜先生的入住了他们在南阳的宅子,估计就是这位了。 “金兰快别多礼,你身子刚好,快上船吧,别吹了冷风。”五福虚手一抬。 金兰脸色比起前些天好多了,却也是大病初愈,得仔细养着。 见五福这么说,金兰也不多话,福了一礼,又往船上去。 五福看着她走远,眉头皱得更深了,道:“我估计金兰又要遭大罪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五福的担忧 海上不比陆地的江河,它的威力更大更难预测,有的人能适应在江河上乘船,但到了海上就未必了,海浪能把船抛得如坐过山车,这坐在船上的人,会晕得想要死过去。 金兰刚刚才病了一场,如今又坐船,她实在是不建议她海航。 “放心,白小白那边已经备下了许多晕船的药。”阿九安慰道。 五福叹道:“嗯。你都已经这般定了,我难道还能改变什么么?” 阿九张了张口。 这改线路也是这两天才定下的,他们在戈壁滩那一场,引起了各方注意,有些人不知死活,在接下来的路都设了关卡,想要会上他们一会,所以这才改了线路。 “如果一定要走海上,我建议多配点常出海的船夫,他们常年出海,经验足,这万一有点什么事,也能应对。”五福想了想,道:“还得多备一点救生用的,比如救生船什么的。” 阿九皱起眉,五福这表现得有点紧张,就垂下袖子,从袖子下捏了一下她的手,道:“这个都已经备下了,你放心吧,便是侍卫,也都补上来了,我不会把我们的安危拿来开玩笑的。” 颜尔故意不看阿九的动作,看着五福问:“你很懂行嘛,在海上走过?”若不是经历过,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才多大点? “我自然……”五福的话说了一半,反问:“你不是刚从异域回来吗?想来经验丰富,在海上遇到什么没有?” 颜尔一噎,想了想,道:“旁的倒没遇上什么,不过暴风雨遇到过几场,但也没啥大碍。” “命好!” 颜尔轻哼:“我身上自带吉神庇佑!” “看把你能的,希望这次霉神没在你身上跟着!”五福不和他抬扛了,转头问阿九:“离开船还有多长时间?” 阿九看向原野,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两个时辰不到。” 五福便道:“我去去就来,买点东西。”说着,挑了两个丫头,再点了两个侍卫,马上往城内去。 颜尔很好奇,这丫头突然抽风是为何,便也追了上去:“等等我。” 阿九看着几人快步走远,又看一眼那楼船,道:“让底下的人再检查一遍这船,晚点出发也没关系,最重要的是船身坚固。” 五福表现得如此担忧,那么他就不得不重视。 “底舱备用的船只也检查好。”阿九又说。 原野愣了下,试探的问:“爷是否觉得姑娘的话……” “五福从不是说大话的人,她都表现得如此谨慎,那么谨慎一点也没错。而且,她有一句话说得对,海上不比内陆,江河我们还能游出去。这大海茫茫,若是……能游哪去?” “爷,我们可以按原来的线路走。”原野听了就道。 阿九道:“不必了,我们之前已经引起了注意,还是低调点。” “是。” 原野下去安排,阿九站在岸上,看着楼船上的人来来去去的,眉头皱了又松开。 他也不知道,这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希望一切都如他所想的平顺才好。 第七百九十三章 家书 距离开船之前,五福几人带着大包小包的回来了,就连颜尔身上也挂了不少的东西,看上去滑稽得很。 “你们这是把整个铺子都搬回来了么?”阿九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 金玉正陪着阿九喝茶,见到他们时也是吃了一惊,道:“船上已经准备不少东西,吃食什么的都尽够了,这……” 五福笑道:“我买的这些不一样。” 她去了城里,直接就往专门卖舶来货的商铺里去钻,亏得南阳郡对外通商,异域来的东西许多,有不少东西,都是五福能用得上,所以身上的都是实用的。 当然了,她自然是希望这些东西到最后都会用不上,但有备无患总是对的。 “我先进去规整了!”五福接过阿九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带着大包小包进了自己的房间。 颜尔自然也跟上,他对五福买的东西比较有兴趣,自然想看她要怎么弄。 看着几人来了又消失,金玉笑看着阿九,道:“看来接下来,五福也不会和我说雕琢的话题了,我看她和颜先生十分投契。” 阿九闻言,心里就有些乏酸,也有点郁闷,感觉颜尔来了后,自己就丢了一件好玩的玩具似的。 “金公子,和我下一场棋吧!”阿九让人搬来棋盘。 五福进了房,就放下买来的东西,小力走了进来。 “什么事?” 小力扬了扬手中的信件:“姑娘,是六斤送来了信。” 他们出发之前,都给了一条通信的线,五福这些天送回家的平安信,都是通过那条线发过去的。 如今出来了半个月,她可算是接到一封家书了。 五福接过书信,让紫玉她们先归纳,自己坐在桌边上看起信来。 先是看了周氏的信,无不是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嘱托关切话,再就是说些小事。 紧接着,她又看了六斤的信,也是交代了近日来的大小事,包括生意上的,庄子上的,以及段容他们那边的进展,最后又说了老周家的一个事。 如她之前所说的一样,由于鲁家的逼迫,周学年他们果然就到了卖田地的地步,按着她的意思,周学礼把那些田地都买了下来,并且把老周氏也接到了自己家里奉养。 而周学年还嚷着要把鲁氏休了,但鲁家放了话,若是休妻,马上让他归还当初为了秀才打点的银子,把周学年气得差点吐了血。 至于卖了的田地银子,被鲁家知道了,马上过来抢了一些去,如今老大一房,靠着周学礼每月给一点粮食过去,同时也放了话,若是他们再不安分去骚扰一些不能惹的人,这点粮食也不会给了,把周学年他们压得差点抬不起头来。 没田没地,也没银子,周学礼又拿了点银子疏通,让周学年去了镇子上谋了个账房先生当,连周大军都被赶出去做搬货的小工。 老周家一番鸡飞狗走后,暂时安分下来。 五福放下信,吁了一口气,希望这周学礼一直强硬下去,能掌控住整个老周家,别让他那奇葩哥嫂出来祸害人间了。 第七百九十四章 有钦差来 在五福一行下长安的时候,另外有一行人,却从长安一直走到了蜀地,这一行也不是谁,而是为了今年南岳太后寿辰而奉面发置办寿礼的礼部钦差。 城都府城,李知府带着底下的班子到驿站迎回了这钦差团队。 “恭迎伍大人,下官等候多时了。”李知府冲着前方一个带着官帽穿着暗红官服的中年男子长长的一拜,跟着他身后迎接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都拜了下去,有人偷偷的看向那钦差。 只见那位钦差大人皮肤白皙,长相俊逸,下巴蓄着一小把光滑的胡须,虽已是中年,这成熟沉稳的的风仪却也尽显文质彬彬,一派的温文尔雅,想来年轻时,这也是个风流潇洒的美公子。 “李大人不必多礼。”那伍大人亲手扶起李知府,笑着说:“本官奉上喻为太后娘娘千秋筹备寿辰相关礼节,还请李大人多协助本官。” “大人请放心,下官与座下身为臣子,自当为皇上和太后娘娘鞠躬尽瘁。得知娘娘千秋,我们城都府城重商为感皇恩浩荡,也备下了不少奇珍异宝以祝贺太后千秋,到时候本官会设办席宴人,为大人一一引见。另外,伍大人若是有要事,尽管吩咐下官去办便是。”李知府笑眯眯的说着客套话。 眼前这一位,就是遵上意而被派出来置办千秋寿礼的钦差之一,乃是当朝礼部的郎中,伍礼宏是也。 “本官相信李大人的办事能力,回头必定为大人上表忠心。”伍礼宏呵呵的笑道:“咱们南岳,就是要多几个像李大人这般的忠贞的好官才是,大家说是不是?” 底下的人听着,都觉得极是牙酸,却不得不点头附和,纷纷夸赞着。 李知府闻言,笑得更开怀了,侧身道:“大人,下官已经设了酒席为大人一行接风洗尘,不如这就前往歇下?这驿站虽好,到底不太方便。” “这……”伍礼宏略迟疑了一下,就笑道:“李大人盛情,本官推辞就太不近人情了,请。” “大人请。” 伍礼宏走进这城都府城,看着两边的街景,心中百味杂陈。 “这一眨眼十多年,城都府的变化也大了,看来这几年李大人的治下也十分严谨,看这百姓安居乐业,真是不错。”伍礼宏赞道。 李大人有些得意,脸上却还是故作谦虚,道:“伍大人客气了,听大人这么说,是来过城都府?” 伍礼宏心中一荡,说道:“我年轻四处游学时,也曾到过蜀地这边。” 他的记忆有些悠远,那时的他年轻任性,信奉读万卷书不如走万里路,便四处游历,在这城都府下,那个美丽的乡镇,他也遇到过一位美丽温柔的女子。 也不知…… 她大概早已嫁人了吧! 忆及当年,伍礼宏的心中也有些激荡。 那是他年轻时所发生过的,是一段美丽的经历,这记载着他曾拥有过的美好回忆。 如今故地重游,哪能不激动,这可是他的青春啊。 第七百九十五章 各有安排 一番觥筹交错,酒饱饭足,喝了不少酒的伍礼宏被搀扶到了一个客房歇下,一个美婢捧了醒酒汤前来,极尽柔软的服侍他喝下。 “都说蜀地出美人,果然不错,你一个丫头,都生得如此貌美,李大人有心了。”伍礼宏捏了那丫头的下巴一下。 美婢娇柔一笑,用特有的嗓腔开口,娇软的说:“大人,大人远道而来,不如由媚儿侍候大人安歇吧?” “哦,梅儿?那个梅,梅花的梅么?”伍礼宏微醺的眼神亮了一下,摩挲着她光滑的脸蛋。 媚儿嘤的一声,靠了过去,满面娇羞的回道:“大人,是千娇百媚的媚啦!”说着,修长的手指摸上他的胸膛,有一下没一下的搔弄着。 听到这,伍礼宏的心情就淡了些,将她的手拉下来,道:“本官累了,你下去吧!” 媚儿一愣:“大人?” “平安。”伍礼宏喊了一声。 一个小厮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客气的请了媚儿出去。 媚儿似有些不甘,咬了咬唇,她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么个服侍钦差大人的活,一旦成了,自己就能飞上枝头了,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就这么飞了,怎么甘心? 但伍礼宏已经躺下背着她,眼前又有那么个小厮,媚儿再不甘也只得跺了跺脚,退了下去。 而这媚儿离开伍礼宏的客房后,就有人报到了李知府那边。 “哦?没收用?”李知府有些意外,按着自己收集的资料看,这位伍大人对美人最是怜惜,称不上好色,但也不是什么柳下惠就是,那个媚儿他也见过,是个挺娇媚的美人儿,这美人在怀,伍礼宏竟然不为所动? “确实是的。那位说是累了!”知府家的总管说:“想必这行程远,累了也不为奇。” “嗯。还让她去侍候着。”李知府摩挲着桌上的最喜爱的鸡血印章,道:“另外,府里的事这阵子你多警醒些,莫让人抓到了把柄。” “老爷的意思是?” “我听说这位还另外带了今上的密旨,明为太后办寿礼,实为监察百官,我可不想在这栽了!”李知府道。 总管闻言,立即道:“老奴明白了,一定会约束好底下的人。” “嗯,你去吧!” 门外,一个小厮又来报说,几个大人都在书房里等着了,李知府忙的站了起来往书房里去。 他家里要安排好,这外头的事更不能放松,不然,家中事还好,地方上要是出了岔子,他的官路也就到头了。 而伍礼宏的客房里,喝了醒酒汤缓过神来的伍礼宏正坐在桌子边上,吩咐身边的人去暗中查探一些事,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等到这几人都退下去,伍礼宏又叫来一人。 “老爷。”那是和伍礼宏差不多年纪的一个男人。 “富贵。”伍礼宏看向这人,迟疑了一会问:“你还记得梅娘么?” 那叫富贵的男人立时瞪大了眼,看向自家主子:“老爷?”他如何不记得,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子。 “你亲自去查一查,我就想知道,她如何了!”伍礼宏半天才说出吩咐来。 第七百九十六章 周氏的过去 周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她呆呆的看着帐顶,伸手压着胸口,那里蹦蹦的跳动不已,十分的欢快。 她缓缓地坐了下来,身上的丝绵被子滑落下来,周氏满脸潮红,轻轻的咬住了下唇。 这么多年了,在她以为已经心如止水的时候,竟又一次梦见了那个男人,梦见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不过是初及笄的青春少艾,看多了话本子,对这世间的男女情事有了懵懂的了解,也有了未知的憧憬。 但她也知道,话本子里说的,都是些公子小姐的韵事,她不过一介秀才家的姑娘,哪敢奢望? 然而,哪个少女不怀春,不敢奢望,就不能有梦想了吗? 周英梅心气儿高,自小被父亲疼爱,跟着他读书认字,自然不同大字不识的粗野乡民女子,她也瞧不上那些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哪怕他们看她的目光跟看一只白胖馒头一样。 而父亲,也没想着把她嫁给种地的男人,他已经看好了一个会读书的男子,只等着女儿及笄后为她相看。 也就是那时候,周英梅偶然的去一次镇子采买做绣活所需要的绣线,遇上了那个心中的朱砂痣。 那个温文尔雅的公子,说话的声音真好听,彬彬有礼,既会作诗又会作词,可不就是她心目中理想的佳婿良人么? 周英梅自知自己身份低下,并不敢奢想,只能偷偷的爱慕着,但那温文的公子,却对她表了爱慕,爱她的温柔良善,爱她的得体。 这样的表白,宛如一只大馅饼似的,把她砸得晕头转向,满心满眼的欢喜,忘了自卑,忘了身份,也忘了羞耻,像一只飞蛾一般的,不顾一切的扑向了火,扑向了心中的爱恋,交付了一切。 那段日子,是甜蜜的,是美好的,也是醉人的。 直到她发现自己有了彼此的爱情骨血,满脸欢喜的告诉他,还没等来他许诺的八人大轿,先等来了他的家人所带来的噩耗。 周英梅明白读书人最重视的就是孝字,她明白他的难处,明白他的苦衷,也理解他的前途,所以她甘愿等。 殊不知,这一等,就是十五年,却始终不见斯人归。 周氏这十五年来,受过多少的白眼,多少的诟病,她都忍了,都可以接受,可以接受他的迟迟不归,却始终不能也不敢想,他是永远的来不了了。 五福已经长大及笄了,她也不敢想了,也不想想了。 却偏偏在现在,她就梦见了那个人,梦见了当年彼此相遇的情景。 一眼万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周氏下了床榻,点起了油灯,从床头拿出了一个小小而老旧的木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张纸。 她动作轻柔的把那张纸拿起来,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绝世珍宝一样,小心地展开,上面的字,毓秀有力,乃是当年那人亲手所书。 这是一纸婚书,一纸承诺,上书着两人结成鸳谱的内容。 周氏摸着那男子的名字,心中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 第七百九十七章 打听得知 周氏病了,从她那天半夜梦见那个男人之后,她就病恹恹的,心情抑郁不开朗,吃东西也没有半点胃口。 这可急坏了秋香等人,叫了大夫来诊治,大夫却只说肝火上升,心中郁思过重,这就让她们纳闷了,自家太太不愁吃不愁喝的,哪有什么心思重? 也只有周氏自己,她这是心病,吃什么药都是于事无补。 “太太,你莫不是想姑娘了?”秋香亲自端药来服侍她喝下,道:“姑娘不是隔三差五的送平安回来?您别担忧了,要是这忧思过重,折腾坏了身体,姑娘回来后,非得削了奴婢们不可!” 周氏一笑:“你说得你家姑娘跟洪水猛兽似的,哪有这么厉害。” 秋香道:“姑娘对太太最是孝顺不过了,若是看到太太瘦了,不得心疼死?不发作奴婢们?我的好太太,您赶紧吃药,放开心怀才是!” “好好。你家姑娘若是削你,我也护着你如何?”周氏嗔笑。 秋香一笑,服侍她喝了药,又拿了蜜饯来让她甜嘴。 “太太,如今姑娘不在家,太太一个人在家也是闷着,不如出去散散心?”秋香坐下来建议。 周氏一愣:“这能去哪儿?” “太太忘了,咱们还有一个温泉庄子在隆镇呢,那个庄子有温泉,还有一大片桃林。如今虽然是二月,但这早晚的天气还冷着呢,可以泡泡温泉养养身子呀。而且,那里有温泉,有些桃树已经结了花苞要开了,到了三月必定会开得更好。奴婢觉得,过去散心也是不错的。”秋香笑着道。 周氏心中微动,那个庄子她也没去过呢。 “我一个人去,也无什么意思。”周氏道。 “太太若是嫌自己没意思,大可以叫上平太太她们啊。” 周氏有点意动,却还是有点犹疑,道:“平太太她们尚在孝中,这出去游玩,会不会……” “她们去不去,太太问过便知道了,不如奴婢去问问?”秋香笑说。 周氏点点头:“既如此,你就去吧,也邀上马太太她们,看她们意思如何?” “奴婢这就去!” 周氏看着她出去,心中也有点向往,再想到心里的郁结,叹了一口气,出去走走也好,在家里呆着,也就只会胡思乱想。 秋香分别走了两家,马太太一家却是不得空的,因为他们要去探望亲戚饮宴,婉言谢了周氏的邀请。 而平太太么,则说过些日子女儿的亲家可能会派人过来商议这两家的亲事,也没有空去。 周氏有点失望,但也知道不好强求,在秋香和两个丫头的劝说下,收拾了一车子东西,安排好了家中事,自己带着人去了那位于隆镇的庄子。 同一时间,位于府城的伍礼宏也拿到了富贵调查得来的消息。 “你是说,梅娘她一直没嫁人,只独自带着一个女儿在过活?”伍礼宏满脸震惊的坐下,有些激动的看着自小就陪同自己长大的心腹。 富贵苦笑的点头:“奴才打听到她们母女如今就在华阳县过日子。” 伍礼宏却是傻了似的,激动的喃喃自语:“她,她竟还真的等着我!” 富贵看着老爷失神的样子,也不知该不该告诉老爷,另外一些消息。 第七百九十八章 自我膨胀的老伍 富贵也没想到这次去打探消息,会这么的顺利,也是因为她们一直在那个地方等着,才打听得这么详尽。 那女子,不但没嫁人,而且,还给老爷生了一个女儿,母女俩相依为命受尽白眼的过着日子,直到去年,才有了翻天地覆的变化。 若是周氏在此,只怕会激动得晕死过去,因为眼前的这一位儒雅的男人,不是谁,正是她苦等了十五年的情郎,与她私定终身的伍礼宏。 伍礼宏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那个温柔的女人,竟然就真的这么等了自己十五年。 当年,他并不是有心骗婚,所谓少年慕艾,他对周英梅是真的出于喜爱的,只是那年他接到祖父病重的消息,就匆匆的赶了回去。 而赶回去后,祖父还等着他,用百年人参吊着命,为了要喝一杯孙媳妇茶,又想着冲喜,家里也早已给他定下来亲事,急匆匆的就成亲了。 伍礼宏当时都懵了,糊里糊涂的就拜了堂,面对新婚娇妻那张娇媚羞涩的脸,一切都不记得了。 成亲后不过三天,伍家就换下了红灯笼挂起了白灯笼,伍老太爷的丧礼办得比婚礼更隆重,当一切停下来后,他才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说,尤其是面对娇妻时。 他只暗暗的想着,等不到他回去,梅娘就该嫁人了。 可他的理所当然,却和事实不符,梅娘她,竟然一直在等他。 一种满足感自豪荣誉感油然而生,一个女子如此痴心的等着自己,她是如此的爱慕我,是个男人都觉得虚荣心爆棚和得到满足,所以,他膨胀了。 伍礼宏自我意淫一番,又想起梅娘带着女儿艰难过活,这才升起了一丝负罪感。 “她,她如今还好么?在哪里来着?”伍礼宏又问。 富贵皱起眉,看老爷这样子,是想要去寻人的节奏。 “老爷,这一个女人还没成亲就生下了孩子,能好到哪去?听说从前的日子都过得极是艰难,也是去年才好转起来。”想到从村子里听来的消息,他的眉头就皱起来。 “你快说说,详细的说一说,是个怎么回事。”伍礼宏急了。 富贵叹了一口气,就把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给详细的说了,反正自己不说,老爷若真是找着人,始终会知道。 伍礼宏听完她们母女的处境,眼眶湿润,暗自难过的道:“是我的错,是我辜负了她,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老爷。奴才听说这大姑娘,脾气不好!”富贵迟疑了一会道。 伍礼宏皱了皱眉,道:“她自小缺了爹,脾气又能好到哪去?华阳县,她们住在哪?” “这个奴才并不知,奴才生怕周家的人认出奴才来,也不敢去问,只是问了村子的人。但村里的人也只知道她们搬来华阳县了。” “有什么不敢去问的。”伍礼宏瞪眼,但想到自己的行径,便有些心虚,真这么去问,只怕会被老周家的人给削了吧。 “老爷的打算是?” “你这是问的什么混账话,既然梅娘母女还在等我,我不知也就罢了,知道也不去相认,那还是人么?”伍礼宏哼了一声,道:“你且再去,无论如何,也要打听出她们在哪?” 第七百九十九章 多情病犯了 在世家里,多重视血脉,伍礼宏同样不例外,在他心里,女人可以舍去,但自己的血脉么,哪能轻易的舍了? 倒不是他多重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其实是他发现周氏这么多年来一直苦心等着他,心中感动和愧疚,这才起了心思去寻人。 又或者这么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曾经慕的艾,直到自己故地重游,还在原地等待,他起了破镜重圆的心思吧。 是愧疚,还是自私,抑或是虚荣心所至,几种心情交集起来,都让伍礼宏觉得,不能就此当做什么事都没有。 他不曾回来,不曾知道也就算了,回来了,知道了,还能蔑视,哪还算是个男人不? 伍礼宏也想看看,那个温柔的女子,如今成什么样子了,变老了吗? 富贵看到自家主子那一脸怀念的样子,心口不禁一阵苦涩,老爷他是忘了家中的那位大神了吗? “老,老爷。”为免自己遭殃,富贵不得不开口提醒。 “你怎么还杵在这里,还不去查。”伍礼宏见他还站在这,不禁瞪眼。 富贵吞了一口口水,道:“老爷,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周氏都当老爷……” “你是说她当我死了吗?” “奴才不敢。”富贵跪了下来,道:“老爷,就算知道她们母女在哪,您要如何?接回本家去?夫人她……” 听到他提起自己的夫人,伍礼宏脸色一变。 这夫人王氏,是老娘给他定下的,就在游学的时候就定下了,他从来没见过人,回到家就糊里糊涂的成亲了。 他对王氏无爱意,成亲的时候也是奔着父母之命去,他又见王氏生得貌美,贤良恭顺的样子,也很是新鲜了一回。 但日子久了,他才知道,所谓的贤良恭顺,都是表面的,王氏就是个万年醋坛子,性格泼辣,他是被她骗了。 这十多年夫妻过去,哪还有什么新鲜劲,这王氏和几个妾室斗得闹腾,哪还有初婚的时候小意样儿?早就是黄脸婆一个了。 所以,这富贵提起王氏,伍礼宏就觉得腻味得很,不悦的道:“提她作什么?” “老爷,若是夫人知道老爷在外面有个女人,还有个比家里的大小姐还要大的女儿,她还不得拆天了?怕是要把老爷拆骨了都有份儿。”想到自家夫人的凶悍,富贵心中发憷。 “她敢!”伍礼宏觉得自己有必要在奴才面前振夫纲,冷声道:“男人的事,妇人还敢置喙?我的事哪轮得到她管?我要纳谁娶谁,都是我做主,她做主母的应该贤良,替夫君操持才是,还敢吱歪?她要是敢说什么,就是犯了七出,我休了她!” 富贵嘀咕道:“夫人打杀了两个侍妾的事,你还不知道?” “你说什么?”伍礼宏眯起眼睛。 “奴才没说什么,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富贵忙道。 伍礼宏哼了一声,道:“你且去查着看看,说那些还为时尚早,我就是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到底是跟了我一场!” 富贵知道老爷的多情病又犯了,不禁为自己对上夫人怒火的下场给捏了一把汗。 第八百章 来寻 周学礼挑着一对空箩筐缓缓的往家里走,一路上盘算着如今自己名下的田地,如今开了春,光靠自己一个人料理庄稼,颇有点忙不过来,妻子么,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崽儿呢,也不能下地帮忙。 就算是能下地,他也舍不得,妻子堂堂的秀才女儿,却不嫌弃自己这个庄稼汉,嫁了过来,他就算不能让她马上享福,也不能让她跟着自己种地吃苦。 如今种下庄稼倒还勉强可以,这等到了收成的时候,再请个小工帮自己一起收,有多余的粮食卖了,攒起银子,用余钱慢慢儿的再买些地,日子也就慢慢的过起来了。 周学礼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打算妙,等妻子给他生个崽子,将来砸铁卖锅的,都要供他去上学,有妻子这么个聪明的,生下来的儿子必定也聪明。 想到这,周学礼噗的一声笑起来。 快要走到家门,拐进巷子,他就看到邻居柱子婶家站着个男人,正和柱子婶说些什么。 “哎,这不是周老二么,你问他呗!”柱子婶喊了一声周学礼。 周学礼走上前,柱子婶就道:“周家老二,这说是找你姐的,我哪知你姐搬哪去了?” “找我姐的?”周学礼看着这蓄着胡子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谁?” “你就是周娘子的弟弟么?我也不是谁,只是从前受过周娘子的恩惠,知道她在这个村子住,想还个恩情罢了!”男人笑着说,又把手里提着的两个礼盒递了过去:“你是她弟弟,给你也是一样,只是周娘子搬到哪去了?还是嫁人了?” “她哪有嫁人哟。”柱子婶盯着那两个礼盒喊了一声。 周学礼没接那礼盒,道:“我们周家已经和我姐没了来往,也不知她如今住哪。你且走吧,有恩情,记在心里就是。” 男人听了,皱了一下眉,又叹了一口气,道:“如此,我叨扰了。”说着,还是把那礼盒放在他的箩筐里,道:“算是我的一点子心意。” 周学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眉头皱了起来,面上有些孤疑,这男人有点怪怪的,姐她对这人有啥恩? “柱子婶,这人还问什么了?”周学礼心中孤疑,不由多问了一句。 “也没问什么啊。就是问你姐搬到哪去了?话说,你姐她们母女俩搬哪去了,这都这么老久了,一次都没回来过,过年时候也没回来走娘家吧?当真是不来往了?”柱子婶一脸八卦。 周学礼扯了扯嘴角,道:“她们有她们的日子要过,来往不来往的,不都是这样?我娘子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着,生怕她再追问,飞快的走了。 进了家门,他先和梁氏说了两句话,就去了她娘的屋里,和她说起有人来问姐姐和五福的下落。 老周氏的针差点刺到手指,问:“是什么样的人?” 周学礼便比划了一下样子,老周氏听到最后,脸色微微的变了,问:“他这眼角,是不是有个小疤痕?” 周学礼一愣,她怎么知道的? 第八百零一章 是祸不是福 周学礼看着老娘那大惊失色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尤其她还点出那个人的特征,这? “娘,您是怎么知道的?您认识那人?” 老周氏皱着眉道:“如果你没看错的话,那么这个男人,只怕是从前和你姐相好的那个人的下人。” “什么!”周学礼腾地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道:“娘,这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 那人都走了十多年了,五福都及笄了,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个人,是想要弄哪般? “我也希望是弄错了!”老周氏叹气。 周学礼有些迟疑,道:“娘,您的意思是?” “你姐她们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有滋有味,有田有地,一大群奴仆侍候着,比谁差了?”老周氏冷笑,这话里虽带了点酸意,却说的都是大实话。 周学礼沉默,比谁差?比谁都不差!谁家有这样的光景,就是镇子上的地主也过不上这样的好日子。 “日子过得安生,又何必再起波澜?如果真的是那个人找过来了,能安生得起来?”老周氏哼了一声:“这要是那人了然一身,无牵无挂的也就算了。可若是已经成亲了,有家有室的,找过来才是笑话。” 周学礼脸色一变。 “五福都及笄可以嫁人了,这么多年都没个消息,早当他死了,现在找来,以我看着,是祸不是福!”老周氏重新拿起针线篓子。 周学礼沉默半晌,道:“但是,娘,姐她们也盼了这么多年了。若是真找来了,一家团聚,也算是个完满的事。五福这私生女的名声,也能尽去了!” 老周氏的针一顿,头也不抬的道:“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那丫头在意这个名声么?她们有这样的光景,名声好坏有什么,还愁她找不到好人家?就冲着这光景去,多的是好男儿由她们挑,便是入赘也愿意!” “娘您看得真透彻。” 老周氏长叹了一口气,道:“名声是重要。但俗话都说了,笑贫不笑娼,能过上好光景,名声坏点,还能死人了?” 家里一年光景就经了这么多事,老周氏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老周家早已成了笑柄,名声败坏了,还不是这么活着,被人指指点点又怎样?若是他们家也是有钱有势的,看谁能这么指点! 若是五福在,只怕要说一声,这老婆子终于是开窍了! “娘,不管那人是不是,我都没说姐她们在哪。”周学礼道:“我也不知道对不对,但娘说的也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她们娘俩日子吃喝不愁,何苦再惹事端?” “老二,你这么想是对的,这事咱们不管,那人若有心要找,总能找到,但咱们不能说!娘是怕了。”老周氏颤声道:“娘不求什么,只求你们都安分的把日子过起来就是了,娘也没几年活头了。” “娘,您别说这样的话,儿子……” “大嫂,你在这里干什么?”后窗处,传来梁氏的喝问,然后就是脚步声匆匆离去。 老周氏和周学礼对视一眼,两人脸色一黑,还能是啥,这鲁氏偷听他们说话了! 第八百零二章 鲁氏再算计 鲁氏确实是在偷听,老周家的茅房就在屋后,她去了就顺着屋边回去自家,走到婆婆屋后,就听到她和小叔在说话,就想看看婆婆是不是又悄悄地给二叔什么好处,才起了心思偷听。 没想到,听到的是关于周英梅她们那对母女贱人的事,更没想到,真有人来找她们母女了? 老天爷何其不公平! 那对母女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那滋润劲儿,这方圆十里谁比得过? 而作为至亲的他们,却是一贫如洗,连肉都吃不上。 更别说,还有娘家也糟了大霉。 若是从前鲁氏对五福她们是嫉妒艳羡,那么因着娘家这么一摊子破事,对她们是恨意滔天了。 到底什么仇什么恨,要这么害她的娘家?仅仅是因为他们上门么? 好狠辣好恶毒的小蹄子! 现在自己被婆家嫌,被娘家厌,连娘家的门口都进不得,全都拜她所赐。 偏偏她还不敢去找五福算账,因为害怕她恶毒的报复,就这么被生生的掐住咽喉,那口浊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跟一口浓痰似的,让她无比的烦躁。 现在又听到了疑似说周英梅的野男人找上门来了?从此一家团聚过着幸福滋润的小日子? 做梦! 鲁氏恨恨的咬着唇,想到婆婆的话,那人找来是祸不是福。 是啊,这若是那人有家有室,那么人家就是明媒正娶的,看她们母女如何自处,这无媒苟合,岂不就是野路子出的?按着五福那性子,能肯?必定鸡飞狗跳。 退一步说,若是那人是个孤寡的,但能差个下人来寻,能用下人,想必也是有家底的,自己能不能从这上头做点文章? 他们是周英梅的娘家人,那人怎么也得给点脸面吧? 鲁氏想到这,心中滚烫,直觉把周英梅她们的下落告诉那人,真是好处在己方,坏的又全在她们母女那边! 鲁氏这算计,完全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没想过,万一爆了出来会如何? 好不容易等到周学年回来,鲁氏将他拉到床边坐下。 周学年甩开她的手,怒道:“做什么,这天还没黑呢,我累了一天,可没心思应付你,赶紧死去烧饭去。” 鲁氏黑干的脸听了顿时紫涨起来,气不打一处来,自打出了事后,两人都没好过,如今听着他这么嫌弃的话,想掐死他的心思都有。 “谁有你那脏心思?我有事要说。”鲁氏冷哼。 周学年白他一眼,不想和她说,翻身上床躺下。 被无视的鲁氏更气了,直接一掌拍在他的腰上光,周学年一个蚱蜢翻身起来,推了她一把:“你这婆娘有完没完?不想过了就给老子滚!” “你他娘的以为你有多吃香,老娘滚了,就冲你这皮相这名声,找鬼婆子来和你睡觉,给你端水洗脚吧!”鲁氏毫不客气的刺了回去。 “你!” “别你了,我真有正事儿说,我问你,想不想发财报仇了?”鲁氏哼了一声,斜睨着他道。 周学年听着一怔,发财报仇?这婆娘又想干什么! 第八百零三章 一举两得 周学年冷眼盯着鲁氏,看着她那张又干又黑的脸,颧骨突起,越发的让人生厌。 “你又想弄什么幺蛾子?我跟你说,你自己要作死就死远一点去,别连累老子。老子可不想再陪你去牢房里过。” 鲁氏听了,脸色一块儿青一块儿白的,忍不住骂道:“周学年,你就是个怂货。” 周学年冷笑,道:“你不怂,你去啊,我看你敢不敢!” 鲁氏一噎,磨了磨牙,强行把怒火压了下去,道:“我不和你吵,到底要不要听。” 周学年哼了一声,不说话。 鲁氏便道:“我刚刚从婆婆那里听了一耳朵,你道是什么?怕是周英梅那野男人找来了!” 周学年一怔:“什么?” 鲁氏心里看不起他,但也知道这会子争下去没啥好处,就把听来的说了一嘴,也不转弯抹角,把自己的想法也给说了出来。 “你看啊,那人要是个有情有心的,能这样无视我们?怎么说,我们都是她的兄嫂,这怎么都改变不了是不?”鲁氏道:“要是个有家底的,给你谋个什么差,不比当个小账房要强?” 周学年反应过来,讥讽道:“你这婆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我看你才该去当个账房先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氏的脸沉了下来。 “我说得难道有错?这人是不是,还不定呢,你就已经计算好了,还不是好算计?就算是,怎么就知道他是不是个有能耐的?要是个穷鬼呢!”周学年冷面讥道。 鲁氏哼笑:“穷鬼能用得上下人?你倒是弄个下人来用啊!看你能的!” “你!” “婆婆光是从老二嘴里听着就认出那人是以前跟着那人的下人,这么多年还是用着那个人,说明什么?”鲁氏再提。 周学年沉吟起来。 “便是真让你说中了,是个穷鬼,又如何?和我们啥事?五福她们过得是好了,凭什么这么安逸,糟心就大家伙一块儿糟心!”鲁氏满脸恶毒的说。 “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就是想报复她们!” 鲁氏被说中心思,也没辩驳,冷道:“是又怎么样?她害得我们这么惨,我娘家这么惨,我难道还要感恩戴德盼着她千好万好?呸!人家都不当你是个亲戚,你还想当菩萨不成?我就是不想她们好过,咋的!” 周学年冷眼看着这婆娘疯狂的眼神,眉头皱起来。 “这可是一举两得的事,不好过都是她们。可若是那人是个有家底的,那么你这大舅子,他能跟五福那样给你甩面子?”鲁氏看着他道:“你自己盘算一下,是不是这个理,反正我话都到这里了!咱们日子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大军还要不要娶妻了?” 周学年冷静下来,他再不愿承认,也知道鲁氏这算计确实是一举两得,当年那人,光看那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公子,也未必不能一博。 “就依你这么说,那人都走了,你往那找去?”周学年又道。 鲁氏怔住,她只想到了算计,可这一点却没想,那人不来,她去哪找人? 第八百零四章 假意发难 周学年和鲁氏都没想到,那找人的会这么的执着,还找上了周学年做账房先生的铺子里。 “你,是你。”周学年看着这三十好几的男人,虽然十多年过去了,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当初跟在那个男人身边听使唤的小厮,叫什么来着? 富贵看着眼前的男人,心情也有些复杂,老周家的事他打听了不少,这个周学年为个秀才都要花银子买题,后面又闹出那些事,简直不要太糟心。 而如今站在眼前的老相毕现的男人,哪还有当年所见的文人风范? “周大老爷,多年不见了,想不到还认得小的。”富贵挤出一个笑容:“不如寻个地方说话?” 周学年点头,和铺子的伙计说了一声,随着富贵来到一间酒楼的雅室坐下。 “你,你叫?” “大老爷,小的叫富贵。” “对对,富贵,真是你。”周学年想起来了,急不可耐的问:“你来是做什么?你家主子他又在哪?” “少爷,如今应该叫老爷了。” 周学年听了,心怦怦的跳动起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不管他叫啥,伍礼宏如今在哪?你来又是作甚?”周学年啜了一口茶,强作镇定的问。 富贵就道:“事实上,我这次是随着老爷来办差,旧地重游,老爷想起了周大娘子,吩咐我打听了下,知道大娘子一直未再嫁人?” 周学年重重的放下茶杯,冷笑:“嫁人?我妹子不是已经嫁给你们老爷了吗?古语有云,一女不侍二夫,你这话是说我们周家的姑娘品德不好么?虽然及不上你们这些大家大户,我妹子,就算是农户人家出身,到底也是秀才家的女儿,读过女戒念过书认过字的。” “你说我妹子没嫁人,我倒是想她早早的嫁人,可她是个死心眼的,不愿意。她不愿意,我们难道还能压着她上花轿?更别说她还带着个闺女。她死心眼要等那负心郎,奈何人家一走十六年,这女儿都及笄了,也没等来。哼。” 富贵眼神一闪,这周学年倒也是个人才,怕是猜到他的来意,现在摆起姿态来了。 若是换了别的人,富贵只怕就要甩他脸子,可想到老爷的心思,面对周学年的假意发难,他也只得忍。 富贵给他续上茶,道:“大老爷先别恼,这也是阴差阳错,当年我们家老祖宗病重,这才急着回去,后来又……” “你别急着说,我且问你,伍礼宏成家了没?”周学年盯着他问,谁也没看到他放在腿上的上已经捏紧了身上的衣袍。 富贵一哂,道:“这个,我们老祖宗走之前,家里为了冲喜,老爷回去就成亲了。” 周学年听了心中倒没多大的惊愕,这都是预料中事,但脸上还是要做出样子来的。 所以,他故作惊怒的站了起来,道:“成亲了?那我妹子呢?我妹子等了他十几年,还给他生了个闺女。他是要置她们母女于何地?这伍礼宏在哪,必须叫他出来给个交代。” 第八百零五章 以退为进 看到富贵被镇住的愕然模样,周学年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腰背也挺直了。 没错,他是周英梅的大哥,爹已经过世了,所谓长兄如父,爹不在,就是由他来给她做主撑腰,所以,他有这个资格质问。 富贵跟在伍礼宏身边多年,又是在大家里滚打滚爬过的,眼色什么的早就练成了,周学年如今想什么,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心中鄙夷不已。 “大老爷别恼,坐下好好说嘛。”富贵忍着恶心将他扶下来坐下,道:“你要的交代,这不是在说吗?” 周学年哼了一声,道:“伍礼宏负了我妹子,他要是个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就该亲自来给个交代。” “这都是阴差阳错啊,大老爷,我们老爷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也是震惊不已,不就派我来寻了么?这大娘子是搬到哪去了?”富贵一边给他续茶,一边问。 周学年却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并没答话。 他也有他的思量,就这么说了地址,还有他什么事? 所以,他端起茶来,道:“你让伍礼宏来和我说话。” 富贵眼中怒火一闪而过,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让我家大人来见你? “大人公务繁忙,只怕是抽不得空来的……” 周学年心中一跳:“大人?”他眼睛一眯,故作冷凝的道:“所以说,伍礼宏发达了,就抛妻弃女么?他是个什么官啊!” 富贵心里冷笑,道:“大老爷这话是严重了,说是抛妻弃女,也总要有个由头才是。小的还记得,老爷当初和大娘子也都没拜堂成亲,哪论得上妻这字儿?如今在伍家族谱上的老爷的正妻嫡室,是京中永安伯府家的嫡女王氏。至于贵妹,大老爷也是读过书的人,不知道少年风流么?这才子佳人一见倾心,私定终身,本就不为法情所容。” 他说到这,也没说下去,但周学年听得明白,就是说伍礼宏和周英梅不算正经夫妻,就是野路子鸳鸯,人家不认,也没人说什么,顶多说一声少年青年,谁没几个风流韵事? 反而你家姑娘,无媒苟合,就是自己不讲妇德,不要脸面。 周学年被呛得一噎,脸上滚烫。 “既然如此,你们找错人了,告辞!”周学年一甩袖子,就要离去。 富贵眉一挑,忙的拉着他,道:“哎哟喂,瞧你,小的不过说两句,大老爷这就生气了?说着玩哩。我们老爷若不是无心,怎会叫我来寻人?” 周学年心里吁了一口气,他这也是以退为进而已,并非真要走,如今被拉着了,便随意道:“你也说了,大家公子,暗里没点风流事?我们敢高攀么?而且,没你们老爷撑腰护着,日子再苦,这么多年也过来了。更不说,我那妹子她们娘俩日子如今也过得不错,吃喝不愁,见不见,也没什么的。便是五福,也都及笄能嫁人的人了,何必再起波澜?” 不得不说,周学年这话说得极好,也是极有底气,哪怕这底气不是来自他周家,是五福她们自己,可也足够镇住富贵了。 第八百零六章 拿捏 周学年说得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倒让富贵有些踌躇,按着他打听得来的消息来看,这周学年所说的也未必是假的。 虽然不知道那对母女的真实情况是如何,但也知道,能搬到县里去,有一两个下人服侍着,日子肯定不难。 而周学年所说的,没必要见,还真是有点道理。 如果日子过得不错,母女俩相依为命多年都过来了,后面还能走不下去么,何必再平地起波澜? 老爷如今已经成家立室,嫡子嫡女都有几个了,真的相认了,这对母女也就只能是妾和庶女。 说实在的,就依着他自己的个人立场来看,也觉得周是她们完全没必要自己找罪受,这妾和庶女,哪是那么好当的,多的是被主母磋磨致死的,而且,自家夫人也不是良善的。 但他只是个下人,只能为主子分忧,想主子所想。 酒菜上来,周学年看到满桌的好菜和酒香,咽了咽口水,他可有阵子没吃过好的了。 富贵见了,就拉着他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先敬了他,说起了过去。 周学年一边吃,一边喝,不时也说两句。 “对了,我还没说我们老爷的官身吧?”富贵笑着道:“如今我们老爷在礼部任职礼部郎中一位,这次来蜀地,就是奉了今上圣旨,为今年太后娘娘千秋办寿礼来的!” 周学年的手一抖,瞪大双眼:“礼部郎中?给太后娘娘办寿礼来的?” 天啊,他耳朵没听错吧,是礼部的大官,还给太后办寿礼? 震惊,让周学年的嘴都合不拢了,杯中的酒水倾斜,倒了出来。 富贵见状,心中得意,就不信你一个白身,还能坐得住。 “哎哟。”富贵帮他扶起酒杯,拿了帕子才擦了擦他身上湿了的衣襟。 周学年回过神来,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讪笑道:“也难怪他忘了她们母女了,有这光景,自然是记不得的。” “此言差矣。实在是我们老爷在老祖宗去前就成了亲,又守了几年孝,才想着周大娘子应该嫁人了。这回再来,老爷才试着寻一下,没想到大娘子这么情深义重,一直等着!这不,就托我来寻,她们母女是搬哪去了么?”富贵道。 周学年迟疑片刻,道:“这事,和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不如这样,你带我去见见他,我亲自和他说。” 富贵眉眼一挑。 周学年慢慢的啜着酒,道:“若是不能,就算了。我始终还是那话,他们两人都各有各的日子了,不搅和一起,对大家都好,你说呢?至于这一家团聚与否,知道有她们的母女,想来也尽够了!” 这是威胁,也是拿捏,周学年无非就是要到自家大人跟前攀扯。 富贵道:“骨肉亲情,哪能断了?这样,大老爷也和我们老爷把酒言欢过,明日就与我一道去见一见?” 周学年心里一喜:“这不为难吧?他不是忙着么。” “见一见大老爷聚聚旧,总是有空当的。”富贵似笑非笑,心道你话都说出面了,再装就不像了! 第八百零七章 羡慕嫉妒恨 周学年带着一身酒气,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家门,嘴角带着一抹傻笑。 “爹,你这是到哪灌了一身酒。”周秀儿迎面就闻到了那臭不可闻的酒味。 周学年嘿嘿的傻笑,差点就一个趔趄的倒在了地上。 鲁氏出来看到,和周秀儿一手一边的将他扶着,才不至于他扑在了地上。 “喝不死你。”鲁氏恨声骂了一句,又让周秀儿去冲一碗鸡蛋糖水过给她爹借酒。 周秀儿听到了,嘟起了唇,那鸡蛋她想吃好久了,都不让吃,现在还给爹。 “还不去!”鲁氏呵斥,一边连拉带拽的把周学年给带回了房,毫不温柔的将他扔在床上。 周学年哎哟一声,瞪向这婆娘,想到她给的消息,便一把将她拉过来,啵的亲了一口,嘿嘿直笑。 鲁氏不提防他来这么一招,两人也是许久没好过了,心里立时一荡,面上滚烫,嗔怪的打了过去:“你这死鬼,耍的什么酒疯。” 周学年嘿嘿的去拉扯她的衣裳,周秀儿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面红耳赤的,重重的咳了一声。 鲁氏立即从他手里拉过衣带,故作镇定的让周秀儿拿了糖水过来,扶起周学年灌了下去。 温热的糖水入喉间,周学年舒适的长吁了一口气,眼神都似是清明了好些,却还是呆呆的看着帐顶,嘴里喃喃的说,礼部郎中,太后娘娘,好家伙,呵呵。 鲁氏听得一震,让女儿下去烧饭,周秀儿不乐意的嘟嘟嘴,想了想,站在门口偷听。 “你这是和谁去喝酒了?” 鲁氏连问了几次,周学年才像是从梦里醒悟过来似的,用力掐了鲁氏的腰间一把。 鲁氏吃痛的尖叫起来:“你疯了,掐我做什么?” “会痛,痛就不是梦,那就是真的!”周学年一脸兴奋的说。 鲁氏差点气晕过去,骂道:“你要知道是不是做梦,就不会掐自己?掐我做什么!” 周学年嘿的一声道:“你知道啥,那人找过来了,来铺子找上我了。你知道那男人是个啥来头?” 鲁氏心中猛地一跳,想到他刚才的自语,问道:“什么?” “英梅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个礼部郎中,那是五品官,是个大官啊,现在还是奉旨来给太后娘娘办寿礼的!”周学年双眼亮得如火。 “什么!” 鲁氏跳了起来,周秀儿也闯了进来,道:“爹,你是说,姑姑的男人找过来了?还是个大官?” 周学年点点头。 周秀儿咬起了下唇:“这么说,五福就是个官家小姐了!” 这不公平,五福那丫头,打小就在自己的鄙夷下,众人的谩骂下成长的,一个人人口中的野种私生女,现在告诉她,这野种摇身一变成了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不是别的什么地主女,也不是商人之女,而是官家小姐。 五福的日子已经过得够滋润的了,有田有产有奴仆侍候,现在连身份都变得高高在上的了,老天爷怎么这不公平? 什么好的都给了五福,自己什么都没有,哪有这样的? 羡慕嫉妒恨,让周秀儿忍不住尖叫起来,这不公平! 第八百零八章 幸灾乐祸 觉得不公平的,除了周秀儿,还有鲁氏,她以为,那男人了不起就是家境好一点,可现在周学年告诉她,人家是个官,还是个大官,比知县大人还要官大,这叫她如何能忍? 老天爷太不公平了! 自己一家子这么惨,还有娘家也是,但人家呢,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她们的命咋这么好! 鲁氏和周秀儿都在叹不平不公,但再不平,也改变不了这是个事实。 “你说的是真的?当真是个大官?不是个骗子吧!”鲁氏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周学年翻了个白眼,道:“假冒官员可是死罪,人家也没有必要来冒充。” 鲁氏撇了撇嘴,道:“那他来是作甚,要接了她们母女回去享福?”顿了顿,她又问:“这么多年了,那人该另外成家了吧?” 周学年叹气,点了点头:“成家了,说是如今的嫡妻是永安伯府的嫡女呢。”若是没有,那么周家就是伍礼宏正儿八经的亲家,真是可惜了。 鲁氏一听,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哎哟,那真是望天的富贵人家,英梅咋比得上啊?这要真是接过去,顶多就是个妾了,她可怎么办哟!” 这妾,在大户人家里头,就是个玩意,是个下人罢了,最不受大妇待见了,这周英梅那个性子,若是遇着个厉害的大妇,还不得被磋磨死? “她过去要是个妾,那五福那小蹄子就是个庶女喽,咯咯咯,这下母女俩都要低人一头,我看她怎么横!”鲁氏哼笑起来。 “就是个庶女,也是个官家小姐啊。”周秀儿呆呆的说,再说,那样的大官,娶的嫡妻都这么高门第,那什么伍家又是多富贵的门户啊。 周秀儿除了羡慕还是羡慕,五福的命可真好,若是可以,自己都愿意替了去,庶女就庶女,官家的小姐有什么? “你快把你那嘴脸收起来吧!”周学年冷冷的瞥了鲁氏一眼,道:“明儿我就要去见伍礼宏,他还不知道五福她们在哪呢!” 鲁氏一屁股坐下来,道:“你是要怎的?” “什么怎的?我是他大舅子,他伍礼宏负了我妹子这么多年,是不是该表示什么?”周学年哼道:“他要是不愿意,那也好,别想知道她们母女在哪!” “差不多就行了,你别忘了,人家是个大官,要真想查,查不出来?”鲁氏提醒道。 “这个我心里有数,你别操心,倒是你,给我安生点,甭管怎么说,这可是咱们翻盘的唯一机会了!作为英梅的娘家人,我肯定得给英梅撑腰子!”周学年道。 这话,真是恶心的得让人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鲁氏点点头,道:“理应如此,这么多年了,都是我们周家替他照顾着英梅母女的,不表示点什么,说不过去。” 周秀儿眼睛一亮,道:“让他给爹谋个官呗,他不是大官么,这点能做到吧?”如此一来,她也能当个官小姐了,而且她还是个大妇出的,五福是小妇出的,自己岂不是压她一头? 周学年赞许的看向女儿,他就是这么想的。 第八百零九章 是祸躲不过 一家子在这兴奋的算计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不同的美好正挥动着小翅膀向他们飞来。 “这个事,不能说出去。”周学年突然道:“不能让隔壁知道。” 鲁氏她们微愣。 “爹?” “你阿奶,是有多讨厌我们和你姑姑她们接触,若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这里面又起波澜。”周学年沉声道。 鲁氏就想起婆婆他们的话,显然是不同意那人找来的,因为对五福她们没什么好处,但对他们周家有啊。 “秀儿,你可要管住你的嘴。”鲁氏看着女儿道。 周秀儿嘟起嘴:“知道啦,我又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轻重。” “总之这关乎到咱们一家子的命运,要谨慎些。”周学年道。 母女俩都点点头。 “爹,这要是让五福知道了,会不会……”周秀儿想起五福的狠,不由有些惊惧,从内心里,她是怕五福的。 周学年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好半晌才道:“我们又不去见她,是要见她爹,这帐该算的,也是和她爹算。” “对,我们帮他照顾五福她们这么多年了,他得报答咱们,这和五福有啥关系?”鲁氏也道。 周秀儿沉默下来,反正这事都由爹娘他们做主,自己在一边等着坐享其成就是了。 要是自己真成了官小姐,那可真是…… 她也要多配几个丫头在跟前侍候才是。 …… 隔天,周学年神清气爽的准备出门,却被周学礼给堵在了门口处。 “老二,你做什么?”周学年皱着眉看着这弟弟。 周学礼看着他,一脸意味深长的道:“大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你受过的教训,有些人,永远不要惹。” “你胡说些什么!”周学年有些心虚的甩开他的手,道:“让开,我要去镇上了。” 周学礼道:“大哥,若是再来一次,你可还能承受?这一次,你要是还这样,哪怕你们饿死了卖儿卖女,我都不会给你们粮食,也不会再视你为兄长,不会再帮助你什么。” 周学年被激怒了,腾地转过身:“你!”他咬了咬牙:“你放心,就是去外面乞讨,也乞不到你面前来,行了吧!” “你要是听大嫂的,迟早会被她害死!”周学礼再道:“大哥,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吧,算是做兄弟的求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走了!” 周学年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周学礼看着他走远,长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家门。 “娘,我看大嫂是把听来的话跟大哥说了!”周学礼道:“我恐怕大哥会做点什么来!” 老周氏一愣,满是皱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 “那人没再来是不是?” 周学礼摇摇头,道:“没来村里,我就怕对方查出来什么,或者找到大哥哪里。” 老周氏想了一会,道:“你现在马上去县里,告诉她们一声,看五福她们如何作准,好歹有个准备!” “是。” 周学礼这就要出去,老周氏又把他喊住,道:“算了,别去了!” “娘?”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让这贼老天安排吧。”老周氏站起身,去佛瓮前上了一炷香。 周学礼愣愣的看着,也不知他娘在想些什么。 第八百一十章 一出苦情戏 周学年到底是见到了那个多年前匆匆见过的男人,如今对方已经成了大官,比过去多了沉稳,少了青涩,还有一丝隐隐的官威。 “大哥,多年不见,大哥也变了。”伍礼宏已经从富贵口里得知他们见面的情况,但面对着周学年,还是温和的。 听到他喊大哥,周学年微弯的背脊稍微挺直了点,紧张的心情也放轻松了,道:“妹夫,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一旁的富贵听到周学年这喊一声妹夫,嘴角不由抽了抽,要是让夫人听见了,不发作才怪呢,心中又对周学年万般看不上,虽然被革了功名,但好歹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不知道嫡庶之分么? 真要迎回周氏她们母女,顶多也是妾,妾算不得什么主子,她的娘家人更谈不上亲戚,这周学年竟都不知,还敢喊老爷妹夫。 “大哥,坐下说话吧。”伍礼宏示意他坐下。 周学年局促的坐下来,又看向伍礼宏,半晌道:“妹夫是飞黄腾达了,真好,当年我就看出来了,妹夫就非池中之物,如今果然没看错,妹夫官帽加盖,好不威风啊。” 伍礼宏嘴角一抽,道:“这个,都是家中运作。” “是啊,你还娶了家世绝好的妻房,只可怜了英梅那傻丫头,傻傻的等了你十六年,死活不肯听我们的安排。”周学年幽幽的开始唱戏。 伍礼宏抿了一下唇,问:“大哥,梅娘她们过得好么?我想见她们一面,大哥可方便说一说她们的下落。” “英梅她,这些年苦啊,你走了之后不久,她就差点吊了脖子,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只怕早就一尸两命了……” 周学年开始诉说着周英梅她们的苦,说到动情处,还假意抹起了眼泪。 伍礼宏也有些眼眶湿润,他是个多情的男人,也知道一个女人带着个闺女,又是那样的身份,该要受多少的白眼和多少的骂声。 但英梅还是挺过来了,也始终等待着他。 “大哥,我……” “我不是怨你,说实在话,我能怨你什么?我们家哪高攀得起你这样的大家之子?是英梅的命不好。我这做大哥的,也没那个命,做出什么大事来。当初谋了个秀才名,也被剥夺了,我原也想着,有了功名,谋个啥差事,也是她们母女的依靠了。唉,万般都是命!”周学年擦了一下眼角。 富贵垂着手在一边听得嘴角直犯抽搐,这苦情戏也唱得太煽情了,他瞄向自家老爷,见他也跟着抹泪,不禁暗暗摇头。 老爷就是坏在多情,总不会看不出这周学年其实是虚情假意吧? “大哥,是我对不起梅娘,这些年,也多亏了你们照顾,都是我的不是。”伍礼宏站起来冲周学年拱手一礼。 周学年怔住,忙的避开,双手把他扶起来:“使不得使不得,都是一家人。” “大哥,你放心,我这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梅娘还等着我,我断然不会对她们母女坐视不理的!”伍礼宏下了决定。 第八百一十一章 报答 听到伍礼宏的承诺,周学年先是一怔,然后便是心里发急。 他可不管伍礼宏要不要负责梅娘她们母女,自己这事,却不能得不到安排,不过他也知道,没有梅娘她们,伍礼宏也不会看自己一眼就是了。 深吸了一口气,周学年冷静下来,重新坐了下来,看着伍礼宏,面有难色。 “大哥,怎么了?” 周学年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夫,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 “大哥有话直说就好。”伍礼宏笑道。 “妹夫,你家中已经有了妻房,连儿女都有几个了吧?”周学年苦笑道:“如此,你打算怎么安排她们母女呢?” 伍礼宏一噎,颇有点不自在。 “我知道你那嫡妻出身大家,绝非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可比,也完全没有可比性。英梅和你有情义,她为你生了个女儿,这是你们的缘分。可若是你那个嫡妻知道,会对她们母女如何?”周学年道:“我们老周家,不是什么永安伯府,我么,就是有心要给英梅她们撑腰,也不过是一介白身,又哪来的底气呢?” 伍礼宏皱起眉,看到周学年端茶抿着,眼神微闪,笑道:“大哥放心,这么多年我不在,都靠着你们照顾她们母女,我肯定会报答你们的。” “一家人,提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哪怕你接她们母女回去,你家里的夫人肯答应?纵然是接了回去,她们若是受了欺负,我们拿什么去给她娘俩撑腰呢,我们家也没个当官的人。”周学年讪笑道:“现在她们母女的日子也过得不错,你看?” “大哥这是不信我?” 周学年道:“我信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但是你该知道,我们扛不过你家夫人的怒火。” “放心吧,伍家里,自然是我做主,英梅的女儿,也是我的骨血,哪能流落在外,自然要认祖归宗。”伍礼宏道:“且不说她们,大哥也曾是秀才,如今做的什么差事?” “能做什么?这没人脉,不过是当个小账房罢了!”周学年故作苦笑。 伍礼宏沉吟片刻,说道:“当年大哥的文采我也佩服,当个小账房也太屈才了。这样,我来运作一下,看能不能托个情给大哥谋个什么差?” 周学年心里一喜,迟疑道:“这,会不会太为难你了?” “这点小事,哪有为难的?你总是英梅的亲哥,那孩子叫……” “五福。”周学年立即道:“英梅给她取名伍芙,你的姓,芙蓉的芙,这小名就叫五福,英梅盼着五福临门呢!” “五福!”伍礼宏默默地念了一声,道:“倒是朗朗上口,不知她们……” 周学年叹道:“她们母女,对我们有些误会,其实都是亲亲的血脉,哪有隔夜仇的?但她们就是性子拧,如今搬到县里去了,也是有田有产,过得不差,等你何时得空了,我领你过去?” “如此,就劳大家费心了!”伍礼宏一笑,又吩咐富贵:“去准备一桌酒,我和大哥喝两杯。” 富贵应声而去,周学年见了,眉眼都带了笑,长吁一口气。 第八百一十二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五福浑然不知远方的一场风暴向她席卷而来,便是知道,也远在他方力所不能及了,而她目前所担忧的,是眼前独有的,一场在暗中酝酿着的风暴。 从出了海的头一天起,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除了下了两场小雨,连风都不大,海面极其平静。 但越是这样的平静,就越让五福谨慎,一如现在。 正是黄昏,橘红的太阳在海面上缓缓的落下,漫天的红霞布满了天际,大片大片的红云铺开,红得似金,照得整个海面都如同洒满了金子,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 太阳已经落到海平面,火红的云愈发的金光闪闪,有海鸥鸣叫着低低的在海面上盘旋,有一两只在太阳正面飞过,映出一个漂亮的剪影。 海上日落,船上的人也看了几天了,但都没有如今的来得震撼壮观,所以基本上所有人都来到了甲板上观看,就连晕晕乎乎的金兰也扶着丫头的手出来看了。 “真美。”翡翠和白小白都毫无形象的坐在甲板,啧啧称叹。 白小白道:“是啊,我还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日落咧,除了在山巅上,这海面的又有不同。” 五福听了,唇角扯了一下。 “确实很美。”阿九也说了一句,转过头,看到五福的侧面也被染得红了,但她的表情却并不特别激动美好,愣了下,问:“不好看么?” “好看!”五福转过头,道:“但通常越是好看的东西就越是有毒。” 阿九听着眉头一皱:“怎么?” “这么徇烂的日落,通常隔日会有极大的暴雨,或者再晚些就会来。”五福道。 “不会吧?”金玉说道:“我问过船夫了,海上出现日落都很是正常。当然,也会有雨,但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海面也平静得很。”苏落也说。 五福淡淡一笑:“你们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暴风雨前的宁静!” 众人一怔。 “光是日落,自然没什么,但你们不觉得现在的气压极低?不觉得压抑么?”五福再道。 “姑娘,气压是什么?”翡翠很是不明白。 五福看了一眼,把一直看着她的颜尔给拉了过来,笑道:“不如咱们的颜大才子是解释一下?” “气压是什么鬼,我也不知道,但五福说的没错,这海面平静得太诡异了。按着我前两次的经验,即便没有大暴风雨,也有比之前两天要大的暴雨。”颜尔说道,又反问五福:“我倒也好奇,五福的依据是什么?” “气压是什么,这就不多解释了,但可以这么说,就是这天空,有一个大气层,如今大气几乎没有运动,所以也没有风,我们才会觉平静。好比咱们的呼吸,停止不动,就是一个低压,压抑。”五福含糊的解释,学术性的东西她很难解释,不会组合,只能大意的说一说。 众人恍然。 “除了这气压,还有这海鸥,你们可看到什么了?”五福又努了努嘴,眼中眸光深深。 第八百一十三章 盲目的信服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什么? 一只只海鸥鸣叫着,在海面上盘旋着,叫声好像有点不安。 “海鸥飞得很低。” “这鸟儿比日落之前飞得低了。” 阿九和紫玉不约而同的发声。 五福点点头,看向两人的眼神有点赞许,道:“对于危险的感知,动物远比人类来得敏感,所以如果有海欧之类的鸟类,因受大气压的压迫,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低压,就会飞得很低,甚至贴着水面。你们看……” 众人看过去,果然那些鸟儿都飞得低低的,有些甚至贴着水面上飞过,不由脸色微变。 “姑娘……” “如今只是低飞,若是真正的暴风雨来临,离风暴再近点的话就可能找不到任何会飞的活物了,因为它们对危险的来临,比人类更敏感。”五福的声音有点沉。 “我也曾这么听说过,诸如这发生地动的话,前兆都会有些预警,比如一些小动物,会纷纷躁动躲避。”颜尔沉声道:“我在异域的时候就曾亲身经历过,这还没开始,狗就狂声大吠示警起来。” 阿九的眉头皱了起来,看向五福问:“你有多大的把握?” “六成。”五福视线一转,看到天际处一大片乌云形成时,苦笑道:“现在应该可算七成。” “这怎么可能,现在天还这么美。” “对啊,会不会弄错了。” 五福没说话,微微阖眼,感受到那越发压抑的气流,那没有一点风,却带着咸腥的气扑到脸上,那股沉闷让她很不舒服。 她倒是希望自己感知错了,至少不会遭受暴风雨的洗礼。 “去让船夫准备应对。”阿九看向原野。 原野应声而去。 金玉有些讶然,仅是从五福那里听了可能性,就断定她的话是对的,这种信任…… 他看向阿九,又看向五福,见她比面对水匪时,脸色还要凝重,心中一咯噔,道:“我也去看看。”说着,也离开了。 苏落等人面面相觑,均是看向五福,道:“姑娘,我们要做什么?” 五福回过头,道:“做什么?”她微微侧头想了下,道:“绳索,准备好,固定起来。” 她接连说了几个吩咐,苏落听了,带着人下去安排。 颜尔见状,眉一挑,看向阿九,见他没有半点不快,便若有所思。 不过很显然,在这海上,五福比阿九懂得多些,而苏落那些侍卫,也都这么认为,所以直接问五福,而不是阿九。 但这种信服,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得的,看来在他来之前,他们已经经历了好些事了,否则,苏落等人不会这般信服。 “我好像做了一个错的决定。”阿九看着五福苦笑道。 五福耸了耸肩,道:“不,你必然是经过了权衡利弊,才会挑一个比较大利的那一条,只不过这过程所会产生的危险,我们并不预知罢了。毕竟,谁也不会未卜先知!” 阿九苦笑摇头,问:“准备,有用吗?” “我也不知!”五福看向远方,叹道:“聊胜于无吧,希望老天爷不会太残酷!” 第八百一十四章 给她人上人的位置 五福说的也不是客套话,在大自然的暴击下,人类是渺小的,而现在时代所拥有东西,虽说不差,但比起高科技,俨然是不够的。 包括座下的这艘楼船,看着坚固,但能比后世的战舰之类的比? 在大自然的威力下,一些舰船尚且还不能抗暴,更莫说现在的楼船,假如暴风雨来得猛烈些,她真的很担心这船会不会散架。 “别担心,我们这不是有位自称吉神在身的大才子在么?”五福看阿九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不由开了个玩笑。 颜尔吃了她一记呛,道:“咋把火烧到我这了!” 五福嘻嘻一笑,看了下去,忽然问:“他们在做什么?” 阿九和颜尔同时看下去,只见下层的甲板上,船夫们摆出案桌之类的,撒米燃香,烧纸磕首,虔诚的喃喃自语。 “这应该是在拜祭海龙王之类的神。”颜尔看着,问五福:“你不知道?” “搞封建迷信啊!”五福呵呵的。 “看你刚才分析得那么在理,理应出过海才是,竟然不知道他们拜祭的啥?”颜尔不打算放过她,继续追问。 阿九淡淡的瞥他一眼。 五福笑而不语,重新看向天空,颜色早已从绚烂渐渐演变得深沉暗淡,像一张小儿的脸,从笑脸变成了哭脸。 “回去吧。”五福转身回舱。 阿九还站在原地,背着手看着这天空,唇微微抿着。 “小阿九,你到底从哪找来这么个小姑娘?很厉害嘛!”见甲板上只剩了他和自己,颜尔忍不住问。 阿九看向他:“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吗?” “我这人,有了好奇心,就要追究到底,你不知道么?”颜尔道:“这丫头,观察力真是让人不容小藐,一些小细节,旁人看不到,她都注意到了。这种年纪,实在是叫人没法不好奇。” “哦?比起颜先生如何?” 颜尔沉默一会道:“论观察力揣摩细节,我恐怕不如她。” 阿九讶然,能让堂堂状元爷如此夸赞,这算是一种荣耀了。 “她要是知道你这么夸她,恐怕会嘚瑟的翘起尾巴来了。”阿九轻笑。 “不过实话实说罢了。而且,有些学识,我也不如她所知。”颜尔继续道:“所以我很好奇,这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让你这样信任,还令你底下的人都信服。” 阿九是什么身份,颜尔自然知道,跟在他身边的人,谁不是眼角高的人,可对五福就这么信服,可见其身的魅力。 听得颜尔这么说,阿九眼神柔和,道:“这就是她的本事了,至于什么样的存在,你问得太多了!”说着,转身回去。 “王爷。”颜尔叫住他。 阿九脚步顿下,疑惑的挑眉看着他。 “你是瞅上这丫头了?”颜尔眯着眼问。 “显而易见不是么?” “这丫头桀骜得很,可不是会屈于人下的性子!” 阿九淡而一笑:“那我就给她人上人的位置呗。” 颜尔看着他走远,轻呵一声,我的九王爷,人上人的位置,你得要破除多少的万难哟? 第八百一十五章 黎明时分 五福在甲板上所说的,不少人都听见了,也知道船夫们拜祭过龙神,一直等到睡前,海面仍是风平浪静的不见任何异动,大家暗中松了一口气。 只有五福,默默的打包起自己准备的东西,紫玉和翡翠见了,也都随着她打包。 “姑娘,现在还没有动静,连雨滴都没有,不会有暴风雨了吧?”翡翠迟疑着道。 “小心驶得万年船。”五福笑道:“它不来自然是好,若来了,咱们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记得把东西放在随手可及的地方。” “是。”两人都默默地按着她所说的做。 苏落正好经过她们的房间,听到这话,脚步微顿,直到里面没说话了,他便去了阿九的房禀报了。 阿九正和颜尔下棋,颜尔听了似笑非笑的打趣一句:“苏落,你啥时候有听壁角的嗜好了?” 苏落嘴角微抽。 “你有什么想法?”阿九问他。 苏落想了想道:“爷,属下觉得,姑娘所说有理,小心守得万年船。” “嗯。那就去做吧。今晚警醒点。”阿九头也不抬的道。 “是,属下已经安排了人值夜。”苏落是侍卫头头,底下的人自然听他安排。 阿九唔了一声。 苏落拱手退下。 “你觉得,这暴风雨会来吗?”颜尔落下一子,道:“到现在已经几个时辰过去了,也没有异动。” “我倒是希望它不会来,同时希望五福这次估算错了!”阿九轻叹,但显然,这话他是没什么底气的:“今天到这里吧,她都这么准备,养精蓄锐才好。” 阿九把手中的白棋子放回棋盅里去,站了起来。 颜尔眉一挑,也没说什么,回去自己的房间里去歇下。 这一夜,有人安睡,却也有人无眠,亦有人在睁着一只眼,警惕而谨慎。 将要黎明时分,甲板上的侍卫换班。 “看来这一夜是要平安过去了。”将被换下来的侍卫轻松的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倦。 一阵风吹来,将他的声音打散了一点。 另一侍卫道:“姑娘说了,这暴风雨的到来,隔日也是有的。” “白天比黑夜……咦,你觉不觉得,这风好像大了……” 两个侍卫看向东方天际,本该是日出东方的那个地方,有一条细如丝的白线,那是天要将明而未明的白。 但那一丝白,却被一大片的乌云给遮掩住了,本是黎明,又因为这片乌云,重新演变成黑暗。 风声呼啸,渐渐地变大。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脸色凝重起来:“这……” “你看。”一个侍卫指向某处,谁也看不到,黑暗中他的脸色变白,眼神惊恐起来。 只见他指向的那处,有一小股风在旋转着,在那风的上方,大块飘动的乌云也随之翻滚,有白光忽而闪耀。 “去,快去禀报!”来换班的侍卫连忙推了同伴,自己则是瞪着这天。 风,在呼啸。 浪声哗啦,用力的拍打着船身。 天,变了,乌云翻滚,闪电不时的张牙舞爪,带着嚣张的气势,汹涌而来。 第八百一十六章 变天 五福在浪花拍打在船身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双眼,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声鹤唳,腾地翻身坐起。 “姑娘?” 紫玉和翡翠在她翻身而起的时候也都起了,发出疑问的问声。 “点灯。”五福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看出去,一片咸潮的气息扑面而来,浪声拍打的声音更大了,而天边的乌云翻滚着。 房内,灯光亮起,五福关了窗,道:“穿好你们的衣裳,不要太沉重繁琐的,穿上你们的救生衣。” 紫玉和翡翠同时一顿,彼此对视一眼。 五福已经飞快的穿戴整齐了,并且也挂上了她的‘救生衣’。 所谓救生衣,其实不过是用一个网剪成一件只有两个袖动的‘衣服’,上面紧紧绑着两个不大不小的葫芦。 五福也很无奈,这时代没有救生衣,但简便的她也能做,没有塑料瓶子,就用葫芦,能浮起来就是了。 虽然未必就真会翻船,但以防万一,真落水了,也能撑着。 “还愣着做什么?”五福看她们还杵着,不由轻喝。 两人回过神来,也忙的穿戴起来。 五福继续完成自己的装备,除了穿上救生用具,还背了一只用油纸封起来的小背包。 一切都准备好,她才拿起另一件救生衣,打开门。 阿九正站在门口,刚要拍门,见她开门,看到她的穿戴愣了一下。 “穿上。”五福把那另一个葫芦救生递过去。 “这是?”阿九看着这奇形怪状的所谓‘衣服’? “救生用的,葫芦能浮起,若是掉水里了,能让你不至于沉下深海里去。”五福解释一句。 阿九心中一热,眼中带了暖意:“特意给我准备的?” 五福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么,示意他戴上,又给他系紧了带子。 “五福,这。”金玉他们出来看见,有些迟疑。 “所剩无多,旁的只有一个葫芦,紫玉,让他们绑腰上。不够的话,看船夫那边有没有,绑一个在腰上就是。”五福吩咐紫玉后,这才往甲板走出去。 紫玉和翡翠一起从房里拿出东西,一一分出去。 不过耽搁了一下子,外面的风已经很大了,站在甲板上,五福差点没站稳,看到开阔的天空已经极其狰狞,巨浪一层一层的拍打船身,让船都难以前行,不禁沉下脸来。 “姑娘。”那个侍卫看到,声都颤了,问道:“是不是您说的暴风雨要来了?” 小侍卫还很年轻,估计还没见过这样的画面,声音有些害怕。 “别怕,进去,拿个能浮起来的东西绑在腰上。”五福安抚性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侍卫点点头,踉跄着走了进去。 “我的个老天爷!”颜尔穿着和五福一样的救生,看到眼前一幕,惊惧不已。 “怎会这样?”金玉脸色惨白,脚步一趔趄,差点跌坐在甲板上,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阿九同样沉着脸,来到五福身边,和她并列而站,神色冷峻的看向天空,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第八百一十七章 暴风雨来 黑漆漆的天,一大片乌云像是一朵巨型蘑菇的呈现在眼前,一道闪电劈下,小小的白光映出让人惊吓的画面来,在这朵巨型的蘑菇乌云下,有一股旋风卷着水面的水汽翻卷而上,巨浪腾飞。 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多,都惊惧的看着这翻飞的巨浪,如同一只狂躁的巨兽一般,张开巨口,向着这大海里唯一的船只叫嚣而来。 噼啪。 巨浪拍打着船身,使得船在浪中高高扬起,又落下,海水溅上甲板,有一层浅浅的水划过。 “这是我毕生所见。”有人喃喃的说了一句。 可不就是么。 风声呼啸,闪电不时划过乌云,照亮海面,使人清晰的看见那海浪一层一层,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凶猛。 此时不过二月下旬,海风夹杂着海浪喧嚣的袭来,彻骨的寒冷使人起了鸡皮疙瘩,下意识地抱起双臂。 噼啪,噼啪。 浪花汹涌,一浪接一浪的席卷而来,船在巨浪下变成一只小舟,随时能被击飞打翻。 劈啦,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便是一个巨雷炸响。 滴答。 有雨点落了下来,一滴两滴。 “爷,下雨了,上船舱里去吧!”原野劝道。 阿九抬起手,默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不动,也无人敢动,气氛有些凝重。 五福收回视线,看大家都一脸凝重,便哈的一声,故作轻松的大声道:“这可是难得一遇的经历,这个暴风雨过了,大家可就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以后还怕什么?” 这笑话,有点冷! 小力却是笑道:“姑娘说得对,我们都是能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对,我们不怕!” “不怕。” 五福吁了一口气。 阿九看了她一眼,伸手捏了一下她的手,五福冲他笑了笑。 雨水,渐渐地大了,形成一幅巨大的雨帘,打在人脸上生痛。 暴风雨,终于来了! 忽地,一个巨浪打来,船身往右一个倾斜,众人没注意,往右倒去。 五福也没站住,往阿九这边倒去,阿九忙的将她揽住。 “有人落水了!”楼下一层,有人惊惧的大叫。 不知哪里传来了凄厉的哭叫声。 五福脸色微变,看着一个比船还要高的巨浪毫不客气的打来,压着身子吼道:“都进船舱去,把自己用绳子固定好。”说着,也不看眼前的画面了,拉着他在狂风中往内奔。 不停的有巨浪在击打在船上,船身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船上的东西都被翻落在地,滚来滚去,包括人在内。 五福拉着阿九进了自己的房,见旁的人都跟进来,便喝道:“各自去固定自己,别都挤在一个房里。” 跟进来的,都是阿九的人,也是想保护阿九,听了五福的话有点迟疑。 “听姑娘的。”阿九开口。 众人忙的退出去,苏落早就按着五福的准备好了,让人取了绳子绑着自己,另一头则是牢牢的绑在船身上。 五福也没托大,想要帮阿九绑,阿九道:“别管我,我自己能。” 见他手飞快,五福也不迟疑,自己也动手绑起来,阿九绑了一个结,却把一头连在五福那边。 五福愣住,看向他。 阿九一笑:“我们一起!” 第八百一十八章 抗暴 他说我们一起,五福听得心中一热,呆呆的看着阿九。 “我们一起。”阿九笑着说:“生,一起。死,也一起。” 五福挑眉一笑:“好。”她接过他递过来的绳子,将那一段接到自己的绳子上。 外面,狂风卷着暴雨,如同一条带勾刺的银鞭,用尽全力的击打在窗户上。 啪啦。 风雨把窗户刮开卷走,瓢泼的雨水卷了进来,带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儿。 阿九和五福的脸色同时一变,看了过去,这一看之下,瞳孔猛地一震。 但见窗外,一个滔天巨浪叫嚣着疯狂的袭来。 哇啦。 船身剧烈一颤,海水从已经没了门窗的窗口灌了进来,冷不丁的泼了五福他们一身。 “姑娘。”翡翠紧咬着牙,颤抖着喊了一句。 “稳好自己。” 这房里,除了五福阿九,还有翡翠紫玉,以及胡蝶原野颜尔他们。 不断有东西砸下来,还有哭声,叫声,鬼哭狼嚎,但通通都就及不上外面的狂风暴雨。 船身被浪头高高抛上又落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被海水和黑暗包围了,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不知荡到哪里去,又能不能落到实地。 五福的手忽然一暖,她看过去,是阿九握住了她。 “怕么?” 五福抬起手,挑眉说:“怕字怎么写?” 阿九一笑。 又是一波更大的巨浪击来,将船撞得倾斜,海水再次灌进来。 五福眉头皱起,若是这么下去,她怕这艘船会被击垮,最惨就是完全掀翻,若是这样,大家就真的玩完了。 “是我的不是。”阿九也想到五福所想的,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道:“若不是我坚持要走这条道,就不会……” “不许这么说!”五福一喝。 阿九看着她。 “没有谁对谁错,选了就选了,没有后悔的权利,也不要说后悔,不值。”五福说道。 嘎吱嘎吱。 “姑娘。”翡翠惊恐的指着船身一处。 五福借着外头不时闪耀的白光,眯着眼极目看去,那一处船身已经裂开了,破了一个洞。 妈的! 就知道这船靠不住,他们这边已经出现破洞了,别的地方肯定也是一样,多来几个巨浪击打,这船肯定得散架。 果然,船舱内不知那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船身破了。船进水了。” 五福骂了一声,又把绳子给加固了点,道:“这下咱们都求神保佑吧。” 阿九他们露出一个苦笑。 “颜尔,你最好祈祷吉神就在你身上。”五福看向对面的颜尔道。 颜尔的脸早就白成鬼一样了,他是经过暴风雨没错,可都没这么猛,敢情他从前经过的都是小雨花。 又是一个浪花拍打而来,这一波是从反方向来,将几人都甩向窗户那边,船身直接倾斜七十度。 这时,意外发生了,颜尔身上的绳子本就绑在门边的小窗棂上,现在一撞,窗棂掉了,他整个人连同窗棂一起,速度极快的,直接向面海的窗口甩出去。 “颜先生。”众人尖叫起来。 第八百一十九章 救人 轰隆隆的雷鸣声暴雨声,就在头顶轰鸣喧嚣,船身是以从未有过的角度倾斜,海水疯狂的从窗户倒灌进来。 颜尔只觉得自己像是一条失重的鱼,滑向了那未知的深海,不由啊啊啊的大叫出声,咕噜咕噜。 他半个人已经抛出了窗外,浸在海水里,直接涌入他的喉鼻,一时不由慌得剧烈挣扎起来。 “别动。”五福在他整个人被抛出的时候,就已经速度极快的割断了自己腰间的绳子,在千钧一发中扑了出去,抓住了他的腿。 “五福。”阿九惊叫。 “我没事,你护好自己。”五福双腿成一字马的劈开抵住了窗户的两边,不忘对阿九吼。 颜尔也没听见五福的话,他的人都浸在水里了,又慌又乱,海水从口鼻钻进来,呛得他胸肺胀痛。 一个巨浪击来,又将船身撞得更倾斜一些,颜尔又往外抛出一些,冲力强劲的浪花打在他头上身上,直接将他砸晕过去。 五福手上一沉,真他妈想骂娘了,只能死死的拽住颜尔的腿,往上拽。 阿九急的不轻,瞪向原野他们:“把匕首扔过来。” 刚才加固的时候,五福帮他把腰间的绳子给弄成了死结,解不开,如今五福割断了自己的绳子,身上是没有半点保护的。 “爷。”原野惊吓不已。 “快点!”阿九厉声一喝:“这是命令。” 原野只得从腰间抽出匕首,扔了过去。 五福听到了,回头吼道:“阿九不要动,这船再往这边一击就得沉,放心,我不会有事。” “你住口!”阿九接过匕首,毫不犹豫的割断了自己的绳子,眼看原野他们纷纷要割绳子,不由大喝:“你们通通不许动,别一锅端。” “爷!”原野脸色微白。 嘎吱嘎吱,船身不知哪里传来裂开的声音,大量的海水从船舱倒灌进来。 碰! 一个巨浪重重的击来,五福他们只感觉到船身一颤,本来已经倾斜下去的船上又被从下到上从左到右的撞回来。 阿九的手刚够着五福的背包,就被惯性逼得连退几步。 而五福和颜尔,则是被惯性给撞回来,五福趁机用力一拽,把颜尔给拽了回来,倒在地上。 阿九见状,又飞快跑向本来固定的绳子那边,便将绳子重新拉过去。 颜尔跟死了似的没有半点反应。 船在巨浪中抛来抛去,五福跪在他身边,双手在他心脏处按压几下,又捏着他的鼻子,捏开他的嘴,微微顶起下巴往里面吹气,进行人工呼吸。 然而,她这一举动,却叫在场的人都看得懵了,包括阿九在内,拿着绳子的手瞬间捏成了拳。 五福也没注意几人的目光,只是来回的按压和人工呼吸,给他进行心脏复苏。 如此几次之下,颜尔终于有了反应,偏头哇的一声,咳出几口海水来。 颜尔睁开眼睛,觉得自己死去了一会,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被五福拽着坐在地上,紧接着,他感觉到一条绳子绑在了腰间。 “阿九。”五福叫了阿九两声,一下拉着他的手:“发什么愣。” 第八百二十章 劫后 阿九下意识的反扣着五福的手,他在生气,虽然明明知道五福那是在救人,可那种方式,那法子,他仍然在生气。 “搞什么……”五福皱眉。 巨浪击来,船身剧烈一颤,两人本就站着,船一抖,也没能站稳,立即滚落在地。 这滚动间,阿九的视线瞄到一个脱落的钉子卡在木板缝隙上,不由飞快的扣着快要滚过去的五福,和她换了一个位置,将她搂在胸前,重力使得他后背重重的扎在了那钉子上。 阿九闷哼一声,眉头皱起。 五福心头顿时一紧:“阿九?” “别动。”阿九搂着她,微微阖着眼。 原野和蝴蝶他们看着,都纷纷别开眼去。 颜尔呆呆坐在一角看着,下意识地摸了摸唇,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 楼船在浪中荡来荡去,像一叶孤舟,孤苦伶仃,原本偌大的楼船,从高处看下去,不过如一片小叶子罢了,在这大自然灾害中,显得那么的无助。 暴风雨再狂暴,也是会过去的。 就在大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以为船身要完全散架的时候,浪头似乎轻了点,风雨也渐渐的变得小了。 “这,这是要停了吗?”翡翠最先找回自己的声音。 众人齐齐看向窗口,果然,不知什么时候,窗外的乌云散开了,天空也泛了白,可以清晰的看到窗外的景致。 依然可见大浪一个接一个,但并没有呼啸着而来,只是让船在其中荡漾着。 五福从阿九身上爬了起来,急急的拉起他:“哪里伤着了?” 她可没忘记他之前所发出的闷哼。 她翻过阿九的身子,见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不由抿起唇。 她摘了阿九身上的东西,吩咐原野:“去找白小白。” “先别忙!”阿九按着她的手:“这暴风雨过了吗?” 五福往外瞧了一眼:“没事,死不了了。”说着,也把自己身上的小背包摘了下来,从里面翻出一瓶金疮药,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她撕开阿九后背的衣物,只见一颗钉子已经深深的插入了后背的蝴蝶骨下,只留一个钉子屁股。 “紫玉,点火。”五福抽了一口凉气。 紫玉已经割断了绳子,遵着她的吩咐点了火,五福拿出蝴蝶刀,先在火上烧毒,才对阿九道:“钉子要挖出来,不然得感染化脓。” 阿九点点头。 白小白被原野扛着过来,脸色惨白,五福看了,眉头皱起。 “你还行吗?”五福问他。 白小白一脸失魂的看着她,眼神都有些呆,显然他在另一房也是经历了此生难忘的,如今还没回过神来呢! 这模样,也别能指望他淡定的给阿九下刀子了。 当下,五福也不废话,对阿九道:“你忍着点。”便按着自己的经验在那钉子范围内块而稳的切开口子。 阿九嘶嘶的抽着冷气,额角的青筋突起。 船仍在缓缓的抛着,外面的暴风雨已经停了,天空亮白,每个人都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样子,也都没能回过神来。 只有五福,仿佛只是经过一场小风雨,还能淡定而沉稳的给那男人料理伤口。 第八百二十一章 余生 船仍在微微荡漾着,五福却丝毫不受影响,手上的刀子淡定的在阿九的伤口上挖着。 叮,那颗钉子被挑出跌落在地板上,沾着腥红的血,五福把金疮药撒上伤口,又用一条干净的帕子按着。 “取白布条来。”五福吩咐。 翡翠已经回过神来,从乱七八糟的东西里翻出一些白布来,却是满脸为难:“姑娘,这都被水泡湿了。”五福看了一眼,道:“无妨,拧干了拿来吧。” 翡翠应了一声,把那布拧干了,又按着她的吩咐撕成了布条递过去。 五福一边帮阿九包扎,一边道:“别杵在这,该干嘛干嘛去。” 在房里的人也都从这劫后余生之中回过神来了,见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不由都有些讪讪的。 “魂没丢就给他把把脉,看看有没内伤什么的。”五福又踢了白小白一脚。 阿九道:“没事,就是后背那一口子。”说着看到五福,见她脸颊近耳边也有擦伤,不由脸色一变:“你受伤了?” 五福伸手去摸,被他抓住。 “别摸,白小白。”阿九喝了一声。 白小白吸了吸鼻子,道:“爷,吓死我了,刚才……” “死不了,拿药来。”阿九冷道。 白小白十分委屈,看了五福的脸一眼,嘀咕道:“我也伤了。” 原野连忙将他拉了出去,真是想死了,刚才还是五福帮主子治伤的,现在还不听主子的话,说些有的没的,是想死吗? “我的不碍事,这么大的暴风雨,哪有一点伤都没有的?你看他们,不是被撞,就是被飞来的东西砸的。”五福笑了笑。 阿九看了下,果真是人人都带了点不大不小的伤。 “女子的容貌不容有失。”阿九才不在意别人伤没伤或者伤在哪里,五福就不能。 “那个……”颜尔走过来,才开口,就被阿九盯住了,不由浑身一冷。 这,他这想要吃了他的眼神,是为什么? 颜尔吞了吞口水,竟不敢再靠近一步,而且,自己还感觉到有点莫名的心虚,这是为啥? 阿九哼了一声。 他绝不承认他是在迁怒,这该死的颜尔,当初就不该让他跟着,五福的吻…… 阿九周身的温度骤然一冷,五福觉得有些莫名。 “你还好吧?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葬身鲨鱼腹了?”五福看向颜尔,毕竟他也是差点就冲进大海里了。 颜尔也想起自己那惊险的,脸色一白,看着五福问:“你,是你救了我?” “下次别这么蠢,固定的物件,一定要稳固的,窗棂可承受不了你的身体,也不是次次都这么好运有人救你。”五福轻哼。 颜尔心里微震,抿起唇,看向五福的眼神带着复杂,更多的还有感激。 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她扑过来救他,算是把自己的命也放到一边了,而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几日罢了。 若是换了自己,会无视自己的生命,去救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吗? 颜尔对五福一礼:“五福,这救命之恩,我颜尔记住了!” 五福眉一挑。 “下次……” 船身忽然一颤。 第八百二十二章 遇霸主 颜尔才开了个头,众人就觉得船身一颤,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 “怎么回事?这雨都停了。”众人下意识的看出窗外。 还没有人回话,楼船就被什么东西给顶了起来。 “啊啊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五福脸色一变,抓起地上的背包大叫:“大家小心……” “天啊,什么东西?” 站在船舱里的,感觉到船被顶了起来,纷纷栽落。 “五福。”阿九拉着五福的手。 船体已经由高而下的倾斜了,众人已经滑倒在地,五福的扒到窗口,探出头往下一看,嘴角顿时一抽,破口大骂:“卧槽!” 经历暴风雨已经够倒霉的了,好不容易才度过了,但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船落在啥地方。 “那,那是什么?”阿九也看到了那光溜的青灰色。 “鲸鱼,蓝鲸。” 五福欲哭无泪,谁他妈告诉她主角都是顺风顺水的,这暴风雨就算了,为什么偏偏会有一条鲸鱼在船下头要浮起。 没错,船会被顶起,就是这头蓝鲸作的怪,人家要跳跃,要自由奔放了! 嘎吱嘎吱。 清晰地船体解体声音传到众人耳膜,这船身越来越高了,所有人都死死地扒着房内的某样物件,脸色惨白,那失重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恐怖。 “姑娘?” “大家自求多福吧。”五福吼道:“落到水里,不管是什么,能浮着的都抓着。” 蓝鲸可是世界上海洋里体积最大的霸主,刚刚她往下看了一眼,根本就看不到头,鬼知道底下这头是不是成年了的,就算不是成年,那破坏力也足够震慑他们这些蝼蚁了。 她忽然想到阿九,刚才料理伤口的时候,已经把他的救生衣给摘下来了。 五福看下去,那救生衣就在底下,便大声道:“不管是谁,抓起来自己用。” “阿九,抱着我。”五福又冲着阿九大喊。 阿九本是抓着窗,听了这话有些犹豫。 “承受不了两个人。”阿九看了五福道。 五福瞪眼:“没事,会浮着的。” 此时,底下的那头巨型鲸已经把船顶到了九十度,高高的竖了起来。 尖叫声不断传来。 霸主仿似为自己没法顺利跃起喘息而恼怒,用力一顶,尾巴同时一甩。 啪啦。 船身不知哪处被打断了。 轰隆。 整个船倒扣下去,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瞬间湮灭了。 五福在船身翻转的时候就跃过去抱住了在她身边的阿九,眼睛看出去,青灰色在眼前晃过,长长的。 而船舱内,人人都慌得跟什么似的,五福让阿九搂着自己,对原野几人打了个手势,指了指窗口,又指指上面。 意思是游出去。 原野等人纷纷点头。 五福带着阿九,率先从窗口处钻了出去,一手用力的往上划,原野他们跟在后头。 她低头看了一眼,好家伙,那鲸鱼把船给顶翻了,又钻到了船下呢,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不等五福傻眼,那鲸鱼一动,巨大的浪花将他们哗的冲撞了开去,五福下意识地死死拽住阿九。 第八百二十三章 不绝人 五福从海里唰地睁开眼,见自己在往上浮,但是身上,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上下看了一眼,阿九不在。 她心急的前后左右的查看,终于看到阿九在她后方,正张开手臂往下沉,五福立即游了过去,一边解着身上的救生衣。 很快到了阿九上方,五福把救生衣放开,飞快的游下去拽着了阿九的衣领将他提起,抬头见葫芦救生衣正要往上浮,连忙抓着挂在手臂上。 阿九闭着眼没有半点反应,五福急得拍了拍他的脸,还是不动。 她凑过去,直接堵住了阿九的唇,把自己的气渡了过去。 阿九感觉到空气的进入,腾地睁开眼,疯狂的吸纳,看到她的脸时,眼神一柔,唇反而吻住了五福的唇。 极致温柔。 五福瞪大眼,混蛋,这时候占她的便宜。 用劲掐了他一把,松开他,五福带着他往上游去。 有水葫芦在,很快就钻出水面,新鲜的空气如同一道清泉,灌入二人的心扉,咳了两声,大口大口的喘气。 五福看了一眼,大海茫茫,天地一线,不由苦笑。 真他妈哗了狗了! “五福,你看。”阿九扶着另一个葫芦,指了指她的后方。 五福转过身去,重重的用拳头一砸水面:“天不绝人也。” 原来,楼船就在他们后方,也不知是不是那鲸鱼再度一顶,如今这船竟是翻回去了,只是那破破烂烂的样子,实在不敢认同这还是艘船。 但是,半个船体还是有的,而在船体周围,陆陆续续的有些人头浮在水面。 “我们过去。”五福道,忽然浑身一僵。 阿九也是察觉到了危险。 两人齐齐的侧头看过去,只见在二人几十米远,一个庞然大物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水光粼粼,又重重的入水,砸出一个大浪来。 “我去!”巨大的浪头如同暴风雨那浪一样涌了过去,五福和阿九同时拽住了对方的手。 很好,这么个大浪,也不用他们游了,直接把他们往船那边冲去,同时的,也把船给冲远了几分。 但两人抓住对方的手始终没放开,加上有水葫芦在,也没沉下去。 此时,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阳光灿烂,暴风雨过后的天空,如同碧玺一般,海面又绿又蓝,干净漂亮。 然而,两人都没有兴致看这美景。 阿九看着那远去的庞然大物,苦笑道:“我这次的决定实在是……我还不知道,竟还有这样的大物存在。” 五福道:“海洋里的东西多的是你想不到的。是我们运气不好,竟然遇到这霸主了。” 阿九有些歉疚的看着她苍白的脸,道:“都是我不好!” 五福见他自责又歉疚的,不禁捂了一下他的嘴,道:“不怪你。都怪颜尔,还自称吉神在身呢,呸!我看他的吉神是休息了才是!” 提到颜尔,阿九自然而然的就想起她救颜尔的一幕,再想到她刚才的动作,如今看到她略有些苍白的唇瓣,不禁伸手扣住她的腰往自己这边一拉,唇吻上了她的。 第八百二十四章 心悦之 冷不丁的被阿九吻了个正着,五福竟是躲无可躲,好家伙,当谁不会亲嘴儿么? 面对阿九刁钻又霸道的吻,五福不慌不忙的从反攻了回去,化被动为主动,捧着阿九的脸吻了回去。 阿九不过是愣了一下,就已经被她占了上风了,好在,他也很快就回应过去。 直到两人气喘吁吁的放开彼此,看向对方,突然有些尴尬和讪讪的。 他们还在海里呢,这生死还未明朗,竟然就不可描述了? “五福,以后只对我这样好不好?”还是阿九先开口,看着她请求道。 五福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阿九用指腹刮着她的唇,道:“你这里,只能我碰,不要对别人这么做,哪怕是救人!” 五福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指了指自己,道:“你是说我对颜尔做的?那是人工呼吸,我是在救他。” “我知道,可那也不行。我很生气,很不喜欢,你不知道,我当时想掐死他的心都有!”阿九咬牙。 五福噗嗤一笑:“所以,九爷你这是醋了么?” “是!”阿九大方的承认,道:“五福,我心悦你,我想你只属于我。” 五福眼睛微眯。 “你也是的对不对?”阿九抓着她问:“五福,你只给我那个救生衣,你先拽着我进船舱,你答应和我一起,你心疼我受伤,这船要翻,你说让我抱着你一起,你救下我,你还……亲我。五福,你也是心悦我的是不是?” 五福怔住。 她竟然做了这么多吗,可是好像那都是本能啊,这是心悦他,紧张他么? 看到五福眼里的茫然,阿九又道:“五福,你问问你的心,为何独对我如此?为何不是对颜尔对原野胡蝶他们如此?” 五福看着他的眼,眨了眨。 阿九期盼着。 “那个,我们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不合时宜了!”五福咳了一声讪笑:“我们这还泡水里呢,还是赶紧的回船吧,也不知折了多少人。我跟你讲,这海里,不但有鲸鱼,还有鲨鱼,那是会吃人的哦!好不容易逃生了,咱们可不能葬身鱼腹啊。” 阿九有些失望。 这无辜又委屈的样子,让五福觉得自己像个欺骗了纯情男孩的心的坏女人似的,便摸了摸头,道:“那个,若是你只忠于我一人的话,那么你刚才的话,我就考虑考虑。” 阿九眼睛一亮。 “你只对我好,只属于我,那么我自然也是。”五福点了点他的唇。 阿九眉一挑:“当真?” “当真!” “好。”阿九一笑。 五福这才道:“那回去吧,那边该急坏了。”说着,带着水葫芦向船体那边游去。 “五福,你还没对我说,是不是也心悦我?” “五福,你说一声吧,我想听你说。” “五福,我……” “闭嘴!”五福扭头一句:“再跟唐僧附体的话,我就吻别人去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五福哼笑。 阿九一蔫,只得抱着一只葫芦,跟着她往前游去。 第八百二十五章 活着就好 楼船那边已经乱成一团,游近了,哭喊声清晰可闻,还有呼喊声,至于那船,已经不叫船了,五福很怀疑它还能不能开启。 “是爷和姑娘。”不知谁在船上大叫一声。 “爷!” “姑娘。” 噗通一声。 原野他们从船上跳了下来,向阿九他们这边游了过来。 “快,快放小船。” 五福看着又是船又是人的向他们这边来,不由看向阿九,道:“他们倒是忠心。” 阿九看到原野他们都还活着,心中也高兴,眼眶有些发热。 伤亡越少越是好,毕竟都是跟在自己身边已久的人,自然是想大家都安然无恙。 “爷,王爷,谢天谢地,你们没事就好了。”小力一把抱住阿九,嚎啕大哭。 阿九嘴角一抽。 “好了,成什么样子!”阿九假意呵斥,但五福还是听出他语音里的激动。 “爷,上船吧!”原野悄悄地擦了一把眼角,笑着道。 五福已经不用请,自己翻身上了本就准备着的小船,这泡在水里可不是好玩的,冷死了。 “姑娘。”苏落激动的看着五福。 “很好,都活着就好。”五福点点头。 这里也不是聚旧的地方,大家上了船,向已经散架的楼船划去。 五福看到还有人各自驱了小船在附近查找生还的人,不由脸色冷凝:“还剩多少人?” 苏落一抿唇,道:“如今还在清点救治。” 五福点头,上了船,就看到紫玉向她飞扑而来。 看到她,五福心里一松:“翡翠呢?” 紫玉回道:“翡翠正和鬼医救人。” 没事就好。 她看向船舱,这已经不叫船舱了,只剩一层能站人的甲板层,二层全部破破烂烂的,七零八落,到处都是破洞。 而在这一层上,人要么是躺着,要么是瘫坐着,大伤小伤,有的额头血肉模糊,有的则是连手臂都没有了。 阿九脸色冷峻,手紧紧的捏成了拳。 这都是因为他的决定不当,才造成如今绝大的损失。 阿九的面上满是自责和愧疚,对原野他们吩咐道:“全力救人。” “是。” 五福走过去,竟然看到金兰也活着,只是她眼神呆滞,软软的靠在一个墙边上,头上包着一条白布,有一点暗红渗出,看那样子,惨无人色,已经没了半条命。 “你怎么样?”五福蹲下来,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金兰没有半点动静。 五福皱起双眉,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经历了这么可怕的事,大概会成毕生噩梦吧,但她还活着,倒是奇迹,这时代应该很多女的都不会水。 再环顾一周,不见金兰的婢女仆人,心中微沉,轻叹了一口气。 “她被救起就这样了。”紫玉悄声在五福耳边说。 “金玉呢?” 紫玉抿了一下唇:“还在寻。” 五福心里发沉,想了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金兰怕是会有心理恐惧障碍,见了水都会怕。 “金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人手不够,你愿意和我一起帮助大家度过这个难关吗?”五福问。 第八百二十六章 和阎罗王抢人 面对五福的问话,金兰依旧没有半点反应,还是呆呆的,三魂不见七魄的模样。 五福在想要不要把她弄晕,让她好好的睡上一觉,或许会好些。 “找到金公子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金兰听到这话,总算是有些反应,眼珠子转了转,机械的扭头看向声音来处。 五福也看过去,只见有两人抬着金玉进来,生死不知。 金兰想要起来,可身上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嘴唇翕动,眼泪跟不要钱的流下来,着急的看着被抬进来的金玉。 “我们过去看看。”五福扶起她,与其说是扶,倒不如说她是半托半拽,因为金兰是整个人都靠在了她身上。 五福也不在意,带着她来到金玉那边,见他脸色青白,没有半点人色,不由松开金兰。 “……哥。”金兰好不容易从喉咙发出一个字,软软的跪在金玉跟前。 五福沉着脸掀开金玉的眼帘,在他鼻子前探了探,心中发沉,她又趴在他胸口听了听。 没呼吸,没心跳。 五福心里发寒,不管身上是否还湿漉漉的,解开他的上衣,又拿出在颜尔身上施展过的那一套,重新用在了金玉身上。 至于她答应过阿九的,在和阎罗王抢人跟前,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心脏复苏,人工呼吸,五福做得有条不紊,哪怕她此举在众人眼里太过惊世骇俗,但没有人说什么。 阿九就站在边上,单膝跪了下来,看着她的动作。 “醒,快醒来啊金玉。”五福按压着金玉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又往他嘴里传气。 颜尔听到声响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心里一震。 他知道五福救了自己,但是怎么救的,他还来不及问,只隐约觉得奇怪,如今看到五福这样,她就是这么救人的? 五福本就力竭,这么按压抢救,也没多少力气了,脸色更白了。 “我来。”阿九见状就道:“你看我做得对不对。” 五福点头,和他换了个位置。 阿九学着五福的动作,有规律的按压,在人工呼吸的时候,也是只别扭了那么一刹那,就送了气过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金玉依旧没反应,金兰的眼泪长流不止,却不敢哭出声。 “白小白,金针有没有用?生穴。”五福见状问。 白小白摇了摇头,他是鬼医没错,可他也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啊。 这金公子,已经没气了。 五福却没放弃,和阿九来回的抢救。 “金公子的手指动了。”紫玉眼尖,看到他的手指颤了一下。 “快,继续。”五福立即道。 阿九额上满是汗,又继续按压。 五福则是把金玉的头扭到侧边,心里默默的祈祷着。 哇。 金玉喷咳出一口水来,胸膛能上下起伏了。 “活,活了!”白小白探了金玉的脉搏惊道。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大哥!”金兰推开紫玉的手,扑在金玉身上哭得死去活来。 五福和阿九松了一口气,力竭的跌坐在地,看向对方,嘴角扯了一下。 第八百二十七章 截指 五福他们才喘了一口气,就有人惊叫起来,看过去,竟是金玉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也不知是怎么弄的,竟是要断没断,血肉模糊,伤处已经被海水浸泡得发白了。 刚才光顾着和阎王抢人,竟也没注意到他的手变成了这样。 金兰见了直接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金玉,这……”五福再次跪了下来,看向那脸色清白的人,本该是美玉一般的人,早已憔悴狼狈不已,哪还有当初的翩翩公子样? 金玉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想要说什么,但嗓子是又咸又疼,沙哑得很。 翡翠已经取了干净的水来,喂了他一口。 金玉呛痛得咳嗽起来,看到自己的手,沙哑着声道:“我……撞到船的螺旋,差点就……咳咳。” 五福脸色一变。 撞到螺旋桨,也只是断了两根手指,他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别说了,你命真大。”她看了一眼他的手,小心的拿起,看了看,泡得太久,筋已断,组织已经坏死,只能切除,不然一直这样,必定会危及性命。 但五福还是不死心,期盼的看向白小白,道:“小白,你能接上吗?” 白小白也小心的看了眼,摇头:“这手没用了。” 金兰悠悠醒来,听到这话,又晕死过去。 金玉也露出个苦笑。 “金玉,这两手指从指骨处切除,处理得当,你的命就保住了,但是手……”五福迟疑,咬牙道:“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命。” 金玉点点头,他看到自己的手也是心中发凉,切了两个手指,就代表着他再也不能拿刻刀了。 “小白。”五福看向白小白。 白小白的头摇得跟筛子似的,道:“这个,我切不来。就算我能,他也受不了的。” “没有麻药之类的吗?”五福咬牙。 白小白道:“大多都泡水了。” “没事,我受得了。”金玉勉强的笑。 五福想了想,对白小白道:“你以金针将他的痛感暂时封闭,我来切。” “这个可以!” “清场,翡翠准备,我们带来的烈烧刀还有没有,拿过来,还有针线。”五福道。 翡翠立即去准备,周围的人也动了,迅速把位置清出来,虽然都想看一看,但也知道此时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所以,除了白小白五福,阿九翡翠,以及颜尔,该去忙的都去了,就连金兰也被安置了,生怕她醒来又会惊叫打扰他们。 白小白先施针封穴,五福用自己惯用的刀子消毒,以烈酒清洗用火烧过,又看金玉说没啥感觉了,她才小心的看了看那手,用烈酒清创,对金玉道:“闭上眼,别看。” 金玉一笑,闭上眼。 五福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手起刀落,先把食指的一个指节切了,有血溅了出来,她接过翡翠递过来的白布按住,用烈酒清洗了,再用针线缝了起来。 阿九不忍再看,悄声的转身走了出去。 颜尔看了看五福那心无旁骛不慌不忙的样子,在心里暗赞一声,瞥到阿九那黯然落寞的背影,跟了上去。 第八百二十八章 自责 阿九跃上了这艘残破的船的最高点,背手站着,看着跟前这平静的茫茫大海。 光看着眼前海面的平静,任谁都想不到在两个时辰之前,发生过让人无比恐惧的暴风雨。 再往下看,到处都是掉落的船残体,以及船上本来的东西,行李,箱柜,侥幸度过这次灾难的人在打捞着物件和人,或尸。 阿九看着一具发胀的尸体被捞起,船上的人摇头,又再次把它沉下了深海,跪在那里磕了几个头。 他眼中一涩,微微阖眼,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头。 身后,有哼哧的动静传过来,阿九没回头,他知道是谁。 “就算是要在高点,也别跃这么高啊,欺负没有轻功的人么!”颜尔终于站在了阿九身边。 阿九没说话。 颜尔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轻叹了一口气:“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阿九冷道:“若不是我估算错误,若不是我太高估自己,要更改线路,或许就不会造成这样的损失。” 他闭上眼,捏成拳头的手越捏越紧。 要更改线路,是他决定的,但这个错误的决定,造就了眼前这一惨况,有人伤,有人亡,有人断指,是他造的孽。 “你太苛求了。”颜尔道:“若是按着原来的线路,就不会造成损失了吗?你就肯定人家没在路上堵你?在戈壁滩,你们那一手玩得漂亮,但也断了好些人的财路。而那里,始终是南岳的地域,寡不敌众,你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抵不过人家千军万马。” “走江路,和人斗,尚且能奋力一搏,可在这里,和天斗……”阿九自嘲一笑:“你也看到了,人怎敌得过天?” “阿九,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料想不到的意外。只能说是我们运气不好,遇着这罕见的暴风雨。不说别的,就看我吧。”颜尔轻呵一声,道:“这一船人里,除了纤夫们,就我们主仆几个出过海,去的还是异域。这一来一回的,我在海上的日子就有几个月。但这些日子,我也从来不曾遇到这么严重的灾难。” 颜尔说的并不是安慰话,而是实话,他不是没遇到过危险,但并不像刚才那般,死里逃生。 “我们出海几天,就遇着这么一场,算是我们运气不好罢了。但说不好么,我们起码没有全军覆没。”颜尔继续道:“若是走原本那条路,你就能保证人人毫发无损?” 阿九沉默,颜尔说得,他何尝不知道个中道理,但到底是心中难受,自责,还有些后悔。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决定错了,自责后悔。但谁能保证,一场战役里,将军下决定的时候,就保证稳赢了?便是大将,也有失误的时候。而经验,都是累积出来的,你还小,我相信,经过这一次之后,下一次你再下决定的时候,就会变得更慎重。”颜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阿九脸色稍霁,却还是苦笑一声:“如果经验都是用血泪累积的,那么……” 第八百二十九章 你要有容人之量 所谓经验,是用血泪,用白骨,堆积起来的话,阿九觉得,他宁愿不要那种经验。 但作为一个王者,他知道那不可能,好比战争,要赢,就要有牺牲,那是在所难免的事,而很多时候,经验就是在那样一次次的前人牺牲时,累积起来的。 “经验是用血泪来累积的,这话没错,但若你觉得这是残忍,那你只能寻一方净土隐世埋名,躲避开这纷纷扰扰,而不是身处那吃人的皇室。”颜尔哼声道。 阿九看向他。 “一个合格的王者,最不需要的就是柔软和优柔寡断,自责后悔。”颜尔看着他,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一场灾难,就把你击打得意志消沉了?阿九,你要记住了,你是龙子凤孙,这样的柔软,不是不好,但会害死你的。” 阿九脸色微变,道:“我不会陷入那张椅子的夺嫡中去。” 颜尔不以为然的一笑,讥道:“你以为,身在俗世会避得开?即便你无意争夺,也会有人逼着你上前。别忘了,你还是太后娘娘的亲子。而今上,不过是娘娘的养子,他们感情再深厚,皇上对娘娘再恭敬,也抵不过不是从她肚皮爬出来的事实。说句大逆不道的,他就能放心你?你那几个子侄能放心?” “颜尔!”阿九瞪着他。 颜尔不怕死的和他对视,道:“怎么,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你信不信我这就推你下海?”阿九咬牙切齿的道:“我可是忍你许久了,早在你差点……” 他磨着牙,盯着颜尔的脖子,想着要不要掐死他。 娘的,五福的第一个吻,他都没得过呢。 颜尔脖子一凉,伸手摸着,道:“你,要有容人之量!连这点都没有,你趁早隐世!” 阿九冷笑:“所以颜大才子现在就是半隐世么?难怪五福说你占着茅坑不拉屎,学得文了,拿下了状元头名,就拍拍屁股跑了,半点不为百姓谋福祉。哼,就该按她所说的那样,剥了你这头名,省得你占茅坑!” “你你,你怎的如此粗鄙。”颜尔瞪大眼,又问:“真是她说的?” 阿九哼了一声。 “这丫头,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颜尔啧了一声:“这一次,我又刷新了对她的看法,面对这么一场天然灾,她还能如此镇定,救人,截肢,半点不含糊,啧啧,她才十五岁吧!还有她那套救人的法子,你……” “你趁早忘了!”阿九低喝。 “忘什么?”五福从他们后面走了上来,一边抱怨道:“没事爬这么高作甚?” “哎哟,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你问他,这家伙在这自责,伤春悲秋呢!”颜尔毫不犹豫的指着阿九告状。 阿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拉过五福站好:“给金玉处理好了?不在下头休息上来做什么?” “底下的气氛太压抑了,上来喘口气。”五福满脸疲惫的道。 阿九有些心疼,捏了捏她的手:“对不住,都是我判断错误,才有此一劫。” 颜尔翻了翻白眼,又来了,这求安慰还是怎的? 第八百三十章 好的不灵坏的灵 五福寻了个位置坐下来,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扯了扯身上的衣裳,被海水泡过的衣裳,咸潮味重,让人浑身不舒坦。 “说什么对不住,这上了同一条船,就是同一路人,没有谁对不起谁的话。而且,你是领头羊不是么?”五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他也坐下来。 阿九坐在她身边,颜尔见状,也坐了下来。 “做决策的,领头的,本就比别人要承受的压力大。我说过,你必定是权衡过利弊才做出的决定不是吗?而上得这艘船,就该明白风险。这人的生命,是自己给自己负责的,不是由别人替他负责。” 阿九道:“但是出发之前,你也提醒过了,海上风险大。” 五福呵呵的一拍自己的嘴:“看来都是我这把臭嘴,开口中了,好的不灵坏的灵!” “胡说什么!”阿九拉下她的手:“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没关,那你也是一样,阿九,谁都没怪你!”五福道:“大自然灾害,谁能预料得到什么时候来啊?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命中注定我们有此一劫,那么不应在这里,也会应在其他地方。” “没想到你这丫头,还挺会安慰人。”颜尔插嘴,道:“大道理我刚才都和他说了,这人就是在求你安慰。” 阿九瞪他:“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个哑巴。” 颜尔嗤的一声。 五福笑道:“道理谁都懂,就是个人接受能力而已。你们不觉得,这种经历,也是极其考验个人心理抵抗能力还有身手的么?这么个大风大浪过了,以后再遇着什么,他们会如何?” 身侧的两个男人都不说话,但在心里明白,经历过这么个大灾难,以后不管是再遇到比这更差的或者小的,至少不会再如现在害怕了! “阿九,别再自责了,你是整条船上的头个核心,若是你连自己都质疑,那么底下的人如何跟从你,如何信服你?”五福拍着阿九的肩膀道。 阿九心头一震,抿着唇点点头。 “别气馁,小小苦楚等于激励,人总是会成长的,以后你必定会吸取教训,慎重的下决定。”五福再道。 “哎哟,这和我说的一样,咱们真是心有灵犀。”颜尔一笑,凑了过来。 阿九白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问:“金玉怎样了?” 五福脸上一黯,道:“性命是保住了,现在睡下了,但他右手,算是残了。” 她话里有点可惜,金玉在雕琢上面,也算是个有才气的,如今废了右手,以后再拿刻刀是不能了,除非他能用左手。 阿九道:“我不会亏待他的。” 五福笑了笑,轻叹了一口气。 气氛一时有点沉默冷肃。 颜尔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冷肃,一时也有点词穷,三人无话。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左侧方向,顿时愣住,拍了拍五福的手臂。 五福扭头看他:“怎么?有话直说。” “你们看!”颜尔站了起来,指着左侧方向。 五福和阿九也同时站起来,极目看去,只见那方向,一条地平线上,陆续的有几艘船出现在视线当中。 “当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五福皱眉道。 第八百三十一章 只有更倒霉 那几艘船,像是平地而起,看似缓慢,速度却极快,呈伞形的向五福他们这边靠近驶来。 五福视力极好,眯着眼看着走在最前端的那艘船上的旗杆上的旗子,嘴角抽了一下。 为什么这搞破坏的,都喜欢这么张牙舞爪,非要弄个吓人的图案,才能彰显出自己的身份来么? “那,那是?”颜尔指着那旗子,手有些颤,老天爷,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海盗吧?要不要这么倒霉。 阿九本就有武功在身,而且,那几艘船越来越近,他自然也看清楚了,沉声道:“是骷颅帮海盗,他们怎么会在此?” 传说中的骷颅帮海盗,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只要他们出动,过往的船只必定损伤无数,而且,骷颅帮的海盗们骁勇善战,又擅长水战,十分的勇猛,一般的水兵,还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南岳曾经出动水师攻打骷颅帮,但最终的结果是败战而归,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水师折损九成,如今南岳的水师也不过重新发展到两万人,而且还在训练当中,一时也奈何不得这骷颅帮。 而骷颅帮,也有点意思,说他们是海盗,却并不像其他的帮派那般扰民,沿海一带的百姓,从来没受到过骷颅帮海盗们的骚扰和抢夺,他们只对过往的商船出手。 也是,百姓能有什么钱,商船就不同了,干一票就能吃上好久,何必去骚扰百姓,平白招杀孽。 五福听着阿九的解释,道:“这么说,他们还讲盗道了?” 所谓盗亦有道,海盗亦然,你乖乖的奉送出财物,就能安然而退,若是不的话,那就不好意思了。 “而且,这骷颅帮的头领,是个女人!”阿九再道。 五福听了,吹了一声口哨:“巾帼不让须眉啊!” 颜尔嘴角一抽,看她一眼,想要说两句,还是作罢,眼前这一位,同样是巾帼,还是别找骂了。 “你们别得意了,我们对上他们,可没有半点胜算。”颜尔看两人在这讨论,不由凉凉的说。 “谁说我们要对上他们了?”阿九和五福不约而同的说。 颜尔眉一挑,看着他们。 “你傻呀。我们这船,都不叫船了,咱们能不能离开,都还叫事呢,还跟人家打?拿什么打?”五福斜睨着他,道:“这人呢,得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刚经历了一场灾难,人人都精疲力尽,而且,人数也没多少,和对方硬碰硬,没好处。”阿九也道。 颜尔接连吃了两人的呛噎,讪讪的,道:“我这不是看你们谁都不让谁的性子吗?” “你错了。我这人,惜命!”五福轻哼。 阿九也道:“我还没娶正妃。”说着,看了五福一眼。 颜尔翻了个白眼,是他的错,就不该开口的。 “原野,召回所有人!”阿九看着海盗船越来越近,不由冲着在底下的原野大喊一声,然后对五福道:“我们也下去吧!” 这才过暴风雨,又遇霸主,再遇海盗,人生最倒霉,便是指的现在吧? 第八百三十二章 海盗头领萧三娘 一场大自然的灾难过后,五福他们这条船,死了将近二十人,大多都是女人和不会凫水的人,如今剩下的三十人,也多有受伤,有的还伤势严重,没有半点战斗力。 如今这些人,听说有海盗来了,大部分都惊慌无比,有胆小的甚至哭了出来。 “哭什么?闭嘴,再哭把你扔进水里!”苏落冷冷的呵斥那个船夫,真是晦气。 那人立即捂着嘴,退到最后的队伍去。 五福和阿九他们站在最前头,看着眼前这一二三四五,足五艘的海盗船靠近,当中最大的一艘,有人负手而立,看了过来。 最大的海盗船,不过离五福他们的船五米远左右,也不知是觉得自家稳赢,还是无视五福他们了。 “对面的何方神圣,速速报上名来!”海盗中有人先叫了起来。 “爷?”原野看向阿九,这嚣张的,实在让人不爽。 阿九手一摆,双手抱拳,对中间那艘船,站在最中的皮肤呈小麦色,身材高大的女人拱手:“来人可是骷颅帮的大头领萧三娘?在下北燕莫家,家中做药材生意的,莫九是也,途经此地,多有打扰了。” 五福看向那萧三娘,眼神清亮。 只见她年纪不过二十五六左右,穿了一身利落的有点中西结合的劲装,一头的辫子,头斜斜的戴着一顶牛仔帽儿,脚穿牛皮靴子,而腰间,则是勒了一条银色镶红蓝宝石的腰带,挂着一把弯刀。 再看她的容貌,五官立体,眼睛深邃,眼珠呈琥珀色,肌肤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常年在海上,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显得很是中性英气。 “咦,知道我们的来头,算你小子还有点眼色。”最先叫话的人哼声道。 原野听了,眼中杀气一现,脸色沉沉。 阿九道:“不长点眼色,哪敢在这海路上航行?” “你不但有眼色,还有胆色。嗯,还有点运气。”萧三娘看着阿九道:“遭遇十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暴风雨,你们这么艘楼船,还能剩半艘,存活这么多人,不是运气是什么?” 阿九苦笑,道:“大头领有所不知,我们也折了近半的人。至于这船,本不该是这样,是正好落在了一头巨物的上头,被它给掀了。” “什么?你们还遇到鲸鱼了?”有人大叫:“还在它上头?你们这班倒霉催的!” 阿九这边的人嘴角微抽,可以不这么火上烧油么? 萧三娘看过来,道:“所以说,你们运气好。” “好说,这运气好不好,还得萧三娘判定。”阿九道。 “哦?” 阿九看着她,道:“萧三娘也看到了,我们这些残兵败将,船又是这般残缺不堪了,能不能离开这片海域,还难说。若是萧三娘不想让我们离去,那就没有运气可言了。” 萧三娘朗笑起来,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你身边那位,却似乎不这么想?”她看向原野。 原野一惊,看了过去,对上萧三娘那似笑非笑,眼神冷厉的眸光,瞳孔微缩。 第八百三十三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萧三娘能当这闻名海陆的骷颅帮第一大头领,还是以女子之身,自然是有她过人的本事。 就刚刚自己的手下叫嚣的时候,她可没错漏看对面的人的表情,阿九身边的原野,那一闪而过的杀气,虽然极快,可她也是捕捉到了。 很显然,眼前的这个小厮模样打扮的少年,对他们这些海盗并不以为然。 再还有,虽然落魄如斯,但这领头的人,还有他身边的人,可都是满脸从容自在,哪怕面对海盗了,依然没有惊色,这就耐人寻味了。 当真是普通的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么? 萧三娘要是就这么相信了阿九的说辞,那她早就死了千百万次了,哪轮得到她当什么大头领。 尤其在阿九身边的人,有好几个,看着都是看不出深浅的练家子,区区商人,能有这样的人手? 不过,即便是觉得阿九身份不简单,萧三娘却也不怕。 阿九他们落魄成这样,就算有练家子在又如何,这么些残兵败仗,能对上他们有船有人的海盗么? 这不有句话这么说的,虎落平阳被犬欺,纵然这跟前的是猛虎,到了这海里,尤其是这么个情况,也只能乖乖听话。 “萧三娘莫要见怪,我们这一船人,才刚刚经了那么大一场灾难,便有些上火,小孩子家家的,三娘莫要他一般见识!”颜尔站了出来笑道。 萧三娘看过来,上下打量着他。 “你这小子,又是谁?生得也不错,来给我们大头领暖床也好!”对岸,还是那最先叫嚣的人嬉笑起来。 这话,就是侮辱了。 阿九都听得眉头一皱。 “某不才,北燕颜尔是也!”颜尔呵呵一笑:“至于暖床一说,三娘若是看得上某,那也是某的荣幸之至。”说着,他抛了个媚眼过去。 五福瞥他一眼,好家伙,能屈能伸啊! “大胆,你竟敢调戏我们大头领,找死!”那小子吃了颜尔一军,叱骂出声:“大头领,待我去收拾了这不要脸的臭小子!” 萧三娘道:“苏小熊,退下。”然后又看向颜尔,打量了一番,抱拳道:“三娘哪敢让堂堂的颜大才子大状元暖床,不过是小子们无状,一场误会罢了。” 五福等人心中了然,这话是代表着她也知道颜尔这个人了,甚至还了解过。 “没想到颜某区区一个读书小子的虚名,竟也能让三娘入耳,这当真是某的荣幸。”颜尔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 萧三娘淡淡的道:“颜大才子一身才学,有状元之才却弃官游走江湖,谁不知道?依我看,颜先生这样的才学实在可惜,若不嫌弃,我们骷颅帮倒也还缺个军师,先生若肯来,必以礼待之!自然,先生的朋友也是我三娘的朋友,同样以礼相待。” 五福眉一挑,竟然还有这波操作,当海盗的招揽起这正派的文人学子? “对,跟着咱们大头领,吃香喝辣的。” 五福见状就对颜尔悄声道:“人家看上你了,不如你从了,然后送我们回陆地吧?你牺牲一下,大家都会记得你!” 颜尔瞪她一眼,会不会说话的? 第八百三十四章 胆色过人 对于萧三娘明目张胆的招揽,颜尔自己本身倒还没觉什么,阿九这边的人却是捏起了拳,要知道,颜尔是北燕的人,还是状元之才,一帮海盗贼匪竟敢当着他们的脸这般抢人,不是藐视人么? 果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若是在北燕,这萧三娘他们敢如此放肆?找死! “萧三娘厚爱,某之幸。”颜尔笑眯眯的道:“但家中尚有亲长盼归,为人子,焉能不孝?某只能辜负三娘的厚爱了!” “说话文绉绉的,不识抬举,我们大头领看得上你那是你的荣幸。”某小子大怒道。 “住口!”萧三娘轻呵,她也不过是随口一句,堂堂的大才子,真留在海盗窝,除非他是脑子抽了才会吧? “既然你们也知道我骷颅帮,想必规矩也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萧三娘看向阿九,道:“相遇便是有缘,货物留下,以后山水有相逢,大家还是朋友。” 阿九道:“货物给你们也无妨。阿九斗胆,请萧大头领帮个小忙。” “哦?” “想来大头领也看到了,如今我们人伤船毁,想要平安回到陆地只怕……所以,阿九想请萧大头领送我们一程。当然,定不会让大头领白走一趟。”阿九微笑道。 萧三娘眼睛一眯:“九公子果然胆色过人,敢请我萧三娘护送的,你是头一个!” 阿九双手一摊:“我这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就这么带着一帮残兵游着回去吧?”不等她说话,又道:“而且,大头领也看到了,我们这船毁的,其中货物也丢了不少,如今所剩的……” 他看向原野。 “不足五万两。”原野沉声道。 “大头领难得出海一趟,哪好只带着这么点东西回去?所以我是想和大头领做这个生意!”阿九笑着道。 萧三娘一时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他这话的可行性。 “大头领,我看这人摸不清底,恐防有诈。”站在萧三娘身边,一个一直没有出声的男子小声道。 萧三娘手一摆:“我凭什么相信你?” 阿九淡淡一笑,指向颜尔:“就凭颜大才子的才名如何?” 颜尔腾地看向阿九,眼神只差没说,卑鄙。 “大头领既然能知道颜先生的名,自然也知道颜家,若是我们有什么反口的,我相信,凭大头领的本事,找到颜大才子,并不难!”阿九笑道。 萧三娘眉一挑,看向颜尔,似笑非笑的道:“颜先生,跟着这样的主子,我真替你忧心,当真不考虑一下,前来我骷颅帮做个大军师?我保管骷颅帮上下视颜先生为头领一般的存在。” 颜尔咬牙瞪了阿九一眼,才笑看着对萧三娘说:“还是谢三娘的厚爱,不过俗语有云,一臣不事二主,这人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 萧三娘眼神一闪。 五福叹道:“颜尔,你暴露了。” 颜尔怔住,很快就反应过来,眉头轻皱。 “如此,那这生意,我萧三娘接了,按人头算,一千两一个,如何?”萧三娘道。 第八百三十五章 求的是财而非命 交易达成,骷颅帮那边自有人过来阿九他们这边把残存的货物之类的搬运过去。 一如阿九说说的那般,东西并不多,就连金兰那边,本来就是要上长安那边备嫁,所以金玉给她准备了不少嫁妆,但经了戈壁滩那事,在南阳的时候,就精简了。 按着金玉的想法,有银子的话,买就是了,至于一些比较珍贵的字画之类的,他找了个镖局托运。 所以船上准备的东西,特别贵重的,还真不算多。 “大头领,您是不是答应得太爽快了?若是有诈……”跟在萧三娘身边的男子皱着眉开口。 “你以为那男人是谁?”萧三娘看着自己的心腹萧强。 萧强皱眉说:“他说来自北燕莫家。” “北燕莫家,若论贵不可言的,当属北燕当朝太后娘娘的娘家定国公府。而莫太后只有一个亲生儿子,排行第九。”萧三娘看着对面船的阿九,轻声说:“他称自己是莫九,姓莫,行九。而堂堂的状元爷,跟在一个商人之子身边鞍前马后,你以为是巧合?” 萧强看了阿九一眼,惊道:“您是说那是北燕的九王爷?” “晋亲王。”萧三娘淡道:“颜尔已经说了,一臣不事二主。” “这怎么可能,堂堂的亲王,怎会落魄如斯?”萧强仍然有些不敢相信,道:“而且,总不能就这么点人。”那些皇亲贵胄出行,不都是排场极大的么? “你别忘了,真要论,这附近的海域还是南岳的,他们从南阳出海,一个异国王爷,没有正大光明的由头,大张旗鼓的出现在别国,那是找死。”萧三娘哼了一声:“而且,就算人多又如何?今晨的那场暴风雨,十年难遇,便是我们,只怕也抗不过去,人怎能和天灾斗。但就是这样,他们也就是折损了一半的人,在这么一场天灾存活下来的,除了运气,必然是有本事的,是精锐,练家子。” 萧强想了想,道:“就算是亲王又如何?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在这海上称霸的,是我们骷颅帮。他们真的不识相,送他们祭龙王,也不过是一场意外而已,十年一遇的暴风雨,沉个船又有什么?” “你想事情还是太简单。堂堂亲王,跟在身边的,又岂是一般人?真的要对上,我们未必输,但必定损失惨重。别说是你摸不出底,就是我,也看不出那位身边的人的深浅,而我身手再好,他们有心绞杀,我只怕也赢不了。”萧三娘淡淡的道:“而且,我们做海盗的,交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谁知道他们有没有留有后手?北燕皇室若是知道是我们把这位爷留在这里,那么咱们就等死吧。” 萧强听了,脸色很不好看。 “民不和官斗,匪亦然,真要和他们硬碰硬,北燕甚至不用亲自出手,给点什么好处,南岳就能对我们出手了。”萧三娘背着手道:“还有一点,我们做海盗的,为的是求财,而不是命。能不结仇,就不结仇,犯众怒,最是要不得!” 第八百三十六章 送人情 犯众怒的事,做不得,这是萧三娘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们做海盗,不过是为财,而不是当个杀人狂,对方识相,大家也就好聚好散,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 但若是夺货不说,还杀人,那么一次两次三次,仇家结多了,吃亏的还是自己。 所以,求财也就罢了。 萧强听着萧三娘的话,眉头皱了又松开,拱手道:“我不如大头领见识多广。” 萧三娘看向天际一点,颇有些缅怀的道:“我这也是别人告诉我而已。” “所以,大头领是无意和他们结仇?才收这么点银子?” 萧三娘道:“还是那句,能不结仇就不结仇,差不多就行了,有些人,尽量不要去招惹。” 萧强点头。 而在对面,五福他们也在悄声交谈,说的自然也是这位萧三娘的聪明了。 “……你是被那萧三娘的英气给迷住了还是怎的?三言两语就把你的话给套出来了。啧,你那才子名当真不是浪得虚名么?”五福一脸嫌弃的斜睨着颜尔。 颜尔磨牙道:“我指天发誓,真材实料。” 五福不以为然的轻嗤。 “没事,就算颜尔不被套,想来萧三娘也是心有成算,猜出我的身份来。”阿九拍了拍她的手臂,道:“如此也好,知道我是谁,他们起码会忌惮几分,不会为难咱们。” “你就不怕人家狮子开大口?”五福道:“把你这位扣住了,然后勒索,干一票大的,趁机要个百十万两的,就不用冒风险出海。说不定还能从此金盘洗手,不再干这脑袋挂在腰带上,舔刀口的日子。” 颜尔跟看鬼似的看着她。 “我看你才该去当这军师吧?”他凉凉的说一句。 五福似笑非笑的道:“可惜我没才子之名,也没带把啊!” 颜尔脸一红:“你!你一个姑娘,怎如此粗鄙!” 阿九也是责怪的看她一眼。 五福摸摸鼻子,好吧,一时放肆了,这不是她后世的雇佣兵团的兄弟,不能啥荤的黄的都说,她是姑娘,是女子,咳! “萧三娘能以女子之身坐上这大位置,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利弊。真要把我扣在这了,我后面自由了,你以为,我不会回头去找场子?”阿九道:“捞一票的想法是好的,但也要承担得起其中的代价才行。” 五福嘀咕道:“做成了,立即解散,找鬼去报仇吧。” 阿九轻笑:“除非是真死了,不然的话,一个人当真找不出来?” 五福不以为然。 “我知道你的意思,隐姓埋名未必就找得到发,但这自由惯了的人,东躲西藏的过日子,怎么受得了?”阿九道:“若是给你一大笔钱,但让你躲躲藏藏,不见人,你能吗?” 五福皱眉,自然不能,有些东西,比银子重要,那就是自由! “而且,显然这萧三娘很聪明,她不但没有狮子开大口,反而送人情,不然一个人头,一千两怎么够?光是我脖子上这个都不够。但她偏偏就开了一千两,多少也是送个人情了。”阿九道:“以后有点什么交集,拿这人情用一用,未必不能。” 五福无语望天,好吧,她的脑袋不够这些人使。 第八百三十七章 都是能人 萧三娘很守信,接了这个交易,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是亲自带着几个人把阿九他们送出海域。 当然了,期间不管颜尔和五福他们如何套话,也套不出他们那个地方的航线航标,这也是防着阿九他们回头报复,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不再套话。 “我这边的人手艺恐怕不如九公子的,还请将就。”萧三娘笑着指着桌上的酒菜道。 “能有一口吃的,也是领了萧大头领的情,阿九岂敢嫌弃?”阿九笑着拱手。 萧三娘便道:“别人不敢,九爷九公子嫌弃,我也是无话可说的。” 阿九眼神微闪,笑而不语。 萧三娘斟了酒,向阿九和颜尔敬了,笑道:“相逢即是有缘,三娘敬几位一杯。” “请。” 颜尔爽快的饮了:“好酒!” 阿九刚要喝,手中的酒却被五福抢了过去,道:“你身上有伤,最好不喝。”说着,对萧三娘道:“萧大头领,不介意吧?” 萧三娘看向五福,再看阿九,眉一挑,道:“九爷有伤在身,自然不好勉强,姑娘请。” 五福便把酒喝了。 “小姑娘当真好酒量。”萧三娘眯着眼夸道。 五福嘻嘻的笑:“远不及大头领,你这么年轻,已经是大头领了,五福可佩服得很。” 萧三娘笑道:“不过是个贼匪头子,有什么好佩服的?你难道还对个贼头子推崇不已?” “话不是这么说的,贼头子也是头子,领的也是一个大组织,若是没有半点魄力和本事,怎叫人信服?偏偏大头领还是个女子,巾帼不让须眉,我看谁敢轻视咱们女子!”五福眨巴着眼道。 萧三娘被逗得乐了,道:“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顿了下,道:“尽管是如此,贼就是贼,没啥好的。” “大头领就没想过转行?”五福问。 “转行?” “凭你的本事,弃暗投明,岂会干不出一番大事业来?这子孙后代,也能正大光明的站在人前,而不是担心着哪天被剿灭。”五福笑说。 萧三娘一愣,看了阿九一眼,道:“五福姑娘说笑了,我们这样的海盗,人人喊打也不为过,谁敢用我们?” “敢不敢用,那就看大头领的本事有多大了,你若能带这骷颅帮走得极远,还愁遇不上明主?” 萧三娘心中一动:“这极远是?” “比如横扫这片海域,成为真正的海上霸主。”五福笑道:“如此一来,谁还敢轻视骷颅帮?大头领以后若真成了这海上霸主,五福经过的时候,可要给五福开方便之门才行。” 颜尔皱起眉,看向五福,又看阿九。 阿九也不过是眉梢一挑,但什么都没说。 “看来,我又看走眼了,九爷身边,便是一个姑娘,也是个能人。”萧三娘笑看着阿九。 阿九宠溺的看向五福,道:“大头领过奖了,及不上萧大头领。” 萧三娘轻笑着,抿了一下杯中的酒,看向那笑靥如花的姑娘,心中却突突的跳,有种庆幸的感觉生成。 第八百三十八章 心一样黑 直到天已黑全,五福一行人才被送上最靠近长安城的一个海港码头。 萧三娘示意属下接过原野递过来的一枚小章,拱手对阿九道:“九爷,这银货两讫,这桩生意也就到此为止了?” 阿九拱手回道:“谢萧大头领送这一程,生意这东西,都是长做长有的,我颇欣赏萧大头领。” “能得九爷欣赏,实在是三娘之幸。”萧三娘眉头一挑:“不过这长做长有的生意么?只怕以后咱们也无甚机会再见了吧,你说呢,九爷?哦,或者该称一声,九王爷?” 那九王爷三个字十分的轻,可阿九却听在了耳里,他眼睛一眯,笑了笑:“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一如那场暴风雨那般,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或者,不来?不过五福所说的,萧大头领不防考虑一下,说不准以后还真有合作的机会呢?” 萧三娘定定的看着他,见他不躲不避的,便道:“时间已不早,就此告辞。以后若是九爷有意,三娘必定扫榻相迎。” “请。” 萧三娘转身回船,跟在她身边的人也陆续的上了船,风帆扬起,船只缓缓的驶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 “你们这是做什么?”颜尔看向阿九和五福,皱着眉道:“你们这是怂恿那骷颅帮做大做强?” “大才子觉得不妥?”五福问。 颜尔冷笑:“你倒是说说,哪里妥了?他们是海盗,是匪贼!” “海盗又如何?史上尚且有招安山贼的呢,这海盗用得好,难道不能招安?”五福道。 “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那是匪,说招安就招安?凭什么为你们所用!” 五福笑了:“这不是先画个饼,抛个橄榄枝么?骷颅帮做大不做大,对北燕,有什么坏处?” 颜尔微怔。 “若是个有魄力的,做大了,该头痛的也是南岳,若是个没有的,那就更不用操心了!”五福耸着肩道:“至于咱们说的,不过是先混个面熟。” 颜尔斜睨着她:“我好像记得,你这丫头是南岳人?” “北燕南岳本是一家。我么,你就当我手肘怪出不拐进吧。” 颜尔眼角微抽,道:“若是让人知道了,只怕要视你为细作。” “到时候,颜大才子会护着我的吧?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五福嘻嘻一笑。 颜尔吃了一噎,哼了一声,看着阿九,道:“哪用我护着,有人怕你不肯呢!”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点酸意。 “不用多心,骷颅帮如何,让南岳头疼吧,左右这也不是我们北燕的地盘。”阿九淡声道:“如五福所说的那样,骷颅帮怎么发展,都还得看,也得时间,好与坏,都该南岳头疼。至于以后,如今混个面熟,也是个面子情,无妨。” 所以,这两人是无声息的就给南岳朝廷埋了个钉子么? 颜尔看着黑暗中的两人,不知怎的,虽然看不太清,但觉得他们的笑是一样的,一样的跟狐狸似的奸,便道:“现在看着,你们还真是挺配的。” “哦?” “心一样黑!”颜尔丢下一句,就上了马车,懒理。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不信命 萧三娘歪在船舱的房间内,手指轻轻的敲着座下披着雪白虎皮的美人榻,想着五福的话。 “大头领。”萧强走了进来。 “没有尾巴跟着吧?”萧三娘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萧强脸一红,摇了摇头,坐了下来。 “别的人或许会跟过来,可这位北燕的王爷么?既然能主动开口和我们做这个生意,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的,回来缀我们的尾巴。”萧三娘笑着道。 “属下也是想着,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这为官为王的人,最是喜欢面上一套,背后一套。”萧强讪讪的道。 萧三娘也不知想到什么,笑容也淡了些许,半晌才道:“总会有例外的。” “大头领倒是对他们放心。” 萧三娘拉过一只迎枕靠着,取过小几上的酒啜了一口,道:“这几年,旁的没什么,胆色是练出来了,这看人的眼光,倒是还会看漏眼。” 萧强给她续上酒,小心的问:“大头领是说那个小丫头。” “可不是么?”萧三娘轻笑:“这些年一直在海上,陆地少去,倒是不知道,现在的姑娘,都变了个样。” 原以为是个挺娇滴无害的丫头,可经过攀谈,才知道,原来看着无害的,同样不是该小藐的。 一个不过十五的丫头,就说出那么一番话,让她做大做强,建议她谋后路? 这种年纪,不是该呆在闺房里绣花琢磨琴棋书画么? “大头领不是说,那位爷身边的人不简单么?想来能跟在他身边的,该有点不一般的本事才是!”萧强斟酌了下道。 “你说得对。”萧三娘道:“经过那种大暴风雨,还能处事不惊,确实不一般。” “那大头领的意思呢?” 萧三娘沉吟半刻,才道:“他们不说,我也在想着这个问题,我还能带领骷颅帮走多久,走多远。” “大头领!” “这几年,帮里也添了不少孩子,萧强你的小子,今年也才两岁吧?” 萧强一怔,点了点头,想到儿子,眼神便是一暖。 “萧强,你想你儿子长大以后,也当个海盗么?”萧三娘道:“虽然如今咱们骷颅帮也不算差,但成海上第一霸,还很遥远。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护得住那些小的。萧强,咱们大人是主力没错,但希望,却是下一代。” 萧强明白她的意思,道:“大头领,这,人的命和出身都是没法选的。小的们是怎样的出身,都是命。” “不,我不信命!”萧三娘眼中迸发出一丝坚定,道:“我不想看到我们世世代代都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海盗。” “那大头领是想……” “有机会的话,我想改命。”萧三娘道:“我想看一看,这老天,是不是注定了我们只能当个海盗,注定了我们子孙后代都是为人不齿的海贼。” 萧强心中一荡,若是能,谁又想当个贼呢! “大头领想怎么做,我和兄弟们都誓死追随!”萧强咬牙道。 萧三娘点点头,仰头将手中的酒给喝尽,眼里闪过一丝坚韧的寒芒。 第八百四十章 借丫头 从海上回到陆地,这折腾了一天,再到住处住下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分了,所有人都疲惫不已,只略洗漱了就歇下了。 五福也不例外,连头发都未干,便倒下床昏睡过去,这一睡,就到第二天将近午时。 “紫玉。”五福打着呵欠,拥着被子喊人。 紫玉她们此时也不在房内,五福等了一会,看到旁边叠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裙,便自己穿戴起来。 等她穿戴好了,紫玉也回来了。 “姑娘你醒了。” “嗯,你干什么去了?什么时辰了?”五福系着衣带问。 紫玉回话道:“奴婢想着姑娘一时不会那么快醒来,就过去金兰姑娘那边了。” “嗯?她怎么了?” “金兰姑娘又病了,说了一宿的胡话,是翡翠在那边守了一夜,刚刚奴婢才去替了她。”紫玉道:“现在原野买了几个丫头回来,有人在那边守着,奴婢这才回来伺候。” 五福皱眉。 这次意外中,金兰身边伺候的丫头仆妇都死了,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之前又才病了一场,这次不病才怪。 “伺候我梳洗一下,我过去看看她吧。”五福叹了一口气。 紫玉应了,麻溜的取了水来服侍她梳洗。 等一切拾掇整齐,五福才去金兰的房间。 他们昨晚来得晚,是匆匆忙忙的找了两间客栈安顿下来,所以如今都在客栈里呢。 再走陆路进长安的事,自然有底下的人去安排,当主子的,干等着就是了,所以进了金兰的房间,五福不意外的,看到了金玉。 “你来了。”金玉看到她,露出个笑容。 “听说金兰又病了,我过来看看。”五福走近床边,见那娇弱的女子脸色惨白,即便是在睡梦中,眉头也是蹙起的,一张小脸尖瘦得还没巴掌大,看起来孱弱不已。 “你有心了,她就是受惊过度,白鬼医说了,静养着就行。”金玉笑着道。 五福点了点头,看向房内的人。 有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站在床尾,看起来很拘谨不安,估计是新来的,也没学过什么规矩,所以看到五福时,也极是不安。 这客栈的所在,也只是个小县,能匆匆买来服侍的丫头,也就罢了,规矩什么的只能慢慢教。 只是这新来的到底用不惯,万一这重手重脚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让金兰不舒坦。 “这新买来的丫头到底还不知道规矩,紫玉在我身边是个得用的,也足够沉稳,这几天,就让她先在金兰这边服侍着吧?也好教一教这新来的丫头。”五福对金玉提议道。 金玉听了,眼睛微亮,紫玉是五福身边的大丫头,还是个得用的,他如何不知,这一路,这丫头的本事,也很叫人佩服,有她服侍金兰,他是最放心不过了。 “这,她在妹妹这里,那你呢?”金玉有些迟疑。 五福道:“我又不是娇弱的,身边有个翡翠就够了。而且,原野不也买了新的丫头来么?我也不用几个人伺候。” “那,谢谢你了!”金玉对她拱手一礼,又对紫玉拱了拱手:“辛苦紫玉姑娘了!” 紫玉点点头,来之前她就猜到了,所以也没有异议。 第八百四十一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五福和金玉走出金兰的房间,站在走廊的美人靠凭栏上,她看着金玉的脸色,目光又落在他的右手上,抿了一下唇。 金玉注意到她的眼神,下意识的把包扎着的右手藏到身后去,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你还好么?你的脸色也并不好,怎么不多歇会?”五福看着他憔悴的脸道。 金玉露出一个苦笑,道:“听到妹妹病了,哪还能安心的歇着?” “那也得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她已经病了,你若是也跟着病上一份,她岂不是更担忧,这病就更不会好了,你又怎么照顾她?”五福抿着唇道:“她的依靠,也只有你这个大哥而已。” 金玉唔了一声。 两人一时无话。 “金玉,对不住。”五福忽然开口。 金玉看过来,惊道:“这忽然间的,你怎么突然道起歉来了?你哪里对不住我了?” “这次航海,损失惨重,金兰身边的人都没了,还有你,你的手……”五福抿着唇。 金玉却是双眉皱起,沉下脸来,道:“五福说这个话,也太见外了,这如何和你有关?” “抑或是说,五福是替九爷道歉?如此就更不必了。这次出海,谁都没错,不过是咱们运气不好罢了,哪能怨得了谁?”金玉道:“若真要论,反而我要感激你们才是。我知道,我被救上来的时候,呼吸心跳都没了,是你和九爷把我从阎罗王手里抢回来的。而我和我的妹妹,即便是没有这次海上的经历,假如没遇到你们,只怕现在已经是戈壁滩的一缕孤魂了。” “但你的手……” “这手么?”金玉抬起手,故作轻松的道:“也没什么,我又不是走科举路的,不过是个商人之子,手残了也没什么,反正也不当官。” 残疾是不能当官的,但金玉自己也不是举子,废了两根手指,最多是不方便和得个残缺之名罢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能再雕琢了!”五福摇头道:“你这方面也有天分,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这都是命嘛,命中注定我不能再雕琢,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靠这个吃饭!”金玉状似无意的耸耸肩。 “不。你还有左手,若是你愿意,还能把左手训练出来,不过是艰苦一些罢了,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了不起,就当自己是个刚刚学习拿筷子的婴儿罢了。从头再来。” “从头再来?”金玉抬起自己的左手。 五福点点头,道:“不要放弃好么?俗话都说,大话不死必有后福,一次戈壁滩,再有一次这航海,你们都逃过了。我相信以后,老天必然会对你格外开恩的!” 金玉一笑:“倒是头一次听到五福这么会安慰人。” “那……” “好!”金玉点头道:“我也想看看,经历了这些,老天爷会不会对我开恩一些!” “我相信你!”五福搭在他的手臂上。 金玉看着她:“五福,谢谢你。” 既救了他的命,又拯救了他的心。 第八百四十二章 欲速则不达 谈过话,五福和金玉一同来到阿九的房里,阿九和颜尔他们正在那等着他们用膳。 “正要去喊你们,这就来了,赶紧的过来吃饭吧。”颜尔冲他们招手。 五福坐在阿九旁边,金玉也冲两人拱了拱手,坐了下来。 阿九看他的脸色并不太好,便道:“若是身子实在不爽利,在房里用膳也可,别太勉强,身子最重要。” 金玉一怔,看了自己的手一眼,道:“无事,也不是大病,九爷有心。” 阿九点点头。 菜陆续的搬了上来,几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的人,只有五福,是不喜安静的人,但他们都不说话,她也不好嘻嘻哈哈的,也只好乖乖的当个安静的熟女。 只是金玉的右手受了伤,用右手不行,拿不住筷子,左手更是从来没练过,连抓个筷子都抓不稳,掉了下来,发出一阵尴尬的声响。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金玉看着自己的左手,面上划过一丝难堪和黯然,抿起唇来,他勉强的勾了嘴角,道:“对不起,今儿我失礼了。”话说完,就想要起来告辞。 五福见了,就让人取了勺子来,并给他夹菜到碗里,笑道:“说什么对不起,大家都是朋友。只不过,暂时委屈你当个小孩儿,用勺子吃饭了。不过,今天以后就得把左手练起来了,不然下次我得笑话你了!” “没错,不知道金公子可听过我们北燕的左手将军?” 金玉一怔。 颜尔就说了他们北燕左手将军的故事,因为年少时被敌军斩断了右臂,也一度颓废,但后来还是清醒过来,身残志坚,坚韧性强,愣是让他练出了左手剑法,如今更是十分有名的名将。 “左手将军如今都五十了,虽然断了一臂,但一套左手剑法使得特别出神入化。”颜尔道:“等什么时候你来北燕了,有机会的话说不定还能给你引荐一二。所以,你断了两指,万不能灰心。” 阿九没说什么,只看着他说了一句:“不管做什么都好,欲速则不达。金家大公子,总不能只有这点本事,不然,你何以掌金家家主一位?若是这一点挫折就打败了你,我劝你趁早收心,安安静静的当你的大公子。不过,即便你想安静,只怕也有人不会安心。” “经过戈壁滩一事,还断了两指,如此还不能让你成长起来,那你们所受的一切,都是白受了。退和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希望你明白。” 金玉心头一震,看向几人,起身感激的施了一礼:“诸位的情,金玉记在心里了,多谢。” 他们说的话,未尝不是在安慰他和激励他,算起来,他们认识尚不到一月,论情分,真的算不了太重。 至于自己兄妹所受的苦楚,一如他和五福所说的那样,根本怨不得别人,这都是命,而退一步说,假如没有和阿九他们同行,他们兄妹二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所以,金玉没法不感激,因为对方实在没有欠他们的。 第八百四十三章 一起上路 一顿饭用完,饭桌被撤了下去,丫头上了茶,几人各自捧了,坐在桌边说话。 “此地离长安城不过五天路程,连续经了两场大的事,我们也需要再整合一二,且大家也都疲惫不堪,我想着休整两天再出发。”阿九看着金玉道:“你意下如何?” “我倒没有关系,但是舍妹如今病在床,身子只怕一时半会经不住这颠簸,为了不耽搁你们的行程,你们先走一步?我等舍妹好一点再走。”金玉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经过这么多事,他已经很明白,自己兄妹俩是个负累,哪好意思再成为人家的负担?也没有那个脸去叫人家等。 这次出来,他的人基本全折,如今身边能用的,就只有王叔一个和一个小厮,而妹妹的人,全都没了。 阿九眉头一皱。 “我说一句吧。”五福道:“金玉,我觉得,你们还是和我们一起上路才好。” 金玉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兄妹二人,一个身上有伤,一个身上带病。你的伤,倒还好些,小白的药都是极好的,而且经过缝合,很快就会愈合。但金兰的病么,她先前已经病过一场,也没完全休养好就出海了,在海上又受了一番大折腾,这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精神上,都很是受损。我不妨直说,她一时半会,都缓不过来。” 金玉听了,脸色颇有些难看。 “这身体上还能慢慢的痊愈,可心理上,就难了。你要等她完全好,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而且,这只是个小县,你们无亲无故的,怎么照顾彼此?更别说,你们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继母么?”五福继续道:“想来你那继母,已经知道你们兄妹从戈壁滩那逃过了,这一计不成,她还会不会有第二计?” 金玉听到这,已是神色发黑。 “我不是小人之心啊,只是若是换了我,肯定也要趁你病取你命,假如得知你们就在这,更容易下手了。”五福道:“所以,我觉得,你们和我们一起走比较好,好歹有个照应不是?” “我就怕耽搁你们……” “我们这也不是赶时间。”五福截住他的话,道:“再说了,跟我们一起走,有个白小白在,你和金兰都不怕没大夫用。这到了长安,你们去了你那姨母,有亲长在,金兰也能得到照料和安慰,对于她的康复,也比较有利。毕竟有亲人在,总比孤苦无依要强不是?而且你也是个男子,多有不便,你姨母就不同了,若是有表姐表妹的就更好不过了。” 金玉沉默,想了想,也知道五福的话在理。 他看向阿九,阿九点头,道:“我和五福的意思一样,一起上路比较好。” “没错。这人多,你还怕路上,没人照料好你妹妹么?了不起,马车走慢一点。”颜尔也道。 话到这里,金玉若再拒绝,就是不识好歹了。 “如此,那就再麻烦九爷你们了!”金玉起身一礼。 第八百四十四章 阿九的纵容 休整两天,队伍再出发,带上新买的人手,连马车带马,浩浩荡荡的再度向长安去。 五福百无聊赖的看着阿九和颜尔对弈,没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掀起车窗的帘子,枕在窗口看外头苏落他们骑马,心里痒痒的。 她不喜欢坐马车,又颠簸又无聊。 此番一折腾,如今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冰雪融化,万物复苏,而且如今也是阳光灿烂,真是一个极其适合骑马的日子。 “我要出去骑马。”心动不如行动,五福对阿九他们说了一声,也不管他应不应,就利落的从车窗翻了出去。 阿九捏着棋子的手一顿,摇头失笑,稳稳的把棋子一个位置上。 颜尔看了一眼晃动的车帘,看向阿九,道:“你倒是见惯不怪。” 阿九重新拿了一颗棋子,也不看他,回道:“这是她的本性,我何必强行去扭转,扭了也不是她了。” “皇室里,只怕不容这样的本性。”颜尔凉凉的说了一句。 阿九双眉蹙起,看向他。 颜尔撇着唇耸了耸肩。 阿九冷哼:“我不愿意,谁还能把我绑上洞房,替我洞房不成。” 颜尔一噎,递了个你赢了的眼神过去。 马车外,五福抢了一个侍卫的马,对苏落道:“还没人在前面探路埋锅吧?” 苏落笑着摇头。 “我去。”五福一笑,手中鞭子一扬,马儿飞快的往前跑去。 她利落的呵了一声,像箭一样飞离,马车内,就传来阿九派人跟上的声音。 苏落扬了一手,自有两三个侍卫,连同翡翠一道飞快的追了上去。 一个时辰后,等阿九他们和五福几个汇合的时候,已经有个侍卫在那等着。 “姑娘呢?” “姑娘说去打猎。来了。”侍卫指着树林深处,有几人从那走了出来,正是五福他们。 苏落就道:“看来今天大家都有口福了,埋锅烧饭。” 但见五福几人,手里都拿着几样猎物,其中一个侍卫,还扛了一头孢子。 阿九从原野那边接过温热的帕子,向五福走了过去,见她把手里的野鸡递给接手的侍卫,便道:“爽快了?” 也不知是因为跑马的原因,还是在树林深处溜了一圈,她的脸上红扑扑的,额上甚至有一层薄汗,显得极其健康。 眼前这人,先经历了一场水匪打斗,又经了一场海上暴风雨等,如今还是精力十足,实在叫人可叹。 五福很是自在的接过他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笑道:“爽快极了,还是骑马舒服。” “你也不嫌累。”阿九拉着她坐下,道:“也就如今跑一阵舒服,真让你跑上个一天一夜,急行军的话,看你还舒服不?”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可他的眼神里无不是纵容和宠溺。 原野他们递上茶水,阿九递了一杯过去。 五福咕噜咕噜的喝尽,笑道:“所以这也是难得嘛。” 阿九无奈的摇摇头。 五福看到马车后,金兰被紫玉几个丫头扶着走了出来,便道:“我过去看看。” 第八百四十五章 紫玉被人看上了 金兰被扶到一把铺了软垫的小凳子坐下,又披上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几个丫头围着她,又是递水又是递帕子的。 “你出来了。”五福走到近前,看她小脸尖得跟锥子似的,脸色苍白,孱弱得风一吹就倒的节奏,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 金兰见了她,就想要起身行礼。 五福揽着她,道:“别讲那些虚礼了。今儿个阳光极好,多晒晒太阳,对你身子康复也有好处。” 金兰虚弱的笑了笑:“是我拖累了大家,对不住。” “没事儿,反正也不是要急着做什么,你身子弱,好好养着。”五福在她旁边坐下。 金兰看她脸色红润,十分康健的样子,打从心里羡慕又佩服,也明白自己和她的差距在哪,难怪那些出色的男子,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尤其是那个九爷。 她看一眼站在边上伺候的紫玉,对五福道:“我还没多谢五福你把紫玉借给我用,谢谢你。” “说这个做什么?我身边暂时也不缺人用。紫玉比翡翠沉稳,行事也周全些,照顾你也好。”五福笑道。 金兰闻言张了张口。 “怎么了?”五福有些奇怪。 “没什么。”金兰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其实是她想跟五福买了紫玉这个丫头,这一段路,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死了,她害怕,也想有熟悉的人在身边跟着伺候。 这两天,紫玉在自己身边伺候,十分的尽责和周全,那从容,哪怕是从小服侍自己的人都比不过,让她感觉很安心和舒服。 而且,紫玉好像还会功夫,若是自己身边也有个身手好的,将来也不用发愁了。 但她实在开不了口,也不大好意思开口。 这一路的事,来来回回的,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死去,她心里不是不怨不恨的,但这都是命,她能怪谁? 怪阿九他们么,没资格,如兄长所说,没他们,他们兄妹怕是已经死了,或者自己被那些水匪…… 金兰打了个激灵。 “我就是想问你,到哪寻了个紫玉这样的好丫头。”到底是紫玉的好处多,金兰没忍住,有些期盼的试探:“若是我也有紫玉这样的全能丫头,就好了,多少钱我也愿意给。” 五福一愣,才明白过来,她刚刚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 是想跟自己讨了紫玉这个丫头去啊! 紫玉也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向五福。 “这到了长安城,我跟阿九他们说说,给你寻两个得用的?到底是自己的贴身丫头,自己选着才用得顺手。”五福一笑,却没说要把紫玉给她,只委婉的拒绝了。 紫玉是自己的人,当初收下,也是用了心收服的,这些日子,自己也用得惯了,不可能送出去。 而且,她也不是随便就抛弃自己的人的性格,只要是对自己尽忠的,不会背叛的,她都不会轻易舍弃。 所以,对于金兰的想法,她只能抱歉了。 听到五福的话,金兰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强笑了下:“那就多谢你了!” 一旁的紫玉听了,暗吁了一口气,莫说五福不愿意,她自己也不愿换个主子啊。 第八百四十六章 家里急 对于金兰想要讨了紫玉去,也不过是个小插曲,五福转身就忘了。 倒是紫玉,悄悄地来到五福这表了一句忠心,道:“姑娘,幸好您没有答应金小姐,不然奴婢就……” 五福挑眉一笑,故意道:“怎么,跟着她不好么?至少不会跟着你家姑娘火里来,水里去的,你跟着她,跟个小姐似的养尊处优也有可能。” “奴婢觉得,如今的日子也很好很自在,且,再没比姑娘更好的主子了。”紫玉笑道:“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跟着姑娘。” “嗯,记住你的话,只要你一直对本主子忠心耿耿,放心,不会卖了你的!”五福拍了拍她的肩膀。 紫玉笑着一福,转身回到金兰那边伺候。 阿九看着她们互动,等五福回来多嘴问了一句,听到五福说金玉看上紫玉,便哼的一声:“她倒是好眼光。” 紫玉这样的全能丫头,可是尽了心培养出来的,当初若不是给五福,只怕如今已经在那个高门大户里派上用场了。 “你没答应她吧?” 五福递给他一副你当我傻的眼神。 阿九笑道:“不用管她,回头金玉自己会搞定。” 五福唔了一声,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苏落他们做吃的,叹道:“也不知家里如何了!” “到了长安城,再发个平安信吧!” “唔。” 家里如何?五福若是知道,只怕要炸了。 …… 华阳县,伍宅。 红玉急哄哄的找到六斤,道:“姑娘还没来信么?你写好信没有?可发出去了?” 这几天,那姓周的带着个官老爷找了上来,还说什么这是她家姑娘的亲爹,还想要找太太,啊呸! 也不知那周学年从哪扯了个骗子来要打什么鬼主意,偏偏姑娘还不在。 六斤道:“姐姐,那个官老爷,只怕不是个骗子。我悄悄地找人打听了,说是京里来的大官,给太后娘娘办寿礼来的。” “不是骗子?”红玉瞪大眼,道:“你是说,那人真有可能是咱姑娘的亲爹?” 六斤苦笑:“是不是,只有太太知道。” “那怎么办?如今太太不在,我们也不知道能瞒多久,若是他真是个大官儿,会不会查出太太的行踪来?”红玉愈发的急了:“这可怎么办哟,姑娘也不在。哎呀,真是急死人了!” 六斤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姑娘临走之前,都只是让他们多注意太太的娘家人,并没有说这个横空出现的伍大人,只怕姑娘也料想不到。 “六斤,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你这就去学堂请几天假,然后套了车去庄子里盯着。”红玉到底比六斤长几岁,这些日子又跟在紫玉她们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很快就有了决断:“你去盯着,他们不找来也就罢了,如果找来,你就看紧了,有什么事,也好立即给姑娘去信禀报。” 六斤想了想,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便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和李记那边说一声,你有什么也可以过去那边传话,段叔他们那边也知道怎么和姑娘联系。” 红玉点头,两人当下分头行事。 第八百四十七章 所谓误会 伍礼宏这阵子很是有些不满,原因无他,只因他堂堂的一个五品官被拒在人家门外两回,怎么都觉得不是个滋味。 他斜向端坐在下方一身簇新锦缎拘束得很的周学年,哼了一声。 眼前这个所谓的大舅子,说什么和梅娘她们母女有些误会,如今看着,区区下人都不让他进门,还警惕的虎视眈眈的,视他为洪水猛兽一样,这可不是什么一点误会,分明是闹崩了的。 周学年竟敢骗他,只怕还有利用他的意思在。 什么玩意! 周学年在伍礼宏的瞪视下早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也没想到,英梅她们家里的人嘴里这么的紧,竟是一点都不透露出英梅去了哪里。 不仅如此,还把他们挡在门外,哪怕他说出伍礼宏的身份,都没等进得了家门,这可让他丢尽了颜面。 他可是在伍礼宏跟前夸下了海口的,却如此丢脸,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哪怕伍礼宏怎么瞪他,周学年也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甚至强行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来。 “妹夫,那个……”周学年讪讪的开口。 伍礼宏质问道:“看来,梅娘她们母女对周大哥很是不满了?我可真是有点好奇,这什么仇什么怨,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周学年一急,道:“这个,都是误会。你也知道,五福这孩子么,这么多年一直盼着她爹来接她,但就是等不来,反而遭了村里的孩子不少白眼和谩骂,以至于这性子么,就有些乖戾了!” 他这话,也是在提醒伍礼宏,你这个爹,也有责任,要不是你丢下她们母女这么多年,哪有这样的事? 伍礼宏脸色有点难看,却没法辩驳,还有点心虚。 “五福这性子乖张的很,在她娘面前说了什么,梅娘她素来耳根子软,听五福的话,也是难说,唉。”周学年小心的觑着他的脸色,叹了一声。 伍礼宏不说话,半晌才道:“我可是听说,你还赶她们母女走了?” 周学年脸色一变,连声喊起冤枉来,道:“这都是误会啊,那时候村子里的人对她们颇有微词,我只是让她们出去躲躲风头,没想到她们听岔了。” 伍礼宏眉一挑,正准备说话,富贵走了进来。 “老爷,打听到了。” 伍礼宏面上一喜:“当真?” 富贵点头:“周太太确实在庄子里,她出发之前,还曾经邀了隔壁家的太太去,只是她们都没空。奴才就是从那里下手,打听得来的。” “但是那庄子不是没有人在么?”周学年道。 听说在庄子,周学年当下就带着伍礼宏过去平家凹,谁知道没有,所以才觉得五福家里的下人在耍他们嘛。 富贵似笑非笑的看向周学年,道:“周大老爷有所不知,太太和大小姐她们,另外还有两个庄子呢。如今,太太就在隆镇的一处温泉庄子休养!大老爷竟是不知么?” 周学年笑脸一僵,讪讪的道:“这……我还真不知她们又置办了庄子,可见这日子,是过得真好,呵呵。” 可不就是好么,这么快,又有两处庄子,她们这钱,是从天上砸下来的么? 第八百四十八章 戏剧化的事 富贵越是往深里挖,就越是对那素未谋面的大小姐好奇,那位梅太太他是见过的,十分软弱温善的一个女人,甚至可以说,没有半点主见和见识,是断然没有那种魄力置办出这么多的产业的。 试想想,短短一年不到,就有三个不大不小的庄子,另外还有两个铺子,其中一个还是颇赚钱的酒楼,说实在的,就凭着这些,她们母女都能吃喝不愁。 所以,富贵一边好奇,一边有些替自家老爷犯难,那位太太就不说了,那特别有主见的大小姐,只怕不会轻易地就顺着老爷的意思走啊! 伍礼宏听了富贵的话,兴匆匆的问:“所以她们就在隆镇么?” 富贵点点头。 “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出发。”伍礼宏兴奋地道。 他虽然是钦差,却也不是有很多的时间的,所以对于老情人么,自然是越快重逢越好,不然他又得回长安了。 富贵应声而去。 “恭喜妹夫,激将一家团圆。”周学年很会来事,笑着恭喜。 伍礼宏心情更好,对于周学年的不待见也就淡了几分,呵呵的笑着,心中隐隐有些激荡。 …… 县衙。 闻从瑞听到南山所禀上来的消息,一口茶喷了出来。 “你确定你没弄错?”他满眼愕然的看着南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来的消息。 南山也极其意外,点头道:“是那周学年就在伍家门前亲口对下人所说的,伍大人就是五福姑娘的亲生父亲。如今这伍大人,也是为了她们母女而来,正到处在找人呢。而且,周学年再能,也不能拿礼部钦差来开玩笑吧?他哪来这个狗胆!” “这,这简直……”闻从瑞放下茶杯,用手帕擦着手,道:“是了,她姓伍。难怪,我头一回见她的时候,总觉得有点面熟,她生得倒是颇像伍礼宏。”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五福她这私生女,也不是一般的身份,而是伍家的人。 “如此说,这周太太,便是当年伍大人在此游学时所惹上的桃花债喽?”闻从瑞道。 他就奇怪了,礼部钦差来蜀地为太后娘娘督办今年千秋的贺礼,李知府是早就给各县下达了消息的。 听到伍大人来华阳县,他还准备了接洽,但没想到,人家压根没来他这边,而是为私事而来。 才子游学和某个农女一朝生情,互定终身,珠胎暗结,一朝分晚,多年失散,再度重逢,这可真是戏剧化。 伍大人和五福,竟然是父女么,这下可有的是戏看了。 “大人,这个事?”南山看向主子等着示下。 “五福偏偏这个时候不在,她母亲是个耳根子软的,又是一直等着伍大人,只怕……”闻从瑞敲着桌面,道:“一切还没定论说破,权当不知吧,这种事,也只能听着。” “是!”南山道:“倒是想不到,五福姑娘是伍家的人,如此一来,她那雕琢的手艺,大概是出自伍家的先祖血脉天分?” 闻从瑞微怔。 第八百四十九章 各方震惊 同在长安,闻从瑞自然不会不知道伍家,这个以工传世的家族虽比不上那百年世家,可历经祖辈的努力,如今也算是跻身官家当中了。 但虽说是权贵官家,伍家在真正的百年世家和皇室贵胄眼里,却也只是个暴发户罢了,其中的底蕴自然是比不上那些枝叶庞大的世家的,毕竟他们的祖辈,只是个工匠。 伍家靠雕琢工匠起家,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是因为伍家人极力想摆脱一个工匠出身,雕琢手艺竟是一代不如一代,而是改走了科举之路,但工不成,这科举也不成,如今伍家的新生代,也没几个特别出色的人才。 倒是五福,若她真是伍家的血脉传承,那真是极其的戏剧了,不知道伍家知道后会如何作? 所以说,人家手艺这么出色,除了有隐秘的名师教授,还有传承所在啊。 “我记得伍礼宏的嫡妻是?”闻从瑞问。 南山立即回道:“是永安伯府的嫡女王氏。” “嫡女?” “说是嫡女,其实也是记在永安伯夫人名下的庶女,只是这位王氏的生母生下她就过世,而当时的永安伯夫人多年没生养,就把这个孩子记在名下。说来也是巧,把王氏记在名下后,永安伯夫人就连生了两个嫡子,所以对这女儿也极为疼爱。”南山道。 闻从瑞叹道:“如此一来,这位王氏也不是好相与的。伍礼宏不把周氏母女接回去也就罢了,若是接回,呵。” “伍大人家中的嫡长女,比五福还要小一岁。” 闻从瑞垂下眸:“这是个乱事儿,五福的性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怕是会有的闹。还有那伍家,别的不说,光是那王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母女俩若真被接回去,有的是要被磋磨。” 谁说不是呢,南山自己打听来也觉得很是戏剧。 “她如今还去了长安,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而且只怕等她回来,米早已成炊,她这性子……”闻从瑞又说一句。 他自然知道五福去了哪里,听说是和那个莫九出发长安,做点什么生意来着,听到这消息后,实在是有些不舒爽。 “罢了,我们这旁观者,就做好旁观者的本分吧。”闻从瑞拿起卷宗,看了起来。 南山退了出去。 兰书避在了暗处,等南山走了,才从暗处走了出来,面上难掩震惊。 她真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那个野丫头,竟是伍家的人。 伍家她知道,比起闻家,自然是不值一提,但也是官家,而伍礼宏是个五品官,他若真是五福的爹,那她就是个五品官的小姐喽? 就算是个庶女,也是个小姐啊。 一个庶女,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总比一个名声不堪的私生女要强些吧,而五福还并不是寂寂无闻,而是小有名气。 那么,少爷会怎么想? 兰书看着书房的窗户,咬着唇,双手捏成了拳头。 不能,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第八百五十章 要出大事了 远在温泉庄子的周氏自然不知自己所引来的纷纷扰扰,她来了庄子几天,完全就是来休养散心的,除了泡温泉,就是去欣赏盛开的桃花,还心情极好的带着秋香她们收集了些花瓣酿桃花酒和做花茶。 听到六斤来了的时候,周氏有些意外,招了他来问话。 “可是你家姑娘有信来了,竟是你亲自过来送?还是有什么事么?”周氏问他。 六斤笑道:“姑娘临走前吩咐过奴才,便是太太去了庄子的话,也要奴才常来看看,听太太的吩咐。”六斤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笑着回话。 周氏听了,嗔道:“我这里哪有什么的,偏你就听你姑娘的话,还要放下学堂的学业前来,简直胡闹。” “姑娘的话自然是要听的,学堂里,如今也没什么,奴才跟先生请了几天假。”六斤道。 周氏道:“罢了,你来都来了,还能赶你走不成?不过我这里也没什么可吩咐的,你过两天就回去吧,学业要紧。” 六斤笑着应了一声。 “秋香,你带他下去,让厨房的做点吃的给他,别饿着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周氏吩咐自己的大丫头。 “是,太太。” 六斤随着秋香下去。 秋香让小丫头去厨房那吃的,她则是把六斤领到了一个客房里,看了看外面,掩上了门。 “你这会过来,可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秋香压低了声音问。 六斤对周氏的说辞,周氏相信,她这在大宅门浸淫过的可不信,六斤这时候请假过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他说的什么姑娘让他来。 “秋香姐?” “你可瞒不了我,说吧,什么事?”秋香追问,忽然脸色一白:“莫不是姑娘出事了?” 要不然,怎么六斤会过来? “秋香姐,别多想,姑娘没事,不过要论,也和姑娘有关,咱们家可要出大事了。”六斤满脸苦恼。 秋香一惊,忙的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是姑娘,是姑娘她爹找过来了!”六斤差点要哭了。 “哦。”秋香喔了一声,声音腾地拔高:“你说什么?” 被秋香那高分贝一震,六斤的耳朵嗡嗡的响,不由揉了揉耳朵。 “秋香姐,你莫不是想要把太太给闹过来?” 秋香忙的往外看一眼,又飞快的回来,拉着他的手,急声问道:“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是姑娘她……爹?” 周氏她们母女的身份,作为大丫头的秋香自然清楚,她只当周氏是被人骗了,因为这都是大家门户里常有的事,像周氏这样的没根基的,便是被骗了,也没人敢吭声。 所以她也从来没想过五福她得会回来寻她们母女,也以为就这么着日子就过去了,但如今,六斤却带个重磅消息,这不是要把人砸晕么? 听了六斤的话,秋香一屁股坐下来,道:“还真是要出大事了,这日子没法平静了。” 偏偏姑娘还不在,这可怎么办?太太可是一直盼着那个人的! 第八百五十一章 秋香的急愁 秋香回到周氏那边伺候,进门之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这才进屋去。 “回来了?六斤那边可安顿好了?”周氏正做着针线活,见她进来,便问了一句。 “回太太的话,已经安顿好了。”秋香笑着回话。 周氏咬断线头,扬起手里的活计,那是一件纯白的肚兜,上面只绣了两朵简单的兰花,她用手摸了一下那顺滑的绸缎,道:“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他家姑娘吩咐他做啥就做啥。我来这,不过是享福,哪有什么事儿要吩咐的!倒是你家姑娘,出门在外,也不知如今如何了,可冻着饿着了,唉……秋香?” 秋香晃过神来,看向周氏:“嗄?” 周氏嗔笑:“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喊你两声都不应。” 秋香一笑,道:“奴婢也是想姑娘呢,如今都进三月了,姑娘应该也到长安了吧!” 周氏叹气:“谁知道呢!” “太太担心姑娘么?”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当娘的,哪有不担心的,更何况她是个姑娘家,却跑那么远,我哪能不愁?” 秋香看她眉尖蹙起,便道:“奴才再没见过比太太更宽容的了!”能由着五福去哪就去哪,不是宽容是什么? 周氏脸上划过一丝黯然,道:“你是说我由着她性子来吧?这么久,你也该知道,你家姑娘的性子,那是能听我劝的?咱们家,也没个男人,姑娘当家,这都是没法子的事!我不让她去,哪天她自己偷偷跑了,才叫人担心。” “所以说太太疼姑娘呢。” 周氏淡笑道:“我也不知道这疼爱,是疼她还是在害她,事实上,姑娘家贞静一些也好,也不知她性子随了谁,她……” 也不知想到什么,周氏的话停住了,没再说下去。 秋香却是以为她想起了五福她爹了,心里暗叫糟糕,瞧这样子,可不像是放下了的模样,这要是那人真的找过来了,太太能把持得住么? 偏偏姑娘不在! 这可真是一团糟心乱事儿。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奴婢听说,有些绝户的人家,也是把女儿当儿子养的,让她当家做主,将来招个赘婿,同样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风风光光的。倒比那些只会磋磨儿媳的人家要强呢!”秋香笑着说:“将来姑娘也是一样,招个赘婿,生几个胖娃娃,太太也当个老太太,老祖宗,含饴弄孙,多好!” 周氏想着秋香说的画面,脸上也绽开了一朵笑容来,道:“听着是蛮好!” “自然是好的,起码这是太太能做主,能给姑娘掌眼的,而不是由着人家安排!奴婢以前在从前的主家,那些庶出的姑娘,都是由着当家主母来做主亲事的哩。有些心坏的,特意安排一些不好的亲事给庶女,可怜极了。太太么,如今也是主母一样的存在了,多好。”秋香故意意有所指的道。 周氏却是没听明白,只含笑点头。 秋香见了,心里微急,却不好说出口,难道她说,你男人找过来了,你和姑娘可能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侍妾庶女么? 第八百五十二章 薄情郎来了 不管秋香和六斤再如何急,这该来的还是会来,而来人一定要见到人的话,也不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能拦住的。 秋香看到了伍礼宏,看到那人的样子,她心里就是一沉。 从前她曾在京里工部侍郎张家当过差,而且还是少爷身边的一等丫头,但奈何张少爷新娶的奶奶是个性子妒的,哪怕她从来没有过要爬床的心思,都被认定了是个狐狸精,只给她两个选择,一是嫁人,一是被卖。 相比于嫁个残疾暴躁的男人,秋香宁愿被卖,辗转的换了两个主人,又来到了五福这家,也是她最觉得舒心的一个主家。 但现在,这舒心,只怕也要打破了。 眼前这位,秋香并不是没见过,虽然只远远见过,但还是认出来了,长安伍家的人,以工匠起家的,像是个五品官? “……你这丫头,问你话呢,大人跟前,还能干等着发呆?”周学年见秋香无视自己呆在那里,自觉丢了威严,不由暴跳起来。 秋香回过神来,看了那跟跳梁小丑的周学年一眼,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恼意和恨色。 这个姑娘所谓的舅舅,就是个渣渣,三番两次前来骚扰,如今更是了不得,把人带过来,是看不得姑娘她们好,非要打破宁静。 秋香是个明白人,知道伍礼宏找过来的后果,不管结果如何,只怕都没法安宁,尤其这位的家里,那个伍夫人,还是个出身颇高的泼妇。 想到伍家,秋香就觉得自己又要重新掉进那吵吵闹闹,你争我斗的日子里。 所以,她恨这周学年,都是他闹出来的鬼,不然的话,自己未必不能安安生生的熬过这几年,寻个好人嫁了也就是了。 周学年看秋香还是不理他,脸一沉就要开骂,被富贵拉住了,道:“周大老爷,老爷在呢!”那容得你放肆。 “这位大人,我家太太是孤身妇人,您说要见,是不是有些不妥?”秋香犹在挣扎。 伍礼宏心里急切,道:“你只需去跟你家太太说,伍郎回来了便是。” 好个伍郎,不过是个薄情郎罢了。 秋香垂下眼帘,掩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讥讽之意。 “你赶紧的去通传,这是你家姑娘的生父,你家太太苦等多年的人!”周学年也说了一句。 秋香漠然的扫他一眼,微微福了一礼,道:“请稍等。”便转身而去。 伍礼宏看着,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周氏如今正在那桃花林带了两个小丫头拎了只竹篮子去捡那干净的花瓣,此时正是清晨,经了一夜露珠的滋润,桃树上的桃花沾着露珠,落在地上的也都干净清澄。 小丫头吱吱喳喳的说话打闹,周氏在一旁笑,偶尔躲过那岔开来的花枝。 “太太。”秋香快步走上前去。 周氏转过身回头,一笑:“秋香你也来了。 秋香还没说话,紧跟在她后面,又有一人穿着长衣锦袍出现在视线当中。 “梅,梅娘?是你么?” 周氏定睛看去,身子一僵,手里的篮子跌落在地。 第八百五十三章 事成定局 阳春三月,风光正好,温泉庄子这处桃林,种植了大一片的桃树,其中不乏几株老树,每一棵树上都结了大簇大簇的花。彼时,一阵风吹来,枝叶摇曳,花瓣如雪一般,洋洋洒洒的飘过落下。 有一丽人,只穿一身素简的衣裙,裙角上只绣了几只胡蝶几朵花儿,乌黑的发丝以一根碧绿的梅花簪松松的轻绾着,插了一直花式简单的赤金掐丝步摇。而衣裙外,披着一件米白的薄薄的披风,风吹来,扬起她披风和裙摆的一角,桃花瓣从各处顺风飘来,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叫人移不开眼。 周氏并非绝色,可是她身材娇小,容貌也可称清丽,皮肤白皙,且性子又是温善温柔的人,虽然已是徐娘半老,可那气质婉约的,也远不是那普通的农妇可比的。 更莫说,这将近一年,周氏日子总算过得舒心,不愁吃喝,不愁日子生计,吃食上温补,又有人伺候着,不用劳累操心,心胸自然宽了。而跟在身边的,也无意中教了她不少东西,跟着长了不少见识,自然今非昔比。 眼下这站在桃树下的女人,说是哪家的正头太太奶奶,也是有人信的。 伍礼宏一时看得呆了。 若说当年的她,青涩如刚结的青桃,那么经了人事和岁月沉淀的她,就是一个已然熟透的蜜桃,只等人采撷。 她真是没变,不,年纪虽然大了,却变得更好了,成熟沉稳。 伍礼宏想过很多重逢的画面,却没想到,多年不见,再见时,会是如此一副美丽的画面,不禁心中激动,又想起往日二人的情意,眼中微热,不由按捺着激动,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这是他的女人,从前好,如今更好,上天待他伍礼宏实在不薄。 秋香看自家太太完全呆住的模样,心中拨凉拨凉的,不由站到周氏的身后去,事已至此,已成定局。 姑娘啊,我也没法子了。 周氏哪里知道自己的贴身丫头的想法,只听到一声梅娘,便是身子发僵,手里的篮子早就无意识的松开掉落砸在脚边,收好的花瓣落了一地。 她双眼发直,看着那蓄着胡子,周身儒雅的男人走近,只觉得世界静止了,她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只看到一人在走近,再走近,如同在梦中一般,慢慢的走来,带着她期盼已久的心愿。 “梅娘,是我,伍郎回来了!”那人的声音如同从天际飘来。 周氏的脑袋嗡嗡的响,眼泪夺眶而出,跟断线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伍郎,伍郎,她的伍郎,她梦中百转千回的人。 伍郎回来了! 周氏看着那人走到了跟前,哪怕他再老,她也认出来了,真是她的伍郎。 她的伍郎,回来了! 周氏但觉心口处一炸,有什么涌上脑里,双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太太。” “梅娘。” 有人尖叫,有人惊呼,周氏却什么都听不到,任由意识把她吞噬。 如果这是个梦,那么她,宁愿不再醒来。 第八百五十四章 重逢不是梦 周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从她的年少时,到成长后,到现如今,曾有一翩翩公子曾出现在她最美好的年纪,然后又缺失了,最后又回来了,来找她了。 是梦吧! 睁开双眼,周氏看到熟悉的帐顶,扭过头,拥着被子坐了起来环顾一周。 空落的房间只有她一人,再无其他人,没有别的气息。 果然只是个梦。 周氏苦笑一声,眼泪却滴落在锦被上,那个梦,真的好美,可惜,梦终归是梦,是会醒的。 “梅娘。” 周氏身子一僵,捂着双耳,她这是做个梦都得癔症了,竟然还听到那人的声音。 “梅娘你醒了!” 随着问话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氏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人飞快的走了过来,坐在了床边。 她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坐在跟前的人,嘴唇翕动,伸出手,颤抖着摸上他的脸:“伍,伍郎?” 温热的,鲜活的,不是梦! 伍礼宏看她梨花带雨又不敢相信的样子,心中不免一软,伸手把她的手拉下来,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处:“是我,梅娘,是我回来了!” “真的是你?”周氏感受到那有力的心跳,哗的一声哭了。 伍礼宏忙把她拥进了怀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别哭,别哭,是我不对,都是我不好,你别哭!”周氏却是哭得不能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怎能不哭,这么多年所受的白眼谩骂和委屈,她如何能不哭? 她要哭,狠狠地哭一场,把那些委屈都给哭出来。 秋香和六斤就站在房门外,听到里面的哭声,均是脸色难看。 “秋香姐,这可怎么办?”六斤小声问。 秋香咬牙,道:“还能怎么办,姑娘也不在,就算去信给她知道了,远在千里之外,她也赶不回来!” 他年纪小不知道,在她看来,里面那一对,多年重逢,必定是干柴烈火,很快就重燃往日的情意。 姑娘不在,其实姑娘在,又能如何呢? 一个是她娘,一个是她爹,她做女儿的,难道还能棒打鸳鸯? 秋香脸色极其黑沉,道:“不管如何,这事总要跟姑娘说,你且马上回城,发最急的信给姑娘。” “有用吗?”六斤听着里面的哭声和男人的哄声,不由皱眉。 秋香苦笑:“即便是没有用,那也要说啊,总不能让姑娘回来才知道吧?而且先发过去,姑娘说不定也会有打算。” 五福如今就在长安,万一有点什么,也好提前准备着。 六斤听了,就道:“我这就回去,太太那边,秋香姐说一声。” “嗯,你去吧!” 秋香目送着六斤离开,长叹了一声,招手喊来一个小姑娘,让她去厨房烧点热水,一会可得要给周氏重新净面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原本是清澄的天空,如今已经蒙上了一层乌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下雨了。 这天,变得快,这事也是一样,要变了。 她听着里面的动静,眼里闪过一丝沉郁,这都叫什么事儿! 第八百五十五章 苦尽甘来? 周氏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再看伍礼宏的时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侧过身子去揩了一下眼角。 “怎么,梅娘刚才哭得起劲,如今怎还害羞起来了?”伍礼宏笑她。 周氏嗔他一眼,又痴痴的看着他,伸手去摸他的脸,目光贪婪又满是不舍,像是要把这人给刻进心坎里去似的。 “伍郎,你,你老了。”她颤着声叫,眼泪又掉了下来。 周氏眼里的痴意爱恋,不加半点掩饰,让人一眼就看穿看明白了。 伍礼宏心中一荡,捏起她的手轻轻的摩挲着,这个女人,是打从心里爱慕他的,她眼里的情意都是如此明显和没有掩饰,这大大的取悦和满足了伍礼宏的虚荣心。 在官场多年,他不是不会分辨真心假意,自己身边也有好几个女人,但谁都不像周氏这般,诚心的爱慕他,都是带着一点半点算计的。 “真是个傻梅娘,这都多少年了,我也不年轻了,哪能不老?”伍礼宏笑说。 周氏道:“我,我也老了。” “不老,梅娘这些年更漂亮了。”伍礼宏夸了一句。 周氏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伍礼宏将她搂进怀里。 “伍郎,你,你怎么才回来呢?这些年,我等你等得好苦。”周氏幽幽的说着自己的情意。 伍礼宏心里一颤,更紧的搂着她,道:“是我不好。我以为,以为你早已经嫁人了。” “怎么能呢?我已经是伍郎的人了,是你的妻,怎会再嫁别人?”周氏抬起头看着他。 伍礼宏听到这话,嘴角的笑不自在的僵了一下,岔开了话题道:“看你眼都哭肿了,不如叫个人来帮你净面?” 周氏也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 “外面谁在?”伍礼宏喊人。 秋香走了进来,低着头道:“奴婢在。” “打水来,服侍你主子净面。” 秋香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两步,才转身走了出去,这转身的一刹那,她就把周氏被伍礼宏搂在怀里的画面给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一阵翻腾。 伍礼宏暂时退了出去,坐在外头喝茶。 秋香让小丫头取了温水来,绞了帕子给她净面,又准备了一颗煮熟的鸡蛋,用干净的帕子包了,轻轻的在她的眼揉着。 瞧着周氏扬起的唇角,秋香迟疑了一会,才开口:“太太,刚刚那位……” 周氏闭着眼,道:“那便是五福的爹爹,他回来了。” “恭喜太太,苦尽甘来。”秋香好半天才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口不对心的道一声恭喜。 周氏确实是欢喜的,除了欢喜就只有欢喜,还有一些震惊,但除此外,再无其他了。 她的痴心,她的苦等,都得到了回应,上天并没有让她苦下去,而是终于给她的苦画上句号。 老天爷,并没有遗忘她。 看到周氏那满是喜色的脸,秋香满心想要说的话都给咽回肚子里去,她实在有些不忍,在她苦等多年后,正欢喜的时候给她一个当头棒! 罢了,就让她高兴几天吧,总有面对现实的一天! 第八百五十六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周氏也不例外,哭了这么一场,净了面,重新抹了面脂,她还主动让秋香给她上了些脂粉。 秋香的笑容微僵,但还是按着她的吩咐上了脂粉,重新挽了发髻,插了几支首饰,又重新换了一身衣裙。伍礼宏正坐在外厅喝茶,听到环佩叮当作响,不由抬头看去,目光一凝,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 比起清晨在桃花树下看到的俭朴清丽,如今重新装扮的周氏,更显风情风韵,端庄婉约,眉目带笑。 面对伍礼宏火热的眼神,周氏难得的有些羞涩,微微低下头。 “你下去吧!”伍礼宏站起来牵过秋香的手,对碍眼的秋香挥挥手。 秋香福了一福,躬身走了两步才退出去。 “梅娘,你,你真美。”伍礼宏上下打量着她,道:“这一身真衬你。” 周氏听了,脸红如窗外的粉色桃花,嗔道:“还美什么,也不年轻了。” “不,一点都不老,很美。”伍礼宏摩挲着她的手,心里痒痒的。 他这话,并不是在哄周氏,而是出自真心。 周氏称不上极美,但肌肤好,过去熬的日子苦,这将近一年,也养得极好了,没有争斗,日子舒心,这人自然也就年轻了。 但伍家里,伍礼宏的侍妾呢,有比她美的,娇俏的年轻的,但长年都关在后宅里你争我夺,你算我计的,日子哪来的舒心?总是有些狰狞的。 就如他那个发妻吧,从前也是多么娇俏的人,如今不也是有些扭曲? 而周氏么,是他年少时的情人,多年不见,一来久别重逢心激动,二来也是为她现在的颜色所折服。 所谓家花不如野花香,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么,面对周氏这样的婉约,伍礼宏那股子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就腾地烧旺起来了。 “伍郎,你这些年,都去哪了?你如今……”周氏和他腻歪一会,才问起他的情况来。 伍礼宏笑容一僵,又展开,道:“我如今是朝廷的礼部郎中,这次回来,是奉了上意为着准备太后娘娘的寿辰寿礼而来的。” “你,是官老爷了?”周氏听了,很是震惊,随即是满心的喜悦。 “嗯。” “伍郎,真好,你都当官了!”周氏激动的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有出色的。” 伍礼宏笑了,颇有些得意:“是啊。” 看到周氏眼里满是崇拜,伍礼宏的虚荣心更满足了。 周氏确实崇拜,她喜欢读书人,尤其跟前这个,是自己爱慕了小半辈子的男人,他有出息了,可不是她们母女的福气? 从此以后,她们也不怕没人撑腰了。 “梅娘,我们多年不见,出去走走吧,刚刚那片桃林景色就极好的。”伍礼宏站起来。 周氏哪会拒绝,十分顺从的挽着他的手出去。 另一个花厅,眼看着两人相携而出,那登对的模样,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是周学年了,伍礼宏越是迷恋周英梅,对他就越有利。 这愁的么,当然是富贵,他万万没想到,当年那个青涩的姑娘,会蜕变成如此极具风情的女人,再看老爷这样子,必定不会放弃,那家里会闹成怎样?愁哟! 第八百五十七章 久旱逢甘露 伍礼宏和周氏可不管别人的欢愁喜怒哀乐,这两人久别重逢,可忙着诉衷情呢。 便是周氏自己,也一时忘了所有,只有眼前的男人,就是五福,她也给忘了,心心念念的都是跟前的人。 她和他彼此诉说着两人过去的情意,说着对他的思念。 桃花林深处,情到浓时,伍礼宏顺手搂住了周氏,唇堵住了她的红唇。 周氏醉了,醉倒在跟前这男人怀里,身子都是软的,只能紧紧的攀附着他。 她沉在伍礼宏的怀抱里,眼角滑出幸福的眼泪,便是此时死去,她也愿意了。 推开伍礼宏,周氏看着伍礼宏,任他擦去自己脸上的泪,道:“伍郎,你知道吗,我们有个女儿了,她叫五福,二月二生的,今年刚及笄了!” 伍礼宏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道:“是么。梅娘,这些年,苦了你们母女了!” 周氏笑着摇头:“只要你回来,就不苦了!” 伍礼宏嗯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们母女不管的!” 周氏激动的扑进他怀里,心里觉得,过去的苦也值得了,没白苦。 从桃花林回去,便是用午膳,周氏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不停的和伍礼宏说,一副要把这十多年的心事都要说破似的。 待到入夜,伍礼宏顺理成章的留在了这个庄子里,留在了周氏的房里。 久旱逢甘露,两人是极尽缠绵,再和谐不过了。 秋香站在房外,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脸红耳赤,咬着牙走远了好些,吩咐仆妇去备水来。 姑娘哎,这下可要怎么办哟? 也不知是伍礼宏有意躲避,还是周氏自己也不舍得这等了十多年的温情,两人都没再提他这些年如何,只有周氏,说了不少母女俩的事。 但她却没说五福的突然改变,只说了五福的性子有点强。 伍礼宏一时也没在意,倒是有些好奇那素未谋面的女儿,真的如梅娘口中所说的如此本事? 他倒不是怀疑,从富贵调查而来的情报看,那个孩子,确实有点强悍。 在庄子住了几天,伍礼宏不得不回城,因为他这次来,是有任务在身的,能陪周氏几天,已算是偷了闲了。 听到伍礼宏要走,周氏心头一惊,眼巴巴的看着他。 “没事,这一时半会,我还不会离开蜀地,这庄子也不方便,你也先回华阳县吧?有空当了,我再过去看你。”伍礼宏道。 周氏咬着牙,看着他,终归是忍不住要问:“伍郎,你,你在长安,是不是另外有家了?” 伍礼宏浑身一震,看着她带着期盼的眼神,神色有些尴尬,躲避开去。 周氏见状,哪有不明白的,身子一颤,脚步踉跄两步,手扶在桌子边上。 “梅娘。”伍礼宏看了不忍,上前想去扶她。 周氏却避开他的手,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眼泪也掉了下来。 伍礼宏叹了一口气,还是上前,将她搂在怀里,道:“梅娘,我并非有意负你,当年我祖父病重,家里为了冲喜,就给我定了亲。我那时,也是没办法。” 第八百五十八章 渣男啊 伍礼宏另外早已经成家立室,这样的话,周氏这些年不知听了多少,便是五福,也说了不少次,其实她自己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也做好了准备,做准备的同时,亦是本着一丝心存侥幸。 但当听到从伍礼宏的嘴里亲口说出来的那个事实时,周氏的心仍然如刀割一般,裂开了,血淋淋的,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但凡是女人,就没有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对自己从一而终的,周氏只是个凡尘中的俗人,她也不例外。 当年二人互许终身,他明明也给自己写下了婚书,许下了诺言,可转眼,他就另娶她人,生儿育女,那自己算什么?五福算什么呢? “你说是家里安排,所以你和别的女人成亲了,也生下了娇儿娇女,那我们呢?伍郎,我和五福怎么办?”周氏苦笑问:“你把我们母女,置于何地?你这次回来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伍礼宏道:“你放心,我不会撇下你们不管的,我会把你们接回去,让五福认祖归宗的,她是我伍礼宏的女儿,不是么?” “你要以什么身份接我们回去?”周氏看着他问。 伍礼宏脸上一僵,有些尴尬的道:“那个,梅娘,我心里都是你,和其她人都不一样,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没忘记你。你放心,我会好好对你的,也会好好补偿你们母女,给她疼爱,也给她择一门佳婿。” 这话,明显是左言而右他,在躲避周氏的问题。 周氏也不是傻子,听到这,心头便是一凉,松开他的手。 “梅娘。”伍礼宏有些心虚,他是该心虚的,毕竟自己一走多年。 周氏勉强的一笑:“既然你身上还有要事,那你且先回去处理吧,公务要紧。五福如今也不在家,我回去华阳也没什么事,庄子上有温泉,景色也好,我还想多住一阵子。” “梅娘,别这样。”伍礼宏皱眉,道:“你素来是善解人意的,就不能替我想想?不能谅解我么?我真的并非有意负你,可当年的事,我,我也没有办法呀!难道我要当那不孝子,要气死我祖父么?” 周氏心里一痛。 “伍郎,你先回去吧!”周氏转过身,对秋香吩咐道:“送老爷出去。” 秋香立即道:“老爷,奴婢送您出庄子吧。” 伍礼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梅娘的性子,也硬起来了么,不该啊,她素来温顺,怎么会辩驳自己的意?她应该替自己着想才是,怎能使性子呢?难道是这几天自己纵容她太过了? 他有些不快,可看到她柔弱的脸,想到她带着女儿独自过活,这么多年的等待,心里便是一软,软声道:“梅娘,你且住着,我过几天再来接你如何?” 周氏不说话。 伍礼宏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门外。 周氏追了两步,最终也只是扶着门框,满脸落寞的看着他身影消失罢了。 眼泪夺眶而出,周氏忍不住,转身回房哭了起来。 第八百五十九章 质问周氏 秋香目送着载着伍礼宏的马车离开,脸色冷凝的转身,不是她心坏,她还真是希望这伍礼宏一去不回,总比这么来打扰母女俩的生活要强。 尤其是他刚才对周氏所说的一番话,真是叫她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这种男人,她家太太是瞎了眼,才觉得他好。 若是姑娘在,只怕二话不说就把他轰出去了。 想到五福,秋香又是满脸惆怅,比什么时候都盼着她快点回来,不然这摊子事,还不知道要闹到哪步呢。 秋香回到周氏身边,就听到她无比压抑的哭声,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太太,莫要哭了。”秋香坐到她旁边,叹气道。 周氏直接就抱住她哭起来,一边道:“我知道,我早就想到了。可是,我这心,疼的呀,他怎能这么待我?这算什么啊!” 秋香没说话,只在她耳边叹气。 其实若不是怕着越矩,她真想对她说一声傻瓜,那些所谓的风流才子的话,怎能当真呢? 尤其大家的家世偏差,都摆在那里,怎么看,都是不般配的,信那人的情和承诺,就是脑袋被驴踢了。 但秋香再明白,周氏再信任看重她,她也不能说这话,如今说了,周氏听了进去,或者没什么,但将来呢,会不会就觉得她多嘴多事? 当下人的,要有当下人的觉悟,显然,秋香是个聪明人,也相当明白这一点。 所以,任由周氏怎么诉说不公和发泄,她愣是没说什么话。 良久,周氏自己才渐渐平复了,拿了帕子擦泪。 “人走了?”她接过秋香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气,吸着鼻子问。 “回太太的话,已经走了!” 周氏捧着茶杯,呆呆的看着茶杯上的花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秋香候在一边侍立着,想要说点什么,门口处,有个小丫头在外一晃而过。 秋香走了出去,不一会,走了进来禀道:“太太,周大老爷还没走,在花厅想请见太太呢!” 周氏一愣,面上闪过一丝烦意:“他在这里做什么?让他回去。”顿了下,又放下茶杯,道:“算了,我去看看。” 秋香连忙扶着她前往,不管是伍礼宏,还是周学年,这事都不能瞒过姑娘。 待来到花厅,就看到周学年坐在主位上,一副主子做派,看到周氏来了,劈头盖脸质问她:“英梅,你是怎么搞的,妹夫要回去处理公务,你不跟着前去他身边服侍伺候,在这庄子做什么?我怎还听说你和他使性子了?你莫不是傻了吧!” 听到周氏不愿意随着伍礼宏回去时,周学年差点要炸了,这妹子是不是傻,这时候不上赶着捧着哄着,还想咋的! 周氏皱起双眉,看着那一身锦缎的男人,脸上不愉,冷声道:“大哥说完了吗?若是说完了,这就走吧,我不送你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周学年没料到向来柔顺的周氏,竟这么强硬,一时被镇住了,眼看着她就要走出花厅,连忙叫住她:“你,你停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第八百六十章 泼妇上身 周氏本就为着伍礼宏的话而感觉烦心和恼怒,如今再听到周学年的质问,顿时火从心来。 “大哥?”周氏腾地转过身来,瞪着周学年冷笑问:“我倒是想问一声,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摆大哥的谱,大哥?” 周学年怔住。 “当初你亲自来驱逐我们母女时所说过的话,你忘了?”周氏讥讽的道:“你忘了,我却没有忘记,要我提醒你吗?” “我曾问你是否要枉顾这兄妹之情,是你不要,你让我们走。怎么,现在倒来说是我大哥了?你凭什么?谁给你的脸!”周氏一步步的逼近过去:“你们觉得我软弱可欺,任你们踩任你们骂,我不能还手,打了左脸不够,还觉得我该伸出右脸让你打是不是?你凭什么!” “你,你……”周学年一副见鬼的样子看着她,简直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盛气凌人的女人是他那个软弱的妹子。 “这么多年,欺我也尽够了吧,现在你还想指使我欺我?你休想!”周氏脸上狰狞:“大哥?哈。若不是看我们母女发达了,你会自称是我大哥?若不是看伍郎回来了,官爵加身,你会认我是妹子?周学年,我告诉你,别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我是蠢,至少不傻!” 周学年被她指着鼻子一通好刺,不禁脸红耳赤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你们这些所谓亲人,只会算计我们母女,早之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你当我不知?若不是看在娘的脸上,你以为你能坐在这里对我呼喝摆大老爷的款儿吗?”周氏冷哼:“你死皮赖脸的在这,还不是为着伍郎来?你要怎么谋算,是你的事,但你就不能对我指使。因为,你不配!” 一通发泄,周氏整个人都舒畅了,尽觉心中郁气都散尽几分,尤其跟前的人,过去十多年,从来没给她好脸,如今却被自己一通好骂,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爽快。 周学年很是震惊,若不是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周英梅,他还真以为是谁假冒的呢,这简直跟泼妇上身无二啊! 周氏的突然暴起,让秋香也觉得很是惊讶,果然,这人都是受了刺激才会突变的么?如此的盛气凌人,倒是有几分姑娘的影子了! 周学年看着周氏那鄙夷的眼神,就跟吞了只苍蝇似的,满心的不舒服,但他好歹知道如今的情况,并不轮到他装大爷,强行把火气压了下去,道:“我,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若不是看你是我亲妹子,你以为我会为你着想?” “是为我着想,还是为你自己想,你心里清楚。”周氏讥讽。 周学年脸上划过一丝难堪,道:“难道我还说错了。你等了伍礼宏这么多年,熬了多久的苦日子,你自己难道不知道?如今他回来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你却使起小性子来了?英梅,你也不是十来岁的姑娘了,已经是半老徐娘了,当自己还年轻?不趁着他还对你有情有心紧紧抓着他,把人作得走了,你就高兴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所谓真心打算 周学年的话,无疑是点中了周氏的死穴,她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和黯然,眼圈也渐渐泛红。 周学年见了,心中得意,哼了一声,脸上却还是装作为她打算的样子,道:“你们母女熬了这么多年了,如今他回来,明眼人都知道,他对你们有愧,对你更是还有情,你就该趁着这机会把他的心给牢牢拴住,而不是和他使性子。” “我是男人,我知道男人的根性,他如今对你好,一是看着过去的情分,二也是看在你们母女的份上,这就是你的优势啊。你这会和他闹腾,使性子,真以为他非你不可,没你不成?你可别忘了,他可是个五品大官,要什么女人没有?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只要勾勾手指头,多的是人给他送到床上去。” 周氏脸色一白,双腿发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要栽倒。 “太太小心。”秋香眼疾手快的扶着她,斜了周学年一眼。 周氏紧紧抓着她的手,白着脸苦笑道:“是啊,他多的是女人,这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何苦要回来呢?” 周学年听到这话,就知道她是又要钻进牛角尖去了,沉声道:“所以我说,他对你,终归还是念着情分的。你就该抓着这个机会啊,男人的情爱,能保持多久,你不趁他还念旧愧疚的多给自己谋点安身立命的东西,将来可有你哭的时候。”顿了顿,他又道:“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总该为五福想吧。” 五福是周氏的弱点,他就不信,抬出那个丫头来,她还能坐得住。 果然,这说到五福,周氏的身子就是一僵。 “五福这些年,顶了个什么样的名声,你总该清楚吧?如今她爹回来了,还是个当官的,这若是五福认祖归宗了,以后谁还敢骂她是野种私生女?”周学年哼声道:“堂堂的官小姐,就是说门好亲,也容易得多。还是你想着,把她嫁个种地耕田的庄稼汉?” 其实真要论,周学年是要比周氏明白这形势的,这男人,能有几个靠得住的?她要求伍礼宏的独宠专情,未免太天真! 周氏咬着唇。 秋香见状,心里暗叫不好,这要是说下去,说不准周氏又要偏向这人的说法去了,便轻声道:“太太,这要是不舒坦,先回房歇着吧。” 周学年黑了脸,沉声道:“你这丫头懂不懂规矩的?我和你家太太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 秋香心下冷笑,不卑不亢的道:“回周大老爷的话,奴婢的规矩自有姑娘教导,姑娘吩咐奴婢照顾好太太,奴婢自是以太太的身体为主。” “你!”周学年瞪她一眼,看向周氏,道:“英梅,我说的可都是在理中肯的话,是真心为你们母女打算的,你可要想明白了。” “那你可知,伍郎他早已另外成家立室?”周氏看着他道。 周学年一噎,抿了一下唇,道:“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更遑论一个五品官了!” “所以,你这所谓做大哥的,就是劝我去给他当侍妾么?”周氏讥讽的道。 第八百六十二章 注定被辜负 周氏是真心觉得心寒,自己的亲长,竟然会劝亲妹子去给人当妾,他就不嫌丢人? 周学年哪会觉得丢人,什么脸面,都比不过实质的好处,他甚至觉得周英梅天真,该愚蠢,区区一个农户女,难道还妄想着当人家的大户妻不成? 在他看来,就拿周氏这样的情况来看,女儿都蹦出一个来了,能给她一个良妾的名分已经算是人家仁至义尽了。 周学年没有半点遮掩的点明了心中所想的话,道:“你要是想着他对你情有独钟或者从一而终,我劝你早早醒过来。另外,伍礼宏他的嫡妻,可是伯府的嫡女,你一个秀才家的闺女,怎么和人家比?” 周氏的脸煞白。 “你别说他先和你有情有婚书怎的,人家那是明媒正娶,也经了双亲承认的,你呢?说白了就是私定终身罢了。”周学年冷笑道:“你若真妄想那位置,怕是比死更难受,自找没趣。” “别说了!”周氏身子轻颤着:“不要再说了!” “你听我的,就趁这机会让他给你多点傍身的东西,给……若是我们周家有出息,将来你们去了伍家,也不至于没半点依靠!”周学年终是把自己真正的打算给说了出来。 秋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嘛。 “这才是你的目的吧!”周氏也明白过来,讥笑出声。 周学年有些讪讪,却没遮掩,道:“你要这么想,我也认,但这不是双赢吗?一个女人没娘家人依靠,能有什么好?” “我可没看出老周家给我们母女什么依靠了!” 面对她的讥讽,周学年不疾不徐的道:“再没有,你们也安然在窝子村过了十四年吧?没有老周家,你们还能住在村子,能把五福养大么?” 周氏道:“那是爹护着我们。” “爹也是姓周的,你无可否认!” 周氏抿起唇,道:“你走吧,我没什么想和你说的。秋香,我们回去!” “是!” 秋香扶着周氏,身后,周学年不甘心的道:“英梅,这现实终归是现实,伍礼宏也不可能休了嫡妻来娶你回去,更别说,他还有几个儿女,你有什么?可醒醒吧你!” 周氏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走了。 周学年看着她消失,脸色沉沉,真是个天真又可怜的蠢货。 而周氏,回到房里,软软的靠坐在美人榻上,整个人都跟失了魂似的,眼泪涌了出来。 “秋香,他说的都是对的,是吧?”周氏苦笑道。 秋香扯了扯嘴角,好半晌才硬着头皮点头,道:“太太,不管是为了个人前程,还是这情义,伍大人都不可能停妻再娶,否则,他必定会被御史弹劾折子给砸死。伍家,也不可能为了……得罪永安伯府。” 周氏的苦笑愈发凄凉,绝望的道:“他为了他的情义,那我们母女呢?又置于何地?呵呵。” 秋香默然,置于何地? 其实从一开始,周氏就是注定被辜负的那一个,她的赢面,从来就没有。 第八百六十三章 初到长安 家里的纷纷扰扰,五福暂且不知,彼时,她挑起车窗帘子,看着高高的城墙,啧啧称叹。 长安城,这可是一个古都,也是南岳皇城所在,眼前的城墙,是整个南岳,最坚固的存在,因为它代表着南岳的心脏,一旦这心脏被人强行插入,那么这南岳,就要易主了。 所以,这城墙,确实是叫人叹为观止的存在。 “我们北燕的城墙,比它更高更坚固。”阿九看了一眼,傲然的道。 五福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道:“你确定,在我这个南岳人面前说你北燕多骄傲好吗?” 阿九目光深深的笑道:“我以为五福不会介意才是!” 五福哼了一声,又趴在窗子看外面排队进城的人,除了来往的挑着担子搂着柴木的百姓,还有不少车马在等着。 这递了相关身份文书查验过了,就能放行,进城也是相当有秩序的。 不过,同样也有人不守秩序。 比如,眼前有人挥舞着马鞭催马进城,也没有文书,只扬了一下牌子,就飞快的进了城,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前方走着,有人躲避不及,摔倒在旁。 五福看得直皱眉,但很快又松开,皇城嘛,权贵遍地,随便拉个文官,都是六七品的或者往上,更莫说还有些世家什么的。 “让开让开。” 又有人驱马而来,驱赶排队的人,在他身后,有马车缓缓而来,五福好奇的看过去,好家伙,长长的一条队看不到尾。 再看城门处,这守门的人看到那最先而来的人,立即把等待查验的百姓给驱在一旁,让那行车队先过。 “这是谁家的人啊,这么牛逼。”五福看着那霸气的。 阿九看了出去,见到当头的一辆华丽的大马车,车徽挂着一个范字的金牌,不由挑了挑眉,道:“是范家的,你看那车徽。” 五福看了过去,果然那车门上挂了个名牌。 “这在城里行走,基本上都会在马车挂上车徽代表身份,避免冲撞。”阿九解释道。 “这范家排场这么大,来头也很大了?” 阿九眼神一闪,道:“自然是大,这是南岳当朝国母范皇后的娘家,是国舅府,最是显贵不过,你说,这排场能不大么?便是有人挡了去路,打死了也没人敢去讨个公道。” 五福吹了个口哨,道:“这初到长安,就见识了这么显赫的家族,果然是权贵遍地啊!” “嗯。” “那我岂不是要收敛着点,免得得罪了什么人而不自知。”五福眨巴着眼道。 阿九纵容的笑了笑:“小心没错,也不用太小心,反正有我。” 五福眉一挑:“有你?” “你在这闯了祸,在南岳待不下去了,北燕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只要你来!”阿九眸光熠熠的闪:“我也等你来!” 五福咳了一声,道:“今儿这嘴是抹糖了,这么甜?” “五福,想尝一尝这甜度吗?”阿九舔了舔唇。 “好啊!”五福利落的将他拉过来,放倒在腿上,低下头去。 “我说……”车门被唰地拉开,颜尔站在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 第八百六十四章 见识范家的霸气 两双眼睛对上一双瞪得铜铃般大的双眼,三人各自愣了一下,颜尔唰地转过身去,又觉得不对,重新转了过来,指着他们。 “你们,你们不知道这是光天白日吗?”颜尔气急败坏的道。 阿九淡定的从五福的腿上坐了起来,整了整衣领,眼神不善的呛了回去:“颜先生遍读圣贤书,难道不知道何为非礼勿视?” 真是遗憾,差点就吃到糖了,哼! 颜尔瞪大眼,敢情他还有理了! “五福,这姑娘家家的,要保护好自己,别轻易的被人骗了!”颜尔不看阿九,反正他说不过这人,只意味深长的看着五福。 五福嘻嘻一笑:“这谁骗谁,还不一定呢!” 颜尔嘴角微抽。 “你有什么事?”阿九问。 颜尔道:“没事就不能过来?”他靠在车旁,看着那蜿蜒的队伍,皱眉道:“这什么范家,排场真大。” 原野走过来,听到这话,就说道:“刚刚打听了,说是范家老祖宗带着家里的女眷刚从护国寺回来。这后头同行的,还有范家的两三个姻亲。” 颜尔看着那缓缓进城的马车,道:“范家这高调霸气的,丝毫不怕招人眼啊!” 阿九垂眸,淡声道:“站得越高,摔得越重,自古后戚,能有几个是不招忌讳的?” 几人均不说话。 “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马车?敢碰上来!”一声暴喝,将几人的视线给勾了过去。 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旁边有个穿着护卫服饰的男人把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给踢翻在地,可怜那孩子,瘦骨嶙峋,不过七八岁,被这么踢翻在地,偏头就呕出一口血来。 “狗儿。”一个同样穿着破烂的妇人尖叫一声,将孩子搂在怀里,满面惊恐的看着那护卫,瑟瑟发抖。 “还敢瞪。”那护卫手握剑鞘,眼看着那挂在腰间的长剑就要出鞘了。 有个男子催着马回来,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三爷的话,是这两只不长眼,冲撞了五小姐的马车。”那护卫道。 那男子听了脸色一沉,道:“五妹可受了惊吓?”又瞪向护卫,喝道:“和他们废话什么,给我拖下去废了。” 妇人立即跪在地上求饶:“对不住,少爷,小姐,求求你们饶了我们,求求你。” “郑源,三哥。”马车内,一个女声淡淡的响起:“算了!” 紧接着,一个俏丽的丫头钻出马车,递给那妇人一块银子,道:“这是我家五小姐赏的,快带孩子治伤去吧!” 那妇人接过银子,不断地磕头:“多谢五小姐,多谢五小姐。” “还不滚!”那范三爷冷哼:“也就是我五妹菩萨心肠,不然,哼!” “是是。”那妇人忙的抱起自己的孩子消失。 马车又缓缓的进城。 五福啧啧道:“可真长见识了!这五小姐,倒像是个仁善的。” 原野便道:“这应该是范家最为得宠的长房嫡女范五娘,也是长安极负盛名的善音娘子。” 阿九冷笑:“不过是范家鼓吹出来的虚名罢了。” 五福眨巴着眼,有些好奇,阿九就道:“你想知道,让原野说你听。” 第八百六十五章 装逼的傻缺 那范家的五小姐大名范淑宁,小名五娘,据说自小就是个十分温和善良的女子,连一颗蚂蚁也不忍心踩死的,她友爱兄弟姐妹,对长辈尊敬有加,对下人亦十分和善,从不因身份阶级带着异样的目光看人,所以范家不管上上下下的,都称其是最善良不过的小姐。 而这范五娘打从五岁起,每月初一十五都以自己的名义拿自己的月钱去善堂施粥,一直到如今十五岁了,也从没落下一天,见着哪个乞丐,也会或多或少的施舍一点。 而范五娘的善名也由此而来,据说她不仅仁善,还生得极慈和好比观音,嘴角永远是扬起的,眼神是宁静温柔的,哪怕辱骂了她,她也不会生气,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你,反叫你自惭形秽。 有人曾见了她的样子,称其为观音再世,菩萨心肠,是菩萨下凡普度众生的,因此给她安了个善音娘子的名,甚至有人以她的容颜画了观音像。 “这世上真有这么好气性的人?”五福听着,怎么都觉得这范五是个装逼的傻缺啊! 阿九嗤笑:“范家若没有在后面做推手,打死也不信。” “听说,范五是内定的十皇子妃!”原野也道:“范家是有心要让自己家族再推出一个皇后来!” 五福眉一挑,看着那辆远去的雍容大气的马车,叹道:“原来是名牌包装效应啊!” 阿九听了这奇怪的话,瞥了她一眼。 …… 等范家浩浩荡荡的过去,阿九他们一行也跟着进了城,这到了内外城的分叉口,金玉就前来告辞。 “这一路,我们兄妹给九爷添麻烦了,也谢谢您。”金玉郑重的冲阿九施了一礼。 阿九淡声道:“金公子客气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我姨母住在外城的安城大街上的六步巷,她夫家姓郑,这些天,我亦会暂时住在那边,若是九爷有什么吩咐,差人前来报一声就是。”金玉对阿九他们道。 阿九点头:“若有什么,就到柏树胡同来寻,门口有只貔貅像的那家就是。” 能把地址告知,也是说明了有继续来往的意思。 “好,事儿都整顺了,我再前去拜访。”金玉拱手道,又对五福点点头:“五福,谢谢。” “一场朋友,说这个也太见外了。”五福摆摆手,笑道:“你忙你的。” 金玉这才站在一边,看向自己的妹子,金兰上前,对几人福身一礼,表示这些天的谢意,万分不舍的把紫玉还给了五福。 看着金家兄妹离开,阿九他们也去备下的宅子安置。 五福随着阿九走进宅子,这里只有几个下人,其中一对还是年纪已有五旬的夫妇,以及三四个做粗使活计的丫头仆妇。 “这宅子是早就备下了的?”五福注意到那对老夫妇对阿九的称呼是九少爷。 阿九道:“这对外,就是莫家的一个产业,都是有迹可循的,我过来住,也无妨。而住在宅子里,比住客栈方便。” 五福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道:“我去沐浴,也歇会,有事差人来传话。” 阿九笑着点头。 目送着五福消失,阿九才对原野道:“去书房说话吧。” …… 第八百六十六 找死 阿九捧着一杯温热的茶,听着先到一步负责搜集整理消息的唐实禀报这一路以来的事。 “所以,把本王逼向海路的,还真是赵明濬没错了?”阿九语气平淡,可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冷意,叫人不敢轻视。 唐实满脸凛然:“确是如此没错,他座下有个姓钟的幕僚,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极得器重,并不同意他如此做。但另外一个叫龚明的卿客却不认同,认为我们此举,挑战了十皇子的威严,不能轻易放过,否则人人都能把他赵明濬不当回事。所以……” 阿九没有说话,书房里一时有点安静。 “真就只么简单?”半晌,阿九才开口:“后面设下的关卡,三步一岗,分明是要把我们全部折在其中的意思。真的就因为我们挑了天鬼寨?” “王爷的意思是?” “天鬼寨,不过是不入流的水匪,尽管有点银子贡献,但值得赵明濬这么大动干戈?堂堂的皇亲贵胄,龙子凤孙,说他要真为个水匪报仇雪恨,那么才是真的贻笑大方了。”阿九抿着唇,道:“若他当真只是为了自己的威严,那么本王还会说他一声睚眦必报的真小人,怕就怕……” 唐实和原野他们对视一眼。 “王爷是说这赵明濬被人利用了?”原野沉声道。 “希望是我想多了,他赵明濬就是真这么蠢,此时当真是他一意孤行。”阿九哼了一声,看向唐实道:“让他们去查一下赵明濬身边的人,还有那叫龚明的,是不是真的是赵明濬的人。” “是。” “南岳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阿九又问。 不管赵明濬是真蠢还是如何,但把自己逼得改航线的,就是他的命令,让自己无意中吃了那么大的亏,他还想安枕无忧么? 休想! “南岳太子已经悄悄的派了人前去南阳郡。”唐实道:“有我们递上去的情报,相信他会很快查出来南阳那边暗藏的秘密,到时候,赵明濬只怕会很麻烦。” “这也未必,这十皇子,今年才十六,虚岁才十七八吧,虽还未封皇,但早早就有了封地,可见南岳皇对他的疼爱,毕竟是自己的宠妃所生的,如今更是嫡子。”原野道。 阿九嗤笑:“你却忘了,他再受宠,也只是个皇子,他若是乖巧本分,那么宠爱他无妨。但他要是做一些威胁到那位位置的,你觉得,这宠爱还值多少?皇就是皇,他给,是他乐意,他不给,旁的人觊觎,那就是找死,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子。” 原野微愣。 “更别说,那位还是在追求长生之道,自然是希望自己长生不老,长长久久的当这天下至尊的。如此,自己的儿子暗地里养了超出范围的士兵,是想反他这个老子么?”阿九讥讽的道:“有范皇后在,或许赵明濬不会怎样,但必受猜忌。”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原野一拱手。 阿九看着手上的茶杯,幽声道:“皇帝,都是一样的,不管南岳皇还是……那位!” 这声音很小,原野和唐实对视一眼,没接话。 第八百六十七章 被暗卫头子挑衅了 入了夜,五福吃饱睡足,来到了阿九的书房。 进了院子,她的脚步就顿了下,抬头往右边那棵茂密的槐树上溜了一眼,随手在地上捡了颗石子,若无其事的往前走。 这才走了两步,五福就腾地转身,手指用力一弹,那颗石子就往树上飞去。 树梢轻摆,五福冷笑一声,刚要上前,一个黑影跳了下来站在她面前,道:“姑娘,那是自己人。” 五福眉一挑,瞥了树梢一眼,也没说话转身就走,那黑影露出个苦笑,又闪回去猫在某个暗角里,他们这些暗卫,在这个小姑娘面前,真是无所遁形啊。 阿九正听着乙二禀着消息,原野在门口回道:“爷,姑娘来了。” 阿九抬起手,乙二停止了话,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小姑娘正从门外走来。 关于五福,乙二已经从唐实那边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迹,身手极好,耳聪目明,胆色极大,也极得阿九手底下人的信服。 所以,得知阿九一行已到,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过来看看这庐山真面目,到底是哪里好,让那些人对她赞誉有加,王爷更是大方的拨出了两个辛苦培养出来的女暗卫给她。 五福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乙二,没办法,眼前这位打量的目光实在太炙热了。 “怎么过来了?”阿九指了椅子让她坐下。 五福耸了耸肩,道:“睡了一觉正无聊,我打断你们了?” “无妨,既然来了,你也听听。”阿九笑着让小力给她上了一杯茶。 五福看向乙二。 “这是暗卫营的乙二,专管南岳这边的事,负责收集打听消息的,也掌管这边的暗桩。”阿九向她介绍。 乙二冲她一拱手:“五福姑娘。” 五福眨了眨眼,道:“那猫在树梢上的夜猫儿就是你带来的?” 乙二脸色微变,作为守护主子的暗卫,不会随便暴露自己,除是主子遇难。 而五福能说出这话,就已经代表夜莺暴露了,夜莺不会自己主动跳出来,那么,是她发现的? 作为南岳这边的头儿,乙二不是没有心计的,当下道:“请五福姑娘指教。” “你们这暗卫训练营,别的不说,这隐藏的气息差了点,连我都能发现,若是来个高手高手高高手之类的,呵呵。”五福看向阿九,嘿笑出声,意思却是说得十分明白。 原野唐实等人无语的看向她,姑娘,你是一般的姑娘吗? 平时,那些暗卫可都不会轻易的就被人发现了,也就是在你这无所遁形了。 阿九看向乙二,道:“确实,这一块,你们得加强。” 乙二有些不服,看向五福,挑衅道:“既然姑娘能发现,那么若是姑娘能指点一二,就是那些小子的福气了。” 五福哪里听不出这话里的挑衅,看向阿九。 阿九却是捧起茶慢慢的啜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眼神里带着鼓励。 她若要站在他的身边,站得又稳又直,必然要得到他身边人的信服,否则,哪怕他给了她扫平了障碍,那么她也走不远。 第八百六十八章 亲自上阵 阿九的心思五福没有去揣摩,就是看到那叫乙二的一脸挑衅,你行你上的眼神,心中被挑起了几分战意。 “行啊,你挑几个人给我呗。”五福无所谓的看着乙二,至于这人她给教成什么样么,拭目以待。 乙二见她满脸自信的样子,不禁一挑眉,看向阿九。 “不是你自己说的请她指点?”阿九神情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挖的坑,当然得自己填。 乙二的嘴角抽了抽,他就说说,谁知道有些人听不懂何谓客气话,还当真了,如今王爷的话都说到这了,他不把人挑出来,怕是会被跟前的小丫头给看轻了。 “明儿我就把人送过来。”乙二咬牙道。 一旁,唐实等人听了不禁闷笑出声,实在是难得看二统领吃瘪啊。 “说正事吧。”阿九抿了一口茶,提醒他。 乙二立即肃正脸容,却是看了五福一眼,见她端坐着,自家主子却也没叫她避嫌的样子,眉梢一动。 “乙二?” “是。”乙二回过神,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图纸,展开放在阿九面前。 五福瞄了一眼,那应该是个宅子的地形图,画着极为复杂的线条。 “就为了这个图,你就折进了八个人?”阿九低头看着,斜了乙二一眼。 乙二脸色有些不好看,道:“王爷恕罪。赵明濬的王府是前朝庆王的府邸,占地极广,而那望月楼,是书房重地,机关重重不说,就是守卫,都是最多的一个点。” 若不然,他的人怎会去一个没一个? 阿九没说话,讥笑道:“他倒是不怕让人知道他的秘密藏在这,一副有本事你来的姿态。” 乙二道:“确是有几分有恃无恐的架势。” 阿九哼了一声,看五福探过头张望,干脆把图递给她。 “这是要干什么?”五福接过,一边看一边问。 阿九便道:“赵明濬的王府地形图,也是我们要去闯的地方。” “王爷!”乙二一惊,看向阿九,道:“甲一已经调了人过来,王爷要的东西,属下等会呈到王爷面前,请王爷安然等待。” 阿九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只有两个字:多嘴! 乙二却是跪了下来,道:“王爷,若拿不来那东西,属下等愿提头来见。” 竟然都立生死状了,五福挑眉,问:“这十皇子,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值得你要亲自上阵!” “也不是什么,就是想看一看,号称无坚不摧有来无去的十皇子府,是不是当真这么难闯罢了!”阿九淡淡的道。 乙二听得直皱眉,看向唐实他们,为何他就没接到这个消息,王爷来长安,竟是要亲自上阵! “王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请王爷收回成命。”乙二暗自磨碎了银牙,双手抱拳劝道。 阿九道:“起来说话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爷!” 乙二还想再劝,原野就道:“乙二,王爷自有分寸,还是先听听爷怎么说吧!” 乙二听到这,心道,连你都不靠谱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看重 乙二跟着阿九已久,对他的脾性自然是了解,决定了的事,从没有更改的,可这一次,他却不认同阿九的决定。 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阿九堂堂亲王之尊,为了那么点东西亲自上阵,这叫做属下的如何作想? 真传出去,王爷的面子往哪搁?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只会被称为废柴,早该抹了脖子,也好过在此丢人现眼。 “王爷,至今为止,前去十皇子府的人全部折损,属下认为,王爷不该冒这个险。”顶着被嫌弃的压力,乙二硬着头皮说出口:“若是王爷因此而有什么不测,属下们如何承受太后娘娘的怒火?” 王爷可是太后娘娘的心肝肉,真要有什么,别说他们别想活,九族也别想活,不是说他们怕死,真出个什么,他们也没那个脸活着。 “这么说,你是不相信本王的能力了?”阿九斜睨着他。 “属下不敢!”乙二跪下来,道:“属下认为,什么都比不上王爷的安危重要。” “行了,多说无益,还是说说有没有正大光明的借口进这十皇子府吧。”阿九一甩手打断他的话。 乙二张口,被原野扯了一下,便道:“三月十三,淑丽长公主主持今年的采春节,场地则是借用十皇子府来举办,邀请了不少世家名门的女眷,另还有不少的名门公子。 十皇子府乃前朝庆王的府邸,占地广,风景美,奇花异草也多,在此举办各种宴席那是个极大的荣幸。 阿九喝茶的动作一顿:“采春节?在十皇子府?” 乙二点头,道:“按属下们调查得来的消息,采春节不过是个噱头,其实是长公主的清慈郡主已到适婚之龄了。” “所以,这又是个相亲节?”五福挑眉道。 “可以这么说。”乙二道:“但属下们分析,这个采春节还有一个用意在,那就是赵明濬想找贤才。” 书房安静下来。 这么个采春节,邀请的名门世家多,真能拉拢过来一些世家,这十皇子还真是赚了。 “难怪这么大方。”阿九哼笑,道:“名帖可准备了?” 乙二早有准备,掏出一张烫金名帖,双手递了出去:“这是属下以莫家九公子的名义得的。” 阿九接过,看了一眼,挑了挑眉:“这派出去的名帖,莫不是还含了不少富商?” “南岳的君家,冷家,柳家,都接到了帖子。” 这三家,均是南岳排名前三的三大富商,每家富可敌国。 五福也看了那名帖一眼,道:“莫家九公子,名不经传,也能得这样的贵族名帖?” 乙二一笑:“九公子名不经传,可莫家在北燕也是贵族,生意遍布北燕,就是在南岳也有好些产业,再使点人脉,一个名帖不算什么。” 五福喔了一声。 “想去吗?”阿九看着她。 五福道:“无所谓啊,反正我也没见识过。”是没见识过古时的贵族宴会,而后世的,她却是早就参加过不知几回了。 “那就准备一下。”阿九闻言就对乙二吩咐。 乙二看了五福一眼,在心里一叹,王爷也太看重这个姑娘了吧,她说怎样就怎样。 第八百七十章 有人怒了 敲定了前去采春节的事,几人又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来。 “这什么采春节,既然是那长公主主办的,又是要给自己的郡主挑如意郎君,怎还邀请这富商?不是说,商人排在末尾么?”五福好奇的问。 阶级这东西,她自然清楚,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阶级更为的分明,所谓士农工商,这商人排在末等,是十分叫权贵鄙夷的,尤其一些极其清贵和自恃清高的人家,视金银财帛为阿堵物,不屑与之为伍。 而这采春节,既然由皇家公主主办,又是要给自己闺女相亲的,肯定不会选个商家之子,怎还请这样的人呢? “一般的商家自然是没有资格接到这样的帖子,但若是数一数二的富商,甚至是皇商,就不一样了,那是影响整个国家财富的家族,不是普通商贾能媲美的。”阿九温和的看着她,解释道:“这些人家里,培养出来的嫡女,有些还是会到一些权贵成为侧室,命好的,甚至能入宫为妃。” 五福喔了一声:“但是,始终她们的身份都不够看吧。” “那是自然,商贾之女,才艺容貌再好,都抵不过一个商人出身,自然是不能和官家,清贵人家出身的女子相比。”乙二接了一句。 “阶级真是可怕。”五福托着腮轻叹:“说实在的,要是没有商人,这人再清贵,还能吃西北风不成?一个国家要强大,在于国富民强,看,国富排在民强,可见这经济发达多重要。而商人就是影响一国经济的重要人物,实在轻视不得。” 乙二听了,眉一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眼界见识好像也不差嘛。 “给这几家发帖子,应该是赵明濬的意思,有个富有的钱袋子在后头支撑着,他要做什么,就趁手多了!”阿九说道。 “原来是拉拢。”五福恍然,又低头看那图纸,那上面画着的错综复杂的线和位置,旁人看着眼晕,可她却已经自动的在脑中画起了一幅立体宅子来了。 乙二看着她那故作高深的样子,嘴角微抽,很想问她你看得懂吗,但看自家主子都不说话,他就不去拉这个仇恨了。 阿九他们这边在商议如何潜入这十皇子府的事,十皇子赵明濬那边,同样也没闲着,说的却是前些日子戈壁滩的事。 “所以,这一伙人转道从海上出发了,遇着了大暴风雨,还活着来到长安了?”赵明濬沉着一张脸冷问。 在他座下,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回道:“确实没错,那金家的两个公子小姐,已经到了他们的亲姨母府中。” 赵明濬哼了一声:“这命挺大的嘛,逃过了一场人为的劫难,还逃过了天灾。”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谁都听得出里面的不悦和怒火。 自己的钱袋子被人挑了一半,布下了天罗地网准备找回场子,却被人逃过了,不气才怪呢! “去查,姓金的不过是个病弱公子,没根没基,不值一提,和他同行的那伙人却不简单,给我查,这是什么人!”赵明濬冷声下令,他倒要看看,敢在他地头翻天的是何方神圣。 第八百七十一章 就这么算了 赵明濬出身尊贵,母亲又是个受宠的,而自打从宠妃爬上继后的位置后,自己更是成为了除太子外最尊贵的嫡子,所以心高气傲是必然的。 这些年,他一直被人捧着,高高在上的,如今虽还没封王,可有母后在,也早就有了封地,而且,听母后的意思,已经给他争取到了封号,相信最迟不过年底,就能封王了。 就这么个优势,天生比别的皇子要强上几分,便是他那太子哥,都尚且要忌他三分,却不曾想,就在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人手上,吃了个瘪? 这脸被人打得啪啪的响,让他赵明濬的自尊心严重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啥,你说这不知者不罪,对方不知道这戈壁滩是你赵明濬的钱袋子?所以不好这么迁怒? 不,在赵明濬的心里,只有做和没做,总之他的威严不容挑战,更不容侵犯。 所以,那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眼看着赵明濬那气急败坏的俊脸,坐在他座下右首的一位中年先生忍不住皱了皱眉,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到底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也没经过大风大浪,光顾着脸面,却忘了这事里暗藏的锋芒。 一如底下人报上来的,就和那什么金玉一块儿的一伙人,轻易的闯上天鬼寨并劫了那大当家的独子,安然的离开戈壁滩,就知道对方不是什么普通人。 而后头,又转了航道,更遇上了十年难得一遇的暴风雨,这都还能死里逃生,除了命数,并非就没有本事。 而赵明濬,收受那天鬼寨供奉上来的金银,本就是落了下乘,不悄悄儿的掩盖了痕迹撇清关系,还大肆探查? 他这是怕人不知道他堂堂皇子之尊竟和下九流的水匪有勾结不成? 被尊称为先生的钟成恩端起茶抿了一口,试图将胸臆上涌上来的失望压下去,垂下的眸子闪过一丝阴郁。 若不是他欠了范家这么个人情,他实在不想在这待下去,为这有点蠢的十皇子筹谋划策。 可是,船已经上了,不是他想下就能下的,还是想着怎么让自己过得轻省些吧。 “十皇子万万不可。”钟先生遂然开口。 赵明濬皱眉,看了过去,道:“先生?” 钟先生劝道:“十皇子,今年本就是太后娘娘的千秋,不宜多生事端,而您今年最重要的事,是让皇上册封您为王,这才是最紧要的关节。可若是爆出来您和下九流的水匪有什么牵连,您说皇上会怎么想?御史又该如何?” 赵明濬一惊,他倒忘了这茬了。 “十皇子若听老夫一句劝,当把这事放下并扫清痕迹,当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而且,受了重创的不过是水匪,该供奉的还是不会少,十皇子并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反之,闹得大了,十皇子就备受牵连了,最后这名声……如何封王?”钟先生淡淡的道。 赵明濬抿唇,眉头皱得紧紧的:“就这么算了?” “十皇子……”那姓龚的幕僚见状开口,却被钟先生一记冷眼扫了过来,不由闭了嘴。 赵明濬在屋内走来走去,好半晌才道:“对,当务之急是封王,这事,不宜大肆张扬,但对方是谁,也给我挖出来,等将来,本王再和他一起算!” 第八百七十二章 以后给我睡 距离那采春节还有些日子,这难得来一趟古都长安,五福这好动的伪古人,自然不会乖乖的宅在屋子里当个大家闺秀,而是带着人外出游玩。 古都长安,又是皇城,能去的地方多不胜数,这头一天,五福就在城内逛起来,一来是要见识一下皇城的繁华,二来也是想要看看这里头有什么商机,也好趁机赚点银子花。 她想要做的事情多,之前那块桃花春得来的银子,被她花了不少,已经有些不够看了,而来钱最快的,除了做生意,就是靠横财了,俗话也有说,人无横财不富嘛! 去参加采春节的事宜自有底下人去安排,阿九一时闲着无事,倒也能陪着五福一起瞎逛了。 “你要寻铺子,还是得靠牙行去寻,不过,你想做什么生意?”阿九陪着五福慢慢的在街上走着,问她。 五福道:“女人生意。” 阿九眉头一皱,看向她,这话,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五福看到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邪邪一笑:“想歪了哦!这女人生意,可不是你想的那些皮肉生意!” 阿九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别开头:“混说什么!” 五福见他耳根有些泛红,不禁来了兴致,凑近了问:“哟,看你这羞的,该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阿九脸色一变,沉着脸轻呵:“越说越离谱。” 五福却是嘻嘻一笑,道:“看来是被我说中了呀!”眉眼笑得弯了起来,一脸的神采飞扬。 阿九想要叱她两句姑娘家家的荤素不论,可看到她那高兴的模样,俊眉一挑:“你很高兴?” “高兴啊。”五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小声道:“以后留给我睡。” 她没有那啥情结,不过么,没有人碰过,总比有人开发了要强啊,而且,这小子看起来也是颇有看头的啊! “净会胡说八道。”阿九窘得面红耳赤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脑海里,却莫名的出现一副两人赤诚相对的香艳画面,嗯,鼻子有些痒。 “你,你流鼻血了!”五福惊恐的指着他两个鼻孔。 阿九身子一僵,刚要伸手去摸,就被五福用帕子给按住了,头也被她抬高了望天。 “看来这长安的天气实在有些干热,看你这是上火了啊,回头让白小白给你配副下火的药吃吃!”五福按着他的鼻子,一边道。 “……”我这上火,不是因为天气好吗? 好一会,阿九的鼻血止住了,两人继续前行,五福才说起这女人生意所谓何。 不论古今,这女人钱都是最好赚的,珠宝首饰脂粉衣裳,都是她的命,没有人不为它们而折腰的,她们或许可以不吃饭,但不能没有珠宝衣裳和脂粉。 “说的倒也对。”阿九也颇为认同,道:“但长安是皇城,做这些的人商家,多了去了。” “九爷,这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有竞争是必然的,但成为了佼佼者,就不一样了。”五福呵呵笑道。 这世界,哪里有独一无二的生意哦,即便是做那开山鼻祖,过后,还是会有人跟风的,但做出了自己的品牌名头,那就发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女人生意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在了一间脂粉铺子门口跟前,看着里头人影绰绰,清一色的都是女人,五福不由冲着阿九一笑。 看,我说对了吧! 她看一眼铺子门口挂着的一幅横额,以上品的锦缎,绣书着素香斋三个字,显得极其精致贵雅,再看里面的人,可见这也是间极有名的脂粉铺子。 阿九看了那素香斋三个字,便道:“这是南岳第一首富君家的铺子。” “君家?”五福好奇的问:“他们家把脂粉做到全国各地,就成了第一首富?” “这自然不是。”阿九笑道:“作为第一首富,哪里就只有这么个产业了?虽如你所说的女人钱好赚,但再好赚,也比不过盐和茶叶瓷器这些。” 五福自然也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一国的命脉,而且,大头都掌握在皇权手里,便问:“这君家,是占了盐还是什么?” “君家有两副盐田,另外也涉足茶叶生意,而其他的产业,也都有所涉及,比如这素香斋,还有茶楼等等。最重要的是,君家还有海运。”阿九淡道。 五福瞪大眼,满脸垂涎:“海运啊,那可真是赚大钱的好商道啊。” 阿九微微一笑:“若不然,君家也拿不下第一首富这个名头。” 五福点点头,如果真占了这些生意,也确实当得起那第一首富的名气。 有人陆续从脂粉铺子里出来,大概是一些闺阁小姐和丫头,看到五福他们只站在这里交谈也不进去,都好奇的看过来。 五福摸了摸鼻子,她可没有当猴子的意思,就率先抬腿要走进去。 阿九就道:“我过去对面看看。” 五福看了看,对面是一间卖古玩的铺子,便点头道:“我回头过来寻你!”让一个大男人陪她逛脂粉铺子,也实在有点不像。 两人分别进了铺子,五福带着紫玉她们一进去,就有伙计迎了上来,笑容可掬的冲她弯腰问好,又打量着她的一身穿戴,然后笑着介绍铺子里的脂粉。 五福暗自点头,光是这份热情劲儿,就让人宾至如归,她随口问了两个脂粉,听到那价格,不由咋舌。 那伙计善于观言察色,见状就介绍了一些价格低端的,都在几两银子内。 五福取过小伙计捧出来的脂粉,细细的看,做得也确实细腻,便看向翡翠。 翡翠接过,用指腹沾了点在指尖摩擦着,冲着五福眨了眨眼。 这些脂粉,她都能做出来,若是有上好的材料,还能做得更好更细腻。 五福浅浅一笑,放了下来,又再看其它的脂粉。 她并不爱上妆用脂粉,平时所用的香脂香膏,都是翡翠她们捣弄出来的,而且品质也极好,也适合她的皮肤。 五福以为,这脂粉么,再贵,也要适合个人肤质才行,针对性的做,但显然,如今的脂粉铺子,并不怎么知道何为肤质,一味的只以白为主,哪怕刷的粉蹭蹭掉,也要白得像鬼,实在无趣。 “买不起就别进来,这挑三拣四的,有意思吗?” 一记尖利的女声,把五福的注意给吸了过去。 第八百七十四章 人有相似 五福朝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那西北角位置,站着好几个姑娘,其中一个穿着粉色华裳的姑娘,神态嚣张的看着站在她对面的一个穿着丁香色衣裙的女子。 被骂的那女子,略尖的小脸涨得满脸通红,像是不善言辞,咬着唇死死的看着那华裳姑娘。 “你怎么这么说话,谁说我们家小姐买不起了,只是……”丁香色姑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咬着牙替自家主子辩驳。 “只是什么?” 没等那小丫头说完,那华裳姑娘就轻蔑的打断她:“只是你们没钱,才举棋不定,左挑右选。哼,看你们挑到天黑都挑不出来的,锦书,给我把她们看的这些脂粉全都要了。” “是,大小姐!” “你。”小丫头气的满脸通红。 那丁香色姑娘被羞辱得眼都红了,快手抢了一盒粉脂递给侍候在旁的伙计:“就要这个,小草,付钱。” “是,小姐。”那叫小草的丫头立即掏出钱袋子,小心翼翼的数银子,可到最后,还是差了半钱银子,不由脸色发白的看着自家小姐。 “说吧,我就说周淑珍你是个穷鬼吧。”华裳姑娘讥讽一笑。 那名叫周淑珍的女子咬了咬唇,对那伙计道:“对不起,我不要了。”说着,带着丫头飞快的走了。 五福看着她从自己的身边飞快擦过,眼泪掉落,不由眉一挑,再看那华裳姑娘,见她也没要那脂粉,仿佛嫌脏似的。 那华裳姑娘转过脸来,正和五福对上眼,两人均是一愣。 “姑娘。”紫玉和翡翠同时低声惊呼。 这位姑娘,和自家姑娘生得有好几分相似呢,不过也不知是不是性子所然,自家姑娘少了几分婉约,更有英气一些,就连双眉,都是偏向一字剑眉,而对面的姑娘,则是细眉。 其实要以紫玉专业的角度看,那位姑娘的眉不必修的这么细更好一些,她皮肤偏麦色,也不适合粉色。 而对面的姑娘,也是在心中暗惊,眉头皱起来,这女子怎和自己这么像,而且,她好像父亲。 “小姐。”锦书看自家小姐走了过去,不禁叫了一声。 那女子已经走到五福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窥视的眼神,让五福有些不悦,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你是谁?我怎从没见过你!”华裳女瞪着五福质问,直觉的,她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子,总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似的,真是奇怪,她不认识这个人啊。 五福因为习武锻炼的原因,身材修长,个子生得也比较高,此时穿着说一身没有什么繁复花纹的蓝色和银色相间的衣裳,十分的简练,却出奇的好看。 “若问人名,不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号吗?”五福淡淡的道。 “放肆,我家小姐问你名,那是你的荣幸。”华裳女的另一丫头冷哼一声,嚣张的道。 “真吵!”五福皱了一下眉,对身侧的两个丫头道:“今天是买不成了,我们走。” 说着,压根不理眼前的人,走了出去。 “你,你站住!”华裳女被漠视了,不禁恼怒,想也不想的就拦住了她。 第八百七十五章 疑似姐妹 被人拦住了去路,五福的脸一下子冷沉下来,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华裳女。 “让开!”她冷冷的开口:“别让我说第二次。” 她的声音,冷而硬,自带煞气,华裳女浑身一僵,愣愣的看着她。 五福睥睨的看她一眼,直接走了过去,期间还撞了那女子的肩膀一角,把她撞了个趔趄。 华裳女的丫头连忙扶着自家小姐,尖叫起来:“你这人,太过分了!” 可惜,没有人回头看她一眼。 华裳女一直看着五福走进了对面的铺子,才回过神来,吩咐身边的人:“去,问伙计,那是谁。” 竟敢这么嚣张! 而自己,却偏偏就被唬住了。 锦书前去问,很快就回来道:“小姐,伙计的也不知道,说是生客。” 华裳女登时沉了脸。 而五福那边,却不一样,翡翠正跟她禀报刚才的人是什么人。 “你是说,那是礼部郎中家的伍大小姐?”五福停住脚步,诧异的看着翡翠。 翡翠心中奇怪,但没问什么,只点了点头:“伙计是这么说的,那个周小姐,则是个承天府通判家的小姐。” “这世界,不大嘛。”五福的眉梢跳了两下,对翡翠吩咐道:“你去跟在那伍大小姐身后,看她们去哪,家在哪?” “是!”翡翠应声而去。 紫玉伴着五福走进古玩店,问:“姑娘,那位小姐?” “她和我有几分像,你说一说。”五福问她。 紫玉迟疑了一会,道:“至少有四分。” “嗯,她还姓伍。”五福道。 紫玉皱起眉,这又如何? 五福哼笑一声,世界太小,她初到长安逛个街,这最先遇到的,竟是很可能和她有几分血缘的姐妹么? 礼部郎中,她记得之前阿九给过来的情报,是叫伍礼宏的,如今么,那嚣张的丫头是他的女儿,如果情报没错,自己是那伍礼宏一时兴起的弄出来其中一点血脉,那自己和那丫头,不就是姐妹么? 这女子和自己有几分像,那么,自己是和那伍礼宏生得像么?不然这不同母,却生得像,必定是随父了啊! 想到这点,五福顿觉腻歪得很。 “怎么了?才一会就不高兴了?那素香斋的伙计给你脸色看了?”阿九看她脸色难看,不由皱了皱眉。 五福一笑:“这倒不是,就是遇着个腻歪的人和事。” “什么?” “我可能遇着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了。”五福坐了下来。 紫玉听得瞪大眼,同父异母的妹妹,是那个伍大小姐? 她想到姑娘的大名,也是姓伍没错,而她的身世…… 老天爷,不用这么狗血惊悚吧! 阿九也是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问道:“你遇到伍家的人了?” 五福点点头:“据说是礼部郎中伍家的大小姐,和我生得有几分像。你说,是巧合不?” 阿九抽了抽嘴角。 哪来的这么多巧合?一个也就罢了,几个,就不是巧合了! “需要查一查么?” 五福嗯了一声:“本就想着探一探,既然现在就遇见了,那就事无巨细的查一查这伍家吧。” 她不打没有准备的仗,现在自己在暗,一切都好行事。 第八百七十六章 伍家人 被偶然遇见的所谓‘姐妹’一搅和,五福的兴致低了两分,不过也就是一会儿罢了,出了古玩楼,她就满血复活了,兴匆匆的闹着要去有长安第一楼之称的裕兴楼用午膳。 据说这裕兴楼是长安最极具盛名的酒楼,甚至今上南岳帝也前来用过膳,这裕兴楼的牌匾就是南岳帝亲笔所书,有这么一幅御笔牌匾,这裕兴楼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楼。 所以,这裕兴楼么,就一个字总结:贵! 但在长安,在裕兴楼请客,也是顶尖的,极有脸面的。 五福一行来到裕兴楼,里头已经熙熙攘攘的坐落不少人头了,端的是座无虚席。 原野先去要了一个包间,被伙计领着上了二楼,临街靠窗坐下,看出去,就是长安大街,人来人往,商铺林立。 五福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再打量包间里的设施,装横以华美为主,便是桌上的茶壶,都是紫砂出品,另还有别的贵重的瓷器。 “这又是谁的产业?”五福环顾一周后问。 “这是冷家的,冷家仅次于君家,但冷家出了一个妃子,如今是宫里的雪妃,也曾宠极一时,这裕兴楼的牌匾,就是她求来的。”阿九道。 五福叹了一口气:“果然是皇城,随便逛逛,都能进个皇亲国戚的产业。” 阿九笑了笑,并不说话。 …… 却说那和五福打了个照面的伍大小姐伍宜宁回到家中,就直冲正房而去。 “夫人,大小姐来了。”有丫头看到她,忙的打起帘子往里禀报。 伍家大夫人王氏刚拎起筷子准备用午膳,听到长女来了,脸上绽开一记笑容来。 “宁儿?你不是说去素香斋和千缕裳?怎这么快就回来了,可用膳了?”王氏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长女问。 “娘,我在外面遇见一个女子了。”伍宜宁蹙着秀眉道。 “哦?什么人值得你这样啧啧呼呼的?姑娘家,要娴雅淑女。你明年也要及笄了,今年娘也准备给你相看,正好今年的采春节在十皇子府举办,到时候多的是世家夫人前去,你呀,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王氏一脸慈爱的道。 听到相看一事,伍宜宁红了脸,满脸羞涩地道:“娘,人家和您说正事,您怎么就说到这上去了?” “我儿长大了,可以嫁人了,这还不是正事?”王氏揶揄地道。 “娘。”伍宜宁不依的跺了跺脚。 王氏见她羞红了脸,也不逗她了,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吧,遇着个什么女子了?” 伍宜宁立即正式起来,坐在她身边,说道:“娘,我在素香斋碰见一个女子,她和我生得好像,不,看着好像爹爹呀!” 王氏心上剧烈一跳:“啥?” “我是说,我遇见个女子和爹爹好像哩,娘,我当真是爹爹的长女?您确定爹没其她在外的子女吧!”伍宜宁嘟着嘴问。 “混账!”王氏腾地站了起来,怒瞪着她:“你在胡说些什么?” 什么别的子女,是哪个碎嘴的在这丫头跟前嚼舌根了? 第八百七十七章 揣测 伍宜宁吓住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里迅速的蓄起了一汪眼泪,要掉不掉的。 她长这么大,除了父亲那些侍妾庶女引得母亲发火之外,还没看过她对她们姐弟几个这么凶恶呢。 “娘?”伍宜宁颤着声叫。 王氏看到女儿白着脸的可怜样,怒火稍微平息了些,但脸却还是沉着,道:“宁儿,刚才那些话你是从谁口里听来的?你是大家闺秀,怎能揣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传出去,对你的名声有什么好处?” 伍宜宁脸一白,道:“娘,我就是觉得惊讶,那个女子真的颇像爹爹的,所以才……” 王氏坐了下来,淡淡地道:“世上有那么多的人,这人有相似又有什么奇怪的?你呀,就是沉不住气,都要及笄的人了,可要长点心。” 伍宜宁点点头。 王氏又问:“那女子你看着多大了?” “看着比女儿大不了多少,也是十五六岁的模样。”伍宜宁回想道。 王氏脸色微变,眉头又是一皱,很快就松开,道:“好了,没根没据的事,不要胡乱猜测,既然回来了,就在此用膳吧!” “是。” 王氏让人添了一双筷子,母女俩静默着用过了午膳,伍宜宁便带着丫头回了自己院子。 看着她走远,王氏的脸就沉了下来,冷喝道:“来人!” “夫人。”有个嬷嬷很快走进来。 “陈嬷嬷,去查,看是谁在大小姐面前乱嚼舌根。另外,再去问今天跟着大小姐出去的人,把今天大小姐的行踪所见全给我查清楚了!”王氏冷声吩咐。 “是,夫人!” 王氏脸色难看,她的心腹乳娘魏氏见状,就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 “夫人,您也别急,兴许当真是个意外,这么些年,家里也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大小姐怕也是突然遇见,才有此一问。”魏嬷嬷劝道。 王氏捧着茶,道:“嬷嬷,当年我嫁过来所听到的,您也是知道的,老爷在外游历的时候,也曾招惹过桃花的,他在梦中,还念过那女人的名字呢!”不光是在梦里,还在他们行敦伦的时候,兴头时,他也喊过那人的名字。 叫什么来着,梅娘? 所以,她最讨厌梅花,讨厌一切和梅花有关的事物,看到这个字,她就想起那人趴在她身上还喊别的女人的名,简直是天大的侮辱,恶心。 “但是,这么多年,老爷也从来没有接过什么人回来,这少年头,一时兴起,有些风流债也没什么出奇,京里多的是这样的人了!”魏嬷嬷道。 王氏脸色稍霁,冷笑道:“所以他也是个薄情的。”开始以为他是个专情的,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妾室进门,她就看清了。 好在,再多的妾室,也生不出儿子来,这大房,还是她儿子独有的,旁的人,休想染指。 “夫人也别气了,您也说了,人有相似。” 王氏沉着脸道:“希望吧,他少年风流,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孽种呢?我听到宜宁的话,我这心都跳了飞快。” “即便如此,也不过是个丫头片子罢了!”魏嬷嬷不以为然的道。 王氏却不这么认为,就是个丫头,也占了个长字,这才是她不能容的。 第八百七十八章 伍家后宅是个狼窝 五福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意淫了一番,瞎逛了一天,这回到住处倒下就睡了,隔天,她就收到了一份事无巨细的关于礼部郎中伍礼宏家的情报。 比起之前阿九交给她的,这一份更为的详尽,详细到那一房的丫头和哪个小厮有一腿都有。 五福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知道昨天她遇见的伍大小姐,是伍礼宏的嫡长女,今年十四岁,另外她还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以及一个庶女。 而伍礼宏么,除了来自伯府的嫡妻王氏,还有三个妾室,其中一个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另外还有两个如花美眷,其中一个姓廖的姨娘生了一个女儿,这位廖姨娘就是王氏的陪嫁丫头。 几个侍妾,只有一个算是自己的亲信提拔上去的姨娘生了个女儿,再无其他的庶子庶女存在,可见王氏的手段。 或许这里面还有别的庶子庶女,只是活不成罢了。 五福看到伍礼宏如今不在京中,而是奉命外出替太后千秋搜罗奇珍去了,不由双眉蹙起。 “怎么?”阿九看她脸色不好看,不由问了一句。 五福道:“这上面说伍礼宏出差了。” 出差? 五福看他一脸懵,便解释道:“就是说他奉上命外出办公了。” 阿九明白过来:“所以?” “可以知道他去哪了吗?具体的路线。”五福看向唐实,这些情报是唐实送过来的。 唐实道:“可以,钦差奉命出去,并不会隐瞒路线,明天我给姑娘送来。” 五福点头,说了一声谢。 “你觉得哪里不对?”阿九有些好奇。 五福摇摇头,道:“说哪里不对,其实也不然,就是觉得……”她按了一下心口,失笑道:“可能是我有点杯弓蛇影了,总感觉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阿九眉一挑:“面对水匪你都还能面不改色,就是真正的暴风雨来了,你也还能应对,区区的一个伍家,却让你有这样的感觉?” 五福呵呵的道:“我这人,宁愿真枪实战的和人对干一场,也不喜欢那内宅的明争暗斗,太无聊,也烦。但这伍礼宏的后宅,你觉得这会是个羊窝?” 光是从情报上看只有一个庶女出生就全是嫡子女,就知道这里面并不平静,后宅么,她也听了好几个耳朵,里头所含的腌臜和刀光剑影,丝毫不比战场,说是杀人不见血也有。 五福几乎能肯定伍礼宏的后宅是个狼窝,而她和周氏…… 她摇摇头,不想了。 “莫想太多,你若是不想认,对方也不会拿你有办法,而且,你只是个姑娘。”阿九道。 五福斜睨着他:“怎么,玩针对女人呢!” 这语气,有些危险,阿九肃容道:“非也,而是这个国度这世界,对女子并不公平。” 五福何尝不知,女子不如男,尤其是在一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里,女子是远远抵不上男人的,不然哪来的赔钱货一说? 如阿九说,她不认,伍家只怕也是可有可无,反正只是个不值钱的丫头。 不过伍家么,呵呵! 谁不屑还不知道呢! 第八百七十九章 好大一盆狗血 唐实的动作很快,在隔日早饭后,就把伍礼宏这钦差的路线给放在了五福的面前。 五福一看江南以西,蜀地方向,眼神便有些变了,心里升起一丝怪异。 阿九见状,拿过那情报一看,刹那间就明白五福的眼神变化所为何。 “这个,应该没那么巧合吧?”阿九迟疑着开口。 五福冷笑:“就那种渣男,他的尿性如何,咱们如何得知?” 谁知道他旧地重游,会不会一时兴起想起自己当年的小青梅,做下的风流韵事然后起了什么心思? 男人尿性么,总有那么点奇特的,尤其是伍礼宏这种自以为多情的风流才子,多有为自己所犯下过的风流韵事而炫耀,显摆。 阿九摸了摸鼻子,决定不说话,免得当了池鱼。 “说起来,华阳的信还没有来?”五福问原野,来了这些天,还不曾接到过片言只语。 原野回道:“还不曾来信。姑娘的平安信,也是前几天发过去的,应该这两天会有回音。” 五福坐了下来,吁了一口气。 “别太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阿九安慰她道:“不过是个小小的伍家,哪值当你这么费思量?” 五福苦笑,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她还想到的是,她远在千里之外,即便华阳那边有什么,也赶不回去处理,一切只能看上天安排。 用过早膳,五福又和阿九出去瞎转,直到黄昏时才回来,这才进门,苏落就说华阳有信来。 五福有些讶然,早上的时候才说过这信的事呢。 她看了滴蜡封面,确实是六斤的笔迹,眉头先是皱了下,才拆开信看。 阿九他们在一旁商量着采春节的事宜,并没有妨碍五福看信,直到感觉屋内冷气凝滞,才停下交谈,纷纷看向那散发出冷气的某人。 但见五福眉头深皱,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一张脸阴沉得似要滴出墨汁来,而捏着信件的手,青筋突起,让众人很是相信,下一秒就要有什么东西要遭殃。 果然,五福把信纸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勃然大怒的叱骂:“混账!王八蛋!去他妈的!” 众人嘴角微抽,阿九挥挥手,原野等人退了下去,书房里,就只剩了阿九和五福。 阿九拿过那信纸,飞快的看了下去,虽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得不惊讶。 这,是不是太狗血了! “五福!”阿九满脸担忧的看着她。 猜测的都成了真,如今伍礼宏已经入了周氏的室,两人久别重逢,这后果…… “王八蛋!我要杀了这渣男!”五福眼睛赤红,将桌上的一个碧玉笔筒砸了出去,哗啦一声碎裂。 阿九伸手握着她的手:“别怕,有我。” 五福看了看他,深深地喘了两口气,闭上眼又睁开,牙龈紧咬,恨不将某人啖其肉饮其血似的。 老天爷是看她日子太顺遂了,所以非要给她闹点幺蛾子才够看是吧? 五福一手包拳,把指骨捏得咯咯作响。 第八百八十章 不想认 五福没办法不怒,她千算万算,却始终算不过头顶的贼老天,那位随手一拨棋盘,她这顺遂日子就变了样。 周氏盼伍礼宏那个渣男盼了十五年,两人再度重逢,干柴烈火的,还有什么矜持可言?只怕这两人是如胶似漆了。 而她几乎可以想到,以后的日子是怎样的一地鸡毛,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盼了十几年,才把情郎盼回来了,周氏会对伍礼宏无视么,会愿意和他再度分开吗? 这基本是不用作想的,她要是对那人能这么轻易放下,就不会痴痴苦等十数载了。 五福揉着额头,脸上好不阴郁,好半天,才又露出一个无奈而疲惫的苦笑来。 偏偏就在她离开华阳,而那渣男去了长安,这巧合,简直了。 电视剧都不带这么演的啊! 她颓然的坐下来,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一杯茶递了过来,是阿九亲自奉上来的,五福接过,等心情彻底平复了,才抿了一口茶。 “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阿九问她。 他也觉得这事巧合得太过了,在他们到长安,她那生父却去了华阳,又和周氏搅和在一块了,这是什么样的孽缘? “你这话,却是问到我了,这大概是不能由我做主的吧?”五福闷闷的趴在桌子上,道:“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多少也了解吧,你觉得,她会放手吗?” 阿九皱眉,问:“你自己呢?是怎么想?” “我,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去认祖归宗吧。”五福冷笑一声。 她固然是担着个私生女的名声,但她自己不在意,又有田有宅有产业的,日子吃喝不愁,自己当家做主,需要认什么祖宗? 祖宗能给她好日子? 抱歉,她可没有这样的宗族观念,尤其她只是个异世幽魂,因缘巧合才得以重生,而不是真正的伍芙。 所以,她对所谓的生父,是半点情分都没有的,而周氏,也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对她也还真付出母爱,也才视她为母。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从没想过去认祖归宗。 “这没有宗族的人,就等同无根的浮萍,对女子来说,是弊端。”阿九迟疑着说。 五福轻笑:“我没有这样的观念,阿九,没有我母亲,我就当自己是个孤儿,而谁说孤儿就过不好了?你看我,假如我当真是独自一人,你觉得我的日子会过得一塌糊涂么?” 阿九一愣,道:“是我着相了。” 她的本事摆在那里,即便是没有宗族,她也断然不会让自己遭受委屈,反倒是无牵无挂,没有弱点牵绊,会过得更为的自在。 而若是认祖归宗的话,只怕她的性子,压根过不了那大宅门的日子,因为出身不正,注定了会被上头的嫡母压一头。 如此看来,还不如不认。 五福垂着眸子,轻叹出声:“如今我远在千里之外,也阻止不了什么了,且看看吧,正好也让她自己好好的想想,未来该怎么选择!” 给彼此一个选择的机会,怎么选,在周氏。 第八百八十一章 秋香提点 五福并没有给周氏去信说这个事,还没回到华阳县,她就当一切都不知道,以免彼此尴尬。 但她却是给秋香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并夹上了伍家的情报资料,让秋香在周氏面前说一说这利弊,她相信秋香是个明白人,会把个中的利弊和周氏说明白的。 至于周氏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她了,这选择权在她手里。 抛开这个事,五福就让紫玉去寻了牙行,买上两个铺子或者田庄什么的。 原本她还没想着这田庄,也还不确定是不是要做点什么生意,但如今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她不得不准备起来。 所谓手中有钱心不慌,她要置办好一些产业,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五福这边的事,远在华阳的周氏自然不知,她此时蔫蔫的歪在美人榻上,目光幽幽的看着窗外的雨丝,不时发出一记叹息。 “太太。”秋香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道:“伍老爷又差人送东西过来了。” 她让开半边身子,身后的两个仆妇各自捧了几个盒子什么的进来,将它们放在桌子上。 周氏也是看了一眼,淡道:“放着吧!” 仆妇放下就退了出去,秋香又道:“伍老爷身边的富贵爷说,伍老爷过两天前来庄子接太太。” 周氏眼中一亮,但不知想到什么,唇抿了起来。 秋香看她脸色苍白,人也消瘦了一圈,不禁在心里叹气,走过去,拿了一旁的美人锤,轻轻的敲在她的小腿上。 “太太,您这几天都瘦了,晚上也没睡好,奴婢瞧着就心疼,要是姑娘也在,见到您这般,只怕会更伤心。所以,太太,您别想太多了!”秋香温声道。 周氏露出一个苦笑,道:“如何能不想呢,这到了晚上,我就想起我和他的过去,也想起他所说的情话,原来都是哄我的。真有心,他也不会另娶她人了,是我太傻。” 你既然知道,怎么还看不开呢! “太太,事到如今,您该想的,不是纠结他娶没娶别人,又是怎么骗您,而是以后的路。”秋香咬牙,道:“太太,您该想一想将来该怎么办?您该如何?” 周氏一愣,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一丝茫然:“将来?” 秋香点了点头,道:“伍老爷家中已经有妻房了,也断然不可能停妻再娶。那么您要如何呢?若是跟着伍老爷回长安,您就只能为妾,姑娘也会是个庶女。” 周氏脸一白,手指曲了起来。 秋香看着她,继续道:“太太,自古嫡庶有别,庶出永远比嫡出差一分,姑娘那样的性子,怎会任人骑在头上?而妾么,说难听的,也只是主母和家主的奴婢罢了,一旦您随着伍老爷回长安,回到伍家,您得在主母身边立规矩侍候,还不得抗议。最重要的一点是,一旦你们回归伍家,姑娘再也不能在明面上喊您娘了,而是称一声姨娘,她得喊嫡母为母亲,您甚至还得给她行礼。” 周氏的手一颤,唇哆嗦着:“这,这个……” “太太,不管是为了您自己还是姑娘,奴婢斗胆劝一句,您得慎重选择了!”秋香一脸真挚的道。 周氏看着她不带半点作大的表情,不禁脸如死灰。 第八百八十二章 何去何从 听到秋香的话,周氏连续两晚都没睡好,也吃不好,再加上忧思郁郁,一下子就病倒了。 伍礼宏来到庄子的时候,就听到周氏病了,不由又气又急,匆匆赶到她的房间。 秋香正捧着药劝周氏喝下,看到他闯进来,眉头一皱,到底没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让开。 周氏见伍礼宏满脸急色,眼圈一下子就泛红了,背过身子去,把后背对着他。 伍礼宏接过秋香手中的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则是坐到床边去,温声问:“我不过是离开几天,你怎么就病了呢?是不是底下的人侍候得不尽心?回头我让富贵挑几个人给你用如何?” 周氏嘤嘤的抽泣。 伍礼宏一惊,忙的把药放在一边的小几上,问:“这是怎么了?怎就哭了?梅娘?” 他伸手去搬她的身子,却被周氏给甩开了,道:“我不用你管我,你回去长安,管你的娇妻佳儿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存着幽怨和醋意。 伍礼宏一笑:“这是吃醋了?” 周氏转过头来,恨恨的瞪着他。 伍礼宏忙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个时候才来。但你也知道,我也是奉了命来的,该办的差我也得办好了才能前来,这不,一有空当我就来了,别生气了好不?” “你当我是在怪你不来?”周氏苦笑,从床上撑起身子来。 “我知道你不是,梅娘是最大度和善解人意的女子不过了!”伍礼宏哄了一句,伸手去揩了她脸上的眼泪,道:“你快别哭了,这下人说你病了,我这心都跟刀割似的,看你,短短几天就瘦成这样。” 他又把药端起来递了过去,道:“好梅娘,先把药喝了,不然伍郎看着你难受,心里疼。” 周氏被哄得跟喝了蜜一般甜,也没抗拒,想要接过碗饮,却被他躲开,不由一愣。 “我亲自喂你。”伍礼宏笑着说,拿了勺子轻轻的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周氏哪里感受过这样的柔情蜜意,一时有点意乱情迷,无意识的张嘴,看着他儒雅却还不失俊逸的脸,心中复杂不已。 一碗药喝完,伍礼宏又体贴的塞给她一颗蜜饯甜嘴,周氏含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这,怎么又哭了?女人真是水做的,哎。”伍礼宏手忙脚乱的掏出帕子给她拭泪。 周氏扑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腰,一口一句伍郎的叫着。 “哎,我在呢,在这呢!”伍礼宏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伍郎,我该怎么办?我和女儿该怎么是好!”周氏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道:“我们苦等了十多年,才把你盼回来了,可你却已经功成名就,有妻有儿,我和五福,又该何去何从?伍郎,你告诉我。” 伍礼宏一怔,笑道:“你这是傻了,我从前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你们母女的存在,还对你们置诸不理,那我还是人吗?你放心,我会把你们都接回去一家团聚的!” “接回去,是让我为妾,五福成为庶女吗?”周氏幽幽的问出口。 第八百八十三章 很傻很天真 听到周氏的问话,伍礼宏身子一僵,莫名的觉得有点心虚,有些不敢看她那目光灼灼的眼睛。 “梅娘,我……” “伍郎。”周氏打断他的话去,双手抓着他的衣袖道:“你只需告诉我,我们母女,是不是就只能成为侍妾庶女一系?五福甚至不能喊我为娘了?” 伍礼宏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这个,梅娘,我虽然不能给你嫡妻的名分,但我向你保证,我的心里只有你,我不会让你和五福受委屈的。” 周氏脸色煞白。 “真的,除了这嫡妻的名分,你和五福该有的,我保证一样不少,好么?”伍礼宏道:“你要是觉得不保障,我再私下给你们置办一些产业怎样?将来给五福做嫁妆带去婆家,也是体面。” 周氏满脸绝望,道:“伍郎,你难道不知道,妾是要矮人一头的?你不知道,庶出的子女日子会有多艰难么?五福已经够苦了,还要让她背个小妇养的名声?” “胡说。她是我伍礼宏的女儿,谁敢轻视!你莫要想太多,一切有我在呢!”伍礼宏哄道。 周氏凄然一笑:“你能礼法对抗么?” 伍礼宏有点心虚。 他自然不能,也不敢。 他是朝廷命官,一言一行都有御史瞪着呢,真要弄个停妻再娶出来,只怕弹劾他的折子都有一箩筐。 “梅娘,这名分,难道还比我们一家团聚重要么?”伍礼宏抓着她的手,小意的道:“你也说了,你们苦等了我十数载,我何尝不是念了你十多年?如今老天爷开恩,我们重逢了,你就因为这点子顾忌而不想和和我长长久久的么?” 周氏抬头,眼神晶亮:“既然如此,那伍郎你留下来吧,不要再回去长安,就留在华阳,和我们一起过日子。” “什么?你疯了!”伍礼宏吓得腾地站了起来,跟见鬼似的瞪着她:“我是朝廷命官,在礼部当的差,怎么可能留在长安?” “那就不当官!”周氏有些疯狂的道:“伍郎,咱们的五福是个极有本事的人,如今我们家,什么都不缺,日子不愁吃喝,有田有产有铺子,足够我们一家子过得富裕安乐,好么?” 伍礼宏气笑:“你这意思是让我抛弃宗族,抛弃家人不当官,跑来这小小的华阳当个富家翁?梅娘,你是当娘的人了,不是不解世事的孩子,你怎如此天真?” 他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想法,会这么傻天真。 抛弃宗族不当官? 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周氏的心一下子碎成了片,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寻过来?在我以为你死了的时候,你为何要出现打破我们母女的平静!你怎这么自私!” “你!” 伍礼宏是多情没错,但他也是个男人,自幼受祖宗礼法教导,认为女人就该视男人为天,哪能这样忤逆? 周氏这质问,让伍礼宏心情十分不快,便沉着脸道:“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梅娘也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爱慕我。罢了,你不愿就罢了,我先走了!” 周氏心中一慌,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很快就消失,不由急得掀起被子要追,但也不知想到什么,顿住了,抱着被子痛哭失声。 第八百八十四章 眼皮子浅 伍礼宏怒气冲冲的走出周氏的房间,看到秋香立在房门口,脸色更是难看,停下了脚步。 “你这做奴婢的,要知道为主子分担,你家太太,脑子有些不清楚,我看你是个明白人,好好的劝一劝她,莫要想太多傻事!”伍礼宏沉着脸道。 秋香双手垂立,垂着眼眸应声:“是。” 伍礼宏听到里头的哭声,又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男人的宠爱,给你就接着,哪有这么多的要求,让他不当官守着她们母女过,简直荒谬。 秋香冷眼看着他走远,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真是个薄情郎。 不过想到太太在内间所说的话,秋香又摇了摇头,这里头的,也是个傻瓜痴人,怎么就会想到那样不切实际的事呢? 傻啊! 秋香叹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 周学年这些日子,可以说是这三十多年来最舒适的了,也才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高高在上,不用为银子发愁。 但如今,自己眼见就要过人上人的好日子了,却听到伍礼宏讥讽转说英梅的话,他脸都黑了。 “那个,妹夫,梅娘也是爱惨了你,脑子一时糊涂,才说出这样混不吝的话来,你别怪她,到底她也苦了这么多年呢!”周学年僵笑着说,心里却已经将周氏那蠢货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谁不是想要靠着科举当官而光宗耀祖的,而当了官,谁不是想往上爬的?能爬多高这还得看命数机缘,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停留在五品六品,已是遗憾。 偏偏周梅娘那蠢货,竟然会提出那样的不切实际的蠢话来,真是愚不可及,眼皮子浅,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就是她那种人,这眼界见识,咋这么差呢! 啥,说如今吃喝不愁? 呸!当个农家女还能比当官小姐强了? 周学年忍不住气得额角青筋自抽抽,这眼皮子浅成这样,她是随了谁呢! “我看未必是你所说的爱惨了我,就这样的爱,我也承受不来!”伍礼宏轻呵一笑,道:“我倒是觉得,她是认真的,认为如今的日子是极好的。若是如此,我也不强求她们,了不起,我就留下点金银给她们就是了!” 周学年心里一跳,忙的赔笑道:“妹夫息怒,这女人耍点小性子,谁没有呢?她也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你堂堂的大官老爷,还真和她计较不成?你看啊,她这么多年,始终只是守着女儿等你回来,这忠贞多难得啊?你们久别重逢,可不能因为这么点小性子,就闹别扭了!” 伍礼宏脸色稍霁,叹道:“我就是知道她多年守着,才觉得心疼。但如今好不容易要一家子团聚,她和我闹,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放心,我会劝她的。”周学年连忙道:“她只是没回过神来,毕竟当初你们也是彼此定了终身的,转个头你就……放心吧,想明白了,她就不会这么闹了!” 伍礼宏听他又拿当年的事来说,心里微虚,但很快就恢复了表情,道:“但愿如你所说吧!” 周学年赔着笑,心里却是恨得要掰开周英梅的脑子,看她里边是不是糊了浆糊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狗拿耗子 周学年好不容易把伍礼宏安抚好,就气冲冲的往周氏的院子里去,他要问问她,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周氏哭了一场,正被秋香伺候着重新净面,听到外头吵哄哄的,有仆妇阻止人闯进来的声音,不禁脸一沉。 “太太,奴婢去看看。”秋香道。 周氏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才坐在美人榻上,秋香还没走出去呢,就见周学年推开阻挡的仆妇闯了进来。 “太太,秋香姑娘……”几人都很是踌躇。 秋香脸色难看得要死,这特么还是个男人么,竟然闯女人的闺房,哪怕你是太太的兄长,也不能这么个闯法,还有没有规矩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秋香冷声一喝,张开双手拦着周学年,道:“周大老爷,请你自重,这是女子的闺房。” “你给我让开。”周学年手一挥,就要推开她。 秋香却还是站定,对后面的仆妇吩咐道:“去寻了庄子的壮汉家丁来,就说有人要强闯太太的房,给我叉出去。” “你敢!”周学年眼一瞪,这个贱丫头,迟早他要卖了她去窑子里。 秋香毫不示弱的看过去:“奴婢只是奉了姑娘的令,要守护太太。” “你!”周学年听到五福这个人,气就是一弱,看向那美人榻上的女人,恼怒道:“英梅,你就是这么管下人的?” 周氏看都不看他一眼,道:“你读了几十年的书,不知道男女有别非礼勿视吗?就这么闯进来,你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周学年吃了一噎,咬牙道:“好,我不和你计较。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对妹夫说,让他不当官,在这个破地方守着你们母女过了?” 秋香眉头一皱,将仆妇都赶了出去。 周氏也终于看了过来,冷笑道:“这关你什么事?” “你是不是疯了!”周学年跳了起来:“你是哪来的脸,敢说出这样的话,真是贻笑大方!” “我疯没疯,和你无关,给我出去!”周氏怒道。 “你……”周学年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咬牙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想要怎样,我告诉你,男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伍礼宏他出身大家,怎么可能抛弃家族抛弃官身来和你长相厮守,你真是傻天真,蠢!” “我说了,和你无关!”周氏冷冷的盯着他,眯了眼,道:“哦,你跟只慌脚鸡似的跳脚来做说客,是怕我们母女不随伍郎回去,你的谋算就落了空吧?怎么办呢,现在这决定权,在我这手里呢!我当没事发生过,你就没脸去喊他妹夫,也没脸求什么了吧!” 周学年脸色大变。 周氏看得明白,冷笑道:“看来还真是这样呢!” “你,我这也是为你好,难道你以为让五福当农家女比当官小姐要强么?你傻不傻!”周学年跺着脚道。看着他这么急脚发慌,周氏顿觉快意,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到他来看自己的脸色了! “这事和你无关,给我滚!”周氏站了起来,转身进房。 周学年气得差点要破口大骂,但又不敢,只得恨恨的道:“好,就当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不管了!”周氏在房里听着他远去,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软的趴在床榻上,满脸疲惫。 第八百八十六章 要享福了? 周学年说不动周氏,却没就此放弃,在伍礼宏那只差没把好话说尽,才稳住了他,然后立即让人套了马车,飞快的赶回窝子村。 自打见过伍礼宏之后,他就只回过一次窝子村的家里,说实在的,看到窝子村那破破烂烂的村落,他眼里就满是厌恶和烦躁鄙夷,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思,一定要说服周英梅那蠢货,一定要牢牢地抱着伍礼宏的金大腿。 他周学年,合该过那人上人的日子,而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天在泥地里打滚。 回到家中,马车停下,周学年就吩咐赶车的小厮帮他把车上准备的礼物给搬下来,他说不动英梅那傻缺,得让老娘去。 周学年指使着小厮搬东西,突然觉得后背滚烫,回过头一看,见是老二站在那里,扛着锄子满脸阴沉的瞪着他。 “老二。”周学年扯了扯嘴角。 周学礼黑着脸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看向他身边的小厮,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是不是又去五福她们那里了?” 周学年脸一沉,冷声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你回话啊,是不是?”周学礼大声道。 周学年也来了气:“你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周学礼冷笑:“我要是没你这个大哥,我才不会管你死活,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等死吧!” “你!”周学年脸色巨变,懒得和他计较,招呼身侧的小厮:“跟我走!” 周学礼看他向自己那边家走去,忙的拦着他:“你要去哪。” “滚开!我要去看娘,还要你批准了?”周学年推开他,快步进去。 周学礼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 梁氏产期就要到了,正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绕圈圈,见到一身光鲜的大伯子走了进来,不禁一愣。 “娘。”周学年大声叫嚷,一边走进老周氏的屋。 老周氏刚念完佛,听到长子的声音时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疏散的眉来,这个大儿子有些天没见了,现在怎么来了? 她转过身去,看到周学年那一身无比光鲜的穿戴,眉心不由跳了下。 “娘。儿子回来了。”周学年满脸堆笑。 老周氏坐在炕床上,冷眼看着他招呼那个生面口的小子把一包大盒的东西给抱了进来,心口突突地跳。 等那小子出去了,她才问:“这是什么?你这些天上哪去了?” 老周氏绷紧了呼吸,死死地盯着周学年。 周学礼也赶了进来,紧站在她旁边,满脸防备的看着他。 周学年看到这眼神,心中不悦,自己才是老周家的长子,却远不如幺子受宠,老婆子就是偏心。 心里是这么想,可周学年脸上却是半点不显,只是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盛了,走过去坐下来,笑着道:“娘,您老可是要享晚年福了,马上就要当富贵的老祖宗了。这些礼物补品,都是您那好女婿让我带回来孝敬您的!” 老周氏嘴角一抽,布满皱纹的嘴也抿了起来,女婿? 第八百八十七章 大有来头的‘女婿\’ 老周氏眼前一阵发黑,她就知道,这个大儿子是个贼心不死的,他果然是寻到了英梅的那男人,还有他婆娘,果真就把他们说的话给全透露了这混账。 “什么女婿?我哪来的女婿!”老周氏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冷笑道:“我这一只脚都进了棺材的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尚且享不来什么女婿福,现在人都快跟你死鬼爹走了,哪来的福享?拿出去,我没那个福气花用!” 周学年在心里骂了一声食古不化,面上却是笑道:“娘,您看您说的什么话,您可是会长命百岁的老祖宗呢!” 老周氏直直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眼里满是失望。 “大哥,你是不是带着那男人去找二姐她们了?”周学礼指着那一堆东西说:“为了这么一堆东西,你把她们给卖了?”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叫卖了?”周学年鄙夷的斜他一眼,哼声道:“是你姐她们苦尽甘来,一家团聚了!” “那是个什么人?”老周氏问。 周学年立刻来了兴致,笑眯眯的道:“娘,您可不知道,英梅的男人可是大有来头呢。那伍礼宏您道怎么着?人家如今可是朝廷命官,正五品的大官呢。” 老周氏和周学礼均是一愣,相视一眼。 “妹夫在礼部当差,如今正是奉了上命外出为太后娘娘的千秋办寿礼的,是太后娘娘的千秋礼啊,若是这差办好了,我肯定他必定还能记一功,说不准就又要往上爬一级了!”周学年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向往和艳羡。 再往上升,就是从四品,要是运气好命好,碰着皇上欢喜,说不定跳上两级呢。 所以,这伍礼宏明摆着就是个镶金的玉,他们不紧抓着,眼睁睁的看着他溜走不成? 偏偏就是周英梅那蠢货,故作清高,作天作地,真是不知好歹。 她真当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不成,一把年纪了,人老珠黄,若不是人家念旧情,谁还记得你是谁? 想到这,周学年的眼中便划过一丝阴郁。 老周氏也回过神来,问道:“他是想要如何?” “什么如何?”周学年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就明白了,道:“还能如何,这找过来了,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自然是要接了她们去享福啊!” 不等老周氏说话,周学年又兴匆匆的道:“娘,您可是有个当官的女婿了,咱们一家,都是大官的亲戚,将来谁敢看轻咱们?这窝子村咱也不住了,随着英梅她们一道去长安,妹夫帮我谋个差事,以后您就在家当老封君听曲享福吧!” 他打算得美好,老周氏和周学礼都听得额角青筋直抽,母子俩都不约而同的想,他是哪来的脸,哪来的大想头,敢这般打算? “大哥,那姓伍的,已经成家立室了吧!”周学礼再忍不住的问。 堂堂的大官老爷,他就不信了,这么多年还是孤家寡人,必定是已经成亲了的,如果是这样,那么二姐她们该如何?岂不是要去给人当小的? 第八百八十八章 小户妻大户妾 听到周学礼的问话,周学年的笑脸微僵,老周氏看得明白,却没多少意外,她可不像那傻女人,想着那男人是个有情义,这么多年的消失,必定是早就有妻有儿了。 如今再听对方是个五品大官,更不用猜测了,这不,看到老大的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个,妹夫出身大家,自然是已经成家了的。”周学年道:“不过那又如何?哪个大家公子没有三妻四妾的,更何况他也是个大官。” 周学礼捏起拳头:“所以说,他是要接了我姐回去当妾室二房还是养在外头?” “自然是要回伍家的,五福也要认祖归宗不是?”周学年道:“至于这名分么,咱们周家可不是什么好出身,不过是个农户人家,能给五品官当良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放你的狗屁!”周学礼跳了起来,指着他道:“周家的女儿去给别人做小,你让人怎么看咱们周家?以后秀儿她们这样的丫头又能说什么好亲?宁当小户妻,不当大户妾,这话你不知?周家的姑娘,是要当大妇的!” 真是气死他了,给人当小,以后下一辈怎么抬头做人? 周学年讥讽的笑:“我看你是耕田耕傻了,宁当小户妻?呸!跟你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有什么出息?你问问你娘子,是不是这理?大户妾有什么不好,吃香喝辣,丫头仆妇侍候着,下一代怎么着也是个官家出身?贫农有什么,有了上餐没下餐就是好?天真!” “你!”周学礼气得双手都捏成了拳头。 “你也不要故作清高,大可以去出问问这窝子村里人,若是让他们出个女儿给五品大官多妾,多的是人愿意!”周学年哼了一声。 “你就不怕以后人家也看轻你女儿?”周学礼咬牙问。 周学年冷睨他一眼:“看轻什么?有个五品官的姑父,谁敢看轻她?好儿郎还不是任着她挑!” 周学礼一噎,他生性笨拙,并不如读书的大哥伶牙俐齿,一时反驳不上来。 老周氏吸了一口气,冷冷的看着老大:“你读的书多,礼义廉耻你也该清楚,就不知道,只有嫡妻的娘家亲戚才叫亲戚?侍妾的娘家人,算哪门子亲戚?” 周学年早就想过这点了,道:“这有什么的,只要英梅受宠,就不是个事儿!” 老周氏闭了闭眼,再睁开:“既如此,你还来作什么?跟着去吃香喝辣吧,还回来这个穷家宅做什么?去吧,我也不拦你,不阻你发达了。左右现在你们兄弟已经分家了,我就跟着老二过,你们大房要怎样,都随你。” 周学年心一跳,皱起眉道:“娘,您这是什么话,我是长子,当然得奉养您,不然旁的人不得戳我脊梁骨!” “哦?”老周氏掀起眼皮撩他一眼,道:“你要奉养我,也可以。我就在这窝子村惯了,也不想去哪里,你要愿意,我也随你过去住。” 意思是,你养我,就得留在这里,我哪里也不去,否则,就跟着小儿子。 第八百八十九章 冥顽不化 老周氏的话,明显就是威胁逼迫,周学年心中腾地升起一丝怒火,很想发作出来,却强行压在了丹田处,他还知道事有轻重呢。 “娘,您这不是为难和逼迫我吗?”周学年沉声道。 老周氏冷笑:“怎么,我生养了你一场,和你爹对你供书教学,也没指望你孝顺我,你现在说我为难你?说我逼迫你,我怎逼你了?” “您……”那还不是逼迫? “自古也不是没有跟着小子过日子的,你也没有什么功名利禄,怕什么被人戳你脊梁骨?真怕,你就不会无视我的话,不听我的话了!” 周学年脸上发黑:“娘,我怎没有听您话了?”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掺和五福她们那边的事去,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你就听了?你若是听了,这么一堆东西打哪来的!”老周氏指着那桌上的一堆礼品喝道。 “这不是您女婿……英梅那男人送过来孝敬您的吗!”周学年干笑着。 老周氏呵呵一笑:“他若是和英梅是明媒正娶的关系,这种孝敬我很欢喜,但这不是,所以我也没有这福气享。” “娘……” “你不用再说了,你们要如何,都随你们。过去的事,我说的到底和告诫已经够了,说来说去就那三股屁,也就不老话长谈了!”老周氏满脸疲惫的道:“你且回去吧,什么时候要走了,过来说一声就是,这出去了,以后如何,你们也不用和我说。相信我死了,老二也会体体面面的送我上山。” 周学年和周学礼均是眉心一跳。 “娘,您别说这种话。”周学礼喉咙哽咽。 老周氏拍了拍他的手背,道:“好孩子,娘没事,娘还能帮你带几年崽子呢!” 周学礼点点头,狠狠地瞪了周学年几眼。 周学年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一时坐立不安。 “去吧,不用在这说了,我们吃惯了粗茶淡饭,享不起那山珍野馐的福,我也怕吃了从背脊骨落。”老周氏冲他挥挥手。 周学年在心里连骂了几声冥顽不化,老固执,傻不拉几,有清福不去享,非要在这吃土,她脑子是不是也老糊涂了! “娘在乡下过惯了清闲日子,儿子也不勉强您,将来这屋子我推了重新建一个大宅,您和老二他们住着也可以。”周学年强笑着道:“不过,娘,儿子还想求您一件事。” 老周氏看着他,等着下文。 “就是梅娘,她如今也是犯傻,等了伍礼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她却和他作天作地的,竟然还妄想让伍礼宏放弃当官放弃宗族,在这守着她和五福过哩。”周学年沉着脸道:“这不是妄想吗?她都这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天真,怎么能行呢?万一把人给气走了,她管哪哭去?所以,娘,您看,是不是过去劝一劝她?总得为自己和五福着想啊。” 周学礼这会也不傻了,瞬间就听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大声道:“你这是说,让娘去劝姐给人当小?周学年你他娘的疯了吧!” 第八百九十章 不识好歹 周学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再一次刷新了对这个大哥的认知看法,他真没想到,人还能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让娘去劝女儿当小。 “你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还想让娘也随你一块儿不要脸么?你真是好不要脸,好不知耻,幸好爹已经去了,不然非得被你伪君子给气死!”周学礼指着他破口大骂:“你滚,给我滚出我家,我这里不欢迎你。娘有我供养,不需要你假仁假义,滚!” 简直反了,小弟还敢跟大哥叫板了! 周学年终于忍不住暴起:“你放肆,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长兄如父,你懂不懂!” “我不懂!你倒是有个如父的风范来啊,你算个屁的长兄,特么就是个小人!”周学礼呸了他一口口水。 周学年跳开,指着他:“你,你简直不知所谓!” “你才不知所谓,让娘去劝闺女给人当小,你不要脸!” 周学年气得眼睛赤红,道:“我这都是为了她们着想,人都等了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不好好的处,还闹什么?就算是当小,也是二房,是官太太官小姐,哪里比人差了?” “我呸!你就是为了自己着想,想着二姐跟了那人,你就能攀高枝了,你当我不知道?”周学礼冷笑:“你倒是计算得好,忘了人家是不是愿意让你攀。你别忘了,你从前是怎么对她们母女的,二姐是个软心肠,会被你哄住,五福呢?当心她一个不高兴,直接把你脖子给抹了!” 周学年一听,顿觉周身生了一股凉气,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声厉内荏的道:“我看她敢!” “你就看她敢不敢,她敢把周大军废了,敢把你们两口子送进监狱,敢废了鲁家,你还当她是软柿子?周学年,你才是那蠢货!” 周学年脸色难看。 “那也是无人管束,现在她爹回来了,她还敢胡来不成?”他声音弱了点。 “他消失十几年回来就想摆爹架子,得看五福愿意不愿意!”周学礼冷笑。 “你……” “你们够了!”老周氏被吵得脑门疼,拍着炕床道:“当我是死的不成?” 兄弟俩彼此瞪了对方一眼,哼了一声,谁也不服谁。 “英梅是不想随那人去给他当小?”老周氏看着周学年问。 周学年点头道:“可不是么。但她这不是想头大么,伍礼宏家中的嫡妻是什么出身,她又是什么出身?人家可是伯府嫡女,身份贵重,又生了儿子。伍礼宏是脑子傻了才会停妻再娶,偏偏她就想不明白,真傻!” “我倒说她没傻得彻底。”老周氏哼了一声。 周学年怔住:“娘?” “她现在是缺吃的还是喝的了?去伍家吃香喝辣,难道她现在吃的是糟糠土?”老周氏冷笑:“在哪不是当人上人,不是有丫头伺候,非要去给大妇做低伏小,那才是真蠢!” 周学年张口,很想说那怎么一样?那是官太太啊。 “你不用多说了,我是不会去的。她要怎么选都是她的事,你弟媳妇也要生了,我没空去!”老周氏摆手:“你走吧!” 周学年看她一副不用多说的样子,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不由黑了脸。 这一个个的,都是不识好歹,眼皮子浅的东西,废物! 第八百九十一章 只是局外人 冷眼看着周学年拂袖而去,周学礼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他想到的是,将来怎么跟五福交代,他还有什么脸跟她交代? 同样失望的还有老周氏,老大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浑,实在让她失望透顶。 “娘,大哥他……” 老周氏微微阖眼,再睁开,道:“别管他了,随他去吧,咱们,管不了了!” “娘!”周学礼迟疑半刻,还是把五福给他钱买下大房的田地,只让他看着大房的人别让他们作怪的事给一一说来,末了道:“娘,大哥如此行事,我还怎么和她交代呢?这地,我是要还给她吧?” 老周氏也没想到这一遭,有些愕然,好半晌才道:“这还能怎么看呢?他们要作死,你还能拉着么?拉不了的,算了吧!” “我就怕,五福恼怒上来,真的会把他给咔嚓了。” 老周氏身子一僵,抿着唇,满脸苍凉的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是他的命,怨不了别人。” 周学礼愣愣的看着老母亲,看到她眼神浑浊,心中猛地一跳。 从老母亲的房里出来,周学礼看到妻子挺着个大肚子站在房檐下,愣了一下,扶着她回房。 “都听到了?”周学礼把她扶到床边坐下问。 梁氏点点头,皱眉道:“大伯他说的都是真的?五福她爹真是个五品官了?” 周学礼冷笑:“若不是的话,他何至于这么急哄哄的?还想让娘也去劝一劝,真是可笑了,给人做小,他还满脸荣耀的,他这人怎这么不要脸呢!” 梁氏看他一脸义愤填庸的样子,不禁笑说:“相公觉得这不妥?到底是个五品大官呢,比县老爷还要大,又是大家出身。五福能认祖归宗,也算是官家小姐,彻底摆脱那私生女野种的名声了。” 周学礼脸色一变,看向梁氏,皱眉道:“难道你也认为二姐给人当小,是该的?是不是也认为咱们能沾亲带故,得好处了?” “生气了?”梁氏问。 周学礼不说话,但那板着的脸,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梁氏叹了一口气,道:“我自然知道,给人做小是没有什么好处的,那得受着大妇的磋磨,立规矩,庶出的子女也矮人一头。” “你既然知道,还说那种话?”周学礼道。 “我只是说事实罢了,庶出,总比野种好听吧?官家的庶女,命好的话将来也能嫁个官家。”梁氏摸着大肚子道:“这事,有利有弊,就看她们怎么选择了。” “若是你呢?会怎么选?”周学礼哼声道:“娘也说了,她们不愁吃喝,为什么要犯贱上门给人打脸?这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最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不值得!但凡他是个好的,就不会一去不回头。” 梁氏挑眉:“相公倒是看得通透。” 周学礼脸上一哂,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年纪和五福差不多,小时候二姐也带着我,我看她哭了不少次,是为啥?那个人,哪怕功成名就了,也不值得,否则,怎会这么多年了,才找过来?” “是啊。但相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咱们怎么认为,都没用,得看二姐。”梁氏摸着肚子道:“她若是甘愿,谁能说什么?” 周学礼沉默下来,是啊,这种事,他们看得再通透,也只是局外人罢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上不了台面 其实真要论,不管是梁氏还是周学礼他们,都知道伍礼宏这个金大腿其实含金量是极高的,尤其是周氏尚未和他过三媒六聘,就已经先诞下了女儿,这筹码说少也不算,毕竟五福也是伍家的血脉。 但未婚生女,名声上就差了一截,如今对方肯纳为侧房,算是个交代,周家没有那个本事也没有那能力置喙和要求。 若是周氏她们母女还是从前的日子,那么周家人也不会说什么了,但现在么,母女俩日子吃喝不愁,那滋润劲儿,只怕比一些芝麻小官家的大妇还要滋润得多,当真要认祖归宗,只怕得不偿失呢! 所以,周学礼压根不乐意周氏她们母女回归伍家,巨亏呀! 可惜,他这么想,旁的人不会这么想,周学年气呼呼的回到自己的家,就被鲁氏秀儿她们围住了。 “你可总算知道回来了,我都以为你发达了,就不认我们了!”鲁氏酸溜溜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打转,还凑近了用鼻子轻嗅着,想知道他身上有没有脂粉味儿。 周学年厌烦的推开她:“跟只狗似的做什么。” 鲁氏哼了一声:“当然要看你身上有没有狐狸骚味啊!” “当着孩子的脸,浑说什么!”周学年白了她一眼,看到她脸上那松弛的脸皮,粗糙的皮肤,就恶心得跟什么似的。 都黄脸婆了,擦的粉跟鬼一样白,一动就扑簌簌的往下掉,难看死了。 还是苏苏姑娘那样的女人才称得上极品女人,身子柔软得跟棉花似的。 鲁氏看着周学年神游,面上有一丝怀念的样子,心里便是一沉,难道这混账出去几天,当真就被外面的狐狸精给迷了? “爹,爹,你可谋到了差事了?”周秀儿急声问,她可是要等着当官小姐的。 鲁氏也想到正事,暂且先把心里的怀疑给放下来,不管是什么狐狸,她都能把她的毛给扒光了。 “别提了!”周学年也回到现实中来,脸色难看。 “怎么?难道那伍大人出尔反尔了?”鲁氏坐了下来,急问。 “人家倒没出尔反尔,是英梅那蠢货,异想天开呢!”周学年冷哼:“她倒是心比天高,却不想想自己命比纸薄,还想做大妇,人家愿意要她,就算是念情了!哼!” “爹,到底怎么个回事啊!你快说说啊!”周秀儿听得不明白。 鲁氏也跟着催促。 周学年只得又说了一次周氏的想法。 “她傻了吧!”鲁氏瞪大眼:“她凭的啥啊?”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这闺女都生了一个了,她还想做大?真是叫人呵呵了! “姑姑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周秀儿也是一脸懵逼。 “那现在怎么办?”鲁氏又问。 周学年道:“还能怎么办,胶着呗。我本是想着让娘去劝一劝,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个两个,都是眼皮子浅的,上不了台面。” “那这也不是个办法啊。” 周秀儿坐在一旁,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道:“爹,娘,女儿有个主意。要不,我去陪姑姑,好好的劝她?” 周学年一愣。 第八百九十三章 龌龊心思 让周秀儿去陪周氏? 周学年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想着这个可能性,能不能达成目的。 “这不行。”鲁氏打断了周学年的思路,道:“若是五福那蹄子……” “五福如今不在,去了长安!”周学年不屑的道,一个姑娘家,心这么野,跟着个大男人到处跑,真是不要脸了! 不过也幸好她不在,不然这事儿就更不好弄了。 想到这点,周学年甚至希望五福永远不回来,如此一来,周氏必定会被拿下,还有她们手里的产业,也是周家的了。 周学年心中一热,眼中露出一丝贪婪。 “爹爹,五福不在家,那真是天助我也。”周秀儿道:“姑姑一向疼我,我要是过去陪她,天天在她耳边说姑父的好,伍家的好,她还能钻牛角尖了?” 周学年看她一眼。 周秀儿又羞涩的道:“爹爹,女儿今年都满十四了,快及笄了,若是我能在姑父跟前得脸,让他喜欢我,对爹爹也有帮助啊。若是他给女儿寻门好亲,那……” 她这话,恍若一盆冰水一般,把周学年淋得异常的清醒,说一声醍醐灌顶也不为过。 是啊,靠妹妹,靠外甥女,不如靠自己的亲生女儿啊,女儿么,到底是向着自己的,不像那两个养不熟的。 周学年打量了女儿一眼,见她穿着一身粉色衣裙,头上梳了两个小髻,扎着两个小铃铛,余下的青丝铺在脑后,再加上她那尖尖的瓜子脸,显得娇丽又俏皮。 这是女子最好的年纪,一旦及笄,就会更为的清丽,也并非入不了眼。 若真是让伍礼宏看中,给她寻个好亲,或者他自己看上了…… 如此一来,自己也算攀上了这金大腿了。 周学年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龌龊,他可没有什么好清高的,为了攀高枝,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总之他就不想过这种穷苦窘迫的日子了。 周秀儿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父亲,压根不知道自己亲爹的龌龊心思,竟是把自己送给伍礼宏也乐意。 她心里也是有打算的,就是想看一看那位官大人的风采,看能不能博得一丝好感,她相信自己肯定比五福更讨喜,更得人欢心,因为她嘴甜乖巧。 “你有这个孝心,倒也是个孝顺的。”周学年终于下了决定,道:“既如此,那你收拾一下,我送你过去你姑姑那!” 鲁氏听了就急了:“那我呢?” 丈夫和女儿都去享福了,她带着两个儿子在家吃糟糠?这不可能! 周学年按下厌恶,不耐烦的道:“你在家看着。现在这差事还没谋下来呢,这谋下来了,自然接你们一块儿走。” 伍礼宏也是,他跟只哈巴狗似的摇了这么久的尾巴,还没给个准信,真是狡诈。 “你们这吃香喝辣的,我们娘们几个……”鲁氏不乐意了。 周学年掏出一个钱袋子扔在她怀里:“先用着。” 鲁氏一愣,打开袋子一看,白花花的银子差点闪瞎了她的眼,眉开眼笑的道:“这还差不多。不过我可警告你,别在外勾三搭四的,不然我可扒了你的皮!” “行了,别多管男人的事。”周学年不耐烦的打断她。 鲁氏嘟哝几句,又笑眯眯的数银子去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再劝 周氏和伍礼宏吵了一嘴,病得更严重了,身形飞快的消瘦,看得身边侍候的人都心惊不已,卯足了劲儿给她各种调理,这本打算着回华阳,也不敢启程了。 “太太,姑娘来信了。”秋香兴匆匆的拿着一封信过来。 周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蜡黄的脸挤出一丝笑容:“是么,快拿来我瞧瞧。” 秋香忙的拿了一个垫子垫在她的后腰,笑道:“太太,您还病着,让奴婢念给您听吧。” 周氏点点头。 秋香展开信,就念起了信,这信上说的是五福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在长安的见闻,基本上是封平安信了。 “一切都好就好。”周氏总算放下心来。 “是啊,太太也总该放心了。”秋香面上笑着,心里却是想着姑娘给她的另一封信,想了下便道:“姑娘一切平安,太太您也该放开心怀,赶快的把病养好才行,不然姑娘知道您病了,岂不心疼死?” 周氏咳嗽两声,道:“你可不能把我病了的消息透露给你家姑娘。” 秋香道:“那太太答应奴婢,要按时喝药,不许多想。” “你这丫头,还要挟我起来了?”周氏嗔笑,不知想到什么,又长叹了一声道:“我这病,也没什么的。” 不过是心病。 “太太这是心病,是没想开。”秋香坐到她身边去,掖了掖她的被角,温声道:“太太其实都知道事理,奴婢也不多说。这么多年来,太太和姑娘相依为命,日子也过来了,如今您这副年纪,姑娘都能招赘成亲了,将来生几个娃娃,享天伦之乐,还求什么呢?咱女人,不就是盼着这样么,儿女出息和乐,含饴弄孙,也就一辈子了。” 周氏抿着唇。 “所以太太也别多想,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好日子也过上了,怎到了这里反而想不开了呢?” “我就是不甘心,就是……”周氏轻叹。 “奴婢理解,太太觉得自己的一腔深情被辜负了!”秋香叹气,道:“但奴婢僭越的说一句,从前奴婢也在大户人家里当差,对主子间的情爱可瞧得多了,多少开始情浓的,后面都敌不过新人的到来。那些当家主母,从开始的不甘愤怒,到后面的接受,再到后面的心如止水,只守着儿子孙子过,也就是这样。” 周氏一愣:“那些主母,也都这样?” “不然能如何?哭闹是没有用的,男人要变心,谁拉得住啊?大户里,当官的,三妻四妾的是正常,所以还比不上小门小户呢,至少他们没有妻妾相争这种事,但即便是在小门户里,这两口子,情爱到最后不都淡薄下来么?女人不都是靠着儿子孙子么,不然怎么说有了儿子腰杆子就直了,一辈子也有着落了!” 周氏低着头,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确是这样。” “太太,恕奴婢多嘴,如今,姑娘才是您的依靠,您这身份若是回了伍家,要侍奉主母不说,怕是姑娘也得跟着受磋磨,备受主母打压的庶出子女,奴婢见多了!” 周氏的心顿时揪成麻团。 第八百九十五章 见缝插针 秋香小心的觑着周氏的脸色,知道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当下也不再多言,有时候,话要说到好处,一次说得过了,效果反而会适得其反。 因为姑娘说的,这人啊,都有反叛心,越是逼得紧了,就越是反叛。 她这样逐步提点,相信周氏更能听进去一些,慢慢的把利弊说开了,若不傻,也知道该如何权衡。 “太太,这药该熬好了,奴婢端来侍候您喝了如何?”秋香笑道:“姑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回来看到太太病蔫蔫的,奴婢们该以死谢罪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周氏吃笑,眉心的郁气倒是散了点。 秋香打趣两句,刚站起来,外头就有个小丫头来报说周大老爷带着表小姐来了。 秋香一愣,看向周氏,那表小姐,是周秀儿那丫头吧? 这简直没完没了了,趁着姑娘不在,就见缝插针,恶心至极。 周氏也皱了一下眉,还没开口说话,门口就传来周秀儿的声音。 “姑姑,秀儿来探望您了。” “太太?” 周氏道:“让她进来吧。” 秋香过去撩起帘子,周秀儿走了进来,闻到一股子药味时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姑姑?”走到床前,周秀儿看到脸色蜡黄的周氏时也吓了一跳,道:“您怎变成这样了?病得很严重么?这些下人都是怎么当差的。”说着,瞪了秋香一眼。 秋香侍立在旁,翻了个白眼。 “没事,就是有几声咳嗽,着了寒。”周氏淡淡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秀儿露出个笑容,道:“还不是爹爹回家说您病了,而表姐又不在您身边侍候,怕着您孤单,就让我过来侍疾呢。” 秋香听着,脸皮抽了下。 周氏闻言也看了她一眼:“你有心了。” “姑姑别客气,这是侄女该做的,表姐也是,怎么就去这么远呢?”周秀儿吐槽一句。 周氏眉尖轻蹙,淡道:“她自然是有她的事要做。” 周秀儿也算是个会察言观色的,光是一听,就听出了里头淡淡的不悦,立即扬起笑脸,道:“那是,表姐可是个大有本事的人,秀儿是远远不及的。” 正好,有小丫鬟端了药来,秋香刚要接过,就被周秀儿抢了过去:“秋香姐姐,我来吧。”说着,很是娴熟的拿过药碗勺子,舀起一勺子药汤,强忍着那浓郁的药味,吹凉了送到周氏嘴边。 周氏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张开嘴,喝了进去。 秋香冷眼瞧着,嘴角讥讽的勾了勾,眼中闪过不屑。 做戏倒是挺会做。 一碗药吃完,周秀儿又亲自绞了帕子给周氏净面,送了水漱口,凡事亲力亲为,周氏的心略舒坦,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点暖意。 一切忙完,她才坐下来,环顾一周,问:“姑姑,我听说姑父回来了?怎不见人呢?作为晚辈,秀儿是不是也该向他请个安?”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秋香冷笑,心想,你可踩雷了。 果然,周氏眼中的暖意褪去,淡道:“你倒是知道不少。可惜了,你来的不巧,他走了。” 周秀儿心里一咯噔,面对着周氏的眼睛,不知怎的,竟有些心虚,笑容也变得牵强起来。 第八百九十六章 叫我松鼠公子 周秀儿也是个人才,首战受挫,也不退缩,厚着脸皮讨好卖乖,留在了庄子上,她相信,只要她足够耐性,肯定会见到姑父。 她是什么打算,秋香一看便知,也不干其他事了,寸步不离的守着周氏,防着周秀儿这个‘奸臣’给她进谗言。 另一方面,她又写了信,给五福传去,汇报着各个事,等着她示下。 远在长安的五福倒是没周氏这么纠结,根本就不把那所谓的便宜爹放在心上,伍家同样亦然,不过她也没闲着,派了人收集伍家大大小小的消息,以备不时之需。 这其中的人,就是乙二送过来的六个暗卫之一,以魑为名,魑一至六。 暗卫营里的人,基本都以魑魅魍魉影来起名,后面缀着数字。 被五福派去收集消息的,就是魑五,阿九笑说她这是假公济私了,五福却是半点不脸红,道:“既然给我训导,自然要按我的法子来了,这不是假公济私,是打探情报。对了,我说了,他一旦被人发现了,就得罚。” 阿九失笑。 五福又道:“我知道你有事儿要忙,这和我耍了几天,就不用陪我一道了,我自个儿出去溜达。” 阿九想了想,点了点头:“记得带着人。” 这皇城满是权贵,万一她要捅天了,也得有人帮着描补不是? 五福笑着道:“你放心吧,我这不是还有几个影子。” 阿九嘴角微抽,挥了挥手。 五福也不和他多说,去找颜尔,谁知道颜尔又不在,说来也是够,这来到长安几天,颜尔就神出鬼没的不见人,也不知去哪鬼混了。 五福耸了耸肩,打了个响指。 魑一几个很快就从暗处跳了出来,五福看着他们身上灰扑扑的衣裳,道:“去换一身,跟我出去。” “姑娘,是要去哪?” 五福斜斜的看着他们:“你们家主子吩咐你们做事,你们是不是也要先问一声,去哪,去做什么么?” “属下不敢!”几人一凛,立即拱手抱拳。 “不敢,那还等什么?” 几人相视一眼,道:“请姑娘示下,要换成什么衣裳?” “和燕山卫一样的吧。”五福摸了摸下巴,道:“换好了,在门房等我。对了,从魑五接了我的任务后,你们的训练,就开始了,若是没达要求,我送你们两字:呵呵。” 几人有些不明,但却没辩驳,道:“是。” 几人散去,五福转过身,回了自己房,叫来紫玉,取了衣裳来,给她变装。 一番捣弄后,紫玉抽搐着嘴角看着眼前的姑娘……不,公子。 “姑娘,您这是去?”紫玉上下打量着她,真不敢相信,不用人皮面具,只靠一些脂粉和装备,五福就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翩翩少年郎,让人看不出破绽来。因为她的骨架都给变宽了,喉咙上,更是有着男人才有的喉结。 “喊我松鼠公子。”五福声音清隽。 紫玉吓了一跳,这声音,也忒像了吧。 五福看到她的表情,不禁一笑,拿了一把象牙折扇插在自己的腰带上,冲她打了个飞吻,大步而去。 第八百九十七章 看走眼了 五福背着手大摇大摆的向门房走去,那神情举止,丝毫没有半点女气,她走过门房,从腰间抽出折扇展开,轻轻地扇着风,不经意的看了某处一眼。 魑一几人都站在门房的一个暗处等着,他们是暗卫,习惯了生活在暗处,所以即便是接到五福的话在这等,也只是在暗处站着。 看到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走了出来,几人打量了一番,又移开了目光,看着他缓步走出门口。 “那人是谁啊?”魑三问自己的几位兄弟。 他们也是刚被派过来两天,爷身边的人好像多了不少,这个公子也不知是哪来的,不曾见过。 “是不是颜先生的人?”魑六说道:“听说颜先生也来了。” 几人喔了一声,没再交谈,只是干等着。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几人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女子打扮,所需要的时辰也太久了吧?这都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魑一是几人中最年长的,皱起眉道:“有点不对。” 不用他说,其余几人都感觉到不对劲了,再费时,也不用这么久吧? “大概,是要盛装打扮?”魑四迟疑着说:“之前我还见过那大家夫人要打扮两个时辰的。” 女人就是麻烦! “那再等等。”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几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正要想着派出一个人去寻五福身边的人,就见那姑娘身边的紫玉来了。 魑几人都知道,眼前这一位,也曾是他们的同伴,只是被调离了,现在人家站在阳光下,做的都是明面事儿。 紫玉看到几人,嘴角勾了一下,姑娘真是厉害,竟然就真的把几人都瞒过去了。 不知怎的,魑一等人看到紫玉的笑,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紫玉站在魑一面前,道:“姑娘说,两个时辰你们还在这,就让我前来。” “紫玉姑娘……” “姑娘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就在你们面前过的。”紫玉道。 魑一脸色微变:“这不可能,从这过的,只有两个婆子,一个小厮,还有一个丫头,她……” “不对!”魑六打断魑一,小声道:“老大,还有一个公子。” 魑一瞪大眼:“那是个少年……” “那少年就是姑娘。”紫玉笑着道:“对了,姑娘在前面巷子的茶档等你们。哦,另外在外行走,叫她松鼠公子。” 几人脸上一黑,嘴角抽搐几下。 把人看走眼也就罢了,最后还得让人来提醒,他们这些饱受训练的暗卫,真这么差么? “多谢姑娘提醒。”魑一抱拳谢过,带着几人飞快的离去。 紫玉淡淡一笑,暗卫总有些眼睛在额头上,姑娘给的这么一个下马威,怕是几人都要收起几分轻视之心。 所以么,姑娘说得对,不能随意轻视女子么! 魑一走出宅子,站在阳光下时愣了一下,看到身边走过的人,接到他们看过来的眼神,颇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们都是长年活在暗处的人。 “走吧!”魑一感受到阳光的暖意,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大步而去。 他们已经先失了一城,可不能让那位久等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赐教 等魑一几人赶到紫玉所说的那个茶档时看到的一幕,嘴角不由再次抽搐起来。 就眼前这么一位少年郎,任谁看都是正儿八的货真价实的男子,瞧她那轻佻的,以一把象牙骨扇挑了人家的小下巴,直把那小姑娘撩得满脸通红,典型的小纨绔啊。 不知道五福又说了什么,那小姑娘一跺脚,扭身跑开,但跑了两步,又把腰间的手帕扔给了五福。 五福执起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故作享受的样子,向她眨了眨眼,把小姑娘羞的哟。 魑一等人额角青筋凸现,走上前,拱手抱拳:“姑……公子。” “哟,你们来了。”五福坐在小凳子上,毫无形象的从上而下的斜睨他们,道:“你们可真让本公子好等啊!” 魑一露出个苦笑。 “请公子责罚。”几人齐声道。 五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先记着。”然后站了起来,从腰间的钱袋子掏出一个几分重的银角,扔向那小姑娘:“哥哥要走了哟,下次再来你这喝茶。” 小姑娘眼巴巴的满眼不舍的点头。 魑一他们看得明白,心道,姑娘你这伪公子这么撩小姑娘的春心,真的合适么? 五福背着手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几个护卫,这么一看,就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带着狗腿的打手出来闲逛。 “姑……公子,我们去哪?”魑一被几个兄弟推出来问。 “没去哪,逛大街啊。”五福耸耸肩道。 众人一怔,说好的训练呢? “我不知道你们的头头是怎么训你们的,但隐藏气息这东西么,我就说一个。”五福一边走着,一边说话。 “请公子赐教。” “就是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五福顿下脚步,看着几人道:“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别那么神神叨叨的,怎么自然自在怎么来。” 刻意和自然,谁都知道哪一个词会更让人接受。 这话,说得有点高深,几人都有些懵懂。 那是自然的,不高深怎么显示出我的特别? 五福摸摸鼻子,咳了一声,道:“好吧,其实就是把自己对外界产生的影响降低,比如你身上的气味,你的呼吸,那节奏都会带动空气的流动……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你身侧周围的状态,并不只是你不呼吸就行了。” 众人听得半懵半懂。 “若要参照,我个人觉得,你们可以参照狼的习性。这个动物,最是精明诡秘不过,若学到它们的习性,我敢说,你们定然会是出色的暗卫。”反正前辈子,她就是跟着那班雇佣兵们这么练的,学观察,学捕猎,把自己当成狼一样,稳定自己的心跳呼吸等,藏得妥妥的。 而要察觉对方的气息,这训练的过程更为的艰难,要不断的通过训练,来观察以及感觉周围的异常。人体的无感,包括听觉嗅觉视觉触觉味觉以及下意识的反应,这些都要锻炼的非常敏锐才能达到像野兽那样的警觉性以及对周围的异常。 魑一他们听着,均是若有所思。 第八百九十九章 捞点钱请你们喝花酒 五福带着几个‘狗腿子’,嗯,几个暗卫,在大街上颇为招摇的行走,不时看一看小贩摆的小摊的东西,买两朵头花准备给家里的小丫头戴。 这走了小半路,魑一他们身上都挂了点东西,不禁浑身发僵,在两个时辰前,他们还是暗卫,现在变成了小厮。 “自在点,你们弄得如临大敌的,是要告诉别人你们不好惹吗?”五福看他们浑身僵硬的模样,不由摇头:“这暗卫弄出来,就是为的是出其不意吧,也没必要当真就一定要隐在暗处,就是走在明面,一样可以出其不意。” “我们,只是习惯了!”魑一扯着嘴角说,确实是习惯了,因为身份索然,他们都躲在暗处,很多时候都需要提着心。 “那就改,你看看,这阳光多明媚,空气多新鲜,阳光多温暖,干嘛非要躲在阴暗潮湿的装耗子?”五福痞痞的笑道:“你们完全可以装披着狼皮的小白兔啊!” 众人嘴角一抽,姑娘,你的比喻,能更别致一些吗,耗子,小白兔? “扮猪吃老虎这话你们懂不,别人看你们是小白兔,其实你们是狼,一旦暴起,就叫人大惊失色,那画面想想就觉得有趣!” 有趣?这特么是恶趣味吧! 五福也不看几人是什么表情,摸了摸钱袋子,已经扁了,有点穷啊。 “你们在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吧?”五福看向魑一。 魑一有些警惕,问:“公子是想?” “喝过花酒没有?”五福猛地吐出一句。 咳咳。 咳咳咳。 几人一脸惊悚的看着五福。 “别那么大惊小怪,这男人嘛,哪有不喝花酒的?要不,我请你们去?”五福笑嘻嘻的。 “公子,那些地方……” “就这么定了!”五福打断魑二的话,道:“走,先捞点钱再去喝酒。” 捞钱?捞什么钱? 很快的,他们就知道这位说的捞钱是什么了,竟然是去赌坊? 作为暗卫,这赌坊他们也知道,里面能赌的东西,五花八门,也分了层次,最底层的,是那种最没有技术含量的猜骰子大小和单双,还有牌九。 达到一定赌资的话,可再上一层,这里有赌妓侍候,环境也要好些,游戏也没那么单一。 最有意思的是,这赌坊最高层,有赌石,你若是有足够的钱,可以直接去赌石的那一层,这赌的,就是技术眼力以及财富了。 “公子,这。”魑一皱着眉看着五福。 赌坊里的人三五九流,什么人都有,她一个姑娘家来这里,真的好么? “我是你们的‘公子’。”五福眯着眼看了一眼他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淡淡的提醒。 魑一立即跟触电似的松开手。 五福走了进去。 “老大,怎么办?”魑六小声的问:“要不要我回去报信。” 魑一皱眉:“罢了,既然上面把我们调给她,暂时就是她管辖的人,若是背着她回去通风报信,下场如何,你们知道。” 众人均是心中一凛,那就是叛主,这是最要不得的。 第九百章 大杀四方 赌坊果然是最鱼龙混杂的,这一进去,就是各种的乌烟瘴气扑面而来,有大烟味,也有各种汗酸味,再看挤在里面的人,这才过午呢,就已经人头涌涌了,有人赌红了眼,有人面黄肌瘦,也有输光了却仍不愿走的。 五福进来,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像是在评估,也像是在觊觎,是不是又来了一头肥羊。 而看她的年纪以及那稚嫩的模样,众人倾向后者,这是头肥羊,小纨绔。 有人想上前,魑一他们已经跟上来了,往五福身后一站,散发出冷厉的气压,立即有人按捺不动。 而魑三他们么,已经挤出一个位置来,让五福走了过去。 这一张桌子,玩的是骰子大小,五福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倒出里面的银钱,只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几个小银锞子。 有赌坊小弟笑着上前,问:“公子可要打散?”这是问她要不要把银票换成零散的。 五福一脸傲娇的道:“本公子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么?还要打散?” 那小弟也不恼,只笑道:“如此,小的恭祝公子大杀四方。” “这话本公子爱听。”五福拿了一个银锞子扔到他手里:“赏你了!” 小弟顿时眉开眼笑的,还十分体贴的给她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五福也不客气,若是不会来事的,也不会在这种地方打杂了,只是围在桌子的人么,看着五福的眼神就带着艳羡。 “买定离手。”那摇骰子的荷官吆喝一声。 众人纷纷下注,五福却不动。 “小公子,你不玩么?” 五福笑道:“我先看看。” 众人也就没再理会,只当这是哪家的纨绔少爷出来玩耍的。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那荷官手上的骰子上,嘴里为自己所期待的喊着大小单双。 五福摇着折扇,显得气定神闲。 魑一几人冷眼看着,见她连续三把都不下注,心道,这是只看不玩么? 第四把,五福大喝一声:“本公子的财神爷来了!押大。”说着,把手中所有银子都押到了大那一边。 这起码是一百多两,囊中羞涩的看得自然眼红。 骰盅被打开,大。 五福眉开眼笑的:“财神爷果然是来了。”笑眯眯的接过荷官派过来的赌金。 魑三他们抽了抽嘴角,这是瞎猫遇着死老鼠吧? 五福再押,依然大。 赔! 小,赔! 连续十把,她一压一个准,本来只是百两的赌金已经变成了一小堆,因为她不管是押什么,都把跟前的赌金全压上,那倍数,能不翻吗? 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变了,纷纷跟着她下注。 就连站在五福身后的魑一等人,也都呆滞了。 五福么,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一口一句出门拜了财神爷就是不一样,听得众人自抽抽。 敢情财神爷就是你家养的。 随着五福跟前的赌金越来越多,赌桌上的压注一边倒。 她下,别人跟着下,她不下,就谁都不动,甚至她借口尿遁,也都等着她回来再下注,至于桌上她那一堆钱,谁都不敢动,也没动,反正跟着这小公子发财么,总要有点赌道的不是? “公子爷,我们家坊主有请。”那个最开始恭祝五福的小弟笑着上前。 第九百零一章 富贵坊主 听到小弟的邀请,五福看了自己跟前的一堆银子,做出一副惊慌的模样抱着那堆,道:“我赢了这么多,你们该不会是想套我麻袋吧?” “……”众人抽抽。 小弟也是僵了一下,随即笑开:“公子爷说笑了,这点赌金,咱们富贵坊还是赔得起的。” “那我还想玩怎么办。”五福笑着说:“我想上赌石那层,这点钱,怕不够资格。” 那小弟看了一眼那堆赌金,心道您这一直翻番,从来没有押错宝的,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何来的不够格? “公子爷客气了,您这钱自然是够资格上的。”小弟呵呵的道。 “这样啊,那就去吧,对了,你这嘴开口中,我这也算大杀四方了。”五福又拿了一个五十两的元宝扔给他:“真是承你吉言了。” 小弟呵呵的笑,内心却道,公子你不把我摆上台也是可以的,他这口要真这么灵,早就发达了,分明是你自己有过人本事啊! “各位,今天玩得尽兴,就此别过,有缘再聚哈。”五福站了起来冲着大家扬扬手。 “祝公子哥继续旗开得胜。”有人承她的情,纷纷笑着抱拳。 五福笑着应了,随着小弟上楼,至于那堆赌金么,魑一他们又不是死人。 魑一几人一脸懵逼的僵着手把那一堆钱拿起来,只觉手有千斤重,从一百两到这么一大堆,他们经历了什么,他们在哪? 五福来到赌石的那一层,这一层地方更大,光线充足,装横雅致,里面只有几个人,以及一张圆桌。 不同的是,圆桌旁边有不少的关于切石的工具,这都是为了方便赌石的人利用工具探查,给自己增加可赢性。 让五福惊愕的是,她还遇着了个熟人。 这熟人也不是谁,而是她曾经的手下败仗——于震的师傅,林公允大师。 他正陪着一个穿着华贵衣裳的二十来岁的公子坐在那,低声说着什么。 “这位可就是楼下大杀四方的小公子?没想到这么年轻。”主位上,一个白衣胜雪,披散着头发的妖娆男子坐在那看着五福笑问。 五福眉一挑,漂亮又带仙气的男人,五官精致,眼神带着点沧桑忧郁,有故事的人啊。 她走了上前,毫不客气的坐到他面前,笑道:“你就是富贵坊主?” 富贵坊主点头:“是我没错,人称我一声贵爷,小公子呢?” “人称我松鼠公子,不过仙人哥哥么,可叫我小五。”五福自来熟的回道。 贵爷一愣,很快笑开:“小五公子倒是面生得很。” “哦,我是外来客,纯粹来长安玩儿的,你自然觉得面生了。”五福道。 贵爷道:“哦?那小五公子可玩得尽兴?你在下头如有神助,再玩下去,我这富贵坊只怕要被你玩倒闭。” “贵爷说笑了,区区这么点银子,就能让富贵坊倒闭?不过我觉得你这富贵坊么,名字有点俗。” “小五公子请赐教。” 五福指着他,道:“贵爷谪仙人一般,坐镇在此睥睨众生,理应叫仙人坊才是。” 站在五福身后的魑一等人嘴角一抽,姑娘,作为一个‘男人’,你这么撩一个男人,真的好么? 第九百零二章 不一样的赌石 五福的夸赞说得直白,却半点不让人觉得反感和厌恶,也不知是因为她眼里的真诚还是年少的原因。 所以,贵爷也不过是怔了一下,然后就笑了:“小五公子真是有趣。”他看一眼她身后站着的护卫,眼睛眯了一下,道:“不过一个时辰,小公子就赢了这么多银子,可想继续?” “好哇,不过得留点。”五福嘻嘻的笑:“我来你们这玩儿,就是因为要带他们去喝花酒的,不过我这不是没几个钱吗,所以得先捞点钱。” 哪怕谪仙如这贵爷,听到她这进赌坊的借口,也是嘴角直抽,道:“小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好说好说。”五福眨巴着眼睛道:“所以么,一会我们一起去喝花酒?” 咳! 魑一轻咳一声,垂下眼皮。 魑六几个则是看着头顶房梁的雕花,雕得真是漂亮啊,绝没有多想她那句一起去喝花酒。 贵爷也被逗乐,以手抵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站在他身侧的一个蓝衣人瞧了个正着,露出个惊悚的眼神来,他没看错吧,公子这是笑了? “到底还赌不赌了?”有人打破两人的攀谈。 贵爷的笑容敛了下,手一挥,自有人取了一块原石上来。 这一层的赌石,可以和富贵坊赌,也可以客人之间对赌,但不管怎么赌,富贵坊都要从赌金中抽取百分之十的佣金以及原石的双倍底价。 至于会不会有客人输不起或者赖账? 首先上来这一层的,都是要有一定的资格资本,而富贵坊能安然无恙的开着,自然也有它的实力存在,敢赖账?除非不要命了! 而至于这赌石规则么,五福跟那贵爷了解过后,嘴角勾了下,这不就是类似前世的梭哈玩法么,只是把扑克牌变成了翡翠原石,也不会跟扑克发牌那般每次发牌增加底气,赌的,完全是胆气和技术。 原石上来后,玩家可根据自己的判断下注,若无底气,可选择不玩,若不差钱,注头小的话也可以跟着小试牛刀。这有人下注,想继续玩下去的人,选择跟,跟注后会下注到和上家相同的筹码,或可选择加注,各家如果觉得不妙,不想继续,可以选择放弃,但先前跟过的筹码,亦无法取回。 而一旦最后的人赢了,可以拿走牌桌上的所有筹码以及原石,这也是为什么要有一定资格资本才能上这一层。 因为你钱不够,根本玩不下去,没钱,你就是想赌,也没法加注不是? 至于那摆上来的原石会不会是假的,这就靠自己的判断了,毕竟赌石也要考眼力和经验的,你若是连真假都分不出,还赌啥?若是先告诉你真假,就不是赌了。 而赌坊所有的原石均是由富贵赌坊自己收回来的,每一块都有底价,他们自己不会特意弄虚作假来自毁招牌。但若真出现赌到假原石这种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不得追究,毕竟即便是大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更莫说普通人了。 所以说到最后,这赌的,还是谁的资本多,有足够银子的人,底气也足,赢面更是大。 第九百零三章 败家子啊 这种变相的梭哈,五福暗暗计算了一下,稳赚不赔的是赌坊,因为赢者所得的赌金中不包括的是原石的双倍底价和百分之十的佣金,这等于是把自己手中的原石翻了一倍价钱卖出。 至于说到的赌坊也参赌,输掉的也是一句愿赌服输,并不算在原石佣金内。 而玩家么,输赢则看运气,这打个比喻,假如一块原石五千两收来,但最后赌桌上的注金只有三千两,而且那还是块没玉的石,那就是赢了都算是输了,因为你还得贴上原石的双倍底价,也就是最少得贴七千两再加佣金。 但若是切出来的石是有满绿,全是翡翠,水头好的话,自然就远远超过五千两一万两的价值了。 所以么,这也是看运气,而这样的运气也靠技术和经验来堆积。 这是赢的玩家,而另外放弃跟注的玩家,则是彻底输。 说到底,稳赚不赔的是赌坊,赢面全输和输一半或者全赢的是最后下注的赢家,跟注到一半放弃的彻底全输,这么玩,就看你敢不敢,有没胆量了。 五福计算过后,冲贵爷挑了挑眉,果然开赌坊的,就没有输的,好奸啊! 贵爷接到五福的眼神,嘴角微抽,你这是什么眼神儿呢! 赌石么,望摸切是少不了,在场有几个玩家,大家也没有互通姓名,只坐在偌大的圆桌边上,跟前都放着一堆的银票筹码。 五福在底下已经赢了七八万两,她留下一万,把剩下的就放在自己跟前,进了赌坊,有个底线就是赢来的,即便你再玩下去,输了,也不能全输光了,得有个底线,这才是稳赢。 贵爷看到她的动作,眉一挑,笑道:“小五公子是个聪明人。” 五福笑道:“总要留一点花酒钱嘛!” 贵爷脸上的表情有点龟裂,轻咳了一声。 “这赌石,小五公子可玩过?你若对此项无意,也可以不玩,左右你之前也赢了不少,见好就收。”贵爷看着五福说。 五福道:“我若是无意的话,但还想在赌坊玩,贵爷继续让我在一楼玩耍么?” “这……”贵爷微微一笑:“这赌么,押注一边倒也没啥意思不是?小公子就莫要为难底下的人了!” 他要真放这小子下去,指不定真的就输掉一大截,虽然他还试不出这小子的深浅,但也绝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财神爷上身,必定是会听骰子,而能听,就是大本事了。 所以真放他继续玩,岂不是打开了钱袋子任他在富贵坊挖钱? “一边倒是没啥意思,不过既然进来了么,自然是想赢的。” 贵爷蹙眉。 “不过如今有仙人哥哥在此,我怎么也不能抛弃了仙人去和那些臭寒酸混了,那多掉档次啊!”五福又是一笑。 “小五公子说笑了。”贵爷看向那原石,扔出五百两的筹码。 五福也看过去。 贵爷就道:“你若是不差钱,倒也可以玩玩,就图个乐子。” 五福笑嘻嘻的:“仙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听。”说着,大手笔的扔出五百……零一两。 站在她后头的魑一几人抽了口凉气,相视一眼,败家子啊。 第九百零四章 压箱底的好料 五福也没像在座的玩家那么去查看那块原石,反而是看着贵爷那张漂亮的脸,真是好男色啊。 有人加注一千两,五福看了过去,是那林公允和他身边的人说的,不由挑了挑眉,看向那原石。 就算有翠,这么一块小石,其实也出不了多少来,也就是说,不值钱。 显然,那林公允也知道,只加了一千两后,有人追加,他那边就不加了。 五福自然也不会加,她可不是那个人傻钱多的,扔个几百两当个前菜可以,跟只傻子似的不断砸钱,她可干不来。 虽然现在手上的银钱也是赢来的,但是听骰子也很费精神力的好不? 所以其实刚才这贵爷不请,她也是打算收手了,一来精神力费得多,头昏脑涨,二来么,自己到底是外来客,初来乍到,还是别到处拉仇恨见好就收为妙。 这不,人家来请,自然就顺水推舟了。 出神间,那胖爷拿下了桌子上的赌金和那块原石,让专人切开了,中规中矩的翠,这一票,他亏掉一千两。 但胖爷也不在意,虽然有点失望,但架不住人家有钱,输了就输了,还是再接再厉的把目光放在紧着捧上来的原石。 五福瞥了一眼,依旧兴致缺缺,只跟注一百两就放弃了。 贵爷一边玩,一边打量着五福,见他兴致不高的样子,不由挑了挑眉,招了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人退了下去。 “看来这些石头都入不了小五公子的眼呢!”贵爷笑说。 五福就道:“我这不是没啥钱么,总要留着点,看能不能捞到个好东西。” 贵爷笑而不语,却也认同她这话。 赌的石价值不大,也就是白费银子罢了,一场场的下来,万一真遇着了好东西,手上却没几个钱加注,最后岂不是要打水漂? 还不如看定了,一枪拿下,也好过小打小闹的,费神费时费心机。 如此四次之后,那个蓝衣人亲自抱了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上来,五福的眼神才微微的起了变化。 她再看其他几个玩家,已经没有多少银钱了,最多的大概也就是那个林公允陪着的有点歪嘴的男子,就是那胖爷,也都少了一截。 而刚出来的这个底价,还是五千两,七公斤重。 “小五公子,这场也不跟?”贵爷出手就是一千两。 五福笑道:“怎么能,这赌石规则么,怎么也得拿下一块,不然,我岂不是要和贵爷结仇了?”她直接抛出了二千两。 赌石行业规则其中有一条,你第一次去陌生地方参与赌石,不管大小价格如何,都要拿下一件,结个好感刷个好印象,如此下次再去也比较容易掏到一些压箱底的好东西。而若是去两三次都没交易,那么人家也不会鸟你了。 五福笑着上前,拿了工具,也跟之前擦石的人一样,故作高深的装模作样的去擦石,眸子微眯。 压箱底的东西出来了啊,是有意为之,还是想试探本公子的深浅? 但不管是哪一个,这个坑,她都得跳,因为这确实是压箱底的好东西啊。 第九百零五章 玩票大的 重新坐回位置里,五福喝茶吃点心,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贵爷眸光一闪,笑着道:“看小五公子是心中有数了。” 这看石都是在另外一张桌子上,而且避免自己的手法被人窥探,下注时会被刻意跟注,便体贴的竖了一小片小屏风。 自然了,之前若是擦过了的位置,后面的人也会瞧得见,但这都不会成问题,毕竟表面的东西嘛,看了就看了。 “我觉得今天运气应该还行。”五福笑着看向对面几人。 那林公允在身边的年轻人不知说些什么,眉梢有点傲娇的样子。 五福面上笑容不变,心中却在暗暗计算这块原石的价值。 既然玩的是梭哈形式,跟注的赌金越多,自然是越好的,若能拼到最后赢了,赌金和原石的价值远远超过底价,自己也就赚了,所以,注得往大加。 贵爷在加注,林公允那边同样跟注,也不知是不是他们之前赢的次数比较多,所以剩下的人,也都纷纷跟注甚至加注。 五福自然不例外,好料么,当然不能错过了。 “这石头对本公子的味,一万两。”五福砸出了一万两。 有人皱眉,有人迟疑,那林公允同样不快,看了五福一眼,见是个小纨绔,不由轻蔑一笑,低声说了一句,跟注。 “我这把没啥信心,不跟了。”贵爷放弃跟注权。 另外一人,就是那胖爷,则是在一万两上加了一百两。 “跟,加注一万两。”五福又砸。 胖爷嘴角一抽,脸有些发黑,瞪着五福道:“小子,你会不会玩的?”哪有人这么玩的,一加就是万打万的,还让不让人愉快的玩耍了? “要玩就玩刺激的。”五福笑着道:“石头我没啥兴趣,就想玩一把大的,输了,好去喝花酒。” “……”众人抽抽,那你怎么不直接拿着钱去喝花酒呢?真是个纨绔败家子。 魑一已经肉痛的看着桌上那一堆了。 “我也跟,加注五千。”林公允身边的年轻人开口。 二万五了,那胖爷心一抖,看了桌上的一堆赌金,很是肉痛,却还是放弃了,他之前几把已经亏了不少,没几个钱了。 “跟,三万。”五福想也不想的就砸。 “你!”那年轻人看了看自己的筹码,有些迟疑。 五福则是对贵爷道:“贵坊,也有高利贷吧?” 贵爷挑眉:“自然。” “若是我要借,贵爷的利可要少点。” “好说。” “三万五千。”那年轻瞪着五福,道:“小子,你要想清楚了。” “本公子就不喜欢有人挑衅我!”五福轻哼:“四万五。” 魑三呼吸一窒,心抖了一下。 林公允双眉紧皱,到现在这个价,放弃的,就输大了,因为赌金足够大了,那原石即便有翠,也远不及这赌金。 五福抽出折扇摇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梭哈么,不就该这么玩?玩票大的。 虽然这是假梭哈,而且底牌大家都一样,都摆在那里,现在拼的就是谁钱多了。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年轻人恨恨的咬牙。 五福一脸无辜的道:“不知道啊。但知道又怎样,这赌场无父子,大家都知道。” 第九百零六章 撑死胆大的 看着五福那无辜却特别嚣张的样子,在场的人看了真想去揍他。 “贵爷,我没说错吧?”五福看向贵爷,道:“赌桌上,哪有论亲的,输不起就别玩嘛。” “你!”年轻人脸上一沉,这臭小子。 五福又看一眼沙漏,哎呀一声:“这时辰不早了,花楼里的小姐姐们该出来接客了,让漂亮姐姐等的都是罪人。我梭哈。” 众人先是嘴角一抽,然后微怔,梭哈是什么鬼? “梭哈!”五福把自己的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年轻人瞪大了双眼,这怎么跟? 五福笑眯眯的,幸好这是伪梭哈,不用揭底牌,而是拼谁钱多,若是要揭底牌,对方的是好牌自己的是差的,那就真呵呵了。 贵爷看着,凤眸微眯了一下,一手摸着另一拇指的大板指,他好像发现了一点什么不对的漏洞。 他看了五福一眼,有意思。 年轻人脸都白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向林公允。 林公允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眼神不善的瞪了五福一眼。 五福才不怕他,只看向年轻人,道:“这位公子,你跟不跟啊,赶紧的。” 年轻人瞪了她两眼,愤怒的站了起来:“我们走!” 说着,踢翻了椅子,杀气腾腾的走了出去,林公允连忙收拾了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筹码跟上。 其余玩家,也觉得今天差不多了,提出离开。 转眼间,偌大的牌桌上,就只有五福和贵爷他们了。 “这是我的了?”五福笑着将那一堆东西给搂了过来。 “小五公子好魄力。”贵爷拍着手掌道:“你就不怕,人家有底气,非要跟你加注?如此,你之前所加的几万两就……” “他自己胆怯啊,其实这加多少,只要干掉了对方,到最后都是自己的,怕什么?他要是加,我借也得跟贵爷你借银子加注啊!”五福道:“撑死胆大的,就是这么来的。” “看来,我这规则,是要改动了。”贵爷挑眉道。 五福笑着说:“其实这玩法,也不是不行,但不适用在赌石,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砸钱玩儿呢!” 贵爷眉心一跳,道:“那适用在哪?” “我有更好的玩法。”五福看着他道:“不过,我凭什么要告诉贵爷?” 贵爷微愣,难得的开起玩笑:“就凭,咱们一起去喝花酒?” 五福哈哈的笑起来:“这个可以有。” 她看到那蓝衣人把那石头抱过来,立即撇开跟前的银票,冲那人说:“给我,我来开。” 蓝衣人一愣,看向贵爷,见他点点头,便重新把原石放在桌子上。 五福拿起工具,细细的看了,顺着纹理开切,一片鲜艳的紫红色呈现在眼前,不禁愣了一下。 “小五公子好运气!”贵爷站在一边,说了一句。 五福失笑:“确实是好运气,我以为这是普通的蓝玉髓而已,没想到会是紫玉。” 都说紫玉髓和蓝玉髓的产状十分相似,她是真以为这是蓝的,没想到竟然会是紫玉。 五福笑得开怀,今天收获不错,老天爷总算补偿了她苦逼的主角光环,而非打杀就是各种自然灾难。 第九百零七章 走,去喝花酒 对于喜爱雕琢的五福来说,得到这么一块紫玉髓的喜悦,远比桌上那一堆恍若被她遗忘的银票银子要来得强。 这让贵爷看了,眼中眸光深深,颇有些好奇,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儿了,皇城里的人,他基本都有印象,眼前这个却完全生面口,不过他说的外来的,是真的? 不把金钱看在眼内,大概也是哪家豪富的不差钱的公子哥不才能做到吧。 若是五福知道贵爷此刻心中的想法,只怕要大呼冤枉了,她若是不差钱,就不会进赌坊来捞钱了。 “包起来,先送回家去。”五福欣赏过这块紫玉髓,吩咐魑三他们。 贵爷道:“小五公子要留着这紫玉?我们富贵坊也收这样的好玉石,小五公子若是不想留,可在我们富贵坊出掉,价格一定会让你满意。” 他也是识货之人,这块紫玉髓的水头质地,均是上品好玉,而且还这么大块,哪怕另外一半切不出这一边的紫玉来,也是挺值钱的。 五福道:“不用,我会点雕琢工艺,正想寻两块上品好玉呢,这个正好!” 贵爷眉一挑:“原来如此,难怪我看小五公子开石的动作娴熟,之前你不出手,也是因为看不上眼吧?” 五福嘻嘻一笑:“也不是,就是想留着本钱,玩票大的,你看,这不是挺好玩的?” “确是。”贵爷又看桌子上的那一堆,有银票有银子,道:“需要给你换成银票?” “好啊。”五福不在意的摆手:“核算过佣金和底价后,就给我换成银票吧,另外也留点银两,不然,一会怎么赏姑娘?” “敢情你是真要去啊!” 五福反看向他:“怎么不去?仙人大哥,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贵爷浅浅的笑,看着她飞扬的脸,心想年轻确是好。 佣金那些很快就交割好,魑一看着手中一叠沉甸甸的银票,眼神极其复杂的看着走在前头的‘少年’。 他们做暗卫的,大概终其一生也没有这么多的俸禄吧,足足十多万两,而且,只是用一天捞过来的。 别说是他们了,这皇城里,怕是有些权贵官家,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吧? “走啊!”五福回过头看他们呆滞的样子,不禁招呼。 再看他手上的银子,也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其实若不是一时兴起,她大概也不会上赌坊摸钱。虽说人无横财不富,但相比于赌博得来的银子,她更喜欢靠实力赚来的,毕竟赌么,始终不地道,也不好,而且,这一旦沉迷进去了,就抽身不出,她可不想也没兴趣当一个赌徒。 所以,这种事,只能一而不可再,除非迫不得已。 “公子,我们这是要往哪去?”魑一把银票放在怀里放好,还压了一下问。 “自然是要喝花酒啊!” 魑一脸色微变:“公子是说真的?” 五福眨巴着眼:“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的。呀,仙人大哥来了。” 魑一微微侧身,看到贵爷果然走了出来,脸上微黑,你不但要去喝花酒,还要和一个刚认识的男人一块儿去? 第九百零八章 寻香阁寻香 阿九刚和底下的人忙完一阵,看了看一旁的漏钟,叫了小力前来。 “姑娘还没回来?” 小力拱手回道:“回爷的话,还没呢。” 阿九又看一眼漏钟,心道她倒是在外头玩得流连忘返,这都要黄昏了,还不见回。 正说着话,苏落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魑六。 阿九看到他,眉头皱了一下,等他们行过礼了,问:“何事?” 魑六上前,并把五福赢来的那块紫玉石放在了桌上,禀报了今天的行程。 听到五福和那什么富贵坊的人去喝花酒了,阿九额角青筋乱跳,周身的冷气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散。 难怪这个点还不见人,竟然敢去那种地方。 “我回来之前,要看到那富贵坊主的情报资料放在我桌上。”阿九冷哼一声吩咐。 众人心中一凛:“是。” 阿九气呼呼的拂袖走出书房,逮人去。 …… 天还白亮着,可这花坊之类的,早已有姑娘在门前或在楼里摆骚弄姿的兜客了。 皇城里,最负盛名的青楼叫寻香阁前,魑一满脸为难的拦住了五福的去路。 “公子。”魑一看一眼那大门敞开的寻香阁,眼中满是警醒和迟疑,恍惚里面会跳出一只洪水猛兽出来似的。 他这想法倒也不差,可不是有猛兽么,女人是老虎啊,而里面则有一群。 “怎么了?”五福看着他,站在她身旁的贵爷也看了过去。 魑一咬了咬牙道:“公子,这时辰不早了,家里该担心了。” 五福把眉一挑:“你不是叫六回去报信了么?”说着,转身就进了寻香阁。 贵爷背着手,看了魑一一眼,也跟着走了进去,有意思啊。 魑一露出一个苦笑,和几个兄弟对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这姑娘胆子这么大。 “老大?” “咱们也进去吧。”魑一抬腿走去。 寻香阁,说是皇城中最出名的一家青楼,为何这么说,就一句话囊括了,这里有最好的酒,有最好最美的姑娘。 五福打量一下大厅的装横,以雅致来形容,最中央有一个极大的大圆台,应该是用于给姑娘们表演的。 大厅有不少桌子,但五福怎会坐在大厅这么掉档次。 “哎哟,这是打哪来的俊公子啊!”一个穿得花枝招展袒胸露乳的女人走了过来,看到五福时整个人都靠了过来。 “好姐姐,我从你的心中来啊。”五福站得笔直,一手拿着象牙骨扇轻挑起那女人的下巴:“姐姐就没察觉到心里少了什么么?” 魑一他们赶上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众人嘴角直抽,能更纨绔轻佻一点吗? 女人显然没想到五福这么回话,愣了一下之后就咯咯的笑得花枝乱颤,道:“哎哟哟,小公子这把嘴可甜死个人了,叫姐姐好欢喜。” 五福直接把一张银票塞到女人的抹胸那,笑道:“姐姐欢喜,那可不能忘了给我安排最好的姑娘哟。” 这塞钱的动作,自然而轻佻,却又不让人觉得毫无违和感,众人不免石化当场,尤其是魑一等人,纷纷在心中道,其实这是个真汉子吧! 第九百零九章 你得罪人了 阿九带着人来到这寻香阁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但这寻香阁却是亮如白昼,难道是皇城中最盛的青楼。 “哟,这位爷……”一个穿得轻薄的女子甩着帕子走了过来,夹着一股香风,却还没靠近阿九,就被原野拦住了。 女子一僵,神色戒备的看着他们,原野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扔了过去,道:“我们来找人的,一个小公子和一个白衣男子。” “你们是?” “那是我们家公子的朋友。” “原来如此,他们在潇湘房呢,还点了我们的醉香姑娘泌香姑娘飘香姑娘作陪呢。”女子咯咯的一笑,指了楼上的一个方向。 阿九已经抬腿走了上去。 女子目送他们走离,转过身,就遇到她们寻香阁的老鸨,也就是那最初和五福打对面的那位年轻女子。 “素香姐。”女子冲她行了一礼。 阮素香摆摆手,抬头看向阿九一行,问:“什么情况?” “是寻潇湘房的客人的。”女子回道。 阮素香哦了一声,道:“没事了,工部侍郎王家的六爷点了你,在怡红房。” 女子应声,翩然而去。 阮素香再看向已经消失的阿九的背影,想起那个轻佻的小纨绔,嘴角勾了一下,又转身去招待客人:“哎哟,这不是杨老爷吗?可有些日子没见您来了……” 潇湘房,歌舞升平。 魑一等人僵着脸看着躺在一个妓女腿上和她调笑的某人,强忍着暴走的欲望。 “贵爷,这喝花酒么,就该自在点,你看你,可把飘香姑娘都吓得不敢靠近了!”五福笑嘻嘻的看着贵爷道。 贵爷正欣赏着歌舞,闻言道:“难道跟小五一般躺着才叫自在?”他抿了一口酒,把空杯子递到飘香面前,她立即执起酒壶给他续上。 “贵爷太严肃了,会吓跑小美人的,对不对?”五福轻轻的捏了一下自己躺着的醉香的小下巴。 “公子爷说得对极了。”醉香又给她喂了一颗樱桃:“再没有人比公子爷更体贴的了。” 贵爷却道:“再严肃,也不及小五身边的人。”他意有所指的看一眼跟条柱子矗立的魑一。 五福哀叹:“没办法,这都是性格问题,被教歪了。” 魑一嘴角一抽,十分正直的站着,他没有歪,歪的是你这个伪男子! 贵爷呵呵一笑,道:“小五不打算告诉我那什么梭哈的玩法?” “这个么?”五福坐了起来,道:“也容易,但要有材料,回头我让人做了才送给贵爷如何?” “行啊。”贵爷笑道:“作为交易,那我也要提醒小五一句。” “哦?” “今天和小五对赌的年轻人,是永安伯府的长房嫡孙王明昊,这可是睚眦必报的主,听说曾经有人不过是看了他一眼,说他嘴歪,就被他给挖了双眼去。小五今天得罪了他,日后在皇城行走,可要小心点了。”贵爷笑着说。 五福面上故作惊惶:“不会吧?这赌博,不都是你情我愿的事?输不起就别玩啊。” 贵爷笑而不语,并非人人都有如此胸襟的。 五福露出谄笑:“好仙人大哥,这永安伯府是什么来头啊?” 听着怎么这么熟? 第九百一十章 敌人阵营的 永安伯府,在这权贵遍地的皇城,也并不算特别起眼,比它更矜贵的也多不胜数,王家甚至一代不如一代。 最初的永安伯对先帝有从龙之功,以寒门之身晋身权贵,也算风光一时,但到了第二代的永安伯文不成武不成,只领了个闲职,好歹守成了。第三代,也就是如今的永安伯王光良,同样领个闲职。 王光良别的不行,却会生,家中妻妾一堆,光是嫡子就有两个,而且有一个嫡女,庶子庶女加起来也有七八个,这还是长房。 而王光良的兄弟王光裕和他大哥比,也是不遑多让,嫡子只有一个,可庶子就有七个,庶女也是有五六个。 所以,这永安伯府,就是人丁兴旺,这兴旺了,需要支出的也就多了,永安伯府则是捉襟见底的,若不是两房已经出嫁不少姑娘,只怕会更穷一些,人多矛盾也多,是非也多,永安伯府能不没落吗? 但就在今年春,永安伯府的唯一长房嫡女王妍被皇上看中了,被封了一个荣嫔,还备受宠爱。 这不,永安伯府能不抖起来? 而永安伯府虽然人多,庶女也多,但嫁出去的姻亲,也都算是一份人脉不是? 那王昊,是如今的永安伯的嫡次子,今年才十七岁,如今的永安伯夫人怀他的时候,因为不着意中了侍妾下的毒,导致他生下来的时候嘴有点歪斜,尤其是笑的时候,常被人嘲笑,性格特别的阴沉。 也是因为如此,永安伯夫人对他特别的纵容疼爱,惯得他特别乖戾。 五福听着,眨了眨眼:“这永安伯真是,雄壮威武猛如虎啊,真能生啊!” 贵爷刚喝了一口酒润嘴,闻言咳了一声,差点喷了出来。 “这永安伯就兄弟俩?”五福再问。 “倒也不是,在他们上头,还有一个姐姐王氏,嫁到了礼部郎中伍礼宏,如今是伍家长房的大夫人。”贵爷道。 难怪这么熟呢,原来是未来的敌人阵营的啊。 “那这位姑奶奶作为永安伯的唯一姐姐,也特受宠的了。”五福道:“真是奇怪,永安伯府的姑娘,为何会嫁给区区一个伍家?” “伍家当年也是下了大聘礼求娶的,而这姑奶奶好像身上有些隐疾。” 五福喔了一声,道:“话说回来,永安伯府这么多人,理应手很紧才是,但这王昊,随随便便的就输了几万两,也不算手紧吧?” 贵爷一笑:“所以才让小五注意点,谁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银子?如今就被你这么挖了,呵呵。” 五福定定的看着他:“我怎么觉得,贵爷像是在幸灾乐祸呢?” “你看错了!”贵爷淡定的举起酒杯。 “贵爷,相识一场,以后可要罩着小弟才行,我保证我那套玩法,最迟不过三天就给贵爷送来。”五福一脸狗腿的道。 贵爷的双眉一挑,刚想说话,房门就被人从外推开,眼神不由一冷。 五福转过头望去,看到当中站着的人时,吹了个口哨,挥了挥手打招呼:“九爷,你好啊。” 第九百一十一章 套麻袋的好场所 看到五福完全一副男子模样毫无形象的靠在那妓子身上,阿九愣了一下。 若不是她先开口叫人,听到那熟悉的语气和神态,若在街上遇见,阿九只怕不会认为这是个女子,因为这不管是整体形象还是声线,这看着都是个男子啊。 阿九也是心有城府的人,看到那个白衣飘飘,长发只用缎带松垮绑着的陌生男人,面上神色不变,走了进来。 “他们说你来了这地儿。”他走到五福身边,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她身旁的什么醉香姑娘,对方莫名一颤,默默的离了五福。 阿九坐了下来。 对面的贵爷看了,挑了挑眉,看向五福:“小五,这位是?” “哦,莫九,他北燕来的,做生意,我朋友。”五福笑着介绍。 “九公子。”贵爷自然听出她没说全的,也不介意,毕竟初次见面。 五福又给阿九介绍了贵爷,笑道:“我和贵爷算是一见如故,他的富贵坊是我的福地,今天在那白得了一番横财,高兴么,就过来这边玩耍了。” 阿九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这么多地方不去,非要选在这里?”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五福呵呵的讪笑。 贵爷看着他们互动,含笑看着,也不插话。 “九公子是来此做什么生意?”贵爷终于逮到了空子问。 阿九道:“莫家经营的是药材生意,千金堂,便是我们家的,想来贵爷也清楚。” 贵爷一讶,这话说的,倒是自觉地把自己的来路给交代了些,便是去查,查出来的也是这样的信息吧。 “千金堂倒是口碑不错,药材便宜,尽得人心。”他笑着说了一句。 阿九便道:“我们到底是外来的,在南岳境内做生意,哪好跟权贵争?” 贵爷浅浅一笑,并不说话。 五福站了起来,摇晃了下。 阿九眼疾手快的扶着他:“你去哪?” “人有三急。”五福嘻嘻的笑。 阿九这才松开手。 五福走了出去,魑三连忙跟上去,青楼里什么人都有,这又是最出名的,来的人只怕也有权贵,冲撞了谁,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就在这等着吧。这出恭,不会有香味的。”五福走到茅房门口不远处,对魑三道。 魑三一愣:“公子。” 五福看着他,眨了眨眼。 魑三忽然了然,眼神一冷,很快又收敛了,拱手道:“属下在此等着。” 五福点点头,继续摇摇晃晃的往茅房去,魑三靠在柱子上,看似闲散的等,可眼角余光,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天色早已黑全,寻香阁的茅房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为了避免味道会飘到主楼,所以位置有点偏。 一排的茅房,门前只挂了一盏小小的气死风灯,在微风中轻轻的荡着,和远处丝竹声相比,这茅房显得有些诡异。 “真是好个套麻袋杀人灭口的场地啊。”五福看着树影婆娑,眼睛眯了一下,喃喃的说了一声。 她推开一道茅厕门,闪身走了进去,还吹起了口哨,耳朵,却竖了起来。 第九百一十二章 喂点好东西 黑暗中,这偏远安静的小院在远处的丝竹声衬托下,愈发的显得寂静。 而在这份安静下,有两条身影悄无声息的靠近了其中一间茅房,若是细看,都能看到两人手里持着刀。 其中一人,对另外的人打了个手势,看到对方点头,这才踮着脚尖靠近。 他的手摸到门,速度飞快的推开,另一手,长刀举起来欲劈,可看到空空如也的茅房,他的手僵在半空。 人呢? 刚刚明明看着他进了这茅房,怎的不见了? 黑衣人看了看门口,又蹲下来从茅房相间的空隙看向隔壁,怎么会这样? “怎么了?”另一人察觉到不对,不禁转过身去问同伴,看到空无一人的茅厕,也愣了一下。 这人哪去了? “喂,你们在找我吗?”一道清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两人身子一僵,飞快的转过身来,迎面就被一个拳头给击中了,连退两步跌入茅厕里。 “找死!”另一人举起长刀向五福砍来。 “啧啧,好孩子是不该动刀动枪的哟。”五福闪身避过,双脚一扭,一个旋身踢了一个飞旋腿,直接踢在那人的手腕上。 那黑衣人只觉得手上一麻,手上的刀跌了下来。 五福也没和他废话,脚尖一点,向那人扑了过去。 而跌在茅厕里的人,也已经持刀缠了上来。 二对一,其中一个还带着刀,但显然,对方接到的命令应该是把五福带回去,而非伤他性命,所以对方下手有所顾忌,也没在致命部位。 而两人显然没想到这个小少年会有武功,二人合力,竟也没把人给拿住,反而被她毫无章法的打斗弄得有点手忙脚乱。 有点累了! 五福脑中闪过四个字,也不和他们纠缠,直接下了狠手。 咔嚓两声。 没有刀的那个,被她抓着双臂用力一卸,双臂直接脱臼,膝盖窝被一踢,直接跪倒在地,嚎痛出声。 放倒了一个,五福并没有停顿,听到身后凌厉的风声,身子一矮,避过对方劈过来的刀,脚下横扫过去,踢了他一个趔趄。同时身子灵活闪身钻到那人的身后,拽着他持刀的手一扭,一个手刃劈了下去,对方的手一松,刀掉了下去。 五福伸出腿踢了那刀一下,另一手麻溜的将刀拿在手里,横在那人的脖子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不带半点迟滞。 “还打不?” “公,公子饶命。”那人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不禁举起双手,瑟瑟发抖。 魑三飞快的赶过来,见到五福已经制住了两人,先是愣了下,走到她身边,问:“公子,可有事?” 五福摇头,问:“你那边解决了?” 魑三点头,他的警觉比五福低了,竟然没有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 “说,谁派你们来的?”五福问。 “我,我不知道啊。”那人道。 “不说?”五福眼睛一眯,微微侧头道:“魑三,把地上那个提起来。” 魑三立即把人拖了起来。 五福邪恶一笑:“这么晚了,你们想来也盯我很久了,还没吃饭吧?” 两人心里莫名一寒。 “魑三,喂他们点好东西。”五福冲着茅厕内努了努嘴。 第九百一十三章 屎从天降 五福的话一出,在场的不管是魑三还是两个歹的,都惊呆了。 老天爷,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两个黑衣人眼神惊恐的看着五福,只见昏黄的灯光下,那少年笑得满脸温良,但在两人看来,那简直是恶魔的微笑,叫人后背发寒。 “公子?”魑三也想确定一下自己的想法。 五福道:“去啊,大晚上的,饿着了不好。” 那两人心中哀嚎,我们宁愿饿着。 魑三再没迟疑,拎着人就往茅厕里去,推开门,打开恭桶,一股子难以描述的味飘了出来。 不管是被魑三拎着的,还是在五福刀下的人,脸色都变得发白。 “好好的喂,喂饱点。”五福淡淡的道。 “是。公子。”魑三嘴角一抽,按着那人往恭桶里去。 “呕,不要。”那人挣扎着,尖声叫道:“我说,我说。” “先吃饱肚子再说也不迟。” “不,我不饿,我一点都不饿。”那人大叫道:“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对方只吩咐我们把你抓去。” “哦?”五福用刀背派了派自己跟前这人。 “他说的都是真的。”娘的,不是说个无害的小子么,这他妈的谁说无害,简直是恶魔。 “抓到什么地点去?”五福又问。 “就在钩子胡同,他就在那等着。” 五福沉吟了片刻,吩咐魑三:“弄晕了绑起来,咱们去一趟,要是发现他们说谎骗本公子,哼哼。” 两人一惊,还来不及说什么,后颈一痛,就倒了下去。 魑三扯了两人的腰带,将两人绑了个严密,五福见了摇摇头,道:“这么绑,他们会挣脱的。” 说着,蹲了下来,重新绑起打了一个死结,才拍拍手站起来。 魑三看在眼内,眉一挑,暗暗记在脑子里,回头得试试看。 “走,咱们去看看是谁想套本公子麻袋。”五福道。 魑三皱眉:“九爷那边?” “没事,一会就回来。”五福眼珠子一转,道:“提点好东西。” 魑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脸色微僵,可什么都没说,进去提了一个恭桶。 “走。” 俩人分别跃出这个偏僻小院,翻出墙外,飞快的向两个黑衣人所说的地点走去。 差不多来到那位置时,五福手一摆,放轻了脚步,在嘴边举起一根食指。 魑三点头,同时放轻。 五福看了一眼,看到胡同边上的一道高墙,指了上面,上去。 魑三足尖一点,提着恭桶轻巧的跃了上去。 五福在底下干瞪眼,她不会轻功啊! 魑三低下头,看到五福指了指自己再指上面,眨了眨眼,又重新跳了下来,一手提着五福重新跃了上去。 两人悄无声息的趴在墙头看了下去,就着下头的人举着的灯笼,五福清晰的看到那个年轻人,可不就是她猜想的那个歪嘴狗么! “怎么还不来。”王昊满脸的不耐烦和暴戾,那个混账小子,等抓来要他好看,也一定要把银子都拿回来。 五福心中轻哼一声,输不起就耍阴谋,奸狡,她拿过一块帕子蒙住脸,拿过魑三手里的恭桶。 咻。 她抿着嘴吹了一声口哨。 底下的人一怔,下意识的抬头看来,然后,屎从天降。 第九百一十四章 好恶毒啊 王昊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一遭,他抬起头来,然后就被一桶屎尿给兜头淋了个正。 因为是抬着头,这鼻子和嘴巴都落进了一点说,那股子恶心的气味,终身难忘。 王昊僵直着身子,根本就没法动,在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同样被波及到,只是没主子那般那么惨烈罢了。 恶臭,恶心,王昊双手张开,胃部剧烈一翻腾,哗啦的呕了出来。 五福见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脆声道:“撤。” 魑三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不断呕吐的男子一眼,摇摇头,看来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五福姑娘啊,报复的方式实在太让人难以忍受了。 他啧了一声,跟在五福身后,快速的随着来路回去。 身后,传来王昊如野兽一般的嘶吼声:“谁,是谁?给我抓回来,我要把他碎尸万段。” 人去墙空,只有空气中恶臭的味道,隔天,路过胡同的人纷纷叫骂,谁他妈打翻了恭桶,弄得满地污秽。 …… 寻香阁。 阿九看着时间过去,五福却还没回来,不由皱眉,这出恭,是不是太久了? “去看看,别醉倒在哪了。”他看了魑一一眼。 “是。”魑一应声出门,刚打开门,就看到五福他们回来了。 阿九看到她出现,眉头松开,问:“怎去了这么久?” “没事,和人玩了一会。”五福笑嘻嘻的坐了下来。 “什么味?” 贵爷眉头一皱。 五福脸上微僵,忙的嗅了嗅自己,没臭味吧? “你洒香粉了?”贵爷凑近了点。 五福道:“贵爷嗅觉很灵敏嘛。” “我这鼻子,自小就异于常人,小五这香粉,像是要掩盖些什么啊。”贵爷挑眉看着她。 五福摸了摸鼻子:“大概出恭时不小心……” 贵爷面上一僵,捏着酒杯的手也僵在了嘴边,你能委婉些吗? 阿九则是嫌弃的起身:“时辰不早了,该走了。”又对贵爷道:“下次再聚。” “九公子请自便。”贵爷微笑着摆手。 五福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笑道:“过两天就把东西送过来贵爷。” “好。” 贵爷看着他们离开,挥退了屋里的姑娘,喊了一声。 “主子。”白天在他身边的蓝衣人跳了出来。 “去查查,茅房那边发生事了?” “是,主子。”蓝衣人抱拳领命。 贵爷慢慢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轻笑着等着。 不到半个时辰,蓝衣人就回来禀报,茅房有两个被打得脸青鼻肿的男人,另外有两个倒在花园假山,若不是他弄醒,估计一时还醒不过来。 另外,听到茅房处那两人说那小五公子的恶毒行径时,贵爷抽了一下嘴角。 “去查查王家那位。” “属下已经派人过去了。”蓝衣人道:“主子,先回去?” “嗯。回吧。” 主仆俩一前一后的出了寻香阁的门,才回到富贵坊坐下,就听到外派的人回来报的情报。 贵爷一口茶喷了出来,好半晌才道:“果然……恶毒!” 另外,也很有意思嘛,竟然半点不遮掩么? 第九百一十五章 隐患 同一时间,阿九也从五福那边听到了她带着魑三干下的坏事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怎么了?”五福问:“是不是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阿九摇头,道:“我只是好奇你这脑构造是怎么做的。”怎么就想出这么刁钻的整人法子呢? 五福打了个呵欠,慵懒的歪在车厢内的迎枕上,道:“不过是就地取材。而且,你不觉得这坏得很让人终身难忘么?” “确实是终身难忘!”阿九想到那画面。 这若是遇着个爱洁的人,只怕一生都难以克服这种噩梦,即便不是,保管今晚以后,那王昊也变得异常爱结,甚至听不得一个屎字了! 那画面太美,不敢想! 五福哼了一声:“玩不起就要套麻袋,这点子胸襟,就不兴让我整回去?” 阿九睨她一眼:“你开心就好。” 五福一笑,又叹了一口气:“这皇城,是我的战场啊。” “哦。怎么说?” “你看,我才来几天,就先后遇上了和伍家有关的人了。我觉得,这还只是个开始呢!”五福眸子微眯。 阿九道:“到底对方在明,你在暗。” “但架不住人家位高权重,据说那永安伯府有个嫡女进了宫做妃子,伍家那位大夫人有这么个侄女,也很是底气足吧。”五福道。 阿九听了,面上神色有些微妙。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五福瞥见了问。 “那个荣嫔受宠的原因,你可知?”他抿了一口茶问。 五福一听,有八卦,立即靠了上去。 阿九见了,低头一笑,轻咳一声,道:“今年开春南岳皇得了好丹药,据说服用之后浑身是劲儿,嗯,恰好在御花园遇见那位随母入宫拜见皇后娘娘的王小姐,就……南岳皇觉得在她身上找回了自信雄风,所以很是宠了一段时间。” 五福嘴角抽抽:“就真的这么巧?” “是不是真巧,就只有经事人才知了。”阿九淡淡的道:“那种地方,波谲云诡,腌臜阴谋层出不穷,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五福问道:“那位南岳皇,也是半个老头了吧?” “今年即将知天命,所以,越发的追求长生之道。”阿九讥道。 五福啧啧两声:“那王小姐也啃得下老牛啊?也不怕磕坏了自己的好牙。” “在荣华富贵跟前,年纪,又有什么的?”阿九轻笑。 “所以说,假如真要对上那姓伍的一家,那伍大夫人,也有可能对上这个荣嫔娘娘喽?”皇妃啊,好怕怕。 “别怕。丹药这东西,哪有什么能长生的?是药三分毒,南岳皇服用得越多,在谁身上最展雄风,一旦发生什么,呵呵……” 五福一凛:“诛九族?” 阿九点头:“这是必然。” 五福眉头皱起来,如果是这样,那么伍家,是离得越远越好吧,这伍家也有个大夫人出自永安伯府呢,谁知道会不会牵连波及。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阿九安慰道:“别想太多,现在想这个为时尚早,帝皇的宠爱,如梦幻泡影,今天宠,说不定明天就进冷宫了。” 五福点点头,但这终归是个隐患啊。 第九百一十六章 训导 回到宅子,五福把魑一二三四五六都叫到了跟前,在廊下看着他们。 五福的胆大包天恶整王昊,几人都从三口中听说了,想到那画面,简直不要太可怕。 “总结一下今天的出行,哪里不妥?你们自己来说说。”五福打了个哈欠问。 “属下等没有发现姑娘的易容。”魑一第一个说了出来。 “属下没有察觉到有人盯梢。”魑三满脸懊恼,在青楼里,他没有察觉到不对,还是五福先发现,想到这点,他就觉得羞愧。 这话,几人都脸色微变,作为暗卫,这是最忌讳的事。 五福看了几人一眼:“所以,为什么?你们会犯这样的错误?教你们的头儿,叫什么来着?二丙?两张饼么,他水平应该不会这么水吧?”若真是教导出来的人都这么次这么大意,阿九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但偏偏,你们犯的错就接二连三的,需要我告诉你们是什么原因,你们显得这么次吗?”五福笑呵呵的:“是看不上我。” “因为我是个女人,还是个小姑娘,所以你们打从心里看轻我,也不服我,自然不会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五福淡淡的道:“你们看轻我的同时,也放松了警惕。我说了从我派出五开始,训练就开始了。但今儿早我从你们大刺刺的走过,明明是看着面生的一个公子,你们还能漠视,没有半点怀疑,我真是呵呵了。” 众人顿时有些讪讪。 “若我是个刺客,把你们家九爷干掉了,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大门两个时辰犹不知,你们说后果是什么?” 几人脸色煞白。 “做你们暗卫的,不管是在什么地方,不是都该提高警惕?怎么换了个人,换了个身份,这警惕就松懈了?”五福讥讽地道:“或者说,你们认为在这个宅子,一切都是安全的,就能放松了?” 她的训斥并不严厉,可听着却比叱骂还要让人来得无地自容。 “魑三,你随我去干了那个坏事儿,事后你扫尾了么?”五福又看向魑三。 魑三一怔。 “怎么,暗卫营里没有教你们扫尾?”五福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可恨了,故意要留下痕迹让人循着蛛丝马迹来查我,找到我头上?不用这么麻烦,来来,捅我两刀就行。” 她扔出了一把匕首,魑三单膝跪了下来:“属下不敢。” 五福道:“不要想着换个人,就可以轻视对方,永远不要轻视对方,因为你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底牌。一次轻视,终生后悔,付出的,或许是生命。”她脸上有一丝的哀伤和黯然。 几人看得清楚,均是愣了一下。 阿九站在窗前,同样看在眼内,眉头不由皱起。 他不喜欢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太哀痛,很不爽。 五福回过神来,道:“若你们觉得我不配训练你们,那么趁早退出吧,明天不用出现在我面前,我教不会自尊心强大的大老爷们。” “求姑娘指教。”几人纷纷跪了下来,真的就这么退出了,他们只怕也回不到暗卫营里去了。 五福定定的看着他们,半晌道:“希望你们别后悔。” 第九百一十七章 净招惹不好惹的 训完几个暗卫,五福进了阿九的书房,唐实和原野他们都等在那里。 “小子挺威风的啊。”胡蝶抱着双臂挑眉看着五福。 五福仍然穿着那一身男装,道:“我狐假虎威不行啊?” 胡蝶嗤笑。 “姑娘这装起男子来,也是惟妙惟肖的。”唐实笑着夸了一句道:“若是在街上,属下也认不出姑娘来。” 五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道:“勉勉强强吧。” 若是在前世,能装得更像,毕竟科技是发达的,瞳孔颜色什么的都能戴个以假乱真的美瞳来换了。 这里么,也只能尽力了。 “怎么样?那贵爷可有动静,可清了痕迹?”五福坐下来看向唐实。 她并不是当真就大刺刺了,她故意不去处理茅房那人和痕迹,一来是想看魑三他们会不会处理,这二来麽,也是想试探一下贵爷会不会怀疑她。 “如姑娘所料,富贵坊主也派人去查探姑娘的行踪了,姑娘,让他知道姑娘的所作所为,当真无碍?”唐实皱眉问。 离开青楼之前,他奉命扫尾,也盯着那位富贵坊主的行动。 果然,那坊主也察觉到不妥,派人去查了五福消失的那段时间的行踪。 “无碍,哪怕他查到了,也无事。”五福道:“这位坊主也挺有趣,在你们来之前,还提醒我要小心那王昊。既然能提醒我,想来不会转身去通风报信吧?若是当真做了,那他也得找出小五公子才行,我可是个善良的姑娘。” 众人一抽,你善良?这世上都没有善良的人了。 阿九眉头皱了一下:“富贵坊主的情报还没送来?” 原野把一份资料递了上来。 “乙二刚送上来。”也是上面一句嘴,下面跑断腿,差点就赶不上。 阿九翻了一下,眉头皱起:“他还和闻风阁有关?” “若是情报无误,这位富贵坊主,应该是闻风阁真正的阁主。”原野道。 闻风阁,那是闻名江湖的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这里面的杀手身价,都是上万两白银以上的。而且,闻风阁还是个贩卖情报的组织,只要你出得起价,没有闻风阁挖不出来的。 “富贵坊主,杀手头子,哎哟喂,我这脑袋,差点凉凉了啊。”五福看过情报后,摸着脖子夸张的叫。 她在人家那挖了这么多银子,对方若是个暴戾的,她的脑袋还能好好的挂在脖子上么?杀手头子哦,武功必定其高,一个不高兴把她交代了只怕就是弹指间的事。 阿九哼了一声:“你倒是自带惹事光环,净会招惹一些不好惹的。” 五福呵呵讪笑:“意外,一切都是意外。”又摸着耳朵道:“我应该没得罪他吧?我们还一起喝花酒了!”嗯,梭哈的牌子玩法她一定要寻上好的材料才行,这么个金大腿,她也得紧抱着,搞好关系,有好无坏。 “以后少去那些地方,姑娘家家的。”阿九的脸色又不好看了,瞪了她一眼。 “哪个男人不应酬的?”五福把胸一挺。 男人?阿九挑起眉,目光在她胸前溜了一圈,你确定你是? 好吧,五福讪讪的,扔下资料:“困了,我歇了。”说着,飞快的遁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未雨绸缪 隔天,五福才起来,就听到紫玉来说魑一他们都在院子外候着了。 五福挑眉,问:“九爷今天做什么?” “九爷差人来说金玉公子那边已经交割清楚,打算去银矿那边看一看,问姑娘可要一道前往。”紫玉道。 五福的眼睛亮了:“那自然是要的。” “姑娘,奴婢今天?” “哦。你今天也不用跟在我身边了。”五福抬头道:“昨天拿回来的银票你可收了?” 紫玉点了点头:“魑一已经全部交给奴婢了。奴婢竟不知姑娘精于此道,看来以后跟着姑娘,倒也不用发愁银子了。”当时她接过时也有些错愕,再听到那银票是怎么来的,更是意外,有这样的本事,还需要买什么产业赚什么钱? “你这想法却是错了。”五福摇头,道:“赌这东西,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一时玩玩可以,但长此以往靠此道捞钱,岂不与赌徒无疑?能有什么大作为?就算真以此为生,若真是回回都赢个盆满钵满,你说哪个赌坊敢让我进?” 赌坊也是要赚钱的,你来玩一玩可以,但见好就收,若真是过分了,就得招人恨了,这人一旦有恨意,说不定就要搞事儿了。 五福大好的年华,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哩,她可没想这么快就把自己玩死了。 “是奴婢一时着相了。”紫玉羞涩一笑。 “人有这个想法也没错,毕竟不劳而获嘛,谁不想?”五福笑道:“我也喜欢,不过相比于赌博这样的旁门左道,我更喜欢正道啊,即便不是正道,也是自己靠做生意赚来的,才花得更有底气啊。” “奴婢受教。” “这个钱还像从前那般,你看一看这皇城可有什么善堂之类的,捐出二千两,算是我的善意功德。若没有,就去找那些口碑比较好的寺院捐出去。” 紫玉眼中溢满了笑意,屈膝一福:“姑娘有善心,以后一定会有大福报的。”她也是孤儿出身,自然希望孤儿过得好。 五福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也是靠横财而得,不散点出去,老天爷不答应的。” “那也是姑娘愿意才行啊。” “嗯,与人为善,与己为善。”五福点点头,又道:“捐款你看着办。另外,若是善堂也有领养孤儿的,你也看一看,有没有什么资质好的,领养过来吧。” 紫玉一讶:“姑娘?” 五福苦笑:“想必你也知道我这身世了。” 紫玉脸上一凝,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不管以后的未来走向如何,我都要给自己,或我娘多一分底气。不管是银子,还是人。”五福沉着脸道:“银子如今是有点,不过在这皇城,只怕远不够看,所以产业什么的都要搞起来。另外最重要的还是人,紫玉你不觉得,我们很缺人手么?如今我身边得用的,就只有你和翡翠,六斤和红玉都还是孩子呢,段容他们也还是刚来,没人用啊。” “姑娘,这……” “可千万别说九爷这边有,他的是他的。”五福看着她,道:“九爷总是要回北燕去的,即便留下几个人借给我用,也是远远不够的。紫玉,我们得有自己的人手班子才行,有人有钱,不管在南岳还是在北燕,这底气也尽足了。” 紫玉自然知道未雨绸缪这个理,坚定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第九百一十九章 分配教导 五福细细的交代了紫玉一番她要在这个皇城所做的事,她们留的时间还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得尽快的安排好。 为此,五福又从那几个魑里,抽了魑二出来辅助紫玉,没办法,没人,只得公人私用。 “姑娘,说好是让您来指导他们的,这过来帮我,会不会太……”紫玉倒是有些为难了,毕竟这几个人都是说好了让五福教本事的。 五福道:“就是暂时跟着我,也算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不能用?我让他做的,不是教么?你放心吧,该教他的,我不会藏私。”说着,又扔给她一份卷宗。 “这个,你们一起执行。”教一个是教,两个也是,紫玉她也练上了。 紫玉接过,之前看她一直写写画画,并不知是什么,原来都在这卷宗里了么? 她翻了一下,就递给了魑二。 魑二接过,也飞快的翻阅,略有些讶然,看向五福。 “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卷宗上面的东西,不要以为很简单,真要干好了,也是需要费心费力的。我要看的,是你们的执行力,还有团体合作。”五福淡淡的道。 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单打独斗,俗话不是说,一支竹子易折弯,而一把么?不能。 “要不引起人注意,不叫人轻易查探出来,又建立起自己的势力,考究的就是你们的能力和决断力,短时间内要怎么做好,就看你们了。”五福看着二人:“我不看过程,只看结果。” 紫玉和魑二对上一眼,道:“姑娘,奴婢必全力以赴。” 魑二没多话,只拱手抱拳表示应下。 挥退了两人,五福又把魑三叫来:“王昊那人,是个睚眦必报的,你去盯着他,看他有什么动静,要是他不死心的想来找我们麻烦,知道怎么做?” 魑三愣了一下:“请姑娘示下。” “一个人自己的麻烦足够多,就没空当找别人的麻烦了。”五福道:“王家这么多人,他一个嫡次子却有这么多银子赌,哪来的?要是王家的人知道,呵呵……” 魑三立即明白过来,道:“属下这就去查。” “嗯。可别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我不会救你的。”五福斜睨着他。 魑三脸上一僵。 “我之前说过的,怎么隐藏自己的气息,可有记住?别和对方有目光接触,因为一旦接触,立刻就会察觉不对。用你眼角的余光观察事物,尽管这样不容易分辨颜色,但会比直视的视野更广。”五福道:“去执行吧,只要遵从规则,你就是靠墙站立,人在开始或许会看你一眼,但很快就会被旁的趣事所吸引的。所以,不用把自己弄得神神叨叨的,太当自己一回事。” “属下明白。” “去吧,行动就是最好的训练。暗卫只能躲在暗处蹲着守着,能光明正大走在明面上,干着蔫儿坏的事,却又不让人知道,那才爽不是?当然了,别把自己折进去就是成功了。”五福笑眯眯的道。 魑三对这个观点表示面部有些扭曲,却又说不出辩驳的话来,只拱了拱手,就退了下去。 第九百二十章 看银矿去 接连派出了二三,几个暗卫就只剩下一四六跟在五福身边,随着阿九他们前往那银矿的所在地王家堡。 “你倒是会徇私,六个人给你派出去三个。”阿九笑着对五福道。 五福长叹一声:“我心有雄心壮志,却苦于无人可用,只能公人私用了。阿九该不会是不舍得吧?” “不过几个人,有什么不舍得?”阿九轻笑:“他们既然派过来给你,怎么用都是你的事。” “咦,这话是要给我的意思吗?”五福眨巴着眼问。 “你若能收服他们,给你也无妨。”区区六个暗卫,又不是给不起。 五福眉一挑,笑了笑,也没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道:“跑一程吧?”说着,马鞭在马屁股上一挥,人马像是一支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阿九也不甘下风,追了上去。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跑得飞快,跟在原野胡蝶等人的魑一他们愣了一下。 五福姑娘这骑马的技术,好像也不坏啊,小小年纪,跑得丝毫不输他们这些男人。 王家堡虽说是在长安境内,但距离长安城却是有百里的路程,若是从早骑马出发,赶在黄昏前到的话也得快马加鞭才能到。 所以,这到了王家堡,已经是黄昏时分,天色都已经微暗了。 王家堡等同于一个小县,地域位置不大,但因为这王家堡周围都是深山野林居多,所以这个小县并不特别发达和起眼。但作为一个通往长安的过路歇脚的小城镇,总有些商贾在这做生意的,尤其是客栈食肆居多,不愁找不到地方住。 进了王家堡,一行人寻了一个比较大的客栈入住,除了五福这边带着同样作男装打扮的翡翠和三个魑,阿九那边跟来了原野小力,还有苏落胡蝶唐实,已经两个侍卫。 这么一大群人进客栈,又都是容貌俊俏各有特色的公子爷们,实在没法不让人不注意。 有些人看了过来,满是打量,搁在他们桌上的,还有刀剑等各种兵器。 五福眨了眨眼,这些都是江湖人吧? “掌柜的,给我们上些饭菜吧,这天也快晚了,省得出去寻饭馆吃了,这里我们也不熟。”五福笑道。 “哎哎,好好,小公子放心,我们这林中客栈,是王家堡最大最好的客栈,厨子也都是极好的,这路过的客商不住店光是打尖的话,我们这也是客人的首选,远近闻名的。”掌柜笑道。 “那就上几个拿手好菜,再来两壶好酒。” “好嘞,小的这就给公子安排。” 五福先在大堂坐了下来,见一桌客人还看着他们,便冲他们露出个笑容,友好的点了个头。 那桌客人一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点了个头,别开了视线。 阿九也坐在她的身边,至于客房的,自有底下的人去处理。 “有什么问题?”他看了一眼隔壁桌的,小声问。 五福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这个时候,人挺多的。” “你们难道不是奔着云堡去的?”和五福点头的那桌客人好奇的反问。 第九百二十一章 云堡云境 云堡?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对方能说出这话,是云堡要姑搞大事儿喽? “这位绿林大哥,我叫小五,我们都是要去林家村走访亲戚的,敢问这云堡又是什么来头?”五福笑着问。 那先开口的汉子一笑:“不敢当小公子一声大哥,我叫铁汉阳,这是我义弟铁勇,任伯正。” “铁大哥。”小五抱拳笑着叫了一声。 铁汉阳也抱拳还了一礼。 “这云堡,你们当真不知情?”三人中,最年轻的任伯正率先问了出口。 “听你们的语气,那是大有来头的组织?”五福好奇的问。 铁汉阳笑了起来:“小五公子倒是有趣。”顿了下,又道:“说云堡大有来头,倒也不差。这云堡,在江湖上,也算是地位超然,是绿林中鼎盛的存在。云堡在屹立江湖,已经三百年了,曾出过三任武林盟主,现任盟主云庆在闭关练功时,因为大弟子云飞扬的背叛,差点走火入魔一身功力全废……” 半年前,现代武林盟主云庆因为自己的徒弟而差点陨落,虽没造成功力全失,但也造成身子大损,养了这半年也才叫行动自如,但比起鼎盛时,却是差了那么大截的。 这当老大的,若不能叫人服气,强坐着那位置,也只是坐不安稳,云庆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便准备卸任了这盟主之位,由能者居之。 这个能者居之也是有意思,云堡之所以能屹立多年,除了它的独门自创云家剑法,另外还收录了许多失传的功法以及精妙的兵器,全都放在堡内的云境之内,而这些功法都是叫绿林中人所向往的。 但若非云堡的嫡传弟子,是绝对拿不到核心功法的,那些武器,就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云堡到这一代,只有一个独女云中歌,这位云大小姐却是个天生没有练武筋骨的人,现在的云堡主已经年过五十,也没有别的儿女,如无意外,将来云堡就由这个云大小姐继承。 “慢着。”五福打断铁汉阳的话,道:“铁大哥你该不会是说,这云堡主举办一个武林大会,选一个武林盟主,甚至,给自己闺女选个女婿吧?” “小五公子真是聪明,你说的虽不中但也不远矣。”铁汉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道:“云堡主有意开放堡中云境,只要你有本事到达云境中心的云楼,可以选择一件趁手的兵器和功法带走。而谁寻到盟主符牌的,云堡就推举他为下一任的武林盟主。” “啊?符牌?” “没错,代表武林盟主身份的玉牌,可以号召江湖的绿林好手。据说,这符牌被云堡的叛徒云飞扬抢了。” “慢着慢着,那云飞扬,现在在云境?”五福又问。 铁汉阳点头:“没错。” “他既然背叛了,而且还是在半年前,怎么还会在云境?”五福觉得很奇怪。 “这你便不知了,云境之所以叫云境,是因为它常年云雾环绕,瘴气沼泽遍地,更莫说里面还有数不清的毒蛇毒物,一不小心,就会在里面迷失方向,甚至尸骨无存。”铁汉阳道。 五福挑眉:“你这是说,云境是个深山老林了?” 第九百二十二章 财帛动人心 常年云雾环绕,沼泽瘴气,猛兽毒物无数,这怎么形容,怎么跟丛林一样啊。 “要说是深山老林,也不为过。百年之前,原本整个云境有将近百里之大,山脉连绵,合了数代人的力,云堡才把云境缩到了七十里,设了一道道的屏障,这也成了云堡核心弟子的历练之地。”铁汉阳说道。 “那云飞扬当真还在云境里面?”五福道:“该不会是个陷阱吧?” “小五公子何出此言?” “这,你们不是说那云境神秘莫测么?那云堡主还开放让人进去,肯定是生死由命的吧?就为了寻叛徒找令牌?”五福耸了耸肩道:“说实在的,不管这人是不是真在里面,是生是死还未知呢。这武林好手就这么进去,岂不是拿命为那云堡主做嫁衣?当真是寻符牌捉叛徒也就罢了,若是别有打算,那折在里面的人如何算?” “小五公子言重了,云堡连续几代出任武林盟主,人品德行上都是人人称道的,如今的云盟主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至于你所说的,也都是随各人意愿,并不强迫,若有幸到了云楼,除了能得其一功法兵器,据说云楼其中一层还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你若不喜功法兵器,只要有本事把金银带出来,任拿。” 五福一听,双眼瞪大:“这才是主要的吧?财帛动人心。”功法什么的又不能吃,金银财宝拿到了,却是可以吃喝不愁的。 铁汉阳浅浅一笑:“这就见仁见智了,云堡乃上百年以上的武林世家,这么多年积攒下来,云楼藏了多少金银财宝,也是难说。”为财为绝顶武功或武器,这都是随个人所愿。 “若是里面当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那这云堡,等于敞开家门任人来了。”五福挑眉道。 铁汉阳哈哈大笑出声:“小公子这么说,倒也没说错。但这些都在你能活着走出来的前提说的。” 五福道:“那是。我就是好奇这云堡真正的意图罢了,而且那云飞扬进去半年了,还活着么?若真死了,符牌找不到,重新雕一个也就罢了。当真只为了个叛徒,云堡就敞开家门放人进来参观摸索?未免太大材小用。” 铁汉阳一怔,和两个义弟对视一眼。 “铁大哥,我就是说说,说不定是这云堡主心灰意冷了。”五福见几人脸色凝重,忙的笑说,又问:“看来铁大哥你们也是想去一探究竟了?” “我们兄弟几个,行走江湖,闲来无事,去探一探也无访,若真能侥幸得到失传已久的功法,也是好事一桩。” “那是,还能历练一番,对武功也有所进益。对了,那云境开放是什么时候呀?” “说是三月十五至四月十五,为期一月,时间一到,云境的入口就会被彻底关闭。等它再开的时候,大概会在有云堡弟子进去历练的时候才会开了。而云境的弟子历练,也是一年一次。”铁汉阳解释。 五福心想,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开合,便笑着一拱手:“多谢铁大哥为我们解惑。” “相逢就是有缘,小五公子客气。”铁汉阳淡淡一笑。 第九百二十三章 历练机会 用过晚膳,五福他们回到了定下的客房中,继续刚才在大堂所听到的消息。 “你怎么看?”五福捧着一杯热茶,问阿九。 阿九道:“此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既然云堡那个什么云境,是它的领地,又把藏宝楼建在中心地,等同禁地一般的存在。只因一个叛徒逃进了禁地,就对外开放缉拿?”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开口:“除非这个叛徒,远比云堡的藏宝楼重要。” “又或者说,他拿了云堡的至宝,这才逼得云堡不得不开放那什么云境,集合众人之力去抓他。”五福紧接着道。 阿九点点头:“这个可能性很大。” “云楼是鼎盛的武林世家,又在江湖上屹立了百年之久,这和朝廷里的百年世家,也差不多的存在了。而且他们在江湖上混,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存在了百年,这里面的宝贝,不知凡几。”胡蝶双眼晶亮:“传闻中的绝世宝剑月华剑,就收在这云堡里。” 五福道:“哟,你知道得不少嘛,那你去收集一下这云堡要开放云境到底是要搞什么名堂?” 胡蝶脖子一缩。 “爷,要属下去查么?”唐实看向阿九请示。 阿九却是看向五福:“你想去?” “若是无事,去看看倒也无妨,左右在皇城也无事可干,拿不到什么绝世功法,捞点什么金银财宝也好。说实在,我挺穷的。”五福笑道。 众人嘴角抽抽,你还穷,这两天才得了一笔横财好不? 五福又看一眼侍立在房中的魑一几人,眯了眯眼:“而且,这是个历练的好场地啊。”不仅是对几个魑,还是她自己,都是挺好的一次历练机会。 这将近一年,她的战斗力虽然在逐步上升,但到底缺少了历练和实操,而且又是以新的身体去重新训练的,所以战斗力始终不及前世鼎盛的时候。 而再多的理论都及不上实战,只有实战,才能尽快的提升战斗力。 所以么,这个云境,她还真有几分兴趣去看看。 魑一他们接到五福的眼神,不知怎的觉得心中有点发凉。 “你要是有要事,也不必就我,我带着魑几个去耍一耍就是。”五福看阿九没立即下决定,以为他没空。 “耍一耍?小狐狸,那可是云境,就你这没内功没轻功的,小心把自己交代在里面了!”胡蝶哼了一声。 一记冷厉的眸光射了过来,胡蝶缩了缩鼻子,嘴里嘀咕道:“我说的是实话嘛,还瞪我。” 五福哼道:“这点你倒可以放心,那种地方,说不定我这没有‘武功’的比你有经验。” 不就是丛林吗?前世当雇佣兵的时候,她和队友就接过剿杀毒枭的任务,对方的据点就藏在丛林里,逃了后,她和两个搭档还追踪了将近一月才把人给带到雇主的手里。 这是其一,就还没够资格出任务时,在兵团受培训时,她所经历过的,还小么? 五福有一瞬怀念从前团队的生活,虽然风里来火里去,但总也算多姿多彩,刺激不已。 阿九看她走神,晃了晃手,道:“那就一起去看看,我也想见识一下这云堡的实力。”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一探究竟 既然决定了要去那云堡的秘境一探究竟,那么前提工作是要做的,该打探的消息也不能少,尤其是云堡这开放云境的真正意图,可不能傻乎乎的就给人当了枪使。 打探消息的事交给了唐实,五福也派出了魑六一道前往,这个年仅不过十七的小子,在五福看来,当侦查很有前途。 避开唐实,五福又私下教了魑六几手,毕竟是‘自己的人’嘛,又领了赐教一词,当然得把自己认为怎么才能更全面的侦查告诉他了。 至于魑六要不要避开唐实自己行动,就看他了。 隔天,唐实和魑六策马离队,向云堡的方向而去,查到什么,他们自然会回到皇城里再禀报。 而阿九一行,还是往林家村去。 林家村,只是一个依山而建的小村落,说是村落,倒不如说它是个小庄子,三面环山,位置隐秘。 村口处,乙二早就等在了那里,先行在这换防了。 “爷。”乙二看到一行人策马而来,拱手行了一礼。 阿九勒住缰绳,跳了下来,道:“这两天辛苦你了。” 乙二笑逐颜开的:“不辛苦,这样的任务,属下愿意多做几个。”毕竟处理的是一方银矿呢,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村里的人都安排好了?” “爷请放心,属下都安排妥当了。现在这村里,除了这村长一家子,基本都是我们的人。”乙二回话道:“这村长汪老实是金公子的人,也是祖辈都是生活在此,他们也无意离开去别处生活,就留在这里了。他也是对银矿入口唯一知情的人,连他家里人都不知道。” 阿九点头:“都摸过底了?” 乙二说道:“是的,身家都清白,他的小孙子,属下见他有几分机灵,安排到了千金堂做小工。” 阿九随着他走过去,来到一间泥墙瓦房,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站在那里,看到阿九一行,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老农见过公子。”汪老头战战兢兢的道。 阿九浅浅一笑:“老人家不必多礼,这村落风光极好,我们就是来游玩的。” 汪老头让开半边身子,道:“家中备了薄茶,公子若是不嫌弃,还请赏面进去喝一杯润润嘴。” “也好。”阿九走了进去。 五福也跟着进了这农家院子,一个老妇人走了出来,见到阿九等人愣了一下。 汪老头道:“贵客来了,你带大媳妇去杀两只鸡,烧一顿饭招呼。” “哎哎。”老妇人立即往一个屋中喊了两声,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大嫂包着头巾走了出来,看到这一行人都穿戴体面,不禁有些惶恐,手脚无处安放。 一个小姑娘也跟在她身后出来,好奇的瞪着五福他们,见五福冲她一笑,不禁羞红了脸。 进到农家里,热茶奉上来,自然是由原野他们测试过有没毒的。 阿九像是一个下达地方的领导人,十分的亲和,对老农问起庄稼种植如何,一家子生活如何,有几口人,十足视察民生的样子,看得五福挑眉不已。 若是个官,这副做派,倒也跟个好官一样了。 第九百二十五章 给你一份 在汪老头家也没多作叨扰,阿九他们就随着乙二前去那银矿的位置,至于知情的汪老头,也很识趣的没跟上去。 银矿的入口处本在一处不起眼的峡谷,当然了,既然阿九他们已经接手了这一方银矿,入口处自然被他们改动了,加了不少的机关陷阱,还有专人把守。 一路走进,沿路都有人守卫,说是三岗一守也不为过了。 乙二一边领路,一边向阿九解说。 “金家的这个银矿,应该是他们的后路,而且只有家主才知道真正的方位,至于当初的金老爷子为何越过儿子把这银矿给了金玉,只怕也有给他傍身的意思。”乙二道。 金玉家里的情况,也没什么奇怪的,多的是类似这样的情况,而像金老爷子越过儿子偏心孙子的人也更不在小数。 也亏得是金玉有这么一个银矿,才捡回了两条命,不然,只怕现在都和他那祖父同喝阎王茶了。 “这作为后路的就不会轻易动,所以这个银矿,也从没被开采过,正因为这处没有动作,而且这地势隐秘,所以这银矿倒还没被南岳朝廷得了消息。”乙二笑着说:“等这两天人都来齐了,就可以放开手采了。” “嗯,都安排妥当了,这里离南岳皇城也只有百里,动静太大的话,只怕会引来驻兵。”阿九道。 “是,王爷。”乙二恭敬的应下,来到一处山体,道:“王爷,到了。” 那处山体,已经被处理过了,有不少人在埋头干活,看到阿九,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立在一旁行礼。 山体被挖出一个矿洞,但因为刚开始动工,人手还没足,只挖出小小的洞罢了。 “王爷,属下认为,这都是纯度极佳的白银。”乙二从一旁的箩筐拿起一块小矿石递给阿九。 阿九接过对着光看了看,又在手上掂了掂,这样的矿石自然还没炼出纯银来,这还得经过熔炉炼制呢。 但即便是还没炼制,他仍然能看出那在阳光下的银色闪闪。 “我看看。”五福抢过阿九手上的石头,翻来覆去的看,道:“这就是矿石啊!” 沉倒是沉,镀着银,倒不觉得多特别。 “起了土炉炼制出来了,就是平时所看到的银锞子了。”阿九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不由笑道。 五福喔了一声,又把石头扔回箩筐,钻进了矿洞。 在外不觉得如何,这在内里,矿洞倒觉得银光闪闪,到处都是银矿石,有些矿物晶体,还特别的漂亮好看。 她用手摸了一下,就退了出来。 乙二又领着他们走了一圈,比划了银矿的大小,最后喜笑颜开的道:“爷,这个银矿若全采出来了,属下保守估计,起码能得近百万两。”这么大个山体,哪怕边缘的矿石没那么多,这若是中央全是,那还真是一笔大横财。 五福嘶的一声,有些嫉妒的看着阿九:“你这笔生意,做得可真大啊。” 百万两,金玉也是真舍得,大手笔。 阿九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看她艳羡的样子,便笑了:“你放心,这里也有你的一份子,毕竟那晚你也出力了不是?” 五福顿时双眼大亮,像是银光坠入了似的,闪闪发光。 第九百二十六章 九爷真土豪 这没有人嫌银子多了咬手,五福也不例外,她也很喜欢有钱,姐肤白貌美大长腿还富有,听着就很美很霸气啊。 所以,听了阿九的话,她顿时眉开眼笑的,问:“真的?这怎么好意思?而且我也没干什么呀,人手都是你的。” “但那三当家,却是你亲手杀的,还有其他的水匪,若不然,金兰还能保住么?”阿九淡道。 该有的功劳,他不会给她抹去了,尤其是在这班属下面前。 乙二听到这话,讶异的瞥了五福一眼,心想怕是要重新审视这位了。 五福咯咯的笑,道:“小意思啦,既然受了雇佣,自然得让雇主满意了。那么,九爷你打算给多少?” 阿九看她狗腿谄媚的样子,失笑道:“你这样子,倒真的是很缺钱的样子,先不说在城都府城得的桃花春所得来的近二十万两,就在这皇城,你也在赌坊得了十多万。就是一般的官家,合家也没你这么富有吧?” 但她还是表现得很缺钱的样子,真要让那些真缺钱的人家知道,只怕要气死。 一个小小女子,自己就捏着几十万两,还说缺钱,这其实是炫耀么? “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我要养的人可多了。再说,谁还嫌钱腥不成?”五福故作苦相。 阿九深深的看她,也没说这个,只道:“你这是自带横财体质的,会很有钱的。” 五福吐了吐舌头。 “这里挖出了多少,都给你三分一。”阿九道。 乙二瞪大双眼,张口欲言,但看原野他们都没说话,也只得把话按了下去。 哎哟喂,九爷真土豪啊。 五福意外过后道:“这不能吧?这都是你的人给挖的呢。” “我说可以就可以。”阿九看着她,道:“我相信,以后你会原封不动的甚至更多的给我带回来。” 嗄? 五福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 她不明,但跟在原野身边的人却明了,原封不动的带回去,除了成为阿九的人,依附他,还有一点就是将之变成她的嫁妆,嫁进王府了。 乙二看向自家王爷,见他一脸认真的,又看五福,这货以后有可能是王妃?老天爷! 阿九不再说这个话题,只看向乙二,道:“今天我们就回去皇城,明天是十三,你这边还没安顿好,不用跟着回去了!” “爷,属下不回去,可行吗?这里一时半会也不会开采,但那采春节,王爷又要……属下认为,爷的安危才至关重要。”乙二不太同意。 “行了,就按我的办,即便你回去,你还能跟我入十皇子府不成?南岳这边还需要人盯着,你这身份,最好不要暴露。” 乙二听他这么说,抿起唇。 “而且,明天若顺利,过两天我们还会前往云堡。” “云堡?”乙二皱眉:“云堡怎么了?” 原野便把云堡打算开放云境的事给简单的一说,他们要去闯那云境。 乙二道:“爷,那我?” “不用你。我说过,你得继续隐在暗处。”阿九摇头道。 话到这里,乙二也只得放弃跟在他身边的想法,又想,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王爷身边听差了。 第九百二十七章 主仆交谈 从林家村离开,阿九一行人就快马加鞭的往皇城回赶,一直到城门关闭前的一刻进了城门,回到宅子,所有人都累得不轻,毕竟这速度简直加了一倍呢。 “明儿见。”五福把缰绳扔给小力,冲阿九挥挥手,带着翡翠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九也回去洗洗睡,毕竟明天也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只剩下几个侍卫暗卫,彼此对视一眼,各自散去。 魑一几人眼神颇有些复杂,这一路策马跑回来赶了百里路,可五福也没出现什么不适或者抱怨什么的,只是脸上疲惫了些,这对于女子来说,实在是难得了。 这个小姑娘,不是他们所以为的那么弱。 “各自歇了吧。”几人散开,他们也得重新整合自己对姑娘的看法了。 …… 睡醒一觉起来,五福只觉得浑身酸痛,昨天实在也跑得狠了。 “痛死老娘了。”她坐在床上揉着腰,果然得加强训练啊,这才跑一场马身上就酸痛了。 “姑娘醒了。”紫玉走了进来,笑道:“奴婢已经给姑娘备下了热水,里面放了药,姑娘泡一泡可以缓解身上的酸痛。” 五福听了,立即抱住她的腰,狗腿的道:“好紫玉真是体贴,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紫玉一怔,噗嗤的笑起来,嗔道:“谁叫你逞强的?跑上百里能不酸痛?”说着把她扶了起来,走向净房,一边碎碎叨叨的念着。 “没办法,魑一他们不是跟在我身边吗,我要是一副弱鸡的样子,他们能瞧得上我?紫玉啊,作为女子,要让男人不看轻,咱们要做的要付出的,远比他们多啊!”这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天生比男人弱,要让他们不看轻,她们的路真是任重而道远。 紫玉对这话也很是认同,就拿她这几天在外行走办事儿,那些男人,不都是因为她是女子,就想欺她看不起她么? “奴婢让翡翠来给您按一按?”紫玉笑着道。 “不用了,她昨天也跟着我跑了,歇着吧。” “那奴婢给您按按,虽然手法不及翡翠,但有也比没强。”紫玉撩起衣袖子,在她的肩颈头部穴位轻按起来,一边和她说这两天办下来的事。 五福听着,道:“田庄这些可以置办一些,但宁要精而不在多,就是离皇城远一些也没有关系,毕竟这些都是实地,只要年景好,不愁没出息。”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买了两个庄子,都不大,就一千亩的样子,都带院落的,离皇城不过三四十里远。”紫玉说道:“这在皇城周边的,基本都掌握在那些权贵手中,除非是有什么突发的大事对方要出售,不然很难有合适的。” “这不急,可以让牙行留意一下,有就通知你就是。”五福阖着眼,想了想,道:“和魑二合计一下,想个法子,查一查伍家和伍大夫人的产业,大概都有什么。” 紫玉一愣,应了下来,半晌才问:“姑娘对这伍家是怎么想的?太太那若是……您也要回去么?” 第九百二十八章 不打没准备的仗 五福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沉郁和烦意,浑身的气息也都变得冷沉下来。 紫玉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微微讶然,手上动作却不停,只放柔了声音问:“姑娘,是不是奴婢不该说这话题?” “并不是,你说与不说,这问题都摆在这里。也是我要面对的事实,而逃避从来不是我的作风。”五福冷声道:“伍家,我从没想过回去,我也从没视过伍礼宏为我父亲,说句不好听的,他不过是给了一颗阳精的人罢了。” 紫玉的手一重:“姑娘……”这说的是什么呀。 “实话实说。”五福估摸自己的话吓到纯白的小姑娘了,道:“那种地方,回去了,对我,对我娘,其实都没有什么好处,如此,我为何想要回去?我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但这人都讲究宗族,没有也就罢了,这有,认祖归宗也是自然而然的事,姑娘不想么?” 五福冷嘲一笑:“你家姑娘的脑回路异于常人的,认祖归宗?没这样的想法。” 她本就是异世幽魂,前世就独立独行,这世也是这样的性子,而不过是多了个便宜娘。 若是母女俩没被遗忘,生活得很正常的话,她不介意多个爹,但事实是,两人都过得惨兮兮的,原主还死了,这个爹,渣男一个,他的家,更是狼窝,为了所谓的认祖归宗把自己送进去? 抱歉,她宁愿无宗无族,了不起就闯荡江湖呗,总不会饿死,估计还自在些! 江湖儿女嘛,最不收拘束了,真那样的话,天地任她遨游,爽! “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人,您的想法奴婢也认同,但是姑娘忘了,还有太太呢!”紫玉提醒道,太太才是让姑娘难以抉择的人。 “你认为太太想跟回那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紫玉抿了一下唇,道:“奴婢认为,只怕有八成。” 五福呵了一声:“你比我想得乐观,我认为,九成九。” 这个身体的记忆,是周氏对伍礼宏的念念不忘,甚至不容她诋毁那个人,也不容她忤逆。 如今再重逢,周氏哪会轻易的放弃? 情一个字的,最是害人,尤其是个痴情人。 “那姑娘呢?太太若回,姑娘……” 五福双手一拍水面,问:“这有没有她回,我自己独自在外生活的?” 紫玉失笑:“姑娘,没有这样的。世家多重视血脉,只有孩子认祖归宗的,没有跳过孩子,外……室独自回府的。” 世家大户里,若是出现血脉在外的,重视血脉的,不会让他们流落在外,把人给带回来认祖归宗,而那血脉的生母,还得看是否清白的良家女子,若是个脏地方出来的,想进门,难于登天。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女子进门,但真正的书香门第名门,是坚决不会允的。 所以五福这想法,按理说不可能,但真正会如何,就看姑娘自己狠心的程度如何了。 “到时候再看吧。总之,先收集起消息来,旁的不用管。”她不打没准备的仗,趁着在暗,最好先准备起来。 第九百二十九章 诱小白 痛快的泡了一个药浴,五福就觉得浑身的酸痛都卸下了大半,在紫玉帮她篦发的时候不由啧啧称叹。 “白小白这药做的还真不错。” 紫玉道:“那是自然的,姑娘莫说,就这么一个药浴,就得花上十两银子呢,这若是在普通农家,十两银子都可以过上半年了。” 五福道:“所以说,我穷啊,缺钱啊。”好东西自然是要用银子堆积出来的,这个她明白。 “你说,让白小白给我们弄几个美颜美白的方子,咱们做些脂粉出来卖如何?女人钱最好赚了。”五福突发奇想的道。 紫玉回道:“这您得求了他答应才行,鬼医大人醉心钻研各种毒和药,不知道有没有空?”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能不答应?用钱还不能让他答应,那就揍一顿好了!”五福眼睛眯起。 紫玉轻笑,这姑娘就是个暴力狂。 果然,白小白一听五福的请求,就说没空,他刚刚发现了一种新毒,正要尝试制解药呢,哪有空去弄什么美白的?当他闲的慌呢! “你只要出方子,我就当你投资了,给你一成股如何?”五福道:“我跟你说,这生意若是做开了,可是大赚特赚的,以后你的老婆本啊什么的,也有着落了。” “王爷还能让我讨不上老婆不成?”白小白嗤笑:“不干。” “那你哄姑娘的话,难不成也问你家王爷讨银子?”五福眯着眼道:“比如你看中了一个簪子想要送给心上人,也要回回跟别人伸手?那多不够诚意。而且,你愿意你心爱的人所戴的东西是别人的钱买的?” “那肯定不行!”白小白跳了起来,他是个男人,也是有自尊的。 “所以啊,这一成股分出来的钱,就让你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五福循循善诱。 白小白看她露出跟狐狸一般奸诈的表情,警惕的道:“我是鬼医,我可以治病救人,也赚钱。” “但那是要出力的啊,而且你要是遇到不喜欢的人,你治不治?现在你只要出方子,就可以躺着等银子入袋了。” “写方子也要出力,你说这么多话就是想哄我。”白小白哼了一声:“我医术这么好,只要我愿意,治一个就能赚上千两银子,还买不到一根簪子?” “这么说,你是不依了。”五福危险的眯起眼,磨刀霍霍。 “你求我啊!”白小白得意的呲牙。 五福冷笑:“好,我这就去和阿九说,让他停了你的研究供给,没有他开口,我看谁敢拿药材给你研究。” “你,你敢!王爷才不会听你的!”白小白惊怒了。 “你就看他听不听啊!”五福呵呵的道:“我只要对他抛几个媚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你这是用美色,你无赖,无耻!” “法子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管用不!”五福轻哼,作势高叫:“阿九……” “慢着!”白小白立即拉着她,咬牙道:“我答应你还不成吗?但是我要两成股。” 五福顿时眉开眼笑的,拍了拍他的肩:“成。早这样听话多好,非要姐姐和你急,多累啊。” 白小白看着她走进阿九的书房,磨牙暗骂,祸水! 第九百三十章 制定计划 阿九看着五福笑眯眯的进来,不由道:“怎么又和白小白抬起杠来了?” 两人在外头吵吵闹闹的,他多少也听到了。 五福坐下来,道:“小子欠揍呢,我这有个赚钱的生意和他合作,等于把钱直接送进他口袋了,还矫情的跟我吱吱歪歪,不是欠揍么?” 众人抽抽,姑娘,您今年才十五吧?喊人家小子! 阿九道:“那必定是有什么要他做的吧?” “就是要几个方子,不是手到拿来的事吗于他。”五福摸了摸鼻子。 “那我也参上一股?”阿九挑眉。 五福瞪眼:“九爷,女人赚几个钱买花戴,您就别和我抢了。” 阿九微微一笑,也没再说这话,道:“不说这个,这采春节,午时过后宴客,到时候我们一块过去,你看一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你确定是要进十皇子的书房溜达么?”五福拿过地图问。 “嗯哼。” 五福沉眉看图,道:“那得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才行,不然若是被人家抓住了,可就不好玩了。” “你说。” 五福想了想,看一眼原野,道:“把这次要去的人都叫过来说话吧。” 原野看向阿九,见他点头,就走了出去。 不一会,原野就领着人回来了。 五福对阿九道:“我装成小力的模样和原野跟你去参宴。小力变装,在外围等着,一旦有什么,小力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小力一愣,有些不明:“姑娘?” “咱们进去是要偷东西的。”五福道:“这一旦离开人的视线,时间久了就会引人怀疑,若是再让十皇子府的人发现丢了东西,那消失已久的必然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所以我们得随时准备不在场证明。我消失了,小力你自然得在人的眼皮下。” “姑娘,属下明白了。”小力一笑。 五福拿起炭笔,看着地图,圈画着:“从曲水流觞这到书房,需要经过这,还有这,所需时间太长,即便到了还得有回来的时间,一来一回,阿九你又得解释。” 阿九坐在她旁边,这份地图是最新规划的,里面写了采春节在哪里举办宴席,分了男女宾两区,分别圈了位置,男宾就在十皇子府的曲水流觞位置。 “这需要多少时间。”阿九看向唐实。 唐实也看了,道:“一来一回速度再快也要半个时辰,还是一路顺畅的情况下。” 离开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从这里走不用。”五福点了一个位置。 阿九看去,脸皮一僵,看向五福。 五福笑着说:“九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到时候需要委屈你了。” 阿九嘴角抽动。 唐实看了一眼,有些莫名。 五福低下头,掩住眼底的笑意,咳了一声,道:“魑一,你们也有任务。” 魑一一愣,立即拱手道:“谨听姑娘吩咐。” “你拿下这个岗。”五福又用炭笔圈了一个位,语速不停:“四,你在这个岗……” 阿九端起一杯茶,看着身旁的女子那认真指点安排的模样,完全不同往日的嬉皮笑脸,仿佛这样的事,她早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一般,目光落在她的侧面下巴,不禁嘴角微勾。 第九百三十一章 烈火亨油 三月十三,皇城某一处过了午就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原因无他,这些马车都是受邀来参加采春节的宴会的。 这处位离皇宫不远的超级豪宅,长长的院墙根本看不到头,这一条街上,早就堵得不成样子了,但因为有维护秩序的衙卫军,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五福一副小力打扮,她和小力本就年龄相仿,身高体型相仿,经过一番精心装扮,还真的和小力无二,就连衣服都穿得一模一样,出来的时候,人人都说宛如双生。 “这采春节好热闹啊,车水马龙,很牛逼嘛。”五福撩起车窗帘子看了出去。 原野坐在一旁,听她用小力的语音说话,嘴角不由微抽,忍不住问:“姑娘,你这声是怎么?” 五福瞪他一眼,道:“叫我小力。”又道:“你别问了,这要经过好多训练的。” 原野眉一挑,想说你也才十五岁吧,到底经了什么训练? 但接到自家爷的目光,识趣的没多问,闭上嘴为妙。 阿九这才对五福道:“既然是长公主主办,又是借用十皇子府为场地,来的人自然多。这十皇子府原是前朝庆王府邸,离皇宫近,占地也广,风光也极好,历经两朝,都是极有名的府邸之一,如今正逢初春,府内的可观点也多。不管是为了这宴会还是来这一饱风光,都是值得的。” “那这老十也很受宠嘛,还没封王就分了这么大个府邸,可见他爹宠他,还有他娘。”五福挑眉道。 阿九眼中却是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怎么,说不对?” “还没封王就先分了这么个大的府邸,能不引起其他人的眼红嫉恨?有些东西,架得越高,跌得越狠。”阿九讥笑道。 “所谓烈火亨油?”五福明白过来。 阿九赞许的点点头:“他今年实岁也才十七罢了,这座王府,多的是人看着瞪着觊觎着,那怕是南越皇的亲弟,也没得到呢。” 五福道:“那没办法,谁让人家子凭母贵呢!” 阿九笑而不语。 马车跟只蜗牛似的缓缓前行,五福又看出去,见到和他们并排的马车也被风吹起一张车帘子,露出一张双颧骨突起颇有些刻薄的脸,又落下。 五福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阿九看她一眼,低头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书本。 车子停下,有人走上来,五福睁开眼,看向阿九,然后坐在车厢口。 “里面的是哪家的?车子只能到这了,得走过去。” 五福打开车门,站在外头禀报的是一位穿着衙服的侍卫,便笑着说:“侍卫大哥,这走不了么?” “走不了了,来宾都几辆马车,哪走得动,你们还是男宾,下来走过去吧,光是堵着,宴会完了你们都进不去。”侍卫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又去通知下一个。 阿九已经放下书本,敛衽准备起来,五福便跳了下去,候在车门边,一副小厮模样,恭敬的候着主子下来。 等他从车内下来,再看过去,果然,不少人纷纷从马车走下来,朝前走去,有丫头婆子有小厮侍从一串儿的跟在主子后面,好不壮观。 第九百三十二章 再遇伍家人 因为来的人多,所以十皇子府也分了好几个角门迎客,而为了冲撞,男宾女宾都分开的,但这一条主道,却是要先一同走过了再各自前往角门。 “不但堵车,还堵人了。”五福落在阿九身后半步,压低声音道,这人多的,跟水泄不通差不多了。 这样的画面,就是在节日中的景点才会看到吧,但现在只是一个宴会,就在这十皇子府看到了,不知情的,怕是以为这十皇子是不是要讨媳妇才这么热闹呢。 不过若是到了十皇子讨媳妇,只怕这边的人就更多了,甚至皇帝都会驾临吧? “这十皇子还没娶媳妇?”五福好奇的问了一句,古人不都是早成亲的吗?不过,身边的这位,也没成亲呢。 阿九还没说话,后面就传来一阵呼喝声:“让开让开。” 五福忙的扶着阿九的手站在一边,侧过身去,只见几辆马车走来,她看一眼最前的马车挂着的徽章,眉一挑。 果然,又是范家? 别人都在步行,范家出行,哪怕已经挤得水泄不通了,但非要用马车开出一条道来,果然霸气。 五福看了一眼周遭的人,见有人嫉恨有人艳羡,不由嗤笑:“看来这范家也是拉了不少仇恨呀。” “这传言说,这范家的善音娘子,是内定的十皇子妃。”阿九轻声道。 五福道:“哟,肥水不流别人田?表哥表妹表上床。” 阿九瞪她一眼,口没遮拦。 五福嘻嘻的谄笑。 眼角余光一扫,好像碰到了熟人,她装作不经意间的看过去,眼神一闪。 那生得和她有几分相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不就是她那所谓的‘妹妹’伍宜宁么? 她还没及笄,却已经梳了个小髻,头上插了几根红宝石步摇什么的,也不嫌沉,看来是十分重视这个采春节。 再想到长公主办这个节的意思,变相的相亲节,想来这来的夫人什么的,也都趁着机会给自己适龄的子女相一相这合适的人吧? 而那站在她身边的妇人,五福又是一愣,是刚刚在马车瞥到的妇人脸,见她被丫头婆子环拥着,那派头,完全大妇做派么。 这就是伍礼宏的夫人王氏么? 五福飞快的打量了一眼,见她三十多的样子,面上是厚厚的脂粉,颧骨有些高,嘴唇有些薄,而额头的发全部梳起,发际线有些偏后,满头珠翠。 从客观上说,眼前这位除了一身的雍容华贵,还真不及周氏温和顺眼呢。 不过就光是看脸,这就绝对不是个好惹的,周氏若真要对上她,没有半点可胜度。 五福低下头,掩住眼底的一丝燥意。 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阿九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伍家的人。” 阿九听了,也不经意的看过去,只一眼就错开,道:“别想太多。” “嗯。” 范家的马车全部通了,人群继续往前行,五福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是一副机灵活泼的小厮跟着主子出来的模样。 第九百三十三章 参宴 来到角门处,阿九他们又看到了一个熟人,也不是谁,而是消失了几天的颜尔颜大才子。 “你怎么也来了?”颜尔看到阿九时也十分意外。 “十皇子广发贴,莫家阿九也收到了帖子。”阿九淡淡道,又看他:“我以为你走了?” 颜尔一晒,摸了摸头,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道:“哦,我去探望个朋友。” 五福瞧着,有八卦哟。 兴许是她的目光太热烈,颜尔看了过来,见是小力,就别开眼,奇怪,这感觉怎么跟那丫头似的。 “既如此,一起进吧。”阿九道。 五福立即把帖子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那小厮接了,看了一眼,就把人请了进去。 颜尔再看,那神态举动确认是小力无疑,只当自己是看错了。 相对于阿九,作为大才子的颜尔,就显得尊贵多了,那小厮对颜尔十分的恭敬。 五福冷眼瞧着,看来这颜尔的名声,是享喻两国嘛。 她却不知,这读书人么,到哪都吃香,受人尊敬,更别说,这颜尔是个学识渊博的大才子,性格且不说,人家堂堂一个大状元的名头,这就足够镀金了。 若是颜尔愿意接受十皇子的招揽,估计十皇子都会将他视为座上宾,至于是别国的,不好意思,人才这东西,不分国度。 颜尔本想和阿九坐一道,但阿九却小声的说了两句,颜尔看了他一眼,就自去和相熟的人说话了。 娘的,就知道这人出现在这种宴会是没安好心。 阿九满眼艳羡的看着颜尔离去。 这一幕落在人眼中,就认为大才子看不上这商人了,也是,那姓颜的,在北燕可是出身大家的,又是状元大才子,怎屑于和一个商人为伍。 阿九也没显得太突兀,也寻了几个看起来身份比较低的人一道说话,他虽然是个‘商人’,但正因为是走南闯北,见识多,说话倒也风趣,一时,也和几人称兄道弟喝起酒来。 偌大的曲水流觞亭,有不少的男子,五福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真是百树千异,各有各的风流,直叫她看得眼花缭乱。 “十皇子来了。”原野小声道。 五福看过去,果然,一个穿着绯色红袍,头戴明珠金冠,长相俊美的年轻人被好几个同样穿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那些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的人忙站了起来,冲他拱手行了一礼。 十皇子赵明濬笑着摆手,客套的说了两句开场白,无非是诸位随意的话,然后被人引着和各人交谈。 五福看他来到阿九跟前,心微微提起,见他只是看了阿九两眼,说了两句话,兴趣倒不是很大的样子,就走开了。 而十皇子走到一个穿着同样绯色锦袍的一个年轻人面前时,就显得热情多了。 “那是?” “那是君家的大公子,君文奇,也是如今君家未来家主。”原野轻声道。 五福眉一挑,看向那君文奇,见他容貌出色,生就一双细长的狐狸眼,颇有几分奸狡的模样。 而他对十皇子的态度,显得不冷不热的,也不知说的什么,把十皇子的脸色都说得不太好看起来。 第九百三十四章 摸鱼行动 五福看向那君文奇,见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完全没有面对皇子时的诚惶诚恐,心想这就是底气么?来自第一首富的底气。 “他倒是不惧皇权。”五福低声道。 君家掌握的财富,是很多没错,但天下莫非王土,掌握再多,也敌不过皇权打压吧,但看如今君文奇的臭屁模样,可不是惧怕的样子。 “君家人的性子有点桀骜,若是皇家轻易动君家,只怕君家狠起来,会把整个南岳的经济都拖下来,造成南岳物价高价。”原野说道。 “所以皇家也是给自己挖坑,任由一家独大,哼。” “要不然,皇家怎么会扶冷家起来,甚至纳了妃子,这都是为了和君家打擂台,权衡罢了。” 五福叹了一声:“所以沈万三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不小心就嗝屁了。” 原野一脸好奇:“沈万三是谁?” “史上一个倒霉的天下首富,钱太多,被当皇帝的眼红,给整了。”五福淡声道。 原野想了想,哪个史上?他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人物? 两人在这垂首交谈,等着时间过,阿九那边已经制出机会,也不是什么别的,就是他想和一些出身高贵的权贵搭讪,结果不小心别人泼湿了衣裳,那人还特别趾高气扬的斜睨着他。 阿九作为商人,只能讪讪的退下去,唤来小厮服侍更衣。 “让大家各就各位,摸鱼行动开始。”五福对原野说了行动代号。 两人随着阿九前去换衣,扮作小力的五福故意的在一些侍卫丫头那说要去为主子取衣裳,到了某个拐角,扯下身上的衣裳,里面赫然就是十皇子府丫头的装扮,然后在脸上一番捣弄,就变成了一个不太起眼的丫头,重新抄了近路避开人去和阿九他们汇合。 这宴客,为了避免出现一些状况,都会备下客居,方便来客歇息换衣裳什么的。 五福回到阿九所在的客居时,看到他已经换了侍卫装扮,正要在脸上捯饬。 “我来。”五福接过原野的动作,手飞快的在他脸上画着,不一会,就变了一副刻板的侍卫模样。 “时间不多了,赶紧的。”五福让原野收拾,她则是拉着阿九出去。 阿九顿了一下脚步,对原野道:“若是有什么突发的状况,保全自己,不用担心我们。” 原野点头:“爷小心。” 两人飞快的从眼前消失,原野也没闲着,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按着早上所计划的,五福和阿九一路狂奔,来到某一处院墙,拨开那一从蔷薇树,这是个狗洞。 五福看了阿九一眼,道:“这不怪我,是你的人给发现的。”说着,先钻了过去。 阿九嘴角微抽,却也知道时间紧张,一咬牙,也钻了过去。 过得另一方天地,就是一排的房子,这一处,是府中下人的茅房,自然不如宾客处的净房干净讲究,所以两人都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味道。 阿九的脸色难看,手被五福拽着灵活的穿过茅房院子,向目的地掠去。 第九百三十五章 有奸情 阿九看着前面飞速奔跑的小小女子,见她在这个陌生的府邸里却宛如进了自己家一样熟悉,眼中掠过一丝讶然。 每一次,她都总会有新的认识带个他,让他大开眼界,诸如眼下,他确信她从来没来过这十皇子府,但她表现出来的熟悉程度,却让人以为她在这府邸待了多年似的。 他却不知道,五福早就把这十皇子府邸的画图给记在了脑海里,并且按着习惯,将它自动生成一副立体的3d图,如今见到这一个个的园子建筑,自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当然,若不是先有阿九的人把这府邸详细的画出来,她也不会生得才成这个立体图。 跑过一个园子,刚要拐进通往望月楼的路,阿九就飞快的拉着奔跑的五福。 五福也察觉到不对,两人躲在一个假山后,绷住呼吸。 这个园子极为僻静,也没想到有人会过来,两人安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就有人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他们的前方。 “……你,还好吗?”先开口的是个男子的声音。 “好不好又能如何?”一个女声淡淡的响了起来,听着有点耳熟。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该不会是来这园子幽会的吧? “宁儿,你,怪我么?”那男声开口。 那女子凄凄一笑:“我怪你什么?” “宁儿,你给我点时间。我,我会说服父皇为我们赐婚的。”男子急急的道。 “你敢么?六皇子,你不知我已经是内定的十皇子妃么?以后我是要叫你一声六哥的。” 听到这话,阿九的眼睛眯了一下,六皇子,赵明琨。 五福眨巴着眼,劲爆啊,这十皇子妃,可不就是范家的善音娘子么?竟然和六皇子有一腿么? “不,我不许你嫁给她。”六皇子像是有些气急败坏。 也不知那边发生什么,有点哼哼和挣扎的意思,五福很是好奇,悄悄的探出小半个头去,一看,一个穿着秋香色衣裙的女子被一个穿着华服的人搂在怀里强吻呢。 好劲爆! “赵明琨,你放肆,你怎敢,怎敢……”范五娘嘤嘤的哭。 “好宁儿,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我只是吃醋,我不想你嫁给他。” “有什么用?你敢和皇上说,敢和我姑母说吗?有什么用?” “我,宁儿,便是你嫁给他,我也不会放弃你的,我绝不会,你是我的。” 哇咧,真这样的话,难道你要绿了你老弟? 五福心想好个苦情鸳鸯,看向阿九,见他眼中神色莫名,不由挑眉,用嘴型道:“怎么办,时间不多了。” 阿九手里摸出一颗珠子,指尖一弹,用力的弹向前方园子的角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谁?”赵明琨警惕的喝问。 真是傻逼,这么喝问,是怕人不知道你在这吗?又不是你自己的地头。 “小姐,有人来了。”角门那边,也恰好响起一道惊慌的声音。 范五娘忙道:“回头再说。”说着,窸窸窣窣的,匆匆离去。 在她前脚走,后脚,赵明琨也离开。 五福两人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等了一会,确定没人才飞快的跑出去。 第九百三十六章 装傻 被耽搁了那么一下子,五福两人都来不及说点什么疑惑的话,反正后面有的是机会。 两人一路畅顺的来到望月楼的外围的最高点蹲下。 “十点方向,五点方向,三点方向都有人。”五福看一眼后,眉头皱起。 “嗯?” 五福听到阿九不解的声音,才想起这里不用时钟点数,她只得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重新估算了方位,再说在暗中藏匿的人。 “楼顶还有两个。”阿九则是看向顶。 五福瞅了一眼,再往下看:“院子门还有守卫呢,这十皇子倒是把这里守得跟铜城铁壁似的。” 正说着,又有一行五个侍卫持长枪列队巡过去。 “现在就看你的计划成不成了。”阿九笑了笑。 “这万一失败了呢?”五福斜睨他一眼。 “那就撤。”阿九眼珠子一转,道:“我们先给自己打个掩护如何?” “怎么。” “六皇子。”阿九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五福点头,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不多会,就见她神色慌张的出现在视线当中。 “站住,你哪里过来的?”守在门口的侍卫喝住五福。 五福道:“我,我从丽园那边来,大哥,你可看到一个穿着湛蓝衣裳戴着紫玉冠的男人了?” “找男人找到这边来?”侍卫孤疑的看着她。 五福露出一副哭相:“我,我是领着他去丽园的,他说自己走一下,但如今人不见了,我把人弄丢了,咋办啊?这位大哥,你帮我去找找吧,万一他闯到什么地方去,奴婢可就要被总管罚了。” “不见了自然是离开了,还能怎么办?回去你自己的位置当差就是。”侍卫嗤笑。 五福傻傻的哦了一声,又傻乎乎的跑开。 “府里还有这么傻的丫头?”另一个侍卫看着五福跑远,道。 “估计是新来的吧,把人弄不见了,要是闯到不该闯的地方去,这种小姑娘也怕受罚。这两天为了这采春节,府里添了不少人,别管了,守好咱们的位置就行……”侍卫说着说着,倒了下去。 另一侍卫见状吓了一跳:“你怎……”自己也软软的倒下。 一声鸟叫声响起。 同一时间,五福冲着阿九那边打了个手势,跃上了墙,向着藏匿的人摸去。 阿九也不耽搁,循着空子,他也跃到了院子中,把藏在暗处的人一一解决掉。 一刻钟后,五福喘着粗气站在望月楼的院子中央,陆续的有几人出现在眼前,包括阿九在内。 “人都处理了?”五福看着魑一,他衣摆处有一丝暗红。 魑一点头:“都是我们的人。” 五福微微点头,细细的感受了几处,确实没有藏在暗处的人,便稍微放了心。 “你们在门口守着,随时准备撤离。”五福对魑一吩咐。 “是。”魑一和另一个暗卫当做侍卫亲自守在了院子门口。 “我们进去吧。”阿九浑身是肃杀之气,显然刚才也是经过了一番恶斗。 五福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进这号称铜城铁壁的望月楼,一边注意着周边的环境和细节。 第九百三十七章 到手 五福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停下脚步。 “怎么了?”阿九问。 “你先进去。”五福努了努嘴:“我过那边看看。” 阿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座鱼池假山,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想到她也不知寻什么,阿九便点了点头,飞快的进了书房内。 也不知那赵明濬什么时候会回来,得速战速决才行。 两人分头行事。 五福走到那假山面前,假山下,是一个小鱼池,里面有几条锦鲤在欢快的游动。 她围绕着假山看了一圈,又看望月楼,头微微的歪了一下,似在思考什么。 转了一圈,又转一圈,五福才停下脚步,看着假山一处不起眼的,却明显是被人摸多了的石头,手摸了上去,她按,没反应,她扭。 咔嚓咔嚓。 五福吓了一跳,只见整个假山鱼池都缓缓地向左移动,露出一个只容一个人出入的洞口来,蹲在洞口看下去,里面是一条楼梯。 五福抿嘴打了一声鸟叫,阿九从书房里飞快出来,见到这情况,愣了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五福道:“要不,还是分头行事?我下去?” “不,既然此处有玄机,想必书房内并不会放什么特别重要的,不要浪费时间。”阿九摇摇头,他看了一眼洞口,率先走了下去,五福随后。 洞内,果然另有玄机,这是一间极大的密室,布置着书桌书柜,还有几张椅子。 阿九走到书桌前看了看,小心的翻着桌上的东西,五福则是走到书柜后搬动那些卷宗书籍什么的。 这里的书籍,不是普通的书籍,而是一些孤本,五福随意抽起一本。 没想到,又是一声动静,阿九忙把她拉到身后去。 书柜咔嚓的往后移去,露出一个只有一人进的门,五福道:“这赵明濬,到底弄几道机关啊,神神秘秘的。” 阿九轻笑,这间密室镶嵌着夜明珠,光线是充足的,也不用另外照明了,走进门后,依然是个大的密室,但不比书房外,这里放满了一箱箱的金银珠宝等值钱的东西。 “我去,金沙!”五福竟然看到了两箱的金沙,另外还有一箱箱的黄金。 阿九并不看这些东西,在整个密室看了一眼,走到一个博古架上,拿起一个檀木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叠书信账册,他眼睛微亮,抽起看了看,呼吸微凝,把几封信件塞进怀里,又把一本账册也拿了,把盒子恢复原样放回原处。 转过身,只见五福到处看看,又站在一幅美人图前,她撩起,画后有一个按钮。 好奇心起,她按了下去,又是一个门,但这个门打开,只是一个通道。 “有空气流通,有风,你说这通道会通向哪?”五福看向阿九。 阿九道:“无非是逃命或者别的什么后路,别管,东西到手,我们走。” 五福点头,又把通道恢复,两人也没动那些金银财宝,退了出来,把书籍放回去。 “你这本放错了。”五福把一本阿九放错的书籍重新调了位置。 阿九愣了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果真是他的福星。 两人从密室退了出来,把假山恢复原样,又重新去望月楼捣弄了一番找东西的痕迹。 五福吹了一声口哨,魑一掠了进来,刚才一队侍卫走过,可吓得他冷汗沁沁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撤离 “爷,姑娘。”魑一单膝跪下。 “非常时期,别整这些虚礼,东西到手,赶紧通知大家撤,按之前的计划,化整为零。”五福沉声道。 魑一一愣:“是。”说着,抿嘴吹了一个尖锐的口哨声。 这声才落,就听到一阵急促奔跑的脚步声向这边而来。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两人脸色一变。 “魑一,你自己撤离。”五福说了一句,就拉着阿九飞快的向来路掠去。 “那边,那边。” 有刀剑打斗的声音传了过来,五福脚下不停,跟一只箭似的以极速奔跑。 十皇子府这边已经发现不对,很快十皇子就会知道有人来了他的老巢,或许已经知道了,所以阿九必须立即回到他该在的位置。 一边奔跑,阿九把怀中的东西递给五福:“你拿着?” 五福想也不想的就接过塞在怀里。 两人跑进遇见六皇子和那范家五娘的花园,就听到一阵说话声向他们这边过来,五福顿住,将阿九拉了个趔趄,紧紧的搂着他,一下将他压在一处假山上。 “好哥哥,你坏死了。”五福娇声嗔叫。 阿九身子一僵,低下头看着跟前的女子,她抬起头,用嘴型说了两个字,有人。 阿九已经知道了,迅速和她换了个位置,低下头去,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侍卫抱着个丫头在这搞暧昧。 而那说话声,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似的,再没有一点声响。 但不管是五福还是阿九,都知道有人在暗中偷看呢。 五福被阿九的身形掩盖着,飞快的对他说了几个字,打草惊蛇,但嘴上却道:“好哥哥,你快放开我,一会我还得去当差呢。” “一会就好。”阿九说了一句,又向藏身处微微侧头,喝问:“谁。” 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飞快的向后退。 “走了。”五福倾听了下,两人赶紧跑向茅房处。 再没突发状况,来到茅房后的狗洞,五福道:“你自己回去,接下来的该如何你知道。” “你……”阿九皱眉,拉着她的手。 “我没事,你看我一个女的,还是个丫头,会寻到机会脱身的。”五福指了指自己:“小力在那边等着。” 他们这计划,临时定的,但都卡在点上,每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每人都必须做好自己位置的事,不得管他人。 这看似是独立独行,但一整幅棋盘下,每颗棋子的作用,运作起来,就是整个棋局的输赢。 而她回去那边,势必要重新装扮回小力,那小力又该如何?倒是她现在这样从女宾出去,还要好些。 “快走。” 阿九用力的握了一下她的手:“自己小心,我在家里等你。”说着从狗洞钻了过去。 五福看着他走了,把那洞口的痕迹给抹了,自己才施施然的走过去茅房,假装上了一趟茅厕,才走出这个院子。 她抱着肚子故作难受的走出去,脑子却把这府里的立体图给调出来,看自己的所在地,怎么用最快的距离离开女宾这个是非地。 但明显,她的运气并不算太好,这才走出一条匝道,就听到两个争吵声。 第九百三十九章 意外 五福不是好事八卦的人,尤其是在自己要脱身撤离的情况下,她不会多事去管别人的闲事,以免给自己造成拖累。 所以,即便听到这样的争吵声,她也没打算停留,而是继续往前走。 但这才走了两步,她就停下了脚步,因为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名字,和她有点关系的名字,伍宜宁。 而伍宜宁的话,更让她皱起了眉,不得不停下来。 “闻言芳,你胡说八道,你放屁。”伍宜宁的声音尖锐,尖声叫道:“什么外室,什么庶长女,你胡说八道。” 五福双眉拧起,想了想,走了过去,站在一棵树下,只见那伍宜宁带着个丫头正和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在对峙,气氛颇有点剑拔弩张。 那被伍宜宁称为闻言芳的小姑娘冷笑一声:“果然是暴发户,真是粗俗不堪。我胡说?要不是有这个消息,我会信口开河?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你,你就是胡说,你看我不顺眼,胡说八道,你根本没证据。”伍宜宁跳脚道。 闻言芳哼了一声:“你爹去蜀地办差了吧?你别忘了,我四哥就在华阳当县令。” 伍宜宁脸色微白:“是你四哥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反正就是有这么个回事,你爹在那边就是有个女人有野种。哈,听说比你还年长呢,岂不是和你娘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嘻嘻,恭喜你哟,有个亲姐姐呢!”闻言芳笑嘻嘻的讥讽。 “你,叫你狂,我撕了你的臭嘴。”伍宜宁双手向那姑娘的脸上挠了过去。 五福冷眼看着,双手紧握成拳。 怎会这样,华阳的消息怎么会传到这边来,华阳县令,闻言芳,四哥,这连起来,五福就想到闻从瑞身上去。 是他说的?闻老四是个这么多嘴的人? 该死的! 五福冷冷的瞥了那扭打成一团的姑娘们,转身就要走,打吧,你们这些无事生非的小鬼们。 “来人啊,你你,快过来拉开人啊。”有丫头大叫,瞧到五福时,立即冲了过来。 “……”五福无语的看着自己袖子的手,你不劝架,拉我作甚? 但转过身,她就一脸惊惶的看着这个丫鬟:“怎,怎么了?” “快,你去把人给劝住,我去叫人。”丫鬟道。 五福道:“要不,我去吧?我比你熟路。” “你知道什么?快去!”丫鬟推了她一把。 五福在心里骂了一声,只得走了过去,将几个已经打得难舍难分的姑娘们给分开来,也好,再听听到底是什么消息。 “你个暴发户,粗俗的女人,你敢打我,啊啊啊。”闻言芳看到自己的手背都挠出血了,不由尖叫。 “打的就是你,谁让你胡说八道。”伍宜宁作势又要冲过去。 五福站在一边,心想,这两只是不是都空长了脑子,里面装的是杂草?这个宴会来这么多的夫人女子,传出打架的事,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她无语望天,听着两人你一句我怼一句的对骂,轻叹了一声,说好的女子注重的名声呢? 第九百四十章 谁废物! 阿九顺利回到原野等待的客居中,原野见了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外面的动静他都听到了,一直在担忧两人是不是能够及时赶回来,如果不能,他又要如何应对,这都是要提前预备的。 “爷,姑娘她?”原野看他身后,并没有五福的身影。 “她在女宾那边脱身。”阿九沉着脸道,一边飞快的剥身上的侍卫衣裳,套上那被酒水洒了的锦衣。 才看看套上,这纽扣还没完全系上呢,就有人闯了进来。 阿九眼中的幽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还没来得及捕捉。 这是王府的管事,带着五六个侍卫,进屋来,见阿九正在脱衣,眉头皱了一下。 “这位……” “爷,衣裳取来了,外面好像出大事了……”小力抱着一个包袱飞快的跑了进来,看到管事侍卫们怔了一下,一副有些惶恐害怕的模样。 “怎么才来?爷都等多长时间了。”原野接过他的包袱,对管事的谄媚的笑了笑。 小力苦着脸道:“这,这个王府太大了,奴才迷路了。” 原野瞪了他一眼,看向那管事,故作好奇的问:“这位管事,发生什么事了?” “王府来了几个宵小,你们一直在这?”那管事打量了几人一番,看了身侧的侍卫一眼。 那侍卫走了出去。 阿九等人神色不变,道:“这是供男宾换衣裳的客居没错吧?我们应该没走错才是。” 管事在他胸前濡湿的一片看了一眼,鼻翼动了动,嗅到一股子淡淡的酒味儿,估计是洒了酒在衣裳,为免失礼才换衣。 那个出去的侍卫又走了进来,看向管事微微点头,那管事这才神色微松。 “正在追寻几个宵小,还望几位莫要乱跑,以免误伤。”管事道。 “请。”原野一拱手。 管事这才带着人重新走了出去,又去了别的房。 阿九他们松了一口气,换了衣裳,便走了出去,回到客席。 至于他之前穿过的侍卫服,也不知原野掏出一瓶什么东西在上面一洒,一阵青烟起,很快连渣都没了,只有一小摊水迹。 阿九换了一身衣裳坐回席位去,环顾一圈,赵明濬早就不在这了,可惜,他赶过去也没有什么用。 忽然,他感受到一股炙热的眸光。 抬头看过去,只见颜尔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阿九的唇勾了一下,端起茶举了举表示打招呼,然后放在唇边慢慢的抿着。 希望五福那边也是一切顺利。 而赵明濬,看到自己颇有些凌乱的书房,额角青筋突突地乱跳。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老窝进了贼,还是在层层守护之下,窝被挑了,这叫他怎能不怒? 而现在,人还没抓到呢,更是怒不可遏。 “一群废物!”赵明濬气呼呼的把一个墨玉洗笔筒给狠狠的掟了出去。 这么多的岗,全面的盯着这个望月楼,竟然还让人得手了,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他不知想到什么,又走了出去,在假山前走了一圈,但碍于侍卫在,也没动,只一挥手:“都给我退下。” 第九百四十一章 谁干的! 等侍卫都退了下去,剩下的人是绝对的心腹中的心腹,赵明濬才走到假山后,找到机关扭开,露出入口时,他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样,心也略淡定了些。 走下密室,他环顾一周,来到书桌前,细细的查看,又看了看书架子上书籍,按着他的习惯,一本不落的整齐摆着。 “爷,不会摸到这边来吧?”赵明濬的心腹侍卫李勇道。 赵明濬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小心使得万年船,不过看这,倒不像有来过的样子,这本书的位置都没有变动。” 他随手拿了起来,书下压着一个小小的机关,打开了这大片书架的密室。 密室内的东西也是完整的摆在原位,丝毫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赵明濬放了心,看到博古架上的匣子,他刚要走进去,外面,一个管事就禀报说其中一个侍卫醒了。 赵明濬看了一眼这藏宝的密室,没有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心想大概也不会有人发现假山下另有乾坤,就先退了出去。 待得上到地面,通过侍卫的描述,说有个丫头带路,却把人给带丢了,赵明濬皱起眉。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那班胆大包天的其中一人? “查,看谁是那般穿戴的,给我查。”宁杀错一百,不放过一个,敢来他的老巢摸鱼,杀无赦。 而那个管事则是有些莫名,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赵明濬特别烦这吞吞吐吐的。 “爷,今天来的客人,六皇子就是这么穿着打扮。”那老管事说。 “什么?赵明琨?”赵明濬腾地站了起来。 老管事点点头,他没记错,确实是六皇子这么打扮。 “去,看老六现在在哪?都去过什么地方?给我查个一清二楚。”赵明濬黑着脸吩咐。 “是。” 赵明濬脸色难看,老六?最好和你没有关系,不然,呵呵,你一个宫女之子,可藏得够深的。 六皇子若是知道赵明濬的想法,只怕要炸雷,谁特么陷害我? 花开两朵。 另一边,五福看着这一大群人,心中颇有一种孩子打架招来家长的感觉。 她侍立在一边,一副惶恐不知怎么办的样子,以眼角余光打量着伍大夫人王氏。 这伍大夫人也不知是不是在宴厅里也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脸色那个难看,跟谁杀了她爹娘一样似的。 而另外一边,那闻言芳哭哭啼啼的跟嫡母告状,并举起了自己被挠伤的手。 那闻夫人看了一眼,沉着脸对王氏道:“伍大夫人,这女儿家的,最重视的是容貌,这要是破相了,这丫头可怎么办呢?” 王氏见状就曲膝一福道:“这都是误会一场,这孩子最是敬仰她的父亲,容不得别人诋毁污蔑,也是一时气愤,才……是了,我那里还有荣嫔娘娘赐下来的玉容膏,回头我就给贵府送去?” 她抬出荣嫔,闻夫人一噎,却也知道这事是自家先理亏,便道:“如此,多谢伍大夫人了。” “娘。”伍宜宁不依,那么贵重的东西,哪能给这小贱人用? 王氏狠狠的瞪着她,伍宜宁一咬唇,不敢再言。 第九百四十二章 首次交锋 对两个大人打算要息事宁人的做法,除了这伍宜宁不满,那闻言芳也同样的不满,张口欲言,却被嫡母一记冷眼瞪过来,吓得她浑身一哆嗦,不敢多话。 她只是闻家的一个庶女,哪怕再受宠,也只是个庶女,哪敢忤逆嫡母? 更别说,这次好不容易求了父亲让嫡母带她来这种宴会,如今却弄成这般,这传出去,自己的名声还好听吗? 闻言芳一时有些懊恼,她就不该把这事在这捅出来的,怪只怪伍宜宁那贱人挑衅她,嫡女又如何,还不上头上压着个姐姐? 等伍家这事爆出来,看她还有什么脸。 闻言芳狠狠的瞪了伍宜宁一眼,那眼神只差没说,你给我等着! 伍宜宁冷哼一声,谁怕谁,我还怕你一个小妇养的不成? 闹出了事,不管是闻夫人还是这王氏,都不想再待下去,便纷纷差了身边的丫头去长公主那边说一声先告辞。 五福眼睛一亮,机会来了,当下抬头怯怯的道:“奴婢送几位夫人小姐出府。” 说着,主动的在前面引路。 闻夫人自然不会和王氏她们一块走,只说还去和人告别一声,就先行离开。 五福在前面不远不近的领路,因为脑中有个立体图在,她记忆力又是极好的,竟然半点都不见迟疑,带着人往角门出口而去,也没引起人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府中的丫头。 这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王府丫头领着客人离开罢了。 而五福,一边走着,一边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人的交谈。 那伍宜宁咬牙切齿的说:“娘,您怎么答应给那小贱人送玉容膏?那是多珍贵的东西,表姐也才赐了那么一点。而且,她一个小妇养的,凭什么用这么金贵的东西?” “你给我住嘴。”王氏看一眼前面带路的丫头,压低声音咬着牙道:“什么小妇养的,这是谁教你的混账话?还有,你还有没有脑子,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和她起冲突?你当这是你家还是怎的?传了出去,我看你以后怎么办?哪家的夫人敢领受你这样的媳妇!” 伍宜宁脸上一白:“娘,是她先挑衅我,她说,娘您知不知道她说什么,她说爹……” “闭嘴!”王氏停下脚步喝住她。 她那双眼睛带着阴鸷,吓得伍宜宁嘴角抽动,却不敢接着说下去,只弱弱的叫:“娘。” 王氏哼了一声,脚双手紧捏着拳头,像是要压抑着什么怒火,吸了一口气道:“先回去。” 一行人顺顺利利的来到角门,五福低头垂手站在门口处:“夫人,到了。” 王氏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脚走了出去,伍宜宁紧跟在其后,还有一群丫头婆子。 五福站在门内,这才抬起头,看着她们上马车,目光淡淡的,无波无澜。 王氏坐上马车,车帘子放下来之前,她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触及五福的眼睛,不禁一愣,这眼,真亮。 可是,真让人讨厌! 王氏厌恶的收回视线,闭上眼,也没看到五福嘴角勾起的冷笑,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敌人已经来了个首次交锋。 第九百四十三章 暴怒的伍大夫人 五福来到角门了,自然就不会再回去,看到守门的婆子,她才哎呀一声,摸出一个耳环,说是那伍宜宁小姐的,便追了出去,一去不复返。 而回到伍家的王氏一行人,进了自己的正房,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对跟在身后的大女儿劈头盖脸的大骂起来。 什么没脑子,不分场合,不知分寸,直骂得伍宜宁眼泪直流,哭得好不凄惨。 “你哭,你还有什么脸哭?你以为,你和闻家那丫头打架的事会掩得住?你等着吧,明儿这长安城就要传遍,堂堂的伍家嫡女大小姐,和人在公共场合跟个泼妇似的撕扯。”王氏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她怒道:“你都要及笄的人了,白长了这么多年的脑子,我看是我和你爹把你给惯坏了,把你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大好的机会,她就等着给女儿相个如意佳婿,可偏偏这丫头自己作死,把自己打成了个泼妇样。 今天来参宴的,除了几个门户小的或商贾,谁不是大家?哪个大家敢要这样的泼妇入门?没得丢人! 伍宜宁哭得一抽一抽的,辩道:“娘,您怎么能骂我?这都是闻七那死丫头先撩的我。若不是她说父亲在外头有个什么外室野种,我能恼吗?” “这无凭无据的事,你就当真了?你当真,也要当场就发作了?忍一下你会死了不成?”王氏冷笑:“你堂堂一个嫡女,还被个庶女扯着鼻子走了?蠢货!” 伍宜宁呜哇的大哭起来。 王氏烦躁不已,喝道:“闭嘴。给我滚回去你的房间哭,在你学会反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伍宜宁再受不住,哭着跑出正房。 王氏依旧黑着个脸,她的乳娘魏嬷嬷给她奉上了一杯茶,劝道:“夫人,大小姐还小呢,您慢慢教就是,何必和她置气,白伤了母女俩的和气?” 王氏冷笑,道:“她还小?都能嫁人的大姑娘了,被人挑拨两句,当场就能和人家撕扯打起来,她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是蠢,蠢不可及。” “什么地方不能发作,偏偏要在那种地方,在这种宴会面前,她不要脸,我还要呢!你看她那样子,哪像个矜贵的大小姐,我看和山野长大的泼辣货有什么两样?我要是当家主母,我也不敢要她这样的做媳妇!”王氏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还是气不过,把手中的茶杯给狠狠地砸了出去,也不知是因为女儿的愚蠢,还是因为听到了些什么。 魏嬷嬷淡定的叫来丫头清扫了地上的碎片,重新上了一杯茶,再劝:“夫人,大小姐也是为老爷打不平,毕竟那样的话,这于老爷的名声也是有害的,这若是连亲爹的名声都可以不顾不理的,外人见了还不是说凉薄?” 王氏听了,脸色稍霁,但仍是怒火难熄,按了按发涨发疼的心口,道:“打抱不平也要看场合,她这么作,还不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姑娘家最怕的就是名声有瑕疵,你叫我以后怎给她说亲?” 第九百四十四章 空穴来风必有因 王氏是真怒,她素来自持矜贵,对女儿的教养同样是走淑女风的,可偏偏,今天伍宜宁就把她的教导全部抹杀了,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这丫头这么泼辣,还撕扯打架,实在是不忍目睹。 她以后说亲可该怎办? 王氏头痛不已,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夫人,您快消消气,几个小姐少爷还得靠您教导呢,要是被气出个好歹,他们姐弟几个可怎么办?”魏嬷嬷连忙帮她顺气,劝道:“大小姐就是脾气急一些,而且,她和老爷的情分素来要好,哪里容得别人诋毁?一时情急失去理智也是在所难免,慢慢教呗。” 王氏沉着脸道:“嬷嬷,你觉得,这是捕风捉影吗?” 魏嬷嬷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的觑向她,暗暗斟酌着这该如何回话? 王氏见状,沉声道:“嬷嬷也觉得这并非是胡作的吧?这若不是确有其事,闻家那样的人家怎么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那闻家的四公子,确实在那边当官,而老爷……” 可不就是去了蜀地吗? 怎么,旧地重游,就想起自己的旧相好来了?两人又勾搭上来了? 不要脸的贱人! “夫人,毕竟路途遥远,这以讹传讹的,也不能尽信,这一个传一个,谁知道传到过来又是不是原来的样子?”魏嬷嬷小心的道。 王氏冷笑一声:“我倒是觉得,这事是真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知道,要是个专情的,又怎会一个接一个的往屋里拉?我早就看透了他了!但我没想到,他竟在外面有了野种。” 魏嬷嬷沉默不语。 王氏满脸冷凝,今天听到闻夫人试探的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她心里不是不震惊的,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什么,而且还不能承认。 谁知道闻家,竟然连一个庶女都知道这事了,宜宁那个不长脑子的,轻而易举的就被撩动起来了,真是蠢! 这若是真有其事,伍礼宏的名声就要难听些,再有伍宜宁这和人打架的,她都不敢想,那些夫人们怎么看? 这样的姑娘,这样的姻亲,想想就觉得堵心和心塞。 王氏好不烦躁,对远在千里之外的伍礼宏恨得咬牙切齿起来,还有那对传闻中的母女,都是该死的。 “去把大小姐身边的锦书叫来,我要看看,闻家那丫头到底是怎么说的?” 魏嬷嬷应声而去,很快,锦书就过来了,面对王氏的压力,一溜嘴的把两人的冲突给说了出来。 王氏只觉得头突突跳痛,冷眼看着她道:“你这作为大丫头,就要多劝着主子莫要冲动行事,但你这次呢?扣一个月的月钱,下去。” 锦书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王氏又砸了一个茶杯,对魏嬷嬷道:“乳娘,你亲自跑闻家一趟,问一问这事,到底是哪个传过来的信?也把那个玉容膏送过去。” “是。” “另外,派你家的二小子立即去一趟城都府华阳,给我查个彻底!”王氏冷冷的道:“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狐狸精,勾得他念念不忘。” 第九百四十五章 狂得欠揍 十皇子府进了贼,尤其男宾那边,搜查的动静颇大,甚至女宾都有些受到了影响,一时人人都有些惶恐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的不安下,就陆续的有人提出告辞,而出府,还得让人审视过无碍才能离开,这举动,让有些人很是不满。 十皇子府这作法,不是把他们都当成贼子看待吗? 太过分了吧! 但碍于十皇子的身份,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人家可是嫡皇子呢,身份何等尊贵。 走出十皇子府的大门,紧绷着的原野他们就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任务,算是安然的过去了,这简直顺利得不行,之前可折了好些人在这十皇子府呢。 “论淡定,你们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阿九斜睨着他们道。 原野等人讪讪的。 一行人回到府中,得知五福还没回来阿九的眉头皱了一下。 原野见状,就道:“爷,可需要属下去接应姑娘?” 阿九点头道:“派人去看看。” “是。” “爷,颜先生来了。”小力进来禀报。 阿九看向门口,颜尔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他的桌前。 “我以为你会在十皇子府永不回来了。”阿九挑眉道。 颜尔哼唧一声:“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我没忘记我是北燕人。” 阿九斜着他:“哦?桀骜不驯,狂放不羁的颜大状元应该忘了才是,毕竟北燕地儿小,留不住你这尊大佛。” “这语气,九王爷玩针对啊?我就是不喜欢朝堂又咋的,还能强留啊,你留得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有啥用?”颜尔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知道不。” 阿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颜尔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行了,我好歹今儿给你掩护了。那十皇子府的贼,是你吧?” 阿九摸着茶杯边沿,斜着眼瞧着他不语。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这人怎么会平白无事的出现在那种宴会?你最不屑这样的破宴会了。果然是另有所图。” “不是本大才子说你,你就是装,也装得像一点,装着商子又不像,有时比人家当主人的还傲气。”颜尔一脸鄙夷的道。 “没办法,本王天生傲然尊贵,他赵明濬比不上。”阿九睥睨一笑。 看他狂的,真是欠揍。 颜尔嘴角抽动:“你傲?要不是我,差点被人家剖开看你的真面目了。” “哦,如此我还得感激你了?说说看,怎么给我掩护的?”阿九呵呵。 颜尔一噎,有些心虚,怎么说的,自然是说这小子狂妄自大,老嫌小厌,才被发放到这边来的,北燕那边多的是人想打他呢! 但这样话,想想就好,哪能在这人面前说,不然哪天穿了小鞋都不知道咋整? “罢了,你不尊老,我不和你这小的计较。说吧,摸走了人家什么东西?又是什么值得你亲自涉险了?你不知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还是认为你九王爷行个九字,就是九命怪猫了。” 阿九神色松弛下来,颜尔这话听着讽刺训斥,却也带着淡淡的担忧和关心。 第九百四十六章 雌雄大盗 颜尔看着阿九露出的不以为然的神色,叹了一声,这样的皇家子弟,真是不知世事艰险,任性啊。 “该掌的权你掌着,不该犯的险,我劝你别去犯,不然,跟着你身边的人,哪能承受得住娘娘的雷霆之怒?”这可是太后娘娘的眼珠子啊。 见他搬出了母后,阿九面上神情软和下来,道:“放心,我有分寸。” “你知道便好,那你可以说,都摸出了什么了吧?那赵明濬是傻子不成?丢了重要的,不全城搜捕?还能让府中的人安然无恙的离开?”颜尔很是奇怪。 阿九露出一丝讥讽:“他大概是还没发现东西不见了吧。” 颜尔瞪大眼,赵明濬能蠢成这样? 阿九抿了一口茶,正要说话,原野站在门口喜道:“爷,姑娘回来了。” 阿九忙放下手中的茶,站了起来,果然,五福从外走了进来,只是那脸上的表情不是那么好看。 “怎么耽搁这么久了?出了什么问题?”阿九皱眉问。 颜尔听着这话,疑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的转,指着他们道:“你们?” “耽搁了一会,没啥大问题。”五福从怀中掏出阿九放在她那里的东西递给他,问:“魑一他们可回来了?” 阿九看向原野。 原野立即回话:“姑娘,魑一他们正在前院。” “嗯,我过去看看。”五福立即转身出去。 阿九见状,对原野使了个眼色,发生什么了? 五福来得快又走得快,颜尔眨了眨眼,看着阿九问道:“你该不会告诉我,那丫头也参与了吧?” “有什么问题?” 颜尔哈了一声:“你们这是要做雌雄大盗?” 阿九白了他一眼,只翻着桌上的东西,颜尔好奇的看了过去。 “想看?”阿九笑呵呵的把东西递了过去。 颜尔跳了起来,连退两步,道:“我不想,绝对,坚决!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说着,也不管阿九怎么说,跟只慌脚鸡似的跑了。 当他是傻的还是怎样,看了那些东西,等于知道了秘密,不就是上了贼船吗? 他可还有大好的年华,和许许多多的美景河山没看过呢! 阿九哼了一声,看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又想到五福那不快的表情,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原野很快就回转禀报。 “发生何事?” 原野道:“应该是姑娘在女宾那边遇着伍家人了,另外姑娘派了一个人去查闻家的一个叫闻言芳的姑娘,好像是闻家收到了什么信息,关于姑娘母女俩的。” 阿九又问:“她如今在哪?” “姑娘让属下来告诉爷一声,她先回院子了。” 阿九嗯了一声,问:“伍家的事你怎么看的?” 原野想了想,道:“看爷的意思了。” “嗯?” “姑娘若是官家之女,身份上,虽也远不及,但到底比白身强。”原野斟酌着说。 阿九冷哼:“她不需要这些虚的衬托。本王也不需要。” “但娘娘那边……” “本王有分寸。”阿九把桌上的东西扔给他:“你处理一下。” 原野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脚步,叹了一口气。 第九百四十七章 谁在背后捅刀子 阿九来到五福的院子,有些踌躇,他是不是太紧张兮兮的了? 转过身回去,却被五福叫住了? 阿九转过身,抬头看,有些愕然道:“怎么爬上去了?” “上来看风景。”五福勾了勾手指。 阿九再没迟疑,足尖一点,几个腾跃,稳稳的落在她身边的琉璃瓦顶上。 五福抽了抽嘴角:“显摆呢!”有轻功了不起么? 阿九坐了下来,这才发现,她身边还有个小酒瓶子,眉头不禁皱了一下:“怎么喝起酒起来了?” “不爽,不痛快!”五福伸长腿,轻哼。 “为着伍家的事?原野说你派了人去伍家,还有闻家?到底在女宾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五福叹了一口气,看着远方那在太阳底下金光闪闪的皇宫顶,好半天才幽幽的道:“我这倒霉的,怕是逃不开伍家那些破事去了,走到哪都能遇着那些烦心事。” 阿九的手伸了过来,握着她的手捏了一下:“有我呢,愁什么!” 五福勉强的勾了一下唇,又拿起酒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他:“那就陪我喝一壶。” 阿九接过灌了一口。 “伍家这边,知道我和我娘的存在了。”五福脸色沉沉的道,把在十皇子府遇到的事给说了个一二。 阿九皱着眉说:“闻老四,应该不是这么嘴欠的人才是。” 堂堂一个男人,若政敌倒好说,若不是,怎会跟个女人似的八卦,乱传是非。 五福听了,心里好过一点,她也不希望是闻老四在传信,毕竟两人甭管是合作还是别的,都有几分交情。 若闻老四是这样的嘴欠,她就要考虑要不要和这人深交了,毕竟谁都不喜欢在背后给自己捅刀子的人。 “是不是他,都是闻家传出来的,而闻四,怎么都脱不了干系,不是他,就是他身边的人。”五福淡道。 “需要查一查?” “我让人去从那小姑娘手上入手了。不过,如你所说,男人不会这么八婆,那就只有女人了。闻四身边的那个叫兰书的大丫头,好像对我有那么几分敌意呢。”五福说着说着,思路越发的清晰:“姓伍的若去了华阳,闻四作为知县大人的应该知道,而姓伍的搞出什么来,闻四知道了,作为贴身大丫头的呢?” 阿九冷了脸:“你不喜欢,就处理掉好了。” 五福一怔,失笑的看着他,道:“你这话真是,我又不是杀人狂,只为了一个女子的嫉妒,就要杀了她么?” “可她却让你受到了困扰,陷入了麻烦。”阿九冷声道,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女人,为五福带来麻烦就是不行。 “好啦,是不是她,我和我娘的存在,迟早会被伍家知晓,迟和早的事罢了。”五福喝了一口茶,道:“阿九,我心烦的是,我不喜欢后宅这样的勾心斗角,这里的女人,只困与一方后宅,为难着彼此,却就没人讨伐那让女人陷入为难的男人。真是烦!” “你若真不喜欢,跟我一起回北燕吧?”阿九看着她。 “北燕,同样有后宅战争。阿九,我这人,必定不是甘于成为那种女人的一员,我做不来!”五福目光炯炯的说。 第九百四十八章 云境开放真相 和阿九喝了一壶酒,直到天上忽然下起小雨来了,两人才从屋顶下跳下来,原野等人看到五福那酒瓶子,再看屋顶,莫非在屋顶喝酒比较爽? “让翡翠给你准备个药浴泡一泡,去去寒气。”阿九看着她微湿的发丝皱眉道。 五福点头,看向原野道:“魑一他们回来了让他直接回来寻我。另外,明日可是去云堡?” 原野看向阿九。 阿九道:“你若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不,我要去。这等事儿怎么不去?”五福哼了一声,她正需要发泄的渠道呢,这正好是个机会。 “姑娘可是要准备什么?”原野问。 “确实是要准备些东西,一会我列个单子出来,对了,让白小白准备一些解毒的药,还有抑制瘴气的,算了,一会我和翡翠说。”五福说着,又看向阿九:“唐实他们还没回来?” “正要和爷你们禀报,唐实把消息传过来了,他想着爷和姑娘也要过去,就不赶回来,直接在云堡等我们。”原野掏出一份情报资料。 五福想要接过来看,阿九把手一拦:“先去梳洗换衣裳。” 五福讪讪的,只得转身回屋,叫了翡翠来侍候。 半个时辰后,宅子里,已经点燃了灯火,五福来到阿九的院子,先用了晚膳,才各自捧了茶坐着说云堡这事。 五福拿过唐实他们传过来的消息翻看,半晌才放在一边。 “你们认为这可能性多大?”她看向阿九他们。 “很大。”阿九道:“如果不是那云飞扬伤了云堡主拿了东西逃离,云堡不会这么大手笔直接开放云境,并许出重利。” 情报上说,这云飞扬受了朝廷范家和十皇子的招揽,劝说自己师傅归顺不达,才起了歪心思,先趁着云堡主闭关时出手导致他险些走火入魔,又取走了云堡历代的至宝云珠。 传说这云珠藏有云堡真正的藏宝图,宝藏富可敌国,这对于每一个皇子或者不管是谁,都是极大的诱惑。 云飞扬拿了这颗云珠,里面是不是有藏宝图还不好说,但必定是云堡的重要之物,比那云楼还重要,所以云堡才广发英雄帖,以武林盟主之位相诱,只为寻到这云飞扬,而是还是活的。 “云堡的云境,他们自己应该更熟悉才对,这么久了竟然找不到人?”五福问。 “云堡自然也派了不少人进去,但云境一年才开放一次,又是历代的历练之地,武艺不达到一定的级别,进里面也只是死路一条罢了。”原野道。 胡蝶抱着剑道:“听说还折了个长老在其中。” 众人神情一肃,这什么云境,当真如此厉害? “那云境既然这么瘆人的话,云堡还送人进去?”五福不明白了,道:“而且这样的地方,存在着这么可怕,不是该毁了?” “这就是云堡自己的事了,或许想着玉不琢不成器吧!”阿九淡淡一笑。 “好吧!”五福问最后一个问题:“那怎么确定,云飞扬在里面还活着?连长老级别的都折里面,他就活得了?” 第九百四十九章 有仇 不是五福恶毒,既然云境这么可怕,那云飞扬独身一人,这都跑进去半年了,还能活着么? “云飞扬是云堡主的大弟子,打小就天资聪颖,而且资质奇佳,在武学上的造诣极高,否则,他也伤不了他的师傅。听说这云飞扬,还是云堡主内定的女婿,只等女儿及笄后就给两人成亲,假如云飞扬不叛变,这云堡以后就是他做的主。”原野说道:“至于还确定他活着,是因为派进去的人发现有火堆以及动物被宰杀的尸骨,这应该是云飞扬给自己做吃的留下的。” 五福啧了一声:“这云飞扬怕是脑袋被门夹了,一手好牌被他自己打烂。按着你这么说,以后他就是云堡当家做主的主人,云堡迟早是他的,急个啥?偏偏和所谓的皇亲国戚勾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气性,怎会受得了朝廷的拘束?傻了吧唧!” “云堡主人虽年已五十,但习武的人,容颜和体魄都显得要比一般人年轻健硕些,若是云堡主的武功造诣再上升一层楼,那么没意外的话,他再活个二三十年甚至更久些也是有可能的。而这些时间内,假如云飞扬和云中歌成亲,有了下一代,那么云堡主也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更亲的接班人,还保证是自己云家的血脉。”原野解释道:“显然这云飞扬也想到这一点,他野心大,算计多,不想只成为人家的跳脚板,而且入赘女婿总也不那么好听。正好有人来招揽他,自然的,这天平就倾斜了。” “又是一个大男人主义的臭男人!这入赘不入赘,那也是你的老婆,生下来的是你的亲骨肉,有什么两样?”五福不屑的臭骂一声。 众人脸皮抽搐,姑娘,我们在场的,也都是男人好不好?别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啊。 五福看到他们神色尴尬,讪笑两声,摸了摸鼻子,道:“所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除了云堡,只怕范家那边也在寻这云飞扬了?” 毕竟对方可能拿了一个藏宝图呢! “听说是如此,范家,还有那赵明濬那边,也同样派出了好些人去,但云境成为云堡秘境的存在,自然不会说说玩的,没有云堡的高层带领,能不能摸到入口先不说,便是摸到入口进去了,能不能出来,也是难说。而这一次,是个极佳的机会。” 五福看向阿九,眨巴着眼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好像和这十皇子范家是冤家似的?且不说之前的事,就拿今天的,就已经成冤仇了,这是怎样的缘分?” 阿九咳了一声,道:“可见是孽缘。” “好吧,孽缘。是了,为何今天我们要嫁祸到那六皇子身上?”五福想到白天的事问了一句。 阿九眯着眼道:“你以为那是个痴情人?十皇子身边的一个幕僚,是赵明琨安插进去的人,我们来的时候要改海路,就是他的手笔,这目的么,自然是嫁祸了。” 五福一愣,她倒没想到这个,道:“你是说赵明琨知道你的身份?” “知道不知道还不好说。不过么……”阿九淡淡的冷哼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吃亏,不管他是有意无意,赵明琨摆我一道,那也吃我一报。” 第九百五十章 带精不带多 那个六皇子赵明琨,不知道是要针对那赵明濬,还是从哪挖出了阿九的真实身份,想利用戈壁滩事件把他交代在哪里,让赵明濬担责,自己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好算计。 那赵明濬也是个傻的,刚愎自用不说,身边被个自己看不上眼的兄弟给安插了人都不知道,还顺着人家的安排走,真是个蠢货。 偏偏就是这么个蠢货,敢和外邦勾结,通敌卖国,他才多大点年纪?胆子就这么大了? 而那赵明琨,只是一个是卑贱宫女生的,连皇帝都瞧不上眼的皇子,无权无势,却能安插人在皇后嫡子身边,还勾上了范家最为有名的范五娘,好手段! “南岳皇的这些皇子们,真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你算我计的,啧啧。”五福听了阿九的话,差点没把自己脑袋里的筋给绕晕过去。 “在皇室里的,又有哪个是真蠢的?”阿九讥讽一声:“真蠢的,除非是个真傻的,要不活不过成年。南岳皇陆陆续续的生了十几个皇子,现在也只剩了太子,三四六和十,其余的都早早见祖宗了,这老六母族基本可以算没用,就他母妃如今也只是个不起眼的还没有封号的嫔罢了,他却偏偏就长成了,还让范家小姐也对他动了春心,确实不是省油的灯。” 五福叹气:“所以儿子生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在精不在多。”顿了下,又瞥一眼在座的各位男人:“这皇室兄弟自相残杀的故事告诉你们,男人么,最好管住自己的那个啥,不然儿子生多了,弄不好非得被气死不可!” 阿九连咳几声,无奈的看向五福,你一个姑娘家,不能语不惊人死不休。 原野也觉尴尬,道:“那这个云境,爷怎么个安排?” 阿九看向五福:“你怎么说?” “我要带几个魑去。”五福道:“至于你们么,要去的最好是身手灵活的,武功一般的侍卫,我建议不带,不然去了也是白送命。” 苏落皱眉:“姑娘认为那地方很可怕?” 五福递给他一个眼神,你说呢? “连云堡自己的长老都折了一个在里面,这人,带精不带多。”五福道。 阿九用手指点着桌面,道:“我,胡蝶,苏落,小力,苏落再点一个侍卫去。” “爷?”原野看着他,自己呢? “你在这边处理,总不能所有人都去了,没个断后的。”阿九摇摇头:“这边也还有些事要处理,不要以为我们从十皇子里拿出东西来就安然大吉了,盯住他们的动向,包括赵明琨。” 原野便知道自己的重任了,点头应了下来。 “现在这么晚了,我们知道消息时本来就仓促,但要准备的都不能少,希望在我们明天出发之前,这些东西准备出来。”五福递给原野一张纸。 原野接过一看,什么东西都有,这有些东西光看着不明白的,还有小小的工画图。 “属下这就去办。” 五福点点头,看着阿九道:“那就先这样?我还要和紫玉她们安排事。” 阿九含笑点头:“去吧。” 第九百五十一章 你家丫头好八婆 五福回到自己的小院,派出去闻家探消息的人回来回话了。 一如她所料的那样,闻从瑞不是个八婆,即便是知道后宅这些破事,也不会多嘴多舌。这传回消息的人,是他身边的兰书,写了请安信传过来,当说笑一般说给闻家那位老夫人听的。 至于那闻家丫头是怎么知道的,说起来闻家这闻言芳也是个能人,不但能得父亲宠爱,她会钻营卖乖,舍得放低身段,常年跟个小丫头似的在闻家老夫人跟前口甜舌滑的卖乖,这就是个石头呀焐热了,所以闻家老夫人对她也有几分宠爱。 兰书的请安信送到老夫人面前时,闻言芳正好在跟前侍候,也就听到了这么一耳朵的八卦消息。 而闻言芳和那伍宜宁早就有罅隙的,谁都看不上谁,在十皇子府时,两人碰上自然也是跟斗鸡似的,闻言芳就说出了那样的消息呗。 “好个兰书。”五福呵呵一声:“我竟不知她对我们家的事这么的上心关切了!” 任五福脾气再好,她也不喜欢娘们两个的事被人当做乐子似的传个沸沸扬扬,还传到千里之外。 更别说,五福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挥退了人,五福来到书案上坐下。 “姑娘,这兰书,要不要撕了她?”紫玉脸色难看。 “她还不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五福道:“女人的嫉妒真是不容小藐。她对我的敌意这么深,是为了她的四公子吧!” 她取了纸笔,刷刷的写下了一封信,封了起来,递给紫玉:“明天给闻从瑞发出去。” 紫玉双手接过:“姑娘是想让闻大人处理?” “他的人,自然是得他处理,相信他看到我这信,脸色也会很好看。”信里,她也没遮遮掩掩的,反正这回再遮掩也没什么意义。 所以她明白的在信里对他表示了自己对兰书‘关切’的感谢,感谢她远在千里还能对自家事这么关怀,并‘请教’他闻家是怎么教出来这样八婆的丫头。 这明显就是明嘲暗讽,闻从瑞要是坐得住啥都不动,以后见到她好意思吗? 而若是闻从瑞发作了兰书,被心上人发作,对兰书那样的人比死还难受吧。 闻从瑞最好把她给发作了,不然回到华阳县,见到兰书的话,自己估计不会那么好说话。 五福又写了一封家书,也没说什么,只有寥寥几字,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对周氏有怨。 “一起发出去吧。” “是。” 五福又叫来翡翠,给她们安排她不在这段时日要做的事。 “那个地方我没猜错的话是个极危险的丛林,就不带你们去了,人多也未必是好事。紫玉,你继续负责置办产业的事,顺便收集伍家的消息。原野这次不去,若有什么地方要用人或要处理的事,你找他。” “是,姑娘。” “翡翠,我之前和白小白说好了,让他弄几个方子,你和他合算一下,多做几款脂粉凝脂什么的。一定要做好了,我这是要开胭脂水粉铺子的,东西不好,难以打开局面。”五福又看向翡翠。 “是。”翡翠应下。 五福又吩咐了几个事,然后才带着两人准备去云境那边要用到的东西。 第九百五十二章 姑娘别调皮 原野等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第二天出发之前,五福就已经看到了所需的东西,一样样的装好。 五福眼皮下有些青黑,她也是和两个丫头忙乎到半夜,而且只睡了两个时辰,看着几个魑,她道:“这次去的云堡云镜,很可能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我也认为,那是个极好的训练之地,假如在里面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你们的技能,会上升一个度不止。” 魑一几人对视一眼。 “云境,想来大家都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虽然没去过,但我可以想到里面都有什么。我点了你们去,主要是我带你们,也就是说,在那边,你们是我的人,得听我的。”五福道:“多余的话不说,选择吧,怕死的话,就站到一边去,省得到时候才哭哭啼啼的退缩,丢人。” 这话说的真是太欠揍了! 真要动了,就别想再待在暗卫营或跟在阿九身边了,还是哪里凉快哪里去吧,怕死,当不了护卫。 所以,不管是迫于男人的尊严还是被挑衅的不岔,谁都没有动一分,更别说,眼前的这位,只是个姑娘,她尚且不怕,自己一个男人还怕了? 五福见状,便笑嘻嘻的道:“不用害羞呀,大家都这么熟。来,可以站过来,我绝对不会笑你们的。” 姑娘能不调皮吗? 你故意的,这是故意挑衅的,没有怀疑! 几人抽抽,却是一动不动的,我们真不害羞,也是真不怕死,所以你不用再说了。 五福眉一挑,才敛了笑脸:“看来你们是都选择好了,很好,一刻钟后,整合出发吧。”顿了下,又道:“对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哦。” “是。” 几人应声,看着她背着手离开,魑五问:“你们有没有一种感觉?” “嗯?” “真想打她一顿!” 确实是啊,太嚣张了!一个小丫头,这么嚣张! 不过,人家有嚣张的本事啊,魑一想到近来的事,也不好说五福是一无是处的小丫头,就昨儿在十皇子府的那计划就是极周详的。 而且,能顺利拿到东西,还是她先发现真正的藏宝之地,不然,都不知会不会白忙一遭呢。 魑一道:“整合吧,别连个姑娘都比不过。” 五福说是一刻钟就是一刻钟,时间到了,她就一身男子打扮出现在大门口处。 因着时间太赶,这一回依旧是快马轻装出行,五福看到马匹,顿时感觉到因为前两天骑马多了,大腿两侧因为摩擦而红损的肌肤又隐隐作痛起来。 她是喜欢骑马喜欢自由奔放没错,但任谁连续两天跑个上百里,都乐不上来啊,更莫说现在又来一次,彪悍如她,也是觉得累的啊。 “要不,让他们准备个马车?”阿九像是看穿她心中的想法道。 五福道:“马车赶不到,走吧。”她灵活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身,策马而去。 阿九等人也纷纷上马,跟在她后头出了长安城,往百里之外的云堡疾驰而去。 第九百五十三章 很傻很天真 云堡的位置比起王家堡还要再跑上近二十里,位于一个叫升云镇的地域,所以赶到升云镇时,天已经黑了。 一行人直接来到唐实先行定下的客栈汇合,简单用过膳就各自整理行仪。 “姑娘。”魑六来到五福跟前拱手。 “嗯,还有什么新的消息要说?”五福看着他。 魑六道:“那云飞扬之所以能拿到云堡的云珠,是因为哄骗了那云大小姐云中歌才拿到手的。为此,那位大小姐还为此事闹了一回自杀,幸好被人及时发现了。” “哟,人渣啊!”五福眉一挑:“这人渣长得貌比潘安?” 魑六拿出一幅小像递了过去:“这是属下根据云堡的人所描述的画的。” 五福挑眉夸道:“你挺准备周全嘛。” 魑六笑了笑,继续道:“云飞扬生得并不俊美,但他嘴巴会说,而且又善于模仿别人,听说和那位大小姐又是青梅竹马的存在,两人打小就一块长大,甚至有时候云中歌不高兴的时候,他还扮演她来哄她。有一次在云境边缘,云中歌被毒蛇咬了,是那云飞扬给她吸毒,并且误中了一点蛇毒。自那次,云中歌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真是天真的大小姐啊,必定是经历的人太少了。所以这女人,不经过几个渣男不知人间险恶。”五福摇摇头。 魑六默然,不一定要经历几个渣男才知道人间险恶的呀,行走江湖多了,也就知道了。 五福低着头看着小像,一双长眉,微方脸,眼角微垂,上唇薄下唇厚,这样的相,确实不算俊美,且,这是个薄情人,问:“如今那云小姐如何?” “自从云飞扬叛变后,云中歌认为是因为自己才导致云堡丧失至宝,自杀未遂后,很是沉静几天。听说这次进云境,云中歌也要进去,说是要亲自擒拿叛徒。” 五福道:“我记得之前的情报说,云中歌并不会什么武功?” “是的。但她仍要执意进去。” 五福嗤笑:“让人一路保护着她进出?她是傻了吧,没有半点本事还非要拖后腿,其实她才是云堡的仇人吧?故意要拖着云堡的人好让云飞扬脱身?” 魑六嘴角抽了抽,您能不这么直接吗?要是云中歌在此,怕是要气的跳起来。 五福看他这个样,就道:“你认为我说得不对?这人么,没本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自己的能力,要有自知之明。她这样任性妄为,没有什么自保能力,还非要进去那种地方,不是找死么?自己找死也就算了,还要拖着人家和她一起找死。” “那个,虽然她不是什么好的练武筋骨,一点儿三脚猫功夫也是有的。” “你也说,三脚猫功夫。而云境,连个长老都折在里面呢。凭她那三脚猫功夫,就认为可以把人擒住?”五福嗤笑:“她爹能容她去,那也是个傻的。” “这,据说父女俩也很是闹了一场。” 五福叹气:“傻一次就算了,还傻第二次,难怪会被人骗了去。” 因为她很傻很天真嘛。 第九百五十四章 劝你三思 云堡虽是在升云镇,但并不是在镇上,而是在一座云山上的半山腰,占地宽广,那一幢幢的建筑跟棋子一般错落有致的落在其中。 在远方看来,这看着就像一个大寨子,只是那些建筑有木屋也有砖瓦房殿宇罢了,比起那些普通的小寨子要来得华丽些。 站在山脚下,五福一行就看到一条木楼梯蜿蜒而上,而其中,楼梯上已经有了不少的人在满慢慢的走上去。 “这么多人,你说,这云飞扬会不会趁机浑水摸鱼,混在里面出来?”五福眯着眼问。 “难说,这是个大机会。”阿九道:“不过你能想到,这云堡主未必就想不到,说不定就是用这样的机会将他逼出来,一旦他出来,落入的是不是天罗地网,就只有云堡的人知道了。” 五福讪讪的,一边走上去,一边道:“这么多人,云堡当真就这么大方,把人全部放进去?” “想必另外有些什么条件。”阿九道。 “那就上去探个究竟吧。” 边说边走,一行人来到了云堡的入口处,自然有云堡的弟子等在那里,看到五福一行时,先是愣了一下。 这一行,虽称不上人人俊美非凡,但那容貌气质,却和来到的绿林人士却有点迥然不同,这些人么,倒像是那些世家王侯出身的。 尤其那穿着玄衣的公子,站在那里,一股子尊贵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而玄衣公子身边的一个蓝衣小公子,倒是很无害机灵的模样,一行人像是来游玩的。 “这几位是?” 五福一笑,抽出手中折扇,道:“本公子在江湖上人称松鼠公子,也是听说贵堡广发英雄帖,来凑个热闹。” 云堡弟子听了,眉头皱了下,道:“松鼠公子可知道本堡发的贴是所为何?” “知道啊,进云境抓叛贼嘛。”五福一副有什么问题的模样。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是不知道云境是什么存在吗? 云堡弟子道:“这位,松鼠公子,我们云境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您知道吗?就是武艺极高的高手,也未必能在里面全身而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一阵黯然,但还是鼓起精神,劝道:“所以公子若是想着进云境看个热闹,我劝你还是三思。”说着,又上下的看了一眼她纤瘦的身板。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体型,怕是自己都打不过呢,进去云境那就是找死。 “你这是替我们担忧么?”五福笑眯眯的道:“谢谢你啊,不过云堡云境闻名已久,这次我真想见识一二呢。说不定我运气好,还真能全身而退呢!” 云堡弟子见状,也不再劝,便让了身子:“如此,公子好自为之。” 五福一拱手,和阿九他们施施然的进了云堡。 那云堡弟子见这一行人走远,叹了一口气,另一个弟子道:“飞青师兄,你管他们这么多做什么?既然来了,就代表有心理准备了。”他看一眼那几人,哼声道:“也让他们碰碰壁也好。” 被称为飞青师兄的弟子道:“只是觉得有些可惜罢了。” 那小弟子撇撇嘴,有什么可惜的,师兄就是矫情。 第九百五十五章 云盟主 被小弟子领着来到云堡的广场大殿,五福才知道这云堡开放云境的魅力有多大,不,或许是那云楼藏着的东西的魅力多大吧,瞧这乌泱泱的人群,上几百人是有了吧? 而且,这不但有独立独行的人,也有三三两两的,更有派系的啊,五福不太信,这云堡当真把人都放进去,这么多的人,把云境踏平都能吧? “也不知这里头会有什么条件?”五福小声问道:“财帛动人心,这都进去了,还不得把云楼搬空?” 阿九道:“不是说,里面深不可测?想来也不会都想去冒险吧?” “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五福道,她不经意的一扫,咦了一声。 “怎么?”阿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也遇到了两熟人,就是那富贵坊主白贵。 白贵感官很敏锐,很快就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看了过来,见到两人时也很是一愣。 他走了过来,拱手道:“真巧,没想到在这还见到小五和九公子了。” 五福他们也都拱手回了一礼,道:“确实巧,贵爷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了?您应该不差钱才对。” 贵爷一笑:“闲着无事,也来瞅瞅。不过你们,莫不是想要进云境?” 五福一副财迷样,道:“自然是的,听说这云楼藏有天下奇宝,还有功法兵器,若是能得了,也是一笔横财啊!” 贵爷失笑:“我可记得小五才从我坊里赢走了十几万。”意思是你还差钱? 五福满脸正经的道:“贵爷,那怎么同?谁都不嫌钱多了咬手的,不然您也不会来这里了。而且,就算得不到银子啥的白黄之物,这得个趁手兵器也好啊!” “是这样没错。但你们可知道云境是什么?” 五福挑眉不语。 贵爷又是一笑:“看来是我白担心了,既然你们都来了,自然是做足了功课的。” “好说好说。” 这边说着话,主台上,忽然有一点轰动,几人便停了交谈,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一身素色长袍,头发用青玉簪别着,披着一件银色薄披风,国字脸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大家的视线当中。 “这就是武林盟主?”五福问。 这看着,倒像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 “是的。”贵爷抱着双臂道:“云盟主年轻的时候倒粗狂一些,如今也不知是年纪上来了还是阅历多了,锋芒尽敛,倒变儒雅了。” “他戴着的宝剑好名贵的样子。”五福又道。 贵爷刚想开口,阿九就道:“那是十大名剑之一的青云剑,削铁如泥不说,功力若足够,只是远远的一道剑气就能杀人。” 贵爷眉一挑,道:“九公子好眼力。但其实,云盟主最厉害的还不是剑术。” “是什么?” “伏龙掌。”贵爷身边的蓝衣人冷着脸道:“早在两年前,云盟主的伏龙掌已经过了七段摸到了八段的门槛,从来没有传出他过了八段,但两年时间,就在这半年之前的闭关,若成功了,少说也有八九段,可惜了!” 五福默然,确实可惜,就因为一个叛徒,差点走火入魔。 第九百五十六章 量力而为 云盟主这一出场,本来吵吵闹闹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向那盟主行礼口称盟主。 “诸位免礼。”云盟主一抬手,运了内力,提起嗓子开口:“想来来到云堡,大家也都知道是出于何事,云堡师门不幸,出了叛徒……” 云盟主说了一大篇云飞扬的罪状,引得这所有人都义愤填庸,一副撸起袖子要干架打不平的模样,看得五福啧啧直叹,这简直跟黑帮聚会似的。 云盟主用手压了压,道:“云堡出了叛徒,是本盟主有眼无珠,也是云堡咎由自取。但因为本盟主的监管不力,却导致盟主符牌丢失,找回符牌,理应是本盟主责无旁贷的事。但云飞扬那叛徒,先重伤我,导致我险些走火入魔,功力丧失近七成,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养伤,实在……” “真的假的?七成?”五福讶然。 “不管真假,功力失了是真,多少成,就看他有没有藏拙了。”蓝衣人冷道。 五福看他一眼,道:“倒还没请教贵爷您这属下的大名?” 蓝衣人一愣,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小五公子称属下阿齐即可。” “阿齐和这云盟主交过手?”五福问。 阿齐道:“曾经切磋过,云盟主天纵奇才,武艺造诣奇高,可惜败在云飞扬这叛徒的诡计下。” “大意失荆州呗。”五福继续听台上的人说话。 云盟主说了自己的伤势武艺,以及这次的看走眼,已经无法升任这武林盟主之位,才想出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让这能者居之的法子。 而这能者居之也不像以往那般,以比武形式,而是进这云境,一如贴上所说,谁活捉云飞扬寻回符牌,云堡推举其上位。 “有点徇私的感觉。”五福小声的在阿九耳边道。 阿九笑了笑。 贵爷也听到这话,笑了一下。 就是徇私,也有的是人自愿前来。 “我也知道这有点徇私的意思,所以特意以我云楼之宝来相谢。”云盟主道:“但凡走到云楼中的,都能得两宝,或云堡历代以来珍藏的功法兵器或金银财宝。” 人群里顿时闹哄起来,显得兴奋又有些贪婪,虽然有些人故作矜持,但那眼神里,却泄露了自己的情绪。 五福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云楼到底藏了多少的好东西。 “诸位请听我一言。”云盟主又开口,道:“云境乃是我云堡秘境一般的存在,我云堡弟子,也只有资质上乘的嫡传弟子才能入去历练。云境危险重重,毒物横生,便是老夫全盛时期,独自一人也要在里面超十天以上才能全身而退。而这么多年,云境越来越诡秘,我堡中的三长老,也为了寻找叛徒带着十个五到六段的弟子进去,但全部不幸陨落。” 众人听着脸色一变。 “所以,并非我不想让大家都进去,而是希望大家量力而为,云境的可怕,绝非尔等所想的那般简单。一不小心,就会送命。”云盟主沉声道。 第九百五十七章 可怕的存在 在场之人,看到云盟主那凝重的脸,都从兴奋中冷静下来,大家倒没觉得这云盟主是在说谎,因为云堡的藏宝楼云楼就建在云境中心,也不是没人觊觎过这云楼的宝贝,而且也有人摸进过云境,但都是有去无回,一来二去,这云境是云堡绝对的禁地,大家都一清二楚。 而现在,云盟主还说了一个三长老和十个五六段的弟子陨落了,有这样段数的弟子,已经是天资极高了,却都陨落,这云境里得多可怕? “云盟主,这云境到底有什么东西?”有人问了出来。 “云境有什么,老夫也不尽知,但有一点就是,在云境内,还容易迷失方向。而且,云堡在此开山立派已经数百年,我云堡第一代堡主就开始云境的管理,这么多年了,里面的东西会不会越长越多,或者更大,老夫不知。”云盟主沉声道:“所以老夫并非在危言耸听,希望大家也莫要轻易以身犯险。” 众人交头接耳起来。 五福说道:“这也是奇怪,这云堡的云境其实距离长安城也不过百来里路,有这么个可怕的存在,那南岳皇竟然还这么淡定?他就不怕这云境破了,里面的什么古怪东西跑出来跑到他窝里去?” 阿九无语。 贵爷则是笑了起来,道:“所以这就是云堡屹立多年的原因,也是皇室容它壮大的缘故。一来,是云堡实力的存在,二来,也有这个云境原因在。云堡开山建派至今,地理位置越扩越大,人数也越来越大,有一点原因除了云堡从来没搬离过这个地方,也有朝廷不容搬离。否则,那云境如何整?谁来守?” “云境是云堡第一代堡主当初领着几个弟子游到这边,看中了这一带的地理环境,才把派系建在了这里。而云境更是他发现出来的最佳历练场地,所以一代一代的,花了无数人的力和命,逐渐的把云境圈成了一个禁地秘境,更把云楼建在其中。”阿齐也道。 五福想了想,道:“至于这里面的东西不跑出来,其实还有一点是,人怕猛兽,猛兽亦惧人,这人若不去主动攻击,猛兽也未必会跑出来作死。当然了,也有例外就是。” 贵爷有些意外的道:“小五的见解倒不太一样。” 五福呵呵。 “既如何,盟主怎认为那云飞扬还活着?”有人问。 “自然是发现了他的踪迹。”云盟主道。 “若是如此,这云飞扬的武功岂不是极高了?” “对啊,他逃进去,也有半年了吧,这么久还活着,真是了得。” 五福也觉得那云飞扬是有点本事,在一个丛林里活半年,想来他也摸清了怎么才会更好的避开里面的活物才能让自己更安全了。 就是不知道,他为何还没逃出去,但从侧面说,这云境也确实可怕。 五福看向阿九,忽然有些迟疑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大概是不该冒这个险。 阿九触及五福那迟疑的目光,唇角勾了一下,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第九百五十八章 一箭几雕 五福把阿九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担忧给说了出来。 “你要不在这云堡等我出来?我带几个魑进去,左右我是要训导他们一番的,这是个机会。你在云堡待着,当我的后盾,万一有个什么,你也好在后头来给我们捡烂摊子。”五福小声说道:“这都是江湖人,也不是我小人啦,总不能把后路全断不是?” 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嘴上却道:“你这是瞧不上我么?你都能进去,我就不能?” “阿九,我不想你冒这个险。”五福皱眉道。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别怕,我也不是完全是个废物,再说了,这不是有你吗?既然你都有信心,我相信跟着你一起,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你是我的福星啊。”阿九笑道。 五福道:“谢谢你信我。但到底没进去过,我也不知道这云境会不会和我过去碰到过的一样。”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没事,不过如你所说,真得调整一二,不能所有人都进去了。”阿九抿了一下唇道。 台上,云盟主已经说了云境的可怕之处,也说了这选择进云境全是个人意愿,但生死自负,云堡一概不负责,进之前还得签个生死状,万一出了什么事,不得追究云境之责。 另外,进云境后,若是还在外围边缘,不想再进了,可以选择原路返回,当然,能不能顺利返回到入口,各凭本事。 而进了云境的,到达云楼取得宝贝后,不想再继续在里边历练的,也可提前返回。 最后一点,活捉云飞扬的,云堡不但赠送功法兵器至宝,另外还赠送五十万两白银,前提是,活的云飞扬。 五十万两,好值钱! 五福眼睛微亮,这等同悬赏啊! 果然,在场的人也有不少跟五福一样兴奋的人,毕竟五十万两呢,只要捉到人了,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老夫固然有要捉拿叛徒的想法,但老夫同样不希望大家作无畏的牺牲,云境能为我云堡禁地,绝不容小藐,希望大家量力而为。”云盟主眯着眼道:“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 “云盟主,谢谢您的好意,但云飞扬这样的狼心狗肺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老朽向往探云境已久,早就想进去一探究竟了。” “对,都是绿林好汉,岂有贪生怕死之辈?” “既如此,若有意的请签下生死状,老夫亦知道来的有多个派系。每个派系,不得超过十人进入云境,请大家选能者居之。”云盟主指向一边的案桌。 五福看了一眼,小声道:“我越看,越觉得有阴谋。” “嗯?” “这要是进去的人多了,好运的话,干掉一些危险的毒物,云堡就在后头捡好处,多爽。”五福摸着鼻子道:“说不定这云盟主觉得云境的危险已经超过他们所控的,所以一箭几雕呢!不然,他们又怎么从云楼拿东西?” 阿九沉眉:“架不住大家都禁不住诱惑。” 可不是么?财帛动人心。 贵爷的耳力不错,听着二人的对话,挑眉看了两人一眼,分析得倒有几分理,还真有一箭几雕的作法呢。 第九百五十八章 组队打怪 好的歹的都说尽,大部分人仍禁不住绝大的诱惑,哪怕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甚至丢了命,也无所畏惧,纷纷上前签署生死书。 五福他们这一行人,总共有十二人,经过商议,小力被留下来做后路,若真是有啥不对,乙二也在林家村那边,离这边也不过三十里路左右,可以立即前来支持。 但便是如此,五福他们仍多了一人,于是,就把这个名额瞄向了贵爷他们。 “嘿嘿,贵爷,你们也只是四个人吧?再多一个不是问题?”五福呵呵的笑。 贵爷挑眉道:“哦?我帮你带一个人,有什么好处啊?” “这个么,不是说里面很可怕么?我们完全可以组队打怪啊。”五福道:“有句话叫人多力量大嘛。” “我记得那云盟主说,人多未必就是好事。”贵爷道。 五福道:“这话,听听就好,总之团结就是力量。” “好吧。”贵爷看一眼阿九和他身后的人,道:“我也想看看你们这些人的实力如何。” “如此多谢贵爷。”五福拱手一礼。 一行人前去签生死书,有人看到他们还能如此操作,又想多带点人的,也纷纷如此找熟人带。 不过也有人脑子清明,只点了武功好的,以免到时候拖了后腿,不然,一旦发生什么事,都不知救好还是不救的好。 而云堡也不是非要把人给弄死在里面,免得到时候被整个江湖讨伐,所以还发了一份地图册子,简单的画了方位距离,而那云楼,就在整个云境的中心位置。 随着带路的弟子走出云堡,走了一段时间,才来到了云境的入口,位于云堡的后山处,大概一里路的路程。 贵爷看着五福的人背着的一个草绿色的包袱,不,准确来说,那应该是个包?有点奇奇怪该的。 但背着却都颇为轻松,所有人都是短褐打扮,轻薄利落,十分简便。 “这个东西,倒是别致。”贵爷指着那背包道。 五福笑道:“军旅包,用途大而方便,回头送你一个。” 贵爷挑眉:“小五倒是信心十足。” 五福眨了眨眼,笑道:“我这人,有福神保佑的,运气应该会不差。” 贵爷对此说法有点不以为然,所以也就是笑而不语。 阿九看两人说得愉快,眉头轻皱了一下,心口略有些发酸。 这个什么贵爷,真讨厌! 阿九突然转变的气息,让贵爷一下子就察觉了,下意识地看向阿九,见他面色平静目视前方,有些奇怪,难道是错觉? 到入口处,有不少穿着云堡服饰的弟子在入口处守着,那大门,是用精钢打造,看着沉重而坚固,而周边,则是一道堪比城池高的光滑的墙。 光是看这个精钢门和那高墙,就花费不少吧?这云堡可真有钱。 若是有什么事儿,或者外敌来袭,避入这云境,倒是个可作为退路的好地儿,看来云堡的第一代祖宗为了选个好地儿,费尽了心思才找到这么个吧。 “都准备好了?”五福看一眼自己的人,一笑:“那就走吧,打怪去。” 第九百五十九章 丛林法则 走进那道精钢大门,眼前是一片几近平坦的小土坡,也不知云堡在这撒了什么药物,这一片土坡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别的不说,光是一个寸土不生的药物,这云堡就不简单吧? 如果这样药投在哪片土地,岂不…… 光秃土坡也不过是一片,过了土坡,就是大片大片的山头,山上都是参天巨树,五福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这一边,暂时也没有觉得不妥,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山林罢了。 “这就是云堡云境?”旁边不远,一个穿着劲妆,英姿飒爽的女子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山林开口:“不过尔尔。” “师姐,这应该才是云境外围,走进去才是云境内部。”在女子身边,一个清秀的年轻人说道。 “我看就是云盟主夸大其词。”女子还是满脸的不以为然,在她身边,也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那一帮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去,那脚步,迫不及待的。 五福嗤笑。 有些人啊,自大是会害死人的。 “公子,我们?”魑一几人也是蠢蠢欲动,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云楼,至于那云飞扬,是附带的,能捉到自然好,捉不到管他死活。 “急什么?”五福斜睨了几人一眼,轻飘飘的道:“还是你们认为,这山林就和刚才那姑娘说的那样,是温柔可欺的?如此的话,我不拦着你们,去送死呗。” 魑一一噎,生生吞下了那口气:“属下不敢。” 五福哼了一声,问:“知道什么叫丛林法则么?” 魑一等人一怔,彼此对视一眼,道:“请公子赐教。” “丛林法则,又是生存法则,是自然界里生物学方面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规律法则。它包含了两方面的基本属性,第一是它的自然属性,何为自然?这就是。”五福指着这一片山林巨树,道:“自然界中的资源有限,只有强者才能获得最多,它体现在植物界方面,掌握规律,你自然就获得其中赋予你的东西。而另一个,是社会属性,所谓的社会属性一般体现在动物界。不只是动物,也包括人。” “我们人作为高等动物,只要你足够谨慎强大,可以改变丛林法则的自然属性,因为人是活的。所以这也是我们人类要遵守的生存法则,大到国家政权间的竞争,小到派系,人与人之间的竞争,都要遵循这个法则,至于竞争结果,那就看各自的实力、智慧、手段和改造或适应世界的能力了。” 这话音落下,不但是魑一几人在思考,便是阿九也在寻思这个什么丛林法则的道理。 丛林和日常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样的,在丛林,你要竞争,和自然和动物斗智斗勇。而在平日生活的世界,同样如此,和人斗,和派系斗,至于谁能赢,凭实力靠本事。 贵爷他们那几人离得比较也不远,五福说这话,也没避着他们,故而也听了一耳朵,看向那小少年,十分的意外。 第九百六十章 厚颜无耻之人 五福故作高深的看着几人沉思的样子,淡定看天,心中略有几分得意。 嗯,卖弄果然很爽。 任着他们在沉思思考,五福才看起地图来,那云楼处于云境的中心,论直线距离也有四十里路,其中,经过两处湖泊,一条河道。 “公子,现在我们该如何?”魑一问。 “去打猎吧。”五福道:“饿了。” “嗄?”众人面面相觑。 五福看着他们,道:“这都过午了,你们不饿么?吃饱了再进去。” 魑一等人抽了抽嘴角,姑娘,我们这确定不是来野炊的?这才来,你就要停下来先吃东西? 便是贵爷那边,也有些不解,其中一个叫丁来的护卫问:“五公子,这人人都往里走了,我们要是停下来吃东西,吃完只怕时辰也不早了,在山林里,天色也要暗得快些。” 不趁天大白的赶路,难道要抹黑进去么?这小五公子,怕是来玩儿的。 “咦,你还知道在山林里天色暗得快呀。既然如此,那干嘛不先填饱了肚子再去,你想趁黑才去找吃的?黑夜里的丛林,远比白天可怕,还是别乱走动为好。而我,不想挨饿啃干粮。”五福挑眉道。 丁来一怔,好像有些道理,便看向自家主子。 “去打猎吧。”贵爷见阿九已经寻了地方坐下来,便也坐了下来。 “是。” 五福坐了下来,说道:“不要贸贸然直接冲进野外的世界,在动身前对于你所处的环境做一个彻底的了解,好好研究那个区域的地图。而出发之前要吃饱,贸然闯进去,要么迷路,要么自寻死路。云盟主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云境不简单。” 魑一几人听了再没二话,分别前去打猎,有的人则是寻了干柴什么的。 五福则是继续研究云堡发下来的地图,有些地方,用炭笔画了些让人看不懂的符号。 贵爷见阿九只是坐着,也不吵五福,便笑道:“小五年纪小小,懂的倒不少。” 阿九瞧他一眼,道:“这人聪明与否,和年龄无关,有的人天生早慧。” 贵爷笑而不语,天生早慧是有,但小五这样的,明显像是经历过这样的吧? 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反正五福都说了,一起组队……打怪,他就在旁看着,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贵爷表现出来的兴趣,阿九不是没察觉,眉尖跳了一下,有些烦躁,心想要摆脱这贵爷? 魑一等人很快就把猎物打了回来,如今已经是三月,万物复杂,山上的小动物多得很,所以收获颇丰。 收拾猎物,生火,很快就传出一股烤肉的香味。 有些人来得较迟,见这一对人在这烤肉,不由面面相觑,有胆大的还嘲笑两声,说该不会是怕死,就在这待上一个月吧? 这本来就憋气的魑一等几个年轻人差点要冲上去干上一架。 五福用眼神拦住他们,冲那人笑道:“对啊,我们怕死啊。所以决定跟在你们这些不怕死的后头捡好处!” 对方俨然没料到他这么说,指着他嘲道:“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好说!快去送死吧!”五福挥挥手。 魑一他们笑了起来,就连阿九贵爷,眼中都染了些笑意。 那人还想争几句,被同行的大概是长辈之类的给喝住,愤愤的走了。 第九百六十一章 叛徒的藏身地在哪? 饱食一顿,才各自收拾了走进云境真正的入口,前面走过的人太多了,已经踩出一条路来,倒不用重新探路,还真像五福所说的那样,跟在别人后面捡好处了。 越往里走,这树就长得越粗壮高耸,站在其下,连树冠顶都看不到,只有一丝丝的阳光从树梢缝隙投射下来。 也不知是之前在五福这里憋了一股子气,又或是在别人那受了嘲讽,魑一等人有心要在她面前找回场子,脚程走得飞快。 五福见状挑眉,也不出言阻止他们,也不管。 倒是苏落,走到五福身边道:“公子,不管管?” 他也不是魑一几人年轻气盛,而且和五福有过几次作战经验了,自然觉得她的话要靠谱些,所以见几人都快离队了,生怕出什么事儿,这才问五福。 “管什么?年轻人嘛,一腔热血,随他们去,总要受点挫折才好。”五福摘了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叼着。 苏落嘴角微抽,年轻人,这里年纪最小的,怕是姑娘你吧? “别太担心,我们才走了这么点地方,准确来说,这还算是云境外围部分,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即便是有什么东西,他们这都应付不了的话,那从前真是白训练了这么些年了!”五福解释道。 苏落想了想,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便也不多言,走到后面断后。 贵爷在边上看着,眉头轻挑,五福一队人的位置颇有点意思,除了那几个看起来小的先走前了,剩下的抱剑的胡蝶走在前面,那同样拿着剑的唐实在那个阿九的右边,苏落则在后。 这就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把阿九他们都包在里面了。 而且,这几个的武功,还都不太看得出深浅。 有这样的护卫,前面那几个,更像是暗卫一些,这个莫九的身份真的是那北燕莫家九公子么? 几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这云飞扬的藏身地。 “若是我,我或许会藏个靠近水源的地方。”五福道。 “为何?” “这人即便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就这么死了,但不喝水却不行。在缺水的情况下,人体机能,七天已经是个极限了,所以必定得有水,不然怎么有生命离不开水的说法呢?”五福看着前方道:“所以他需要水,就得在有水的地方或附近。” “他能在这里面撑上半年,也算是个能人了。”苏落看一眼这密林,啧啧的称叹,这到处都是树和荆棘,天色暗下来的话,只怕会迷失方向。 五福便道:“只要掌握了丛林规律,要在里面存活不难。” “那他怎么不逃出去?”阿奇好奇的问。 五福眯着眼道:“要么是他被困住出不来,要么是受伤了得养着,要么是等机会。” “机会?” 五福点点头,道:“听说这云境每年四月,就是云堡送弟子进来历练的日子,他是不是等着这个机会我不知道,但若是我,该是不会放弃的。” 众人听了,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小心。”五福突然把手中的小木枝向贵爷左则的那个叫丁来的护卫头上扔去。 第九百六十二章 怪我咯 五福的突然出手,让众人都吃了一惊,纷纷拔出随身兵器,围成了一个圈,警戒的看着周遭,更多的目光是落在丁来脚边。 那里,一条黑白相间的长蛇在地上扭动着,而它身上,插着的就是五福掷出去的那根小木枝。 “银环蛇,被咬半个时辰到两个时辰毒走全身,死亡率高达八成。”五福挑眉道。 众人脸色一变,尤其是丁来,那脸都白了。 五福斜了丁来一眼:“在丛林里行走,便是走路,也要随时提高警惕,不然,下次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丁来吞了一下口水,拱手对五福施了一礼:“多谢小五公子相救。” 五福看向几人,道:“这里的地理位置我不太懂,不过这个云境确实有几分奇怪,大家没感到这气息有点潮热了?” “刚才我正想说,确实有几分闷热潮湿的感觉。”阿九皱着眉道,这样的感觉让他分外的不舒适。 “看来我们已经走过外围了,大家的警惕度要提高一倍以上了。”五福说道:“潮湿闷热的生态,毒蛇鼠物十分毒,这要是至毒的,像这种,未必能撑得过去。” 她指了一下地上的银环蛇。 众人的脸色有些难看。 “走吧,也不用草木皆兵,警惕性提高点就是。”五福率先抬腿走上前,眉头却是拧的。 这南岳特么是个什么世界,靠近长安皇城这么近,不过百来里路,这里竟然冒出个貌似热带丛林的地方来? 老天爷到底是送她到什么世界来了?这种地方,一般不是远离人烟的么? 好吧,这云境确实已经挺远离人烟了。 走了不过一刻钟,胡蝶就拦住了路,指向右前方,声音带了点惊意:“九公子,您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均是变了脸。 “是那个嘲讽我们的公子。”苏落上前两步看了一眼,认出那个人。 大家也都认出来了,就是笑他们怕死和骂五福厚颜无耻之的那个男子,只见他满脸乌紫,双目圆瞪,明显就是中了剧毒,也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咬了,靠在一棵大树上。 而这才半天不到呢,本来还对他们冷嘲热讽的人,转眼间就成了一具可怕的尸体,众人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虽然大家都不认识,但到底是萍水相逢。 而五福…… 大家看向她,记得她好像说过快去送死吧之类的话呢! 这是开口中吗? 五福见大家都望着她,道:“咋啦?” “你让人家快去送死。”胡蝶斜睨着她。 五福哈了一声:“怪我咯。”人家都说了,别小瞧这个云境。 贵爷道:“这云境,看来真的不能小藐。而且这里的毒物,也是不同凡响,大家都注意点。” “是。” “丛林的威力,还不远止于此,这还是接近外围的地儿呢!”五福掏出自己的匕首,劈下两张芭蕉叶,向那尸体走了过去,把蕉叶盖住他,叹道:“下辈子,别这么冲动了。祝你早登极乐。” 她双手合十的拜了拜,这才回来招呼他们继续前行,并且抿唇吹了一声口哨,几个魑还在前面呢。 第九百六十三章 林中沼泽 连续两声尖锐的口哨后,五福他们仍未见魑一几人的返回,更没有半点回应,不由皱眉。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阿齐道,这个云境太诡异了,就怕那几个年轻气盛的一时不察而像那个人一样。五福道:“我们加快速度吧。”说着,率先在前面领路,顺着痕迹找过去。 贵爷看得直挑眉,对阿九道:“小五公子好本事。”也不见沿途有什么明显的标记,但她却走得飞快,仿佛早已知道对方从哪走,又留下了什么似的。 阿九看他一眼,淡声道:“好奇害死猫。” 贵爷哈哈朗声笑起来。 走了大概两刻钟,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们本就出发得晚,这走得优哉游哉的,也就耽搁了些,这又在林中,光线自然就暗了。 而这越往里走,潮湿之气就越重,很快就把人脸和头发丝都打湿了。 “雾气好大。”胡蝶皱眉道。 “都小心点。”五福回头说了一句。 “小五公子,您怎么确定魑他们往这边走了?”丁来问五福。 五福一笑:“这自然有我们留下的暗记。” 这就不好细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组织派系的联系方法,哪里好意思深探? 雾气越发的大,能见度也越低,五福又抿了几声口哨。 这下,有同样的口哨声传来了,但显得极其的虚无。 “公子。” 丁来听到了这喊声,看向五福,道:“应该是魑兄几人。”说着,就要快步上前。 “慢着。”五福拽住他的手臂,踩了踩脚下的地面,软软的,一股子腐臭难闻的味道传入鼻尖。 丁来立刻站定不动。 “怎么?”阿九走上来,低声问。 五福踩一下地面,道:“这地不太对。”给她的感觉像是沼泽地。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走出一小片枯枝树叶沤得发臭的林地,她就看到了魑六。 “公子。”魑六见到她顿时大喜,又耸拉了一张脸:“公子,我们……” 五福走上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眉一挑,捏着鼻子道:“哟呵,你们这是要做泥浆欲美颜么?咋都跑进去泡泥澡了?” 那泥潭,泡着几个人头,不就是魑几个吗? 魑一几人都有些羞愧,他们就是不想五福看轻了,这才一路狂奔,没想到就掉进这泥潭了,不,说是泥潭,倒不如说是沼泽。 越是挣扎,就吞噬得越快,几人都不敢乱动,这才看到五福他们来。 “公子,快救人吧。” 五福蹲下来,看向魑六,道:“你不是正要救么?”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一根劈下来的长树杆,树杆上还绑了一根藤条。 魑六想要说些什么,但听得魑三在沼泽里大叫一声:“底下有东西,啊。”说着挣扎起来,身子也越往下沉,就要到嘴边了。 五福脸色微变,沉声一喝:“别动。” 魑三立即不敢再动,可脸上,却是一片痛苦之色。 五福也不再迟疑,看了一眼周围,沼泽在一棵巨树之下,上面蜿蜒着许多的树藤,她掏出匕首劈下两条打了结向他扔了过去。 第九百六十四章 教导 众人见五福这般做,也都纷纷劈了树藤抛过去,将几人都从沼泽里拉了出来。 而魑三,脚上更是有一条不知什么东西给咬住了脚,五福一刀劈过去,那东西竟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松了口掉下来扭着身以飞速逃了,剩下的半截身子在地上扭动。 五福和魑三都看得目瞪口呆,众人瞧着了,也都脸色难看。 “姑……公公子,这这是什么?”魑三脸色惨白。 五福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是什么?要知道,我也真神了!” 她是见识过丛林威力,但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了如指掌的,这鬼东西,劈开了两截还能逃得这么快,她是见都没见过,而类似这样断尾还能活的也只有壁虎才能做到吧? “这地方太邪门。”阿九走过来道。 五福点头,问魑三:“你有什么感觉?疼?” 魑三动了动脚,道:“就是被咬了一下,觉得有点疼和麻。” 五福用匕首割了他的裤腿,苏落递了水囊来,她用水冲洗了,见那伤口不大,有些红肿,便道:“稳妥起见,吃个解毒的。”她也不认识那东西是什么,所以还是稳妥点处理,免得小伤弄成大的,最后要截支甚至丢命。 魑三吃了个大亏,哪有不听的,接过苏落递上来的药丸就吞了下去,又见五福亲自给他处理伤口,就有点不好意思,缩了缩脚,道:“公子,还是属下自己来吧?” 五福喝道:“待着,一大男人矫情个啥?” 魑三嘴角抽动,只得安安分分的任五福帮他处理好。 五福动作麻利,很快就包好了腿,才站了起来:“自己能走吧?” 魑三撑着地起来,走了两步,点了点头。 五福这才看向周围,天色较之前更暗了,能见度也愈发的差,再看魑一几个,浑身泥泞,臭烘烘的,不由嫌弃的走开两步。 魑一看得明白,讪讪的,道:“公子,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五福看几人那臭不可闻的,又看这天已暗,就道:“我们不走夜路,找个地方你们洗洗然后歇下。注意,现在雾气大,能见度差,大家尽量别走散。” “是。” 离开沼泽,五福让点了火把,一边仔细辩路,一边教导魑一几人怎么在这种地方寻找水源。 动物是感官最灵敏的,它们也需要水,所以循着它们的痕迹去寻,就最好不过,另外还有根据泥土的湿润度。 类似这样的常识,她还另外说了一个植物取水,假如周遭都没水,也能寻一些地表植物,比如胡扬,铃铛刺,芨芨草等等,在它们之下都能挖到水。 “……找到水了,得注意水塘周围,有没有绿色植物生长或者动物残骸,若是有,里面的水很可能会有毒,必须煮开了再喝,不然就等嗝屁吧。”五福一边说,一边用长剑劈开一只五彩蜘蛛,道:“再说一次,晚上绝不能放松警惕。” 五福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着谁,贵爷也不好坐享其成,派了丁来随着魑一他们按着五福的话去寻,走了半个时辰,还真让他们寻着了一个小石谭。 第九百六十五章 以后听五公子的 小水潭并不算大,但也好过没有,洗洗也是足够了,而在这么一堆大男人眼里,藏着秘密的五福在贵爷眼里是个男的没错,但自己人都知道她其实是个伪男,也不好在这看着几个魑脱光了,便借口查看一下这周遭的环境,走了开去。 “晚上不安全,我和你一起。”阿九道。 五福点点头。 苏落也不用叫,自动自觉的拿了火把跟在他们身后,贵爷看了,只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只坐在一块巨石上闭目养神。 这也没啥好说的,这一路表现,五福实在太淡定和有经验了。 “累吗?”阿九走在五福旁边,小心的牵着她的手问。 “还好吧,这样的锻炼也少有。”五福笑着道。 阿九不知想起什么,问:“你从前在山上也是如此。” 五福知道他想起了二人初见的时候,就道:“那时候不是没钱吗?得补充营养,所以得上山去打猎,顺便也练一练这身手。不过那样的山,比起这样的,却是轻松多了。” “这云境也确实古怪,若不是亲身经历,也不知有这样的存在。”阿九皱眉道。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五福道:“暂时来说,还是好的,我们并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东西和毒物,或许是我们进来的迟,前面大批人给引开了那些猛的。不然,肯定没这么轻松,须知道,那什么长老都死在这里了。” “若不是你有经验,我们怕是也会成为靶子。”阿九失笑。 “所以我说我们在后头捡便宜嘛,不过还是得小心注意,在这样的地方,失去谨慎的那刻,就是我们丧命之时。” 听出她话里的凛然,阿九沉沉的点头,道:“五福再给我讲讲这丛林法则?” “……” 林子里,响起两人交谈的声音,苏落举着火把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若不是看他们随时出手打下一两只出来散步的野鸡什么的,他都以为这两人是来散步的了。 大半个时辰后,五福他们回到水潭边上时,魑一几人已经换了衣裳并生了一堆火,旁边是他们在烤烘洗了的衣服。 五福把手中的野鸡野兔扔了过去:“处理了,做点夜宵。” 众人看了,脸色各异,说好的晚上不乱跑呢?这些猎物又是怎来的? 不过这有吃的,谁还嫌?大家都不说什么,纷纷动手处理猎物烤肉,这下午一番走动,他们也饿了。 一行人动手做烤肉的有,另外一些被五福派了去撒药防毒蛇毒物的药,今晚他们就歇在这里了,自然得布置好睡觉的环境。 等吃过东西,安排人轮岗守营地,五福寻了个平地,打开紫玉她们连夜缝制的睡袋躺下,阿九自然而然的躺在了她身边。 贵爷饶有兴趣的看着,只找了一棵树跃了上去。 夜里,除了柴火爆出的噼啪声,四周就只有虫鸣声声。 五福倾耳听着魑一他们小声说话,什么接下来的路,听五公子的准没错,嘴角一勾,翻个身睡了过去。 第九百六十六章 他懂得真多 一夜风平浪静,五福踩着平时的生物钟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目就是一张俊脸,她眨眨眼,这人的眼睫毛也挺长的。 阿九在她睁眼的时候也醒了,眼皮撑开,看到她侧着身子,双手枕在头下,正一眨不眨的瞪着自己瞧,唇角不由一勾:“早啊。” “早。”五福被捉包也没觉不好意思,坐了起来,见贵爷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闭眼打坐,其余人,也都忙着烧水或伸展运动,而部分人,已经自觉地结伴去打猎给主子们准备早饭了。 五公子说的,吃饱再出发嘛。 清晨的露水深厚,五福伸了个懒腰,觉得身上有些酸痛,颇有些感叹,自己这一年来是过得舒坦了,这才睡了一晚野外就觉得身上难受,太堕落了。 这么想着,麻溜的洗漱了就去操练自己,甚至不忘拉上胡蝶去和自己喂招。 “小五,今天我们往那边走?”吃早饭时,贵爷问着五福的计划。 五福想了想就道:“这就看贵爷想不想赚那五十万两了。” “嗯?” “如果想,那就是要去追踪那云飞扬,他有心要藏,我们要把这人找出来,这也得费些时间。若是不想,那咱们就直接穿过丛林,进云楼的腹地去。”五福说道。 “我对云飞扬什么的,没有兴趣。”贵爷想也不想的就道:“这次听到云境要开放,主要是想观摩一下云楼。” 五福挑眉,道:“倒是好奇云楼有什么东西让贵爷这么感兴趣了。” 贵爷但笑不语。 五福见状,也没追问,道:“我们没有目的,顺其自然,反正时间充裕,慢慢来。”她眼睛瞥了一眼,喝住贵爷的另一个护卫丁去:“别动,你做什么?” 丁去被她猛然喝叫给吓了一跳,手中一抖,那手心拿着的几朵颜色好看的蘑菇就掉进锅里两个。 那锅里,正熬着一锅鸡汤,香味浓郁。 所有人的视线都往丁去看去,他被大家瞪得喉头发紧,吞了吞唾沫,道:“我,我刚才去小解时看到树下有几朵蘑菇,就想摘回来放汤里添添味。” 五福一拍额头,道:“添添味?小哥,你小小年纪是受了什么刺激,是贵爷没给你发月钱还是怎的?如此的想不开?” 丁去看向贵爷。 贵爷道:“小五,不过是个孩子,别逗他了吧,这蘑菇又是什么来头?” “毒蘑菇,这一锅喝下去,咱们也不用干什么了,趁早给自己挖个坑躺进去自埋了吧。”五福瞅着他,道:“这种地方,越美丽的东西越是有毒,别瞧着漂亮就觉得能吃了!” 众人脸上一僵。 丁去脸色微白,道:“我,我不知道这有毒。” “现在你知道了。”五福淡定的咬了一口鸡腿,幸好,她还抢了一只鸡腿。 魑一起来,拍了拍丁去的肩膀以示安慰,默默的端起那锅鸡汤给全倒了。 丁去有些肉痛,却也知道这东西吃不得了,暗怪自己大意,这位小五公子教那几个护卫常识的时候他都听到了的,可原来仍未够。 这要是再走下去,他一定要时时注意那位小五公子才行,无他,他懂得实在太多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 遇瘴 大家一致商议,主要还是往云楼腹地里去,毕竟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人,那云飞扬说不定也听到了什么风声,要么躲得更深,要么在寻机会,他们这特意去寻,反而效果适得其反,顺其自然是最好。 用过早饭后收拾的动作很快,再次上路后,经过之前的教训,魑一等人的动作都谨慎了许多,哪怕是摘个野果子,也都先看看五福的眼色,但凡她有点什么不对,立即远离祸根,这让贵爷和阿九看得眉头直挑。 而五福自己么,也很是得意了一下子,但也知道这次进来的真正目的所为何,很快就收敛了情绪,带着魑几个在丛林里钻来钻去,把自己知道和认识的东西,都一一教给了几人。 尤其在隐藏气息这一块,几人联手捕猎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老虎后,就明白了五福所说的理论不如实践所为何。 也正因为如此,几人越发的跟着五福,随着她上蹿下跳,简直把这危险重重的丛林地带当成了一个游乐场所,玩得不亦乐乎,让丁来丁去看得眼热不已,直到贵爷说让他们也跟着,而五福也没说什么,两人便也跟着加入其中。 而这么跳蹿下,一次又一次的刷新新的认知,新的技能,随着身上的伤口增添好些后,众人渐入佳境,可再面对一些突发状况时,也变得淡定多了。 丛林里面,天气多变,这云境也不例外,茂密的林中,上一刻还阳光灿烂,下一刻就有大雨淋头,这让五福再次怀疑联想这云境到底是什么存在。 进了云境第四天,五福他们也终于遇上了瘴气。 “小五公子,这是?”丁来看着前方的异象,看向五福。 “好美!”不知谁说了一声。 但见前方丛林灌林之内,像是菩萨素手一挥金拂尘,金光从半空坠下来,一片灿金色,从小变大,忽然进裂,非虹非霞,五色遍野,香气逼人。 “我去,瘴气!”五福喊了一声粗口,道:“速度捂住口鼻,魑四,药。” 瘴气,为山林间湿热蒸发能致病之毒气。 人若吸受这股气味,立刻就病,叫作瘴母疟疾,是最可怕的。 魑四听了瘴气二字脸色微变,但没慌乱,动作飞快的摘下背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瓷瓶,拔了瓶塞先自己吃了一颗然后递给五福。 众人也没觉得他这个先己后人有什么不对,因为五福教导,一旦危险上来,需要逃生什么的,不能先让着同伴,彼此推来推去的反而失去先机,最后大家都逃不了。 所以取出药来,他就先吃了一颗,也是因为这东西是准备充足了的。 五福这边一众人都吞下白小白准备的药,顺便把药也给了贵爷几人。 贵爷嘴角一勾,道:“谢了。” 才堪堪吞下药丸,蒙住了口鼻,那猛然打散的瘴气就如同一团浓雾将人包围在其中,压根看不清人的模样。 “原地等候,不要乱走。”五福大叫一声。 她的声音被湮没在其中,听起来有点发飘,也不知听到没有,反正她自己是不敢走的。 第九百六十八章 来,干了这颗假药 小半个时辰后,那一团瘴气过去,五福睁开眼,拨开眼前浅薄的雾气,暗自清点身边的人。 一二三四……少了一个。 五福心中微沉,直到视线完全清晰,她飞快的看人。 “有没有不舒坦的地方?”阿九问她,那一团气太厚重了,比起之前所见的雾还要厚。 五福摇头,见大家不是坐着就是站着,神情有些萎靡,但脸色还好,便问:“丁去哪去了?” 众人一惊,彼此看了看,果然丁去不在这里了。 “爷。”丁来神情惊骇的看向贵爷,他们完全没发现丁去何时不见的,也没听见动静。 这一行人中,吃药丸最迟的是丁去,这和那个有关吗?但就是误吸了瘴气,倒下也该在这边才是,可人呢? “去寻。”贵爷冷沉着脸下令。 “是。” 五福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痕迹,指向一个灌木丛,道:“这边。” 众人看过去,果然那边灌木丛有人走过的痕迹,忙的走了过去。 路上,丁来捡到了丁去惯用的兵器。 “他在这。”魑二大喝一声。 待上前,众人果然看到了丁去,却是脸色大变,他正背对着他们,而他脚边,却是一处断崖,他么,正张开手一脚就要踏出去。 “不要。” “丁去。”阿齐足尖一点,身子如一支箭似的掠了过去,在丁去跳下去的那一瞬堪堪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提了上来。 五福羡慕不已:“好轻功。” 丁去被砸在地上,却是癫狂不已,对阿奇拳打脚踢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丁来愣住了。 五福走了过去,从戴着的一只手镯里抽出一根细针,道:“按着他。” 等丁去被按住,她用针刺进他的中指指甲缝里,挤出一滴血来,另一只手指同样如此。 所谓十指连心,指尖血,如同心头血,这是让人最快清醒过来的方式。 丁去渐渐地安静下来,半晌,才看向众人:“我,怎么了?” “你差点要去见阎王爷你知道吗?”魑六指了指那断崖,道:“我们才问你怎么了,怎么走到这来了。” “我我听到我娘叫我了。”丁去有些伤感,眼中湿润。 “……”众人默。 丁去是孤儿,大家都知道,只是他成为孤儿之前,年纪已长,自然是记得母亲的。 “五公子,这大家都没事,怎么他就?”丁来满脸担忧的问。 五福道:“瘴气么,到底是一股气,捂住了口鼻,谁知道会不会真的半点没吸入?兴许在他没吃下预防的药物之前就吸入了,所以才致幻。”顿了顿,又道:“又或者,白小白这给的是假药。” 魑一几人咳了一声,道:“公子,我们都没事儿,应该不存在假药。”这要是让鬼医听到了,怕是会炸! 而且,就是假药,他们也都吃了! 五福瞪眼道;“这漏网之鱼不知道么?或许就是有那么一颗万中无一的假药!” 好吧,希望鬼医永远不知道您在质疑他的医术。 阿齐已经帮丁去探过脉,道:“脉象是有些凌乱,但并无大碍。” “那就走吧?” 第九百六十九章 恻忍之心 各自整理,一脚深一脚浅的往腹地的方向去,越往里走,各种毒物出现得越多。 “别动。”五福抬手,阻止大家前进的脚步。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钻入众人鼻尖,所有人都戒备起来,穿过一丛丛灌木,才看到了血腥味的来源。 有三匹狼正在埋头啃食一具已经看不出什么形状的尸体,那尸体被咬得开膛破肚的,血糊糊的肠子流了一地。 “呕。” 不知是谁干呕一声,几匹狼立即警觉的看过来,其中一匹,嘴里还咬着一只手臂,森绿的双眼幽幽的如同鬼魅。 五福瞪了胡蝶一眼,你特么一个高高手的护卫,还怕尸体呢。 胡蝶表示很无辜,我不怕尸体,但我怕恶心,因为本大爷是吃货啊,这叫我以后怎么愉快吃肉? “公子,属下去干掉它们?”魑一打着几个手势。 他们这里十多个人,难道还杀不了三匹狼不成? 五福摇摇头,她倒不是愁干不掉这几只狼,真冲突上来,杀了就杀了,她是怕引来狼群。 而这边出现个尸体,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前边更不知是什么,有没有什么人? 她不想惹事,但显然对方不是这样想,只听得其中一头低呜两声,然后三只就分了三路,像一支箭似的向他们这边扑来,意图将他们包围起来。 “好家伙,爷爷没找你们,你们倒先来找茬?”胡蝶足尖一点,佩剑出鞘,手腕轻抖,剑尖向一只跃向他的狼划去。 五福想叫住他,但他的身手太快了,转眼间就已经杀了一只狼,而另外一只,则是被丁来给缠住,最小的那只见势不妙,呜了一声,打了个虚晃一枪飞快的逃了。 “别让它跑了。”五福大喝一声。 魑一和五立即追了上去。 五福眉头皱起来。 “不会有事的。”阿九走到她身边道。 五福苦笑:“我不怕这么几只,就怕它招来一群对我们打击报复,那可不是好玩儿的。狼是有血性的动物,记仇。” 贵爷走过来,道:“你是怕它回去通风报信?” 五福默然点头,很明显啊。 狼充满了智慧,组织性强,真来那么一群,他们这十几人只怕要来个恶战。 说话间,魑一他们已经回来了。 看到他们沉眉的样子,五福就道:“跑了。” 魑一两人有些惭愧,点了点头:“跑的飞快,我们没追上。” “罢了。”五福重新看向那具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身份象征。” 魑四已经捧着一个玉牌过来,只写着一个黄字,有几条云纹,也没什么特色。 五福看了看后就让他收起:“埋了吧,回头玉牌交给云堡,看是哪位,若有人来寻也知道这死活。” “是。” 贵爷看着他们就地挖坑埋人,便看向五福道:“小五倒有恻忍之心。” 五福叹道:“人都这样了,既然遇见了,挖个坑也是力所能及的事,好过再曝尸荒野。这若是换了是我,也希望有人给我掩埋的。” 阿九听了十分不悦,斥道:“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听着就瘆人。 五福呵呵的讪笑。 贵爷看了看二人,嘴角淡淡的勾着,把视线投向别处。 第九百七十章 森蚺霸主 自看到狼吃人的那画面后,阿九就有些心情不快的样子,那周身的冷气嗖嗖的往外放,冻得人都不敢靠近。 五福走上前,挥手让他们先走,她自己则觑着他的脸色问:“怎么不高兴了?” 阿九停下来,看着她。 “如果觉得危险不想进了,我们可以回去的。”五福道。 “你知道我并不怕这些。”阿九道。 “那你?” 阿九叹了一口气,伸手摘去她头上的一片白色的小叶子,道:“我只是不喜欢听到你说的那种话。” “什么?”五福有些不明。 “你说若是你自己,也不希望暴尸……我不喜欢听。”阿九道。 五福一愣,失笑道:“我这不是随口说一说吗?你倒是上心了。” “不管有心无心,我都不喜听。”阿九捧着她的脸说道:“答应我,以后不说这些话。” 他的眸子黑漆漆的,像是要把人给勾进去似的,五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不说就不说。” 阿九眉眼一笑:“乖。”说着,飞快的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这一亲,太快了,五福还没尝到味呢,心中不满,哼道:“玩偷袭不地道啊,要来就来深的。” 她踮起脚,作势要亲回去,却听到一阵兵器声和打斗声。 两人对视一眼,飞快的往声音来源跃了过去,才来到那地方,就见到一棵巨树向两人砸了过来。 “小心。” 五福飞快的拉过阿九,避开那棵粗壮不已的巨树,透过树梢看向前方,脸色巨变。 “卧槽。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谁他妈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五福狂骂。 阿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青白:“那,那是?” “森蚺,热带丛林里最大最强的霸主。”五福咬牙道:“和它比起来,我们之前遇到的,都是前菜小儿科了,这才是煮菜,超级霸主!” 她特么搞不懂了,不是亚马逊丛林里才有这东西的吗?老天啊,是不是想要把她交代在这里啊! “很厉害?”阿九看着那和蟒蛇一样的大东西,吞了吞口水,南岳境内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万一这云境失控了,这样的东西跑出去了,岂不生灵涂炭? “厉害不厉害,你看不到?”五福指着正在和森蚺搏斗的十来个人,除了他们这一队人,还有别的人,而且还是熟人。 除了最初得知云境消息的那个叫铁汉阳三兄弟,还有那个前几天进云境时遇到的说不过尔尔的女子和她的师弟几人。 不过如今看着,那女子可没有当初的英姿飒爽意气风发,而是狼狈不已,脸色惨白,艰难的避过那森蚺扫过来的摆尾。 将近二十人对付一条森蚺,却依然没将它拿下,可见其厉害霸气之处。 眼看着它一个大摆尾将两个人扫飞出去,只听得一声惨叫,五福和阿九的脸色就如同脚底下的颜色一般,是土色。 “你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阿九压着五福的肩膀沉声道。 这东西太厉害了,他们怕不是它的对手,无谓作那牺牲。 “来不及了!”五福抽出长剑,向那受了伤愈发暴躁的森蚺迎了上去。 第九百七十一章 合力绞杀 遇到森蚺这丛林霸主,简直就是噩梦和灾难,这玩意儿,分分钟秒杀丛林里所有的动物,谁敢和它争锋? 五福的长剑压根扎不进它的皮里,实在太坚硬了,甚至剑刃砍下去时都崩了一个小口子。 这谁他妈把这位惹来的? 而云堡,到底知不知道这东西的存在,不,或许他们就是知道,就是借着这样的借口把人给召集来,目的就是灭了这东西。 所以,有没有一个可能,那什么长老和那几个弟子,都成了这位的盘中餐? 五福一边瞎想着,一边灵活的躲避着森蚺的攻击,但众人合力,却依旧没将它拿下,这乱舞章法的拼杀,反而把它激得愈发的狂躁暴怒,这么下去,他们怕是会吃亏,因为它身子太大了,所拥有的体力也远不是人类可比的。 不过这条森蚺虽然威力巨大,可动作却看着有那么一点迟滞,五福想了下,看向它的腹部,鼓囊囊的,难怪有那么点虚弱。 只怕这森蚺刚刚进食不久才会虚弱,不然它的动作会更迅猛,只是不知怎会将它引了出来。 一定要配合默契才能将它拿下。 “五福!” 阿九尖利的大喊一声,五福只觉一阵飓风扇来,一条巨鞭用力的将她横扫。 妈的,要倒霉。 短短的五个字划过脑海,五福就被扇了出去,亏得她反应灵敏,落下时把自己滚成团,滚了几圈。 “呕!”五福喉头腥甜,偏头呕出一口血来。 “五福。”阿九几个跳跃就来到她身边,看到那腥红时,眼睛都赤红了,搂起她,颤声问:“可没事?” “死不了!”五福摇摇头,就是浑身骨头好他妈的疼啊,她到底招谁惹谁了。 “藏起来。”阿九扶起她,想将她带到一棵树后藏起来。 五福掐住他的手臂,道:“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必须尽快将它歼灭,不然我们都得完。” 这一边霸主在撒野,周遭都没有动物靠近,有的,也只在洞里瑟瑟发抖,哪敢出来找死? “用不着你。”阿九不听她的,执意要她去大树后。 “没事,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五福道:“听我说。那东西刚进食,正是虚弱的时候。它背部太硬,我们攻击它的腹部和眼睛。” 阿九皱眉,看她坚持,只得点头。 两人重新回到战场,五福看了一眼,喝道:“胡蝶,阿齐,插它的眼,削它的嘴。魑一,你们负责背部和尾部,铁大哥,你的刀够锋利,横切它的腹部。丁来丁去,去引诱它,莫让它盘起来。” “好。” 有了五福的指令,众人各占据一方,丁来丁去直接扑到了森蚺的前方,作势要攻击,那森蚺举起了长摆尾就要甩过来。 “就是现在。”五福大喝一声,她自己则和阿九飞快的掠到了森蚺的左腹,手中削铁如泥的匕首用力扎进它的腹部,用力的往后拉。 与此同时,阿九和铁汉阳的兵器也都入了腹,而胡蝶和阿齐则是一人对付它的巨嘴,一人将剑扎进它的眼里。 凄厉的说嘶吼声响彻了林间,惊得鸟儿四处乱飞,一些小动物以极速逃窜。 第九百七十二章 谁招惹来的 在这云境里,森蚺长了这么大,从来都是霸主的存在,平时横扫丛林的动物,那是所向披靡,可如今,在几个小人类的手里,它却偏偏吃了大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伤,如何不怒? 众人的合力使得它嘶吼起来,身子不断地翻滚扭动撞击,一棵棵的苍天巨树被它撞得断裂倒下。 而五福等人,同样也受到了波及,一个个都噗通噗通的被扫落地,喷出一口血。 森蚺一直没有目的的撞的击发狂,谁都不敢上前,以免成了它的牺牲品,而且,这站了这么久,大家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五福坐起来,浑身腥臭和难受。 她真是哗了狗了,怎么就想着自己去切它的腹?现在好了,那里面的东西喷溅了一身,真个要了命了。 “五福。”阿九就在她的不远处,身上也同样有些污迹,可脸上却是干净的。 这不公平啊。 五福咬牙切齿的看着他干净的脸,道:“你的脸怎么这么干净?” 阿九一愣,回道:“我用袖子档了一下。”他蹲下来,看着她的脸,皱眉的用干净的袖子擦了几下,问道:“哪里受伤了?” “骨头好疼。”五福呲牙瞪眼的道。 “谁叫你逞强。”阿九哼了一声,又看向那森蚺的方向,道:“应该死了吧?” 五福站了起来,道:“难说,那可是霸主啊!” “过去看看。” 两人决定过去森蚺那边去看看情况,瞥到被阿齐扶着的贵爷,见他脸色青灰,不由关切的问:“贵爷,伤得严重?” 贵爷道:“并没太大碍,我从前受过伤,都是旧患。” 五福哦了一声,又看向其余的人,喊道:“魑一,清点人数,自己疗伤。” “是。” 魑一很快就执行五福的令,大家你扶着我,我扶着你的来到五福他们的面前。 五福看到铁汉阳三兄弟,拱了拱手道:“铁大哥,想不到在这遇上了。” 铁汉阳还了一礼,朗声笑道:“我们也没想到。幸好遇上了你们这一行,不然我们只怕要成为那东西的盘中餐了!” 他说着,又长揖一礼:“这个情,我老铁记在心里了。”他都这么说了,他的两个兄弟,也都纷纷的长揖。 五福便道:“这云境就这么大,总是能遇上的,我也是没想到,这才几天,就先遇着你们。在这之前,我们除了死人,也没遇到过活的。” 铁汉阳沉着脸道:“我们亦是如此。这云境,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可怕。就刚才那东西,真是闻所未闻,从未见过。刚才听小五公子的话,倒似是对这东西有几分熟悉?” “我也是听老人说过,这东西,在这样的地方就是霸主的存在,看它也是刚长成不久。就是不知道,你们怎么会招惹上它?”五福好奇的问。 铁汉阳露出个苦笑。 “非是我们招惹的,而是他们。”铁勇冷哼一声,向那边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人努了努嘴。 五福看过去,可不就是那女子和她师弟等人么。 他们干了什么事? 第九百七十三章 把人家娃一锅端了 五福看向那边,兴许是有谁不行了,正在大喊大叫,哭哭啼啼的。 “他们做什么了?”五福问铁汉阳:“铁大哥你们又怎会和他们在一起。” “这是天泉庄的人,那位姑娘,是天泉庄的大小姐蒋倾暮,那些都是天泉庄的弟子。而地上那位,是天泉庄的二庄主,也是蒋倾暮的二叔蒋成。”铁汉阳道:“我们兄弟几人,行走江湖,也认识不少人,天泉庄的庄主蒋敬亦有过数面之缘,适逢遇上他庄子的人,本着人多有个照应,就一道前行了。” “现实却是这照应是个坑?”五福呵呵一笑:“反而招来那么个大霸主。” 铁汉阳也露出一个苦笑来。 “那东西刚生了一窝的蛇,我们恰好遇上了,天泉庄的人认为那些东西长大也是为祸人间,于是不顾劝阻,愣是全部给杀了。”铁勇沉着脸道。 难怪这么虚弱,原来不止进食了,还刚生产。 五福瞪大眼,道:“也就是说,他们把人家的娃给一窝端了,然后把它给引来了?” “正是如此。”铁汉阳道:“在你们来之前,我们已经和它打了近两个时辰,天泉庄的人都折进去不少。若不是你们来了,只怕我们也要折进去。” 五福冷哼道:“把人家娃一窝端了,这当娘的不报仇才奇怪,而且,这东西么,哪怕你们逃开,它也能循着味道追来,真正的不死不休。” 铁汉阳几人脸色微青。 “二叔,二叔。”那边凄厉的叫。 “看来蒋成不行了。”铁汉阳叹了一口气。 蒋倾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满脸泪痕的看着铁汉阳他们请求道:“铁大侠,救救我二叔,快救人啊。” “蒋姑娘,在下并不懂医术。”铁汉阳皱眉无奈的道。 蒋倾暮又看向五福等人。 五福也摆手道:“不好意思,我也不会。”她看向阿九和贵爷。 贵爷对阿齐点了点头,阿齐走了过去,蒋倾暮忙的跟上。 不过片刻,那边就传来嚎啕大哭声,阿齐走了回来,摇摇头说道:“内伤严重,肋骨尽断,心肺已损,救不回了。” 铁汉阳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了,蒋二庄主也是江湖豪士,却折在这里。” “所以我很怀疑这云堡的意图,你看,现在我们把霸主给灭了,就这折了多少人在里面?”五福扬眉道。 “你是说云堡故意让我们来对付这些东西?”铁勇问。 五福耸了耸肩。 “不管是什么,大家都是出于自愿,在这之前,云堡主已经说明白了这云境的可怕之处,但大家依然无所畏惧的进来,为的什么?不过是云堡许下的承诺和利益。”贵爷淡道:“所以,折再多的人,也是无人无尤。” “利之所在,才使人前赴后继。”阿九也道。 大家沉默起来,气氛一时有点沉重。 魑一走了过来,拱手禀道:“公子,那森蚺已死。” 五福点了点头,对阿九道:“我过去看看。” 阿九嗯了一声:“自己小心点。” 五福挥挥手,随着魑一往森蚺的尸体走了过去。 第九百七十四章 救了个白眼儿狼? 原本威风凛凛,横扫整个丛林的霸主如今已然一条死蛇躺在那里,被破开的腹部,里面的东西都流了出来,恶心得五福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绕着它看了一圈,五福就道:“把它的皮给扒下来吧。”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要白不要。 魑一微愣,但随即明白她的意思,这森蚺的皮那么坚硬,扒下来可以做件盔甲什么的都行。 他招了自己的几个同伴,各自取了刀剑,分别下手。 五福也没想要亲自监工,她被蛇喷了一身,臭烘烘的,得找地方洗洗才行,只是这边,好像没什么水声啊。 刚想要离开去找水源,五福的脚步顿下,皱眉看向地上的庞然大物。 “别动。” 五福阻止魑六的动作,走到它的腹部处蹲了下来。 “公子,怎么了?” 五福嘘了一声,道:“你有没听到里面有动静?” 魑六一愣,细细的听,摇了摇头。 五福想了想,道:“给我刀。” 魑六忙把手中的刀递了过去,五福接过,两下就划开已经剖开的蛇腹,一股腥臭黄绿的液体流了出来,恶心至极。 五福嫌弃的抿了抿嘴,让魑六他们扒开那切开的大口,她自己则是把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伸手摸索。 不一会,她的手就微微僵住了,半晌,拖了一个东西出来。 “嗬。这是什么鬼!”魑六弹开。 五福白他一眼,看向被自己拖出来的东西,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个人,小小的人,完整的。 这人只怕是被整个给吞进了蛇腹里,被里面的东西给缠绕包裹着,乱七八糟的,而他么,更像是没穿什么衣裳,但谁都看得出,这是个人。 五福扒干净这人的头部,露出一张长毛脸来,很是稚嫩却又粗糙的脸,看上去也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 竟然是个孩子么? 她伸手放在他的鼻翼下,看向魑六,讶然的道:“竟然还活着,快取水来。” 魑六几个也十分惊讶,忙的取了水来,并差人去跟阿九那边禀报。 用水把人洗干净了,五福又给他做心脏复苏什么的,一下又一下。 她刚要凑上去做个人工呼吸,长毛孩忽地睁开眼来,深喘了一口气,和五福的眼睛对上。 “你醒了。”五福吁了一口气,心道这娃可真是命大。 那长毛孩却是露出一个冷厉凶狠的眼神,伸手抓向五福,速度快得让人根本避不了。 “公子。”魑六几人大骇。 五福也是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仰,可肩膀却已经被他给抓住了,而他的手指甲…… 她一手飞快的抓住他又要抓过来的另一手,同时身子往下一压一扣,双腿紧紧压住他的身体。 但那长毛孩却是力量极大,已经扎进五福肩膀的手更用力的扎进去,同时身体暴起,带着五福撞向一旁的树上。 “公子。”魑六几个跳跃扑了过来。 “我去。老娘把你从蛇腹里救出来,你特么就忘恩负义啊,你这白眼儿狼!”五福的后背重重的撞在树身上,痛得不由破口大骂。 第九百七十五章 野人 五福顾不上身子被撞击的疼痛,灵活的一扭,把长毛孩给压制在身下,拔除他扎进自己肩膀的手,一看,才看到他那手指甲又尖又长又黑,十分锋利。 “我去,你这手指是扮僵尸呢?”这么可怕。 也不知是不是听明白了五福的话还是被她压住,长毛孩的手被她抓住,也没挣扎抽出来,只用一双眼瞪着她。 五福也才看过去,他的眼是琥珀色的,十分的亮,但头发和脸都是毛发,乱糟糟的,一时真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产物。 “你怕是个人吧?”她问。 长毛孩不回答。 “公子。”魑一跑上来,拔出身上的剑狠狠的指着地上的毛孩。 那长毛孩身上那暴戾凶狠的气息本来已经下去了,感受到魑一的恶意,一下子又重新升了上来,警惕的盯着他,一副准备攻击状态。 五福见状挑了挑眉,对魑一挥挥手,又对被压住的毛孩说:“我放开你,咱们不打了?答应就点头,不然,我把你塞回蛇腹去。” 长毛孩瞪着五福,似是不满。 五福哼笑:“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说着,缓缓的松开手。 待她完全松开手,长毛孩就从地上蹿了起来,速度飞快,然后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双手双脚齐用,极速在地上奔跑蹿上了树。 好快! 五福愣愣的,看向魑一:“这是什么功法?”怎么看着跟野兽似的。 魑一蹙起眉,道:“这人不太对劲。” 自然是不对劲的,正常的人哪有这样的,而且看他那样子,跟野人似的。 “怎么回事?”阿九匆匆而来,看到她肩膀红红的,俨然是刚弄出来的伤,顿时眼神一深:“你受伤了?” 五福看了看肩膀的猩红,混不在意的挥手,道:“一点小意外。”说着,向那树上努了努嘴。 阿九看了过去,在他身边的贵爷也看到了长毛孩,问:“那是什么?” “我想大概是野人?”五福摸着下巴说道。 “这地方还有野人?”苏落觉得很奇怪,那人看上去年纪不大。 “所以咯……”五福耸了耸肩,她也觉得很意外。 阿九问:“你从蛇腹里救出来的就是这东西?” 五福点了点头,道:“嗯。还有呼吸,应该是这森蚺最后的晚餐,整个吞了,结果还没完全消化就被我们给灭了。这娃也是命大。” 阿九冷笑一声:“忘恩负义,不知好歹,杀了。” “是。” “哎哎。”五福连忙叫停,道:“别较真,他只是个孩子,我也没什么事啊。” 阿九哼了一声,不满的道:“他伤了你。” 贵爷在一旁听着,看了五福的肩膀一眼,再看阿九,这语气,是不是太凝重太宝贝了?跟心上人似的。 “任谁突然醒来看到陌生的人,都会反应过激,防备心重啦,更别说,这娃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这生活的。罢了,我不计较。”五福摆摆手,对魑一吩咐道:“赶紧把那蛇皮扒了,找个地方洗洗,我好像记得离这不远有个湖。” 第九百七十六章 狼孩 众人合力,把整条森蚺的皮都剥了下来,铁汉阳兄弟几个也都过来和五福等人汇合。他帮着那蒋大小姐把蒋成的尸首给火化了,并把人劝离,不然他们这伤的伤,弱的弱,再走下去也不过是送死的份罢了,何必再折多点人在里头? 蒋倾暮也早已没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也想着要让自己的二叔早点入土为安,决定带着剩余的人离开,至于回去的路有没有危险,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那铁大哥和我们一起走?” 铁汉阳憨实一笑:“小五公子若是不嫌弃,我们兄弟几个就厚颜跟上。” 他们也不傻,经过刚才的一番和森蚺搏斗,自然知道五福这一帮人的实力,而这云境危险重重的,人多比他们三兄弟单打独斗好些。 五福笑道:“有什么嫌弃的,铁大哥几人都是实力派,我们求之不得呢。”顿了顿又道:“铁大哥,我喊你一声大哥,你也别公子公子的叫了,叫我小五就是。” 铁汉阳也不是忸怩之人,哈哈一笑:“好,小五。” 贵爷眉一挑,好个会自来熟的小五,当真不知道这几人的来路? 铁汉阳,一身深厚的独门内功,其铁砂掌若用上十成功力,不死也半条命,另外还使得一手好剑法。 而另外的两个铁勇和任正阳,一个武器是带勾刺铁鞭,另外各种暗器层出不穷,一个则是以铁扇为武器,轻功极好。 这和几人交好,等同江湖上多个朋友了。 说走就走,一行人往湖边而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和大霸主搏斗,这附近都不见有半点动物兽类出现。 “公子,那野人在后面跟着。”魑一上前禀报。 五福停下往后看去,果然,那孩子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在他赤着的身上,满是伤痕,他也是混不在意的,不由皱了皱眉。 她想要走过去,那孩子嗖的一声就蹿到林中去了,只得作罢。 不一会,又重新出现跟在他们后面。 “不用管他。”阿九拉着五福的手道:“这也不知是什么来路,莫要离他太近。” “没事,他应该没有恶意。”五福笑了笑。 阿九却是不认同,他可是感受到来自那人深深的恶意。 五福走过去,冲那野人招了招手,但他却不出来,她便道:“不出来,你就不许跟着我。”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那孩子跳了出来,看了五福一会,依旧四肢并用,向五福跑了过来。 阿九身子一掠,站到五福身边。 那野人立即停在了两米处半蹲着,冲着阿九瞪眼呲牙,喉咙呜呜声的,十分不友好。 而众人也才看到,这孩子的牙又尖又利,也不知是怎么磨成那样的。 “像不像?”五福眯着眼问阿九。 “什么?” “一头狼。” 阿九看过去,从他的头到牙齿到手指甲,再这么蹲着,别说,还真有点像。 恰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啊呜。”那孩子也跟着嚎了一嗓子。 众人脸色微变。 “狼孩?”五福瞪大眼看着那野孩子。 第九百七十七章 跟着我 五福看着半蹲在地上的狼孩,从头到脚,他脚趾上的指甲同样尖锐锋利,脚趾长长的,干裂黑瘦。 再看这孩子,不时做出狼才有的特性,那带着警惕戒备的双眸,那蓄势待发的身体,他难道真的是和狼一起长大的? 五福让阿九退后两步,她自己走上前,也蹲了下来,和他平静的对视。 狼孩紧绷的身体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渐渐的平复下来,看着五福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会说话么?”五福问他。 “……” “你和狼一起生活么?” 狼孩看着她,微歪着头,迟疑了一会,才比划着手。 奇特的是,五福竟然看明白了,道:“你怎么会和狼一起生活呢?”竟然是在狼群里长大的孩子,难怪这习性看起来都像一头狼。 而最奇怪的是,他在狼群中长大,竟然还活下来了,难道那些狼把他当成孩子一般养了? 还有这次,被吞进了蛇腹里,竟然也活下来了,不得不说,这孩子还真是命大。 “你跟着我要做什么?”五福道:“我是要去云楼的,云楼你知道吗?就是一个大大的屋子。” 她比划着,没想到,这狼孩还真知道她说的什么地方。 五福眼珠子骨碌碌的一转,道:“那你知道有个人在这里面吗?叫云飞扬的,你见没见过?” 狼孩歪着头,眨了眨眼。 “罢了。”五福叹了一口气,看到他的手,指了指,说道:“你受伤了,知道怎么处理么?” 狼孩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眼里露出一丝迷茫和懵懂。 五福不知怎的,心里一酸。 她伸手过去,抓住他的手,觉得他的身子一僵,便笑着安慰:“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狼孩又安静下来。 五福看向他的手,不但手上,腿上还有身体,全都是伤痕,新伤添旧痕,也不知是不是长期这样上蹿下跳的弄出来的。 尤其大腿侧,一条长长的,皮肉都翻卷了,伤口黑不溜秋的结着痂。 五福眼睛发涨发酸,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滴落在他的手上:“疼吗?” 狼孩好奇的看着她,又看看手臂上的水,大大的琥珀眼眨巴着。 “你不要回狼群过了,你跟着我好不好?”五福忽然道:“跟着我,我罩你。” 不远处的阿九听着,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那狼孩,眼神不悦。 像是感受到阿九的敌意,狼孩看了过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你听得明的话,就点头呗。”五福站起来,道:“我要去云楼,在那边拿了东西,就会离开这里了。你若是想跟着我,就早点决定。” 狼孩没点头,也没说话,只看着她。 “我叫五福,小五。” 狼孩歪着头琢磨,嘴巴微张:“啊。五。” 五福一笑:“很好。随我走吧。” 她也不管他跟没跟上,转身就走,阿九道:“五福,你?” “他要是愿意,我养着他。”五福想也不想的看着阿九道。 阿九眉头轻皱,这还是她头一次说要养着一个人,还是一个来历不明的狼孩子。 为什么? 他不知道,是因为五福在那一刻心酸难过了,她不愿看到这孩子这么个身体。 第九百七十八章 一起鸳鸯浴啊 有了铁汉阳兄弟几个的加入,这一行的队伍越发壮大了,除了一些小的毒蛇毒物,倒没遇着太大的野兽。 来到湖边,天色已暗,众人紧着打猎做今晚的晚膳,布置过夜的场地,设陷阱洒药防蛇虫毒物什么的,分工合作,井井有条。 阿九取了药包,和五福来到湖的另一边洗漱清理。 “站住。”阿九停下脚步,喝住要跟上来的狼孩,目光凌厉。 这狼孩跟了他们一路,也不知是听明白了五福的话还是纯粹要跟着她,总之走到哪跟到哪,哪怕是过来清理沐浴,也紧跟在其后。 阿九又怎会让他跟过来,五福可是姑娘家,而这个狼孩,却是个公的,哪怕是个小孩,还是个不开化不懂事的小孩,也不行。 看亏了怎么办? 狼孩被阿九一喝,停下来,冲着他呲了呲牙,但也不知是不是阿九的目光太冷厉,虽对他不满,可却也不敢靠近。 阿九哼了一声。 “别这样。”五福拉了拉他的手:“你还和个孩子计较?” “他是个男人。”阿九哼声。 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眼神似是在说,人家是孩子,你才是个男人吧。 阿九脸不红气不喘的,道:“我不同。” 不同是铁么? “我以后会娶你。”阿九认真的说。 五福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 “这丛林里还挺冷,稍微擦擦就行,别冻着了,去吧,自己小心点,我在这等你。”阿九把手中干净的衣物递给她。 “一起洗啊。”五福指了指他:“你身上不脏么?” 阿九的脸在夜色中红了红,咳了一声。 “别想太多,大家都穿着衣服呢。”五福痞痞的笑道:“不过你若是不介意脱光,那我大概也不介意瞧的。” 阿九被她的豪言壮语给激动得一趔趄,没好气的道:“别胡说八道,赶紧去。” “鸳鸯浴的机会难得哦。”五福挑眉道:“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哟。” 等了一会,看他没反应,不由摸了摸鼻子:“无趣。”接过他手上的小包袱走了下去。 阿九看着她走离,不禁摇头,这丫头咋这么豪放呢? 不一会,听得噗通一声传来,吓得他也顾不得身后的狼孩,忙的走下去,却见她从水下跟一条鱼似的浮出水面。 月光下,她像条灵动的鱼儿一般在水中遨游,水花轻溅,长发像海藻似的铺在身后,如同一条美人鱼一般,身姿妖娆。 阿九看得有些呆,尤其听到她的笑声时,一时有种置身于山野乍然遇上了精灵的感觉。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阿九神情一凛,手背在身后,微微侧头,冷声道:“再靠近,我杀了你!” 悉索声顿时停下,空气中像是有些冷凝,却无人敢动。 阿九的嘴角冷冷勾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可不像五福那样的良善,若不是她要护这个狼孩,早在当初知道他伤了她后,他就杀了他。 而她护他,也并不代表他能放肆,哪怕在丛林里,也由他阿九说了算! 第九百七十九章 喂一把糖 月光圣洁,清冷冷的倾泻下来,如同银光一般,照得人脸清晰可见。 在湖中畅游沐浴过后的五福只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这还是她进丛林几天来头一回这么痛快的洗浴。 “先把这个药吃了。”阿九递过一颗特制的药丸给她,一边碎碎叨叨的道:“不是让你随便擦擦就行了吗?你怎么直接跳水里了?这四月都不到呢,水寒得很。” “阿九,有没人说你像个老妈子?”五福笑嘻嘻的道。 阿九的手一僵,双眸微眯:“你这是嫌我啰嗦了?” 五福道:“我还真以为你这是我娘上身了呢!” “你娘要是知道你混在这么一堆男人里,还三更半夜跳湖洗澡,只怕要气得晕死过去,姑娘家家的,也太不爱惜自己。”阿九哼笑道。 五福叹了一口气:“你说得不对,只怕她如今都想不起还有我这么个闺女来呢!” 阿九一时没说话,看她脸上黯然,道:“从云境出去,我们就启程回去吧?” “嗯。” 阿九又取出伤药,却有些不好下手。 她伤在肩膀处,要上药,务必要脱了外面的衣裳,而两人,却还没成亲呢,这么无所顾忌真的好吗? “怎么了?”五福看他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由问。 阿九看向她的肩膀,五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把衣裳一松,露出光洁的肩膀,但那本来是洁白无瑕的肩膀,此时有点狰狞,像被什么抓开撕裂了一般。 阿九眸光冷厉,转头射向某一方,怒气勃发。 该死的东西! “赶紧上药吧。”五福拉了拉他的袖子。 阿九强忍了怒火,没好气的看她一眼。 他的动作细致,用烈酒洗伤口,撒特制的金疮药,包扎,做得一丝不苟。 “手臂。”他又让她卷起袖子。 五福讶然,卷起袖子,露出那一道被树枝划破的伤,道:“这个不用吧?” “你是个姑娘家。”阿九道:“哪个姑娘像你这样的?对伤痕满不在意,哪怕她们只是用指甲划破一点痕迹,都得哭死爬着留疤。” “那是一般的姑娘,而我,是二班的!”五福吐了吐舌头:“莫非我长这样了,阿九就不喜欢了?” “我不喜欢你不把自己当回事。”阿九看着她道:“我会心疼。” 好吧,这突如其来的喂糖,实在有些不习惯啊。 五福摸着鼻子讪笑,穿戴好了,又问他:“脸上的药水没化吧?” 她脸上的妆是用白小白和翡翠合力特制的药水脂粉画的,可以持续十来天,遇水不化。 “还好。”阿九看了看,道:“不过,贵爷好像有点怀疑了。” 五福哼道:“怀疑也是你引来的,总是紧张兮兮的。” “谁让你太皮了呢。”也太耀眼了,不先紧张起来,让人看上了可怎么办? 这人简直了,用糖做的? 五福翻了个白眼,冲林子里吹了声口哨,招了招手。 阿九不悦的看着她。 “好了,你也去洗洗吧,别吓坏了孩子。”五福是知道狼孩有点怕阿九的。 阿九带着警告瞥了林中一眼,在五福的催促下,去了湖里。 第九百八十章 你的名字叫小七 阿九一离开,狼孩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依旧四肢并用,不过眨眼间,就已经蹿到了五福的面前,蹲了下来。 五福就道:“你是个人,以后不用这么走路了,用两条腿走路。” 狼孩似懂非懂。 “跟着我么?”五福朝他伸出手,道:“我带你去洗洗?” 狼孩看她干净的衣裳,再看自己,抬起头,看了看她的手,好半晌才把手试探的伸过去。 “乖孩子。”五福一下子就抓住了,并不容他退缩。 她握着他的手,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手很是粗嘎,茧子厚厚的一层,这哪像是个孩子的手呢? 牵着他来到湖边,五福道:“会游泳么?在这泡下去,洗洗。” 狼孩很是懵懂,却听话的跳了下去,沉在水里。 五福笑了,扯了一件脏衣裳卷好当个刷子,先扯了他身上所谓的‘衣裳’,动手给他搓起泥来。 狼孩大概从没试过这么洗澡,身子一时有些僵硬,他看着五福,警惕戒备的眼神慢慢的柔和下来。 “以后跟着我时,要天天这么洗澡,那才是干干净净的好孩子,知道吗?”五福一边给他搓身子一边道。 狼孩没说话。 “你一点话都不会说吗?我叫什么,还记得吗?” 狼孩迟疑了刚一会,张了张口:“五。” “对,五福,我的名字。”五福笑着看他:“你呢,有没有名字?” 狼孩眨巴着眼,名字那是什么东西? “名字么,就是别人叫你时的字,代表着你的身份。”五福道:“你没有名字,我给你取好不?我家里有个六斤,你叫小七吧。以后我喊你小七的时候,你就得应,得出来。跟我念,小七。” “小……七。”狼孩很艰辛的念。 “对。小七就是你的名字了。” 狼孩露出个极浅极浅的笑容来,如果那扯了扯嘴角也叫笑容的话。 “这里没有皂角,只能先用水洗洗,以后出去了,再洗个彻底。”五福将他拉起来。 她点了一个火把,也看到了这孩子浑身伤痕,到处都是伤,大的小的,青的紫的,好的没好的,这简直不能叫身体了。 五福眼中发热,眼泪滚烫,刷的掉了下来,忙的别过头去。 狼孩,不,小七有些发愣,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姐姐怎么这样,他有些慌,喉咙发出呜呜的低鸣声,显得有些急乱。 他伸出手想去摸她,又想到什么,腾地缩了回来。 “我给你抹药。”五福擦了眼泪,强笑着拿了带来的金疮药什么的,让他坐下来。 小七顺从的坐下,任她拿着那些东西在身上撒,却是半点都没有瑟缩喊痛,只直愣愣的瞪着五福,仿佛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五福见状更为的心疼,只有经历过更痛的痛,才不会把这个痛当一回事。 而到底是为什么,一个孩子会在狼群里长大,所学的习性都是狼性,包括奔跑,捕猎,在这学习的过程中,他又经历了多少次的伤,游走了几回生死边缘?才能活下来长到这个年纪? 第九百八十一章 较劲 阿九再回来时,就看到五福正对着那死小孩抹眼泪,心里不由一急,飞快的掠了过去。 小七在他出现时就察觉到了,身子立即呈攻击状态,瞪着阿九的来路,呜呜的喊着。 “退下!”阿九看到他光着身子,脸色大变,猛地一喝。 “呜呜。”小七呲着尖利的牙。 阿九眼神一冷,两步上前就要扇过去。 五福连忙起来拦着他,道:“做什么?别吓着他。” “你怎么哭了?”阿九皱眉问:“这东西惹你不高兴,杀了就是。” 五福瞪了他一眼:“怎么老是喊打喊杀,人家也没有惹你,他也没惹我不高兴。还有,他不是东西物件,他是个人,他叫小七,以后就是我的人了,不许你欺负他。” “你的人?”阿九的眼睛眯了起来。 “就是我的人。”五福毫不退让,道:“以后他就是我罩的,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你!”阿九沉下脸。 “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你可是要及冠的人了,还这么幼稚么?” 阿九磨牙:“他再是个孩子,也是个公的,你看他……”又瞪向小七,喝道:“把衣裳给我穿起来。” “你声再大,也没有用,他什么都不懂。”五福抖开一件衣裳,这都是她的备用衣裳,上前就要给他披上。 阿九直接抢过,五福看这家伙的光身子就算了,还给他穿衣?他不能接受,哪怕这是个孩子。 “我来。”阿九杀气腾腾的走向小七。 小七同样很抗拒,瞪着阿九,一副随时把他扑倒的样子。 “小七,安静,他不会伤害你的。”五福也看出两人的不对盘,立即安抚道。 小七看了看她,又看着阿九。 阿九哼了一声,把衣裳给他披上,强忍着不把他手臂折断的欲望,将它塞进了衣袖里。 他堂堂的王爷之尊,竟然给一个不知什么来路的臭小孩穿衣裳,传出去真的要贻笑大方。 “你轻点,他身上的伤多。”五福提醒道。 阿九瞪她一眼,一股子酸水从心底冒了出来,咕噜咕噜的冒泡儿。 她还没这么紧张过自己呢! 好容易给小七穿上衣裳,两人都重新出了一身汗,看彼此的眼神更为的不满不快。 “好了,别闹。和个孩子较劲,你可真行啊!”五福道。 阿九表示好委屈,他这不是紧张她吗? “小七,这是姐姐的男朋友。知道什么是男朋友吗?就是姐姐喜欢的人,要是他表现好了,姐姐会爱他,以后还会嫁给他。所以,小七不要凶他。姐姐保证,他也不会欺负小七的。”五福哄着小七道,又看向阿九,用眼神示意,你倒是个表个态啊! 阿九在听到她说的喜欢的人,以后还会嫁给他,怒火和酸水早就熄灭了,乐得找不到北了。 如今见着五福的眼神,他咳了一声,睨向那小鬼,故作高傲的道:“既然五福要护你,那就容你留下,不过你要学会分寸,那是你的主子。不然,哼……” 等出去了,就把他扔到暗卫营去,分开他和五福才行,嗯,就这么办。 第九百八十二章 被狼群包围了 带着小七回到宿营处,所有人都围在火堆旁聊天说笑,见五福他们回来了,还有跟她身后的一个穿着极其不搭的长衫的孩子,都好奇的打量着他。 在湖边,五福就帮小七剃了乱糟糟的长发,收拾个干净,可以清晰的看出这孩子的原貌,十分的清秀。 但不知道是不是打小就没接触人,如今他躲在五福身后,即便露出头来,眼神也还是带着警惕和戒备,以及敌意。 “这是小七,以后就跟着我混了。”五福将他拉出来对大家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小七身上。 小七到底是受不住这打量,转身就要逃,被五福喝住,愣是将他拉到身边站定,道:“不要怕,也不许怕。”说着又把他按坐下来。 “公子。”魑一递了一只烤好的鸡过去。 五福接过,用蕉叶包住撕了半边递给依旧坐在阴影处的小七:“吃吧。” 小七迟疑了一会接过,手中食物滚烫的温度让他很不习惯,差点就要丢在地上。 他吃的东西,从来都是生的,根本就没吃过这样的东西,也不知道要怎么吃,看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拿在手上吃,便也学着。 五福见状,点了点头,道:“以后就这么吃,能吃熟的,就不吃生的。” 小七大口的咬下,那种滋味让他眼睛微亮,又狼吞虎咽的咬了一大口。 …… 用过晚饭,各自寻了位置休憩,小七不知钻到哪去了,五福知道他没走远,也就随他了,毕竟他自小就在狼群里长大,要他马上合群也不太现实。 时至半夜,五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躺在她身边的阿九在她一动时也坐起身来。 五福的唇轻轻抿着,吹了一声口哨,该醒的都醒了,所有人都警惕的看着周围。 月儿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间,暗黑丛林,显得诡异万分,像是有什么妖魔鬼怪藏在了其中。 就在大家静默的时候,一双幽绿的眼睛在暗夜里出现,紧接着,又一双,再一双…… 一双双的幽绿的眼睛出现在周遭,所有人都围成一团,拿着兵器背对着背。 “怎么突然这么多狼?”铁汉阳脸色微变。 他们这一伙人,是完全被狼群给包围了,这么多的眼睛,密密麻麻的,起码有七八十头吧? “必定是今天逃走的那一只寻来的。”魑二皱眉道。 五福所说的,打击报复啊,这么快就来了。 “五公子,怎么办?” 五福黑着脸道发:“先别乱动。这么一大群,还把我们包围了,肯定是有组织的,点火,看头狼在哪?” 任何组织,包括人类,动物界,都会有头领,狼群也不例外,而所谓擒贼先擒王,先击杀头狼,使组织实失去领导者,会打乱他们的作战。 众人纷纷点起火把来,见了火,那些狼有些骚动。 “小七呢?”不知谁喊了一声。 五福周围看了看,小七确实不见了,不由皱起眉。 “会不会是他引来了狼群?”魑三问道,毕竟那孩子是在狼群里长大的。 第九百八十三章 和谐的战 五福捏着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林中没有半点响动,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哗哗声。 “公子,这狼孩……” “不可能!”五福冷声一喝:“不会是他。” “但是他不见了……” “那也不会是他。”五福满脸笃定的道,那神情,仿佛谁要说小七背叛她,她就要扑上去似的。 “先别管他。”阿九看到一头狼动了,沉声道:“大家注意点。” 这么一大群,他们只有二十人不到,真要斗起来,这将会是一场恶战。 而在白天,他们才和丛林里的霸主恶战了一场呢,体力和伤势,都还没完全恢复过来,所以,这一场恶战,孰输孰赢,还难说呢。 “来了!”三只狼同时从高处跃了下来,锋利的獠牙在火光显得尤其森冷。 狼是智慧型的动物,在发起攻击前,会隐藏好自己,寻找猎物的弱点,经过一轮观察后,才会设法把这些猎物群中的老弱病残者隔离出来,然后突然发起攻击。 而这,都离不开头狼的领导和分配,随着三只狼跃下来,狼群中央里发出一声低呜,其余狼汹涌而上。 五福再次抿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手中没有半点迟疑,拿着短剑反手抹向一头扑向自己的狼,动作干脆利落。 一条血线溅到身上,五福在心里骂了一声,这澡白洗了! 不得不说,说这狼是聪慧的,还真没说错,这么一大群全部涌了上来,分工合作,平均几只围住一人,将人隔开来,还真让人有些手忙脚乱。 “小七!”五福不死心的大喊一声,她不信,不信是那孩子引来的狼。 可她不信,旁的人却未必,觉得五福这次是真救了一条白眼儿狼。 窸窸窣窣,有飞速奔跑的声音从远而近,很快就来到搏斗群中。 “啊呜。”小七出现在五福视线内,他落在一只头上有一簇白毛的狼身边,低声呜鸣。 也不知是不是小七和那白毛狼说了什么,那头狼嗷呜一声,原本还在和五福他们搏斗撕咬的狼群立即停了下来,退到三步远,虎视眈眈的看着五福等人。 “都住手。”五福也立即叫停,满眼喜悦的看着小七。 小七还蹲在头狼身边,拿头去蹭那狼的脑袋,喉咙呜呜的叫,显得极为的亲热和信任。 众人看得有些奇异,不敢相信一个孩子当真和一只狼如此亲热亲近,那模样,就跟一个孩子对母亲撒娇似的。 那头狼也拿爪子抚摸着他的脸,呜呜的叫。 “这是,在交谈吗?”丁来愣愣的问。 “应该是吧。” 人和动物,能交谈,能懂? 其实万物皆有灵性,而任何生物都有它的磁场,谁和谁的磁场更相近,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而小七若真是在狼群里长大的孩子,那么这头狼,这所有的狼,等同他的亲人,能沟通,也在所难免。 也不知它们说了什么,头狼看向五福,那眼睛,像是在审视。 小七也看了过来,眼神熠熠,五福心中一荡,嘴角勾了起来。 第九百八十四章 这人太讨厌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料想中的一场恶战,会这么和谐又和平的散去,看着那些灰狼一只只的离去,大家一时半会都有些摸不清状况。 说好的恶战呢? 除了头狼,所有灰狼都已经离去,只有它还蹲在巨石上,和小七在私语。 “小七……”五福看着还在和头狼低低呜呜的小七,有些紧张的叫,该不会是要跟着它走吧? 小七看她一眼,又看向头狼,满目的不舍,有晶莹的泪流了出来。 那头狼在小七的两边脸都舔了舔,两只前爪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在搂抱一般,忽然啊呜一声,转身就跑进林中,消失在众人视线内。 小七也嚎叫一声,四肢齐动,飞快的追了上去。 “小七。”五福一急,立即要追上。 阿九拉着她的手,道:“莫急,应该是要告别。” 五福抿了抿唇,一直看着那方向,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 只听得不远处有狼嚎声传来,一阵窸窣声后,小七重新出现在五福的视线内,垂头丧气的,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孩,看得人心酸不已。 “小七。”五福一喜,跑了过去。 阿九见状,心里酸溜溜的想,不回来了多好? “都收拾了,再歇一会吧。”他看了五福和那小鬼一眼,吩咐众人。 “小五这缘法,倒是不错。”铁汉阳看到五福和那小七投契的样子,不由笑着说了一声。 贵爷心想,可不是么? 和人有缘法,还能顺便捡到个狼孩,因缘巧合的避免了一场恶战,这不但缘法好,运气也极好。 五福却不知几人正在议论她呢,她正忙着安抚自己的小跟班,也不管他听没听懂,摸着他的光头温声说道:“不要难过了,你是人,和我们在一起,对你也好。你以后若是想它们了,有时间了我们再回来看它们就是。” 甭管小七是怎么落在狼群里长大的,他和狼群存在着养育之恩那是必然,就以刚才他和头狼的亲热劲,也可以看出,这头狼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娃一般看待的,不然这一场恶战不会就因为他的到来而和平的结束。 但总有一个通俗的道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所以,小七能重新回到人类中生活,对他应该会比较好,毕竟他还小,以后的路也还很长。 小七抬头看着她,五福道:“以后有我一口吃的,肯定也少不了你的。”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五福的善意,小七紧绷的情绪松了下来,用头蹭了蹭五福的手臂。 五福心中一暖,搂着他的背轻轻的拍了拍。 一声咳嗽声传了过来。 五福和小七同时看过去,是阿九走了过来,他正目光不善的瞪着小七呢。 小七冲他呲了呲牙,这人最讨厌了。 “天一会就要亮了,还有路要赶,再睡一会吧。”阿九指着小七道:“你,去树上窝着。” 五福道:“他睡我旁边。”说着,拉着小七走过去。 阿九气得差点要炸。 这死小孩,真是太讨厌了! 第九百八十五章 发作 有了小七的随行,五福一行人再向云楼腹地挺进的时候,感觉顺当多了,因为小七会带着他们避开一些危险的地方,自然没有受损。 五福有种捡到宝的感觉的同时也感到心痛,小七这么清楚危险的地方,自然和他的生活成长和经历有关,说不定还曾吃过大亏,不然的话,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怎么来的?还不都是日积月累而得! 尽管如此,丛林里的险境仍然层出不穷,一路上,也遇到好几拨人,彼此试探,尔虞我诈,让五福感概不已,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五福这边尚且水深火热,远在华阳,日子同样的鸡飞狗跳。 华阳县衙,闻从瑞下衙回到后衙,听到南山的禀报,很是有些意外。 “你说,五福有信来给我?” 南山也挺意外的,点了点头,并附上了一封信。 闻从瑞挑了挑眉,很是好奇的展开,她竟然会给他写信? 信读下去,闻从瑞弯着的嘴角渐渐的平了,最后变得冷厉阴沉,怒气勃发。 南山在旁看得心惊胆战,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让主子这么恼怒,也很是诧异五福一个没什么根基的小丫头竟然能让主子的情绪起伏成这样。 “混账。”闻从瑞重重的把信纸拍在桌子上,看向南山:“兰书现在在哪?” 南山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的道:“今天县丞夫人过来了,现在应该仍在招待。” “让她马上过来。”闻从瑞厌恶的道。 南山看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忙的应了一声是,退了两步才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闻从瑞再次看向桌上的信,那上面一个个似调侃实则为讽刺的字眼,刺得他脸上一阵红一阵青的,滚烫不已。 兰书很快就随着南山过来,见到闻从瑞那冷沉的脸,心里就是一跳。 到底是什么事,四少爷明知她在接待那县丞夫人时仍把她叫来? 看到他的眼神,兰书心里微慌,有股淡淡的不安。 “四少爷。”她屈膝行了一礼。 闻从瑞看着她温婉的笑脸,脸色冷凝的问:“你往家里去信了?” 兰书一愣,斟酌一下,道:“前些日子奴婢给老夫人发了个请安信。您也知道,老夫人一直惦记着您……” “你写什么了?”闻从瑞打断她。 这语气冷的,兰书的心颤了几颤,有些愕然的看着他:“少爷?” “说。你是怎么知道五福他们家的事?” 兰书脸色微变,有些慌乱,少爷知道她和老夫人说的闲事了? 这怎么会,少爷这样的怎么会关注后宅的事,又怎么会知道? “少爷,奴婢……”兰书有点着急。 “你偷听我们说话?”闻从瑞皱起眉。 兰书立即跪了下来,道:“少爷,奴婢不敢。” “不敢?那你是如何得知?”闻从瑞冷冷的看着她,又看向南山:“难不成是南山和你说?” “少爷。奴才并没有。”南山连忙反驳,这锅他可不敢背。 兰书咬了咬唇:“是奴婢无意中听到的,并非有意偷听。” 闻从瑞冷笑:“所以你是承认知道这事,并且把这事捅给家里知道了?”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不忠不义 闻从瑞的眸光如同一支箭似的,直直的向地上的兰书射去,眼神如淬了毒,让人不敢直视。 兰书身子发僵,差点无法呼吸,她从未见过公子有如此冷厉和厌恶的眼神,看她就像是看什么脏臭的秽物。 “少爷……”兰书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道人是非本就非君子所为,你竟把是非传到千里之外,你了解这个中内情了吗?你能保证你听到的都是事实的真相吗?你可以肯定那就是全部?” “你不能保证,就已经传到家里去了,而家里传开来,你以为,得罪的是谁?是伍家,是五福和周太太。不管这事是不是真,闻家已经得罪了人,因为这话的来源是从闻家出的。”闻从瑞声如寒冰:“你这是置闻家于何地?这是闻家不义。谁给你的胆子?” 兰书脸色青白,连续磕了几个头,辩道:“少爷,奴婢只是和老夫人说个闲话,并没有往外传啊。” “你也不是没读过诗书的人,不知道话出我口不出你耳的道理吗?不知道一传十十传百?家里人多嘴杂,听了一耳朵,你能保证人人嘴严?兰书你尚且长舌,何况她人?” “少爷……”兰书满脸羞愤。 “知道人家怎么说吗?”闻从瑞冷笑:“人家要向我请教怎么教出你这么个诸事八卦的八婆丫头。” 兰书咬住唇,眼泪不住的滚动下来。 “你传信家里目的是要为何?让伍家人知道?如你所愿,伍家该是知道了。”闻从瑞冷道:“就是从闻家人的口里得知的。” “少爷……” 闻从瑞眼中的厌恶明显,道:“我身边不需要长舌守不住嘴的丫头,也不敢用。马上收拾你的行李,回闻家去。” “少爷!”兰书大惊,膝行几步,哭着说道:“少爷,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少爷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再也不敢了。” “兰书,我已经给过你两次机会。” 兰书一僵,咬了咬唇道:“少爷,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不然,奴婢就只有一死了之。” 闻从瑞冷笑:“你莫要再拿一套来威胁我,同样的把戏你觉得还有用吗?你若是真要寻死,那就离远点,闻家也不需要你这样不忠不义的丫头。” 兰书心中一寒:“少爷当真如此狠心?” “出去。”闻从瑞一甩袖子。 “少爷,奴婢伺候您这么久,您当真要为了这点事不要奴婢了么?少爷,奴婢保证……” “你的保证不值钱。若不是看在你这么多年服侍我,又是老夫人给的人的份上,你的下场就不会是回闻家去,而是发卖出去!你若再求,南山,去叫人牙子来,勾栏院缺的是人。”闻从瑞冷酷的道。 兰书一听顿时脸色惨白,满脸的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青人。 那么多年的情分,竟然都敌不过一点小事,他竟然这么狠心,还要把自己卖到那种脏地方去? “少爷……”兰书意欲再说,却被南山给捂住了嘴,强行拖了下去。 第九百八十七章 错在哪 南山把兰书给拖回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兰书把他的手一甩。 “放开我!” “兰书姐姐,少爷正在气头上,你这去触他霉头,少爷又怎会容你?”南山叹了一口气道。 兰书凄然一笑:“我离得远远的,他就容我了吗?你刚才就没听到他说什么吗,他说要把我卖了去那种地方,他……他好狠!” 她坐在桌子边上,头枕在手臂上痛哭起来。 “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不就是给家里写了一封信吗?不就是说笑的说了个闲话吗?”兰书哭着说:“但他却是怎么对我?多年的情分,竟然不及一个刚认识半年的野丫头,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南山皱眉道:“兰书姐姐,你也说了,你是服侍少爷多年的人了,你素来识大体知道轻重,在家里,少爷的院子谁不是服你的,怎么反而来了这里就失了分寸呢?” “我失了分寸?”兰书抬起头,用哭得红肿的双眼看着他。 南山道:“是不是,你不知道?从之前的事,到这一次,若是换在从前的你,又怎么会做?尤其是这一回,兰书姐姐,你怎么会如此轻率?” 兰书脸色微白:“你也认为我做错了?” “这样的事,怎可传?先不说这是别人的家事,那位五福姑娘,和少爷关系匪浅,那个酒楼算是有爷的一份善心,而且她也是家里银楼的顾问工匠,就冲着这两点,就不同别人的情分。可你却拿那位的家事当玩笑说出去,这算什么?丢脸的是五福姑娘?不,丢人的更多是爷,因为你是爷的大丫头,你的一言一行,也代表着爷的脸面。你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丢了爷的份?你叫爷以后怎面对那位姑娘?” 兰书听了,神情愕然又僵硬,张了张口想要辩驳,却发现,自己解释不上来。 “而且,你往外传到了千里之外,一如爷所说,传到闻家,闻家再传出去,不管这事如何,闻家都落了下乘。兰书姐姐,从前闻家是怎么处置类似这样的丫头的?你应该很明白。” 兰书脸如土色:“我错了?”这话,却是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兰书姐姐,你是为了什么,才这么失了分寸?难道就是因为五福姑娘的存在?”南山再问。 兰书浑身一震,看着他,咬牙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少爷对那野丫头的与众不同?” “所以,你就要急着打压她?兰书姐姐,你太急了。”南山不认同的摇头,道:“少爷何曾做过什么?他和那位,也只是君子之交,你为何这么急?人一急,就容易犯错,你这是把自己先给坑进去了。” 眼看着兰书的脸越来越白,南山继续道:“再退一万步说,即便少爷做了什么,兰书姐姐也没有立场去打压或做什么。因为,你只是爷的大丫头罢了。” 兰书听到这话,脸上的血色全部褪尽,傻了似的看着这位年纪还比她要少一岁的小厮。 她急于铲除异己,若是她是主子的正妻,没错。 可她错了,错在忘了自己的身份,失了分寸。 第九百八十八章 留不得 南山的一席话,等同一把刀子似的,无情而又残酷的捅进了兰书心里,挖出来的全是现实和不堪,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她有些无措和慌乱,看向南山,张了张口:“我,我错了?可我怎么办?” 不该做的,她都已经做了,也不能回头,而少爷让她走,她又能去哪里? 她的心,都在少爷身上,如今他不要她,她能去哪里? 南山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她奢望的太多了,甚至忘了自己的本份,也失了分寸。 “事已至此,兰书姐姐你还是回闻家去吧。”南山叹道:“就冲着你是老夫人给过来的人,又侍候了少爷多年这两点,寻个管事嫁了,也不是问题。” “我不要!”兰书尖叫起来,瞪着他道:“我是少爷的人,我不能嫁给别人。我去求他,我跪着求他,我认错还不行吗?哪怕当个烧火丫头,我远远的看着他也可以,只要在他身边。” 她话才落,就站了起来想要冲出去。 南山连忙拦着她,道:“兰书姐姐,少爷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你当真要去那种肮脏的地方吗?”真要惹急了少爷,把她发卖去那种地方,他并不是做不出来的。 兰书身子一僵,眼睛和他对视半晌,瘫软下来,嚎啕大哭。 “你收拾一二,我明天派人送你回去。”南山安抚了两句,末了又道:“兰书姐姐,莫要再等着少爷了,他若是想,早就把你收房了。女子的花样年纪,还有几年呢?” 兰书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只是一个劲的哭着。 南山也没久留,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仍能听到她的哭声,不禁摇头,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其实若不是兰书来到这里,自我膨胀了,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若是在闻家,她能这么不谨慎吗? 南山轻叹两声,回到闻从瑞那边听差。 闻从瑞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人送走了?” “如今天已过午,奴才想着明天安排人把她送回去。”南山回道。 “嗯。” “爷,当真要让兰书姐回去么?她若是走了,您身边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伺候,家里那边……”南山迟疑了一会开口。 “我知道你和她交好,但你觉得,她如今的性子还适合在我身边伺候?她也大了,也该嫁人了,回头我写个信,让老夫人给她寻个好的配人了吧。”闻从瑞打断他的话。 “可兰书姐姐对您……” 闻从瑞看着他:“我不需要通房丫头。”顿了顿又道:“她这样心大的,我也不敢要。留她在,难道我还得要时时防着她会不会捅我刀子?” 南山听了这话,就把话都咽了下去。 “自始至终,我也没想过要收用她,如今她有这样的心思,再留在我身边,也不合适。”闻从瑞冷淡的道:“让她走,至于伺候的人,后衙这么多的丫头,难道还提不起一个挑大梁的?你看着,提一个上来亲自教导了便是。” 出了这样的事,还被五福明着打脸,还留在身边,才叫丢人。 第九百八十九章 交合的点 说定了兰书的去向安排,闻从瑞就不愿再说她,毕竟是身边的大丫头,做了这样的事,不失望是假的,所谓的对她多信任就有多失望,说的就是现在。 闻从瑞把五福的信递给南山:“你看看。” 南山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抬头道:“爷,这五福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难道你认为,她放了眼线在县衙?”闻从瑞反问,道:“她此时正在长安,若不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绝不会写这么一封信来。” 这信,冷嘲热讽的,虽有点调侃的语气,但实则是追究,而她只差没指名道姓的,俨然是拿到了什么实则的证据。 “爷的意思是?” “华阳和长安,相隔千里,消息传递多有不便,但她仍了如指掌,尤其是兰书这家信,若不是五福往家里伸了手,她会知道是兰书所为?”闻从瑞眯着眼道。 南山皱眉道:“爷是说她让人查到了家里去,才查到了兰书身上?” “不然呢?” “五福姑娘,有这样的人?” “她没有,可她身边的人有。”闻从瑞敲着桌面道。 南山脸色微变:“爷是说那位莫九公子?” “五福和那位阿九,情分有点不一般。”闻从瑞点点头,两人都能一道出远门了,用一用对方的人又有什么? 而那位阿九,身边的人,便是个小厮,也都不是简单的。 一个商子,身边是不是太多能人了? 闻从瑞沉着脸道:“两个事,一,派人往家里走一趟,捋一捋这事的前因后果,要事无巨细的。这二,再查那位莫九,这边查不出来,就往北燕那边查。” “爷是觉得这位莫公子有问题?” 闻从瑞嗯了一声:“他给我的感觉实在不太像一个商贾之子。而甭管他是不是,能把手伸到家里去,就是个麻烦。闻家,什么时候变成个没门鸡笼了?” 南山是个聪慧的,这么一听,就想到了关键。 区区一个商贾之子,都能从家里查出底细来,可不就是自出自入?那也太不把闻家放眼里了! “奴才明白。” 闻从瑞又道:“对了,他们在长安的行踪,能查的,也查一下。若不是因缘巧合,五福不会想到去查闻家的人,必定是先有因,而这个诱因,定然是和他们的行踪有关,正好和闻家的人交合了。” 事有偶然,但总有一个交合的点,这个点找到了,就能看出许多问题来。 南山应了下来。 “伍家如何了?” 南山先怔了一下,才想到他问的这个伍家,是五福的家,便道:“那位周太太回来了,是伍大人随同送回来的。” 闻从瑞的眉皱了一下。 “爷,是否要设宴再宴请那位伍大人?毕竟是钦差,知府大人也颇为重视。”南山道:“这阵子,那位就在华阳伍家,爷作为下属,只怕要拜见一二才是正理。” 闻从瑞的手指轻敲桌面,想了想,道:“不用设宴,准备个拜帖和备一份礼,我亲自上伍家去,以晚辈身份吧。” 伍礼宏也没摆官排场来,想来也更愿意看到他私下以小辈见,左右他也和五福母女有点交情。 第九百九十章 冰释前嫌 伍礼宏这时也确如南山所说的在五福的家里,而且一副男主人归来的态度自居,这可把红玉和六斤他们给急坏了。 他们俩年纪虽还小,还不太懂男女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但两人都是机灵聪慧的人,就看这位伍大人那一副高高在上端着的做派,就知道这位的出现,其实有坏无好。 可偏偏姑娘这时不在家,如今这家里,简直要被人给进驻抢了去了。 “姑娘就没说什么时候回?”红玉拽着六斤问。 六斤摇头道:“姑娘的信里只说暂时还回不来,家里的事,我等以不变应万变。” 红玉苦着脸道:“这家里,哪是我们这做奴才的能做主的?” 光是说话冲了点,就被那位大人说他们没规矩要发卖了出去,好在秋香姐姐在旁提醒太太,把他们保了下来,不然如今还不知在哪个旮旯呢? 最讨厌的是那个周秀儿,仗着大人喜欢她而狐假虎威,一口一句以表小姐自称,几次想闯进姑娘的闺房,都被自己拦住了,还因此恼羞成怒说她以下犯上,把小姐派头摆得足足的。 呸,若是姑娘在家,这周秀儿敢这么放肆吗?姑娘一个眼神过去,她就得凉。 “我们的身契都在姑娘手上,也不是他们说卖就能卖的,等姑娘回来就好了,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六斤稚嫩的脸也有些沉郁。 “也只能这样了。”红玉蹲下来,叹了一口气,问道:“六斤,你说以后,姑娘会不会和太太跟着那个人回到那什么伍家呢?我听秋香姐姐说,那边家大业大的,人多是非多,里面的人都是杀人不加血的。” 六斤抿了一下嘴,也蹲下来托着腮说:“不管姑娘去哪,我都是要跟着姑娘的。” 五福是给他第二次生命的人,他是打定了主意,一辈子跟随她的。 红玉也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哎,姑娘快点回来就好了。” 两人撑着下巴,看着阴阴的天,心情简直和这天一样,灰霾一片。 相对于红玉六斤两只萎靡不振的心情,周氏等人倒是明媚开朗,轻松愉悦。 自有了周秀儿在身边的不断凑趣陪伴,周氏的心也被焐热了不少,而伍礼宏又小意讨好献殷勤,有了侄女在旁帮着说好话,周氏半推半就的算是和他和了好,随着他一道回到华阳的家。 冰释前嫌,两人倒像是一下子又回到再重逢时的甜腻,你侬我侬的过起寻常夫妻的日子来,有了爱情的滋润,周氏这就像缺水的花儿一般,很快又开得灿烂饱满,整个人跟年轻了好几岁一般。 她本就性子温柔和善,如今过得日子也算养尊处优,又打扮得体,整个人鲜活起来,更叫伍礼宏爱得不行。 男人么,喜新厌旧,伍礼宏这多情的自然也不例外,更莫说,这是老相好老情人了。 周秀儿看着伍礼宏笑着把一朵粉红的芍药给簪在姑姑的鬓发里,而姑姑笑靥如花的样子,真叫她羡慕得眼都红了。 “表姑娘。”秋香带着小丫头,看到周秀儿在花园入口木呆呆的,不由皱眉。 第九百九十一章 探问家底 周秀儿回过神来,有些不悦的看了秋香一眼,这个丫头,一直防贼似的防着她,实在太讨厌了。 “这是要拿去给姑姑和姑父的么?”周秀儿看向她身后的小丫头的托盘,上面放着茶点什么的,便道:“你有事儿就去忙吧,我拿过去就行了。” 说着,就要去拿小丫头手上的托盘。 秋香淡淡的道:“这都是我们做丫头的活儿,哪敢劳动表姑娘你?”又看向小丫头:“拿去亭子吧,莫让太太等久了。” “是。” 周秀儿见两人无视她,气得瞪圆了眼:“你!” 秋香曲膝一福,走了过去。 周秀儿气不过,快一步上前,甚至故意撞了秋香一下。 秋香皱起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和冷意。 “姑姑,姑父,秀儿给你们请安了!”周秀儿扬起甜甜的笑脸,冲两人一福。 她尚未及笄,穿着一袭粉嫩的衣裙,别着精致的珠翠首饰,脸上又是经过特意的修饰,当真是最鲜嫩的年纪,让人看得晃眼。 伍礼宏眯着眼打量了她一番,扶着周氏的手臂道:“这丫头,倒有两分像你年轻的时候。” 周氏嗔道:“她是我亲侄女,自然是有两分像的,伍郎这么说,莫不是嫌弃我老了?” 伍礼宏笑着道:“我怎会嫌弃你,倒是我老了才是。” 周氏忙的说:“伍郎不老,你在我心里,还是那个伍郎。” 伍礼宏听了满心愉悦,揽着她来到亭子里坐下。 周秀儿跟了过去,笑着给二人倒茶奉了过去,说道:“姑姑和姑父可真是一双璧人,当真应了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话儿了。” 侍立在一旁的秋香眉心一跳,心道,这若是在大家里,小姑娘家说出这种话,可真是羞死人了,以为你姑娘家恨嫁呢! 可在伍礼宏这,却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他只会觉得说这周秀儿天真娇俏,这不,听了这话,便笑道:“你嘴倒甜,竟还知道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诗词?” “我也是看书看来的。”周秀儿道。 “将来让你姑姑给你寻个好儿郎,这只羡鸳鸯不羡仙的话,也就能套在你自己上头了。”伍礼宏呵呵的笑。 周秀儿的小脸顿时羞得通红,跺着脚娇嗔的叫:“姑父!您取笑人家。” 伍礼宏看着她小女儿的娇态,倒对他那素未谋面的女儿有些好奇了,便看向周氏问:“秀儿天真烂漫,她和五福差不多年纪,五福该也是这般俏丽的姑娘吧?” 周氏嘴角的笑微敛,道:“五福的性子,有点硬。”她试探的看向他,解释道:“你一走这么多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自力更生,那孩子的性子……你也该明白的!” 伍礼宏明白,缺了男主人的女人带着个孩子,能强到哪去? 所以,他牵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不怪她,这些年,是我不好,苦了你们。” 周氏笑了笑:“你回来就好!” 伍礼宏点点头,看一眼这花园,再道:“这份家业,当真都是五福赚来的?” 秋香微微抬眸,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怎么这会探问起来了? 第九百九十二章 意图 伍礼宏来到蜀地也有一段日子了,凭着他这钦差的身份,要查一对母女的大小事,哪会查不出来?更别说,身边还有周学年父女这样的耳报神呢,所以,他对五福的事还是颇有几分了然于心的。 但耳里听着是一回事,眼里看着又是一回事,周氏的性子,柔弱软糯,断然是没有那等本事赚下这么一份家业的,她没有,那就剩那个才及笄的姑娘…… 伍礼宏看一眼这花园,这个宅子虽然小,但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是一个小花园也打理得极为精致。 这样的精致,都是用银子堆出来的,可不是嘴里说说就能变出这么一个好看的花园来。 另外还有其它的几个庄子,以及那两个铺子,其中一个酒楼,生意听说极好。 富贵打听过暗中计算了,这些大大小小的产业所得的出产合起来,最低也有两万两白银。 而这些,都是凭着一个小姑娘攒起来。 伍礼宏心里有些复杂,想起家里的女儿们,哪怕是个庶女,都是娇娇弱弱的在阁楼绣花,说的都是衣裳首饰,哪个像她,自己就攒出一份偌大的家业来。 好吧,这两三万两,在长安的世家大户里,怕是没啥看头的,可若是在这样的小地方,足够她们母女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不但在这华阳,就是在伍家,那些小姐侍妾,谁有这样的家底? 也难怪周学年之前说她们有底气,这可不就是底气了么! 伍礼宏想到这,心情说不清的复杂,有些痒有些酸。 周氏愣了一下笑道:“伍郎还不知道我这人?人笨又没什么本事,我们母女有如今舒适的生活,都是五福攒来的。” 这话,有些许欣慰傲然,也有一点怨怼。 伍礼宏一下就听出来了,立即道:“你放心,以后回去了,锦衣玉食,短不了你们的。” 周氏却是笑脸微僵,眼帘微垂。 秋香听得更是在心底冷笑,现在她们也不缺锦衣玉食,何必多此一举? 回去那个家,只怕吃都不及这里呢,要知道,大妇磋磨侍妾的手段,多不胜数。 “你早些日子说,五福和个男人去长安办事儿了?”伍礼宏又问。 周氏点点头:“她说有些生意要谈。” 伍礼宏抿了一下嘴,道:“她是个聪慧的丫头,可你也不能这么纵容她,毕竟也是已及笄要说亲的人了,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还和个男人长途跋涉的……这名声哪里好听?” 周氏脸色一变。 “大家里,除了商户女,也没有哪个姑娘出面跟男人似的谈生意的。”伍礼宏再道。 “伍郎的意思是?”周氏眉头皱了一下,试探着问。 伍礼宏道:“等回了伍家,我拨几个得用的管事过来帮你们,替你们管着这些庄子铺子什么的,也就不用亲自出面了,不然传出去我伍礼宏的女儿和男人一样手谈生意,简直就是贻笑大方。”生怕周氏误会什么,又道:“你放心,这些东西都还归在你们母女名下,将来给她做嫁妆,每年对账收息就是了。” 周氏怔住。 秋香却是脸色巨变,这话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想要侵占姑娘的产业? 第九百九十三章 心思 秋香其人,也曾在大户人家里待过,而大家子里的阴私,她还看得少么? 如今伍礼宏说的派管事过来帮着管理姑娘名下的产业,面上说得好听,是为着姑娘家名声着想,但真要应了让他们管着,到最后,谁知道这里面的产业盈利,会进了谁的袋子? 类似这样的事,她听也听得多了,曾经有一位大家小姐,就是这么天真,被继母糊弄的,最后出嫁时,生母留下来给她做嫁妆的产业,竟然只剩不到三成,当时就传得沸沸扬扬的。 所以,听到伍礼宏这样的话,秋香不得不急,哪怕伍礼宏可能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东西捏在自己手里,绝对没错。 尤其是周氏她们这样的尴尬身份,假如真要回那个家,名分不正,连银子都没有的话,那绝对是寸步难行,处于被动。 正要想着怎么提醒周氏,一旁的周秀儿也开口了。 “姑父可真是疼爱表姐,处处都为着表姐着想呢。姑姑,早该是这样了,您是一家的主母,这些东西本就该由您管理的,哪有让女儿打理的?传出去,也就说咱们没规矩呢,对表姐名声也不好。”她咯咯的笑道:“如今倒好了,有姑父派人来,您和表姐只等舒舒服服的享福就是了。” 周秀儿想到的还有一层,若是姑姑管这些财物,手里就更宽松,哄好了,说不定还能从指缝里流更多的出来呢。 她想到平素周氏的衣裳首饰,心里就很是发热滚烫。 还有五福那丫头,真是好命,有钱,如今又有这样的好爹,若都是自己的…… 周秀儿瞥了伍礼宏那儒雅的脸,近四十的人,看着就跟三十好几一样,可真年轻,又好看。 秋香看到周氏发愣若有所思的模样,把心一横,盈盈的上前,道:“太太,这茶水该凉了,奴婢为您换一盏?” 说着,也不管周氏应不应,就去拿她跟前的茶杯,却是一个‘不小心’,把茶杯一歪,那茶水就全倾泻在周氏怀里。 “哎呀。”周秀儿惊叫一声。 伍礼宏则是皱起眉看着秋香,目光带着不悦,真是不知规矩。 秋香‘吓’得脸色微白,慌忙跪在地上:“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周氏也不是苛刻的人,见秋香这么慌乱,笑着抬手:“不过是洒了点茶水,哪值得你这样,快起来吧。” 秋香吁了一口气,感激地道:“谢太太。”趁势站了起来,道:“太太,奴婢陪您去换一身吧。” 周氏身上湿哒哒的,也不喜欢,便点了点,看向伍礼宏:“伍郎,我先去换一身衣裳?” “去吧,仔细着凉了。”伍礼宏冷眼看向秋香:“好生伺候你家太太。” “奴婢领命。”秋香一脸恭顺的应。 一主一仆很快就离开花园子,回到主屋里,等秋香张罗着给周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后,她给她奉上了一碗桂圆红枣茶,就迫不及待的开口:“太太,刚才老爷的话,您可千万不能应了。” 第九百九十四章 忠心不二 周氏端着茶刚抿了一口,冷不丁听到秋香这话,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 秋香心中微凛,想了想,就把从前听到的那个继女的事给对周氏说了。 周氏听着脸色几变,把茶杯搁在身边的小几上,冷着脸道:“你是说,伍郎是想要占据自己亲闺女的产业?” 秋香吓了一跳,噗通的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可你话里却是这个意思。”周氏并没像从前那般很快就叫她起来,只看着她道:“从来后母都没有好的,可伍郎,却是五福的亲爹!” 秋香听了这话,心里暗暗叫苦,后母没有好的,但像伍礼宏这样的渣爹,也有不少。更莫说,她们母女如今的尴尬身份。 “太太,奴婢来了这个家,姑娘信任,抬举了奴婢,才到了太太身边服侍。奴婢打小就是被卖了为奴婢,经过的主子也有几个,却再没有比姑娘和太太这般好的主子了!”秋香一脸忠诚道:“奴婢不是狠心的人,太太和姑娘善待奴婢,奴婢也知道感恩,也并不想再像一根无根浮萍似的被卖来卖去。奴婢知道,太太和姑娘好了,奴婢才会好。奴婢心里,只想着太太和姑娘,别无二心。” 她说得诚恳,周氏的脸色稍霁,抬手道:“你的忠心我知道,起来说话吧!” “谢太太!” 周氏看着杯中的桂圆和红枣,叹了一声道:“其实你说的,都是为我们好,我知道。” “太太?” 周氏露出一个自嘲的笑:“这些天我都有想过,真要带着五福认祖归宗,回到那地方,我这样的,只怕是居于人下了!” 秋香道:“太太,您是想?” “我不知道。”周氏摇摇头:“我既想和他在一块儿,又不想……可这世间,多的是两难的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儿。真要回去,他待我再好,也改变不了我们身份尴尬的事实。真到那时候,手上没有了一点拿捏,只怕我们母女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 秋香听到这里,长吁了一口气,道:“原来太太都明白,是奴婢多虑了!” 周氏呵的笑:“他们都当我傻,我是笨是弱,却并非真傻。”她看着自己的手指,如今养得极好了,道:“真没了银子,我们那还有几分好呢?就是这手,只怕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好看了!” 做粗活的手,哪里比得上养尊处优的手呢! “那太太的想法是?” 周氏看了她一眼,道:“我就是想不清,他心里是真的为我们母女好,还是有别样的心思而已?” “不管老爷的心思如何,太太您只要想着您和姑娘的日子就好了。”秋香大胆的道:“请恕奴婢不敬,您和姑娘手里的产业,只怕是那个家里许多人都比不上的。您和姑娘若要回到那地方,身份地位上及不上大的,那若是再少了打点的银子,只怕是……大妇的身份摆在那里,规矩也摆在那里,就是老爷,也没法置喙的。” 周氏脸色僵了又僵,好半晌道:“我知道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 惯会做戏 再回到花园,周氏远远的看到亭子里还坐着的两人,伍礼宏和她的侄女秀儿,也不知伍郎说了什么,引得着秀儿娇嗔不已的笑。 周氏心里一阵莫名,眉头皱起来,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秋香自然也看到了,下意识地看向周氏,见到她眼里闪过的冷意,心里便是叹了一声,其实,太太也成长了。 就拿刚刚她的气势,以及所说的话,还有如今这副表情,也不是当初那样只知围绕着女儿转的女人了,至少,她也知道几分心机了。 秋香也不知该叹还是该惧,心里的滋味那是五味杂陈。 她又看向亭子里的周秀儿,觉得这人和人真是天渊之别,姑娘么,虽然有这么一个爹,但完全可以忽略,她同样和周秀儿一般,在村户里长大,但这性格和段数,真不是一个频道的。 这周秀儿,爱慕虚荣贪得无厌,还没有脑子得很。 就看现在吧,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她一个小辈跟个长辈坐在一块,说得那么花枝乱颤,真的好么?更别说,那是她的姑父,这在外人看来,成个什么样子? 真是不知廉耻! 缓步走过去,周氏道:“说什么这么开心了?” “你来了。”伍礼宏笑着打量了她一番,一边将她扶到桌边坐下,一边夸道:“这一身倒是更衬你。” 周氏换了一身桃红的衣裙,这裙上并没有太繁复的花纹,只有寥寥几朵梅花,很是简洁,却又不失艳色。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周氏也不例外,听到这话就笑了,嗔道:“我就知道你这嘴会说话。” “姑姑,姑父这是有眼光呢!”周秀儿娇笑着溜了她身上的衣裙一眼,眼中有些艳羡,这裙子,用的都是质料极佳的料子做的,十分漂亮。 周氏看她一眼,端起茶抿了一口,淡淡地道:“说起来,你这丫头也来这么久了,你娘之前还来了信说想你,是不是该回去孝顺她了?” 周秀儿脸色一变,眼中飞快的蓄起了泪水,委屈的道:“姑姑这是嫌弃秀儿烦了么?” 这变脸之快,戏子都不及她。 “我怎么嫌你了?”周氏眉头皱起。 “不然姑姑怎么要赶我走?”周秀儿抽噎着说:“表姐不在家,秀儿也是想多陪陪姑姑,怕着您闷了!”说着看了伍礼宏一眼。 伍礼宏便道:“这丫头在你身边,不时逗个乐子也是好的,家里难道还能多了她一双筷子过不下去不成?” 周氏蹙眉说道:“这个倒不是,只是,她也有母亲要侍奉。” “要不,把她也接过来?”伍礼宏道:“都是你娘家的人,人多也热闹些,你大哥,我想着让李知府给他安排个书办,始终是要过来的。” 周秀儿听的心里一喜,忙的起身福了一礼:“秀儿代爹爹多谢姑父体恤。”她也是个千金小姐了么? 周氏则是有些错愕:“怎么会安排这个?大哥他并无功名在身,能胜任这个吗?可别连累了伍郎才好。”这耿直的话,让在场的人听了,真叫有人欢喜有人怒,直叹一声率直(蠢货)! 第九百九十六章 扯后腿的人 周氏耿直的话,欢喜的自然是伍礼宏,自己的女人处处为自己担忧着想嘛,是个男人都欢喜和高兴呀。 而不悦和恼怒的自然是周秀儿了,就为了爹爹的前程,他们父女做了多少的事,为了讨好伍礼宏,跟条狗似的跪舔,如今好不容易换来一个书办,可这蠢货姑姑竟然说那样的话。 周秀儿有些急,紧张的看向伍礼宏,生怕他嘴里说出那就算了的话。 伍礼宏自然不会说算了的,尤其是周氏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大大取悦了他,更觉得她贴心了。 “不过一个小小的书办罢了,你放心吧,你大哥有了官职,以后你和五福的面子也好看些!”伍礼宏故作深情的看着她,道:“我说过,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和五福受委屈的。虽然名分上,我不能给你什么,但在其余的,能补偿的,我都给你。” 周氏满脸感动,眼中含泪:“伍郎……” 这两人深情对望的样子,让秋香和周秀儿都颇不自在,周秀儿也终于想到自己再呆在这不合适了,毕竟她也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便红着脸起来说告退,带着个小丫头急急的退下。 周秀儿走,秋香却没走,只老老实实的杵在一旁当个木头,她可不想太太被人轻易哄了去,尤其刚才伍礼宏提出的事。 可伍礼宏明显不想她呆在这,挥手让她退下,秋香无奈,只得走开,远远的看着。 在看到伍礼宏搂着周氏亲嘴儿的时候,她脸上一热,咬牙切齿的挥退小丫头,自己转过身去,心里暗骂这不知羞耻的,还是读圣贤书的呢! 周氏可没那个胆子和伍礼宏在大白天,又是在外头这样行事,只是亲了一嘴,就用力的将他推开,羞红着脸啐他一口:“伍郎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行事还没个正形的。” “都怪梅娘太喜人。”伍礼宏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又摸了她的胸一把:“这里这几天好像变得大了点。” “伍郎!”周氏闹了个大红脸,拍开他的手。 伍礼宏见此心中更愉悦了,她不知道,有句话叫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如今周氏还没正式随他回家里定下名分,这就跟那偷来的一般,滋味自然和定了名分的不同。 “刚才我所提的,你怎么看?”伍礼宏闹了一会,才想起刚刚的话题。 周氏心中微凛,试探的问:“伍郎怎么会想起这个?” 伍礼宏道:“这也是你大哥提了一嘴,我就想着他也说得对,毕竟名声重要。” 周氏一听,心里微松,脸上却气得不行,所以说来说去,是大哥在扯她娘俩的后腿么?他是想她们死不成。 其实周氏是错怪周学年了,周学年这么一提,其实是想着让周大军来管着,想得到伍礼宏支持罢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却不曾想,伍礼宏却想到他家里的管事了,如果他知道了,只怕还要叹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大哥,他倒是热心,却不想想,我们娘俩手里没个银子,怎么过日子!”周氏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第九百九十七章 拒绝 伍礼宏对周氏那不以为然和恼怒的神色很是意外,在他印象里,周氏从来都是恭顺温柔的人,可如今这副冷淡嘲弄的嘴脸,倒是和印象中不太一样。 “梅娘何出此言?” 周氏幽怨的看他一眼,反问:“伍郎可愿一直在这华阳,与我们母女一块过日子?不理会从前的恩恩怨怨,抛却一切。” 伍礼宏的嘴角一僵,有些尴尬,讪笑道:“梅娘,这突然又是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事么?我说过,除了这正妻的位置,我什么都给你,不会叫你和女儿受了委屈的!” “可规矩就是规矩,礼法,也摆在那里。伍郎,难道还真敢宠妾灭妻了?”周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伍礼宏有些狼狈的避开她的眼神,他自然是不敢的,真要这么做,不但王氏的娘家不会放过他,御史也会喷死他! 他是喜爱周氏不错,却没爱到愿意拿自己的前程来换。 “那个,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伍礼宏呵呵的僵笑。 “伍郎都知道,有时候有些东西,并不是你说了算!”周氏苦笑道:“就是我愿意不计较名分,随你回去,居于人下,也不代表别人就能容我,容下五福!” “梅娘……” “伍郎,我也是女人,自然懂得女人的心。”周氏低声道:“王……夫人那样的身份,我拿什么去撼动?我不奢求什么了,只求能在伍郎身边,看着你。但五福,是我的女儿,我总要替她着想。” “你看你,难道她就不是我的女儿了?我怎会不替她想,这不就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才这般打算么!”伍礼宏急急的道。 “我知道。”周氏勉强的笑了下,道:“我信伍郎,可我不信那些人。” 伍礼宏皱起眉:“梅娘,人都是我选的,他们不敢背主!” “但始终不是从开始就跟着我们的!”周氏打断他的话,道:“索性现在这些东西,都有人管着,五福也没怎么管的,都是年岁日子一到就来对账。而且,你也知道,她也是已经及笄的人了。你们这些大家子里,不都有姑娘到了年岁就管自己的嫁妆的么?就让她自个管着吧,将来也都是她的嫁妆!” “可是……” 周氏看着他,再次打断他,道:“伍郎,我相信你不会委屈了我们,但好歹让我们自己拿捏着才好,都说手里有钱,心里不慌哩。总不能给伍郎置一份寿礼,也要伸手问人才行。” 不得不说,周氏这听多了看多了,也学会了,瞧这话说的,当真是进退有加,若是秋香也在旁听到,只怕更感叹了! 人都是会成长的,端看她经历过什么,或是愿不愿意成长了! 伍礼宏见她坚持,也不好再逼她,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只是,心里总是有那么些不舒坦,这不是提防着什么么! 周氏故作没看到他的不快,只给他奉上了茶。 这时,秋香接到小厮送来的拜帖,有些惊讶,想了想,就持着拜帖走了过来。 第九百九十八章 撒谎遮掩 接到闻从瑞的拜贴,伍礼宏也有些意外,和周氏一道坐在花厅等着,一边说着这闻从瑞。 “我听说,五福这随善楼的盈利有一分是给捐到善堂的?”伍礼宏问道:“是和这闻大人商定的?” 周氏点头,笑着道:“五福说了,多做善事积功德也是好事,所以就这么定了。” “她还会雕琢?给百宝银楼做事?”伍礼宏再问。 “这个伍郎也知道?”周氏讶然。 “我在李知府那里看到过她给雕的印章,手艺不错,这是谁教的她?”伍礼宏对五福倒是十分的好奇。 不是说这丫头性子桀骜,从前从来都不显山露水,咋突然就这么聪慧了,还会雕琢,还有几分生意手段。 就拿那一分盈利来说,就是双赢的事,一个小女子,竟然有这样的魄力,而周氏,能教出这样的人来? 所以,越是听得五福的事迹多,他就越是好奇,那丫头到底是怎么个存在! 周氏脸上微变,很快就垂了眼皮,低着头道:“这个,也不是我不愿说,是有些不好说。” “哦?”伍礼宏好奇的看着她。 周氏就道:“我们娘俩不是一直住在山边么?在她小时候,在山里玩,就遇着一个老头子,见她有几分天分,就教她雕琢了!” “还有这样的事?倒不曾听你大哥说过!”伍礼宏奇道。 一个谎都撒了,周氏也不怕再撒一个,笑了下,道:“我们住在那个地方,平时没事就不会下山去,也没人来,那老头,也不知哪里来的,只在山上找了个山洞住了几年,他教导五福的唯一条件是,不得向任何人提起他。所以这事也只有我知道。” “那人是谁?” 周氏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五福说他从来没说过自己的来历,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好像是山中老精怪一样,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了!” 伍礼宏皱起眉,觉得很是稀奇。 周氏小心的瞥了他一眼,垂下头去,看着手中的茶杯。 说谎,好像也不难。 这一套说辞,自然是五福自己说的,周氏当时信不信,她不管,只当这就是解释。 而周氏么,也不知她自个是什么想法,反正五福就是她的女儿,是和她的女儿合成一体的,她就得替这女儿遮掩。 好在伍礼宏也没去细究,只道:“那这就是她的福缘,说到底也有我们伍家的血的成因在,要知道,我们伍家,曾曾祖就是以雕琢工艺传家的,可惜现在……咱们家也有首饰铺子。以后她回来了,也不用在百宝银楼做事儿,真要雕琢,家里铺子就可以。” 李知府那印章他看过,工艺十分的精致出色,这样的雕工,比家中的人更为的出色,这样的好手,在别人家做事,太便宜别人了! 伍礼宏话锋一转,就说起这闻从瑞来。 “闻家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五福能和他交好,倒是她的福气!”伍礼宏捋着胡子道:“这闻四,还是闻家最出色的公子。” “哦?那他怎么就在这里当官呢!那些大家子,不都该在皇城里么?”周氏也很是对闻从瑞好奇。 伍礼宏也觉得奇怪,道:“兴许也是闻家的安排?在地方上历练多抓几年政绩,再调上去也好。” 说话间,闻从瑞就被引着进来了。 第九百九十九章 利诱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华阳那些杂碎事儿,即便有信来,在丛林里拼了个水深火热的五福也暂且收不到了。 进入丛林有十来天了,所有人都见识了云堡所谓的云境,从开始的轻视到后面的不容小藐,到如今的习惯淡定,众人不管是心境还是身手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五公子,我们当真要从这水路走?”丁去一脸好奇的看着五福。 这些日子,他们跟着这位小公子一块儿玩儿,嗯,没错,就是玩儿,这位在这丛林,就跟玩似的,他们也跟着学到了不少实用的东西,所以对五福也十分敬重。 这真正有实力的强者,是不会因为年龄而被轻视的! “这条河道一直蜿蜒到云楼的后方,我怀疑,这是一条直径。而且,云楼里的宝贝总要运进来吧?我们进来云境这么多天了,所遇见的都有什么,大家心里有数。云堡的人更是有数,他们要送宝贝进云楼,难道光靠人力?明知这么危险,云堡也不会为了送一次宝贝,就折损一次人手在这里吧?”五福指着地图的一条河道,手中炭笔沿线画着,道:“说不定这条河道还能通往外界。” 这云境,简直就是一个大丛林,偏偏云楼建在中心地段,那么问题来了,云境这么可怕,他们又是怎样把宝贝都送进来的? 而运送,光靠人力也不太现实,但若是用船呢? 五福觉得,必定有一条危险最少的直径。 “小五分析有理。”贵爷指了地图的一点:“我记得,这里靠近东海,若是有分流……” 众人面面相觑。 “既然如此,为何云堡主还让我等进来,明明有安全的路线,可以派自己人。”铁勇有些疑惑。 “云飞扬现在藏在哪还不得而知呢,或许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条隐秘的线,所以只能在这丛林里乱窜,不然云堡的长老等人不会为了寻他这折损。而云堡主的目标,主要还是他,至于其他人的牺牲,你情我愿,怨不得人。”五福呵呵一笑。 铁汉阳的浓眉皱起,道:“云堡地位斐然,云堡主也是光明磊落的人,应该不会这么利用……” “铁大哥,若是关乎到云堡的生死存亡,你若是他,你会怎么做?”五福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云堡主此举并非不磊落,他把这云境所有存在的危险都说明了,也许了重利,并没有威迫,只是利诱而已。” 云堡主确实没有威迫,只是许以重利,前提是你有本事能得之,如此一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谁能说他不光明? 人家也只是没说出真正的目的罢了。 便是五福,心里觉得云堡主此举是一箭几雕,却也不好苛责,因为这都是彼此情愿的事。 只怕是他说明了,也多的是人愿意进来拼死一搏,因为财帛动人心,而江湖人,也有其桀骜的,也许也有真心想进来历练一番的人呢。因为有的人武功达到一定程度就止步不前,等于到了瓶颈期,这时就需要一个激发点来爆发。 云境危险重重,就是极好的历练点,一不小心突破了瓶颈,那就是大喜了,若是在这能得到什么财宝,那就是双赢了。 铁汉阳一噎,没说话。 第一千章 悉心教导 经了五福的推测,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一趟云境之旅,只怕是个坑,而且,这是个半明白坑,大家都是自愿踩进来的。 “哈哈,大家别这样嘛,咱们来这就当玩儿嘛!”五福看众人沉默,不禁嘻嘻一笑,挥手道:“要是咱们运气好,在这河道一路下去,说不定就到了云楼呢!而且都进来这么多天了,相比于其他队伍折损无数,咱们这个战队,一路打怪升级还没破没烂的,不是挺好的嘛?赚了!” 众人默。 谁说没破没烂的,他们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其中还有深可见骨的,而也有人中了毒物,虽然有解毒丹,可这余毒也还没全清呢。 “除生死无大事,男人么,多添几条疤痕才叫战绩,将来才好给老婆孩子炫耀,咱们也是风里来雨来去淌过来的!”五福见他们不认同的样子,一脸正经的道。 魑六瞅她一眼,姑娘你是姑娘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的好吗? 阿九看她越说越起劲,咳了一声:“好了,既如此,竹排都扎好了?这就出发吧,早点到了早点走。”这地方,他也呆得有点腻了。 “是。” 阿九的令一下,众人就抬起了三个大竹排放到河里。 这也是就地取材砍了竹子树藤扎成的,一行加上小七十九人,六七人一个排也是足够了。 在登竹排之前,五福又谨慎的道:“虽然这河道看着平静,但谁也不保证这水里有什么,这种地方,我们不熟悉,里面会不会存在暗流之类的,也不能保证。我还是那句话,一旦遇着暗流之类的无法抗衡的,竹排船翻了,大家尽量保护自己。随身的地图大家也都有一份,若是失散了,寻不着人,就自己沿着河道前往云楼。” “是。” 五福又分配了人手,几人一组,各有长短。 而她这一组,自然是和阿九一道的,除了阿九,还有胡蝶小七魑一魑六。 “小七。”五福吹了一声口哨。 小七立即从树上跃了下来,正要四肢并用,被小五一瞪,身子微僵,慢慢的直起身子走了过来。 他和一群狼长大,早就习惯和它们一样,四肢行动,就是现在跟着五福了,习惯也不是说改就改的。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被五福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包括人的习性,还有开口讲话,走路也是。 而经了这些天的训练,他虽然还是除了五福,并不怎么理会别人,但也会听,甚至能说出几个单字了,只是很少说话而已。 他跟着的是五福,又受她的教导训练,默契自然不同旁人,这一个眼神下来,他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让自己做人。 “好孩子。”五福看他走了过来,用手揉了揉他的头,道:“记住了,以后用两条腿走路即可,知道吗?” 小七点了点头,和她一道跳上了竹排,蹲在上面,好奇的摸着那竹排船。 他是个人,却也如新生子,对一切都新鲜好奇得很,五福见此,便也蹲下,细细的和他解释这东西怎么弄又什么好处,举一反三,听得小七双眼晶亮。 众人见了,也只是习惯一笑,举起竹篙,顺流而去。 第一千零一章 小七的灵敏嗅觉 在茂密丛林里顺河而下的景致可不像在江上那么的好看,什么两岸猿声啼不住,是不存在的。 这里,只存在着低矮繁茂的荆棘密林,杂草横生,河水浑浊,还夹杂着一股子难以描述的腥气,而水里,还时不时蹿过一两条水蛇,让人时常警惕着水里会不会冒出什么庞然大物来。 五福看一眼这浑浊的河水,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阿九瞅着她的脸色问。 五福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河道也不是什么好地儿就是。” 阿九道:“别担心。” “我自然是不担心的,该担心的,是南岳皇。”五福冷哼一声:“靠近长安城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存在着这么一个大威胁,我要是他,早就睡不着了。” 阿九沉默了一会,道:“或许明面上两百里,实际不然。” “咦,你这话里好像别有意思。”五福奇怪的看着他。 阿九笑了笑,道:“不过是想起一个传说罢了。” “什么?” “有一个人明明从一个悬崖掉下去,底下也是河流,案例他不管生死,都只在河流附近,不会超过几十里吧?但他却偏偏到了数百里外。” 五福皱眉:“你是说,这云境怕是离长安城数百里外?” 阿九点头。 “怎么可能,云堡已经给出了地图,这整个云境也不过是七八十里远。”五福说道。 阿九却道:“若是他们自己只按自己所知道的路线规划呢并不知实际呢?” 五福抿嘴不语。 “当然,我这也是猜测而已。其实云境距离多远都和我们无关,这里面的东西,跑不出去祸害百姓,就万事大吉。”阿九道。 五福嗯了一声:“其实动物也有动物的生存法则,它们生存在这个地方,等同于它们的家,这里形成了一条食物链供它们存活,自然不会瞎跑出去。但若是这里没法供它们存货了,也就只能另寻它法了。” “所以山川这东西,也难说!” “是啊!”五福托着下巴,道:“我只没想到这里会有个丛林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小七突然耸了耸鼻子,一下子从竹排上跃了起来,琥珀色的双眸锐利的瞪着前方,身子微微攻着,呈攻击状态。 “小七?”五福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怎么了?” 小七皱着眉,指了指前方,道:“血。” 血? 五福和阿九相视一眼,站了起来,眺目望去。 大概有二十三来米宽的河道浑浊一片,两岸的密林不知何时散去,岸上是黄土矮草,湿漉漉的。 但小七说的血么,他们却没看见。 “你闻到了?”五福拉着小七问。 他是狼孩,嗅觉比他们要灵敏,会这么说,必然是闻到了什么。 五福吸了吸鼻子,除了河水的腥味,并没有闻到其它。 看着小七点头,她想了想,趴在竹排边上往水里看。 “小五,可是有什么状况?”铁汉阳那一船见他们这边神色凝重,不禁开口问。 五福抬起手不语,看着水下,突然暴喝:“卧槽!” 第一千零二章 闯入鳄鱼群 随着五福的一声暴喝,一个庞然大物从水里蹿了出来,张开巨口向五福扑过来。 “五福!”阿九惊叫,手中青剑飞快向那东西劈去,一手也向五福抓来。 他快,小七更快,几乎是眨眼间,双手就向那东西抓去,双目爆红,可他尖利的指甲,已经被五福修剪过了,这一爪子,倒没伤着它几分,自己的手指却全是血。 好在阿九的剑锋也不慢,带着凌厉劈来,倒叫它吃了一痛。 而五福自己也没傻呆,察觉不对,就已经往后一仰一滚,避开那东西的巨口,避免了成为人家的盘中餐结局。 也是此时,她也看到了那玩意的真身,大如铜陵的双眼,满是皱褶的硬皮,长长的嘴和森冷锋利的牙齿,不是鳄鱼大哥又是什么? 是她大意了,这样的地方,这么浑浊的河水,正是这东西的最喜欢的栖息地。 而这条攻击她的大鳄鱼,光是蹿出一个头嘴,就有她的半个身子长。 却说这鳄鱼,攻击不成,反吃了阿九一剑,顿时恼羞成怒,鱼嘴一扫一撞,直接将最近它的小七的小身板撞了出去。 噗通! “小七!”五福大惊,想也不想的跳进水里去捞。 阿九顿时气急败坏,大喝一声,手里的青剑不要命的向那东西招呼去。 而胡蝶他们也加入了战团,胡蝶在阿九这边招呼,魑一和六已经随着五福跳下水里去了。 五福再怎么着,都是他们的主,没有主子跳进水里救人,他们在船上看着的。 “水里有东西!” “什么,啊……” “前面是什么……” 随着混乱,铁汉阳和贵爷他们那条竹筏船出了状况,有东西直接在船下顶起。 噗通噗通。 竹筏被顶起,众人像是饺子下锅一般,纷纷掉进水里。 而这一带的河水,却比之前的都要急,这下了水就知道了。 五福已经抓着小七冒出水里,喝道:“都稳着,上竹筏!”说着,她把小七扔向胡蝶。 那率先攻向五福的鳄鱼见一击不成还受了伤,果断的沉下水去。 没了威胁,胡蝶接住小七将他放在竹筏上,足尖一点,就向五福扑去,要将她提上来。 五福的手才要伸向胡蝶,就觉得后背一寒,想也不想的就往水里一沉,在她身后,又一条鳄鱼扑了个空。 “五福!”阿九眼睛赤红。 小七也是心惊,想也不想的就要往水里跳,阿九到底理智犹存,喝道:“你在这坐着,别添乱!”省得救来救去。 小七不满的瞪他一眼:“救!” “我会!”阿九跳到水里。 小七见状,只得蹲在船上,双目锐利,手里持着一把短剑,那是五福给他的,见到一条鳄鱼在竹筏边游过,一下子刺了进去。 那鳄鱼吃痛,一个翻滚摆动,把竹筏撞了个远。 而再次避过鳄鱼攻击的五福,在水里也没得到好,甚至在心里暗暗骂街,你娘的,这是满世界的鳄鱼都栖息到此处不成,咋这么多? 水下,是成群的鳄鱼,大大小小,正游来游去,也不知是不是感到五福的存在,都攻了过来。 第一千零三章 混战 一阵阵拍打水面的声音传来,部分已经上了竹筏的人循声看去,不知何时,在他们前方,一只只的鳄鱼头冒出了水面,有些不住的翻滚着,或和身边的鳄鱼搏斗着。 而再看向更前一点,水面上一片血红,有些残肢还在水面漂浮着,但很快又扑出一条鳄鱼给叼了去。 五福被阿九抓着蹿出水面,踩着水花跳上竹筏,两人身上都挂了彩,手中的短剑都往下滴着血。 而血腥味,更让水下的东西疯狂,一只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飞快的翻滚扑腾。 五福大喊:“都上竹筏,快离开,上岸。” 一条鳄鱼又蹿了出来,胡蝶一剑过去,那东西的尾巴在水中用力一拍打,溅出极大的水花。 五福的话音才落,就有好几条鳄鱼攻上了它们的竹筏,直接咬断。 没见过鳄鱼的都惊呆了,这牙口,当真太利落了! 但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嗅到了血腥味,人味儿,这么一大群鳄鱼都围了过来,动作飞快,不住翻滚撕咬,哪怕彼此厮杀也在所不惜。 鳄鱼可没有不吃同类的道理,只有弱肉强食,它们咬合力强,速度飞快,攻击力猛,一旦咬住了,直接拖进水里,别想轻易逃脱。 五福扫一眼前方的血红,脸色几变,只怕在他们之前,也有人走了这条水路,只是都葬身鳄鱼腹了。 这么红的水面,难怪小七闻到了血腥味。 砰! 竹筏又被一顶一咬,有点要散架的迹象,五福把小七推向胡蝶:“带他上岸。” 胡蝶一把抓起小七,施展轻功,脚尖在水里轻点,正好水里冒出的鳄鱼头成为他的垫脚石,几下都跃到了岸上。 但很快,胡蝶那边就传来一声吼,又提着小七要回来。 “岸上也有。” 五福道:“往前走,别回来这。” 这里太多了,他们杀不来,这些东西来个车轮战,他们只要一泄力就会跟之前的人一般下场。 胡蝶有些犹豫,阿九道:“听她的。” 他则是看了脚下的竹筏一眼,这竹筏只怕要撑不住了。 “用内功什么的,催动竹筏,离开这个阵圈再说。”五福冲着大家道。 “咚。” 贵爷掉了水。 他也反应飞快,手中短刃利落的砍向身边的鳄鱼。 “贵爷!” 阿齐几人都变了脸,纷纷去救。 而他们那竹筏,也被咬得散了架。 五福看着,咒骂了一声,吼道:“上完整的竹筏!”说着,就要跃过去。 “五福!”阿九拉着她。 五福回头看他一眼,咬了咬牙,看着魑一两人,道:“护着你家爷!” 这话没完全落下,她就如一条鱼似的向贵爷那边游了过去。 阿九脸一沉,也不管魑一他们,足尖轻点也跟了过去。 又是一团乱战。 贵爷看到他们俩十分惊讶和错愕,五福所说过的法则他记得,他也知道生死关头,先顾着自己,所以并没有想到他们会过来救他。 阿齐他们是属下,救是正常,可这两人…… “发什么呆,你不要命了!”五福双手持刃,卡主一只鳄鱼嘴,脚下一磴一踢,狠狠的踹开那只咬上贵爷的鳄鱼。 第一千零四章 吓出了屎 一场混战,人和鳄鱼斗凶斗狠。 在宰杀了十条鳄鱼之后,五福的手都颤抖起来,被阿九拎着上了残存的竹筏,她力竭了。 而其余的人,也都伤痕累累,丁来更是被咬断了一只手臂,只剩下半截,脸色惨白,这还是他当机立断砍断自己被咬着的小臂,才捡回一命,不然早就被拖到水底去成了渣渣。 五福看着那断臂,眼睛赤红,牙龈紧咬 她有些懊恼,走河道的决定是不是太轻率了。 “五福,稳住!”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阿九紧紧压着她的肩膀。 竹筏一直顺溜而下,幸好的是,越往下流,鳄鱼就越少,待得所有人都带着不大不小的伤上了竹筏后,五福才吁了一口气。 但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不对。 水流太快了! 她唰地看向前方,水蒸汽在阳光下折射出一条绚烂的彩虹来,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不好!”五福抓着阿九道:“快跳船。” 然而,来不及了,水下一个暗流,水速极快,卷着竹筏一个旋转斜斜的飞了出去。 众人只觉身体凌空,惊呼出声。 阿九紧紧的抓着五福,噗通的跌落水里,一股巨大的水流向他们袭来,又将他们冲了个老远。 真他妈倒了个血霉! 五福失去意识之前,咒骂一声。 …… 吱吱。 一只五彩的鸟儿停在五福的头上,用嘴啄着她的小脸,感觉这像是什么好吃的食物一般。 五福在昏睡中感觉吃痛,正要骂人,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只圆碌碌的小眼睛,两者均是一愣。 那鸟儿显然也是没料到她突然醒来,惊得尖锐的呜鸣一声,扑腾着翅膀往上飞去逃命。 而受惊吓的后果是…… 叭。 一坨不可描述的白白的东西叭哒的落在五福光洁的额头上。 五福眨了眨眼,伸手一摸,腾地弹坐起身:“我去你的!” 这人倒霉上来,连鸟都在头上拉屎了么! 五彩鸟表示很委屈,怪我喽?明明是被你吓出了屎! 五福嫌弃的看着手中的糊糊,恶心得要命,也看了看身边,周遭都是石头,脚还泡在水里,但是,这水是清澈干净的。 她也不管了,扑到水边,捧起水就把自己的脸洗干净,再观察周围,并没有什么残骸,便捧起喝了一口。 竟是意外的清甜。 等洗好了脸,吐出一口气,五福才检查自己,衣服破破烂烂的皱成一团,某些部位还隐隐作痛,该是在那鳄鱼群里厮杀时弄的伤。 鳄鱼群! 五福脸色一变,瞬间站了起来,再次仔细打量着周遭。 从上流被冲下来,他们也不知到了哪里,只是这里风光秀美,可不像丛林里那么险峻,这里,更像是一个山谷。 “阿九?”五福喊了一声,一边喊,一边找人。 两人是一块被冲下来,运气好的话,应该冲不远才是。 她扫了一圈,往前走去,在一个石头缝里看到了人,连忙奔了过去,见到那熟悉的衣裳顿时大喜。 “阿九!”五福跑到阿九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伸手探向他的呼吸,还是活着的,立刻松了口气。 第一千零五章 不喜你漠视自己的命 “五福!”阿九一个激灵睁眼坐起来,视线寻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他后方的女子身上,吁了一口气。 五福听到叫声,转过头来一笑:“咦,你醒了!” 阿九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几下,胸口下有几根肋骨隐隐作痛,不由伸手去摸了摸,眉头皱起。 “小心点。”五福过来扶着他重新坐下,道:“我也不懂医术把脉什么的,不知道你有没受什么内伤,也不敢将你怎么移动。” 阿九道:“肋骨有点疼,估计是被水流冲下来的时候撞到哪了。” “那好,你自己运功调息一下,我正在弄吃的。”五福指了指她刚才蹲着的地方。 阿九点头,又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没事。” 阿九看她精神还算不错,便松了一口气,倒是自己,身上各处都有点不太对,当下,也不多言,闭目运功调息。 两刻钟后,他再睁开眼,五福已经在一旁候着了,身边还放了两个石碗,里面装着奶白色的鱼汤。 “你要不先洗把脸?”五福指了指他的脸。 阿九应了一声,从善如流的去整理了自己一番,才坐在她身旁。 “如何?身体可有哪里不好?”五福一边问,一边把温热的鱼汤递过去。 “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有些内伤,旁的都是皮外伤。”阿九眼中闪过一丝暖意,道:“大的你都包扎了。” 五福道:“看着有血的地方我检查了下,没事就好,我贴身背着的小包还在,一会再挑个药丸吃了。” 她是准备周全的人,在这样的地方尤其要谨慎,所以除了大的背包,还特意缝制了轻便贴身的背包绑在腰间,像是前世户外那种最贴的小包。而为了行动不受阻,里面也不会放什么东西,只有一些急救的药物和火折子盐巴,用油纸蜜蜡封着,也不会沾水。 而经过这么几番恶战,东西还在,可见质量也是不差的。 阿九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喝吧,凉了会腥。” 阿九看了看手上的石碗,微微一笑,她倒是会利用天然的东西,尝了一口奶白色的鱼汤,意外的清甜。 五福又递过来一条烤鱼:“这里就咱们俩,我也没去打猎,这溪道的水清,里面也有鱼,干脆就……” 阿九环顾一周,皱眉道:“这云境倒是诡异,前些天走过的地方都万般险峻,这里倒是跟个溪谷,平静得怪异。” “不然这云境又怎会称为禁地?”五福眯着眼,咬了一口烤鱼,道:“地图上,也没有这个地方,吃完我们就走,这边离云楼也不知还有多远。” “地图丢了?” 五福点点头。 阿九看着她,道:“五福。” “嗯?” “以后不许再那样了。”阿九道。 五福有些不解,那样是哪样? “一个小七也就罢了,还有你去救贵爷的那事。”阿九沉着眉道:“他还不值当你这么冒险,我不喜欢你为了一个外人漠视自己的性命。” 阿九是恼的,在那样的险境下,她跳下去救人,简直是游走在生死边缘,而贵爷,还不值得! 第一千零六章 被强吻 想到她跳进那种地方拼命的一幕,阿九的脸色就铁青起来,目光落在她脖子边的血痕,脸也黑了。 五福感受到他的怒气,笑了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这次是侥幸,下次呢?五福,命是最珍贵最重要的,而每个人也只有一条命。你不也说了,在这样的地方,只能靠自己,生死与人无尤,有什么危险的时候,也必先顾着自己再论其它。怎么到头来你却……” “好啦好啦!”五福按着他的手,道:“我这也是考虑过的,确保了自己不会丢命的,不然,他一个贵爷值得我舍命去护他?” 阿九斜睨着她,那眼神似在说,你继续编,那样的情况下,你何来的时间考虑? 五福摸了摸鼻子:“好吧。我真没想那么多,就是看着他好像有点弱鸡。” “他还弱鸡?”阿九气笑。 五福说道:“这不是他之前也中了点毒么?阿九,走河道是我提议的,也就是说我把你们带进了那样的境地。我,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阿九脸色微变:“生死与人无尤,大家都是签了生死书的,与你何干?” “我知道,可这心里,过不去!”五福垂下眸子,道:“丁来还没了半个手臂。” 阿九见她一脸内疚的样子,道:“五福,你还是心太软了。做护卫的,性命丢了都是常事,何况是一只手?” 五福勉强一笑:“大家走了这么一段路,这不也有点情分了么!” 阿九见状,也不忍再责备,只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啊!”顿了顿又道:“五福,以后莫再这样,护着自己最重要。” “你还不是跳下来了!”五福斜着他。 “若不是你傻,我会跳下去么?”阿九冷哼。 五福啵的一声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你,你做什么?”阿九脸红了,摸着脸瞪眼。 五福笑得眉眼弯弯的道:“阿九,我很高兴呢!” 高兴你能跳下来与我并肩作战,高兴你想着我念着我。 “那也不能……唔。”阿九的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这,他这是被强吻了? 太欺负人了! 他才是男人! 阿九扣住她的头,不服气的加深了这个吻,总不能输给一个女人。 好半晌,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松开对方,看着彼此,笑开了。 阿九摸着她的嘴角,道:“五福,为我保护好你自己好么?你差点要吓得我得心疾。” “好!” “另外,不要再想什么是你把我们带进了险境的话。这十来天,没有你,只怕我们的人早就折损得差不多了!”阿九道:“所以,不要愧疚,你不欠谁,也不负谁!” “我知道。”五福叹气:“只是现在,也不知我们是不是临门了才失手,想想我就很不甘心啊!” 他们都摸到云楼的脉了。 阿九脸色郁郁,道:“吉人自有天相,都到这一步了,各自前往,若是没本事的……那也是各人的命。” 也只能这么说了。 窸窸窣窣。 “谁!”阿九目光一利,腾地站起身站在五福跟前,警惕的看着声音来源。 第一千零七章 寻来 一个人影像一支箭似的从林中蹿了出来,速度极快,直扑五福他们而来,阿九定睛看了,紧绷的身体微松,甚至在那瞬间就到了眼跟前的小人时,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 “小七!”五福见到他是大大的惊喜了。 小七被阿九抓着衣领,对他呲牙又瞪眼的,表示自己的不满,看到五福时,一脸的倔强又委屈巴巴,像是个被丢弃的可怜孩子似的。 “扑那么快干嘛?你这样的速度,把她扑倒了,这里都是石头,磕着了头可坏了。”阿九淡淡的看着小七道。 小七瞪了他一眼,用巧劲儿挣脱他,扑进了五福的怀里,拿头亲昵的去蹭她的手臂,表达自己的想念。 五福欢喜得自笑,道:“没事就好,你自己找过来的?还有人么?” “爷,你们果然在此。”又有人从林中走出来,正是胡蝶和魑一魑三还有六。 他们看到阿九和五福两人时,也是满脸欣喜,飞快的走了过来,冲着阿九一拜:“爷,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阿九点了点头,看到蝴蝶他们没事,他心里也是高兴的,强忍了激动,看向他们身后:“其他人呢?” 魑一脸上一黯,道:“这一路过来,还没遇着旁的人,这边也是小七带着我们一直找过来。” 阿九有些讶然,看了一眼还在五福那里撒娇的小鬼,这小鬼没白捡。 五福也十分意外,看着小七问:“小七是怎么找过来的?” 小七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意思是靠嗅觉? 五福听了脸色微黑,立即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儿,瞪眼道:“我这身上,不会有味道吧?” 阿九抿了嘴笑,道:“他嗅觉异于常人,估计还有别的天赋,兴许真的感觉到你也说不定。” 五福眉开眼笑的,捏了他的脸一把:“我小七好棒。”又问:“其余人没找着?还是……” 魑一立即回话:“我们是顺着上游下来的,先和胡爷小七遇上,其他人,还没踪迹,也不知道这条河有没有什么分流,被冲到别的地方去。但属下一路过来都留下了暗记,想必他们若是看到,也会顺着寻过来,再不然,就如姑娘所说的,各自去云楼?” 他没说什么不测的话。 五福点了点头:“不错,你们能寻到过来也算本事,留了印记,就看他们了。” “是。” 五福道:“吃了吗?这边的溪谷水和鱼都不错,那边有个水潭,自己去打。”她指了一个点,自己则是拉着小七过去自己做好的,道:“走,吃饭去。” 撇下一众人,这一大一小旁若无人的走到另一边去享用美食,甚至把阿九都撇到了一边。 阿九看着被人抢了的女子,恨得牙痒痒的,酸气直冒,这些人出现得实在太不合宜了。 察觉到主子的不快,魑一几人很是识趣的前去打鱼,他们跟着小七跑了一路,也是饿了,尤其是那阵阵香气袭来,众人的五脏六腑都叫得欢快。 第一千零八章 捡了个落单的 一番休整,重新上路,五福辩了一下方位,指向西北方。 小七却是拽着她的手臂,指向西南。 “小七,你知道路?云楼你去过?”五福问。 小七点点头。 众人顿时大喜。 “哎哟,你可真是个宝了,怎么现在才说!”五福欢喜的抱着他。 小七眨了眨眼,有些着急的比划,他并不是现在才说,而是这个地方他来过也才知道。 “不急不急。”五福忙的拉着他的手,道:“我知道小七不是故意的。” “既然他说那边,就去那边看看。”阿九看了看天色道。 小七在前方领路,几人随着他一块走出溪谷,走了一个时辰,众人又听到一阵窸窣声。 “谁在那里,滚出来!”魑一厉声一喝,手中的长剑挽了一个剑花,指向某处。 一阵窸窸窣窣,有人从一棵大树后探出半个头来,看到阿九一行几人,仿佛有些害怕,迟疑着走了出来,有些惊惧的问:“你,你们是哪个门派的?” 他衣衫破烂,年纪在二十上下,手里也拿着一把软剑,微黑的脸上有几道刮痕,估计也是被荆棘刺木给刮的,此时看着几人,眼里带着警惕和防备。 这样的眼神,见得多了,在这样的丛林里,有如此警惕防备的眼神,可是最正常不过了。 “我们没有门派,你呢。” 年轻人迟疑着上前,道:“我是青剑山庄的人,我叫杨宜宾。” 魑一听了小声道:“爷,青剑山庄的人也来了,他们一共十人。” 阿九点点头,打量了那人一番,道:“我们走吧。” 小七看着那个人,有些警惕。 五福也眨眨眼,道:“走,别耽搁了!” 几人决定不理会这突然冒出来的,继续向前走。 但那杨宜宾却是追了过来,道:“你们,等等。” “还有什么事?”魑一拦着他,神色不悦。 杨宜宾像是有些害怕,后退一步,却还是鼓起勇气道:“你们,你们是要去云楼么?能不能到带上我一块?我,我们的人全死了!”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脸色微白,眼睛都红了。 “所有人都死了,就剩你?”魑三上下打量他,呵呵一声道:“你倒是好身手。” 这话,也不知是讥讽还是夸赞了。 杨宜宾像是没听出魑三暗藏的讥意,哭道:“是我师父,救了我一命。”说着,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在场的,除了五福是个伪男,小七是个孩子,其余几个都是雄性,眼见这么个大男人蹲在地上哭,未免生出几分尴尬来。 五福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眸子微眯,看了阿九一眼。 阿九道:“走了。” “是。” 几人说走就走,没理会地上哭的某人。 杨宜宾显然没料到几人这样的干脆,擦了一把泪,连忙跟上。 魑三停下瞪他一眼。 “我,我就跟着,我害怕,求求你们。我只想出去!”杨宜宾害怕的说。 魑三想说什么,五福就道:“三,不用管他,他要跟就跟。” “是!”魑三警告的斜了他一眼。 杨宜宾看着他们走了十米远,忙也跟上去。 第一千零九章 演得过了 走了两个时辰,众人都停了下来休息,干粮什么的,如今都没了,只能打了猎物烤着吃。 阿九和五福坐在一块,一边撕着手上的鸡腿,一边小声的说着话。 “你怎么看?”阿九瞥了一眼远远的坐在一块石头上的年轻人,他也打了猎物,是一只兔子,但显然没有什么经验,他们都吃上了,他还在拔毛呢。 五福嚼着鸡腿肉,道:“演得很像。” “是他?” “不好说!”五福嘴角斜了一下。 这杨宜宾的言行举止,把一个惊惧警惕的神态演得颇像,可在她看来,却是过了。 从进丛林到如今,少说也有十几天,即便遇到什么,也该习惯和淡定适应了,但他么,还是很惊惧,很防备。 没错,这样的地方,弱肉强食,警惕防备是该有的,但在经历了这么多,要么是心理完全崩溃,要么是心理强大坚韧起来,总会改变。 但这人么,都没有,只是演绎了一个死了一队人,只剩他,要寻求队伍同行的惊恐模样。 一个人,这样惊怕恐惧,还能活着,没本事么? 而有本事的,像五福他们这样的,会是这样惊怕的神色吗?哪怕现在他们本来一队近二十的人,也只有现在这几个在一块。 最重要的是,五福看到他撒谎时的微表情。 他掩饰得很好,也很真实,至少魑一几人就没发现不对,但在他说他是青剑山庄的人时,五福还是看到他的眼球转动。 人在回忆时,眼睛一般会往左看,而说出与事实不符的话时,会往右转动。 她分明看到他的微表情,或许他回忆的没错,但若是看到了事实呢,说的时候就没出入,但他真的是青剑山庄的人,眼睛为何又往右? 当然,或许他天生就是演戏高手,五福看差了,但这演绎,这巧合…… 呵呵。 阿九说道:“过犹不及。” 五福嗯了一声:“如此看来,这边怕是真离云楼不远了!” 阿九点点头。 五福看到那杨宜宾懊恼的把柴放在一边时,就勾了一下唇,道:“我过去会会他。” “小心点。” 五福拿着剩下的半边鸡走了过去。 杨宜宾看她过来,先是一怔,又眼馋的盯着她手上的烤鸡。 五福递给他。 “给,给我么?”杨宜宾满脸惊喜。 五福道:“等你烤得来,人都饿死了。” 杨宜宾脸红了下,低下头道:“我不会,干粮都没了,之前都是师傅他们在打猎,现在……” “他们在哪遇难了?”五福拉过那只野兔,漫不经心的问,一边麻溜的处理那只野兔,这兔子挺肥的,不能白白浪费啊。 “一条河,我们遇上鳄鱼群了,好可怕,师傅他们全被吃了。”杨宜宾抖着唇道。 五福眼神一闪,道:“哦,好巧,我们也遇上了。” 杨宜宾惊惧的看着她。 五福看了回去,道:“所以,你命很大啊,在那种情况下这都被你逃生成功了,身手挺好啊!” 杨宜宾却像是没听到似的,只一脸沮丧的喃喃自语的道,那又如何,还不是都死了,都死了…… 第一千一十章 你来我往玩试探 杨宜宾抬起头来,见五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不由愣了一下,有些腼腆的红了脸。 “这位小公子,你……”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五福叹道。 杨宜宾听了又红了眼,吸了吸鼻子,道:“你们倒是运气好,还能存活这么多人。江湖上,倒是不曾见过小公子你等这样的人物,敢问小公子是?” 五福眸光一闪,有些伤感的道:“你以为罢了,我们这一队人,本来也有近二十的人,如今却……他们是生是死还不知呢!” “这,既然小公子你们也能从鳄鱼群中逃生,想必你们的人也是本事高强的人,也会吉人天相的,不像我……不说也罢。还没请教小公子贵姓?” “我姓伍。” “伍公子。”杨宜宾再次试探:“似乎从未在江湖上行走?瞧着脸生得很。” 五福点点头,指了指阿九:“我们并非江湖人,我是跟着我九哥出来做买卖见世面的,也是恰逢听到云堡发了英雄贴招呼大家来这云境捉拿叛徒,才来瞧个热闹。” 杨宜宾笑道:“想来伍公子也是为利而来。” “那自然啊,云堡主说了,只要生擒那云飞扬就给五十万两的赏金,真要拿住了那叛徒,做这一单可比我们做几单买卖要强多了。杨公子你说呢?”五福道:“你们青剑山庄不也是为此而来?” 杨宜宾听她一口一个叛徒,嘴角抽了一下,脸上却大义凛然的道:“我们青剑山庄每年都会带弟子下山历练,云境是云堡的禁地,也是最好的历练场所,所以才来一趟,只是没想到……” 他露出个苦笑来,任是谁都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 “那你们常在江湖上行走,你认识那云飞扬不?他长什么样啊?”五福好奇的问。 “云飞扬是云堡主的大弟子,我这样的无名小卒怎么会认识?不过远远的见过一面罢了。”杨宜宾道。 “这样啊。”五福立即有些兴致缺缺的道:“那就算了,都这么久了,说不定那叛徒已经死翘翘了。你看啊,进来这么多人,你们青剑山庄也差不多全军覆没了,另外我们还遇上其它的,也是死了不少。要不是我九哥说不能空着手回去,非要去云楼看看,我早就走了。” 杨宜宾脸上一僵,说道:“云境确实深不可测,所以,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 “哦?既然这样,你还是别说了,这一定是为难的事。”五福站起来截住他的话头。 杨宜宾微怔,忙道:“也不是什么,就是在下只剩一人,相逢就是有缘,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走吗?” 五福一笑,指着他,又指了指己方几个人,谁强谁弱谁会拖后腿一目了然,一副你当我傻的模样。 杨宜宾涨红着脸道:“你们不是不认识那云飞扬吗?要是遇见了,我可以帮着认脸抓人。我一分赏金都不要,只求安然出这个鬼地方。” 五福考虑了一下,道:“要是有什么危险,我们会见死不救的,你也跟?” 杨宜宾脸一黑:“为何?大家都是出来混的。” “这种地方,救人分分钟会丢命的好吗?”五福嗤笑。 “……”说好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第一千一十一章 咱们也想使坏 撇下一脸哀怨的杨宜宾,五福回到阿九身边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一粒野苹果,咯嚓的咬了一口,笑眯了眼睛。 “仔细别玩过了,反被人引进坑里了。”阿九意有所指的低声道。 五福嘻嘻一笑,道:“放心,这要真是他,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在这里动手。” 阿九轻哼。 “再说了,他也想出去哩,正好撞上这么一队生面孔,还不认识他,有这掩护着,说不定就有机会了呢!”五福笑着对看着这边的杨宜宾摇了摇手中的苹果,道:“就是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咱们几个人都打不过他一个?真有这样的本事,他早就走了。” 杨宜宾看到五福嬉笑的样子,不自在的撇开脸去。 阿九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不管这人是不是,他都没法喜欢这人,无他,就是感觉而已。 歇息过后,一行人又继续前行,已近黄昏了,林中光线柔和,金色斜斜的从树梢落下来,在地上形成一道道的金光,显得极其神秘。 小七拉着五福飞快前行,一边小声的用单字配合着手比划着说话。 五福挑眉:“哦,小七是说那是坏人?” 小七点点头,眼神不善,想要往后看去。 五福压着他的头不让他转过去,小声道:“多谢小七提醒,姐姐都知道了,放心,咱们人多,他不敢对咱如何。而且呀,咱们也想使坏呢!” 小七眨眨眼。 五福就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他才嗯的一声点头。 杨宜宾不远不近的坠在五福他们身后,眼里露出一丝疑惑,同时,也有些松口气。 这几个人,看着确实不像是江湖人,倒像是出来游历玩耍的世家公子哥儿,尤其是那个叫阿九的,那浑身的气质,不是江湖人所有的,倒有点高贵优雅,叫人不敢忽视。 而这样的气质,他也不过是在……见过罢了。 杨宜宾一时有些恍惚,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经历,眼神怨恨,眸中深处闪过一丝阴鸷和冷厉。 只要出去了,他定然会把这些屈辱给通通还回去,总有一天! “小心点。”魑六在杨宜宾差点要撞上来的时候伸手拦了一下。 杨宜宾抬起头,满脸惊惶的看着他。 “在这种地方还敢发呆?真不知你是怎么活着走到这的!”魑六淡定的挑开一条五彩的蛇。 杨宜宾脸色几变,拱手感激的道:“多谢这位兄弟。”他真是大意了。 魑六斜斜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他善于观察,早就看到五福的小动作了,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何,但他对这位所谓‘幸存者’带了那么点防备心。 信姑娘,没差呀! “到了。” 走出林子,众人看到一幢高楼在对面树林中露出半个塔尖,塔顶上,一个大大的金牌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上书着云楼二字。 而在跟前,还有一条清澈的溪河,对面是一片开得绚烂的花草,五颜六色,花朵在橘色的太阳金光下仿佛也镀了一层金色,在风中摇曳着,叫人移不开眼,就连空气,都有那么点香甜,让人昏昏欲睡。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姑娘好黑 甜! 五福浑身一个激灵,立即绷住呼吸,却见身边的魑一和胡蝶以及魑三已经软倒下去。 她脸色微变,顿时看向阿九,见他脸色有些发青,身上摇摇欲坠的,而小七呢,什么事都没有,忙的让小七扶着他。 五福自己扯了一条布巾包着自己的嘴脸,魑六走在后面,也还没吸入什么,看五福的动作也都围住了嘴脸。 “这是怎么了?”杨宜宾脸色巨变。 “有毒。”魑六看他一眼。 杨宜宾吓了一跳,忙也学着他们撕扯了自己身上的衣衫围着嘴脸,再看过去,只见那位伍公子已经从那大个子背着的包袱里掏出一个瓶子来。 他好奇的看着,那瓶子倒出来的是黑色的丸子,应该是什么药之类的。 五福先是自己吃了一颗,然后取了俩,再把瓶子扔给走过去帮忙的魑六:“你喂他们。”自己则是把药丸给了阿九和小七吞下。 杨宜宾走过去,眼巴巴的看着五福和魑六。 五福道:“一颗一千两。”有钱不赚白不赚。 杨宜宾脸上一黑,这特么抢钱啊! “上好药材制出来的解毒丸,有毒解毒,没毒强身,居家旅行必备良药。”五福毫不客气的道:“你可以不要,不过对面种的什么鬼,你知道?” 杨宜宾一噎,他当然……不知道! “伍公子,出门在外,怎会带这么多的银子在身?”杨宜宾脸色难看。 五福一耸肩:“那就没啥好说的了!”买卖么,你情我愿的嘛。 杨宜宾看胡蝶他们服下药丸后就已经醒过来了,心中暗惊这药丸的药效,到底是舍不得,就道:“那个,我现在身上没多少银子,欠着可以?” 说着,又从身上掏出几张银票:“我只有这点。” 五福扫了一眼,也有几百两,便接了过来,让魑六给他一颗。 魑六嘴角微抽,虽然这解毒丸了得,但还真不值一千两,姑娘倒是会骗,好黑。 又见杨宜宾小心翼翼的捧着接过的药丸吞服,嘴角微抽。 “九爷,公子,这地方是有什么古怪么?”魑一醒过来走到五福身边,为自己的一时大意感到羞愧,他就是闻着好闻,就…… 五福道:“都到了云楼附近了,换着是你是云楼的主人,会让人轻而易举的进去摸东西么?” 魑一默然。 “只怕这云楼周边还布满了机关陷阱,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能摸进楼去的,说到底是藏宝楼呢!”五福再道。 胡蝶抱着剑哼了一声:“这云楼要是没好东西,老子一定炸了它,九死一生来到这,临门一脚还要遭罪,哼,装神弄鬼!” “别管人家是不是装神弄鬼,有用就行,你这高高手不也倒了么!”五福似笑非笑的道。 胡蝶神色尴尬:“这不闻着像糕点么?香甜。” 众人嘴角微抽。 “不管如何,都来到了,大家注意点,胡大哥也说了,临门一脚,总不能在这翻船了!”五福眼中熠熠闪烁,带着兴奋。 杨宜宾在后看得明白,眸光连闪,心中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啊啊。”小七忽然比手,指向后方。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都活着 小七突然兴奋的比手画脚,众人都往后看,眼看人影幢幢,有人出现在视线眼前,对方看到他们时愣了一下。 “公子,爷。”魑四足尖一点,几个跳跃就来到五福他们跟前,单膝跪下激动的道:“爷,公子,你们没事就好!” 杨宜宾见状,瞳孔微缩。 五福用眼角余光看到,嘴角勾了一下。 “起吧!”阿九淡淡的道,又看到其余的人陆续从林子来出来,可不就是贵爷等人。 “魑六。”五福示意魑六给他们奉上解毒的药丸。 “真是太好了,大家竟然都没事。”铁汉阳看到五福,十分欢喜。 贵爷也走到跟前,冲五福和阿九拱了拱手。 五福道:“我也没想到,大家都平安无事,真是皆大欢喜。” “是这位二兄弟说你们留下了印记,带着我们一路寻来。”铁汉阳指了指魑二。 大家都没问是什么印记,因为魑几个是五福他们的人,那些隐秘的痕迹印记,哪能让外人知晓。 五福看向丁来,见他袖子半截空荡荡的,心头一紧,走了过去。 “五公子。”丁来笑着对她点头。 “对不起,都是我,要是……” “五公子言重了,这云境诡秘深不可测,危险重重,能保住一条命,丁来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妄想其他。这一路,公子也救了丁来几次,丁来感激不尽,所以公子不必说这些。”丁来满脸诚恳的道。 贵爷也看着五福道:“以后有事,尽管送信来富贵坊。”他的眼里,同样带着感激。 五福含笑点头:“既如此,我们不再说那些,云楼就在眼前,按着那云堡主所说的,咱们可以每人都带走两样宝贝。前提是,只要能进去。” 众人齐齐看向那云楼。 “小五公子,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对?”阿齐听出五福的弦外之音问。 魑一忙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也才明白为何一过来就接到魑六递上来的药丸,原来还有此一遭。 “看来,我们又承了小五的情。”铁汉阳对五福一拱手。 “自己人,说这些做什么。”五福不在意的摆手。 在不远处恨不得把自己变小隐藏起来的杨宜宾听着,嘴角抽搐几下,你倒是对自己人大方,他可是付了一千两呢! “这位……”任正阳看向一心要降低存在感的杨宜宾,上下打量着,眼中带着审视和疑惑。 杨宜宾心里一跳,他认得这几人,这是真正的江湖人,怎么会和这两个公子哥儿的队伍一块儿,看着还交情不错的样子。 “说是青剑山庄的弟子,在我们之前也遇上了那鳄鱼群。”五福简洁的说了杨宜宾的来路。 铁汉阳看着杨宜宾道:“青剑山庄,你是周忠的什么人?” “那是家师。”杨宜宾立即回话,红着眼道:“家师为了救我,不幸丧生,我……” “听说周忠收了个关门弟子,天资极好,就是你?” 杨宜宾心中吁了一口气,点点头,嘴上却谦虚的道:“小辈不敢当前辈的夸,是家师抬举罢了。” 铁汉阳还想说什么,五福打断他:“铁大哥,天色不早,也不知这地方还有什么,我们还是闯云楼吧?”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环形锁门阵 既然大家都不需要再休整,又见云楼就在眼前,也都不再耽搁功夫,趁早进去。 一行人小心的渡过溪河,站在那五颜六色的花草地里,五福看了看,这一片,应该不是野生的,而是人工种植的,说不是防着外敌入侵,她都不信。 她小心的折下几朵包起来,对阿九道:“带回去给小白研究研究。” 阿九还没答话,一旁跟着的魑一已经接过来放在了包里,姑娘的用意,不管是什么,都照做。 众人往前走,云楼就在面前,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走过花海,很快就走进了林子,这边的树木,一棵棵的,不像之前遇见的,那么密密麻麻,倒是错落有致的,而云楼,就在前方不远。 然而,走了一个时辰,众人却是察觉到不对了。 “这里,我们好像走过。”铁勇指着一棵树,他还在这撒了一泡尿呢。 众人脸色微变,再看向前方,除了天已经黑了,雾气在环绕,前方的云楼还是若隐若现的距离他们不远。 那样的距离,压根不可能走上一个时辰还摸不到边。 “我们在绕圈。”五福沉着脸道。 阿九道:“这林子有阵法。” “啥?”五福的脸绿了,道:“我就知道云堡主那老匹夫不会那么傻大方,看吧。” 到了这里,还设了阵法,这不是坑人么? “这老匹夫,忒不厚道,就不怕咱们出去后,好好的给他宣传宣传?”胡蝶也是脸色难看。 铁汉阳几个是江湖人,对云堡主的印象是光明磊落,也没想到这回还会翻船,这若是一直走不进去,岂不白走一趟,困死在里头? 这就有点坑人了,毕竟云境大家都是九死一生才闯过来的,经过这么多的困难,终于来到云楼跟前了,却不得门路而入,叫人如何甘心? 而一直摸不进去,空手而归的话,那经历了这些,又算什么? 所以,这就如胡蝶所言的那般,有点不厚道了。 你真舍不得这些宝贝,就不要许那样的诺言,坑了大家进来,却又设了阵法,不是叫大家白送死么? “大家别忘了,都是签发了生死书的,人家也都说明了,这里面不简单,可能有去无回。”贵爷呵呵一笑。 “但也不是这么玩儿人的!”胡蝶哼了一声。 “来都来了,闯就是了!”阿九眯着眼道。 贵爷看向他:“九爷会奇门遁甲之术?” “有所猎艳,但不精,贵爷?”阿九反问他。 贵爷看向眼前黝黑的一片,一棵棵树木仿佛变成了奇兵,在这林中屹立着,也挡着众人的入侵,守护着那林子,道:“环形锁门阵。” 呈环形,一直绕圈圈,不管走到那,看着那云楼就在跟前一步之遥,却不得其门而入,说白了就是隔着一道屏障,光看,吃不着。 典型的在眼前的鸭子吃不着,让你急吧! “切磋切磋?”阿九挑眉看着贵爷。 贵爷一笑,手一摆:“何乐而不为?请!” 两人足尖一点,手中兵器一挥,各自向前而去,落在某个方位。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简单粗暴双破阵 看着阿九和贵爷像两只鹰似的向前飞去,五福也不忘吩咐魑几个:“生火!多生几个。” 到跟前,她是不可能空手回去的,这合两人之力还是破不了阵的话,她就在这放火,至于这火会不会把云楼烧了,她就不保证了。 憋气,太他妈憋屈了! 火很快就生了起来基本十步一个,把这一方照得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却也不至于两眼摸黑了。 五福再对胡蝶道:“你内力深厚,给我运足了冲云楼喊话,不关了这破阵,咱们就要放火了!” “小五?”铁汉阳目瞪口呆。 这是不是太粗暴了! 五福哼笑:“这云堡做事忒不厚道,小子不爽了,既然我不爽快,那就大家一起不爽快吧。” 铁汉阳几人嘴角微抽。 杨宜宾站在暗处,看向就在火堆前的年轻小子,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再看那已经不知道转到哪里去的阿九和贵爷两人,眼神更是幽深起来。 这一队人,不管是谁,都不简单,或许并不是每人都深不可测,可在他们身上,他看到了团结和听命的力量。 没错,就是团结。 这将近二十人的队伍,光是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就知道,这分了三个小队伍,但几个队伍合成一个大队,而且,都听从那叫九爷和小五公子的指挥,不带反对和不平。 在这丛林,他也看了不少队伍,却没有一支像这样的,无不都是心思各异,带着小九九。 哼,连云楼都没找到呢,就你争我斗,尔虞我诈,那不是找死么,云境哪是这么简单的? 而这一队…… 杨宜宾眯起双眸,暗暗沉下心来,就冲着这一对的团结,既然能安然来到这,未必就走不出去。 他得抓住这个机会。 胡蝶已经运足了内力,大声喊话了。 他内力深厚,心里又带了憋屈,自然是跟着带了个扬声喇叭似的,把不满的话一溜的说出来。 什么云堡不厚道,什么舍不得就别傻大方,别当了婊子又立牌坊,还要放火烧楼啥的。 阿九和贵爷听了,差点踩错了一个方位,破阵这东西,都是必须不差分毫的,错了,说不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只怕是小五的意思。”阿九失笑道。 贵爷道:“小五乃性情中人。” 阿九看他一眼,又移开,看向某一方,念道:“甲乙东方木,南火是丙丁,戊己中央土,庚辛西属金。阵眼,戊己,你去还是我去?” 贵爷已经纵身跃去,手中长剑劈向阿九所说的那个方位的看着不太起眼的老桃树。 而在云楼里,有人听到胡蝶的叫嚣和狂骂,拍桌大怒:“小子狂妄。” 在他面前,是一个暗房,布满了各种机关,看着其中一个动了,嘴角一抽,毫不犹豫的按下其中一个键。 阵法重建好累的,既然人家会破,那就算了,而人家骂的…… 他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狂妄小子,闯阵就算了,还敢叫阵。 “公子,这云楼应该不会有人吧。”魑三看林中没啥反应,不由问,骂街有用么? 五福刚想说话,但见眼前一花,林子里的树木像是会走一样,分别移开,本来萦绕的雾气,好像也散开了。 她眉一挑,道:“你看,果然是简单粗暴最好!”这不破了吗?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凭本事到的云楼 甭管是因为阿九和贵爷两人的联手破阵,还是因为五福和胡蝶的叫骂叫云楼里的人恼羞成怒,总之这云楼,总算是能摸着边了。 杨宜宾眼神复杂的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人,他没想到,会是这样触摸到云境的中心标志——云楼。 眼前的云楼,是一幢足有六层高的建筑,如今楼中像是被仙人素手刷刷一点,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若从高处看下,定然会觉得这是这大片云境的万里黑暗中的一点亮。 众人站在云楼以铜烧成的大门,相视一眼。 “该不会是还要破门吧?”丁去迟疑着道。 五福哼的一声,道:“让我来。”说着,站到门前,双手叉腰,手一指:“芝麻开门!” 嘎嘎嘎! 一片静默,姑娘,你这是来搞笑的么? 噗。 不知是谁笑了出来,五福回头瞪了一眼,见阿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就呵呵的尬笑:“那个,我这不是见大家都累了,就舒缓一下气氛么?” 阿九以拳抵唇,轻咳一声。 五福看一眼还是轰然不动的大门,恼羞成怒,道:“还给我端着哩。来啊,把这门给拆了!” “是。” “我看谁敢!”有人从门内传来一声暴喝。 嘎吱嘎吱。 门内有机关启动,这铜门底部似是装了滑轮,向一旁划去,现出门后的人。 一个头花花白也有一把白胡子穿着白衣的老者出现在众人眼前。 只是,眼前这位老人家,却并不慈祥,而是怒气冲冲的瞪着众人。 “你们是谁?一众小辈,还懂不懂礼貌了?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在外大言不惭的想烧了我这云楼,现在还想拆了我的门?没人教你们上人家门该是怎样的规矩?”白胡子老头怒道。 “哟,老头儿,真要论规矩,我倒真想向你讨教一二。”五福呵的一笑:“我们按着贵堡堡主所言的,凭本事的来到这,你们却是跟拦路虎似的,又是什么规矩呀?” 白胡子看向她,眯着眼道:“刚才说要烧了我这云楼的话,就是你喊的?” “对啊,有什么问题?”五福笑嘻嘻的道。 “什么问题?你说要放火烧楼,还问我什么问题?你小小年纪心肠歹毒!” “哦,这个啊。我以为这云楼又是设阵又是撒毒的,以为这里头没人呢,就是喊着玩的,没想到还有人缩在里面呢!” “你意思是骂老夫是缩头乌龟?” 五福道:“小子不敢。”一副你误会了的眼神。 “什么小子,你分明……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白胡子吹胡子瞪眼道:“你好大的胆子,敢骂老夫!” “老头儿,冤枉也不带你这样的,你哪只耳朵听到我骂你了?”五福呵呵的说:“不过么,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这么说,我也无所谓,你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咱敬老。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我说不能进呢!”白胡子老头冷笑一声。 “那我等只好出去和云堡主说道说道,是不是存心骗我们来云境,统一灭了,然后云堡称霸江湖了!”五福斜着眼道。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入楼 一行二十人,就五福一个人在前面说,众人都没吭声,只漠然的看着老头儿。 老头儿眼睛眯了一下,看着五福道:“你小小年纪,胆子倒是大,敢威胁老夫!” “怎么会呢?我年纪小不懂事,老人家你千万别和我计较,这年轻人嘛,火气大是正常的,更别说,咱们这一路,披荆斩棘,只差没降魔伏妖了,憋着这团火才来到这个云楼了。”五福淡淡的道:“说起来,要不是这团火,我们怕就只能像贵堡的啥长老弟子以及丧生在此的多人一样,成为这云境的一缕冤魂了!”白胡子老头冷笑道:“你也不用拐着弯骂我云堡,不过为利而来,说得跟我云堡坑了你们似的。真不是为着那利,你们会来冒险?” “哎哟,老头你终于明白事理了!”五福一拍掌:“所以我不是说了,咱凭本事来的,你也不该再拦住了吧?难道你们许利说要捉拿叛徒其实只是个巨坑?不至于吧,云堡几百年的声誉……” 白胡子吃了一噎,好半天才没好气的道:“我云堡不至于给不起两件宝贝。” “多谢老人家体谅!”五福深深一揖。 话和姿态已经做到这了,白胡子老头也没好拦着,让开身子,道:“每人两件。” “多谢!”五福嘻嘻一笑,又对身后的人道:“都听到了,每人两件,不要多拿,贪心不足蛇吞象,大家看好了再下手。魑,你们要选实用的,别拿那些中看不中用的。” “是!” 白胡子老头深深的看她一眼。 众人鱼贯而入。 这进到大堂,众人才发觉,这内里另有乾坤,空间之大,远不是外表看得那样小巧,而是把每个位置都利用到位。 一个环形的多宝阁,直达顶部,每个格子,都放着各种各样的珍宝。 而这屋子中央,放了一张白玉石圆桌,椅子都是用整块玉石雕琢而成的,桌面上的一套茶具,也同样是以玉石雕琢,精美绝伦。 五福道:“老人家,咱们来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可以先吃个干粮再逛吧?我看你该是个大方的好人!” 白胡子老头嘴角一抽,敢情你这是当我云楼是那珍宝阁了,还用逛字。 他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多谢老人家。”五福一挥手,魑几个都就地坐了下来,拿出干粮。 他们不动,贵爷他们几个也就不动,而铁汉阳几人同样如是,一如五福说了,都到了,何必急呢?先歇会,理一理心中的思绪,定一定自己的方向,这样看到啥再下手也好。 杨宜宾一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见状也坐下来不发一言。 一股酒香味飘了出来,这是带进来的,仅存的一壶烈烧刀。 到达这云境中心,感觉气温更低,五福就想喝一口暖暖身子。 岂料,她这酒还没入口呢,手中的酒壶就被人给夺了去,快得让她反应不及。 五福看向那夺去自己酒的人,眸子眯了一下,想说什么,阿九按着她,摇了摇头。 白胡子老头嗅了嗅,举起酒壶喝了一口,老眼一亮:“好烈的酒,这是什么酒?”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所谓敬老和爱幼 看到白老头那满脸发光,毫无形象的蹲坐在她身边的时候,五福眉一挑,道:“老头儿,不问自取是为……你这还是明抢啊!” 白胡子老头嗅着那浓烈的酒香,瞪她一眼:“你这小丫……知不知道啥叫敬老?” 小丫头片子,以为穿个男装装个男人,你就是真男人了? 一道哼声入耳,五福眸光一闪,看了看周边,谁都没看过来,不由看向老头,这就是那啥,密音入耳? 白胡子老头得意的哼了一声,斜睨着她,一副你识相点,我就不拆穿你的模样。 五福气笑,敢情她还怕了? 趁着白胡子老头得意的时候,五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酒壶夺了过来,并且飞快灌了一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白胡子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五福已经把酒给喝了一口,顿时心疼得眼都红了,一脸被人挖了一块肉去的肉痛。 他想要重新夺回去,可五福却把酒壶藏在了腰侧,这就不好抢了,他好歹是个男的,一把年纪了,哪好意思去占小丫头便宜。 “敬老,敬老你知道不?”白胡子老头只得恨恨的说。 五福一笑:“那您知道啥叫爱幼吗?刚才么,您还想为难我这个小辈呢,现在来抢我的酒,您脸呢?” “你!哼!”白胡子老头双手抱臂,气呼呼的坐在地上。 阿九捅了捅五福的手臂。 五福眼珠子骨碌碌一转,道:“也不是不能给您。” 白胡子老头顿时高兴了,手伸过来。 五福举着酒壶道:“这是带进来仅剩的一壶了,可见其珍贵,真是好不舍得。” “行了,不就是要好处么,说吧!”白胡子老头哼道。 五福坐过去一点,眨了眨眼,道:“您也知道你们云境的可怕之处吧?这一路,我们杀了大蛇,还淌了鳄鱼群,其余大的小的各种毒物以及损伤就不说了,一句话概括,在地狱门溜了一圈才到这的。” “所以老人家,这楼里,好东西都在哪一层?您指个明路呗。” 白胡子哈的一声:“没事的时候一口一句老头儿,现在有所求了,喊老人家。” “这不是您要的敬老么?”五福摇了摇酒壶。 白胡子老头一把夺过,道:“功法在五楼第九列,你这小娃,去六楼。”说着,抢了酒壶就闪身跑了。 五福嘴角微抽。 “算了,一壶酒罢了。”阿九笑了笑。 五福道:“我知道。”又道:“这老头是什么人?” “据说云楼都由云堡的顶尖高手坐镇守护,这应该是类似护法之类的人吧?”铁汉阳笑道:“小五倒是无知无畏,要是惹急了他,咱们都不知能不能把你给抢下来。” 五福眨巴着眼道:“这云堡总要脸的,总不能把咱都灭在这里当花肥吧。” 铁汉阳几人笑而不语,在强者面前,被灭了,又有什么的,谁知道发生了什么? 五福也知道自己是瞎嚷嚷,摸了摸鼻子,站了起来,道:“吃好了,咱们就各自找宝贝吧。”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视金钱如粪土 云楼是云堡的藏宝楼还真是半点没说错,看到地下室那一筐一筐的金银珠宝随意的摆放在地上蒙尘,五福也忍不住连连抽动嘴角。 再看阿九,见他一脸不屑丝毫没有半点兴趣的样子,不由挑眉道:“你这样子倒淡定,视金钱如粪土?” 阿九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从这带出去的只有两样,相比这些,还有更宝贵的,用金银买不来的。” 好吧,她就是个俗人,眼里看到的也是俗物。 五福在那些金银珠宝上摸过,道:“这云堡到底是有多少家底啊,难怪五十万两随随便便就许诺出来了。”这么一堆堆的摆着蒙尘,暴殄天物啊。 “几百年的武林世家,存下来这点,算什么?而且云堡也有不少产业在外头经营。”贵爷轻笑道:“但这都是金银,真正传家贵重的,该是那些顶级的功法和兵器,一如那些书香世家的古籍书本那般,是真正的传家至宝。” 嗯,又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 五福哼了一声,道:“没意思,走了。”她也没想拿这个,毕竟,这楼里有个五十万呢! 众人也只是看了看,转身就离开,往楼上而去。 一行二十人,各自散开寻宝,而在三楼藏着的,却是药材,最顶尖的那些。 “若是小白来了,怕是要疯。”五福眯眼道。 阿九看一眼贵爷,见阿齐在寻些什么,问:“你要寻药?” 贵爷道:“我要五彩凤尾草。” “你病了?”五福看他。 贵爷淡淡的道:“毒。” 阿九不再多问,看向五福:“拿几件好的回去带给小白。” “你看着办,反正咱们人多。”五福这回是真正感到人多的好处了,合起来能拿二十来件呢。 贵爷一笑:“你们赚大发了。” 五福刚要准备说话,阿齐惊喜地道:“找到了!”他纵身一跃,在一个多宝阁上取下一个清澈透明的玉盒,拿下来双手奉给贵爷。 五福凑过去去看,只见一株五颜六色的草药躺在玉盒中,竟然是新鲜的药材,草尾成赤橙红黄紫色,像是刚采下来似的。 “这就是那啥五彩凤尾?” 贵爷道:“别看着它不怎么样,这可是在极寒之地存活了百年。” 五福吹了一声口哨,看向他道:“那就祝你药到病除。” 贵爷眼中带了笑意,点了点头:“承你吉言。” 五福走开去,在那些架子上看了起来,目光落在一个不起眼的盒子,想了想,拿起来打开,一看,差点把它给扔了。 什么鬼,云楼还把虫子当宝贝了? 阿九接住,看了一眼,道:“九毒虫。” “这也是药?”五福看一眼那手指头粗,通体透明还在慢慢蠕动的虫子,瞪眼道:“还是活的。” “是药,也是毒,拿回去。”阿九让苏落包起来,又看向高高的架子,足尖一点,取了两个盒子,一并交给他。 太珍稀的药材,五福是不懂的,见阿九扫了一圈也只拿了三样,便拉着她直奔五六层。 第一千零二十章 卑鄙啊 六层,只有一个个的柜子,五福有些懵逼,老头让她上来,是玩她么? “时间还多的是,我们慢慢寻。”阿九拉了她的手一下,笑着道。 五福道:“倒是让我知道我要寻什么,才有个着落处啊。” “五福想要什么?”阿九笑道。 五福眼睛一亮:“钱,很多很多的钱。” 阿九脸一黑:“我以为你所拥有的金银,也该足够多了才是。”不管是那金玉给他的银矿,分了一些给他,还有她之前所拥有的,比起许多大家世女,也多了去了,怎么还想要银子。 “这,我也不会嫌钱多了咬手的。”五福一脸正式的说。 “就算搬一座金山在你跟前,你也得有本事护着才能。”阿九没好气的说了一句,不理她,径直来到柜子跟前,一个个的看过去。 五福摸摸鼻子,她自然知道,不就是说说么? 她也在这屋子里找起来,在墙角,有一个黑长的盒子,她拿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根精美的带勾刺九节鞭。 五福欣赏了一下,就放了下去。 “这鞭子倒是适合你做兵器,不喜欢?”阿九走过来看了,也拿起欣赏了一下道。 五福摸了摸那皮鞭,用的是牛筋所制造,便道:“比起牛筋,我觉得,森蚺霸主的筋会比它更厉害,我吩咐他们把那筋抽下来了,回去让段容给我量身制作打造一条皮鞭,应该比这个更好。如今,就不浪费一个名额了。” 阿九想了想,也是这个理。 他拉着她坐了下来,就着夜明珠的灯光递了两本古籍过去,五福看着,都是繁体字。 “你没有内功,轻功更不行,就拿这两个,好好的练。” 五福看了一眼那轻功的书,道:“这个不用。轻功什么的,真要学,随便让胡蝶小力教就是了,哪用浪费这个名额?何况,我学不来。”事实是,她学不来的原因,是心理问题,因为她总认为地心有吸引力,重力,人是不可能腾飞起来的,有这种想法,她怎么会学得来? 真要腾飞,她宁愿借用外力,比如做一些简单的降落伞滑翔翼什么的,总比要担心用轻功掉下里强。 倒是内功心法,可以修炼起来,就算没有武功招式,对于个人身手也有帮助,内力么,修的就是内里,外在她已经在修了,这内外结合修成,岂不是多了一层逃命的成算? 她看向内功的封面,挑眉道:“易筋经?这是真迹?” 阿九道:“云堡屹立江湖几百年,一两本内功心法的真迹,有也不足为奇,易筋经出自少林,我是不知这功法为何会在云堡出现,不过江湖上的纷纷扰扰,不理也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也就有争斗,和朝政一样,江湖也有其江湖之道和纷扰的。 “你过目不忘不?”五福问。 “嗯?” “背下来啊。”五福道:“不过是功法,默念下来,咱们就不用带走,可以再拿其它的了。” 藏在暗处的某老头眉心跳了几下,你这么卑鄙,你娘知道吗?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各有斩获 听着五福毫不客气的点评这内功心法,藏在暗处的老头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她气呼呼的道:“你,你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啥叫宝贝?” 好好的一本内功心法,被她贬得一文不值,就跟大街上十文钱买来的似的,实在是气人。 “哎哟,你终于出来了,我以为你想偷窥到天亮呢!”五福似笑非笑的道。 白胡子老头眉一挑,看了二人一眼,道:“我是怕你们弄坏我这层的宝贝。” 五福不以为然的轻嗤。 白胡子老头轻哼,看向屋里,最后从柜子下,抽出一本满是灰尘,被用来垫柜子的薄薄的书籍扔向五福。 灰尘扬起,两人往后一仰,用手扇开飞起来的灰尘,咳了两声。 “老头,你故意的!” 白胡子得意的笑,一副你咬我啊的顽皮表情,道:“易筋经是好,不适合你这丫头。这本极阴功,从基本修起,练己筑基,有所成时,不比易筋经差,也适合女子练。” 五福瞥了地上那封了尘的古籍一眼,道:“我没忘记,你这是用来垫柜子角的吧?” 白胡子一瞪眼:“要信不信。” 五福还想再说,阿九抬起手,拿起那本极阴功,里面不但有功法,还有极阴掌的招式,翻了一下,道:“就算无大用,练起来也不差。” “记住。” “这个记不了,招式有用。”阿九失笑。 五福闻言顿时有些迟疑起来。 光是听二人的对话,白胡子老头就气得半死,道:“你这丫头,倒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真让你记住了所有,岂不是都带出去了?” “有规定不让翻看?我又没拿走。”五福眨眨眼。 这,倒是没规定! 白胡子又哼了一声:“拿了快滚。”自己一闪身,又消失了。 “脾气真不好!”五福拿了那本功法,又问阿九:“你呢?” 阿九扬了扬手:“我要这个。” “九天剑法?” 阿九点点头,站了起来:“走,看兵器去。” 两人各自拿了功法随身放好,又在这一层寻起宝来,一番捣弄,阿九总算在屋梁上寻了一把同样封尘的七星剑。 “传说中的七星剑早就不知所踪,竟然是在云堡收着。”阿九拔出剑,哪怕是剑鞘已蒙尘,可剑出鞘,却是冷芒闪耀,寒光凛冽。 他随意一划,剑气在一柜子上划出一道指甲深的痕迹,不由喜不自禁:“果然是七星,名不虚传。” 阿九已经拿了俩东西,便没再看什么,倒是五福,除了记了两本功法,又在柜顶抠下了一颗玲珑宝珠。 再下去,看到众人脸上带着喜意,显然各有斩获,而铁汉阳就拿到了一个狼牙锤作为兵器,他的俩兄弟同样拿了趁手的兵器,任正阳另外拿了一盒极其珍贵的七色明珠,用他的话说,江湖人也是要吃饭的。 而魑几个,早已被安排,除了那几样药材,阿九让他们自己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 五福也出了几个主意,于是,那些看上去极难得的兵器,都被拿上了。 贵爷看得挑眉,道:“几位,倒是视金钱如无物。” “彼此彼此。”五福意有所指的看向阿齐怀里的玉盒。 贵爷一笑,相比于命的珍贵,其它金银之类,算什么?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找捷径 各自有斩获,而且满了规定的名额后,五福等人就不再在云楼乱逛了,用她的话说,合适就好,别捡了芝麻丢西瓜,猴子摘玉米的行为是要不得的。 “小五公子,何为猴子摘玉米?”铁勇有些好奇的问。 五福就把这个故事给简单的说了,总结出来的道理让大家自己斟酌体会。 “小五好心态。”贵爷夸了一句。 五福嘻嘻一笑,寻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天一亮就离开。 眼角余光看到杨宜宾从楼上下来,五福眼睛眯了一下,笑着问:“杨公子可有什么收获?” 杨宜宾看他们各自拿着东西,眼里的神色说不出的复杂,似羡慕也似妒忌,还有点不舍,仿佛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却被人给拿了似的。 “也就一把兵器罢了。”杨宜宾举了举手上的短刀。 五福就道:“恭喜,明天我们就走了,杨公子……” “你该不会现在就撇下我吧?”杨宜宾大惊失色:“说好一起走的。” “你确定?” 杨宜宾猛地点头,他是疯了才不确定呢,这一伙明显就是能力超强,跟着他们出去,有利无弊。 “你不后悔就好!”五福意味深长的说。 杨宜宾眼仁微缩,想要去细看她眼里表达的意思,却见五福对那个阿九说:“我去找老头儿,看有没有什么捷径能快点走出去?我可不想再九死一生了。” 阿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缓步离开,众人原地休息。 “捷径?没有!”白胡子老头懒懒的斜靠在一张木榻上,冷哼道:“怎么来的,怎么出去,各凭本事!怎么,你们有本事来,就没本事走了?” “烈烧刀想不想要?”五福不回他的话,只懒懒的回了一句。 “烈烧刀?”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看向她。 五福道:“就是您拿走的酒,叫烈烧刀,我酿的。” “你骗我。”白胡子老头上下看着她:“你这小丫头懂什么酿酒,还是这么烈的酒。” “江山人才辈出,我懂又有什么奇怪的?您龟缩在这里,不知道江湖上的大小事,不代表没更替。” 白胡子皱眉。 “比如你们云堡的叛徒,你知道在哪么?你知道他谁么?”五福再道。 白胡子的眸光顿时锐利的飞射过来,道:“他也来了?” 五福耸了耸肩,不说话。 白胡子又躺了回去,闭上眼,道:“云堡的事与老夫何干?老夫都快死的人了,一帮子废物连个人都寻不着,趁早让贤。” “这样么,打扰了。”五福转身就走。 “慢着。”声音又从身后传过来:“人可以不管,这酒不能,送百坛酒来,我就告诉你。” “老头,有本事来,我也有本事走。”五福呵呵的道:“酒,也要运送成本的,十坛。” 白胡子把眼一瞪,刚要准备说话,五福又道:“本姑娘若是不高兴了,干脆酒都不酿了,让它绝迹。” “你!”白胡子老头气得背过身去,不说话。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准备离开,身后再次传来那老头的声音:“明儿一早,给老子在门口等着。”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回家去 一夜好眠,隔天天刚微微亮的时候,五福就从鸟儿的脆鸣声醒过来,走出门口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肢体,只觉神清气爽。 陆续的也有人出来,彼此打了招呼,都是满脸笑容。 直到人齐全了,白胡子老头不知从哪里飘了出来,五福冲他拱拱手。 “自己跟上,跟不上的自己找路返回吧。”白胡子有些气闷的哼了一声,这话才落,他就足尖轻点,向前掠去。 “小七,跟上。”五福招呼上小七,自己也跟了上去。 大家都知道,这是五福所说的‘找捷径’了,于是施展轻功的施展,奔跑的奔跑,都纷纷跟上,毕竟宝贝到手,谁都不想再和毒虫毒物慢慢斗争好吧。 于是,若是此时有人经过,会看到一个白衣飘飘的白胡子白发的老人家在前头如神仙一般翩然飘过,后面不远跟了一串速度奔跑的人。 两个时辰后,五福等人气喘吁吁的站在一条河边,白胡子老头捋着胡子看向众人。 “不错,跟得上。” 能跟不上吗,大家都是有轻功在身的人,最亏的大概就只有五福了,她既没轻功,也没内力,可饶是如此,她也没有拉下,因为她有的是耐力。 “老头儿,您别告诉我,这就是捷径。”五福指着河说道:“我们从一条河下来,那里可是有一大群鳄鱼呢!” “只要顺流而下,一路顺利的话,这是最快回到外围的路,要信不信。”白胡子老头转身就走,又道:“对了,十坛酒。” “我可不会送来云境。”五福道。 白胡子老头冷笑一声:“你倒是想来,哼,送到云堡自然会有人给老夫拿过来。” 五福眼睛微眯,果然另有捷径来这云楼么? 白胡子老头像是看穿她的想法似的,就是有又如何,凭本事找来啊! 五福对魑一几人点头:“扎竹排。” “是。” 白胡子听了,本想走,暂时也不走了,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行人,各自散开,砍竹的砍树的还有找树藤的。 有了第一次经验,再扎这样的竹筏船,速度就快了很多,不过一个来时辰,就已经有三条竹筏放在水里了。 白胡子老头轻哼:“难怪能摸到云楼来。”心里又是暗叹,云堡这年头收的人,是越发不如从前了,一代不如一代,若是有跟前这样的人才,何愁云堡会没落? 罢了,这也不是他这死老头能管的,他也没几年好活的了。 他在众人身上溜了一圈,目光在缩在最后的杨宜宾身上顿了一下,闪过一丝锐利,又飞快移开。 似遗憾似感叹的深深的看了五福一眼,白胡子老头身子一闪,连一声告别都没说,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公子。”魑一上前请示五福。 五福跳上竹筏,道:“顺流而下,虽然那位说是捷径,大家也别放松警惕。都准备好了,这就走吧。” 她也想回家了。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登上竹筏。 杨宜宾走在最后,小心翼翼的上了竹筏,心里却是又惊又疑的。 刚才老头那一眼,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神好生可怕,杨宜宾双拳紧握,低垂着头,紧紧抿着唇。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又想坑人 老头儿指的这条河,在地图上根本就找不到,显然又是云堡自己留的一个暗手,也是,好歹是自家的地方,哪有全部展现在人前的,这要是被人摸进来了岂不是等于打开家门让人随便进? 而这一条河,虽没有之前五福他们经历过的那样有鳄鱼群,但他们却遇上一群食人鱼,说是食人鱼,倒该说是食肉的鱼类,牙齿尖利,咬一口就没一块肉,一大块带骨的肉下去,几乎瞬间就能啃光。 除了这个,还遇上了两条恩爱中的大蟒蛇,虽没那森蚺那么大的,却也吓得众人不轻。 如此走了两三天,众人登了岸,又走了两天,才见到熟悉的外围,不由松了一口气。 从进云境至今,满打满算他们也呆了二十多天了,这些日子里,除了得到的宝贝,最重要的还是历练了。 眼看着魑几个精神气焕然一新,更加的内敛锋利,还有自己身边几个,贵爷也不得不说,此次云境一趟,收获极丰,唯一遗憾的是丁来断了半只手。 “哎呀,终于重见天日了。魑一,你们几个去打猎,先吃饱了庆祝一番再走。”五福道。 虽然不明白为何都要回到入口了,五福还要在这停留,但经过这些天,魑一他们已经对这位完全信服了,当下,只拱手一礼,就钻进了林子里。 倒是杨宜宾,明显有些心急,道:“小五公子,都走到这了,还吃什么?吃去找个客栈洗漱一二再吃个热饭岂不更好?” 他娘的,这种鬼地方,吃个什么劲,来这么多天,他们还吃不够吗? “急什么,这云境,说不定这一生就来此一遭了,这山珍野味,吃一次少一次。”五福浑不在意的道:“杨公子是要急着回去见什么美娇娘不成?如此,我也不拦你了,不过之前欠的银子,得还了再走。” 杨宜宾顿时有些迟疑,想了想,道:“既然也不差这一点路了,我还是和你们一块儿吧。” 五福无所谓的耸耸肩,寻了块草地坐了下来。 阿九也在她身旁坐下,看着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杨宜宾,眸光冷了一下,道:“你又想坑他?” 五福道:“你这是冤枉我了。” 阿九斜看着她,一副你在说笑的眼神。 “扮猪吃老虎也是够了,但他是不是猪,还真难说,外面有没有人接应,更难说。”五福笑道:“我和他周旋这么久,可不想白干活,五十万呢。” “你是要?” “小白不是还留了点软筋散吗?”五福嘻嘻的笑。 阿九冷哼:“你倒是抬举他。”这么多人,还要给他下软筋散。 五福却道:“我觉得,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位,不是天资聪颖的大弟子么,若不是有个人本事,又怎会伤得了云堡主?他还在这里面待了半年,而且毫发无损呢!你以为这半年在云境是白待的?看魑一几个的变化就知道,咱们这才待了二十来天呢。” 阿九凝眉,没再说话。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五十万两 杨宜宾看着众人大口吃肉说笑,心里气得跟吞了苍蝇似的,觉得那叫小五的,是存心要整他故意要拖着他的。 可仔细看,那小子也没在意自己,倒是自己,还真得要跟着他们一道出去,不然若是独自一人走出这门,会不会被认出还真难说。 杨宜宾按了按腹部处,咬了咬牙,他忍,再忍一阵就好了。 好不容易等几人都吃好了,再度往入口去,杨宜宾松了一口气,等他出去后,云堡迟早被他捏在手里,到时候他所受过的屈辱,他必定会一一还回去。 云堡,终归只会是他的,会被他带着走向辉煌,那些守旧的老顽固,哼。 “云飞扬。” 杨宜宾乍然听到这个名字,脑子一懵,心里更是猛地一跳,却并不回头,而是故作没听见的淡定往回走。 大门在即,他就要走出去了,等了半年,他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机会,可不能功亏一篑。 “喂,喊的就是你,别装了!”五福凉凉在他身后说。 除了阿九和魑六,还有贵爷,众人都有些懵逼,什么云飞扬?五福在喊谁。 “杨宜宾,云飞扬,五十万两。” 杨宜宾听到这,可再不能装没听到了,停下脚步,慢慢的转过身来,眯起眼睛。 众人脸色微变,魑一几个更是想也不想的跃开,将他包围住。 大家都不是傻子,眼前的杨宜宾不过是换了个表情,就不再是那个木讷老实又有些惊惶害怕的所谓青剑山庄的人。 “你是怎么发现的?”杨宜宾,不,云飞扬眼神阴冷的瞪着五福。 五福嘻嘻的笑:“果然是你啊。你问我怎么知道,我自然是猜的!” 云飞扬脸上一绿:“你玩我!” “不敢!”五福一摊手:“只是我这人,不太相信什么偶遇罢了。” 嘴上说着不敢,但大家都觉得她很敢,不然她这一路逗驴似的,确定不是玩? “青剑山庄的人确实进来了。”云飞扬咬牙切齿的说,自以为自己瞒过了这一队人,谁曾想从头到尾人家都是耍着自己玩,焉能不怒? “我信啊,真正的杨宜宾,被你杀了吧。”五福冷道:“所以你才会说出那一番可怜的话来。” 云飞扬哈哈一笑,道:“没错,你很聪明,那废物确实被我杀了,他师傅为了救他,命都丢了,他还想去送死,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一程。” “你这杀人凶手!”铁汉阳脸色巨变。 云飞扬冷冷的瞥他一眼,又瞪着五福:“你很聪明。不过,没人告诉你,聪明的人通常都死得很快么?”这话还没全落,他身形诡异一闪,向五福扑了过来,而那扬起的手,升起一股黑气,阴森诡异。 “毒魔掌!”任正阳惊叫:“你练邪功。” “有点见识,不过,你们所有人都要死!”云飞扬冷哼一声,手已经拍向五福的胸口。 “别让他碰到。”任正阳大叫。 五福又不傻,云飞扬确实很快,但她早有防备,身子往后一扬,同时手腕一扬,一支袖箭直冲云飞扬面门而去。 云飞扬讥讽一笑,身子一扭避开那袖箭,正要重新运功,可却突然察觉到不对,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驳面子 云飞扬从空中跌落下来,只觉得身上软软的,不由看向五福:“你阴我!” “阴你怎么了?好歹值五十万两呢!”五福哼笑道:“不阴你,岂不中了你的啥毒掌?” “毒魔掌,这是邪功,若是中掌,毒气缠身,活不过一月。”任正阳白着脸说:“想不到堂堂的云堡大弟子,竟然会修练邪功。” “哼,区区软筋散想困住我?你……噗!”云飞扬喷了一口血出来。 “这可不只是软筋散,还是散功散,只要你一运功,就……呵呵了!”五福手一扬:“抓住他,领赏去!” 胡蝶一个纵身,点了云飞扬的几个大穴,将他推向魑一几人:“你们扛着。” 云飞扬何曾这么憋屈过,哪怕进了云境半年,他也是经了千锤百炼,哪曾想,出去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坏在一个小小的软筋散里面。 他却不知道,五福拿的这软筋散功散,是白小白特意改良加了重料的,防的就是那些居心叵测的江湖人,只是没想到,这云飞扬这么倒霉,会自己撞到她手里罢了。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不然,那什么邪功,可够他们受的。 云飞扬狠狠的瞪着五福,一副恨不得饮其血食其肉的凶狠。 “再瞪,就挖他一只眼!”阿九冷冷的说。 “是,主子。” 云飞扬浑身一僵,看向阿九,见他流露出来的煞气慑人,不禁瞳孔微缩。 …… 云境这次对外开放,从开放之日至今,不是没有人出来,但基本不是死就是重伤,就是本家的弟子进去,也是折了一半提前出来,自然什么都没捞到。 但如今,有一队人,几乎全须全尾的安然出来了,除了有一个没了半条胳膊,全部都没穿没破的,这种实力,实在太叫人侧目和意外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抓住了云飞扬。 这一个消息,让不少还等在云堡里听消息的人惊呆了,纷纷过来看热闹。 云堡主是最快赶到的,见到云飞扬,先是不敢认,但有人奉上了易容药水一抹,立即露出他的真容来。 “云飞扬!”云堡主几乎睚眦目裂。 “云堡主,贵堡如何处置叛徒的事我们没兴趣参与,不过这赏金,是不是该兑换了!”五福捏了捏指头。 云堡主让人将人带下去,冲着五福等人长揖一礼:“诸位都是我云堡的贵客,这一趟辛苦了,老夫已经吩咐备下薄酒为诸位接风去惊。” “不是我们不给云堡主面子,只是离家已久,挂念家中人事,所以……”五福呵呵的的笑道:“就不扰贵堡了。” 云堡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也不知是因为被驳了面子还是别的。 “云堡主若是觉得招呼不到,大可以多加点赏金。不得不说,云境是名不虚传啊,我们这一行,本事差点,只怕都和别的人一个下场了。”五福似笑非笑的道:“倒是云堡,如今拿住了叛徒,损失的只是一点点金银财富罢了,这一箭几雕,咳咳。” 云堡主听到这意有所指的话,脸都绿了,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有福同享 不是五福故意要驳云堡面子,但是云堡这一箭几雕的做法,实在让人有些觉得不是滋味,五福也就没想和他们多打交道。 而且,抓住了云飞扬,已经是大交情一个了,将来不管如何,你云堡,也要记这个情吧。 既然已经刷了大大的存在感,就不用多待了,免得在这又生什么变,反正该拿的他们都拿到了。 接过云堡多加的十万两共六十万两的银票,五福笑眯眯的挥别这云堡主,顺便说了云飞扬修炼邪功的事,不意外的,看到他黑了脸,心情分外愉悦。 带着等待已久的小力离开云堡回到升云镇的客栈住下,众人各自痛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才坐下说话。 “姑娘,爷,等了这么多天,属下都差点要叫人来去救你们了。”小力笑着给二人奉上热茶。 五福道:“你还信不过咱们的本事么?” “自然是信的,这不是见这么多人都打了退堂鼓所以担心吗?”小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行了,这些天可有什么事?”阿九问。 小力肃然正了脸色,说起他们离开的这些日子,云堡的动向,进去几批人,甚至那云大小姐都进去了,但没几天就被人抬着出来了。 至于自家的事倒没别的,只是乙统领担心,来看了两次,说再过些日子再不见人,就要带人冲进去了。 阿九点点头,没事就好。 “胡蝶那边拿了一个兵器给你,你去看看吧。”阿九道。 小力一喜,拱手退下,并很有眼色的把黏在五福身边的小七也拽了出去。 “这多出来的十万两,我打算给铁大哥以及贵爷几人分了,你觉得呢?”五福道。 “你做主就好。”阿九倒不在意这点钱。 五福翻了个白眼:“知道你不差钱,也不用表现得这么不在意嘛。” “那你还想我搂着它睡觉不成?不过区区十万两。”阿九失笑。 五福哼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做舒服,你就去做,不用顾忌,不过是几个小钱。”阿九握了她的手一下。 五福斜他一眼:“这哄人的本事,九爷是深谙此道啊。” “好说!” 既然有了阿九的允诺,隔天,铁汉阳他们因有事去办来辞行时,五福就把钱分给他们,铁汉阳几人自然说什么都不要,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云飞扬,是五福他们抓的,哪好分这个钱。 五福却是硬塞,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该得的。而且她占了大头,小的就分给他们,另外贵爷他们也有的。 铁汉阳见状只得收下了,闯了云境一趟,彼此已经是过硬的交情,五福留了地址,让他们办完事就来寻她,也都应下了。 而贵爷他们,对五福的大方倒是没推辞,痛快的收下了,只一句,有事来富贵坊寻。 送走铁汉阳和贵爷他们,五福等人也收拾了准备回长安城,这才出了升云镇,就看到原野和乙统领带着人策马而来。 “咦,他们倒是消息收的快。”五福挑眉道。 阿九却没说话,只是脸色有些怪异,他没让小力传消息。 “爷,你们出来了!”原野见到他们先是一喜,跳下马来,单膝跪下行礼,又抬头沉声道:“爷,出事了!”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北燕太后病重 出事了! 阿九心头突然一紧,双手紧攥着手中的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原野:“说。” 原野心上一颤,抬起头道:“爷,老夫人病重,请速回。” 老夫人病重。 这老夫人是谁? 阿九家的老夫人,除了那高高在上的,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北燕太后,还有谁? 阿九双眼登时变得赤红,周身冷冽的气息散发开去,别说是在身边的人,就是胯下的马儿,也都不安的踢着马蹄。 五福策马上前,想了想,拍了拍阿九的手:“别发愣了,回去再说。” 看到五福沉着的黑漆漆的眼,阿九强压着心头的不安,点了点头:“走。” 他率先一挥马鞭,马儿像一支箭似的,飞快的向前跑去,瞬间就消失在眼前。 五福连忙跟上,不忘吩咐后面的人:“你们自己跟着。”说着,也飞快追上阿九。 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憋着一股气还是愤怒抑或是别的什么,阿九一路上没有半点停歇,他不歇,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歇。 就这么着,回到长安城的宅子也是下午晌罢了,时间足足剪了一半。 阿九进了书房,原野和乙二前去禀报。 五福站在门口,也没进去,只沉声吩咐小力:“你去准备一下,该整理的马上整理起来,累赘的东西先放着,准备最简便的行李,随时出发回北燕。” 小力点头。 “魑一,你们也去,规划最安全快速的路线,还有马匹干粮,全部准备俩。另外该跟着回去的护卫,马上召集过来,听候指令,最重要的一条,马上扫清路上的障碍,甭管是人还是事儿。”五福又看向魑一:“该怎么分配人手,做些什么,不用我说。” “是。” 魑一知道她的意思,如今这情况,也不是感叹她的果决的时候,转过身就带着几个魑下去安排。 五福看了看书房门一眼,叹了一口气,对闻讯而来的紫玉挥挥手。 “姑娘,出什么事了?”紫玉刚从外面回来,看到宅子里气氛凝重,不由心中发紧。 五福压低了声音道:“北燕太后病重。” 紫玉双眼瞪大,脸色发白。 “阿九必然马上回去。这些不用我们管,自有安排,你下去准备点吃的,刚回来还空着肚子呢。”五福吩咐道。 “是,姑娘。”紫玉屈膝一礼,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五福点点头。 书房内,双门紧闭,五福靠在柱子上,看着屋顶上那略显阴沉的天空,心里也微微的发沉。 北燕太后,可是阿九的亲娘,这回病重,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内幕,若是自然病哪倒是好,若不是,那北燕只怕又是血雨腥风了。 身后的屋子,传来东西砸落地的声音,不禁叹了一口气。 门被打开,五福转过身去,只见阿九站在案桌后,原野和乙二他们正要出来,忙的站直了身子。 阿九看出来,和她的视线对上,他眼里有一丝痛楚,还有一丝脆弱,五福不由走了过去。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我信你 阿九一直看着她走过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到她走到面前了,触手可及,他才伸出手去。 “五福,母后,她病了。” 他的声音带了点惶恐和惧怕,还有一丝不可见的颤意。 这样的阿九,哪怕是五福第一次遇见他时,当时受那么重的伤,几乎是在生死走了一圈,也不见他这么惊惧过。 如今,是他头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害怕的模样。 没有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尊贵霸气,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担心母亲的孩子罢了。 “别怕,娘娘一生尊贵,定会吉人天相的。”五福抱住他,手在他的后背轻轻的拍着以示安慰。 阿九的头埋在她的脖子边上,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半晌,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五福,我要马上赶回去。” 他本就定了今年回北燕,只是日子还没定下,也想着把五福送回华阳再考虑回去的日子,如今么,却是不能了。 “我知道。”五福笑了笑,道:“我已经吩咐魑一他们下去准备了。” 阿九一愣:“你……” “那是你的母亲,想也知道你不会坐视不理。”五福没觉得自己的安排有什么。 阿九拉着她的手道:“五福,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北燕可好。” 五福一抿唇,平静的看着他道:“阿九,你该知道,我现在还不能去。” 阿九蹙起眉:“若是你担心你娘,我再让人护送她前去就是。” “不是她的原因。”五福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阿九,如今的我,还没法,不,还不够资格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你很清楚。” “若你说身份地位的,我不在意这些!”阿九沉着脸道。 “我知道,我也不在意,更不觉得我有什么配不上你的,但你我认为,却不是外人也如此认为。”五福笑着道:“这里不是我那里,可以枉顾一切。” 阿九脸色有些难看:“五福,你不相信我?” “我信你!”五福伸出一根手指挡在他的嘴边,道:“我信你可以扫平一切。但阿九你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只会躲在你身后等你清扫障碍的人。你努力,我也不会停止不前,而是会极力让自己够着你。” 我要的,我会自己去极力争取,而不是等着你赋予。 我会让人看到,我足够配得上你! 阿九有些动容,将她拉进怀里,手压着她的头轻叫:“五福……” 他知道,知道她是个骄傲的女子,知道她一身傲骨,并非是会躲在人身后求护着的人。 “嗯。”五福抬头,反问道:“你不相信我?” “我自然信你。”阿九叹了一口气:“有时候,真想你是那种等着安排的娇弱女子。”那就不会说服他了。 “那你还等什么?” “嗯?” 五福眨巴着眼,道:“按着剧本走,这会儿,你不是该……这样做吗?” 她踮起脚尖,一手勾下他的头,唇贴上他的。 阿九浑身一僵,双手搂着她的腰,很快就被动变成主动。 门外,原野悄悄地退后几步,对乙二打了个手势。 乙二脸上一黑,什么时候了,这两人还撒狗粮,不过想到五福安排下去的,他好像没啥急着要做的,人家都抢着安排了。 第一千零三十章 给钱给人 和五福一番交谈过后,阿九的心情平静下来,正好紫玉带着人奉上膳食来,两人一道吃了,各自捧着茶叫了乙二原野在书房说话。 既然要回北燕,那只怕近年都不太会前来南岳了,下一次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人手要带回去,但这南岳的据点,也不能就这么撤了,毕竟在别国建立一个隐秘的据点不容易,也不可能把人全部撤出去。 而阿九的意思是,这边的据点,交给五福。 乙二非常惊讶的看向对面端坐着的女子。 好吧,那云境走了一趟,他虽然还没完全从魑他们那里得知里面的事儿,但看他们面目焕然一新的样子,就知道在云境一遭,非比寻常。 而阿九尚未下达指令,五福就已经先行吩咐底下的人准备回北燕的事宜,行事有条不紊,有板有眼的。 这么个刚及笄的姑娘,光是这么个指令,就足见她行事果决,难得沉稳,而不是那种等着人吩咐,才会动一下的人。 但把南岳的据点交给她,却是有点过了吧,再看好,五福到底于主子来说,也还是无名无分的呢。 乙二看向阿九,道:“爷,姑娘到底是个女子,这边据点也不容有失,尤其是长安城这里,就这么交给姑娘,会不会……” “母后突然病重,具体原因也不知是什么,回去有的事要处理,那边人手也不够,你随我回去。这边的点,给五福管,无妨。”阿九不容他拒绝。 乙二还想说什么,原野截过他的话道:“爷,魑几个也留下?” 阿九点点头:“据点交由五福负责。魑一几个,也拨给你,以后就跟着你。”这话,是看着五福说的。 “给我?”五福挑眉:“给我,可就是我的人了,得听我的。” “自然。”阿九笑了笑,道:“这人给你。这边据点交给你,人自然也听你的调动。” 五福摩挲着茶杯的花纹沉吟不语。 “乙二回过头,把我们的人都在何处是什么身份,不管明暗,都整理一下名单,交给五福。”阿九又道。 乙二微惊,看向五福,又看阿九,见他毫无转圜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应下:“是。” “产业之类的,也都整理了。”阿九道:“那个银矿,也交给你。” “嗄?”五福这回是真的惊到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乙二原野他们。 “这本就是在南岳的矿,银子弄出来了,不能起到作用,也就是一堆银子,我的意思是,钱生钱。”阿九眯着眼道:“南岳本就富庶,尤其是江南,相比于北燕……若是南岳的产业发展起来了,那么做什么也都比较顺遂。” 五福眉心跳了几下,定定的看着他:“你就不怕我卷款跑了?” “只要你有这个本事。”阿九一笑。 “好,这个挑战我接了!”五福一拍手接下这个挑战。 不就是打理一个组织吗,不就是,要馋食吗?接就是了。 乙二和原野对视一眼,眉头皱起又松开,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给她递了把梯子 商议了把哪些人手带走,哪些留下,一直到二更的锣声响了,乙二和原野才离开书房,他们还不能歇息,因为还有事儿要处理,还有各种交接,时间可紧迫着呢。 五福也没离开书房,等二人离去,看向阿九:“把人手和钱都交给我,你就不怕我玩没了?” “你就这点能耐?”阿九挑眉反问:“就是我不在意,你自己也过不去吧。” 好吧,要真是把这些都玩没了,五福还真过不去,那很丢人啊! “不要有什么负担,你只当你自己的东西来经营发展就是了。”阿九看她想要抢话,便抬手压了一下,道:“我知道,你未必就稀罕了,但起点要高一点,走得也就快一些。五福,我不想和你分开太久,我今年及冠了,该娶正妃了。” 五福心中一荡,道:“好吧,我知道了。” 她明白阿九这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能靠自己来发展自己的力量,但那就要慢上许多。 而现在有钱有人的话,那要干点什么,就要趁手得多,不用落得束手束脚,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尴尬境地。 “五福,把这些都交给你,里面还有一层的意思,你明白吗?”阿九迟疑了一会,又开口。 五福眨了眨眼。 “北燕南岳本是一家。” 不过短短八个字,五福却明白他的意思,本是一家,分开了而已,而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两家,总是会合起来的。 也就是说,哪怕南岳不动,北燕也会动的,北燕有这个二国归一的野心。 所以阿九把自己在南岳的力量,交给五福,信她之余,也是未雨绸缪,为将来做准备。 “我懂。”五福沉眉点头。 阿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而远去的乙二和原野,也在说着话。 “你倒是淡定,爷这决策,等于把南岳这股人力,全给了她了。”乙二咕哝道:“这人还没过门呢,是不是太急了?” “枉你跟着爷这么久了,也不明白爷的心思。”原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乙二挑眉。 “五福姑娘是爷看重的人。”原野淡淡的一句:“他给,姑娘若是经营得好了,将来谁敢说他们身份不匹配?若是这股势力发展壮大了,将来要一统,未必不能起到作用。” 乙二抿唇:“爷是给她造势。” “说是造势也还说不上,但给她递了把梯子,增加底气实力是事实,只要她能顺着爬上来。若不然,就是现在平顺的嫁给爷了,她能驾驭底下的人么?能让所有人信服么?” “你呢?也服气?”乙二看着他问。 “如今看着,她挺好的!”原野默然一笑:“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爷想要的人。” 开始,他也不看好,后来,所经历发生的种种,他也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看法,爷高兴就好,毕竟是和他共度一生的人。 至于适合不适合,爷的王妃,能和爷并肩作战,总比窝在后宅处理小事要强。 “做事儿吧。别等魑几个的实力都超过你,那几个,可完全向着姑娘了。”原野拍了拍他的肩膀。 提到这个,乙二脸上又是一黑,想到那几只,轻哼一声。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记住我 交接,准备离开的工作,不用一天,就已经全部弄妥了,当天入夜,五福由阿九陪着,见了乙二带过来的人,也算认个面,这一面之后,这些人,以后就听她调动支配了。 一个个穿着黑袍的人站在院子里,有男有女,或漂亮,或丑,环肥燕瘦,起眼不起眼的都在其中。 认过面,就各自离去,毕竟这么一大群人聚集在此,若是引起骚动,可就要被人一锅端了。 分离在即,这天一亮,城门一开,阿九等人就要离开了,这一夜,谁都无心睡眠。 五福被叫到书房,却见阿九背着身子面相她,不由微愣。 “阿九?” 阿九一手背在身后,缓缓转过身来,五福看到他的样子,微微一怔。 他一身紫衣锦袍,腰间束着一根镶紫玉宝石银腰带,一块品级极好的暖玉垂在腰带下,另又挂了一个精致绣工的荷包。 而他的模样,长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眸深邃如幽洞,黑沉沉的似要把人给吸进去,眼尾微微往上挑,鼻梁高挺如峻山,两片唇瓣微微抿着,组合在一起如人工雕琢,巧夺天工恰到好处。 眼前的阿九,是她平时所见的阿九,却又比怕平时所见的略有不同,眼前的这位,完全释放了他王者的尊贵霸气,容貌出色上乘,气质高贵优雅。 他就这么沉静的站在这,静静地看着她,乍然看去,颇有种世间突然安静下来,唯他一人的错觉。 “阿九。”五福眨了眨眼,缓步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 这才是真正的他么,尊贵的高雅的龙子凤孙,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你来了。”阿九唇角一勾。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 “真是你呢。”五福挑眉。 阿九将她拉过来,道:“是我。” “真正的你?再没有伪装?” 虽然眼前的人,和平时的他,其实没有极大的出入,但平时的,绝对巧妙修饰了,就是有人看到他,也只会认为和眼前的相似,而不是本人,因为气质啊,就是容貌也有那么点出入的。 但五福却没完全看出来。 阿九点点头:“真正的我。” 五福有些不是滋味,竟然有人在自己眼里逃过了,就是这位。 “五福,我并非有意瞒你,我……”阿九以为她不高兴了,忙的急着解释。 五福伸出一根手指挡着他的唇:“我明白。” 阿九看着她,她眸子里只有懊恼并无恼怒,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五福,我要走了。特意撤去所有伪装,目的只有一个。” “嗯?” “看着我,记住我。”阿九将她的脸摆正,道:“这才是我,北燕的晋王,北燕帝的弟弟,行九,大名靳墨,年及冠,尚未婚配。你可记住了?” 五福眨了眨眼,半晌点点头:“我记住了。” 阿九这才一笑,将她搂进怀里,把下巴抵在她的发上,道:“五福,我在北燕等你,别让我等太久,不要来得太慢了。” “好。” 窗外,有皎月挂在天空,皎洁清冷的月光投射进来,照在相拥的人身上,显得静谧而甜蜜。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赠君簪,与君别 天色大亮,阿九一行准备坐马车离开,有些人早已在某个点等着集合了,不然都和阿九一道出行,不引起人查才怪呢。 站在马车前,阿九看向宅子门口,这个宅子,已经过到五福名下。 不意外的,听到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从内而出,他露出一丝笑容来。 “赶上了。”五福跑了出来。 阿九却是看着她通红的双眸皱眉:“怎么,一宿没睡?” 五福不在意的摆摆手,把一个盒子塞到他手里。 阿九挑眉,看着手中的檀木盒,打开,盒子里是洁白的雪缎,而一根紫玉簪,躺在雪缎之上,颜色晶莹。 “这是?”阿九拿起那根簪子,这不是五福平素拿在手里不时雕琢的那根簪子么? 她喜欢雕琢,平时闲着无事也会拿着玉块在雕琢,在云境的时候也不例外,他也曾见她拿着这根玉簪在雕。 紫玉簪的花样也别致,不是女子常用的花卉,而是雕成了松柏,簪身如剑,簪头为苍松,古朴高贵。 “你今年不是及冠吗?男子及冠的礼节我不懂,无非是加冠成年了,一个玉冠我暂时也没那个空档给你雕出来,只能雕这个簪子。簪身如剑,祝你锐利如剑,簪头如松,祝你四季常青如松,坚韧高洁。”五福笑道。 阿九心中一荡,极其珍重的把簪子放回盒子里,道:“多谢你,我很喜欢。” 五福一笑,喜欢就好。 阿九又看着她头上的桃花簪,有些歪了,便伸手给她正了正,道:“五福,我等你,你也等着我可好。” “好,一言为定!”五福伸出小手指:“拉钩盖章。” 阿九不明,但还是学她那样伸出小手指,被她勾住,大拇指又盖叠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 五福自己说出来,都不由的打个颤,好幼稚! 阿九却是满眼笑意。 “爷,该走了。”原野上前提醒。 阿九的笑容淡了下来,看着她道:“我要走了。” “一路平安。”五福挥手:“有空就来信哈。” 阿九看她没有半点不舍得样子,嘴角抽了一下,好歹做做样子吧。 “自己一切小心。”阿九道:“真有个什么不对,自己撤。” “知道了,快走吧。” 好吧,被嫌弃的感觉真是不怎么样,阿九瞪她一眼,上了马车。 “出发。” 马车缓缓启动,阿九坐在门边,一直撩起车帘子看着站在原地的那个女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不舍,全是不舍。 明明他们相遇相识也还不到一年,可心里,就是不舍得,就是想她在自己身边,不分开。 直到人都看不见了,阿九才放下帘子,靠在车璧闭上眼,让自己沉静下来,思绪渐渐地飞回到北燕去。母后的病,最好是自然,若是因为别的,那……哼! 五福看着马车消失,打了个呵欠,对紫玉道:“回去吧。我先睡个回笼觉。”为了赶着把那紫玉簪收尾,她是彻夜未眠,才把东西给赶在人走的时候给做好了送出去。 紫玉失笑,一般心上人离去,不是该不舍的哭个不停么,这位?说好的不舍呢!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事儿多 五福一觉醒来时已经是正午,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睁眼,绣荷的青帐,在微微飘动。 侧头看过去,房里的窗户打开了,窗外一丛蔷薇开得正艳,散发出阵阵的淡淡花香。 “姑娘醒了?”紫玉掀起帘子,看到五福坐在床上发呆,走了过去,道:“奴婢正要过来唤您呢,这都正午要过了,午膳总得用了才行。” “阿九……”五福开了个头又抿住了嘴,是了,那个人已经走了,回北燕了。 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不舍得,现在想想,还真有点那么不习惯。 五福蔫蔫的,道:“打水来梳洗吧。” “是。”紫玉叫了小丫头打水来,自己则是拿了象牙梳子给她梳头绾发,见五福抬不起精神的样子,就笑道:“奴婢还以为姑娘不在意呢。” “嗯?” “九爷走的时候,姑娘看着还挺洒脱的,这会儿么,倒是有点思念的模样了。”紫玉的手捏着她的发灵活的挽着花样,一边笑说。 五福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是思念了?” “难道不是?” “该不是吧,就是一时不习惯,到底这些日子都常在一块,如今……”五福讪讪的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紫玉一笑:“等姑娘忙起来的时候,就该没心思想这些了。而且,真想爷了,也不是没有传信的路,不是还给了信鹰?” 五福嗯了一声:“你说得也对,确实是没空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阿九是走了,可她的事儿也还多着呢,这边的势力要管理,还有那银矿,以及以后势力的扩充和经营,哪一个不是要劳心劳力的? 除了这个,还有自家的破事儿。 五福皱起双眉,感觉到接下来的日子,必定忙得头大。 梳洗过,用了午膳,五福捧着茶听紫玉和翡翠议事,在她面前,放了一张纸以及一支削得极尖的炭笔。 而紫玉,则是捧着一本账册在禀报五福前去云境所做的事。 “庄子,依着姑娘的意思买了两个,都不大,在千亩左右,其中一个带了个小山头。另外,买下了三个铺子,其中一个已经开业,就是翡翠和鬼医弄出来的脂粉,取名紫凝阁,掌柜的是一个叫风娘的女子,另外有两个姑娘一个小子在帮工。” “为何叫紫凝阁?”五福有些奇怪。 紫玉看了翡翠一眼,翡翠道:“姑娘,这是鬼医起的,说是,女子当肤若凝脂才叫美,就起了个紫凝阁,以奴婢的意思,叫凝香阁闻芳斋珍丽堂什么的,都比它强。” 五福呃的一声:“这紫凝阁,也算别致,既然已经开业,就不改了。”她也没说,自己是个起名渣。 翡翠也就是说说,自然还是由五福做主的。 “如今白小白跟着阿九走了,那这脂粉?” “早在开业之前,奴婢就想着不可能全靠翡翠和鬼医来做这脂粉,所以早早就买了几个身家清白的姑娘来做工,都是签了死契的。”紫玉忙的又道:“另外的方子,他也留下了,有翡翠在,也做的出来。只是刚刚开业,生意比不得已经极具盛名的脂粉铺子,这要打开局面,还得磨。” 五福揉揉眉,道:“确实。”事儿咋这么多呢!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身家丰厚 越是往下听,五福就越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谁说家大业大了就是好事,这些繁琐的事,她光是听着就觉得头疼好不? 拿着炭笔,五福刷刷的在书写着,一边问紫玉翡翠二人,手中的炭笔很快就在纸张上写满一张。 “两个庄子暂时不用管,既然里面的人都还算本份,就先让他们打理着,等腾出手了,再走一圈。”五福道:“至于几个铺子,紫凝阁明儿我抽空去巡一下,翡翠,这铺子你从开始就参与了,以后的接洽,还是由你来。另外两个,让我再想想。” “是。”翡翠应下。 “拿回来的银子都收好了?”五福又看向紫玉问。 紫玉点点头,对于姑娘常拿一笔银子回来,她从开始的惊讶到如今,表示已经很淡定了。 “这笔钱,全部入我的私账,由你先统管着。”五福道,阿九没要这个赏钱,她也不跟他客气了,全部收入囊中,以后要花用的地方多着呢。 紫玉对姑娘信任自己表示欢喜,上前凑趣道:“如今姑娘可是身家丰厚了!”光是她手上捏着的现银,撇去买铺子啥的,就有六七十万两呢。 试问这城里的世家,哪个姑娘小姐有这么多的私房,怕是有些没落的伯府世家,合家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吧? 五福呵的一笑道:“别看现在你家姑娘很有钱的样子,其实这都是虚的,以后咱们要用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呢。” 紫玉也知道阿九把南岳的势力都交到五福手上了,要经营这些,也是要砸银子的,当然,未必就要用到五福自己的私房钱,毕竟南岳这边也有属于暗卫营的产业据点,那些都是收入。 但若是真要做些什么,比如私人的事,走私账也是必然的。 所以,真要论起来,这点钱还真是不多。 “钱放着就是数字,我现在一时也还没想到要做点什么,就先放着吧。”五福摸着下巴道,生意肯定是要做的,而要做什么,又是来钱快的,得仔细想想。 嗯,再没有捞偏门混黑的生意来钱快了,只是这个,缓缓,先缓缓,这人手还得捋呢! 紫玉应下了,道:“姑娘,翡翠以后若是要和紫凝阁那边接洽,若是走开了,姑娘身边没人侍候可不行,光是奴婢一个也不够,您看是不是要补充些人?” 紫玉明白,如今看五福的样子,是不打算把自己完全放内宅用了,她也不想只屈于内宅的一方小院,以后随着姑娘行走,要干的事肯定会越来越多,那就必定有些地方是顾及不上的,必须要添人。 五福也想到这一点,道:“确实少了点,你们两个都是得用的,以后要跟着我在外走动,内宅里的事,确实要人管。你看着添一些吧,好好调教出来,你们也能轻松点。” “是,姑娘。” 五福揉了一下眉尖,才道:“伍家那边有什么动静,之前让你查探的,都如何了?” 伍家大大小小的事,她在去云境之前,已经交代了紫玉,甚至魑五也曾去查过,现在也该摸摸伍家的底了。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本姑娘不擅长宅斗 提到伍家,紫玉就露出一个不屑的讥笑来,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五福没错过紫玉的那个讥笑,眉一挑:“怎么,你这笑容,饱含深意啊。” “让姑娘逮住了。”紫玉抿唇一笑,又清了清嗓子,道:“这伍家么,以奴婢看着,倒也不足为惧,真要论起来,伍家的家底,只怕还不如姑娘呢。” “哦?说说。” “伍家的起家,想来姑娘也清楚,是祖辈以玉雕雕琢工艺精湛,极得前太皇太后娘娘的赏识,因而赐了官身……”紫玉娓娓道来。 伍礼宏的祖父本就是工匠出身,做官也没厉害到哪去,没多少发为,就是平平的熬完了一生,到他儿子,也就是伍礼宏的父亲,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生了两个嫡子,都考上了进士,虽然伍礼宏是个同进士,但好歹有了官身。 如今的伍家,就伍礼宏的那一辈,就兄弟三个,伍礼宏和伍礼明,其中三老爷伍礼清是庶子,另有庶出的姑奶奶远嫁,多年不来往,也就不提了。 也不知是不是一心要摆脱工匠这个名声,伍礼宏他们都不愿意去碰雕琢的工艺,更要子孙以学业为重,雕琢倒是成了闲情玩玩的手艺活了,如今若论伍家会雕琢工艺,甚至是有点天分的,当属伍礼清的嫡子伍冠明了,听说他还有作品放在自家铺子出售。 而伍礼宏虽为官身,但不过是在礼部任职,要论油水,估计还不如一个六品小官的实位,他并不会钻营,混到这个位置,无非是受了嫡妻娘家的扶助才有,所以伍大夫人在他跟前很是说得上话。 话再说回来,这伍礼宏又是个多情的,女色方面,也并不怎么节制,刚和永安伯的嫡女王氏成亲后,也很有一段恩爱日子。 但这人的本性么,不是说改就改的,没两年的恩爱,伍礼宏就纳了妾,也亏得伍家大夫人出身高,压得住,所以伍礼宏的后宅,如今也不过一妻两妾数个通房,三个嫡子女一个庶女。 “你说不足为惧,却也不然,这伍大夫人就是个狠的,不然,伍礼宏的后院哪止这点人?”五福打断紫玉的话摇着手指道。 就冲着伍礼宏的多情性子,也只有这样两妾和一个庶女,可见那伍大夫人的手段。 紫玉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但脸上却依然不以为然,道:“姑娘谦虚了,您还怕这么一个后宅夫人么?” “我是不怕,但架不住本姑娘不擅长宅斗啊。”五福一摊手。 “那就直接打上去!”翡翠霸气的道。 五福看向她,很是认同的点头,这丫头,真是深得她意啊。 紫玉没好气的看了二人一眼,继续道:“伍家如今,伍老夫人和伍老爷子尚在,也就没分家,而几位老爷,都有妻妾,嫡子庶子女的也有。这人多了么,嘴也多,嚼用也就多,而伍家名下的产业,不过是几个庄子铺子,虽不至于捉襟见肘,但日子也比起一般世家要紧巴些。而且这几房,也都各有算盘,就……” “伍家的产业都有什么?”五福一边写画,一边问。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留在长安 伍家的产业并不算多,庶务被伍礼清这个没官身的管着,而这伍礼清虽为庶子,因管着家中庶务,也极得伍老爷子看重,作为庶子日子也不算太难过,更别说他的嫡妻商户女出身,也有不少嫁妆。 “……伍家本来有两个首饰铺子,如今只剩一个,位置倒是不错,在长安大街,叫御珍阁,不过生意倒是一般,到底城里这样的首饰铺子多不胜数。”紫玉把伍家的产业细细道来。 除了首饰铺子,还有几个或大或小的庄子,也有茶馆点心铺子,连米铺都有一个。 “生意倒做得杂。”五福呵的一声。 紫玉点头,又把伍大夫人自己的嫁妆铺子也都说了,作为永安伯府的‘嫡女’出嫁,嫁妆也还算过得去的,显然伍大夫人也善经营,被她打理得翻了一番,其中最赚钱的,就是一个叫容秀阁的秀坊了。 “绣坊?” “是的。经营得不错,已经发展到五家分铺子,这也是伍大夫人嫁过来后才买的。而且,这容秀阁在长安城也有一定的知名度,许多的大家闺秀都喜欢去它那做衣裳。”紫玉把自己打听到的说了一遍。 五福抬起头:“这倒是挺有意思。伍家长房,难道是靠着伍大夫人的嫁妆活的么?” “未必就不是。” “这样的话,伍礼宏就更不可能不敬这位嫡妻了!”五福眯着眼道。 这样的话,不管是紫玉还是翡翠,都没接,但她们都明白,五福这话里的意思。 一个礼部侍郎,能有多少俸禄,又不是油水特足的话,手头只怕还不如一般商户宽松。 而手头不宽松,又要日子过得舒服,自己没有,自然就靠媳妇了,伍礼宏明显就是那种靠媳妇的,吃人家的拿人家的,敢不敬么? “这个,作为长子嫡孙,伍大老爷多少有点私房的。”紫玉笑道。 五福哼了一声。 “姑娘,伍家的大致就这些,这人住在一块日子自然磕磕碰碰的,而且各房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全部算计上来,奴婢敢说,整个伍家,还不如姑娘身家丰厚。” 五福道:“嗯。伍大夫人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奴婢打听到那位身边一个姓魏的嬷嬷的二小子出了京往蜀地去了。” 五福皱起眉,说道:“看来闻家传出的话,还是入了她的耳。”不然,哪有这么巧就急走了,千万别说担心和想念伍礼宏。 “姑娘,如今九爷走了,咱们这回程?”紫玉试探的问。 五福靠在椅背上,道:“原本想着云境出来就启程回华阳,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华阳那边,咱们怕是回不去了。” “姑娘的意思是?” “阿九给了人,还给了银子,总要做点什么吧?回华阳,能干什么?长安城是皇城,有什么动向,在这里住着也才方便第一手掌握。”五福道:“若是回了华阳,这边若有什么,远水就不了近火,行动反有阻滞了。” 紫玉和翡翠相视一眼,这意思是,要留在长安了?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打算 五福其实对在哪里生活并没有太在意,依着她的性子,在哪过日子都能过的好和快活。 而如今既然接了阿九放在这边的势力,她要考虑的就是便利了,无疑,主力军都放在长安城这边的话,那她自然是要在这坐镇的。 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时间不到,她就换了好几个地方住啊。 “姑娘既然要在这边留下,那么华阳,太太那边,还有那边的产业,姑娘也得拿个章程出来才行。”紫玉道。 五福揉了揉眉尖,半垂着眸子:“你有什么看法?” 紫玉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说吧,难道说得不对了我还骂你几句么?”五福没好气的说:“我身边也没几个得用人,你们算是俩,还要我去猜你们的心思,还让不让我活了?” “姑娘莫恼,奴婢说就是。”紫玉曲了曲膝,道:“太太那边,不管将来是不是要回那个家,也得先接过来和姑娘团聚了才能论其他,奴婢以为,姑娘可不能让这事失了掌控。至于产业,奴婢倒觉得可以放着,让可靠的人看着,一年对一两次帐也就可以了。尤其是庄子什么的,那些都不会亏,地也不会跑,每年有点出息,便是有点新鲜瓜果打牙祭也是不错的。” “倒是那个李记跌打铺,段容他们两口子,姑娘倒是要费点心思安排才行。” 五福沉吟片刻:“段容他们已是我们的人,也是刚刚收纳过来,他们所办的事也才起步,倒不适宜跟着过来这边,全堆在一块儿。华阳那边的产业既然不处理,就让段容那边统管,他们那边我交代下去的也继续。”比起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更稳妥。 “姑娘的意思是要让段容统总华阳?”紫玉讶然。 五福道:“紫玉,阿九给的这些人,我管着是管着,但别人给的,哪及得了真正的自己人?段容他们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们在那边若能为我打下后路,就不枉我费心收下了。” 紫玉默然。 “我也是女子,也是自私的人,我们自己的人培养出来了,只为我所用,效忠于我,你说我还需要看谁的面色?这不是我不信谁,而是,人虽得有自己的退路和底气。”五福淡淡的道:“便是一个将领,也有自己的心腹亲兵呢。” 她和阿九的未来,还不好说,毕竟两人的身份地位天渊之别。 真要走在一起了,她可以为他两肋插刀,她的人也可以忠诚与他,但前提是,阿九对她好,不负她。 若是某天他负了她,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带着人离开的,而这样的离开,就需要底气。 这或许是算计,但这算计即便是摆在阿九面前,她也是问心无愧。 你有的,我也有,你很优秀,我也不差,你我旗鼓相当,才能双赢,你我形成陌路,那就相忘。 对于五福的心思,紫玉没说什么,女子天生就比男人弱,有点私心算什么,为自己打算罢了,而这样的这样,弄得好了,还能惠及子孙,哪怕男人变心了,自己还有底气呢!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安排 定了回华阳把周氏接过来的章程,五福又定下让紫玉回去处理这些事,一来,她行事稳妥沉静,人也聪颖,二来身手也不错,至少自保不成问题。 而另外,也怕周氏不肯就这么跟着来了,五福想,策反周氏是不太可能了,有伍礼宏在,只怕她的心早已缝上去了,但给周氏说明利弊,劝她综合考虑不轻易下决定,应该可行。 再还有华阳的产业,就是交给段容统总,也得进行交接,另外五福的意思也得和他们说清楚了才行,这些都是需要心腹去办的。 紫玉的本事和能力,都是一等一的,让她回去,五福很放心。 “到时候,我让魑二也和你一道回去,有个商量照应。”五福想了想,决定要人尽其用,把几个魑都提上来用才行,不然,放在哪里当摆设么? “姑娘要用他们几个?”紫玉好奇。 “为什么不能用?我身边缺人缺得要死,既然阿九把他们给我了,自然要用,不但用,还得用彻底了。”五福轻哼。 “但是他们到底是男人,跟在姑娘身边,怕是?”紫玉却觉得有点不妥,姑娘是个女子呢,这几个跟着出入,传出去,到底于名声不好。 姑娘是不在乎了,但名声这东西么,好的,总比坏的要便利和好听。 “放心,在外面行事,我就是松鼠五公子。”五福嘿嘿的笑道。 听到这个名讳,紫玉的嘴角便是一抽,取什么名讳不好,非要弄什么松鼠,那是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跟着办的也是外头的事,这内里的,还是得靠你们。所以你们不想累死,就赶紧挑几个人上来调教好了。”五福斜睨着紫玉:“之前吩咐你去领养一些清白的孤儿,可有斩获?” 紫玉无奈一笑:“姑娘,这年头,最不值钱的怕就是人了。别说是那些无父无母只能寄养在善堂的孤儿,就是各个城隍庙寺庙山下,乞丐也多的是呢,再不济,牙行里也有大把。所以姑娘放心,奴婢已经挑了一些,并在北城置了一个小院子,把他们放在里面了。” “都妥善安排了?” “奴婢寻了两个婆子在里面做粗活厨房,另外又有一个管事,那些孩子,基本都是半大的,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了。”紫玉回道。 “嗯,做得很好。既然这样,也不用费心去牙行买人,你们自己看着有没有好的,就挑几个放在身边教着。”五福摸着下巴道:“至于旁的,太小的就不说了,大的,甭管是庄子还是铺子啥的,合适的都放到位置上,慢慢培养起来。” “是。” 五福又问了紫玉之前托她做的纸牌可做了,紫玉拿了过来,一套精美的扑克牌放在五福跟前。 她饶有兴致的拿起看了看,好家伙,这些纸牌,都画着精美的花纹或者各种伶人呢,那画工,可真是绝了。 这样的赌牌拿去玩,真是有点暴殄天物啊。 “你们下去忙活吧,把魑几个给我叫过来。”五福把玩着一套全新的扑克牌,挥了挥手。 紫玉和翡翠行了一礼,倒退两步才走了出去。 第一千零四十章 一举两得的安排 阿九带着人离开,魑一几个本属于他的暗卫就这么被‘抛弃’了,几个一时都有些怔愣无措,还有些茫然,那种被抛弃的感觉,颇有点不好受。 但说实在的,是不是真的难过,就见仁见智了。 几个都是打小就进了暗卫营受训的,干的一直都见不得光的事,就是人也是藏在暗处的,他们以为,就这样就一辈子了。 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们被‘发配’到了五福身边,受她训导,从跟着她去赌坊玩儿,到在云境的出生入死,几人不管是身手还是心境,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享受到站在阳光下的好,好愿意回到暗处里去么? 魑一表示,不那么愿意。 所以当被‘抛弃’后,成为五福的人时,他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排斥,甚至有点淡淡的欢喜。 跟着姑娘,好像也不错啊! 有这样的想法,还有魑二几个,跟着五福有肉吃啊,又好玩儿又有钱,哪不好了? 但跟着她,现在该做什么,做护卫? 众人茫茫然,听到五福召唤,立即来到书房听候安排。 “姑娘。”魑一几人拱手行礼。 “嗯,免了。”五福把玩着扑克牌,看着几人道:“阿九把你们给我了,也就是说,你们以后,是我五福的人了。” 众人嘴角抽抽,姑娘,我们是您的属下,您怎么就非要说得跟是您养的小白脸一样的口气了! “说一说,你们想要做什么?”五福道。 众人一怔。 想做什么,他们是下属,不是该由姑娘安排吩咐吗?怎么听着这意思,倒是让他们自己做主似的? “我自问,只是个不起眼的丫头片子,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皇亲贵胄,所以,如果你们想着还是当本姑娘的暗卫或护卫,那就免了。我并不需要这么多人在身边保护。” 几人都面面相觑,却并不慌,只看向他们这一支的老大。 魑一想了想:“属下等谨遵姑娘吩咐。” 姑娘既然把他们叫来,肯定是心中有数的。 “我不需要这么多人保护,但我身边,缺人用啊,尤其是有本事的人!”五福抬头看着他们:“所以,你们千万别要再想着当护卫那么舒服。” “姑娘有什么想法?”魑一问。 “人手,是我最缺的,当然,银子也缺,毕竟要养人手就需要大笔的银子。” 众人无语望房顶,最不缺钱的怕就是您吧?不提在赌坊坑的,还有在云堡里得的,谁家小姑娘像您这样,手里拿着几十万两的? 五福眼睛狡黠的一闪,看着魑一,托着下巴,说:“所以说,我这不是缺人缺钱么?魑一,你要不要去闯荡江湖啊?” 去闯个江湖,给我建个啥组织的,最好组个雇佣兵团,既能攒人手,又能赚钱,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而魑一,是这几个当中,身手最好的,也适合当老大,黑的那种! 魑一目瞪口呆的听着这位侃侃而谈,看她狐狸眯眯眼的说着对自己的安排,好想遁了,现在回去王爷身边当个安分的暗卫,还来得及吗?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姑娘的野心 魑一原以为五福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一个年纪刚及笄的小丫头,怎么就说出让他去混黑的话呢? 可他却忘了,就是这位刚刚及笄的丫头,女扮男装的去某个倒霉的赌坊坑了十几万两,又去那九死一生的云境玩了个风生水起,所以混黑,有什么不能说的?不但能说,还能做! 魑一看着五福交到自己手里的沉甸甸的一叠银票,他就知道,眼前这位,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要让他去混黑。 “姑,姑娘……”魑一觉得自己的心在猛跳。 “魑一啊,不是你家姑娘小气,实在是咱们现在没多少银子,只能给你十五万两了。”五福淡淡的道。 十五万两,魑几个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往老大的手上瞟,但真的忍不住啊,再看姑娘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道可真是心大又大方啊! 五福才不是云淡风轻呢,她有些肉痛的看着那叠银子,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十五万可以换来更多的银子。 魑一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行按捺下心中的激动,道:“姑娘,你就不怕属下拿着这钱跑了?” “你敢背叛本姑娘,天涯海角,不死不休的追杀你!”五福冷笑,眯着眼看着他。 魑一心里微颤,他也不过说说而已,又看一眼手上的银票,正了正脸色,道:“姑娘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当真要属下组建一个,嗯,兵团?”这名字怪怪的。 五福把一张纸递给他:“自己看看,这是章程。” 魑一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眼神复杂的看向坐在桌子后的女子,她是早就规划好的?这样的章程,可不像是临时想的,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野心…… “也不瞒你,在这之前,华阳那边,我也让人暗中筹划了,但那边,都是些孤儿孩子,等真正学成能成事,也不知要几年。我是想着,你这边先招有本事的组建起来,打开局面,华阳那边,或者各个点,日后向你这输送人才训导。”五福淡声道。 段容那边,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要把人培养起来接到生意,也不知什么时候了,她不能只养着人,而不能让他们出力,这样的话,她哪来的银子养?哪来的人用! 这人能有多好斗能打么,始终是靠实战才能积累经验的,她要的是猛将,而不是嘴上谈兵的软脚虾。 “钱给你了,这人……”五福看向几人:“你们谁想要和魑一一道么?只能再跟一人。” 几人你望我,我望你,最后道:“请姑娘吩咐。” “你呢?”五福没随便指派,只看魑一:“既然是要与你搭档的,你自己挑个最合拍的。” 魑一想了想道:“让小四跟着我吧,他的性子也比较静,心思也细,有他相助,想来这兵团组建起来会顺利些。” “好。”五福道:“大致的章程我给你了,你们要不要按着上面走,我不管,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我唯一要求的是,这兵团组建起来,就是我的,听我的,不是任何谁的人。” 她里面的意思,魑一和魑四都明白,不是他们,不是阿九,只为她所用!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打开名声的技术活 魑一和四的安排已定,而魑二的安排,则是和紫玉一道回华阳,等到把人接回来后,该是和紫玉一道打理生意庶务了,谁叫他有这点天分呢。 至于三五六,暂时跟着五福,毕竟要扎根在这长安城,得把各个世家势力给摸个门儿清,免得一不小心撞到谁那里,得罪了人就不是好玩的了。 当然,除了各种的收集打探消息,‘偷鸡摸狗’,哦,干点蔫儿坏的事,也是少不了人手的,所以这几个先作为机动备用的跟在她身边。 三五六表示很期待,跟着姑娘,好玩儿啊。 安排妥当,各自下去各就各位。 魑四看着魑一,等着老大下令,反正依姑娘所言,他是被派来协助魑一的,自然是一为首。 “你就没有半点想法?”魑一见他抱臂看着自己,不由苦笑。 魑四道:“没有。” 好个耿直的货,魑一瞪他一眼,道:“走吧,回去再捋一捋这章程,以后,就靠你我了。”看姑娘的样子,暂时是不打算再派什么人或给多少银子来支援了。 所以能不能把姑娘想要的组织给弄出来,就看他们的了,这也是个特大考验,毕竟姑娘可是给了十五万两的启动资金呢。 二三五六经过,接到魑一略显哀怨的目光,便笑道:“大哥也别用这副眼光看着咱们,说不定不用一年,就该我们仰望你们了。” 魑一心中微荡,自然知道他们话里的意思,心里也隐隐的有了些期待,是男儿,都想建功立业,哪怕这个业是个黑的。 隔日,魑一和魑四改回了自己的名字,告别五福,闯荡江湖去。 而魑二和紫玉,也已经收拾妥当,往华阳的方向去。 偌大的宅子,一下子就只剩了几个人,显得空荡荡的,五福也不无聊,带了紫玉和充当车夫的小六,先去巡视她的那个已经开业的脂粉铺子紫凝阁。 铺子开业尚不到一月,生意平平,五福进去的时候,还没半个客人呢。 五福是个生面口,这铺子的掌柜小工自然不认识,但翡翠却是认得的,听她介绍五福是铺子的真正主人,都纷纷上前拜见。 “免了。”五福看向那风娘,见她年纪不过二十七八,气质娴雅,笑容明媚大方,不由暗暗点头,指了她坐下,道:“铺子开了,生意寡淡,你说一说,有什么法子把这局面给打开来。” 风娘有些迟疑。 翡翠就道:“风姐姐,你且说就是了,姑娘是个善人,说不好,也不会开口骂你的!” 风娘看向五福,见她鼓励的点头,便清了清嗓子,道:“咱们紫凝阁的生意寡淡,无非是东西还不为人广而知之罢了,若是这名声打开了,客人也就慕名而来了。” 这一点,谁不知道?可这名声,到底要怎么打开,可就是个技术活。 “眼下,有个机会,不知姑娘可听说过名花会?”风娘笑着问。 “我初来乍到,这名花会是个什么名堂,看你如此郑重其事的?”五福好奇的问。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找人代言宣传 所谓名花会,不过是长安城的大家千金们弄出来的才艺比赛罢了,选的自然是最矜贵的名花,那什么第一美人第一才子之类的。 这样的名花会,每年都会举行,到时候,千金们云集,使出十八般才艺,夸张的说,如果今年落选了或丢名次了,那么那位回去就会继续发愤图强,以图下年的名花会再战江湖。 “说白了,就是选美比赛吧。”五福听得嘴角抽抽:“这些小姐们,闲的慌呢,不是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样的比赛,不算抛头露面?” 风娘噗嗤一笑,这位小东家果真有趣,便道:“姑娘,这都是给自己增加美名的好机会,哪有小姐会错过的?而且,这也不算抛头露面,比赛都是在宅子花园内进行的,也不会有男宾,没了男女大防之嫌,自然就没顾忌了。即便有男宾,也都隔得远远的。” “反正就是吃饱了撑的。”五福撇撇嘴。 先有采春节,现在又来名花会,再还有什么诗会画会茶会琴会的等等,一年四季,这样的会,不知多了去了,她们就不觉得无聊吗? 人生还有好多好玩的事啊,比如出去户外运动,打猎射箭,再不然就看遍江南山色,多好啊,非要整这些比来比去的,神无聊。 翡翠嗔笑:“姑娘,也不是所有闺秀都像您这般有趣的,她们认为这些就是乐趣,说白了,就是格局视野问题。” “好吧!”五福也知道,不能强人所难,各人有各人的趣味和三观,不能强求,便岔开了这话,问风娘:“你意思是想让我们的脂粉在那啥名花会名扬一把?” 风娘点点头,道:“我正有此意。” 五福沉吟,若真能在这些贵女面前名扬,那的确是最好的宣传了。 “你有什么法子?”五福看向她。 风娘一笑:“也是巧,我有个远房姐妹的女儿在靖康郡王府昌平郡主的院子里当差。” 这位昌平郡主的长相随了靖康郡王不说,长相充满英气,就连皮肤,也都随了,有些黑。 而女子以肤白为美,有一身白若凝脂的皮肤,哪个女子不想,这昌平郡主也不例外,但是她天生皮肤黑,哪来的白,于是,只能用脂粉了。 可这人黑,用的脂粉太白了,再衣裳搭配错误,反而有点不伦不类,为此,昌平郡主遭受了多少暗地里的笑话就不提了,有好些嘴巴贱的,都暗里称她为黑珍珠郡主呢。 若是这位用的脂粉,能遮掩她的瑕疵,让她摆脱这名讳,岂不就是他们紫凝阁名扬之时? 五福听了风娘的话:“你意思是想用这位昌平郡主做模特,帮咱们代言宣传?” 风娘一愣,这话有些怪,但里面的意思,她却是明白的,便点了点头,笑道:“只要昌平郡主用了咱们的脂粉,以新面貌出现在人前,那么,何愁打不开局面?” “不错!你能想到这个,不错!”五福眯了眼,道:“名花会在什么时候?” “四月十六。” “如你能让咱们得到这机会,我亲自给她装扮。”五福摸着下巴道。 不就是改造一个人的相貌么,她最拿手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爱才之心 距离四月十六也还有些日子,一时倒也不急,五福和风娘就铺子的事商议了一些章程,也就离开了。 “我看风娘姐姐姿容也打扮得颇为相宜,倒也不用一定只给那位昌平郡主用这个法子,若有客人来,您也可以给她们试用些脂粉。”五福笑着道。 “试用?” 五福点点头,看向翡翠:“没分出一些试用装来?” 翡翠摇摇头,这些脂粉成本都不低,她也没想到这一层上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让人试过了这脂粉的好,怎么推销出去?无妨,风娘姐姐你尽管抽出些小样出来,一旦有客人上门了,你若是有兴致的,亲自给她们重新上妆,换个面貌,一律免费。”五福笑着说:“咱们的脂粉质量到了,服务也到了,何愁客人不来?” 风娘想了想,灿然一笑:“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五福又对翡翠道:“以后再新出一些脂粉,每样都留出一些小样本,可以赠送给客户试用。” “是,姑娘。”翡翠暗自记下。 “如此,铺子的事就交给姐姐了。”五福道:“我不常来铺子,有事儿,你只管寻翡翠,以后这一块,就是翡翠打理。” 风娘含笑点头,将她们送出去,直到马车远去了,她仔细想了想五福的话,转身进铺子里去招来几个小姑娘,重新整理这铺子。 而在马车上,五福也听着翡翠说这风娘的来历。 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无非是风娘遇上了一个渣男,这渣男就是她的前夫,一朝发达了当了个小官,勾搭上了上峰的女儿,然后又嫌弃风娘无所出,但害怕别人说他嫌弃糟糠,就想着把妻变妾好腾出位置迎娶上上峰的千金,而风娘也是个倔的,干脆自请下堂,带着休书一去不回头,自己靠做绣活小工过活。 紫玉遇见她的时候,是风娘和想坑她钱的绣坊老板在争吵,伶牙俐齿的,这才起了心思,再查了风娘的底,就决定把她聘请为掌柜了。 五福歪在马车上,啧了一声道:“狗血的故事,那个渣男,就这么得逞了?” “按风姐姐的话说,那人渣是个渣,没必要把自己的后半生都绑在那渣渣上,离了他自己有手有脚的也不会死,也就这样了。” 五福冷哼:“太便宜他了。要是我,先废了他当小太监再说,看他拿什么去娶新老婆!”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在外头赶车的魑六听了只觉得某处一紧,有寒意从后背升起来,姑娘,好威武狠辣啊! “风姐姐说,对方是疯狗,她可不想也当疯狗去咬一嘴毛,这人的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翡翠掩嘴笑道。 “她倒是看得开!”五福一叹,在这个时代,又是个女子,能坦然的把这种事看得开的,也算是个性烈和洒脱的了,有些人,可是要生要死的自甘堕落呢。 “好好看着,若真是个得用的,再放些权也可。”五福道。 翡翠故作叹息:“姑娘又起了爱才之心了,看来奴婢以后也得有发为才行,不然肯定得被姑娘嫌弃。” “那是,姑娘我身边不要没用之人!”五福得意的笑,引来翡翠的白眼。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探对手的深浅 看过了脂粉铺子,五福又看了另外的两个铺子,都还没决定做什么生意,就先空着,到时候再定是做生意还是租出去了。 不过五福站在东升街的铺子门口,看向斜对面的一间绣坊,挑眉道:“这个容秀阁,有点熟悉么。” 翡翠看了一眼,道:“姑娘,你忘了,这是那位伍大夫人的嫁妆产业。” 可不是么? 五福眸子微眯,掩住骨碌碌乱转的眼珠子,笑道:“既然来了,那就过去瞧瞧,姑娘给你买两身新衣裳,好好装扮装扮。” “多谢姑娘。”翡翠嘻嘻一笑,知道主子这般表情,肯定不止是买衣裳了,而是要看一看对手的深浅。 容秀阁,能在世家贵女中起到一定的地位,也并非是浪得虚名,瞧这铺子里,就有不少穿着极好的闺秀带着丫头在挑选,而铺子里上到掌柜下到小丫头,也都是殷勤笑脸以对。 略作一番修饰,五福带着翡翠进了铺子,就有一个容貌出众的丫头迎上来,看到五福时微愣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二人一眼,殷勤的笑道:“两位姑娘倒是面生,不知是想要买做好的成衣还是要量身定制?我们容秀阁都能做出姑娘您想要的款式来。” “你们容秀阁看着名气挺大的,我就想知道它好在哪儿,你给说说吧。”五福笑着问。 五福的声音并不小,有些在挑选布料或成衣的女子听了都转过头来,想要看看这土包子是谁,连容秀阁好在哪里都不知道。 “你连容秀阁有什么好的都不知道,那你来做什么?”有个女子上前,打量了五福一眼,道:“没见过你,哪里来的土包子?” 翡翠听了脸上一冷就要上前。 五福把手一拦,对那个女子道:“不知道就不能来?我逛个街路过了好奇才进来看看,这打开门做生意的就不能进了?还有这买东西,一定要知道它有什么好才买么?难道不是前去看到了,觉得好才买?” “这……”女子一愣,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个丫头见女子被唬住,便上前一福,道:“冯小姐,您要的布匹拿出来了,不如过去瞧瞧?这布匹难得,您要是下手慢了,可就被人抢了。这位姑娘怕是初来长安的不太清楚,容小的给您介绍一下我们容秀阁?” 五福眸光一闪,别的先不说,这八面玲珑的手段,倒是挺适合在生意场上混,看来这伍大夫人很会调教人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五福笑着道:“好啊。” 随着那丫头来到一排挂着的华衣面前,她拿出其中一件,湘青色百枝莲纹罗裙,上面用繁复的丝线绣了百枝莲,晃动间,仿佛有莲花活了似的。 “姑娘,我们容秀阁以绣为名,尤其是苏绣闻名长安,我们家的绣阁另外加入了个人技巧,名为千织苏绣,以这种针法绣出来的衣裙花样,更为的秀丽逼真,配色华丽,宛如鲜活的一样。您看这百枝莲,若穿在身上,行走间,说是步步生莲也不为过。”丫头笑着道。 五福是不懂绣活的,只溜了一眼,确实鲜活就是,便道:“比起衣裙,我倒觉得,你才是巧舌如莲,贵店很会调教人做生意啊!” 丫头正想说什么,外头却传来一震喧嚣。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找茬的方式 有热闹,不看白不看,五福随着人一道走出去,转过屏风,就闻到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她性子大咧咧没错,可也不是什么都接受的了,顿时拿了帕子掩住鼻子,看出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睁大了。 乖乖,这找茬的方式,很恶臭啊! 但见原本整洁干净的门口台阶,如今铺满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污秽,有些还溅到了铺子来,而一只恭桶,还滚在台阶上。 此起彼伏的尖叫和作呕声在耳边炸响,五福揉了揉耳朵,饶有兴致的看出去。 这是谁啊,找茬找到伍家大夫人的嫁妆铺子来了? 五福不理会铺子乱成一团,更不理会训练有素的丫头把她们这些姑娘请进去的,就站在屏风前望出去。 但见台阶下,一个十四五岁穿着粗布梳着两条辫子的被两个粗妇给拿住了,正在叫骂个不停。 “容秀阁,抢人祖传绣法,逼死我娘,你们都是杀人凶手,王氏她那个贱人不得好死,该断子绝孙。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那姑娘不断地挣扎,又去咬那个粗妇的手腕,那妇人吃痛,手用力一拍,打在那姑娘脸上,她跌坐在地。 “打,尽管打死我,杀人凶手,夺人衣食,杀人凶手!” “放肆。”有一人从内堂走了出来,见到这情境,简直气得脸色铁青,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怒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我把那丫头的嘴堵上叉下去!” “是。” “放手,放开我。” “陆小蝶,我们东家是和你母亲签了契约,明码实价的买下那针法的。看在你娘的份上,又念你是孤女,我们东家心善才不和你计较,甚至还给了你遣散银子,你别太过分了!” 五福挑眉看过去,这做主发话的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看她穿着打扮,该是这里的掌柜或主事人。 “我呸!分明是你们骗我娘,给我娘下毒,趁她神智未清才趁机画押。是你们逼死我娘,你们这些刽子手,杀人凶手!”陆小蝶尖声叫道:“大家都来看清楚,这容秀阁,夺人衣食,赚的都是黑心钱,大家可别被骗了。” “放肆。给脸不要脸,带走!”女掌柜一挥手,那两个粗妇便把那陆小蝶给拖了下去。 五福挑了挑眉。 “各位夫人小姐,今天实在是小店失礼了,今儿凡在我们容秀阁买了东西的,由我孙丽娘做主,一律给大家优惠一两银子当赔礼如何?”那自称孙丽娘的女人先吩咐了人去清理门口,又笑容可掬的对受了惊的人说。 “孙掌柜,那姑娘说的话,可是……” “大家可别信那丫头的话,这都是误会,是那丫头见我们容秀阁生意好了,起了贪心,才来讹诈。这已经是她第四次来了,也是我们夫人心善不和她计较,回回都给她一笔银子打法了过日子,却不曾想,这人的胃口是越养越大。”孙掌柜故作叹气。 “原是这样,这样的人,就该拉去衙门。” “对,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来捣乱,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孙丽娘笑吟吟的赔笑着。 五福却是看着那笑容,满脸的若有所思。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姑娘好怕怕 已是四月,长安城的姑娘已经换上了颇为轻薄的春夏装,秉着衣裳也要买,既然来了容秀阁,五福也没有空着手走。 给自己挑了两身素淡简洁大方的,又给翡翠挑了两身,反正不是有受惊优惠么? 原本以为五福是个土包子,来见识见识的,可这乍然出手大方的,不管是那开始就招呼她的丫头,还是那位什么冯小姐,都有些目瞪口呆的。 这,容秀阁的衣裳出名的贵,给自己买也就算了,可在五福身边的那个女子明显是丫鬟,是下人身份,她也给她买了? “奴婢多谢姑娘赏。”翡翠在一众羡慕的目光下,脆声谢了五福。 五福笑道:“给你买,也不能短了紫玉她们的。你去给你紫玉姐姐和红玉她们也挑两身。” “是。”翡翠知道主子素来大方和公平,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显摆,而是真心的想要给姐妹们添置,当下就对那丫头道:“带路吧,再挑几件。” “姑娘请随我来。”那丫头笑容越发甜美和恭敬。 众人却是暴汗,你给一个丫头买就是了,还给几个买,有你这样的主子吗?暴发户啊! 也只有跟在小姐们身边的丫头目露艳羡和幽怨,自己咋没遇着这么个大方的主子呢,别说买新的了,主子赏下来的旧衣也没几件呢,何况容秀阁的新衣裳? 遇着大客户,自然也惊动了那位掌柜,笑容可掬的出来亲自招呼五福,看到她的脸时,微微迟疑的愣了下。 五福垂眸掩住眼中的锐芒,听说伍家大小姐伍宜宁长相肖似那伍礼宏,而自己,更像几分。 妈的,太膈应了! 虽然来这铺子的时候修饰了几下,但模样么,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像的,估计是觉得诧异了。 “这位姑娘倒是脸生的很,不知怎么称呼?”孙掌柜笑着问。 “大家都称我为福姑娘。”五福淡笑道:“掌柜的,都说你们容秀阁是极具盛名的绣阁,今儿倒是看了一场好戏啊。我这心肝,还跳着哩,这出门的时候,该不会被人泼一身吧?今天也就算了,来都来了,总不好空手回去。下次却是,不怎么敢了,好怕怕。” 五福的话说得婉转,故作一副惊容的样子却让大家都明白这话里意思。 孙掌柜常年在高门贵女中打转,哪里听不出暗藏的玄机? 这话是说以后也不知会不会继续有这样的事,她是不敢再来的! 但这位当面这么说,孙掌柜看一眼周遭的小姐,见她们果然变了脸色,眼神顿时幽深起来,可她好歹是浸淫生意场已久的人,很快就高声笑道:“哪都有眼红的人,福姑娘倒也不必怕,我们容秀阁虽然铺子开在这,但也是经常上门为贵女小姐们量身定制的。姑娘若不嫌弃,留个地址,或者将来有什么衣裳要添置,只管遣人来容秀阁,我们自会派人上门为姑娘定制。” 是个人才。 五福笑着抿了一口茶,道:“如此甚好。”便不再多言。 孙掌柜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气度神闲,大方娴雅,心中不由暗付,长安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姑娘?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活不耐烦了 带着一包新衣,五福和翡翠在孙掌柜的目送下离开容秀阁。 孙掌柜看着两人登上马车离开,再看到湿漉漉的撒着香粉的地板,脸色铁青,却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转过身吩咐:“备车。”今天这事铁定瞒不住,得向夫人禀报才行。 五福回到宅子前,吩咐魑六:“你去一下,今儿在容秀阁找茬的那个叫陆小蝶的丫头,把她带过来。” “是,姑娘。” 转身进了宅子,五福就被扑了个满怀,差点往后倒去。 “小七。”五福站定,低头看去,这扑过来的,可不就是带回来的那小东西么? 只见他抬起头,小脸挤成一块,眼里全是不满和愤怒。 “怎么了?谁惹小七生气了?”五福拉着他来到花厅坐下。 “带,不要。”小七指着她又指了指自己,十分不满。 五福愣了愣,又笑开,说道:“小七是说以后都要带着你么?” 小七点头。 “好,以后都带着小七,不过你要好好学习说话,也跟哥哥们学本事。”五福摸了摸他的小光头,现在已经长出一些刺刺的头发了。 小七道:“跟你,学。” 本事他也懂,他不想和那些人一起,他只要五福。 “嗯,我也教你。”五福吩咐翡翠,道:“暂时没啥事儿,你去找两本三字经来,然后去北城那边院子,领几个人回来侍候。” 翡翠脆声应了。 东城桂喜胡同,伍府。 一声清脆的茶杯破碎声在正院传了开去。 “都下去。”魏嬷嬷站在廊下把小丫头们都驱散了,自己拢着手站在门边,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话。 正房内,伍大夫人王氏满脸铁青的看着孙掌柜,沉声道:“她竟敢,竟敢往铺子泼粪?” 虽没亲眼看见,但只要一想到那画面,王氏就觉得一股子酸水直往上涌,空气仿佛都是恶臭味。 她强压着反胃的感觉,抓过丫头重新奉上来的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把那股子酸水给重新压了下去。 “我也没想到那丫头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孙掌柜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幸好今日前来铺子的客人都不是什么极其尊贵的身份,否则,也不是一两银子优惠价可以打发的了!” 王氏脸色又是几变,孙掌柜的意思她明白,真要是来了尊贵的贵妇贵女,遇着这样的事,以后还有人敢上门来帮衬么? 容秀阁是出名,但整个长安城,也并不止他们一家可以做衣裳,比容秀阁更出名的秀坊也有几家。 “我就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那贱丫头,不识抬举,真真是犯贱!”王氏磨着牙怒道。 “夫人,这也不是个事,她要是再来几次,于铺子的名声也有害,您看?”孙掌柜皱眉问。 “她既然活不耐烦了,那就送她一程!”王氏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 孙掌柜心一颤,看向那雍容端庄的贵妇,试探的开口:“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的眼睛轻飘飘的看了过来,眼中意味不明,孙掌柜心中暗惊,低下头去。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闲话 自己怎么想是一个事,但别人怎么想自己,又是另外一回事,显然,王氏并不愿意让人过于揣测自己的心事,便岔开了话题。 “今天的事你处理得很好,一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名声才更重要,只要容秀阁的名声在,就不愁没生意。”王氏淡淡的道。 “丽娘也是这么想的,夫人不怪奴婢自作主张就好。”孙掌柜微微一笑道。 “你的能力手腕,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要你好好当差,只要容秀阁的生意不差,年尾的花红少不了你的。” 孙掌柜脸上一喜,起身曲膝谢了,道:“为着迟些日子的名花会,我们容秀阁的生意着实升了两成不止。” 提到这点,王氏紧绷的脸也有了点笑意,道:“旁的可以不紧,倒是范五小姐,今年的衣裳竟也在我们容秀阁定制,所以你一定要盯紧那些绣娘,一分不差的给我做好了。只要范五小姐满意了,将来我们的容秀阁,光是做范家的生意也不愁吃喝了!” “是,夫人,奴婢一定会跟好这事。”孙掌柜敛容应道:“听说范五小姐要被指婚给十皇子了?这事成了,别说范家,以后皇家的生意,只怕也能拿下来。” 王氏的脸,已经全是笑意了,道:“确是如此,不过这事还没定论,就别乱传,范家和十皇子,都不是我们能得罪的。” “怎么会?不是说范五小姐是内定十皇子妃?这还能有变故不成?”孙掌柜有些意外的问,这事已经算是盖章定论了吧? 王氏眼神一闪,道:“谁知道呢。如今十皇子因为封地偷养私兵的事,好像被发作了一场,现在还勒令在十皇子府闭门思过呢!” “养私兵?”孙掌柜睁大眼睛,压低了声音道:“这样还只是闭门思过?这不是等同于造反么?” “住口!”王氏叱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道:“要死了,你敢说这样的话,传出去,你我还有命?” 孙掌柜煞白了脸:“是奴婢失言。” 王氏脸色缓了缓,道:“这样的事,也只落了个闭门思过,可见十皇子和皇后娘娘的圣眷正隆,还有范家。” 若换了别的皇子,只怕早就人头落地了。 两人一时无语,只叹了一口气,人比人,比死人啊。 “皇家的事,不是我们能置喙的,消息可以听,但不可说,这样的道理你懂?真出了什么事,我也救不了你。”王氏淡淡的警告道:“咱们女人家,就安安分分的管理好铺子生意便是,旁的,不要理会。” “是,夫人。”孙掌柜忙的恭敬应下。 “没啥事你就回去吧。”王氏一挥手,道:“铺子的事你多费点心,尤其今天的客人,别得罪了人。” “奴婢知道。”孙掌柜笑着一礼,想到今天来的那个福姑娘,她张口欲言又止,可见王氏垂着头也不知想些什么,也就不多说了。 罢了,不过是和大小姐有点相似,这人有相似,又有什么的,还是别拿出来烦夫人了。 第一千零五十章 心狠手辣 孙掌柜走了后,王氏独自坐在美人榻上想了许久,半天,才抬起身子:“来人。” 一直守在门口的魏嬷嬷立即走了进来,先是摸了摸放在小几上已经凉了的茶水,叫来丫头重新换一盏上来。 “夫人。”魏嬷嬷挥退丫头,坐在一边的小几上。 王氏捧着茶杯,感受到它传来的暖意,道:“刚才丽娘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魏嬷嬷心中一凛,小声的问:“夫人的意思?” “那丫头,不能再留了。”王氏冷笑一声:“当初留下她,不过是就看在她娘份上,但你看到了,她是怎么对我的?三翻四次来捣乱,是当我怕了她不成?一次两次我忍她,现在,本夫人不想忍了。既然她活不耐烦了,就让她母女团聚去。” 魏嬷嬷心上一颤,老脸微凝。 “你去安排吧,小心点,别让人注意了。”王氏阖着眼道。 魏嬷嬷应了一声,又问:“夫人,那要做到什么程度?这刚刚就在铺子出了这事,若是让人知道那丫头死了,只怕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王氏睁开眼,恼怒不已:“这还要我教吗?不过是个无亲无故的丫头,死了就死了,被些小强盗入室抢了杀了,又有什么出奇的?再不济,掳了去,半路上扔了。” 魏嬷嬷听得心惊肉跳的,强笑道:“是。” 王氏平了怒气,又啜了两口茶,淡道:“做得干净点。” “是。” 室内有片刻的平静,王氏又问:“平安还没有信传来?” 魏嬷嬷连忙赔笑道:“回夫人的话,长安到华阳路途遥远,这会只怕也才刚到华阳呢!” 王氏的气又升了上来,哼了一声,到底没说话。 啥事都不顺,真是叫人烦躁。 “娘亲,娘亲。”伍宜宁跑了进来。 王氏的脸色微松,冲魏嬷嬷摆摆手:“你去办吧。” 魏嬷嬷曲膝一礼,等伍宜宁冲进来,又向她行了一礼:“大小姐。”见她只是挥挥手,嘴角微抖一下,退了出去。 “娘,我怎么听说,咱们家铺子被人泼,泼粪了?”伍宜宁沉着脸道。 王氏眉头一沉:“是谁在你这边乱嚼舌根了?” “娘,您就说是不是嘛。”伍宜宁撒娇。 “不过是个不长眼的东西在撒泼捣乱,这些事娘有分寸。你不要管!”王氏截住她的话,问道:“倒是你的琴练得如何了?距离名花会可没几天了。” “娘,我都有在练,今年女儿一定要拿下琴这一块的魁首。”伍宜双眼兴奋地说。 王氏嗔道:“这人外有人,切不可过骄,只要做好了你自己,对你名声有利就好。”顿了顿,又道:“今年的名花会还邀请了宋学士的夫人做评委,若是能得她夸你一句,你这也尽够了。” “切,不过是个继室,谁……” “放肆!”王氏一喝:“谁给你的胆子?郁氏虽是继室,却是名满南岳的才女,就是太后娘娘也夸赞的人,是你能说的吗?” 伍宜宁脖子一缩,忙的搂着王氏的手臂撒娇:“娘,我知错了,别恼嘛。” 王氏轻叹一声,这女儿这般随性,出口就是得罪人的话,可怎么办哟?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千织绣惹的祸 黄昏时,魑六抓着陆小蝶回来,只不过,人是昏迷着的。 五福看着地上的女子,又看向魑六的脸,哟了一声:“这才出去多长时间,你这小俊脸就被挠花了?这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好,姑娘家可是喜欢俊俏的男儿郎的。” 魑六的脸一热,指着陆小蝶道:“这小娘皮的爪子利得很,以为属下是去找她麻烦的,大喊大叫不说,又抓又踢的,属下不得已……” 五福给他一个连个丫头都搞不定的鄙夷眼神,啧了一声,对翡翠吩咐:“把她弄醒吧。” “是,姑娘。”翡翠动作利索,掏出一根银针,给陆小蝶扎了两针,就听得嘤的一声,地上的人动了。 陆小蝶幽幽的睁开双眼,入目是站在不远的魑六,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孩子,顿时清醒,站了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抓我来是想要干什么?”她想了想,眼神警惕的问:“你们是王氏派来的人?” “哦?你觉得,我们要是王氏派来的,你还能站在这里好好说话?”五福挑眉道。 陆小蝶脸色几变,道:“那你们是谁?” “你且放心,我们姑娘没有恶意,叫来你,是想问你点事儿罢了!”翡翠看她跟只刺猬似的,不由开口安抚道。 陆小蝶冷笑一声:“没有恶意?没有的话会用那种方式把我抓来?我可没见过叫人是用这种法子的。”她瞪了魑六两眼,就是这人打晕了她,卑鄙。 “你不肯配合,我们就只好得罪了。而且,若是慢慢的等你配合,我只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那我就不能知道想知道的事了。”五福呵呵的笑。 陆小蝶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倒退两步,道:“你在胡说什么?” “不信?不如打个赌?”五福道:“魑六,把她送回去,就陪她等等,看那王氏,今晚会不会派人去把她给弄死了。” 魑六牙疼,姑娘你玩我么?刚废了劲把人整回来,又送回去? 陆小蝶的脸一白,却是强做镇定,孤疑的看向五福:“你认识王氏?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罢了。”五福摸着自己的指甲问:“今天你在容秀阁干的那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就是有点好奇,你说他们是杀人凶手,这话怎么说的?” “你们真不是王氏派来的人?”陆小蝶迟疑着问。 翡翠翻了个白眼:“我们要是,还会和你废话吗?” 陆小蝶一噎,想了想,也是,若是王氏,哪会这么客气?她的唇微微抿了一下,问道:“那个容秀阁,你们知道是怎么出名的吗?” “知道啊,独家的千织苏绣。” 陆小蝶冷哼,眼里露出一丝愤恨,说道:“那千织绣,是我娘的独门手艺,是王氏骗了我娘,用卑鄙肮脏的手段占了这绣法,还害死了我娘,她不得好死!” 五福和翡翠对视一眼。 “坐下来,说一说。” 陆小蝶看了二人一眼,坐了下来,又接过茶喝了一口,才把事情给娓娓道来。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没有技巧的狗血算计 陆小蝶的故事和五福猜想的并没有什么差别,也是个利用手中权势身份地位,欺行霸市的狗血故事。 这陆小蝶的娘陆大嫂,是个心灵手巧的人,丈夫早早就死了,但因着她手里有一手绝活,就是加入了个人技巧的千织苏绣,取名为千织绣,比起传统的苏绣,她的绣法绣出来的东西更要灵动,凭这个养活自己和女儿,日子也算过得宽裕。 进入容秀阁也是因缘巧合,是一次上香途中,王氏救下被恶霸欺负的陆大嫂母女,并听说陆大嫂的技艺,有意将她们纳入容秀阁做工,双方签订契约,只要每做成一件衣裳,陆大嫂就能拿得衣裳的一分利。 有救命之恩在,陆大嫂又想着孤儿寡母两个过日子,在这样的皇城没个后台照应,类似上香那样遇到的事,必定陆续有来。 于是,她就应了下来,签约立契,果然这日子过得平安踏实了。 但好景不长,陆大嫂的眼睛就渐渐的坏了,看颜色都不太利索,甚至把一个贵女要求的衣裳都给绣错了花儿,赔了一大笔银子。 契约里,误工的话也是要赔偿的,陆大嫂自然也不能幸免,接连出错,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而这时容秀阁又接了一个贵人的单子,为了万无一失,王氏提出,让她带一个徒弟,在旁协助她做出那衣裳,并许诺衣裳做成,除了利钱还有赏钱加倍。 陆大嫂心中纵然不愿,毕竟是祖传的技艺,传下去的,都是自己的女儿或儿媳,要带别人,自然不愿。 但王氏拿出过去的错处来说,又说起过往的恩情,一番威迫利诱,陆大嫂只得应了。 陆大嫂也是个有心的人,在一些技巧上,她只是粗粗的带过,尤其是核心的技法,而那个姑娘也不在意,真只当自己是个协助的徒弟。 见状,陆大嫂也放心了些,但殊不知,对方只是默默的把她的手法给记在心里,私下里反复练习。 做好一件衣裳,又一件,不过三个月的时间,那个作为徒弟的姑娘,就已经学会了千织绣,陆大嫂也才发觉自己被骗了。 可事已成事实,对方又是官人家,她争她吵,也于事无补,而且,这还是她自己应下的。 而这时,陆大嫂的眼睛已经不好了,容秀阁将她辞退,越想越不岔的陆大嫂心中不平,郁郁成疾,在病榻缠绵了不过一月,就去世了。 “是他们,偷偷在我娘的饭菜下下了慢性毒药,为的就是占有那千织绣,她们好狠毒的心肠。”陆小蝶想到娘亲临死前吐的那小盆血,忍不住哭了起来。 五福道:“做绣活,本就是伤眼伤神的事,你娘做绣活应该打小就开始了,眼睛要坏,也不足为奇。说下毒,你有证据吗?” “你知道什么?若不是她们下毒,我娘的眼,会说坏就坏?我娘会一下子病了,还这么虚弱?”陆小蝶声音尖锐的道:“分明是她们心肠歹毒,看上了我娘的绝艺,才用这样的龌龊手段。说不定,她们一开始就合计好了,那混混也是她们找来的!”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你傻呀 陆小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不然哪有这么多的巧合,就是那王氏救了她娘,又恰好开了一件绣坊,肯定是早有预谋,目的就是为了她娘的绝艺。 五福看着她,道:“你有证据吗?如今容秀阁已经开了五间分铺子了。” 陆小蝶尖声道:“这都是明眼人看得出来的事。” “抱歉,明眼人看得出来的事在官府那里,只用证据论证说话。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家害了你娘?至于绣法,也是你娘答应了对方,收徒弟,哪怕你娘没有全教,但架不住人家的人天资聪颖,只看着你娘的手法,就能自己琢磨出来了!”五福淡道:“有一句话你不知道么?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娘么,并非自愿教会,就是被人家聪明的学了去而已。” 陆小蝶一愣,心中怒火腾升:“你为何要帮着王氏说话,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你们是一伙的!” “愚蠢!”五福讥笑:“我们若是一伙,你还能站在这?” “你,你……”陆小蝶有些无措,道:“那你是和她有仇么?” “我和她无仇无怨!”至少目前是。 “你耍我!”陆小蝶怒瞪着五福,咬牙道:“你抓我来,就是想看我笑话。” 五福用一副你傻吗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道:“我说了我就是好奇!” “你,你……”陆小蝶你了两声,哇的哭了,一边哭,一边骂:“你们都是一样的人,蛇鼠一窝,欺负人。” 五福愣住。 她看了魑六一眼,突然有些明白,他脸上两道伤是怎么来的,这特么是个傻缺么? “闭嘴!” 小七被这女人哭得脑袋嗡嗡的,寒着声大喝,吵死了! 陆小蝶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那孩子,再看五福和魑六,忽然跪了下来,道:“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报仇,我给你做牛做马。” “你当我傻呀!”五福这回是直接笑了出来,道:“那王氏,是个官夫人吧,我是脑门抽了,为了要个下人去得罪人!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帮你?” 陆小蝶咬牙,道:“我,我也会千织绣!” “哦?”五福诧异了,道:“你刚刚好像说过,你不会,那容秀阁,也自称只有她们家有。” “我娘,是我娘不让我说。”陆小蝶道:“我娘病着的那一个月,把所有都教我了,这一年,我反复练习,已经会了。” “你娘倒是用心,生怕你被灭了!”五福道:“不过,你会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没有证据证明,是王氏害了你娘。人家当初是和你娘签订了契约的,你娘眼睛不行身体不行了,辞退很正常。” 陆小蝶傻傻的坐在地上,满脸委顿。 “你也别再想什么报仇的事了,蚍蜉撼大树,鸡蛋碰石头是自寻死活,你三翻四次的上门闹,人家不和你计较是你命大,不过人家还会不会继续仁慈下去,却是难说了!”五福淡声道:“我要是你,就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反正你不是会那千织绣吗,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不用你假好心!”陆小蝶打破她的话,冲了出去。 五福叹了一口气,看了魑六一眼。 魑六吞了吞口水,无语的追了上去。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会叫的狗不咬人 翡翠看着那陆小蝶跑离,也有些愣,那位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是她家,她这么跑,难道不怕迷路? “姑娘,就由着她这么走了?”翡翠看向气定神闲的主子。 五福有些莫名的看她一眼:“不然呢?” 呃…… “姑娘不想收她?”翡翠试探的问。 五福噗的一笑,道:“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收她?她有什么值得我去收她在身边?我这是收容所么,见谁都收留。” 这个,翡翠的脑子着实不够紫玉好使,她摸了摸头发,脸上有些为难,她也不知啊。 “这个陆小蝶的性子你也看到了,一根筋捋得直直的,这样的人,什么心事都藏在脸上,说好听的就是耿直率真,说不好听的,就是傻缺。我说她三翻四次去容秀阁捣乱,是她命大,真没说错。”五福哼了一声,道:“就她这样一根筋走到底,姓王的是慈悲,才饶她一命。若是换了别人,你觉得,这傻缺还能好好的活着?” 翡翠歪着头想了下,好吧,姑娘说得对,那陆小蝶,还真有几分傻。 “她和王氏有杀母之仇也就罢了,偏偏还广而告之的说出来了,还嚷嚷着报仇雪恨,偏还没证据没本事,这算什么?她就一定时炸弹,随时会炸的,你说我把她留在身边,她炸了,会不会伤着我?”五福道。 翡翠想问,定时炸弹是什么? “说实在的,我这人,也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像陆小蝶那样的,我也并非不敢收,但心里有仇恨不算啥,这人蠢,就不行了!”五福淡淡的道:“她这样的直肠冲动性子,有勇无谋,看着是爽,但换来的,不过是笑话或者杀意罢了,会叫的狗不咬人,反之,咬人的狗不叫,她却是前者,王氏也才看到了这点才没动她。而这样的人,我还留着在身边?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翡翠一笑:“是奴婢没想到这一层。” “不!”五福摇了摇头,道:“最重要的一层你没想到。” “嗄?” “你家姑娘,姓伍,将来,未必就没有认祖归宗的一天,最最郁闷的是,那和陆小蝶有仇的王氏,是我头上的嫡母。你说,真有这么一天,我带她进门呢,还是不带呢!”五福看着她问。 翡翠脸色几变,道:“那姑娘问的这事是打算?” “无他,现在的王氏,和我们是无冤无仇,这话是正确的,我不会多事去动她。但将来,却是不担保了,正好有这么一茬事,你说,王氏这谋人手艺害命的把柄我捏在了手里,会怎样?”五福眯着眸子算计道。 会怎样,捏着对方的把柄,自然是跟掐住了对方的咽喉呀! “可是,姑娘您也说陆小蝶没有证据。”翡翠不解:“那还怎么抓这把柄?” 五福道:“她没有,并不代表别人没有,凡是做过的事,尤其是犯罪的事儿,必定是会留下痕迹的。王氏,她敢担保,所有人都死心塌地的效忠于她么?背叛这东西么,只看背叛的筹码足不足够罢了!” 翡翠若有所思,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心里暗暗为那伍大夫人同情一下,对上自家姑娘,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毒舌 紫玉回去华阳,五福只得和翡翠合计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儿章程要怎么设,晚上,刚脱了外衣准备躺下,翡翠就来说,魑六带着那傻缺回来了。 “哦?”五福看翡翠的脸色并不好看,就挑眉道:“该不会是被我不幸言中了吧?人家看她不顺眼,不想仁慈了?” 翡翠苦笑,点了点头。 五福拿过衣裳套上:“走,看看去。” 魑六只带着人在五福的院子罢了,只见那几个时辰前还嚷嚷着要报仇雪恨的傻姑娘,此时脸色惨白浑身狼狈的抱着膝盖坐在院子的地板上。 “啧啧,小可怜,怎么坐在这了?”五福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魑六。 魑六就上前禀报了刚才的事。 原来是两个当地的地痞流氓闯进了陆小蝶的家,想要趁黑将人掳走了,但有魑六在,怎么能成得了事? 魑六的审讯是一流的,两个小流氓很快就招了,是受了人指使,要把这陆小蝶给毁了,至于怎么毁,随他们,无非男子的那一套,玩完要么杀了要么就卖到那种脏地方罢了。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说对方蒙着头脸,他们也是接钱办事罢了。 但事情哪有这么巧,白天陆小蝶去人家铺子找茬,晚上就碰到这样的事,明摆着人家不仁慈了呗。 “你现在知道,所谓报仇雪恨,并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了?人家只要嘴皮子上下一磕,你就能从这尘世消失。”五福看着陆小蝶淡淡的道:“而在这时代,若真痛快的死了消失了哪倒还好,最怕的是生不如死,比如对方把你卖到那些脏地方去了!” 这就是权势实力的好处,对方有的是办法让一个小丫头悄无声息的消失,还不叫人发现。 陆小蝶的身子猛地一颤,呜呜的哭起来。 “对方之前不动你,是仁慈,现在,你已经成碍眼的了。”五福道:“以鸡蛋碰石头,会破碎的只是鸡蛋罢了。” 陆小蝶抬起头来,哭道:“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她们……丧心病狂!我告官去,我告御状。” “证据呢?”五福冷笑,道:“你有什么证据?区区一个小老百姓还想和权贵斗?活不耐烦了。还告御状,告官就要先苔五十,还御状呢,你能滚千钉吗?更重要的是,证据呢?没有证据,你就是痴心妄想,白来一场。对了,只怕你才出现,就被人弄死了,就像现在。” 陆小蝶呆呆的看着她。 “有勇是好,可没有谋,也就是莽夫罢了,这样的人,最终都会成为炮灰。你这样的冲动,可别把你娘从棺材气得跳出来才好,毕竟她心心念念想护着你,你却非要找死。”五福冷嘲。 翡翠看她一眼,心想,姑娘,人家已经够伤心的了,你还这么毒舌,真的好吗? “报仇之前,要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实力,别仇没报,就先把自己给折进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学会利用自己的资源才是。”五福再道。 陆小蝶大哭起来。 “带她下去,找个客房先安置吧。”五福转身挥手,话说到这,还去送死,就去死好了。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会咬人的狗不叫 隔天一早,五福带着小七用早膳,也顺便教导他用餐礼仪,回到人群里生活,可不能再跟狼那样,生熟不论,只用爪子吃了。 “姑娘,陆小蝶想要求见姑娘。”翡翠道。 “手指要这么扣着筷子,对,慢慢的夹起来。”五福教着小七用筷子,头也不抬的问:“她还没走?” 翡翠无语,昨晚经了那样的事,她走去哪,敢去哪? “叫她进来吧!”五福道。 翡翠应了一声,不一会,就带着陆小蝶进来了。 五福看过去,小姑娘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如桃子,显然是哭了一宿。 陆小蝶见了她,跪在了地上。 五福挑眉:“你这是作甚?” “姑娘,小蝶自卖自身,求姑娘收下奴婢。”陆小蝶咬牙道。 “我说过,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收你?要侍候的人,我随时能买一大串,还保证是身家清白的,不会给我带来麻烦的!”五福说道。 陆小蝶脸色微变,道:“我,我若成了姑娘的人,绝不会背叛姑娘,我可以发誓,如若违誓,必遭五雷轰顶。” “发誓这东西,我却是不信的,这个誓违了,再发一个就是了。”五福呵呵的笑。 陆小蝶呆愣的看着她,这姑娘油盐不进,只得把求救的目光看向翡翠。 翡翠却是动也不动的,陆小蝶可怜是没错,但她同样是个麻烦,她才不会为了这个麻烦而引姑娘不高兴。 “姑娘想要我怎么做?只管说就是。”陆小蝶咬牙道。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道:“若我要你放弃报仇呢!” 陆小蝶唰地抬头,苍白的脸变得更白了,她和五福对视着,咬了咬唇,好半天道:“好。” 五福轻哼:“其实你做不到,又何必答应我呢!”当她看不到她眼里的不甘么? 陆小蝶几乎要抓狂,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倒是说啊。 翡翠也看不下去了,道:“姑娘,您还是给她个痛快吧。” 五福幽幽的看她一眼,你倒是心软。 翡翠默,不是我心软,是您太皮了! “杀母之仇,生死之仇,我说放,你能放,我也不敢用你。”五福淡淡的看着陆小蝶,道:“你心中怨气和戾气太重了,我现在不敢留你在身边,因为我不容许自己身边有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 陆小蝶愣住。 “你要是愿意,签了死契,先去庄子上待一阵子,什么时候你不再像疯狗似的攀咬人,能平静以对的面对你娘这个事,面对那伍大夫人,你再来我身边吧。”五福道。 陆小蝶微怔,看向五福,又看向翡翠。 “还不多谢姑娘?”翡翠踢她一*******婢多谢姑娘收留!”陆小蝶忙的跪下磕头。 五福对翡翠吩咐道:“你带她下去办理身契,另外派人送她去庄子吧。” “是,姑娘。” 翡翠领着陆小蝶出去,这才走到门口,陆小蝶就听到身后传来五福的声音:“陆小蝶,记住了,会咬人的狗不叫。” 陆小蝶浑身一震,默默的转过头去,见那位女子正夹了一箸菜放在那男孩儿碗里,便曲了曲膝,郑重一福:“奴婢谨遵姑娘教诲。”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找合作人去 安置了陆小蝶,翡翠帮着五福换装出门,她一边在五福脸上捣弄,一边和她说话。 “姑娘,您不是说那陆小蝶是个麻烦,怎的还答应收下她了?”翡翠好奇的问。 “咦,不是你心软想要姑娘我收下的么?你还为她说话来着!”五福嘻嘻的笑。 翡翠无语,嗔道:“姑娘,还不是您耍人,奴婢才说一句。” “无趣!”五福摸了摸鼻子,道:“留着她,还有用。” “哦?” 五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有预感,将来必定会和王氏对上,如此,留着个陆小蝶,未必派不上用场。” “这不是没证据?” 五福冷笑:“证据都是找出来的。另外……”她扬了扬拳头,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是不需要讲证据的!” 翡翠呃了一声,好吧,您彪悍! “她要不傻,就会把自己变成有用的人,如此,我身边也能多个得用的。若是个真傻的,多个丫头,养在庄子也没什么,看她值不值得了!”五福道。 “希望她明白姑娘的用心吧,像姑娘这样的主子,可不多了!遇到姑娘,是她的福气,不然,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哭呢!”翡翠哼声道。 “哟,这嘴儿偷偷抹蜜了!”五福站起来,捏了捏她的脸。 “姑娘!”翡翠跺脚娇嗔,能不跟个纨绔少爷似的么,又问:“姑娘真不要奴婢跟着去么?” “我这个样子,你还是别跟的好!”五福指了指自己的男装打扮,道:“你紫玉姐姐不在,这宅子里就靠你了,那些昨儿个领回来的,早点教他们规矩,早点上手,你就能松快点!” 翡翠顿时苦了脸。 “乖,本公子走了!”五福拍了拍她的肩膀,潇洒的走了出去,留下一脸幽怨的翡翠在干瞪眼。 …… 富贵坊。 五福被领到最高层的赌石那一层坐下,喝了一口清茶,她啧啧叹出声。 想当初,她头一次来富贵坊,还是在底下乌烟瘴气的地方玩骰子呢,现在再来,直接就领到这个最高规格的地方了。 “哟,我以为小五早把我这门给忘了朝哪开了,都不知道上门了。” 一记调侃的声音从五福身后传来。 转过身去,还是白衣胜雪披散着发的贵爷走了进来,身后,依旧跟着阿齐。 “小五公子。”阿齐冲五福拱手,又对她身后的魑三五六拱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贵爷,阿齐护卫。”五福拱手还了一礼,笑着对贵爷道:“这几天有些琐碎事儿要忙,不然早就登门了,看贵爷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真是大喜了。” 贵爷笑着嗯了一声:“托福,死不了!” 五福也不就着这话题,只拿出之前答应贵爷的扑克牌递了过去:“之前答应贵爷的,亲自送来了!” 贵爷有些好奇,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副精美的牌,却是不急,道:“你这次登门,该不只是送这个来吧?” “真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贵爷,我确实还有别的事。”五福一笑,道:“贵爷知道,我手里不是得了一笔银子么?想找贵爷合作来着。”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贵爷幽怨了 临近午时,五福和贵爷转了阵地,在富贵坊的后院设了宴席和酒水,边吃边谈。 “小五说要和我合作做生意?不知你想做什么生意?”贵爷问。 “自然是最赚钱的生意。”五福一笑,道:“不过我却是远方来的,对长安城的势力都不太清楚,或者说,对这南岳的生意制度都不太了解。所以,这不是找贵爷来了么?您是地头蛇,又掌握着一个富贵坊,必定比我清楚才是。” 贵爷笑着道:“你这是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经营一个小小的赌坊罢了。” 五福斜睨着他,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表情,一个小赌坊?我可是听说,你可是有个类似杀手阁之类的黑帮呢! 她的表情,大大的取悦了贵爷,他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好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想做生意?再不清楚,也总有个思路吧?” 五福抿了一口酒,道:“我是有没错,贵爷看,海运如何?” “海运?”贵爷坐直了身子,皱眉道:“你想碰这一块?” 五福点点头:“这海运,依我看来,是白道里,除了茶叶盐田那些,乃是最为赚钱的生意了。若是能走上这个路,一年下来,总比经营个小铺子要强。” 贵爷沉吟,说道:“海运这一块,据我所知,君家在做,而且,君家几乎掌握了整个南岳的海道,固然有不少商家依附在其中,但也不过是看君家吃饭,跟在后头分一杯羹罢了。” “君家,是第一首富的君家么?”五福想起阿九说的,君家的生意,就是有海运一块。 贵爷点头,道:“除了海运,江浙两淮一带的水路,也都是君家的。” “这君家,好牛逼啊,这么富贵,竟然没引来觊觎?”五福好奇的道。 “你怎知没有?”贵爷轻呵。 五福立即竖起了眼睛,道:“咦,看来你是得到了些内幕了?怎么,君家终于让人眼红了?要沈万三了?” “沈万三是什么?” 五福轻咳:“就是某个天下首富,富可敌国,最终引来皇……”她指了指天,然后横着手一抹脖子,双眼突出,吐出舌头。 她形容得生动,逗得贵爷噗的一笑,道:“虽没你说得这么严重,但到底是招了眼了,现在是有点麻烦,不过,依着君家的实力,一时半会也不会倒。” 五福喔了一声,好像有点遗憾啊。 “你这副表情,好像恨不得君家倒霉啊!”贵爷挑眉。 五福睁大眼,道:“冤枉!我是这样的人吗?” 贵爷轻哼。 五福赔笑,道:“好吧。你倒是对君家知之详尽。” “我和君家的大公子,嗯,有点交情。”非交情,是有点亲戚关系罢了。 五福眼睛一眯,就在贵爷以为她要赔小心的时候,她却是双手一拍,道:“早说啊!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贵爷,引荐一下?就说我仰慕君家大公子已久,早就想结识一二了!” 贵爷定定的看着她,半晌道:“哦?我以为小五是想和我合作来着!怎么突然就变了?” 站在不远的阿齐打了个激灵,爷您确定要这么幽怨吗?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银子我说了算 五福瞪着贵爷,装,继续装,怎么装不死你。 “小五好歹给个反应,一个人演的戏,着实无趣。”贵爷装不下去了,叹气道。 五福道:“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快快切入正题的好?” 贵爷抽了抽嘴角,道:“海运倒不是不能做,可这要有船,有人,抗压风险也得有。须知道,海上风险也大,先不说天气自然的原因,另外还有海盗什么的。一旦这些不可抗因素堆在一起,一船货说没就没了,转眼倾家荡产的也大有人在。” “这个我明白。”五福摸着下巴道:“所谓富贵险中求,赚钱也是一样,没有没风险的生意,真怕我就不会想了。海运这块,若说这海盗,看航线在哪?我恰好认识一个海盗,谈好了,未必就不能顺利的出入海。” 贵爷眉一挑,眸子深深地看着她:“小五还和海盗有交情?” “说交情也不然,不过是我来长安时恰好遇见,有那么点面子情罢了。只是我觉得,生意嘛,和谁做一样,海盗也可以啊,就看这利益如何了。”五福淡笑。 贵爷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沿,一时没说话。 “所以贵爷,真不能把君家大公子约出来,我们好好谈谈么?”五福谄笑道。 贵爷看她一眼,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 贵爷道:“你的银子,是捉拿云飞扬那一笔?” 五福一愣,道:“做生意,还要看是什么银子么?” “自然不是。只是想知道,小五的意思,是你那位九爷的意思?”贵爷靠在椅子上,道:“说起来,怎不见九爷?” “他有事回家了!”五福道。 “哦?” 五福道:“你要是问这银子我能不能做主,只管放心好了,我说了算。银子我有,就是苦于没做生意的路子而已。”就没有这五十万两,她也有阿九给过来的银矿呢,那个才是主要啊。 那个银矿,不能动静大了,而且,那是人家南岳的地方,要是知道有那么一个银矿被人给挖了,全家等着洗干净脖子吧。 所以,那银矿,算是个黑矿,银子也是黑的,要怎么把它挖出来洗白了,才是技术活。 这要弄不成这海运,要么她也开一个赌坊?这赌坊么,是最适合洗黑银的地方了! 她看向贵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闪烁着算计,不开赌坊,入股也行吧? “咳,你那眼睛,要不要太明显了,只差没写着要算计本爷的字眼了!”贵爷失笑道。 这次轮到五福幽怨了,道:“我这不是有银子没处花么!” 噗! 贵爷一口酒喷了出来,忙的拿了一旁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手,道:“你这话,传出去,会让人打的。” 五福眼睛闪了闪,一副我是说认真的眼神。 “罢了,明儿午时我在裕兴楼设宴,你再过来,给你引荐一下君文奇。”贵爷无奈的道。 五福立即笑眯了眼,提起酒壶给他斟酒,道:“多谢贵爷了,来,咱们痛快喝一杯。” 贵爷摇摇头,看着她的脸,张了张口,却是什么都没说,罢了。 第一千零六十章 金玉登门 谈好了生意,又把那梭哈规则教给贵爷,耍了两把,五福才从富贵坊离开,又带着小七上街给他买了几身衣裳,才回到柏树胡同的宅子里,就收到有客人来访的消息。 客人,谁? 金玉的茶已经换了好几盏了,若不是一时闲着无事,只怕他都留下口讯先行回去了。 “哎呀,还真的是你啊!”换过一身装扮的五福走进花厅,就看到金玉端坐在那。 金玉转过头来,见一个穿着粉紫衣裙,青丝只用一根粉紫的桃花簪子别着的女子走过来,可不就是数日不见的五福么? “五福姑娘。”金玉起身拱手施礼。 五福摆摆手,也不坐在上首,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道:“不过是一段日子没见,怎么客气起来了?”金玉浅浅一笑,道:“是我失礼,应该早点上门来拜访才是,只是这阵子,繁琐的事儿也多,也是刚刚才空下来……” “瞧你,解释得这么详尽紧张做啥?咱们怎么说也是有生死之交的交情不是?”五福狡黠的眨眨眼。 金玉一愣,却一拱手:“你说的是!”又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五福的气色倒是越发见好。”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眼睛更为的明亮,虽是笑着的,可里面却暗藏着一丝不可见的锐利和锋芒。 还有整个人的整体气质,愈发的叫人看不透,看着无害,却反像一只在打寐的豹子罢了。 他哪里知道,五福进了一趟秘境很是历练了一番,这人受过磨炼,自然是不同的。 五福摸了摸脸,笑着说:“我就当你夸我了!是了,你妹妹如何了?可好些了?你表兄成亲了吧,新嫂子可好?” 金玉笑言:“表兄在上月已成亲,新嫂子也是个贤惠人,我们兄妹在姨母家,倒也还自在。至于金兰,这养了个把月,身子也好多了,过些日子,姨母想着也带她和表妹们一块出去走动。” “相亲么?”五福八卦的问,她没忘记,金玉送妹子前来,就是为她的婚事来的。 金玉看她眼中闪动着八卦,不由轻笑,道:“也算吧,这在人前走动起来,也才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不是?也得见识一二。我也不知具体,好像是去什么名花会?现在正准备着衣裳首饰呢!” 又是名花会,好巧。 “我也听到了,说是选什么魁首第一才女的,都是名门贵女前往。这女人多了,是非也多,尤其在这长安城,眼睛长在额头上的,彼此相互攀比的,也多不胜数,你们根基浅,又是商户出身,怕是在人家哪里排不上号的,万事小心谨慎点才好。” 金玉听了,并不觉得五福是在讽刺他们出身低,而是在提点,自然承情,起身谢了:“回头我自会吩咐我妹妹,多谢你了!” 五福不在意的摆摆手,让他坐下,问道:“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寄住在你姨母家吧?就是你姨母对你们再好,到底隔了一层,将来假如金兰出嫁,有你这兄长在,不也该从自家出门子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姨母家是?”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我接手了那个银矿 金玉的亲姨母,嫁给了一个姓谢的武将,如今夫婿在河北宣抚使司任同知一职,也是正五品的品级,人称一声谢夫人。 五福对这长安城中的大小官员并不清楚,心想回头得让人整理一份名单来看看才行,省得一无所知。 “姨母是个爽朗性子,有她在,暂时我们也无忧。不过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寻个宅子搬出来,毕竟表兄已成亲,而且家里也有几个兄弟姐妹,多有不便。”金玉笑着道。 五福点点头:“是这个理,俗话也有说相处容易相住难,在一块儿住,难免磕磕碰碰的。” “五福年纪虽小,人情世故却是懂得不少。”金玉抿了一口茶笑说道。 “咱们别扯这些。除了这个,你接下来的规划是什么?当初你家里……你是怎么打算的?”五福问道。 提到金家,金玉俊美如玉的脸便是一冷,道:“柿子挑软的捏,他们不过是看我身体不好,看着好欺负罢了。既然他们没有半点骨肉亲情,我又何必和他们论这个?左不过是彼此撕破脸罢了!” 五福沉默,轻叹了一口气,哪里都有争斗,大家小家都一样。 “需要帮忙就开口。”她笑着道。 金玉也一笑:“既有五福这话,我就不客气了。”顿了顿又问:“听说九爷走了?” 五福点点头:“他回北燕去了。”也不知现在走到哪了,为着北燕太后的身体,应该会快马加鞭赶路吧? 金玉心中微动,看向她:“那你……” “我已经定下在长安城居住,我母亲,也已经遣人去华阳接了,以后……琐碎事儿也多了,将来也未必住在这。”五福失笑:“不过有什么,你还是可以差人来这个宅子送消息。” 假如回到伍家,可不就是不住在这了么。 金玉看她那个笑容,就知道个中有内情,却不好多问,只道:“我也是那句话,五福需要帮忙,只管差人来寻我。” “嗯。”五福道:“你的那两个铺子,我们这边的人手已经接了,另外那个银矿,阿九走了,也是我接手。” 金玉捧着的手微颤一下,抬起头看着她:“你,你接手?” 那么一个银矿,少说也能出百万两,这是他祖父私下里给他的,连父亲也不知道,算是金家的一条后路。 若不是遇到生死这事,他也不会把那个贡献出来换两条命,毕竟是银矿。 但他也同时知道,这银矿被金家捏在手里这么久也没动,也是因为金家实力不够,毕竟这些金矿银矿发现了不上报,被人发现私采了捅出去,是灭九族的事。 金玉知道自家没那么实力,所以也只是捏在手里而不敢动,不管以后是贡献给某个高官还是如何,总是后路一条,同样的,这样的东西捏在手上也是个威胁。 所以,他送出去了,同样的,把威胁也送走了。 但现在,五福说,阿九走了,却把这个银矿交给她接手处理了? 他们,已是这么彼此信任的情分了?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要不要一起干啊 金玉早知阿九和五福这两人有那么点言不明的暧昧感觉,可知道是知道,断然没想到,阿九会把这么大个银矿,交到一个才刚及笄的女子手里。 他们是什么关系,若是彼此有情,也还没成亲,没到那种把身家相付的程度吧? 若说是属下的关系,那还好说,却偏偏不是。 “五福,你和他,这……”金玉的脸滚烫,有点不好说出口,对方是个姑娘啊。 五福看他怔愣结巴的样子,噗嗤一笑,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啊?”金玉微怔:“那你?” “只要他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他,而且,没几个这么大方的男票吧?”给钱给人,不就是大方么,还有信任。 五福不懂情爱,可这么想到,倒觉得有几分甜蜜,更多的是,爽啊! 对方给了足够的信任包容和支持尊重,还有她要的自在快活,让她感觉舒服,所以,若真要和他携手一生,倒也不错。 金玉听了她的话,虽然淡,却坚定,不由心情复杂起来。 喝了一口茶,金玉也不再掐着这点说话,问:“你有什么想法?” “这银矿,开采出来了,总要让那些银子变得来路清正的才好,再好不过是做生意了。我有心要走海运这一块,这些日子我也认识了些人,对方答应给我和那第一首富君家的大公子搭线。” 噗! 金玉差点把口里的茶喷出来:“君家大公子,君文奇?” “看来你对他也知之甚详,也是,你也是行商的,知道也不足为奇。”五福笑道。 金玉却是无奈的道:“我怎好和君大公子相比,别说是我,就是整个金家,也及不了君家的半个小指头。” 第一首富啊,岂是一般的商家能比的? “我看也未必啊,只是你金家会藏拙,那银矿岂不就是证据?”五福狡黠的道。 金玉苦笑:“也不过是捏在手里,哪敢轻易妄动,私采银矿是抄家灭族的大事。” 他说出,又看了五福一眼,有些讪讪的,他把这威胁给了出去,如今受威胁的,就是五福了! “放心,有本事接了,就有实力吃下!”五福像是看穿他心中的愧疚,呵呵一笑,道:“再说回这海运,君家的生意就是占了这其中一块,我好像记得,你们家也有几条海船?” 金玉心中一动,道:“是有三条,五福是想?” “要不要一起干啊?”五福笑着说:“你们家已经有几条船,我这边再出资,再还有我那个朋友,几家一起,一块儿合作赚钱呗?” 金玉心知,若是投资海运,五福一个人,大概就能出一大笔钱,这回拉上他,未必就没有提携拉他一把的意思。 而阿九那边,身份虽不明,但以五福的话,没本事,没实力,拿着个银矿也吃不下。 真搭上了这条船,那,即便没有金家,又有何愁? 金玉一抿唇,道:“五福若不嫌,玉倒在这多谢了。” “很好,那明儿,你和我一起去勾搭那君大公子吧。”五福击掌一笑,这做生意的好手么,能拉几个就拉几个。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谈生意就该到青楼谈 受了五福的邀约,金玉掐着点来到柏树胡同等着,可眼看都要午时了,仍不见五福的出现,倒是看到之前跟着她的一个小男孩儿还有个生面口的公子哥儿。 噗嗤。 金玉一愣,抬起头张望,他明明听见了五福的笑声,人呢? “这呢!” 金玉惊悚了,看着那个生面口的小公子走近,用五福的声音和他打招呼。 “你,你是谁?”金玉后退一步。 五福笑了:“金大哥,是我。” 金玉睁大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的惊疑没有半点掩饰,这,是个男子啊! “女子在外行走,实属不易,更妄论是做生意这样抛头露面的事了。我也是不得不出此下策,所以,金大哥,在外可称我一声小五,别玩儿拆穿啊。”五福一个长揖。 金玉都不知说什么好了,指着她,好半晌才失笑,道:“若是你不出声,我定然不敢认你是女儿家。” 这装得也太像了啊! “现在呢!”五福压了压喉咙,用男子的声线说话。 金玉更为的惊讶,竖起了大拇指:“五……小五好本事。”不管如何,既然五福不想人知,那他也只能替他遮掩了。 时辰不早,一行人前往裕兴楼,可才到门前,就看到丁来在那等着,他的一个袖子垂着,看到五福时笑了笑。 “小五公子,我家主子说了,这宴席改了地方,劳烦公子移步随属下前往。”丁来笑道。 五福眉一挑:“怎么突然改地儿了?改哪去了?”这裕兴楼不也挺好的么? 丁来的脸有些怪异和无奈,五福眸子一闪,看来要改地方的,不是贵爷,而是那谁吧? 而什么地方,让丁来的脸色这么不可描述? “客随主便,既然如此,你带路吧。”五福笑着重新上了马车。 “公子请!” 马车在城内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停在一间装横古朴清雅的园子前,只是,这园子门口挂着两个美人红灯笼是什么鬼? “欢喜园。”五福看着头顶那牌匾,念了出来。 金玉却是脸色几变,一下拉着想要进去的五福的袖子,五福回过头用眼神询问。 “五,这,这个是……”金玉的俊脸涨红。 五福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明了,这欢喜园,美人灯笼,是那种销金窟吧? “公子,欢喜园,是青楼。”魑三脸色微黑,谈生意谈到青楼来了,让爷知道了,他们的皮还能在吗? 而魑五则颇淡定,公子连赌坊都随便逛了,区区一个青楼有什么的? 至于她是个姑娘,忽略吧,这主真要纨绔起来,比纨绔还纨绔! “瞧你们一个二个的脸红耳赤的样子,不就是青楼吗?咱男人,不逛青楼逛什么?”五福抽出腰间的折扇,刷的打开扇了几下,笑道:“走,咱们也进去,看看这家的小姐姐们是什么颜色!” 金玉和魑三的脸立即绿了,那个谁,你是个姑娘好吗? 魑五则是无语望天,看吧,他就知道,区区逛青楼的事儿到姑娘这里,就是这么简单奔放! 第一千六十四章 你毛长齐了吗? 五福随着领路的小丫头一路走到一个私密性极好的独立雅间,周边都种植着各色名贵的花草,尤其此时已四月,当季的花儿正开得灿烂,尤其一丛粉色蔷薇,更是开得娇艳,可谓风光正好。 雅间内,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传了过来:“你明知道我和冷家不对盘,还非要在那裕兴楼设宴,这不是膈应本公子吗?这帮衬谁,我也不会帮衬冷无垠。再说了,男人谈生意,不都该这种风月场所么?” 五福的眉轻轻挑起,脸上倒没如何,跟在她身后的金玉魑三等,却是听得黑了脸,谁说谈生意就一定在这种地方了? 好吧,无可否定,这若是真正的男人,还真常在这样的风月场所逢场作兴,这样的地方,也成就了许多的交易。 五福倾耳听去,不远处也有丝竹声轻笑声远远的传来,心道,这欢喜园倒是不分白天黑夜,大白日的,生意也像是极好呀。 “爷。小五公子到了!”丁来在门口禀道。 有人把门口的帘子挑了起来,五福走了进去,只见装横类似日式风格的雅间,上等的红木地板擦得光洁照人,木板上放着几个软垫团子,中间一张大大的红木四方桌,有人正围坐在桌边抿酒说笑,屋角的架子上,一把鲜艳的花儿插在美人弧上,散着淡淡的花香。 而雅间的靠窗处,摆了一张案桌,桌上一副古筝,有穿着清雅的美人正在抚筝,清悦的曲子从她指尖流出,乐声悠扬。 “小五。”穿了一袭青衣的贵爷冲她扬了扬手。 有一记目光落在五福身上,她看过去,只见一男穿着一袭绯衣,容貌俊美,身子斜靠在软枕上,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正打量着她呢,这位不是那在十皇子府的君文奇又是谁? 五福笑着上前,拱手施礼:“贵爷,小五来迟了!”又看向君文奇:“这位,想必就是君大公子了,小五有礼了。” “这就是你说的要和本公子谈合作的人?”君文奇上下打量了五福一番,吃吃的笑道:“喂,小子你毛长齐了吗?” 金玉和魑三几个脸色顿时变了,小七听不懂,可他素来敏感,见二人这般脸色,也对君文奇张牙舞爪起来,琥珀色的眸子迸射出狠厉的光,一副随时要冲上去的样子。 君文奇一愣,狐狸般的双眸眯了起来,道:“怎么,你这小鬼,还想杀了本公子不成?” 小五咳了一声,对魑三道:“你带小七下去,自己叫点东西吃,在外等我。” “是,公子。” 小七却并不愿离去,小五看着他:“听话。” 看她如此,小七也知道不可跟,只得狠瞪了君文奇一眼,随着魑三退了下去。 贵爷见状就对五福道:“他倒还是那个性子,只听你的。” “让你见笑了!”五福无奈,又对君文奇一拱手,道:“小七是个孩子,素来敏感,还望君大公子莫和他计较。” 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听贵爷都这般说,君文奇再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有奸情 五福看君文奇没再扯着这话说,也就笑了笑,正式自我介绍:“在下伍福,福气的福,华阳人士,年十五。”又拉过金玉:“这位,是长安城吉祥斋原本的少东家,金玉。”又给金玉引荐了贵爷。 金玉笑着上前拱手一礼:“余杭金玉见过贵爷,见过君大公子。” 君文奇上下打量他,挑眉:“余杭金玉,吉祥斋,金富全是你什么人?” 金玉一愣,笑道:“正是家父。” 君文奇哦了一声,看向贵爷:“还以为你要介绍些什么了不得的人给我,就毛都没长齐的俩小子,哼哼。” 贵爷淡淡的瞥了君文奇一眼,对方撇了撇嘴,用脚踢了一下身边的女子:“愣着做啥,还不给本公子斟酒?” 坐在他身边的女子连忙赔笑的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五福也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道:“有道是,宁欺白须公,莫欺鼻涕虫,想当年君大公子名扬商海的时候,年纪也不过十三四,就整得当年富甲一方的余家倾家荡产,血本无归,叫人不可轻视。怎到了如今,君大公子就瞧不上我年纪小了?” “小子,倒是知之甚详嘛!”君文奇的狐狸眼往上一挑,斜斜的睨向他:“就你,还想和本公子比?” “倒不是想和君大公子比,就想着么,既然要来和君大公子谈生意,自然是要做足功课。不然,岂不叫君大公子瞧不上。”五福笑道。 君文奇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对我查得清清楚楚了,我就瞧得上你了?痴人说梦!” “自然不敢。不过么,谈生意嘛,自然是要靠谈的,瞧不瞧得上的,呵呵……”五福给他满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举手先饮了。 君文奇轻蔑的道:“本公子要是不想和你谈呢?” 五福看向贵爷,摸了摸握成拳的手,我拳头好痒咋整,不和他谈了,我先揍他一顿,让他听话点? 贵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端起酒抿了一口。 君文奇本就先觉得有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然后瞥见自家老表哥笑了。没错,就是笑了,顿时惊悚不已,再看向五福。 这二人眉来眼去的,有奸情么! 难怪,老表哥都二十七八了,却还没成亲,原来…… 是好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就在君文奇揣测两人之间的奸情时,贵爷眼角余光瞥见他那模样,立时脸一黑,道:“好好说话!” 君文奇看到他眼里的威胁,顿时哀怨起来,我是你亲表弟,你竟然这么对我,果然是有奸情。 “君大公子,我好像听说君家如今日子不太好过吧?沈万三的下场,君大公子该是不乐意君家见到吧!”五福道。 君文奇眼中锐利的暗芒一闪而过,道:“你想说什么,沈万三,又是什么?” “哦,就是个经典的富商故事罢了。”五福淡淡的说了一下那沈万三的故事,还加了点油和醋。 君文奇定定的看着他,好半天才道:“那你说说,我君家不想成为那沈万三,又当如何?”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要不要拿第一我说了算 不想成为沈万三又要如何? 五福垂下眸子,脑海里却是闪过在后世,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杂志的那些商贾大佬的脸,最极具标志性的,大概就是那个在巅峰时期急流勇退,和那果断撤出某国市场的豪门大咖了。 那两位,谁不是站在商界巅峰,顶尖豪门,却无一不是杀伐果断,手腕果决。 或许有人遗憾,但更多的是敬佩,毕竟没有几个人,能如此的果决,这何尝不是保存家族和实力的手段? “伍公子?”君文奇看五福沉默,不由皱眉。 五福回过神,笑道:“抱歉,一时想得入神了。”又转回正题,道:“要不想当沈万三,就看君大公子有没有这个果决魄力了,四个字:急流勇退。” 君文奇挑眉,贵爷和金玉也没有插话,只一个自在的歪着,一个端坐着安静的听。 “君家如今站在顶端上,第一首富,搂着大把的金银财宝,哪能不招人红眼,却偏偏不受人拉拢,所谓怀璧有罪也不过如此了,这也是冷家会被抬起来和你们打擂台的原因。毕竟,不管是谁,都喜欢听话顺从的人。” 君文奇道:“伍公子倒清楚。”小小年纪,能查出这些,有点能力。 五福拱了拱手。 “其实,这第一不第一位置,小五私下以为,并不重要。争那一时的第一,也并没有意义,重要的是,保存自己的家族实力,任它风云变幻,我自岿然不动,把实力代代相传,那才是第一不是吗?”五福轻笑道:“既然现在有个傻帽要顶替君家去当沈万三,君大公子何不趁势坡下驴?” 噗! “傻,傻帽?”君文奇喷了一口酒,接过身边女子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看向五福。 五福瞥他一眼,你我都懂,就别装了! 君文奇忽地哈哈大笑,拍着大腿道:“好个傻帽,形贴切,哈哈,冷家,可不就是傻帽?有趣,忒有趣!” 五福看向贵爷,这位,自称是你的表兄弟?确定是正常人么? 君文奇笑过后,才深深地看向五福,道:“看来,本公子还真小看了你。你若是本公子,当真能做到急流勇退?需知道,能做第二,谁都不想做第二,一和二,就差了那么一点说话权!而且,这个第一,得之不易。” “所以说,这就看君公子的魄力与否了。”五福垂眸淡声道:“拿得起放得下,也不是所有人都做的。我始终坚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谁能保证,这第一放手了,就拿不回来了,不过是暂时放在对方那里让其保管着而已。要不要拿回,我说了算!” “好个我说了算!”君文奇眸中迸射出一丝锐芒,又打量了说五福一眼,道:“伍公子还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说!”五福谦虚的道。 君文奇挥了一下手,又踢了踢身边的女子,道:“去,重新给爷们准备一席酒菜来。这菜都冷了,怎么吃?爷可是要跟伍公子好好谈个一二。” “是,公子。” 五福露出个笑容来。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首谈合作 五福前世除了死人生意后,并没有做过其他正经的生意,但她好歹是曾经在新时代活过的人,尤其那时候信息这么的发达,她自己平时也有关注一些时事新闻什么的,自然也吸收了不少商道上的讯息和商机,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也就是因为太懒,她才不做啥生意,经营很累的。 所以这回,正经的和君大公子谈起生意时,她还是说得一套接一套的,其中一些理念更让君文奇心热不已。 贵爷和金玉也听得十分诧然,金玉心底是明白五福是个姑娘,而贵爷么,他也知道这个他其实是个娇娘,只是没拆穿罢了。 一个小女子,竟然说起生意商机来,半点不输那些浸淫商海已久的老狐狸,实在太叫人惊讶了。 “……小五公子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不过这海运,你真想干,还是别挂在君家的头上好。”君文奇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 “愿闻其详。”五福一拱手。 君文奇轻哼,道:“那上面的人既然想动我君家,你再把头挂在君家的裤腰带上,岂不是要陪着君家倒霉?” 五福皱眉。 “这海运,这么大,君家虽然是龙头,但所谓江山人才辈出,未必就没有新的血液注入这商海里,甚至取而代之!”君文奇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五福也是个聪明人,脑中灵光一闪,看向君文奇:“你是想暗度陈仓?” 君文奇嘴角微抽,这短短的时间,她就时不时爆出一两个金句或者爆词儿,偏偏还贴切的很,就是让人听着,嗯,有那么些不自在罢了。 不过,对于五福的聪明,君文奇表示很满意,毕竟和聪明人打交道,最是轻松又舒服。 而所谓暗度陈仓,不过是他想着出来单干和五福他们合作,但这单干,是不是真的,就不好说了。 但这样,却能把君家的一部分主力从里面抽出来,再另挂羊头。 五福想着这个可能性,手指点了点膝盖,道:“我只怕有心人会看出,幕后的还是君家领头。” 君文奇淡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看出来了又如何?而且,这是我单干,一个家族这么大,谁不能自己再另外搞点小私房?还有,我个人投入再多,也不及君家万分之一。” 五福眉一挑:“君大公子好大的口气。” 君文奇傲然的轻哼一声,看向贵爷:“有老兄弟在,也不用怕被人拆穿,是不?” 贵爷瞥他一眼:“我要占三成。” 这是成了? 五福眼睛微亮,道:“那个,我对生意也不怎么懂,这一条海运线出来,还得依靠君大公子。另外,骷颅帮那边,我可以亲自出面去交涉,我要两成好了。”又捅了捅金玉。 金玉道:“金家也有几条海船,我对这块也有所猎,可以帮着跑腿,银子那块,我,我能占一成?” 他要得也不多,因为知道海盗那边肯定也要谈合作的。 君文奇看了几人一眼:“如此,那就劳烦小五公子说服那骷颅帮只要一成了。”他也要占三成!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一拍即合 难得搭上了君大公子这条路,若只和他谈一宗海运就满足,就不是五福了,她有银子,就是苦于没路子罢了,这位是却不然,生意遍布南岳,北燕也有占了一些市场,而且这位的能力,可比一般商子要强多了。 能力实力俱有,不勾搭对不住贵爷的引荐啊。 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五福斜倚在一个清雅姑娘身上,对君文奇说着这吃喝玩乐,放浪形骸,看得贵爷和金玉恨不得把她拉起来才行。 君文奇倒是越往下听,越觉得这位伍福是吃喝玩乐的行家啊,就着这欢喜园,五福又说到了后世的高端会所,唬得君文奇心痒痒的,金口一开,咱们也开一个,称霸青楼界。 五福就等着这话呢,笑眯眯的道:“我写个章程,回头再找君兄去。” “一言为定!” 贵爷和金玉看着二人击掌为盟,额角上的青筋不由跳了几下,满脸黑色。 称霸青楼界,你们的伟大想法是不是太霸气了! 五福和君文奇可不觉得怎样,二人自顾自说你的我的,半天下来,两人都觉投缘,只差没称兄道弟起来了。 当然,这个中有多少真心,大家心里有数,毕竟是头一回见呢,但既然合作了,就谁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看人心呢! “小五,该走了。”金玉看着五福被酒气染红的双颊,不由轻声道。 五福打了个酒嗝,好久没喝这么多了,便道:“君兄,贵爷,今天就先到这?” “回去小心点。”贵爷提点一句。 君文奇则道:“小五弟,咱们下次再约。” “好啊!”五福站了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金玉连忙扶着她。 五福摆摆手,又看向金玉,道:“君公子,冷家想吃君家,不妨放开点,这吃撑了,呵呵。” 君文奇眯着眼,拱了拱手。 “如此,下次再会。”五福笑着摆手,和金玉离去。 出了欢喜园,被风一吹,五福眼中的迷蒙就散了不少,眯起眼抬头看向头顶的蓝天,只觉心情倍儿爽。 “回吧,事儿多着呢!”她跳上马车,靠在车璧上,和金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今儿这海运一事,还有的是事儿,回去你也按自己的思路写一份章程出来,我亦然,到时候和君文奇他们那边一合计,集几人之力,成事也快。” 金玉笑着点头:“没想到今天会这么顺利。倒是你,喝了这么多,有没事?” “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五福耸耸肩道:“事情顺利,其实也是赶上了时机,君家不傻,偌大的家业,可不会白给人磋磨了去,如今不过顺势下坡驴罢了。有些东西,你有意我也有,就是一拍即合。” “五福今日所说所闻叫我大开眼界!”金玉真诚的道。 五福呵呵的道:“嘴上谈兵我能说一篇,真正要做,我怕是比不过你们。所以,接下来的执行力,就靠你们了。只要这海运做大了,就是一成,也够看的。” 金玉点点头,内心升起一丝雄心壮志。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我眼瞎 就在五福和金玉在说着今天首谈合作的事,还在欢喜园的君文奇和贵爷也一样在说这事。 “表哥,你从哪找来的这么个有趣的小东西?”君文奇满脸好奇的看着贵爷:“我以为表哥你该是生人勿近而又不近人情才对,啥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 眼下的君文奇,除了双颊有点微红,一张俊脸只添了几分艳色,哪有半分醉意? 贵爷淡淡的瞥他一眼,道:“我也是要生存的人。” 君文奇轻嗤出声:“这几年,哪看过你对谁和颜悦色过?哪怕是韩……” 他的话戛然一止,觉得后背有股子寒意攀升上来,却故作镇定岔开话题道:“说起来,这个叫伍福的小公子年纪虽小,这见识倒是半点不输那些大家之子。” 贵爷垂下眸子,嘴角微微勾起。 “表哥,长安啥时候出现这么一号人物了?来路正吗?”君文奇问。 “正与不正,你不都已经答应了合作?”贵爷轻哼:“现在才问对方的来路,会不会太迟了点?” 君文奇立即道:“小弟这不是看在表哥你引荐的份上么?不然你以为我鸟他,本公子忙着哩。” “你这样的,我能坑一个是一个。”贵爷呵呵的笑。 君文奇睁大眼:“你是我亲表哥吗?” “我也想没这么蠢的表弟。”贵爷冷笑一声:“陪着冷家玩,小心玩出火。” 君文奇哈的一笑:“就冷家自己内部还在狗咬狗骨呢,还想和本公子斗?” “是么?那又是谁想向我借人?” 君文奇脖子一缩,谄媚的赔笑:“我这不是担心我这条小命么?你也知道,现在的皇家那,那几只个顶个的心狠手辣,我区区一介商子,哪斗得过?” 贵爷沉默不语,只抿了一口酒。 “不过这小五说的,倒挺有几分意思,表哥,你怎么看?”君文奇看向自家表兄。 “关我屁事!” 君文奇一噎,怒瞪着他。 “作为君家未来家主,这你都搞不定,要找我定论,那早点放弃君家遁了吧。”贵爷冷笑。 “是我错了!”君文奇一脸幽怨。 贵爷眉头轻挑。 “不该说你有人情味的,原来是我眼瞎。”还是那么的不近人情,果然,表兄亲别人了。 一只酒杯扔了过来,君文奇双手接过,得意的摇了摇:“接住……”了,又两只飞了过来,其中一只连杯带酒落在他的新衣裳上。 “我这是新做的。”君文奇瞪向他,见他冷着脸,忙道:“言归正传。表哥,那伍福真信得过?” 贵爷白了他一眼,一副你当我白痴的意思。 “既然表哥说信得过,那就玩玩无妨,这么个有趣的小兄弟,挺对我胃口的。”君文奇眯着眼道:“而且,君家有些人也该清理了,人心浮躁,真不是好事。” 贵爷淡淡的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君文奇看他面容清冷淡淡的,到底是忍不住,道:“表哥,你当真不回韩家……” 贵爷的冷眼飞了过来,带着淡淡的警告。 “当我没问。”君文奇缩了缩脖子,高声喊:“小言言,过来服侍本公子休息去!” 看着他离去,贵爷收回视线,默默地抿着酒,眼神冷厉。 第一千零七十章 惊闻 虽然和君文奇有了初步的合作倾向,但这合作,总不是嘴上说我们合作做生意,就能瞬间成事的,这其中,还有许多的筹备工作要做。 五福既出章程,又要寻合适的人去跟进这个事,一时忙成了狗,非但是她,就是她身边的人,同样没有轻省的,被她指挥得跟陀螺似的团团转。 既然要避开如今君家所有的,重新打一条稳妥的航线出来,五福差魑五前往骷颅帮的据点给萧十三娘送了个信,这信中内容么,自然是谈生意合作的事。 在这期间,五福也并不是没听到找海盗合作是否欠缺考虑的话,但在她眼里,这混黑的,也有混黑的仗义,说不定比一些自持正义的还要来得明白事理和公正,只要大家不在背后玩小动作,彼此捅刀子,合作起来就会相对愉快点。 所以,她不介意和海盗合作,谁规定做生意,就一定要全白了?谁规定这世界不准有游走黑白边缘的人了? 又指派出去一个人,五福就越发觉得身边不够人用,好在这合作的生意,几家都有出人,不然还真不知哪里找人来帮她了。 “姑娘,魅二来了。”翡翠进来禀报。 魅二,是阿九暗卫营里魅字辈,负责这长安城里的消息,尤其是宫里的。 五福从一堆炭笔和纸张上抬起头:“进来。” 魅二很快走了进来,冲五福一拱手:“属下见过姑娘。” “是有什么消息么?”五福问。 “姑娘,太子病重。”魅二道。 “哦。”五福先应了,又唰地抬头:“太子病重?你是说谁,南岳太子?” 魅二点点头:“刚刚东宫里传来的消息,太子已经昏迷一天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五福皱眉,走了几步:“东宫封锁了消息,还是已经传开了?” “南岳皇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过,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魅二说道。 五福看向他:“是真的病重,还是人为?” 魅二有些讶然,却很快就恢复如常,道:“消息传来说,太子是食物相克引起中毒,东宫处死了一个良娣。” “食物相克?你信么?”五福冷笑,道:“这就是说,人为了!” 魅二没说话。 五福摸着下巴,道:“是哪方的人下的手?” 魅二还是没说话。 “查一下,能查到是好,查不到也没事,最重要的是咱们的人别折在里面了。”五福想了想又道:“若是南岳太子不能好了,东宫里的人手尽早撤出来。” 魅二听了,抬头看过去,眼神有些惊讶和不解。 五福翻了个白眼,道:“培养一个细作不容易,尤其是那些地方,如果南岳太子好不了,何必白当个炮灰?” 她可是个珍惜翅膀的人! “是,姑娘。”魅二的眼神柔和。 “这条信给王爷传过去吧。”五福道:“另外,让人注意一下十皇子府的动向,还有那六皇子。” 左右不过是这些所谓兄弟恨不得那碍眼的早点归西了。 “是。” “对了,整理一份这南岳朝中人家的资料给我,详尽的。”五福又吩咐道。 魅二也没问她要做什么,只点头就退了下去。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无情帝王家 翡翠把魅二送出去后返回,看五福坐在桌边发呆,便奉了一杯茶过去。 “姑娘是在想这南岳太子的事?” “可不是,这位太子可真是……”五福叹气,假如南岳太子死了,只怕这南岳要乱了。 翡翠道:“姑娘觉得是那十皇子干的?” “你说呢?”五福反问。 翡翠摇头,诚实的道:“奴婢不知,不过左右不过是这些人吧,毕竟南岳太子死了,他们才有机会。” 五福冷笑:“是啊,左不过是这些人。太子还好好的活着呢,他们倒是等不及了,这就是天家的兄弟情义。” 最是无情帝王家,在那至高宝座面前,什么情义都是假的,虚伪的。 “不过,未必就是赵明濬干的。”五福淡声道。 “哦?”翡翠不明白,道:“他也算是嫡子,太子若是……他的机会最大吧。” “正是这样没错,所以他才不用急。而且,前阵子赵明濬还因为太子捅出他养私兵甚至超出规格而被勒令在家思过呢,这才多久,他就对太子报复?太子这时候若是完了,他就是最大的嫌疑,赵明濬可不傻!”五福轻哼。 “您是说,这幕后黑手特意挑在这时候动手,是想要嫁祸于赵明濬?”翡翠道:“但是,也有可能是赵明濬自己自导自演的呢?” “有这个可能,赵明濬先是因为那私兵的事而禁足,这回若是让南岳皇再发现他为了此事打击报复太子,你说即便这是宠后的儿子又如何?南岳皇心里会没想法?”五福黑亮的眼睛微眯:“至于你所说的是他自导自演,也并非没有可能,布置好了,让南岳皇发现他是被冤枉的,说不定就解了禁足,之前的都不计前嫌。” 翡翠听着,吐了吐舌头:“姑娘分析得好厉害。” “不过是按着人的心理捋一下罢了。不过若是赵明濬有这样的心计设这种反间计,理应知道,自导自演其实并不妥。” “这又是怎么说呀?” 五福抿了一口茶,道:“私兵那事都只是轻轻放过,可见南岳皇心中有恼怒,但并不严重,所以这禁足思过令迟早会解禁了。但这么一动么,不管赵明濬是不是冤枉的,都在南岳皇那边种了颗疑心的种子。既然迟早会解禁,何必动?一动不如一静。” 翡翠听得暗暗点头,确实这样。 “还有一点,南岳皇一心求道,你以为,他喜欢乱?会看到乱?”五福哼声道:“南岳太子若是这关过不去,那么接下来,就会你争我夺,血雨腥风,你说这一心求道的南岳皇,怎么会愿意看到这个乱象?” “这南岳皇真够奇葩的,南岳朝廷里面都溃烂了,鱼肉百姓的事到处都有,他不整治,反而求什么道,自私。”翡翠不屑的鄙夷道。 五福垂眸:“他只关心自己会不会得永生,哪会管百姓死活?得永生,他就是这世界的主了。”可惜,这是痴人说梦。 翡翠叹气:“南岳乱,咱们才有机会,但百姓苦,唉……” 五福也叹:“是啊,但有些东西,不破不立。”只盼着天下迎来明君罢了。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充化妆师 魅二很快就把一份官员资料送了过来,看着那跟一本书厚的资料,五福表示有点头疼。 翡翠翻了翻,就道:“难怪这么厚呢,这还有各家的联姻,谁和谁是姻亲,都在里面了,啧啧,盘根错节也不为过了。咦,这君家竟然也有一个小姐嫁入了平国候府做二少夫人呢。” 五福听了,接过来看了一眼:“是君文奇的嫡姐?” “应该是,好像是听说君家有个嫡女嫁到了平国侯府,不看到这奴婢还想不起来。”翡翠道:“不过这平国侯府的嫡长媳,却是户部尚书周启正的嫡长女周曦。” 五福翻着,道:“周启正是十皇子的人?” “明面上是,不过听说这周奇正是典型的老狐狸,谁知道呢!”翡翠撇着嘴道:“这些当官的老狐狸,说有七窍玲珑心都不够,起码九窍。不过姓周的不说,这平国候必定是,听说如今的平国侯府的老夫人是范家的嫡亲表姐呢!” 五福额角青筋一跳,合上那资料,道:“还真是,盘根错节。”顿了顿又道:“如果这君氏是平二少夫人,那在外人看来,君家多少也是和十皇子府扯上关系了,而君家……呵呵。有意思。” 因着南岳太子的病重昏迷,皇城里萦绕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气氛,但这也不过是在一些嗅觉灵敏的人家不安罢了,对于那些不晓世事,整日呆在后院的只知争权夺利,绣花弄首饰的女子来说,是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的。 于是,就在五福为了生意和银矿的事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长安城的名花会也如期到来。 “姑娘,我们得去靖康侯府给昌平郡主上妆,您快起来吧。”四月十六这天,天才刚蒙蒙亮,翡翠就站在床边轻声叫唤。 五福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睡意:“什么时辰了?” “已经卯时了。”翡翠回道。 五福打了个呵欠,说道:“需要这么早吗?”一边嘟哝,却是一边下床来。 翡翠让丫头上了洗漱的,又准备衣裳,笑着道:“要是姑娘去参加,大概不用这么早,但我们得去靖康侯府,在那边又得一番准备,总不能让那郡主误了时辰啊!” “这年头,赚点银子不容易!”五福有点后悔答应自己亲自上阵充这个化妆师了,应该让风娘自己去的。 翡翠道:“就这么一次,姑娘就当是去见识一二。”她看了五福因为这阵子的繁忙而瘦了一圈的小脸,心疼的道:“回头奴婢派人炖上参汤让姑娘补补,您这阵可瘦了不少。” 五福已经洗漱完毕,坐到梳妆台前,看了看西洋镜里的自己,摸了摸脸,道:“是瘦了。”眼睛都显大了。 “赶紧给姑娘梳头。”翡翠吩咐新提上来的二等丫鬟玛瑙。 “是。” 五福看了那脆生生的丫头一眼,道:“不用太繁琐的,简单大方的就行了。” 玛瑙一笑:“姑娘放心,奴婢省得。”虽说才来了不久,但她也知道五福不喜装扮,而是喜欢简单大方的发式,可她依然用心的设计,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在主子跟前伺候的。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靖康郡王府 玛瑙的手确实巧,她先将五福的青丝挑了一缕编成发辫,用缀着珍珠的发绳绑了,又飞快的盘了一个小髻,插上五福惯用的桃花簪,而那个发辫,则被她绕到脑后连接到发髻上,挂了一串儿晶莹的水晶宝石,既大方又不失俏皮。 紧接着,又给她换上一袭只绣了几朵蔷薇的青衣裙,套上鞋面点了珍珠的绣花鞋,一个明媚大方的少女就这么俏生生的站在人前。 “不错。”五福看了看,夸了玛瑙一句:“这手挺巧,学过?” 玛瑙立即回道:“奴婢的娘会梳头,是她教奴婢的,后来……”她眼神一黯。 五福知道翡翠带回来的几个丫头,都是失亲的孤儿,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好当差,跟着姑娘有肉吃。” “是,姑娘。”玛瑙激动的道:“奴婢一定用心当差,好好服侍姑娘。” 五福笑了笑,对翡翠道:“走吧。” 来到门房,风娘早就换了两盏茶了,看五福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应该请风姐姐去花厅坐的,在这门房算啥。”五福嗔了翡翠一眼。 风娘忙道:“是我不进去的,想着马上就走,所以在这等着也一样。” “我们路上再说。”五福看时辰不早了,也不耽搁,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风娘说了这阵子的生意,以及五福提出的免费上妆赠送小样试用的,生意倒比以前要好了不少。靖康郡王府就在内城,坐了小半个时辰的马车才来到了,递了牌子和说了来意,五福就和翡翠风娘,提着一整个化妆箱随着领路的丫头目不斜视的来到昌平郡主的院子。 “风姨母。”院子前,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在那等着,看到风娘,曲膝一礼。 风娘就对五福道:“姑娘,这就是我表姐的女儿红儿。” 红儿看了五福一眼,知道这就是姨母的东家,惊愕她的年少,见五福笑吟吟的看着她,脸儿一红,忙的行礼。 “免了。” “红儿,人来了?”院内,有一个声音响起。 几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面容沉静的约十七八岁的姑娘走了过来,打量了五福几人一眼。 “这是郡主身边的清心姐姐。”红儿忙向五福几人介绍,又跟清心说了五福几个的身份。 五福微笑着点头:“清心姑娘。” 清心看了她一眼,道:“几位既然到了,就随奴婢来吧。”顿了顿又道:“郡主刚起床来,脾气有些不太好,还请几位担待些。” 风娘听了,连忙看向五福,五福就道:“无妨。” “既如此,请。”清心跟在昌平郡主身边已久,能成大丫头,自然有眼力劲,知道五福就是这做主的人。 穿过花木婆娑的院子,就来到一栋二层小楼,五福看了一眼,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小姐们的闺楼么?六角屋檐,翡翠琉璃瓦,矜贵雅致,果然是皇家。 随着清心进了屋,几人就在外厅候着,清心则是在闺房门前请示:“郡主,紫凝阁的人来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你很美 五福几人在外捧着茶等着,一直等到里面足足骂了一刻钟,才听到那位郡主让她们进去的话。 骂了一刻钟,这不是脾气有点不好了,而是有些狂躁了。 清心尴尬的笑了笑,领着五福她们进去,五福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年纪不过和自己一般大的女子站在房中,正抬起下巴,目光睥睨的打量着五福她们。 “五福见过昌平郡主。”五福的膝盖微微弯了下,就站直了,她没有向人跪下磕头的兴趣。 昌平郡主见状,眉头皱了起来,显然是对五福的礼数感到不悦,她想要发作,可五福的眼睛平平的看了过来,黑漆漆的眸子闪得极其的亮,她的话一下子哽在喉咙里。 五福打量了昌平郡主一眼,心中暗暗吁了一口气,幸好眼前的不是个丑的,不然,要把丑女变成天仙,所费的时间和心思会更长。 眼前这位,身高目测有一七五了,个子极高,容颜也不知随谁,浓眉大眼,唇略厚,五官鲜明,极具英气,最重要的是,她的肤色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纯天然,不是特意晒成的。 五福轻叹,小麦色的肌肤,她也很喜欢啊,多健美啊,可惜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她的皮肤都是白的。 “你看够了没?”昌平冷哼,虽然五福瞪着她瞧,可那眼神里是嫌弃还是别的,她还分得出,五福这好像是喜欢? 对,喜欢,是自己眼神不好了吗?还是得妄想症了,竟然会觉得对方喜欢自己的黑。 昌平郡主看着五福那白皙不带半点瑕疵的脸,眼里闪过一丝艳羡和懊恼,如果自己也有这么的白皙滑嫩的肌肤,何至于屡屡招人嘲笑。 可对方并没有恶意,昌平郡主也就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忍了下来。 “抱歉,来这长安城见多了白美人,看腻了。难得见到一个黑美人,有些走神了。”五福爽朗的笑。 “黑……美人?”昌平郡主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想要问你这是奉承还是讽刺本郡主? “确实啊,郡主很美。”五福上前拉着她将她按到梳妆台坐下,指着铜镜的人,道:“你看这眉,又浓又黑,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螺子黛去描画,只要略修一下就可以了。还有这鼻子,又高又挺,眼睛也大,唇丰厚性感,不美么?至于这肌肤,纯天然的小麦色,多健康啊。” 五福并不是瞎吹的,这位昌平郡主其实有点偏西方的美,眼睛深邃五官立体,真不知她非要弄什么白皮肤? 不过么,穿白衣,还真不适合这位,她再看一眼一旁的衣架子,嘴角微抽,不是粉就是绿或湘色,都是显娇嫩的颜色,大概有点明了,平时这位的穿着打扮是什么。 “我,我真的美吗?”昌平郡主摸着自己的脸,顺着五福的手指一下下的看过去。 这时代,哪个不喜欢纤纤的弱女子,樱桃小嘴,肤若凝脂,柳眉弯弯……只有自己,厚厚的唇,眼睛又深,皮肤黑。 可是,这个叫五福的,说她美么?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巧手变装 时辰已不早,五福拉下昌平郡主的手,双手按着她的肩膀,道:“郡主,不要怀疑自己,相信自己,你生得很好。现在,我帮你上妆?” 昌平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呆呆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清心有些惊讶,也看了五福一眼,却见她从容一笑,指挥风娘打下手,自己则是走到一旁的水盆净手。然后询问了清心,得知这昌平郡主洗过脸后也没抹什么,便点了点头。 对于上妆心得,五福自己也很拿手,没办法,前世的身份所然,需要伪装,自然业务要精。 不得不说,这昌平郡主虽然是生就黑皮肤,可这肌肤底子,却是十分的好,没办法,谁叫人家出身尊贵,打小就有人伺候和数不清的好东西用呢。 既然来是为了推销自家紫凝阁的产品,五福和翡翠自然挑出最适合昌平的脂粉来,包括这上妆前的准备,一边在她脸上搬弄,一边说这皮肤护理。 其实说给昌平听,倒不如是说给在一旁伺候的清心等丫头听,毕竟她们才是平素伺候昌平的人,五福这是教导她们以后该如何上妆。 对于小麦色皮肤的西方美人,五福觉得这装扮其实很方便,找到适合她们的颜色就可以了,不一定非要随大流,粉粉绿绿的明**人,脸弄得跟个鬼似的。 她动作麻溜,给昌平的眉修了一个不失英气的一字眉,如她所说,昌平的眉毛浓黑,根本不需要怎么描画,自然成形。 眉修好,再取了颜色带些许浅紫的脂粉顺着纹路抹过去…… 昌平坐着一动不动,她甚至不敢睁开眼,双手放在腿上,微微的攥着,屋子里,只有身边的人解说的声音,还有各种取物的声音,那些如何在脸上画妆的话,听起来像是天书,却又让人觉得安心。 因为听起来,好专业啊! “女人的美,不一定只有白才叫美,黑也有黑的美,暗藏珠光的黑珍珠,更是难得。”五福笑着说:“郡主,睁开眼。” 昌平睁眼,清晰的铜镜里,一个别样的美人儿撞入视线内,不白,却也黑不到哪里去,整张脸带着将门女子才有的英气爽朗,唇泛着淡淡的珠光色,丰满性感。 “这,是我?”昌平的手想要抚上脸。 清心想阻止,这才刚上好妆呢,五福却是含笑摇头,她们家的脂粉,不怕摸。 昌平摸到自己的脸,还真是自己的,她有这么好看么? 怔怔的呆坐着,五福已经在衣架子上选起衣裳来了,但这些都不好,专门管理衣物的清明立即把她带到衣柜前,看着一排排的华衣,避开略显深沉的暖色,甜美或珠光闪闪的颜色,挑了一条紫中带白的衣裙出来。 “就这个,给她换上吧。”五福把衣裳递给清明,并说了一些配色,虽然郡主年纪才及笄,可着实不适合那粉嫩甜美的颜色,以后可以全不用了,用些冷色的,不能全白,米白也能发,玫红,紫蓝等等。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做成一宗生意 五福坐在外厅里重新捧着茶轻啜,一边打量着这待客的花厅,摆设自是不说了,作为靖康郡王府的嫡出郡主,所用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尖的,无一不是贵重的珍宝。 又看一眼西洋钟,五福撑着下巴,单手支在小几上,有些昏昏欲睡,昨夜睡得晚,今儿又实在起得早,又几番折腾,不困才怪。 而闺房内,昌平郡主站在大铜镜前,面对着镜子左转又转,看到里面明媚又带着些英气的女子,听着身边丫头真心的夸赞恭维,嘴角也不由勾了起来。 好像是挺好看的。 昌平郡主咬了咬唇,这才下巴微抬的走了出去,她是赏罚分明的人,做得好,自然就有赏。 可走出去,她的嘴角就是一抽,只见那个叫五福的正托着下巴睡觉呢。 她倒是自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昌平咳了一声。 五福一个激灵睁开眼,入眼就是昌平,便上下打量了一番,道:“嗯,还不错,比粉色好多了,以后你别穿粉的,那不适合你,哪怕穿一身灰黑也别穿粉绿。” 昌平轻哼,下把微抬,皇家郡主的矜贵和骄傲展露无遗,道:“这一身也勉强可以。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五福眼神一闪,笑道:“郡主,我不是你的丫头,不用你赏。” 昌平皱眉。 清心就笑着上前道:“郡主,这位五福姑娘是紫凝阁的东家。” 昌平惊讶的看着五福:“你年纪和我一般大吧,就是一个脂粉铺子的东家了?” “没办法呀,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身边不如郡主尊贵,想要过好日子,自然要靠自己了。”五福笑着说:“郡主若是满意我们紫凝阁的东西,以后要用的脂粉,记得我们紫凝阁就是了!” 昌平倒没觉得这话讽刺,她虽然骄纵,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便道:“你们家的脂粉,还不错。清心,以后本郡主的脂粉就用她们家的。” “是,郡主!” 五福笑着一福:“多谢郡主帮衬。”这一宗生意做成,以后紫凝阁就不愁了,便说:“今天郡主去名花会,若是有心,不防也可以向闺中好友推荐一下我们家的脂粉。我们家的东西,可以针对个人肌肤,特意定制,虽然贵点,但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昌平斜着眼看她:“你就是想利用本郡主,给你拉生意吧?” “让郡主看穿了。为了补偿郡主,我回头让人送一份香脂给郡主?以后每出新品,也送一份小样给郡主。” “本郡主还贪图你一份香脂不成?这东西,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人的眼只要不瞎就能看见!”昌平冷哼道。 五福笑着附和,想了想,又和她说了一番穿衣禁忌,道:“我是不知郡主为何偏爱这些粉色,但每个人的皮肤和气质,都该有相配的颜色,郡主英气,粉嫩反而不合了。” “有人和我说,我这样的年纪,粉色粉嫩……”昌平开口,又咽下话来,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有些不好看。 五福见状,也不多言,只怕是有人拿这位当绿叶,特意误导了,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能插嘴的,她又不是闲的蛋疼,没事要参与到人家的心机里去。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放权 从靖康郡王府出来,上了马车,五福就吐了一口长气,可真个累死她了。 翡翠噗嗤一笑,伸手在她的手臂上穴会轻轻的捏着:“不过是来上个妆,姑娘倒跟跑了几座山似的。” 五福就道:“我倒是宁愿在山上跑,也不想和这些皇女贵女打交道。” “别的小姐倒是盼着和她们打交道呢,偏偏姑娘就避之不及的样子,连郡主邀请您一块去名花会也推了。”翡翠嗔道。 也不知为何,临走时,昌平郡主竟然问五福有没兴趣一块去名花会见识,甚至说明了,她这个紫凝阁的东家老板亲自在那些贵女跟前推销,会更好一点,但五福却是借口有要事而推了。 一边坐着的风娘也很好奇,名花会那样的地方,没有帖子想进去都难,多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里钻呢,但这位却偏偏不去,更别说,是昌平郡主带着,这是何等的荣光。 就是这样,五福也拒绝,是清高还是真的不感兴趣? 风娘瞥了五福一眼,说起来,这位的来历,她也知之甚微呢,不过她只是做掌柜的,又是刚接触,也不好往深里打听,只是觉得五福这从容拒绝郡主的派头很是有看头。 “那样的名花会,都是搞噱头的,无趣得很,而且去的都是世家女,我这无才无貌的去干嘛?”五福眨巴着眼:“你家姑娘很是有自知之明的。” “我看姑娘是妄自菲薄,而且,您这也不叫自知之明,而是您根本就不想参与这些花会,无聊么。”翡翠嗔笑。 “知我者,翡翠也!”五福捏了捏她的脸,确实无聊啊,她没兴趣当猴子似的表演,让人评头论足,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呢。 风娘抿嘴轻笑。 “这些糕点,你带回去铺子吧,这阵子你们辛苦了,也让她们尝尝鲜,好歹御赐呢。”五福指了指从靖康君王府带出来的糕点对风娘吩咐。 “姑娘,这怎么行,那是昌平郡主送您的,而且这么贵重。”风娘忙的拒绝。 “不过是几盒糕点,贵到哪去?既然给我的,就是由我做主了,拿回去吧,算是我犒赏大家的。而且,接下来你们只怕会更忙一些。”五福道:“我看那昌平郡主看着骄纵,也不是昧着良心说话的人。按着她的话说,只要不是瞎眼的,都会看到她的变化,只要郡主金口提一提,咱们紫凝阁,就算走进这些贵女人家眼里了。” 风娘也知道,即便生意不是最好,但肯定要比从前好,连忙应下:“风娘知道该如何做。” “我这边事儿多也很忙,翡翠也是,铺子那边可能一时顾不及,你就多费点心思,既然你是掌柜,我也信你,由你全权做主。真遇到了什么不能做主的,你再来柏树胡同请示就是了。” 风娘听了又喜又惊,喜的是五福这么信任她,惊的是她没有半点迟疑的放权,遇着这样的东家,大概是每个掌柜都愿意乐见的吧。 而且,这位东家,还大方。 风娘想到这,笑容更多了几分恭敬和佩服,道:“姑娘,风娘必定不负姑娘所望和信任。”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再见萧十三娘 在距离紫凝阁最近的一个街口放下风娘,五福就毫无形象的歪在马车里,手里抱了一个大抱枕。 “姑娘倒是信任风娘,这就放了个大权了,奴婢瞧着都有些吃醋呢!”翡翠笑道。 五福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道:“哦?原来翡翠想要权,那底下的事全由你掌管?” “别,奴婢得累死!”翡翠连忙摆手。 她不是紫玉,其实对生意什么的一类没什么兴趣,五福真要把事儿都压在她身上,累死先不说,做下人这就是命,但最怕就是能力不够,给弄得一塌糊涂,反而越帮越忙。 五福哼笑,叹道:“咱们得用的人不够,能培养起来的自然要培养,就是一个胭脂阁罢了,她要做得好,那就多了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驭下这东西,就是用人不疑。” “姑娘心胸广阔,奴婢佩服!”翡翠真诚的道。 五福道:“本姑娘不怕对方背叛,只要她有本事有勇气,最怕的是,自己不信任何人,如此,活着有什么意思?假如自己没本事,又瞎了眼,被背叛了也是活该。” “奴婢绝不背叛姑娘。”翡翠连忙表忠心。 五福一笑:“嗯,好好侍候本姑娘,将来给你找个如意郎君。” 翡翠嗔她一眼,岔开话题:“奴婢倒是盼着紫玉姐姐快点回来了!” “谁说不是呢!”五福也叹,紫玉可以一个顶十个啊。 回到家中,管事的来说有人投了帖子来拜见。 五福接过一看,嘴角微抽。 “姑娘,是谁?”翡翠对她的脸色甚是好奇。 五福把帖子递过去:“这么大个骷颅头,你说是谁?” 翡翠一看,帖子里还真是画了一个骷颅头,也就是说,递帖子的是骷颅帮的萧十三娘了。 “姑娘,奴婢去安排一下?” 五福点点头:“你去吧。” 只要和萧十三娘谈好了,这海运项目就可以正式启动起来了。 可是,五福想到这谈判不会顺利,却也没想到会这么不顺,萧十三娘想要三成的股? 偌大的花厅,五福依旧笑着,萧十三娘也笑,可在花厅里侍候的,却都感觉到空气中似有那么点硝烟味儿。 “萧十三娘,我是敬佩您巾帼不让须眉,也是诚心想和您合作。不过显然,十三娘并不这么想。”五福呵呵的道。 “哪里,我能来,自然也是想和五姑娘合作的。”萧十三娘淡笑道:“只是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终日把头挂在腰带上,是拿命去拼的,自然是要保障身后家人的衣食。” “十三娘,我们做的海运,乃是正经生意,旁的也不需十三娘你们管,只是途中护送一二罢了。” “但是,那也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不是吗?这护送,也有风险的呀,因为这海之大,并不止我们一个骷颅帮。”萧十三娘道。 “一成,已是我们能给的了。十三娘,我也只是得二成罢了。”五福道:“十三娘也说了,整个海域,不止你们一个骷颅帮,还有鲨鱼帮,铁头帮……” 萧十三娘英眉皱起,五福言下之意,不止你一家可以合作的。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谈判说服 花厅里一时安静下来,除了啜茶的声音,就是浅浅的呼吸声。 “两成。”萧十三娘忍不住,降低了自己的要求,在她身旁的萧强皱了皱眉,却没说话。 五福唇角一勾,会退让就好。 “一成,这是我们能给的最低的底线。”五福说道。 萧十三娘闻言,就放下茶杯站了起来,道:“看来是我来错了,既然谈不成,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她并不是以退为进,而是说走就走。 就在她一脚踏出门槛的时候,五福的话从后传来。 “十三娘该不会一辈子只想当海盗吧?包括你们的子子孙孙,一辈子都挂在裤腰带上混日子么?” 萧十三娘身子一震,转过身去,目光锐利的瞪着五福。 五福的视线平平的看过来。 “你想要说什么?”萧十三娘敛眉沉声问。 “十三娘,岭南那边有句俗话不知你可听过?有头发的谁想当癞痢?同理,能安安分分做良民的,又有几个愿意过风里来火里去的日子,不但自己,就连子孙后代都没出头。”五福淡淡的道:“子辈都带着海盗贼子过活,就好了么?如今虽说海盗大概比普通老百姓还要过得好,但谁敢保证,岁岁如此?若是遇着明主将才,又对海盗痛恨的,那……” 萧十三娘和萧强听到这,脸色微变。 自己现在如何拼都好,为的不就是舒适,子孙们有个出路,但身为海盗,就是个打劫的匪贼罢了,又会有什么出路? 而人么,自己拼生拼死无所谓,但后代子孙,却并不想他们也走自己的后尘和道路的。 五福的这番话,显然是刺中了萧十三娘他们的内心,拨动了那一根弦,嗡嗡的响。 见二人色变,翡翠笑着上前,把萧十三娘他们重新请到椅子上坐下,又让人重新上了一盏茶,才笑道:“十三娘,这海盗帮派众多,咱们姑娘为何只会挑中你们骷颅帮合作?自然是敬重十三娘的为人,十三娘巾帼不让须眉,以堂堂女子之身领导一个大帮,可见这实力和雄心。” 恭维好话,谁不喜欢听,萧十三娘也是,听得翡翠一番话,也是脸色稍霁。 “咱们姑娘信重十三娘的人品,这同理,十三娘不也是一样吗?不然又怎会亲自跑这一趟?可见十三娘也想多谋一条出路。”翡翠继续笑道:“这海运合作,不过是一宗生意,平时我们可管不了骷颅帮的事物。但这好合作处,却是骷颅帮从此多个朋友,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十三娘莫不会认为,这银子还比出路更重要?”萧十三娘微微沉吟,朗声一笑:“想不到五姑娘身边,就是一个婢女都如此聪慧了得,十三娘佩服!” “十三娘不嫌这丫头呱噪就是。”五福浅浅一笑:“并非是我不想多给十三娘一点,但几家之力,我们也只是占一点点。不过若是走得顺了,未必以后就不能长做长有。最重要的一点,这回若合作好了,以后也多的是机会再合作不是吗?” 萧十三娘听得心中一动,看向萧强,见他微微点头,便道:“如此,五姑娘这朋友,我十三娘就交了!” 五福眉眼一弯,举起茶当酒敬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 阿九回宫 有了萧十三娘的退让,又和贵爷君文奇他们会面了一次,这合作算是板上钉钉的了,各种开展工作就都动了起来。 五福这边没几个人,就从暗卫营里魅字辈抽了个三出来,专门负责这条线,包括统总,包括人手支配,包括做账目等,一股脑的推了过去,好听的俗称放权,不好听的叫偷懒。以至于魅三许久以后被人尊称着梅三爷,出入各种生意应酬场所的时候,他都会默默的想,自己明明是暗卫,怎么就成了生意人了呢? 海运这块有人接了,五福又紧着启动了和君文奇合作开称霸青楼界的高级会所项目,一边忙,一边不忘修炼从云境带回来的内功心法以及教导小跟班小七,至于自己的武器,自然也交代了魑二紫玉他们,把东西送回华阳,让段容他们锻造了。 五福这边,忙碌而充实着,阿九那头,在基本没有停歇的速度上赶了二十来天的路时,终于回到了距离北燕皇城上京三百里左右的小县。 “爷,姑娘有信来。”原野拿着一个刚收到的纸卷走进阿九的房里。 他们接连赶路,早就到了极限,只能在这歇上两三时辰再继续上路。 经过这些天的赶路奔波,阿九的脸染上了些风霜,俊容冷硬,听到原野的话,眼神柔和了几分,接过看了,密密麻麻的纸卷,书写着五福近来的动向。 连续看了两遍,阿九冷硬的神色已经完全松动下来,吐出一口长气。 原野瞥见他的脸色,就笑言:“想不到姑娘在长安,还挺适应,这简直是如鱼得水了。” 短短的时日,就已经启动了两个生意项目,人手管理那块,更是人尽其用,暗卫们的私信都说,他们这些日子接到的指令,是这几年最多的。 而对于另外的消息发,五福也颇有决断,就拿南岳太子中毒昏迷的事,那爱惜翅膀的决定,就让底下的人觉得熨帖。虽说细作随时有牺牲的自觉,但上面的人爱惜自己,也更心悦诚服不是吗? 这还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呢,权衡利弊,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这就很难得! “她是在哪都能过得好的人。”阿九笑了一下,心中有些想念那人的音容笑貌。 “爷可以放心了。” 阿九道:“还不够,她要走的路还有很远,距离本王身边的路,也还很长,本王等着。” 原野笑了笑。 “南岳太子那边,如五福所说,就这么看着就是,太子星黯淡,怕是……”阿九没说全,但原野却知道,那代表什么。 阿九闭了闭目,道:“南岳那边再乱也和北燕没太大的伤害,倒是我们北燕,这回来,就多长点心了。” “是,王爷。” “下去吧,两个时辰后出发!”阿九挥了挥手。 原野告退下去。 两时辰后,众人骑上宝马,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冲进了宫门,吓得守门的侍卫差点要大喊有人闯宫,直到看出原野手掌的那蟠龙写着晋的令牌时,才结结巴巴的自言自语说:“晋,晋亲王回宫了?”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母子重逢 北燕皇宫,宏伟大气,皇宫内若没有特急的情况,不允许跑马,阿九这扬鞭策马的一幕,落在了许多人的眼内,传到了御书房。 燕皇听到身边内务总管的禀报,愣了一下:“皇弟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晋亲王已经往慈宁宫去了。”内务总管黄公公手持拂尘恭敬的回禀。 燕皇眉头轻皱,唇也抿了下,垂下眸子,半天道:“摆驾慈宁宫。” 慈宁宫。 一股子药香在主殿萦绕着,到了当朝太后的寝殿,越发的浓郁。 “娘娘,娘娘。”北燕太后的心腹水嬷嬷面带喜色的走了进来,冲着太后屈膝一礼,喜道:“娘娘,王爷回来了。” 北燕太后正推开随侍宫女送过来的药汁,听了这话便是一惊,继而一喜:“你说什么?是九儿回来了?” “回娘娘话,正是呢,王爷已经入了宫门往后宫来了。”水嬷嬷喜滋滋的说道。 “快,快给哀家梳头。”北燕太后也喜不自禁,露出真挚的笑容来。 “是,娘娘。” 水嬷嬷手一挥,宫女太监的就一窝蜂的涌了上去,这还没起榻呢,寝殿外就传来阿九的声音。 “母后,母后。” 有小宫女小跑进来禀报:“娘娘,王爷回来了。” 跟在她身后,一个身姿卓绝的男子走了进来,北燕太后看过去,激动的泪水顿时涌上眼眶,含笑的看着他。 “九儿。” “母后。”阿九一支箭的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儿子回来了。” “好好,回来就好。”北燕太后的泪水忍不住滑落脸颊,伸出手去搀扶地上的小儿:“傻孩子,跪在地上做什么?快起来,让娘看看。” 阿九抬起头,入目就是母亲苍白的脸,眼圈顿时泛红,双手扶着她,轻叫:“娘。” 母子重逢相见,温情脉脉,泪水涟涟。 水嬷嬷擦了擦眼角,挥退了随侍的宫女太监,自己也退到一边,看着这对母子。 “瘦了,黑了。”北燕太后双手一寸寸的抚摸着儿子的脸,眼里全是喜悦和心疼,这是一个母亲对归来的儿子最真挚的感情。 “娘也瘦了,老了。”阿九坐在榻前的绣墩,满脸愧疚道:“是儿子不孝,叫娘担心了。” 北燕太后,年纪其实并不大,十六岁进宫,二十二才生下阿九,今年也不过四十二罢了,平时保养得好,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但如今病了一场,她看着孱弱了不少,容颜也不似往日鲜嫩,皱纹也多了两条。 阿九心惊,自己也不过走了两年不到,娘亲怎么就突然变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病? 再想想自己两年不曾回来尽孝,阿九心里就愧疚又懊悔。 知子莫若母,北燕太后见阿九这般眼神,又怎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将他拥入怀中,手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娘没事,九儿回来了,娘就开心了,没事。” “娘。”阿九蹭了蹭,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她的腰,撒着娇。 寝殿门口,一个穿着明黄便装的身影立在那里,看着这温情的一幕,唇轻轻的抿着。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燕皇 阿九先发现了燕皇的存在,心中微惊,连忙站起来,冲着燕皇走了两步跪了下来。 “臣弟参见皇上,皇上万岁吉祥。” 北燕莫太后看到燕皇,眉尖轻蹙了下却很快松开,只靠在榻上的靠枕,含笑看着这兄弟俩。 燕皇走进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脚边的这个最小的皇弟,也是如今唯一的弟弟,嗔笑道:“起吧,出去两年,回来连皇兄都不会叫了?” 阿九抬头,一笑,拱手道:“臣弟谢皇兄。”便站了起来,打量了燕皇一眼,道:“两年不见,皇兄越发的威仪天成,臣弟钦佩。” 燕皇很年轻,比莫太后不过少了四岁,如今年不过四十,年少时就被记在莫太后的名下,他登基之前尚未及冠,是莫太后带着他,护着他,一路披荆斩棘,铲除异己,才有如今的北燕大国,四海升平日子。 而燕皇,也算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皇,这么多年的帝皇生涯,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能依靠着太后的稚子,而是手腕强硬,杀伐果断,皇者霸气浑然天成的一代帝皇。 “这嘴倒是越发甜了。”燕皇笑看他一眼,才走到榻前,对莫太后一施礼:“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今天可好些了?” 他语气诚恳又带着浓浓的关切,但若是仔细看,他眼里还夹杂一丝复杂和狼狈。 莫太后浅浅一笑:“有这么多人照顾着,哪能不好了?倒是皇帝,朝政繁忙,要小心身子才好,身体才是本钱。身边侍候的人可还尽心?” 燕皇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忙道:“儿臣再忙,也还有给母后请安的时间,这不是听说皇弟回来了,就过来瞧瞧么。至于儿臣的身体,身边伺候的人都尽够了的,母后请放心。” “那就好。”莫太后欣慰的笑了笑,又轻声咳了起来。 燕皇顿时紧张起来:“宣太医。” 莫太后连忙抬手:“不用了,不过是几声咳。” “母后这咳嗽断断续续的不见断根,我看太医院的都是废物,来人,传朕的旨意,再治不好太后娘娘的病,就全部砍了!”燕皇怒道。 莫太后叹气,道:“皇帝,你这是迁怒了,哀家这阵子病了这么久,他们都侍候得尽心尽力,你真把人都砍了,谁还来给哀家看诊?” “天下之大,必定是有神医在的。”燕皇说着,眼睛微亮,看向阿九,问道:“鬼医也随你回来了?” 阿九连忙点头:“臣弟不知母后所为何病,故而也带着鬼医一起回了。” “马上传他进宫,给母后看诊。”燕皇道。 阿九听了,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他就等着这话呢,毕竟这皇宫是皇兄的,他不发话,自己再是太后的儿子,也不能随意带一个无官职在身的江湖人进宫,更遑论这是后宫了。 “臣弟遵旨。” 燕皇的脸色这才稍霁,道:“你刚回来,晚上设个家宴给你接风洗尘。” “皇兄,这……”阿九皱眉,显然对这家宴没什么兴趣。 “听你皇兄的。”莫太后嗔道:“你的嫂嫂们侄子侄女,总也要见见。” 亲娘都发话了,阿九只得无奈应下。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来日方长 燕皇不过逗留了一阵子,就离开了,毕竟政务繁忙,他也不能像阿九这样腻在莫太后身边。 慈宁宫内,母子俩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 “娘。”阿九很是心疼的看着亲娘苍白的脸,道:“儿子明儿就让白小白进宫来给您看诊。” “年纪大了,病了也不足为奇,别怕。”莫太后怜爱的看着儿子说。 “水嬷嬷,到底是怎么回事?母后这病怎来得如此凶狠突然?”阿九眼神犀利的看向水嬷嬷,怒声道:“到底是真病,还是人为?” 这话就是问是真病了,还是人为给莫太后下了什么不该下的东西。 水嬷嬷心里一跳,还没说话,莫太后就开口了:“自然是病了,只是突然来得凶猛,这年纪又上来了,一时受不住才昏迷两天。”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水嬷嬷却是知道太后昏迷的两天,后宫里发生了什么,光是慈宁宫,就因为帝皇之怒死了二十个人,而太医院,更是死了五个。 若不是娘娘及时醒来,只怕整个太医院都会遭殃,无一能幸免。 再想起那几天,皇上那阴沉的脸,就是身为太后的第一心腹女官,水嬷嬷也不敢靠近。 “母后。”阿九无奈的看着莫太后,道:“儿子已经长大了。”意思是,您不要敷衍儿子,当儿子啥都不知。 莫太后欣慰地笑:“我知道,我儿已长成了。”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道:“你这一路赶回来,定是不眠不休的,看你这憔悴的,赶紧下去梳洗休息了。晚上的家宴,也好整齐些见人。” 阿九早已经离宫赐了王府,他也将是及冠的大男子了,哪能在后宫久留,真让御史知道了,弹劾的折子只怕又是一个接一个。 “我还想和母后说说话。”阿九道。 “来日方长,既然回来了,还怕咱娘俩没有说话的机会么?”莫太后嗔道。 阿九迟疑,莫太后又叹道:“九儿,礼不可废,听话。” 这话都说到这了,阿九只得站起来,又冲她行了个礼,道:“母后,那儿子梳洗过后再来。” 莫太后含笑点头,挥了挥手让他走。 阿九也知来日方长,也不拖拉,交代水嬷嬷两句就走了。 水嬷嬷再回到寝殿,莫太后正靠在软枕上假寐,见她进来,问:“送走了?” “是的。”水嬷嬷上前笑道:“奴婢还要恭喜娘娘,王爷总算回来了,以后娘娘就能天天见到了。” 莫太后的眼神一软,说道:“哪就能天天见了,三不五时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我也是心满意足了。” “娘娘,您千万别说这话,您正值盛年呢,哪里老了?”水嬷嬷连忙安慰,道:“王爷今年及冠,长大成人,接下来就是大婚的事了,娘娘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莫太后想到儿子的孩子,眼神越发柔和起来,显然水嬷嬷的话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所以娘娘,听奴婢一句劝,仔细的吃药调养,王爷也才不会担忧娘娘啊。他还指望着您帮衬呢!”水嬷嬷又道。 莫太后不知想到什么,笑脸微敛,叹道:“是啊,他还得靠我帮衬呢!你去取了药来吧。”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身份尊贵 如今的北燕皇朝,国号为燕,承德朝二十年,当今承德帝,少年登基,今年不过三十八,领兵北伐,雄才大略,世人称燕皇。 承德朝建朝二十年,燕皇兢兢业业,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为人称道,至于这二十年燕皇如何的一步一步的削藩,以狠辣手段铲除异己,早就没人敢说了,二十年,足够事件淡忘,人们只会在乎日子是否安稳,四海升平。 而如今的北燕皇室,燕皇这一辈,除了燕皇,就只有一个残疾的康亲王以及眼睛有视力障碍的忠亲王,再就有阿九这个最为年少的晋亲王,其余的王爷,早在当年的谋朝篡位事件中死掉了。 所以,燕皇这举行的家宴,不提旁的皇室宗亲子弟,只提自己这辈及下辈,人数倒不算多。 燕皇如今正值盛年,却并不喜女色,也算雨露均沾,可下一代的子辈,也不过是三个半成年皇子,以及一个两岁的皇子,另外就是三个公主,并不算枝叶繁茂。不过皇上正当年,而且已经有四位皇子,言官也不急,更不会自找没趣的要皇帝多沾雨露,力图多子多孙。 随着内侍的唱话,燕皇和当朝宋皇后一左一右的扶着久不出现在人前的莫太后出现在家宴上,众人参拜跪叩,万岁千岁声齐响起。 “平身。”燕皇抬手让众人起身,笑说道:“皇弟休养归来,今夜特设家宴为他接风洗尘,都是一家人,大家也不用拘礼。” 对外,阿九就是因为与皇城相克,所以前去金凌寺休养避凶的说法,但阿九真正去了哪里,除了太后,就是皇帝才知道了。 当然,有心人未必就不知道,但阿九是皇帝最疼爱的又是唯一的弟弟,自然没人去没事找事。 “恭迎王叔归来。”由大皇子靳明渊领头,众人又对阿九行了一礼。 阿九一身簇新的紫衣,头戴紫冠,玉树临风,身姿卓绝,贵不可言,笑着抬手免礼,又说了一番寒暄客气话,这才坐下来。 所谓家宴,并没有其余的世家臣子在,都是自己人,而且太后娘娘病了这么久,也都出现在此,可见对阿九的重视。 不管是妃嫔还是诸位儿孙,都没有不长眼的去讨嫌,在座的,谁不知道这位王叔是太后娘娘的唯一嫡子,论起身份贵重,只怕燕皇还尊贵,毕竟燕皇的出身,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六品贵人的儿子罢了,若不是先帝的儿子死的死残的残,把他记在太后名下,只怕这皇位是谁坐还不知道呢! 所以,没有人对阿九有什么不满或轻视,只有恭维讨好,毕竟是太后的亲儿子,不好得罪,当然了,这恭维里有多少是真心的,就见仁见智了。 阿九端着酒,看着众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吹捧或明里暗里的互踩,唇角一直淡淡的勾着。 皇室,最是热闹,也最考验人心,所有人都带着几层面具,包括自己在内。 阿九轻抿了一口酒,想起五福来,她虽蒙着神秘的面纱,却比起这些人,足够真实,真想她啊!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病倒 不知是让人给想的,还是别的,五福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可怜兮兮的看着翡翠,像是看哪个仇人似的,神情哀怨,让人发笑。 翡翠轻咳两声,强忍着笑故作板着脸道:“姑娘,您就是看着奴婢,这药不吃也得吃。” 五福道:“你先放着,我一会再吃。” “不成。”翡翠坚决摇头,道:“奴婢要亲自看着姑娘吃下去,不然,这药到底是到了姑娘肚子,还是到了花盆还不知呢!” 说着,她往窗台的一棵开得灿烂的茶花上溜了一眼。 谁曾想到,这位上山下水,杀人也不会眨眼的姑娘,竟会怕一碗药呢,好吧,她承认,这开的药虽然是苦了点,但良药苦口,不喝怎么能病好呢。 没错,眼前这位,在忙天忙地这么久,终于病倒了,着了风寒又咳嗽,偏偏还不配合吃药,趁人不注意,把药喂花盆。 五福闻言,有些心虚的干笑两声。 “吃。”小七坐在椅子上,小脸沉沉的瞪着五福,道:“吃了,好起来。” 显然,五福病了,不止翡翠,就连小七也是忧心的。 一旁捧着蜜饯的玛瑙也道:“姑娘,您一口气喝了,再吃点蜜饯甜嘴儿就行了。奴婢手里的,是水晶这几天做出来的,特别甜。” 五福见避无可避,只得接过药来,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一口干了。 比黄连还苦的药汁入喉咙里,苦得她五官都挤在了一起,苦水上涌,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玛瑙眼疾手快的用银叉子叉了几个蜜饯送到五福嘴里,甜意入嘴,冲淡了一点苦,却依旧叫人难受。 翡翠松了一口气,哄这位吃药,真跟哄孩子似的,见她满脸委屈的样子,便道:“好姑娘,很快就会好了,再吃两副药就行。” 五福瞪大眼:“翡翠,你是刻意的打击报复本姑娘吧?这么苦的药还要吃两副?我都好了。” “哦?刚才是谁打了几个喷嚏?”翡翠轻哼,道:“姑娘,您可是咱们的领头人,您这倒下,咱们可怎么办?这所有事儿岂不是瘫痪了?” 她说这话,也只是刺激一下五福的责任心,事实上,近个把月,五福这跟压榨机似的,把身边的人都给碾压个遍,个个的处事能力都上升了一个度不止。 而且五福这人,也不喜欢把事事都亲力亲为,她喜欢放权,你有能力你上,不问过程,只问结果,没有能力,就趁早退位让贤,能者居之。 不管是谁,都不喜欢被人看低,尤其是一个女子,所以大家都卯足了劲,干到底。 所以,即便是五福病倒了,底下的人也不会乱成套了。 五福道:“好啦,勉励这东西,对我来说,没啥意思。” “总之姑娘要快点好起来,不然紫玉姐姐回来,姑娘还没好,咱们都得遭殃。”翡翠‘恐吓’道。 五福翻了个白眼,这年头,丫头太强也不行。 “紫玉他们到了?”五福岔开话题。 翡翠一笑:“上次来信,说是已经进了川蜀,想来如今已经到华阳了。” “那就好。”五福也露出个笑容,她也想紫玉快点回来。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有孕 五福在长安城的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而在华阳,在五福离开的日子里,却并不怎么平静,尤其是眼下。 周氏恹恹的歪在美人榻上,面容有些憔悴,神色更是复杂不已,但仔细看,不难发现她眼底深处的一丝淡淡的欣喜。 “太太,药来了。”秋香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看到周氏盯着自己的腹部,不由也向她的小腹瞥了一眼,心里说不清的复杂纠结。 谁会想到,太太这把年纪了,竟然还会怀上呢,年过三十,世人该称老蚌怀珠了吧? 别说秋香自己想不到,就连周氏自己也没想到这一点,多年以后,她竟然又会再多一个孩子。 周氏抚摸着小腹,轻叹一声,神情似叹似喜。 秋香将药放在一边,侍立在一旁,干笑两声道:“太太,这安胎药是奴婢亲自看着熬的,您趁热喝了吧。” 安胎药。 周氏咬了咬唇,看向那碗散着热气的药汁,这种药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当年就是怀着五福时,那么劳累那么苦,却也从来没需要这个东西。 如今,不过是动怒劳气了,一时昏厥,才被诊出有孕,还动了点胎气,这才开了这个药。 果然是安逸日子过起来了,人也跟着变得娇气了么,抑或是年纪大了,怀个娃娃也不舒坦了。 周氏摸了摸温热的碗边,端起来小口小口的抿着,很快就把一碗药给喝了下去。 秋香又奉了温热的水来让她涑口,然后递上一碟子酸蜜饯,道:“这是庆嫂子前儿做的,倒是派上用场了,太太吃点?” 周氏用手指捻了一颗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确实是好,就道:“味道相宜,挺好的。” “所以奴婢才说这蜜饯做成也是成了巧儿。”秋香笑着说了一句,又退开两步,对周氏曲膝一礼:“奴婢恭喜太太,喜得贵子。” 周氏露出个笑容来,摸着肚子道:“多谢你了。这还没生呢,哪知道是儿子还是姑娘?”嘴里是这么说,可内心,却依旧是期待盼望的。 儿子是女人的命,这时代,没有一个女人不想生儿子的,那是自己腰杆挺直的底气啊。 而周氏已经有了女儿,那么就更想要一个儿子了,只是想着自己年纪大了,没往这上头想罢了,不敢想。 哪知道,就这么着,就有了。 周氏摸了摸小腹,神情温柔。 “奴婢还得向太太请罪。”秋香又懊恼的道:“太太的月事没来,奴婢也没想到这一茬,差点就酿成了大祸。太太,您罚奴婢吧。” 周氏一笑,嗔道:“这怎么能怪你了?你也还是个大姑娘呢,哪里知道这些事?我身边也没个老人。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没料到呢。就以为这月事又不准了,哪想到竟是……” 秋香忙道:“那也是小公子疼太太,这都两个月了,太太除了多睡了,竟然就没半点反应,可见小公子心疼太太呢!” 周氏被哄得眉开眼笑的,道:“是啊,这和当初怀他姐姐的时候不一样,你家姑娘那会可会闹腾呢。” 秋香连忙恭维,姑娘也是会疼人的云云。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不知羞耻的某秀 主仆俩就着肚子里的不知男女的孩子说笑了小半天。 周氏这才捧着红枣茶问:“秀儿呢?” 提到那周秀儿,秋香眼里就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脸上却是恭敬地回禀:“现如今还在她的房里。” “嗯。”周氏道:“你打点一下,准备送她回她爹她娘身边吧,女孩子大了,也是要说亲的时候,总不能一直在别人家!耽搁了却是我的不是了。” 周氏的声音有些冷淡,秋香却心知为何,又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过多少次这周秀儿留在伍家里住就是不妥,可太太却是不在乎,现在么,怕是感到危机感了。 想到之前见到的画面,秋香暗暗摇头。 一个小姑娘家,竟然不知羞的坐在男子大腿上撒娇,这传出去,她周秀儿不用嫁人了,要么沉塘,要么削发为尼,要么自己了断了。 这都要及笄的人了,还分不清男女大防,就是却亲密如父女,到七岁后,都不好搂搂抱抱呢,何况你这无亲无故的? 啥,你要说在农户人家里没那些大户人家这么多的规矩?呸!农家里也知道羞耻好不?你坐在姑父的大腿上,是明着要勾引么? 好吧,就算你没这个心,人家也认为你有,须知道,这男女大防,有点肌肤接触也是个大事儿呢,何况你这坐大腿? 便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夫妻两口子,都不敢在外头这么干好吧。 偏偏这一幕,好巧不巧的叫周氏瞧见了,当即就气得昏死过去,这才诊出来有了身孕,还是两个月了。 现在,周氏终于醒悟过来,这侄女儿是留不得了,要把人送走了,呵呵。 秋香叹道:“太太莫要怪奴婢多事,其实依着奴婢看,太太早就该这么做了。到底是要说亲的姑娘家,闹出不好看来,这亲事怎么说呢?太太的脸又往哪搁呢?最重要的是,太太的好意,就怕她的父母不识好歹,以为您挡了他们的富贵呢!” 按着周学年两口子的心态,还真是十有八九会这样想。 周氏听了,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神色越发阴郁,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或者两者皆有。 “把她送回去吧,我这会有了身子,也顾不来她。而且,她也有亲娘,让她娘管教着,比谁都妥。”周氏淡淡的道。 秋香应了,迟疑了一会又道:“太太,若是表小姐不愿意走呢?” 周氏脸一沉:“哪有她不愿意的理?” “怕就怕老爷会给她求情。”秋香嘀咕,毕竟这周秀儿那张嘴甜得跟天天灌了蜜糖似的,把伍礼宏哄得也找不着北了。 这话出了,周氏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强忍了怒火,道:“这有什么好求情的,女儿家,自然在母亲身边教养才是,在姑姑这算什么?而且,我这不是有身子了么,受不得累。想来伍郎也会体谅一二。” “是,太太。”秋香敛眉,心里却是对那伍礼宏百般看不上,又想到如今太太有孕,只觉头疼。 “太太。”梨果在门口请示:“姑娘身边的紫玉姐姐回来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姑娘让我来接你 听到梨果的回禀,秋香和周氏均是一愣,然后便是一喜。 “紫玉回来了?姑娘呢,也回了?”秋香满脸喜色的问梨果。 周氏也很是期待,已经五月了,距离五福离开的日子也有三月余了,现在听到女儿要归来的消息,自然欢喜。 “好像没见到姑娘呢,不过紫玉姐姐正要来向太太请安。”梨果一边说,一边往外看,见到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走来,喜道:“紫玉姐姐来了。” 秋香连忙走过去,亲自打起帘子,果然看到紫玉走来,顿时好不激动。 紫玉的本事她也知道,也不知在哪寻来这样的能人,处事沉稳冷静,比起姑娘,那也是半点不差的,所以她作为姑娘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自己也表示心悦诚服。 而紫玉回来了,这宅子里的糟心事,可就要迎刃而解了吧? “紫玉,你回来了。”秋香笑眯眯的。 紫玉看到她,挑了挑眉,这位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才对,怎的见到自己跟见到救世主似的了,看来这几个月,华阳确实很热闹嘛。 二人彼此见过礼,紫玉道:“我先向太太请安。” 秋香点了点头,让开半边身子。 紫玉走进去,闻到空气中的一丝药味,吸了吸,脸色微变了下,脚步却未停顿,向周氏走过去,曲膝请安:“奴婢紫玉见过太太,给太太请安了。” “不用多礼,起吧。”周氏连忙抬手,迫不及待的问:“你家姑娘呢?可是要迟些才到?走到哪了?” 紫玉笑着说:“回太太的话,这次回来,只有奴婢一人和一个侍卫罢了。姑娘还在长安城呢。” 周氏听了这话,脸上好不失望,道:“还在长安?这都几个月了,要办什么事,还没回呢?她是压根不想我这个娘了,哎。” “太太,姑娘怎会不想太太?怕是有事绊住脚了,不然怎么会让紫玉回来?”秋香笑着说。 紫玉也含笑点头:“秋香姐的话在理。太太,奴婢这次回来,确实是奉了姑娘的令回来的。” “哦?”周氏好奇的问:“是有什么事儿么?平时不都在信里说了?” “因为有些事儿,姑娘决定要在长安城住下了,所以遣了奴婢回来,接太太一道前往长安和姑娘团聚。”紫玉道。 “你说什么?”周氏腾地站了起来,睁大眼看向紫玉,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便是秋香十分意外,她没听错吧,要接了周氏去长安?这是唱的哪一出? “姑娘让奴婢来接太太去长安团聚。”紫玉笑着再说一句。 周氏一屁股坐下来,原来不是幻听,是真的,五福是真的要把自己接去长安,还派了得用的人回来。 去长安? 周氏有些呆滞,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的决定?注定了自己和长安是分割不开了?还有肚子里这个。 紫玉看着她的动作,眼神一凝,又往旁边小几的碗上溜了一眼,原来不是自己想多了,是真的是安胎药?太太有了?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亲疏 紫玉从周氏的房里走出来,秋香跟在她身后,美其名为送她出去,但彼此也都心照不宣,是有话说呢。 回过头看了正屋一眼,紫玉拉着秋香走到一边,小声的问:“太太有了?” 秋香一愣,但瞬间就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睁大眼问:“你怎么知道?” 紫玉皱眉道:“我闻到了安胎药的味儿。” 她虽然不像翡翠那样精通医术,但作为曾经的暗卫,一些极为普通的医理还是知道的,走进屋时,她就闻到了,还以为多想,但看周氏那抚摸小腹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秋香有些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已经两个月了。” 紫玉嘶的的抽了口凉气,道:“怎么没往长安送信?”已经两月,早就该知道了啊。 秋香无奈苦笑:“也是刚刚才诊出来的,我也没这经验,没注意。” 紫玉只当个中是有什么内情,看了看这地儿,也不是谈话的地方,便道:“我先回姑娘屋里梳洗一番,你一会得空了再过去,我们再说。” 秋香也知道这地方人来人往不好说,她也想吐一吐苦水,便点头应了。 两人转过身,刚要离去,就看到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过来,秋香忙的上前两步,屈膝一礼:“老爷。” “嗯。”伍礼宏双手背在身后,点点头:“你家太太呢?” “太太在屋里歇着呢。”秋香回道。 伍礼宏就道:“我过去看看她。” 这走了两步,才看到秋香身后两步的一个俏生生的漂亮丫鬟,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这是谁家丫头? “这是?”伍礼宏看着紫玉。 紫玉受过的训练多了去了,也没错漏伍礼宏眼中的惊艳,心中不悦,脸上却是不露分毫。 “老爷,这是姑娘身边的紫玉,随着姑娘去了长安城的,如今刚回来,给太太请安来着。”秋香连忙介绍紫玉的身份。 “奴婢紫玉见过伍大人。”紫玉微微屈膝。 老爷和大人,这亲疏立见。 秋香听得一愣,随后又露出个苦笑,自己却是不如紫玉了。 伍礼宏听到这是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身边的人,心中有一丝惋惜,再听到她称大人,眉头皱了皱,有点怪怪的。 “哦,五福回来了?你和秋香她们一样称我为老爷就是。”伍礼宏和颜悦色的道。 紫玉面上不变,只曲了曲膝。 伍礼宏见状,也有些不是滋味,挥挥手,自己则是朝着周氏的屋里去了。 紫玉直起身子,回头看着伍礼宏消失在门类,秀眉蹙了起来,这头一次见,她就可以断定自己对这位所谓老爷没有半分好感。 自己尚且如此,姑娘呢? 罢了,姑娘素来有分寸,她必定会心有成算的。 “紫玉……”秋香有些不安,轻轻的叫一声,姑娘还没认下这位老爷呢,她们已经改口了,姑娘会恼吗? 紫玉微微一笑:“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姑娘都夸你做事稳妥。我刚回,先去歇口气,有事儿晚点我们再好好说,你先去跟前侍候吧。” 秋香松了口气,点了点头。 第一千零九十章 所谓一时孟浪 伍礼宏走进周氏的屋里时,她仍然坐在榻上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他进来的时候也没察觉。 “咳。”伍礼宏轻咳一声:“梅娘。” 周氏看了过来,只一眼又转开了视线,伍礼宏有些尴尬和心虚,走了过去,问:“怎么了?还在恼我么?” 听到这话,周氏冷笑一声:“你倒是说说,我凭什么恼你?” “那个,秀儿是你的亲侄女,自然跟我女儿一般,这当父亲的和女儿亲,也没什么,就是逗逗她罢了。”伍礼宏急巴巴的说。 他不说倒罢了,这一说,周氏就觉得刚喝下去的安胎药要涌上来,反胃得狠,脸色微变,扑到一边抱起一只喜鹊登枝痰罐干呕起来。 伍礼宏脸色大变,连忙走到她身后,给她顺起背来,急道:“怎么了,突然的怎么就这么大反应了。” 周氏吐得脸都青了,避开他的手,抓起茶盏喝了几口水涑口,放下痰罐,这才看向他。 “女儿一般亲?”周氏气笑,讥道:“敢情你和王氏的女儿平素就是这般玩闹的?一个大姑娘坐在爹爹大腿说笑儿?这难道是大家里的规矩?好在,我五福虽然出身不好,却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被她一番明嘲暗讽,伍礼宏的脸一阵白一阵青,还有说不清的难堪,他是不知道眼前这素来温柔的女子竟然这么的牙尖嘴利。 “梅娘!”伍礼宏冷眼看着她。 周氏丝毫不惧的看过去,眼中带着倔强,一副我又没说错的眼神。 “你……”伍礼宏看她摸着小腹,心中一软,叹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这也是一时孟浪了,你别恼了,仔细对孩子不好。” 周氏呵的一声,垂下眸子,道:“一时孟浪。伍郎知不知道你这所谓的一时孟浪,传出去会如何?” 伍礼宏皱起眉,显然对周氏这不屈不挠追究到底的做法很不满,他都认错了还不行吗? “这要是传出去,秀儿她就别想再要什么名声了,也别想嫁什么好儿郎了。而我,会被人说什么?人家会想我是不是自己怀身子了,不能侍候你,所以让亲侄女上阵?”周氏讥笑道:“你说再传到长安城伍家去,你的大夫人会如何,伍家又如何看待我?” 伍礼宏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道:“这家里的事都是你在打理做主,哪就能传出去了?这下人的嘴都封得紧紧的,谁敢乱说,一律打死。” 周氏心中微寒,看着他说:“这就是大家做法?”所以才有恃无恐吗? 伍礼宏对她那眼神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背主嘴碎的下人留着做什么? 看到他理所当然的面孔,周氏有点心累,道:“罢了,秀儿我会让人送回去我大哥家,希望伍郎你不要插手。她是要说亲的大姑娘了,再在这我这姑姑家住着也不是个办法。” 她愿意偃旗息鼓,伍礼宏哪有不肯的,便道:“你想怎么安排都随你,我自然不会扫你脸子。”又岔开话题问:“刚才我在外看到一个面生的丫头,秋香说是五福身边的,她人呢?”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五福是极有主见的人 提到女儿,周氏紧绷的脸便是一松,眼神也柔和下来。 “她如今还在长安,并不曾回来。”周氏想了想,道:“那个叫紫玉的丫头,是她身边得用的人儿,这回也是领了五福的令回来的。五福说,要接了我前去长安。” “哦。”伍礼宏听了,乍然明白她说的什么,惊得声量拔高:“你说什么?接你前去长安?” 他的声音极大,周氏吓了一跳,抚摸着小腹问:“这么大个人,咋呼个什么?” “不是。”伍礼宏坐在她身边,道:“你刚刚说,五福派了人来要接你去长安?她不回来了?” 周氏也叹了一声,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紫玉只说是五福让她回来,接了我前去。她的意思是,五福在长安置办了产业定下了,该是在那边做了什么生意吧!” 伍礼宏心里一惊,道:“她竟有如此本事?长安城的宅子,可不像华阳这般,就拿现在这么个宅子来说,好的地段,少说也要上千两以上。” 周氏听了,颇为骄傲的说:“五福是个极有主见的姑娘,既然紫玉说她置办了,那必定是。” 伍礼宏沉默下来。 在这城府华阳待得久了,他听五福的名字也颇多,城府那边,李知府,还有那什么会长等,对她都是赞誉有加。 所以,伍礼宏相信,那个女儿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有本事好是好,却未免有点……主见太强? “伍郎?”周氏看他发愣,不由推了他一把。 “嗯?”伍礼宏看过来,笑道:“看来,咱们这女儿确实聪慧,梅娘,谢谢你,也辛苦你了,给我这么个本事的女儿。如今又怀了一个,如果是个小子,将来必定比他姐还聪慧。” 这话出口,伍礼宏也不禁有点浮想联翩起来,一个丫头都这么聪慧,若是个儿子呢? 周氏心里却是一荡,一时没说话。 伍礼宏不知,她却是有点忐忑的,此五福,还是彼五福么? 周氏有些恍惚,从前的女儿和现在的重叠起来,女儿,始终还是那个女儿,本就是这样聪慧,又好像不是这样。 “其实,她这人也是派得巧了。”伍礼宏又说。 “嗯?”周氏不明。 伍礼宏拉过她的手,握了握,道:“梅娘,我在这里的差事已经办妥了。再过几天,我得去江南,然后就从江南回长安。” 周氏一怔。 “原本我也是要和你说的。”伍礼宏笑着说:“你和五福,我定是要把你们接回伍家去的,但我如今来这边也是身上领着差事,带着你们倒是折腾奔波,就想着五福这若是回来了,让富贵送你们去长安。如今她却说在那边定下,接你过去。你说,这是不是巧了?” 周氏勉强一笑,巧是巧了,但他怎么就能断定,五福就一定会答应回到那个家去呢? “伍郎……”周氏张了张口,却不知要怎么说。 “嗯?” 周氏笑了一下,道:“伍郎,五福是个极有主见的丫头。” 伍礼宏不明,所以呢? 所以,别抱太大的期待,事情会如你想象中的顺利。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周秀儿的慌 一个小丫头冲进了周秀儿所在的房间。 “姑娘,姑娘不好了。” 周秀儿正托着腮坐在桌子边发呆呢,听到这咋咋呼呼的喊声,小脸一沉:“大呼小叫做什么?还懂不懂规矩了?” 这丫头,是她跟着周氏去上香时见到有人要卖女儿,愣是死皮赖脸的缠着周氏给她买下来的,因为她在这伍家,压根就没有自己的心腹丫头,所以才有了这丫头的出现。 周秀儿给她取名为知恩,为的是要让她知道感恩,谁是救了她的人,该对谁尽忠。 知恩也只是农户人家出来的丫头,都是家里吃不饱饭了才被卖了,没正式受过教导,哪里知道什么规矩?虽然尽量跟着伍宅的丫头学着了,但一时半会也不会上天了。 眼看周秀儿瞪着她,知恩脖子一缩,怯怯的曲膝:“奴婢见过姑娘。” 周秀儿看她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就来气,比起五福身边训练有素又忠心的丫头,这个野丫头实在太上不得台面,若是能选,她也不会要知恩。 可这个家,大大小小的侍候的人,都是一心向着五福和周氏的,自己也没多少银子可以收买人心,自然笼络不了人过来。 所以,哪怕觉得知恩不怎么样,周秀儿也只能用她,美好的想着,自己亲自培养了教好了,就是自己的心腹,将来对对自己忠心耿耿,还不比用人家的强了? “什么事儿值当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周秀儿看着她问。 知恩忙上前道:“姑娘,我刚刚在外听说,姑娘,嗯,就是五福姑娘身边的紫玉姐姐回来了!” “什么?五福那丫头回来了?”周秀儿腾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浑圆。 怎么办,五福回来了,自己肯定没好日子过了。 “不,五福姑娘没回来,就是那个叫紫玉的姐姐回来了。”知恩连忙摇头,道:“而且,奴婢听说,那位姐姐是奉了五福姑娘的令,要接了太太去长安城团聚呢!” 接了太太去长安! 周秀儿一惊,跌坐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为何要接去……是了,她们始终是要去长安的,姑父的家就在长安城呢!五福肯定要认祖归宗了。”周秀儿喃喃的扭着手帕说:“她们去了长安,那我怎么办?” “姑娘,奴婢还听得说,太太要把姑娘您送回周家,舅老爷那边去呢!”知恩又爆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什么?这是真的,你听谁说?”周秀儿脸色大变掐着她的手追问。 知恩被掐得手臂吃痛,却不敢叫,回道:“我听到秋香姐姐和筒子哥这样吩咐,备马车什么的!” “这不可能!”周秀儿尖叫:“姑姑怎么会突然就把我送回周家去?不行,我不要回去。” 回去周家,她哪还有这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丫头服侍的好日子过,她不要回去。 对了,姑姑她们还要去长安,那可是皇城,她也要去,不成,她要求姑姑带她一起去。 周秀儿推开知恩,一支箭似的冲了出去。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求姑姑疼我 周秀儿冲到周氏的房前,自然是被拦住了。 “表姑娘,太太正在歇息,有什么话,你迟点再来吧。”秋香守在门口拦着她道。 “放肆。”周秀儿心里正着急上火呢,也早就看秋香不顺眼了,大声的喝道:“贱婢,你算个什么东西?我要见姑姑,你敢拦我!” 秋香眼里闪过一丝不快。 周秀儿冷哼,用力掀开她的手,冲了进去。 伍礼宏正搂着周氏亲热的说着话呢,冷不丁被人撞破了,顿时不悦的看过来:“放肆!”一边松开周氏的肩膀。 周秀儿没想到伍礼宏也在屋里,又被当头一喝,面上有些慌乱:“姑,姑父?” 秋香跟在后头,一脸的自责愧疚,看向周氏他们:“太太,奴婢……” 她也不用多说,谁都看得出,是周秀儿自己强闯,不是她故意放进来的,没错,不是故意。 “算了,你下去吧!”周氏摆摆手。 “是。” 秋香垂手退了下去,转过身却是勾起一丝冷笑。 周秀儿捏着衣角,讪讪的叫:“姑姑,姑父……” 伍礼宏皱眉道:“你姑姑说得对,你这规矩,确实得仔细学学。”他站了起来,对周氏道:“我去半点差事,晚上再来和你说话。” 周氏嗯了一声,目送他出去,再看到周秀儿那一脸呆滞眼圈泛红的样子,眉心跳了几下。 “说吧。就这么不管不顾的闯进来,想要说什么?” 周秀儿回过神来,娇娇的喊:“姑姑。” “正经点说话!”周氏轻喝:“正经的姑娘家,谁像你这样娇娇弱弱的柔柔媚媚的,哪学来的?” 周秀儿的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强忍了不岔,道:“姑姑不疼秀儿了么?” 周氏捧起茶水,慢慢的抿了一口,说道:“你如今年岁也到了,该说亲了,这两天收拾一下,我让人把你送回你娘和大哥身边,学着管事儿什么的……” “我不要!”周秀儿脸色巨变的打断她的话,噗通的跪了下来:“姑姑,您心疼心疼秀儿这个唯一的侄女吧,回去娘和爹那里,我能说到什么好亲?” 周氏面容一冷,重重的把茶杯隔放在小几上,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那是你亲娘亲爹,他们还会推你进火坑不成?你这么腹诽他们,对得住他们的养育之恩吗?” 她没想到这侄女会这么忘恩和自私。 周秀儿嘴角一僵,道:“姑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我们周家也没几个人脉,我我……” 周氏冷笑:“你我也是周家人。按你这么说,我终日也只在这后宅二亩三分地转悠,也没认识几个人,而且我只是你姑姑,更不可能给你寻到什么好亲了。” “姑姑怎么同,姑父起码是个五品大官呢,他认识的还不都是当官的?只要姑姑给我美言几句,秀儿将来得了好,也必定不会忘了姑姑的恩!”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周氏垂下眼帘,道:“我只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在你姑父那,并不说得上话。而且,你爹如今也当了什么书办,想必他已经有了打算。” 看着周氏冷淡的模样,周秀儿心里一凉。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知羞吗? 周秀儿不是没有眼色的,看着周氏那无比冷淡的模样,就知道她心意已决,她是真的打算要把自己送走,强硬的,不容人拒绝的。 想到这一点,周秀儿就有点心慌,如果周氏都不打算让她留在这了,哪还提什么带她去长安?自己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而且,这也是周氏头一次表现这么强硬,为什么,为何突然会这样? 周秀儿怔怔的看着坐在上面的姑母,突然觉得这张看了十几年的脸,忽然就看不太清晰了,莫非真有环境际遇使人改变一说? 还是因为别的? 周秀儿猛地想起之前自己和姑父胡闹的一幕,小脸几变,试探的问:“姑姑,您是在生我的气么?我和姑父只是……” “住口!”周氏把手边的茶杯扇落在她脚边,厉声一喝。 周秀儿吓得跌坐在地,傻了似的看着她。 “你还有脸说?”周氏冷冷的瞪着她:“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知不知道礼义廉耻?知不知一个羞字怎么写?那还是你的长辈,这是谁教你的,你娘吗?” “你那么做,是想要做什么?你自己的名声要不要了?传出去,你要不要做人?你不想做人,我这当姑姑的,还要做人呢。” 周秀儿被骂得脸红耳赤,眼泪滚落下来:“我,我……” “你不用多说。你爹如今也是个小官儿,给你寻个如意郎君想来也容易,总比你自己瞎摸索好。”周氏厌恶的道:“下去收拾你自己的东西,这些日子给你置办的衣裳首饰,都给你带回去,女儿家是要几样好东西压箱底的,算是我这做姑姑的一份心。” “姑姑……” “下去!” 周秀儿被骂得羞愧难当,哇的一声哭着跑了出去。 周氏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若是当初不让她留在这,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事? 什么叫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现在是深刻体会了。 “太太。”秋香垂手进来,看了地上的茶杯碎片一眼,淡定的叫了小丫头进来清理,又上了一杯桂圆茶。“你说,她怎么就养成这样了?我看她是比以前更不知好歹。”周氏满脸疲惫的道。 秋香便劝道:“太太息怒,表姑娘也是没被教养好,被这富贵迷了心眼罢了。到底是……”她的话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既然太太已经拿定主意,把表姑娘送回周家去,让她母亲自己教呗。” “她母亲,杀猪匠的女儿,我看就是随了她娘的性子。”周氏哼道:“要论出身,五福比她更不堪,也没见五福会像她这样,就算富贵了,也……罢了。” 周氏不知想到什么,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姑姑,没有资格去教训娘家的女儿们,说多了,人家也不会说我一声好,只会说我翻脸不认人。” 秋香沉默不语。 “我去歇会,你下去准备着吧。”周氏站了起来。 秋香应了一声是,将她扶到床榻躺下,这才垂手退了出去。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紫玉提点后辈 周秀儿这一路从周氏屋里哭着跑回自己房里,还是让不少人看见了的,她的客房就被安排在西厢,紫玉站在东厢门口,看了个清楚。 “啧啧,紫玉姐姐你也看见了,她可能作了。”红玉站在紫玉身边哼声道:“你和姑娘不在家是不知道,比这更作状的还有呢,太太抬举她,她就蹬鼻子上眼,真把自己当表姑娘一般看待了。” 紫玉转身回屋,冷笑:“姑娘不在,当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敢在这宅子乱蹿了!” 红玉一怔,也不知她是在说谁或是映射谁,但不管谁,不都应了这几个字,顿时乐得笑了:“还是紫玉姐姐会说话,可不就是牛鬼蛇神么。” 紫玉重新在屋内的桌边坐下,看向她道:“我们这阵子不在家,也是辛苦你了,把姑娘屋子守好了,这是功一件,等到了长安城,我自会禀了姑娘,绝不抹杀你的功劳。” 回到五福屋子,紫玉也是仔细打量过的,五福的东西,倒是没少没短,这必定是红玉成日里守着,而这么守着堵着不让那心眼多的进来瞎摸索,也是要胆子和勇气的,毕竟她也只是个丫头。 红玉被夸得小脸红红的,眼里也带了几分激动,却还是故作淡定的道:“我也不像姐姐你和翡翠姐姐有本事,能一人顶十人用,也就只能守着姑娘的屋子了。如果这样的事都干不好了,我也不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你年纪还小,莫要妄自菲薄,多看多想多学着本事,姑娘将来也要依仗你呢!”紫玉笑着说。 “真的么?”红玉眼睛一亮,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忐忑和不安的,毕竟自己最早跟着五福,可后来来了紫玉翡翠,看她们能干的,像是样样都可以干,自己倒跟个毫无用处之地的废物似的,就怕姑娘有一天不要她了。 “傻丫头,我还能骗你?”红玉年纪小,脸上藏不住心事,紫玉这受过正统训练的,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便摸了摸她的两个丫髻,道:“你今年才十一二,比姑娘还要少个三四岁呢。而我和翡翠,都比姑娘年长,就我,也十七了,翡翠比我小几个月,也十六望十七了。” “在姑娘身边侍候的丫头,除非立定了心思梳起头不嫁,不然到了年纪就会被主子发嫁,就算满打满算等到姑娘出嫁,我们这样的留到二十一二了也留不住了。年岁大的丫头嫁了,命好的,是主子发回身契取消贱籍当个良民,或者嫁给府里的下人再回到主子身边做管事,这就成了管事姑姑管事嬷嬷。可姑娘身边的人却不能短了,必定是要有人提上来或重新培养了给姑娘使唤的!” 红玉听着,忽然有点明白了,紫玉这话是说,自己的年纪,足以充当后备之选了。 果然,紫玉继续道:“你比我们都要年少,我们这嫁了人,你才正当年,可有的是日子跟着姑娘呢。所以,你不要急,学好本事才是紧要,总不能让后来的人都追上你吧?” 红玉连忙起身一礼:“多谢姐姐提点。” 紫玉笑了笑,秋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祸害一个 红玉掀起帘子,把秋香迎了进来,然后笑道:“我去给两位姐姐砌一碗花茶来。”说着,轻盈的走了出去。 秋香和紫玉相携着在桌边坐下,轻叹道:“红玉这丫头年纪虽小,机灵劲儿却是一等一的,难怪会得姑娘喜欢,当妹子似的疼着。” “姑娘心善,对谁不是一样?怎么,梨果去了你那边,教不出来?我看那丫头,也该是个忠的。”紫玉好奇的问。 秋香说道:“也不是。梨果是个实心眼的,也会来事,不过论机灵,却不比红玉,但这忠诚,却是说的过去的。” 紫玉点点头:“若不然,姑娘也不会把她放到太太身边去,太太这人,性子软善,太过机灵的,倒是不太适合。” 秋香略想了下,可不就是这样,太过机灵会钻营的,凭周氏,能压得住么? “还是你看得明白!” 红玉很快把两杯茶送了上来,然后退到门口去守着,虽然这宅子也没多少人,但这天还没黑呢,几个人关着门说闲话,让人知道有什么好? 秋香和紫玉各自捧了一杯茶,轻轻的啜饮着,一边说着话。 “太太的身子是怎么个回事?两个月了还不知?”紫玉想到最重要的事儿,这可是个大事儿,回头得用最快的线送到姑娘手里才行。 秋香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怪我没往这上头想,伍大人来了后,这家,倒不跟从前那般安乐了……” 她把周氏和伍礼宏的事儿给挑精简的说了,又把周秀儿什么时候来的,都起到了什么作用,一一的说了。 而周氏这孕事怎么发现的,更是一字不落的说得明明白白。 紫玉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上,冷笑一声:“好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当真就坐在伍大人的大腿上了?” 秋香点点头:“若不然,太太哪能激动得晕过去?也是这样才诊出了身孕。” 紫玉气笑:“我看这周秀儿的脑门是被门给夹了吧。什么人她不好去勾引,偏偏要去寻自己的姑父?哪怕她跟个年少的男子,跟别的人,也比伍礼宏好,那是她姑父,是长辈,这不是乱……么?” “谁说不是呢!”秋香也觉得无语,道:“从前看她一张嘴天天罐蜜儿的甜,哄着伍大人,也着实得了不少好处,首饰衣裳就没短过。依我看,就是让她跪着喊他爹,也是千肯万肯的。” 紫玉摇摇头,脸上微凛的问:“看到这事的都有谁?” 秋香一怔,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道:“这个你放心,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我和太太罢了,没有旁的人,不会乱说。” 紫玉微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若不然,还得下死令了。” 倒不是她在乎周秀儿的名声,替她着想,而是在意自家姑娘的名声,表妹和自家亲爹有点暧昧不明,传出去,都是个丑事,于周氏的名声就更严重了,人家怕是要想你姑侄共用一男呢! 紫玉想到这,就厌恶的轻哼,那周秀儿当真是个祸害,真真是忒不知羞,自己作死就算了,就别祸害她人了。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大的也是 紫玉说周秀儿是个祸害,秋香觉得这真是太对了,可不就是个祸害么? “好在太太,也没糊涂到底,现在说要送她回周大老爷身边了。”秋香说道。 紫玉垂眸道:“这人,事儿危及了自己的利益,总是会醒悟过来的。” 秋香心中微突,搞不懂紫玉这话是讽刺还是别的,不过她也没反驳,甭管周氏是感觉到了危机还是因为别的,周秀儿的去路都只有一条。 “不说她,也就是个虚荣心重的蠢丫头,翻不了大风浪去。”紫玉不再说周秀儿,问起周学年:“周学年,当真当了官儿了?” 秋香点点头:“是伍大人托了李知府安排的,是华安县的书办,离府城不远,如今已经去上任了。” 紫玉皱了皱眉,道:“书办,虽然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真要作起事来,也未必……这周学年,可不是个安分的。” 秋香心里一跳:“你是说?” “从前他为了个秀才名就敢贿赂舞弊,现在当了官呢?”紫玉冷笑。 秋香想了想:“难怪呢,之前我依稀听说,李知府想把人安排在华阳,说是太太也在这边,正好有个照应。后来不知怎的,又没了下文,给安排到华安了。” 紫玉呵呵的笑:“华阳的县令可是闻家的嫡四子,那可是个真正想要干实事的,周学年是个有案底的,又被革了功名,那位闻大人脑子抽了才会接受这样的人在自己的地头,这不是给自己找恶心么?而且,一旦出个什么事,你当上峰的能逃过一劫?闻大人那是聪明,而李知府,显然也不敢得罪闻家。” 秋香对这样的事敏锐度显然是不及紫玉的,如今听了她的话,那脸色可真是难看极了。 “这可真是小的是祸害,大的也是。那,太太那边不用去提点?”秋香担心的是周学年会不会连累了周氏她们。 紫玉垂眸,说:“此时先不说,回头我给姑娘去信,看看她是个什么意思。” 秋香点点头:“家里的事也就这些了。紫玉,这个伍大人,姑娘是怎么看的?我看太太的意思,十有八九是想回去那个家的,从前或许还有点犹疑,如今肚子里怀了一个,只怕是……” 提到这个事,紫玉也是绿了脸。 其实看到伍礼宏的脸,她就知道这位肯定就是姑娘的亲爹无疑了,因为五福的长相,还真随了这位的几分,只是她有些地方随了五福,两者一结合,不完全的女生男相罢了。 “回不回那个家,依着我们看,自然是不回的好,毕竟人多是非多,做奴才的,多有成炮灰的。不过这都是主子们的事,哪能我们置喙?”紫玉淡道:“你也别发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只要是忠心的,姑娘也不会怠慢了咱们。而且,真回了,也未必就艰难了,姑娘主意正着哩!” 如今五福在长安城,已经暗地收集伍家底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最重要的是,伍家那些在明她在暗。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周姑娘请自重 秋香从紫玉那边离开,抬头看到屋顶之上湛蓝的天空,只觉得心情也跟着舒爽起来,这和紫玉说了一番话,就觉得这几个月来的郁气都尽数散去了似的。 紫玉说,要去长安,有姑娘在,想来便是在那个是非之地,日子也不会难过吧? 想到这,秋香露出个笑容,听到某处传来的隐隐的哭声,又轻哼一声,紫玉回来了,她的话就是代表着姑娘,周秀儿,只怕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在这个宅子的,也不会跟去长安。 秋香脚步轻快的回到周氏那边侍候。 而周秀儿么,扑在自己的床上哭了个昏天暗地,也不见有半个人来劝,心中是又气又慌,感觉自己是真要被抛下了。 这可怎么办? 她装疯卖傻的讨好,最后却是什么都没得到,她怎么甘心? 五福要在长安过富贵日子了,而自己要回到窝子村吃糟糠么,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呀,她不服! 但再不服,她也没有办法,周氏不见她,只让人来协助她收拾东西,真真是个恶毒狠心的亲姑姑! 周秀儿不信邪,想了下,又堵在了门房,去等伍礼宏,她不信,姑父也这么狠心。 伍礼宏也没想到,周秀儿会在这里堵他,看她泪水涟涟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微软,刚张嘴,就看到那个叫紫玉的丫头来了。 “见过大人。”紫玉曲膝对伍礼宏一福。 周秀儿看到紫玉,就下意识地往伍礼宏那边缩,紫玉的眸光淡淡的扫过来,她身子一僵。 “大人,太太等着大人用膳,大人请。”紫玉淡笑着看着伍礼宏。 伍礼宏嗯了一声,背着手离去。 “姑父……”周秀儿心里一急,就要追上去。 紫玉却是拦在她面前:“周姑娘请自重。” “你,你是什么意思?让开,我要去和姑父请安。”周秀儿气呼呼的道。 紫玉冷道:“我的意思,就是姑娘的意思,请周姑娘自重,莫要自找没趣,自毁长城。更不要把别人当傻子,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你聪明。” 周秀儿脸色微变:“你说什么!” “我说的是,周姑娘不要不知羞耻。”紫玉走近一步,靠近了她,压低了声音问:“周姑娘这大晚上等在这里,是想要勾引姑父吗?传出去,你看以后谁敢要你?” “你胡说!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在伍大人面前装可怜,让他同意留下你,带你一起去长安过好日子。”紫玉笑看着她的眼,道:“周姑娘,没有用的,即便是伍大人同意,没有姑娘的意思,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去长安。如果你非要跟上来,路上遇着什么土匪强盗,呵呵……” 周秀儿惊得后退两步,看着紫玉跟看鬼魅一样,这人,好可怕。 紫玉道:“听说你爹也当了个小官,奴婢有句话要告诫周姑娘,早早的为自己打算好,寻个忠厚殷实的人家嫁了,比你在这跟个傻子似的钻营要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什么意思? “你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干什么,你说清楚!”周秀儿冲着紫玉大叫,但对方,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找你爹那王八蛋去 周秀儿的去留,只要周氏这边定了,那么她的去留也就定了,任她哭闹耍赖,最后的去向也只是回去。 为此,看到周氏冷漠的脸,周秀儿眼里满是怨恨,仿佛对方阻止了她通向富贵荣华的路一样,这让周氏更为的心寒,也越发不敢把这侄女留在身边。 好在,有个代表五福的紫玉回来了,这事周氏全权交给紫玉处理。 而周秀儿,也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周氏,她是敢死乞赖脸,面对紫玉,她却是跟只鹌鹑似的,半点不敢吭声。 过惯了好日子,周秀儿又怎么甘心回去窝子村那样的地方当个农女?想到自己的亲爹已经是个小官儿了,所以她就要求去华安县投奔亲爹。 只要她肯走,紫玉无所谓她去哪里,当即就让人把她送去华安县,又得知周学年只是孤身一人在华安县,便另外派了人前去窝子村通知鲁氏周秀儿的去向,至于鲁氏会不会去华安一家团聚,这就不是她考虑的范围了。 把周秀儿送走,紫玉又请示了周氏,前去长安的日子,并把五福的打算都简便的说了一番。 伍礼宏的家本就在长安城,周氏如今也是身上有孕,对去长安城,并没有反对或有什么意见,在她心里,从前是女儿在哪她就在哪,如今么,心上的情郎在哪,她自然也是,更别说,女儿也在同一个地儿呢。 所以,定去长安城的事,就这么愉快地敲定下来,只要紫玉这边把五福的及交代的事了了,就启程去长安。 有魑二在,各项安排倒也顺当,紫玉专心处理华阳的产业交接的事,另一方面,也把周氏有孕的事等以最快的加急速度送去长安城,送到五福手里,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窝子村,周家。 鲁氏接到华阳送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懵了。 周学年竟然当官了,可自己却一直不知,那死人,竟敢瞒住她,好哇,敢情之前让人送银子来说什么还在周旋,是骗她的。一方面是要用银子稳住她,另一方面是啥? 那死人,当官了这样的好事,为何要瞒住她,为何? 鲁氏的脑子转得飞快,什么男人有钱了就变坏,当官了也是一样,心花着哩,莫不是那死鬼在外面另外置了一头家了,就瞒住她了? 越往深里想,鲁氏就越觉得自己想得在理,不然的话,这又不是什么不好听的事,为什么要瞒住她,瞒住家里人? “周学年,你这乌龟王八蛋,最好别是我想的那样,不然老娘和你没完!”鲁氏怒喝,当即进屋里去,急哄哄的收拾细软,要去华安县寻夫去。 你周学年想发达了就抛弃糟糠?没门儿! “大军,大军你滚出来。”鲁氏一边收,一边喊那不成器的儿子。 周大军打着呵欠走出来,恶声恶气的问:“做什么?” “把你弟弟喊回来,收拾一下,咱们找你爹去!”鲁氏头也不回的说:“你爹那王八蛋发达了,想抛弃咱娘几个呢,这没门。咱找他去,享福去!” 周大军一怔,享福去? 第一千一百章 瞒着当官 既然要去寻周学年,而且还是带着孩子走,鲁氏就没法偷偷的去了,总得跟婆婆报备一声去向,这不,扯着大的小的,一道跨过了院墙。 老周氏正逗弄着周学礼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见鲁氏他们背着个包袱来了,不由一愣。 “你们这是要去哪?”老周氏把小孙子递给梁氏抱着,看着他们。 鲁氏笑眯眯的道:“娘,您是有所不知,您大儿子如今有出息了,当官了!” “大哥当官?”周学礼刚从外面回来,就听到这么一耳朵匪夷所思的话,傻了似的看着鲁氏:“大嫂,你这不该不是得癔症了吧?” 周学年当官?开什么玩笑,他连功名都没有,当什么官,谁敢用他? “呸!你才得癔症呢,我好好儿的。”鲁氏啐他一口,得意地道:“他确实当官了,就在华安县衙,听说是个什么书办的。这不,我就准备带着大军他们过去,你大哥孤身寡人的,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在身边吧!” 周学礼看她神色不似作伪,不禁看向老娘,这当真是他今年听到的最不可置信的事了。 老周氏同样震惊,但惊讶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问道:“他这官,是怎么来的?” 鲁氏有些迟疑。 “还不说?”老周氏厉声一喝:“你要瞒,就不该过来说这么一耳朵。” 鲁氏撇撇嘴,道:“那个,英梅她男人不是回来了么?这些日子,他爹就在那伍礼宏跟前狗腿……嗯,帮着忙前忙后的。那伍礼宏是个五品官儿嘛,又疼英梅,这不是给她大哥安排了个小官么?” 果真是靠着英梅的关系。 老周氏脸色难看,道:“这是啥时候的事?” 提到这点,鲁氏心中就发寒,轻哼一声,道:“娘您别提了,提起这个,媳妇我心里就难受。这来的人报说,他都去上任一个来月了,却一直和我说还只是个闲的只帮着跑腿儿,原来早当官了。你说,他这瞒着咱们是个什么意思?他是想要做什么?” 老周氏和周学礼他们听了,也都觉得不对劲。 梁氏瞥了洋洋得意的鲁氏一眼,垂下眸子,淡声道:“怕是大伯子那边,也还没弄整齐,或者,怕着大嫂过去反而……呵呵,我都是瞎猜的。” 鲁氏瞪她一眼,想着自己都要走了,也懒得和她计较,道:“反正不能让他爹一个人在那边,我这就带着大军他们过去,也好叫一家子团聚。” “秀儿呢?” “秀儿也过去了,听说是英梅送过去的。”鲁氏也觉得挺奇怪,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过去了。 周学礼听了,就道:“你们都去了,就不管娘了?”不是他不赡养母亲,而是分家的时候就说好每人奉养半年的,大房这么着,不是撂挑子么? 鲁氏早有准备,掏出五两银子来递过去,笑嘻嘻道:“娘不是喜欢和你们一块儿住么?而且安儿还这么小,也得帮你们看孩子不是?喏,这是我们给娘下半年的粮食银子,娘就托你们看顾着了!” 第1101章 作死的路越走越远 看到鲁氏掏出银子,周学礼愣了下,下意识的看向自家老娘,这早在半年前,大房找个钱刮痧都难呢,如今出手就五两银了,他们哪来的银子? 分家了,兄弟俩各自有家,隔了一道墙,对彼此的情况也不明了了,而周学礼的年纪,也掌控不了大房。 老周氏这回是和小儿子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小半年,大房就轻轻松松的拿出几两银子了? 他们到底都做了什么,不,或者是说,周学年在外面都做了啥? 老周氏看着那一小锭银子,白花花的,却刺痛了她的眼睛,刺寒了心,她有种感觉,大房在作死的路是越走越远了。 她看了勇儿一眼,道:“你们去可以,把勇儿留下来。” “娘?” 不管是周学礼他们还是鲁氏,都觉得老周氏这话有点奇怪。 鲁氏干笑着:“娘,勇儿还小呢,哪能离了亲娘身边?” “你住口,不想后悔就让他留下!”老周氏瞪她一眼,又看着勇儿,道:“勇儿,和阿奶一起住好不好?阿奶舍不得勇儿。” 勇儿道:“我要娘和爹爹。” 老周氏道:“你爹爹在别处做事,你七岁了,也该念私塾认字了,村里的私塾,阿奶送你去上。” 鲁氏张口,勇儿他爹在做官,华安县哪不能念了? 勇儿还是使劲儿摇头,道:“我不要,我要和爹娘还有大哥阿姐一起住。” 老周氏有些失望,一双老眼甚至有些悲凉,看着勇儿的眼神,好似看着一件啥了不得的宝贝,却要失去了似的。 勇儿害怕的缩在鲁氏身后。 “娘,您看,这……”鲁氏讪笑。 “罢了。这都是命。”老周氏垂眸,道:“你们走吧。” 鲁氏心道装神弄鬼的,当真是老糊涂了。 她也没想着多逗留,好日子都在向她招手呢,便把那锭银子塞到周学礼手里,道:“二叔,那娘就拜托你们了,我那家你们也看着点呗。” 周学礼黑着脸不说话。 鲁氏生怕婆婆不让走似的,银子一塞,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勇儿回头看了一眼,见老周氏正望着他,眼里流出浑浊的泪,心里有些异样,却不懂那是为何,直到许久以后,他才明白,阿奶为何要把他留住。 鲁氏几人走了,没带半点留恋,周学礼转过头,见老娘满脸是泪,不由吓了一跳:“娘!” 老周氏哭了,道:“你大哥这是作死啊,他是要把一家子都拖进地底啊,你看着吧,你就看着!” 周学礼心里一惊,和梁氏对视一眼,蹲下身子安慰道:“娘,别想太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天爷自有安排的。” “知子莫若母,你大哥是个什么德行,谁比我这老婆子更清楚?他哪有什么本事当官儿,他当了官儿,又怎会本分,他……”老周氏拍着大腿说得激动,一个仰头就往后倒去。 “娘!” 周学礼两口子吓了一跳,惊声尖叫起来,小小的院落平房,乱成了一团。 天际,有乌云在翻卷着,风乍起,山雨欲来。 第1102章 成为有用的人 随着紫玉的一番走动,五福要接了娘定居长安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包括手底下的人,包括这庄子上的。 紫玉是暗卫出身,受的都是最严谨的训练,说句托大的,她真狠上来,比起五福却是不遑多让,在几个庄子上,很是用狠辣手段收拾了几个两面三刀和心多的,剩下的,该提拔就提拔,倒让好些人不敢动歪心思。 至于酒楼的生意,本就是有一分利用于民,官府会为了这一分看顾着,掌柜的也是妥当的,也没什么大碍。 而另一个杂货铺子,同样如是,紫玉带着段容去交接。 一番下来,谁都知道,哪怕是五福他们去了长安城,可华阳的产业等,都有段管事做接管。 没错,已经恢复身体的段容,直接被赋予厚望,成为这一方的管事了。当然,除了这产业上的管理,暗地里的培养人才也是他来做,毕竟这些人都是将来要输送到某一个组织的新鲜血液。 紫玉除了带着段容,六斤也在一旁跟前跟后的看着学着,几天下来,六斤的心思也有了转变,悄悄地找了紫玉。 “你说你不去长安了?”紫玉讶然的看着六斤,道:“你不是一心要跟在姑娘身边侍候?” 六斤是继红玉之后,第二个跟在五福身边的,忠心自不用说,理应是五福去哪他去哪,如此,也才会成为心腹中的心腹,但现在,他说不去? “紫玉姐姐,我肯定是要在姑娘身边的,但你也看到了,我今年,实岁才八岁呢!”六斤有点无奈的说,也有点郁闷,若是他再年长几年就好了。 “你说。” “我年纪太小了,姑娘身边有你有其他哥哥们,我帮不上什么,说不定还会成为姑娘的累赘,如此,我过去添乱做什么?承蒙姑娘看得上,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就想着,趁着这几年,跟在段叔叔这边多学点本事,将来才能更好地辅佐姑娘!” 五福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可他不想成为累赘,只享受着,而没有任何建树,如此,哪怕姑娘不说,他自己也会看不上自己的! 所以,他得要让自己成为有用的人,才能有资格跟在姑娘身边,也才会理直气壮! 紫玉听着他的话,轻叹一声,道:“六斤也长大了!”顿了顿又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姑娘身边,又多了一个叫小七的,是姑娘闯险境的时候捡回来的。六斤,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 六斤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抿着唇道:“我明白姐姐的话,但我还是想按着我的路子去走,我相信,我有用,姑娘就会用我!” 紫玉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你不会钻牛角尖就好。你的想法也很正,人必先让自己有底气资本,才能让人瞧得上,是人才,姑娘就绝不会看不上!而且,姑娘以后的路也长,需要的人也多,你明白?” 六斤想了下,试探的问:“姐姐是说九爷?” 紫玉点点头。 六斤立即道:“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让自己成为有用的人,请姐姐给我在姑娘跟前说一声!” 紫玉浅笑着点头。 第1103章 周氏的未来 紫玉的去信,走的是最快的线,用的信鹰,所以五福很快就收到了,看了紫玉那几页纸的信,五福的脸,简直跟染了赤橙红绿紫似的,几种颜色变化莫测,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翡翠有些心惊,屏退了玛瑙水晶几个小丫头,自己则是奉上了一杯茶,小声问:“姑娘?出事了?” 五福抬起头,语气平平的,道:“我娘有了。” “哦。什么?”翡翠瞪大眼:“姑娘说的有了,难道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五福垂下眸子,把信纸推了过去,道:“再过八个月,我就要有个妹妹或者弟弟了!” 翡翠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脸上神色莫名。 太太也三十出头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就有了,那也忒好生养了。 五福却是想得比她要污,心道莫非这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周氏久不近男人身,一朝重逢,久旱逢甘露,然后就……怀上了! “姑娘,这怎么办?”翡翠问。 “能怎么办?”五福道:“把需要准备的都准备起来吧。” “姑娘要是不喜,那孩子,奴婢可以……” 五福眼神一利,看向她。 翡翠心里突地一跳,结结巴巴的叫:“姑,姑娘……” “这话以后莫再说,那是我同胞亲妹亲弟。”五福淡声道。 “是,奴婢知错。” 五福叹道:“虽然这孩子可能是个麻烦,但来都来了,就让他陪在太太身边吧,这是她唯……是她的血肉。” 自己虽然是她的女儿,可到底是换了芯子的,她再生一个,或许就弥补了那遗憾? “姑娘,如此看来,回伍家只怕是没什么转圜了。太太有了身子,虽然不知道男女,但伍大人那边,肯定不会让她独自在外产子才是。”翡翠迟疑道:“世家大户都注重血脉,若是个男孩儿,只怕更不会容许流落在外。而太太那边,应该也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承担个私生子的名声。” 五福有点发头疼,周氏的性子还真会这样,毕竟私生子,野种这样的坏名声,自己已经担在身上十多年,再来一个,她怎会舍得?没遇到孩子他爹就算了,现在明明知道也重逢,怎么会舍得? 所以,翡翠说的,还真是一点没说差,回伍家,只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尤其是周氏。 “所以说,该准备起来的,都准备着吧。就算是回那个地方,若只能为妾,也必须是良妾贵妾,得经了官府,堂堂正正的抬进去。”五福冷笑。 她不会天真的以为伍礼宏可以舍弃嫡妻把周氏迎进嫡妻的位置,毕竟王氏的家世摆在哪呢,而且,他也是当官的人,敢干那宠妾灭妻的事?敢面对言官和世人白眼? 伍礼宏绝对不是爱情至上的人,甚至是自私的人,所以,周氏的未来是已经注定了的,必然只能退后一步,为妾。 但妾么,也有分的,奴妾良妾都是不同的,她绝不会让周氏成为任主母随意发卖的贱妾。 “这南岳娶妻纳妾的律法,给我整理一份来,我看看。”五福吩咐翡翠。 得了解清楚了,才好打算下一步。 第1104章 只能为妾 翡翠的行动非常快,把一本足够厚的律法送到了五福面前,特意整理出了妻妾的律法,五福翻了一遍,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如说之前对周氏的为妾的未来不抱啥希望了,那么现在看完了妻妾的律法,她是已经完全断定,周氏只能当妾,那是板上钉钉的了。 伍礼宏的嫡妻出身良好,如今家族里甚至还出了个后妃,王氏自己本身也并非无所出,她名下甚至有一个嫡子,就凭着这些,她自己不作死犯什么大错,伍礼宏就动不得她。 所以说,王氏的嫡妻之位是无可撼动的,周氏必然只能为妾,除非,她不会进伍家,只做一个外室,生一个外室子。 而外室,比妾的地位还低下,长期居住家宅之外,终身不得入男家门,就是子女,也要矮人一头,比庶出还不如。 综上所言,周氏的结局为妾,是可以确定了,只有一点好的是,周氏出身平民白丁。不,甚至比这白丁还要强些,她是秀才的女儿,也沾了那么点书香,虽然如今的老周家充其量算是个耕读人家,称不上书香门第,但周氏是秀才的女儿,这是无可更改的。 这样的女子,若为妾,当为良妾,是在官府里登记了妾文书再抬进门的,在家是有一定地位但极低的家庭成员,可以算半个主子,而且是自由身,主家里并不能随意发配买卖和打杀了。 而那些贱籍出身的,只能称贱婢,生死由主母,打死了也没啥事就是。 五福心想,幸好周氏当年无论怎么难,都没想着自卖自身去给人当奴婢下人,不然,只怕一个良妾都捞不到。 如今么,想要当个良妾,还得看伍礼宏怎么周全,毕竟,那位伍大夫人可不是个吃素的,她会这么轻易让一个早早抢走丈夫的心的女人这么容易进门?更别说,对方生的女儿比自己还要大。 五福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啊。 不过,周氏手里,好像还有个什么婚书? 五福又翻到了写着三书六礼那一栏,抿起嘴,哪怕周氏手上那张没有父母证言,那么姑且可以当半伪婚书。 伍礼宏要是搞不定一个良妾承诺,大家就鱼死网破吧,弄个沸沸扬扬,你伍礼宏骗婚,弄不成啥,也让你没个好脸,御史的弹劾折子也够他吃一壶的。 远在他方的伍礼宏,后背忽然升起一起寒意,不免有点莫名,都五月了,天儿也热了,怎么就这么冷呢。 “姑娘,接下来要如何?”翡翠道:“太太若是被抬回伍家,那姑娘您呢?” 五福垂眸,道:“倒不是不能随着去。” 翡翠有些意外,她以为姑娘对伍家没兴趣才是。 五福看着她道:“南岳的名门世家,我需要有个身份打进去,而一个白丁,难。” “姑娘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啊。这女人的后宅,也是一个战场,和前朝是息息相关的。”五福眯着眸子道。 翡翠默然,姑娘,您不是说不擅长宅斗么? 谁要玩宅斗,直接撸袖子开干啊! 第1105章 未雨绸缪 基本知道了周氏未来的路,五福再不迟疑,让魑六想法子放一个人到伍大夫人的院子里,盯紧了那边的动静,尤其是这伍大夫人和她那个心腹嬷嬷的动向,哪怕大小事,都要报上来。 “对了,那陆小蝶她娘和容秀坊的事,你也知道,这个事,一事不烦二主,你去跟一跟。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给我查明白了,关于王氏谋人财命的证据,别漏了一点去发。”五福对魑六道:“那位陆小蝶她娘既然知道自己着了道,还能让女儿藏拙,未必就没有留下半点后手,你去庄子上寻一下陆小蝶,叫她仔细想一想,陆大嫂子有没有留下什么?和她说,想不出来也要想,那么是一字一句,从她娘病了开始的事都仔细捋了。” 魑六一一复了一遍,表示明白了。 待他走后,翡翠就道:“姑娘是想要从陆小蝶她娘这事上入手打击王氏么?” 五福摇摇头,道:“我再不通后宅争斗,也知道大家夫人里,总有那么些阴私。真要查,也未必查不出来点什么,但那也费时。陆大嫂子这个事,说小不小,真要坐实了王氏的罪,就是谋财害命的事,爆出来,足够她喝一壶的。你说,恰好这么个把柄就落到了我手里,我不抓住好好利用,怎么对得住老天爷给我开挂?” 翡翠眨眨眼,开挂是什么? 五福抿嘴一笑,道:“将来我若要去伍家了,作为庶女,身份上必定矮人一分,你家姑娘的性子,怎么受得?和所谓嫡母抗衡,手里不拢多点筹码,怎么行?她若识相,我好大家好,若不然,大家都别想好!” 翡翠叹道:“姑娘这也算是未雨绸缪了!”同时在心中为那伍大夫人拘了一把同情泪,这还没正式对上呢,就已经被人先算计着了,何其郁闷? 五福心想,怪就怪这是个讲究身份地位的时代,麻烦呀! 王氏自然不知,早在因丈夫风流事引来的麻烦来临之前,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算计着自己,此时的她,总算读到了由心腹送来的信。 说起来心腹嬷嬷的小子派出了不短日子,可眼下五月了,才接到了信,若不是那平安说自己遇到了土匪,差点就没走到华阳,这才耽搁了,王氏差点就要发作魏嬷嬷。 而看了平安送来的信,王氏只觉得额角的青筋都要突起爆了。 “好个伍礼宏,好个周氏梅娘,一对狗男女,哈!”王氏把桌上的茶杯都给扇到了地上,怒火让她的脸都扭曲了,好不狰狞。 魏嬷嬷心里是突突的跳,肃立在一旁不敢吭声,熟悉夫人脾性的她如何不知,谁这会撞上去,谁就遭殃。 王氏又似不相信一样,又抓过信重新看了一遍,那双眼如同淬了毒一般,像是要把信纸都灼穿似的。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看到猜想的成事实时,王氏这怒火,还是忍不住燃烧起来,越烧越旺。 “伍礼宏,你想享齐人之美,你想得美!我儿宜宁的位置,绝不会给那野种腾出来,庶的也不行!”王氏阴森森的将信纸揉成一团。 第1106章 主仆同仇敌忾 王氏狠狠发作了一番,魏嬷嬷这才让人清理了碎片茶渣,然后小意的奉上一盏茶。 “夫人息怒。” “息怒?乳娘,你倒说说,我如何息怒?”王氏把那揉成一团的信纸向她扔了过去。 魏嬷嬷双手接住,展开抚平了看了,咽了咽口水,同时在心中酝酿这话该如何说才叫夫人冷静下来。 读完了信,魏嬷嬷就冷声道:“这周氏梅娘,倒是好手段,这么多年了,人老珠黄,倒把爷儿还生生的笼络住了。看来,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也自有本事呢!” 王氏听了,同样冷笑:“可不是?他出去当差的这些日子,一个新的人没往身边拉,却偏偏就着紧了这个老人儿,说他念旧情还是酒是老的香呢?” 魏嬷嬷心里微松,这会儿可不能和夫人对着干,同仇敌忾才是保全自身之道,自己是摸对了夫人的性子。 “甭管是念旧情还是怎的,能把爷儿笼络着,没添新人,就是有几分本事。”魏嬷嬷继续说道:“不过夫人倒也不必和这起子人置气,没必要,白生了气,让自己不爽快。” “这话怎么说?”王氏的心中一动。 “您看呀,如今老爷不在长安城,她笼着又如何?难道老爷还能一辈子不回来了?” 王氏轻哼:“你没看见平安说的,伍礼宏可是打算要把她和那孽种认祖归宗呢!” “如此就更不必置气了。夫人乃是三媒六聘,正儿八经抬进来的长子嫡长媳,出身自不必说了,那女人能比得过夫人么?”魏嬷嬷不屑的说。 “她也配和本夫人比?”王氏傲然的道。 魏嬷嬷道:“自然不配,正是没得比,她再能笼络男人的心,也越不过夫人去。依老奴说,她这在外头倒还不能怎样,真个进了门,也就一个妾。她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又是妾,拿什么和夫人您抗衡?还不是任夫人您拿捏?” “这……”王氏摸着茶杯的盖面,乳娘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夫人别怕老爷如今在她那多热乎,也就是念了旧情,十多年没见,一时新鲜罢了。您可是有三个嫡子嫡女,老爷只要不傻,就不会干出那宠妾灭妻的事,不然,御史就在那等着哩,再不然,几位舅老爷也不会善罢甘休!”魏嬷嬷又道。 王氏听到这,腰杆一下子挺直了,傲然的说:“乳娘说得很是,区区一个周梅娘,还不值当我大动肝火,我有娘家人有兄弟有儿子,腰杆比谁都直,不怕谁。” “可不就是这理儿,这周梅娘能不能进门,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就算进了门,任凭她本事再大,在这伍家,夫人的一句话,她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着。” 魏嬷嬷的一席话,哄得王氏浑身舒爽,倒不跟刚才那么气了。 “嬷嬷说的是,倒是我一时火遮眼,没想到这上头去!”王氏道。 魏嬷嬷上前,轻轻的搂着王氏的肩膀,叹了一声道:“小姐聪慧,不是没想到这上头去,也是心还有期盼,却又失望了罢了。” 第1107章 都有委屈 不得不说,魏嬷嬷轻轻的一句话,就拨动了王氏心底最脆的那一根弦,那话里夹杂着的怜惜,瞬间让她红了眼,倚在魏嬷嬷的怀里,眼泪滑了出来。 “也就乳娘你心疼我,知道我。”王氏委屈的说:“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侍候公婆,生儿育女,一点都没拉下,他倒好,新人一个接一个的往身边拉,哪里想过我心中的苦?” 魏嬷嬷轻声道:“小姐莫怕,乳娘在呢。” 这委屈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如同水一样流了出来,王氏道:“这些年,我和他那些个红粉知己斗智斗勇,相互斗法,若不是……他庶子庶女都一堆儿了。我劳心劳命的为他操持,家里,还有前程,到头来,我却得了什么,不过得了他一句泼辣货,不如当初嫁给他的良善温柔。哈。” “他也不想想,我又是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但凡心里有一点感恩,想一想我,就不会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拉。这说变,何尝不是他先变?刚成亲那会儿,又是谁当着一对龙凤烛说不负我?” “但乳娘,你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做的,说我不好说我凶悍,他怎不说自己的错?”王氏讥讽一笑:“罢了,这么多年我是看得明白了,我有女有子,可不是再靠他撑腰的人,他喜欢拉谁就拉谁。但现在,他不能这样打我的脸,他伍礼宏不能!” 王氏一边说,眼泪一边哗哗的流。 “小姐,不怕,你这伍家的长媳,是宗妇,您的侄女儿还是当今的妃子,谁都越不了你去,谁都不敢!”魏嬷嬷安抚道。 王氏吐了一肚子的苦水,心中怒火和不平倒是平了下来。 是啊,她底子厚着呢,谁能越得过去? 重新净了面,上了茶,王氏已是心平气和的坐在美人榻上饮茶,一边问魏嬷嬷:“嬷嬷,你说说,这事儿怎么打算才好?” 魏嬷嬷斟酌道:“要老奴说,夫人倒不必这么着紧先,毕竟老爷还不曾回来呢。这事到底如何,总得见了人才是。” “嬷嬷,并不是我不容人,但那个女人,她有一个孽种,那孽种,比我的宜宁还要年长一岁呢!”王氏恨声道:“她们母女真要进了伍家,那个贱丫头就占了个长字,这叫我如何忍得?” 魏嬷嬷却笑道:“小姐,即便是这样,到底只是庶出呢,而且还是私生庶出,未进门之前就在外生了,名声上就差了一层呢!咱们大小姐却不然,正儿八经的嫡出长女,嫡出大小姐。” “可她始终挡在我宜宁的前面,占个长字。”王氏咬牙说。 魏嬷嬷叹了一声,道:“再怎么着,只要进了这个门,还不是由夫人说了算?倒是在外头,不好拿捏了!当然,夫人若是觉得老奴是帮着那对贱人说话,就当乳娘这话没说过。” “我知道嬷嬷都是为我想。”王氏抿了一下唇,眼中闪过狠意道:“嬷嬷,若是让她们来不到这长安,是不是就不用发愁了?” 魏嬷嬷脸色微变。 第1108章 动杀心 来不成长安,这话里的意思,伴着王氏多年的魏嬷嬷心里明白,正因为明白,才觉得有些寒意。 夫人是起了杀心。 魏嬷嬷先到门口看了看,示意王氏的心腹大丫头青莲守着门,自己才又回到王氏身边,轻声说:“夫人的意思是?”她用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王氏脸上满是暴戾狠辣之意,道:“没错,只有死人才能叫人安心。” 魏嬷嬷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夫人,那不过是没啥根基的母女,若是进门了,夫人作为嫡母主母,要怎么拿捏她们,还不是夫人说了算,何必枉……”造杀孽! 这几个字还没完全说出来,就被王氏一记冷眼看了过来,魏嬷嬷立即闭了嘴。 王氏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乳娘的意思,但我却不想有这么个恶心人杵在我跟前戳眼鼻。”她锤了锤胸口,冷声道:“乳娘,我这心里,不舒坦。” 她不舒坦,那就谁都别想舒坦。 那周梅娘凭什么就能得了伍礼宏的念情,凭什么就要这么轻松容易的进伍家,凭什么要挡在她前面,不过一个小秀才的女儿,凭什么! 魏嬷嬷意欲再劝:“夫人,这个……这人到底还没来,能不能进门也难说,这要是动了,老爷那边?” 她老了,越发的相信神鬼轮回之事,这些年协助着王氏,私底下做了多少阴私杀孽?有时候午夜梦回,她都要被惊醒然后彻夜未眠。 如今她也有儿有孙,小孙子还聪明伶俐,回头就想求了夫人放个良籍,将来好有个新的出路,不用再为贱籍给人做牛做马。 所以,能少做点杀孽,不做为好。 而且,魏嬷嬷认为,那对母女,根本不足为惧,反倒是夫人这么做,了无声息倒好,要是透了风,哪…… “怕什么?”王氏冷哼一声:“华阳离这长安城,路途遥远,贼匪众多,就连平安也遇上了不是?” 魏嬷嬷一怔。 “她们要是遇着那些贼匪死在路上,也不过是倒霉罢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王氏笑道:“至于老爷,乳娘,你真当他是个情深义重的人么?” “他不会!”不等魏嬷嬷回话,王氏就已经说道:“死了个周氏和女儿,他或许会伤心,但只怕不用一个月,他就把人给忘得个一干二净了。我再从外面给他买个鲜活的瘦马,一个月都不用,他就不会伤心。” 魏嬷嬷听到这,是知道她是真的要打这个主意了,道:“夫人是想要买通这山匪还是别的再嫁祸?” “山匪什么的,谁知道经过哪里?自然是早早打点着了!”王氏意味深长的说,她是动了杀心又如何?哪怕人进门任她拿捏,她也不喜,她也不爽快,拿捏有什么的,比得上人死了么? 要怪,就怪她们的命不好! 王氏这打算得好,却不知道,平安来的信,有多少是没提及的,比如五福如今不在华阳而是在长安,比如周氏有孕,比如她认为的没有根基的母女,其实并非真的就能任她拿捏。 第1109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杀心动归动,却不是嘴皮子上下一磕,说一说就能马上把人给灭了,既然要做到万无一失,又跟意外一样,自然要妥当安排。 而恰在这时候,伍大夫人院子里一个侍候茶水的三等丫头起了满脸疹子被移了出去,一个和魏嬷嬷是同乡又有几分交情的担着在伍宅侍弄花草的嬷嬷使了几个银子,把自己的一个远房侄女给安插到了这个位置上,名草儿,人和名字一样不起眼,忠厚老实,话不多,却勤劳肯干,是主子们最喜欢的那种丫头。 不过三天,五福就得了一个信儿,魏嬷嬷的大儿子出了京,寻上了一个不怎么入流的叫澜庭楼的小杀手组织。 “澜庭楼?”五福的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是那笑,半点不着眼底。 “是近年才起的小组织,杀人越货,无所不干,楼主叫澜长天。”魑六道。 “接了什么生意?”五福动作轻柔的摸着手中的茶花儿,声音又轻又冷。 明明是极淡的声音,可魑六听在耳里,却是打了个冷颤。 “一万两白银,姑娘和太太的命。”魑六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话。 “王氏,她好大的胆子!”翡翠厉声冷喝,眼中更是又惊又怒,还有一丝狠意。 魑六垂手不语,只偷瞄着五福。 五福却是笑了出声,道:“原来我的小命,就只值五千两啊?真叫人好生伤心。” “姑娘!”翡翠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换了别的女子,听到有人对自己起了杀心,还买凶来杀自己,早就变脸了吧? 她倒好,只说起自己的身价银子来了,这模样淡定的,只怕那王氏知道了,会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吧? “不是么?五千两,我就只值这个数么?”五福神情哀怨。 魑六就道:“魏大对澜庭楼说的,只是两个没有半点根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所以……” 在澜庭楼那边打探到这话时,魑六也很是无语,五福手无缚鸡之力?和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姑娘,要不要奴婢去解决了她?”翡翠冷着声音请示,敢对她家姑娘起杀心,找死。 五福就道:“看来这王氏对我们母女,是十分痛恨啊,都要买凶了。啧啧,翡翠你看,人家这才叫防范于未然。不,永绝后患。” 果然是世家出身的女子,足够狠辣,动辄就是要人命啊! “所以姑娘,您还要和她客气?” 五福白她一眼:“这小命都被人盯上了,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不过么,澜庭楼那边就让他们去,传信给魑二和紫玉他们,让他们陪澜庭楼对练一下,另外别惊着了太太。澜庭楼那边,录一条信儿,王氏买凶这证据,给我拿住了。” “是,姑娘。”翡翠隐隐有些兴奋,又道:“姑娘,就这样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既然这么玩,那就陪她玩玩。”五福淡淡的道:“陆小蝶那边不是还没想出来什么么,让她娘去找王氏吧。在这之前,给她喝点容易致幻的好东西,说不定会有收获。” 这时代的人,不是最怕鬼神么?就看王氏能吐出点什么了。 第1110章 逗她玩儿 所谓让陆小蝶她娘去找王氏,无非就是装神弄鬼去恐吓她么,翡翠有些不习惯,姑娘要搞事儿啥时候变得这么的迂回曲折了? “姑娘,奴婢手上还有很多毒……”翡翠隐晦的道。 五福摇头:“翡翠啊,有时候死倒是一了百了一干二净,能痛快死,那是福气啊!生不如死,才是遭罪的!” 倒不是她圣母,而是她不想让王氏这么痛快,有时候,对一个人最好的报复,是让她看着自己手上所拥有的一点一点流失,最后归于无。 “而且啊,王氏死了,伍礼宏还是会续娶,再娶一个不知根底的,反倒是不好对付,现在这个,先放着吧。”五福淡声说道,她可不信伍礼宏会把周氏迎娶为正室,若真这么有情,那有了这遭,让王氏腾位置也不是不行。 但事实不然,王氏死了,伍礼宏续娶,也必然是新的人,而王氏的娘家也肯定会插手,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就留着她在那个位置呗。 她研究过王氏的性子,是个容易冲动暴戾目中无人的,她未必就对伍礼宏多爱多有情分,毕竟十多年夫妻,哪还有那么多的爱呀情呀的? 她只是骄傲罢了,身为世家嫡女嫡长媳的骄傲,正是这份高高在上的骄傲,不容许伍礼宏这样对她,不容许别人踩在她头上,所以,才会出手。 而王氏的底线和弱点,就是她身下的三个儿女。 人有弱点就好办了,最怕就是光杆司令一个,光秃秃的戳不下去手。 “反正姑娘就是想逗她玩儿么!”翡翠嘟哝一句:“其实现在咱们在暗,悄无声息的把她弄死了正好,谁都怀疑不到咱头上。” “正是在暗,玩这个才有趣啊,你想想,她明知道这是有人在设计她,却找不出来是谁在背后捣乱,多好玩儿?最后她是不是就想,神鬼在报复?”五福眨着眼狡黠的说。 翡翠和魑六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无语。 “那个在王氏院子的?”五福问安插进去的那个人。 “草儿,是个老实的,肯干,虽然才几天,就让上面的人挺赏识。”魑六说道,表面是老实的,可却也是受过正统培训的暗卫。 五福道:“这好不容易安插一个,就别轻易折了,让她下手注意点,别让人怀疑到她上面去,毕竟她是新到的,必要时祸水东引。” 魑六点头道:“姑娘放心,草儿心中有数的。” “嗯。那你去办吧。”五福笑了笑,想了下,又道:“看来之前是我太放心了,再安插两个人进去伍宅,不起眼的位置就好。” 若不是这个草儿安插得及时,她还不知道王氏起了这种心思呢。 魑六躬身垂手退下。 “你也赶紧去给魑二他们传信,准备一下,这护卫上长安的人手给我准备充足了!”五福的声音冷然,对翡翠吩咐道。 “是,姑娘!” “姑娘。”玛瑙在门口请见。 翡翠让她进来,玛瑙说:“姑娘,紫凝阁的风掌柜差了人来,说昌平郡主此时在紫凝阁,邀姑娘前去一见。” 五福讶然,昌平找她? 第1111章 昌平郡主找 自上次给昌平郡主在名花会化过妆后,五福就再没见过她,也不认为两人还能有什么交集,毕竟这身份差距摆在那儿呢。 而且,她这些日子也实在有的是忙,虽然生意那块都有专人去管理,但她也不能做甩手掌柜,事儿也都在手中掌控着,筛理各条线的消息,哪能跟这城里的大家小姐似的,成日就只知搬弄琴棋书画? 现在,昌平竟然主动找她,倒叫五福有些意外。 收拾一番再坐着马车到了紫凝阁,早有个女伙计在那等着,看到五福下车,连忙上前一福:“姑娘来了。” “嗯。店里忙么?”五福看进去,只见里面有几个人头在晃动。 女伙计笑道:“现在还早着,倒还不算太忙,姑娘,郡主就在雅间,风掌柜正招待着。” “你去忙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五福走进铺子里,见有人在挑选脂粉,女伙计都笑容满脸的招呼,便暗自点头。 自从昌平郡主在名花会上很是让人惊艳了一番后,紫凝阁的名从她嘴里就入了不少人的耳里,不少贵妇和小姐们都知道紫凝阁的存在,又看昌平一个黑珍珠用着那脂粉也挺漂亮的,于是就都过来一探究竟,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这生意就这么打开了,随着生意越发的蒸蒸日上,人手不够,风娘自己又添了几个丫头放在铺子里。 穿过通往雅后堂的门廊,来到布置雅致清幽的雅间门口,有人正守在那里,五福认出来,那就是当初给她们紫凝阁额牵线的丫头,也是风娘的甥女,叫红儿的。 五福对她笑了笑,毕竟也算是中间人,虽然也给了一笔介绍费,但依然值得感谢。 红儿见了她曲膝行了一礼,对门内说了一声,有人迎出来,正是昌平身边的那个叫清心的大丫头。 “五福姑娘可来了,我们郡主可早就念叨着姑娘了。”清心笑着曲膝。 五福含笑点头,走进去,只见昌平郡主正坐在梳妆台上,由风娘给她上妆,透过镜子看到五福,瞪眼道:“你可真来得够慢的,叫本郡主好等!” 风娘想向五福行礼,五福摆摆手,让她继续做事儿,风娘一笑,手上动作不停,她也到收尾了。 五福就对昌平道:“怪只怪我不能未卜先知昌平郡主大驾光临,不然的话,我早就在铺子天不亮的等着了。” 这话,也不知是讽刺呢还是说笑呢,总让人听着不太对劲儿,昌平也知自己刚才话有点儿冲,就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风娘也正好给昌平的额头画好了一朵花钿,本来英气的脸顿时显得柔和几分,昌平自己看了也颇为满意。 五福啜着底下的人奉上来的茶,见她转过身来,便点了点头:“看来,郡主已经得了不少打扮心得,这一身,很适合你。” 银白的衣裙,腰间缠着玉带,裙角压着两块极品羊脂玉玦,发髻上也只是插了两支点翠镶蓝宝石的掐丝赤金步摇,打扮清雅大方,显得简单利落,远比那些粉嫩花哨的更适合她。 “说吧,郡主找我,可是有什么关照?” 第1112章 抬举?发作 昌平郡主来找五福,也不是为了啥,而是女子最常做的,逛街儿。 五福一口茶差点喷回茶杯里,强行咽下,瞪眼看着昌平:“你说,要找我逛街?” “不行么?”昌平郡主道:“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城里许多成衣铺子早已上了新,之前送到本郡主那边的,颜色都是那些粉粉蓝蓝的。嗯,你给本郡主参详一下,再换别的衣裳。” 五福挑眉:“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 这回轮到昌平郡主的眼睛瞪大了,她找她赔逛街,那是抬举她,多少人想要这样的荣耀还没有呢,她还想要好处? 不过,昌平却没把这样的话说出口,直觉告诉她,如果这么说了,五福只怕是转身就走人,不理她。尤其在接触到五福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她越发觉得直觉是对的。 可昌平没说,她的一个丫头却是不服了,抢先道:“放肆!郡主找你作陪,那是抬举你,你竟敢要好处!” 众人脸色一变。 五福眸子微眯,脸上笑着,可身上的气息却是冷了,就连风娘都感到一丝寒意,肃容看着自家小东家。 “哦?抬举,郡主也是这么想的?”五福淡淡的扫了那青衣丫头一眼,看向昌平问。 五福这么明显的气息改变,昌平怎么会没感受到,瞪向那丫头:“你才放肆,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抢话?不知规矩,来人,掌嘴。” 青衣丫头脸色大变,噗通的跪下来,求饶道:“郡主息怒,奴婢知错,郡主。” 求饶也没有用。 一个嬷嬷上前,按着她二话不说就抽了两个嘴丫子,那青衣丫头好好儿的一张脸立马就红肿了,可见那嬷嬷下手之重。 即便是这样,那青衣丫头也不敢哭闹,只匍匐在地低声求饶:“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不分尊卑,不知规矩,本郡主身边不需要这样的人,拖下去,打发出去!”昌平睥睨的斜了那丫头一眼。“郡主,奴婢知错了,郡主,唔……” 清心手一挥,自有婆子抽了手绢堵上丫头的嘴拖了下去,同时看向五福,暗暗心惊。 自此至终,这位都没有看青衣丫头一眼,更没开口说一个字,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但凡是个心软的,都会开个口求个情算了吧,可她,却…… 再看她浑身的气势,竟是比起郡主不遑多让,郡主好歹是皇家册封的郡主,这位,只是个没啥根基的小东家而已。 昌平也颇有几分郁闷,自己的丫头让自己没脸,确实郁闷,但五福一个字都不说,更叫她郁闷,好歹说两句话给个台阶下吧。 现在看她,这茶杯不过是雨过天青花样,她还能看出一朵花来不成? 屋子里静默,气氛有些尴尬,昌平那边的人,刚看着自己的人被郡主发作了,是一声不敢吭,而五福那边,她不说话,更没有人多嘴。 五福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吧!” “嗄?”昌平有些愣愣的。 “不是要去逛街么?这就走吧!”五福打了个呵欠。 众人默,这位,到底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第1113章 互通姓名 自阿九走后,五福接过了这一摊子的事,她就没再轻松的逛过街,这会儿随着昌平到了东城,各个衣裳铺子转悠着,也很是长了一番见识。 长安城为皇城,寸土寸金,这铺子,尤其是东城的,一些字号老的,名声儿响的,做的都是贵人生意,人贵,东西贵。 就拿成衣铺子和绣坊,一等一的就有君家的产业,华裳楼,还有柳家的扶风阁,冷家的珍绣阁等,比起那伍大夫人的容秀阁,名声更响。 华裳楼还和素香斋挂钩,毕竟都是做女人生意的,且都是同一个东家主子,为了方便,华裳楼也会备下一些脂粉在这边卖。 而有意思的是,这华裳楼不管在哪开,必然有一个冷家的珍绣阁,彼此打着擂台。 五福看了看正对面的两家成衣铺子,挑了挑眉,这两家,不就跟后世的麦啥肯啥的一样么。 昌平郡主贵为郡主,自然不会像其她人一般,在大厅里坐着或挑选,进了华裳楼,直接就被领进了贵客的雅间,然后掌柜的前来亲自招待。 “你帮我挑?”昌平看向五福。 五福道:“你们这样的皇家贵女,不都是自己找上好的衣料子裁剪了,让底下的丫头给你做的?”身为皇家郡主,好料子远比外面的要好吧? 昌平就道:“这些自然也有,不过出来逛街也可以买做好的啊,尺寸要是不合,稍微改动就行了,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哦,就是享受买买买的过程!”五福了然。 昌平抿嘴一笑:“五福你说话果然有趣。”顿了顿又道:“我叫你五福可以吧?” 五福耸耸肩:“郡主你随意!”不过是个称呼,且你叫都叫了。 “那你也叫我小名呗,我大名赵敏,父王母妃他们都叫我敏敏。”昌平道。 “赵敏?”五福挑起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嗯,这名字还挺适合你的。” 她所看过的大师笔下的赵敏,气质和她颇有几分相像,而靖康郡王,另一重身份却是将军,昌平也算出身将门吧。 “你呢?”昌平一边看着衣架子上的衣裳,一边问她。 “我名字也是差不多音,单人伍,芙蓉的芙。” 昌平略想一下:“长安城,礼部郎中好像也姓伍。” 五福眼神微闪,道:“我住在柏树胡同,才来长安几个月罢了。”说着挑出一件紫色的绣紫罗兰的衣裙递了过去:“这件看看。” 昌平果然不再追问,拿着衣裙在身上比划着,也没多想,直接递给清心拿着。 两人接连挑了好几款衣裙,喜得掌柜的见牙不见眼。 “这条,我送你。”昌平把一件火红的衣裙递给五福,总觉得这套很适合她,虽然两次见面,她都是穿着素淡。 五福接过:“你确定适合我?” 昌平点头,道:“算是多谢你陪我来逛。”又怕她误会,有些忸怩的道:“可不是什么抬举,就是,多谢你。”说着,有些不自在的扭过身去。 五福看着她别扭的模样,吃笑起来,这位郡主虽然骄纵骄傲些,但也不是特难处。 第1114章 好一朵白莲花 每一个女人的购买力,五福都不会小藐,这昌平郡主也是一样,从两间鼎盛的衣裳铺子出来,就已经花上了数百两,她又拉着五福去了首饰铺子。 正好,是五福的前‘东家’,百宝银楼。 五福摸摸鼻子,看着百宝银楼的牌匾颇有些不自在,去年十月,她帮百宝银楼挣了个雕琢赛第二,另外还是和它签订了一年的作为它家的顾问。 但她这个顾问,却是撂挑子了,除了给了几幅草图设计,就再没去铺子做点啥。 所以这回紫玉回去,顺带也带了违约金去的,实在是她这顾问,太不尽责了,解约吧。 “五福你可知,百宝银楼也是百年老店了,它家的首饰都很好,款式也新,我们进去看看,有没有新的花款?”昌平笑着道。 五福似笑非笑的瞥了牌匾一眼,若是说出来,她还曾是这家店的一个工匠,会不会吓她一跳? 正要进去,有一个娇柔的女声叫住了昌平。 “敏敏?” 昌平的身子微僵,眉尖蹙起来,想要装作听不见似的进去,那个女声又紧着叫了一声。 五福好奇的转过身去,只见一个瓜子嘴脸,穿一身素白绣兰衣裙的女子扶着丫头的手一步三摇晃的走了前来。 “敏敏,果真是你。”不过走了几步,女子就气息微喘,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朦胧水润,看着昌平的眼神似怨似喜,当真是我见犹怜,好不娇弱。 五福立在一旁看着,从头到尾,看她楚楚可怜的娇弱模样,再想起她走过来时身子像是要倒在地上的情景,眉一挑。 啧啧,女要俏,一身白,真真是好一朵白莲花呀! “白素莲,你怎么会在这?”昌平斜着那女子问。 五福眨眨眼,白素莲,连名字都这么贴切么? 白素莲被她这一问,眼神更是幽怨起来,怯怯的道:“敏敏,你怎么了?这些日子,我给你写信写帖子,都不见你回我?”她又看向昌平的一身,眼睛闪过一丝愕然。 昌平蹙眉道:“我忙着。” 白素莲一噎,幽幽的说:“连回信的时间都没有么?我一直等你来着。” 五福听到这,浑身打了个激灵,看过去,又看昌平,这该不是女同吧?瞧这幽怨的,昌平简直跟抛弃了痴心情人的负心人一样啊! 昌平瞥到五福那怪异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却想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一时也没理会,只看着白素莲道:“我就是没空,你有事就去吧,我忙得很。” 白素莲又是一愣,道:“我,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和敏敏你说话。”说着,又看了百宝银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喜意,道:“敏敏,你是要买首饰么?我给你挑吧。” “给我挑?”昌平眼睛眯了一下,打量了她一番,道:“白素莲,你给我挑的东西,当真适合我么?” 白素莲愕然愣住,呆呆的看着昌平。 昌平觉得没意思极了,嗤笑一声,招呼五福:“我们进去吧!” 白素莲见自己就这么被昌平给扔下了,脸色再次大变,像是有点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是她看错了吗? 刚刚昌平那眼神里,明明是讥诮,怎么会? 第1115章 毒闺蜜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白素莲站在门口,她本来就生得不错,又穿了一身白,人娇俏,惹来不少的目光。 “小姐。”扶着她的丫头轻声叫。 白素莲咬了咬唇,道:“我们也进去。”失去了昌平这个朋友,她还怎么能在白家冒出头?她已经及笄了,亲事却还没有着落呢,她得为自己打算着。 五福瞥见莲花跟上来,悄声道:“敏敏哟……人家可追上来了。” 她怪声怪气的,别有所指,昌平不禁看过去,问:“刚才我就觉得奇怪,你这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哦,看那位小姐言行举止无不透着幽怨,我以为你是个负了人家的负心人罢了。”五福语气平平的说。 昌平闻言脚步一趔趄,指着她,跺了跺脚:“你,你胡说些什么?”又转过身看了追过来的白素莲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恼意,冷道:“她是白家的庶女白素莲,以前我和她有几分要好,就是这样而已,哪是你说的那样,什么负心的?我们都是女子。” “以前?原来是闺蜜啊。”五福眼珠子一转,问:“该不是你从前的衣裳首饰大部分出自在她手里吧?” “你怎么知道?”昌平惊讶,又懊恼的道:“你说中了。她说,我这样的年纪适合那些颜色,所以每次逛街,都挑了那种,但其实,越穿越觉得丑。那会儿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是一心觉得那就是最适合我的。”却不知,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难怪人家都说她是个傻的。 “所以,你就和她常一起玩儿,出双入对,是不是许多人都踩你夸她。而你被人攻击的时候,她都在场安慰你,护着你,说是那些人瞎眼了,嫉妒你,一昧的只顺着你说你好?你觉得心里舒坦,觉得全世界都是瞎子,只有白莲花是真心对你好的?”五福道。 昌平的眼睛瞪得老大:“五福,你可真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就是这样!” 五福一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好孩子,幡然醒悟是好事,你要继续保持啊。” 这孩子,是被人当垫脚石和绿叶了呀,那位白小姐,分明就是毒闺蜜啊! 昌平愣愣的,五福摸她的头,说的那话,为什么她觉得不对呢? “五福,你等等我,你说的啥意思,你这是骂我么?”昌平追了上去。 清心在一旁抿着嘴轻笑,眼角余光瞥到白素莲走近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心想,白素莲以为谁都是傻子么?也就是郡主傻,才信她,好在,郡主醒过来了。 她又看一眼走在前面的,举手投足满是洒脱自在的女子,淡淡一笑。 这位伍姑娘倒是生就一副七窍玲珑心,一下子就把她们之前都说得明白的看明白了。 难怪这么短短的时间,郡主就对她放下了不少防备心,愿意亲近,就连自己,也挺喜这位的性子呢,不像某些人。 清心看向那白素莲,冷哼一声,只差额头上没写着算计的,真不知从前郡主是怎么相信她的。 第1116章 嫉恨讽刺 昌平郡主身份贵重,被迎上了百宝银楼的二楼雅间,那白素莲怯怯的,厚着脸皮也跟进去了,一心想和昌平搭话,无奈昌平就是不理她,就是和那个不知哪冒出来的姑娘说话。 趁着昌平喝茶的片刻,白素莲终于逮到了机会,柔声问:“敏敏,这位姑娘是谁啊?瞧着眼生得很。” 五福看了过来,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却十分的亮,就这么看过来,似要看穿人心里去。 白素莲的心突突的乱跳,心有些慌慌的,想要勾出个笑容,却愣是僵在嘴角。 “这是伍姑娘,紫凝阁的东家。”昌平淡淡的说。 白素莲眼睛一眨:“听说近来中城里开了一间新的脂粉铺子叫紫凝阁的,莫非就是那家?” 昌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消息倒是挺灵通。” 白素莲轻笑:“我也是听了家里的姐妹说的,说敏敏你在名花会很是出彩,妆容也好,用的就是它家的脂粉。” “嗯。的确比从前乱七八糟的更适合本郡主!”昌平哼笑:“可惜你当时没在场,不过现在也能看,我这妆就是在它那边上的,如何?” “这,敏敏身份尊贵,自然是顶好的。”白素莲有些尴尬,从前昌平的脂粉,都是她陪着去选购的,这是在说她挑的不好么?她故意的吗? 白素莲想要细细的再看,可昌平已经别过脸去和那伍小姐说话了,胸口顿时升起一丝恼怒,硬生生的忍住了,问:“没想到敏敏会和紫凝阁的东家相识交好,我竟都不知道呢。” 这什么伍姑娘这么年轻,竟然已经是一个铺子的东家了,听说那脂粉铺子生意还挺红火的。 “我这人,什么人和我谈得来,对胃口,我就和谁好。”昌平淡淡的说:“只要她是拿诚心出来的。” 白素莲脸色微白,脸上却笑道:“这自然。”又看向五福道:“伍小姐年纪看起来和我们也是一般无二,却已经能做生意了,素莲佩服!像我们这样的,只知埋头念书绣花抚琴,生意这样的,家里肯定是不允碰的。” 这是讽刺五福是个生意人商女么? “白小姐言重了,也就是一个脂粉铺子,趁着这没嫁人,就拿来练手罢了,赔了赚了,也就一个小铺子。毕竟以后归了别人家,庶务什么的,都要打理,总要比什么都不懂的为好。”五福呵呵一笑。 “五福说得很是,我母妃也给我好几个铺子了,不过我不会弄,都是底下的人在管,回头咱们合计,合个股?你那紫凝阁,可是赚钱的很,有这么个嫁妆铺子,将来夫家都不敢轻视你!”昌平也很是生气白素莲在挑衅,不会说话不会闭嘴么? “也就赚几个钱买花戴。”五福一笑:“你的铺子,郡王妃必定给你配齐了能人的,就能着每年对账收银子就好了!” “说的也是。” 白素莲看着两人浑然忘我的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话,压根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张口闭口就是嫁人嫁妆,好不知羞。 不过恼怒的同时也嫉恨,嫁妆铺子,那样的东西她现在却是没有的,她只是个庶女罢了,将来嫁妆如何,还得看父亲嫡母,这也是她要巴着昌平的缘故。 一个庶女想往上爬,太难了。 第1117章 我高雅的骂人而已 掌柜的很快送了几盘新款的首饰玉饰上来,昌平也不客气,拽着五福一番挑选,五福说那个好,她就摆在一旁,却对白素莲指过的首饰,看都不看一眼。 白素莲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想要讽五福几句,可等到五福说起玉的质地好坏之类的话,连掌柜的都连声赞誉,她就识相的闭了嘴,在一旁悄悄打量着五福。 看着并不怎么起眼,可举手投足,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说起这些首饰,也是侃侃而谈,这倒是谁家的女儿。 等掌柜的眉开眼笑的捧着一盘首饰下去结算,眼看着昌平和那叫五福的交谈越发融洽,甚至还送她首饰,自己却什么都没有,白素莲感觉一股危机感深深的笼罩着她。 昌平变了,变得不听话了,不好掌控了。 还有这个五福,也不知哪来的,哄得昌平都不听话了,白素莲心急,不着眼的试探,不能让她把昌平骗了。 五福听着觉得腻歪得很,重重的放下茶杯,雅间一下子安静下来,不知怎的,竟没有人敢吭声。 白素莲也有些愕然,更有些不知所措,嘴唇抖动着。 “白小姐,我这人,喜欢自来直往,你这转弯抹角的探我的底,真是很不礼貌,而我,很不爽。我这人心里不爽快,就会拿人出气儿,你确定,你要继续试探吗?”五福直直的看着她道。 白素莲的脸一僵,眼圈瞬间泛红起来,眼泪挂在睫毛上,要落未落,楚楚可怜的样子,跟谁欺负了她一样。 “伍姑娘,你,怎么能误会我,我什么都没有做。”白素莲很无辜,眼睛一眨,眼泪就眨落下来。 “白小姐,我不是男人,这里面,谁都不是,所以,你那个样子摆出来,我也绝对不会愧疚的!”五福眨眼道:“所以,白莲花这种生物,在我这,她哭死了也起不到作用。” 白莲花是什么东西,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但按着五福的话,都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你,你欺人太甚!”白素莲身边的丫头指着五福大叫。 “放肆!”昌平一喝,瞪着她:“滚出去!” 那丫头浑身一僵。 “敏敏……”白素莲惊愕不已。 “够了,你也回去吧。”昌平斜睨着她:“白素莲,别再把我当傻子,本郡主不傻!” 白素莲脸色一变,身子即便坐着也摇摇欲坠起来,怯怯的叫:“敏敏,你误会我了,你……”她咬了咬唇,站了起来,道:“我不知是谁对敏敏说了什么,但我对敏敏的心,是真的,我是真的把你当闺中好友看待。我们走。” 她瞥了五福一眼,眸子飞快的闪过一丝怨毒,果断的转身离去。 再待下去,不过是自找没趣,不过是彻底把赵敏得罪死罢了! 白素莲主仆一离去,五福就吐了一口气,白莲花这样的生物,真的很招人烦啊! “那个,五福,白莲花是什么啊?”昌平好奇的问。 “意指外表清纯善良,内心黑暗,思想糜烂……”五福眨眼道:“没什么的,我就是高雅的骂她而已!” 昌平嘴角一抽,你能再厚脸皮点吗? 第1118章 躺着也中枪 白素莲上了自家马车,就把一个抱枕给扔了出去,脸上愤恨,可再没有半点的楚楚可怜。 “小姐!”她的贴身丫头绿萼道:“那个姓伍的,太欺负人了!” 这试探,谁都能做,便是知道对方在探话,也只会隐下不语,心知肚明,顶多在心里不喜罢了。哪个像她这样,明刺刺的直接打脸,叫人没脸。 “去给我查一下,那姓伍的是个什么来路,赵敏这蠢货,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白素莲满脸懊恼,咬着牙道:“难怪这些天,给她送了几回信,都不见回,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梗!” 这个人是谁,主仆俩心知肚明,就是那叫五福的呗。 躺着也中枪,也就是说五福这样的了,她要是知道白素莲的心理活动,必定呸她一口:你白莲花的戏不好,还怪上我了!关我屁事么! “是。”绿萼又迟疑着道:“小姐,那郡主那边?” 白素莲有些头疼的扶着额,道:“只能先放着,总要让她这气儿过了才行。” 和赵敏交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对她的性子总是有几分了解的,越是在她心里不舒坦的时候撞上去,就越是得不偿失,反而是她的火来得快,散得也快,只能慢慢的重新哄回来了。 真是头疼,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这么尊佛,现在又一下子回到最初,真是恨。 绿萼道:“小姐,可不能这么胶着了,奴婢看郡主一时半会也不会回心转意,但你却已经及笄了……我听说,夫人那边也已经在寻媒人了!” 白素莲听到这,心里一紧,把手中的帕子狡成了一条咸菜,紧紧的咬着唇,脸上悲戚:“她能给我寻什么好人家?都是庶子,要么就是寒门士子,穷得三餐都难。你说,论才情,论相貌,我哪里比白素贞她们差了,我就是差在一个出身,没有投身到嫡母肚子里,就要这么糟践我么?我,我真是不服啊!” 若不是这样,她会费心为自己谋出路?生母早死,无人依靠,就只能靠自己了。 她也不求什么,只求一个好去处罢了,怎就这么难? 绿萼默然,再不服又能如何?还能塞回去重新投胎么? “小姐,就是这样,也不能把希望都放在郡主那边了!你得多找条路才是。”绿萼道,她和主子是一体的,她好了,自己才会好。 白素莲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是得再另谋出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我得为自己想。” 她却不知道,在她和丫头算计着的时候,有一个嬷嬷去了白家,请见了白夫人。 等白素莲回到家中,就被嫡母叫了去,把她从头到脚的训了一顿,什么家里又没死人,穿一身白是要膈应谁,更让心腹嬷嬷去她房里,把所有的白色素净的衣裳全部给烧了,然后又让她禁足在家,抄写孝经。 白素莲身边的人悄悄打听了,才知是昌平派了嬷嬷来请教了一番家教之类的,气顿时上不来,一下子晕了过去,白莲花,变成了病莲花。 第1119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昌平派了人去白家,也没瞒着五福,她斜了昌平一眼,这丫头,也没傻得彻底。 “这逛了半天,也着实累了,我们去裕兴楼用午膳吧?”昌平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五福说。 五福早就饿了,当下也应了,两人走下楼,迎面撞上几个人,连忙避过,丫头婆子挡在二人跟前。 “咦,五福姑娘?”一个惊讶的男声响起来。 五福抬起头,撞上一双眼,愣了一下,站了出来,冲着来人曲膝一礼:“闻三老爷,许久不见。” “还真是你啊。”闻三老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惊讶的问:“你怎在此?不是在华阳么?” 五福笑着说:“我刚搬到了长安城没多久,以后闻三老爷多指点才行。” “搬来长安了?那敢情好。”闻三老爷道:“是了,你不是咱们银楼的那啥顾问么?也是巧了,咱们百宝银楼在赶一件圣品,五福姑娘随我前去工场指点一二?” 五福哭笑不得,这位倒是不客气,才见面,就让她干活。 “闻三老爷,指点实在说不上,过去见识一下倒无妨,但我今儿身上有事,却是要抹了闻三老爷的面子了!” 闻三老爷倒没有强人所难,道:“倒也不急,你是住在何处?回头我让人去寻你?” 五福说了个地址。 闻三老爷这才问起她来百宝银楼的来意,五福才让出身侧的昌平郡主。 见到昌平郡主,闻三老爷行礼的同时,心中暗暗惊讶,竟然这么快就搭上了皇家郡主? “张掌柜,郡主今天买了什么?”闻三老爷连忙问掌柜的,待到那张掌柜的说共买了二千多两的首饰时,便做主抹去了零头,又向他介绍五福。 “这位五福姑娘便是替我们百宝银楼在城都府城拿得了名次的那位,慈母抱子图就是她所雕。以后姑娘再来帮衬,优惠价要多给点。五福姑娘,虽然没有正式聘请,也算是咱们百宝银楼的匠师,最新上来的那几幅草图,也是她递上来的。” 张掌柜一听,心中一惊,看向那笑吟吟的刚及笄的小姑娘,这位就是那个叫五福的匠师?这么年轻? “老朽眼拙,竟不识庐山真面目,姑娘好手艺,新呈上来的草图,所设计出来的首饰都卖得极好。”张掌柜含笑道:“刚才郡主挑的那个百花齐放手镯子,就是这位姑娘画的草图。” 昌平早就惊讶不已了,看向五福,难怪她刚才的表情这么微妙。 “张掌柜抬举了,我不过是画个图罢了,这真要做出来,还是得靠贵楼的巧工能匠,我却是不敢居功的。”五福淡笑道。 竟是半点不揽功。 张掌柜眼中闪过赞赏,又笑着恭维几句。 闻三老爷看五福两人是准备离去的,当下也不多言,和五福约了个去工场的时间,就目送她们离开。 这人一走,张掌柜就问闻三老爷:“三老爷,那个姑娘当真就是城都府城那位?” 闻三老爷捋着胡子道:“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了。你怎么看?”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小小年纪极是难得,看她和昌平郡主好像挺要好呢,郡主还送她一件首饰!” “所以这才是有意思不是吗?”闻三老爷呵呵的笑,眸子眯起。 第1120章 昌平求簪 午时,裕兴楼已是人满为患,不得已,又转到了同样颇有名气的珍馐斋,按着昌平郡主的话说,这家的几款小点做的极好。 两人寻了个雅间坐下,点了一壶极品龙井,还有一笼鸡汁汤包先垫垫肚子,昌平就满脸好奇的看着五福。 “有话就问吧,你这么盯着我,实在瘆人得很,我也无福消受啊。”五福无奈。 “刚刚在百宝银楼,他们说你是什么匠师?那个镯子,当真是你设计的?”昌平好奇的问。 五福点头:“闲时,我会雕琢玩,其它的首饰设计倒是不怎么常弄,玉雕可以。” “真的呀?还拿名次了?那是什么赛事吗,你还能去参加比赛啊?你太厉害了。” 五福想了想,就把城都府的一个赛事给简单说了,当然,还有赌石什么的也略说了一下。 昌平看向她发髻上的一支桃花簪子,好像两次见她,都戴着这支簪子,便问:“那也是你所雕?” 五福把簪子拔了下来递过去:“这就是桃花春所雕出来的桃花簪,我及笄时就戴着了。” 昌平翻来覆去的看着,雕工精细,设计简单大方,几朵桃花更是栩栩如生,难怪远看像是别着一小簇桃花呢。 在她身后站着的清心也很是好奇,笑着说也想欣赏下,接过来看了又看,啧啧称叹。 昌平从清心手里重新拿过簪子,插到五福头上,眨巴着眼睛道:“五福,我们如今,也算是朋友吧?” 五福听到这话,脑袋嗡了一声,可以说不是吗?她们才第二次见面罢了,说朋友什么的,太快了! “我,其实要到七月才及笄,你也给我雕一支玉簪子呗?”昌平笑着说。 五福讶然,问:“你不是及笄了?” 昌平有些羞涩:“还有两个来月呢,因着我平时也有习武,个子就生得高,才长得有点捉急了。” 五福听了就有些迟疑。 昌平见状,有些失望:“不行么?” “这,也不是不行!”五福道:“只是我平素要打理的事儿也很多,忙得很,有时候还要去外地,并不在长安,你若是想要在及笄的时候用于簪发,我并不能保证能如期雕出来。” 现在不同往日,她的时间越发紧凑,很多事儿都要处理,雕琢的时间自然就少了,所以她也不敢打包票能雕得出来。 “我不急的,我母妃已经给我准备了簪发的发簪。”昌平立即道。 这话都说到这了,再拒绝就不好了,而且人家还送了衣裳和首饰给她呢,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没白拿人家东西的习惯。 “那好吧,我只能说,雕好了才能送你啊!”五福应了下来,又问:“你想要什么花样儿?” “五福给我设计就好!” 五福点点头,还得去寻一寻合适的玉才行,而且还是上好的极品玉,不然咋拿得出手送人啊。 求到簪子,昌平表示很满足,又问起一些雕琢还有蜀地的风光来,恰逢菜品送上来,两人也都饿了,双双拿筷,大快朵颐,边吃边聊,倒也气氛融洽。 第1121章 巧遇 “清心,我不行了,快给我彻一碗浓浓的茶来,可撑死我了!”昌平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吃撑了。 五福抿嘴轻笑:“你这还有半点郡主的模样吗?” 昌平讪讪的:“这不是把你当朋友么?五福想来也不会跟那些世家贵女一样,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按着闺范来约束自己吧?” “我不是贵女,自然不太讲究。倒是你,郡王妃看着你这般,只怕……” 昌平缩了缩脖子,强硬道:“我母妃便是要我淑女,但也没想着把我训练成刻板千金,而且,我这平时舞刀动枪的,怎么也不可能做淑女。” 五福扫了她虎口上的一个薄薄的茧,好奇的问:“既然如此,你也应该找志同道合的千金玩儿才是。比如将门的,会习武的,怎么和白莲花合拍了?那可是淑女,而且,衣饰也……” 昌平道:“我傻呗。”顿了顿又道:“能和我说上几句的将门千金,也没几个。你初来长安是不知,这城中,水深着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有小帮派,都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有什么意思?” “能说这样的话,你也傻不透。”五福挑眉一笑,皇室里,只怕也没几个真傻的。 昌平苦笑:“我这不也是吃过亏?” 五福沉默,半晌道:“这朋友知己的,不用多,一两个足矣,合得来则合,合不来不过点头之交,不用纠结。”想前世,她基本没有什么朋友,独来独往,纵然孤独,却也省心。 昌平歪着头想着这话,笑道:“你这话倒是在理。”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吧。”五福笑道。 昌平倒还有点意犹未尽,她挺喜欢和五福说话的,不过又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便也站起来。 两人走出雅间,隔壁雅间也走出两人。 “十哥哥。”昌平看到男子,惊讶的叫了一声。 五福眼神飞快的一闪,又敛下,真是巧啊,这两位都是她见过的,十皇子和范五。 “是敏敏啊,你怎么在这?”十皇子看到昌平也有点意外。 昌平道:“我和一个朋友来吃午膳啊,你……”她看向跟在十皇子身边的范五,眨巴着眼,有点了然。 范五浅笑盈盈的上前一步,给昌平曲膝一礼:“范五见过昌平郡主。” 昌平笑着虚抬一下手:“免礼。” 十皇子却是看向站在昌平身边的女子,昌平个性骄纵,什么时候又交了新的朋友了,看着有点脸生。 而五福也垂立着,跟柱子似的,虽然察觉这十皇子在看她,却是无波无澜的,心想这十皇子果然得圣心,前阵子才禁足,现在就解了,还能出门约会美人。 只是这美人么,她想到在十皇子府邸里看到的那一幕,若是他知道自己被绿了,不知会如何? 五福有些蔫坏的想着,越想越觉得狗血,皇室相乱,两皇子争一女,啧啧,要是传出去,这号称善音娘子的范五娘也要没脸吧? 正胡思乱想着,五福眼角觉得有厉光刺入眼球,有凌厉的风声咻的击射过来,顿时一拽身侧的昌平:“小心!” 第1122章 刺杀,无妄之灾 笃! 一支羽箭擦过昌平的发边射入雅间的窗木上,箭尾在微微颤抖着。 “啊!”不知是谁先尖叫起来。 咻,咻! 又有接二连三的羽箭击射过来。 五福把完全呆立住的昌平往下一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有几个黑衣人蒙着面持刀跃了下来,大喊着:“赵明濬,受死!” “刺客,有刺客!” 五福心里骂了一声爹,麻蛋,遇着这赵明濬就没好事,这特么真是无妄之灾。 黑衣人来得飞快,跃过美人栏跳进走廊里,不管是谁在拦着,手中的刀乱挥舞着,血水横飞。 而面对突然而来的刺杀,赵明濬的人,也都明里暗里的都扑了出来护主,趁着这点机会,五福把傻了似的昌平推进了不过两步之遥的雅间。 一溜的丫头婆子尖叫着惨叫着连滚带爬的冲进离自己最近的雅间。 清心一时没赶上,还被撞倒在门口处,满眼惊恐的看着一把长刀向自己劈来,她要死了。 五福离得近,想也不想的就飞起一脚,踢飞那把长刀,同时身子一扭,蝴蝶刀从袖子里滑出,向着那黑衣人脖子一划。 那黑衣人双眼瞪得浑圆,被五福踹下楼去。 “进去。”五福提起清心扔进雅间,在地上捡起长刀同时大喊:“翡翠!” “姑娘。”翡翠也解决了一个黑衣人,并抢过了对方的一把长剑,退到五福身边。 两人退进雅间。 对方是来刺杀赵明濬的,不会分出多余的人手来杀她们这些女人,但五福却小看了赵明濬这个卑鄙小人。 就在她和翡翠一人一个解决了黑衣人进雅间,赵明濬就被贴身的护卫护着,拽着范五进了五福他们所在的雅间。 五福见了,只差没破口大骂:我草你妈,能再无耻点吗? 但就是她把赵明濬骂个祖宗十八代,也架不住人家卑鄙,他这一进雅间,黑衣人就如潮水似的涌进来,有两个更是从窗户跳进来。 “他妈的!” 昌平惊惧无比,听到五福骂人,那是骂人吧?然后又看她拿着长刀,反手插入了一个黑衣人的肚子,不由眨了眨眼,也终于想起自己也会武了。 会武是会武,可昌平却没杀过人,她跪爬在地上,捡起刀的手都在颤着,吞了吞口水,站了起来。 小小的雅间宛如修罗场,血水飞溅,不停的有人死去,又有人闯进来,惨叫声不绝于耳。 五福手段利落的解决了一个黑衣人,眼角余光扫到赵明濬拉过一个丫头挡在自己面前,挡住了那长刀,眼神一利,又骂了一声贱人。 昌平把刀捅进一个黑衣人的腹部里,一刀没有命中,对方的剑却向她刺来:“找死。” “郡主。”清心尖叫着,连滚带爬的要扑过去。 五福心里一跳,飞快的闪过去,刀正要往那刺客手上招呼,身后却被人一撞,直直的撞到昌平身上,肩后一痛。 “我去你妈!”五福大骂。 她倒霉啊,狠狠地瞪了撞过来的赵明濬一眼,另一空着的手动作不停,径直把昌平捅入那刺客腹部的刀再往深里捅。 第1123章 倒霉受伤 昌平满脸惊愕的看着几乎要凑到自己面前的五福,呆呆的喊:“五福……” “姑娘!”翡翠看到五福素青的衣衫染开一团血花,不由又惊又怒,手中的长剑越发的凌厉起来。 而赵明濬见状,愈发不离五福她们左右,五福这特么真跟吞了屎似的恶心,你妈的卑鄙无耻小人。 刺杀在一瞬间,而五城兵马也很快赶过来,在雅间的还剩余的几个刺客眼见先机已失,只得撤退。 “抓住他们,留活口!”赵明濬惊怒交加的喊。 然而,谁理他! “你,本皇子命令你……”赵明濬瞪向五福。 “你闭嘴!”五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卑鄙的垃圾废物! 赵明濬俨然没料到五福竟敢吼他,一时呆住,五城兵马司的长官侍卫纷纷闯了进来。 有了人,赵明濬就安心多了,皇子威风也都抖了起来,大怒道:“敢刺杀本皇子,杀无赦,来人,传本皇子的令,城里有可疑的人一律给我抓起来。” 五福恼怒的用眼角余光瞥了赵明濬一眼。 “五福,你的背。”昌平指着五福的后背,双手捂住嘴惊叫。 这,若是五福不是扑过来救她,挡下了这一剑,那自己是不是就死了?她看向五福,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眼里带着感激感动。 小丫头不会掩饰,五福哪里看不出这眼神的意思,心里冤道,你当我是要一心为你挡剑么,我特么的是被逼的呀! 妈的,痛死了! “姑娘。”翡翠抽出手帕按住她的伤口,心里急得要死。 刺客早已离去,这个小小的雅间,死的死,伤的伤,一屋子乱七八糟的,血腥味浓厚。 “我们走。”五福道。 翡翠当即拥着她要离开。 “不许动,刺客身份还没弄清楚,所有人不得离开。”十皇子喝道。 看着两个侍卫拦在自己面前,五福脸上一沉。 “十哥哥,这刺客是来刺杀你的,我们只是被牵连了,凭什么不能离开?”昌平总算回过神来,怒道:“五福为了救我,都受伤了,得赶紧医治。”又瞪向拦路的两个侍卫:“给本郡主滚开!” 两侍卫看向十皇子。 十皇子看了昌平一眼,想到她的身份,又想到刚才这两个女子的身手,要是这两人是刺客,那他早死了,便摆了摆手。 侍卫一让开,翡翠就立即扶着五福快步离去,昌平紧跟在其后,逃过一劫的清心也抹了一把脸,忙的跟上去。 走出珍馐阁,翡翠吹了一个口哨,一辆马车就从拐角处驶来,随着五福出门充作车夫的暗卫魅十坐在车辕上,看到五福她们的样子,脸色微变。 “姑娘。”魅十的脸微白。 “姑娘受伤了,回去再说!”翡翠扶着五福上车,对那暗卫使了个眼色。 “五福。”昌平也要跟上,她为救自己而伤,自己怎么好就这么走了。 五福就道:“想来靖康王府很快就会来,十皇子也在,你自己小心点。”说着,她拍了拍车璧,车子马上驶离。 昌平愣愣的看着马车走了,不远处,也有马车和侍卫飞驰而来,正是靖康王府的人。 第1124章 救命之恩 上得马车,翡翠就撕开五福的后背衣裳,先撒了金疮药,这才解了止血的穴道。 马车转过两个街角,来到僻静处,五福又敲了敲车璧,车子缓缓停下,魅十满脸不解的探进头来。 五福抓着衣领道:“十皇子被刺杀,全城警戒,已经下令盘查可疑人士。你去通知我们的人,半点都不许乱动,也不能慌,以免遭了鱼池之秧。” 魅十脸上一凛,可看着五福那苍白的脸色,有点迟疑:“可姑娘您?” “快去!”五福眼神一利:“我这点伤死不了,翡翠驾车。” “是。” 魅十见状,也不犹疑,拱了拱手跳下车辕,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车子重新启动起来,五福靠在车壁上,咬牙切齿,这该死的赵明濬,卑鄙无耻小人。 翡翠把马策得飞快,回到柏树胡同停下,打开车门,见五福脸色因为失血更为的惨白,不由心里一紧。 “姑娘。”翡翠轻声叫唤。 五福睁开眼,声音沙哑:“到了?”她挪过来车门处,倒在了翡翠怀里。 翡翠连忙把她抱起,进了宅子,这人好好儿的出去,却是横着回来,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烧水的烧水,取药的取药,乱成一团。 同一时间,有信鹰向北燕飞去,禀告了这一系列的消息。 而靖康郡王府,同样的忙乱。 昌平见了自己的母妃靖康郡王妃,哇的一声大哭扑到她怀里。 靖康郡王妃早就接到了消息在二门等着,见女儿平安归来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看她身上的衣裳都溅了血,眼前便是半黑,被心腹嬷嬷给扶着了。 “是哪里伤着了?太医,快拿本王妃的牌子去请太医。”靖康郡王妃抖动着嘴唇叫。 早有人取了牌子去请太医。 昌平被粗使婆子抱起来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清心则是被带去换下衣裳,至于昌平那边,自有嬷嬷丫头伺候她净身检查。 得知宝贝女儿并没有受伤,只是被惊吓到的时候,郡王妃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再问清心这事情经过。 清心也是惊魂未定,细细的把今儿的事说了,从出门,到回来,一桩接一桩,连五福救了自己和昌平的事也没漏了。 “这位五福姑娘?便是那紫凝阁的东家?”郡王妃是知道这个新开的脂粉铺子的,毕竟名花会那天,女儿的改变她也看在眼里,那装扮确实远比那些粉的绿的更适合她。 所以她今儿要出去逛街,自己也没阻止,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一茬祸事。 清心点头,满脸感激的说:“若不是五福姑娘,奴婢和郡主只怕……呸呸,郡主大吉大利,洪福齐天。”她也没想到,看着挺温婉的五福,竟然会武功,而且比起那些护卫侍卫,丝毫不弱,杀人更是,利落干脆。 清心打了个激灵,人不可貌相。 郡王妃的白了白,刚要说话,就听得女儿的寝间有点闹腾,昌平冲了出来。 “怎么了这是?” “母妃,五福受伤了,都是为了救儿臣,我要去看她。”昌平抓着郡王妃道。 “我的祖宗,你先安生点,你这是要母妃的娘,给我坐着,那边母妃会安排的。”郡王妃好说好歹,把人给劝住了,心里却对那紫凝阁的小东家好奇起来。 第1125章 代人受过 好不容易把昌平这个小祖宗给安抚好了,太医来诊过说只是受了惊吓,开了安神的汤药,郡王妃也彻底松下心头大石来。 坐着喝了一碗浓浓的桂圆红枣茶,郡王妃才喊了心腹嬷嬷来,带着太医和药材补品之类的送去那柏树胡同叫长青宅的那一家,毕竟对方救了女儿一命,于情于理都要有点表示。 而另一方面,又派了人去查这位叫五福的姑娘的底细,不是郡王妃多疑,自家女儿她知道,虽然骄纵,却是个心热的,也没长几个玲珑心,从那白家小姐她就知道了。 白家那个,再不济,也是知根底的,耍的也是小女儿心机,一个庶女想借昌平的名捞点好谋个好亲罢了。 也就是昌平没几个特交好的,才叫那白素莲哄了去,而白素莲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然,郡王妃早就料理了她。 好在,昌平自己现在也疏远了那个白素莲,却来了一个什么五福,这不知根底的,郡王妃哪里放心?万一昌平被人利用了,可怎么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 五福失了血,由翡翠包扎了伤口,又喝了安神的药,就昏睡过去了。 郡王妃的心腹龚嬷嬷随着翡翠进了五福的房,轻手轻脚的走近,看到躺在床上的五福那小脸苍白的,屋子里又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眉头蹙了一下,又退了出去。 “阿弥陀佛,我家王妃听了这事可急得不行,这不就派了太医随着我来给姑娘诊一诊,却是来得迟了,你们家姑娘都睡下了。”龚嬷嬷坐在小杌子上说。 翡翠曲膝一礼说:“嬷嬷有心,也代我家姑娘谢过王妃的心意,姑娘的伤并没伤到要害,只是失血过多,养着就行,请郡主和王妃都别担忧。” “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这就好,这就好。”龚嬷嬷道:“多亏了你们家姑娘,不然我们郡主可就遭罪了。” 翡翠眉头轻蹙,心中有点不愉,心想会不会说话的,你家郡主没遭罪,是我家姑娘给她挡了一劫,现在遭罪的是我家姑娘,也就是代人受过,姑娘何曾这么憋屈过? 龚嬷嬷瞧着翡翠的脸色,也觉自己说错了,一时不知怎么下台。 翡翠故作愤愤的道:“这也是飞来横祸了,郡主好意邀请我们家姑娘出去,用完午膳都要走了,若不是那十皇子……” 这是把祸根都引到赵明濬那了。 翡翠也没冤枉他,若不是赵明濬卑鄙,五福何至于受这种苦? 龚嬷嬷眼神一闪,叹道:“总是我们郡主连累了姑娘。” 翡翠委屈的说:“嬷嬷莫要这么说,这也怪不得郡主,郡主也是好意,就是那十……罢了,姑娘没伤及要害已是大安。” “这话说的是。对了,怎不见你们家长辈?” 翡翠道:“我家太太还在华阳没过来,过些日子才能来长安和姑娘团聚,没想到这就遇了一劫,哎。” 龚嬷嬷安抚了几句,又试探了几回,留下一大堆珍贵药材走了。 第1126章 被起底 郡王妃捧着一杯热茶听着龚嬷嬷回禀的话,沉吟不语。 “那丫头果真是这么说了?老十惹来的祸?” 龚嬷嬷道:“虽然没明说,但那话里确是这个意思概念。”顿了顿又道:“那位姑娘小脸煞白,房里的血腥味儿都没散去,虽然那丫头说未伤及要害,但一个姑娘受了剑伤,这只怕要留疤。” “也难怪人家说话冲,这也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了!”郡王妃哼声道:“老十刚解足,就出了这档子事,这是……” 她的话没说全,脸上却不怎么好看。 “禀王妃,柳总管前来回话。”大丫头在外请示。 郡王妃点头,龚嬷嬷就出去把人给领了进来,柳管事行了礼,把自己查来的事给一一细说了,末了又说了一番刺杀的后续。 “为着十皇子被刺杀的这个事,如今城里到处都在抓人,好像还查到一些官人家去了。”柳管事道。 郡王妃皱着眉头,道:“这动静倒是不小,老十想干什么?” 柳管事和龚嬷嬷对视一眼,并不敢说话,皇家的事,哪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置喙的。 郡王妃也没想着他们能说个什么来,只看向柳管事问:“如此,那位伍姑娘,当真是从华阳来做生意的了?” 柳管事点点头。 “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郡王妃皱眉。 “奴才打听过,好像那位伍姑娘家是个绝户,家中只有个寡母。”柳管事道。 郡王妃一愣,随即一叹:“也是个可怜的。”孤儿寡母生活最是艰难,为了活着,抛头露面又有什么? 柳管事继续道:“听说就是这位姑娘当的家,不但有一个紫凝阁,还有两个小铺子,但还没开张,另外好像也买了两个庄子。在这置产置业的,倒是一心在这扎根了。对了,那百宝银楼的闻三老爷好像也认识她。” “哦?”郡王妃想起清心的话,便让人把她叫来。 清心听了,就道:“确是有那么一回事,那位五福姑娘头上的一根簪子奴婢看过,雕工比起那些大师不输分毫,十分漂亮,郡主还跟五福姑娘求了一根簪子。听那闻三老爷的语气,对五福姑娘也颇有几分看重。” 郡王妃挑眉:“这么听着倒挺有意思啊,这位五福姑娘,虽然是个绝户,可这家境也颇为殷实啊,人只怕也是个坚韧的性子。” 既会雕琢,又会做生意,还会武,这人儿倒是聪慧,不知是怎么教出来的。 原本她对五福会武还抱着怀疑的态度,现在听了她的出身,倒是有些了解了,只怕人家是觉得孤儿寡母讨日子不容易,免遭了欺负,所以早早就学了拳脚功夫在身了。 “母妃,你竟是派人去查五福了么?”昌平气呼呼的跑进来跺着脚叫。 “我的儿,你怎么不歇着,跑来作甚?”郡王妃看到她气极,就道:“母妃也是谨慎为上,不想你再遇一个白素莲。” “五福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人家还救了我。”昌平有些怏怏不乐的,道:“而且,是我眼巴巴去巴拉着她,人家才没想和我多深交。” 她不傻,不会看不出五福对她其实并不热衷,哪怕她是个郡主。 郡王妃假意说了几句我儿看上的朋友是她福气之类的话,又允了昌平等她休养好了,就让她去探望,这才作罢。 第1127章 趁机铲除异己 五福这被起底的,除了靖康郡王府,还有十皇子赵明濬那边也参了一脚,听得她只是个从远方来这处扎根的没啥根基的绝户女,赵明濬就撇到了一边。 第二日,五福靠在床上,小脸依旧苍白,听着翡翠他们说这两天的事。 被探底,五福早就心里有数,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不做什么倒罢,若有什么,被探底那是绝对的无可避免的。所以放在明面上,能让人探到的资料,基本都是真的,包括这绝户。 没错,绝户,五福权当自己是个亲爹早就死了的,只和寡母生活的绝户,这若是真让人查到华阳过去,也是无可挑剔的,毕竟那个爹骗炮后一走十多年,她认为死了也无可厚非,后来谁知道原来是没死呢。 若是伍礼宏在这时听到了,只怕会气得跑过来指着五福大骂:听说你到处对人说老子死了! 既然早有预料,五福对被探底,倒不像翡翠那样义愤填庸,看向魅二,道:“十皇子被刺杀这事,确定不是自导自演?这后面的动作闹得这么大,还拖了两个官员下水,挺有点铲除异己的意思啊!” 不是她非要阴谋论,这事情就有这么巧,前头太子中毒一事被禁足,解足后马上就被人刺杀,若是这事弄的好,一下子只怕就能从太子之事摘出来。 先弄死太子,再弄死他,这是有人要搞事,本十皇子是无辜的! 而再看这被刺杀的后续,趁机再搞掉几个不是自己人的人,那真是双赢的好事了! 五福见魅二一副看鬼似的看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 “姑娘怎会这么想?这十皇子还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魅二说。 五福冷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且,他不是没事儿么,连毛发都没伤及,倒是本姑娘,被他害得中了一剑。” “姑娘就不该去给郡主挡这一剑。”翡翠很不认同。 郡主身份贵重又如何,在她眼里,姑娘更贵,要是王爷知道,肯定得暴怒。 五福道:“我没想着去挡,是赵明濬那卑鄙小人给撞的,本姑娘这是无妄之灾,是鱼池的鱼。” 魅二说:“刺杀一事,是不是自导自演还不好说。姑娘,需要底下的人去查么?” “不可。”五福摇摇头道:“这事查不查没什么差别,是真的还是假的,对我们没有什么损失,反倒是轻易动了,若是暴露,很可能会撞到赵明濬手里。你看他如今,跟只疯了的狗似的乱咬人,不管此事真假,他趁机要铲除异己是事实。” 魅二想了想,也确实如此,赵明濬的事,了不起就是皇室的争斗,没涉及到北燕利益,真相如何,倒不太重要,尤其是现在风头火势的。 “既如此,那就依姑娘的话,不动。”魅二说了一句,又道:“姑娘,从今天起,魅十一会前来姑娘跟前侍候。” 五福皱眉,想说不用这么多人,魅二却道:“紫玉姑娘不在,姑娘身边,若是出门,翡翠一个不够,为了安全着想,想来王爷也会赞同属下的。” 搬出阿九来,五福还能说什么? 第1128章 本王护短 五福受伤后,家里就添了一个叫墨玉的贴身丫鬟,对此,所有侍候的丫头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主子身边要添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那个叫小七的,更是寸步不离五福了,不管她是女装还是男装打扮,一律在她身边守着,怎么叫都不走。 另外,这跟随五福出门的核心属下都默契的分成了两拨人。 五福女装出门,身边必跟着翡翠墨玉,男装的话,就跟着魑三魑五,所用的车夫也不同,以便区分。 而为了这样的区分,在柏树胡同隔壁的小宅子以魑三的名义买下来,至于将来若被查出其实同一人,也不过是方便男女装行事罢了。 突然受了伤,五福这去百宝银楼的工场也只得推迟了,乖乖的按着翡翠的意思,在家休养生息。 而她受伤的消息到了阿九手里,他当即砸了一个极品黄玉镇纸。 “赵明濬,你找死!”阿九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 原野和乙二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的无奈,还有一丝不屑和恼怒。 甭管五福如何,她都是自己人,被赵明濬这渣渣给故意连累的受了伤,恼怒是必然的。 “传我的令,折了赵明濬在江浙的两条线,布政使宋知怀,余杭指挥同知沈青岩,把手上的资料送到太子的人手里。对了,让白小白回南岳一趟,南岳太子,让他给我保两年。”阿九冷着脸说道。 乙二一惊,上前一步,说道:“王爷,姑娘说此时不宜动,属下认为……” 阿九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乙二闭上嘴,露出个苦笑。 “不管这刺杀一事是不是他在自导自演,这事对他来说却是有利无弊,铲除异己,再让自己的人上位,哪有这么好的事让他全占了?本王就偏偏看不得他得意,看不得他好。”阿九冷声道:“放出消息去,就说刺杀一事乃是赵明濬自导自演,再让人说一说此事的好处,想来南岳皇对此事看法也会另有一番考虑。” 伤了他的人,还想占尽便宜好处?赵明濬,他想得美! “除此外,再让人散个消息出去,范家五小姐,和六皇子有首尾,就在三月十三采春节的事!”阿九又道。 原野道:“王爷,过犹不及。这水浑了……”消息一下子都放出来,只怕会得不偿失,会让人觉得这是针对赵明濬的阴谋。 “浑了才好,也给南岳太子多争取一点。”阿九轻哼,看两人都颇不赞同,就道:“北燕刚北伐,伤筋动骨,不宜再南下。南岳维持着这样的局面还好点,一旦十皇子上位,上面又有个范皇后,范家,势力只怕就是一边倒了。” 其实说再多,也抵不过几个字:阿九护短。 原野和乙二听到这里,也只得应下,又召了其他人进来,说起朝中诸事,阿九回来已经有些日子,却还没领差事,皇上是不会让他闲散下去的,会领什么位置,有何利弊,总得商讨一二。 将近午时,阿九又被宣进慈宁宫,遵懿旨陪莫太后用午膳。 第1129章 阿九已心有所属 用过午膳,阿九扶着莫太后到御花园散步消食,母子俩一边慢慢的走,一边说着话儿,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一串儿低头垂手的宫女太监。 “九儿,可是底下的人侍候不尽心了?母后看你今天怎么有几分不悦?”莫太后看着儿子问。 阿九一愣,笑道:“哪里,府里头的都是老人儿了,侍候得尽心尽力,儿臣没有不顺心的地方。” “可你这板着一张脸,哀家还以为是谁惹你了,抑或是进宫来陪我这老婆子用膳不舒坦了?” 确实有人惹了他,不过不在北燕罢了,阿九笑笑:“母后莫要这么说,儿臣巴不得天天陪您用膳。不过有些不长眼的东西罢了,母后不必挂心,您的身体还弱着,要仔细养着才行,平素莫操心太多。” 阿九扶着她进了早已被宫女太监布置好的六角亭,坐了下来。 莫太后捧着一碗热茶,笑着道:“你都回来了,母后还有什么挂心?至于这操心事儿,眼下倒是有一件。” “哦?” 莫太后满眼怜爱的看着儿子,说道:“你的冠礼礼部已经在准备了,这及冠礼一过,你就是成为真正的大人了。” 阿九心里一秫,感觉接下来的话会有点不妙。 果然,莫太后紧接着道:“九儿,你已经长大,该成亲生子了,母后早就盼着含饴弄孙这一天了。” 想到香香软软的小孙子,莫太后的心就软成一滩水。 “母后,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了?”阿九强笑道:“您若是愿意,开个口,多的是孙子孙女在您跟前承欢膝下。” 莫太后的笑容依旧,却不及刚才,只淡笑道:“他们归他们,都大了。而且,都有生母在,我又何必干那让母子分离的坏事儿?” 阿九却是不以为然,论皇兄对母后的敬重,只怕多的是妃子想把孩子送到母后跟前,别说教养,就是陪着母后念念经看看花也是好的,前程都要比一般的强。 “便是儿臣成亲有子,母后就舍得让他们母子分离了?”阿九想到五福,还有一个面容模糊的孩子,面上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莫太后注意到了,面上却是不动声息,道:“陪我这老婆子几天,你们总得要舍得。” 阿九轻笑。 莫太后又道:“这都初夏了,天气就要热起来,母后想去行宫避暑,六月的荷花正当时,要不母后下懿旨请几个世家女子来伴驾?” 阿九忙道:“这,母后,儿臣暂时还不想成亲。” “胡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都及冠的年纪了,别的皇子早十五六岁都成亲了,就你,连个侍妾都没有,你要母后等到啥时候?母后想抱孙子。”莫太后故作不悦。 “母后……”阿九无奈失笑,想说您有的是孙子孙女。 莫太后斜睨着他:“莫非,你在南岳这两年,遇着了红粉心上人了?” 阿九身子微僵,看向母亲那双充满智慧的眼,那已然洞悉秘密的眼神,好半晌才点头:“是的,母后。阿九已心有所属。” 第1130章 她很好 母子两人各捧了一杯茶坐在亭子里啜饮,好半晌,莫太后才抬起头看向儿子:“能和母后说说那个姑娘么?” 阿九一愣,迟疑了一下,道:“母后,她出身不显,也刚及笄,但她很好。” 莫太后挑眉,静静的看着他。 阿九露出个笑容,眼神有些悠远,道:“第一次遇上她,是在山里……” 午后,初夏的微风轻送,亭子里,母子俩相对而坐,一人在细说着近一年来,自己和那颗朱砂痣相遇相识相知的大小事儿,一人则是倾耳聆听。 “母后,她没有显赫的身份,也不是寻常的温婉的大家闺秀,可是,她很好。”阿九的眼里亮如晨星。 莫太后沉默着,刚才儿子在说起那个姑娘的时候,双眼像是射进了一束光,亮的让人不敢直视。 少年慕艾,只有真正把人放在心上了,才会是这幅表情,说起那个人的时候,眼睛才会那么亮。 但是…… 莫太后道:“九儿,若是母后不答应呢?” 她紧瞪着他的眼,毫无意外的,那眼里的光瞬间就黯淡下来,平平的,淡淡的。 “母后……” “九儿,你是一国亲王,你是哀家的嫡亲儿子,身份尊贵,你值得更好的女子匹配。”莫太后截住他的话。 “母后,她很好!”阿九道:“正因为我是母后的儿子,有一个身份不显的嫡妃,也才会更让人放心。” 莫太后脸色微变,呼吸一窒息:“九儿你……” 阿九笑着说道:“母后,儿子没有什么宏图大志,这个皇宫,儿子也不喜。儿子只想有个人和自己说说话,就够了,富贵闲散王爷,儿子也当得!” 这话,让莫太后的心揪起来,有些心疼的叫:“九儿。”她又看一眼这全天下最漂亮的花园,最尊贵的地方,然后讥讽一笑:“你说得没错,这个地方确实不怎的,孤独,还肮脏。” 阿九心中有些惊疑:“母后?” 莫太后道:“九儿,母后不想委屈你。” 阿九连连摇头。 “你是母后的儿子,身份何其尊贵,多少人警惕着,若是你没有强硬的岳家,将来母后走了,你怎么办?” 阿九失声惊呼:“母后千秋万岁,莫要说这种话。”又道:“母后也说我身份尊贵,你说,若是我再来一个贵重的岳家,那得碍了多少人的眼?” 莫太后沉默下来。 “若是母后担心儿臣,母后,五福也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我相信不管未来怎样,她都能站在儿臣身边,让儿臣没有后顾之忧。她并非一朵菟丝花,而是坚韧的苍松。” 莫太后道:“难得听你如此盛赞一个女子。” 阿九放下茶杯,蹲下来,像小时候那样把头枕在莫太后的大腿上,道:“母后,儿臣只求您这一回。” 莫太后一软,差点就要应下来,毕竟这个孩子从来没有跟她要求过什么。 但好歹理智尚存,摸着他的头道:“此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你的及冠礼最重要。” 阿九心里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笑道:“多谢母后体恤。” “皇上吉祥。” 第1131章 怪异 一声皇上吉祥惊扰了莫太后他们,阿九连忙起来,下去亭子,单膝跪在燕皇跟前:“皇兄吉祥。” “平身吧!”燕皇虚手一抬,笑着让他起来,然后又走到亭子内,对莫太后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免礼,坐下说话吧。”莫太后淡淡的笑着指了一旁的椅子:“这怎么过来花园了?” 燕皇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茶捧着,道:“近日的政务极是繁忙,叫人理得头疼,几个大臣在那争着,儿臣就出来喘口气,也省得听他们磨叽。” “可用过午膳了?” 燕皇忙道:“已经用过了。”又看向阿九:“母后你们在说什么?” 莫太后笑着说道:“哪有什么?就说着这都要初夏了,天气热起来了,这前些日子哀家病了一场,就和你弟弟说,想去行宫避暑休养。” 燕皇愣了愣:“母后想去行宫避暑?可这宫里头的事……”冬天去温泉别庄,夏天去行宫,就这么不想在皇宫了么? “哀家年纪大了,受不得热,而且这宫里也有皇后在主事,她打理后宫也很好。” “母后还很年轻。”燕皇连忙说:“宋氏年纪还小,还不能完全懂事,还得母后多指点才行。” 莫太后垂下眸子,道:“她也不小了,而且册封多年,哀家再管着后宫的事也不像。而且,哀家在这宫里,殚精竭虑了半辈子,也尽够了,哀家就想养养花,逗逗孙子,安享晚年。皇帝,该不会这点都不满足哀家吧?” 这话,像是在说笑,燕皇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儿臣不敢,是儿臣无能,叫母后受累了!” 莫太后慈爱的看着他:“这二十年,你治国严谨,从没缺过早朝,才使得百姓安居乐业,你辛苦了。” 燕皇心神一荡,眼睛闪烁着泪花,道:“儿臣不苦,都是母后一路扶持着儿臣走过来,没有母后,就没有儿臣的今天。” 他只是出身低下的继子,远不及阿九这个嫡子尊贵,可她还是舍了亲生的儿子,把自己扶上了那个宝座,一坐就是二十年。 他靳诚,是这北燕国的主人,这天下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包括…… 燕皇垂下眼帘,戴着扳指的大拇指抚摸着茶杯沿。 阿九看着莫太后和皇兄的谈话,眉头皱了一下,心里升起一股子淡淡的怪异感,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皇帝你登基已经二十年,后宫各宫却依旧没充盈,便是皇子皇女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个,作为皇室,实在不够,你也该选秀充盈后宫多繁衍子嗣了,哀家也想多看几个新鲜面孔。”莫太后笑道:“要不这样,哀家这趟去行宫,也宣几家贵女过来陪侍,到时候给皇上添几个可人儿?” 燕皇脸色一变,腾地站了起来。 莫太后愕然的看着他。 燕皇也感觉自己反应过激,强笑道:“母后,北伐征战刚完,选秀的事容后再议吧。时辰不早,儿臣也该回去处理政务了。”又对阿九道:“皇弟,你回来也闲赋多时,户部的郎中周冲罢黜,你去填了那个位置吧!” 第1132章 蹊跷 燕皇的话一出,阿九就惊讶不已,同样震惊的还有莫太后,只是她脸上半点不显。 户外郎中,这可是掌管一国钱粮的部门,郎中一职,也是实打实的实缺,就这么给他,真的可以吗? “皇兄,这是不是?”阿九有些迟疑。 燕皇见他迟疑,就道:“怎么,你还想推脱不成?阿九,你今年都要及冠了,从前也没正式领过差事,就是这次去南岳,也是暗里去的。如今回来了,是该领差事了,难不成你还想偷懒?” 阿九忙道:“皇兄,明渊他们几个也都大了,您看是不是该让他们……” 燕皇淡声说道:“他们也有他们的去处,户部你看着,朕也很放心。而且,有朕在,你难道还怕谁给你使绊子不成?” 阿九失笑:“倒不是。” “不是就行。”燕皇看着他,眼神幽深,道:“阿九,你是朕的唯一弟弟,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朕还亲自守着了。你和朕年纪相差之大,别说是兄弟,便是似兄似父也说得过去。朕相信你。”说着,又看了莫太后一眼。 莫太后安静的坐着,只低头喝茶,仿佛对他们的话丝毫没听进去似的。 燕皇这话都说到这了,阿九也没道理推辞,便拱手接下:“我就听皇兄安排便是。” 见他态度恭谨,燕皇这才满意的点头,看向莫太后,道:“母后,儿臣告退。” “去吧,别太劳累了!”莫太后这才抬头柔声笑说。 燕皇含笑点头,这才起驾回秦政殿。 莫太后看着燕皇走出了御花园的入口,这才收回视线,触及儿子探究的目光,就笑道:“你皇兄信你,以后你就好好当差。” 阿九却问:“母后,您和皇兄是不是有罅隙了,他惹您生气了?” 莫太后心惊儿子的敏锐,脸上神色却是分毫未变,嗔道:“你皇兄至孝,又是以孝治国,哪里会惹母后生气?你不在的日子,都是你皇兄天天来给母后问安的。” “是儿臣不孝。” “如今你回来了就是大孝。时辰不早了,既然领了差事,这就出宫好好打点吧。”莫太后摆摆手。 “儿臣送母后回慈宁宫再出宫去。”阿九扶着她起来。 等送得莫太后回后宫,阿九回到府中,立即就召了原野乙二等人议事。 “两个事。”阿九坐在案桌后,道:“本王点了户部郎中的缺,明儿就去点卯。” 众人惊讶,这可是个实缺,而且户部这样的最多油水的部门,多的是人要争破头,尤其是皇子们,要知道,掌握了户部,就等于掌握了一国的钱袋子啊。 “还有一个事,宫里的人动一动,把今年慈宁宫的事不管大小都给我捋清楚了,尤其是皇兄前往太后宫里的事。”阿九紧接着又道。 这话一出,众人大惊,往慈宁宫探消息,这是出什么事了? “母后这次的病,本王总觉得有几分蹊跷,再重新撸一撸吧。”阿九揉着额角道。 不是他突然觉着不对,而是回来后,他总觉得宫中的事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面纱似的,叫他看不清。 第1133章 倒霉的十皇子 五月的南岳,可谓热闹纷呈,皇城内,都围着赵明濬被刺杀一事来说话,而赵明濬也很是因祸得福,不但借着这个事撕掉两个不是自己阵营的官员,还成功把自己人安插到到一个实缺去。 但这人刚到任,城中就出现了一些不合宜的声音,这次刺杀事件,乃是赵明濬自己自导自演,一手安排,端看他毫发无伤,反而得了不少好就很可疑了。 朝堂上,弹劾赵明濬趁机铲除异己扰乱朝堂秩序的帖子也都呈上御前。 没两天,又有两封弹劾奏折呈上御前,江浙布政使宋知怀收受贿赂,金额巨大,又私自瞒下税收,而余杭指挥同知则是倒卖军需品,另欺凌幼女,随同弹劾折子一起上的,还有各种账本资料物证。 这两弹劾折子一出,南岳皇震怒,点了钦差前往江浙拿人,回京受审。 这事一出,赵明濬脸色巨变,这都是他暗地里的人,怎么会一下子就折了两人? 他看向站在最前的脸色依旧青白身子摇摇欲坠的太子,又看六皇子赵明琨,到底是谁干的? 又想到这两天隐隐传出的风声,范五妹妹和赵明琨有点撕扯不清,赵明濬把目光锁在了赵明琨上头。 是他,必定是,这个贱种。 赵明琨察觉到十皇子阴狠怨毒的目光,脸色也同样不好看,他和范五的事,怎么会被人传出来,这事儿传出来,对他根本没有好处。 他生母卑微,拿什么和范皇后还有赵明濬这个嫡子来斗? 范五…… 赵明琨垂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露出个苦笑。 朝堂上纷争你插我一刀我捅你一剑,纷纷扰扰热闹非凡,而长安城的后宅女眷,同样的热闹不已。 首先是善音娘子范家五娘被传出和六皇子不清不楚的丑闻,众所周知,范五已经是十皇子内定的皇妃,这突然传出这种有失闺誉的丑事风波,哪里了得? 你别说这是胡作的,可传得有板有眼,两人就在百花节借十皇子的花园幽会,对话都传出来了。 据说当天晚上,范五娘就要狡了头发,一心只想要侍奉菩萨,幸好丫头及时发觉了,但范家也碍不住范五态度坚决,只得连夜把她送到清心观,美其名带发修行,实则躲避风声。 而范家,好好的一个名声极好的女儿传出了这种事,怎么甘心?人手连连打发出去,追查传言的来路,抓了不少人,也死了不少人,并奏请了皇后娘娘严惩传言者。 至于皇宫,这怎么都算是皇室丑闻,虽然还没赐婚,但两儿争一女,又算是什么好听的话? 故而,皇帝下令严禁议论此事,皇后娘娘更赐了不少贵重的珍宝给范五,以示对她的信任,至于是真信还是假的,就不好说了。 在各个茶楼也出了好几个某富豪大家两兄争一女的说书话本子,这话本意指谁,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哪怕平息了,范伍的下场,无非只有三,嫁给六皇子或十皇子,而嫁给十皇子,只怕以后也是猜忌不断了。 第1134章 装神弄鬼 十皇子赵明濬的倒霉事儿暂且不说,另一个小道消息,则是东城桂喜胡同伍家,听说这几天在闹鬼。 据说,府中巡夜的仆妇家丁都不约而同的在深夜看到一个拿着个绣棚在刺绣的女子,待喝问了是谁正要上前细看的时候,那女子就倏忽不见了。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也是巧合么?哪有人闪得这么快的,除了那不干不净的东西。 于是,有个婆子当即看到那女鬼向她飘来的时候,就吓得大喊着闹鬼,把整个伍宅都惊动了。 伍家大夫人王氏气得要命,什么拿绣棚的女子,分明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这严查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这更是让府中人人心惶惶。 而紧接着,伍宜宁在半夜迷迷糊糊的醒来时,发现床尾纱帐处有人在坐着绣花时,当即惨叫一声吓晕过去。 这鬼都到了女儿房中,又吓晕过去,伍宜宁哪里能得好?果不然,醒来就又哭又叫说有鬼,当晚就发起了热,病下了,伍宜宁的院子又是一番忙乱。 既要让人去抓这个装神弄鬼的,又要管理家事,又要守着生病的大女儿,王氏身心疲累,这守在女儿旁,才眯了一会,就迷迷糊糊的看到有个人在房中。 果然如宜宁所说,那人坐在床尾后,拿着个绣棚,垂着头,手一下一下的在绣棚刺着。 这样的画面,王氏见过,绣棚,刺绣,那陆大嫂子可不就是常这样的? “谁,你是谁?是谁派你来装神弄鬼的!”王氏浑身颤抖,声厉内荏的喝问。 那人绣花的动作一顿,僵硬的转过头来,那头诡异的,都快转到后背去了,还没完全看清楚,王氏就吓得咚的摔倒在地上,彻底晕死过去。 待再次醒来,入眼的是魏嬷嬷,王氏只觉得额头极痛,伸手一摸,入手是粗嘎的纱布,不由一愣。 “我,我这是怎么了?”王氏打量了一眼,这是在自己房中。 “夫人,您在大小姐房里晕过去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您就趴在地上,额头撞到了地,破了点皮。”魏嬷嬷脸色发灰,府中闹鬼的事她哪能不知道,心里更是隐隐才猜出那鬼是谁。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觉得心慌和害怕。 王氏也终于想起来自己昏死之前看到的,一把抓住魏嬷嬷的手臂,咬牙道:“那个装神弄鬼的,抓出来没有?” 魏嬷嬷摇头,喉咙咕噜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小声的道:“夫人,会不会当真是陆……” “住口!”王氏厉眼瞪过来,喝道:“她凭什么要来?她都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闹过这些,突然怎么就闹了?她真要闹,在刚死那会儿就闹上了!” “不,不是她,肯定不是,必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到底是谁,是谁!”王氏脸色青灰,整个人都有些癫狂。 “小姐!”魏嬷嬷一把搂着她,强行压住她乱动的手,道:“小姐,莫要忘了,她还有个女儿陆小蝶,而咱们前些日子才……” 王氏瞳孔骤缩,看向乳娘,眼神有些惊恐。 第1135章 连番出事 乳娘的话王氏懂,无非是说从前不闹,是因为没把陆小蝶如何,可前阵子,她把陆小蝶给什么了,这陆大嫂子能不跳出来吗? 古人多信神佛,王氏综合自己所见,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难道真是陆大嫂子回来报复了? “乳娘,那陆小蝶当真处理了?”王氏颤声问。 魏嬷嬷道:“放心吧,那两混混,收了银子能不办事?听说已经卖掉了。” 所谓卖掉,自然是有人在后面做了一番部署,这才让魏嬷嬷信以为真,更认为那陆小蝶逃不过一个死字。 王氏听了,并不觉得有多欢喜,反而双眉蹙起,喃喃的说:“难道当真是……” 魏嬷嬷脸色微白,眼里也带了一丝惊惧可怕,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是她帮着干的,虽然是王氏下的令,可她是帮凶啊! 要是也找上她了,可怎么办? “不好了,不好了。”外面有丫头在大呼小叫的。 王氏脸一沉,这个时候,她最是听不得什么不好的话,所以一听到丫头的话,脸就沉了下来。 魏嬷嬷见状立马走了出去,喝了几句,但当听到来人禀报的话时,顿时吓得腿都软了,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王氏心中一咯噔,问:“发生什么事了。” 魏嬷嬷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的回道:“夫,夫人,小山和少爷不知怎的掉进莲池了。” 王氏顿时眼前一黑。 小山是魏嬷嬷的孙子,而他是自己儿子身边的小厮,怎么就掉进莲池了? 伍宅是先皇太后赏给伍家老祖宗的,五进的大宅子,后来又买下了隔壁的一个宅子扩大了,后花园有一个不算大的莲池,池子中央建了亭子,倒是不失为一个热夏时的好去处。 “夫人别慌,这人都救上来了!”魏嬷嬷连忙扶着王氏。 “钰儿呢?可有事?”王氏一边急问,一边掀起被子翻身下床。 伍冠钰,今年才十岁,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命根,可不能出一点儿事啊! 魏嬷嬷扶着她,一路往莲池飞快而去,同时也了解了这事经过。 原来是现在莲池的荷花结花苞了,伍冠钰起了兴致,想要摘一朵给母亲养着,便让船娘拉了小船去池子中央,身边也只带了小厮小山。 原本还好好的,可就在伍冠钰要折莲花的时候,突然来了一阵大风,把站立着的小山给吹倒了撞在伍冠钰身上,两人掉进了池子里。 这好在有个船娘在,很快就把两人给救了上来,但毕竟年岁小,这惊吓不可谓不大。 王氏跌跌撞撞的赶到莲池,伍冠钰撕心裂肺的哭着,怎么哄都哄不住。 “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做什么?都拖出去卖了!”王氏看到湿漉漉的脸色青白的儿子,气得指着他身边侍候的人大骂。 一阵求饶声响起,王氏怒不可遏,冲着魏嬷嬷怒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叉下去!”说着又搂着儿子好一番哄。 “娘,娘,有鬼,有鬼要抓我啊!”伍冠钰哭着喊叫。 王氏心中一沉,忙让人去请大夫。 第1136章 王氏被臭骂 经过大夫的诊治,伍冠钰只是受到了惊吓,开了几副安神的药就走了,王氏让贴身的心腹丫鬟亲自去煎药,并把他挪到了自己的院子东厢房住下,看着他喝了药,哄着睡下了,这还没松一口气,就接到老夫人来了的消息。 说起伍老夫人,也是个爽利性子,出身不高,和王氏出身伯府的嫡女比,自然不同。 这么多年,婆媳娘明面上没有撕破脸的事儿出,但自古婆媳是天敌,总有彼此看不顺眼的时候,但伍老夫人都看在几个嫡孙子女份上,对王氏的强势也就只眼开只眼闭。 但现在,听到嫡孙落水了,哪里还坐得住,风风火火的闯到了王氏的院子,劈头盖脸的就将她臭骂了一顿。 “平素你和你们院里那几个妾室怎么争怎么斗我老婆子不管,你做了什么阴谋诡计的我也不管,但事关到了我孙子孙女我就不能不管。”伍老夫人沉着脸喝道:“王氏你要记得,有一话叫人在做天在看,别自己作的孽应到儿女身上去,有些事儿要适可而止。”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道:“母亲是要把媳妇我往死路去逼吗?什么阴谋诡计,什么人在做天在看,媳妇做了什么又要适可而止?” 这样的话传出去,她还要不要见人了?她的女儿还要不要嫁人了!这个混不吝的老太婆,长不长脑子! 伍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自己心里明白。”当她不知道这媳妇做下的腌臜事么?若不是她善妒,老大何至于伍冠钰这一个独苗苗? 伍老夫人想到这,就想起自己的一个姑侄女一尸两命的事来,那可是个成了形的男孙啊,就因为眼前这女人犯妒,就生生的没了。 想到此处,伍老夫人盯着王氏的眼神就愈发不善,也就是没证据,不然,早就休了她。 王氏咬牙,还想要跟她理论几句,却被魏嬷嬷拉了一下袖子,就强压了怒火,闭了闭眼,道:“母亲要来看钰儿,他正喝了药睡下,大夫说无碍,母亲请回吧!来人,送老夫人回春晖堂。” 伍老夫人才不理她,冷哼一声,让人亲自领了他前去伍冠钰的床前看了,这看到孙子那惨白的小脸,又心疼又愤怒,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升,忍不住又跑去把王氏好一顿骂,这骂够了,舒坦了,才领着人走了。 “这十来年,我真真是忍够了这粗鄙的老婆子,我受够了!”王氏气呼呼的砸了一只茶杯。 魏嬷嬷就道:“夫人,算了吧,等过几年,您也能享婆婆福了。” “我都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气……”王氏想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儿子,就觉得心惊胆战,一阵后怕。 假如儿子当时身边没人,她见到的,岂不是…… 王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扫了扫自己的手臂,她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太可怕了。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就一儿一女相继病倒在床上,还有自己,王氏顿觉无形中,有一股子阴冷团团包围了自己。 第1137章 把那东西请走 原本王氏还不太全信家中是真闹鬼了,但现在,接二连三的闹出事儿,说实在的,她宁愿相信这是在闹鬼,也好过是真的有人在后面捣鬼,因为鬼可以驱,但人,她现在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是一个无形的大威胁。 王氏抱着手臂暗自想,是谁要对自己下手,二房?三房?还是伍礼宏的这些妾室? 也亏得周氏和五福她们在王氏以为的千里华阳,压根就没想到她们头上,不然,这不是也得算在她们头上了。否则,怎会这么巧? “夫人。”青莲垂手进来,禀道:“二夫人遣了身边的丫头来,想用马车,说是要去庄子住几天斋戒祈福,三夫人也是,说要去出门探望自己姐姐,要用马车。” 王氏脸上一黑,看向魏嬷嬷:“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魏嬷嬷垂眸,这节骨眼说要出门,还能为什么,无非是因为府中闹鬼的事了,免遭牵连呗。 乳娘能想到的,王氏自然也能想到,就冷笑道:“所以说,什么人能共患难,只要出点啥事儿就晓得了!你看,这不就试出来了?” 魏嬷嬷苦笑:“这也是人之常情。”若不是她的身份,她也想告假呢,想到小孙子,她就心惊肉跳,恨不得马上回去求神拜佛,好好的忏悔,她只是个接受令的人啊。 王氏看她一眼,有些疲惫的对青莲道:“她们要去,就随她们去,你下去安排一下吧!” 青莲应声,垂手退下。 魏嬷嬷屏退了屋里侍候的人,小声道:“夫人,这事儿,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王氏垂下眼帘。 “先是大小姐,再是您,还有小少爷,眼下都没有什么大事,可这人,命就一条,咱们这上了年纪的,且不说罢。可大小姐和少爷,年纪还小,哪里概念经得住折腾呀?这要是再来一次……” 王氏手指一颤,咬牙道:“那能如何?” 魏嬷嬷说道:“眼看就到太老爷的忌诞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该找些高僧道士来做几个法场?一来祭祀太老爷,二来,也好把那东西请走!” 那东西是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王氏的心微微轻颤着,小声说:“这有用吗?” 魏嬷嬷道:“总也能有的,毕竟那东西是邪崇,哪里斗得过佛门高僧?而且,咱们也往寺里给她念几回往生经,点个长明灯,总行了吧。” 王氏沉吟着道:“这还得找人来给宜宁他们收惊。” “是该如此,老奴看着,此事宜早不宜迟。”魏嬷嬷又道。 王氏嗯了一声,有些不死心的问:“乳娘,难道当真是她?” 魏嬷嬷反问:“依太太看呢?您是怎么晕过去的?” 王氏身子一抖,道:“罢了,就依你说的,请了高僧做几个法场吧,就用祭祀太老爷忌日的名头,莫要让风声传出去了!” 魏嬷嬷有些苦笑,这哪能传不出去,早在有婆子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就传出去了。 不过即便传出去了,又能咋的,这皇城内,哪个家的后院没有些腌臜的事儿? 第1138章 口不对心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伍家闹鬼请人做法场的事,还是传了出去,让人所乐道,都说这有因才有果,那家里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这么猛了? 五福听了,也是一笑:“倒难为那丫头弄得这般传神,又是绣棚又是绣花的,倒也不用让人太注意所谓鬼脸了!” 光是这动作什么的,就叫人相信,那就是陆大嫂子。 若不是王氏心中有鬼,这法场肯定不能成。 “可惜的是,那王氏没说出什么来,不过,她那心腹魏嬷嬷,该是和她一体的人,既然是乳娘,王氏的所作所为,她所知的,这魏嬷嬷必定也知之甚详。”翡翠道。 五福点头:“这样的心腹,要攻破,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姑娘是说攻其弱?”翡翠问。 五福嗯了一声:“是人都有弱点,这魏嬷嬷肯定也有,只要寻出来了……”她垂了眼帘。 一旁当冰柱子的墨玉说道:“姑娘,需要属下去把那嬷嬷抓来吗?” 五福轻笑:“暂时不用,还没到那地步。让那草儿再玩两回,不管能不能探到什么,这事都先到这吧,免得暴露了。” “是。”魑六拱手应下。 五福又看向魅二:“十皇子那边的事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了,咱们的人不许乱动么?” 突然的,十皇子怎么就倒霉了,还折了两条好线。 魅二迟疑了一会,道:“是王爷的意思。” 五福一怔。 “姑娘受伤的事,底下的人也给王爷传了信,王爷震怒,不喜赵明濬得了便宜又卖乖!所以……” 五福听了,一股子甜意涌了心头,明明心里高兴,面上却佯作不快:“这种事,告诉他做什么?没得白担心。” 姑娘,你这故作不快,能表现得像一点吗?这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明显就是口不对心。 众人相视轻笑着摇头。 有时候,这位表现得跟男人似的,果决果断,有时候,却又跟别扭的小丫头似的,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洋洋得意。 “既然已经动了,那就罢了,明面上已经暴露的人,全部撤回来。”五福看着魅二道:“若是没太引人注目的,就安排到底下正在忙活的产业中去,这个你交给魅三,他会知道怎么做。如果是已经引人怀疑的,就安排他们回北燕去,莫要白白丢命了。” “属下领命!”魅二应下。 “没什么你就回吧,我这阵子被她们给禁锢着当病人,这里头的事就辛苦你了!”五福对魅二指着翡翠墨玉说。 魅二一笑,拱手道:“姑娘放心,仔细养着身体才是,属下告退。” 五福挥挥手。 等他退下,翡翠就嗔道:“姑娘,咱们都是为了您好,怎在您口中,咱们成了罪人似的了!”说着,又捅了捅墨玉:“你说是不是?” 墨玉抱着手臂,垂着眸子道:“姑娘说的,都有道理!” 翡翠嘴角一抽:“对姑娘的信任,你比小七还盲目啊!” 墨玉看出窗口,那蹲在地上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瞎画着的固执小孩,无语望房梁。 第1139章 定出行 长安城热闹非凡,远在华阳,紫玉接到长安的来信,脸色难看至极,叫了魑二来议事。 “出什么事了?”魑二看她脸色黑沉,不禁问。 “姑娘受伤了,另外,你看看。”紫玉把信递过去,冷笑道:“我们这趟上长安,只怕不会太平。” 魑二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呵的一声冷笑:“请了澜庭楼的杀手?那王氏,胆子竟然这么大,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要动用杀手?” 紫玉哼笑:“如此,才不会查到她上头去不是?而且,也万无一失啊!” “这人还没启程呢,就已经杀心先动,这王氏,羡妒如此,姑娘和周太太将来若是回那个家,只怕日子不好过!”魑二皱眉道。 紫玉抿了一口茶,道:“姑娘那边倒不必发愁,姑娘的本事摆在那里,王氏要当真不长眼的撞上来,只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太太那边,才是麻烦,她那性子,唉……” 魑二想了下,五福的本事确实比他们这些正统暗卫出身的还要强些,不过,一旦入那个地方,上面却有个孝字压着。 “孝不孝的,姑娘也不在意。将来,她也不可能嫁给南岳的人。”紫玉道:“虽然一个孝字压着有点麻烦,不过姑娘自己若是不在意,就没太大的事。” 魑二嗯了一声,又指着信里说:“那这上面的事如何看?” 紫玉冷哼:“既然姑娘那边已有洞悉,倒不怕什么,不过太太现如今怀着身子,受不得惊吓,我看分成两拨人走如何?我先走,你断后。” “这,要不,我先行?”魑二有些迟疑。 “不用,我带着太太和秋香,跟着镖局走,你在后头,假装太太在,也才好把人吸引过来,拿捏住了。”紫玉道:“既然对方认为只是手无寸铁的,那你就好好表现呗,也好让澜庭楼的去找雇主算一算账。” 魑二听了,很快就明白了她这意思,便点了点头。 紫玉又和他合计了一下出行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六,在路上优哉游哉的走上一个来月,怎么也到长安了。 两人分头行事,魑二去联系镖局,护送周氏她们一行,而自己这边,则是联系其它人成护卫队,还有马车船只等等,都要安排妥当了。 紫玉则是前去跟周氏禀报出行的日子。 “奴婢这边的事已尽数打点好,又看了通胜,这出行的日子在二十六最适宜,太太看呢?”紫玉笑着问。 前两天,伍礼宏和周氏约定好在长安城再定回伍宅的事,便去了江南。 如今听到紫玉说出行的日子,周氏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问:“你家姑娘,在长安城当真很好?” “自然是的。”紫玉道:“姑娘也来信了,催奴婢赶紧上路呢,看姑娘也是想太太了。” 若不是顾忌着周氏肚子的娃,紫玉真不想和魑二分开走,也好让周氏看看,那个伍家可不是什么好去处,那家的主母,心狠手辣,人未见,杀心先起,以后又会如何? 但五福说了不必提,也就罢了,不然,依着周氏的性子,只怕整个行程都会胡思乱想,担惊受怕,如此对身子也不太妥当。 罢了,她只按着姑娘的意思,先把人安稳的接回去才是,后面的自有姑娘打算。 第1140章 再回窝子村 紫玉的心理活动,周氏自是不知,她看一眼房内许多贵重的物品都已经被打包起来准备搬离了,便觉得有几分怅然。 她原以为这个地方,会一直住到死呢,哪曾想,还没住满一年,就已经要搬离了。 从窝子村的山脚边,到华阳,再到长安,从食不果腹,到锦衣玉食,一切的一切,都像跟做梦一般,叫人看不清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若只是梦一场…… 周氏抚摸着小腹,像是要透过衣服感受着里面的生命,若只是梦,她也不愿意醒来,只想死在这梦里面。 既然五福已经在长安城等着,另外伍礼宏也去了江南,过不久就会回到长安,周氏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依着紫玉的意思,就把出行的日子定下。 这要走,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到华阳,周氏就宴请了隔壁两家平家马家的太太,算是吃个饯行饭。 伍礼宏在伍宅出出入入的,早就引起了两家的注意,一番打听,知道人家是五福的亲爹,身份更是礼部的官员,哪有不想结交的? 所以,和周氏更是热络几分,哪怕彼此都心知肚明,周氏即便是认祖归宗,再好,也不过是个良妾罢了。 但这两家,一个是小商户,一个是寡妇带着儿女,能结交的,自然不会拿乔,谁知道人的际遇会如何呢? 请了两家的太太吃了个饯行宴,周氏便想到了老周家。 虽然老周氏不待见她,但来了华阳后,她就再没回去过窝子村,这次去长安是定居,也不回窝子村,日后也不知有没机会再回去见一见老母亲,于情于理,也得回去说一声儿。 这么想着,周氏打点了一些礼品补品之类的,整整装了一车,带着秋香和紫玉她们回了窝子村。 有人光芒丈,有人一身锈,相比华阳的富裕,窝子村一如既往的平和安宁。 马车驶入村子口,就引来不少人张望,纷纷好奇这是谁家来了贵人儿,坐着马车哩,而且还不止一辆。 周氏禁不住心神激荡,掀起车帘子望了出去,看到熟悉的平房瓦屋和小巷子,还有几张熟悉的脸。 她认得这些乡里乡亲,可别人,却不怎么认得她了,毕竟锦衣华服,养尊处优的当了一年的贵妇人,长相气质也都变了好些。 老周氏正抱着小孙子在屋门口坐着和乡邻说话,远远的就看到两辆马车缓缓的驶来,马车后,跟了一串儿看热闹的小人儿,还有几个好事八卦的妇人,不由愣住,站了起来。 那乡邻桂婶见状也很是好奇,伸长了脖子问:“哎哟,这是谁啊?”这么的富贵。 老周氏没说话,却隐隐的猜到了是谁,除了周氏,也没谁了。 果然,马车来到他们家门前不远就停下,有两个穿着跟小姐一般光鲜的年轻姑娘率先下了马车,其中一个穿着绿衣的姑娘又扶着一妇人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 云鬓高绾,朱钗满头,一身绫罗绸缎,贵气逼人,不是周氏又是谁? 第1141章 衣锦还乡 老周氏看着那被丫鬟搀扶着的富贵少妇,大半年没见,她好似变得更富贵也更好看了,从前眉目间常见的苦愁之意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反越发的慈善温和,可见日子过得舒心无忧。 再看她周身的做派,这要是不知根底不知情的,谁敢相信这是打小在乡村小秀才家长大的女人,说是哪个富贵人家出身也不为过吧? 老周氏眼神复杂,心情更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这,周大娘,这是你们家梅娘吧?”桂婶瞪大双目,总算是把周氏给认了出来。 乖乖,这周梅娘不得了,瞧这穿的戴的,哎哟喂,那是得了泼天富贵吧?那金簪子可真是漂亮啊,得值多少银子啊?就这么一根金簪子,足够他们全家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吧? 老周氏抱着小孙子,嘴角扯了一下,往屋内喊了梁氏一声儿。 周氏也已然看到老周氏,连忙扶着秋香的手臂走过来,声音有些哽咽,却是强忍着,笑着微微曲膝行礼:“娘。” 一声娘,老周氏的心颤了一下,看过去,见她眼里带着点激动,不由垂下眼帘,嗯的一声。 桂婶啧啧的上前一步,道:“梅娘,你是梅娘么?我是桂婶啊,你可还记得?” 周氏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记得,如何不记得了。” “哎哟喂,梅娘,你们母女搬了后,可就再没见过了,你们这是打哪去了?瞧你这富贵的,啧啧啧,这是发达了衣锦还乡了啊!”桂婶夸张的打量着周氏,尤其是落在她头上的饰品,更是要黏在上头似的,那闪的,都快闪瞎她的老眼了。 好家伙,这周梅娘,是衣锦还香了么,还是做什么营生去了? 周氏有些尴尬,也不知怎么接话,就笑了下,正好梁氏听到婆婆的喊声走了出来,看到周氏时也很是一愣:“二姐,你回来了。” “学礼媳妇。”周氏微微笑着。 老周氏抱着孙子进屋去,也没叫周氏进门什么的,显得有些冷淡,周氏眼里顿时有些失望。 “二姐,这坐了一路的马车,累了吧,快进屋来坐喝口茶吧。”梁氏倒挺热情,上前搀扶着周氏的手臂进去。 周氏感激的笑了笑。 两人相携着进了屋,看到原本一大地方中间彻上了一道墙,周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树大分枝,兄弟分家,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桂婶瞧着那些个下人之类的捧着一堆堆的东西跟着进去,瞪目结舌,眼里是又叹又羡,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进去。 周氏见状,就让秋香分了一盒点心糖果让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可把桂婶给乐坏了,连声道谢,也识趣的不再凑上去,人家刚刚回来,肯定有体己话要说,何必做这个被人攀赶的丑人呢? 周氏突然到来,梁氏他们哪里有准备,而且家里也没个丫头帮着,这又要烧水,又要彻茶的,好个忙乱,倒是紫玉见了,点了一个小丫头去帮忙,让梁氏好一番感叹。 连一个丫头都这般有眼力劲儿,这个姑奶奶她们,当真是过上好日子了。 第1142章 见面礼 周氏坐在老周氏的屋里,看着她身侧趴着的小婴孩,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小脸儿像极了梁氏,生得机灵俊俏,心里顿时欢喜起来,弟弟也有后了。 “娘,这就是学礼的儿子么?”周氏笑着问。 老周氏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小孙子,眼神柔软,点了点头。 梁氏带着人端茶进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这一幕,在心里叹了一声,也不知这婆婆是怎么想的,别人有个女儿,能回娘家来走动,心中指不定怎么欢喜,只有她,不冷不热的,还有几分要断绝了来往的意思似的。 便是当年二姐再不是,如今带着的孩子都大了,这气怎么也消了,而且,现在人家那男人不也回来寻了么? 好好儿的母女,偏生弄成这般生硬,父子没有隔夜仇,这母女又有了么? 把茶奉上去,梁氏就笑着对婆婆道:“说起来,安儿出生了,还没见过姑姑呢,怎么也得给姑姑磕个头才行。” 老周氏没说话,梁氏就抱起了儿子,走向周氏,曲膝道:“我们安儿给姑姑请安了。” “好,好。”周氏接过秋香递过来的见面礼,那是一个盒子,里面装了一块上好的玉佩和一个金锁项圈,她取出项圈来戴在安儿身上,道:“他就叫安儿么?” “是呢,姑姑,大名就叫周集安,是我父亲起的名,我们也盼着他平平安安了。”梁氏见周氏给的见面礼厚,连忙谢了,又道:“二姐你也不用给这么厚的礼啦。” “也不是多好的东西,头一次见他,戴着玩吧,是个机灵的好孩子。”周氏笑着说。 梁氏就把儿子往前凑了凑:“二姐也抱抱?” “这……”周氏有点迟疑。 梁氏微怔,就连原本看了周氏给的见面礼后,容颜尽舒的老周氏也略变了脸。 周氏看着安儿有些眼馋,但她的手却是抚摸着小腹,十分迟疑。 梁氏一看,立即明白了,脱口道:“原来二姐你有身子了?” 老周氏一怔,老眼顿时跟一支箭似的向周氏射去。 周氏是个脸皮薄的,被弟媳妇这么说破,顿时脸涨得通红,点了点头,轻声道:“五福他爹,回来了。” 一句话,解释了肚子里孩子的来路。 梁氏愣过后,很快就笑开了,道:“恭喜二姐了,这有了身子,那就不抱,免得孩子小气了。不过,握握这小手也可以的。” 说着,把儿子的手递了过去,道:“安儿姑姑也给我们安儿添个弟弟吧,便是儿女双全了。” 周氏脸上喜色划过,握了握安儿的手,道:“承你吉言了。” “定是大吉的,二姐也是守的云开了,将来福气都在后头呢!”梁氏的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周氏听得心中舒坦,只脸上还腼腆的笑着。 “安儿耍了小半天,也该饿了困了,你去喂他,哄了他睡吧。”老周氏吩咐梁氏。 梁氏听了,就知道婆婆是有话和周氏说了,便顺从的点头,道:“那二姐你先坐着,我这就把安儿喂奶,也好煮午膳招呼二姐。” 周氏笑着点头,对身后的秋香她们道:“你们也下去看看,有什么可帮忙的。” 秋香和紫玉对视一眼,双双曲膝退出去,把空间留给这母女俩。 第1143章 当个恶人 老周氏看着周氏屏退丫头,那派头,有模有样的,便看过去,见她端着茶慢慢的啜饮着,坐得端庄笔直,便说道:“你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几分当家夫人的派头了!” 就刚刚那眼力劲和心眼儿,就要比旁的人都多了。 周氏微愣:“娘……” 老周氏也没打算追着不放,只垂下眼睑问道:“才儿你所说,伍礼宏回来了,你这是怎么打算的?” 周氏心神微荡,抿了抿嘴,道:“这也是我今天回来看娘的一个原因。五福如今在长安做着生意,说要在那边定下,喊人来接了我过去。我这次去了长安,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来,所以临行前,回来探望你们。” 老周氏愣住:“你们要去长安?以后不回来了?” 周氏点点头,说道:“定下了五月二十六出发的日子。” 老周氏听了,掐着手指算了算,也没几天了。 “去长安的话,你是要带着五福回那个男人的家里?” 周氏手指微颤,垂下头,好半晌才道:“我……” “你有没想过,你归了那个家的话,你们母女的身份地位?”老周氏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那男人已经成亲了,我听说,连儿子女儿都几个了?这样的人家,你们去了,就只能当小妇,当庶女。” 周氏的脸色微白,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要去?”老周氏厉声道:“我也不说什么,只说你们母女如今,还缺啥?有吃有喝有田有产,自己当家做主不愿意,非要去给人当小,连带着女儿都要矮人一头?” 这连番的质问,几乎让周氏把持不住,手中的茶杯也差点要掉落,煞白着脸看着老周氏,仿佛见到了小时候她对自己的严厉和没好脸色,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怕的。 老周氏见状,眼底又闪过一丝不快,强忍了火气,道:“但凡那人有点心,也不会多年不回,我早就说过,你偏要等,如今等来的又是什么?那人就这么好,哄得你脸面自尊都不要了,也要赖跟着他?” “大妇你知不知道是什么?那才是堂堂正正的嫡妻,是受尊敬的,在她面前,旁的人再贵,也只是妾,是要矮人一头的,再差点的妾,甚至生死都是由大妇掌握。周梅娘,你何必?”老周氏道:“在你这把年纪了,眼下能享受到的富贵,足够你到老,也绝不会无人送终,你何必去糟践自己,还带着闺女一起?” 周氏的眼泪吧嗒的流下来,抚摸着小腹,道:“娘,我这里,还有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像他姐一样,出生就没个好名。” 老周氏瞥了她的小腹一眼,淡淡的说:“真不想要,多的是法子不要。” 周氏脸色巨变,双手捂紧了小腹,警惕的看着老周氏,多年前,她也是这么说的。 老周氏见此,讥讽一笑:“你看你,哪怕当了贵妇人,你也还是当年的性子,往死里护着。罢了,恶人都是我来当,你就当我这个恶人看不得你好,白说了吧。” 周氏抖动着唇,想要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流眼泪。 第1144章 明白人 老周氏冷眼看着周氏流泪,暗暗摇摇头,这样的性子,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还不是生了个好女儿,有她护着。 可女儿家总是要出嫁的,归了那伍家,更无可能带着母出嫁,少了那丫头的维护,她这样的性子,还不是任人煎皮拆骨了? 倒不如现在这般,不嫁人,还能招赘,自己当个老封君,何等的风光。 可惜这女人的脑回路非同常人,真不知那伍礼宏给她灌了什么迷药,这是得了没男人会死病么? 老周氏失望的摇头。 周氏哭得累了,拿了帕子擦了眼角的泪,看向老周氏,问道:“娘,我这就要走了,我就想问你,为什么你这般厌我?就因为我生来不是个男丁?” 老周氏身子一僵。 “有大哥和学礼传宗接代的,我是家中唯一的姑娘,为何你还是这么厌我?”周氏道:“再不是,我总是你的女儿,你上掉下来的一片肉。” “你这是怨我狠心了?”老周氏冷眼瞧着她:“我说的话,你听吗?当年五福的事是这样,如今你肚子里也是这样。从前那十多年的苦,你都忘了?还想再来一次?周梅娘,你这不是犯贱吗?” 周氏脸色惨白,凄然道:“我做不到你这般狠心,那是我的骨血。” “这块没成型的是你的骨血,五福就不是了?你就不为她想想?其实你就是只想着自己,想着和那男人相宿相栖,说白了,你就是自私!”老周氏的话像是寒冰似的,向她直直的戳过去。 “不是你说的这样,不是!”周氏忍不住站了起来,尖声反驳。 老周氏冷漠的看着她。 周氏瞧着这目光,感觉被一盆冰水给浇了个透心凉,从头到脚,凉意满身。 她再不看老周氏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老周氏盘腿坐在炕上,面无表情,喃喃的低语:“傻啊,她傻啊,都傻!” 这母女俩在屋里说话那般声大,门外的哪能听不见,都忧心得很。 见周氏抹着眼泪出来了,秋香心中一惊,连忙上前扶着,担忧的叫:“太太?” 紫玉本是习武之人,耳力就比一般人要好,这本又是守在门口处,所以刚刚老周氏训斥周氏的话,她自然听了个明白。 寻常农户人家,见着个八品芝麻官,已经是了不得,莫说给对方做什么正妻,便是当个小妾,也多了人想去。 这位老周太太,倒没那想法,反把弊端说了个清楚,言语间,颇不赞成周氏带着五福回归伍家。 要知道,对方可是五品官,这周氏若去了那家,真是得宠的话,也可带挈提携娘家,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 倒还不至于老糊涂,是个明白人。 紫玉却不知道,老周氏看多了近一年家中所发生的事儿,是心里怕了,怯了,也不求多大富大贵,只盼着家中人平安富足度日。 尤其是现在,大儿子周学年就靠着周氏的缘故,当了那么一个官,可他那性儿,这哪是通向富贵的路,通向灭亡的路才差不多。 只能说,人心难以猜度,各有思量。 第1145章 劝留 周学礼接了娘子派人来唤说周氏来了的信儿,匆匆的扛着农具往家里赶,这进了门,果然就看到周氏,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二姐。”周学礼喊了一声。 周氏看过来,勉强一笑:“你回来了!” 周学礼放下农具,见自己一身泥的,又见周氏身边有两个年轻姑娘,脸上一红,忙道:“我去换了衣裳再来陪二姐说话。” 周氏被老周氏这么一番训斥,哪里还好意思待下去,道:“不用了,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过几天,我就要随了五福去长安定居,也不知什么时候再能回来,就和你们说一声。如今看过娘了,我也该走了。” “这就走了?”周学礼愣住,看了看日头,道:“二姐,如今都入午了,太阳正得很,你难得回来一趟,总得过一宿。再不然,也要吃了午膳才走。”说着,高声喊着娘子的名。 梁氏匆忙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周学礼就笑:“你可回来了。” 周学礼顾不得和她扯,道:“你赶紧去生火烧饭,二姐说要走哩。” 梁氏一惊,这才来多久,就闹着走? 她惯会察言观色,见周氏眼红红的,就笑着搀扶着她的手臂,笑道:“二姐可不能走,哪有姑奶奶回娘家,连个饭都不吃的?正好,安儿刚睡下了,我这就去烧饭。二姐帮我看着他可好,这孩子易醒。”说着,边把她往屋里拉,又道:“您身上有着身子,想必也累了,也歇歇。” 紫玉自一旁看着,聪明人还不止一个,这个梁氏更甚,听说也是个秀才女儿,竟也愿嫁给一个泥腿子。 她瞥一眼局促的周学礼,垂了眼帘,这个烂泥坑的娘家,总还没烂到彻底,起码有一房是能看的,不像那周学年一房,难怪姑娘也叫自己看着。 周氏被劝到梁氏的屋里,看着安儿熟睡的小脸,整个人呆呆的,摸了摸自己小腹,脑海里却是老周氏的话。 真是她错了?是她自私? 她想要这个孩子,想这个孩子名正言顺的,怎么就错了? 周氏无声的擦着眼泪,秋香在一旁干站着,也是叹气。 周学礼走进来,呆呆的喊了一声。 周氏勉强的笑了笑,从床边走开,来到桌子边上坐下,看着小弟黝黑的脸,道:“你如今也当爹了,性子也沉稳了,以后好生教导儿子,也就有指望了。” 周学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眼神也柔和了几分,道:“我和他娘想过,等到了三四岁,可以启蒙了,就把他送到他外公那边去。” 周氏想到梁氏的父亲是个秀才出身,便也点点头:“如此也好,我瞧他是个伶俐的相,好好的教,将来读书考科举,总比一辈子在泥地里摸泥要强。” 周学礼憨憨的挠了挠头,嗯了一声:“我也这么想,我是没读书的天分,他像他娘,说不定就随了去。” “咱们爹也是秀才呢,说不准也随了爷爷,还有外公也是秀才。指不定这天分都到这孩子上头了!”周氏忙也道。 这话倒是提醒了周学礼,自己是没本事继承到爹的学问,说不定还真有隔代遗传一说呢,如此,安儿既有周家血又有梁家血,教养得好,说不定真能混个功名出来。 想到这,他憨实一笑,心中也隐隐期待起来。 第1146章 交还 话匣子一打开,姐弟俩倒是越发的自在融洽,周学礼看了二姐的肚子一眼,有些迟疑。 “我是有身子了。”周氏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想问什么,不由摸了摸肚子。 周学礼抿了一下唇:“姐,你一定要跟那个男人回去?” 周氏垂下眼帘,半晌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姐很傻?我知道你们的意思,可我不舍得啊,这是我的骨血。”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说道:“从前我不懂,如今我当了爹,心知也没几个人能对孩子狠得下心的。姐,我也不想劝你,只有一句,你听五福的就好。” 周氏讶然,抬头看向他。 “五福是个聪慧的姑娘,有本事,能担大旗,比咱们家谁都要强。所以,姐,你要是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只管找五福寻个意见。” 周氏笑道:“你倒是对这个甥女挺看好。” 周学礼勾了勾唇,又道:“大哥那边,去华安了,大嫂她们也过去了。” 周氏的笑脸微敛,嗯了一声,对此早已预料。 周学礼张了张口,还是没说什么。 “我这次去了长安,也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学礼,大哥又去了华安,以后娘,就只能靠你了。”周氏道。 周学礼心里微酸,却也老实的点头:“你放心。” 姐弟俩一时无话,周学礼就站了起来说要去帮梁氏做吃食。 灶房里,夫妻俩一个生火,一个掌厨,边说着话。 周学礼道:“娘子,大哥的那些田,是五福给的银子买的,我想把它们还给她。我没本事,看不住大哥,还是让他们跑去了,我哪还有脸掌管着那些田地?” 梁氏翻炒锅里的肉菜的动作微顿,说道:“只怕你给了,姐也不会要。” “要不要是她们的事,给不给就是我们的事,我也不图啥,就图个心安理得。”周学礼说道。 梁氏沉默了一会,道:“既然你定了,就随你吧。” 周学礼说道:“你放心,我以后还会对你好的。” 梁氏笑了笑,嗯了一声。 用过午膳,周学礼果然就拿了那些田的地契去寻周氏,把这些的来历都说了。 周氏没想到还曾有这么一遭,五福私下里干了这么多的事,看着那几张薄薄的纸,却没有接过去。 “姐?” “你拿着吧!”周氏笑道:“她既然能把银子给你,自然就没想过会拿回去。” “可是,这也是有前提的,她让我看好大哥,但我……”周学礼羞愧的低下头。 周氏淡淡的道:“大哥的性子,那是你能看得住的?而且,你也只是弟弟,一个长兄如父在上头压着,也是为难你了!” “是我没本事。”周学礼摇头。 但凡他是个有出色的,能读书科举,能经商赚钱,当真就压不过兄长去么? 非也! 真若是有出色,他就能压制住大房,但可惜,他的性子早已长成。 周氏安慰了他几句,又道:“你还是收着吧,以后只有你在娘身边尽孝,这些田地,就算是给你们两口子补贴的体己银子,也是我们的心意。” “可是……” “没有可是!”周氏压着他的手,说道:“礼弟,你就听我的吧,不是姐瞎大方,这点子田地,也不算什么了。倒是你,本就没个营生,靠着这点田地,如今又有孩子了,总要替安儿娘俩打算一番。” 周学礼又推辞两句,但见周氏态度坚决,只得重新收起了。 第1147章 离开 和老周氏闹了一场不愉快,周氏本想着用过午膳就走,但却被周学礼两口子劝住了,这回走,车子慢慢儿的走,也只是到镇子去住客栈,还不如在家里留一宿呢。 见二人诚恳挽留,周氏又想,这次走了,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回来,便应下了。 要留宿,自有底下人的人配合着梁氏去收拾客房。 此时已是初夏,天儿黑得迟,午间小憩过后,周氏带着秋香紫玉她们在村里走着,又去了从前的旧居,想要看一看。 但当她站在一堆废墟跟前,周氏愣住了,怎么烧了? “以前,我和五福就在这住,怎么烧掉了?”周氏愕然。 秋香和紫玉打量了一番,这环境可真是不要太差,母女俩人住在这种地方,位置偏远,还靠山,若不是五福是个有本事的,只怕早就被人吃得渣子都不剩了。 她们却不知,如今的五福已是换了芯子的,从前的那个五福,早就魂飞了,还是死在自己的表妹失手推倒上。 “兴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吧。” 一阵山风吹来,泌凉泌凉的,秋香展开搭在手臂上的薄披风披在周氏身上。 周氏嘴里喃喃的说:“连这一处也烧了,再没有了。” 站了一会,周氏才转身回去。 她如今穿戴非同往日,走在村子里很是耀眼,都指着她指指点点的,又有人好奇的上前搭话,周氏只说一句夫婿回来了,回娘家看一看就走。 好叫窝子村里的人知道,她并非野了一个女儿回来,她女儿,也是堂堂正正有爹爹,她周梅娘,是有夫婿的,现在他回来了。 听着人的恭维说话,还有口不对心的恭喜,周氏眼中泌出了一点泪意,过去那些委屈,仿佛全都消弭,她总算能挺直了腰杆面对世人。 回到老周家中,她问山边上的屋子怎么被烧了,老周氏瞥了她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你不知道么?该问问你女儿!” 周氏一怔,看向周学礼他们,这两人都有些尴尬,也只笑了笑:“也没人上去住,烧了就烧了吧。” 周氏便明白过来,只怕是五福回来烧了那屋子。 …… 隔日。 用过早饭,周氏便准备离开,走之前,她又求了老周氏,在老周秀才的牌位前,上了一炷香,低低的说了好些话,这才从佛堂出来。 “这点银子,算是我孝敬给娘的,你们收着。”周氏把一个盒子塞到周学礼手里。 周学礼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的码着十来个白白胖胖的大元宝,都有十两一个,足有百多两银子。 “姐,我们都有,不用你给。”周学礼合上盒子,忙要塞回去。 周氏避过不接,道:“拿着吧,也不是给你们的,孝敬给娘的,也不知我何时再回了。”说着,看了老周氏的房内一眼。 周学礼和梁氏对视一眼,把盒子给梁氏拿着,道:“姐,你别怪娘,她,她说那些话,都是盼着你们好!” 周氏的嘴角扯了扯,没有说话。 “我走了。”她见老周氏没有出来的意思,有些失望的转身。 第1148章 老周氏的交代 周学礼两口子把周氏送出门,这才刚要上马车,老周氏就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处。 “娘。”周学礼忙把她扶住。 周氏也看过来,目光有些殷切,喊了一声。 “你当真一定要去长安?”老周氏看着周氏问。 周氏的唇一抿,没回话。 “既然如此,你以后莫要后悔就好。”老周氏眼中闪过失望,转过身,也不看她,道:“你若跟了那姓伍的,甭管你大哥有什么要求到你这上面,尤其是什么功名利禄,你都别要应。权当没有这个大哥没这门亲戚吧,他站得越高,死得越快。” 话说完,老周氏就放开周学礼的手,再没有半句话,走进了屋内。 周氏脚下微软,这话是让她别连累了周学年,还是让她断了周学年这门亲? “太太,上马车吧。”紫玉把周氏请上马车。 周氏有些失神,几乎是被架着上去的。 看着马车驶离,直到看不见了,梁氏才看向手中这沉甸甸的盒子,对周学礼说:“这个怎么办?” 周学礼叹了一声,道:“进去和娘说吧。” 两口子相携着到老周氏的屋里,她却是在佛堂,站在老秀才的灵前喃喃低语着,不知在说些什么。 “娘。”周学礼轻声叫唤。 老周氏转过身来,回到炕上盘腿坐下。 周学礼把那红盒子递了上去,说道:“娘,这是姐她说孝敬给您养老的!” 老周氏盯着那盒子好一会,却并没有接,声音带了点疲惫,道:“你大哥在外头,我这老婆子就靠你们两个了,你拿着吧!” 两夫妻相视一眼。 梁氏就道:“娘,我们有手有脚,也少不了娘一口吃的。这银子,是姑奶奶孝敬的,您收着做体己吧。” “不用。”老周氏看着她,眼神带了点欣慰:“梁氏,你这媳妇娶得好,我学礼有福气。” 两人听了这没头没尾的话,心里俱是一惊。 “我老了,离那头也近了,拿着这银子能干什么?倒是放在你们这里,你们还年轻,看能不能干点什么营生,总叫有一分出息,也好叫安儿还有以后的兄弟们有个家底,安心读书什么都可。梁氏,学礼老实没本事,这家里就靠着你出主意了。”老周氏看着那红盒子,道:“只有一点,不管是做了什么,以后做啥了,你们都别忘了这盒子银子,权当是借了她的。将来她那边有个什么,不管是银子还是人情,都记着吧。还有你大哥那处也是,旁的人不用管,勇儿,那孩子还小,若是将来,没有养歪,你这做叔叔的也看顾着些。” 这话,跟交代遗言似的,周学礼听得心里发慌,眼圈都红了,坐过去,握着老周氏的手,道:“娘,您莫要说这样的话,儿子害怕!” 老周氏拍了拍他的手,笑了笑:“莫怕,娘还有几年活头,莫怕。”又道:“娘也只有你了。” 大儿子去了华安,若是命好的,平安无事便阿弥陀佛,若是命不好,也就这样了,她已当失去了一半了。 而周氏这个女儿,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就当她远嫁了吧。 老周氏阖上老眼,心里平平无波。 第1149章 上门拜谢 五月二十六,周氏被紫玉等人护送着踏上了前往长安城的路,也正式踏入她人生的另一个阶层。 而同时,身在长安的五福也已然接到了紫玉的信,得知周氏已经在来的途中,吐了一口着浊气。 “安生的日子大概不多了,接下来,可劲儿的撒欢吧。”五福放下信,伸了个懒腰。 养伤这些天,不是坐就是躺,她人都要废了,脸上腰上的肉肉都多了一圈。 “姑娘,昌平郡主来了。”玛瑙上来禀报。 “她来做什么?”五福挑眉,想了想,道:“把她请进来吧。” 虽然对方是个郡主,可五福也没去二门迎接,只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等着,她是伤者嘛。 果然,就看到昌平带着好几个丫头婆子走过来,而在她身边的一个,腿长腰长,脚步轻盈,腰间有一条银腰带,嗯,用软剑做腰带,是个练家子么? 昌平见到五福在等着,脸上涌上笑容来,加快了脚步来到她跟前,嗔道:“五福,你在等我么?你伤都好了?就在屋子里等着我就是。” 五福微微曲膝:“郡主大驾光临,总不好拿乔,礼不可废。” “你我之间说这些虚礼作甚。”昌平小心翼翼的挽着她的手臂,道:“我们去你屋子说话。” 五福笑着点头,和她一起进了自己屋,至于旁的丫头婆子,自有别的丫头去招待,而跟着昌平进屋的也只有她那个生面口的丫头和熟面的清心罢了。 在靠近窗口的美人榻坐下,玛瑙上了茶退下。 昌平就满脸歉然的道:“五福,当日一场祸事,你因为救我而受了伤,我本该马上前来探望你的。可我也太不中用了,当晚竟是发起了烧,烧了两日退了,又被我母妃禁锢着养了这些日子,这才得以前来,你不会怪我吧?” “难怪我瞅你这脸比我还瘦还苍白。”五福讶然道:“如今可大好了?” 昌平点了点头,笑着道:“若不是好了,我母妃肯定不会让我出门。” “好了就好。”五福说着,对翡翠道:“正好,水晶不是炖了什么鸡汤,拿上来,也分点给郡主,可别都让我喝了,腻的很。” 翡翠笑着应是。 昌平嗔道:“你这必定是补品,哪有客人喝你补品的理?” “在我这就有。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喝鸡汤比我过去十多年的都要多,腻的我,听到鸡一字都要怕了,你来得正是好!”五福笑道:“我给你挡一剑,你帮我分担点鸡汤,应该可以吧?” 昌平立即道:“那自然是可以的。”说着,又起身对五福郑重一拜:“五福,谢谢你救我一命,以后你可就是我的生死之交了!” 好酸! 五福嘴角一抽,忙的去扶她:“你这堂堂郡主之尊,岂不是要折我的福么,快起吧,不过区区小事。” “奴婢也多谢五福姑娘救命之恩。”清心也拜了下去,她可比昌平更隆重,直接跪下磕了个头。 五福顿觉头大,失笑叫起:“你们主仆今儿是要玩哪一出?拜来拜去,赶紧起吧。” 第1150章 邀请 把昌平扶起,又叫了清心起来,五福让墨玉翡翠带了清心还有那叫清灵的新丫头下去喝茶,两人又重新坐下说话。 “五福,你当时怕不怕?”昌平说起当日在酒楼的一场祸事,就有些心有戚戚。 那一场祸事,跟着她出去的,有死有伤,如今跟在自己身边的,都是一些新的面孔,有些还是会功夫的,特别是清灵,更是暗卫出身。 这全都是母妃的安排,为了她的安全。 五福道:“怕啊,怎么不怕?”她也怕疼啊! 昌平却是定定的看着她:“不,你不怕!” 五福挑眉,斜斜的看着她。 昌平道:“你有那样的身手,这么利落,武艺这么高,还能不眨眼的杀人,你怎么会怕!” “冤枉啊!”五福喊起冤来:“我怎么没眨眼,我可是眨了的,只有死人才会不眨眼,我可活着哩。” 她说得俏皮,昌平噗嗤的一笑,指着她嗔道:“你可真皮,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五福懒懒的靠在抱枕上,说道:“只要想着,对方不死你就会死,心里就不怕了,人家都要你命了,还怕什么?杀回去啊!” 昌平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像她一般靠在抱枕上,问:“五福,你的功夫真好,是怎么练的?” “哦,我都是打小就练起来的。”五福抢在她的话前,道:“千万别说要拜师,我不是好师傅,也没啥能传授的。而且,我的功夫,你不好学。再说了,你这郡主,那需要自己练,要多少武功高强的没有?那清灵就是个会武的吧?” 昌平有些失望,嗯了一声,道:“是我母妃禀了我父王,然后调了这么个人在我身边侍候。” “那也好,虽说这也是咱们倒霉,但有个武功在身的人在身边跟着,安全感也大些。” 昌平却说:“别人再好也不及我自己好,若是她不在呢,我能依靠的还不是自己么?” 五福心想,你知道这个,也不算天真,就道:“既然如此,你本身就有功底在身,平时和些会武的对练,就能提高了。”至于实战最能增加经验这种话,她却是不敢说的。 昌平见五福没有要当她师傅的意思,也不强求,了不起回头她和清灵对练。 “五福,都说那件事是十哥哥自导自演呢。”昌平压低了声音道。 五福眨眨眼,道:“昌平,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就当不知道,言多必失!” 昌平脸色微凛:“我知道轻重,也就在你这说说。”然后又岔开了话题,道:“五福,你救我一命,我母妃说,想设宴邀请你去我们府里玩,以示感谢,你可有空?” 五福一愣:“宴请我?” 昌平笑着说:“也不是单独请你,其实是我母妃想办个荷花宴,请几家夫人小姐前来玩儿。”顿了顿又说:“也不瞒你,我哥哥,今年已经十八了。” 五福一听这话,顿时福至心灵,脱口道:“那就是你母妃想给你哥相媳妇儿了。”见她点头,道:“这个,我去不合宜吧?” 她可不是什么世家女。 第1151章 切磋 靖康郡王妃邀请她前去参加荷花宴,那是看在女儿面上,说是多谢救命之恩倒不如说抬举吧,毕竟她如今看着,只是个无甚根基的商女罢了,别说堂堂的王妃之尊,就是一般的世家夫人,只怕也瞧不上她。 五福是骄傲,但不清高,也不会拿乔,金大腿之类的,能抱的话,她肯定会抱,毕竟这世道,皇权至上,权字可让许多人折腰,办事儿也会很方便。 五福可不会把这么一条路自己给堵住,人脉这东西,谁还嫌多? 只是让她为难的是,人家是要给儿子相看儿媳妇,肯定都有夫人带着闺女去的,自己去,适合吗? “这有什么不适合的?我来给你写帖子不就结了?你作为我的朋友出席就可以了嘛。”昌平道:“如今荷花正是开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我们府里的荷花,最漂亮不过了!” 五福迟疑了一瞬,看到她满目期盼的样子,就道:“那好吧。” 昌平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拍着手道:“如此甚好,等这日子定下了,我就派人给你送帖子。” 五福笑着点头。 正说着话,忽听到外面有打斗声,俩人均是一愣,不约而同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屋外的一方小院,只见半空中有两个腾飞的身影,一墨一青,你来我往,彼此对招,可不就是墨兰和清灵么? “这,怎么了?”昌平惊道:“怎么打起来了?” 翡翠就笑着解释道:“郡主莫慌,是这两人突然就起了切磋之意,点到即止的。” 昌平无奈看向五福:“倒是我的人忒不知礼了!”这还在别人家做客呢,却是打起来了。 五福倒无所谓,只看着那身形极快的两人,道:“清灵姑娘好身手。” “那位墨兰姑娘,也不遑多让。”昌平也看到墨兰的身手,又瞟了翡翠一眼,有些酸溜溜的说:“你身边可真是多能人。” 五福笑了笑,耸了耸肩,得意的道:“没办法,我运气好!” 昌平翻了个白眼,看她得意的,真想揍她! 两人就这么站在廊下看着比武,直到墨兰清灵过了上百招,打了个平,两人才齐齐过来给五福她们请罪。 “一时技痒,请郡主和姑娘恕罪。”清灵抱着拳说。 “没事,我们倒是大饱眼福。”五福夸道:“清灵姑娘好身手。” 清灵却是深深地看了墨兰一眼,道:“我不如墨兰姑娘多矣。” 墨兰只淡淡的说了彼此彼此。 这打了一场,两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墨兰干脆带着清灵下去清洗换了一身。 在五福这叨扰了小半天,昌平才告辞而去。 回王府的马车上,清灵对昌平说:“郡主,那位墨兰姑娘,并没有用全力,身手远在奴婢之上。” “哦。她可有恶意?”昌平问。 清灵一怔,却是摇摇头,这倒没有,两人反而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昌平舒心一笑:“那就行了。我既要和五福交好,那么她的人,我也该信的,你和她好,也无妨。” 清灵想了想,点了点头,以后还能跟墨兰请教也是好事。 第1152章 你这个倒霉孩子 昌平回去没两天,就把靖康郡王府的荷花宴日子让婆子送了过来,就定在六月六,五福看过后就放一边了,并不觉得多欢喜,也没多激动,仿佛那就是极普通的一张帖子,而翡翠墨兰两人也无甚特别感觉。倒是玛瑙,很是重视,早早就开始准备五福的衣裳首饰,毕竟那可是王府,这是正式去参宴的,装扮可不能失礼了。 将近六月,五福肩背的那个剑伤算是大好,也总算可以去百宝银楼的工场参观。 百宝银楼的工场,就在西城的柳衣巷里,五福到的时候,闻三老爷早就派了贴身小厮在那里等着了。 “小的见过姑娘。”那小厮以药材为名,叫石香,长得甚是机灵。 五福笑道:“劳你在这等了。”又对自己身侧的小七说:“你和魅十哥哥一起等我如何?” 自她受伤后,小七黏她黏得很,如今出门也定然是跟着的。 小七不太愿意,五福就道:“里面乱糟糟的,不好乱走,你跟着哥哥,我这边有你兰姐姐她们。” 小七看一眼面容清冷的墨兰和翡翠,在那宅子里,他什么都学,谁有空教,他就学什么,墨兰也有教他武功,自然知道她武功极好,便点了点头,跳上车辕蹲着。 石香好奇的看着小七这个小孩儿,说他是小孩,可这身高也极高,一时也看不出到底几岁。 小七到底几岁,他自己也不知道,倒是魅二摸过他的骨骼,说他已有十岁,来了五福身边后,各项营养汤品都跟上来,身形也飞快蹿高,五福就把捡到他的那天作为他的生日。 察觉到石香的视线,小七看过去,眼神阴冷,仿似带着浓厚的杀气,要撕了他似的,石香身子一僵。 “石香小哥,这便走吧。”五福在石香面前扬了扬手。 石香的神魂回归,怯怯的看了小七一眼,压着慌乱的心带着五福进了门。 魅十看着她们进了门,也把马车赶到一边去,还搭着小七的肩膀道:“你可吓着那小子了!” 小七没说话,只不快的拨开他的手。 魅十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起话来,小七面无表情的听着,心想,真是呱噪。 工场内,闻三老爷见到五福时,笑着上前,道:“五福姑娘,可把你盼来了,这身子大好了?” 五福屈膝一礼,笑道:“闻三老爷有心了,已是大好了。” “这也是飞来横祸,谁晓得吃个饭也能遇着那种事呢!”闻三老爷一副看你这个倒霉孩子的眼神。 五福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合着命中有此一劫,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这个不说也罢,权当我出门忘了给菩萨烧香。” “你倒是好气性,不说就不说,来来,看看我们这工场。”闻三老爷手一扬,一个管事走了过来,眼睛落在五福身上。 “这是工场的闻管事。”闻三老爷给二人引见:“闻锋,这就是我常说的五福姑娘。” 五福和他彼此见了礼,一行人就参观起这工场来。 第1153章 改图 一个偌大的两进宅子,都是经过改建的,前面是雕琢和打造首饰的工场,还分了区域,有玉饰,有金银,如此也不至于混乱了,后宅则是给工匠或者小工们留宿用的。 其实若论顶级的玉石雕琢,尤其是有名气的大匠的个人作品,都由大师们自己拿回去做的,毕竟雕琢要静心也讲究个人技艺保密,若是公开制造,岂不是都让人学了去? 所以在这个工场,基本都是要合力完成的玉品,毕竟去谁家都不便,放在一处比较妥。 五福一个女子的出现,让好些人都好奇,在听得她是近来几幅首饰设计图的设计者,更是惊讶不已,都以为那是大师级别的人,却没想到这么年轻,还是个小姑娘。 有个年轻的小工匠定定的看着五福,忽然往屋内跑,不一会就手里拿着一张纸出来,有些踌躇的看着她。 “夏立,你这是要做甚?”闻管事看着那小年轻。 夏立支支吾吾的,瞥了五福一眼,道:“我,我画了一个图纸。”他抬了一下手,道:“但是怎么都觉着不对,想请姑娘给我看看。” 闻管事一愣,看向五福。 五福也有些意外,伸出手,夏立顿时大喜,双手把图纸送了过去。 她展开一看,里面是一幅金手镯子的图纸,花式繁复,以一只腾飞的凤凰为主体,周边都是一朵朵的花拱托。 “你要问什么?”五福看了一眼后问他:“我其实对首饰制作并不怎么在行。” 夏立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知道,这种设计如何?” 五福想了想:“你这个龙凤镯是想整块金雕花还是用以累丝制作?” 她对做这种金饰的东西,实在不太懂,从前也就是略知一二,并不特别精通,她给百宝银楼的设计图,也只是结合后世新颖的题材花纹才画出来,真要她做,只怕比雕琢更难。 也就是来了这个时代,她逛了不少的珠宝首饰铺子,也才加深了解,但确实是不在行。 “龙凤镯素来以实心雕花为主,我就想着雕花。”夏立讪笑。 五福道:“实心的镯子,倒显得笨拙,了不起就是女子成亲时压箱底添嫁妆或者用于传家,平时戴却是嫌沉手了。” 谁个会戴个几两重的金镯子啊,也不嫌沉,当然,那些个暴发户土财主的夫人要显摆的话又是另说。 她看着夏立说:“这首饰设计么,卖点在群体,你想把它放在哪个群体,你就往那方面去想,比如年龄,小姑娘们,谁会戴这样沉又大俗的金镯?也不能让太太老夫人们戴个小铃铛的首饰吧?” 夏立呆呆的点头,又看向图纸,和自己这个有什么关系? “你这图纸设计花纹,画得挺好的,不过若是做轻薄的累丝款儿,估计会更合适一些。”五福一边说着,一边让人取了纸笔来。 这画图也是用的炭笔,削得细细的,五福就对着那图,捏着炭笔飞快的重新勾画了一张新图样。 第1154章 门外汉 不过寥寥数笔,五福的笔下就出现了一幅新的设计图,采用的还是立体的画法,一只线条清晰的累丝金镯子就呈现在白纸上。 同样是凤凰为主体,但花朵却只有两三朵,多以浪花卷问纹衬托,显得大气又大方,而凤凰的眼,还用红宝石为点缀,别人是画龙点睛,她却是画凤点精了。 同样一幅图,她在旁边注了细节处用什么做衬托,再有图纸立体,让人一目了然。 “你看看这样成不?”五福把图递了过去,笑着道:“用累丝做的话,镯子就比较轻便,平时戴着也无甚。这年龄段,甭管是小姑娘还是妇人,都合适戴。当然了,我也是门外汉,金饰这一块,也请你们的大匠参详参详。” 夏立一看两幅对比图,高下立现,心情是又激动又沮丧,连个小姑娘都不如。 “你这幅图也可以做实心,雕花上再精致一点,未尝不能压箱底或做传家宝,就是这花朵太多了,显得累赘些,去掉几多,换上云纹浪纹应该好些儿。”五福又指了他的图。 夏立留神听着,想象着这改动,便对五福一拜:“在下多谢姑娘指点。” 五福浅笑:“指点不敢当,我就是个门外汉。” “哈哈,即便是个门外汉,也是个了不起的门外汉。”闻三老爷捋着胡子笑着说:“这图,两个都做了,实心的和累丝的,记夏立一功,赏银二两。” 夏立微愣,忙道:“三老爷,这功劳小的不敢领,该给这位伍姑娘才是。” “她自有她的,你的归你的,咱们百宝银楼,要的就是像你这样大胆创新,大胆问的工匠。”闻三老爷意有所指的说。 在场的人,有不少是工匠,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讪讪。 夏立有些迟疑,看向五福,五福就道:“有赏就拿,我也是在你的图稍微改动一二,没我几个事。” 听了这话,夏立也只能拜服。 经了这小插曲,这闻管事对五福倒是少了几分轻视。 一行人又转到了玉石的区域。 “这窗子竟然是用胡纸做?”五福满眼愕然的看着雕琢工匠的屋子,指着窗户道。 “这有什么问题?”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从内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五福一眼,问道:“你就是那叫什么五福的女娃娃?” 对方是老人,是长者,五福浅浅的行了个礼:“正是,不知老人家是?” “这是我们百宝银楼的顶级大匠,孟尚行先生。”闻三老爷得意的介绍道:“太兴十三年,孟老先生的松鹤贺寿玉雕,被我们闻家供奉给太后娘娘贺寿,孟老先生还得了太后娘娘的一声儒匠之称。” 也就是那年,奠定了他们百宝银楼的兴盛和地位,只是孟老先生脾气古怪,这些年少有作品出,人更是低调,若不然,他比起当初的林公允,还更要担得起大师之称。 如今孟老先生在此,也是因为一幅贺寿雕罢了,不然,五福只怕是看不到的。 五福听了对方来路,是同行啊,便又重新行了一礼,问道:“孟老先生您眼不花么?” 第1155章 恃才傲物? “老先生您眼睛不花么?” 五福这话一出,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是个什么话,孟老先生都已经一把年纪了,眼睛自然不比年轻人,但谁都不会这么说,这特么不是讽刺么? 一个才及笄的姑娘,再有才,也只是小辈,尤其是在这样的长者面前,对方先是同行前辈,再是长辈,这么说,简直就是无礼至极。 所有人都眼神不善的看着五福,太张狂,也太不知礼数了! 就连闻三老爷,也有些愕然的看向五福,这丫头看着不像是个恃才傲物的呀,怎会说这样的话? “区区黄口小儿,有点才气,就不敬师长,好不知礼数。”站在孟老先生旁边的一个中年人指着五福叱呵出声。 墨兰站在五福身后,见那人用手指指着五福,顿时眼神一厉,手就要动,翡翠眼疾手快的拉着她,摇了摇头。 墨兰见状,也只得按捺不动,只冷冷的看着那中年人。 中年人又不是傻,墨兰眼神这么不善,哪能没察觉,看过来,触及对方眼睛,身子莫名一冷,后背更是发寒发麻,飞快的移开了眼睛。 真是见鬼了,那丫头是什么眼神? 五福扫了那中年人一眼:“什么不知礼数?”她指着这窗户的窗纸,道:“这窗纸糊得这么严密,再透光,还能比琉璃玻璃的窗子明亮?雕琢本就费神费眼力,这光线不够,还要费眼力,眼睛自然花,视力自然不够啊。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真是莫名其妙,都是玩雕琢的,就不知道光线的重要么?用这样的窗纸,哪能有好光?这视力不够,下错了刀怎么办? 玉雕这东西,一笔一刀都要仔细谨慎,因为一旦错了一步,要补救就难,甚至很可能影响整个玉雕的观感,严重的,错了一刀,整个玉雕全毁的也不是没有。 所以,玉雕考眼力,也考心神和专注力,错一不可。 众人一愣。 “这,难怪我平日总觉得眼涩。”有人说了出来。 “对对,总觉得不比自己平日在家里在院中雕琢要畅快。”又有人附和。 那中年人就道:“这能合力的作品,必然都是大作,各人都有各人技艺手法,要是用琉璃玻璃……” 他的意思是,让人随便偷学了去,算谁的? 五福嗤笑:“所以就为了不让人偷学你们所谓的个人技艺,就要藏着掩着?” 中年人脸涨得通红。 “工艺这东西,靠的都是传承,人人都如你这般,哪还会发扬光大?一旦没有人继承了,再好再绝的工艺,岂不都要失传?”五福想到后世越来越多的工艺失传,就觉得心疼,没传承,自然会失传。 “这么说,你愿意把你的绝技毫无保留的呈现于人前?”孟老先生终于开口。 五福道:“老先生,我却没什么绝技,有的都是心雕,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是不能让人看的。对方光是看看就能学会,那证明对方天赋,传出去,那也是好事,人只会越来越多,工艺却并非人人都会,一旦失传当以为憾。而退一步说,若是对方没天赋,他看了也没有什么用啊!” 第1156章 论寿礼不足之处 再好再绝的技艺,没有人传承下去,最终也只会落得个失传的下场。 有人细细的品着这话,有人却不以为然,能做工匠的,能带徒弟的,谁没有一两个徒弟,有徒弟又怎会失传,真是危言耸听。 五福对有些人眼中的不以为然暗自叹息,却也不会觉得对方有什么错,毕竟这是个人选择,而俗话也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有所藏,也是为自己保留后路罢了。 她知道后世很多东西会失传,才会叹息遗憾,但也知道这时代,并非人人都如此的大方,有些工艺,甚至是家传不外传,医术针灸如此,工艺如此,各种等等。 倒是孟老先生深深的看了五福一眼,尔后看向闻三老爷,问:“三老爷这是来看进展的?” 闻三老爷忙道:“也就是各处看看,也带这位姑娘看一看咱们工场,老先生也知道,我们去岁十月,得了个名次,就是这位姑娘所助。” 孟老先生也知道,这工场好几个大匠当时也有去的,回来说得传神,自然清楚,他的目光落在五福头上的一支簪子,老眼亮了。 “这就是那桃花春?”他指着五福的桃花簪。 五福一愣,把簪子拔了下来递过去:“老先生,这簪子确是出在那桃花春。” 孟老先生反复看了,得知这簪子是她亲自所雕,点了点头,还了回去:“果然是块好玉,这簪子雕得不错。” 那中年人脸色微变,能得老先生一句夸赞,多么难得,就凭这乳臭未乾的丫头? 五福笑了笑。 一行人走进屋子里。 正中的一张大桌子上,摆着一大块极品羊脂玉,通体水润雪白,而那白玉,整体布局已经被雕出了:众仙携仙桃,装桃子的仙桃还写着各写着福和寿字,足骑千年龟,龟身又依附着俩小龟,意喻长寿多子多福。 “八仙贺寿,好手艺。”五福上前看了,啧啧夸赞。 孟老先生道:“你倒是好眼力。” 五福凑前了看,她也只是看,并没伸手去摸,毕竟这是人家的作品,要是碰着磕着可怎么办? “这是今年打算供到宫里头的为太后娘娘贺寿用的。”闻三老爷道。 五福道:“好手笔,这得雕多久。” “已是两年。”孟老先生回道。 大型作品,都要多人合力才得以雕成,一点一丝都不能错。 “你可看到这玉雕有何不足?”孟老先生有心要考五福。 五福呵呵的笑:“这可是出自老先生你们的手笔,哪有不足的?” “让你说就说,你刚才的故作大方呢?”孟老先生厉声一叱。 果然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五福暗自翻了个白眼,随手一指:“要说不足,这里,何仙姑的手,太胖了。”仙子手,本该修长柔美,这么肥短,是下凡偷吃肉了么? 她话一出,旁的人都脸色古怪的看向中年人,那中年人更是满脸通红,怒火急升,刚要说话,却听得孟老先生一叹。 “你说得也没错,可整体已成,却不好再改了。” 中年人的脸色顿时一变,灰败下来,这何仙姑,是他所雕,如今不就是当面说他的雕工不成么? 第1157章 烫手山芋不接为妙 那何仙姑就是那叫李沧的中年人雕的,他也是在这一行小有成就的工匠了,虽称不上大师,但也要比那些小匠中匠要强,不然不会被选中参与到这份寿礼雕琢上去。 但如今,他所雕的何仙姑的不足之处,就被一个小丫头给说了出来,这面子往哪搁?偏偏连孟老先生也认同,也就奠定了他手艺未精。 李沧看着何仙姑托着蟠桃的素手,心中有一丝暗恨。 “倒也不是不能改。”五福道。 众人又是一愣。 这手都雕成了,还能怎么改?削掉? “这手不改,改这个。”她指着何仙姑手掌中托着的仙桃,说道:“把这个仙桃改成盛开的莲花,雕得逼真了,主观感就在花儿上。而这蟠桃足够大,若是能雕一两片花瓣微微垂下,也就遮住这手指几分了。” 李沧愣住,脑子里开始把这仙桃换成莲花的样子,如她所说,花瓣在何处落,确实如此。 “妙,妙极。”孟老先生干脆拿了炭笔花了一副小小的莲花图代替在那仙桃上,看向五福,眼中带了一丝激赏:“小女娃倒是会急中生智。” “不敢在老先生面前班门弄斧。”五福看了那草图,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孟老先生很有才,画的草图也极是生动。 闻三老爷见状就对五福道:“伍姑娘,距离太后娘娘的千秋还有几个月,不知你可否伸出援手帮着改动一二?” 李沧的脸色又变了。 五福却是摇头,道:“不瞒三老爷,我亦有许多事儿要忙,而且我受了剑伤,虽说是好了,但到底是伤在筋处,力度却是不好把控,要是弄巧反拙,只怕得不偿失。”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李沧和孟老先生,笑道:“这里这么多能匠,不过区区一朵莲花,我相信都能雕出来。这仙桃若是出自这位李大匠手上,他最熟悉不过,他改也是一样的。” “这……”闻三老爷有些迟疑,他既想五福帮忙,却又顾忌她所说,毕竟这玉雕已经快到了收尾阶段,她若真把控不好,也很可能会像她这般说弄巧反拙。 头一回,闻三老爷有些怨怼起那十皇子来,若不是他招来的祸事,五福何至于受伤? “就依女娃说的,李沧你最熟悉这蟠桃和何仙姑。”孟老先生倒是有了决断,看向李沧:“你可有把握?” 李沧忙的拱手道:“李沧必全力以赴。” “那你就斟酌一下如何改吧。”孟老先生把图纸给了他。 李沧双手接过,心里轻叹一声。 五福只在一旁淡淡的笑着,心想哪怕是她没受伤,她都不会接这个活。一来,会否得罪人不好说,二来,这是给那最尊贵的女人做寿礼,万一不小心弄差了,这责任算谁的? 而改与不改,这八仙贺寿就这么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小小的不足,忽略呗,倒是弄坏了,白费了多人两年的手艺不说,还伤了这一尊贺寿雕,她可担不起这个罪。 所以,这样的烫手山芋,不接为妙。 第1158章 快来拜个师啊 欣赏完这八仙贺寿的玉雕,五福也就只跟闻三老爷提出这窗户改动,方便光线充足,提是提了,会不会改却是对方的事,她不过是建议罢了。 又去库房鉴赏了一屋子的玉石原石等,退到堂厅去喝茶,孟老先生问她,师从何人。 五福自然是把自己准备的那一套奇遇说辞给说了一通,末了故作遗憾道:“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去哪云游了,我学了这本事,却是连给他养老送终都做不到。” “这么说,你也算是无师傅在跟前了。”孟老先生道。 五福道:“他虽不在跟前,可在我心里。”虽然是虚的。 孟老先生斜睨着她:“老夫倒缺个心灵手巧的小弟子。” 咦? 这意思是? 众人一听,哪里不明白,视线齐刷刷的落在五福身上,有激动,有艳羡。 孟老先生雕琢手艺何其精湛,多少人想拜他为师,但他这副年纪了,却只收了一个弟子,如今那弟子在秦淮一带做着布政使,名为何越。 而孟老先生自己本人,也是先皇那朝的二甲头名进士出身,只因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在工部当了几年差,就辞官不做,而是在孟氏家族学当了教授先生。 眼下的孟氏一族,可称得上书香世家,男子读书多有进士出身,女子也是各世家抢着要求娶的名门媳妇。便是孟老先生自己这一支,也是一门四进士,他是进士,弟弟儿子孙子皆进士,不可谓不荣盛。 如今,他对五福说他缺个小弟子,这不是只差没明说,来拜我的意思么! 众人看向五福,心想不过寥寥几句,就得了老先生的眼缘,走狗屎运了吧! 这视线热切,五福眨巴着眼看过去,孟老先生傲然的抬起头,扬起脖子,一副机会来了,你拜师吧的眼神。 “伍姑娘,还愣着做什么?”闻三老爷也反应过来了,冲五福努了努嘴:“还不去拜师?” “拜师?”五福指了指自己,也指孟老先生:“您么?” 众人气炸。 “老夫难道还当不起你的师傅了?”孟老先生轻哼。 “这倒也不是。”五福摇摇头,指着屋中坐着的大匠们:“这里谁都能当得五福的师傅,三人行必有我师嘛!” “这怎么同。”孟老先生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这丫头傻,她偏偏又聪慧,于雕琢上也颇有天赋,他这才起了猎奇之心,这丫头对他味啊! “伍姑娘,多少人想要拜老先生为师而不得,机会难得,可要抓紧啊!”闻三老爷也有些为她急。 五福道:“三老爷,我雕琢只为闲情逸致,我要雕琢,虽得是我想雕,而不是为了什么名或利。”现在的她,已隐隐有了前世的底气,不用为银子发愁,可以随心所欲的雕琢了。 孟老先生对这话很是同意:“本该是如此,什么名利,及不上一句我想雕。” “所以,老先生,收我这个徒弟,您得要亏,也要气,因为我很可能没法把您的技艺传承下去。”五福眨着眼睛道,最重要的是,她很忙,没太多时间去学啊。 第1159章 史上最拽拜师 真是人比人,比死人,多少人想要拜孟老先生为师而不得,可这位小丫头倒好,拒绝了。 没错,话说得再委婉好听,谁都听得出那是委婉的拒绝吧。 五福接到众人一副你不识货的眼神,淡定的喝茶。 拜师,好麻烦的! 孟老先生也没想到五福会拒绝,可他这人性子古怪,你越是巴着,老子就越不想鸟你,你要敬而远之,我就非得把你揽在羽翼之下,看你能! 这不,他冷哼一声,道:“老子收徒,自然是要收个合心意的,我收了你,我教你多少,你学多少都是你的本事。至于你说的,未必能把老子的技艺给传承下去,那关老子屁事么?老子都有徒弟了,至于徒弟有没有徒弟,那是你的事。老子都未必那命活着看到!” “您老放心,瞧您这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活个二三十年没啥问题!”五福道。 孟老先生道:“那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老夫敬茶?” 五福乐了,笑着问:“您真的要收我为徒?” 孟老先生道:“怎么着,终于觉得不敢相信了?” “拜您为师也行。”五福道:“不过我得先说明了,我很忙的,未必时时能跟在您身边学雕琢。”一副你愿意咱就拜师的意思。 众人抽了一口冷气。 好大的口气,好嚣张的语气! 拜师就拜师吧,还得讲条件,这还是要当徒弟那个说,有这样不孝的徒弟吗?这是史上最拽的拜师吧。 五福倒是真没想过拜师,尤其雕琢这一块,她本就是有两世经验的玉雕师,该学的都学了,拜个师,了不起就冠个名罢了,她如今也并不用以此来谋生,而是能把它当成兴趣了。 而一旦多了一个师傅,就意味多了一份人情来往,有点什么,等闲都要彼此看顾,而她将来的路,总是要与阿九捆绑在一块的,而北燕的野心…… 五福看向孟老先生,这位老先生,她并不想去伤害,若是将来自己和阿九站在南岳的对立处,这师傅怎么办? 所以,能淡一些就淡一些,在南岳,她无意和太多的人立下深厚的情谊,以免将来割扯不开或受了伤害。 孟老先生觉得五福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复杂和奇怪,一时并没想透,也想不到,直到多年后,他才明白这眼神所为何。 不过是心思细腻,不想伤他这老人心罢了 但如今的孟老先生,却是远想不到的,只觉得五福性子有些傲,正好,他也傲。 “你放心,老子也没要你随身侍候。”孟老先生轻哼一声,又觉得悻悻的,他这当真是收徒么,怎的感觉,这徒弟比他还难搞,好像是自己死乞赖脸非要求来似的。 “既如此,希望老先生将来莫要后悔才好。”五福郑重的冲他一礼。 孟老先生嘴角一抽,重重的哼一声,鼻孔瞧天。 这话都到这里了,闻三老爷让人上了茶,五福捧了,双手高高举在头上:“徒儿伍芙,给师傅敬茶。” 众人看着她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接了拜师礼,见证了这史上最嚣张最拽的拜师。 第1160章 关门弟子 一场最简单不过的拜师礼,就这么无声息的完成了,五福接过了孟老先生的一只拜师礼,是一块黄玉佩,玉身水润富有光泽,看来跟着主人时日不久了。 五福收了起来,看着孟老先生看自己,又看看手上的玉佩,要回礼,看向翡翠。 翡翠腰间坠着一个比普通荷包要大些的荷包,解了下来,在里面翻了翻,递了一个小瓷瓶过来:“小白留下傍身的。” 用的顶级药材所制,急救用的心丹,只有五颗。 五福看了一眼瓶身的小贴,双手呈给孟老先生:“没想到拜师这一遭,身上也没带着啥。这是救心丹,吊命用的,有病治病无病强身,省着点用。” 孟老先生一听:“你这不孝徒,是要咒老子早死么?” “不要正好。”五福毫不犹豫的收回来。 孟老先生年纪虽已花甲了,可精神却极好,手脚也极快,当下就飞快的抢了过去:“谁说不要。” 他看着瓶身写着心丹,扒开瓶塞,一股子清冽的药香瞬间传了出来,不由让人精神一震,心扉尽舒。 “好香。”有人深深地吸了一口,好想服用一颗。 孟老先生自然也闻到了,心知这必定是好东西,当下忙把瓶塞给塞了回去,郑重的放进了怀里,还拍了拍,一副怕人抢了似的。 翡翠看着,吸了吸鼻子,那自然是好东西,用了不少的顶级药材,一共才得了十粒,价值千金,留了五粒在这,却被五福转手就送出去了。 败家啊! 接到翡翠幽怨的眼神,五福讪笑,回头得再收集些好药材才行,不然白小白只怕要炸。 “恭喜老先生喜获高徒,也恭喜五福姑娘,想来咱们能讨一杯水酒喝了?”闻三老爷笑着恭喜。 旁的人心情莫名,但拜师礼已成,也只得笑着恭喜,一边羡慕五福的好运。 “今天只是拜师,改日择了好日子,再设宴请大家。”孟老先生看了五福一眼,道:“我孟松观要收关门弟子,也得告大家一声儿。” 众人又是一惊。 何谓关门弟子,这是指老师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此后则收山,不再收嫡传弟子了,而由徒弟再去收徒,。 这一般的,关门弟子算是老师最钟爱的弟子,因此在众弟子中地位极为特殊和受宠。 如今孟老先生把五福视为关门弟子,一来是彰示对她的喜爱,二来是奠定她的地位,这才多久,他们才第一天认识,所说的话,也不过寥寥几句。 他们却是没想到,孟老先生这性子,素来我行我素,随心而行,想收就收了,并不会去考究太多。 再有一点就是,所谓眼缘,就是一眼而定的,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和自己磁场是否相合,是否得心意,而有些人,相处再久,无缘便是无缘。 所以,一个缘字,又可以定下许多,是为情缘,至于这一份缘可以持续多久,那也得看二人缘分到哪。 缘起缘灭,缘浓缘淡,都不是人这样高等动物所能控制的。 就此,也有诗为证: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不过是尘缘罢了。 第1161章 诚心诚意拜下 从工场离开,五福又奉命送自己的新师傅回家,也好认认门。 孟老先生的马车上,五福带着翡翠在车上伴着这位脾气古怪的老者,车子足够大,有个小红炉和小桌,翡翠正负责烧水彻茶。 “闻老三说,你是从华阳来的?”孟老先生看向五福问。 五福道:“您对我一无所知,就敢收我为徒了?” 孟老先生冷哼:“有何不敢?你能上天还是能入地,还能为祸江山了?” 五福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奉给孟老先生,垂着眼帘说;“我要是为祸江山呢,您可怎么办?” 孟老先生一噎,哼道:“有什么好办的?这江山姓赵而不姓孟,关老子屁事。赵家的江山要真被一个女子给祸害了去,那也是到了气数已尽的时候了,有什么好愁的?” 五福挑眉:“您这话,若叫赵家人听了去,只怕……”她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孟老先生眼中不以为然,说道:“老夫说的也是大实话,再说,如今的南岳……不说也罢。”他声音有些许怅然和叹息。 五福不说话。 朝政上的事,孟老先生也没想着和五福多说,倒说起她个人事来,既已及笄,如今住在哪,家中都有谁,可是已定亲了。 五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孟老先生,道:“孟老先生,我也不瞒您,我这个人的身世,并不怎么光彩。” 孟老先生一愣,挑眉看着她。 五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把自己的身世给说了个明白,包括爹是谁,娘如何,将来又会如何。 孟老先生听了,眉头皱起来。 “……如此,您还要收我为徒吗?有我这样出身的徒弟,于您的名声只怕有碍,孟家亦是书香世家,您没必要为了我这所谓徒弟累了它的名声。”五福诚恳的道:“您若不愿,咱们就当没有刚才那礼,左右也没过明路。” 孟老先生听了这话,眉目倒是舒展开了,呵斥道:“怎么,拜师礼都收了,你这不孝徒是想反面不认老子这个师傅不成?” 这回,轮到五福挑眉了,这话,是要坚决收她为徒了。 “老子是连先皇都敢怼的人,有什么不敢的?老子恣意的活了一甲子,临老了还要看人脸色过活不成?不过收个关门弟子,难道还要查过祖宗十八代再收,非名门不收?老子可没这个兴趣,我想收谁,谁就是我弟子,她出身如何,都无关联。”孟老先生傲然的道:“至于你这个小娃娃,未免想得太多,上一辈的事,与你何干?要怪,也只能怪你娘识人不清,你那个爹立身未明,不是个好东西!” 听着这么一番话,五福倒真心觉得老头子对了她的味儿,当下一笑,正正经经的跪在他跟前,双手交叠,额头抵在手背上,恭恭敬敬的叫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这一拜,是诚心诚意的,也是认真的,不似刚才,带了点敷衍。 孟老先生哼了一声:“你这丫头,心眼儿贼多,莫不是要炸老夫来着?” 心中却又是一叹,这丫头心思倒不少,该说她聪明呢,还是善意呢?换了谁,只怕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第1162章 听师傅的话 关于自己的这个不堪身世,五福却没想过要在这位老人面前瞒,因为那是瞒得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迟早会爆出来,与其到时候闹出什么尴尬的事,还不如现在说明了,彼此都有个体面。 左右这师傅,她也不是一定要拜。 但孟老先生却还是认了她,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而不管是什么心理,他认,她也不怕应。 孟老先生喝了一口茶,道:“如此看来,将来你是要认祖归宗了?” 五福说道:“不瞒师傅,我个人并无此意,也无兴趣,但我母亲,却是已经在来长安的路上,也已和伍礼宏重遇了。” “人岂能无宗族?无宗族之人,就如同无根浮萍。”孟老先生说道:“只是,一旦认祖归宗,你们母女,也只能执妾礼登堂入室了!” “所以我才无这个兴趣,至于您说的宗族,我不过一个小女子,并不需要建功立业考科举,宗族与我,有和无也没太大关联。”五福傲然的说道:“你徒弟我,有田有产有钱粮,日子再是自在不已,何须宗族?我要宗族,自成一宗就是,每个宗族,总有开宗建谱的老祖宗吧?” 孟老先生哈哈一笑:“你倒是口气不小。”又说:“你就不怕,别人欺你孤女无宗族在后头撑腰,吞并你的产业?” “那也是没本事的人,如您刚才所说,被人谋了去,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守着,与人无尤。”五福耸耸肩,话锋又转过去去拍他的马屁:“而且,我不是有您这个师傅么?既然一场师徒,您老护着点总行吧!” “也不知是谁刚才还不情不愿的,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模样。”孟老先生不爽地说。 五福垂敛,低低的说:“只是怕麻烦。” 孟老先生并没听清,说道:“这人,有身份有宗族,行事也要方便些,哪怕是出去行走生意,你有这身份宗族,也才更叫人放心。如是你,愿意和毫无底细的人做生意还是能查出个子丑曰的来做?当然,宗族这东西,总也有亦有弊,端看个人怎么选择罢了,倒不用太拘这个。” “我以为老先生当看不起我这样的不懂礼数的臭丫头才是!”五福轻叹。 孟老先生道:“所以以后多来寻老师,便是教不了你雕琢,总也有些压箱底的能教你。” “谢师傅!”五福嘻嘻一笑。 马车在孟府中缓缓停下来,外头孟老先生的小厮竹枝在外头请示已经到家了。 孟老先生就对五福说:“你我虽拜了师徒,但仍需正礼,待寻了日子,老夫给你引荐几个人,正式告知大家。这期间,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能拿出手的?” “请师傅示下。” 孟老先生道:“老夫的名牌已经给你了,就给老夫雕一枚小章吧。”顿了顿又道:“莫要拿你受肩伤那一套说辞来推脱,别人信,老夫不信,你这是小滑头,不想担责罢了!” 五福笑道:“徒儿尊师傅的吩咐便是。” “你去吧!”孟老先生摆摆手。 五福行了一礼,带着翡翠下了车,回到自己马车上去。 第1163章 价值千金的药 目送孟老先生的马车进了孟家大宅,五福的马车才驶离。 “姑娘,看您并不是极想拜那位老先生为师,这是为何?孟氏一族,倒在南岳颇有地位,虽然如今在朝为官的人并不算多,就是这位老先生,一门四进士,也极是大有来头了。”翡翠好奇的问。 “你也知道,孟氏一族,乃是南岳书香世家,地位家世且不说了,光是那影响力就不容小视。”五福歪在迎枕上,淡声道:“可你就没想起,南岳有一天,始终要对上北燕?” 翡翠一愣,她亦是聪慧之人,五福这么一说,她就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将来除非五福并不和阿九在一块儿,若是两人当真成亲,五福成了阿九的王妃,便是北燕人,而北燕,对收复南岳是迟早的事,如此的话,那就是对立了。 “姑娘是怕和那位老先生对立各为其主么?” 五福点点头。 翡翠轻叹:“姑娘心善,想的也忒长远了。” “非是我心善,而是相处久了,感情深了,往后办事,多会心软,我只是避免出现太多这样的场面罢了。” “这也就是心善了。”翡翠笑着说。 墨兰盘着腿坐在一边,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南岳但凡有明君,也不会国破家亡。若真是被攻陷了,北燕也不会当真杀之不尽,姑娘莫忧心。” “嗯。倒是我矫情起来了。”五福躺下来,道:“不说这个罢,老头让我雕个小章,家里好像没好的玉,去吉祥斋吧,看能不能寻块好点儿的寿山玉雕个小章。” …… 孟老先生我行我素惯了,他虽然一把年纪,却也不喜和小辈叨扰,平日里自己独居一个小院,更多时,他住在城外别居——松观斋。 也是这阵子为了那八仙贺寿,这才在城中大宅里常住着,但也不喜小辈来给他请安什么的,对他来说,那都是虚礼,他嫌烦。 回到自己的小院,接过小厮递上来的热帕子洗过手脸,他就让竹枝另取了一个干净的小瓷瓶来,把五福给他的那瓶药丸子,取了一颗出来放在瓶子里,然后把自己的心腹管事喊来。 “老贺,你送去李太医那边,让他给看看这个药是什么名堂?” 那叫老贺的管事立即应下而去。 等他退下,竹枝就奉上一盏茶,小意的问:“老太爷,是那药有什么问题不成?” “能有什么问题,就想看看都是什么罢了,那丫头,总不至于给老夫一瓶毒药。”孟老先生没好气的说。 竹枝笑言:“那自然不会,老太爷看上的人,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孟老先生抿了一口茶,说:“要说过人之处,一时倒也看不清,不过是投了眼缘罢了。” “能入老太爷的青眼,那也是伍姑娘的福气,还真是应她的名儿,五福俱全了。” 孟老先生笑了笑,他老了,说过一会话就去歇一会,等他睡醒起来,老贺已经回来了,不但如此,那不要脸的老李太医也跟着回来了,连声追问那药丸从何而来,一迭的说了那里面含着的矜贵药材,如此制成一颗,虽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吊着命等到大夫救命,总是能的,然后死皮赖脸的愣是求去了一颗价值千金。 “看来这拜师宴的规格也不能低了。”孟老先生抚摸着小瓷瓶身喃喃的说。 第1164章 北极狼团 五福自吉祥斋寻了块极品田黄冻石,想及孟老先生的名讳和年纪,又想着赶得急,也没去设计什么复杂的印章图,只循着那石头的纹理,雕上一棵苍松和一位坐着的须翁老者。 她也不知孟老先生的宴席设在何时,恰逢这会儿,也正是空闲时,于是她也没日没夜的泡在书房里忙着雕琢,要么就是和小七一起练内功心法彼此喂招,倒比之前忙得焦头额烂的日子要舒坦多了。 这日子过得闲,被她派出去的人却是个个忙得脚不沾地,一个人恨不得当两人用才好了。 “姑娘,魑三和魑五回来了。”翡翠敲响了五福的书房门。 “让他们进来吧。” 魑三和五被请进了书房,看到五福拿着刻刀在雕琢,嘴角微抽,他们忙得要死,她又玩起雕琢来了。 “姑娘。” 五福嗯了一声,抬头看了二人一眼,道:“这船出海了?” 生意上那一块交给了魅字辈的魅三,因着是第一次合作海运,所以魑三也跟着魅三一道跟理这事了,而魑五则是负责钱银这块。 “一共十八船货,全部已经顺利出海,魅三也跟着去了,若是老天爷开恩,海上无什么意外的话,最迟不过明年二三月,最早年底,这船就能回航了。”魑三拱手回话。 “辛苦你们了。”五福道:“会所那边也正在建,休息一天,魑三去跟会所那块,君大公子的那个管事你也是见过的,回头让翡翠把章程给你,改准备的准备起来吧。魑五你依旧去跟银矿那块。” “是,姑娘。” “你们老大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五福又问起魑一。 “也正想告诉姑娘,老大传信来说,北极狼团如今已招募到十五人了。”魑三回道。 五福讶然:“有十五人了?都是什么来路?” “老大信里倒没明说,但能入老大的眼,这必定是有过人的本事,就是那些人,只怕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 五福放下刻刀,双手交叉着:“也正是这样,建团也才艰难,这猎人的质素量良莠不齐,要真正能压住收归囊中那是顶顶艰难的事,尤其能吃这口饭的,都是有那么点桀骜不驯的脾气。” 魑三也颇为认同,组团其实不难,管理才是最难,尤其是把一群本就不认识的人打磨成一支战斗力非凡的战队,那更是难上加难。 “先把名头做起来吧,慢慢的再把人输送进去渗入,一天不行一月,一月不行一年,我就不信了,搞不定一支属于自己的实力。”五福眯着眸子说。 先组成团,再把自己的人输送进去,慢慢儿的一点点的渗入,学到的累积起来的,就都是经验了。 如此一代又一代,总会出一支真正属于自己的生力军。 “老大他们已经接了三宗生意,相信不久,北极狼这名号会很快就出现在江湖人的耳里。”魑三笑着说。 五福听了也露出一个笑容来,事儿慢慢的上了正轨,也就是朝着她的目标更进一步,如何不喜? 第1165章 丫头志向 一如五福所言的那般,江湖上,慢慢的就冒出个叫北极狼团的小组织,别看这名字看着怪,但听说里面能人极多。而且,人家什么活儿都接,走镖,杀人,盗取机密至宝等等,只要你出得起银子,人家就会给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但类似这样的一个个小组织,在江湖上却并不算多起眼,很多派系刚起头就被灭了,这都是有的,一个派系能走多远,能做多大,得看时间,诸如那江湖第一世家云堡,人家还不是经过了数百年才有这般地位? 所以,派系组织,再多也只是先听着,能耐如何,以后才晓得。 五福听着底下人传过来的消息,也就笑过不提,只一心过自己的安生小日子,实在是闷乏了,就换了妆容,要么上富贵坊寻贵爷玩两把,要么去寻君大少爷探两宗生意。 对于五福,君文奇大少爷从开始的戒备到后面的热衷,简直对她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了,因为她说出来的生意点子,实在是新奇有趣。作为一个生意人,乍听得如此好计,不做点什么简直跟被爪子挠到了痒处似的,不使劲儿挠上几下,就不得劲,奈何这小五,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叫人好生郁闷。 日子一晃,就到了和昌平约定去靖康郡王府做客的日子。 大清早,五福就被几个丫头叫起,梳洗过了开始装扮,今儿正式去做客,可不能轻率了。 “不要这么大红大紫的,换那个湖蓝的吧。”五福看了翡翠手上的一袭火红衣裙摇头道。 “姑娘,玛瑙可是准备已久了。”翡翠笑着看了玛瑙一眼。 玛瑙红着脸说:“奴婢就觉得姑娘穿红的也好看。” “换湖蓝那套吧,今儿去王府的那些女子,必定都是主角,咱们就去见识一二的,无须喧宾夺主。”五福道。 她可不想入了谁的青眼,以为她要去竞争昌平大哥那啥世子妃呢。 玛瑙听了就道:“那奴婢给姑娘挽个大方简单的发髻?” 五福点头。 玛瑙手巧,很快就给她梳了个流苏髻,只在髻发上簪了她平素喜戴的桃花簪,并两只蝴蝶镶红蓝宝石的五彩银钗,耳朵上戴了泪滴红宝耳坠子,再换上一袭只绣了浪花纹并几朵兰花的湖蓝色罗裙,尽显大方清爽又斑斓。 “不错。”五福看了看镜中自己,道:“玛瑙的手越来越巧了。” 玛瑙激动的笑了。 “你守在家,还是翡翠和墨兰随我出去。”五福道。 玛瑙面上没有半点不快,脆声应了,她自然知道翡翠和墨兰都是一等一的大丫头,而且两人都有极好的身手,那墨兰姐姐,更是姑娘受过一次伤调来的,必定是保护姑娘的人,她们都会文会武,不像自己,就只会梳头。 玛瑙看着抱着臂同样一身清爽的墨兰,心想自己现在再学功夫,也不知来不来得及,她也想跟着姑娘出去,行走天下啊。 五福倒不知自己的小丫鬟心中志向,稍微用过早点,就坐着马车去郡王府。 第1166章 做客 五福一行带着礼物来到郡王府角门,清心等在那里,见到五福下了马车,就笑着上前盈盈一礼。 “姑娘来了,郡主命奴婢在这专程等着姑娘。”清心笑着说道。 五福便道:“偏她着紧,派个婆子来就行了。” 清心笑着寒暄几句,领着她进了角门,又上了由粗实仆妇驾驶的清油小车,一路驶到了二门处。 昌平穿着一身浅紫梳着个随云髻俏生生的站在那,看五福下来,就上前亲热的挽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嗔道:“你这打扮,还真是一贯低调不张扬。” 五福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挺好的呀,若是换在平时,一根缎带就绑好头发了!” 昌平噗嗤一笑,道:“一会你看到人家的打扮,才知什么叫大开眼界。”顿了顿又道:“走,我带你去见我母妃。” 五福点了点头,示意捧着礼物的墨兰她们跟上。 靖康郡王妃的正堂花厅,已经聚了几个妇人少女在说话,她穿了一身华服,梳着繁复的牡丹髻,髻发插着华贵的首饰,尽显雍容贵气。 听得丫头来报,她就笑着说:“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可真是说不得她。” 诸位夫人自然含笑捧几句,什么郡主身份尊贵,又是大姑娘了,自然要仔细装扮云云。 正说着话,昌平就走了进来,脚步轻快,落后她一步,有一个打扮清爽大方的姑娘跟在身后,引得诸位夫人都好奇的看过去。 “母妃,昌平给母妃请安。”昌平盈盈的给首位上的郡王妃行了一礼。 “你这泼猴,怎才来,大家才说起你这泼猴呢!”郡王妃笑着点了她一下。 昌平撒了两下娇,又对郡王妃介绍五福:“母妃,这就是五福了。” 五福眼观鼻鼻观心,眼睛也不乱飘,只盈盈上前,双手搭在腰间,微微曲膝:“华阳伍氏女拜见靖康郡王妃,王妃吉祥安康。” 郡王妃看她走上前,从容淡定,裙角不带飞扬,曲膝行礼,虽不比那些世家贵女那般规范,却也是行云流水,大方得体,心中便满意了几分。 “好孩子,上来让我瞧瞧。”郡王妃满脸笑容向她招手。 五福笑着上前,微微抬头。 郡王妃打量了她一眼,眼神也柔和了几分,握着她的手道:“是个好孩子,怪道敏敏这丫头成日里嘴上就提着你,果然生的不错。”说着,微微侧颜。 自有丫头举着托盘上前,上面有一对羊脂白玉手镯,她亲自给五福戴在手腕上,笑道:“也不晓得你喜欢什么,戴着玩儿。” 五福自然知道见面礼一说,望了手腕上的羊脂白玉一眼,是对极品好玉,曲膝谢了:“五福谢郡王妃赏。” 郡王妃含笑点头,又打量了她的眉目一番,对昌平说:“是你自个儿邀请过来的闺友,可要好生招待人家,你们小姑娘自有自己的心思,我也不拘着你了。菏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你带着几家小姐去顽吧,你这做主人,可要好好招呼。” 昌平脆声应了,挽着五福,又招呼上厅里的四五个小姐一同告退下去,才出门,五福就听到厅内有人问其她的来路,不由嘴角一扯。 第1167章 闺阁少女们 在拜见郡王妃的时候,五福自称华阳伍氏女,说明了来处姓氏,可到底没有详细说明,如今来这个郡王府做客的,都是郡王妃看得上眼并有意结亲的人家,这些个小姐们对五福倒是有几分好奇。 昌平作为小主人,自然得相互引荐,互通姓氏。 “这是左都御史家的关大小姐关楚莹。” “这位则是定国将军的嫡三小姐尹贞贞。” “这是忠勇侯府的嫡次女张妙儿。” “而这一位,则是河北知府的大小姐陈娴。” “这位出自山东大族季家,季芙蓉,她爹刚调任到顺天府任府尹。” 昌平指着一个个花骨朵一样的妙龄少女介绍过去,末了挽着五福的手对她们说:“这是我的知交好友,伍芙,来自华阳。” “华阳,可是在川蜀?不知是哪个氏族?”那河北知府家的大小姐陈娴问了一句。 五福淡笑道:“正是川蜀华阳,我乃小门小户白丁出身,家中只有寡母,实在不值一提。” 众人一默。 原是白丁,无权无势,昌平郡主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为好友,看着感情还挺好。 都是些不过刚及笄或将及笄的小姐们,有几个根本不掩饰,眼中划过的不屑被五福看在眼里,倒是那个关小姐和陈娴并没表现出来,依旧表情淡淡的。 五福也不在意,世人跟红顶白,嫌贫爱富,实在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她要是在意,那才是跟自己找不自在。 “我曾随父到川蜀游览,那边风光极美,山好水好,人也生得俊美好看。”关楚莹笑说了一句。 五福看过去,也笑:“那是自然,尤其是偏西向,在海拔越高的地方,风景就越是让人叹为观止。” 关楚莹说:“只不过那些高山,不是等闲人能登上去,听说会头疼呼吸难受。” 五福知她说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后世的高山症,俗称高反么? “那是高山症,须得慢慢适应,循序渐进。” 关楚莹眼睛微亮,正要说什么,昌平就哎呀一声:“你们倒先聊上了,咱们先到菏湖那边去吧?” 说着,揪着五福就往前走,五福和关楚莹两人无奈一笑,一行人边说边往前。 郡王府占地极广,后花园有一个人工湖,种植了不少荷花,如今正是时候,尚未走近湖边,就闻到一股子清冽泌人心扉荷香味传来,众人不禁驻足吸了一口。 依着郡王妃所言,这一边早已有人布置好了,在湖边,就有一个偌大的六角亭,竹帘卷起,里面俱是大理石桌椅,如今虽是初夏,可近着湖边,又有微风,石凳上都摆着竹面软垫。 待众人上得亭子去,一应的当季瓜果,茶点什么的,都在其中摆着,而亭子里,还摆放了一张弦琴,玉棋笔墨一应皆有。 五福一眼扫过去,见几个少女都眼睛微亮,那张妙儿抢先霸占了琴,随手拨了一下,清妙的琴声就传了出来,而旁的人呢,则是拨弄了几下玉棋子,这也是准备周全了。 第1168章 结交 历经两世,五福不是没参加过大型的宴会,前世做任务的时候,接到的名流宴会,她也去过,但像这般年纪的闺阁聚会,却是头一回。 可她却丝毫不觉不自在,捧着一杯茶倚靠在亭中的木长椅,看着几人或弹琴或作诗作画或下棋,倒难得清静和别有趣味。 她别开头去,看向那菏湖,满塘荷叶,有些荷花已然盛开,有些则是花苞,各有其清艳,威风拂来,一股子莲香传来,当真是清香拂人,不知怎的,她忽然就想起阿九来。 要是此时他也在,大概也能欣赏到这一处风光美景了。 嗯,有些想他了,也不知道那家伙在做什么! “这是想起什么来了?”关楚莹转过头看到她嘴角微扬,虽然是一人独处并不怎么热络,却端得自在,不由走了过来。 五福笑道:“不过一些趣事。”又道:“你怎的不作画了?” 关楚莹道:“作画随时能作,倒是寻个合意的人说话,却是难得。”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笑。 “听郡主说,你才来长安不久?”关楚莹好奇的问。 五福说道:“我三月才来,在此也不过三四月罢了。”虽然时间尚短,可这些日子,她已经做了不少的事了。 光阴啊! 关楚莹坐了下来,又和她说起一些风光趣事,对方有意聊天,五福也不会故作高傲的端着,有问有答,举一反三,一时两人也是相处融洽。 “你们倒是投缘。”昌平结束一盘棋走过来,接过丫头的茶抿了一口。 关楚莹笑道:“伍小姐说话风趣得很。” “那是,我跟你说,别看她年纪和我们一般,人家可是紫凝阁的东家哩,而且……呵呵,总之五福很好玩儿。”昌平说道。 “原来那是你家的产业。”关楚莹讶然道:“我早就听说过那紫凝阁,也叫了丫头买了点回来,你们家的掌柜倒是会做,还送了好些试用的脂粉呢!” “脂粉的东西,最重要是适合个人肌肤,你若得闲,还是亲自去一趟,挑一款适合自己的肤色的,以后再喊丫头给你选定那款便是了。”五福笑道。 关楚莹眨巴着眼睛道:“既如此,报伍小姐的名儿,能优惠点儿吧?”紫凝阁的东西可不便宜。 “要是你叫我五福,那我自然说是可以,别伍小姐的喊了。”五福笑说一句:“回头我让人挑一些去你家让你选。” 关楚莹忙的谢了,道:“那你也叫我楚莹呗,我今年一月及笄,你呢?” 五福笑喊一声:“关姐姐,我二月二的。” 正说着话,清心走到亭子下,看了昌平一眼。 昌平眼神一闪,让她们各自聊着,走了下去,清心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五福眼角瞥见,见昌平的眉头皱了下,脸上有点不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走到亭子对大家说,亲自去准备一点好玩的,让大家先玩着,又把清心留下听差遣,自己带着人急急去了。 这样的小插曲,谁都没在意,关楚莹见五福性子随和好玩,起了结交之心,便拉着她又走远了些,并带了画笔去作画不提。 第1169章 不速之客 昌平去而复还,只是她身后多了一个人,五福定睛看去,那不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莲花吗? 只不过白莲花不穿一身白了,现在穿了一身的桃红,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这颜色比起白,倒是更适合她,本来柔弱的脸添了几分艳和妩媚。 “她怎么来了?”关楚莹眉头蹙了一下。 五福转过头来:“你也认识?” 关楚莹淡笑一下:“从前在昌平郡主出现的地方,必有白素莲伴在身侧,两人跟糖粘豆子似的,如何不认识?”她看向五福,道:“你用个也字,嗯哼?” “一面之缘,谈不上认识。”五福的语气比她更淡。 两人彼此对望着,倒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不屑,不禁一笑。 “听说白家已经给她定了亲,这会子不在家备嫁,怎的来了?”关楚莹倒好奇白素莲的出现。 五福道:“不速之客,来意如何,想来自会有分晓。” 关楚莹听了眸子一眯,这话,有点别样意味啊。 在说话间,昌平已经带着白素莲来了亭子,五福和关楚莹也只得走过来。 在场的都是大家出身,除了刚刚到京没多久的季芙蓉,对白素莲都颇有了解,知道她是昌平的好友,心里更清楚这是个跪舔昌平的女子罢了。 白素莲笑盈盈的给在场的人见礼,一口一句许久不见,恭维说话不要命的说。 在场的俱是嫡女,自古嫡庶有别,如何看得上庶女出身的白素莲,脸上虽然没怎么表现出来,但眼底却是不屑的。 白素莲看到站在关楚莹身边的五福,脸色变了一下,她可没忘记当初这位是怎么羞辱她的。 但她忍功了得,面上半点不显,依旧对五福笑脸盈盈打了个招呼,而五福,则只是淡笑着点了下头,白素莲垂着的袖子下,拳头捏了一下。 这个不知哪冒出来的,竟然也能来这样的宴会了,叫她怎能甘心? 乍闻郡王府设宴,她等了许久却没等到昌平的请帖,又听到嫡母给她寻了亲事,不过一个庶子,顿时急得不行,这才百般求了爹,愣是缠着他带着她外出,溜出来厚颜来了昌平这里。 左右她已经要配那庶子,什么脸面都没了,那还端着做什么,总要博一博才好,听说郡王妃这宴席是为选世子妃而准备的,同时为了不尴尬,也让郡王府世子赵明川邀请了相熟的才俊来玩。 白素莲想到这,脸上笑容愈发甜美,心中却不断在想,要怎么创造机会。 她自以为掩饰的好,可五福却瞧得分明,这算计的眼神,未免太明显了,这白素莲想要做什么? 五福想到昌平说的这宴会的由来,心思一动,对她使了个眼色。 昌平眨了眨眼,笑道:“这菏湖也有莲蓬了,我让船娘准备小船,一会咱们去摘莲子吃吧?”说着,又对五福说:“五福,你陪我一起去净房呗。” 五福点头,昌平就挽着她的手走开。 白素莲和季芙蓉在说着话,眼睛却随着昌平她们离开,眼底闪过一丝恼意,也不知是针对五福还是针对昌平了。 第1170章 防范于未然 所谓去净房,不过寻个地方说个体己话罢了,来到侍茶的小厅,昌平屏退了人,捧了茶问五福啥事。 “白素莲怎么突然来了?受你邀请来的?”五福问道。 经过上回,昌平既然派了嬷嬷去白家‘指教’,那么就是要断了来往的意思,就算没这意思,也是有不再深交的意思了,不然她不会这么不客气的打白素莲的脸。 也正是这样,她也不认为昌平会邀请白素莲来郡王府才是,所以只能是自己来的。 果然,昌平听了这话,就道:“我既不想再和她交往下去,又怎会邀请她来?是她自己跑过来的。” “她来是?” 昌平冷笑一声:“说是她嫡母为难她,特意把她配了个庶子,故意要磋磨她来着,她也没几个交好的人,就上来寻我说一说这委屈。” “既然如此,她该在家中备嫁才是,还能随意出门,还径直来你这?”五福挑眉道。 “说是求了她爹带出来,她无处可去,就来我这了。” 五福想了想便道:“并非是我要故意编排她,不过这事怎么就这么巧了,你母妃要给你哥哥相看,她就来了。” 昌平皱眉:“你是说?” 五福垂眸,道:“我观她并不是会顺从家里安排的人,要出头就只能靠自己。郡王府,怎么都比别的地方好吧!” “她敢!”昌平脸色一变,道:“我这就让人送她走。” “人刚来,你怎么送走?”五福拉着她,道:“让人盯着她点,防范于未然。” 昌平沉着脸点点头。 “郡主,少爷去菏湖了。”有丫头来禀报说。 昌平一怔:“不是还没到点儿?”又见五福询问的眼神,就道:“我母妃最是心属陈娴,还有季芙蓉,但这是为我哥哥选的妻子,总要他自己也喜欢才行,所以安排了一茬,让我哥哥和他那几个朋友也去菏湖偶遇一番。” 五福嘴角抽了抽,这相看也是转弯抹角,男女大防的时代啊。 “我们赶紧过去。”昌平听到五福说那白素莲可能心术不正时,也捉急了,抓住她的手就快步走。 两人回到菏湖,果然见到两拨人在对诗,只是中间隔着一条小溪桥,又有丫头婆子在那,倒也称不上私下见面什么的。 而正在吟诗的,正是那白素莲,她迎风站在亭子上,既柔媚,声音软糯,听得人心都要软上几分。 昌平看向对面,站在前方的,可不就是自家哥哥,正看着那白素莲,不由又惊又怒,跺跺脚骂:“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 五福看得挑眉,谁说古人女子胆小,这不是挺胆大么? 她却不知,不管是南岳或是北燕,这民风也算是开放,男女虽有大防,但这样的一堆人的情况下,也不是见了人就得躲的。 而白素莲,有心要表现自己,自然更不会错过这机会。 她的诗还没念完,昌平就冲了过去,大声叫道:“哥哥,你在这做什么?”愣是把白素莲作的诗给强切断了。 第1171章 爱屋及乌 有了昌平这么一打岔,赵明川那边也不好再逗留,稍微偶遇可以,真在一块玩就是过了。 所以,赵明川拱了拱手,就带着几个好友和小厮什么的走了。 昌平吁了一口气,而白素莲,却是心中暗很,攒紧了拳头,这么好的机会,偏叫人给搅和了。 五福看着白素莲暗恨的眼神,心中嗤笑,摇了摇头,走到关楚莹身边,道:“怎么作起诗来了?” 关楚莹看了白素莲一眼,说道:“谁知道她突然抽什么风。” 五福眼睛微闪,还能是什么风,花痴风呗。 关楚莹噗嗤的一笑,指着她。 “怎么?”五福莫名其妙的。 关楚莹嗔道:“你把话都说出来了。” 五福讪讪的笑:“事实证明,我这人,口对心,心也对口。” 关楚莹笑得更欢了,这女子果然有趣。 昌平眼看着哥哥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头看到白素莲扶着凭栏,满脸幽怨的样子,不由瞪了过去。 不要脸! 白素莲看到昌平瞪过来,心里一咯噔,连忙低着头,装着一副羞涩的样子,心中想着万不能惹恼了她。 五福看着昌平一副斗鸡样,自觉好笑,就走过去道:“不是说去莲湖采莲蓬么?还去不去了?” “对啊,我们采了新鲜的莲子让厨房熬个莲子羹吧?”关楚莹也笑道。 “好啊,好啊。”昌平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又瞥关楚莹一眼,小声嘀咕:“从前也不见你这么和我搭话,老端着,以为你多傲,现在倒不同了。” 关楚莹嘴角一抽,有些无奈的看向五福。 其实从前她还真看不太上昌平,觉得她堂堂一个郡主,却被个狐狸心的给耍个团团转,简直不要太蠢,别说是她,就是这在场的千金,又有几个是真心瞧得上她?没在背地腹诽过她呢? 现在却是不同了,昌平觉悟了,虽然人么,还是没算极聪明,但好歹是有点可取了,再还有五福,关楚莹承认,她是喜五福这样的性儿,才会去接受昌平这个蠢的。 这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么奇怪,合得来与否,一个眼神几句话就奠定了。 别看关楚莹是御史家的女儿,也正是因此,有好些千金并不太喜和她亲近,生怕有点什么传到她这里再传到她父亲那里,又接上几个弹劾。 但关楚莹自己也不在意,她断文识字,年少时就跟着父亲各处转悠,见识多广,要说性子清冷温婉,其实也是直爽之人,这来了一个五福,所知所聊,和她简直不要太合拍了。 关楚莹想和五福交好,这爱屋及乌,自然也看昌平有几分顺眼了。 “浑说什么,赶紧的去备了船只,咱们去耍吧。”五福给关楚莹解了围。 昌平连忙点头,自一边去招呼丫头婆子,准备去湖里的小船儿。 关楚莹则是含笑对五福道:“如今看着,倒是你能治上昌平郡主了。”瞧这多听话。 五福摇头笑道:“她性子单纯,其实并不蠢,多接触了,你便知晓。” 关楚莹挑眉,笑而不语。 第1172章 震慑 这去采摘莲蓬的也只分了两拨,除了白素莲和季芙蓉说要留在亭子里作画,其余人都上了小船,听得白素莲说要留下作画,昌平白了一眼。 要说白素莲这人,一心要向才女发展,所以琴棋书画皆有猎艳,她尤其善画,而这几个千金当中,偏生季芙蓉好那一道,再有白素莲刻意钻营,两人倒也很快说到一块去了,双双留在亭中作画弹琴。 昌平倒是很高兴,带着几人乘着小船,拿着小金剪子,不但摘了新鲜的莲蓬,还有几朵半开的荷花,这拿回去养在房里倒是一种雅趣了。 要说五福,哪这么玩过,前世,她玩的都是刺激惊险的活动,这么优哉游哉的,简直可以说少之又少,现在更是不记得啥时候这么玩过了。 所以,也颇有些别样的开怀,如今已是初夏,快到正午了,太阳高挂着,晒得小脸红扑扑的,鼻尖上也有几颗汗珠儿,她也丝毫不在意。 “你倒是不怕晒。”关楚莹用手挡在额前,笑着说。 五福道:“这天气多好啊,又在这水上,凉丝丝的,还有这香味,有花有水,还有美人儿。再晒,我也愿意了,有话不是这样说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咳咳。” 她的手指向昌平几人,眨了眨眼。 大家闺阁的千金,但凡家中教养过得去,即便这容颜不是顶尖,可那气质却是一等一的。 诸如陈娴,出身书香世家,长期抱书,自有一身书卷之气,而出身将门的尹贞贞,也是一身英气,至于那张妙儿,因着年纪还小,更是娇蛮可爱。昌平自不说了,出身皇家,又是巧手打扮,贵气浑然天成。 五福喜好美好的事物,美景美食美人美男,眼下此情此景,让她分外舒坦。 众人听着五福这轻佻的话,纷纷红了脸,嗔道:“你怕是晒得晕头了,什么都敢说。”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是多了几分亲热。 五福嘻嘻笑道:“诸位都是美人,我这话定然是没错的,难道你们还不认了?” 陈娴抿嘴轻笑:“你指的我们,却没把你自己算上呢。” “我乃蒲柳之姿,不敢和大家比。”五福哈哈一笑,随手就折了一张极大荷叶挡在头上,身子微微斜倚着,端的风流自在。 众人瞧着她没个正形的姿态,恣意自在,心里羡慕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这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关楚莹更是看得眼睛熠熠,也像她那般折了莲叶当帽子一般挡着,道:“好一顶天然的莲帽儿。” 众人咬了咬唇,也纷纷选了一片挡着了,恣意的坐着。 五福看船娘还有邻旁的小船跟着的丫头婆子,垂了眸,道:“今儿我们姐妹几个在此放肆一回,若是谁在外乱嚼舌根议论闺容,叫我听到了,我看她舌头还要不要。” 船娘忙道:“好叫小姐放心,奴们自是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旁的小船也纷纷表态。 五福这才满意的合上眼,她不在意这体态名声,可这些千金却不同,总要担待些。 而她这么一震慑,却叫几个千金很是震惊一回,刚刚她那番话,叫她们都肃容凛然呢。 第1173章 渣男配贱女 一行几人采了一大把的莲蓬,交给丫头婆子们赶紧处理了好去熬那莲子羹,又拿了那些荷花先养着,到时候每人都拿上几朵回去插瓶。 然而上得岸,昌平就发现白素莲和季芙蓉不在亭子里了,不由一愣,忙的抓了个丫头问人去哪了。 那小丫头说两人作画时,不小心叫墨汁染了衣裳,只得下去换了。 “怎么了?”张妙儿几人不明。 昌平僵着脸笑道:“没什么,她们去换衣裳了,我们也去吧,身上都黏糊糊的。” 一行都是客,而千金们出去赴宴,随身必然是带上两套衣裳以备不时之需的,所以也并不觉有什么奇怪的,随着昌平去了专门的净房。 郡王府的丫头婆子,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地方更别说了,五福随着人去了单独的净房,简单擦洗换了一身,翡翠走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 五福心一跳:“何事?” 翡翠眼中闪过一丝鄙夷,道:“是那个叫白素莲的,跑到了花园男宾那边去,竟是和郡王府的大公子搭上了。” “大公子,赵明杰?”五福道:“这两人怎么会搭上?” 去莲湖摘莲蓬的时候,五福特意把翡翠给留下来注意那白素莲,怎还是让这白素莲钻到了空子? “白素莲作画的时候,特意把季芙蓉的衣裳给弄脏了,才来换衣裳,然后她又让下人准备了甜汤,说让姑娘郡主你们上得岸来也能去去暑热。又和季芙蓉一块儿送一份过去男宾。” 五福哼笑:“郡王府是她家么?一个客人还能这么随便出入了?” “她口口声声说奉的是昌平郡主的令。”翡翠脸色古怪:“白素莲也不是头一回来郡王府做客,从前和郡主也交好,底下人估计也没想太多。” “便是这样,那也不可能是她一个做客人的去送劳什子甜汤,郡王府的人又不傻,仔细一想就知道这里头不对。”五福更觉可笑,想了下,又道:“不对,她还带着季芙蓉?” 翡翠点点头。 “季芙蓉这人呢?” “两人一道进了那供客人休息的厢房,不一会,有一个丫头出去了。”翡翠说道:“奴婢觉着不对,悄悄溜进了房内,季芙蓉就在里间躺着,而白素莲则在外间。 “嗯?” “另外……”翡翠古怪的说:“白素莲随身带了香。” “香?” 翡翠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就是,那种助兴的香。” 五福瞪大了眼,特么狗血啊,说好的讲究名声规矩的大家闺秀名门贵女呢! “这不对,既然她意是赵世子,怎的是赵明杰来了?” “奴婢也想不通,察觉那种香后,奴婢就把季芙蓉给抱走了,安置在其余的房间,再回转的时候,已是发现白素莲晕在地上,那赵明杰正要……咳。” “然后呢?” “然后就回来向姑娘禀报了!”翡翠很耿直,很忠诚的说。 五福嘴角猛地一抽:“你这臭丫头,能再耿直些么?”说着,飞快的走了出去,并让人去喊昌平。 翡翠表示很无辜,姑娘急什么?那赵明杰是个荤素不论的,这渣男配贱女,不是挺好的么? 第1174章 水深而脏 昌平刚捧了一杯热茶,这还没喝了,就被五福急急忙忙的叫去了。 “怎么了?”昌平看到五福,不由觉得奇怪。 五福一把拉过她:“路上说。” 昌平更觉得奇怪了,还没说话,五福又压低了声音对清心说:“你悄悄地去找王妃,就说男宾那边供客休息的厢房出事儿了,要悄悄的。” 清心怔住,待想明白时脸色立即煞白,惊愕的看着五福:“姑娘,您是说?”看她点头,她的脚步顿时一个趔趄。 “快去!”五福拉着昌平的手往外走,道:“别露了端倪。” 清心连忙整了整脸色,飞快的去了。 而在路上,昌平听了五福的话,差点没栽倒在地上,瞪大眼道:“这不可能,怎么会?我明明叫人看紧她。” “可见郡王府也是漏洞多多,筛子似的。”五福哼道。 昌平脸色涨红,又羞又恼,跺跺脚,飞快的往男宾厢房那边去。 一路飞快赶到翡翠说的那个厢房,五福就拽住了昌平。 “五福?” “别进去。”五福拉着她的手,摇摇头,这里面,正行好事呢,让昌平进去了,岂不是看个活春宫?郡王妃不宰了她才怪。 昌平有些不解,来都来到了,有什么不能进的,她走了两步,脚步顿下。 里头,传来一些细碎的呻吟声,昌平愣住,脸色绯红。 她虽没经人事,但好歹也是要及笄说亲的人了,男女情事虽然不完全了解,却也是知之一二的。 “五福,这……”昌平指着那里面,气得直跺脚,恨恨的骂:“贱人!” 五福道:“你站在这。墨兰,看着她。” “是。” 昌平眼睁睁的看着五福推门进去,这门打开,声音就更清晰些,她的脸更红了。 五福走进屋内,桌子中央的一个小香炉,还有淡淡的烟雾散出,她走过去,直接用桌上的茶水泼熄了里面燃烧的香。 真是搞不懂,白素莲这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这么漏洞百出的事,怎么会这么干? 内间,呻吟声激烈,五福走到门帘边站住看过去,帐子内被翻红浪,不由啧的一声。 她退了出去,心想季芙蓉的角色是什么?嗯,假如白素莲和世子当真成事,也需要有人看见传出去,但这传出去的,一定需要一个贵女么? 五福的目光落在那在上下起伏的赵明杰身上,再联想起白素莲的顺利,赵明杰,白素莲,季芙蓉,她的眸子眯了一下。 会是利用和反利用么,如果眼下在这的是赵明杰和季芙蓉,赵明杰不过是王府庶子,他的母亲也只是侧妃出身,而季芙蓉却是出身大族,爹是顺天府府尹,一个有实权爹爹的大族嫡女,配一个庶子,呵呵! 大宅门里,果然水深,这水还脏浑。 五福退了出去,昌平迎上来,急声问:“五福,这里面?” “就是你想的那样。”五福看向翡翠,问道:“季芙蓉那边,可有人守着?” 翡翠回道:“我来之前,找了她的婢女守着,若是聪明的,大概已经离开了。” “过去看看。”五福道。 翡翠应声而去。 昌平愣愣的看着五福淡定指挥,一时有些错觉,这里是她的家没错吧? 第1175章 都是戏精 五福转过头,看她那发愣的样子,没好气的道:“回头你跟你母妃说,这王府筛子漏洞太大了。你想想,如果出事的是季芙蓉,会如何?” 昌平脸色微变,会如何,用脚趾头想一想就知道,这事可大了。 五福又趁机和她说了一番厉害和猜测,昌平的脸简直五颜六色的跟在染坊滚过一圈似的。 翡翠去而复返,道:“姑娘,季小姐已经不在那房了。” 五福吁了一口气,倒不算全笨。 有脚步声传过来,五福看过去,果然是郡王妃带着人来了。 郡王妃脚步匆匆,走在最前,看到女儿和五福站在一处,心中便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王妃。”五福屈膝福了一福。 郡王妃点了点头,又看向厢房,脸色突变。 “母妃,白……” “住口。”郡王妃喝住她。 昌平委屈巴巴的嘟起嘴,五福见郡王妃看过来,便拉了昌平一下,道:“我们出来够久了,只怕楚莹她们也等得不耐烦,咱们先回去吧?” 郡王妃听了露出个满意的表情来,对身边的嬷嬷点了点头。 那嬷嬷微不可见的垂眸,带着丫头上前,而昌平听了五福的话,也只得跟着她离开。 但两人才走了两步,就见郡王府的侧妃甄氏带着忠勇侯府的张夫人走了过来,郡王妃见了脸色又是几变。 “咦,王妃姐姐怎的在此?”甄氏笑盈盈的上前行了一礼。 五福站在一旁打量着她,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笑容真切,让人很容易就放下戒心。 然而,这都是表象。 “甄侧妃怎么来了?”郡王妃声音淡淡。 甄氏笑道:“这听戏也闷了,我陪侯夫人走走,咱们家的花园,可是圣上都夸的呢!” 郡王妃垂眸淡淡一笑。 “侧妃娘娘,这里头……”一个婆子突然指着厢房轻叫。 “怎么了?”甄氏有些莫名看过去,上前两步,脸色巨变,看向郡王妃:“姐姐,这?” 郡王妃在心中冷笑,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去看看,谁在这胡混!”甄氏跺脚,一脸的恼羞成怒的样子。 不等郡王妃说话,这丫头婆子就涌了进去,很快的,就传来一声尖叫还有怒吼声。 五福冷眼瞧着,甄氏眼底里有兴奋有幸灾乐祸,也有期待,不由叹了一声,都是戏精,却又有些迷惑。 难道这甄氏是无辜的? 不对啊,若是这一手是她安排,那赵明杰的名声也是难听,她舍得污了儿子的名声? 也不对,这样的事,男子能有什么损失,一点点名声算啥,又不是不负责,可这负责换来的,却是一个三品官员的贵族嫡女,稳赚!值得! 五福有些看不太明,这水果然比她想象的还要浑浊一些,究竟如何,却是当事人才知道了。 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也没啥意思了,郡王妃脸色难看的走了进去,甄氏自然不会落后,张夫人知道这里面不妥,迟疑了下也跟进去。 而昌平那死丫头,愣是挣脱了五福的手,跟着闯了进去,她要看看,那白莲花是怎样的不要脸! 第1176章 寻死 原本还显得空荡荡的厢房,如今已经站满了人,纱帘内,人影绰绰,哭声尖利。 郡王妃脸色铁青,喝道:“把人拖出来。” 难得为儿子举办的相亲宴,竟然闹出这种丑事,这不是打她的脸么? 甄氏伸长了脖子看过去,先是儿子被拉了出来,他脸上多了几条血痕,不由愣住:“杰儿?” 她忙的又看进去,一个女子被搀扶出来,身上只胡乱披了件衣服,搭着一条单被,不是那白素莲又是谁? 这两人这么副模样,就是个傻的都知道什么事了。 郡王妃看清两人的模样,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清心大约说了一番,可她是真怕这房内的男子是她的川儿,又或是其她贵女。 幸好,不过是两个贱人! 郡王妃的嘴角扯了一下,看向甄氏:“这都是什么事!” “你这个贱人!”甄氏冲过去,就往白素莲脸上招呼了一巴掌。 白素莲猝不及防的中了这一巴掌,身子一歪,拽着被单的手一松,顿时露出那松松垮垮的衣裳来,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红紫紫的,哪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白素莲自清醒后发现身上的人变成了赵明杰时,脑子都是懵的,如今被甩了一巴掌,又听到在吸气声,她抬头扫了一眼,只觉得自己光着身子被人围观着一般,从没觉得像这般丢人过。 羞恼欲死也不过如此,白素莲想也不想的就往墙上撞去。 “不好!” 五福身形极快,一个闪身过去,堪堪抓住了白素莲的手,只听得一声细小的咚声,白素莲洁白的额头红肿了。 “放开我,让我死了算了!”白素莲尖叫着。 五福把她推到一个婆子身上,甩了甩袖子,对郡王妃曲膝道:“王妃,我想起家中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了!” 这样的浑水,不淌为好,早走早着。 郡王妃看到白素莲寻死也是吓得脸色发白,这出了丑事还能遮掩或补救,可要是出了人命,就不好说了。 所以,看到五福把人救下了,心中大松,见她适时告退,进退有加,更是满意几分,温声道:“好孩子,让昌平送你。” 昌平早就看够了热闹,接到母妃的话,就对五福道:“走吧,别污了眼,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了出去,那张夫人也识趣的也说告辞。 郡王妃让心腹料理跟进这事,亲自把张夫人送出这是非之地,再把邀请来的客人都一一送走,然后才对心腹嬷嬷吩咐:“去请了白夫人过来!” “是。” 郡王妃端着茶抿了一口,也不知想到什么,道:“给我查。这里面的魑魅魍魉,一个都不能逃。” 一个不请自来的庶女,竟然就这么在她的后宅手眼通天了,传出去,她这脸往哪搁? 想到这场宴会的初衷,再看如今闹出来的丑事,郡王妃就脸色铁青,再想到那二人的身份,又是冷笑一声。 不管是谁在里面有手笔,这都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不是她邀请来的客人出了事,不是自己亲儿子就好,至于旁的人,哼,臭瓮配臭草,绝配。 第1177章 蠢货一只 昌平把五福送出去,好好的把人邀请来,却出了这种事,她脸上也是无光,看着五福很是踌躇和愧疚。 “五福,那个,实在是对不住,邀你来本想是好好的玩,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糟心事。”昌平满脸内疚。 五福笑道:“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你能控制的。”见她还要说什么,就道:“好了,别再说这些了,我不喜欢听,你快回去吧,好好安抚你母妃。” 昌平嗔笑,道:“那你先回去,我得空再去寻你。” 五福点点头。 这时,关楚莹她们也走了出来,看到五福,不禁笑着上前,道:“五福,你还没走呢。” “正要走来着!”五福对关夫人福了一礼。 “今儿咱们也没好好说话,等再过些日子,我给你下帖子,请你去我家玩如何?”关楚莹欢快的说。 五福愣了一下,随即一笑:“好啊!” “别忘了给我也下一张。”昌平也道。 关楚莹笑说:“自然不会忘了郡主。” 五福挥别几人,上了马车。 关楚莹母女也和昌平道别,上了自家马车,关夫人看着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伸手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道:“今日交到新的朋友了?那叫五福的?” 关楚莹点了点头,说道:“嗯,母亲,那个姑娘挺好玩的,说话也有趣,人很是通透,比那些个大家闺秀要有趣得多了。” 关夫人道:“难得你这么夸一个人,只是这姑娘的底细……” “母亲,我知道您说什么,不过您放心吧,我有什么能让她图的?父亲是御史,又是那样刚正不阿的性子,就是要贿赂他都难。” 关夫人听女儿这么说,不由一嗔:“要让你爹听见这样的话,仔细你的皮。” 关楚莹吐了吐舌头,亲热的搂着她手臂,道:“那母亲是不会阻止女儿和五福交往了?” “罢了,随你吧,你也大了,也没两年自在了。”关夫人摸了一下她的脸,意有所指的说。 关楚莹也知道母亲在说什么,小脸也不由的红了。 “母亲,今天郡王府……”关楚莹小声的问,这好好的突然就散了,那气氛,很是奇怪。 关夫人面容一肃,轻斥道:“莫要说,这些不是你们这样的闺阁少女该知道的事。” 张夫人回来小声说了两句,她大概也知道发生了啥事,再看到女儿那张脸,真是万般庆幸。 这郡王府,地位是高,但这样的宗亲,府里又那样,还是不要攀才好,她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寻个家世同样清白清正简单的才好。 尤其是女儿这性子,哎。 “母亲,难道当真是那白素莲做什么了?”关楚莹却是好奇。 关夫人想要呵斥,但想着女儿也大了,也不能什么都不知晓,便把知道的简单说了一声,末了训道:“莹儿,那等下作的事,咱们不沾也不能做,女儿家矜贵,万万不能做这样的丑事。” “母亲,我又不是那起子不要脸的人,我就是没想到,她当真是大胆。” 关夫人冷笑:“大胆是大胆,也就是个蠢货罢了。” 出了这样的事,便是能抬入王府,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了。 第1178章 妾位 且不说关夫人拿了白素莲这事给女儿做个正面教材,细细的说一番其中的厉害。 另一个马车上,五福也正和翡翠她们说着白素莲这事。 “不管如何,季芙蓉被利用了是没错的,而且身在局中,只怕人家也奔着她去,若不是今天咱们横插了一手,这季芙蓉会不会就是那白素莲,也难说。”五福歪在迎枕上说。 翡翠一脸鄙夷:“那赵明杰可真是大想头。” “好歹也是王府庶子。”五福哼笑:“男人女人,不都想找个强劲的岳家婆家么?” “便是王府庶子,可他那人品,瞎了眼的三品官才把精心教养的嫡女嫁给他。”翡翠撇着嘴翻着白眼。 那赵明杰是个荤素不论的,喜欢跑青楼,甚至小倌儿的地儿也不知去了几回了,典型的纨绔子,也就是他占着郡王府的一个庶长,定了出身,才有好日子。 就这样的人,没几个真本事,却偏是好高骛远的。 “这事不管如何,季家只怕都会怨上郡王府,毕竟受了大惊。”翡翠又道。 五福道:“嗯。不过季芙蓉,也不适合赵世子。罢了,这事王府来问的话,翡翠你到时候细细的说一下,不过可要记得把咱们摘出去了,莫要让人觉得咱故意看着他们闹出事而不管。” “奴婢省得。”翡翠应下。 五福合上眼:“这事和咱们无关,就烂在心里吧。” 待得五福一行人回到家没多久,郡王府就来人了,送上了不少礼物道歉,好话说了一箩,末了又问五福,白素莲这事儿经过。 五福自然是让翡翠去应对。 那心腹婆子得到想要的,便要告辞离去。 “那白小姐?” 婆子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道:“郡王府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地方,大公子也有年纪了,虽说还没娶正妻,但这大家里,哪个公子哥儿没一两个知心人侍候的?正妻位给不了,妾位倒是可以的。” 意思是,白素莲会成为赵明杰的侍妾。 五福笑了笑:“恭喜赵大公子纳得美妾了。” 那婆子嘴角一抽,有这样恭喜的吗? 从五福家离开,婆子回到郡王妃那边复命,完完整整的把翡翠的话给说了。 郡王妃的脸又是黑又是白的,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又对自己的心腹嬷嬷道:“这可真是,说什么好呢?”那嬷嬷道:“这位五福姑娘,也是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了。”做个客也能发现不对,这看人心的本事,可不就是玲珑心? 郡王妃却道:“就是这样,我才有些担心,昌平这副性子,天真纯善,对上人家,只怕是骨头渣滓都会被吃得不剩的。” “王妃想多了,郡主和那位伍姑娘,难得性子相投,想来那位姑娘也不会利用郡主才是,而且她这样聪慧,有点什么,也会提点着郡主,倒很是让人放心。就拿这事说,老奴看那白小姐,才是真正心黑的。”嬷嬷笑着说。 郡王妃冷哼:“算得再深,不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侍妾,以后她该知道,有些东西,不是算计就能得的。” 嬷嬷连声附和几句,郡王妃又让她准备了一份厚礼送往五福家表示感谢不提。 第1179章 你这种祸害 类似白素莲这样的事,在权贵圈里也是层出不穷,因着郡王府处理得当,倒没掀起太大的浪花来,至于两人的丑事,自然是依着那婆子所言,找个日子把人抬到赵明杰的院子就是了。 而那天的事后,五福还收到了季家送来的厚礼,又接到了好几个帖子,包括关家的季家的陈家的。 五福去了一趟关家,就找了借口要出门办事,推了不去。 “姑娘,这都几张帖子呢,怎么不去?”翡翠问道。 五福的刻刀稳稳的落在手中的寿山石上,头也不抬的回道:“无聊,不去。” 翡翠和墨兰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好吧,她们也承认,这其实挺无聊的,那些千金小姐们,今天赏花,明天亨茶,后天诗会,口里说的,衣裳首饰,宅门八卦,听着就想打瞌睡。 但姑娘不出门去,她们也没事做,也挺无聊的。 “紫玉他们走到哪了?”五福又问。 “前两天来信说太太有点不适,在落日镇休整两天。”翡翠道。 五福皱眉,放下刻刀,转过身,看向身后墙上的舆图,仔细看了下,道:“这般进程,来到长安只怕也得七月了。” 翡翠嗯了一声。 这有什么办法呢,太太怀着身孕,本来就赶不得路,脚程也不可能快。 “那会入京太热,正好咱们在郊外有个庄子,若是来了,先在那里安置吧。”五福重新回到桌子边上坐下拿起刻刀。 “姑娘,不直接接到宅子来?” 五福的手一顿:“先在庄子上安顿着吧,伍礼宏,得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又问:“伍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那边做了水陆道场后,倒还风平浪静的,如今那伍宜宁都出来走动了。”翡翠道:“王氏一心在查捣鬼的人,只是查不出什么,倒是把整个内宅给清洗了一番。” 五福哼笑:“她动作倒快,咱们的人没事吧?” “都在位子上。” “那就好,就先放着吧。” 翡翠看到玛瑙在外头晃了一下,就走了出去,很快又进来说:“姑娘,鬼医回来了。” “白小白?”五福一怔。 翡翠点头,道:“奴婢这就去把人领来。” 说着,也不等五福有什么反应,飞快的去了。 不过片刻,白小白就被她拽着来了,可怜见的,原本也还算俊朗的人,瘦了整一圈,憔悴不已。 “果真是你?白小白,你这不是刚回北燕去了么?怎的又回来了?”五福站了起来。 白小白喘着粗气道:“你以为我想跑来跑去,我这几个月,光是在路上,就跑了成千上万里的路啊。” 他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伸出手:“别说了,把手拿来。” “什么?” 五福不明,白小白见状干脆抓过她的手,双指按在她的脉搏上,凝神把着。 “我就说吧,你这种祸害,怎么会有事?生龙活虎,比谁都要康健,还能赤手打死大虫呢!”白小白甩开她的手,哼道:“偏他大惊小怪,非要催着我赶回来给你看一看,赶得我,命都去了半条……” 咚。 第1180章 本姑娘要写情信 好好的一个人,正好好的说着话,就这么突然的栽倒下去,着实吓了几人一跳。 “翡翠。”五福连忙上前扶起白小白。 翡翠伸手往他脉上一把,吁了一口气,道:“疲累过度导致力竭,一时晕过去罢了。” 五福身子一松,对墨兰吩咐说:“叫个人来,把他送去客房休息吧。” 墨兰点头,却是说:“姑娘请让开。” 五福微怔。 墨兰却是半蹲了身子,直接从她手上打横抱起白小白大步走了出去。 五福默默的看着墨兰修长的身形,一个女子抱着个男人却是丝毫没有半点负累和沉重感,轻松得仿佛两人调换了身体灵魂似的。 “其实,墨兰内心是个真汉子吧。”五福默默说:“也不知道白小白醒来以后知道会怎样。” 翡翠噗嗤的笑了出来。 白小白醒来如何? 他被墨兰公主抱了出去,落在了不少人眼里,以至于这成了他一辈子的污点——白鬼医大人,身体十分孱弱。 白小白冤啊,他孱弱?他明明可以一夜几次来着! 却说五福坐回椅子上,手摸着脉搏,莫名的笑了出来。 翡翠奉上一盏菊花茶,笑道:“姑娘心情很愉快呢!” 五福抬眼看她:“有么?” “这嘴角,都咧到耳边去了。”翡翠指了指她的嘴角。 五福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道:“你说白小白当真是阿九叫来的?” “这还能有假?王爷担心姑娘呢!”翡翠笑着说。 五福嗔声说:“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好好的一个人在这。” 翡翠看着她,抿嘴一笑,姑娘这会儿倒是有点小女儿的娇态了。 “王爷爱慕姑娘,心中有姑娘,自然会担心的,这是人之情感。”翡翠道。 “人之情感?” 五福有些迷惑,这感觉也让她有些陌生,胸口更是涨涨的,那股子异样让她有些无所适从,又酸又涨,好像又有点难言的甜蜜。 “对啊,这就是人的情感啊。”翡翠说道:“你心里有那个人,在乎那个人,对他的安危,他的一切,都会紧张会关心,甚至比自己还重要啊!” 五福讶然:“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还重要的?再在乎,也及不上自己的命啊。” “那是姑娘还没真切经历到。”翡翠笑着说:“等您到了那个阶段,就会明白了,有些人有些事,是比自己还重要的。” 五福摇头:“这不可能。” 历经两世,她都很清楚,没什么是比自己还要重要的,尤其是人,和对方再好,还真能及得过自己么? 她不相信。 翡翠也不和她辩,只笑道:“姑娘也不必说服奴婢或是说服自己,时间会告诉您的。” 五福沉默下来,她是不太相信,会是这样吗? “姑娘,既然白小白来了,奴婢和他钻研几个新的脂粉方子?”翡翠说。 五福点头:“我这也有几个点子,回头写下来你们研究一下。” 翡翠应声,又说:“姑娘也该给王爷写个信儿吧?人家都这么派人来了。” 五福呛了一口,摸了摸耳朵,别扭的说:“那个,是你叫我写的啊,可不是我要写。” 翡翠偷笑,道:“是,是奴婢吩咐姑娘的。” 五福这才得意的点头:“取纸笔来。”本姑娘要写情信! 第1181章 你欠揍吗? 且不说阿九收到某人的一封所谓情信是怎么心情愉悦,白小白睡了一个神清气爽的饱觉后,又梳洗了一番,顶着下人怪异的目光来到五福的书房里说话。 先把阿九的交代跟个传声筒的说了,又再把他要保太子两年的意思给透露了。 “保南岳太子的命两年?”五福有些惊讶:“用意何在?” 白小白点头:“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安排。” 五福道:“我知道了。既然你也来了,正好,我和翡翠都说了,再研制几款脂粉出来,对了,最好研制一些美容圣品,比如祛疤那些膏药,需要什么药材,你写一下。” “那可不是寻常脂粉,哪有你当大白菜卖的!”白小白瞪大眼。 五福白他一眼:“谁说我当大白菜卖了,便是你肯,我也不愿,最好是限量发售,千金难求,所谓物以稀为贵嘛。” 越是珍稀的东西,就越是贵重,而这样的美容圣品,一旦当真有用,多的是人愿意捧着千金万金上门来求买,到时候,只怕还要供不应求呢! “那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做出来的,药材,知道不?这才是关键。”白小白用鼻子哼道。 “所以需要药材,你写出来啊,我好让人去寻。”五福一副你是傻的么,还要说得这么清楚明白。 白小白被鄙夷表示很不爽,气呼呼的说:“我就知道我是个命苦的,你们一个个都要劳役我。” 五福眸子一眯:“老婆本不要了?如今紫凝阁的生意可是蒸蒸日上。” 白小白得意非凡:“还不是我做的东西好。” “所以,咱们得趁热打铁啊,你要知道,江河日上,长江后浪推前浪,咱们要是没有新品推出,这长安城铺子又如此的多,估计咱们紫凝阁很快就会被湮灭了。”五福哄着说。 白小白道:“我的分红银子你可别私吞了。” 五福气极:“你这是欠揍吗?”会不会说话的。 白小白看她拳头扬起来,可想起这是个暴力女,自己是会医会毒不错,但他不会武功不会武力啊,他打不过这女人的。 想到这,他脖子一缩,道:“我就是说说,看你认真的。” 五福斜睨着他,一副你再辩,我也不信你的眼神。 白小白讪讪的,道:“我自会和翡翠研究新品,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嗯,那你下去休息吧,新得了个厨子,叫水晶的,做得一手好菜,我叫她多做点好吃的养养你。看你这瘦的,啧啧,怪不得墨兰都能抱起你!”五福嫌弃的瞥他一眼。 白小白听到好吃的,眼睛微亮,又听到她后半句,脑子一懵:“什么墨兰抱我?” 五福嘿嘿自笑:“你昨天晕过去了,该不会是认为自己晕着都能回到房里休息吧?” 白小白木着脸,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所以?” “所以墨兰亲自把你送回房了!公主抱,好幸福!”五福眯着眼笑。 “墨兰!”白小白一阵风的卷了出去:“臭不要脸,我要杀了你!” 他堂堂一大男人让女人给公主抱了,简直奇耻大辱。 第1182章 帝王心术 白小白离开,五福就召了魅二来说话,魅三被她派去弄生意那块,魅二就算是统管南岳这边暗卫营以及所有在南岳安插的细作的头儿了。 五福也没转弯抹角,直接问阿九要保这南岳太子的意思。 “王爷要保南岳太子两年,是觉得南岳如今三足鼎立也比较妥,北燕刚北伐,正是要时间休养生息的时候,南岳不能乱。”魅二说。 “三足?”五福有些不明,南岳皇有几个儿子,但不是夭折就是残废,要么就是纨绔王爷之类的,最出众的就是太子和那赵明濬了,何来三足? 魅二说:“那位不显山不显水的六皇子冒出头了,颇得南岳皇的信任,甚至纵容他结党营私,这阵子更是让他去吏部领了差事,听说还要准备封王。” 五福眸子一眯:“南岳皇自己扶持起来的?” 魅二点点头。 五福轻敲着桌子,呵呵一笑:“都说帝皇多疑,还真没错,岳皇怕是不相信范党了,要搞平衡了!”前阵子还把赵明濬放了出来,如今又要扶持一个老六,啧啧,好个帝王心术。 “姑娘说的没错,之前范党势力过大,怕是引起南岳皇的警惕了,而太子的身体羸弱,正好六皇子有这野心……如今朝中大概分成三派,太子党,六皇子,十皇子。”魅二说道:“若是太子如今没了,光是凭六皇子这样新冒头的,绝对拼不过范党,太子位只怕会落在十皇子那边。” 五福嗯了一声:“南岳皇只怕也想到这一点,才这么大力扶持,再有之前几次十皇子的事,呵呵。如此一来,南岳皇想要维持这个平衡和平静,也必定全力去保南岳太子的命。” “确是这样没错,还派了不少人去民间寻名医。” 五福道:“让人放消息出去,鬼医就在南岳长安吧,这自己找上门的不值钱,得让他跟诸葛亮似的,让人三顾茅庐才叫值钱。” 魅二应声说是。 “让宫里的人动一下,那范氏五娘,若是嫁给六皇子为妃,这平衡感就越发平衡,一旦范五成了六皇子妃,六皇子和十皇子就是死仇了,而范家的立场,就更有意思了。”五福摸着手指说。 魅二有些骇然,想了下,若是他是南岳皇,这么个平衡感,还真真是最好不过了,既让几个儿子斗,又让儿子们对范家相互猜忌,这不信任,就能打破很多东西,也会让很多事都不能成事。 好深沉的心思。 魅二拱手恭敬的道:“属下这就下去安排。” “嗯,都小心点,钉子不好插,被轻易折了进去,现在的南岳平衡,与我们不是最重要的。”五福提醒道。 “属下明白。” 五福挥挥手,魅二垂手后退两步,这才转身走了。 “姑娘。”墨兰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张帖子:“孟家老先生差人送来的。” 五福接过一看,这是告诉她拜师宴的日子呢,六月二十五,还让她得空去寻他学习。 “知道了。”五福认命的放下帖子,该来的,总会来啊! 第1183章 平衡 六月的长安权贵圈煞是热闹,先是郡王府的大公子纳了白家的一个庶女为贵妾,然后又有消息传出孟家的老爷子说要收关门弟子,还是个女弟子,据说对方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女子,却是天资聪颖,玲珑心窍,会一手极好的玉雕雕琢工艺。 但这都不算是什么大事,最最让人议论的,却是朝中的一件大事,今上分别封了六皇子为周王,十皇子为齐王,而范家五娘贞静贤淑,赐婚给周王为正妃,又把顺天府尹的嫡女季芙蓉,给赐婚十皇子为正妃。 这道旨意一出,可当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据说皇后娘娘听到旨意的时候当下就发昏,闯到了勤政殿,却被皇上勒令禁足在坤宁宫。 而范家同样被这一道旨意打蒙了,他们范家,自皇后娘娘年少进宫,身家性命就已经和范皇后以及十皇子绑在了一块,突然冒出个六皇子,自家悉心培养的嫡女,更是被赐婚给六皇子了,皇上是要做什么? 同样暴怒暴躁的还有十皇子,和幕僚商议了一番,觉得范五不能嫁给老六。 倒不是十皇子多喜爱这个表妹,在他看来,女人能为他带来的,除了助力和子嗣,再无其他。但范五娘,打小就被当做他正妃来培养,却被赐婚给老六,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尤其之前传出那样的风声,他还有什么脸面,不就是明刺刺要告诉大家,本该是他的正妃,绿了他,被自己的兄长给抢了? 赵明濬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范五是不可能嫁给他了,但也绝不可嫁给老六做嫡妻,不然这口气,他吞不下。 既然都嫁不了,那就只能死了! 范皇后听了儿子的话,气得心绞痛,捂着胸口指着他骂:“你还有没有脑子?这头你父皇刚下了圣旨,那头五娘就死了,你是想让皇上觉得范家不忠不义吗?你这是叫范家抗旨?” 赵明濬黑着脸道:“这人有三灾六祸,有什么好奇怪的?” “三灾六祸?你真当你父皇是个软脚蛇?他是真龙天子。别说范家现在不能动五娘,就是五娘真个是出了三灾六祸,不是范家做的,皇上也只会认为范家做的,就是对他不满!你觉得范家有几个脑袋敢公然抗旨!”范皇后冷笑。 赵明濬一噎,道:“父皇那么宠爱母后,还真能对范家做什么不成?” 范皇后听得这话又是讥诮一笑:“再宠,还能比得上他那位置的重要?濬儿,母后被禁足就是一个信号,你父皇当真宠信母后,宠信范家,就不会扶了那贱种起来和你对立,更不会把五娘赐给他!” 赵明濬脸色微变。 范皇后闭了闭眼,道:“这旨意,不能反抗,还得高高兴兴的应下。” “但是母后,范家那边,五娘要是嫁给老六,范家要站谁还难说呢!”赵明濬跺脚。 范皇后哼了一声:“一个五娘算什么,范家还能少了女儿吗?就当这五娘舍了出去吧,你舅舅他们,知道谁才是亲的,难道一个贱种更亲?回头母后让你父皇把范七赐给你做侧妃,也算安抚你舅舅他们了!至于将来,谁能说,侧妃就不能登凤位了?” 第1184章 各有计算 赵明濬听了范皇后的话,倒逐渐冷静下来,细细的思量这番话。 范皇后自己就是从宠妃爬上继后这个位置的,若是范家有个姑娘给他做侧妃,将来当真登了那个位置,侧妃就不能登凤位了? 范家再怎么着,也知道站在那一边才更有利,因为这上头还有个范皇后,说不定将来是范太后呢?同是姓范,还不会帮自己的娘家侄女了? “而且,五娘之前已经传出了那种丑事,若是她当真被赐给你做正妃,母后心中才有些膈应呢。如今更好,季家乃山东名门望族,季家千金嫁给你,也算是给你拉了一个极大的助力。”范皇后的凤眸眯起来,眸中精光闪烁。 “可是,季家从来都是保皇党。”赵明濬有些迟疑。 范皇后冷笑一声:“保皇党,那是因为他们没出后位,你说季芙蓉成了你的正妃,又生了嫡子,季家还想不想再上一层楼?想不想更尊贵?” “这……”赵明濬脸色舒缓。 “一个范五算不了什么,舍了就舍了,母后看着,季家千金更好。”范皇后哼道。 “母后,那范家那边,就不会有心思吗?”赵明濬却想到母后想到的,范家也能想到啊,道:“他们会不会觉得季家是个大威胁?” “所以若是范七给了你,你一定要多宠信她,当然,嫡妻也不能不重视了,帝王心术讲究平衡,后宅里也一样,你不能让你的后宅一人独大,要雨露均沾,都给她们希望了,她们才会让家族为你倾尽其力,懂吗?”范皇后徐徐教导。 赵明濬面色舒缓开来,道:“儿臣不及母后看得明白。” “你啊。就是太沉不住气。”范皇后嗔怪。 赵明濬摸了摸鼻子:“儿臣就是心中不得劲,现在人人都在说,儿子被绿了。” 范皇后脸色一冷:“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能要范五。她去了老六那边,识趣的就为范家所用,若不识趣,这女人,多的是悄无声息死了的时候。” 赵明濬明白她这意思,母后要保范五,这保多久,就看她自己了。 想到这一点,赵明濬这口气再不顺,也只能咽了下去。 而六皇子那边,接到这样的旨意,也是有些发愣,觉得此时和范五牵扯一块,是祸不是福了。 紧急召了幕僚班子来,这帝皇旨意不能抗旨,也只能遵着,但范家那边,却未必不能拉过来做助力,更重要的是,范五自己本身也有个善音娘子的名声在了,这对于六皇子来说,是好事,因为这善音娘子,也颇得民心啊。 六皇子听了,这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心里也知道,对于范五,不能尽信了,因为范家的意味不明,他就不敢全然信任。 范家同样如此,私下里暗自算计,他们想得更多,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这道理谁不懂?两边都下注,哪边能胜出,范家都少不了荣华富贵。 众人心中各有计算,却不知道,从最初就先失了信任,这盟约就注定成不了,端看谁心思更深罢了。 第1185章 小女不才 皇家里的纷扰且不说,这日五福和昌平以及新结交的关楚莹坐在茶楼里,听着隔壁雅间大声的议论,不由也就着这事说起了八卦。 “倒是没想到,季芙蓉会被赐婚给十皇子。”关楚莹看了昌平一眼。 昌平句瞪大眼:“你这是什么眼神?” 关楚莹暗笑:“那可是差点成为你嫂子的人。” “胡说!”昌平声音一扬,见五福看过来,忙又压了下去,道:“不过是请过来看赏花玩儿,那是你想的那样?另外,要真像你这么说,你也是我嫂子的候选人!” 五福和关楚莹不约而同的呛了水。 郡主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我可高攀不上你哥哥。”关楚莹无奈失笑:“好吧,是我说错话了。不过,季芙蓉成了你嫂子,那也是没说错!”堂嫂子也是嫂啊。 昌平叹了一口气,道:“别说这个了,我母妃都差点气病了,幸好那天没出啥事,不然,只怕我母妃如今都躺在床上呢!” 堂堂一个三品嫡女,出身大族,却差点被人算计了去,也是一声幸好,不然,可就把人给得罪死了! “那谁怎样了?”关楚莹好奇的问。 那谁是谁,这里谁都知道,无非就是白素莲呗。 昌平冷笑:“提那个贱人做什么?没得掉份儿。她还能怎样,自甘堕落,一个妾位算是抬举她了。这进门了,安安分分守在自己的小院也就是了,偏她还当自己是什么矜贵的,还敢来找本郡主了!” “找你?”五福眨巴着眼,问:“该不是要和你说冤枉吧?” “你说中了,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一口一句不知情,说自己冤枉被人设计了云云,还让我帮她,呸!我帮她,我脑子抽了!你们知道她还咋的,喊我妹妹,她哪来的脸敢喊我妹妹!”昌平气愤的说。 “然后呢?” “自然是好生教导她什么叫尊卑,一个妾喊我什么妹妹,得尊称我为郡主,还得向我行礼!”昌平一脸得意傲然地说。 五福挑眉:“昌平郡主好大的威风!” 昌平轻哼,道:“总之她休想再糊弄本郡主,在我跟前装可怜博同情,走不通!也不知我从前是怎么的,竟然就信她被家里欺负得要生要死了!” 五福和关楚莹对视一眼,还能怎的,你眼瞎呗。 “罢了,这起子人别说了,省得污了耳朵和嘴巴。”昌平又说起孟家老先生收关门弟子的事,一边说一边看着五福:“我怎么觉得,那个关门弟子和你好像啊!” 名不经传,出身不显,天资聪颖会雕琢,还是从那啥子百宝银楼遇见的? 好熟啊! 关楚莹倒有点好奇,问昌平:“什么好像呢?” 昌平就把五福的本事给说了一下,又说了一番她和百宝银楼的渊源,末了道:“你说,是不是巧?” 关楚莹看向五福,一副等着你解释的眼神。 五福却是看向昌平,笑了下:“你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会。” “哎?” “小女不才,正是你们口中的好像的,是那孟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是也!”五福假惺惺的唱了一句。 第1186章 幸也不幸 在五福把拜孟老先生为师的这个事简单的说了一下,昌平和关楚莹她们都古怪的看着她。 “怎么?”五福摸摸脸,道:“我脸上开花了?” “五福,你知道孟家是什么样的存在吗,那可是进士之家,这再没有比孟家出的更多进士的人家了。孟家书院,多的是学子挤破头想要进去,那位孟老先生,也多的是人想要拜他老人家为师。怎到了你这里,倒成了人家逼你似的。”昌平失笑。 五福道:“我又不是男子要读书进学考科举,哪用拜这样的大家为师?浪费名额啊!” 关楚莹听了,更是无语:“这拜师,哪有浪费名额一说?你若是拜了老先生为师,便不是学子,也有其他的东西学啊,比如你雕琢。我听说孟老先生的手雕和画都极是难得呢。” 五福耸耸肩:“我也没想着以雕琢为生或者赚钱,不过闲时打发一下光阴罢了。” 一副老娘有钱老娘牛逼的样子,叫人气闷不已。 “反正你记得了,我在你这订了一支簪子。”昌平决定不和她一般见识,不然只能自己生气,只好提醒她自己的东西。 五福道:“知道了。” 关楚莹闻言也目光切切的看着她。 这眼神,还用说什么? 五福无奈的说:“也给你一支,成了吧!” “多谢五福。”关楚莹笑道:“作为回报,我给你绣个扇面做扇子?” “我也要,我也要。”昌平又喊起来。 关楚莹迭声说好。 几人笑闹了一会,又说起那拜师宴来,可惜人家那是认师拜师宴,也没邀请闺阁的人,昌平和关楚莹也不好厚着脸皮说过去见识一二。 关楚莹知道五福才来长安没几个月,又知她从小地方来,生怕她不知道一些大礼仪而犯了忌讳反叫人小看了,便细细的和她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昌平则更直接,道:“五福,要不我请母妃给你派一个教导嬷嬷去教你两天?我们府里也供奉了两个从宫里出来的教导嬷嬷。”而且都是顶好的。 五福顿觉头皮发麻,虽知道她们是好心,但她却没想着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便道:“不用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受过一些教导,虽不至于和你们这些名门闺秀相比,但大体上过得去就行了!”综合前世所修过的仪态,又有紫玉翡翠这样受过训练的人的提点,五福觉得自己的礼仪,也算过得去了。 至于旁的东西,她小门小户出来的,不懂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五福你的礼仪也是好的,就是再深层一些的东西,我怕着你不懂。”关楚莹忙道。 “无事,我这不是有个师傅吗?既然拜了师,他总得教我点什么吧?”五福眸子眯着,说:“而且,不是说孟家是真正的书香世家么?那老头子总有些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手吧?” 昌平和关楚莹一听,两人均是嘴角一抽,突然为孟老先生拘了一把同情泪,收了这么个性子的关门弟子,幸也不幸? 第1187章 面上有光的事 就着五福拜师的话题说了几盏茶的功夫,几人才转了话题,五福才觉得,这女子说起话来,当真是比谁都长气。 “那个,楚莹,五福。”昌平喝了一口茶,有些忸怩起来。 “怎么了?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你的性子。”关楚莹有些奇怪。 昌平摸了一下耳朵,道:“我过些日子,就要及笄了。” 五福和关楚莹对视一眼,然后呢? “我还没邀请赞者和有司,你们也知道,我没几个知交好友,那个,你们愿意来当我的赞者有司吗?”昌平看着二人有些紧张。 眼下的昌平,可没有半点郡主的傲气,她心知自己从前得罪了不少人,也在许多人心里落了个骄纵脾性差的名声,巴结她的她看不上,旁的人,她郡主的骄傲也不容她巴结,到如今了,要论最好的,也不过是眼前两位。 说是最好,其实也就是五福最合得来,关楚莹如今和她也算是好友了,可她知道,关楚莹是看在五福面上呢,她们两人性子相投也谈得来,关楚莹对五福比对她更在意一些。 也正是这样,昌平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身份高就能轻易得的,比如人的真心。也不是自己身份尊贵,就活该所有人都捧着自己。 知道这一点,对于关楚莹,昌平也不觉得有什么,自己也很喜欢五福呢,感情都是处出来的。 正是如此,她才想让两人担当自己的赞者有司。 关楚莹道:“你是七月七生的?也没几天了啊,还没邀请到人?” 昌平说道:“还不曾,所以才问你们嘛!” 关楚莹看了五福一眼。 五福放下茶杯,道:“我不行!” 昌平眼神一黯。 五福见状,解释道:“敏敏,我从华阳来,就刚才你们也拉着我说了不少礼仪的事,我对这些,不太在行,要是弄错了什么,不但你这个及笄礼没脸,你母妃同样没脸,我也会没脸。” “我不会在意的!”昌平忙道。 “我替你在意。”五福笑着说:“女子及笄是大事,你贵为郡主之尊,别让一点小瑕疵破坏了这个成人礼。楚莹,你去给她担当赞者吧,个中流程你比我熟悉。至于我,你要是邀请,那我到时去观礼也是一样。” “那楚莹给我做赞者,你担当有司呗。”昌平立即说:“有司只是端个托盘。” 关楚莹也道:“五福,我当赞者也可,这有司,你当也行。昌平郡主及笄,到时候必定会邀请许多贵夫人和小姐来观礼的。”她想得更多一些,五福本就小门户出身,若是给郡主充当有司,也会为自己增光,将来说亲也好些。 昌平也道:“对的,我母妃已经邀请了许多夫人小姐。” 五福知道关楚莹的意思,昌平贵为皇家郡主,充当她的赞者有司,何等面上有光,但她却真的不太喜啊,便道:“你们也知道,我是个不喜应酬的,也不爱出头。” “五福,我求你还不行么?”昌平抱着她的手臂嘟起嘴撒娇,可怜巴巴的。 五福瞧着,心中一软,想了想:“就是端个托盘?” 有戏! 昌平使劲点头,五福吐了一口气:“好吧。” 第1188章 心上人 好歹把五福给求到了,昌平心满意足的去净房解决生理大事,关楚莹看着五福,却是笑了。 “拜师是一样,如今给赵敏当有司也是一样,你咋这么拽呢!”得让人求着,偏偏人家还愿意巴拉着。 五福苦笑:“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应酬是真的。” 关楚莹知道,五福推了好几个帖子,就是自己给她下了两三张贴,也才来了一次。 “不喜归不喜,咱们都这个年纪了,总要为自己打算一二。”关楚莹意味深长的说道:“咱们几个,算是定亲晚的,有些早的,十二三岁就开始相看了。” 所以说,能走在一起也是个缘分,若是定了亲,倒是不好随意走动外出了。 “哟,关小姐这是当起十月芥菜,起心了?”五福好笑的挑眉。 关楚莹一愣:“啥意思?” “动春心!” 关楚莹脸皮涨红:“去你的。”又忙的捂着嘴,瞪了她两眼。 五福吃吃地笑,道:“起也该了,都及笄了,关夫人可是给你看了人家?郡王府的赵世子当真看不上眼了?” 关楚莹叹了一声:“也就在这说说,王府那样的地方,那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攀的?母亲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家,找个同样家风清正的才好,也省了许多麻烦。”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别的不说,要和对方过日子的人是你,总要你自己乐意了才行,鞋子合脚与否,自己清楚,多方面的考察考察,寻个如意郎君。”五福笑道。 关楚莹心思一动,问:“那你呢?五福,你母亲可给你相看了?” “还不曾。”五福摇头,不过她自己已经相了一个,想到阿九的脸,她的嘴角勾了起来。 关楚莹却是看得明白,嘿的一笑:“哎哟,瞧这嘴角勾的,老实招来,你有心上人了?” 五福嗄了一声。 “瞧你这才是春心大动呢!”关楚莹指着她的脸道:“这一笑,脸可是柔媚了不少,还不是想到心上人了?” 五福的脸并不是柔美的那款,她长相似父,又和周氏的一结合,整张脸称不上小女子的柔美温婉,倒是略显中性,很是有个性。 如今这么一软和,倒是显得柔媚了些。 五福也不害羞,耸耸肩:“嗯,是有那么个人。” “真的?是那家公子啊,怎样的,快说说。” “说什么呀?”昌平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就问二人:“你们趁我不在说什么悄悄话了。” “五福有心上人了!”关楚莹毫不犹豫的捅了好友一刀。 “当真?是谁?”昌平立即追问起来。 五福被两人连声追问,耳朵嗡嗡的响,道:“告诉你们也不认识,他在很远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再说,倒是你们,都及笄了,接下来怕是马不停蹄的相看了。”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红了脸,有些羞涩起来。 少女长成心怀春,对于未来,谁心中没有半点期待呢,那一半,是如意郎君还是豺狼之类,却是不得而知了,只盼着自己一生顺遂才是。 第1189章 不肖徒 从茶楼后门出来,五福看着昌平和关楚莹分别上了马车离去,自己也登上了自家马车。 “姑娘,回家么?”墨兰问。 五福想了想,道:“去松观斋走走吧!” 松观斋就在城外,车子走上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那是她的师傅孟松观先生的别居。 五福看着眼前的一处只有矮墙,宅子门前挂着松观斋的小院,嘴角抽了几下。 敲开门,一个人头探了出来,看了五福一眼:“找谁?” “先生在吗?”五福含笑看着这个满脸横肉的中年人。 中年人打量了她一番:“你是?” “我姓伍,是先生的弟子,来探访先生的。” 中年人听了问:“是五福小姐?”见她点头,忙又打开了门:“老太爷在的,小姐请进。” 五福眉一挑,居然不用先进去容禀,就让她进去了,可见是孟老先生提前吩咐好了的。 进了门,眼前的就是一个空旷的大院子,院中种了两棵老银杏,树叶葱郁,一条清幽小径直通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就是青砖瓦房,院子种了不少花草,有个小厮正拿着木桶和水瓢在浇水。 五福咳了一声,那小厮看过来,见到五福时愣了一下,忙的放下木桶走了过来行了一礼:“姑娘来了?” “先生呢?”五福笑看着竹枝。 “先生在后院。奴才领姑娘过去?”竹枝微微侧了身子。 穿过一个小门,就是后院,不同前面种了花草,这后院是一畦畦的菜地,种了不少的葱,芹菜以及各色的青菜,而在这菜地中央,一个穿着布衣戴着竹帽的老人正背对着五福他们伸手在菜地上拔草。 竹枝走了过去,说了两声,那老人转过头来,可不就是孟老先生么? 五福前去行了一礼:“师傅。” “哎哟,是我那不肖徒大驾来了。”孟老先生故作夸张的说了一句。 五福也不在意,老头嘛,年纪上来了,阴阳怪气是有的,她又上前两步,道:“您老闲得慌,所以当起农夫来了么?” “你懂什么,我这是野趣,懂不?”孟老先生哼了一声。 “懂,就是闲得……疼,吃饱了撑的呗。”五福蹲了下来,顺手揪了一棵胖胖的小白菜,捏了一下,嗯,挺嫩的,能吃了。 “你,你这不肖徒,来了不帮忙就算了,还虐我的菜。”孟老先生肉痛的把那棵菜从她手里抢救下来,又重新埋了进去,一边道:“竹枝,去给姑娘拿个竹帽来,为师好好教一教你,什么叫师徒之道,何为叫粒粒皆辛苦?” “是。” 五福嘴角一抽:“师傅,我是在苦水泡过来的人,您实在是不必教我何为艰苦以及劳其筋骨的!” 孟老先生呃的一怔,他一时忘了,自己的这位小弟子,不是那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人家是穷苦出身。 但师傅么,错了都不会认就是,不然哪有脸面,瞪了她一眼:“啰嗦,叫你做就做。”他才是先生,才是师傅,不端着,哪有师傅的威严! 第1190章 穷酸 孟老先生到底没舍得让新收的小弟子顶着烈日在地里拔草,万一真晒成个黑炭头可咋整? 这不,拔了几把葱让厨娘做个烙葱饼,就回屋里亨茶说话了。 孟老先生换了一身棉细布衣裳,来到院子,见那丫头就这么在偌大的银杏树下的的竹桌椅坐着,手里拿了茶镊子,正在自得的亨茶,这么看着,倒是有几分端雅。 他背着手走了过去,站在她身边看着,煮水烫洗,亨茶扣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师傅请用茶。”五福端了茶站起来笑着递过去。 孟老先生接过坐了下来,道:“亨茶倒有几分像样。” 五福也给自己一杯:“就玩玩。” 孟老先生抿了一口茶,问:“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糟老头了?你不是忙得很的么!” “这两天有空儿。” 孟老先生一噎,一口茶灌了下去,差点被烫死,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道:“我看你有空得很。” “慢点喝,我都替您觉烫。”五福给他续了一杯茶。 孟老先生烫得舌头打结,那丫头又递了一片凉瓜过来,用井水湃过的瓜十分凉爽,在这么热的天,当真是热气都散了几分,他忍不住又伸手去拿。 五福却把手压在他的手,然后拿开:“不许多吃了。” 孟老先生瞪眼:“这么大一盆瓜,放在这里不让吃,你放这干啥?” “我吃!” 孟老先生气道:“这是我的瓜。”说着拍开她的手,又拿了一块,再拿,直接被五福给搬开了。 “事不过三。”五福道:“这瓜用井水湃过,太凉了,您一把年纪,少吃为好。” 孟老先生哈的一声:“我说,你这丫头是专门来气我的吧?我可是你师傅!” 五福头也不抬的:“左右认师宴还没办,反悔也还来得及。” 孟老先生再次一噎,指着五福,重重的冷哼,手却拿开了,心中却是有几分熨帖,丫头关心他呢。 “这宴席当真要办么?”五福问。 “你这模样是不乐意?为师有几个好友,也为你引荐一番。”孟老先生满脸孤疑的看着她:“怎么,你该不会是害羞吧?” 害羞,她字典里有这个词吗? “我是怕麻烦!”五福翻了个白眼。 孟老先生气极,道:“那是为师的至交,你当认识一二。” 五福听到这,知道这是没法改变了,只得认命的点头。 真是麻烦啊! 孟老先生看她这般模样,嘴角抽了几下,叫了她起来,来到自己的书房,打开了密室的门。 “哟,老头身家丰厚啊。”满屋的玉石和未开的原石,还有雕好的没雕好的玉石成品,大的小的,这随便拿一块出去,也能卖不少银子啊。 “帝王玉。”五福拿起一块一斤左右的翡翠,双眼放光,超极品啊,这水头品相,当真价值连城。 “翡翠难得,你要是看上了这块,尽管拿去,给自己雕个首饰什么的。回回看你头上就一支簪子,就没其它的了,特么穷酸!”孟老先生满脸嫌弃的说。 第1191章 罩着 不得不说,孟老先生能被人尊称一声孟老,也是有他的本事在的,且不说他的学问如何,光是在雕琢一块上,他的经验和技巧就绝对够资格当五福的师傅。 一老一小在密室里,就着玉石和雕琢,说了小半天,直到口干舌燥了,才出来喝一口茶。 “叫师傅一番指点,胜过自己摸索无数,徒儿多谢师傅。”五福笑着以茶敬谢。 孟老先生得意的哼了一声:“现在觉得老子够资格担当你的师傅了吧!” “五福从没觉得没资格。”五福笑言,她就是懒拜师罢了。 孟老先生吹起胡子来,道:“你的实力和天赋也是极高的,以你这个年纪,比起许多人是强太多,切勿骄傲,这工艺上,熟能生巧,只要你肯在其中下功夫,将来也未必不能成为大家。” “弟子对成为大家倒没多在意,我还是那句话,我雕琢,不过是因为我喜欢,我想雕,随心罢了!”五福耸耸肩说。 孟老先生很是一噎,没好气的看着她,心中却又感慨不已,这丫头的性子,实在太无所谓了。 不过她这么说,倒也很对,奔着名声去做,很多时候反而会成为自己的瓶颈掣肘,正因为不在意是否能成为,随着自己的心意而去雕,反多成就匠心。 自己当初也不就是这样么,就是喜欢雕琢,从木雕到玉雕的,当年自己像她这般年纪时,还没这么狷狂吧? 孟老先生摸摸鼻子,心中又很是欢喜,这弟子收的太对胃口了,唯一不足的事,她天赋极高,雕琢的技巧也极是成熟有个人风格,自己好像没什么教她似的,有几回差点叫她问住了! 这样不行啊,作为一个师傅,这架子和尊严必须端着啊! “师傅?”五福伸手在孟老先生的面前摆摆手。 “嗯?”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城了!”五福提醒道:“不然城门得关了。” 孟老先生这才看一眼天色,道:“厨房正在做饭,陪我这个老头子吃了晚膳再回。” 若不是她没啥准备,自己真想把这弟子给留下来,再来个秉烛夜谈,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唬唬她。 五福听了也只得说好。 “对了,为师听到一个消息。”孟老先生想起自己听到的消息,瞥了五福一眼,一副快问我的眼神。 五福看着他,眨巴着眼,就是不问,你要说就说。 孟老先生气极,重重的冷哼:“你那个爹要回来了!”然后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所以?”五福面上一派平静。 “所以你这好日子只怕要结束了!”孟老先生斜睨着她,道:“等你们娘俩被他接回伍家,你可就有的是嫡母磋磨了,鸡飞蛋打,啧啧。” “师傅您这是幸灾乐祸么?”五福呵呵:“原来您是这样的师傅,乐得看弟子倒霉!” “臭丫头!”孟老先生冷道:“我孟松观的弟子,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真有什么,只管来寻为师!” 五福眯眼一笑:“那弟子就让师傅罩着了!” 罩着?嗯,这词儿新鲜! 第1192章 不打没准备的仗 陪着孟老先生用过饭,五福就往城里赶,魅十一路把车赶得飞快,堪堪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再回到宅子,这灯都已经掌上了。 “魑三可有回来?让他过来说话。”五福坐在书房里问。 墨兰亲自去传话,不一会,魑三就过来回话了。 “姑娘。”魑三拱手见礼。 五福道:“今天在孟老先生那边得了消息,伍礼宏回京了,你派了人去看看,他走到哪了。” 算算日子,那个渣男也该回来了,接下来一如孟老先生所言,这往后的日子,只怕会十分热闹。 “是。”魑三说道:“正巧也有一宗事要禀报姑娘。” “嗯?” “魑二那边传了信来,澜庭楼那边已经失手,并且按着姑娘吩咐画了押。”魑三回道。 五福嘴角一勾:“甚好!” 别看这一张画押纸兴许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可要传出去,对王氏却是个大打击,买凶杀人,如此心思恶毒,人们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没。 啥,那是下人自作主张与她无关,谁不会想,那是她推出去的替死鬼,毕竟这种大家阴私,推出替死鬼的事也是层出不穷的。 而一旦闹出这样的丑事,王氏的两个女儿名声多少会受到影响,有那样心思恶毒的母亲,女儿又能好到哪去! 可千万别喊冤,这暗地里的潜规则咱们都懂! 这一个画押不够,再抛一个王氏毒害她人谋人绝技的事,够不?一个是巧合,两个也是么? 五福暂时没想着要对王氏玩这一手,但若是王氏不识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打仗也是一样,五福不打没准备的仗。 “魑二已经加快了脚程,若是无意外,他应该会追上紫玉他们一行一块儿进京。”魑三道。 “嗯。”五福又问了他几句生意上的事,就让他退下了,思考着周氏进京后该如何? 越想,却是越头疼! 不想了! 五福拿起刻刀,一门心思去给手头上的刻章收尾,认师宴没几天了。 而在伍宅,同样有人就着澜庭楼这事说话,这说的,自然是王氏和她的心腹魏嬷嬷。 “这都多长时间了,那边就没一点消息送过来?”王氏皱眉问:“不过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还要费这么长的时间?” 魏嬷嬷赔着笑道:“兴许是路上耽搁了,毕竟这一来一回的,所费的时间也不少。” “不会收钱不办事吧?”王氏道。 “这肯定不会的,吃得这行饭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名声给做坏了不是?”魏嬷嬷迟疑了一会。 王氏哼了一声:“这样的见不得光的人,有什么信誉可言?” 魏嬷嬷不说话。 王氏心中烦躁,之前家里闹鬼总算消停了,现在再想到这么个事,当真是觉得那燥意又涌了上来,叫她发作不得。 “罢了,你让你家老大去探一探,别事儿没办成,银子打了水漂。”王氏忍着内心的燥意道。 魏嬷嬷听了心中苦笑,却不敢说不,只得诺诺应下。 第1193章 行事不像 魏嬷嬷真是满心的搞不懂自家夫人如今的心态,不就是一个外室子吗,便是抬进来了,还能翻天了不成? 可她偏偏就情愿拿了一万两白花银去买凶,这在她看来,简直太蠢了,丢了一大笔银子不说,还平白弄出个把柄来,这把人抬进来了,要怎么磋磨,还不是她这个主母嫡母一句的事? 偏偏夫人用最蠢的一招,想到那一万两,魏嬷嬷就肉痛,不过两个女人,何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魏嬷嬷小心的瞥了一眼王氏,在心里叹了一声,夫人这性子是越发的左了,行事也有些不像,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哩? “老爷是不是快回来了?”王氏又问她。 魏嬷嬷忙道:“已经进京的地带了,想来再过几天,老爷就回来了!” 王氏冷哼一声,道:“回来又如何呢,还不是搂着新人笑。” 魏嬷嬷垂眸不语。 “叫了人来侍候安置吧,乳娘你也回去吧,年纪大了也不用上夜了。”王氏道。 魏嬷嬷笑着客套几句,喊了丫头来服侍王氏安置,吩咐了几声,自己则是出了角门,回到自家靠近伍府的院子。 托了魏嬷嬷从小奶大王氏的福,魏家这一家靠着王氏,多年钻营,置下了这么个三进的小宅子,也有几个丫头仆妇服侍着,也算是体面了。 回到自己的房内,魏嬷嬷被小丫头服侍着梳洗了一番,才舒服的靠坐在炕床上,让人去喊大儿子来。 魏大才搂了自己新得的小妾准备睡呢,听得老娘召唤,心中不快,可到底不敢拿乔,穿戴好就来了。 知子莫若母,魏嬷嬷看到大儿子那衣衫凌乱的,哪里不知他在干啥,不过儿子大了,她也没说什么,只敲打了两句听他应了,才作罢。 “娘,您唤儿子来可是夫人有啥事要吩咐?”魏大搬了一条春凳坐在炕边问。 魏嬷嬷一叹:“可不就是有事么。”说着,就把王氏那番话给说了一遍。 魏大听了,眼神闪了几下,有些心虚,那一万两,其实被他昧下了一千两。 “你去一趟吧,好歹叫夫人安心。”魏嬷嬷道。 魏大有些不情愿,道:“娘,不过是两个女人,夫人有啥好紧张的?大老爷也不是只有一个妾了,可您看她……” “住口!”魏嬷嬷呵斥,压低声音道:“夫人也是你能置喙腹诽的?叫你做就去做。” 魏大满心委屈。 魏嬷嬷见了也是头疼,道:“主子们交代的事,咱们遵着吩咐办好就是了,夫人……这两年行事是有些不像,可她却是咱的主子,和我们魏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你可明白?” 魏大点头。 “主子好了,咱们才好,你看这日子,魏家村谁比咱们好?谁不是巴着咱,喊你一声魏爷?”魏嬷嬷得意的指着这一屋,道:“你且好好办差,等过些日子,我腆了这张老脸求夫人把山二放个良籍,以后也有个出路,不用生生世世都为奴为仆了!” 话到这,魏大也只能应了,母子俩又私语了一番密事暂且不提。 第1194章 此女何方神圣 六月二十五,长安城的权贵圈里,正悄然议论一件事,就是孟家的那位脾气古怪的孟松观先生听说要收关门弟子了,而且还是个女弟子。 这事一出,可叫人好奇不已,孟松观老先生可是孟家族学的教授先生,又是孟家族长,他不但学问极好,还会一手极佳的玉雕技巧,多少人想得老先生的一个玉雕用以收藏而不得,更遑论收弟子了。 多的是青年才俊想要拜了这个老先生为师,但均是被他以年老教导不了而拒,可如今,老先生要收关门弟子,还是女的? 这孟老先生该不是想要培养一个女状元出来吧! 不少人想去看个热闹究竟,但孟老先生的认师宴,也只邀请了自己几个知交好友,还有家中的一两个小辈,旁的人想去,你没帖子,没资格。 这般神秘,倒让人好奇这位女弟子的庐山真面目了,纷纷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 想要打听一个事,总是能听到一两点苗头的,于是,某个小子说自己的老娘的表姐的表哥的儿子就在闻家当差,听说那女弟子是百宝银楼认识的一个匠师,孟老先生见其聪慧和投缘,就起了收徒之心。 “听说那姑娘是从小地方来的,姓伍来着,啧啧,这可是走了狗屎运了,竟然能得孟老先生青眼。” “说不定那姑娘是个绝色呢?” “也不然,据说那姑娘生得平平,倒是小小年纪,极有雕琢天赋!” “如此看来,孟老先生收的男弟子都是做学问的,却没有继承他玉雕雕琢那一块的,这个女弟子莫非就是要传他老人家的衣钵?” “这就不知道了!” 众人越传,越是觉得那姑娘神秘莫测,越是想探个究竟,又打听到那认师宴在孟老先生的别居举行,纷纷涌出城去,这进不去,在门口看一眼是何方神圣总行吧! 孟老先生收弟子,这在学子界里很是轰动,但在女人后宅,却是起不了什么大涟漪,毕竟她们又不用考状元,天天只绣花相夫教子管理中馈,谁收了啥弟子,和她们有什么关联?尤其是那些未出阁的贵女们,这在后宅的夫人为了自己的儿子倒还会听两耳朵,但贵女们却是不会。 与其关心人家收什么弟子,还不如关心一下那靖康郡王府的昌平郡主的及笄礼穿什么衣裳配什么首饰呢! 所以,听说孟老先生要收一个女子为关门弟子,也不过听了就算。 倒是有些后宅夫人起了点好奇心,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得这样的老学究的青眼呢,又是有什么本事呢? 伍家的大夫人王氏听到那女子来自小地方,又是和他们一般姓伍时,眉头都皱了起来,但很快就撇开到一边去。 任她再异想天开,也想不到这个受学子关注的女弟子会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是死敌。 孟老先生会收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为徒,哈,她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 然而她却忘了,有些人,总是喜欢反行其道的,诸如脾性古怪的孟老先生. 来路不明?无所谓,他中意就好! 第1195章 拜师宴 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停在了松观先生的别居前,车辕上,一个穿着玄色衣裳戴着一顶竹帽的车夫坐在其中,打量了一下周围,微微侧头对身后车厢内说了几句话。 “姑娘,外头好多人呢。” 一个孩子从车内跳了下来,看到周围果然如车夫所说的有不少人站着等着,而且都是些男的学子,眼里俱是不悦。 “姑娘,怕是这些人想要看看是谁这么有福气得了孟老先生的青眼呢。”车内,一个墨色衣裙的女子对穿着素雅但用料上乘的女子说:“姑娘要戴上帷帽吗?” “这些人都是吃饱了撑的么?”五福黑了半边脸。 没错,这马车里的就是众人所好奇的何方神圣——五福是也。 不过是拜个师傅,值得他们这么大惊小怪的,还跑来围观了? 她又不是园子里的孙大圣! “姑娘?”墨兰默默的把帷帽递了过来。 五福接过随意的往头上一扣,轻盈的下了马车,倒不是她要搞神秘,实在是不想当猴子。 “出来了,出来了。” “长什么样看不到啊?这戴着帷帽,该不是生得极丑吧。” 五福一个趔趄,她虽然不是绝色,却也不丑好不,她这张脸可是极具个性的,在后世可以说是中性美。 “姑娘。”墨兰扶着她。 五福站直身体:“叫门吧。” 墨兰叩响了门,很快的,门打开小半边,还是之前五福看见的那个中年守门人。 五福撩起帷帽,冲他一笑。 “瞧见了,咦,不丑啊。” “让我看看。” 围观的人纷纷挤过去,可那穿着素雅的女子,却已经走进门去,门很快就被掩上,只留下身后不少的遗憾和叹息。 进了门,五福就摘下了帷帽,随着领路的小丫鬟走过去,用以招待宾客的地方早已被布置好了,有不少人或坐或站的在其中。 “老太爷,姑娘来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见一个穿着淡雅,梳着流苏髻的少女浅笑嫣然的站在前方,身后跟着一个孩子和一个丫头。 “我徒弟来了。”穿了一身簇新的戴着玉簪的孟老先生站了起来。 五福笑盈盈的上前,冲着孟老先生曲膝一礼:“见过师傅。” “起吧!”孟老先生心情愉悦的抬了抬手,打量了她一眼,见丫头穿戴一新,头上终于不只是一根桃花簪,而是多别了一朵红蓝宝石的精致珠花,以及一支镶宝赤金流苏步摇。 嗯,这丫头可算是正式了一回,可见也是对这认师宴是重视的。 “老孟,这就是你的小弟子?”有人叫了一声。 孟老先生笑着对五福说:“过来,随为师见见师傅的好友。” 五福随着他走了过去,顺着他的引荐,一个接一个的过去见礼,良才书院的韩山长,龙飞书院的辛山长,琴画大家张大家,好家伙,都是一等一的大儒和名师,不管是哪一个,都是金光闪闪的,值得她敬重和拜服。 一一拜过去,接过每一个大儒送过来的见面礼,五福觉得自己又多了几条金大腿可以抱,感觉好爽。 第1196章 预感不详啊 一一见过礼之后,五福正式跪下给五孟老先生磕头拜师,在众人的注视下端端正正的敬了茶,接过了孟老先生送过来的拜师礼,那是一块用绳子吊着的玉扣,一块极品帝王玉。 五福也奉上了自己的拜师礼,遵着老先生所言的,一块寿山玉名章,虽然不及帝王玉珍贵,可那寿山玉的品相也是极品,水头极好。 因着时间紧急,五福没雕太繁复的雕花,只顺着玉的纹路巧妙的雕了一棵老松,松下有个老者盘腿坐着,那样子,和孟老先生很是相似,估摸是按着他的样来雕琢的。 而小章底部,用篆体书刻写着孟松观先生的字。 孟老先生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皱纹绽开了花,看上去对这枚印章十分满意,这么短的时间,能雕出自己的模样,还这般相似,也是难得了。 “让我瞧瞧。”韩山长夺过孟老先生的小章,仔细的看了看,再看五福,问:“这是你雕的?” 五福指着松树的一点:“您看看。” 韩山长眯着眼看过去,讶然道:“竟然还有字,这么细。” 孟老先生听了,忙的夺回去仔细的瞧,也是有些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自得,道:“老韩你这话真是的,我小弟子送给我的,当然是她亲手所雕啊。怎么着,老夫收的弟子资质不错吧?足可以继承老夫的衣钵吧。” 原来五福指的那一处,是她自己的名讳。 五福笑道:“我的作品,都习惯印上自己的名字。” 在场的人传递着看了,也都有些惊讶,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了这样的小字,听了五福这话,也都了然。 但凡是匠师大家,不管是做点什么,都会隐秘的写下供世人辨认的属于自己的印记,以辩真假。 五福这个印记做得隐秘,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 “这小章倒是做的不错。”韩山长爱不释手的抚摸着手中的小章。 孟老先生又夺了回去:“我的。” 韩山长轻嗤一声,看向五福,笑容比之前更为的慈祥。 五福心里突的咯噔一声,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然,韩山长笑吟吟的开口:“小五福啊,韩爷爷正好也缺了一枚印章啊,我瞧着你师傅的这枚挺不错的。不知道,呵呵……” 我呵呵你呵呵! 这不是要让她帮他雕一个么? 这还没完,韩山长的话落了,辛山长也捋着胡子道:“我的印章刚好被我那不孝的孙子给磕坏了一个角。” 而张大家更直接,她是个女的,也有四十好几的年岁了,性子清冷得很,看着五福清冷冷的说:“我喜欢琴。” 五福的笑容差点没维持住,僵在脸上。 这求章还抱团求了? 她看向孟老先生,就说不用什么拜师宴了吧,现在取消还来得及么? “既然大家都看得上眼,丫头,你就人手雕一个吧。”孟老先生十分得意的捋着胡子。 五福呵呵的笑,能拒绝吗? 不能! 她含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三个小章,还有昌平以及关楚莹的簪子,老天啊,她欠的人情债越来越多了啊! 第1197章 装大尾巴狼 五福心中再不情愿,她也不能对着这几位大儒大家说不,只能应下了,慢慢来吧,反正又没说一定尽快说要拿到手。 “倒没想到,你这老头会收个女弟子,这是抽起什么风了?”韩山长看着孟老先生说。 孟老先生扬了扬手中的小章:“爱才啊。这孩子能继承我这衣钵了吧?而且,女弟子比男弟子不是更听话么?” 侍候在一旁的竹枝嘴角微抽,您老好像说了,五福姑娘更容易引您老生气啊。 五福在旁浅浅的笑。 “还没开席,你们几个小辈,过去自在的说话吧。”孟老先生微笑着对自己的孙子孙女说。 这次拜师宴,孟老先生还叫来了自己最喜欢的的嫡孙孟思灏和孟思妤。 “师姑,这边请。”孟思灏道。 五福看向那位温润如玉的公子,出身大家,浑身的书卷气,温和有礼,眉目疏朗,叫人一看就生出好感来。 还有那孟思妤,同是如此,比起那个书香世家的陈娴更为的有书卷气,站在那里,嘴角含笑,一派从容,娴雅大方。 这是真正的受过良好家教的大家闺秀和大家公子,举手投足淡定从容,若不是悉心教导,不会出这样的人才。 只是那声师姑……听着特么别扭啊! “孟公子叫我五福就好。”五福道。 “您是爷爷的弟子,等同父亲的妹妹,当称得上一声师姑。”孟思灏笑道。 五福看向孟老先生,他就道:“不过是一个称呼,你们这些小辈,怎么自在怎么来。” 五福就道:“既如此,我们以年纪先后大小来表吧。” “那我要称一声五福姐姐了。”孟思妤笑着说。 “孟妹妹,孟大哥。”五福也笑着称呼。 几个小辈在一处说话。 孟家的教养是极好的,孟思灏出身大家,如今年纪不过十八,却已经是举人身份了,他饱读诗书,却不是那种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而是奉行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所以见识多广,说话幽默风趣。 五福自己来到这世界虽然也就一年多,也没读多少书,但综合两世,她知道的东西也不少,见过的也更多,怎么装大尾巴狼唬两个年纪十来岁的少男少女,她是完全在行的。 这不,短短时间,就把两小的唬得一愣一愣的,对她所说的东西好奇不已。 “姑娘,先生唤你过去。”竹枝来请五福。 五福笑着对理孟思灏两人点头,先行离开。 “大哥,你看她怎么样?”孟思妤等五福离开就问。 孟思灏道:“爷爷看中的人,自然有她的本事。” “可是听说出身不显。” 孟思灏看着妹妹,道:“四妹,我们孟家,不需要拉党结派,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孟家才传承两百年历经数朝而不变,现在也是一样。所以,她出身如何,和我们,和孟家也无太大关联。” “大哥说的是,我倒觉得她虽出身不显,可论见识,比起大哥,也是不遑多让呢!”孟思妤笑着说:“大哥,你说,真有人能在天上飞么?” 孟思灏呵的一笑,他也想知道啊。 第1198章 路遇渣爹 一场拜师宴算是宾主尽欢,用过膳,就各自离开回城。 “五福姐姐,我们一起坐吧?我自己一个人坐马车,怪无聊的,咱们一起坐,还能说说话儿。”孟思妤拉着五福的手。 五福无可无不可的,道:“好啊。” 两人上了五福的马车,孟思妤打量了一番车内,感受到马车行驶了,却丝毫不觉得颠,不由好奇:“姐姐,你这车子看着不怎么显眼,可坐着却是舒服得很,一点都不觉得颠簸呢。” 五福笑着说:“也是因着多加了几条弹簧避震。” 孟思妤讶然。 五福就简单说了一下原理,孟思妤道:“姐姐懂得真多。” “不过是巧合。”五福轻笑:“回头让你家车夫去大车店加上就是。” 孟思妤含笑点头。 马车往城里驶去,午后的天气,让人有点昏昏欲睡,车子在微微晃动下,孟思妤很快就忍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五福也撑着下巴,似睡非睡的,忽然马车一个猛烈颤动,停了下来,她猛地睁开眼。 “什么事?” “姑娘,前边有点小事。”墨兰在车辕上说。 五福掀起车帘看出去,只见前方有几个壮汉闹哄哄的,追着个女子,而那女子扑到一个马车前,哭哭啼啼的大喊大叫着。 再看向后头,一队官兵官轿,也不知是什么大人物要回城。 “去打听一下。”五福看着那几个壮汉和那女子拉拉扯扯的,不由吩咐。 那边马车掀起一道车帘,一个穿着暗红官服,戴着官帽的官老爷从车内下来。 待那位官老爷完全站定,整张脸露在五福眼前时,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而那女子,扑到了那位老爷面前,双手抱着他的腿,抬起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面容十分的急切,满脸哀求。 五福冷眼看着,只见那位官老爷走到那几个壮汉前,说了几句,又掏出两锭银子递给前头那壮汉。 那壮汉接过银子在手中抛了几下,许是说了几句威胁的话,往地上呸了一口一口水,然后大摇大摆的走了。 那女子瘫软在地,又跪在官老爷脚边磕头,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心生怜惜。 而那位官老爷,则是双手把那女子给扶了起来,送进了原本自己坐着的马车内,至于自己,则是拉了侍卫的一匹马骑了上去。 那一队官兵又缓缓行驶,往城里去。 五福盯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儒雅官老爷,脸色冷凝。 墨兰回到五福这边回话:“姑娘,是礼部钦差回京。” 五福没说话,一直盯着那官老爷进了城,这才收回视线,眼底一片阴冷,道:“知道了!” 墨兰欲言又止,见她这脸色,也识趣的没再说下去。 五福甩下车帘子,道:“回城吧!” 没想到,她和渣爹的第一次会面,竟是这样的情况下。不,并不算会面,是她十五年来头一回见到的所谓的爹,还看了一出英雄救美。 呵呵哒! 好个会怜香惜玉的男人,伍礼宏! 五福合上眼,掩住眼底的阴寒。 第1199章 愤怒怨怼 五福寒着一张脸进了宅子,迎面遇上翡翠和白小白,两人刚要上前行礼招呼,这还没准备张口呢,五福已经从他们身边飞快的走过,连眼尾都不看他们一下。 翡翠和白小白愣在当场,眼睁睁的看着五福头也不回的消失在眼前。 “她,她怎么了?她是吃火弹了吗?”白小白愕然的看向翡翠,认识五福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火大呢,真个要吓死人。 墨兰随后走了进来,翡翠忙的上前问:“姑娘怎么了?”那神情,跟要杀人似的,着实冷得死人。 “伍礼宏今日回城,姑娘进城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墨兰简单的说了一下刚才见到的一幕。 “什么?遇到那位了?那对方……”翡翠也是震惊,怎么这么巧。 墨兰摇头:“姑娘也是远远的看到,对方并没见到姑娘。” 翡翠喔了一声:“那现在怎么办啊?”那人回来了,说不定很快就会前来找姑娘了吧? 墨兰想了下,说道:“去把魑三叫过来吧。” 翡翠立即去了,墨兰则是唤来玛瑙砌了一杯茶,捧到书房去。 “姑娘,是属下。”墨兰站在书房门口叫。 房内没回应,她站着等了一会,又敲了敲门,等了下,还是推门进去。 书房内,五福拿着刻刀,左手则是拿着一块羊脂玉石,一刀一刀的落下,下刀飞快,手却是极稳,一刀不错。 墨兰看得有点心惊,却不敢打扰,只得捧着茶站在那里看着。 即便不说话,她也能感受到来自五福的真切的愤怒,为什么?姑娘该是不在乎那个人才对啊,可为何会这般愤怒呢? 为何? 五福自己也不明白,可在看到伍礼宏那张脸的一瞬间,她就感到内心涌起一股子愤怒,怨怼,恼恨。 她肯定,自己不可能对伍礼宏有什么感情,那么这一份心情,是因为这具肉身的原宿主吗? 因为委屈,无辜,还是别的? 翡翠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墨兰捧着茶站在一旁,而她家主子,则是拿着刻刀飞快的下刀,不禁愣了下,却是一声不敢吭,走到墨兰身旁,用眼神和她对话。 “怎么?” 墨兰摇摇头。 两人只得一同等着,而魑三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情景,站在门口候着。 压抑而安静的气氛,在书房里蔓延。 啪。 五福把刻刀和玉石一同放在桌子上,吁了一口长气,抬起头来。 “姑娘。”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墨兰把茶水递了过去。 五福接过灌了一大口,看着几人:“你们那表情是怎么?” 翡翠讪笑:“姑娘刚才好吓人呢!” 五福垂眸,按了一下心口,看向魑三:“伍礼宏回来了,你找个人,给我盯着他,伍家那边也看着点。” 魑三应下:“是,姑娘。” “旁的没有了。”五福又重新拿起了刻刀,这回没那么急切,只拿着刻刀慢慢的下刀。 要让心情平复下来,最好就是雕玉雕了。 至于旁的,暂时不急。 第1200章 一万两打水漂 魏嬷嬷接到大儿子的消息,吓得腿都软了,脸色更是惨白。 “失,失手了?”魏嬷嬷白着脸问:“那不是什么杀手阁么?不过是去杀两个女人,还能失手?” 这怎么可能! 两个小女人,要杀了还不容易,哪怕弄几个小混混偷偷潜进去弄死了,兴许也没人晓得,更何况杀手? 江湖上的杀手,说得不是都挺牛气哄哄的,对付两个女人,还失手?开什么玩笑! “那什么杀手,是软脚虾不成,怎么可能失手!”魏嬷嬷瞥见儿子那失神的脸,福至心灵,一把拽过他问:“你老实说,是不是根本没去找杀手?那银子,你自个吞了?”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魏嬷嬷太清楚这个大儿子的劣根性了。 魏大听了老娘的质问,恼道:“娘,你就是给我生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把夫人的事不当事啊,我哪敢吞这银子!”了不起就抽起一丁点。 “那怎么会失手?”魏嬷嬷跺脚。 “我咋知道。”魏大道:“那澜庭楼说了,咱们给的信息是假的,对方根本就不止有两个女子,而是藏了高手护身,以至于他们折了两个人。人家说了,折了人也算他们技不精,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咱们给的错误信息,就不追究了,但这银子也不退还,咱们也别再去找茬,不然他们就找上来和夫人算一算帐。” “啥?”魏嬷嬷脑子一懵。 “就是说,这事就算抹平了,咱谁都不找谁,不然别怪他们不客气!”魏大懊恼的说。 魏嬷嬷尖叫:“这么说,他们没办成事,这一万两银子也不归还,打水漂了?” 哪有这样的规矩,收了银子就办事,办不成,谁不是退还银子,甚至补偿一点的? 可这什么澜庭楼,办不成还不退银子,那可是一万两,不是一两百两,整整万两啊! 魏嬷嬷肉痛得要死,一万两,得多少银子。 魏大说道:“就是这个意思。” “不行,那是一万两,这事没完成,他们也好意思收钱?” 魏大拉着她,道:“娘,这事咱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忍气吞声了。不然,咱去闹,吃亏的是谁??” 魏嬷嬷脸色微变。 “吃亏的不是我,也不是娘,更不是那澜庭楼,而是夫人。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是他们把这事往外一扬,夫人买凶杀人,这可不只是名声的事,说不准还得吃官司,更重要的,可能还丢命。对方可是干杀手的!” 魏大语气森森的:“人家是吃黑的,悄无声息的来抹了咱的脖子,咱能反抗吗?” 魏嬷嬷顿觉脖子一凉,寒意从后背爬起,嘴唇抖动。 “这,就是混黑的,也有黑的规矩,他们这是不按规矩办事,就没人管了?就他们这信誉,还有谁能找上去!”魏嬷嬷有些不甘心。 魏大瞥了老娘一眼,木木的道:“娘,就是这混黑的当杀手的,也有分三六九等的,好比这京中的人,铺子,还不都一样。” 魏嬷嬷又是一怔,呆呆的看着大儿子:“那,怎么办?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第1201章 哑巴亏不吃也得吃 怎么办,自然是老实交代啊,不然还能怎么办? 王氏捧着茶听着自己的乳娘说那劳什子杀手失手了,一万两银子打了水漂,脑子有一瞬间的停顿。 “夫,夫人?”魏嬷嬷心惊胆战的喊了一声。 “失手了?”王氏抬眼看向她:“一万两银子没了?” 魏嬷嬷咽了咽喉咙里的唾液,道:“是这样没错。” 砰。 王氏把手中的粉瓷茶杯给用力砸在地板上,茶渣茶水飞溅,她瞪向魏嬷嬷,眼神阴鸷:“一万两拿出去,你跟我说失手了?只是弄死两个女人,却是失手了?” 这不可能,堂堂的杀手还杀不死两个女人,不可能,说出去还不笑死人,当啥杀手,去当娘炮吧。 魏嬷嬷吓得噗通的跪下来,说:“魏大说了,她们有人保护着,而且还是高手,那些个杀手还折了两个人在里头。” 王氏脸色铁青。 这话简直比失手了还要来得无法接受,有高手护着那对贱人,凭什么? “什么人,是谁和我作对!”王氏咬牙切齿的。 魏嬷嬷哪里知道,就道:“或许是请了镖师之类的?” “镖师还能比得过杀手了?那些废物,都是吃干饭的?”王氏暴怒的站了起来:“事儿办不成,连银子都没了?没完成任务,他们也敢昧了这银子去,也不怕烫手!” 魏嬷嬷抓着她的手说:“夫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啊,只能认了。” “放肆!凭什么!去,让魏大带人去,把银子给我要回来。” “夫人,夫人这不可啊!”魏嬷嬷吓得面无人色,急声道:“对方说了,咱们要闹,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夫人您是玉器,可不能和瓦罐比啊!” “一群乌合之众还敢叫嚣,敢如何的善罢甘休!”王氏冷笑。 “夫人,万一对方捅出去了,咱们就摊上大事了。买凶杀人,这名声若传出去,对夫人无利,就是大小姐他们也是大无利啊!”魏嬷嬷道:“而且,您也知道那些是乌合之众,又是干杀手的,万一惹恼了,他们闯进来杀人,那……” 王氏脸一白,一屁股坐了下去。 “夫人,打老鼠还要砸玉瓶,这是得不偿失的事啊。当务之急,咱们还得把这把柄给掩下去,而不是越闹越大,否则真个传扬出去,面子里子没有,说不准还招来杀身之祸!咱们这样的勋贵之家,何必和他们那些个臭水渠里的耗子比呢!” 王氏的嘴张了张,想到魏嬷嬷所说的若是成真了会是什么景象,名声,官司,杀身之祸。 “难道就这么算了?”她嘴里喃喃的说。 魏嬷嬷劝道:“夫人,把柄在人家手里捏着,这哑巴亏咱不吃也得吃啊!想想大小姐和少爷他们,万一……咱们可赌不起啊。” “可是……”王氏咬牙切齿的说:“一万两,整整一万两就这么没了,我,我不甘呐!” 魏嬷嬷垂下眼帘,心想,当初我百般劝说,你就是不听,现在事儿到这地步,再后悔,又能怪谁? 第1202章 事与愿违 当初王氏说要买凶杀了周氏那对母女,魏嬷嬷心里本就是一万个不答应,可她是奴夫人是主,劝不住,也就只能听命的份。 可如今事儿没落得个好,也只能担着受着了,谁叫自己是奴仆呢! 这要说不甘,别说王氏,就是魏嬷嬷自己也是一万个不甘啊! 但再不甘,又能咋的,不都得把这个哑巴亏给吞下去,不然你和一帮光脚的乌合之众较真,吃亏的更是自己,更别说,那不是一般的乌合之众,而是杀手。 杀手啊,周氏她们那边也不知请了什么人来保护自身,那自己这边呢,有这样的高手? 莫说对方不敢闯进宅子里,你就能保证一辈子不出门去,还有孩子呢? 且不说这个杀身之祸,人家宣扬出去你买凶杀人,就足够王氏喝一壶的,这名声,简直狠毒至极了。 所以说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要听她的多好,不用浪费一万两,还平白送了个把柄给人家! 王氏依旧不太相信,花了这么大笔银子,竟然就没达成目标,在她看来,周氏那对母女,毫无根基,要弄死,不过是跟捏死两只蝼蚁一样了。 但现在,却是事与愿违。 这怎么可能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她们不过是农户出身,哪来的人护着?是什么人护着?”王氏强压下心中的不甘,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会不会,是老爷?”魏嬷嬷小心的说。 啪! 王氏用力的一拍桌子。 魏嬷嬷立即闭嘴。 王氏讥讽的道:“乳娘如今知道了吧,我怎么就偏对这对贱人紧张了,你看到了吧,这人还没进门呢,就往死里护着,进门了,还不得上天了!” 这王氏,对五福她们的底细也只是面上了解的那些,也只能认为是伍礼宏派人护着她们来京了,否则,就冲两只农户出身的,哪能找到啥高手来护卫来京? 这就是知己不知彼和信息了解不全面的错了,所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是至理名言啊! 魏嬷嬷忙道:“也只是猜测,谁知道到底如何呢。夫人,这人还在外,还没进门,咱们反倒不好奈何她们,进了门才好磋磨呢,您可是主母嫡母啊!”咋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王氏一呛:“我就是吞不下这口气!” 魏嬷嬷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的道:“夫人,您实在不必和她们赌这口气,根本没有可比性,您这位置,稳稳当当的,就这么坐着看着就行了。夫人,有一句话叫做多错多!” 王氏脸上一僵,看着魏嬷嬷,有火发不得,又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这么说来,那对贱人,是顺利来京了!”王氏又问。 魏嬷嬷说:“如果那事没成,大概是这样!” 王氏气得嘴都歪了几分。 “夫人,这事暂且压下来,且看看老爷那边是个什么章程,在这之前,你就当不晓得吧。”魏嬷嬷再劝。 王氏张了张口,只觉得满心暴躁,想要发作什么,又无处宣泄。 第1203章 怨怼的种子 王氏一口接一口的往肚子里灌茶水,都浇不熄内心的那团火,狂躁得整个人快要爆了似的。 魏嬷嬷自一旁看着,也是心惊,夫人的脾气也着实差了。 “夫人。”青莲在门口喊了一声,掀了帘子进来,喜道:“夫人,老爷回来了。” 王氏腾地站了起来:“回了?人呢?” “刚进了城门呢。”青莲说。 王氏就道:“怎不早说,富贵是怎么办事的,也不先派人来说一声。” “贵爷说老爷先到宫里禀事,这点过卯后,就该回府了!”青莲回道。 王氏便说:“既如此,你现在吩咐厨房炖个鸡汤,仔细撇了油星子,另外派人去宫门到府中的路守着,老爷一旦出了宫门,立即来报。” “是。” 等青莲出去,王氏又喝了一口茶。 魏嬷嬷这才道:“夫人这么做就对了,您是当家主母,打点好老爷的起居,教养子女,就尽够了,你事事做得周全,他还能越过了你的头去尽听着那些狐媚子的话?那些个狐媚子算的了什么,不过是爷们放松的玩意儿,夫人和她们计较才是自降身份呢。” 王氏冷笑:“再周全又有什么用?他会顾念我这周全?若是顾念,就不会这么欺负我!” 魏嬷嬷一听,就知道她又要钻牛角尖了,声音越发的软了,说:“您看您,又要瞎想了,您身下嫡子女都几个了,您难道还真要和他谈那情爱啥的?” 王氏哼了一声。 “夫人,您听乳娘的,这事就这么先搁着,看他如何,您只要占着理,话事权就在您手里啊,没必要硬碰硬!退上万步说,人抬进来了,还不是看您脸色过活?”魏嬷嬷觑着她的脸色说。 王氏脸色稍霁,道理她都懂,但只要想到伍礼宏的所作所为,想到那对戳心眼的母女,她就觉得如鲠在喉,那根刺卡在那里,叫她半点都舒畅不得! 刺儿么,总是拔掉了才舒坦的。 “夫人,杀手阁那边都失手了,就是说天意如此,您看?若叫老爷知道,岂不是更便宜了别人?”魏嬷嬷压低了声音说。 王氏心中一堵,抿起唇。 魏嬷嬷立在一边,也不再说,这话说得越多,就越是得反效果。 “那边的嘴够严密吗?”王氏压着一肚子气问。 魏嬷嬷忙说:“夫人放心,既然对方说两不相欠,想来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他们自己也不想传出去说办事不利吧?不然以后谁去找他们,这江湖上,那种人也多的是,做什么不是讲究个名儿。” 王氏有些焦躁:“那种人不讲信誉,不然就不会是这样,办不成连银子都不退。” “对方也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就当没这事呢。” 王氏嗯了一声,又看着她问:“魏大总不会傻得把我透露出来吧?” 魏嬷嬷心中一寒,强笑道:“那是自然。只是怕人家会顺着蛛丝马迹寻过来罢了。” “把痕迹都扫平了!”王氏冷然道。 “夫人放心,回头我就吩咐我那混小子去!” 王氏这才满意的啜饮茶,魏嬷嬷看着,心中却是寒意森森,假如当真有什么,估计他们就是被推出去的替死鬼吧? 魏嬷嬷头一回,对这个自小奶大的夫人有了点怨怼和罅隙,而她们都不知道,一旦种子种下,假以时日,就会成为苍天大树。 第1204章 混账 阔别半年,伍礼宏再走进家门,却是感觉一个天一个地,这差使稳稳当当的办好了,当记上一功,就算不立即升官,也该算在政绩上,年底活动一下,未必就不能往上升一级。 他可是在五品这个位置上好些年了,和他同期的,都不知甩了他几条街了,自己也该升了。 嗯,回头得跟王氏说一说,让她多给宫里的王娘娘请安,这枕头风一吹,说不定不止一级,而是两级了。 伍礼宏这般想着,心中滚烫,看到二门处,王氏带着人笑吟吟的等在那里,心中便是一暖。 离家已久,哪个男人回到家不想看到老婆孩子候在那里? “老爷回来了,恭迎老爷。”王氏满脸笑容的冲着伍礼宏一福,抬起头,嘴角的笑微僵了下,半年不见,人却仿佛年轻了不少。 领差使外出奔波,形容却是半点不见憔悴萎顿,这是在外头被滋润得好好的,自然不会憔悴啊! 贱人! 王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带笑,心中怒海翻波。 “夫人辛苦了。”伍礼宏上前扶起王氏,笑着说:“这半年,为夫不在,辛苦夫人持家。” 王氏含笑道:“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又道:“老爷,妾身已经吩咐人准备了热水,老爷先沐浴去一去乏休息一下,我已吩咐人去接孩子们下学,到时候自会来给老爷请安。” 听到这话,伍礼宏心中更觉熨帖,又笑着说了一句辛苦,道:“先去给爹娘请安。”和她一道往春晖堂里去。 伍老夫人见了许久不见的儿子,那是一口一声心肝肉,眼泪汪汪,又喊着叫了儿孙来春晖堂一块用晚膳,算是给他接风洗尘。 伍礼宏也是应了,请过安后先回了自己的正房,梳洗一番,然后又听得几个妾室拜见请安,另外几个子女也来了,一时间,也是热闹哄哄。 待得用晚膳的点到了,一行人又是浩浩荡荡的往春晖堂里去,在那边觥筹交错,酒饱喝足了,这才散了。 阔别已久,伍礼宏也很是给王氏这个嫡妻的脸,当晚就歇在了她的房里,也不知是小别胜新婚还是别的,自是卖力,彼此都身心舒畅了,才靠躺在床上说话。 伍礼宏紧张自己的前程,自然把心中所思所想对王氏说了:“……从前我是不敢想,如今有了这一番功绩,娘娘若是吹个枕头风底气也足一些。往上升一升,别说我,你也有脸面,这恭人比宜人的称呼,总要好听得多吧?” 恭人是四品诰命,宜人是五品,傻子都知道哪个好听。 王氏自然也知道,她和伍礼宏的荣辱是一体的,妻凭夫贵,伍礼宏的官越高,她的诰命也就越高,身下的子女也就越矜贵。 但她想到伍礼宏的作为,心中就存了气,故意道:“到这会儿,你就想起我的好了,哼。” “你自然是好的,我时时都想得到,这不想着更好么?”伍礼宏打了个呵欠,合上眼睛,累了,有些困了。 “那你就没什么要和我说的?”王氏轻哼。 没回应,转过头去,见伍礼宏已经睡死过去,还打起了呼噜,不由大气,恨不得拿了身后的玉枕敲过去。 这混账! 第1205章 再发作 翌日天没亮,伍礼宏就起了去上早朝,六七月的天亮得快,侍奉完伍礼宏去上朝,再加上心里存了事,王氏也没再睡回笼觉,也就早早的起了,梳洗过了,又和心肝儿子和小女儿一道用了早膳,这才开始处理府中事儿。 一个大家里,中馈庶务繁多,作为主母,没个小半天还理不完,等一个个对牌发出去,王氏的茶都换了好几盏了,把最后一件事分派出去,她才能回到自己屋里歇着。 快七月的天越发的热,王氏换了一身衣裳,让人多在房里加了两个冰盆,又唤了个小丫头给自己捶着腿,捧着绿豆汤抿了一口,凉凉的汁液润过喉间,才舒服的喟叹出声。 “这天越发的热了,几个小姐和少爷那里多加个冰盆,莫中了暑气,但也不能让他们贪凉了。”王氏吩咐魏嬷嬷道。 魏嬷嬷笑着应下:“太太放心,这些事儿老奴心中都有数。” 王氏点点头,道:“府中事儿多。乳娘,宜宁都快及笄了,我想带着她学一学这管理中馈的事,你看如何?” 这大家女儿,快到及笄出嫁的年纪了,都要学习如何管家,不然将来去了婆家,不会管家,岂不让人看笑话? “这也是应该的,就怕大小姐不愿意。”魏嬷嬷道。 “哪由得她不愿意,这都是为了她好,不然将来出嫁了,还当真以琴棋书画吃饭不成?”王氏叹气。 魏嬷嬷笑而不语。 “夫人!” 王氏的另一个心腹谢嬷嬷走了进来。 “何事?” 谢嬷嬷皱着眉道:“夫人,昨天老爷回来的时候,还领了一个女子回来。” 王氏的眼仁一缩,腾地坐直了身子,嘴唇抿了起来。 魏嬷嬷也是一愣,忙让小丫头走了出去,自己垂手听着。 “什么女子?” “具体不知,好像是老爷随手救的,如今人还在贵爷那边,被安排在前院杂房里。”谢嬷嬷回道。 随手救的? 王氏脸色难看至极,恼道:“人昨天已经带回来了,但我却是今天才知道,是不是等人都送上老爷的床了,我才该知道?他竟然也没和我说一声。” 谢嬷嬷诺诺的不敢应声。 魏嬷嬷便道:“夫人,许是老爷发了善心救的人,怕是老爷自己也忘了!” “忘了?这么大个人又不是死人,说忘就能忘?还有,若不是个伶俐的,你以为他会救了?”王氏满脸恼恨:“什么香的臭的,尽往身边拉,到底还把不把我放在眼内了!” 魏嬷嬷也不敢做声了,和谢嬷嬷对视一眼,二人都诺诺的杵在那里。 王氏发作了一回,见二人都不做声,心下更恼,却也知道这事也怪不得她们,毕竟前院后院都两个体系呢。 可她就是不喜欢这事儿脱离了掌控,一如周氏那对母女的事。 “去把富贵喊来,我也多的事要问他呢!”王氏冷笑一声。 随着老爷外出这么久,作为贴身管事的他还不知道伍礼宏的事,可他愣是没和自己说片言只语,真真是好个忠心的狗奴才! 第1206章 主母威风 富贵早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大夫人的召见,也早就想好了该如何应对,所以听到王氏找他的时候,心中虽是有点小紧张,可也还算淡定。 “奴才见过大夫人。”富贵跪在王氏跟前。 王氏捧着茶,并没叫起,而是一手捏着茶杯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杯中的茶沫,以眼角余光扫着跪在地上的奴才,嘴角冷邪的勾起,看他跟看蝼蚁无疑。 富贵没听到叫起,也就只保持着原状跪着,如今的天气酷热无比,这跪了不过片刻,他的额上就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却也不敢去擦。 魏嬷嬷见状,就看了一眼沙漏,在王氏耳边小声说:“老爷快下朝了!” 王氏撇一眼沙漏,哼了一声,道:“起来说话。” “谢大夫人。”富贵这才站起来,就着起来的当口顺带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 “富贵,你跟了你家老爷多久了?”王氏看着他问。 富贵一愣,忙道:“回夫人的话,奴才自十二就跟着老爷,如今也快有二十八年了。” “时间也挺长的,也算是个忠心的了,怪道你家老爷信任你,看重你,事事还由你打点。比我这个做夫人的还要贴心呢。”王氏冷笑一声。 富贵忙道:“奴才不敢和夫人相比。” “你一个奴才,自然不能和本夫人相比,我虽不是你的直系主子,可我是老爷正儿八经抬进来的嫡妻,便是你的正经主子,容不得你这区区一个奴才来骑到我头上欺我。”王氏忽地厉声一喝。 富贵噗通的跪了下来:“夫人,奴才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那我问你,昨儿老爷带回来的那个女子,你是要打算怎样?是把她安排到老爷书房红袖添香,还是配齐了枕席帮她送到老爷的床上?”王氏冷笑:“本夫人丝毫不怀疑你的忠心,却不知你忠心如此。” 富贵心里那个冤,叫道:“夫人,断没有这样的事,奴才怎敢背着夫人做这样的事?您可冤死奴才了!” “我冤枉你,那你怎么不来报?那是个什么东西,敢往府里领!” “这,夫人,那只是昨儿老爷进城之前从几个恶霸手中救下的孤身女子,老爷心善,见她无处可去,这才带回来。至于此女怎么安排,自然是由夫人安排,奴才断不敢擅自做主。”富贵道:“如今那女子就在杂房里待着,奴才斗胆,请夫人安排。” 王氏却不会被他几句话就哄骗了,讥讽道:“你家老爷心善救下的人,老爷没发话,我能随意安排?” 富贵讨好的说:“夫人乃是府中主母,这下人的去处,自然归夫人安排,想必老爷也没二话才是。” 王氏这才脸色好看了些,端起茶抿了一口,道:“罢了,李管事且起来说话吧,到底是老爷跟前的得用人,跪着叫底下的人瞧见了也不妥。” 富贵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凛,提高了警惕,嘴上却是谢了几句,再度站了起来。 也不等他完全站直,王氏就问:“李管事,那周氏的事,你且与我说一说,到底怎么个事?” 第1207章 气晕 对于周氏和老爷的这个事,富贵也知道躲不过去,早在心里端着了,如今面对大夫人的问话,他的心却像是落到了实处似的,总算到了。 左右老爷是要把人给认回伍家来的,大夫人也总有一天会知道,自己瞒着也没意义,说不准还得罪了她,还不如老实说了。 但这说也是有讲究的,富贵从小跟在伍礼宏身边当小厮到现在当管事,心里可不是没个小九九的。当下,也不遮掩,添添减减的把伍礼宏怎么重遇周氏的事给说了。 王氏却是听得眼中冒火,双手紧捏着茶杯,难怪那混账这么痴,那混账最是自持多情,听到对方一直未嫁等着他,还不心花怒放? 这男人都是多情的,也念旧,乍然重遇旧情人,必定也有几分新鲜劲儿,这干柴烈火,不,久旱逢甘露,不搅和一起才怪! 一对狗男女,贱人! 富贵觑到王氏眸子欲喷火,心里惴惴的。 “真是好个痴心人!”王氏冷笑一声,又看向富贵:“如此听你说,那周氏还挺有能耐啊,一个贱人带着个野种,还能给自己攒下几许家业。” 有情,又能干,有银子,傻子才不往身边拉呢! “这,那位太太……”富贵接到王氏射过来的厉光,连忙改口:“那周氏倒不出挑,听说都是她那姑娘当的家。” “那野种当的家?”王氏眼仁一缩。 富贵点点头:“周氏是个软性子,倒是那个五福姑娘,有几分聪慧,那些产业都是她自个赚的!” “好不要脸,一个野丫头还能怎么聪慧,还能赚这么大的银子,呸!莫不是和她娘一般,叉开了双腿赚的!”王氏恶毒的说。 这话,可就难听又恶毒了,尤其出自一个大家夫人口里,也着实是有失体面。 富贵道:“听说那姑娘很是会雕琢,和闻家的百宝银楼也有合作,甚至在一场啥比赛还得了名次。” 王氏脑中闪过一丝什么,却是快得让她抓不住,她心里都被富贵语气里的推崇给激怒了,尖声道:“不过是世人吹捧罢了,一个私生女野种出身的农户丫头,还能上天了不成?我且问你,那周氏如今在哪?老爷可是带着一道回了?” 澜庭楼没道理会失手,莫非是故弄玄虚,其实是周氏她们随着老爷一起进的京,却是瞒着她? “这没有,我们是从江南转道的,而且比周氏快出发,周氏应该还在路上,不过也快到了。”富贵摇头道。 王氏的脸又是一沉。 富贵想到周氏的身子,那是肚子里有个馅儿的,该说吗? 不说,夫人也迟早会知道,到时候肯定怨他隐瞒。 “那个……”富贵迟疑了一下。 王氏见状,厌恶的看过去:“事到如今,还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周氏,有了。”富贵道。 王氏脑子一懵:“什么?” “就是说,那周氏和老爷再重遇后,如今已经有身子了,应该有四五个月了。”富贵把心一横,说了个明白。 王氏双眼一翻,整个人倒了下去。 “夫人!”魏嬷嬷尖叫。 屋子里乱成一团。 第1208章 心虚 富贵从正房正厅那处出来,一路往府外去,出了这大事,他得先跟老爷通个气,不然老爷的筏子他可吃不下。 “去,备车,我亲自去接老爷下朝。”富贵来到门房,踢了守门的小厮一脚。 那小厮连忙爬起来,急急的去了。 却说伍礼宏,走出议政的大殿时,就觉得通体舒畅,嗯,天上的烈阳也不怎么猛了。 “恭喜伍大人啊,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跟伍大人讨一杯水酒喝了。”有同僚走在伍礼宏身侧,笑着恭喜。 伍礼宏这一趟差事办得稳稳当当的,刚才在朝上还得了皇上的夸奖,虽说还没升迁,但这功却是记下了,说不定那天旨意就下来了。 面对同僚的恭喜,伍礼宏谦虚的笑着客套几句,越发觉得这一趟差事算是他当官这些年,最顺利的一次了。 不但完满的完成差使,还和老情人重逢,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周氏果然旺他。 一路走出宫门,伍礼宏就看到富贵在自家马车的车辕上等着,心中猛地咯噔一声。 这么些年,富贵也是管事了,早就不用亲自来接他下朝,今儿怎么亲自来了,出事了? 伍礼宏的眼皮跳了几下,那话是怎么说的,左跳财右跳灾? “你怎么来了?” 富贵亲自扶着伍礼宏上了马车,自己也跳了上去,小声说道:“老爷,夫人晕过去了!” “嗯。啊?”伍礼宏看着他:“晕过去了?” 富贵道:“为着昨天您救的那个女子,夫人把小的叫过去问话了。另外,之前平安不是也去了华阳了么?”伍礼宏点头,所以? “也不知夫人怎的就知道周氏那边的事,所以派了平安过去,当时奴才没说,只把平安安抚好了,去信也只简单的提了下。这不,就把小的叫过去问话么。”富贵极力撇清自己。 伍礼宏瞪大眼:“你说了?” 富贵苦着脸说:“老爷,这事也瞒不住啊,早说迟说,都得说啊!奴才就想着,奴才先交代一二,也好叫夫人有个心理准备,老爷再提的时候,她也不至于就把火都撒到老爷身上了!” 伍礼宏听着了,忙道:“对,你这话说得在理。” 迟早都得说,他还不知怎么开口呢,现在正好,王氏自己先问了,富贵也说了个明白,他也好接话了。 富贵看了老爷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又把自己对夫人说的,添添减减的说了,道:“……好叫老爷心中有数,知道怎么回话。夫人听得周氏怀了身子,当场就气得晕过去了,奴才怕着老爷回去不好交代,这才亲自来接,也好跟您通个气!” 听到王氏为着周氏有孕的事气晕过去,伍礼宏有点心虚,道:“那你出来的时候,夫人醒了没?” “这就不知了,奴才怕着赶不上,急忙的出来了。”富贵小心的道。 伍礼宏顿觉头疼,别看王氏事事周全,她娘家家世摆在那,如今宫里又有个娘娘,这气势是越发足了,平日里可是霸气得很,如今她正在火头上,自己回去,怕是会碰一头包? “先不回去了,咱们去礼部尚书家走走!”伍礼宏当机立断的说。 得等那恶婆娘下了半肚子气才回去,不然这脸怕是要花! 第1209章 滔天怒 伍家正房,好一番闹腾,魏嬷嬷喊了小丫头把屋子里被砸碎的物件都收拾了出去,扫了地上那美人弧,很是有几分肉疼,然而耳边还传来王氏的怒骂,她又不得不提起心神来。 “谁要是多嘴多舌,叫人伢子来卖了你们出去。”魏嬷嬷瞪着那几个小丫头恐吓。 几个小丫头忙的磕头表了一番忠心。 魏嬷嬷又点了那叫草儿的丫头:“你去彻一碗茶来,加小簇金银花,放两颗冰糖粒。”金银花清心火,好叫夫人的火气下去点。 草儿唯唯诺诺的应了,下去煎茶不提。 王氏把一个软枕扔到地上,愤怒的脸因为怒火而显得极其狰狞,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魏嬷嬷。 “你听到了吧,你都听到了?我怎么就紧张那对贱人了,我怎就紧张了!”王氏声音尖利的说:“我不紧张,对方就踩着我的脸进门了。伍礼宏,伍礼宏他好狠,他竟这般欺我!” 若说之前王氏对周氏母女的存在是如鲠在喉,如今听到周氏有孕在身,那简直是晴天霹雳,怒不可遏。 她千防万防,放着伍礼宏身边的女人,看她们一个接个的怀上,而自己,自从小女儿后,就再没上身过,叫她如何甘心? 要说她已经有了个儿子还嫉妒什么?这年头,哪个女人嫌儿子多的,那是越多越好,尤其是嫡子,尤其是大家族里的女人,嫡子越多,这腰杆子就越硬,越有底气。 可王氏这么多年来,也只是得一个儿子而已,如今又听得伍礼宏的女人又怀了身子,这如何叫她不抓狂? 王氏既嫉妒又恨,那女人,想必比她还年长吧,就算不是,也同龄,她和伍礼宏才重逢多久,凭什么这就怀上了? 砰。 又是一个玉枕被砸在了地上,王氏把盖在身上的丝被都用力撕了。 魏嬷嬷看得心慌,这还是她见过的夫人最躁狂的一次呢,显然这是极怒了。 “夫人,您冷静点,气着了自己可不行啊,岂不叫人得了便宜去,夫人!”魏嬷嬷忍着心慌上前抱着她。 王氏恨声道:“乳娘,你叫我怎么冷静,那女人,都有了。伍礼宏那混账,一个野种不够,又多一个,他怎么对得住我,他怎么敢!我要回娘家。” “夫人!”魏嬷嬷用力一搂:“你冷静点,回娘家又如何,你难道还能和他和离?” 王氏浑身一僵。 “听乳娘说,你也知道,那是个野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对你对少爷能有什么威胁?”魏嬷嬷沉声说:“别说如今还在肚子里,多的是意外,能不能生还难说呢。便是叫她生了,能不能养着也难说,夫人你难道还糊涂了不成?咱们家里,养不住的,坐不住胎的,还少么?” 王氏的唇一抿,眼里迸射出一丝阴狠冷厉。 “夫人,不用急,也不用慌,你这急了,就是输了,笑的就是那个女人了!”魏嬷嬷见她震住,又说了一句。 “你说的对,这家里头,多的是坐不住胎养不住崽的人!”王氏语气森森。 “草儿,你站在这做啥,还不把茶送进去?” 魏嬷嬷忙的走了出去。 第1210章 讲究名正言顺 魏嬷嬷走出去,只见草儿捧着茶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见她出来了,也是瑟缩了下。 “嬷嬷,茶,茶好了。”草儿举了举手中的托盘,一副快哭的样子:“我,奴婢不敢进去。” 魏嬷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接过托盘,道:“下去吧。” 草儿松了一口气,曲膝一礼,飞快的下去。 魏嬷嬷捧着茶走了进去,王氏看了她托盘的茶杯一眼,问:“谁啊?” “就是侍弄茶水的丫头。” 王氏皱眉。 魏嬷嬷忙道:“是个老实的,话少不惹事,我让她彻过来的茶。”她端起茶盏递了过去:“夫人也润润嗓子。” 王氏接过抿了一口,淡淡的金银花水,温度相宜,心中燥火降了一分。 “老爷还没下朝来?” 魏嬷嬷看了一眼沙漏,回道:“该是下了,但这还没家来,怕是去衙门了,或是同僚之间有事儿?” 王氏冷哼一声,讽道:“依我看,是躲起来才真。我看他是不是能躲一辈子!” 魏嬷嬷轻叹,坐了下来。 王氏沉默了一回,想到那周氏,牙龈就紧咬起来,却还是想着魏嬷嬷的话,强忍着了。 “富贵的话,乳娘也听到了。如今看来,那对贱人,却不是寻常的农户女一般好对付呢,尤其是那个贱种。”王氏想到富贵说的,那对贱人是由小的当家。 魏嬷嬷却有点迟疑,道:“那会不会有点名过其实了?” 王氏也不确定,道:“不是说有啥高手护着来京?如果不是老爷安排的,就是自己请的,哼,倒是警惕!” 这才叫王氏觉得忌讳的,有两个对手,而对手还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好欺负,怎么看怎么膈应。 魏嬷嬷说道:“左右这人还没见到,也不好说,夫人,老奴还是那一句,这人到了自己跟前,才好拿捏,才好掌控。” 王氏闭了闭眼,那口气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夫人试想想啊,那人在外头,您就是想拿捏,又拿什么名头去?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啊。”魏嬷嬷淡声道:“可这人到您跟前了,就不一样了,要做什么,都有个名头在。您可是主母呢,妾室庶女侍奉您是应该的,您要借着由头发作点啥,也是名正言顺了。” “乳娘这意思,我还得大方的把人给迎进来了?”王氏冷笑。 魏嬷嬷笑道:“不过是权宜之道罢了。夫人您想一想,老爷若是铁了心要把人纳进来,您能阻止得了?左右都阻止不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他记你一声好和贤德。如此,人进来后,他也不至于向着那女人才是。等到这人进来了,呵呵……” 王氏沉默着。 “夫人,这拖得越迟,就越是难拿捏,当真让她平安生产,或者生个带把的,那才叫膈应呢!”魏嬷嬷眯着眼说。 “生儿子!她休想!”王氏把手用力一捏。 “夫人,老爷回来了!”青莲在门口禀报。 王氏的恼火腾地升起,又按下去,趟在床上,翻过身背着门。 魏嬷嬷见状,也知道自家主子有主意了,便走了出去亲自去迎人。 第1211章 你好样的! 魏嬷嬷走到院子门,就见伍礼宏甩着袖子来了,眸子垂了下,迎上前去。 “是魏嬷嬷啊,你家夫人呢。”伍礼宏看到嫡妻的心腹嬷嬷,摸了摸鼻子,总觉得在这老奴跟前,自己也是全露了底子一般。 “夫人在房里哭呢。”魏嬷嬷小声道:“老爷的事,夫人都知道了,老爷,夫人这些年也不容易,您好歹哄着点,就冲她给您生了三个嫡子嫡女的面上。这人哄好了,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 伍礼宏的心提了下,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果然,这老货也是知道了,也是,王氏都晓得了的事,这老货作为心腹婆子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好比他和富贵的关系。 伍礼宏走进正房,果然听到哭哭啼啼的声音传来,走到寝间,绕过屏风,就见嫡妻背着他正在啜泣。 他咳了一声,王氏像是惊到了似的,哭声停了一下,又哭起来。 “夫人。”伍礼宏尴尬的叫,这才开口呢,就见一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 危险,伍礼宏直觉闪开,啪嗒,那物体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却是一只镶嵌着珍珠的绣花鞋。 好险,他差点被女人鞋给砸中了! “伍礼宏,你还回来做什么?你欺我还欺得不够吗?”王氏坐在床上指着他控诉。 伍礼宏摸摸鼻子,想到魏嬷嬷的话,就道:“我怎么欺你了?”又厚着脸皮走过去,左右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迟早都得说,不如趁热打铁。 “你还好说,那个华阳周氏的事,你怎么说?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难道是要等着人挺着个大肚子跪在府门口,你才要跟我说?”王氏声音尖利的说。 伍礼宏坐过去,道:“我,我这也是刚回来,衙门里的事也多着呢,朝中事儿也多,哪里顾得上?你看我昨天回来,今天一早就去上朝,你让我怎么说?”顿了顿,又道:“而且,你不也是让平安去了吗?” 王氏把眼一瞪,冷笑:“你这意思,还是我错了?是我让人去盯着你行事了?”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这事我一时没想到嘛。” “好个没想到。”王氏的眼泪都落了下来:“你去了这么久,倒是在那边和你那老相好你侬我侬的了,连野种都有了,一个不够,还要来两个!伍礼宏,你好样的!” “我在这家里,给你操持家务,教养子女,侍奉公婆,主持这大小事务,你就是这样对我的,你可真真是对得住我。我要回娘家去,进宫去,让荣嫔娘娘给我主持个公道!”王氏说着,就要下床,老虎不发威,就当她是病猫? 要她这么大大方方的把人迎进来,没门儿,总得先出一出气,发作一二,不然,这火得憋死。 伍礼宏吓了一跳,让她回了娘家,进宫去,那这事儿岂不闹得大了?那有他的好? 他想也不想的搂着她,软声去哄求:“好夫人,好娇娇,是我的不是,你且消消气,听我说,听为夫说啊!” 第1212章 敌人就在身边 被伍礼宏搂着,王氏好一番挣扎,可到底是女子力气不如男,很快就被他压制住。 “姓伍的,你放开我,你就尽会欺负我!”王氏愤怒的叫。 伍礼宏道:“我不放,反正你不能回娘家去!” 王氏一怔,又呜哇的哭了。 伍礼宏讪讪的,松了松手,抽了帕子递过去,哄道:“好夫人,这事是我不对,我也是没想到,当真的没想到,并非是要故意的瞒你或是啥。” “没想到?”王氏冷笑。 伍礼宏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我哪有去过什么地方,我要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这些年就不会不管不顾了。” 王氏眼神一厉,敢情他还内疚上了。 伍礼宏垂着眸子,却没看见她这阴厉的眼神,只道:“这也是老天注定的事,我接这差使,去到那边,才重遇上了,也才知道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当年,我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哪里知道春风一度就会这样了,我当真不是故意要瞒你!” “你就这么肯定,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谁知道她是不是你的种!”王氏讥讽的刺了他一下。 伍礼宏脸一沉,皱起眉,道:“如若那不是我女儿,她哪会等我这么多年,又怎会独自带着女儿过?早就嫁人了,何苦带着女儿苦苦的过日子。而且,听说那丫头生得极像我。” 王氏一下子抓住了这字眼:“听说?” 伍礼宏点头。 “你难道还没见过那野种?”王氏满目孤疑。 伍礼宏却不喜欢这个词,都是他的女儿,什么野种,像什么了,便道:“什么野种不野种的,你当宜宁他们几个是什么了,都是我的孩子!” “她也配和宜宁他们比!”王氏气了个倒仰。 “总之也是我的孩子,和宜珍是一般的!” “宜珍也比她强,起码宜珍是名正言顺的庶女,她算什么,奸生子一个罢了!”王氏哼的一声,见他脸色黑沉,便道:“你倒说说,怎么没见过那丫头?” “我到华阳的时候,那孩子恰好不在,而是随着人来长安做生意了,如今好像还在长安,所以也并没见过,只是梅娘说她生得像我!”伍礼宏说道。 “什么?你说那丫头现在就在长安!”王氏惊得瞪大眼,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一个女子,小小年纪,做生意?离了父母千里迢迢去做生意? 伍礼宏也不确定五福现在是不是就在长安,道:“回来之前,听她娘说是在长安,现在在没在,倒不知。” “这怎么会,她一个丫头才多大,你快仔细说说!”王氏心里已经翻起了滔天巨浪,听到这消息,简直比听到谁升官了还要劲爆。 那野种就在长安? 这怎会这样?平安的信里都没说,还有富贵也没提,这里头,到底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王氏心中焦躁不已,觉得所有事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控,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敌人就在长安,就在身边,她竟然一无所知,这简直不要太郁闷。 第1213章 自毁长城的事 看着伍礼宏的嘴一动一动的,王氏也不知道自己听到了什么,又听进去多少,脑子里来回就一个想法,简直没有比眼下这个更荒谬的了。 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就敢单枪匹马的跟着男人来京做那劳什子生意,这像话吗?简直荒天下之大谬,她知不知道个羞字怎么写? 她就知道,哪有这么能干的女人,能做点绣活换点银子过日子就是了,还能赚什么家业?分明就和她那个娘一般,不要脸,跟着野男人野,才有的所谓家业,就凭这,那死丫头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真真是可笑,好不知羞! “老爷,再没比这等女子再胆大的了,花楼子的姑娘都没她胆大呢,这才多大的年纪,就敢这么跟着男人走南闯北。她一个女子,当自己是男子一般用了?”王氏讥笑。 这下她不担心了,一个自己早就把自己作死的野丫头,失了这名声,有什么好担心的! 伍礼宏有些讪讪,道:“这,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她们母女也是没办法的事。” 王氏冷笑一声:“再没办法,也不是这么干的,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老爷,莫说别的了,若这当真是老爷的闺女,真要把这样的女子认回伍家来,咱们伍家可就成了整个长安的大笑话了!” 伍礼宏一怔,眉头皱了起来。 “老爷试想想,她一个姑娘家,跟着人走南闯北,还做什么生意,本就不合规矩,要知道,她可是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呢!这么一来,她还有什么名声?这样的女子进了咱们伍家,以后伍家的女儿还能出嫁吗?”王氏淡淡的道:“不是我犯妒忌要拦着人进门,我是伍家的主母宗妇,我总得为整个伍家的女儿着想,老爷,你可不只有这么个不曾见过面的女儿,还有宜宁宜琳她们,再还有二房三房,甚至整个伍氏宗族的姑娘,老爷总得替她们想想吧?” 她就不信了,拿了整个宗族的女儿出来,伍礼宏还得把那女子认回来,他肯,伍氏宗族的人肯吗? “这……”伍礼宏迟疑了一会,道:“这不是没人知道吗?” 王氏斜他一眼:“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顿了顿又道:“要是认了这么个污名的人回家来,那整个伍家都是笑话,老爷自然也是整个官场的笑话了,谁敢和咱们家结亲啊!” 伍礼宏脸色几变,沉默下来。 王氏用眼角觑着,心中得意,敢情之前的火她都白发作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么一遭,她根本不用担心。 就凭那丫头这么胡来,那样的臭名声,想认祖归宗,呸! 这世家里,哪有不注重名声的人家,当真出了这样的人,掩着除名还来不及呢,还要往家里拉,那简直蠢不可及了。 伍礼宏这人,再是自私不过,当真把人认回来,就是自毁长城的事,他会做? 王氏扶了扶发髻,看着伍礼宏那难看的脸色,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爽朗起来。 她倒看看,那对母女怎么扭转局面,呵呵。 第1214章 认祖归宗绝无可能 伍礼宏原本只想着有个挺能干的女儿,以女子之身就赚下了一点可观的家业,挺有点唏嘘骄傲的,却没往深层里想。如王氏所说的那些,他压根就没想过,也就想着她一个女子打理生意不妥,到时候让人帮着接管罢了。 可如今嫡妻一说,他还真有点迟疑了,哪怕这个女儿再清白,在世人眼中,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跟着男人走南闯北,就是离经叛道的事,于名声上,极其难听。 只怕在人家眼中,这女子已经失了清白,如此还把这样的人往宗族里认,岂不是自毁声誉? 伍礼宏是多情没错,却也是爱惜翅膀的人,他也没胆子为了一个从没谋面的女儿而挑战整个家族,毕竟伍家待嫁的女儿可多得很呢。 王氏冷冷的看着伍礼宏变幻莫测的脸色,嘴角冷勾而起,她早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孔,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果然,伍礼宏回过神来了,就道:“现在说这个也还早着,周氏这人还在路上呢!” 王氏刚沉下去的火又蹭的升上来,眯着眼道:“就是这样,老爷也铁了心要把那女人纳进来?” 伍礼宏躲避着她的眼神,说道:“周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顿了顿又道:“这些年,我们大房也只得钰儿一个,若是周氏能一举得男,将来也能帮着钰儿一二,兄弟相互扶持,何愁家里不兴旺?” 王氏的心直直的往下沉去。 相互扶持,那贱种也配和她的钰儿称兄道弟? “夫人,你也是伯府出身的,应该知道,独木难支。”伍礼宏看她不说话,又说了一句。 王氏垂着眼皮,道:“钰儿也有兄弟,堂兄弟也是兄弟。” “那怎么同呢,堂的还能比亲的亲么?我们大房,男丁太单薄了!”伍礼宏急声道。 王氏道:“这事以后再说吧,我累了。” 伍礼宏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也不好逼得太紧,忙道:“那好,你就先歇着,我喊魏嬷嬷来伺候你。” 王氏嗯了一声。 伍礼宏很快就出去。 魏嬷嬷看着伍礼宏走出了院子,这才撩了寝间的帘子进来,见王氏脸色平静的靠在那,有些意外。 “夫人。” 王氏道:“嬷嬷,看来之前是我们太着急了,平白丢了一万两,还落了个不好的把柄。这平安也是,怎么就没查探清楚就来信了呢?” 王氏的语气有些怨怼。 魏嬷嬷一愣,走过去问:“这是怎么说的?” 王氏便把周氏那女儿就在这长安,并把她的‘光辉’事迹给说了,末了呵呵的冷笑:“嬷嬷你说,就这么个小女子,尽失了名声,还能认祖归宗?呸!她做梦!族里可不会这么好说话。你说,这是不是之前急了,早知道是如此,咱们根本不用急。”可惜了一万两。 魏嬷嬷也十分意外,道:“那女子当真就在长安,在何处?” 王氏怔了下,摇头:“我忘了问了,甭管在何处,反正她想认祖归宗,绝无可能。” 一个贱种,还想认祖归宗,除非族里都是傻子! 第1215章 离经叛道 伍礼宏回来的一系列的事很快就报到了五福那边,听到王氏的所作所为五福笑了出来。 “她是这么说的?要想认祖归宗绝无可能?”五福哼笑。 翡翠冷道:“姑娘,这王氏的口气也太大了,要不要奴婢去把她给毒哑了?” 五福摇头,道:“你们说,她是哪里觉得我这么想认祖归宗了?说得我好想认回去似的!” “姑娘不必和这样眼浅的人较真。”墨兰以为她在生气伤心,生硬的说了一句:“那种地方又怎比的了如今自在。” 五福撑着下巴,问道:“你们说,这王氏说的话是在理的吗?在别人眼中,我这是名声已失了?我随着男人走南闯北,是离经叛道?” 这…… 翡翠和墨兰对视一眼,道:“姑娘,行走江湖的人不拘小节,也没这么多讲究。” “可若是在世家名门眼里,就是离经叛道了吧?”五福道。 两人沉默,世家名门多注重名声,尤其是女子,规矩极其苛刻严谨的,像五福这样的,才及笄的下小姑娘跟着男人走南闯北,那是断无可能的,别说这么从华阳到长安的走大老远,便是离开两天,只怕都要被私奔一个词论处,至于名声么,别想要了。 而通常这样的世家处置这样已失名声的女子,要么去哪个庵堂青衣古佛一辈子,要么一死了事,要么就是除名,断然不会就这么放任不管,祸害家族里其她姑娘的名声的,毕竟一个家族里的女孩儿也多,也是要嫁人的。 五福沉默了一会,摸着下巴道:“这样啊,那可不行呢!” “姑娘……”两人有心安慰几句,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在她们看来,这都没什么,她们家姑娘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凭本事挣来的好日子,那姓王的凭什么这么嘴贱。 不行,回头一定要让草儿给她下点好料,叫她嘴臭嘴贱,让自家姑娘伤心。 五福拿了纸笔,一边写一边道:“这样的话,就不能担任昌平的有司了!” “姑娘,这是为何?”翡翠一惊。 “昌平的及笄礼邀请了不少的世家夫人小姐前去观礼,伍家定然也在内,若是让王氏认出我来,捅了出来,对昌平的名声不利,郡王妃只怕也不会高兴,何必呢!”五福淡淡的解释。 她自己是不在意这样的名声说辞,哪是因为自己不是真正的古人闺秀,所以才会对此阿无所谓,但郡王妃那样的不是,女儿的及笄礼上的有司名声有污,那对昌平压根没什么好处,只怕也会让人觉得近墨者黑。 古人多重视女子及笄,五福和昌平如今也算是好友了,自然希望她的及笄礼圆满如意,若是因为自己而被人说道,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郡王妃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 既如此,何必得罪了郡王妃,也让昌平没得好呢,人么,少得罪一个总是好的,昌平有意给她增光,对她好,那么自己也得替她多想一分。 这才是好友相交的感情。 翡翠和墨兰听着,却是心塞得很,为自家姑娘感到憋屈,那该死的王氏,弄不死她! 第1216章 有师傅撑腰 五福丝毫不知自己的两个婢女已经暗地里想了一百个毒招子要让王氏好看,只在书信里说了自己不能担当她的有司,敬请原谅云云的话。她用的借口也让人挑不出理,就是用母亲将到长安,她要前去亲自迎接,很可能赶不及,所以才让她另外找人。 把信口用蜡封好,五福递给翡翠:“你亲自去送吧,就说我要去接我娘,明天我们就前去码头那边等着。” 翡翠接过,道:“姑娘,当真不担么?其实若是担当了郡主的有司,对你的名声也有好处啊,那都是脸面。” “如果这脸面是伤害别人踩在别人的脸面名声上而得,那不要也罢,你家姑娘也不在意这些!”五福笑着道。 翡翠讪讪的。 “送了信就准备一下,我们明天离开几天。”五福眯着眸子说:“伍礼宏回来了,既然他知道我如今就在长安,未必就不会循着地址前来寻我。”她那个娘,肯定会把地址说给他听。 “姑娘不想见他?” 五福冷哼:“我怕我会忍不住弄死他!” 现在她实在不想和他有什么接触,免得当真就忍不住,一个伸手把人给灭了。 而翡翠墨兰想的是,弄死就弄死呗,反正手尾她们也会处理好。 “你去送信吧。”五福吩咐翡翠,又对墨兰说:“准备两罐茶叶,随我去拜访一下师傅。” “是。” 几人分头行事。 孟老先生倒没想到五福这么快就来了,又得了两罐好茶,顿时眉开眼笑的,可看到五福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敛了笑。 “你这丫头,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说吧,这会来是有什么事儿?”孟老先生问。 五福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想从孟老先生这里看一看世家对女子名声的看法,是否就如王氏所说的那样。 孟老先生听了冷哼一声:“女子名声固然重要,世家名门里看这个确实比江湖世家要来得严谨。但也并非所有家族都如此,把过错放在女子上,也就是自己无能迂腐罢了。其实名声这东西,得看个人,若是那人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远比个人名声要大,那么哪怕这名声烂到泥地了,也是满不在乎的!” 五福笑道:“您老好歹是书香世家出身,却说得如此现实,真的好吗?” 孟老先生翻了个白眼,道:“为师说的乃是事实,就前朝张皇后,年少时被掳走当压寨夫人,后来也依旧成了皇后,这污名够大了吧?但张家可有把她除名沉水笼?还不是奉为祖宗一样的存在,因为张皇后可是给他们换来公爷位,至于名声?呵呵!” “师傅是说,只要我能为伍家带来的利益足够大,他们就没法无视我这坏名声的丫头?”五福问。 “正是如此。”孟老先生看着她道:“也不必说什么,只要你说你是为师的弟子,我相信伍礼宏也不会放弃你这个女儿。孟家的一两个学位我还是给得出来的。” 意思是说,怕什么,有他这师傅在后头撑腰呢! 第1217章 名声是把双刃剑 听了孟老先生的话,五福淡淡一笑,看他老人家一派嘚瑟的样子,便拿起茶壶给他续了茶,说道:“您老人家的名声好使,可徒儿却没打算用在这里。” “怎么,你还瞧不上了还是怎的?”孟老先生哼了一声。 “徒儿不敢!就是觉得,不值得,伍家哪值得我用师傅的学位去换。”五福抿了一口茶,冷笑:“他们以为我有多想认祖归宗么?我又不是嫌日子太自在了!” “你不想认?”孟老先生看着她:“丫头,你不怕身后无宗族?” 五福垂下眼帘,说道:“师傅,我早就当我爹死了,认不认无所谓,不过是看在我娘面上,如今他们家不认,那倒好,我可以堵我娘的嘴了!” “可你娘……” 五福道:“我要是和伍家,和伍礼宏义绝,您觉得可以吗?至于我娘,她的选择不管如何,我都尊重。” 孟老先生眉头一皱,看向跟前这个徒弟,是不是太淡定了,这才多大的年纪,还能这么平静的面对宗族不认她的事,该不会是伤心过度吧? 还有她说的她娘,怎听着,跟没啥感情似的,这感觉也太奇怪了。 再听到她说义绝,更是惊愕,道:“丫头,这义绝,通常都用在了夫妇情分不好了,你却是要和你父亲义绝?” “若如此,我这是不孝吗?”五福问。 孟老先生一噎:“理论上是。” “我没有吃过他供养的一颗米,如今他既然也不想认,我亦然,这也是不孝?”五福很是迷茫,这古人的规矩律法,太复杂了。 孟老先生失笑:“他再如何,也是你父亲,你做什么,都占了个不孝。哪怕他再不好,你告他,以子告父,也是世人眼中的大不孝了!” “说来说去,又是关乎名声。”五福翻了个白眼。 孟老先生叹了一口气:“名声就是一把双刃剑,好的时候好,坏的时候,会被它拖着脚步,无法进退。你若不被这桎梏牵扯,那么做什么也都无所谓,随你自己的心意,只是以后的路可能会比旁的大家闺秀难走一点。” 五福道:“师傅,我却觉得,徒儿比许多的闺秀都要来得自在。” 像她们这样困在一亩三分地,循规蹈矩的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不过时代如此,她也不好批驳就是。 “正是你心中自有一根秤才会自在。可你,终归是女子,总有要嫁人的一天,将来你嫁的人家,可也如你自己一般不在意名声好坏?” 五福沉默,她是不在乎,阿九,想来也不会在乎,可他却是皇室子,皇室里,会不在乎吗? 孟老先生看她露出迷惑的神色,便道:“罢了,伍家那边,不认就不认,也不过是个刚上权贵圈没多久的世家。没有伍家,有孟家,没有父亲,你有师傅,不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你那亲爹眼瞎,就别管他了!” 五福一笑,起身一拜:“如此,徒儿就指望师傅撑腰了!” 孟老先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第1218章 阿九的私心 孟老先生亲自把五福送出门去,五福站在门口道:“师傅,您回去吧,用不着送,这几天我不在城里,等我接了我娘来了,再给您老人家请安。” “谁要送你,我多走两步不行么?”孟老先生没好气的道:“你可别借着接你娘而偷懒,你可欠着人家几个小章,迟迟送不出来,我可不会给你兜着。” 五福嘴角一抽。 “走吧走吧!”孟老先生挥挥手,等五福要登上马车时,又道:“丫头,你要记得,你还有老头子这个师傅,想做什么就做呗,别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看得老子心塞。” 五福心里一烫,故作傲然的道:“您徒儿什么时候委屈过?我走了!” 孟老先生轻哼,转过身回去。 五福也不在意,看他进了门,就叫马车走了,却不知道,她走了后,孟老先生又探出头,看了好一阵子。 回到城里,五福就让人叫来魅二,接下来几天她都不在,各个事儿得安排妥当才好。 魅二听了差走出来,问墨兰:“姑娘怎看着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墨兰哼了一声:“还有什么,不就是那伍家的人和事。” 魅二皱了皱眉:“需要做点什么吗?” “不用,姑娘心中有数。” 魅二见状也不说了,回头却把五福这事记在了心上,写了一信飞鸽传回北燕。 而伍家这边,翡翠和小白弄了点好东西,送到了伍家,结果隔天清晨,伍家大夫人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喉咙肿痛,说不出话来了,慌得连忙请太医,诊治却说她心火太盛,热毒过旺,慢慢的喝些清心火的汤药调养就好。 王氏连续喝了两天的汤药依旧不见好转,火气越来越大,正房里不少丫头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责罚不提。 远在北燕的阿九接到魅二传过来的消息,眉头皱了起来。 原野乙二对视一眼,南岳那边又出啥幺蛾子了? 阿九放下书信,问:“南岳太后的千秋在何时?” 原野他们一怔,连忙回话:“回王爷的话,是在十月十。” “准备一下,本王要领使团出使南岳,祝贺南岳太后千秋。”阿九吩咐道。 什么,出使南岳? 原野和乙二瞪大眼,王爷,您确定您不是有私心? 阿九淡淡的看他们一眼,有私心又如何,他就是想去见五福,光明正大的去。 “现在朝堂这么热闹,留着做什么?本王烦了他们几个三不五时的拜访。”阿九哼了一声,道:“出使南岳,本王还想和南岳做一笔生意,为我北燕国库添点财富。” 如今的北燕朝堂,终于响起了立诸的声音,燕皇的几个儿子,都借着这事那事来拉拢他,宋皇后更甚,还想玩赐婚那一套,哼! “王爷,出使南岳,也不是说出就出的。”乙二迟疑了一会。 “所以才叫你们准备啊!”阿九道:“明天我会跟皇上提,就这样定了!” 乙二苦笑着应了,回来北燕,进了户部,王爷都好好的,突然就任性起来了! 都是因为那封信! 乙二盯着桌面上那封书信,暗自腹诽,某女人的影响力对王爷太大了! 第1219章 富贵闲散王爷 “出使南岳?”燕皇惊愕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很是有些意外他会提出这么一条意见。 阿九点点头,道:“皇兄,我们北燕刚刚北伐,国库正是空虚的时候,南岳富足,但南岳朝廷却是糜烂,朝臣大多以权谋私,这就是机会。臣弟想借着和南岳做生意的由头,打通通往西北的商路。若是成功,将来北燕……定然利大于弊,假以时日,北燕必定一统南岳。” 燕皇心中一荡。 没有皇帝不想名垂千古,在自己的史记上画上浓厚的一笔,燕皇也是一样,他有足够的野心,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进军南岳,但是他也知道时机不对。 这两年的连连征战,国库空虚,又新增了近百万的新兵,处处都要用银子,户部尚书恨不得连他的私库都挖空了去补这些大窟窿,还哪来的银子打仗? 如今北燕需要休养生息,也需要养兵,需要银子,没有这些,所有的野心都只能是空谈。 如今听阿九这一说,燕皇就有些激荡了,和南岳通商,打通这商路,不但可以使经济上去,还能安插一些钉子到那边,如此将来举事,就要顺当好些。 不过阿九当真只是为了北燕才出使南岳么? 燕皇似笑非笑的看着阿九,难得揶揄道:“恐怕你还不仅仅是为了这商路吧?” 阿九一怔,装傻道:“皇兄想说什么?” “朕听说你在南岳有个红粉知己。”燕皇摸着手边的白玉镇纸看着他笑。 阿九心中一凛,脸上却是有点讪讪的,摸摸鼻子道:“什么都瞒不过皇兄。” “你还承认了?你该不会当真要把人给纳回来吧?” 阿九睥睨道:“有何不可?皇兄,不是纳,是娶。” 五福是不会给他当小妾侧妃之类的! “胡闹!”燕皇板起脸,说道:“你堂堂一个亲王,怎能娶这么一个女子为正妃?你也到年纪了,若是自己看不准,让母后给你安排相看一些贵女,再不济,皇后也能安排一些花宴,你自己挑选。” 阿九哼笑:“皇兄,皇嫂安排的人,您难道还真放心了?” 燕皇皱眉:“阿九,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皇兄相信你。” 阿九却道:“皇兄,正是如此,我才不想陷入这些争斗里面。我的正妃,无权无势,正是合适,闲散富贵王爷,极好!” 燕皇瞳孔微缩,定定的看着他。 阿九也不怕,和他对望着,眼神坦荡。 燕皇收回视线,无奈的道:“罢了,我也管不了你,自有母后来收拾你。只有一条,不准惹母后不快。” 阿九笑着长揖:“臣弟知道。那出使南岳的事?” “你写个折子呈上来。” 阿九应声,退了下去。 燕皇看着他走了,半晌才喊了一声:“灰影。” 一道灰色影子腾地闪出跪在燕皇面前:“属下在。” “你说,他是认真的吗?”富贵闲散王爷,当真甘心? 灰影道:“皇上心中自有定义。” 燕皇却是有点迷惑:“朕也不明白,她怎么就宁愿选朕了?是出自疼爱还是别的?” 灰影沉默不语,大殿上,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谁都没法解释皇帝的这个问题。 第1220章 九耿直 阿九走出宫门,剑眉星目的俊脸就沉了下来,原野心惊的上前,宫里难道还发生什么事了? “王爷?” “先去户部衙门,回府再说。”阿九踩着矮脚凳上了马车,盘腿坐着,闭目想着刚才在大殿上和燕皇所说的事,良久又吐出一口气。 进了户部衙门,阿九又叫来手下的人,准备折子,并准备这商路合作的章程,在衙门耽搁了小半天,这才离开回府。 有着晋亲王府的徽章的马车在上京城中不快不慢的走着,有骑马的侍卫在前方开路,行人纷纷闪避。 贵人的车马,挡了路,打死也与人无尤,谁叫你不长眼呢。 车子却是突然一停,又尖锐的哭叫声传来,闹哄哄的。 阿九睁开眼,问:“什么事?” “王爷,有孩子突然冲出来,惊着了。”原野隔着车帘回话。 阿九掀起车隔着车辕的车帘看出去,只见前方有个孩子被人抱在怀里哇哇大哭,一个穿着湘色衣裙的女子正哄着他,又有人跑了过来,喊着小姐。 “去看看。”阿九放下帘子说。 原野领命,不一会就回来报说并无大碍,救人的是金相的长孙女,金婉儿,好像受了点轻伤。 阿九挑起眉,走下车,来到那人跟前。 金婉儿正被婢女扶起来,温婉明媚的小脸薄施粉黛,长眉如岱,鼻若悬胆,樱桃小嘴,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 扶着她的婢女正嘘寒问暖,一边看过来,金婉儿也看了过来,看到阿九时,脸上一红,屈膝拜了下去:“小女金氏见过晋王爷。” 阿九的眼睛淡淡的扫过她的脸,又看向一旁被妇人搂着哭的小孩,对原野道:“取五两银子给这孩子看一看大夫。” “是。” 原野取了一把碎银递给那妇人,那个妇人感恩戴德的磕了头,抱着孩子飞快的走了,一副生怕这贵人要把银子给抢回去的样子。 阿九又看向金婉儿,对方被她看得脸红,轻咬着唇。 “金小姐可还好?”阿九问。 金婉儿眼中迸射出一丝喜色,羞涩的低下头,摇了摇头,道:“王爷有心了,只是小伤。” 阿九嗯了一声:“金小姐救人的心确实值得嘉奖,不过你是千金贵体,身边跟着这么多人,救人只管吩咐他们就是。不然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也别想活了。” 金婉儿一愣,这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阿九却是嫌刺激得不够似的,继续道:“堂堂相府,要救个孩子,却要主子亲自以身犯险,金相府养的都是废物不成?” 相府的下人一听,吓得噗通的跪了下来。 “这些废物救人不成,想来送金小姐回府这些人是可以的。如此,小王就告辞了。”阿九对原野道:“拿十两银子给金小姐,治伤。” “是。” 原野强忍嘴角的抽搐,又掏出一个十两的银子,递给金小姐的婢女:“劳烦了!”爷也学得耿直了! 阿九的马车绕过站在路中央的金婉儿等人踏踏的去了,这看热闹的人群都愣愣的,看看远去的马车,又看看傻住了的金婉儿,不知是谁,噗的笑了。 第1221章 身边被安插了人 阿九掀起帘子一角,看着那被婢女扶着的女子,体态纤长,身段姣好,一身湘色衣裙搭配相宜,清淡素雅,靠在婢女身上,宛如娇弱的莲花儿似的,不由哼了一声,甩下帘子。 这样的救人戏码,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他回京以后,活跃在权贵圈里后,也终于撩动了这京中的一滩静水。 太后嫡子晋亲王,年已及冠,却是连个侍妾侧妃都没有,这心思活跃的又何止一个金婉儿,多的的名门闺秀装着和他偶遇打着亲近的刷脸心思。 老套,迂回,无趣。 得赶紧把五福带回来娶进门镇场子才行,不然他怕是要被这些女人给生吞活拆了。 阿九的马车走远,金婉儿听到人群中那一声笑,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紫涨,目光扫到婢女手中的银子,羞得一把将它拍落在地上。 “回去!”金婉儿哄着眼咬着唇轻斥。 晋王爷,竟然视她如无物,还这般折辱,这算是什么君子所为? 金婉儿感觉自己被剥光了站在大街上由人指点一般,羞愧至极,一路哭着回家,当下就病了。 而这一幕被有心人一传,金婉儿就成了个大笑话,传言越传越盛,竟然传到金婉儿勾引晋亲王爷不行,反被晋亲王折辱,金婉儿听了,竟然一时想不开要上吊自杀,幸亏被婢女发现得快才没事,但金相却是大发脾气,找到皇上面前要讨个公道,又被燕皇好言推了回去不提。 却说阿九回到府中,就对原野乙二说,身边有燕皇的人。 “王爷?属下等都是对王爷忠心耿耿的!”原野大惊。 乙二也跪了下来。 阿九摆摆手,道:“起来说话,皇兄安插人在我身边无可厚非。” 两人站了起来,对视一眼。 “随着本王去南岳的来去也就那些人,不是侍卫就是暗卫,不然不会如此清楚我在南岳所经历的事。”阿九淡淡道。 乙二顿时脸色赤红,道:“属下回去就和甲一把暗卫营里捋一遍。” 阿九点了点头:“也不用太过明显,人找出来了,也不用动。这天下都是他的,安插一两个人也算不了什么。” 自古帝王多疑,便是弟弟又如何,人照样安插过去,便是亲儿子,也同样逃不过,坐得那个位置,就不会失了警惕,更不会让事儿失了掌控,人也是一样。只是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罢了。 身边有眼睛监视着自己,能舒服到哪去? 阿九抿了一口茶,有点不是滋味。 “皇上也太……了,王爷这两年送回去的情报,难道还不足以打消他的疑心?”原野沉着脸说。 阿九瞥了他一眼:“以后这种话莫要说了,皇上,自有他这么做的道理。” “是。” “安排出使南岳的事,你跟进一下。”阿九又吩咐他,然后对乙二说:“南岳那边暂时也不用通知,到时候出发了再说。” 他要给五福一个惊喜。 乙二应下,又说了一会子书,小力来禀报,幕僚等议事的人都在大书房等着了,阿九这才走了出去。 第1222章 再到林家村 阿九这边的安排五福暂且不知,她算着时间,带着翡翠墨兰,另还有魑三魑六小七,一道出了长安城,往沁阳码头那边去。 途中,五福歇在了林家村,顺便也看一看这边的银矿。 银矿采集已经到了尾声,采出来的银子,要么送去海运那边做生意,要么被分散着去各个黑市换成来路正当的银票存下,再有一些,则是换个地方藏得死紧。 五福一行来到村长家落脚,老人依旧康健,叼着烟斗精神矍铄,陪着五福说话。 这一行,除了村长,也就只有村长五福他们的真面目,其余人,都只当他们来游玩的小姐公子们。 “林村长,近来村子里都好吧?”五福问。 林村长笑呵呵的道:“姑娘放心,我们村里与世无争,日子也都过得去,只要这天下太平,也就都好了!” 五福笑着说:“会的,林家村距离皇城不远,自有皇气护着,自然会顺风顺水。” 林村长道:“老夫也是这个话,谁来了咱们村不是这么说的?” 五福一怔:“还有别的人来村里?” “也不是特意前来,都是路过歇脚的。”林村长笑着说:“瞧着像是两个学子,也是盘缠用光了,这才住下歇两天,他们说了,权当采风。” 五福道:“哦?那两人住哪里,如今又去哪了?” “就住在村尾林树家,今儿看他们走去了西坡说要画画,如今也不知回了没有。”林村长道。 五福暗暗记下,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借口要到处走走,出了林家。 “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五福站在门口,看着一片静谧的村子,想着村长的话,心中有些异样。 “魑三,你现在就去后山找魑五,看他那边有无异样。”五福吩咐道:“小六,你走一圈,寻一寻村长所说的那两个学子,注意点,别露了行踪马脚。” “是。”两人直觉有事,也不多言,分头行事。 “我们在这村里走走。”五福对翡翠他们说。 翡翠道:“姑娘,莫非是那两个什么学子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在没见到人的时候难说,但小心使得万年船。”五福皱眉道。 翡翠当下不语,对危险的灵敏度,她自认不及五福。 一行人在村里闲逛着,许是几人的穿着打扮都不同村里人,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小孩子更是追着他们身后转。 五福也不端架子,遇着人就笑,闲聊几句,一副不知世事的大家小姐到了农家的好奇模样。 翡翠墨兰她们听着,却觉得自家姑娘在别有深意的套话,心想这套话还能这么套的。 五福忽然站住脚,前方,有个穿着秀才衫头戴着布巾的瘦弱男子出现在视线当中。 那秀才抬头看到五福等人时也是愣了一下,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警惕,却极快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探究,但五福却是捕捉到了。 他们缓缓的走上前,那人就站在路边,五福差不多离那人两步远的时候脚下就被什么绊住了一般,往前扑去。 第1223章 情况有变 五福的突然绊倒,让几人都一惊,那秀才公更是僵住,但五福又怎么会真的就扑下去,这才一个趔趄,就被墨兰飞快给拉住了。 “姑娘,小心。”墨兰拽着五福。 五福的脸涨得通红,低头看一眼脚边上小石子,像是有几分羞恼的说:“这地儿也忒不平。”又睨了那秀才公一眼,神情有些懊恼和羞涩。 翡翠和墨兰心中奇怪,却是不露声色,姑娘此举怕是别有意味呢。 那秀才公也有些局促的,往边上让了让,拱了拱手:“姑娘先请。” “谢过公子。”五福羞涩的点点头,往前走去,一边道:“明儿一早就走吧,娘亲估计也快到了,她见我亲自去码头接她,必定很欢喜。” “姑娘说的是。” 秀才公听着,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姑娘,人走了。”墨兰以眼角余光瞧见,小声说。 五福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道:“那人有问题,会武。”就在她往前扑去的时候,那人一瞬间的反应,明显就是警惕防御和随时反击的紧绷。 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爷,会这么绷着? “姑娘,需要属下去监视么?”墨兰问。 五福摇头,道:“不用,去寻魑六,让他过去盯着。” “是。” 五福转了一圈,这才回到村长家坐下,啜饮着自家带来的茶,一点一点的看着日落西斜,天色暗下,林家村里的村户里也掌起了灯火。 “姑娘,魑三和五回来了。”墨兰来到五福的屋里小声的说。 五福点头,看一眼还有昏黄灯光的正屋,悄无声息的出了村长家。 魑三他们就在村长家不远的菜园子里,见了五福,拱了拱手。 “银矿那边可有什么异样?”五福直接问魑五。 魑五回道:“并无异样,不过前几天采矿的队伍中有两人发热,暂时停工。” 五福脸色一变:“那人呢?” “就在王家堡上休养。”魑五感觉到五福的紧绷,立即回道。 “可有人守着?” 魑五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道:“送他们去的人守了一天,就回来了,想着等他们退热就回来。” 五福问:“只怕有人察觉到不妥。矿上大概还有多久能完工?” 魑五道:“最迟不出三天,就能采完,如今那矿已经不多了。” “你马上回去,安排人撤退,剩下的矿别管了,能毁了就毁了,若不能就随它这样。”五福当机立断的说:“三,你协助他,这撤离的人全部分散回北燕去。” “姑娘?”魑三和魑五均是一惊,发生什么事了这么严重? 五福说道:“林村长说村里出了两个生人,其中一个白天我遇上了,他身上会武,我怀疑是这矿已经泄露了。” 两人一怔。 “发现金银矿而不报是死罪,更别论私采。废话不多说,马上撤离。” 魑五道:“姑娘,那林家村?” 五福眉头一皱,还没说什么,墨兰眼尖,道:“姑娘,小六示警。”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一缕青烟从村尾那边燃起,那是魑六的暗号。 情况有变。 第1224章 撤离 几人身形极快,来到魑六发的暗号位置,见他正和两人缠斗在一块,魑六的身手也不错,但一对二,已经处在下风。 五福一挥手,魑三和五加入了战场,三对二,且几人都跟五福进过丛林历练过,身手自不必说,几乎是没有悬念的,压制下两人。 看着两人被压着肩膀动弹不得,五福却是瞳孔一缩,喝道:“卸他们的下巴。” 然而,迟了。 哪怕是暗夜,但七月的月儿清明,谁都看到两人嘴角泌出的血丝,他们咬破了藏在牙缝的毒囊。 这是死士。 魑三几人脸色几变,看向五福,他们放松了警惕。 五福满脸铁青,道:“看他们身上可有标识,看一看是谁的人。” 一番查探,却是什么都查不出来。 五福也并不失望,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怎打起来了?”五福看向魑六。 魑六就道:“他们正要撤离,属下准备跟上时,不小心被发现了。”他声音里有些懊恼。 “他们可发了信号出去?”五福立即问。 魑六摇头,发现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自己先发了信号让人过来才真。 “不管如何,这银矿不能继续采下去,剩余的就别管了。按着我之前所说的那般,让所有人撤离,那矿给我毁了。至于这林家村的村民也是一样,若是不想死,就让他们尽快走,和村长说,每户发五十两银。”五福道:“就说这里有鼠疫,烧了村子吧。” 如果这处已经暴露,恐怕会连累林家村的人,不如让人都撤离了。 “是。” “小六,你这就回城,通知魅二,查探一下,皇城里谁在追查银矿的事。另外,你亲自去看那两个在矿上发热的人,查一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这事儿没那么巧,他们出去了就有人找上来,必定是已经泄露了。”五福又吩咐魑六。 “是。” “撤离之后,往北燕去,别留在这里了。”五福说到这,又顿了下来,道:“不,往西北撤。到那边后,化整为零。” 若是全部撤回北燕,反而会引起注意,这不告诉人家,这银矿是北燕人动了! “小六,告诉魅二,把这林家村和银矿的资料全部抹去痕迹,别让人给查出点什么了,再让他派人关注一下这事。一旦有变,让他给拖住这人来的脚步,给我们多争取一点撤离的时间。” 也不知这两人有没有把这边的消息给传出去,又传出多少,要是已经让他们背后的主子知道了,只怕会牵连甚广,这个矿最初可是金家的,也不能连累了金玉。 魑三和魑五接了令。 “事不宜迟,分头行事吧。”五福道。 众人散去。 而同一时间,长安城中某处书房,坐在主位上的青年男子问座下的人:“庞先生,暗影他们可有消息传来了?” “回爷的话,想必这两天就会有消息传过来了!”那先生恭谨的道。 那青年男子嗯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若是能得了这矿自然好,若不能得,那进贡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第1225章 背锅的人 五福并没在林家村久留,天不亮就已经离去,只是来的时候她带了几个人,走的时候,却是由小七赶车,其余几人都被她指派出去了。 “姑娘在担心么?”翡翠把一盏茶递给撑着额头的五福问。 五福道:“也不尽然,但这事爆开来,对我们始终是不利,说不定会暴露在南岳的细作。” 她爱惜翅膀,细作安插不容易,要做到不让人发现更是要谨之又慎,要为这个事折了,那么还真有点得不偿失。 “先去王家堡。”五福吩咐道:“得仔细再捋一捋。” 她不能光让人撤离就万事大吉,还得再想个计划,最好是祸水东引,找个人给他们背祸,而这人是谁? 五福摸着下巴,忽地脑中闪过一张脸孔,有了! 王家堡就在林家村距离不远,入住了客栈,墨兰就传信去长安城里,让魅十等人过来,总不能一个成年男子都没在身边护着。 住进客栈,五福就取了纸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上面的字犹如鬼画符似的,又不连贯,翡翠她们压根就看不懂。 写了几张纸,五福又用线把每个点都连起来,重新排序,再用一张新的纸正儿八经的书写下来,这才读了一遍,暗自点头。 “看看。” 翡翠和墨兰接过五福递过来的纸张看了一遍,都愕然的张大嘴。 “姑娘,这……” 五福笑眯眯的:“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相视一眼,道:“对上您,那是王氏和王家的悲哀。” 这纸张写的,是一整套的计划,嗯,祸水东引的计划。这背锅的人也不是谁,就是伍家大夫人的娘家王家,那背锅的是被姑娘收拾过的王昊,那个浪荡子。 要栽赃一个人,或者说整个家族并不容易,可姑娘这一纸,做的稳妥了,即便不能让整个永安伯府遭殃,必定也能断他们一膀。 永安伯府断臂,也就是宫中的荣嫔断臂,是王氏断臂,毕竟王氏娘家越是发达,她的腰杆子就越硬,越有底气。 可若是永安伯府遭殃了,她有什么底气可言? 一箭双雕,栽赃给王家,比栽赃到什么皇子要重要多了。 只要按着姑娘这纸上的,一样一样的套进去,最后这边查的人就只会查到永安伯府头上去。 到时候,呵呵。 “可行?”五福看着两人问。 “简直太可行了!”翡翠点头。 五福嗯了一声:“那你就去传给魑三他们,让他们循着上面的去做吧,反正把咱们摘出来就行!” “是。” “这纸让他们看了烧了。”五福又道。 这世间对他们不利的把柄,还是少留为妙。 翡翠也是暗卫出身,自然明白五福此举的意思,当下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五福嘘出一口长气,这事若做好了,她心口的郁气总能散去一半。 也不知王氏接到她这个大礼物,会如何? 真是让人期待啊! 而远在长安城里,正想着用什么不入流的招子对付那正要到来的贱人时的王氏,打翻了自己最钟爱的一支翡翠簪子,正懊恼的不行。 第1226章 行走的黄金 永安伯府的六爷王昊近来很是不顺当,不但喜爱的花魁被人给抢了,进入赌坊还是逢赌必输,如今光是欠下富贵坊的银子就要达三万两,那么大一笔银子,母亲再疼爱他,也拿不出来啊。 “六爷,这九出十三归,不是小的们不给六爷面子,可咱们赌坊有赌坊的规矩,您欠的银子,您看是我们亲自上永安伯府取还是怎的?”丁来看着王昊笑着问。 王昊眼一瞪,声厉内荏的说:“你这个残废,区区三万两,我还能跑了你们的?我妹妹可是荣嫔娘娘,别说三万两,三十万两爷也拿得出来。” 丁来听到他口出恶言,也不着恼,满脸含笑道:“我们自然知道六爷拿得出来,那这银子?”眼中却是飞快闪过一丝不屑和嘲弄,若不是你姐是荣嫔,以为我们容你欠到三万两? 王昊脸上一黑,挥挥手道:“知道了,过两天我派人送过来成了吧。” 丁来垂手含笑点头。 王昊哼了一声,这才郁闷的要走出富贵坊,这个黑地儿,就没旺过他的时候。 正这么想着,有人撞了过来,王昊心里正恼怒着,冷不丁被一撞,就跳了起来,一掌拍了过去:“瞎了你的狗眼了,敢撞小爷,想碰瓷儿啊!” 那人生得圆圆滚滚的,穿着一身富贵的金光闪闪的衣裳,脖子上戴着一只大金猪,头上还戴着一顶金冠,手指上戴了几个金灿灿的戒指。 王昊差点没被闪瞎眼,这特么就是一行走的黄金啊! 哪来的暴发户,真是俗不可耐! 被王昊一掌拍来,那人哎哟一声,扶了扶头上歪了的金冠,看到王昊时却是一愣,然后眯起小眼睛凑近。 “你要作甚?”王昊眼看着一张肉饼脸凑过来,连连后退,真够胖的。 岂料,那人跳了起来,一拍王昊的手臂,兴奋地叫道:“六爷,是你么?是你吧,我是朱小胖啊。” 朱小胖! 王昊差点没笑起来,小爷我看你不是小胖,而是大胖吧? 不过,这谁啊,认识他? “你认识我?” 那自称朱小胖的道:“六爷,你不记得我了?当年我们一起睡百花阁的小百合姐姐,一起喝酒,一起穿一条裤,你咋就不记得了呢!” 王昊看他满脸哀怨和伤心的样子,有这样的事吗? “……小百合那手,最是好看,柔软无骨,六爷你不是最爱她帮你……嘿嘿。”朱小胖笑得一脸猥琐。 王昊经他一说,也就想起百花阁曾经的一个花娘叫小百合的,一双手简直是天赐的一般,软乎乎的别提多舒服了,尤其她…… 只可惜,她后来从良了,自己也再没有遇着有她手巧的人儿,真真是怀念啊! “六爷想起来了?”朱小胖满脸兴奋。 王昊看他那胖脸,他见过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妹妹入宫后,结识的人越发多,也记不太住,谁和他一起喝过花酒睡过花娘,还当真不太记得清了,眼前这人,记忆有点模糊,却是嗯了一声,道:“原来是你啊。” 第1227章 下饵 王昊被朱小胖拽进了长安城最出名的销金窟醉天仙,点了最有名的两个花娘来作陪。 “如今小哥今非昔比,今时不同往日,要逛花楼就要逛最顶尖的,睡花娘也要睡最美的,可不是百花阁的档次了。”朱小胖亲自给王昊添了酒,一手搂着丰满的花娘,一边举起酒杯对王昊道:“六爷,我小胖敬你,要不是你当日指点,我小胖哪有发达的今天?你就是我小胖的财神爷!” 王昊心中一动,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道:“看你说的,你这发达就靠你自个,哪就靠我了?” 他觑了朱小胖身上的穿戴一眼,都是黄金,但以肉眼看,都是实心的,这俗人,也不嫌沉得慌。 同时,王昊心中痒痒的,这么些实心的黄金,少说也有几千两吧,最值钱的当属他腰间挂着的一块羊脂白玉,这胖子,当真是有钱。 想到自己,如今还欠着赌坊的银子呢,王昊郁闷的仰头灌了一口酒。 “自然是拜你所赐了,若不是当初在百花阁,你给老哥我指了一条明路,哪有老哥我的今天?”朱小胖叹道:“当时我就说了,若是老哥我有翻身的一天,我忘不了六爷你的好。” 王昊心中奇怪,说:“你总说是我指点,倒是说说,我给你指了什么路了?” “看来六爷是真忘了。”朱小胖叹了一口气,道:“也罢,六爷可还记得去年……” 王昊细细的听来,原来,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当初就为了争小百合而认识的。 朱小胖是个商贾纨绔,家里有点钱,却是不善经营,把祖产都差点败没了,认识了王昊,就听王昊走了私盐那一块。 再说这私盐,也是走当初王昊的堂舅的路子,朱小胖一咬牙把整副家产都投进去了,拿到了十来条盐印,没想到就这么慢慢做着,竟然就起来了。 有了银子,他又在投了其它的生意,也是一帆风顺,如今这生意,都做到海外去了。 “海运这一块最是赚钱,我也是走了不少路子,才搭上了那冷家的边船。”朱小胖笑着说:“走一回,也就赚几年银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给王昊斟酒。 而王昊喝着,脑子里的记忆清晰起来,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他有个堂舅是有私盐的门路,自己若是牵引搭线,也未必没做过。 如此,这朱小胖当真就是走了自己的路子? 王昊眯着眼扫了朱小胖的肥脸一眼,有些不是滋味,对方赚得盆满钵满的,自己还欠债呢! “老哥你倒是有点运数。”王昊酸溜溜的说了一句。 朱小胖嗨了一声:“还不都托了你的福?我说过,若能翻身,必不会忘了六爷的恩情,我的还不是你的?我怕就怕,六爷如今是皇亲国戚,瞧不上我这末等商流了。” “你还知道我是皇亲国戚?”王昊眸子再度眯起。 朱小胖道:“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啊?而且,你们家的小子,都这么在外自称,是皇上的小舅子来着!” 王昊嘴角一抽,哼了一声,那些庶孽,他们算个屁的小舅子。 第1228章 落套 朱小胖的一声皇上的小舅子,还是大大的取悦了王昊的虚荣心,下意识的仰起头,看向朱小胖,见他眼里满是羡慕和嫉妒,就更是得意了。 不管朱小胖说的是真是假,自己是皇帝的小舅子是真的,也正是因此,有不少人,尤其是商贾紧着上前来巴结他,奉承他,给他好处。 这就是皇亲国戚的好处,这就是权贵带来的富贵! 王昊斜斜的靠在丰盈的花娘身上,看着朱小胖道:“你说得我六爷跟啥不讲人情的人一般,我是这样的人吗?有什么看不起的,咱们可是有老交情的人。” 朱小胖闻言,松了一口气,奉承道:“我就知道六爷不是那样的人。来,我敬你。” 王昊和他碰了碰杯抿了一口,又酸道:“你如今富就富了,发达了,也没忘记小爷,请我吃一杯花酒,也是个记得恩情的,我没看错你。” 朱小胖拱了拱手,道:“做人哪能忘恩?那岂不是天打雷劈了?我有今天,都靠着你,更不能忘了!” 王昊嗯了一声,沉默着。 朱小胖眼珠子一转,小意的问:“怎么,六爷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老哥别的没有,一点银子倒是有的。” 王昊心思一动,没说话。 朱小胖见状,就挥退了屋里侍候的人。 王昊心下满意,果然是做生意的,会来事,就道:“也不瞒老哥,近来小弟是有点手紧……” “嗨,我当什么事呢。你说,多少?”朱小胖道。 王昊比了个三的手指,想了想,又收回两个,慢慢来。 “一万两?”朱小胖麻溜的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抽了一张塞了过去。 王昊眼都直了,这暴发户,竟然带了这么多银子出门,自己是不是要少了? “不够?” 王昊结结巴巴的道:“够,够了。”当然不够,多多都不够,可他也知道,过犹不及,刚见面不好一下子就吃了人家的头去。 自己是皇帝的小舅子,不怕他不巴着。 “老哥果然豪爽,是做大事的人,小弟敬你。”有钱的是大爷,王昊挤开了笑脸,给他敬了一杯。 “好说,有银子大家齐齐赚,六爷是皇亲国戚,要来钱还不容易?”朱小胖笑说。 “你不知道了,家里怕这怕那,不让我胡来,说是怕影响了我那妹子。”王昊得了银子,也有心吐一吐苦水。 虽然是皇亲国戚,但自家妹妹仔宫里多次递话回来,不让家里人在外仗着她的名头作威作福和敛财,免得连累她。 真是够了,这女子入宫,不为家中谋福祉,入宫做什么? 这一人入宫为妃,家中自然鸡犬升天,那才叫是皇亲国戚啊,偏偏他爹娘,还都听妹妹的,真是没趣。 如今用银子,还得遮遮掩掩,收人家的好处更是了,手都不敢伸长点,实在憋屈。 别人当小舅子,要啥有啥,就拿冷家那商人来说,生意还不是越做越大? 自己呢,找个钱都难,哼! “六爷,俗话说靠山山倒,靠人不如靠己,眼下我有笔生意,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做!”朱小胖迟疑着说。 第1229章 心动 有笔生意,看你敢不敢做,敢,就是花不完的银子,不敢,当他这话没说过。 王昊被勾起了好奇心,可朱小胖说一半不说一半,却叫他反而觉得奇怪了,问:“啥生意啊?” 朱小胖依旧迟疑,最后却是一笑:“没啥的事了,喝酒喝酒。” 王昊脸一沉,道:“老哥,你是瞧不上我还是怎的?既如此,就当我看错老哥,我走了!” 说着,他起来就要走。 “哎哎,你别急,你别走啊!”朱小胖连忙把他拽住,道:“你看你,我就说两句,你就急了,真真还是去年的急性子!” 王昊是个急性子,谁不知道,王昊听他这么说,只当两人当真交好过,便坐了下来。 “这事,你权当听听。”朱小胖道:“我手里,有个银矿。” “银矿?”王昊跳了起来。 朱小胖一把拉住他捂住他的嘴,道:“我的爷,你好歹轻点声,真想大家都进大牢蹲着不成?” 王昊压低了声音,问:“你说说,咋回事?真有银矿?” 朱小胖道:“这银矿也不是我的,是我一个生意上的朋友的,是传家至宝,若不是他赔了大笔银子,家里人又惹了官司,这矿肯定不会暴出来。你也知道,但凡做生意的,都会给自己留一手后路的!” 王昊点点头,道:“所以呢?” “如今我那朋友家中出了大事,你可听说过十皇子刺杀案?” 王昊道:“废话,那可是大事啊,咋没听过!” “我那朋友,就是撞进这事了,现在他哥还在顺天府大牢蹲着哩,就靠着银子打点。”朱小胖细细的说了这前因后果。 王昊听着,就问:“你说这是笔生意,咋说的?” 朱小胖就说道:“我那朋友,为了他哥,散尽千金也要把他哥拉出来,说什么这是他们牛家最后一点翻身的希望了!你也知道,这平民私藏银矿金矿的不上报的,可是死罪。” 王昊点点头。 “我那朋友就想着上贡,但他比我还不如呢,我至少还认识老弟你这么个皇亲国戚,他认识谁啊?他也说了,不要多,只要两成,给我一成做中人费,其余的都给那人。只求安安稳稳的把那银采出来。” 王昊的心突突的跳,可到底没被银子冲昏头,道:“有这么大的蛤蟆随街跳么?” 朱小胖哼笑一声:“怎的没了?老弟你是世家子不知道商人的难,行商的,不怕没银子花,就怕银子花不出去,这打点好了,得了人脉,花出去十万就能得回百万,你说这买卖亏不?” 不亏,自然是不亏啊! 他是世家子,也知道这暗地里的潜规则,就自己这样,也不是多的是小商人想搭上来,就奔着他姐在宫里当娘娘,给了自己多少好处? 朱小胖觑着他,道:“我那朋友,就是先想着把他哥捞出来,再用剩余的做点生意,运营得好,以后还愁捞不回一个银矿?” 王昊听了,就道:“既如此,他自己挖了采了就是,还用得着分出去么?”难道是傻子不成? 第1230章 渐入 王昊的疑虑很快就得到了解释。 朱小胖说:“老弟,平民怎和权贵比?有句话叫怀璧有罪,这没根没底的平民拿着这么个烫手山芋,一不小心岂不是引火烧身?但权贵呢!” 王昊心头一动,捏着酒杯也不喝,只静静的听着。 朱小胖却像是打开了委屈的缺口,说道:“权贵来钱太容易了,他们有权,拿着这么一个小矿又算得了什么?有权有势,就是爆出来,只要这权势足够大,也能兜得过去。而且了,这官官相护,咳,老弟,我可不是说你们永安伯府!” 王昊笑道:“看你,我也没说什么!” “就是这样,权贵拿着这样的东西,跟没事人似的,平民却是不能了,分分钟是断头的大事。你说,我那朋友敢吗?”朱小胖道。 “这也不是的,发现金银矿不报,查出来那是杀头大罪!”王昊道。 朱小胖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那也只是一般的小官罢了,若说六爷你这样的皇亲国戚,还是这话吗?另外,那些权贵就没拿着矿了,啥银矿铁矿的,捏着了不说罢了。就拿冷家吧,好像还得了煤矿呢?那些做宝石珠玉的大户,就没一两个玉矿,你看过谁出事了没有?” 王昊心中发热,脸上却是笑说:“你倒清楚。” 朱小胖给他斟了酒,叹道:“我只恨我老子没给我生出个读书的脑子来,不然,我肯定也奔科举上去当官儿。就是不这样,要跟老弟这般,投了个好胎,这矿我肯定也吃下了。” 王昊被这话奉承得心花怒放,人和人又怎能相比呢,他投了个好胎,这是没法改的事。 “这事就这样了。”朱小胖道:“这矿,担着一定的风险,我也不坑老弟你,我认识的人也不多,老弟若有心,给我牵条线,这中人费也给老弟一成如何?” 王昊沉吟了片刻,问:“那矿在哪?” “嘿,这也不远,我听了也是觉得奇怪,离皇城这么近竟然有这么个矿,莫不是就是因为皇气浩荡的缘故?”朱小胖说了个大致地址。 王昊便道:“这事也不好说,咱喝酒,是了,老哥如今住在哪?” 朱小胖说了个地址,也没再说这事,和他喝起酒来。 两人喝得尽兴,天黑全了才各自分开。 回到永安伯府,王昊就被母亲给抓住说教了一番,王昊试探着问她要银子,永安伯夫人说道:“你姐才托了口信回来要银子打点呢,家里难道有矿不成,一个个都问我要银子,没有!昊儿,你好歹乖点儿……” 王昊撇撇嘴,母亲的啰嗦嗡嗡的响,家里有矿,家里有矿! 回到自己院子,王昊就吩咐自己的心腹小厮,道:“你亲自去打听几个事,机警点,别露了马脚。”说着,把朱小胖所说的都一一吩咐了一遍,只除了银矿的事没说。 他不傻,不可能一个朱小胖来说几句就尽信了,总要查探一二,若是真的…… 想到一座银矿,王昊就吞了吞口水,歪倒在床上,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锭子都向自己飞来似的。 第1231章 咬饵 王昊很快就从心腹小厮口中得知了消息,俱都是真的,不管是朱小胖,还是他那叫牛荣的朋友兄长的事,都是真的。 而叫王昊没坐住的是,朱小胖那两面三刀的货,竟然去找他的对头魏杨斌那小子,带着他那朋友竟然想搭姓魏的那条线。 简直可恶,魏杨斌那孙子仗着自己娘是公主,素来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之前抢花魁一事就是,自己硬生生被他和他那帮狗腿子给笑了个面黄。 如果朱小胖那朋友的银矿送到魏杨斌手中,那孙子要银子有银子的,要势有势的,自己岂不是得绕着他走。 这不成! 王昊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银矿飞了,于是,急哄哄的找上朱小胖的家,劈头就骂他不厚道,不够朋友,把朱小胖骂了个面懵。 “六爷,这,我朋友等不及了,如今矿都挖开了,不找个后台硬的靠着,哪成哟!”朱小胖道:“你是我小胖的恩人,我这不是怕你担风险嘛!” “呸!当我是朋友就是有好事没想着我?”王昊冷哼,道:“我是皇上的小舅子,还比不上那魏杨斌那孙子?我是他长辈!别说那么多了,带我去看看这矿。我拿了,送到皇上手里,也是一样!”是不是真送,鬼知道! “这……” 王昊眼睛一眯:“怎么,你信不过小爷?” “自然不是,那咱们这就去?”朱小胖道。 “走!” 一行几人,出了长安城,直奔林家村而去。 王昊见村子隐秘,静悄悄的没个人,倒是有些奇怪。 牛荣就笑嘻嘻的道:“是小人使了点法子,弄了个这鼠疫在这,他们害怕,就都搬了,不然这动静太大了暴露了可不好整。” 王昊一听,就睨着他道:“你们这些生意人,这花花肠子,倒是打了几百个结。” “好说,好说!”牛荣嘿嘿的笑。 走进后山,又是极其隐秘的路,王昊已经信了七八分,这么隐秘,若不是有人带着,鬼知道这里有个矿么? 有吆喝的声音传来,看到人影幢幢,王昊的心跳加快。 转入矿山,果然见十个八个汉子在忙碌着,旁边,是一些熔银的熔炉,有一两筐白花花的银子在一边摆着,另外,矿山…… 王昊两步上前,激动的问:“那就是银子?” 老天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银矿呢,一座银山,这小山头,估计能出好多好多银子。 此时的王昊不知,这里早就已经被移走了大半个小山头了,剩余的这些,大概挖不出几万银子。 “六爷,你瞧这成色。”朱小胖拉住他到箩筐边去,压低了声音道:“这里的人都是牛荣的,商人多诡,六爷有亲信来盯着也好。” 王昊眸子一眯,见那些人对牛荣毕恭毕敬的,心里不舒坦,直觉自己的东西却被人拿了一般。 “你说的对!” 朱小胖带着他和牛荣一起,走了走这个银矿,这银子开出来要怎么洗白,要怎么拿出去,都有一系列的线,好叫王昊知道并放心。 王昊哪有不放心的,往赌坊里一放,黑的变白的,简单至极。 朱小胖和牛荣看着王昊满脸笑容的,二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笑意森森。 第1232章 蠢死的 泌阳镇,五福坐在客栈房间听着魑三禀报上来的事,捧着茶无声的笑了。 “所以,这王昊就这么把饵给咬住了?他就不怕这喉咙会穿?”五福讥讽的笑说:“以为他出身世家,多少会谨慎些,呵呵了。” 她那个计划,是一串接一串没错,但若是精明的人,未必不会发现其中的端倪,要成功,还得小心谨慎,所用的人还多。 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把那王昊给套进来了,这是老天爷给她开挂的特权不成? “姑娘,永安伯府人丁旺,嚼用本就吃紧,今年永安伯的嫡女入宫,虽然为嫔,可位份也并不算高,受宠也不过是刚入宫的那会罢了,这新人辈出,要沉下去也就是顷刻的事。而宫中牛鬼蛇神极多,这入宫的妃子,要想过得舒坦,也需要娘家私下里递银子进去打点那些宫女太监的。”魑三说道:“荣嫔位份不高,需要打点的银子也多,而永安伯本就吃紧,再帮着递银子打点,就更紧巴了。” “若不是有人瞧中荣嫔的妃子身份,私下走永安伯府的线,送了不少好处,只怕连打点银子都弄不出来。再说这王昊,好色好赌,欠下的债还多,遇着这么个好机会,这个银饵,他不咬忍得住么?” 五福哼笑:“就让小厮查那么几条消息,就信以为真,他脑子里的都是稻草吧?竟然没被人算计到死,真是命大。”这样的人,怕是死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是蠢死的。 “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消息,他查到的都是真的,哪能不信。至于算计,也未必没有,不过被我们快一步罢了。”魑三笑道。 五福道:“既然如此,就让他得意两天,然后把我们的人全部抽离撤走。另外一边怕是拦不住了,是谁查到跟前来,可有数了?” “应该是六皇子。” 五福讶然:“竟然是他?看来这赵六也有几分本事嘛,竟然查到这银矿上面来。” “南岳皇有心捧他和十皇子那边打擂台,如今聚在六这边的客卿也极多,再加上我们这边的人,露出了点端倪才引来注意。”魑三沉着脸道。 五福点了点头:“后续你和魅二跟进吧。” “是!”魑三由衷道:“姑娘这一手,够那永安伯府吃一萝的,又把我们给摘出去了。” 五福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得意或骄傲的颜色,道:“还是小心点,毕竟有心人若查,未必就查不出这是栽赃,若发现不对随时报上来。” “属下明白!”魑三拱了拱手,他对五福这个主子最佩服的就是这一点,做了什么,做的好了,绝不会骄傲。 魑三退了出去,魅十前来报说:“姑娘,船靠岸了。” 五福闻言站了起来,道:“车子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妥当了,就在码头上候着。” “这就好。”五福嘴角微扬,对小七招了招手:“来,随我接我娘去。” 她牵起小七的手,走下楼去,一行人跟在她后头,让客栈不少人侧目,这又是谁家的姑娘小姐,这般气派。 第1233章 母女重逢 周氏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久,还没像如今这么遭罪过,一路的走走停停,各种不舒坦,莫非这人年纪上来了,反而就娇贵了? 再不舒坦,好在也还有个盼头,指着这一点,总算熬到了实地,再有两天就能见到女儿了。 “太太,如今船还在排队泊港,还没轮着我们,您且先坐着歇着。”紫玉对急着站起来的周氏说。 周氏的脸色很是苍白,这一路行船或走陆地,实在是辛苦,更别说如今是热夏,她三十好几了还怀着身孕,就更是苦了。 这不,人瘦了一圈不说,这脸色也不好看。 紫玉的视线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心想这人瘦了单薄了,倒显得肚子更突出了。 周氏却是心中激动,道:“我这坐了一路,再坐着也累,干脆走走也好。” “如此,奴婢扶着您。”紫玉道。 周氏点了点头,扶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她一把年纪有孕,也是格外小心肚子里这个,生怕磕着碰着。 走出船舱,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从各处传来,站在甲板上,才看到四周一片闹腾繁忙。 有船只要泊港,也有候着下船的,另外有已经在下船上岸的,也有搬货的,目光所及,都是人,船只,热闹不已。 再看岸上,同样热闹,有不少马车停在岸边,穿着奴仆装束的管事仆妇各自在等候或指点人忙碌着,叫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可真热闹啊!”周氏戴着一顶竹帽挡着太阳,睁着双眼看着这热闹的景象。 “太太,这怕是有贵人回京呢。”秋香眼尖的看到正泊港靠岸的大船,那样的规格,必定是哪个王孙贵人。 周氏也看过去,啧啧称奇:“这船可真大。” 她扫一眼周遭的繁忙,新中感叹,从前她走出村子,以为镇子很大,可去到华阳县城,她又觉得华阳极大了,如今走出了华阳,却发现天外有天。 从前都是她短视了,繁华热闹的地方,多的是,从前不过是她坐井观天罢了。而长安,会更大更热闹繁华吗,那大概是必然的,但长安,会比从前更好吗? 周氏忽然生出一丝不确定,生出一点惶恐,那是对未知的惊惶。 “太太,可是累了?”紫玉敏锐的察觉到周氏的情绪低了下来,小意的问了一声:“要不,回船舱歇着,姑娘说亲自来接您,应该也到了。” “真的?”周氏眼中划过一丝惊喜,努力往岸上望去,可这人太多了,她认不出来。 “上岸就知道了!”紫玉一笑。 周氏也只得按捺住激动。 等了小半天,终于轮到他们这船靠岸入港,周氏被秋香她们扶着小心的下船上岸。 “娘。” 五福的声音传入周氏的耳朵里,她腾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湖蓝色衣裙,高挑秀雅的少女朝她走了过来。 少女在逆光中缓缓走近,周氏眯起眼又睁大,是五福,她家闺女,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眼中湿润,激动的道:“五福,你真的来了!” 阔别半年,母女重逢。 第1234章 丫头争宠 周氏看着眼前身条抽高不少的少女,比她还高了一个头,不禁又欢喜欣慰又是心疼。 “怎么瘦了这么多?底下的人都没照顾好你么?”周氏踮起脚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五福笑道:“眼下苦夏呢,吃得不多,虽然瘦点儿,但精神头却是好的。” “苦了你了!”周氏用手背揩了眼角的泪。 “姑娘,太太,先上马车回客栈再说话吧?”翡翠笑着上前,道:“这里人来人往的,天也热。” “也好。”五福的视线扫过周氏凸起的肚子,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 码头距离镇子并不远,不过一刻钟的车程,就已经回到定下的客栈,各自去梳洗。 “姑娘。”紫玉和魑二站在五福跟前,行了一礼。 五福笑着说:“这一行,辛苦你们了,回头看赏。” “这都是属下们当做的。”魑二淡笑道。 “嗯。如今已经过午,这一路都是水路,左右不急着回城,先在这歇上一天,明儿再回长安那边。”五福道:“明天还靠你们护卫,魑二先下去休息吧!” 魑二拱了拱手,被几个兄弟簇拥着推下去。 “姑娘。”红玉这才上来,委屈巴巴又有些敬仰的看着五福。 小半年不见,姑娘变得越来越有气势了,举手投足都那么大气,让人不敢轻视和放肆,自己都追不上她了。 五福冲她招招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笑道:“红玉也抽条儿了,成小美人了!” 红玉心中一喜,有些羞涩,道:“奴婢平日也没忘记姑娘吩咐的,天天锻炼。” “好,不为能打能杀,至少能跑能跳,身体康健。”五福道:“这半年,只有你在华阳守着,姑娘我都记着,在长安,买的东西属于你的一份,你翡翠姐姐都给你收着,回去再找她要。” 红玉眼睛亮亮的,心中欢喜不已,又迟疑问:“姑娘还要奴婢服侍么?” 五福故作讶然:“怎么,你想走了?你虽然名义是我的丫头,但当初我和你并没立契,还是良籍,也不是不能走。但你也才十二三岁,没到嫁人的时候,你去哪?” “姑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红玉跺脚嗔道:“奴婢哪里都不去,更不是姑娘说的,要嫁人。” 说着说着,这眼圈都红了,眼看就要掉金豆子了。 “那你问是怎样?”五福忍着笑。 “我,奴婢不是怕着自己没用,姑娘瞧不上奴婢了么。”红玉红着眼说:“紫玉姐姐们都本事得很,在长安城,姑娘肯定也有不少姐姐伺候了!” “小丫头别的心思没有,倒是学会争宠了?”五福噗的一笑,掐了她的脸一把:“放心吧,你的位置给你留着呢!” 翡翠也道:“红玉你来了可就好了,总算能管着姑娘的衣裳了。” “真的?姑娘不嫌弃我没用?”红玉睁着大眼问。 “不嫌弃,但你也真不能没用,多跟姐姐们学着点!”五福没好气的道。 “是。”红玉这才破涕而笑。 “姑娘,太太梳洗好了。”梨果在门口请示。 第1235章 周氏不安 五福走进为周氏准备的房里,她正坐在桌边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抿着,见她来了,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娘,可是累了?我让人准备了吃食,用过了,您好好的歇一下,明儿我们再启程。”五福笑着坐了下来。 “会不会耽搁你的事了?”周氏迟疑了一会,道:“这一路都是在船上或马车上,若是时间紧着,我们这就启程也无碍的。” “我能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走。”五福淡淡一笑。 翡翠带着人进来,把一样样的吃食摆满了一桌子,一眼看去,都是极为清淡的菜式,还有酸酸辣辣的酱萝卜皮,看着就极开胃,除此外,还有一盅极品血燕炖品。 周氏瞧着,心中无比的熨帖,拍了拍五福的手:“你费心了。” “如今天气太热,娘这一路坐船,想必胃口也不太开,用点清淡的也好。”五福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笑着说:“等到了长安,再慢慢把身子调养过来就行。” 周氏点点头。 五福陪着她一起用膳,除了饭碗和筷子的小磕碰,就没其他的声音。 周氏心中微哽,抬起眼看女儿贞静的脸,又垂下眼皮去,有些发怯。 小半年不见,女儿越来越漂亮,也叫人越来越看不透了,就像现在这般坐着,那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一般,生怕惹怒了她。 不过半年,五福已经完全蜕变,也不像当初的女儿了,她更为的坚韧,人看着更为的有主意。 周氏忽然觉得有点不安,对接下来的事,她不敢肯定,五福会愿意吗? 五福看她出神,轻声问:“怎么了?可是不合胃口,要不让人再重新煮一份,娘想吃什么?” “啊,不是,这都够了,不用麻烦了!”周氏笑了笑,女儿越是体贴,她就越是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好远。 用过午膳,丫头们又上了茶水漱口,五福就道:“娘先歇着?我先回房。” 周氏却拉着她的手,道:“五福,你爹……” 五福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清清淡淡的。 周氏瞳孔骤缩,下意识地松开手,声音堵在喉咙里,更不敢和她对视。 “你爹,他找回来了。”周氏低着头,摸着凸起的小腹,呐呐的开口说。 五福道:“娘,您刚下船,精神头也不好,这事我们回到长安再说可好?” 周氏抬头。 五福看向一旁侍立的秋香,吩咐道:“侍候太太躺下吧。” 秋香大气也不敢喘,只屈了屈膝:“奴婢遵命。”又去扶周氏。 五福也站了起来,道:“娘,晚上我再陪您用膳。” 周氏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房门被关上,不禁对秋香问:“秋香,你说,五福是不是怪我这个当娘的了?” 五福的态度让她有点害怕,更是拿不准,她是怕这个女儿的! 秋香笑了笑,道:“太太,姑娘怎会怪您,她是心疼您呢,快躺下休息吧,不是说这头有点晕么?” 周氏叹了一口气,躺了下来,也是真累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站在门边的五福站了一会儿,这才回到房里,叫紫玉来说话。 第1236章 说闲事儿 五福捧了一杯茶,指了紫玉坐下,笑着说:“你要是累了,咱们也不急着说话,先去歇一觉。” 紫玉笑道:“姑娘,奴婢不累的,又不是骑马,这一路都是水路陆路,而且没遇到什么不长眼的,一切顺利。” “过戈壁滩也没事?”五福挑眉。 紫玉一笑:“天鬼寨被灭了!” “哦?” “如果占据戈壁滩的是一个叫星月岭的新势力,虽然也是要缴过路费,不过有人味多了。”紫玉笑着说。 五福啧啧两声,道:“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话是没错的,江山人才辈出啊。” 紫玉轻哼一声:“还不是因着咱们先走了一趟前锋,才叫那星月岭占了便宜。” 五福呵呵几声:“那也得聪明人胆儿大,抓得住这机会,这个不说也罢,华阳的事都如何,你给我说一说?” “是。” 两人各自捧了茶,五福静静的听着紫玉把华阳的大小事都细细道来。 “……六斤那小子说了,他如今年纪还小,跟在姑娘身边也顶多做个跑腿的,就想先跟在段容他们身边学东西,正好也把学堂的都学了。奴婢想着也是这个理,姑娘如今身边有魑二几个,一时半会也用不着他,还不如当个后备人才,将来甭管是帮着姑娘管事儿还是别的,也总有点什么拿的出手才行。” 五福听着,眼中带了点欣慰:“他小小年纪,能有这种决断便是难得,将来如何,就看他自己造化,真是个人才,我也不会亏待了去。” 其实这主仆感情,都是处出来的,要论信任心腹,自然从一开始就紧跟在主子身边,帮主子跑腿做事,这才叫自小培养的心腹。 但六斤却舍弃这个机会,宁愿先学了本事再回到主子身边侍候,这其实担了一定的风险,因为你空窗的几年,主子身边并不会少了人,别人先占了机会,以后自己可能就找不着机会了。 所以他有这个决断,算是舍得。 有舍才有得。 “奴婢也是这么说,所以华阳的事面上是给段容料理,但他们夫妇还是专注打铁铺培养人才那块,生意上的,奴婢依旧交给六斤,算是给他练手,将来做到哪,就看他的本事了!”紫玉很是看好六斤,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 “既然让你回去全权处理,随你了,只要是忠于我的,我都不会亏待了去!”五福道。 紫玉说了一声是,又说起临上长安,周氏回了一趟老周家的事:“……奴婢听着,那老太太倒有几分明白,可惜……” “再明白,我娘她也不会领情,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周老太也就说一说利弊而已,我娘要如何决定,她再不认同,也只会一笑而过!”五福淡淡的说:“罢了,左右如今也来了长安,以后,想来也没机会再见了,那点子银子,随我娘的心意。” “是。那周大老爷那边?” 五福眸子一冷,讥讽道:“他亲娘都不看好他,咱们替他操个什么心,等着看热闹吧!” 周学年,以为谋了个小官很得意,只怕他把命都交代在里面。 第1237章 摊牌 听紫玉说了小半天的功夫,五福总算把华阳这一边的事全部了解了,看她脸上有几分疲惫,便放下了茶杯。 “你去休息吧,我身边有翡翠墨兰她们,你明天再来侍候也行。”五福很是体贴的说。 紫玉却是一嗔:“光是靠翡翠,也不靠谱,您去个茶楼她还护不住您,让您受伤了。若是爷在此,她肯定得回暗营里受罚。” 五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这,纯属意外,哈哈。” 紫玉无奈摇头。 “快去吧,我这边现在也没啥事儿。”五福赶人。 紫玉点了点头,又问:“姑娘,那太太那边,还有以后……” “以后的事再说,你快去歇着,不然我可要恼了。” 她话说到这里,紫玉也只得听从,屈膝一礼,回了自己的房。 五福的笑脸却是微敛,以后么? …… 隔日一早,五福一行拾掇好,就往长安城的方向去,走了两天,才到了距离长安城两三个时辰的城郊庄子上。 周氏有些意外,住在庄子里,不是去城里么? 按捺下疑虑,周氏随着五福到庄子上安置下,两进的四合小院,庄子上也算是环境清幽,适合休养。 在正房里坐下,看着丫头各自忙碌,摆放用品,周氏越发疑虑,捧着茶,看着五福小声问:“五福,咱们不进城,住庄子里?” “娘不喜欢?”五福反问。 周氏一噎,讪讪的:“也不是。”只是伍郎那边该如何? “娘远道而来,这一路赶路也辛苦,如今正是热夏,我打算让您在庄子上住一阵子,也避一避这暑热,养一养身子,娘觉得如何?”五福笑着问。 周氏强笑:“娘知道你的孝心,只是……” “只是什么?” 周氏抿了一下唇,看她淡然的一口一口的啜饮着茶,咬了咬唇,把心一横,道:“五福,事到如今,娘也不瞒你,想来紫玉也和你说了家里的事。我和你爹,我如今……” 她的手抚摸了一下凸起的小腹,手掌下,那孩子动了一下,周氏整颗心都是软的,道:“五福,你爹他回来了。” “回来了,所以呢?”五福反问一句:“娘要怎么打算?” 周氏怔怔的看着她。 五福眼神不闪不避,目光从她的小腹上扫过,道:“娘既然不想转弯抹角,我也不转弯抹角。您和他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因为您也听了很多,您会随着紫玉过来,固然有我要接您来的意思,但更大的,想必是因为他吧?他让您过来。” 周氏咽了咽口水。 “我不说什么,您如今这样……”五福指了指她的肚子,道:“您想生下来,都随您,我养得起,不管是妹妹还是弟弟,我保他们一辈子荣华富贵,吃喝不愁。若是个男子,他要考科举拼前程,我保证给他找最好的老师,入最好的书院,尽前提的辅导他成才。” 周氏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的,脑子嗡嗡的。 “以上所说,我都能保证,不需要他伍礼宏来给,如此,您愿意随着我过么?”五福定定的看着她问。 第1238章 惊骇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不需要伍礼宏来赋予,如此,你愿意吗? 周氏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眸子沉静如水,从容淡定,自信傲然,她所说的,并不是张口说大话,而是她是真的有这个能力。 五福有这个能力,保她,保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辈子荣华富贵。 眼前的女孩,是她的女儿,却又不像是她的女儿。 周氏感受着肚子里的胎动,心突突的乱跳。 “五福,他,他是你爹!”好半晌,她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 然后,她看到坐在对面的那个女孩子,眸子暗淡了下来,心口不由剧烈一疼。 她感觉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周氏有些慌乱,急忙道:“我是说,五福,你应该认祖归宗,你不是野种不是私生女,你姓伍!” “你的意思是,即便我能给你们一辈子安乐荣华,你仍然想要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吗?”五福问。 周氏垂下眸子。 “哪怕回到他身边,你会丢掉性命,你也愿意和不顾一切?” 周氏腾地抬起头,脸色煞白:“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伍礼宏不会还瞒着你他有妻有子的事吧。”五福呵的一声。 周氏吞了吞口水,道:“他说,夫人是个良善的人,我也不会和她争什么,我只想我的孩子名正言顺。” “良善?”五福乐的笑了,道:“你真傻啊!你不会和她争,却不明白,你我的存在,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还有你肚子里的这块肉,你觉得,哪个女人会这么大方?你吗?” 周氏的脸白得面无人色,满是难堪。 五福淡道:“你说她良善,你可知道她做了什么?早在她知道你我的存在时,就忍不住出手了,用银子买凶来截杀你我,不然,你以为为何紫玉和魑二要分开两拨人来走。” “什么!”周氏被这消息惊骇得站了起来,满脸震惊。 老天爷,她听到了什么,她,王氏要杀她们? “这,这不可能,她怎么敢,她怎么会,我什么都没做。”周氏嘴里喃喃的,摸着肚子,心口一惊一跳。 “这世间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你也太少看了女人的嫉妒心,大户人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腌臜事儿。这一次是我安排好了,侥幸躲过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觉得也能躲过去?还是你想试试,有几条命能供她杀?”五福讥讽的道。 周氏惨白着脸,想问她,说假的是不是,就是想吓她,不想她回那个地方才故意这么说的。 可看着五福淡定喝茶的样子,周氏问不出口,她知道,五福不会骗她,也不会无的放矢。 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当真这么狠辣么? 周氏万没想到,初来长安,就听到这么一条震惊的消息,她该怎么办? “还有,你说要名正言顺,想要带着我认祖归宗,你就这么肯定,一定能如愿吗?你可想过,他们伍家,会不会接受我这个出格的女儿!”五福看着她,讥笑的问。 第1239章 道破 周氏已经被五福的话给惊骇到了,眼下又听她抛出一个问题,想也不想的就要辩驳。 “不会的,你爹说了,他会接我们回伍家,带你认祖归宗的,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周氏的声音近乎尖利。 五福看她的眼神跟看个天真的傻子一般,问道:“你知道世家大户里最注重的是什么吗?” 周氏一愣。 “是传承,但最注重的还是名声。”五福淡淡的道:“世家规矩森严,对女子名声最是注重,像我这样的,未出阁就在外头抛头露面的,跟着男人走南闯北的,在他们眼里是大不韪,离经叛道,毫无名声可言。你觉得,注重名声的世家,会认这样的女儿归宗?他们巴不得没这样的女儿呢,要知道,一个女儿名声坏了,会连累其他女儿的名声。您觉得,我何德何能,让他们相认!” 周氏听了,脸色森然惨白,怔怔的看着她。 “您时常把名声挂在嘴边,不会认为在世家里,就轻视无视了吧?不,他们比你更重视!” 周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是反驳什么? 反驳不是这样的,五福是清白干净的好女儿,可她的的确确是在外抛头露面,随着男人走南闯北,这在那些人家眼中看来,是私德败坏了吧! 也正是这个时候,周氏才感到自己当初对五福的放任的严重性,她在这时深深的懊悔,并有一丝恐惧。 这可怎么办? 她无助又惊惧的看着五福,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五福的话,完全把她美好的幻想给全部打破幻灭了,剩下的,全都是惨烈的现实。 “五福,你爹他,会想办法的!”周氏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话也不知是在说服五福,还是在说服自己。 五福轻笑出声:“娘,伍礼宏有子有女,我这样素未谋面的女儿,您觉得他会看重吗?谁给您的自信!他便是看重,伍家会允吗?他敢和整个伍氏宗族抗衡吗?他敢接受众人异样的目光吗?他敢,我敬他是条汉子!” 伍礼宏敢吗? 他不敢! “他,他……” 周氏慌得六神无主。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他,大可以看他是怎么打算!”五福淡淡的道。 她敢说,伍礼宏绝对不会敢视规矩礼法无物,不然,王氏提起的时候,他不会不反驳! 古人多重视名声,伍礼宏再是个匠人出身的暴发户世家子,他也不例外,被名声束缚着。 周氏早已心神大乱,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嗯,肚子微微一痛。 “肚子。”她眉头皱起抱着肚子。 五福一惊,连忙叫人:“来人,翡翠!”自己则是把周氏给抱起搬到床上。 周氏肚子一抽一抽的,吓得她脸上血色全无,紧紧的抓着五福的手:“五福,孩子……” “没事!”五福安慰两句,道:“你深吸两口气,平复一下。” 周氏赶紧按着她所教的深深吸了两口气,慢慢的平复心情,好像也不那么疼了。 翡翠走进来,替她把脉,就说动了点胎气,吃点安胎药,静养一下。 周氏松了一口气,五福也叹气,道:“娘,您先歇着,以后再说!” 周氏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失神的点头。 第1240章 腹诽炸毛 五福看着周氏喝下安胎药睡过去,冷着脸回到自己的屋里,那周身冷寒的气息,让红玉都不敢靠近,怯怯的站在门边。 姑娘冷着脸的时候好可怕! 紫玉把小丫头屏退,自己亲自彻了茶端进去,递给五福,劝道:“姑娘在生气么?” 五福抿了一口茶,道:“我能不气?”就没见过这么傻蠢! 紫玉轻叹,坐了下来,说道:“太太是什么性儿,您不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慢慢说就是了,您一下子说穿,她受不住,只怕是连累了这肚子里的孩子。” “紫玉,我是烦了,也不耐烦了!”五福冷笑道:“我不耐烦和她转弯抹角,你猜我度,也不耐烦在这破事上纠缠,所以才摊牌,我嫌烦!” “您自己常说,步子要一步一步迈,哪有一口吃成大胖子的!”紫玉嗔道:“再烦,事都到这了,你还忍不住?” “我就是忍不住,她完全就是执迷不悟,我见她那样儿实在是忍不住!不敲一敲,她犹在美梦当中做着黄粱大梦。就拿之前那事,人家都杀到上来了,她还懵然不知,若不是我先一步安插了人,只怕我也蒙在鼓里,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五福冷道。 紫玉也是脸色微冷:“倒是没想到那王氏竟是个这么不容人的,也是个心狠的,一刻都等不得。大家里,常有主母磋磨侍妾的事儿发生,可那也在深宅里,如今人还没到,她倒迫不及待的下手了!” “我却感谢她的冲动,否则,真进了那吃人的深宅,明枪暗箭,能挡得了几回?我和太太言明,她却还是不信的样子,还是想那男人,我就不明白了,伍礼宏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 紫玉沉默了一会,叹道:“这也是太太其中的执着吧,毕竟是钟爱的人。” “钟爱的人?”五福气笑,讥道:“依我看,是错爱吧,她爱错了人,明知那人是渣,却依然不醒悟,死扒拉着不放手,她傻啊!伍礼宏能给她什么,什么都不能,给她爱么?那所谓的宠爱,也就是昙花一现罢了,她怎不明白?难道就稀罕他能陪她睡了?” “姑娘!”紫玉一嗔,您能更大胆些吗?女儿家腹诽父母的房中事! 五福讪讪的,道:“我又没说错。她若是那啥……再嫁还不容易?” “姑娘!”紫玉哭笑不得:“这肯定是不同的,太太也是心仪伍大人,女子一旦心仪一人,哪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女子远比男人痴情,而且,您是没没看见,那位伍大人多情得很,极是会哄人。” “所以她才会被哄住,真是傻,也不想想,他能哄一时还能哄一辈子?她也不是什么正经嫡妻,一旦失了男人的宠爱,日子还会好过吗?”五福轻嗤:“这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宠爱!” 紫玉嘀咕:“您倒是看得明白。” 五福越想越是炸毛:“我实在是不明白她的心思,女人都求啥,若说荣华富贵,我也能给她,她求啥?” 第1241章 性格决定命运 五福是不太明白周氏的心思,若说富贵,她们如今也是吃喝不愁,奴仆环拥,穿金戴银锦衣玉食,比大家太太丝毫不差。 若说要男人儿子,周氏生的不差,年纪也才三十来岁,要嫁人,再容易不过了,何须吊死在一棵树上? 而且,那是一棵蛀了虫的歪脖子树! 吊死在这样的树上,还没有半点好处,只有无边的痛苦,莫非她就是贪图这样的虐感? 五福摸着下巴,想周氏是不是天生的受虐因子! 她却不知道,周氏的软弱和传统,自小所受的庭训使她始终认定一女不侍二夫,哪怕不跟伍礼宏,她也不会再嫁给第二个男人,要不然,她不会守了这么多年,更莫说,她心中有他,女人痴情上来,连自己都怕。 “姑娘,太太这也是性子所然,她和大部分女人都想着能入宗祠,百年后有人供奉,不至于成为游魂野鬼,逢节无供奉。”紫玉沉默了一会说。 “荒谬!”五福无语的说:“这人两眼一闭,还知道有没有人供奉么?人啊,先过好这辈子就是了,下辈子,谁知道有没有呢?”她死的时候,也不会知道魂穿,穿了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拜祭自己。 紫玉失笑:“然而,也并不是谁都像姑娘这般想。姑娘这样的性子,这世间也并不多,倒是大多女人都像太太那般想的!”姑娘这样的洒脱性子,什么都不在乎,极其难得。 “这么说,你是要站在你家太太那边了?”五福故作不悦的瞪大眼。 “奴婢也并不是要站太太那边,只是想跟姑娘说,这怎么想,怎么做,都是性子所然。性子,决定了一个人的路和命运。”紫玉抿着唇,道:“太太的性子,已经养成了三十年,你指望她说变就变,太难了!” “可这利弊,我也已经言明,她总该知道利弊好坏吧!” “知道又如何呢,性子没法改!” 五福一噎,看着紫玉。 紫玉道:“姑娘,若是太太始终想要回那个地方,你又要如何?” “王氏既然用名声堵住伍礼宏,你觉得,他们会欢欣的让我认祖归宗吗?不会!”五福冷笑:“巧了,我也不想回那地方,当谁稀罕么?” “可太太……” 五福的嘴角一抿,垂了眸子,淡道:“我把话都说在这了,若她还是执意想要。那么,我会成全她!” 紫玉惊讶:“你可以放任不管?” 五福苦笑:“我怎么管?紫玉,我也是个人,我这心也会冷的。”何况,她和周氏,也是便宜母女,该做的她都做了。 “如此一来,姑娘要担的也会更多!”紫玉皱着眉说。 如果周氏回去,而五福不回,这世间的卫道士不知道会怎么说姑娘的名声呢,只怕各种攻击会跟雪片一般飞来。 “我不在意!”五福道:“日子是自己过的,我怎会是看着他人脸色过活的人!” 紫玉看着五福那不在意的模样,心中却是有些心疼,太太也是的,怎么就舍得姑娘难过呢! 第1242章 丫头比她明白 和紫玉说了一会话,五福心中的郁气始终未散,不得已,又拉着小七和魑二几个去庄子的山上相互喂招,把几人虐得不轻,纷纷想近来不能得罪姑娘,不然有的是罪受。 就在五福在练武发泄的时候,睡醒一觉的周氏睁开眼,看到素青的帐顶时愣了下,手抚上小腹,感受到那处传来的胎动,才长吁了一口气。 正要叫人,却听到外头有人在说话,周氏张开的嘴又合上了,安静的听着。 “秋香姐姐,你说以后我们都跟着太太回去伍家么?”这是梨果的声音。 秋香回道:“你这不是傻问题么?我们是太太的婢女,她去哪,我们自然去哪。” 周氏听着有些欣慰。 梨果又问:“姑娘呢,也会回去吗?秋香姐姐,我觉得姑娘一点都不想回去。” 周氏顿时竖起了耳朵。 “你怎就知道姑娘的心思了?”秋香回道:“主子们的事,哪是我们能探的?小小年纪莫想太多,主子去哪,我们做丫鬟的跟着就是了。” “我是不知道,但是若是换了我是姑娘,大概也不想吧。这人,不就是想过好日子么?姑娘太太如今的日子不好过么?”梨果的声音带了满满的艳羡:“自己当家做主,做主母,吃喝也不愁,别人家小姐有的,她们都有。就是没有一个高贵的身份罢了,但身份再高,人还不都是要吃五谷杂粮,吃香喝辣。” “秋香姐,别说太太她们好,我们做下人的,其实现在也挺好的,太太和气,家里人又都好,日子又过得自在,从前马家平家的丫头,都羡慕咱们呢,说没那么多勾心斗角!若是去了伍家,姐姐不是说了,世家大族规矩森严?” “嗯,世家里最是注重规矩,主子们有主子的闺范,下人也是一样的,家风清正或显贵的,更注重下人的规矩,因为下人的体面也是主子们的体面。”秋香说道:“伍家,我也并不太清楚,不过既然是官家,必定是比我们现在规矩严的。” “姐姐,我有些害怕,我听说大家主母的心思手段,都跟转几百个弯似的,让人根本猜不透。咱们太太是个良善的,更没什么心机,这若是回去,她既不是嫡妻主子,还不得被那上面的磋磨死?咱们这根基的,能斗得过吗?”梨果有些惊惧问。 秋香沉默了片刻:“这都是我们的命,也轮不着我们选择。依你所说,自然是现在更好,也不用看人眼色,真回去,别说太太,一个孝字钉在姑娘头上,就让她处处受束缚。不过咱们再明白又如何,这做决定的,不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是太太和姑娘。” 梨果也没说话沉默下来。 周氏脸色微白,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她错了么? 连丫头都看得明白,她想要带着两孩子回伍家就是个大错误,当真是她错了? 周氏想到五福所说的那些,缓缓侧过身子去,无声的啜泣,她该怎么办,怎么做才是好? 第1243章 选择权在你 五福陪着周氏在庄子上住了三天,自刚来庄子的头天把事儿都挑破后,她就再没和周氏说伍家的人和事,过犹不及,说得多,反而不美。 眼看着七月七将到,五福答应了昌平,即便不给她当有司,也要去贺她及笄的,所以她得回长安城参宴,不然非得被那丫头给唠叨死。 “娘,我有朋友在七月七及笄,我答应了要去贺她,所以我得先回城,您且在庄子上住着可好?”五福道。 周氏张了张口:“五福,我……” 五福叹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道:“我也不怕告诉你,伍家,我不打算回去。” 周氏脸色一白,抖着唇看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和她断绝关系么? “我不想回去,同理,我想伍家应该也无心要接我回去。至于您……”五福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我知道您想这孩子名正言顺的出生,不想他成为外室子。但是,娘可有把握护得住这个孩子?假如他生在伍家入了伍家的族谱,他喊娘的对象,就不会是您。” 周氏听了,脸色再白了两分。 “姨娘,终归是姨娘,即便从您肚子里爬出来,他也只能喊您姨娘,他该奉为母亲的,是嫡母。将来不管出息与否,他都得尊嫡母为主,有了功名,也只会给她请封诰命。”五福淡淡的道:“这还是在王氏大发慈悲让他健康长成且并不逼压庶子的情况下才会有。她若心狠,就绝不会看着眼中的庶孽长成!” 周氏腹部一紧,又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疼痛和恐惧。 “五福,外室子……” “外室子是不好听,可到底是有条命在,您若和伍礼宏断了,这个孩子生下来,随着您姓,喊着您娘,以后照样能读书博取功名。”五福漠然的看着她:“只要您舍弃伍礼宏,当这孩子的父亲死了,一切我都会安排好!” 周氏喉咙咕哝了一声,似有什么在其中翻滚。 “娘,做女人图什么呢?不就图个依靠么?嫁人是为了知冷知热,但后头靠的,还不是儿子么?您有儿子撑腰,还需要那人作甚?”五福再下重拳:“孩子随着您姓,您就是他娘,能为他操持婚事,成亲生子,以后做老封君。但若是进伍家,您生下他,他就再也和您无关!” 周氏紧紧的攥着衣角,呆呆的看着她。 “利弊我都说在这了,怎么选是由娘来决定,如果您还是离不得姓伍的,那么就听我的安排,我会让他堂堂正正的通过官府定了相关文书把您迎进门。如果您愿舍了她,那么我所说过的,保您,保他富贵。”五福淡道:“一切在您的选择。” 而她能做的,就是尊重她的选择,会尽力安排好,这算是用了这具肉身,对原主的交代,仁至义尽。 “过几天,我再来看您!”五福笑了笑,吩咐秋香等人照顾好她,自己则是踩着脚蹬上了马车。 周氏沉默着,心颤得乱抖,眼睁睁的看着五福上马车离去,眼中模糊起来。 第1244章 渣爹上门 伍礼宏这几天脸有些黑,算算日子,周氏也该到了长安才是,他循着之前周氏留下的地址找过去,可别说周氏,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也是影都没见过。 稍微一打听,压根就没人马在这几天来家,不可能啊,按着这脚程,再慢,也都该到了才是,可愣是连门都进不去。 真是气煞他也! 伍礼宏留下小厮守株待兔,他就不信了,天天守着,还能守不到人? 他却不知道,这人到是到了,可压根就没进长安城,而是被五福直接给接到庄子上安置了。 守不到周氏,好歹守到了宅子主人,那疑似他女儿的人出现了。 伍礼宏听了小厮的禀报,急急忙忙的就去了柏树胡同。 而王氏听了伍礼宏的行踪,气得一把摔了茶杯,指着魏嬷嬷说:“派平安去盯着,这次还出什么漏子,就不用来见我了!” 魏嬷嬷心一颤,应声退了下去。 王氏的气还是不顺,咬牙切齿的骂:“贱人,都是贱人!” …… 五福端着茶抿了一口,听着管事的说着这几天的事,伍礼宏竟然来了好几次,就说吧,他肯定早就知道了她的地址。 亏得她有先见之明,把人给送到庄子去了,看他怎么见人! “姑娘。”玛瑙飞快的走来,道:“外头来了一人,姓伍的老爷,说要见姑娘。” 五福眸子一眯,道:“哟,这消息收得挺快啊!就知道我回来了!” “姑娘,管家不是说,对方派了人守着吗?”紫玉好笑的提醒。 五福轻哼,垂下眸子,冷道:“不见,翡翠去把人打发了!” 谁来,都说见就见,她岂不是很忙! 伍礼宏听到回禀,差点没跳起来,冷冷的盯着眼前的姑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你家姑娘的老子!” 翡翠眨巴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鄙夷道:“哪来的穷酸傻缺,上门认闺女,你找错门了吧?我家姑娘说了,她爹在她没出生的时候就死了!” 伍礼宏一听,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指着她喝道:“放肆!老子活得好好的!” 什么他死了,贱丫头是在诅咒他么?他活生生的站在这呢! 翡翠翻了个白眼,道:“你活得再好,也和我家姑娘无关,哪来的哪凉快去,别再这找事儿,不然我可要报官了!” “报官?”伍礼宏哈的一声:“老子就是官,你给我让开!叫五福那不孝女来见我,这是谁给她的熊心豹子胆,连老子都不认!” 他上前就要推开翡翠,然而,他一个文官,弱鸡一只,哪推得动翡翠,伸手反被翡翠给拿住了,然后她轻巧的一推。 伍礼宏一个没站立稳,被推了出去,翻了个大跟头,从台阶上翻了下去。 “老爷。”小厮惊恐的大叫着上前,飞快的扶起伍礼宏。 伍礼宏可从没遇过这样的状况,一时愣住,看到婢女讥讽的笑脸,面上一烫,指着她怒道:“放肆!你放肆,你这贱婢敢殴打朝廷命官,反了你了!来人,去拿我的帖子到五城兵马衙门,就说有贼人意图不轨。” 第1245章 爹?大白天的闹鬼么! 平时挺安静的柏树胡同,在今天格外的热闹,有人挤在胡同里看着热闹,议论纷纷。 殴打朝廷命官,要报官呢,这谁这么大胆啊敢打官老爷! 伍礼宏被扶着站了起来,扶了扶头上的发冠,哼了一声,看向那贱婢,试图想从她面上看出惊慌失措来。 然而,没有,别说惊慌,对方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反而看他就跟看着个傻子似的! 可怒也! 伍礼宏脸色铁青,正要再喝骂,一记清冽的声线从门内响起。 “报官?何人要报官?”随着声音的响起,一人也出现在伍礼宏的视线当中。 素青的衣裙并没繁复的花样而是简洁大方,满头青丝只用一根簪子挽着,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皮肤却十分晶莹剔透,脸色红润,那是极其健康的肤色。 她身材高挑修长,一袭长裙看着并没有多华贵,但仔细看,那是料子上乘的缂丝所裁,而她的脸…… 伍礼宏看清那女子的脸孔,瞳孔缩了一下,又睁大。 周氏没有骗他,这个女儿生的果然像他,比宜宁还要像他。 伍礼宏有子女四个,样子最像他的是嫡长女伍宜宁,但如今看来,最像他的,还是这个初次见面的闺女。 她的五官,是他和周氏的结合,明明像他,却并不是典型的女生男相,而是综合其中,极具个性。 她的眼睛,好亮! 伍礼宏一看到五福的脸,就已经肯定,这是他的女儿,他的长女,那叫五福的丫头。 “是你要报官么?”五福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嘴角冷冷一勾:“这位老爷确定要报官?是了,合该让官老爷来断一断,这不请自入,擅闯民宅是个什么罪名?对了,你说你还是官,如此,你就是知法犯法了!” 伍礼宏回过神来,听到五福的话,脸色一黑。 “你就是五福?”他看着她那张脸,强忍了怒火,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五福好笑:“这位老爷,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是谁,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更不是大夫,治不了你的疯症!” 噗! 有人笑了起来,起哄道:“可不是,那小子,赶紧扶你家老爷去医馆吧!” 小厮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 伍礼宏听到五福的话,气得要吐血,怒道:“放肆!我是你老子,是你爹!” 五福笑容一轻,眨巴着眼,道:“你说你是我爹?” “对!”伍礼宏面容一软:“你娘没同你说吗?我是伍礼宏,是你爹爹!”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个恶心的人渣! 五福道:“这就怪了!我爹?我爹在我没出生就死了,你说你是我爹?” 说着,她又看向身边的人,疑道:“这虽然到了七月,但离鬼节还有些日子呢,大白天的,闹鬼?有这么猛么?” 这是直指认女儿的伍礼宏是个鬼怪! 看热闹的人噗嗤的又笑了,这可真是有意思啊,一个官老爷上门认闺女,却被对方说是鬼? 第1246章 你算哪根葱! 听着这周围的嘲笑声,伍礼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很是下不来台。 他看着站在高台上的少女,脸色难看至极,他幻想过很多次和这女儿见面的场面,却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 难堪,尴尬,丢脸,羞恼,各种不适涌上来。 伍礼宏的眼睛看向那少女,她也看过来,眼神透着嘲弄,不屑还有冷漠以及讥讽,顿时眼仁一缩。 她是故意的! 故意要自己难看,这丫头,想的什么,她明知道自己是她爹,竟还这么对他! “你,你怎么敢!”伍礼宏指着她。 这个不孝女,怎么敢这么羞辱他! 他是她老子,不管她再恨再怨再恼,都不能更改这个他是她爹的铁一般的事实。 “老爷,有病就去治,别见着姑娘就说是你闺女!”五福冷笑道:“可不是人人都想当你闺女的!” 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伍礼宏眉宇一皱,想要发作,小厮立即拉着他,小声提醒:“老爷,这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伍礼宏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哼了一声,问:“我不和你说,你娘呢?叫她出来见我!” “叫我娘出来见你?”五福面一冷,道:“老爷,我这是民宅,正儿八经的民宅,可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你出口就叫我娘来见你?请问你算哪根葱!要找女人,请到如意楼去,你找错地方了!” “你,你……”伍礼宏大怒。 “关门!”五福转过身去进门,一边道:“一条疯狗,不用理会。他们再闹事,就报官,有人强闯名宅!”看你伍礼宏是不是敢丢这个脸! 砰! 大门当着伍礼宏的脸被重重关上,伍礼宏气得浑身颤抖,就要上前拍门。 “老爷,老爷我们先回去吧!”小厮死死的拽着伍礼宏的手臂,劝道:“再下去,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伍礼宏一肚子火,看到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重重的冷哼一声,用袖子掩着脸上了自家马车。 那个不孝女,果然缺了教养,桀骜狷狂,明知他身份,却敢当众羞辱他,周氏是怎么教的女儿! 气死他了! 不同伍礼宏的气愤,五福的心情却是出奇的好,看伍礼宏吃瘪当真是爽啊! “姑娘,总不能一直把人挡在门外吧,还不是叫人看了笑话去?”紫玉递了一盏茶过去道。 五福接过抿了一口,道:“笑话,也是看他的,他堂堂五品官,别人认识他还是认识我?” “可您这脸,还真不好说和他没关系!”紫玉道。 五福一噎,哼道:“人有相似有什么的?除了我娘,谁能证明我就是他伍礼宏的女儿?滴血认亲么?我不愿意,他找谁滴血?” 紫玉无奈。 “你也看到他嚣张和颐指气使的模样了,那假仁假义的样子,叫人看了就犯恶心。我没上前往他脸上揍他两拳,算是我好脾气了!”五福冷道:“他说见就见,说认就认?凭什么?紫玉,现在主动权在我这,得捏着才行,他伍礼宏想做大老爷?他做黄粱大梦,想错了他的心了!” 第1247章 故意羞辱 五福就是要故意羞辱伍礼宏,不是为这具肉身残存的怨气,而是心中不屑不岔。 伍礼宏他凭什么,随随便便打一炮,然后一去不回头,多年重逢,哭一哭不知道她们的存在,说几句漂亮话,就能轻而易举的就能认回一个女儿,然后当天大地大我最大的爹? 或许在世人看来,伍礼宏此举没毛病,他是世家子嘛,这时代的世家公子,有几个不风流的?俗话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呢! 一个少年士子,年轻时没一两个小青梅情人,怎算风流少年?那都是该在人生史书上添色的美事。 试问如今的学子,或是官儿,谁年轻的时候没个风流韵事? 啊呸! 这都是所谓风流学者为自己渣而洗白的混账话! 世家公子多风流,去你妈的,世家子就能耍流氓了? 世家公子就能随心所欲的和女子风流睡觉,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他们所行的风流事,就没想过责任担当二字,就没想自己的一时风流,兴许就害了一个女子的一生,甚至是一条性命? 像伍礼宏这样的,在这时代很多,也都见怪不怪,都值得原谅和理解,但在五福这,不行! 别人的理解原谅,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渣就是渣,不能因为大家都这么干我为何不行来洗白。 所以,她为何要给他好脸色,为何要和他好好说话,如今周氏在她这里,她若狠,若不怕周氏恨她,完全能让伍礼宏和周氏此生不再相见。 伍礼宏想要找到人,行啊,自己去查啊,自己找出来啊,不然,就看她的脸色呗。 五福心情愉悦的喝了一口茶。 伍家。 王氏听着平安报上来的话,一口茶喷了出去。 “你没逗我吧?她当真是这么说的?”王氏满脸惊愕的看着平安。 平安道:“奴才怎敢瞒夫人,这都是奴才一五一十听来的,没有半点的添油加醋。” 王氏道:“这么说,你家老爷丢人的样子,可都被人瞧着了!” 平安讪讪的:“也不是很多人瞧见,也有那么几个。” “好,看他心心念念的母女是如何给他打脸的,如今可受到滋味了?以为村野的山姑农妇就别有一番风情,哼!”王氏痛快的哼笑。 平安觑了她一眼,心想夫人莫不是傻了,老爷没脸,可不是整个伍家都没脸么?她的脸又能好到哪去? 好在王氏也不傻,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脸色又难看起来,问:“你可瞧着那丫头了?是个什么样?” 平安斟酌着回道:“生得挺像老爷的!”其实那姑娘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山野出来的女子,那气质,那气势,比这家里每一个小姐都要来得强。 当时他瞧见了也觉得震惊,若不是那姑娘的脸看着像极了大老爷,他都以为老爷是找错门认错人了。 就凭那个懦弱的周姨娘,怎会养出这样有气势的女儿呢? 实在怪哉! 王氏听到平安的话,脸色愈发难看,像老爷,哼,难怪他这么念着! 第1248章 不好相与的主 屏退了平安,王氏重重地把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对身边的魏嬷嬷说道:“你可听到了?” 魏嬷嬷皱眉道:“倒没想到一个小娘子脾气这么大。” “脾气大?没教养才真,你听着她那说的,真真是山野泼妇,怪道有那么个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看她这个样,就知道那周梅娘是个什么货色!”王氏冷笑道:“就这么个粗鄙的货,他还心心念念着,是眼瞎了不成。” 魏嬷嬷不语,心中却觉得棘手,这小娘子性子这般辣,只怕也是个不肯认输不好相与的主,这样的人,不好拿捏呀! “一个才及笄的小姑娘,这么泼辣,真要把她往家里认,我羞也羞死,没得坏了咱们家的家风!”王氏满脸厌恶的说:“我说一百个他都听不进去,如今闹了这一出,他自己看得明白,倒不用我多费唇舌了!” 想到这,王氏又重新端起了茶杯,翘起小手指拿着杯盖慢慢的刮着杯中的茶叶沫。 魏嬷嬷道:“夫人,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人不在跟前,倒不好拿捏了。那小娘子,也不是好相与的,那周氏……” “嬷嬷愁什么,我不点头,这人就进不了门。那贱人,肚子里还有个贱种呢,我拖也拖死她,以后她就生个外室子,看她的脸往哪搁,又有什么前程可言。外室子,比庶出还远远不如呢!”王氏邪恶的说。 “怕就怕这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着,您也知道,老爷是个多情人!”魏嬷嬷迟疑着说。 真那样的话,他三头两天往外跑,更不像话,这人不在跟前也不好拿捏。 男人往外蹿,这做嫡妻的还有什么脸面,别人也只会说她留不住男人,犯妒。 王氏脸一黑。 刚要说话,门外青莲说老爷过来了。 王氏摆摆手,魏嬷嬷退到门边,亲自撩起帘子,让伍礼宏进来,又让小丫头去彻茶。 伍礼宏气呼呼的坐到美人榻上,踢了鞋子,抢过王氏放在一边的团扇,用力的扇着风,仍然没法把心中的火气给扇下来,就怒了:“底下的人都是做什么吃的,屋子这么热,也不晓得多放两盆冰,想热死爷不成!” 魏嬷嬷带着小丫头奉上茶来,又被伍礼宏抓住骂:“魏嬷嬷你是怎么办事的,又是怎么管的人,大热天,连冰都用不够,一个个都只会偷奸耍滑。” 魏嬷嬷忙的跪下请罪。 王氏黑着脸道:“魏嬷嬷先下去。” 魏嬷嬷听了连忙带着人出去,挥退小丫头,自己亲自守在门口,并竖起耳朵听着里面两个主子的交谈。 王氏怒视着伍礼宏:“大老爷好大的威风,从哪里吃了火没处发作,倒回来作践我的乳娘了?多摆几个冰盆?我倒想问,老爷拉的人越来越多,要张嘴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这银子从哪来?啊,我倒忘了,还有两张贱嘴等着老爷养呢!” 伍礼宏道:“看你,说话带刺,我发两个牢骚还不成了?” 王氏冷笑:“你哪里受气找谁去,就不能迁怒我的人,这没道理!” 伍礼宏见她丝毫不给台阶下,气呼呼的把团扇扔在地上。 第1249章 晦气 对于伍礼宏的脾气,王氏和他同床共枕十多年还不知道,这男人,都是被惯的,从前她还会对他小意的哄着,如今么,看他一个女人接一个女人往身边拉,她的心早就冷了。 生气? 该生气的是她呢! 伍礼宏见王氏完全没有给他台阶下的意思,就重重的端起茶杯又放下,想到在柏树胡同所遭受的白眼嘲讽,这气就越发不顺了! 王氏冷笑,端着茶淡淡的道:“如今老爷可算明白,我之前说过的话了!” “什么?”伍礼宏恶声恶气的问。 “你今日去哪了?不是去见那小贱人了么?怎么,人家连门都不让你进吧!”王氏呵的一声。 “你跟踪爷?”伍礼宏冷冷的看着她。 王氏道:“还用跟踪吗?老爷在那柏树胡同闹的一出,只怕都传开了,咱们伍家,怕是要成大笑话了!” 伍礼宏一怔:“这么快?” “一传十十传百,快什么?老爷你倒是一腔热心去认闺女,可惜人家端着大架子要吊高了卖呢!”王氏满脸讥讽:“老爷这么一闹,怕是要被那对母女给牵着鼻子走了!” 伍礼宏皱起眉。 王氏觑了他一眼,道:“别的不说,这样的人,我说决计不会让她进门的,没得害了易宁她们姐妹几个的亲事!” 和那样的贱种牵扯上姐妹关系,真真是晦气,看来得去相国寺多拜拜捐点香油钱,去一去瘟神才是! 伍礼宏却是沉默着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 王氏没听到回应,侧头看过来,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怒火腾地燃烧起来,沉着脸道:“怎么,老爷事到如今,还想要把那野丫头给认回来不成?” 伍礼宏看她一眼,问道:“你见过那丫头吗?去过柏树胡同了?” 王氏一怔,随即大怒:“你意思是要我亲自去见那两个贱人了?然后给你痛痛快快的把人抬进来?伍礼宏,要不要我给你烧一串万紫千红庆祝你抬妾认亲!” 真是气死她了! “你看你,这暴性子就不能改改?”伍礼宏被她那尖锐的声线给刺得耳膜发疼。 “我暴性子也是你气的,你若是只有我一个,我会暴?”王氏冷嘲。 伍礼宏啧了一声,道:“行了行了,明明不是说这个事,你又扯上来说,还要不要谈话了?” 王氏牙一咬,正要反驳,伍礼宏连忙抢先道:“我说那话,是说你可去过柏树胡同看过那长青宅?” 王氏听着,强行把怒火给忍了回去,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她恨不得戳死那对贱人呢,还去看? “柏树胡同,你该知道在哪吧?”伍礼宏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说:“那长青宅,是个三进大宅子,你知道那多少银子?” 王氏怔住,柏树胡同在内城,而内城的房子远比外城的贵多了,因为那更近皇城,有时候有银子都买不着好的呢。 “柏树胡同,三进的大宅子,起码得二三千两以上,我差人查过了,那宅子,记在五福名下!”伍礼宏捋着胡子道。 第1250章 盘算 柏树胡同的宅子记在那贱丫头的名下? 王氏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一丝不可置信夹杂着嫉妒涌了上来,抿了一下唇问:“在她名下?” 伍礼宏点了点头,他查到这个的时候也很是震惊,也有些不敢相信,但今天见到那丫头的气势,他却是有些相信了。 相信那丫头有这个能力。 王氏哼了一声,道:“不是说她跟着一个男人出来做什么劳什子生意吗?依我看,是陪那男人来吧,那宅子,是那男人给她买的吧?呵呵,好个金屋藏娇。” “别胡说八道。”伍礼宏瞪了她一眼,道:“那丫头,还是干干净净的黄花大闺女。” 噗! “黄花闺女?”王氏讥讽的睨他一眼,冷哼道:“甭管她有没和那人肌肤相亲,这女子的名声老爷觉得她还有吗?” 黄花闺女又如何,那贱丫头此举和跟男人私奔又有什么两样?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看那河东李家的姑娘,一个姑娘被人掳去,李家也只能对外宣布那女儿得急病死了,生怕连累了家族的其他姑娘。 就那贱丫头这样的,就是明晃晃的跟人私奔。 伍礼宏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世间,女子做生意的也不是没有。就江南,也有好几个商家是女人当家,主持家族生意,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王氏的脸一沉。 “她做的生意都是堂堂正正的,有迹可循,这就不是个大事……” “老爷的意思,是要把那丫头认祖归宗吗?”王氏腾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我死也不会让那丫头连累了宜宁宜琳她们!老爷,宜宁可是要议亲了。” 伍礼宏看她一眼,道:“且不说柏树胡同的宅子,就在华阳,她还有个酒楼,一个杂货铺子,三个庄子,都是六七百亩地以上的,其中一个还是温泉庄子。” 王氏渐渐坐直了身子,暗自估算他所说的这些东西的价值,心口滚烫。 “所以呢?” 伍礼宏说道:“这丫头是个有几分本事的。”他看着王氏道:“就她这份家业,咱们家的女儿谁能赚到?” 王氏慢条斯理的抿了一口茶,垂着头,遮住眼底的精光。 “她来这都做什么生意了?”王氏问。 “一时半会倒还没查到,不过有几个铺子,如今都做着各色生意,只是不知是她自己的还是租出去了。”伍礼宏也觉得奇怪,怎么这查来的消息不全呢?难道那丫头光买了宅子铺子? 王氏眸中精光连闪,脑子飞快的转动。 “其实,也不是不能把这丫头领回来!”王氏说道。 伍礼宏听到这话,心上一喜,道:“夫人是同意我把人给接回来了?” 王氏看他那个喜色,嘴角冷冷的勾起,意有所指的道:“老爷是真的心疼她们母女呢,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呢?” 伍礼宏脸上一讪。 王氏心中鄙夷,却没再说什么。 伍礼宏便道:“所以,夫人刚才所言是?” 王氏眸子眯起,慢条斯理的说:“老爷可记得前鸿胪寺少卿林家的事?” 第1251章 毒计 鸿胪寺少卿林家? 伍礼宏一时没想到那家有什么,怎么了? 王氏嘴角冷冷一勾,道:“林少卿不是有个在外生的女儿么?” 伍礼宏愣住,脑海中乍然想起林少卿的事。 听说林少卿早年有个青梅,但却因为青梅家犯了事而分开了,后来再重逢,林少卿把那青梅养成了外室,又生了个女儿。 那外室后来得急症死了,林少卿舍不得女儿,又怕御史弹劾,便把女儿当做丫头一般带回家里,放在家中嫡女身边。 对外是丫头,但其实跟小姐无二,但还是被政敌给查了出来,让御史弹劾了,当时闹了很大一场风波,弄得人尽皆知。 伍礼宏睁大眼,道:“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点点头,鄙夷的道:“……让那丫头作为周氏的丫头进门来。如此一来,既全了老爷的一番爱女之心,也保全了咱们伍家姑娘的名声,一举两得!” 伍礼宏眼睛微亮,好主意啊。 王氏继续道:“只要她们识相安份,我们伍家也不是狠的,少不了她们一口吃的,身份上么,是不怎么好听,到底也算是团聚了,不是么?” 伍礼宏一拍手掌:“正是这理,最多将来给她多准备一份厚重的嫁妆,是了,到时我再认了她做义女出嫁,如此也算有头脸了。” 王氏眼神一厉,义女,她也配? 不急,若这事当真成了,那对周氏便是大大的折辱,等那小贱人真以丫头身份进门来,看她们能得意到哪去! 到时候是贱丫头还是义女,再说不迟。 倒是那丫头名下的东西,王氏眼中闪起一丝算计的光,瞟了伍礼宏一眼,没说出口,不急的,到时候,自有她来处理。 伍礼宏越发觉得夫人所言有理,气也顺了不少,可想到五福那羞辱自己的一幕,脸上又有几分难堪。 罢了,怕是那丫头有些怨气,多哄一下就好了,只是周氏,到哪去了? 伍礼宏得了满意的事情解决,也就不再多留,走了出去。 魏嬷嬷走了进来。 “夫人。” 王氏冷道:“你都听见了?” 魏嬷嬷道:“夫人的计算最是合适不过了,如此一来,她们也蹦跶不了哪去了。” 王氏得意一笑:“对付这样不要脸的小贱人,还用什么手段?她们不是想进我伍家门吗?我看她用什么脸面进。当了丫头,一辈子都是丫头,生死由我。” 魏嬷嬷恭维道:“也就是夫人聪明,但是……” “什么?” “夫人,怕就怕她们不肯,那周氏尚不知是什么性儿,可那个姑娘,却是个烈性子,您看今天老爷不也被堵在那了么?”魏嬷嬷迟疑着说:“而且,那家都说是那位姑娘在做主。” 王氏的眉头皱起又松开,道:“不肯?那就别进门了,当一辈子的外室子呗,与我们又有什么损失?想进门,就得依我的意思,不然,谁也别想踏进这门一步。” “是,是。”魏嬷嬷看她自信,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夫人好像过于乐观了! 第1252章 王氏教女 伍宜宁气势汹汹的冲进王氏的正房,大叫着王氏。 “娘,娘。” 王氏皱起眉,看着冲进来的长女,眉头皱得紧紧的,沉着脸叱道:“你这么大喊大叫是做什么?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 伍宜宁跺跺脚,道:“娘,您还说这些,您知不知道外头的人都在传什么?” 王氏看着她。 伍宜宁咬着牙,说道:“他们都说,爹在外头有个女儿,比我还要年长呢,这是真的吗?”她说着,又瞪大眼,道:“对了,从前闻言芳就说过这个事,如今看来是真的了,爹还去找她了?” 听到下人传的话,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当真是有个比她年长的姐姐?爹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 “胡说!”王氏一拍桌子,喝道:“我不管你在哪听来的,都给我忘了这事,要是你还想要你的名声,嫁个好人家的话!” “娘?”伍宜宁怯怯的看着她,不就是问一问吗,哪就关乎名声嫁人的事了? “母亲。”有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她长相酷似王氏,梳着双丫髻,穿着一袭盖过脚尖的粉色长裙,稚嫩的小脸,看着不过十一二,可那行走间,却是温婉典雅,端的一派大家闺秀的举止。 王氏看见少女,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来:“琳儿来了。”又指着伍宜宁道:“你看看你妹妹,再看看你,你妹妹年纪比你还小,却瞧着比你还要沉稳,你羞不羞!” 伍宜宁瞥一眼自己的同胞嫡妹,哼了一声,就会装蒜。 伍宜琳对嫡长姐的态度也不在意,只端庄温婉的给王氏行了一礼,然后坐到一边,腰背挺得笔直。 伍宜宁见状,也只得跟王氏行了一礼。 王氏看着两个女儿的对比,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两姐妹莫非是换错了行序不成,次女看着远比长女沉稳多了。 “娘,您快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伍宜宁坐下就着急的问:“爹爹他莫非真在外头养外室了?” “你放肆!”王氏轻斥,道:“你爹的事,哪轮得到你置喙了?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管。” 伍宜宁满脸委屈,道:“那娘说,这是怎么回事?” “长姐,爹爹的事,自有爹和娘处理,咱们听着就是!”伍宜琳捧着茶说了一句,又对王氏道:“娘,刚才女儿听见有人在乱嚼舌根,我已经责罚过了,谁再在后头编排主子的事,一概发卖出去!回头娘还得处理一下才行。” “你做得对!”王氏看着次女,十分欣慰,道:“就该是这个气势,你们是伍家正经的小姐,正经的嫡主子,底下的人谁敢背着你们编排,只管责罚。” 伍宜琳微微一笑。 伍宜宁则是撇了撇嘴,显然是对妹妹抢风头而不满。 “至于他们所传的事,也不算捕风捉影,你爹年少时多情犯下的风流事,也不算得什么。你们只管记住了,咱们伍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是外头的野路子能比的。事情一天未明,你们都只当不知道,懂吗?”王氏沉声教导。 第1253章 挑拨 王氏其实不想把那些腌臜的事儿说给女儿听,免得污了她们的耳朵,但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了,也该知道一些事儿了,为免她们在外头听风就是雨反而闹出不好看来,王氏还是简便的说了一下她们爹爹和周氏母女的事。 “……你们要记得,甭管你爹往家里拉多少女人,你们姐弟几个才是正经的长房嫡出,谁都越不过你们去!”王氏意味深长的说:“至于旁的,不过是不入流的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庶孽罢了,高兴就给她们两分面子,不高兴,哼。” 伍宜宁捏紧拳头,愤愤的道:“爹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 伍宜琳瞥了长姐一眼,不说话。 王氏沉着脸道:“宁儿,你是长女,更要为底下的弟妹带好头,怎能编排你爹爹?你这是不孝!” 伍宜宁嘟起嘴,满脸不服。 王氏警告的看她一眼,说道:“总之,这事你们莫理,也轮不着你们理,你们是正经的小姐闺秀,不该管这种事,知道吗?” “女儿谨遵母亲教诲!”伍宜琳起身一福。 伍宜宁也不情不愿的应了。 王氏脸上一松,道:“回你们的院子去吧,一会孙掌柜应该送衣裳过来了,试一试,若是不合的也好尽快更改。后天昌平郡主的及笄礼,听说郡王妃邀请了不少夫人小姐前去观礼,你们也长大了,该见见人,所以这衣饰得配好,千万别失礼了。” 伍宜宁听了,脸上一喜。 伍宜琳则是笑着应下。 屏退了两人,王氏头痛的揉了揉额角,对魏嬷嬷道:“乳娘,宜宁的性子也太过冲动了,这可怎么办?” 还不是惯的! 魏嬷嬷暗自腹诽,嫡出长女,头一个孩子,夫人老人都着紧,才造就这性子。 倒是二小姐,哎,那性子,确实更像长姐的风范! 却说伍宜宁姐妹俩走出王氏的院子,伍宜琳拉着伍宜宁的手。 “长姐,听说那个女子比长姐还要像爹爹呢!” 伍宜宁哼了一声:“哪又如何?一个贱种而已,娘不许我们说,你刚才不是挺乖的,现在又拿话来说?” 伍宜琳温婉的笑道:“我这不是想和长姐说几句知心话么?”说完又长叹一声:“也不知爹爹会怎么处理这个事。” “管她呢,就算她能进咱们家,还能越得过我们去?一个庶孽而已!”伍宜琳鄙夷的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她不是比长姐还要年长么?”伍宜琳低低的道:“若是她来了,岂不是越过长姐,呀,到时候我们也不能再叫长姐为长姐吧?她比姐姐还大,我们得叫她大姐吧?” 伍宜宁脸色一变,唇一抿,眼睛瞪大,一甩袖子,道:“大姐,一个庶孽,她也配!” 伍宜琳看着她飞快的走远,嘴角冷冷勾起。 “小姐,大小姐会不会去……”伍宜琳的贴身丫鬟入画小声开口。 伍宜琳淡淡的瞥她一眼,道:“长姐的行踪,那是我们能过问的?走吧,我那幅画,还得润色。” 入画立即闭嘴,扶着她离去。 第1254章 不见! 伍宜宁悄悄出了府,她实在是好奇,那位比她还要像爹爹的小贱人,到底长什么样? 伍宜琳听到消息的时候,嘴角邪勾了一下,吩咐身边的丫头:“半个时辰后,着小丫头告诉母亲身边的青莲知道。” 入画看她一眼,恭敬的应了。 伍宜琳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书卷上,一手拿了小银叉,挑了碟子中的甜瓜小口的咬着。 柏树胡同的长青宅,静悄悄的,仿佛没人在里头居住一般,抬眼看去,有高高的银杏树穿过瓦顶,遮挡着烈阳。 “去角门。”伍宜宁掀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吩咐车夫。 “大小姐,咱们就这么直刺刺的前去,会不会不妥当?”心腹丫鬟锦书道。 伍宜宁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妥当的,不是说小地方来的穷鬼么?她能做啥?” “可是,连老爷都没能进去呢!”锦书迟疑。 “我也不进去,就在外面看一眼。”伍宜宁鄙夷的说:“谁要进去,难道还和她喝茶不成?” 锦书闻言不再说话。 马车转到角门处,伍宜宁就让锦书去叫门,自己则在马车上坐着。 五福在自家书房内听着魑三禀报银矿的后续,听到紫玉的禀报,眉头蹙起。 “谁?伍宜宁?” 紫玉点头:“差了丫鬟来叫门,说是要请见姑娘。” “我连她爹都没好脸,要见她?”五福无语,摆摆手:“不见!” 紫玉见状,也不再多言,自下去让人把那对主仆打发走。 五福看着魑三问:“既如此,赵明琨已经查到王昊身上了?” 魑三笑着点头:“丢了一座银矿,赵明琨恼着呢,而且,宫中的荣嫔娘娘,靠的是范皇后。” “这荣嫔也是个聪明人,知道抱最粗的大腿。”五福眯着眼道:“她还没有孩子吧?” 魑三摇头,道:“据宫中的探子回禀,荣嫔也是刚入宫的时候受宠,南岳皇一心向道,对于女色上也颇有节制。” 五福点点头,说道:“注意一点,别让她这时候有孕,凭子翻身了。白小白如何了?几天没回来了吧!” “这几日太子殿下身子有恙,他一直在东宫为殿下针灸调养。” 五福叹了一口气,听说南岳太子是个有心为民的,奈何身边拖后腿的人太多了,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好,可惜了! “让他自己小心点儿吧,万一有什么不好,把他带回来!”五福道。 “是。” 角门处,伍宜宁听到对方避而不见,不禁气恼的掀起帘子下车。 “告诉她,我是伍宜宁,让她出来见我!”伍宜宁睥睨的说。 紫玉走出门来,冷冷的蔑视一眼这和自家姑娘有几分相似的女子,对丫头婆子道:“一个傻子,和她废什么话,关门。” “是!”婆子们如同得到圣旨一般,把锦书她们往后一推,砰地关上了门。 嚣张!太嚣张了! 伍宜宁的耳膜被震得嗡嗡响,不敢相信,自己吃了个闭门羹,气的娇躯直抖,大怒道:“给我砸门!” 锦书忙道:“大小姐,使不得,这有人看着了!”回去太太怕是要卖了她。 伍宜宁撇头一看,果然有人好奇的望过来,也不敢继续留下去撒野,匆匆忙忙的上了马车,却是一路骂着回去,把五福给记了个大仇。 竟然叫她没脸,可恶! 第1255章 戏开场 王氏听到伍宜宁竟然去柏树胡同了,气得火冒三丈,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威胁她还要冒然行事,就不让她去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观礼,这才把伍宜宁给唬住乖乖回屋。 但也因此,伍宜宁越发恨上了五福,都是她叫自己没脸,害自己被骂。 王氏固然也气五福的目中无人和嚣张,但也知道,他们这时上门去也是自找没趣,又因着要带女儿们去昌平郡主上观礼,也好沾一沾光,谋个好亲,心中再有火气,也强行按下。 七月初七,是牛郎织女会面的日子,又是乞巧节,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准备了不少七巧节上所用的针线用品供人选购。 而长安城,每年的乞巧节上都会办花灯节,才子佳人们都会在这一天上街,赏灯猜谜,而每年乞巧节上也都会结成几对佳偶,触发更多人上街游玩。总而言之,这一天长安城将会如过年一般热闹。 靖康郡王府的昌平郡主选了个好日子出生,七月七,正是她的生辰,而今年,也是这位小郡主的及笄之年。 为了昌平的及笄礼办得隆重体面,靖康郡王妃邀请了不少的贵客前来观礼,到时候夫人和小姐,多不胜数。 这人多,乱子也会多,为避免出现之前白素莲和王府庶子的事再发现,郡王妃是下了死命令,一旦哪处出了问题,她就把人一家子发卖了出去,绝不留情面。 女子及笄是大事,她绝不容许独女的及笄礼上出现一点瑕疵或出一些腌臜的事儿。 所以这邀请的贵客,也是经过严谨的筛选的,怕着有些人心思活泛,为了攀高枝而不择手段。 这不,在天还没亮,郡王妃就已经招了管事来指点吩咐,而靖康郡王府的下人就已经举灯忙开了,各处挥洒,准备茶点,还有男女宾客的待客地儿,处处都要准备周全。 “……都下去吧。记住了,今天郡主的及笄礼圆满,通通有赏,若是有一点差池,你们就准备收拾包袱吧!”郡王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 “是,王妃。” 众人垂手退下,郡王妃喝下茶,这才站起来,说:“去郡主的院子。” 而同时,皇宫群臣上朝的大殿上,乌泱泱的站满了百官。 随着内侍的唱礼,皇帝坐上宝座,內侍高声喊话:“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臣有本参奏……” “臣有本参奏……” 一个个臣子站出来,参奏着自己的折本。 南岳皇百无聊赖的听着,伸手在嘴边掩住打下的呵欠,又挪了挪屁股,昨晚修道太晚了,有点犯困。 “父皇,儿臣有本要参。”六皇子赵明琨站了出来恭敬的叫。 南岳皇眯了一下眸子,抬手:“准。” 六皇子的视线扫过站在大殿内差不多末位的永安伯,朗声道:“儿臣要参永安伯知情不报,欺上瞒下,私采银矿,动摇国本……” 啥,私采银矿? 整个大殿哗然,永安伯一个激灵醒过来,感觉自己从没像这般瞩目过,发生什么事了?他在哪儿! 戏开场。 第1256章 伍家姐妹 王氏这一大早起来就觉得心口堵着,气儿不顺,右眼皮还时不时跳动,总觉得有点不安。 “魏嬷嬷,我这眼皮跳得厉害,家里可有什么要事?”王氏皱眉问。 魏嬷嬷道:“夫人,一切都好呢!”顿了顿又道:“夫人怕是这几天没睡好才这般,要不,老奴取两丸清心丸给夫人服下?” “快去!”王氏抬了抬手。 魏嬷嬷连忙叫了王氏的心腹丫鬟,取了两丸清心丸和温水,侍奉王氏吃下。 许是吃了药心中有底气,王氏再让丫头装扮时,心也渐渐的平静了。 “快去看两位小姐可都装扮好了?”王氏道:“还有二房的婉姐儿,我们也得出发了!” 她话音才落,就听丫头来报,两个小姐都来了。 王氏坐在美人榻上,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一个明丽,一个温婉,不禁都点了点头。 “不错,都打扮得不错!”王氏拉过伍宜宁上下打量了一番,整了整她腰间的压裙角的禁歩,说道:“宁儿你的性子容易冲动,今天去昌平郡主的及笄礼可要稳着了,到时候可多的是大家夫人看着。” 伍宜宁听出那话里的潜意思,羞红着脸嗔道:“娘,我知道了,怎不见你说琳儿?” “你妹妹素来比你安静沉稳。而且,她也还小,这次去也是带她见识一二,多结识几个闺中密友。倒是你,可耽搁不得了!”王氏意有所指的说。 伍宜琳听着也只羞涩的低下头不语。 伍宜宁嘟起嘴,却也没说什么。 “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二房的二小姐就在二门等着。”青莲笑着说。 王氏点点头,这才带着女儿出去。 这次能去观礼,也就大房二房接了帖子,毕竟两人都有官身,庶子出身的白身三房是没有的。 走到二门,果然见伍宜婉在那等着,站姿笔直端庄,打扮也是大方得体,王氏也暗暗点头。 老二媳妇教的长女,也还算端方有礼,相比自己的宜宁,也更沉稳一下。 “大伯母。”伍宜婉向王氏福了一礼,说道:“我母亲身子不爽利,今天有劳大伯母了!” 王氏嘴角微僵了一下,含笑点头,心中却是酸涩不已。 老二媳妇真是好福气,老二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老通房,自己生了三个嫡子女,其中一对还是龙凤双胞胎,近来又查出了有孕,自己呢? 王氏直叹自己命不好,嫁了个多情种子,如今还有一摊破事儿摆在那里待解决,真是恶心又头疼。 “大伯母?”伍宜婉见王氏盯着自己,目光瘆人,不禁叫了一声。 王氏便笑道:“你且跟在伯母身边,跟着你姐姐妹妹一起,你大姐姐是个性子活泛的,婉姐儿你性子沉稳,多看顾点!” 伍宜婉看向长姐,温婉端方的笑着说:“伯母放心,大姐姐是个聪慧的,我还盼着大姐姐看顾我呢。” 伍宜宁被恭维,面上得意,道:“放心吧,到时候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姐妹!” “谢大姐姐。” 伍宜琳自一旁听着,脸上始终挂着适宜的笑容,不喜不淡。 第1257章 不喜张扬 靖康郡王妃为了给女儿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可是邀请了不少人前来观礼,这前往郡王府的车马都塞了不少路,不得已,出动了五城兵马司来维持秩序。 此举必然会让眼中揉不进沙子的御史不齿和弹劾,但靖康郡王为南岳立下的汗马功劳,可不是一个两个御史一张嘴皮子就能抹杀的。 而且,人家只是心疼女儿,才邀请了这么老多人前去观礼,也没用国家的一分银子,都是自己出的银子,怎么就不能办大了? 所以,这车水马龙的盛况,在众人看来是盛大壮观,而多有不及的贵女见了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伍家姐妹同样如此,不住的挑了帘子看出去,眼中满是羡慕,要是自己的及笄礼也这般热闹和盛大,该多威风。 郡王府为迎接宾客,整个府邸好几个角门都打开了,穿着体面的婆子丫头接了帖子迎客。 郡王府内,作为主角的昌平再次催促自己的丫头清心:“你亲自去看看,五福到了没有?亲自接过来。” 坐在她身侧的,是关楚莹,正捧着一杯茶在轻抿着,她是昌平的赞者,为了避免今天宾客来得多,她于昨晚就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充当有司的张秒儿。 听了昌平的话,关楚莹就笑道:“看你急的,她既然答应来,自会赶得及才是。” 昌平嘟起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个大忙人,自她拜师后,你可曾见过她?我却是没有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用在她身上最是适合不过了!之前还答应了我……”她撇一眼张妙儿,讪讪的道:“还不是又推了。” 关楚莹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且她也不像我们这般,终日只在阁楼里绣花弹琴!” 这倒是。 张妙儿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好奇的问:“你们说五福姑娘拜师么?拜谁为师了?” 关楚莹和昌平对视一眼,有些迟疑,五福这人低调,不愿意太多人知道她拜了谁为师。 张妙儿见状,便嘟起嘴说:“怎么,连我也说不得么?这么神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昌平脸一黑。 “也不是见不得人,只是她那人不愿张扬。”关楚莹道:“我们说了,你也别传就是了。” “说呗。”张妙儿眨巴着眼。 关楚莹便说了一下五福的师傅。 “呀,竟然是她么?这阵子圈子里都在传,孟老先生收了个关门弟子是谁,都好奇得很呢,竟然是她?”张妙儿惊讶不已。 昌平就道:“是她没错。你别说出去,人家不愿意张扬,咱们在外瞎说也不好!” “这有什么的,当孟老先生的弟子,多威风啊,我也是不懂了,她瞒着做什么?别人巴不得传遍大街小巷呢,又不是见不得人!”张妙儿说着,看两人都瞪着她,忙道:“好啦好啦,不说就不说,真是的!” 关楚莹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她不喜张扬也不是错,反正作为朋友,不添乱就好了!” “你要是乱说给她带来麻烦,以后我也不和你好了!”昌平威胁。 张妙儿抽了抽嘴角,郁闷的是知道了。 第1258章 大放厥词 不喜张扬的某主正在马车上,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向外面的境况,啧啧称叹。 “上次看这样的境况还是在十皇子府呢,就这么瞧着,好像比那会还要来得热闹。”五福夸张的道:“皇子选妃也不过如此吧?” 紫玉抿嘴轻笑:“皇子选妃可不止这么热闹,想来明年也就看到了,不是说那两位都定了婚期?” 她指的是六皇子十皇子他们。 五福道:“那也足够热闹了,一个及笄礼罢了。” “昌平郡主是郡王府的唯一嫡出郡主,自然金贵宝贝,郡王妃爱女心切,想要办得盛大点,也无可厚非。”紫玉笑言:“且靖康郡王是南岳名将,也十分疼爱这个女儿。” 五福嗯了一声,想到靖康郡王的身份,眉头却皱了起来。 靖康郡王是南岳的名将,而终有一天,北燕和南岳是会兵刃相见的,她若是跟着阿九,是不是代表着,有一天会和昌平成为敌对? 紫玉敏锐的察觉到五福的情绪低落下来,她脑子转的快,略想一下,就明白五福的情绪低落所为何。 “姑娘……” 五福抬头,轻笑:“还有多久,若是堵住了,我们走过去吧?” 人与人,终有聚散分离,天下也无不散的筵席,真到那么一天,也都是命运的安排罢了。 紫玉看着,道:“已是到了。” 墨兰率先跳了下来,掀起车帘,又把脚蹬放下,紫玉先下来,又扶着五福下了马车。 清心左右张望,总算是看到了五福她们几个,连忙上前一福:“姑娘,郡主派奴婢来迎您。” 五福一笑,示意墨兰她们带上礼物,随着清心走进门。 不远处,有人眼尖的看到这一幕,推了推身边的人:“娘,您看看,那是不是昌平郡主身边的贴身丫头?” 那妇人望过去,看清那在前面引路的丫头,遂点头道:“正是没错,好像是叫清心?” 这几人正是王氏一行。 伍宜宁看着那叫清心毕恭毕敬为身边人引路的样子,满脸艳羡:“也不知那位小姐是谁,能得郡主身边的人亲自来迎,必定是身份贵重吧?” “我听说,昌平郡主和白家的小姐交好?”伍宜琳道。 伍宜宁撇嘴道:“算什么交好,郡主笨才被那白素莲耍了。而且,那白素莲不是成了郡主的庶嫂么?听说用的脏手段才能进王府,咯咯……” “住口!”王氏几乎要气死,低声呵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敢在这大放厥词?” 真真是蠢死了,叫人听到了,可怎了得,来这里,不就是想为女儿刷个好脸结个好亲么? 偏偏这死丫头自己要作,真是气死她了! 伍宜宁脖子一缩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言。 王氏瞪她一眼,又把视线放在那个清心丫头身上,白家小姐进了王府做妾,那郡主的新朋友又是谁?能让丫头来接的,必定关系很要好吧? 王氏只看到那姑娘穿着一袭月白和淡紫交错的曳地长裙,并看不清容貌,只看那女子身材极为修长高挑。 正出神着,跟在那姑娘身后的一个穿着青色衣裙的丫头突地看了过来,目光冷厉。 王氏眼仁微缩,只觉周身如寒冰划过,再细看时,却是什么都没有,是错觉吗? 第1259章 以簪贺芳辰 昌平郡主的院子站了不少的人,五福随着清心走进去的时候,接到不少好奇的注目礼,不由郁闷。 太张扬高调,不是她要的呀! “郡主,五福姑娘来了。”清心带着五福进了昌平的闺房。 昌平一身月白的衣裙,看到五福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嗔道:“我还以为你都不来了!” “说好来贺你生辰,怎会出尔反尔?”五福一笑,从墨兰手中接过一只小盒子,递给昌平:“贺你芳辰,年年岁岁如锦,生辰快乐。” “谢谢!”昌平欢喜不已,接过盒子打开了,紫檀盒里,雪白的雪绸上,躺着一根缕空凤凰羊脂白玉簪。 昌平惊讶的拿起簪子,感受到手中玉簪的温润,细细的看着那雕工,无不精巧细致,不由喜问:“你怎么这么快就雕好了?” 不用说,这必定就是五福所应承的给她雕的簪子,可五福之前受了伤,后来又忙着雕琢拜师礼,说好没太多时间的,她还以为要许久才能拿到求的簪子呢。 五福心想,托了某些人的福,气了她,生气就雕琢,这不,短短时日,就雕出来了。 “日夜颠倒的雕,自然快了。”五福笑了笑。 “五福,谢谢你。”昌平喜滋滋的道:“一会我要用这个来簪发。” “别!”五福压住她的手,道:“王妃既已给你准备了,莫要辜负她的爱女之心。我这支,你平素戴就是!” “就是!”关楚莹笑着上前,夺过昌平手上的簪子,细细的看了,道:“临时换簪子,你就不怕王妃吃醋么?” 昌平讪讪的,道:“我这不是喜欢么?” “五福你真会雕琢啊,难怪孟……”张妙儿也看了簪子,脱口而出。 关楚莹咳了一声,张妙儿又把话吞了回去。 五福见状挑眉,看向关楚莹,对方冲她眨眨眼,知道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便按下不提。 昌平见几人都反对她换簪子,便重新放好交给清心收好,便拉着五福几人说着体己话。 “一时说漏了嘴,妙儿知道你拜师的事了。”关楚莹小声的对五福解释:“我们都嘱托了她别往外传,但她年纪尚少,有时候可能沉不住气,口快就说了。” “无事,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觉得平素低调些总好,我不喜欢成话题中心!”五福含笑道,她喜欢闷声发大财那种,还不叫人知晓。 而靠山这东西么,在更合适的时间里抛出来,作用会更大。 关楚莹知道她的性子,也不继续这话,问她:“可接到你母亲了?” 五福点点头。 “哪天我也去拜见一下伯母?”关楚莹笑道。 这是身为好友该有的礼节。 五福道:“她刚来,还在城外庄子上休养,等哪天闲了我再请你过来。” “那我可等着了!” 正说话间,有穿着光鲜的丫头走了进来,对昌平行礼说:“郡主,吉时到了,该行仪程了,王妃吩咐奴婢来侍候您。” 昌平听了,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又有些羞涩期待。 第1260章 架火上烤 昌平郡主的及笄礼,郡王妃邀请了不少夫人小姐前来观礼,却也不是所有小姐们都能进昌平的院子里坐的,能来此的,都是和昌平关系极好的私交好友,或是郡王妃看得起的,身份贵重的千金小姐。 而有不少人,也只在仪程大厅等着候着,熟人间彼此带着女儿见礼,有心思的自然是各种攀谈,或夸赞你的女儿,或吐槽我家小子,其实都是彼此试探,咱们有没有可以结亲的可能。 五福早就在紫玉的帮助下,恶补了一番大家族里千金小姐的及笄礼的整个流程,此时正式参与,不由也感叹,这古人女子及笄,大家族真是规矩森严。 昌平是笄者,自有人服侍她走仪程,五福身边,换了之前见过在郡王府见过的季芙蓉和她一块儿前往举办及笄礼的场地。 五福倒是好奇,季芙蓉之前在郡王府差点吃亏,竟然还来观礼了,不觉得尴尬么? 不过这样的话却是不好问的,可看季芙蓉有个亦步亦趋的丫头跟着,想必那季夫人也是心有余悸吧,只是若是躲着藏着不来,得罪了郡王府不说,还叫人打探到内幕笑话反而显得心虚,还不如大大方方的前来了。 这走了一半,就看到了熟人,也不是谁,而是孟家的小姐孟思妤。 孟思妤看到五福时眼睛微亮,走了过来,冲她微微福身:“小师……” 五福连忙也还了一礼,抢话道:“思妤,没想到你也来了。” 孟思妤眨巴着眼,笑着说道:“是啊,我听祖父说了你和昌平郡主交好,正好我们家也有收到帖子,我就跟着母亲来了。” 季芙蓉见两人熟稔,不禁好奇,道:“五福姑娘和孟小姐相熟么?” 孟家是百年传承的书香大族,就是他们季家,也是不及的。 五福道:“有点渊源。” 孟思妤拉住她的手道:“五福姐姐,母亲也想见见你呢,只是你一直没来家。” 五福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紫绡翠纹如意长裙的年约三十来岁的面容温和端庄的妇人看过来,正冲她含笑点头。 “是我该去拜见孟夫人。”五福道,又对季芙蓉道:“季小姐,我先失陪一下。” 季芙蓉笑着点头,看着孟思妤亲热的挽着五福的手臂走到孟夫人跟前,眼中若有所思。 孟夫人是孟老爷子的嫡长媳,今年已三十有五,出身大族荣家,相貌端庄温柔,举止大方得体,听说孟家有座女书院,也是由孟大夫人主持。 五福盈盈的一拜:“五福见过孟大夫人。” “快起来,你是老爷子的弟子,若真要轮辈分,得唤我为嫂子一般了。”孟大夫人亲自扶起她,又从丫头手里接过一支凤尾步摇簪子插在她的髻发上,笑嗔道:“早就盼着你来家里,却一直等不到,只能来这里逮你了!” 五福感到周围有许多目光投射过来,便道:“也是这几天有事儿拖着脚步了,过两天我必定投帖子上门拜访。” 先在昌平院子受注目礼,如今再受孟大夫人的额外‘关爱’,这是把她架火上烤啊,说好的低调不张扬呢? 第1261章 来自师傅的特意关照 孟大夫人一边拉着五福说话,一边不着意的打量她,见她身形远比同龄人高,腰细腿长的,穿着合宜大方,淡紫月白衣裙用银丝线勾边,裙摆只绣了几支韧竹,腰间一条玉带镶嵌着蓝宝石,坠着一条五彩丝线勾缠的玉莲花形禁歩,翩然压在裙摆上。 是个明媚可人的少女。 不少人看过来,目露惊讶,实在是五福十分面生,而孟家大夫人谁不认识,可她却对着这个面生的姑娘和颜悦色。 她是谁? “孟大夫人,这位小姐倒是看着面生,是……”有人总算是耐不住性子走过来相问。 孟大夫人微微一笑,含糊的道:“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小友,伍小姐。” 孟老爷子的小友? 那岂不是忘年交?她凭的什么? “这位是在户部侍郎的杜夫人。”孟大夫人指着那位夫人对五福说。 “杜夫人。”五福一曲膝,又接过杜夫人从头上拔下的一支红宝石钗作见面礼。 又有人走了过来,五福被孟大夫人扯着见了好几个夫人,见面礼接了一个又一个,好吧,这算不算发了个小财? 五福表示淡定了,孟大夫人必定是领了她那好师傅的令,特意‘关照’她呢! 孟大夫人看她颇为不自在的样子,正巧铜锣声响起,总算把五福放开,让孟思妤和她站一块儿,小声交代女儿说:“好好照顾你小师姑。” 五福哭笑不得。 孟思妤挽着五福的手道:“我们走过去那边看吧?” 五福点点头。 奏乐声响起,有一个穿着端庄大方的老夫人在众人的簇拥下前来,孟思妤一直在五福耳边介绍一些人,看到那老夫人就小声说:“那是太师曾老夫人,曾太师是帝师,想不到王妃把这位请过来做正宾呢!” “到底是皇家郡主。”五福也小声说。 她抬头望去,只见靖康郡王夫妇把作为正宾的曾老夫人迎了上去,相互行正规揖礼后再入场,主宾客人各在其位入座,靖康郡王夫妇才入主人座,及笄礼开礼。 但见作为主人的靖康郡王先说了一番致辞,宣布及笄礼正式开始,然后才是昌平出场。 大家里的及笄礼,仪程规范,不管是行走或是跪坐,甚至方向,都极其讲究。 五福可真是大开了眼界,仪程繁琐,却庄重肃穆,向众人或上天演示一个少女的成人礼。 看着昌平一次又一次的换衣加笄,五福瞧到郡王妃眼睛泛红,眼里湿润,但更多的是欣慰和感动,不禁也有些百感交集。 吾家有女初长成,大概就是每一个父母此时的心态吧? 五福扫了一圈过去,所有观礼的人都嘴角含笑,有些夫人甚至也感同身受一般,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而闺阁少女么,更多的是羡慕,这及笄礼足够盛大,而正宾又大有来头,谁不希望羡慕么? 总算到了最后的环节,昌平这笄者向在场的所有参礼者行揖礼以示感谢,她目光扫到五福的时候,俏皮的眨了眨眼。 五福笑嗔。 有眼尖的注意到这个小细节,纷纷看过来,看清五福的容貌时,有人震惊。 第1262章 仇人见面 昌平郡主的及笄礼办得盛大庄重,正宾更是当朝太师夫人,何等的荣耀,在场的少女无不是羡慕嫉妒的,恨不得自己变身昌平才好,把这所有的荣耀都揽过来。 眼下,看着明媚的昌平,见她俏皮的冲着某个方向眨了眨眼,娇蛮得意,均是看了过去。 郡主是和谁打招呼呢! 这一看,愣住了。 那身材高挑修长的少女,无奈的回报一笑,彰显着两人的交好,而她的脸…… 王氏诧异的看着那少女,盯着她的脸,这,这怎么会? 她从没见过伍礼宏口中的那个少女,不管底下的人说那丫头有多像伍礼宏,她都不曾见过或想象过。 伍礼宏的相貌是极好的,年轻的时候也是俏郎君一名,五官突出偏阴柔,可因为读书,也有几分儒雅,并不会让人觉得娘娘腔,但相貌,总也是实打实的好,不然不会年轻的时候骗了那么多少女芳心,周氏就是其中一名。 如今这少女,眉口鼻都挺像伍礼宏,就那双眼并不像,伍礼宏的眼是典型的桃花眼,这女子的眼却是眼尾短,外眦角钝圆,那是杏眼,十分的黑亮有神。 这是谁? 是那个丫头吗? 这不可能,一个贱种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个场地,不可能! 王氏死死地盯着五福瞧,很想冲过去问她是谁? “娘!她是?”王氏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她身侧的伍宜宁却是瞪大眼,声音拔高。 王氏立即回过神来,手快的捂住伍宜宁的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眸子里带着浓厚的警告,又讪讪的对身边的夫人点头赔礼。 伍宜宁也是一时震惊,很快就知道自己身在的地方不妥了,扒下王氏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却还是死死的瞪向对面,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早就冲过去了。 那女子,好像她。 不,像父亲! 伍宜琳和伍宜婉也看到了,表示十分惊讶。 “娘,那是孟家的小姐吧?”伍宜琳小声的问王氏,那站在酷似父亲的女子身旁的小姐,不是孟小姐是谁? 王氏自然看到,沉着声音嗯了一声。 她扫了那两人一眼,心里早已经像煮沸了的开水一般,不断地在沸腾,滚烫不已。 面对王氏几人这般热烈的注视,凭着五福的敏锐不可能注意不到,她扫过去,看到紧盯着自己的王氏,以及那伍宜宁等人时,目光也只是一扫而过,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面上是不认识的神情,但心里,五福却是呵呵几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狗血的老梗,在这就见面了,一会自己怕是会被拦截吧。 真是有点期待呢。 “五福姐姐,礼成了。”孟思妤在她耳边小声说。 五福回过神来,摸了摸鼻子,被自己的恶趣味给莫名了一下。 而王氏早在看到五福的一刹那,就再没移开过眼睛,尤其当她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竟然感到莫名的紧张。 但看对方却只是不经意的望了一眼,视线完全没在自己这边停留,不由又有点纳闷儿,她是那个丫头吗?对自家是半点不知情吗? 第1263章 辣眼 及笄礼结束,郡王府还设了答谢宴,以感谢前来观礼的宾客,丫头仆妇们引着在诸位夫人小姐离开场地,前往宴席的场地,那边已经准备了戏台子以及酒席。 五福被孟思妤挽着手臂,孟大夫人就道:“你们这些年轻丫头,自己在一处玩吧,妤儿好生照顾着你小……” “夫人,思妤称我一声姐姐足矣。”五福连忙打断她。 孟大夫人嗔笑:“你啊,这也没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不过,你喜欢就好。” 五福吁了一口气。 “五福。”关楚莹和昌平携手而来,看到孟大夫人,均是一礼。 孟大夫人笑看着几个各有千秋的女孩儿,又看了女儿一眼,含笑和相熟的夫人前往宴席。 五福这边,还真是围了不少的人,除了昌平关楚莹,再还有孟思妤,而孟思妤另外又有交好的杜家小姐等,再还有季芙蓉等人,热闹不已。 这看在某些人眼内,可真真是了不得了! 王氏的眼仁缩起,拳头紧攥着,越发觉得自己想错了,怎么可能,一个贱种不可能和这么多闺秀交好。 她不是眼瞎的,围在五福身边的,哪个不是一等一出身的闺秀,哪个的家世不比伍家要好,她们的父亲官职哪个不是比伍礼宏高的? 便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和这些闺秀沾边呢,但看那边,以昌平为首,都围着那个女子。 这一定是梦! 噩梦! 王氏觉得自己的眼睛被辣椒给糊了似的,火辣辣的,太辣眼了! 同样觉得辣眼的还有伍宜宁姐妹几个,伍宜琳眼睛狂闪,闪过几丝急切和嫉妒。 伍宜宁最忍不住,尖声说:“她是谁?她究竟是谁?我要去问问她!” 说着,也不等王氏,拧起裙摆就冲了过去。 “宁儿!”王氏一惊,连忙追了过去。 五福宛如众星拱月一般被昌平她们围着,昌平兴奋的道:“宴席那边有戏台子,要是大家不乐意去那边,我让人在荷塘设宴在那边吃席如何?我府中的荷花开得愈发的好了,也香。” 昌平从没像今天这么高兴过,看着这些闺秀,从前她们可不会和自己多有来往,别看自己是郡主,可世家女,也多有傲气的。 “好啊好啊。”张妙儿第一个响应,拍着手掌道:“有没有好酒?” “张小姐竟然好酒?”孟思妤十分惊讶。 张妙儿眨巴着眼道:“有什么问题?和你们书香世家的女儿爱调香制墨一样,我喜欢酒,还亲自酿了。去年我就采了雪上红梅埋了几坛梅花酒,如今也可以尝了,你们若是赏面,回头我办个品酒会,请你们来尝酒如何?” “我曾听说,张小姐十一岁时酿了一坛醉千金,十分甘甜清醇,想来如今张小姐的技艺也十分醇熟了!”杜小姐含笑道。 张妙儿得意的道:“还过的去!” 昌平见此就道:“我及笄,皇上赏了几坛樱花酿,我取来让大家一尝。” “那敢情好……” 五福含笑听着几个闺阁小姐吱吱喳喳的说,眼角余光却见有人影飞快的冲扑过来,眼疾手快的拉开在自己身侧的孟思妤,厉眼看向来人。 第1264章 我们认识? 孟思妤被五福拉到她身后去,愣了一下,从她身后探出头去,看着冲过来的女孩儿被顶住。 嗯,被人用一根手指顶住了额头,生生的阻止了她的去路。 孟思妤想笑,可良好的教养让她忍住了,站定了看过去,咦,这女孩儿和五福姐姐有些相像呢,不过也不全像,五福姐姐比她要好看,气质上也强些。 周围的小姐看五福顶住冲过来的伍宜宁,也都愣住,看清二人的模样,有片刻的呆滞,这是姐妹么? 伍宜宁的脚步被逼着急刹下,感到额头上的异样,忙的往后退,气呼呼的盯着五福,打量了她一番,比她还要高差不多一个头。 “你,你是谁?”伍宜宁质问她。 “宁儿!”王氏快步走过来,把伍宜宁拉到身边去,警惕的看着五福,再看一眼周围目光惊讶的小姐们,脸上滚烫,轻叱道:“不得放肆!” 诸位小姐看到王氏,都有礼的一福然后站好,对方是夫人,也是长辈,她们的教养不容许无礼忽视。 王氏只看着五福,对方黑亮的眸子,平平静静的,不起一丝波澜,不由犯疑。 “娘。”伍宜宁着急的跺跺脚。 伍宜琳已经走过来,对这些闺秀小姐们一福礼,嘴角含笑,温婉得体。 这么一对比,伍宜宁就显得无礼多了,众人都不是没眼力见的,看向伍宜宁的眼神就带了些许不屑鄙夷。 昌平更是恼,站在五福面前,看向伍宜宁,道:“你又是谁?上来问人,怎么不先报家门?真是无礼。” 在长安城,因是在天子脚下,权贵多如牛毛,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本就骄傲,对于伍宜宁这样的五品官女儿,也不是全部认识的。 而自己的及笄礼,母妃邀请了谁,昌平听是听了,也记不全,就是记住了,眼下看伍宜宁一副要对五福兴师问罪的意思,昌平会高兴才怪。 五福是她的好友,又是被自己邀请来观礼的,怎么会看她受刁难? 而且伍宜宁这趾高气扬的样子,实在叫人生不出喜欢来,便是要问对方的身份,不也应该先报上名来么,这才是礼貌啊。 伍宜宁也是被冲昏了头,被昌平一鄙视,小脸涨得通红,她又不是蠢的,哪里听不出昌平语气不快,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王氏的眉尖蹙了一下,她比伍宜宁经历的多,怎看不出昌平有意为五福出头,心惊之余却也强作镇定,笑着微微一福:“我是礼部郎中伍礼宏家的,见过昌平郡主,祝贺郡主及笄,芳辰如华。” 也有人认得王氏她们,在昌平耳边说了几句。 昌平的脸色才稍霁。 王氏这才看向五福,笑道:“小女一时失礼,才冲撞了几位小姐,还望见谅。刚才远远的看这位姑娘颇有几分面善,以为是哪位故人,不知这位姑娘是?” 知道五福姓什么的也有几个,看了看王氏她们,姓伍,五福好像也是姓伍呢,是巧合吗? 五福嘴角微微勾勒一下,在这就忍不住了?便上前一步,看着王氏道:“我姓伍,芙蓉的芙,从华阳来的。请问夫人,我们认识?” 第1265章 赶出去 她来自华阳,姓伍名芙,大名伍芙,小名五福,别说小名了,光是听到大名,王氏就清楚知道站在跟前的这个姑娘是谁! 就是她,就是伍礼宏和那贱人生下的孽种,那叫五福的贱丫头! 她就知道,这世间没有那么巧合意外,更没有那么多的人有相似,只是不甘心,不问个清楚明白,不愿意相信罢了! 可听到了答案,再看到对面那个女孩子平静无波的眸子,王氏依旧觉得自己胸口被人重重的打了一记重拳,又闷又疼,震得她后退两步。 “你……”她瞪大眼看着五福。 我们认识么? 她说这句话,一派的云淡风轻,语气茫然又无辜,还有点好奇,仿佛对王氏一行几人没有半点印象,对她们的来路毫不知情。 然而,当真是无辜,当真是毫不知情么? 不,王氏根本不相信,光是看五福那勾起的唇角,她就知道,那丫头并非当真不知道,她知道,她是故意的! 故意露出不知情的样子,故意要羞辱她! 她那眼神,只差没说着,是我啊,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我啊,你打我呀,咬我咯! 想明白这一点,王氏觉得喉头腥甜,差点要气得呕出一口老血来。 五福看着王氏变换莫测的脸,简直跟七彩一般,当真是好看极了,心情也愉快极了。 对,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激王氏。 我就在你面前,有本事,你咬我啊! 王氏敢吗? 她敢在这造次吗?敢在这捅破吗? 五福笑得愈发愉悦,刺得王氏的眼睛一阵刺痛,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在手心也浑然不知,只是凭着理智来稳住自己,控制住自己的手没往那张笑脸上挥去! 然而,她理智,她的女儿却不会! 伍宜宁一听到五福的介绍,只愣了一瞬,就尖叫起来了,也没想自己身处什么地方,想也不想的就指着五福尖声大骂:“果然是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伍宜宁的嗓音又尖又大,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也有人看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王氏更是脸色大变,一把拉过伍宜宁,怒喝:“宁儿住口!” 伍宜宁自己,话一出了才知犯错了,心一慌,双手紧捂着嘴,脸色惨白。 “放肆!”昌平气得不轻,指着伍宜宁呵斥:“你有没有规矩,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在这大喊大叫还骂人?来人。” 王氏脸色几变,连忙拉着伍宜宁道歉赔罪:“郡主息怒,是我教女无方,回头我定然会罚她,请郡主饶了她这一回。” 昌平鄙夷的扫她一眼:“一丘之貉,真不知母妃怎么会请了你们前来,莫不是混进来的?” 被昌平这么一通指责,王氏脸上既难堪又无脸,却不敢继续得罪她,只陪着笑脸。 “伍大小姐的嘴太不干净,来人,送她们出去,别惊了其她贵客!”昌平才不听王氏的,只对身边的清心吩咐。 王氏双腿一软,真就这么被赶出去,那是什么面子里子都没有了,以后还有谁敢和她家来往? 第1266章 灰溜走 听到昌平的指令,王氏瞬间就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真要被赶出郡王府,那在外人眼里,就等于她们得罪了郡王府,得罪了昌平郡主。 什么,被赶的人是她们,要说得罪,也是昌平枉顾人情,得罪她们?开玩笑,就他们的五品官之家,当真是不够看的,人家堂堂郡主,得罪你就得罪了! 可如果光是得罪了郡王府也就算了,还得看这后面的,要知道,今天来了不少夫人小姐观礼,唯独她们被赶出去,别人心中不会想什么吗? 就算不会多想,在这当场的,有好几个大家小姐,保管她们不会说出去吗? 这一传出去,就是她们伍家的不是,因为出言不逊的是伍宜宁,出口伤人的也是伍宜宁,而那叫五福的,只是介绍了自己的来路罢了。 失策了! 王氏顷刻就想到利弊,她们此番对上那贱丫头,使她们失策了,也落了下乘了! 别人不知道内情,此行此举,就是她们的不对,而宜宁出口就是贱人这样粗鄙的话,着实叫人怀疑伍家的教养,谁家夫人敢要这样的女儿做儿媳妇? 若说之前王氏是不屑和讨厌五福,如今当真是恨毒了她! 对上这晦气扫把星就没好事儿! 可眼下不是要找五福的不是的时候,王氏一下就想出了应对,用力甩了伍宜宁一巴掌,喝骂道:“谁叫你出言不逊的,还不退下!” 伍宜宁被打得愣住了,捂着半边脸愣愣的看着王氏,眼泪涌了出来。 王氏却是不看她,只对昌平讨好的说道:“郡主,实在对不住,是我这丫头认错人了。这位姑娘,也请你别放在心上,对不起了!” 后一句,是对五福说的,甚至福了一福。 她堂堂的五品诰命夫人,竟然要对个贱种福礼,简直可恶,将来,她必定十倍百倍还给她,贱人! 五福看出王氏眼中飞快闪过的愤恨,道:“我看这位小姐心火重,才看人就骂,夫人回去得多给她吃点败火的才行!”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昌平挽着五福的手嗔道:“五福,和这样的人多说什么?就你和善,要我看,嘴巴不干不净的就得掌嘴。”又看向清心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送这位伍大小姐下去清心火!” 清心屈膝应是。 王氏气的咬牙,正要说什么,却有人飞快的前来,是王府的人带着自家仆妇。 那仆妇看到王氏,眼睛就亮了一下,飞快的上前一福:“夫人!”一脸欲言又止。 王氏心中咚咚直跳。 “何事?” “老爷有事请夫人立即回家去!”仆妇道。 真是打瞌睡碰着送枕头的,王氏心中一喜,对昌平道:“郡主,家中有要事,我们先走了,还请郡主恕罪!”又对清心说:“也请这位姑娘给郡王妃说一声。” 说着,也不等昌平说什么,拽上伍宜宁,带着小女儿和侄女转身急脚灰溜溜的离去。 而伍宜宁,还狠狠瞪着五福,眼神怨毒。 五福眸子眯了一下,出什么事了? 第1267章 有何惧 看着王氏几人灰溜溜的走,昌平也不再管,带着一帮闺阁少女往荷塘那边走去。 孟思妤大概猜到王氏她们和五福的关系,毕竟在爷爷那边听了那么一耳朵,只是看着五福,猜不透她如今的心情,便也不敢多言。 而关楚莹,同样的满心疑虑和担忧,也不是因为知道五福的底细,而是看到五福和伍宜宁那张脸,有几分相似,而且她们都姓伍,这里面没点什么内情,打死她都不信。 都是世家官家出身,在场的都没有蠢人,想来和关楚莹一般想法的,应该也有不少人。 关楚莹迟疑纠结好一阵,揪着五福走到一旁,支支吾吾的说:“那个,五福,你要小心点,这里头都不泛聪明人,你和伍宜宁颇有几分相似,又都同姓,只怕她们会胡思乱想,在外乱传。”生怕五福怪她多事,忙的道:“我不是要怪你或是要探究你什么,我就是交好你这个人,不管如何,我对你的情分都是不会变的!” 五福心中一暖,笑道:“看来你也是其中的聪明人啊!” 关楚莹脸上一红。 “你也没猜错,我和伍家有点关系,准备来说,我和礼部郎中应该有点关系。嗯,他是我爹!”五福淡道。 关楚莹睁大眼,捂着嘴,有些不敢相信,她就这么轻巧的说出来了。 怎会这样,五福好像比伍宜宁还要年长吧,可伍大人的夫人,可是那位王氏,听说是永安伯府的姑奶奶,如果五福是伍大人的女儿,那么岂不是庶女?还是长的! 五福道:“你也不用惊讶,这原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这事,迟早会传遍,尤其我已经和伍家的人打上了照面。至于我,还有我娘,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嗯,也就是那回事。” “你,他,这……”关楚莹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只要知道我叫五福就好了!”五福拍了拍她的手臂,浑不在意。 关楚莹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小心问:“五福,你,不怕么?” “怕什么?”五福耸了耸肩,道:“我没什么怕的,我也没对不起谁,也没做错什么,怕什么?我对着谁,都是堂堂正正的,我有何惧?” 身份尴尬? 她不怕,若是因此而看轻她或看不上她的人,不交往也是可以的,左右她也没要靠谁吃饭过日子。 别人的看法,她不会在意。 这也是她着力为自己培养底气的原因,包括金钱,包括人手。 身份这东西,是好用没错,但世人看的更多的,是利益。 关楚莹看她淡定的样子,眼神复杂,更是暗叹不如,若是自己,断然不会做到这么云淡风轻吧? 所以她只能是关楚莹,而五福,也只有一个五福! “不管你是谁,又是什么身份,都是我关楚莹的好朋友,我看重的,是你的人品。”关楚莹握住五福的手,郑重的说。 五福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来,道:“谢谢。” 知己么,不用多,有心的,合拍的,一个两个足矣。 第1268章 王氏震怒 却说王氏带着自家几个姑娘一阵龙卷风似的走出了靖康郡王府,上了自家马车,那满肚子的气才泄了,死死的瞪向还在啜泣的伍宜宁。 “你还有脸哭?你这个蠢货,被那小贱人算计了还不知,亏你还有脸哭!”王氏愤怒的喝骂。 伍宜宁抬起头,看着王氏道:“娘怎么能骂我,我做错什么了?您还当着这么多人的脸打我。呜呜,女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我不要活了!” “不要活你怎么不去死!”王氏怒极,眼中满是失望和怒火,骂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你最错的,是你明明做错了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那是什么地方,是你能口出狂言的地方吗?当着这么多闺阁小姐,远处还有夫人,你骂的是什么?我平时是怎么教养你的,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你知不知道好名声多难得,你不维护也就算了,还要尽毁,你是不是疯了!” “就你骂的一声,就让人看到你的教养,你以为你是公主郡主,骂了就骂了?等你这一声骂入了那些小姐和夫人耳中,谁看得上你?哪个世家里敢要你这么口出污言的女子做媳妇!” 伍宜宁被骂得渐渐忘了哭,傻愣愣的看着暴怒的王氏。 “你最错就是忘了场地,那是谁的地方,今天是昌平郡主的主场,是她的及笄礼。偏你还认不清形势,那贱人能出现在那里必定有所依仗,昌平对她和颜悦色,两人必定早已相识,你却懵然不知,还口出狂言,这是得罪昌平郡主打她的脸。”王氏越骂,心中越是门儿清:“得罪了昌平郡主,我们有什么好处,那些能来观礼的人家知道了,知道这事,谁还和我们伍家交好?不怕牵连吗?” 伍宜宁脸色煞白,唇上的血色都没有了,她看到五福就被怒火冲昏了头,一时哪会想到这么多? 伍宜琳早就吓懵了,如今听到母亲这般说,眉头皱得紧紧,却还是劝慰道:“娘,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长姐也是一时冲动!” 看似为伍宜宁开脱,实则埋怨,果然,王氏冷哼道:“一时冲动?她迟早要为自己的冲动而付出代价。” 伍宜宁又哭了,道:“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氏顿觉头突突地跳动,手也疼,低头一看,手心却不知什么时候被指甲给戳破了。 “娘,您的手伤了!”伍宜琳惊呼出声,连忙抽了帕子包住她的手。 伍宜宁也吓住了,也不敢哭了,只缩在一边怯怯的看着王氏。 王氏被次女的体贴给安抚得心里熨帖,再看长女,刚沉下去那么一丁点的火气,又腾地燃烧起来,冷道:“回去后,你不能出院子一步,就在屋里给我抄女戒一百遍,什么时候抄完了你什么时候再出来。” 伍宜宁张了张口,却不敢反驳,只能委屈的扁着嘴垂下头。 伍宜琳自一旁看了,眼神闪过一丝不屑,在想到母亲所说的,眉头又皱起来,但更多的,却是想到五福。 第1269章 和想象中大不同 五福,伍芙,原来父亲在外生的那个庶孽长的那样,可她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那些庶孽出身的庶女。 像家中的庶妹,畏畏缩缩的,根本就上不了台面。 但那个女子呢! 伍宜琳极力想着刚才那站在一群贵女当中含笑交谈的女子,她身材极高,穿着打扮大方简便,虽没有浓妆艳抹和盛装打扮,可因为高挑的身材而十分出挑。 但正是出挑,一眼就让人看得见她那神情仪态,且不说她是不是庶孽野种出身,听说她是从小地方出来的,自小就在农户人家里长大,按理说,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不都是局促闪缩,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么? 但那叫五福的,却丝毫没有这样的小家子气,而是看起来相当大气,站在一群贵女当中,也没有显得格格不入,倒像是天生如此,天生就和那群贵女一般,是天子娇女,大气大方。 现在农家里养出来的孩子都这样么?那周氏竟这么有本事,养出一个贵女一般的小姐来? 伍宜琳不懂,她自然不知五福是历经两世的人,所见所闻所经历过的,又怎会小家? 可是她永远不会知道! 同样心情复杂的还有王氏,她再不肯承认,也知道那个小贱种不简单,也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是个啥都不懂的没见识的小农女。 光是看她站在一群贵女当中自如自得的模样,就叫人没法忽视,若是有人告诉她,那丫头是个无害的,没准她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 而王氏想得更多的是,五福是凭的什么来到昌平的及笄礼,而且看昌平郡主维护的样子,她们似是十分交好! 一个自己百般看不上的庶孽贱种,竟然出现在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还和许多贵女交好的样子,这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不能相信! 她是遗漏了什么! 意识到五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时,让她尤其焦躁,那丫头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王氏恨不得马上去叫人把她查个底儿清。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糟糕了,让王氏十分烦躁和恼怒。 老爷又知道吗? 王氏闭了闭眼,烦躁使她整个人都快要到爆炸的边缘,浑身的冷气嗖嗖的往外三散。 伍宜宁见状,又往一旁缩了缩。 伍宜琳眼角扫到,只看向王氏,问道:“娘,那周婆子怎么来的这么巧?是谁帮我们下台阶么?” “什么?”王氏一愣,才想起前来找她们回家的周婆子。 不是她叫来的,也不是谁来帮她们,而是她说家中有急事,老爷叫她们赶紧回家? 发生什么事了? 王氏不知怎的,心中发紧,她刚顾着生气,也没顾得上周婆子的来意。 幸好,马车很快就回到伍家,王氏下了马车,就喊来周婆子问出了什么事。 周婆子道:“是老爷吩咐老奴赶紧让夫人回去,具体不知。“ 王氏皱眉,快步走进侧门内,等回到正房,就见伍礼宏在房中背着手走来走去,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 第1270章 自私无情 王氏的眼睛瞪得浑圆,不敢想象的看着伍礼宏,以为自己听到了幻听一般,上前拽着他的袖子,厉声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什么昊儿私藏私采银矿?” 伍礼宏道:“就是你说的那样,皇上已经下令彻查了!” 他在朝堂上听到六皇子的参奏差点没晕过去,而他那大舅兄,一下子就软倒了。 “这不可能,昊儿哪会做这么愚蠢的事?这哪来的银矿让他私采!”王氏尖叫。 伍礼宏却道:“自从妍儿封了嫔,永安伯府就抖起来了,多的是人捧着钱人去走永安伯府的线,你难道不知道?昊儿之前还往屋里拉了两个良家子,我早就说会出事儿,这银矿,只怕也是人家想要讨好他捧到他那儿的!” “不可能!他玩几个姑娘就算了,他哪有这样的胆子!”王氏厉声打断他的话。 伍礼宏冷笑:“有没有,只能皇上定夺。” 王氏脑袋一阵眩晕,道:“不行,我要回伯府去看看,魏嬷嬷,快备车,赶紧备车。” 伍礼宏拽住她:“你要回伯府?在这当口?你疯了不成!” 王氏看着他,眼神如淬了毒,道:“我怎么就不能回了?” “你可知皇上有多震怒,那不是别的,而是银矿,银矿!就连忠勇侯府的侯爷给永安伯求情,都被皇上发作了!”伍礼宏急切的说:“现在谁靠上去,指不定就被牵连了!” 伍礼宏冷酷无情的话,宛如一盆冰水似的,把王氏兜头淋了个透心凉,浑身冰寒刺骨。 她看着这张看了十数年的脸,只觉得心头发寒,不敢想象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氏用力甩开伍礼宏的手,愤怒地道:“我们是别人吗?永安伯府是我的娘家,你的岳家!伍礼宏,你说这样的话,你还是人吗?” 姻亲姻亲,都是作什么的,这联姻就是结的两姓之好,若是一家有事,也指望姻亲能伸出援手什么的,可伍礼宏呢? 永安伯府一出事,他就跟只鹌鹑似的怂了,生怕连累到自己,连她回娘家都不许! 这样的嘴脸,真是恶心又叫人心寒,他指望着自己和娘家打好关系为他升官打点的时候,又怎不是这副怕事的样子! 伍礼宏脸上一红,道:“我也不是不让你回,只是现在事儿未明,我们贸然前去,只怕会被同伙论罪!” “什么同伙!咱们行得正站得直,经得住查!”王氏尖声道:“伍礼宏,你这做女婿的,等于半子,这样的胆小怕事怕牵连,还是做女婿的样子吗?传出去,也不怕叫人说你冷清冷心,没有情面!” 伍礼宏的脸沉了下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几个孩子?” “你放屁!你就是为自己,你这自私鬼,就是怕丢了你头上那顶乌纱帽!”王氏讥讽的说:“你要不要去,我不管你,总之我是肯定要回伯府一趟的!” 说着,她大步甩帘子出去,大声吩咐魏嬷嬷准备马车。 伍礼宏气得直跺脚:“蠢妇,蠢妇!”可再想想,又怕别人议论,只得追了出去。 第1271章 恐惧 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永安伯府正乱成一团,私藏银矿,那可是死罪,没有一定的实力,谁个敢干下这样的事? 什么,别人藏着甚至开采了怎么就没事,在永安伯就有事了? 人家藏着,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底气,不管是藏还是开采还是洗白,都有严谨的程序,因为这一旦发现就是死罪以论,谁敢轻忽? 王昊还在私窑子里快活呢,就被一群闯进来的官兵给押走了,据说连裤子都没来得穿,就这么套了一件外衫。 而永安伯府也没好到哪去,一群官兵奉命进府盘查,王昊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抓了不少人,搜走了不少账册,一个刚怀孕的小妾当场被吓得见了红,更让人绝望的是,从他屋子里翻出一小筐白银。 永安伯看到那小筐当即被吓得双腿瘫软在地,非官银,来路不明,没有任何印记,那是刚熔出来的小银子。 永安伯也被请进了顺天府的大牢。 王氏回到娘家的时候,就看下人跟无头苍蝇似的四处奔走,到处都乱糟糟的,不知道的,只怕以为永安伯府被抄家了。 是了,私藏银矿,一旦定罪,只怕离抄家也不远了。 伍礼宏冷眼瞧着,觉得岳家只怕难以过这一关。 王氏匆匆赶到嫡母的正堂朝晖堂,里面哭声一片,用呼天抢地也不为过了,不禁心头发凉。 “母亲。”王氏看到自己那嫡母瘫软在罗汉床上嚎哭,上前轻叫。 老永安伯夫人看到王氏,伸出手:“元娘,你可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听到老夫人喊着自己的小名,王氏心中发酸,眼泪也涌了出来,忙道:“母亲,莫怕,皇上是圣明之君,不会让臣子蒙受不白之冤的!” “你不知,他们从昊儿院子里搜出了银子,都是没登记在册的。”老永安伯夫人哭着说:“这可咋办哟。” 王氏心里一惊,这侄子好生糊涂,怎会干这样的事,莫不是被人算计了? 她却不敢多言,只劝道:“母亲,没事的,宫里头还有娘娘呢,娘娘会护着永安伯府的。”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没底。 果然,不大会,就有人来报宫中的消息,荣嫔娘娘得知这消息,就跪到了勤政殿门口,可是皇上却不见,跪了近两个时辰,荣嫔娘娘中暑晕过去了,皇上勒令荣嫔禁足,这解禁的日子却是没说。 这消息,可把永安伯府再次打倒,他们家本就没落,也是今年王妍被封了嫔才又起来了些儿,但到底不比那些底蕴深厚的世家,如果连最有脸面的荣嫔都不能让皇上动容心疼,还有谁能帮永安伯府? 王氏看着哭哭啼啼的嫡母还有永安伯夫人,以及底下的侄媳妇,只觉得心头悲凉。 也正是出了事儿,她才感到真正的世家底蕴,也并非是暴发户能比的,再贵也比不过真正的世家,只看出个事就知道了。 王氏想感到一丝恐惧,夫家本就是暴发户一般,由匠人起家,伍礼宏官身不高,如果娘家也败落了,她该怎么办? 第1272章 再施后手 五福告别昌平,离开郡王府,又答应了孟大夫人会去孟家做客,这才上了自家马车。 “墨兰,去查一查伍家有什么事儿?”五福吩咐墨兰,她还记住伍家仆妇来寻人的事。 墨兰一个废话的字都没说,应了一声,跃下马车离去。 紫玉替五福拔下头上的钗环步摇,仔细的放好,一边说道:“姑娘,今天正式撞上伍家的人,只怕以后也不会平静了。” 五福点头,道:“这一天会来也是迟早的事,说不平静,该是伍家才对,对我却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不在意,才不会在乎,对方于她就是陌路人罢了。 “怕就怕后宅阴司多,她们会给姑娘添堵。”紫玉想了下,又道:“而且,今儿姑娘站在一堆贵女当中,那伍大夫人,怕是会有算计。” 五福垂了眸子:“只要她有这个本事,我也不怕她来算计。” 紫玉浅浅一笑。 五福打了个呵欠,说:“我眯一会,到家叫我。” “好。”紫玉便拿起一旁的团扇,给她扇起风来。 回到家中,魅二和魑三他们就等在书房中,墨兰也回来了。 几人行过礼,魅二便说了今天朝堂的消息,魑三则说永安伯府的,墨兰么,则是去探伍家的。 五福呵的一声:“赵明琨倒是找了个好日子发作啊,在这时发作出来,王氏可怎么办才好?” 先是在郡王府踢到了铁板,啃了块硬骨头,娘家又出了这样的大事,不急怒攻心才怪呢! “这事王昊若是定了罪,会怎么判?”五福先把王氏放到一旁,问那纨绔子的下场。 “重则死罪,斩首示众,抄家,轻则流放。”魅二道。 五福闻言,轻轻的曲起手指敲着桌面,道:“还不够。” 魅二和魑三对视一眼,不知怎的,两人看着五福,仿佛看到王爷在跟前一般。 “再没有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戏面好看了。尽快搜集一下,永安伯府家的阴司,作奸犯科之类的,若有苦主,让他们上告吧,给我把永安伯府钉死了!”五福淡淡的道。 每个后宅都有阴司,永安伯府必然也不例外,而今年因为他们家中出了一位娘娘,永安伯的子弟都很抖啊。 嗯,她就是要对付永安伯府,无辜么?相信那些苦主都不会觉得无辜才是。 而永安伯府要怪,就怪他们家养了个恶毒的王氏啊! 五福可是睚眦必报的人,王氏买凶杀她们母女,这事掩下来就完了? 并不! 什么时候算完,得看她五福的心情,永安伯府是第一步。 “姑娘,需要再栽赃么?”魅二问。 五福垂下眼睑,道:“不必,栽赃太多,反而露了痕迹,他们家不可能没有一点子阴损之事,一件不够两件,两件不够十件,凑起来,再加上银矿这事,他们想翻身,难!” “是!” 五福摆了摆手,又问起墨兰伍家的事,听到自私成性的伍礼宏,冷笑一声:“王氏该心寒了。” 再没有比自己的枕边人捅刀子更疼的事了,啧,伍礼宏,当真是渣啊! 第1273章 王氏的悲凉 王氏一大早就带着女儿去参加昌平郡主的及笄礼,在郡王府踢了一大块铁板,这还没喘过气呢,就得知娘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在娘家盘旋到天黑才回到伍家去。 所有事儿都不顺,王氏这小半辈子的人了,从没像现在这么疲惫过,整个人都是酸软的,歪在美人榻上,再想到冷心冷情的伍礼宏,更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在永安伯府,他答应得那么好听,说是会帮着找关系去周旋,可出了伯府就换了另一种嘴脸,回到家中,更是直接进了侍妾的院子。 “混账!”王氏怒极的把小几上的茶杯挥落在地。 魏嬷嬷脖子一缩,亲自拿了扫帚扫掉碎片,又重新上了一盏茶,劝道:“夫人,您还是要消消气,如今事儿正多,您若是倒下了,这可怎么办呢?” 魏嬷嬷深知永安伯府对夫人的重要,那是她的娘家,是她的后盾,要是永安伯府垮了,夫人的依仗也没了。 一个女人失去娘家,那得多可怜。 而且,别看伍家如今是大夫人当家,老夫人素来不喜夫人的霸道和高高在上,她更疼二房,甚至庶子出身的三房媳妇,永安伯府真要败了,说不定老夫人把夫人的管家权都剥夺了呢! “乳娘,你说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无情又自私的男人,那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王氏满脸悲凉的看着魏嬷嬷,控诉道:“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中馈,哪里对不住他?这些年,为他打点官身,我娘家就没出力吗?可他是怎么回报我们的?有点子事就恨不得立即撇清关系,我真真是瞎了眼!” 魏嬷嬷也觉得大老爷的做派实在是让人心中发寒,但这话也不好说,只得道:“夫人,正是因为这样,才要更振作,您要是有个什么不好,如何帮衬伯府?” 王氏揩了一下眼角的泪:“我就是心寒,心冷。” 魏嬷嬷正要说什么,青莲走了进来,急道:“夫人,老夫人那边传召夫人过去,老爷也已经过去了!” 王氏心中一咯噔,忙问:“可是有什么事?” 青莲道:“大概是为了伯府的事,二房三房的也过去了!” 王氏听了,心里更是泛起一股子凉意,却不敢不去,下榻,魏嬷嬷和青莲跪下给她穿上鞋子,整了整发髻,一左一右的往春晖堂去。 春晖堂离正院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已到了。 走进内堂,见老夫人就坐在太师椅上,伍礼宏坐在左首上,二房三房的也都各自坐下了。 王氏忐忑不安的给伍老夫人行礼请安,坐在伍礼宏身边。 老夫人看她坐下,就问:“王氏,你娘家的事可有定论了?那叫昊哥的哥儿,当真犯大事了?” 王氏脸上一僵,心里越发的凄凉,只怕老夫人也是听说了她娘家的事,生怕牵连了伍家,要让她远离娘家了。 “今天才发的事,那就这么快有定论了?”王氏露出一个苦笑说。 错了,当初她就不该嫁到伍家来,当真错了! 第1274章 分权 王氏以为自己会等到老夫人让她暂离娘家的宣判,但老夫人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甭管这事定论究竟如何,一天没定罪,就都得奔走。老大,永安伯府是你的岳家,如今出了事,你这做女婿的也该帮着奔走!”老夫人指着伍礼宏说。 “娘!”伍礼宏皱起眉。 王氏则是震惊的看着老夫人,眼泪涌了出来。 她以为,她还以为,老夫人同样凉薄,压根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老夫人像是看穿王氏的心思似的,哼了一声,看着伍礼宏道:“这是你作为女婿该做的。老二不在,你也去个信,看能不能也托个关系,老三也是。” “娘,这……” “你听我的。”老夫人截住伍礼宏的话,看了一眼在座的几个儿子儿媳,道:“我知道你们都想什么,无非想永安伯家犯了大罪,生怕被牵连到。但我告诉你们,有话叫同气连枝。别人可以怕被牵连,我们伍家不能,因为我们和永安伯府是姻亲。” “若是姻亲看到亲家都只会避让躲闪,人家怎么看我们伍家?如此凉薄的人家,将来谁敢和我们伍家结亲?将心比心,若是出事儿的是咱们伍家,你们的姻亲也避着让着,又该如何?”老夫人沉声道:“这事尚未有定论,便是真要查,咱们家还能怕查到我们这来不成?咱们可是问心无愧!” 王氏拿着帕子轻声啜泣。 老夫人又看着她,道:“王氏,作为姻亲,该我们帮的,我们会伸手,但事情会走到什么地步,又是怎么判,却不是我们能掌控的。若真到了那步,你也怨不得我们伍家!” “娘,我知道了!”王氏起身一福,老夫人有这个心,她都心足了。 “说到底,也是你们伯府出了个娘娘,一时飘了。”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氏,道:“经此一事,王氏,你可要心中有数,约束好底下的人才是。” 王氏心中一凛,应了下来。 “这些天,你既要忙着帮衬娘家,家中的事务,若是一时忙不过来,让你两个弟媳帮你。”老夫人突然又道。 王氏一下子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向老夫人,可恶,这是要分她的权么? 老夫人端起茶,淡淡的抿了一口。 王氏垂下眸子:“娘,媳妇都还忙得过来。” 老夫人冷笑:“我这话就放在这里,要如何处理在你。对了,今天在郡王府,又是怎么个事儿?” 王氏怔住,唰地看向二房的弟媳妇童氏,是宜婉说的? 童氏被看得有些恼怒,强忍了怒意,抚摸着肚子道:“婉儿回来后听闻宁儿被大嫂禁足抄女戒,前去安抚了几句,岂料大小姐不领情赶了出来。许是下人多嘴了。” 三房的媳妇刘氏则用帕子掩着嘴说:“大嫂,我听底下的人在传大小姐在郡王府口出狂言,被昌平郡主教训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沉声道:“得罪昌平郡主和郡王府,可不是好玩的。” “听说宁儿指着个人骂贱人!”刘氏快嘴快舌的说:“听说那姑娘,和咱们宁儿生的有几分相像呢。” 第1275章 得知 王氏看到刘氏那副看热闹的嘴脸,就气得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一个商女,就想看她的笑话? 而伍礼宏听到弟媳说的和宁儿有几分相像,有些懵了。 “怎么回事?”伍礼宏刚顾着岳家的事,也没过问她们去郡王府观礼的事,现在听着,得罪郡王府了? 伍礼宏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升了上来,深深觉得有一种不妙笼罩着自己。 王氏却是不愿意自己让两个妯娌看了笑话去,一时不说话,大房的事,还轮不着两房小的看笑话。 “你倒是说啊!”伍礼宏见王氏沉默不语,当真是火遮眼。 王氏看了两个妯娌一眼。 童氏就站了起来,对老夫人道:“娘,我身子不太舒坦,既然事都说好了,我先回院子了!” 老夫人心疼她怀了身子,而且那还是她的嫡孙孙呢,便让她赶紧回去。 刘氏倒没想走,可三房伍礼清却是个有眼力见的,当下也拽着不情不愿的刘氏走了。 正堂里,就剩了伍礼宏两口子和老夫人。 “到底是个什么事?”老夫人沉着脸问。 王氏冷哼一声,道:“娘也该问您的好儿子,他可对得住我!” 伍礼宏脸一黑,咬牙道:“王氏!” “这也是迟早的事,你还怕娘知道么?”王氏讥讽的说:“你不也几番说了让我和娘提?” 老夫人看着他们夫妻扯皮,心中安暗暗有了数,老大风流成性,他的事,她多少知道,而且王氏近来的动作频频,她或多或少都知道些。 只是这两人都还没在她面前挑明,也就权当不知了! “你们要扯,就回你们的院子里吵去。郡王府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了!”伍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 “能有什么,老爷在外头生的那个庶孽,今儿出现在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了。那丫头是个心毒的,故意引着宜宁的性子,好叫宜宁出口就骂人。”王氏把错都推到了五福身上:“那真真是个狡猾的丫头。” 然而,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伍礼宏,所听到的重点却不是在伍宜宁骂人上,而是在五福出现在昌平的及笄礼上。 “这怎么可能?你确定那是五福?”伍礼宏震惊不已:“那可是昌平郡主的及笄礼,她怎么会到郡王府去?” 王氏冷笑:“她自己口口声声看着我们说她姓伍名芙,来自华阳。老爷,她可真真是生得像你,若不是亲眼看见,我都不敢相信呢!” 伍礼宏愣住,五福他也是见过一面,确实挺像自己的,华阳伍芙,哪有几个这么巧合的? 那么,那确实是五福那个丫头了,却是出席昌平郡主的及笄礼! 一个外来的乡下丫头,怎会和这样的权贵有接洽,还能出现在那种宴席上。 伍礼宏和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看到了对方的意外,还有一丝隐隐的惊喜。 “老大,你一五一十的仔细说全了,这五福,是个怎么回事儿!”伍老夫人道。 “是,娘。” 王氏听着伍礼宏说出周氏母女的事还有自己的打算,脸上冷凝,手中的帕子直接被她绞成了咸菜。 第1276章 油盐不进 王氏冷眼看着伍礼宏那兴奋的说起那对母女的事的样子,心里越发的冷凉,就在她娘家出事的时候,他为了一对贱人这么兴奋,那高兴的样子,真是狠狠的刺痛了她的眼和心。 真是恨不得把手边的茶给泼到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脸上! 王氏捏着椅子扶手的指骨都发白了。 “总归是我们伍家的骨肉,总不能流落在外,而且肚子里也有一个,也不能让他成为奸生子了。老大,这事,你是怎么打算的?”伍老夫人瞟了王氏一眼,道:“抬妾的事,你也不能自作主张,王氏是你的嫡妻,这事你们仔细商议。” 王氏垂着头不说话,眼底却是连连冷笑,看着是为自己的脸面,其实这话还不是说给自己的听。 “王氏。”伍老夫人看长媳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心里就来气,道:“你们大房,自宜珍出生后,就再没孩子出生了。这些年,大房也始终只有钰儿一个,所谓独木难支,一个儿子,怎能撑得起整个家,有一两个兄弟帮他,也是好事。” 王氏淡淡的道:“娘,这不少世家,也都有不少的独子,有些甚至九代单传。咱们伍家,可不是单传,钰儿有几个堂兄弟。” 伍老夫人老脸一沉,道:“堂兄弟固然是兄弟,可等我死了你们几房分家,大房就只有钰儿一个,是不是单传?你若是可以生,我也没压着让你不生。”是你生不出来罢了。 这话,可谓诛心,王氏刚才被她抚慰出来的暖意瞬间消融,看向老夫人,道:“娘这是怪我了?我到底给长房生了三个嫡子女。” 伍老夫人道:“我哪敢怪你?总之,从前的事我不论,如今既然老大又有了孩子,该接回来就回来,咱们家也不缺两个人的饭!”顿了顿,她又道:“不管这孩子是谁生的,你才是伍家的长子嫡媳,老大的孩子,不全都尊称你一声母亲?” 王氏使劲绞着帕子,冷笑道:“儿媳可担不起!” 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伍老夫人失了耐性,冷声道:“别的先不说,今天的事你要如何?可让人打点了礼品送去郡王府赔礼?” 王氏脸一僵,她回来就听到娘家出事了,哪里顾得及这事。 伍老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心便是一沉,拍着炕几怒道:“糊涂,当真是糊涂!宁儿在郡王府放肆,惹恼了昌平郡主,这是何等的大事,竟然都没打点赔礼,你往日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是不是要让郡王府记恨我们伍家才安乐?刘嬷嬷,刘嬷嬷。” 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那是伍老夫人的心腹奴婢,她进来屈膝一礼,伍老夫人道:“你亲自去我库里挑选一份上好的礼品,马上送去郡王府。” “是。” 刘嬷嬷退了下去,伍老夫人看着王氏那不甘的样子,彻底失了耐心,道:“罢了,折腾一天了,你先回去吧!” 王氏立即站了起来,屈膝一礼,身后,伍老夫人又喊住了伍礼宏,她手一紧,抿着唇走了。 第1277章 夫妻相打 回到自己的院子,王氏就扑倒在美人榻上哭了起来,这一天的破事,已经把这个女人给打倒了,到这时候,她分外感到孤立无依。 青莲和魏嬷嬷站在房内,两人都觉得手足无措,魏嬷嬷让青莲出去,她自己则是走到王氏那边,想要劝,也不知从何劝起,只得在心里骂着伍礼宏等人。 伍礼宏很快就从春晖堂回来了,走进来见魏嬷嬷站在屋里,便挥挥手:“下去!” 魏嬷嬷担忧的看了王氏一眼,到底不敢强留,走了出去。 伍礼宏等了一会,见王氏始终没有抬头和他说话,不耐烦的重重咳了一声:“哭够了没有?” 王氏身子一僵,腾地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全是恨意。 伍礼宏的瞳孔微缩,下意识的避开,张了张口。 “老爷想要说什么?”王氏慢慢的直起身子,声音冷然:“老夫人同你说要尽快抬那对母女进来了?” “没有我点头,她就是进了门,我不喝她敬上来的茶,她就不算名正言顺!”王氏厉声道。 “你!”伍礼宏一怒:“你还犟,宁儿都捅破天了,你还跟我犟!要不是你教的她无法无天,也不会得罪郡王府得罪昌平郡主!当下把五福接回来,五福既然和郡主交好,看在五福面上,郡主也不会怪罪下来才是!” 这都是母亲的交代,如今明显是五福挤进了权贵圈,把人接回来了,这人脉就是伍家的了! 伍礼宏想到永安伯府不中用了,可若是有五福,那就不一样了! 王氏冷笑:“所以,就因为那贱种出现在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你们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前去舔她的鞋面了!” “王氏,你别太过分!”伍礼宏恼羞成怒,指着她大声喝道:“那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贱种,你别一口一句挂在嘴上!” “我就是要骂,贱种贱种贱种!” “啪!” 伍礼宏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王氏捂着半边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打我!” “我说过不许骂,你这是犯七出,善妒,不但打你,再执迷不悔下去,我休了你。”伍礼宏被她瞪得心中发慌,却还是声厉内荏的说:“我可忍你许久了!” “伍礼宏,我和你拼了!”王氏扑了上去,双手跟鹰爪子似的向他脸上抓去。 她的速度飞快,指甲本就尖利,很快就在伍礼宏的脸上抓出几条血痕来。 “你这婆娘疯了!”伍礼宏用力把她推回榻上,怒声道:“我要休了你,你这泼妇!” “你休啊,你只管休,我看你有什么理由,伍礼宏,我永安伯府还没败,轮不到你来欺负我!”王氏尖声道:“就凭那小贱人出现在一个及笄礼上,就以为她了不得了?就不许她厮混进去!” “你以为私藏银矿轻易可以脱身,你做梦!永安伯没败,也休想再出头!”伍礼宏呸了一声:“至于五福,你别说她是不是和郡王府有交情,就冲宁儿在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无礼,就是大错。得罪郡王府,你是想钰儿一辈子被人压住不出头吧!” 王氏的心猛地一跳。 第1278章 戳心扎刀 若说子女是王氏立身的资本底气,那么伍冠钰就是王氏的命根子,是她最最重要的弱点,她可以枉顾女儿的幸福,但儿子不行。 伍礼宏提到儿子,王氏的心就闷闷的,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了,在一点一点的收紧,呼吸不顺。 伍礼宏看她被震住,心中得意,道:“钰儿也是我的儿子,还是唯一的嫡子,我就不疼他,不为他着想?我不过是五品的官身,伍家也不过富贵了两三代,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这长安多的是,咱们拿什么去和皇家贵胄相比?” 王氏不说话。 “你自己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接周氏母女回来,咱们只有好处。说不定钰儿也多了不少的人脉资源,以后还能上个极好的书院,你要知道,有一个良师多重要。”伍礼宏继续道。 王氏冷笑:“你就这么肯定那贱人当真认识昌平,当真交好她?最重要的一点是,老爷凭什么认为,她会为我们所用?别忘了,老爷可是抛弃了她们母女十五年之久。” 伍礼宏充满算计的脸容顿时一僵。 王氏看得明白,心中暗爽,继续扎刀:“就看她今日算计我们母女,就知她心中有恨,不好对付,你呢?我们母女于她也不过是挡在前面的人,你可是导致她们母女过了十数年苦日子的人!别忘了,你前去见她,可是连门都进不了。还提接回来?你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伍礼宏被戳中心事,脸上火辣辣的,一阵红一阵青。 王氏越发觉得愉快:“你想接,人家未必就被会领情!” “王氏你!”伍礼宏被她幸灾乐祸的表情给激怒。 王氏冷笑,和他对视着。 伍礼宏一甩袖子:“这事不用你再管,到时候你只管喝茶就是了!”说着,摔门而去。 王氏连声讥笑,一边笑,一边流下眼泪。 魏嬷嬷进来,就看到夫人在无声流泪,不由心疼的上前,搂着她轻拍着背。 “乳娘,我真是悔,真是后悔极了,当初我该抵死不嫁的。”王氏一边哭,一边喃喃的说。 魏嬷嬷擦了一下眼角,安慰道:“夫人,咱们不管,随他折腾去,反正,不管谁进门,都越不过你去!” “你不明白,不明啊,永安伯府若是败了,说不定还让我给那贱人腾位子呢!”王氏哭着说。 “他不敢的,当真是这样,御史也不会饶了他!”宠妾灭妻,谁能担得起这个污名。 王氏嘤嘤的哭着。 青莲走了进来,迟疑着说:“夫人,那叫香儿的截住了老爷。” 王氏一愣,香儿,是了,之前伍礼宏救回来的那个可怜女子,总算是忍不住了。 “随她去!”王氏冷着脸说。 左右她也拦不住周氏她们的进门,这后院,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就热热闹闹的呗。 而隔天,就传来话说,香儿被伍礼宏收房了,择个日子把她抬了妾。 王氏听了,也只是淡淡的冷笑几分,拨了个小丫头去侍候,没有任何的哭闹,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而伍家这一切,都被人整理了送到了五福的手里。 第1279章 通信 放了几个钉子在伍家,对于里面的消息,五福做不到了如指掌,却也不至于跟个聋瞎子似的,一无所知。 紫玉小心的觑了五福一眼,又瞄了瞄她手中的纸条,对伍礼宏真是鄙夷不已。 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连王氏都比他看得明白,却以为自己能算计得当了? 最最恶心的是,一边算计,另一边拉着新人爬上床,他怎么做得出,以为这全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不成? 五福撇下手中纸条,说道:“去取了拜帖来,并准备礼物,我要上孟家拜访。” “姑娘要上孟家?”紫玉问。 五福点头。 她既已成了孟老先生的弟子,他的家里人,总该也认识一二的,孟大夫人已经说出了口,她若再端着就显得目中无人了。 “奴婢这就去准备。”紫玉笑着应了,又问:“姑娘,那伍家?” “不用管。” “是。” 墨兰拿着一信进来,道:“姑娘,王爷的信。” 五福眼睛亮了一下,接了过来,道:“你们且去忙你们的吧。” 等丫头们都退下,她才看起阿九的来信。 信纸很厚,足有七八张纸,她细细的看下去,越看越觉得那家伙是不是长舌妇上身了,怎说得这么多,大有说不完的意思。 阿九信中说了许多,包括在户部上的事,生活上的琐碎事儿,还有不少姑娘觊觎他想要算计他的意思,盼着五福来保驾护航,救急救火,最后一个大大的想你,想见你,想抱一抱你。 “也不怕底下人看了笑你腻!”五福抿嘴一笑,眼睛又眯起:“敢打我的人的主意,哼!” 她放下书信,寻思一会,取了纸笔来,写起了回信。 她也想和他说一说她这边事儿的郁闷,当然,也只是唠叨一二罢了,这样的事她还应付得来。 而五福写得最多的,还是培养人手和做生意的事,另外还有一些汇报,到最后,她迟疑了一会,才学他一样写了个也想你了几个字。 用封蜡封了信,让人传回阿九手中,她才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摆在窗台上开得灿烂的茶花,伸手拨弄着那娇艳的花朵。 对于近日来的事,她着实有些腻了,本来就不擅长这样你争我斗的算计破事,却偏偏身在其中。 如果周氏愿意,她会带着她离开南岳,去北燕,换一个换法,如果她不愿意,非要跟着伍礼宏,她就自己去北燕。 现在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信件很快就到了阿九的手里,打开连续看了几遍,目光定定的落在也想你了的字眼,嘴角差点咧到了耳边。 “主子是不是傻了?”乙二捅了捅原野。 原野道:“这回你知道谁才能让主子展颜吧?” 乙二撇撇嘴。 “来人!”阿九召了他们进去,脱口就问:“出使南岳的事都准备得如何了?” “回爷的话,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原野道。 阿九嗯了一声,道:“准备一下,我去别宫给母后请安!” 五福的来信中,他看出了她的焦躁和烦恼,他心疼了,恨不得马上飞去她的身边,如无意外,这次去南岳,他应该能带着她一起回来,得先向母后报备一声才行。 第1280章 阿九想成家了 北燕别宫,是个最佳的避暑行宫,阿九走进别宫内,受到不少的注目礼。 “晋王爷可真是生得好看。” “可不是,你可知道,如今整个北燕上京,晋王爷可是第一如意佳婿人选呢!” “也不知道谁将来这么有福气,能成为晋王妃。” “……” 莫太后扶着宫女的手在花园里走着,水嬷嬷笑着上前福了一礼,禀报道:“娘娘,王爷来了。” 莫太后停下来,果然见阿九大步流星的走来,玄紫色的衣裳衬得他特别贵气,举手投足中极具王者风范,不禁露出一丝慈爱的笑容。 “儿臣拜见母后!”阿九来到莫太后跟前,单膝跪下行礼。 “起来吧。”莫太后笑着叫起,把手递给他:“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想母后了!”阿九接过小宫女的活,亲自扶着莫太后的手在花园行走着。 莫太后哼笑:“这嘴抹了蜜一般,定然是有所求。”脸上却是欢喜愉悦。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法眼!”阿九笑嘻嘻的说。 莫太后睨他一眼,也没再问,走了两圈,才在宫女太监布置好的凉亭坐下,端着茶抿着,道:“说吧,何事?” “儿臣要出使南岳了。” 莫太后眉一挑,脸上却没有多少意外,仿佛早已知晓这个消息,道:“你这趟出使,到底是为北燕,还是为了自己?” “母后和皇兄说得一样。”阿九微微一笑:“儿臣既为国,也为自己。” 莫太后不说话,只等着他的下文。 阿九道:“母后,这次我前往南岳,想带儿子的心里人来拜见母后,母后可愿见一见?” “若是母后不愿呢?”莫太后声音淡淡的,故意伤感的道:“才从那里回来半年不到,就又要去?你说你陪母后有多少时间?” 阿九笑着给她续茶:“母后,儿臣想成家了,母后就不想抱孙子?” “孙子,母后自然是盼的。可九儿,无媒苟合,淫奔者只能为妾,你可知?”莫太后深深的看着他:“世人看不得淫奔者,这不止个人是否在意,你们一天不在意,两天十天呢?我不愿你名声有亏。” 和所有母亲一样,莫太后即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也只会看重自己的孩子。 阿九却道:“母后,我珍她重她,又怎会让她为我背负这种名声?” 莫太后眉头蹙起。 “无论儿臣做什么,希望母后都支持。”阿九看着莫太后,道:“儿臣只求您这一个事。” “就为个女人? “不仅仅是一个女人,是关乎儿子的欢喜,母后,儿臣只想要她。” 莫太后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好半晌没说话,直到一只鸟儿飞进亭子,啄食了撒下的几颗米粒,又飞走,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儿大不由娘,你大了,母后也做不了主了,也管不了你了!”莫太后叹道。 这是松口了。 阿九心中一喜,却卖起乖来:“怎么会,母后以后还得帮我管孩子呢,您可万万不能撒手不管。” 莫太后笑嗔着点了点他的额头,目光却变得悠远起来。 第1281章 为娘的心 阿九在别宫住下,陪了莫太后两天才离去,莫太后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了,才扶着水嬷嬷的手回到自己的寝殿坐下。 “娘娘怎么了?心情不高?”水嬷嬷见莫太后懒懒的提不起劲,不由问。 “只是感叹,一眨眼,就二十年了,九儿也可以成家了!”莫太后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 水嬷嬷挥退宫女,取了团扇,站在莫太后身边慢慢的扇着风,说道:“是啊,娘娘也很快就能抱孙子了!” 莫太后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京里这么多贵女,他看中哪一个,哀家都能指给他,可他偏偏……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事?” 水嬷嬷跟随她多年,哪里听不出这话里其实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可为了她高兴,便顺着她的话,故意笑道:“其实,王爷最是孝顺不过,娘娘若是当真为他指一个王妃,王爷也不会拒绝娘娘的好意的!” 莫太后却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生的儿子我知道,若当真是我为他寻王妃,纵然他不会忤逆我,可是,他不会高兴,不会欢喜的。” “娘娘……” 莫太后的手微抬,说道:“水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九儿他,其实最是像我,骨子里都固执。我就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是我的命根我的心肝,我哪里舍得他不高兴?诚然,他的王妃若是高门贵女,身份尊贵,以后的孩子生下来,同样显贵,可他不快活的话,这再显贵又能如何呢?” “一个人,也就一辈子,了不起活过六七十年,就尽够了,到时候双眼一闭,以后的子孙如何,是好是坏,是龙是虫,咱都看不见,如此,还想那么多作甚?过好这一辈子也就是了!” “娘娘,您定然会千秋万岁的!”水嬷嬷道。 莫太后轻嗤:“千秋万岁,那就是老妖怪了,谁不知道哪只是说着好听,根本不存在的万岁。” 水嬷嬷被噎得哭笑不得。 “水心,我的儿子我心疼,他已经足够富贵足够尊贵,旁的,也不需更多,我就想他平平安安,富贵一生,快活一生就好,不像我……”莫太后的目光落在大殿的虚空中,声音微低。 水嬷嬷心一颤,捏着团扇的手也微微的颤抖,轻声叫:“娘娘。” “皇宫里,是最让人不快活的地方,也最肮脏。我的九儿,是个好孩子,最是干净剔透,我不愿他被污染了,我更不想他如我一般不快活!”莫太后忽然抓着水嬷嬷的手,道:“所以,他想怎样我都随他,他要娶谁,只要他能快活,能笑,能活得自在,我都随他,都护着他。水心啊,这也是我能给他的了!” 水嬷嬷眼圈泛红,喉头发哽,说道:“娘娘莫说了,以后等王妃娶进来,又多一个人孝顺您。再有小公子小郡主出生,您就更圆满了!” 莫太后像是一下子平静下来,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我得好好保养自己才是,还得看孙子孙女呢,今天的燕窝粥好了吗?” “奴婢这就为娘娘端来。”水嬷嬷放下团扇,垂手而去,身后还听到莫太后喃喃的低语,不禁心口发酸。 第1282章 拜访孟家 五福自不知某人正为‘谋算’她而来,此时的她,走进了孟家。 孟家是大族,宅邸在长安城占地极广,如今住在这里的,是孟老爷子这一支的长房嫡出,孟老爷子也是如今孟家一族的族长,而老爷子身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 孟家有族训,男子三十未有子方可纳妾,但孟家,尤其是孟老爷子自己这支,还真没有侍妾,也就是他的弟弟,三十了还没个一儿半女,才纳了侍妾开枝散叶。 孟府极大,分了东西府,孟老爷子长房长支,住在东府,两个嫡子,长子孟大老爷孟允和是下任家主,也是当世大儒,娶妻荣氏,生了三个嫡子一个嫡女。孟二老爷孟允成则是娶妻谢氏,一个嫡子两个嫡女。 总体来说,孟家东府也算清净了,因为没有侍妾,也就没有庶子庶女出生,少了勾心斗角,女人们自然舒心。 五福的来访,让孟家人都很好奇,好奇是怎样的姑娘被老爷子收为关门弟子,所以满当当的挤在了孟老夫人的正堂,就为一睹庐山。 虽然心里早有心理准备,可见到乌鸦鸦的人时,五福还是感到眼前发黑,再一次觉得自己站在了t台上,成为瞩目的焦点。 定了定心神,五福盈盈的瞧孟老夫人拜下,口齿清晰的唤:“五福拜见老夫人,祝老夫人身体康健,吉祥如意。” 孟老夫人一生顺心顺意,面容慈和,目光和熙,从五福进来到行礼,她就一直在注视着。 小姑娘并不像孟家的闺秀那般,举手投足甚至是行礼都有标准的规范,婉约温柔,却也是落落大方,端庄得体,干脆利落。 听说只是小地方出身,而且出身名声并不好听,可看这礼节却也没什么挑剔的。 “好孩子,快起来,过来让我瞧瞧。”孟老夫人慈爱的招手。 五福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抬起头。 孟老夫人看清她的面容,怪道整体看着干脆利落,这容貌也不似一般女子婉约呢,一双眸子倒是清澈黑亮,不闪不避。 都说眼睛能直达人的心灵,看人先看眼,孟老夫人一见五福的眸子,亮得似星子,心中便多了几分喜欢。 “是个好孩子。”孟老夫人从身边的丫鬟手上的托盘取了见面礼,给五福套上,那是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镯子,道:“打扮倒是素净了点,小姑娘正当年,多打扮打扮。” “是,老夫人!”五福笑着屈膝谢了礼。 “你是老头子的关门弟子,又是个女弟子,年纪这般小,真要论起来,你得唤一声师娘。”孟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道。 底下坐着的人各自对视一眼,这可是一下子就抬高了辈分了。 五福笑道:“私下里自然是唤您一声师娘,但我还想和思妤他们玩儿,这辈分高了,他们得尊着敬着,也玩不开了,老夫人体贴我,也让我多几个同年玩伴呗。” 孟老夫人一愣,随即笑开:“傻孩子,礼不可废。即便是辈分高,也能一处玩的。好了,老大媳妇,带五福也认认家里人。” 第1283章 差在一个出身 五福在见到孟大老爷兄弟俱都在的时候,就知道孟家对她这次上门拜访的重视,不由有些讪讪,自己来迟了,早该来的,如今看着倒是自己不够知礼了。 好在,两个老爷也只是见一见她这人,到底是外男,都见过面了,又带着其余的男丁走了,剩下的就是女眷。 除了东府的女眷,西府那边听到消息,也来了几个人,一并的见了。 彼此见过礼,五福就陪着孟老夫人等人说话,无非都是平素在家都做些什么,多大的年岁,读什么书之类的话。 五福拣着话回了,半真半假的,真要把她平日所做的的全部一一说出来,怕是要吓坏这个书香世家。 孟老夫人也不想拘着她,说了一会话,就让孟思妤几个孙女带着五福去她们的院子玩儿。 等人走了,孟大夫人便把五福送来的礼单奉给孟老夫人。 孟老夫人接过老嬷嬷递过来的西洋眼镜戴上,细细一看,礼单上多是名贵的补品,再就是胭脂水粉,还有名贵的笔墨。 “倒是用了几分心思。”孟老夫人看着这份中规中矩,不出挑也不违礼的礼单,暗自点头,道:“这脂粉,紫凝阁的?听说这家的水粉挺好的?卖得也贵。” 她院子里的好几个丫头都知道这家店,说那上头的脂粉不错。 孟大夫人抿嘴一笑,道:“媳妇听说,这脂粉铺子,是五福的。” 孟老夫人真惊讶了,眼中又露出一丝复杂的神思来,也不知是怜还是叹。 “这支百年人参,回头媳妇整理出来,送到娘这边的库房,您和爹平素用。”孟大夫人指着单子上说。 孟老夫人道:“这也太贵重了。” “这不是证明姑娘孝顺老爷子和娘么?”孟大夫人说。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可能外出做生意,珍贵的东西也不是没有,但书香大族,传家的多是珍贵的书,笔墨那些。像这样的百年人参,也不是没有,却也难得的。 孟老夫人眉眼一舒,道:“是个有心的。”把单子递回给她,问道:“倒是可惜了这出身。” 五福的底细,孟老爷子早就和她交代了,这出身,就是个让人遗憾的,今儿看这丫头倒也还好,就输在个出身上。 孟大夫人便道:“儿媳瞧着,虽然出身不贵,可五福倒比伍家那嫡长女要强。那位伍大小姐,堂堂的嫡长女,竟是当面口出恶言,可见这教养。” 孟老夫人一叹:“且看看吧,这孩子也是个坚韧的。” 孟大夫人点了点头,婆媳正说着话,就有丫头飞快的来报说:“老太爷回来了。” “父亲定然是接到五福来了的消息才赶着回来了。”孟大夫人笑着说。 孟老夫人好笑的说:“平素你们总请不回,现在看看,不用请也回来了。” “左右无事,大家都在,媳妇这就去安排个小宴,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孟大夫人笑言。 “去吧,多做两个下酒菜,老头子怕是要喝上两杯。” 孟大夫人笑着应下,自下去忙碌不提。 第1284章 献丑 孟家的小姐们,整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制香弄墨,还制书签书筏,或者弹琴画画写字。 五福看到人家写出来的字,那叫一个好看和规整,再想想自己的鬼画符,当真是自愧不如。 毛笔字是她的弱势,平日里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连紫玉她们都难以直视,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人,所以她更多时候是用炭笔来书写。 “五福师姑的字也让我们见见吧。”孟家二房的三小姐孟思琪眨巴着大眼看着五福。 五福笑道:“我的字见不得人,非常的丑,还是别污了你们的眼了。” “怎么会,您可是爷爷的关门弟子。”孟思琪说。 “我就是走了运才能成,你叫我雕琢,我还可以拿得出手,写字,不行。”五福道:“准确点说,我不会使毛笔。” “小师姑,好不好,自有我们判定的。”另一位孟家四小姐,是孟老爷子弟弟那边的一个小姐,孟思燕笑说。 孟思妤看五福为难的样子,就出来打圆场,道:“好了,你们,不许为难小师姑。” “大姐姐,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嘛!”孟思琪道。 五福道:“罢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污了你们的眼。” 她取了毛笔,随手就写了一篇咏春,然后递出去。 众人见了均是一愣,讪讪的:“小师姑莫不是故意藏拙?”这么丑,就是她们最小的妹妹写出来的都比她的好看。 五福也讪讪的,道:“我都说了献丑,我真不擅长拿毛笔,不过炭笔,可以入眼。”说着,她又取了一支炭笔,削尖了,想了想,龙飞色舞的默了一篇满江红,并在心里暗自缅怀了一下英雄岳飞。 她喜欢这一篇让人激荡的词文,敬佩英雄,前世默念最多,所以默下来也是得心应手。 “咦。”孟思妤凑过来,一念:“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大姐姐,你怎么了?”众人见孟思妤捂着胸口,一边念词,一边流泪,不由一惊。 “这词,这词……”孟思妤惊觉过来,看向五福,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小师姑,这是你所作么?” 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赤胆忠诚的枭雄在战场上对重陷敌手的悲愤痛心,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并且感同身受,胸臆间激荡不已。 这是什么词,竟叫大姐姐这么激动。 众人围了上来,看到那不同毛笔字的鬼画符,炭笔书写的草书倒是龙飞色舞的,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题词上,也不知是谁念了出来。 院子里本就不大,闺秀们齐声一念,那一副词就传出院子,让路过的人听见了,不由驻足。 词念毕,院子里静悄悄的,几个小姐都默默的拭泪,五福见了,暗道要遭。 她只是习惯默写,也没想到这里的人有没见过,但如今,这几个小姐的表现,可不像是见过的样子,完了,她可不是要剽窃名将的词作啊,这真的不是她所作的啊。 “那个,别误会,这不是我所作的,是别人的,呵呵。”五福一拍自己的手,叫你不听话,叫你瞎表现。 第1285章 真诚坦荡 五福这一解释,反倒让人不能相信了,她们孟家,不管男女都是自小读书的,说是饱读诗书也不为过,可也没看过这一首词啊。可看她先前说的字写得丑,以为她藏拙,可写出来也确实不怎的。 如此一来,五福的话真假难辨,也不知该信还是不信了。 “小师姑,您也不用谦虚,左右我们姐妹也不会传出去就是了。”孟思妤说着,看了几个妹妹一眼。 “对对。”几个孟家小姐都不约而同的点头,笑道:“这真传出去,可得羞煞那些士子了,那些个文人骚客,作的词都是风花雪月,哪像小师姑这一副,磅礴大气,铁骨铮铮。” 五福脸上滚烫,颇有些哭笑不得,说:“当真不是我作的,你们瞧我这字都写不好,又怎是善诗词的?呵呵。”心中愈发对前人愧疚,一时冲动显摆,请原谅她吧。 孟思妤笑道:“好了,小师姑不必自我菲薄,我们姐妹不说便是。小师姑倒是可以和我们说说这胭脂水粉啊,听说紫凝阁是您的产业?” 众人眼睛一亮,不管是哪里出身的姑娘小姐,都是好颜色的,脂粉这东西,谁都用,谁都想自己颜色更好,紫凝阁这半年才崛起,名声却响亮的很,竟然是小师姑的? “这些我也不太懂,不过大家都可以放心用,我们紫凝阁的出品都是好的,这次过来,我也带了些,回头思妤你可问大夫人,分给大家。”五福笑着说。 “那多谢小师姑了。”孟思妤屈膝一福。 “大小姐。”有丫头走过来,笑着福了一礼,说:“老太爷回来了,想让五福小姐前去拜见,吩咐奴婢前来领路。” 孟思妤讶道:“祖父回来了?”又看向五福,笑道:“还是小师姑脸面大,祖父可是好些天没回大宅了,定是听到您来了才赶着回来了!” “那我先去拜见老爷子?”五福嘴角含笑。 那丫头听了道:“老太爷听说小姐们这边作了一首好词,让奴婢也带过去瞧瞧。” 五福一怔。 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小师姑,这,我们也都没离开过。”孟思妤生怕五福误会,连忙开口解释。 五福嗔笑:“看你急的,我说什么了,不过是一首词,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孟思妤听了就让人把那词卷起来,交给婢女,目送五福离开。 “大姐姐,小师姑所言的,是真是假呢?那词,当真不是她所作?”几个小姐妹围了上去。 孟思妤笑着说:“大概是吧,小师姑这人,挺实在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该不会说谎吧。” 比起一些人她要来得真实多了,有些惯会沽名钓誉的,若是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词,怕是会直接说自己所做。 五福么,且不说是不是她所做,还是要低调成事,这做派反叫人觉得舒服。 谁都喜欢和真诚坦荡的人相处,五福和孟家的几个小姐妹相处时间不久,可偏偏就在这么短短时间内,获得了一个好印象,这算是个好开端了。 第1286章 师徒论政 孟家书房。 孟老先生拿着五福默写的那幅词啧啧的叹,道:“这词当真不错,可这字么……” 他斜了五福一眼,强忍着气,道:“你小时候难道都没练字?” 五福垂眸,道:“毛笔字写得少,都用树枝练的多。而且,那时日子过得艰难,都记着怎么填饱肚子了,哪来的时间练字。” 孟老先生被她一噎,差点说不上话来,好半晌才道:“胡说。真要学,再忙也能抽出时间。”说着,他又从自己身后的书架上,翻了翻,抽出一本字帖递到五福面前,道:“多练练,看字如看人,好词也得配得上好字。” “我这字也挺龙飞色舞的。”五福辩了一句。 孟老先生一瞪眼:“你看谁写诗词是用炭笔写的。” “正好,我就是那个用炭笔写诗词的开山鼻祖!”五福很不要脸的嘿的笑了,看老先生一副你好意思的眼神,便摸了摸鼻子,拿过字帖:“知道了。” 孟老先生这才轻哼一声,道:“研磨,不能让你这么糟蹋这么副好词。” “那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某个大将军的经典之作。”五福忙道。 “哦?”孟老先生眉一挑:“那就更不能让你糟蹋了,是哪个将军啊?” “岳飞将军。” “没听过,你杜撰也杜个认识的出来。”孟老先生道,不等她接话,又问:“既不是你所作,你可知这词的意思。” 五福抬头看了老先生一眼,道:“知道。上片说重陷敌手失了山河的悲愤,下片则是表达了对敌人的深仇大恨,想收复山河,一统江山的愿望。” “这首词情调激昂,慷慨壮烈,显示出一种浩然正气和英雄气调,若是放到战场军营上,更能激愤兵士。咱们南岳,有些人却是忘了,只有外敌鞑子才是我们的大敌,而非……可惜啊。”孟老爷子长叹一声。 五福瞥他一眼,磨好墨,侍立在一旁。 孟老先生也能写出一手好字,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他用草书写下的这一词,笔锋有力,几乎穿透宣纸,透出激昂的杀气。 五福再不懂,也深知师傅这一手字,比起前世的许多大师,都要来得厉害,到底是自小就和毛笔为伍的古人。 “师傅对北燕南岳分裂是怎么看的?若是有一天,两国一统,您觉得会比现在好吗?”五福忽然开口问。 孟老先生很快就写完整首词,抒发了胸臆的激昂,豪气的把毛笔扔在洗笔盆里,接过五福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才看向她:“有什么看的。天下合久则分,分就则合,端看枭雄明帝是否出世罢了。至于你说的会否比现在好,若是明君,自会把天下治理成盛世,而非明君,能得天下。” 若不是明君,又怎会一统天下?若是明君,一统了怎会治理不好一个国家? 五福略想一下,又问:“若是明君出现在北燕呢?” 孟老先生的眼睛腾地看过来,眼中睿智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第1287章 表字瑾瑕 孟老先生定定的看了五福两眼,才指了指桌子上的茶盅,五福连忙奉上,随着他一道坐到另一侧的太师椅上说话。 “你这丫头,是想说什么?这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莫在外头乱说。”孟老先生的手指虚点了点五福的额头。 五福浅浅一笑:“徒儿自然知道。” “你方才所说的,为师也无甚不能说的,只一句,英雄莫问出处。”孟老先生道:“北燕南岳自古一家,二者也分久了,总有一天是会一统的,只看这枭雄花落谁家。若当真这天下主宰出在北燕,也无什么好惊讶的。” “可世人大概会认为自己成了亡国奴。”五福道。 孟老先生冷笑:“若是北燕落在鞑子匈奴蛮番手上,那才叫亡国奴。若是两者一统,再差也不过是收复统一而已。到底同是中原人,只要老百姓过得富足,谁当皇帝,他们不在意。” 五福听了,真诚的一福:“师傅是个看得通透明白的人。可孟家为何……” 如今的孟家,虽也有子弟在朝当官,但都是在不显眼甚至是随时放弃的位置,论效力,大概是可以忽略的。 孟老爷子道:“小丫头倒是看得多,孟家,还不到时候啊。” 五福听了,眸子连闪。 这话只差没说孟家在蛰伏了,也是,如今南岳朝廷腐败,勾帮结派,真把主力军放在其中,指不定就成了炮灰或牺牲品,还不如保存实力,等到明君出现,再出世辅助明君。 五福忽然有些明白孟家屹立多年而不败的原因了,这也和每一任族长的能力有关,拢得住主力,压得住场子,保存得了自家的实力,这可不是只会读书就成了的。 孟老先生看她沉默,便拣着一些话细细的和她说了,五福听得认真,这些更深层的东西,她平日并不会想太多,也不会多懂,如今老先生同她说,无疑是塞钱进她口袋。 这都是指点,身为一个师傅的指点。 孟家大老爷来给老父请安,站在院子里,只听得里面有细碎的教导声传出,微微惊讶了一分,很快又转身而去,让人去给妻子传信,等五福走的时候,回礼再加一成。 “你既已及笄,可有表字?”孟老先生说了一通,才问五福。 五福摇头,很是乖顺的道:“请师傅赐字。” 孟老先生哼了一声,捋了一下长胡子,想了想,道:“就叫瑾瑕。” 五福微怔:“瑾瑕?” 孟老先生点点头,捋着胡子道:“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世间宛如沼泽,暗藏许多肮脏算计,为师希望你的美好,能把所有瑕疵都尽然吸收,瑕不遮瑜。” 五福念了几声,起身郑重的冲孟老先生拜了下去:“瑾瑕谢先生赐字。” 瑾瑕,伍瑾瑕,瑕不遮瑜,孟老先生想来也是遗憾她的出身,也不希望弟子执着于此,才用了这么个表字吧? 五福眼睛笑弯了起来,顺势又向师傅求了一只小章,既然有表字了,自然的有自己的名章了。 第1288章 该攒嫁妆了 五福在孟家盘桓了小半天,才从孟家出来,顺便带了小半车的回礼,虽然不算顶顶贵重,却也是一份心意。 “如今七月,正是瓜果盛产的时候,回头你让人从庄子上送一些新鲜的瓜果吃食过来,送一份到孟家,嗯,孟家人多,份量多备些。”五福吩咐紫玉。 孟家真心为她,尤其是孟老先生,是当真疼爱她这个做弟子的,投桃报李,那么她也要和孟家亲近起来。 紫玉笑着应了。 “既然都要送,再送些到昌平和关家吧。”五福想了想又道。 紫玉点头:“那旁的认识的小姐?” 五福摇头,说道:“真正交好的不过这几个,别的,就这么着吧。” 在昌平及笄礼上出了伍宜宁那个事,隔天,关楚莹就派人送了东西来表示她的态度,另外昌平也是,所以交好也无妨。 “奴婢记下了!”紫玉记在心里,想着回头就打点。 “这人情交际一旦来往起来,要用东西好像就不够了,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再买两个庄子?别的不说,这出产一定要好,不然不够送。”五福想着就觉得自己东西不够使。 紫玉抿嘴一笑,道:“姑娘,人情交际是顶重要,可您却是个惯不喜应酬的,你看这交好的统共也就几家,能送多少出去?而且这送的东西,也总不能只送庄子上的出物,那不过是尝个鲜罢了。” “显得小家子气了?”五福讪讪的问。 “倒不是,平素送一些,就是个心意,人家也记着这份情,却不能当主礼嘛。”紫玉道:“庄子倒也不是不能买,回头奴婢再叫牙行的看一看,远一些也不紧要,最重要是出产好。” 五福点头:“是这个理,而且庄子那些都是亏不了的!” “另外,再让人从吉祥号留意一些古玩珍品送过来?”紫玉又道。 当初金玉拿了大价钱来换阿九救自己和妹子一名,其中就有两个吉祥斋,如今已经改名为吉祥号,人也全是五福阿九他们的人,算是一个据点。 而其中一个在长安大街的,魅二就是里面的大掌柜,人称金大掌柜,外人看着就一八面玲珑又不失精明的掌柜。 “送过来也是放着封尘,有需要的话再过去搜罗倒更好的。”五福却不同意送来。 紫玉一嗔,道:“姑娘,放在铺子也就是流动的,送到您库里的才是您的,您也该攒着一些好东西了。万一真要用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怎么办?铺子是有,却未必就合适。” 五福眨眨眼,不懂。 “姑娘,您已及笄了,别的世家贵女,出生起就攒嫁妆了。”紫玉隐晦的提醒。 呃,嫁妆,五福还没想到这么长远,她才十五好不? 好吧,这年头的女孩子都早婚,十五确实可以嫁人了。 “这些我都不懂,你是我的管事,你看着办。”五福躺在车上,拿过一本书盖在脸上装死。 紫玉对她耍无赖的样子是无奈又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指望姑娘怕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己替她打理好吧。 回到府中,魑五等在书房,说会所已经装修好,君文奇差人来邀约五福一同前往查验。 第1289章 做一等一的会所 五福也许久没换了装束出去晃荡了,重新穿了男装,带着魑五魑六他们出门,很快就来到了会所。 既然要建造最鼎盛和最矜贵的会所,选址且不说,光是这格调,就要高大上,让人感到身心愉悦之余,还要不失文雅。 所以,会所选在淮河畔上的金桂园,要说淮河边上,这里一水的画舫青楼茶楼,也是长安城中最著名的销金窟之地,到了晚上,这里便是灯火通明,丝竹声声,热闹非凡。 金桂园,占地极广,种了不少的名贵的金桂树,品种繁多,且花期各有不同,在这里,可以一年四季都闻到桂花香味。 而金桂园的地势,虽然也在淮河畔上,却离那些青楼画舫极远,但站在金桂园建立的高台,也能一睹淮河的美景热闹。 “小五兄弟,可总算又见到你了。”君文奇依旧穿得骚包,见到五福,就迎了上来,甚至把手搭到她的肩膀上。 可没等他的手搭上,魑五就先挡开了,拱手一礼:“君大公子有礼。” 君文奇的桃花眼斜他一眼,轻哼一声。 五福笑着合上手中折扇,执扇拱手:“君大少,好久不见。”又看到君文奇身后走来的贵爷,又是一笑:“贵爷也来了。” 贵爷打量了她一番,说道:“这会所我总也投了份子钱,如今建成,自然来看看。小五近来可好?似是清减了。” 五福摸了摸脸,讪笑:“苦夏,呵呵。不及贵爷滋润,听说富贵坊日进斗金。” “也是多亏了小五提供的梭哈玩法。”贵爷拱了拱手,道:“冲着这人情,小五有事儿只管开口。” “如此多谢了!” “我说,这聚旧行了吧,这天儿热得很,这就进去吧?”君文奇指着大门。 “请。” 一行人走进会所,自有管事在门口等待着,领着几人一路走入。 会所的设计图,是五福所画的,润色则是君文奇,综合两人的构思,整个会所,建造得不仅大气优雅,还端方贵气。 这里头,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浅滩游龙,一样不少。 而偌大的会所除了主建筑,也分了数个独立院落,也都各有其特色,春秋冬夏,琴棋书画,花草各异,处处都装扮得贵重大气。 会所么,就少不了美人,但不同别的青楼,这里面的美人,妖而不媚,媚而不俗,各有千秋,会调香的,会唱歌跳舞的,下棋作画写诗的,甚至酿酒的都有…… 唯一不同别的青楼画舫的就是这里的美人,卖艺不卖身,你可以和她们谈笑风生,论风花雪月,但若要她们以身相许,若是得美人心动,也未尝不可,可也必得重金赎身才行。 五福拿着图纸一个个位置看过去,哪里不足要改进,都看得极其仔细,她是要做一等一的会所,自然要吹毛求疵,样样要好。 等整个会所走下来,那张管事已是额上冒汗了,这年纪不大的小公子,看着比自家的大公子还要严格啊。 “就在荷风苑设宴,我们在那歇脚吧,这天热死本公子了!”君文奇的折扇摇得啪啪响。 第1290章 贵爷示好 一行人改到荷花苑坐下,名为荷花苑,自然少不了荷,这院子邻近一个小湖,有一池荷花,还有一个木竹亭。 在亭子坐下,自有人送了小红炉前来,煮水烧茶,会所内,也有精通茶道的女子,就在管事问的是否需要人前来伺候时,贵爷摆摆手。 “你来。”贵爷指了指君文奇。 君文奇一怔,食指指向自己:“我?” “怎么?我还喝不得你亲自煮的茶?”贵爷冷哼一声。 君文奇撇撇嘴,扔下折扇,挽了袖子,坐到茶座那边,开始动手煮水彻茶。 七月的天正热,这个竹亭子却是凉爽得很,有微风拂来,五福长吁了一口气,坐着看美男煮茶。 不得不说,这人生得好看就是养眼,就拿君文奇来说吧,貌比潘安,长发随意的用缎带别着,偏穿了红色纱袍,可配着他明艳的脸却半点不觉艳俗,再看他挽着袖子煮茶,动作行云流水,端的是风流。 贵爷看五福眼不离的看着君文奇的举动,先是一愣,再看她眼里纯粹是欣赏和感叹,不由一笑。 “近日长安城好像挺热闹的,小五也还好吧?”贵爷摇着折扇问。 五福收回视线,看了过去,见贵爷的眼神,颇有几个意思的样子,挑了挑眉,道::“贵爷看我,像是有不好的地方?” “这眉尖似有几分郁气。”贵爷用折扇指了指她的眉间,不似往日那般舒朗畅快和张扬,叫人看了颇有几分不得劲。 五福微怔。 “小五,论交情,咱们也不止是说合作伙伴那般,在云境,你还救我一命,这人情,我记得。所以,但凡有什么需要用着我的,不在话下。金银财帛,杀人放火,只要你开口。”贵爷深深的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示好。 五福和他对视着,总觉得他知道了什么,便笑道:“如此,先谢过贵爷了,人情这东西,总要用在刀刃上,我会记着的。” 贵爷点点头。 君文奇已经送上茶来,道:“信阳毛尖,尝一尝。” 五福端起,先是闻了闻茶香,再小抿一口,香味仿佛在口齿流转,笑着说:“好茶,果然,美男煮的茶,丝毫不比美人差。” 君文奇一脸嫌弃的说:“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在骂我的样子?是说我娘娘腔?” “不敢!”五福忙道:“小弟岂敢污了君兄的美名,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君文奇哼了一声。 “说正事,这会所建成了,总不能就喊着金桂园,这是从前的院子名,既然要做一等一的,得改个霸气的名儿吧?” 五福啜了一口茶,道:“我是个起名渣的,就我以为,若论尊贵霸气,无不是和这上头挂上钩,如尊贵,帝豪王朝这些,可这都是犯了忌讳的。我看,贵人门或是兰轩苑,香阑海怎样?” 君文奇抽了抽嘴角,一脸鄙夷:“我没想到你这么俗。”想到这样的高端会所,可起个名字却俗得很。 啥,贵人门?笑死个人! “大俗即大雅,你懂什么!”五福呛了回去:“要不你起一个?” 第1291章 高规格关系网 为了会所的名字,五福和君文奇一番唇枪舌战,你来我往,还是没定下来,倒是贵爷从他们的嘴仗中,定了一个。 “就叫紫屿轩如何?”贵爷说:“紫,本有紫气东来,象征尊贵。屿,形容场所足够大,咱们这园子也算衬得上了!” 几人都念了一遍,这名字倒也还过得去,五福倒不太在意,只要这会所弄出了名堂,名字有什么的,最重要的还是这会所里头的服务和品位,那才叫人得意的。 一致敲定下名字,还得定牌匾,贵爷看着五福说:“听说孟家老爷子的书法是一绝,若是能得他亲笔提书……” 噗! 五福一口茶喷了出来。 君文奇反应其快的避开,手忙脚乱的抽了手帕擦拭,一边指着五福大叫:“你还有没有谱了,故意拉仇恨是不是。”他这一身是新上身的好不好! 五福懒得理他,看着贵爷道:“你叫堂堂书香世家大儒,帮咱们这么个活色生香的会所提匾,你想咋的,跟他说的那样,拉仇恨么?” 说好听的是会所,卖艺不卖身,但到底是风月场所嘛,只不过做得高端一点,大气一点,那些个大儒,敢把自己的字挂在这里做牌匾,怕是要羞死! 贵爷提这个提议,铁定是要拉仇恨的节奏。 慢着,他提到孟老爷子…… 五福嗖地看过去,贵爷举起茶杯,一副我早就摸清你的底的样子,不由把眼一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贵爷微笑:“该知道的我都知道。” 五福眯了眯眸子。 君文奇觉得莫名其妙的,瞥着二人问:“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五福哼了一声,道:“孟老爷子的字别想了,倒是书圣的,应该能勉强求来。” “书圣?那号称文林的第一狂人?他的狂书号称无人能及,而且为人也极其风流。”君文奇凑过来,道:“若是当真能请他给我们会所提一匾,这逼格也立马高了。” 额,奇怪,他怎么会说出逼格这个词儿了,难道是近朱者赤? 五福道:“这事交给我。”又道:“咱们要做高端的,就不能像普通的风月场所一般行事,咱们设会员制,另外这整体的价格再提升一个档次。” “再升?”君文奇道:“咱们会所的价钱已经是京中一等高的了。” “不够,再高一些,咱们是要做高逼格的,你替人家省什么银子?没银子的,不能来,就算有银子,不是会员,也不能进来消费享受。”五福道:“你放心,再贵也会有人来的。这高端就该高高端起来,你要是弄得低档,就和外面的没两样了,也显示不出高端的品位来,那不是就看不起人家么?” “会员制,还得设限额,今年新张可收百个会员,以后每年只能五个,没有一定的资格还不能入会,而入得会了,这里的会员资源,会为他们带来更多,不管是生意还是别的。你说,这逼格够高没?” 君文奇和贵爷对视一眼,若当真是如此,那能来此消费的,非富则贵,这是最高规格的人脉关系网啊。 第1292章 你知道得太多了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处在什么圈子里,就会和什么样的人交往,接收那个圈子的资源。 比如你在一个大商贾或官员圈子,你所受到的资源,也是来自于他们,和他们促成什么样的利益。 试想想,一个底层的穷人,能进这样的圈子么,便是你进去了,能适从么?他们说的,你都不懂不清楚,你怎能融入,又如何能达成所愿? 而这样的高逼格圈子一旦达成,多少人会卯足了劲儿想要往里钻,到时候,还怕没有会员加入?他们只嫌位置不够,恨不得有人退会腾位置。 有会员加入,就有会费,银子还愁赚不来?再用这些会费运转做点什么,滚打滚的,就已经滚出一团钱来了,就是放利,也能得利息吧? 而退出会员,会返还部分会费,相信多的是人愿意加入,因为这不但进了会,还拿到了资源,将来退会,那点子钱还在乎么?他们早就在其中赚到了更多! 还有个好处就是,会所拿到会员资料,绝对保密之余,可以从中牵线收取中介费,喜欢了再参与一份生意也不是不能的,皆大欢喜,这简直是几赢的事啊。 君文奇呆呆的听着五福眉飞色舞的讲解,殷红的嘴唇微动着,亏他是第一首富的下任家主,却没想到这一点上去,真是…… 贵爷则是目光炯炯的看着五福发光的脸,如今她倒是有了些从前的神采了,眉间的郁气尽散,何等的意气风发。 “怎么,我说得不好了?”五福见两人呆滞,不由开口问。 君文奇摇头:“你说的太对了,我真是好奇,你这小小年纪,脑子怎会有这么多的构思构想。” 五福微微一笑:“生意么,多是在风月场所促成的。有些关系,同样也是在这样的地方结成,水至清则无鱼嘛。” 也是前世看得多了,谈生意,不都在酒桌上谈成的? “那就以你说的这么办。”君文奇拍板。 五福点头,又道:“开张的日子你定就好,我看这伺候的人规矩还不够稳重齐整,是不是找几个婆子来好生教导些天,毕竟让客人宾至如归最重要!” “回头我就让人来教导。”君文奇又道。 五福这才满意的笑了,招呼着他喝茶吃菜。 君文奇一边夹菜,一边想着后续的事宜,忽然又怔住,明明他也是合伙人,可怎么成跑腿的小厮了? 有心想要说几句自己的身份,可看五福偏头和贵爷在说话,便摸了摸鼻子,罢了,一个是他表兄,一个出了主意,自己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饭饱酒足,贵爷把五福送出金桂园,看她上了马车,道:“当真不需要我帮你解决一些人?嗯?五福姑娘?” 五福哼了一声:“贵爷知道得太多了!” 贵爷笑了笑:“我没有告诉你,我底下也有个买卖消息的线?” 五福道:“贵爷,知道得多未必是好事呢,少不得会引来麻烦。” “姑娘尚且不怕,我难道还会怕麻烦?若怕麻烦,我就不会建立了!”贵爷傲然的说。 五福定定的看了他一回,忽然一笑:“是我小看了贵爷。告辞,保重。” 贵爷看着马车远去,怎么办,小姑娘好像不爽了。 第1293章 贵爷送赔礼 五福靠在车壁上想着贵爷的话,好半晌才轻哼一声,也罢,左右穿男装不过是方便行事,毕竟这时代对女子还是诸多讲究的,被发现也无妨。 不过贵爷挑明又是为何,还挑破她的身份底细,这家伙想做什么? 行驶中的车子忽然停下,五福睁开眼问:“什么事?” “主子,前面有人被撞了。”魑五的声音传来。 五福也不在意,在这贵人遍地的皇城,车马多的是,有些马车或马跑得快,撞到人也不出奇,这种事不是天天有,却也是三不五时就会发生一件,见怪不怪了。 “给她二两银子,赶紧走。”一个气急败坏又尖利的女声从外面传过来。 五福腾地撩起帘子看出去,果然,那满脸急色又暴戾的女人,不就是王氏么? 只见她狠狠地瞪了地上的母子一眼,又愤愤的摔下帘子。 很快就有个丫头扔了一个银壳子到那被撞的人怀里,马车绕开,飞快的跑起来。 五福的眸子眯了眯,道:“魑六,你跟上去瞧瞧。” “是。”魑六跳下马车,几个闪身就消失不见。 王氏这么急,是出什么事了吗,是了,永安伯府的事也该有个定论了。 …… 回到府中,才换下一身装束,顶着一张清爽的脸才坐下,紫玉就一脸奇怪的前来。 “姑娘。” “嗯?”五福握着冰碗,喝了一口里面的绿豆汤,舒服的喟叹出声。 “富贵坊的贵爷派人送了不少礼品来。”紫玉奇怪的说。 姑娘和那富贵坊的人打交道从来都是作男装打扮,按理说,这送礼,大多是男子用的用品吧,可那富贵坊送来的,却是女子用的。 五福咽下口中甜汤,看向她:“富贵坊给我送礼?” 紫玉点点头。 “搞什么?”五福站起来,穿着一双木屐随着她走了出去。 礼品都被搬到东次间,满满一堆,五福上前,看了一眼,既有绫罗绸缎,又有燕窝人参等珍贵补品,连胭脂水粉也有,又有一个大檀木盒子。 她拿起来打开一眼,差点闪瞎了眼。 满满的一盒子珠宝,珍珠和红蓝绿宝石,价值虽不说连城,但却足以够好二十来个农户人家过一辈子了。 而这样的珍宝放出去,也足以让好此道的女子们尖叫羡慕和疯狂。 五福和紫玉对视一眼,道:“送礼的是谁?可有留话?” “是一个没了左臂的,叫丁来。”紫玉连忙回话,道:“说是奉了贵爷的命来送礼,给姑娘赔礼的。” 五福嘴角微抽。 紫玉看了她一眼,小心的问:“姑娘,贵爷怎么得罪你了?这赔礼,好像挺贵重的。” 五福拨弄了一下盒子里的珠子,轻哼:“他起我的底。” “嗄?” “没什么。”合上盒子,随意的放在桌子上,五福道:“既然送来,就登记入库吧。” 他敢送,她就不敢收么,说好是赔礼,不要白不要。 紫玉看着她背着手走出房,又看这满满一堆东西,怎么办,她忽然替王爷感到了一股子危机感! 第1294章 破家 却说五福在这疑虑贵爷送这么一堆赔礼的用意,永安伯府,却是乱糟糟的一团。 自从爆出王昊私藏银矿后,永安伯府就好像是衰神上身,不断地有人往他们身上泼脏水,不,不是脏水,而是秋后算账。 没错,顺天府接二连三的接到永安伯府欺行霸市逼死良家少女的案子,好像约定一般,你来我来齐齐来,像是有人存了心要弄死永安伯府似的。 偏偏这些案子都是实打实的存在,都有真凭实据,而且还是短短的大半年来就做了不少孽,甚至连陈年的事都被挖了出来。 查明情况,顺天府尹捏着真凭实据呈到了御前,摆在了皇帝的龙桌上。 南岳皇看自己只是宠爱了一个嫔,抬举了几天,她的娘家就敢无法无天了,再宠下去,岂不是要站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其实南岳皇想多了,只一个末流勋贵,还不敢踩他头上,只是凭着他的宠爱而霸道些罢了,这些在皇城里还真没什么奇怪的。 但坏在王昊先私藏银矿,那本就是死罪,银矿啊,岂不是抢他的银子,最烦的是,这么一摊子事,打扰了他炼丹修道。 南岳皇很烦,觉得永安伯府很不听话,这谁打扰他修道成仙,就是罪大恶极。 先有私藏银矿的事,后有各个欺行霸市的案例,南岳皇很是震怒,先下旨把荣嫔打入冷宫,然后把私藏银矿的王昊斩首,褫夺永安伯的爵位贬为庶人,收回府邸,并抄家补偿银矿损失。 王氏赶到永安伯府时,见人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马车根本走不过去,不由眼前发黑,下车的时候双腿发软。 挤开人群走过去,见两个侍卫摘下永安伯府的牌匾扔在地上,王氏的脚又是一软,差点扑倒在地。 “夫人!”魏嬷嬷红着眼扶着她。 王氏喉头腥甜,强行咽了咽口水,把那腥甜压下喉咙去,用力的死死的抓住魏嬷嬷的手臂,跌跌撞撞的往府中冲去。 闯进伯府,到处都是官兵,在搬东西,在抢东西,下人奔走一团,有人怀里也不知揣着什么。 王氏心跳如鼓擂,咚咚直跳,看着这人到处奔走,处处乱糟糟的,脑中嗡嗡的响。 她一时呆立,不太相信眼前所看的,怎么会这样? 这是梦,一定是梦,大大的噩梦。 “夫人,夫人。” “姑奶奶,姑奶奶。” 王氏只觉得腰间一疼,整个人清醒过来,见魏嬷嬷担忧的看着她:“夫人,你怎么了?” 她怎么了? 王氏看了一圈,依旧是乱,还有破天的哭喊,尖利的呼声。 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伯府真的被抄了,破家灭门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氏双腿一软,跪在地上,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离。 “姑奶奶,您可来了,您可不能倒啊,老夫人,她晕死过去了,姑奶奶,您赶紧的请个太医来吧。” 王氏抬头,见嫡母身边的嬷嬷满脸泪痕的恳求着她,再听清那话,再压不住喉头的腥甜,噗的喷了一口血出来。 第1295章 墙倒 王氏乍然吐血,可把魏嬷嬷她们都吓坏了,尖叫着要叫人。 王氏自己却是掏出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哆嗦着说:“魏嬷嬷,我没事,你快去,让大老爷请个太医前来伯府,快去。” 魏嬷嬷连忙应下,跌跌撞撞的去了。 王氏又扶着嫡母的嬷嬷道:“陈嬷嬷,我们去母亲那边。” 赶到嫡母的院子,见下人到处奔走,还抱着些物件,其中一个婆子抱着的是嫡母最喜欢的一个梅瓶,王氏气得浑身颤抖,大怒道:“放肆,你们都拿着什么?放下,统统放下。” 那婆子见到王氏,眼睛缩了一下,直接把梅瓶给扔在地上,一溜烟的跑了。 见好好的梅瓶碎成渣,王氏气了个倒仰,却顾不得什么,只死死掐着陈嬷嬷的手,道:“先去看看母亲。” 走进嫡母的寝房,一股子难闻的气味传来,王氏看过去,只见嫡母躺在床上人事不知,枕头边和地上都有一堆污秽之物,却没有一个人侍候在旁。 王氏眼中酸胀发热,肿痛难忍,叫了一声:“母亲!”又尖声叫:“人都死哪去了。” 永安伯老夫人虽然不是她生母,可自小就把她抱养在身边,记在名下,而且她抱养过去后,就接连给嫡母带来了两个嫡子,所以嫡母也是当她亲生女儿一般养,十分疼爱的。 如今看着嫡母那老样,还没人侍候,王氏既心疼又心酸。 “姑奶奶。”一个丫头捧着铜盆帕子等物进来,看到王氏就红了眼。 陈嬷嬷已经开始收拾污物,那叫喜鹊的丫头也绞了帕子给老夫人擦嘴脸。 王氏也从柜子里取了衣物给嫡母换上,轻声叫唤着,若不是嫡母还有呼吸,她都以为她走了。 “家里的人呢,大老爷和夫人他们呢,都是死的么?母亲晕倒他们都不知道么?”王氏气道。 陈嬷嬷在一旁抹着眼泪,说道:“圣旨来得突然,家里到处都是官兵,到处都乱着。” “就没有打点吗?”王氏强忍了心塞问:“难道那些人,一个都不给脸面吗?” 陈嬷嬷摇头:“墙倒众人推,没侮辱家中女子算是好了,这钱物,却是保不住了。” 王氏看一眼嫡母的房里,也是乱糟糟的,不由恨得咬牙,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去把大老爷叫来。”王氏擦了一下眼角,道:“问他是不是连母亲都不管了!” 话才落,就听一声嘤咛,转头看去,见老夫人机械的扭过头来,看到王氏时,瞳孔一缩,啊了一声,口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王氏惊呼出声:“母亲!” 老夫人啊啊两声,话都说不出来,嘴也歪了,双眼翻着,浑浊的眸子里全都是眼泪。 老人一激动,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又昏死过去。 “母亲!”王氏心惊胆战的喊:“太医,太医怎还没来,快来人。” 然而,谁也没听到她的话,或许是听到了,也只当没听见,毕竟外面正乱着呢,都趁着乱而占便宜捞好处,谁还理会这里是不是有人要生要死呢。 第1296章 栽落云端 短短几天,永安伯府就从云端摔落下来,跌落在泥地里,任人践踏。 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坐在最高宝座的那位的权利,一句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帝皇宠信你的时候你可以贵可以富可以狂,但一旦失去这份宠信,对方一声令下,就让你整个栽落云端,永不翻身。 永安伯府就是典型的例子,不过半年时间,就再无风光,想当初,那位荣嫔娘娘是多么得意啊,但现在呢? 进了冷宫的妃子,要么死,要么疯,左右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而失去娘家的妃子,下场更甚。 再看这永安伯府,家里被抄,下人遣散,只能匆匆忙忙的搬到王氏的一个陪嫁宅子住下。 那宅子也不过小三进,可永安伯府,不,如今该叫王府了。 王府人口众多,不同上一代永安伯子嗣艰难,这一代却是人丁兴旺的,又因着王老夫人还没过世,两房也就还没分家,所以两房人加起来,大大小小的主子都有三四十人,还不算没遣散的下人呢?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陪嫁宅子,那是连呼吸都困难,只能这里挤挤那里让让,凑活着住。 这也是没办法了,皇上要下旨用永安伯府的产业银子全部充国库以弥补那个银矿的损失,便是宅子庄子都没收了,哪还有什么宅子能住。 眼下,亏得是还有个王氏这样的姑奶奶,有个地方住下就算阿弥陀佛了。 …… 这突如其来的灾祸让王府大受打击,得知王昊被斩首,王大老爷被打了五十大板,王大夫人当即就晕死过去,管不了事。 而二房的,也都是不能成事的,老夫人病了,王大夫人也病了,王二夫人也只能靠着唯一的姑奶奶王氏,拖着半病的身体去处理王家的事。 自事发起不过小半天,王氏的嘴就起了一圈儿的火燎泡,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还不敢倒下,指点着自己人帮着处理娘家的事,又让人照顾嫡母。 最最可恨的是,王家出了事,好些姻亲都退避三舍,出嫁的庶女也都没回来,就连太医都不肯来,伍礼宏只能拉了两个老大夫去给老夫人诊治。 这一诊,就确诊王老夫人气虚血瘀,风邪入侵,以致内风致病,所以才嘴歪不能言语。一句话说了,就是中风了,只能将养着还不能再受刺激。 可怜王老夫人一把年纪,该是安享晚年的时候,乍闻孙子被斩首,儿子被打得去了半条命,自己也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上默默流泪,让人见之心生怜悯。 王氏不忍看嫡母的凄然苦状,再看到王家里还是吵吵闹闹的,那些个庶子庶女你算我计,不免悲从心来,厌恶不已。 娘家败了,败得突然,败得飞快,像是有一只素手轻轻一拨,就让王家家破人亡,再无昨日的光鲜。 而自己,也再不是永安伯府的姑奶奶,只是出自庶人之家,这个娘家,以后还指不定要自己接济,里面那个大窟窿都不知怎么填呢。 王氏看到那一堆的侄子侄女,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发寒。 第1297章 我不是好人 皇城里若是没有遮掩的话,世家里也没什么秘密,尤其是破家灭门这样的大事,好吧,即便王家没有被灭门,却也是破家了。 王家被抄了,传得沸沸扬扬的,更别说,还特意去打听了。 五福很快就听到了关于王家的结局,啧的一声道:“果然是皇权至上的时代,要抄家,上下嘴皮子一嗑就是了。” “这也是帝皇掌权才有,这样的末流勋贵抄了也就抄了,可若是有底蕴的大族做了同样的事,皇帝却未必会敢下这样的令。”魑五道:“如果权臣当道,就更是傀儡无二了。” 五福道:“所以柿子挑软的捏,这话也是永恒真理啊,用在哪都适用。”皇帝也是一样,换了另外一个有权有势的权臣,他敢抄吗? “王昊这事下的定论快,斩首判在何时?别让人从他嘴里探出点蛛丝马迹,早点处理了,越拖越容易被查出。其余的手尾也扫干净了。”五福道。 “是。”魑五一拱手,看向五福,见她神情淡淡,丝毫没有半点愧疚或是不忍,不由心中微凛。 这位女主子,用那么一背黑锅的计,就把那王昊拉下了水,继而把整个永安伯府都拖进坑里。谁又会知道,永安伯府的败落会是出自一个小女子的手。 偏偏她做了就做了,脸上没有半点愧疚。 五福抬头,见魑五眼神复杂,不由眉一挑:“怎么?你那眼神,是觉得我出手太狠牵连无辜了?” 魑五忙道:“属下不敢。” 五福一笑,道:“你便是这么想我也认,永安伯府对我来说,确实没得罪我什么。若说冤枉,也颇有几分的,到底是诛连。” 和她有仇的,是王氏罢了,永安伯府确实没动她什么,也没出手做什么。 但要论牵连,五福身边的人就不算被牵连么,当初王氏买凶杀人的时候,纵然没伤到正主,可旁的人呢?随着上京死去的那些人就不无辜,不冤枉? 所以,也别怪她牵连,她要对付王氏,就得要一步步的折断她的翅膀,断她的后路。 五福的字典,可没有吃亏二字,谁欺她,十倍百倍还之。 “魑五,你家姑娘,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对与错,情与义,无辜与否,都不会对我造成困扰,只有结果是否有利……”五福取了墨,慢慢的研起,淡淡的道:“而且,当好人也没什么意思,就当你家姑娘是个狠辣无情的人罢。” “姑娘言重了,您只是保护自己要护着的人罢了。”魑五说了一句。 五福一笑,摆摆手:“无所谓了,下去扫尾吧。”又对蹲在墙角的小七招手:“过来,练字。”可不能只有她一人苦。 魑五看一大一小站在长书桌前,垂手退了两步才转身走出门去。 门外,魑六小声的说:“怎么的,你还质疑姑娘了?” “我哪有!”魑五喊冤。 “那姑娘又说那些话?还不是你露了什么心思?” 魑五哭笑不得,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慨罢了。” 魑六看了他一会,道:“没有就好。姑娘这人,看着挺好说话,骨子里冷,真要能走进她心底的,没几个。而且,她若是以后要走到王爷身边,狠辣些倒还好些,菟丝花有什么意思?” “知道了!” 两人边说边走远。 五福在门内听得清楚,呵的一声,菟丝花?永不可能! 第1298章 凉薄 王氏拖着酸软疲惫的身体回到伍家,这头昏脑涨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夫人!”魏嬷嬷连忙扶着她,又将她连扶带拖的带到美人榻上,又叫了丫头送水和端吃食。 王氏摆了摆手,声音沙哑的说:“乳娘,取个清凉油来给我抹一抹,我这头昏沉得很。” 魏嬷嬷看她脸上基本没什么血色,嘴上更是一圈燎泡,心疼不已,忙的去取了药油来,抹在她两鬓额上。 “夫人,要不,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您脸色太难看了!”魏嬷嬷忐忑的说。 王氏摇摇头:“我歇一歇就好。” 说罢,整个人歪在榻上,一手撑着额,双目紧闭着,眼泪却涌了出来。 魏嬷嬷看着更为的心酸,又端了温热的水来,劝道:“夫人,就是不请大夫,也要吃点东西,喝点水,您这一天可都没吃什么。” “乳娘,我哪里吃得下?王家败了,妍儿和昊儿就要没了,我怎吃得下去?永安伯府没了,呜呜。”王氏趴在枕头上痛哭失声。 她不明白,这富贵,怎么说没就没,前后也没几天,娘家里却是说败就败,这就是传说中的如山倒吗? 以后可怎么办?王家贬为庶民,可怎办? “皇上,皇上他好狠啊,妍儿总是他的女人,他竟这般狠心!”王氏呜呜的叫喊。 魏嬷嬷脸色巨变,想也不想的就捂上王氏的嘴,低声轻叫:“夫人,您糊涂了!” 那样大逆不道的话,怎么敢说来,这要是传到皇上那边,岂不是伍家也要跟着遭殃? 王氏也就是一时愤怒怨怼,哪里真敢说皇上的不是,被魏嬷嬷这么一提醒,就已经闭嘴不言了。 “夫人,再不想吃,您也得吃,如今伯府……王家里已是这般艰难,一时半会怕是也要您帮着哩,您也跟着倒下,那边可怎么办哟?”魏嬷嬷劝道。 王氏正要说话,伍宜宁他们姐弟冲了进来。 “娘,娘,外祖母家当真被抄了?”伍宜宁脸露惊色,大声追问。 王氏抬起头来,看到姐弟几个,道:“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了,今天你们在老夫人院子里说么?” “娘,我们都知道了,舅舅他们家,当真是被皇上抄了?”伍宜琳问。 伍宜钰则问道:“娘,咱们家会不会也被抄?咱们可是和舅舅他们是至亲。” 王氏浑身一僵,呵斥道:“钰儿,不要胡说。” 伍宜钰嘟起嘴,想要辩驳几句,伍宜琳拉住他道:“钰弟,莫要说了,先听娘怎么说。” 可惜,伍宜钰并不领情,一甩她的手,道:“我在学堂里有听说诛连九族的,昊表哥犯的事是死罪,我们可不能被牵连。娘,您别去舅舅他们家了,我不想被人说我们是罪人。” “钰儿!”王氏听了这话,心口就跟被人重重打了一锤似的,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会如此凉薄,那是他的外祖家啊! 王氏心疼得直抽抽,咬牙看向伍宜宁她们:“你们呢,也是这么想的?觉得舅舅家败落了,就不能和他们来往了?” 第1299章 连累 王氏的冷淡而寒的目光,漠然的扫过三个站在跟前的子女,心像是被人用锥子一下接一下的戳着似的。 “回答我!”眼看几人不说话,王氏厉声一喝:“我问的话,你们怎么不回答?刚才不是在问我吗?” 伍宜宁几人吓了一跳,怯怯的后退一步。 “你们……”王氏捂着剧痛的心口,想要教训几句,伍礼宏从外而进。 “你骂他们做什么?他们年纪也小,能知道什么?”伍礼宏冷淡的瞥过妻子一眼,又看向长女,道:“宁儿,带你弟弟妹妹回去。” 伍宜宁看王氏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哪里还敢待下去,当下福了一礼,扯着两个弟妹出了正堂。 “伍礼宏!”王氏咬牙。 “怎么,你连我都想教训不成?”伍礼宏哼了一声,道:“钰儿说得没错,咱们家作为姻亲,该帮的也都帮了,相比其他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你没事也少往娘家跑!” 王氏瞪大眼,尖叫道:“伍礼宏,你有没良心,这些年,我娘家给你多少助力,若不是我娘家里给你运作,你能坐到这个位置?你做梦!” 伍礼宏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喝了回去:“就是你娘家给我多少助力,眼下我都还清了,不欠他们的。” 王氏一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伍礼宏冷笑道:“就你娘家闹出来的这个破事,我这作为半子的能得了好去?好不容易办成了一桩差事,眼看着能升上一级,可就是因为王家这些破事,我被皇上借故责罚了。还指望升职,没有的事,功过相抵!” 伍礼宏越说,就越是愤怒,想到皇上恶了他,这辈子只怕就是止步五品了,不禁要捶心口。 多少人当官就只能止步五品以下,要往上爬,不知要运作多久要钻营多久,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希望。结果王家的这个事,被皇上给记在心里了,连带着他这做女婿的也受了牵连。 升官?没门,别降级就算好了! 王氏怔怔的:“皇上也责罚你了?这怎么会?你又没做什么!” “你该庆幸王昊那混小子没通敌卖国,不然,咱们伍家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过牵连。钰儿说得对,诛连九族的话,就看皇上嘴皮子上下一嗑。”伍礼宏满脸凶相,道:“亏得他只是贪婪,皇上没褫夺我的官职,但想升官,以后都没了!这都是拜你王家所赐,你说,我是不是都还清了欠他们的!” 王氏脸色惨白。 “我警告你,别再多事,王家也就这样了,你要接济也得等风声过后。王氏,你嫁进来就是伍家的人,别处处只想着娘家,也得想想我们一家!”伍礼宏指着她冷漠的说:“我已经被王家害苦了。但钰儿他还要前程,宁儿她们也要出嫁,你也得替他们想一想,除非你亲生的儿女还比不上你的娘家人。” 伍礼宏把话说完,一甩袖子离去,真是倒霉够了,当初就不该娶这个扫把星,四品官啊,皇上恶了他,这辈子绝对再和他无望了。 第1300章 渣爹表示很倒霉 眼看着伍礼宏头也不回的走了,王氏宛如掉进了冰窟窿一般,冷得浑身直抖,他走了,子女们也走了,这样艰难的时刻,没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王氏想到白天在伯府看到的乱象,大小主子哭着叫着,下人仆从四处奔走,偷藏金银珠宝,嫡母孤独躺在榻上无人照料,那样的乱象,恐怖至极。 假如伍家也如那般,她的宁儿,钰儿他们,又该如何? 从看到娘家的打击,再到家中来自伍礼宏的嫌弃打击,王氏心神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栽落在地。 “夫人!”魏嬷嬷送伍礼宏出去而返,就看夫人倒在地上,不由大叫:“来人啊,快来人,叫太医,叫大夫。” 王氏昏倒的事一直传到伍府各处,伍礼宏听到下人禀报,也只是一句知道了,让大夫和丫头婆子照料着,压根就没想着去看望一眼。 那嬷嬷见伍礼宏凉薄如斯,也不禁心寒,至亲至疏夫妻,说的也不过如此,这也太凉薄了。 伍礼宏心烦意乱,自回京后,就没一事是顺利的,先是周氏那边不顺,这说好来京团聚,可现在别说见人了,就连她在哪都不知道。 紧接着,又是嫡妻娘家出事,如今更是连累到自己升官无望,简直不要太倒霉! “他娘的!”伍礼宏踢翻了脚边的一只小杌子。 明明在华阳的时候万事皆顺的,怎么回来就诸事不顺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人呢?外面谁在!”伍礼宏烦躁的叫。 “大老爷。”一个小厮出现在他面前。 “去叫富贵来。”伍礼宏吩咐。 “是。” 不一会,富贵就气喘吁吁地站在了伍礼宏跟前。 “让你去查周氏被那丫头藏在哪,你可查出来没有?”伍礼宏皱眉问。 富贵小心的道:“老爷,还没有,也不知大姑娘接到哪了,在京里,也不见姑娘去哪。” 伍礼宏脸一沉,冷道:“难不成还能上天入地了?”顿了顿又道:“不知道就从码头上岸的镇子查起,这进城出城定然是有相关文书才能进出的,从那边查。是了,当真没接到那长青宅?” “奴才私下里派人问过了,确实没有。”富贵道:“而且这人也没进城。” “再探,我就不信这么大个人,那丫头还能一辈子藏着。”伍礼宏气道:“让人跟着她,看她去哪儿,都给我查清楚了,那宅子也派人守着!” 富贵连忙应是,心中却是叫苦不迭。 也不知那位大姑娘手里都捏了什么牌,还真的就把人藏得严密,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出来,这样的人,认回来真的是好事吗?老爷能拿捏得住她么?那位看着就不好糊弄啊! 富贵擦了一下额上的汗,想了想,道:“老爷,我们这边查,您看是不是也要跟大姑娘打好关系?到底是父女,哪有隔夜仇的!一个小娘子,哄着,兴许就心软了呢!” “你说的对,明天准备一份闺阁女儿玩的礼送过去。”伍礼宏一击掌,又斜了他一眼:“你早该提醒我才是。” 富贵讪笑着认错,心中暗苦。 第1301章 霸气拒收 送礼的时时有,七月特别多,五福听到伍礼宏派人送来一些闺阁女孩用的礼物时,无声的讥笑,硬的不行,对她来软的了?竟打起亲情牌来了? “给我扔回去,别脏了我的地。”五福冷道:“另外,把他们放在府外盯梢的胖揍一顿,给我扔回伍家门口。” 当她是死的吗?还盯她梢! “是。”管事的退了出去。 墨兰匆匆走进来,身后,跟了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 五福看到那人,顿时腰背挺直,这是她放在庄子上保护周氏的暗卫,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见过姑娘。”那位暗卫单膝跪了下来,满面的风尘仆仆。 “起来说话,你来,可是有什么事?”五福问,手也攥了起来。 “姑娘,太太病了,高热不退,大夫开的药也不管用。”那暗卫道:“属下不敢隐瞒姑娘,这才来请示。” “病了?”五福脸色微变,连忙对墨兰说:“让魑三赶紧传信把白小白从东宫叫回来,再准备一下马匹,叫翡翠随我先去庄子。” “是。” 紫玉接到消息赶过来,已经准备了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一些药物,马匹也备好了。 五福见状点点头,先回房换了一身简便的骑装,带着翡翠墨兰和魑六魑二等人出门,并发吩咐紫玉,白小白回来后立即让他前往庄子。 这话说完,一个利落翻身,蹬上了马背,一甩马鞭,马儿一支箭似的跑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却说伍礼宏,一心等着送礼回来的富贵送好消息,可等来的,却是毫不留情面的打脸,气得胡子直颤。 再听到派去盯梢的人也被扔回来了,脸上更是百变难测,但好半天后,又捋起了胡子,眯着眼沉吟算计。 越是接近五福,越往深里了解她所拥有的东西,还有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就越叫伍礼宏震惊。 这女儿不简单啊! 为何这般说? 五福若真跟其余几个女儿一样,终日只知琴棋书画衣裳首饰的话,她所表现出来的,就不会是这样的强硬,而这样的强硬,是需要用底气来堆积的。 何为底气,人手,金钱,权势,缺一不可。现在五福对他无视,权势且先不说,金钱人手肯定不缺,不然就她一个小姑娘,能这么霸气的把礼物和盯梢的人说扔出来就扔出来? 就是因为她笼络了一些人手,才有这样的嚣张,而能发现盯梢的是他派出去的,想来也是经过查探吧? 有人手金钱,还有几分聪明,不得不说,五福愈发引起他的注意和在意,聪明人谁不喜欢?女儿也有女儿能带来的助力。 伍礼宏越发对五福起了兴趣,对富贵道:“去查,一定要尽快给我查出周氏被她藏在哪了!还有她身边的人,都和谁交好,一并给我查!” 他发现周氏在身边,事儿就特别顺,现在不顺,肯定是因为周氏不在,还有五福,看着就是有几分本事的,可不能错过了! 伍礼宏若是最后发现他的不顺都拜五福所赐,也不知脸色是何等的好看了! 第1302章 王氏计算 一个宅子里,但凡手中捏着实权的主母,就不会不知道宅子里的魑魅魍魉。 所以,伍礼宏派人送礼物给五福,却被对方无视并被扔出家门时,躺在床上的王氏愣是被伍礼宏的动静气得砸了一个茶杯。 王氏没法不气,在她娘家败落正需要帮助的时候,作为半子的夫婿不但不伸出援手和责任,反而惦记着他的庶孽,怎不叫她冷凉心寒? 他到底是置自己于何地,哪怕她娘家败落了,她也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嫡妻! 可他就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她的脸,派人送礼物去讨好那个小庶孽? “给脸不要脸,伍礼宏你活该,哈哈,咳咳!”得知对方根本无视伍礼宏时,王氏又幸灾乐祸起来,活该,以为他是跟金饽饽一般么,人家根本不鸟他。 “夫人,该喝药了。”魏嬷嬷带着小丫头,端着药碗进来。 经过王府的事儿,又被儿女夫婿狠狠的打击了一回,王氏到底支撑不住而病倒了,半夜就发起高热,如今躺在床上,也是脸如枯槁,脸色带着不自然的红。 王氏咳嗽几声,身子靠向身后的一只迎枕,闻到那苦涩的药味,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但她却没有抗拒,乖乖的喝起药来。 她深知,自己如今不能倒下,这副病体一旦沉疴下去,很多事也会随之失去掌控,而且,她也不能当真放任娘家不管。 喝了药,皱着眉漱口,含了一颗蜜饯甜嘴,王氏才又闭了一下眼睛。 “咳咳,乳娘,我这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真正好起来,娘家的事你多看顾。另外家里的中馈,不能就这么给老二和老三家的掌了去。”王氏沙哑着声道。 魏嬷嬷便道:“夫人,眼下您在最重要还是养好身体,旁的先别管。” “我知道。”王氏沉声道:“乳娘,我知道好歹,他们越是看我的笑话,我就越不能让他们看低了去,不然,一个个都要踩在我头上拉屎拉尿。这中馈,让宁儿她们姐妹也去帮她们婶婶的忙学着,她们都大了,这也是个锻炼的机会!” 魏嬷嬷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道:“回头我就安排好。” 王氏嗯了一声,又说起伍礼宏讨好五福的事,冷笑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嘴脸。咳咳,真是犯贱。” 魏嬷嬷听了这话,也是苦涩难当,道:“夫人,别想太多了,先养好身子才能作打算。好在,那丫头也没对老爷有个好脸色。” “就是这样,我才有些着慌,乳娘你说,她这是要做什么?当真不想回来认祖归宗?” 想到五福冷硬的态度,王氏不得已又皱起双眉,就凭那丫头的动作,就可窥探一二,这若不是当真不想认父,就是欲擒故纵,若是前者倒还好点,若是后者,那就不是个好对付的。 魏嬷嬷道:“只看是个有主意的!” 王氏咬牙,满脸狠厉:“不管她多有主意,也休想踩在我们母子几个的头上,我是伍家的正经嫡妻,就是她们入门,也只得看我的脸色行事。” 魏嬷嬷没作声,若对方是个聪明又有主意的,当真就能入夫人所想的那般顺当么? “乳娘,你派人去,把她的底都给我查摸清楚了,我们就是大意,没探清底,如今看来,远比我们看到的要难测。”王氏又道。 第1303章 不争气 五福的马一刻不停的赶到安置周氏的庄子上,直冲到庄院前了才勒停了马,手中缰绳一抛,翻身跃下,脚步不停的往周氏居住的厢房里去。 “姑娘。”红玉看到五福时,连忙上前屈膝一福。 因着周氏身边得用的丫头并不多,红玉就被五福留在了庄子上暂时侍候。 “怎么回事?太太怎会病了?”五福一边走一边皱着眉问。 “这几天太太吃得都不香,天气又热,精神也有些恹恹的,提不起劲来,昨日里就不舒坦躺下了,谁知道发起了高热,请来的大夫诊治熬了药,也不见退。”红玉快速的回禀。 “翡翠,跟上。” 五福快步进了厢房,见周氏躺在床上,人瘦得双颊都凹了下去,脸上呈现不正常的红,额上敷了一层湿棉布,还在梦呓着。 她飞快的看了一圈,周氏身上盖了一条毯子,肚子高高隆起。 五福上前,探了一下她额上的热度,果真热得很,便扯去了她身上的毯子,道:“换一条薄的来,这太厚了。翡翠,你先来看看。” 说着,就让开半边身子。 翡翠上前,抓过周氏的手腕,凝神摸脉,半晌道:“风邪入体,忧思过重,这热度太高了,姑娘,得马上施针降下来才行。不然,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得受影响。” 五福嗯了一声,道:“施针吧。”又看了一眼秋香她们。 秋香连忙上前解开周氏的衣裳,翡翠打开了自己平时惯用的银针包,一排银光闪闪的长针散发着寒光。 “出去等吧!”翡翠不想被打扰。 五福二话不说就转身出去,还叫走了秋香。 坐在外厅,她便问起了秋香,周氏怎就突然病得这般严重? “这本来就舟车劳顿的,过来后,也有点水土不服,姑娘走后,太太整日就心事沉沉的,再有这天气也热,夜晚她也不好眠,有时候半夜还在窗前看月喃喃自语……”秋香的声音在五福的脸越来越阴沉低了下去。 五福有些懊恼和恼怒,懊恼的是自己这么快就挑破伍礼宏的事,还让她选择,恼怒的是周氏自己不争气,为这些破事生生把自己熬病了! 值当吗? 五福有些头疼,这时代的女子实在叫她头疼,尤其陷入情思的女人。 而周氏,也是那死心眼,轻易就钻入牛角尖的女人。 “姑娘,都是奴婢照顾不周,请姑娘责罚!”秋香跪了下去,梨果也跟着跪下。 “起来吧!”五福虽也有些恼,却也知道,最大的原因还是周氏自己忧思太重。 秋香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太太可有和你说什么?”五福问。 秋香摇头,道:“太太总说对不起姑娘,说是自己的错,旁的也没说什么了。” 五福心里一沉。 “姑娘。”墨兰道:“白小白他们也到了。” 五福嗯了一声,转头对红玉道:“先让仆妇收拾几个厢房出来,再让人熬些绿豆甜汤端上来吧。” “是,姑娘。” “你且先一心照顾太太,旁的事莫理。”五福又对秋香说道。 秋香应了,此时,翡翠也走了出来。 第1304章 娘无用 有了白小白的到来,五福松了一口气,诊过脉后,翡翠又在白小白的指点下重新走了一回针,又融了一颗药丸灌周氏喝了,那高热总算是缓缓退了下去。 五福亲自看过周氏,见她那脸上的热度果真退了,心中微松,又问白小白:“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吧?” 白小白已经诊过脉,道:“没事,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我呢。你瞧我这一路被带过来,这脸比鬼还白,差点要中暑了。” 七月的天,本就又闷又热,这女人还让人绑他不停狂奔,颠得他差点连黄胆水都要吐出来,难受死了。 五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说道:“这不是人命关天,心里捉急?乖哈,这庄子上有不少野物,回头我让人给你做好吃的犒赏你啊!” 白小白嘴角微抽,她这语气,是把他当小孩哄吗? 五福吩咐红玉:“去,给你白哥哥上两碗绿豆汤去去暑热,再让人做点好吃的!” “是,姑娘。”红玉笑眯眯的看着白小白:“白鬼医,请。” 白小白哼了一声,走了出去。 给周氏的药自有人去煎熬,她亲自守在了周氏的床榻前,见她额上泌出一层细汗,用手帕擦了,看着她尖瘦的脸,叹了一口气。 “你说,我要怎么对你才好?”五福喃喃的说。 她和周氏,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在更开放的后世待过,对感情看得极淡,她认为的,却不是自小受这世界传授教导的周氏能明白的。 所以,她认为是对周氏好的,就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五福抛给了周氏一个选择题,未尝不是在逼迫她,也才让周氏陷入左右为难的忧思当中。 或许周氏最初,从没把事情想得这般复杂,只想着一家团聚就够了。 五福无奈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子,心情复杂。 周氏在睡梦中睡得极不安稳,仿佛有两股力量就拼命拉扯着,叫她无从选择。 眼泪从眼角滑下,她好似听到了女儿在叫她,缓缓睁开眼,果然看到五福目露担忧的看着她。 “五……”周氏张口,才说了一个字,就觉得喉咙撕扯着疼,沙哑得很。 “娘,您醒了。”五福见她挣扎着起来,连忙扶起她,又拿过一只银红绣牡丹锦缎迎枕垫在她腰后,一边道:“您身上正虚弱着,慢点儿。” 周氏靠着,又看她亲自倒了水来喂自己,温热的水润过喉间,似在冒烟的嗓子一下子就得到了滋润。 “您可好点?”五福喊了外头的人送些燕窝粥来,关切的问。 周氏摇摇头:“身,无力,痛。” 她觉得身上到处都疼,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知道自己病了,却没想到五福会过来。 “白鬼医他们给你行过针,您又出了不少汗,自然是会痛些,慢慢养着才好,再喝点水。”五福又喂她喝了半杯水。 秋香端来了燕窝粥。 “放下吧,我来喂就行。”五福又拿起碗,亲自舀了粥,轻轻的吹着。 周氏看着她的动作,眼睛却是酸涩无比,两行清泪滑了下来,道:“五福,娘无用。” 第1305章 渐失 一句娘无用,让搅拌燕窝粥的五福顿了下,看向那面容消瘦的妇人,这一年养的好颜色都没了。 “娘,您正病着,别乱说话,一切等您身体好了再说。”五福浅浅的笑着说。 周氏摇摇头,道:“是我这当娘的拖累了你。” 五福垂下眼睑,轻声说:“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您是我娘。” 周氏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五福的燕窝粥已经送到了跟前,道:“您不吃,我的弟妹也要吃吧,您瘦了好多,他们要遭罪的!你若不想我生气,就听我的,先养好身子再说。” 周氏低头,摸了摸高高隆起的腹部,到底是不敢任性,顺从的吃下那粥。 …… 有白小白在,周氏的病很快就见好,可有话也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真正复原,还得仔细将养才行。 好在有白小白开的方子,也不缺上好的药材,也不必发愁这身体养不好。 五福陪着周氏在庄子上住了几日,七月中下旬的时候,眼看着周氏的脸色好看了些,行动也自如了,就想着回城。 “我,我也回么?”周氏被五福带着在庄子上散步锻炼,听到这话,停下来看她。 五福说道:“我也还有事儿要忙,不能总在庄子上住,您一个人在这,我也不放心。庄子上虽也有人侍候,但到底不够精细,回城里也方便照料您。” 周氏垂下头,道:“会打扰你吗?” “不妨事。”五福笑了笑,问:“还是娘想在庄子上住着?我再拨几个人过来服侍您。这庄子风景也还好,也适合您休养。” 周氏沉吟着,半晌才道:“我随你一起回。” 五福见她脸上露出一丝坚决,心里却是微沉了几分,却是什么都没说。 周氏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五福,你爹……” 五福腾地看了过来,那黑亮的眸子让周氏惊了一下,有些不敢看她,微微避开,道:“他,有来找过吗?” “来了!”五福弯下身子,扯下一条狗尾巴草,道:“他想知道您在哪。” 周氏闻言有些急切:“那你?” “我若告诉他了,您觉得,他会不会找过来?”五福看着她的肚子道。 听出她语气里的冷漠,周氏的心也跟着凉了几分,好半天才说:“五福,他始终是你爹。” “你知道的,我宁愿他死了!”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定定的看着他:“既然失联这么多年,他为何偏要出现打扰我们母女的平静生活?他还不如死了!您也不会如此难办,可以自自在在的当您的老封君!” “五福!”周氏心疼难忍,眼里迅速涌上眼泪来。 五福转开眼,抬脚往前走,说道:“我会尊重您的选择,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有自己的主见,所以也希望您尊重我。” 周氏愣住,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远,走进斜阳的逆光里,变得模糊难辨。 感觉有什么正失去,周氏的心猛地一疼,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的捏住了她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 第1306章 周氏的惧 五福在说了那句尊重您的选择后,就再没有和周氏说过任何关于伍礼宏的事,哪怕一个字也不提,而周氏么,也不敢说。 这马车一直驶入长安皇城,五福也只和周氏说长安城的繁华,说这贵人遍地花开的景象,说普通小百姓的不易,也说大家里的夫人小姐的生活,如何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等。 “……娘您放心,回头我买两个沉稳的老嬷嬷放在您身边侍候,有她们提点着,您就知道这长安的规矩了。”五福笑着说。 她没用老人的习惯,如今宅子里,都是年轻人,周氏怀着胎,身边服侍的都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可不能指望她们,所以得再买两个沉稳的老嬷嬷。 明明是为了自己好的安排,可周氏听着五福的话,反而心里没底,而且十分惶恐,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五福……”周氏张了张口。 五福又道:“人我都给您配全了,另外我再把那两个庄子放在您名下,出产一年也有千八把两的,也无忧了。” 周氏脸色煞白,呆愣的看着她。 五福撩起一边帘子,笑道:“娘也看看长安城,比华阳可繁华多了!” 周氏机械的看出去,却觉得眼前花花的,什么都看不清,眼泪蓄满了眼眶。 五福以眼角余光看着她,轻叹了一口气。 马车一直驶到柏树胡同的长青宅侧门,紫玉早就得了消息,带着人在侧门口等着了。 五福下了马车,小心的把周氏扶下来,道:“娘,到家了。” “恭迎太太。”紫玉笑着上前,盈盈的施了一礼,跟在她身后,有几个丫头,也都恭谨的行礼。 周氏心一颤,抬了抬手道:“免礼。” “姑娘,太太的院子已经打扫好了,厨房也炖上了炖品,这一路虽然不远,却也颠簸,姑娘且同太太先去梳洗安置?”紫玉笑着请示。 五福点头,对周氏道:“娘,咱们进去吧。” 周氏被她搀扶着,一脚深一脚浅的进了宅子,如同踩在云雾里。 有人见了五福,还有挺着肚子的周氏,一溜烟的跑了。 伍宅。 伍礼宏正在书房里看新出的话本子,听到前来报信的小厮的话,打翻了手边的茶杯,茶水泄了一地。 “什么?你可是说真的?当真回来了?”伍礼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氏被那丫头接回来了? “奴才不敢隐瞒,确确实实是听见了那姑娘喊那妇人做娘的,还挺着这么大个肚子。”小厮觑了自家老爷一眼。 伍礼宏哈哈一笑:“好,好,回来就好。”说着,又从腰间摘下一个荷包扔了过去:“做的好,赏你了。” 小厮欢天喜地的谢了赏。 “去,去备车,本老爷这就去看她。”伍礼宏是满心欢喜。 “是。” 而正堂,正在被小丫头篦头发的王氏听到这消息,一个激动要站起,长发一个用力牵扯,愣是扯断了几根,疼得她叫了起来。 “大胆贱婢!”王氏想也不想的就甩了一巴掌过去,可怜那丫头,连哭都不敢哭,只跪在地上求饶。 第1307章 姑娘不是好惹的 魏嬷嬷让人把哭泣求饶的小丫头拖下去,自己则是小心的看着王氏,取过玉梳道:“夫人,老奴先帮您把发挽起来吧?” 自从王家败落后,夫人又病了一场,这性情越发的左了,一点不得意就大发脾气,连她这个乳娘都没躲过。 再看夫人如今,因为事情多变,病也是刚刚好转,双颊凸起,人干瘦得好像老了几岁似的。 “你都听到了,那贱人来了,他迫不及待的就去了!”王氏面容狰狞,扯过一条帕子,用力的撕扯着。 魏嬷嬷道:“夫人,这,也是迟早的事,您同他置气,还不是难为了自己?好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多为您和小姐们保障利益呢!” 王氏一噎,却是冷静下来,道:“对,那样的人不值得我置气,我早就看透他的脸了。帮我梳妆,我去见老夫人!”决不能这么容易就让人进来,不然她的脸面往哪摆? 魏嬷嬷站在她身后,一手撩起那把长发,另一手则是拿了玉梳,挑起一缕,忽然僵住了。 王氏见她不动:“怎么了?” 魏嬷嬷的嘴角勉强的扯了扯,王氏瞧着,脑中灵光一动,一把夺过那把头发,微微侧头看向铜镜。 几丝银白藏在黑发中,再拨开其它的黑发,越看越多,心也就越寒。 王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忽然抓起一个小耙镜扔向铜镜里,伏倒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她才三十几岁,连四十都没到,却已经生华发了,她怎这么命苦? 魏嬷嬷苦涩不已,什么都不敢说,只能拥着她轻轻的拍着以示安抚。 却说伍礼宏兴匆匆的赶到长青宅,来到侧门,就踢了富贵一脚:“去,去叫门。” 富贵心中跟吃了苦黄连似的,只怕这又是白来一趟,可他不敢不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宅内,五福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裙正捧着茶喝着。 紫玉匆匆而来,禀报了伍礼宏来访的消息。 “他来得倒快。”五福冷笑。 紫玉问:“姑娘,要把人迎进来吗?这避着也不个事,外人看了也会议论。” “先去打发了,就说我娘病了歇下了,不方便见客。”五福垂着眸子道。 紫玉应了一声。 伍礼宏听到五福再次拒见,气得面容都要扭曲了,道:“这个不孝女,我来不是要见她,是要见她娘,她凭什么阻止我?让开。” 紫玉让小厮拦在门口,冷笑着对伍礼宏道:“伍大人堂堂的五品官,莫非还要擅长民宅不成?您信不信只要我吩咐一句,长安城最能说的长舌妇会马上涌过来,好好的说一说伍大人的壮举?” 伍礼宏脸色微变,指着她:“你,你这……” “伍大人是要想试一试被长舌妇高谈阔论的感觉吗?”紫玉眯着眸子说:“我劝大人一句,我家姑娘,可不是好惹的。您有空在这胡搅蛮缠,还不如想一想,怎么才能让我家姑娘大发慈悲的让你见太太一面。” “没有我家姑娘点头,大人休想见到人!”紫玉又说一句。 伍礼宏气得身子直颤。 第1308章 我家姑娘已丧父 伍礼宏看着眼前的婢女,心想有什么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瞧这丫头嚣张的,简直跟她那个主子一模一样。 可他心里再气,也知道这丫头并非说假,没有五福点头,只怕是真难见到周氏,毕竟周氏那样的性子,就跟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人罢了,哪有什么个人主见? 如今周氏尚未归家,能依附的,自然只有女儿,而那个女儿,却不是菟丝花,而是十分难缠。 伍礼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憋屈,别人都是母亲带着女儿,一切由母亲做主,可到了这里,却是反过来的! “她到底想怎么样?”伍礼宏咬牙道:“她拦着我算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她娘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吗?莫非是真要让她弟妹也和她一般成为奸生子出生不成?” 紫玉脸色一变:“大人慎言。”她上下看了伍礼宏一眼,冷笑道:“众所周知,我家姑娘自出生起就从没见过父亲,这十多年来,我家姑娘说了,她爹早就死了。所以,什么奸生子?我家姑娘只是丧父而已。” “你,你放肆!老子活得好好的!”伍礼宏跳了起来指着她大骂。 什么早就死了,他就站在这,活生生的! “大人活得再好,又和我家姑娘有什么关联?”紫玉似笑非笑的斜他一眼,一副我家姑娘不认你,你就是个死人的眼神。 伍礼宏气得差点要打过去,却生生的忍着了。 “你去问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让我见梅娘!”伍礼宏咬牙问:“我要见她娘,也有话要说。” 紫玉漠然的道:“这就要看我家姑娘的心情了。”顿了顿,又道:“同时,大人即便见到人又如何?该如何打算?这些大人最好想清楚了,拿定一个章程再来。因为,我家姑娘很忙,未必回回有空接见大人您。” 说着,退到门后,砰的让人关上了门。 “大人请回吧,想好了再来请见。”紫玉的声音从紧闭的门后传来。 伍礼宏差点要被那门给撞到鼻子,踹了那门一脚,见有人往胡同这边来,也不敢再逗留下去,以免丢人现眼,只得先上了马车。 请见? 哈,一个婢女竟敢这么说,做父亲的要见女儿,竟然要用到请见两字?她当她家姑娘是皇后娘娘不成! 可伍礼宏气归气,也感觉到了五福态度的强硬,那丫头莫非是不想认他不成?不然的话,怎么三番四次的让他难堪? 不过那叫紫玉的丫头也说得对,是得拿个章程来。 伍礼宏敲了敲车璧:“回府。” 要怎么安排?自然是把人接回来了! 宅子内,五福对前来禀报的紫玉露出一个大拇指:“不错,这嘴皮子利索的,是锻炼出来了。” 紫玉失笑,迟疑了一会,道:“姑娘,话是这么说,这事总得要解决的!” 总不能躲一辈子。 “我知道,等他拿出个章程来再说吧,先不说这个,有两个事。”五福一桩桩的吩咐下去:“去牙行找两个靠得住的嬷嬷,另外……” 第1309章 所谓良苦用心 伍礼宏心事重重的回到伍府,就被自家老娘叫去了正堂,走进去,见发妻坐在下首捏着帕子抹眼泪。 见伍礼宏进来,王氏就微微抬头,瞪了他一眼又转开头去。 这样的无情无义的负心男人,不值得! “娘。”伍礼宏给伍老夫人请了安,就坐了下来。 “你去哪儿了?”伍老夫人盯着他问。 伍礼宏一怔,眉头皱起,看向王氏。 “你也不用看你媳妇。”伍老夫人一拍炕几,冷然的道:“你是去柏树胡同了吧?” 伍礼宏脸上有些难堪,就道:“娘,这个,我是听梅娘被那孩子接回来了,才想着过去瞧一瞧。” “你当真是糊涂,急哄哄的跑过去,你倒不怕御史的知道你养了个外室,你这仕途莫不是不想要了?”伍老夫人有些生气。 之前听老大说因为王家的事升职无望,就已经让她无比心疼,却没办法,皇上宠信你还是恶了你,就看皇上自己的心情罢了。 他们伍家,不过近两代才崛起的官家,哪来的底蕴叫皇上看得起? “娘,我这不是担心她的身体,梅娘肚子里的孩子都能见肚了,说不定过年之前就能生了。”伍礼宏急道:“总不能让他们母子在外产子吧!” 伍老夫人闻言,冷硬的脸松弛下来,天大地大都不及孙子大,这些年,老大只有钰儿一个,就叫她很不满了。 她撇到王氏愤愤然的脸,便咳了一声,道:“那你也得和你媳妇商量着,我却是不许你越过你媳妇去,自作主张的。” 伍礼宏嘀咕一声,她巴不得我只守着她一个人过。 “你说什么?” 伍礼宏连忙抬头,道:“娘,我也没说啥,就是这人,肯定得接回来的。” “老爷要把人接回来可以,不过是个妾,这后院也不是腾不出一个厢房里安置。”王氏讥讽的道:“可那叫五福的丫头,却是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接回来,得依着我之前所说的,作为那周氏的丫头进来。” 此言一出,让伍礼宏和伍老夫人都皱了眉。 伍礼宏想的是,五福的态度如此强硬,连认他都怕是不想的,还想让她当做丫头似的进门来? 有可能吗? 伍老夫人却想的是五福的人脉,迟疑了一会,道:“王氏,那个丫头,不是也和昌平郡主交好吗?这要是作丫头进来,以后怎么好和郡主交往!” 王氏心想,真让她作为庶女和贵人交往,岂不是踩到她女儿们的头上去? 一个庶孽,风头想要越过她的女儿,做梦! “母亲怕是忘了,那丫头胆儿比天还大,敢越过她生母,自己跟着一个男人千里迢迢的来长安。”王氏冷笑:“这也是不知规矩不知避嫌的野丫头才敢做的事,换做这长安城的世家,哪家的正经姑娘敢这么做?” 伍老夫人眉头皱起。 “想来昌平郡主也是不知她底细才被她骗了过去,真要知道她的来路,重视规矩的郡王妃还让她们来往吗?就不怕郡主的名声被她连累了?”王氏冷声道:“我却是为着伍家的女儿名声着想,老夫人大可以想一想我这良苦用心。” 第1310章 歹毒算计 王氏一口一句为伍家的姑娘们的名声着想,偏偏又让人反驳不得。 伍老夫人是在意孙子没错,可同样她也在意家族名声,更不敢让家里的女孩子失了名声,否则,谁敢娶她们,又有谁家能把女孩嫁进来? 一个从没见过的在外长大的孙女,还没能让伍老夫人这么看重,宁愿用一个大家的名声来赌这个孙女。 她看向伍礼宏,问:“老大,你怎么看的?” 伍礼宏哪里敢说五福的强硬,只道:“这,也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来的,那宅子也是她自己住着,出入的,都是服侍她的下人!” 王氏冷哼,道:“老爷,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出来了呢?还说她和昌平好,将来若是郡王妃知晓,怪我们知情不报,岂不是罪更大?” 伍礼宏抿着嘴。 “作为一个丫头进来,不缺她吃喝,跟小姐一般待遇,而且也及笄了,一副嫁妆就嫁出去了,谁还理会一个丫头出身的女子。”王氏垂着头,掩下眼中的算计。 娘家落魄了,那庶子庶女一堆,如今开支都极大,她私底下给了不少银两周转,却也不能一辈子这么填补这个无底洞,她也填不了。 银钱捉襟见肘,王家有不少适龄的要说亲的孩子了,可王家败了,又不是富贵的,谁又会把姑娘嫁过去? 那贱丫头不是有田宅么,若是配给娘家的那个庶子,也算是一个帮补。 王氏想到这,心头一片火热。 “老爷疼爱她们母女,也得为我们几个孩子和二房三房的孩子着想,我也还想在外行走哩。”王氏又瞥了伍礼宏一眼。 她对伍礼宏无什麽念想了,却不能这么顺着他,那对贱人,她必定要踩在脚下才可,必叫她们仰她鼻息而活,好叫她们知道,有些富贵,不是她们这样的贱皮子能享的! 伍礼宏心里发苦,道:“那孩子,有点脾气,只怕不会这么顺从!” “那就随她们在外头了,奸生子的名声,比庶子还要难听!”王氏哼了一声。 伍礼宏黑了脸。 伍老夫人便道:“王氏所言也有理,咱们家的要成亲的姑娘也有几个,可不能因小失大了。老大你好好和那女人说明厉害,就算她的女儿是作丫头进门,也不会亏待了她才是。将来出嫁,咱们也短不了她的嫁妆。” 伍礼宏只好道:“娘,且再看看吧。”他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王氏垂眸,勾了勾唇。 老夫人不是个蠢人,阐明厉害,就不信她会不管不顾的就让她们进门。 若是按着她这意思进的门,一个丫头,就是奴婢罢了,还能拿捏不了? 若是不愿进门,那更好,省得碍眼。 若只是那贱女人撇下女儿自个进门,一个农户来的上不了台面的村妇,还不是任她作践拿捏?一个妾在主母手底下讨生活,还能翻天不成? 王氏越想,越觉得此举满意,一举几得,低头抿了一口茶,觉得心中郁气,散了两分去。 而在老夫人的后窗外,有人听到几人的话,闪身而去。 第1311章 异想天开 伍府里的消息,很快就呈到了五福跟前,听到转述的话时,除了五福,所有人都怒了。 “王氏,她好大的胆子,竟敢羞辱姑娘!”翡翠是个暴脾气,第一个就跳了出来。 墨兰沉着脸道:“姑娘,可需要我去给她一点教训。” 竟然打着那样的心思,啥,让姑娘以奴仆丫头随周氏归宗,简直可笑至极。 她们姑娘如今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若无意外,将来更是身份尊贵,会去给他们伍府做丫头? 伍家人哪来的脸,他们的脑子莫不是被门夹了? “姑娘?”翡翠见五福淡定的喝茶,不由气恼:“您好歹下个令啊。” 五福淡淡的瞥她一眼:“急什么,傻子一般的人,你还跟她较真了?” 翡翠一噎。 五福又看向紫玉,问:“他们那样的打算,在长安还有过前例?” 紫玉嘴角一勾,道:“姑娘,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像这样的事,在世家大户里是层出不穷的。有些人家,若在外有子,生怕家中主妇不容,会换个身份带回去。若是为了躲避政敌仇家的,也会有这样的事。所以,并不奇怪。” “如此看来,王氏这脑子还挺转的快啊。”五福呵呵一笑,道:“她还真敢想啊。” “姑娘您还呵呵,那王氏如此大想头,就该奴婢去好好教训她,什么叫异想天开!”翡翠气道。 “他们算计是异想天开,那么你认为你家姑娘会顺从他们的意思跳坑?”五福白了她一眼,道:“你难道也跟着犯傻了不成?” 翡翠眨了眨眼,嘟嘴道:“就算知道姑娘不会着了这算计,可听着也觉得气恼嘛。” “行了,算计落空的时候,他们就该知道,世间事不是他们想怎样就怎样的!”五福端起茶道:“不过让我做丫头,呵呵!” “太太,您怎站在这不进去?” 门外,红玉的声音响起。 五福等人看向门口,果然周氏傻白着脸出现在跟前。 五福笑道:“娘不在房里歇着,怎么过来了?”周氏站在外头,她早就察觉到了。 周氏走进来,红着眼看着她,问道:“你们刚刚所说的,都是真的?那边家里,当真是想着让你充当一个下人丫头随着我归宗?” 五福道:“娘,这些事您不用管,我会处理好的!” “你回答我!”周氏大声一喝:“是不是真的?” 五福沉默下来,翡翠就道:“太太既然听到了,哪还有假?伍家人的嘴脸,远比您所知道的恶心百倍呢。他们这个打算,目的就是为了对付您,对付姑娘,为了折辱你们。” 她说着说着,眼珠子又转了一圈,继续道:“这样还不算什么,那王氏娘家前阵子败落了,听说那家里一堆的庶子准备婚配。那家里要钱没钱要财没财的,奴婢敢说,那王氏肯定还打姑娘的主意,等姑娘进府,好把姑娘配给她娘家的那些个下三滥的风流侄子们!” 不得不说,翡翠是无意中触及了真相了,王氏嘴上没说,心里却正正是这般打算的。 第1312章 唱双簧 周氏听了翡翠的话,眼前发黑,身子也摇摇欲坠的,墨兰忙把她扶着坐下。 “她,她怎么敢!你家姑娘她爹,不会准的!”周氏咬牙,王氏怎么敢这么大胆欲为。 翡翠道:“她都敢用那样恶毒的心思来算计姑娘了,还有什么不敢的?进了伍家,可就不是姑娘能做主的了,毕竟礼法摆在了哪里呢,那王氏算是姑娘的嫡母,真正的大家里,没有妾室能越过主母给女儿操办婚事的!” 其实翡翠这是故意说得严重了,礼法是摆在那里,但五福是会遵从礼法的人吗? 再另外庶子女的婚事,得宠的妾室还是能有给自己的子女选夫婿媳妇的,这也要看主母给不给脸,给脸面的,还会让她们跟着操办。 但翡翠却不想对周氏说明。 周氏脸色白了几分,脑子有点发昏。 “她,他们怎可以!”周氏口里发苦,道:“他不会准的,不会。” “太太是说伍大人么?奴婢还知道,伍大人刚收了一个新的小妾呢,是伍大人刚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救下的,如今已经抬了妾的位份了!”翡翠又是扎心一击。 这话,让周氏的眼睛瞪得浑圆,身子晃了一下。 “翡翠!”五福总算叫停了翡翠,轻斥道:“莫再说了!” 翡翠吐了吐舌头,站到一边去,看到墨兰暗暗举了大拇指,得意的一笑。 五福看向周氏,道:“娘,您刚来这边,还要适应下,莫要多想了,相信我,一切我都会给你准备周全的!伍家,您想去,我就让伍礼宏堂堂正正的遣了轿子来抬您进去。” 周氏听出她话中的潜力意思,道:“他在何处?你让他来见我!” 她要亲自问问他,是不是当真要按着王氏那般计算的,把五福当丫头一般带到哪府里去? 至于新人,她心里一涩,疼痛难当。 她没觉得翡翠是在骗她,因为没必要,就算骗了,将来真要回了那个地方,就不会知道么? 周氏浑身都不舒服,她是不是来错了,或许根本就不该来这个长安的。 “让他来见我!”周氏看着五福,咬牙道:“这事,总要说个一二。” “好!” 五福没再说不,到这个时候,她也不再想说什么了,如周氏所说的,这事胶着也没用,早点解决了吧。 周氏站了起来,五福冲墨兰使了个眼色,墨兰就道:“夫人,我送您回房。” 周氏无可无不可的摆摆手,走出了五福的书房。 她一走,紫玉就嗔了翡翠一眼:“你这把嘴,可得收一收,你刚才就是以下犯上。” 翡翠就在五福跟前一福,道:“姑娘,奴婢知错,您责罚奴婢吧。” “行了,明知道我没恼。”五福轻哼,配合着唱双簧罢了。 翡翠嘻嘻一笑,又站直了身子,好奇的问:“姑娘,真让太太见那人渣?” 人渣这词儿,还是她从五福嘴里常听到的。 五福道:“不然呢,胶着也没意思。”她看向紫玉,道:“伍礼宏再来的时候,就让他进门吧。” 紫玉应了下来。 第1313章 晾着 伍礼宏隔天带着小半车的礼物再次来到柏树胡同的长青宅,原以为还是进不了门,但对方却是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伍礼宏脚步有些发飘,莫非是因为周氏知道他之前来了,所以好生教导了女儿一番? 就说嘛,哪有子女能拗得过父母的,那岂不是大不孝? 伍礼宏整了整衣领,昂首挺胸的进了侧门,一路随着领路的人前往花厅,原以为看到的奴仆会不成章法,可这一路走进去,所见的下人仆妇,俱是不卑不亢,沉稳有度,那气度,颇有几分世家奴仆姿态。 伍礼宏心中暗惊,这怎么可能呢,再有本事,也是农户人家里走出来的,这做派,却比他们伍家还要多几分气度?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他微敛了发飘的心情,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只等见到周氏再算。 他却不知道,这宅子也曾是阿九住过的,这里用过的人都是他那边出来的,除了小半数是后来买进的,大都是老人。 而后头进来的,也都有老人或是紫玉翡翠这样受过专业培训的教导过规矩才能上岗,所以,这行动举止,自然是要沉稳一些。 走进花厅,伍礼宏打量了一番,发现花厅布置十分简朴,并没太多名贵的摆件,倒是座椅,是一色的红木。 他又有些弄不懂了,五福有点家底,他从周氏口里,或是自己差人打听,多少是得知的,但看这布置,却不见多富贵。 伍礼宏不知,五福本就不会在富贵上头摆心思,尤其是他到来,她更不会张扬露富,万一被死死缠上可咋整! 有婢女上了茶,伍礼宏端起,抿了一口,差点要吐出来,这是什么鬼茶,一股子陈年味儿,难喝死了。 他放了下来,问:“你家主子呢?” “回大人的话,奴婢只负责茶水一块,并不知主子去向。”小婢女恭敬的说。 伍礼宏有点无趣,摆摆手,干等着,一边问小婢女的话。 然而,这小婢女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一个有用的话都套不出来,简直滑不溜手。 伍礼宏失了套话的兴趣,又端起了那难喝的茶水,有点怀疑她们是不是故意用这么差的茶叶来招待他。 这样的茶叶,还比不上华阳的那个宅子里所喝过的茶呢! 好吧,他要是在五福在华阳时出现,断然是喝不到好茶的,五福定会是把茶泼了都不会给他喝,好差凭啥给渣男喝? 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伍礼宏把难喝的茶都喝了两盅了,却依旧不见五福或是周氏,不由黑了脸,再问,对方依旧只是敷衍他。 可怒也! 这是故意要晾着自己吗? “你家主子就是这么待客的吗?让客人这么等!”伍礼宏气愤的站起来,就要走出去。 “姑娘到。”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到有人从耳房偏门走了出来,一身素青褙子,身材高挑修长,面容清冷,不是五福又是谁? “要见你一面,可真是难啊!”伍礼宏哼了一声,又重新走回去坐下。 第1314章 气死你 对伍礼宏略带嘲讽的话,五福仿似没听到似的,坐了下来,自有婢女送了茶上来,当然,必定不是伍礼宏喝的陈年茶了。 等她掀起茶杯盖子,伍礼宏仿佛闻到了一股子清冽泌人的茶香,恨不得冲过去看一看她喝的什么茶,更想问她为何要差别对待,他是她老子! 五福看过去,无视伍礼宏的瞪眼,用茶盖子轻轻的刮着杯中的茶沫,淡淡的道:“伍大人,男女授受不亲,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见你这么个外男,像什么话?大人难道不讲究名声了?” “你!”伍礼宏被她一呛,沉着脸说:“你非要这么和我说话吗?我是你……” 呯! 五福重重的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生生的阻断了他的那个字眼,漠然的看着他。 伍礼宏心跳如鼓,吞了吞口水,避开她的眼神,道:“你娘呢,让你娘出来和我说话!” “我娘还没睡醒。”五福淡淡的道:“有什么话,你可以先和我说!” “你一个小辈,几时轮到你管长辈的事?”伍礼宏冷笑:“莫怪你娘说你脾气不太好,我看都是她惯的,惯得你没规矩,有娘生……” 哐当。 五福把手中的茶杯精准的砸在他的脚背上,茶水茶叶溅了他一脚。 “哎哟!”伍礼宏没料到她会突然发难,跳了起来,跺着脚,一边拉着身上的长袍,一边破口大骂:“你放肆,你这孽女,放肆!” 没见过这么泼的女子,竟敢把茶砸在他脚背上,哎哟,好疼,好烫。 如今正是七月天,伍礼宏穿的又是常服,大热天也没穿长靴什么的,只穿一对用上等布绸做的布鞋。 五福看准了,故意下的手,那茶又是烫热的,砸在脚背上,不疼烫才怪呢。 “伍大人,做客人要有做客的规矩和礼貌,别动不动就骂人,你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的教养还轮不到你来管!”五福冷笑:“你想说有娘生,没爷教么,大人倒说对了一点,我那个爹啊,早就死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你!”伍礼宏抱着腿,大怒:“你放肆,老子还活得好好的,我是你老子,你敢咒我,就不怕天打雷劈!” “好笑了,外面晴空万里,何来的滚滚天雷?”五福呵的一声:“便是有报应一说,也该应在那些无情无义,冷心冷肺得的人渣上头,比如骗人感情,害人终生的人渣!” “你!”伍礼宏气得直喘粗气。 五福接过婢女重新奉上来的茶水,淡定的抿了一口。 伍礼宏气了个倒仰,道:“我不和你说,让你娘出来,我和她说。” 五福这态度,根本就是没打算和他有话好好说的样子,也说不通,再纠缠下去,只怕自己会被气死。 伍礼宏咬牙切齿的道:“你再不肯认我,也没法改变你是我女儿的事实,还有你娘肚子里的,同样是我伍家的种!” 他就不信了,周氏还能不管几个孩子,任由这死丫头翻天! 等回到伍家,再好好教训她不迟,这该死的死丫头,他的脚怕是肿了,疼死了! 第1315章 娶为二房才可 花厅里,五福和伍礼宏两人僵持着,就连空气中都蔓延着一股子让人不安的气氛。 天底下,大概就只有他们这对父女宛如仇人一般了。 伍礼宏更是怒,在他的预想里,可不是这样的,就算没特别亲热,也不会像她这样,跟只刺猬一样,靠近就刺得浑身伤。 他觑向五福,见她淡定的喝茶,旁若无人的样子,火气蹭蹭的冒上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伍礼宏强忍着怒火,咬牙道:“你嘴上再不承认,你也不能否认,你身上流着我伍家的血。” 五福呵的一声:“你当我很愿意流你家的血?”她看出门外,眼睑垂下,道:“你问我想怎么样,我倒要问伍大人,你想怎么样,你上门是为何?” “你这是明知故问。”伍礼宏沉着脸道:“我是来接你们母女回家的。” “接回家?以什么名义?”五福看着他问:“我记得,伍大人早就已经成家立室了吧,嫡子女都有几个了。” 伍礼宏脸上滚烫,有点尴尬,感觉有点下不来台。 “怎么,大人说不出口?还是已经把家中的嫡妻休弃了?”五福讥笑。 “你放肆!”伍礼宏到底没忍住,狠狠的一拍桌子。 “大人莫恼,你说来接,不是都该有个章程么?不然只在口头说一说,就能把人接回去了?抱歉呢,我娘不是个玩意儿,而是个人。”五福斜眼看着他:“你要把人接回去,可以。只要你正经的到官府备案,写了相关文书,将她娶为二房,正经的抬回伍家去!” “你说什么?”伍礼宏没注意她话里把自己给撇离了,只听到娶二房的话,一时懵了。 娶二房,他还没想到这么深层的东西?这不是把人接回去,摆个一两席就算纳了妾吗? “我娘和你的事且不说了,就凭着她如今怀着你的骨血,你辜负了她这么多年,不该补偿给她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分吗?更别说,你当年好像给了我娘一纸婚书啊。” 伍礼宏脸色一变,看着她,宛如见鬼似的。 婚书? 伍礼宏的手微抖,努力回想当年,自己可曾做下这么荒唐的事,写了婚书吗? 好像是这样,他当时年少轻狂,与周氏是一见钟情,互许终身,两人情浓的时候,他就…… 婚书,那是证明两人名分的事,周氏当年就把婚书放在官府备案了吗? 不,若是这样的话,他当年和王氏成亲的时候,又有一张婚书,已经备案了,却没有什么波折啊。 莫非周氏没备档? 可尽管如此,伍礼宏也是后背发寒,冷汗津津的,额上更是泌出了一层细汗,脸色煞白。 五福冷眼看着,眸子眯了起来,看来周氏收着的那个婚书,她是要看一看究竟了。 就在伍礼宏坐立不安的时候,周氏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苍白,扶着秋香的手,都微微颤抖着。 “娘。”五福走过去。 伍礼宏听到喊声看了过去,正好和周氏的视线对上,那一双眸子,有点悲伤和失望,他有些不敢看,强笑着站了起来。 第1316章 无耻的决定 周氏被扶到主位坐下,伍礼宏瞧着,眼中涩热,他来了这么久,也就是坐在客人的位置。 这是把他当客人! 伍礼宏看着周氏瘦削的脸,皱眉问:“梅娘,你怎瘦了这么多?” 周氏看向他,道:“路上有些折腾,水土不服闹的。”她又看向五福,道:“五福,你先下去。” 五福看了过来。 “下去吧。”周氏目光带了点恳求。 五福垂了眸子,浅浅一福,警告的望了伍礼宏一眼,便走了下去。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五福一走,伍礼宏就觉得所有压力尽失,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他喝了两口茶,想到五福对他的无礼,就黑着脸道:“梅娘,五福这孩子的性子,也太左了。毫无半点身为子女该有的孝义,性情乖戾,对生父也没有半点敬重。” 话匣子一打开,伍礼宏就开始跟个长舌妇似的告起状来,五福怎么把他拒之门外,怎么对他无视,刚才又是怎么冲他撒泼的。 “够了!”周氏打断他的话。 伍礼宏一怔:“梅娘你……” “她从出生起就不曾见过她的父亲,这十多年,也都是和我相依为命,我一个人要抚育她,又哪来那么多的空余时间教她对父亲的尊敬?她也不喜欢提她生父!性情乖戾,也是事出有因,你也不能全怪了她!”周氏淡淡的说。 伍礼宏眉头一皱,道:“梅娘,你这是怪我了?我也说过,当初我也不知……” “过去的,莫再说了!” 伍礼宏看她淡漠的样子,心中忽然没底,就道:“对,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我们一家团聚了,我说过,以后会好好的待你们母女的。” “五福问的,你要怎么办?”周氏看着他:“我知你不可能停妻再娶,我这样的身世注定了为妾。这又是怎样一个章程?我也是清白人家,是秀才家出的女儿,即便为妾,也是良妾二房,也不算辱没了你,是吗?” 伍礼宏脸皮一僵,强笑:“这……” 周氏心一沉,道:“怎么?是不是令你难做了?” “梅娘,我会对你好的。”伍礼宏说道:“在华阳,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吗?” 他看了一眼她高挺尖瘦的肚子,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再有几个月就生了,你难道真想他作为奸生子出生不成?你进了伍家的门,就是我的侍妾,孩子也是庶出,远比奸生子要好。” 对娶为二房的事,避重就轻,丝毫不往这上面提。 周氏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失望,轻轻的问:“那五福呢?你又是怎么决定的?” 伍礼宏以为她明白了,忙道:“五福是我的女儿,自然也要接回去的。只不过,可能得委屈她些,你也知道,我身上领着五品的官,又是在礼部,最是注重官员自身的礼仪规矩。五福她……” 他迟疑了一会,道:“五福她和人跑了大老远的来这里,于名声上,总有那么点不好听。若是让御史的知道了,我这官怕是也当到头了,伍家也不用见人了!所以,对外,她充作你的贴身丫头随你一道回去如何?你放心,我会让底下的人当她正经小姐般侍候的!” 第1317章 你不配当她父亲 充作丫头进伍家的门!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可伍礼宏这一番话,依旧像一盆冰水似的,兜头浇了下来,透心的寒。 肚子传来一阵痉挛,周氏双手抱着腹部,轻哼一声,咬紧了下唇。 “梅娘?”伍礼宏仿佛察觉到周氏的异样,心中有些理亏,并不太敢看她。 周氏深深地喘了两口气,寒着背,眼睛朝伍礼宏这边看了过来。 她双眼赤红,下唇被咬得的泌出一丝血丝,染红了双唇,伍礼宏吓了一跳,腾地站了起来:“梅娘你!” “你说,要让你的女儿作为一个生死任人拿捏的下人丫头,进你伍家?”周氏几乎从齿逢里挤出。 “这只是权宜之计,就算是这样,该她的一点都不会少,她也到年纪了,我会准备一副嫁妆,将来体面的嫁出去!”伍礼宏辩道:“只是对外的说辞,难道当真就让她跟个丫头似的服侍人么?” “伍礼宏!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怎么对得住她!”周氏怒极的抓起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权宜之计?不知所谓!” 耳房内,五福捧着一杯茶,听着花厅里的话,嘴角讥讽的勾勒而起。 别人说再多,都不及自己亲口问亲耳问。 伍家的意思,周氏自己也该切切实实的明白才好。 伍礼宏不敢相信周氏冲自己扔茶杯了,简直和五福一模一样,发生什么事了?她怎么变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氏的意思?你说!”周氏愤怒的说:“作践我就算了,我女儿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作践她!伍礼宏,你这还有当爹的觉悟吗?” “梅娘,你!”伍礼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站起来,怒视着她。 简直反了,周氏不是素来都柔顺温和的吗,何时这么凌厉的盛气凌人过! “我自甘堕落,愿意为妾,想她归宗,也是盼着她也多个人疼爱,不用再承担一个私生女的名声,这种名声负担她担了十多年,也尽够了。我不指望你给她嫡女的身份,可也绝不是你所言的,只是个丫头,你当她是什么?玩意吗?”周氏的眼泪滚落脸颊,道:“再和你不亲,也始终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么作践她?她说得对,你当真不配当个父亲,你不配的!” 伍礼宏的脸沉了下来:“周梅娘,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氏讥笑:“你说的把她当小姐般看待,不缺她什么。现在我的五福,就不是个小姐吗?她缺了什么?缺了银子花,还是缺了丫头侍候?” 不等他回答,周氏就指着偌大一个花厅,以及指向门外:“这里,这个宅子,这么多的下人仆妇,就她一个正经主子,所有人都要仰她鼻息。凭什么,去你家就是个委委屈屈的小丫头?你连一个正经的庶女名分都给不了她,还说什么权宜之计?放屁!” 伍礼宏难堪至极。 周氏闭了闭眼,掩住所有的绝望,道:“罢了,终是我强求了!你走吧。我的五福,不需要这么的委曲求全!” 第1318章 郎心如铁 耳房,五福听了周氏的话,有些讶然,抿起了唇,眼中也重新染上了一丝暖意。 而在花厅的伍礼宏,则是瞪大了眼,看向周氏,感觉像是隔了一层纱帘似的,看不透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强忍着恼怒和心慌,道:“你不是说钟爱我,不计较名分的吗?你就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假如让御史知道,会怎么弹劾我,你知道吗!” “那是你的事!”周氏漠然的说。 “你!”伍礼宏愤怒不已,好好的,怎么就变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是不是那孽女在你跟前说了什么话?她年纪小不懂事,性情又是那样乖戾,你难道还听她的?”伍礼宏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不理咱们这没出世的孩子了?” “一个丫头,都已经及笄了,安安分分的嫁出去就是了,还想要怎样!”伍礼宏有些暴躁的嘶吼。 “敢情不是托生在王氏的肚子里你就不心疼!”周氏冷笑一声:“你怎么就不说你那几个子女?为了你家里的几个孩子的名声,就要牺牲我的女儿吗?” “梅娘,你变了!”伍礼宏踉跄几步。 “我变了?我周梅娘,没有半点本事,我软弱无能,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都给不了她,但我也从没想过这么作践她!”周氏看着他,一口一句的说道:“你们的好意,我领教了,也难为你们想出这么个主意来,所谓大家门户,就是这样的,哈哈!” 她一边说,一边流泪,道:“伍礼宏,如果是这样,她不认祖归宗也是可以的,起码不用受你们的磋磨,受这个委屈!” 伍礼宏脸阴沉得似要滴出水来。 “是我奢望了,也是我太天真了。”周氏自嘲一笑,说道:“你走吧,就当没有这个事,以后也别来了!” 伍礼宏一怔:“你说什么?” “那孩子,不愿意入你伍家宗族,我也不愿她这么被糟践。你走!” “她姓伍,冠着我的姓!你是不是疯了!”伍礼宏感觉自己跟只猴子似的被耍了。 “我可以改姓周。”五福站在耳房门口,淡淡的道:“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 伍礼宏一噎。 “紫玉,送伍大人出去!”五福吩咐紫玉。 紫玉走了过去,道:“伍大人,请!” 伍礼宏面子里子都没了,冷冷的看着周氏:“梅娘,你莫要犯浑。” “伍大人!”紫玉冷声道:“莫要闹得太难看了,若是被丢出去,实在有失大人你的官威体面。” 这暗藏的威胁,让伍礼宏气红了脸。 再看周氏垂着头一声不吭的样子,他猛地一甩袖子,道:“好,很好,你们别要后悔!” 他转过身就走,紫玉把人送了出去。 周氏这才抬起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流了下来。 五福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周氏靠在她的腰腹上,哇的痛哭起来,道:“娘错了,是我错了。” 错把郎心如铁看成了软豆腐,大错特错。 第1319章 不会认 周氏哭得眼睛如桃,五福搬出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渐渐的止了声。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以为,便是庶女,你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没有人敢再说你是什么野种私生女的话,我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算计。”周氏抓着五福的手道:“五福,你信娘,我真的没想过要这样作践你。” “我信你!”五福轻轻的拍着她的手,软声道:“别哭了,他们算计终会落空的,我又怎么会被他们这么容易就算了去!” 周氏摇摇头:“我不该来的,不该来长安,现在怎么办?” “哪有什么该不该的!难道您想和我分开一处过日子?”五福沉吟着说:“娘,伍家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了,我是肯定不会认祖归宗的。哪怕他们给我庶女的身份,正经的把我添进族谱里,也不会认他。可是娘,您要怎么办呢?” 周氏一怔,呆呆的看着她。 五福和她对视着:“之前我所说的,没有半点是哄你敷衍您的意思,您若是想要和他一起,我会成全您的,让您如愿的作为二房良妾去他的身边,这个孩子……” 她看向她挺起肚子,道:“这个孩子,也会名正言顺的出生,不会出现您担心的奸生子。”了不起他们就再换个地方生活。 周氏的心又冷又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道:“那你呢?五福,你替我这么安排,是不要娘了吗?” “不管您去哪,您总是我娘,只是我们不在一起生活罢了!”五福浅笑。 “这么说,你是想撇下我了!”周氏的手颓然一松,喃喃道:“你心里果然是怨我的,也是恨我了!” “您错了,我不怨您也不恨您,我只是尊重您的选择!同样也希望您也一样。”五福道:“假若您真的想去伍礼宏那里,就当我早早就远嫁了罢!” “五福,你当真一点都不在意?不在意担着这个名声?” “娘,我是不是真的在意与否,您心里难道不知道吗?”五福说道:“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只想遵从我的心意而活,我也会活得很好,您放心!倒是您,要想好了!” 周氏垂着头,摸着大肚子,苦笑道:“我还能怎样呢?”她抿着唇一会,咬牙道:“五福,我回去华阳吧。” “回华阳?” 周氏点点头,道:“眼不见为净。我回华阳去,守着这孩子过。” 五福挑眉:“如此,您是不要随他进伍宅了?您可要想清楚了,只要安排得当,您可以以二房良妾的去他身边。” “他却没有这样的打算,是我强求了!”周氏呵的一声自嘲:“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罢了。” 五福轻叹,道:“娘,您别担心,一切有我,好好养胎才是主要。”顿了顿,又道:“对了,当年他给您的婚书,您放在哪?” 周氏起身,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一个泛黄的荷包来,递了过去。 五福接过,也并不急着看,道:“您也累了,我让秋香服侍您歇一会如何?” 周氏点点头,五福唤了秋香进来服侍她,自己则是拿着荷包走了。 第1320章 算计也有落空时 伍礼宏带着一肚子回到伍府里,就让人取伤药擦被五福用茶杯砸伤的脚背,一边喊痛,一边骂骂咧咧的。 最让他觉得恼火和没脸的是周氏的态度,他没想到素来柔顺贤良的周氏会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起来,一点都不理解他。 他为了她们母女,在母亲面前好说好话,在王氏跟前装孙子,还想怎的? 周氏却说他作践她女儿,却不想想,那死丫头又是怎样的对他不孝,哪有半点做女儿的样子! 气死他了! 一个二个都不省心,也不知道他多难做! 莫不是太宠周氏,让她觉得可以登天了,这才一反常态?真是的,女人就是这样,半点都宠不得,过了就要上房揭瓦了! “老爷,香姨娘做了点吃食,想要给老爷您试试。”一个婢女前来禀报。 伍礼宏面容一软,还是这个新的侍妾比较好,又知道感恩,全心全意的照顾他依附他,不像周氏,只会拿捏他! 二房,良妾? 伍礼宏的脸都黑了些,哼!就该冷一冷她,看她要如何。 “让她进来吧!你这狗奴才,轻点,哎哟,这死丫头下手真重。”伍礼宏看一眼自己红肿的脚背,对五福的不满又多了一分。 正堂,王氏听到伍礼宏在长青宅那边吃了个大亏,乐得笑了起来。 “活该啊!让你热脸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真真是活该。”王氏咯咯的笑,满脸的幸灾乐祸。 但很快的,她就笑不出来,眼睛瞪得浑圆:“什么,那贱人说要让老爷娶她做二房?她怎么敢!” 跪在地下的小厮小心的觑了夫人一眼,不敢吭声。 “老爷是怎么说的?”王氏强忍怒火问。 小厮摇摇头,道:“没了,老爷也很生气的样子。” 王氏的脸一黑,青莲走进来,禀报说香姨娘去了伍礼宏的书房,她的脸又黑了两分。 “下去,仔细注意你家老爷的动向,随时来报!”王氏对魏嬷嬷使了个眼色。 魏嬷嬷摸出一个银壳子塞到那小子手里,道:“好好为夫人办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奴才一定尽心尽力的当差。”小厮喜不自禁的磕头,得了赏就退了出去。 “你看看,这人的脸皮咋这么厚?二房,她还真敢想!当我是死人吗?”王氏又冷又怒的说:“我让她进门已经是大发慈悲,她还想当个良妾,她想得美!贱人就是贱人,惯会作妖!” 魏嬷嬷道:“夫人莫气,老爷也不是个糊涂的,这不是没答应!” “你指望他,迟早被那贱人给勾了魂去!”王氏咬牙切齿的说。 魏嬷嬷呵呵一笑,道:“夫人莫忘了,如今还有个香姨娘正得宠呢,到底年轻,又是个新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大着肚子的半老徐娘?男人么,不就那点事儿,夫人不妨把那香姨娘叫来,敲打一番,该靠向谁,她要是识相的,自当明白!把老爷笼络了去,那边又能翻出什么幺蛾子?” 王氏眼睛一亮,手指轻轻点着桌子:“你说得对,青莲,去把那贱婢叫来。” “是。” 王氏却不知道,算计再周全,也有落空的时候。 第1321章 娇儿蛮横 且不说伍礼宏如何恼怒,五福拿了婚书,就带着墨兰翡翠她们出了门,寻了个茶楼坐下,掏出那张婚书展开看了一眼,把它交给魑六。 “你去相关衙门查一下,这婚书是否有效。”五福吩咐他,她自己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魑六接过,恭敬的应下,飞快的去了。 “姑娘,这婚书若是真的,你是想要怎么对付伍家么?”翡翠问。 五福道:“若是真的,伍礼宏可就摊上大事了,特么就是骗婚,他后来又在成亲,差不多等于是停妻再娶了吧?” 古时的规矩她不懂,但有的是人懂,她还真盼着这婚书是真的,如此一来,这就是个大武器了! 翡翠道:“就怕衙门没有备档。” 五福皱了一下眉,又很快松开:“即便没有备档,也够他喝一壶的。” 反正这东西捏在手里,就是个强劲的武器。 五福捧着茶抿着,忽地听到楼下一阵吵杂的声音,探出窗去往下一看。 “姑娘,是昌平郡主。”墨兰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昌平了。 五福也看见了,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火红的骑马服的女子,梳着小辫子,额头上戴着一条额链,以宝石做成,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垂在额间,一张瓜子脸,明艳张扬。 “昌平,你就带我来这样的破地方喝茶?”那女子打量了一下这茶楼,脸上俱是鄙夷。 昌平道:“这茶楼虽不起眼,但它的小点最是好吃,你不吃就走!” 女子哼了一声,斜着她:“你母妃让你做陪客,你就是这么对我呼呼喝喝的!” “宋娇儿,本郡主肯陪你,算是给你脸面了!”昌平冷哼。 宋娇儿还想说一声什么,五福从桌上捻了一颗蚕豆子,扔在昌平脚边。 众人齐齐看了上来,正要怒骂,昌平看到冲她招手的五福,眼睛一亮:“五福!”提着裙子就上来。 墨兰翡翠已经起身,把自己的茶杯收起,重新整理好桌面,等昌平进来时,两人已经站在五福身后。 昌平进来,果然看到五福端坐着,笑眯眯的问:“五福,你怎么也在这呢?” “我有点事出来,在这歇脚。”五福笑着回了一句,又看向后面跟上来的女子。 “赵敏,你还有没有主人的觉悟,竟然抛下我这个娇客!”宋娇儿手里拿着一根鞭子,看到五福,打量了一番:“这是谁?” “我的好朋友,怎么?我累了,要歇一歇,你要坐就坐下,不然你就自己回去!”昌平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宋娇儿气得满脸通红,道:“你让我走,我偏不走!” 说着,又把手中鞭子冲五福一指:“你,起来,我要坐在窗边!” 五福刚要端着茶喝,闻言眸子一眯,看了过去。 宋娇儿突然觉得空气骤冷下来,不由身子微僵,再看五福平平淡淡的看着她,吞了吞口水,喝道:“你看什么看,没听到本郡主的话吗?信不信我挖你的眼出来!” 翡翠和墨兰两人听了,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五福身边,眼神不善的看着宋娇儿,好个蛮横的郡主娇儿。 第1322章 惹了个跋扈的 但凡是人,或多或少都有对危险的感觉,宋娇儿也不例外,乍看到自己把话说了,那个女子身后的两个婢女往她身边一站时,她就感到丝丝寒意往皮肤里钻,侵入骨髓。 宋娇儿的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很快又感觉到此举不妥,自己堂堂的郡主之尊,面对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女子时,竟然胆怯了。 这让她感到十分挫败和丢脸! 刚要开口斥责,那该死的赵敏就跳了起来,指着她的脸怒声大骂:“宋娇儿,你不要得寸进尺,以为这长安城你能横着走,这里可不是西北!” 西北来的? 五福的眸子闪了闪,淡定的喝茶。 被赵敏一叱,宋娇儿敛了一下眉,却依旧蛮横的斜着五福,道:“哦?这不是我西北让我横着走,那就是我得罪不起的人了?她是什么来头?” 五福垂眸,对昌平道:“你今天有事,我先走了,改天我再邀你出门。”说着,站了起来,就要走。 “站着,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宋娇儿见这人竟然无视她,不禁气愤的挡在她面前,盛气凌人的盯着她。 “宋娇儿,你还有完没完。”昌平插在二人中间,面对着宋娇儿,道:“我可受够你了,你这就走,五福是我的闺中好友,不许你欺负她。你若是敢乱来,我就禀报你母妃。” 宋娇儿气得沉了脸,哼道:“我看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赵敏,你竟然自降身份和这样的人成闺中密友,你当我愿意留在这,没得有失身份!”话说完,又盯向五福:“这次有赵敏护着你,算你好运,下次你见着本郡主,避开走!我们走!” “宋娇儿,你敢,你站住!”昌平气得跳脚,可惜宋娇儿却不理她,带着人出了屋子。 “算了!”五福拉住要暴走的昌平,道:“人都走了,还追什么!” “她,她欺负你,威胁你!”昌平皱着眉,眼里闪过一丝担忧,道:“早知道我不上来了!” 五福拉着她重新坐下,道:“看你愁的,这是什么郡主?西北来的?” “是魏王的千金,这次来,是为了祝贺太后娘娘的千秋来的!”昌平说道:“哦,魏王你还不知道吧,那是异姓王,叫宋刚,宋娇儿,就是他的嫡亲女儿,封了平西郡主的。她还有个兄长叫宋泫,是魏王世子。” 她一说,五福的脑子就迅速运转起之前魅二交给她的南岳官员名单。 魏王,世袭王,祖上草莽出身,前朝因平定西北而得封异姓王,世代镇守西北,如今的魏王宋刚,天生神力,以关公大刀为兵器,十分勇猛。 不过人么,有权有势了,守不住本心,就容易飘,听闻魏王十分好女色啊,家中侧妃小妾一大堆,所以如今的西北,又因着苛捐杂税,也不如他爹那代稳和鼎盛了。 “……五福,你要小心点,宋娇儿的脾气十分差,听说她父王的小妾因为冲撞了她一句话,就被她用鞭子给活活抽死了。”昌平担忧的道:“她这人,飞扬跋扈,我怕她对付你!” 第1323章 姑娘,我请你喝茶 昌平眼中的担忧并没有半点作伪,她是真的担心五福被宋娇儿盯上,同时又有一丝懊恼,若是自己不上来就好了。 五福看清她眼底的真诚,眼中盛满了暖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吧,我像是会怕一个小丫头的人吗?” “这倒是。”昌平眉头渐松,道:“我就是怕她用身份来压你。” “没事啦,这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躲不起,那就比大家谁的拳头硬,谁的命够硬吧。 昌平看她自信,不由一笑,道:“她若真的太过分了,你只管叫人去寻我。她母妃和我母妃,也有点交情,这才让我陪她,不然,我才不会理她呢!” 五福笑着点点头,昌平娇蛮有脾气,那也是皇家贵女的傲气,如果那宋娇儿当真如昌平所言的,真把父亲的小妾活活抽死的话,那就是个狠辣暴躁的! “那魏王世子,可定亲了?”五福忽然问。 昌平一怔,摇了摇头。 “郡王妃让你作陪,又和魏王妃有交情的话,这儿女亲家,是不是……”五福挑眉说:“你大哥已定了陈小姐,你已及笄,也是该定亲了!” 昌平脸色几变,道:“我,我没想过!” 五福啜了一口茶,靖康郡王手中握有兵权,魏王也亦然,两者若是结亲,这兵力怕是连皇帝都不敢忽视,便道:“我也是瞎猜而已,你可和楚莹有联络?” 昌平瞬间就被她拉开了注意力,和她说起这闺阁儿女的事来。 喝了小半天茶,两人才要离开,下楼的时候,昌平一个躲闪不及,差点被上楼的人撞了个趔趄要摔下去。 五福一惊,刚要伸手,那上楼的一个灵活闪身,轻扣住昌平的腰,又把她往前一推。 昌平踉跄着站在了楼上,惊魂未定的看着楼梯上的男人。 一袭青衣罩着白纱袍,长发披在脑后只用缎带绑着,容貌出众似谪仙,气质更是出尘。 那男人看着她,不,应该是看到五福,眼睛微亮。 “五福姑娘,又见面了!”那人笑着一拱手,邪魅的唇角勾起,眼角上扬,宛如桃花盛开。 昌平看得呆了。 “贵爷。”五福看到他,眉一挑,也没有对他认出自己有半点意外和惊讶,只浅浅的一福:“这么巧。” 来人正是贵爷,在他身后,还跟着阿齐和丁来,两人见到五福倒是愣了一下,随即拱手一礼。 原来小五公子作女装打扮时,竟也是如此出尘,极具个性。 两人听贵爷说五福是女子时,差点连下巴都掉了下来,毕竟云境她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并不低于男子,甚至有些地方比他们还要厉害,可他们却是半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她是个女的。 有点失败,也有点汗颜。 “我正好路过,相请不如偶遇,在下请五福姑娘喝茶?”贵爷笑着说:“顺便谈一谈生意的事。” 五福迟疑了一瞬,就点了点头,对昌平道:“回头我再找你说话。” 昌平机械的点头,好奇的打量了贵爷两眼,见他嘴角含笑的样子,心跳如鼓,脸红耳赤。 第1324章 我大人有大量 重新回到雅间坐下,五福刚要让墨兰去唤茶博士来,贵爷手一翻,掌心出现一个小小的雕红梅铁罐。 “说好了我请你喝茶,自然是要我手上的好茶,顶级极品信阳毛尖,一年不过一斤,刚得到手。”贵爷勾了勾唇。 五福的眉一挑:“贵爷这番操作,我可以为你是有备而来啊!” 可不就是有备而来么,阿齐在心里暗想,乍然经过时看到魑六走出这个茶楼,就猜测五福在此,特意来堵人的,这茶还是特特快马回去取的。 丁来已让人取了小红炉和茶具来,单手准备烧水,翡翠走过去,道:“我来吧。” 丁来一愣,目光掠过自己空了半截的袖子,嘴角扯过一丝苦笑,但脸上却没多少失落或自卑,而是让开半边身子,道:“劳烦这位翡翠姑娘了。” “烧壶水而已,谈不上劳烦。”翡翠耸耸肩。 五福见状,道:“丁来这手也该习惯了吧?之前你在云境得的左手剑法,可有所成?” “回公……姑娘的话。”丁来单手拱了拱,道:“这些日的练就,略有小成,还得多谢姑娘,只是,姑娘瞒得我们好苦。” 五福唇角勾了勾,道:“我怕亮明真身的话会让你们更受打击!” 众人一怔,随即笑起来,就连向来冷漠面瘫的阿齐的眼中也是带了笑意。 这位,不管男女装打扮,这脾性,倒是一如的爽朗有趣。 不过仔细想想,当真知晓她的女子身份,还真有那么点打击啊,堂堂男儿还不及人家一个小姑娘如鱼得水呢! 五福又看了丁来的手,道:“你这小臂没了,大可以装个假肢,不要一般的装饰的那种,可做武器的那种,戴上手套,也可以迷惑一下人。” 丁来再度一愣,眼底划过一丝光亮,他还没想过这一点。 “你有这门路?”贵爷问道。 五福从鼻子里轻哼,用眼角斜着他:“贵爷神通广大,能知人不知,区区一只装机关的假肢,还能难了你?” 得,这是借词说他窥探她底细的行为了,不爽快了! 贵爷起身,郑重的冲她一个长揖:“五福姑娘莫闹,职业所然。” 五福嗤了一声,道:“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你计较。” 阿齐则是冲丁来使了个眼色,丁来上前一步,道:“还请姑娘帮忙,若能得之,某之大幸。” “那个,我是真不知该咋整,毕竟我不会锻造,更不会机关术,瞎弄的话说不定还要弄巧反拙。这方面,你们应该找更专业的人才好,老话也有说,学术有专攻嘛。”五福道。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她不会楞逞强,而前世她所见的,大多是脚上的,就他们兵团中,有一个退伍大兵就是装了个假肢,那腿平时还能当武器支撑物呢! “是我们强求了!”丁来忙道。 五福笑着说:“你家贵爷会帮你的,毕竟你是个好人才,贵爷,可对?” “姑娘说的是!”贵爷浅浅一笑,接过翡翠送上来的开水,开始亨茶。 第1325章 消息 静谧的雅间内,五福捧着茶啜饮着,顶级极品信阳毛尖,还真是不同一般的茶叶,香气高雅清新,味道鲜爽醇香,回甘生津口齿留香。 “如何?”贵爷小意的问。 五福笑道:“不错,好茶一杯。” “回头送一罐到长青宅。”贵爷笑着吩咐丁来。 “是,主子。” 五福挑了挑眉,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用手指摩挲着杯子的暗花,道:“贵爷该不会就当真请我喝茶吧?有什么好关照?” “若我说我当真只想请你喝茶,而无其它呢!”贵爷看着她说。 五福垂了垂眸:“如此的话,我只当贵爷是想撩我!” 噗! 贵爷差点被一口茶给噎死,抽了帕子擦了擦嘴,看着五福失笑道:“五福果然是语出惊人。” 五福给他一个呵呵,偏头看出窗外。 “会所那边的事儿已经定好,七月没有好日子,定在了八月初一开业,到时候你也去?”贵爷问。 “这对外,君大公子是会所的主子,我去不去也无所谓。”五福道:“不过,这会所开了后,估计会有些麻烦!” “嗯?”贵爷挑眉,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君大公子到底是商子,君家如今也备受打压,我怕有些权贵会盯上这个会所!”五福看着他道:“通常这些地方,不都是有后台靠山才稳妥的么?” 贵爷也不是笨的,五福的意思他明白,道:“放心,君文奇不傻,已是心中有数。” “哦?谁?” “信王。” 五福挑眉:“好家伙,不动声息啊!” 信王是皇室宗室的宗长,也是如今南岳皇的亲叔叔,就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 “干股而已。”贵爷端起茶抿了一口。 五福奇怪的问:“既然他能和信王拉上关系,怎还会被打压得如此厉害?” “皇上信任这位皇叔的一个原因是,就是信王一派,从不参与皇储之争,是最衷心的保皇党。”贵爷轻声说:“君文奇也不是和信王有关系,是信王的孙子赵明冶。” 五福起了八卦的心,小声问:“这是兄弟情还是……嘿嘿,美人计?” 赵明冶,好像是个男女都不论的。 “外表看到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真的!”贵爷意味深长的说。 五福眸子微眯,这是说赵明冶吗,混肴视线? “旁的不用管,他会处理好就是了!”贵爷说道:“如今几处生意,海运那边传信来一切平顺,会所也开张在即,你可还有什么打算?” “贵爷有关照?” “听说今年太后千秋,北燕遣了使团前来南岳庆贺。”贵爷紧紧的看着五福的眸子。 五福心中一跳,面上却是不动声息,道:“贵爷的消息来源果然快,城中却是没有半点消息传出呢!” 贵爷一笑:“庆贺是一时,我听说,北燕有意和南岳打通西北商路啊。” 五福愣了一瞬,微微坐直了身子:“这是魏王一家子也回来贺太后千秋的原因?” 贵爷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道:“五福果然是聪明人。”又道:“若是这商路一通,五福有门路,可别忘了拉哥一把!” 五福看着他。 “谁都不嫌钱多不是吗?”贵爷轻笑。 五福道:“那是。”又想,使团中,会有阿九吗? 第1326章 你们是我的人 先自己喝茶又接连和昌平贵爷喝了小半天,这一耽搁,时辰就长了,和贵爷分开,五福就回家了,先进了书房说事。 “……婚书上两人名字和生辰八字以及双方父母都齐了,另还有媒人签名,这是真的婚书。不过,好像是不曾到衙门备档,这边查不到。”魑六先把婚书的真伪说了:“姑娘,可需要属下去华阳那边跑一趟?” 五福吁了一口气,眉眼都舒开了,重新接过那张已经有些年代的婚书,细看了一番,果然都像魑六所说的,样样齐全,嘴角不由勾起。 这就够了! “不用特意去,我问太太就可。”五福吩咐紫玉。“去取一个盒子来,重新装起。” 有了婚书,一切都好办了,哪怕没备案备档,可谁都知道,婚书不是随随便便写的,就是退亲退婚,这婚书也一定要拿回来才作数呢。 想不到伍礼宏还做过这么白痴的事,身在外,父母不在前,就敢自己写下婚书和对方定下终身,这是说他年少轻狂呢,还是少不更事呢? 难道是真爱?一时头脑发热就写下了? 想着这对父母的狗血事,五福满脸的恶趣味,不管如何,这就是个大把柄,而且论先后,她娘和伍礼宏还是在王氏和伍礼宏前面先定下呢。 真要闹了,谁是大谁是小,还真不好说。 紫玉用一个红木盒子郑重的收起了那张婚书。 五福对魑六说:“另外,去查一查魏王的那个女儿平西郡主的事迹,事无大小,巨细无遗的。” “那平西郡主,好嚣张。”翡翠冷哼。 “所以要知己知彼。”五福道:“莫非今天出门不利,遭遇这么个傻子。” 翡翠道:“她要真敢来找碴子,哼!姑娘,我去找白小白要点药傍身!”不等五福回话,她扭转身就出去了。 五福对她的雷厉风行倒没有二话,看向魑二:“贵爷说,北燕有使团来南岳贺太后千秋?这事怎么没报上来!” 魑二和魑三相视一眼,道:“其实,属下们也是前两天才接到消息。” “嗯?”五福靠向椅背,眸子眯起,道:“这么说,阿九要来?” “姑娘怎么知道?”魑三脱口而出。 五福哼了一声,道:“你们早早就接到消息,却没通知我,不是他那边有令又是什么?” 两人闻言,讪讪的不语。 “容我提醒你们一声,阿九可是把你们给我了。”五福斜着眼说。 两人噗通的跪下:“属下知罪。” 名义上,两人已经是五福的人,却瞒她,听阿九的话。 五福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 两人也不敢吭声,跪了一会,额上就泌出一层汗。 “起来吧,这一过先记着!”五福抬了抬手,道:“再有下一次,你们就回阿九那边吧。” “属下记着了!” “记着也不行,魑二,罚你们去鬼谷当教练,为期一月,这就去。”五福道。 两人应了下来,退了出去。 “姑娘,一下把他们送去鬼谷,您身边也没人用了。”紫玉道。 五福说道:“现在也无事,身边不用太多人,有小五小六也够了,还有魅十,小七也越来越长进。倒是鬼谷的人,越快培养出来越好,那是咱们自己的人。” 紫玉想了想,倒也是这理,便不再出声。 第1327章 没有别人也可以 鬼谷,是属于五福自己个人的组织,不同由魑一正在主理对外的兵团,这里面培养训练的人,等同死士暗卫,一个养成,保守估计要两三万两一个,全是资质最好的人,也才刚建成,地点就在云境附近的一个小庄子上,十分隐秘,至于成果如何,得看以后。 五福对紫玉道:“阿九下这个令,那是不让我知道,为何?” 紫玉无语失笑:“还能如何,自然是想给姑娘一个惊喜啊!” 五福有些不自在,摸着脸说:“有什么惊喜的。嗯,那我要装作不知道?” 紫玉忍了笑,道:“这就看姑娘自己了!” 五福两边鼻翼哼哼两声。 紫玉想了想,又道:“姑娘,这次王爷若亲自前来,只怕是打着让姑娘一起回北燕的意思。” 五福怔住。 “王爷及冠了。”紫玉提醒道。 五福却是想到自己,她来这个世还不到两年,就要再换地方了吗? 南岳的人和事,也才今年才正式启动呢,还没完全上轨道。 罢了罢了,到时候再看吧。 五福拿起桌子上的红木盒子,道:“你且去忙,我去找太太说话。” 来到周氏的院子,四处静悄悄的,她走进去,周氏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做着孩子的小衣服。 “娘。” “你来了!”周氏抬头,见她目光落在自己手上的小衣服,就道:“我闲着也是闲着,手里有点事做,也不用胡思乱想。” “您要注意眼睛休息。”五福坐过去,拿起那小衣服在手上比了比:“这么小??” 周氏一笑:“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能多大,就那么小小一团。你出生的时候,也是小小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那时我怀你的时候发没吃多少好的,你好瘦小。好在,你也健康长成了。” “也是多得您护着我,才能长成呢!”五福笑道:“要不然怎么有话说,为母则刚,那时条件这么差,就算有外祖父帮衬着,您也是一个人,却还是养着我长大了,辛苦您了!” 周氏眼眶一热,微微侧过头去,擦了一下眼角:“你这丫头,说的什么呢!” “我是说,就是娘您别小看了您自己的力量,再苦再难的时候,您都能抚养我长大,何况他。”五福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说道:“如今您不是自己一人,有我呢,也能养好您和他的,没有别人也可以。” 周氏心上一颤,道:“娘知道你的意思。五福,你找个日子送我回去吧,没有娘在这给你添乱,日子也太平。” “娘决定好了?”五福看着她的眼,道:“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和伍礼宏牵扯?不想着入他家去他身边?” 周氏眸中闪着难言的复杂,咬了咬唇,点头道:“你不愿意,我就不去。” “娘,不要为了我,为你自己。”五福说道:“我已经长大了,足够能力保护自己周全,您要想的,是您自己的,只有您自己,才能决定您的未来该怎么走。我们能给您建议,但做决定的,一定是您自己!” 第1328章 糊了一脸狗血 五福和周氏对视着,并不容她闪避,这个问题,谁都没法给她做决定,必须是自己,如此将来与否,都与人无尤。 “五福……”周氏的声音颤颤的。 五福一笑:“罢了,我不逼您,您总会有明白的一天,反正不急。” 周氏和伍礼宏再见也是今天的事,逼得太紧反弄巧反拙,反正伍家想要算计她是绝不可能。 周氏松了一口气,摸着肚子道:“我不见他就是。” 五福见状,就道:“娘是该为自己打算,别只是为了我或者这个孩子。我,您更是不用着急,他么,同样如此。退一步说,便是外室子,也不是不能成才的!” 周氏讶然:“这,世人的目光……” 五福掩住她的嘴,道:“我看您就是被名声所累,被它所禁锢,所以才会瞻前顾后,飘摇不定。” 周氏脸上一热。 “您也不用有太大的负罪感,是不是外室,也不是别人所看到的这样。”五福拿过那个红盒子打开,道:“娘这婚书,当年你们是怎么签的。您可有拿去衙门备档了?” 周氏看了婚书,颤抖着手,轻轻的摸了上去,摇了摇头,道:“……不曾去衙门备档,我是想着,到时候他回来了,等六礼仪式都齐全了,才去归档,哪知……” 一等就是十数年。 当年这婚书,是正经的找人定下的,也是老周秀才提出来的。 “我外祖父提出的?”五福有些惊愕。 周氏点了点头,红着脸说:“我与他,当年也是情投意合,是我一时糊涂委身给他。当时你外祖父得知后,愣是压着他写了这么个婚书,那时伍郎也是信誓旦旦的说会正经迎娶我过门,所以心甘情愿的写了。” 五福感觉自己被糊了一脸狗血。 “他可真是胆大又无知!”五福道:“娘,这婚书,证婚人媒人什么的样样齐全,我已经找人检验过,除了没归档,这是正经的婚书,可是有效力的。也就是说,你拿着这婚书,对外完全可称,你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只差成亲一道程序罢了。” 周氏道:“这个,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和伍郎也是名正言顺的呀,他们也不该说你是野……说那些话!” 五福哭笑不得,道:“娘,既然您知道,那您怎么就认为我是野种私生子,尽听别人所言?听多了,您也信了?” 周氏苦笑,低下头去:“五福,在乡下里,没有请过酒席,就不算成亲了。我就是有婚书,也是婚前生子,我始终不曾和他成亲。” “然而,您手捏着这婚书,他也算是您的夫婿,不过是还差一步罢了。”五福指着婚书上的日期:“若是他和王氏的婚书日期比您这个还后,真要论,您才是正经嫡妻。” 周氏瞪大眼:“你意思是说,你不算是私生子,他也不算。” “但凡签了婚书,就等于结了亲,只是还没全礼,男家若不收回婚书,那就不算退亲,也不能再和她人结亲,不然那就是骗婚重婚了!”五福意味深长的说。 周氏怔住,嘴里喃喃的说:“我,我……”是她想错了?自己把自己放在一个低位? 第1329章 五福反算计 周氏双手捧着婚书,来回看了几眼,她怎么就没想到呢,白担了这么多年的重担,是她蠢,是她傻。 “五福,是不是说,只要拿着这个,别人就没法说你们是私生子?”周氏问。 五福道:“这个,也算是证明了你们的关系。”至于是不是私生,她其实也不懂,左右成亲前生的,是有些不好听就是了。 “娘,甭管说辞如何,我都不会被它所累。”五福说道:“名声与我,好,便是锦上添花,若不好,我也不会太注重或受它捆绑和困扰。” 周氏怔怔的,有些复杂的看着这个女儿,该说她什么好呢? “至于伍礼宏,我是没有打算要认他的,他不配当我的父亲。”五福看着她说:“有没有这婚书,我都不会认他作父,他打着那样恶心的主意,哪里值得我尊敬和孝顺?而且,这么多年了,我都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如今我既已及笄,运气好的话,马上就要出嫁,没有父亲,也是一样的。” “娘您也要仔细想想,那人是不是值得您托付终身,他若真的心里有您,哪会转过头就纳了新人?现在是一个,他还正值壮年,以后还会有更多个,而您再生下孩子呢还能好好服侍他?他真不会嫌弃?男人贪心厌旧,是常事。” 周氏浑身一僵,五福这话,可是跟冷箭一样,直插周氏的心底,正中女人的命脉。 女人最怕是自己人老珠黄,独守空房,却看着他左拥右抱,风流快活了。 出了那个侍妾的事,周氏也不敢说伍礼宏对自己一心一意,忠贞不二,也不认为自己魅力大得倾城倾国了,让他从此再无二心。 她苦笑一声。 “娘要是决定了,这婚书,咱们得好好利用起来,利用得好了,和他正经退婚,再无牵扯,别人也说不了什么闲话,只会同情娘您被人骗了。”五福原本还想到合离,可这婚书没归档,也就没到合离那步,大概这算是伍礼宏的不幸中的大幸了吧。 不,现在这婚书是没归档,既然是真的,怎么就不能归档了?如何不能把它落在实处了? 只要落在了实处,这就是名正言顺的已成亲,他再娶了一任,就是重婚,到时弄不死他。 五福眼中闪着算计的精光,把那婚书收起来,道:“娘,这婚书我先拿着,您莫想太多,由我来处理。” 周氏已经全失了主意,机械的点头。 五福和她说了两句话,就急匆匆的走出院落,叫来魑六,一番如此这般吩咐。 魑六郑重的接过那东西,打点了一个包袱,牵了两匹马,日夜兼程的往华阳而去。 而身在伍府的伍礼宏正享受着小妾的温柔缱绻,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寒意上升,整个人好似发冷,不禁发僵。 脑海里,好像闪过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却又快得让他抓不住,是什么呢? 不等他细想,小妾就趴在他怀里,吞吐不已,伍礼宏脑中的灵光,瞬间丢到九霄云外。 第1330章 底子很厚 伍礼宏一心想要冷一冷他认为被宠坏了的周氏,便接连数天都不曾前去长青宅里,尤其是香姨娘,侍候得他浑身舒坦,也就更想不起还有个周氏了。 七月底,等到伍礼宏认为差不多的时候,再一次来到了长青宅。 可这次,别说有人出来和他说几句话了,门房的看他禀明身份,直接摔了他一个大大的闭门羹。 伍礼宏却是不敢叫嚣的,无他,怕着对方真叫了长舌妇来说他的好事,只能灰溜溜的走。 见不到正主,他再多已经算计好的话都只能湮灭,否则的话,他还真能强闯进去不行? 而王氏听了,也就是冷笑出声,在伍礼宏接连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她也有点看不明白了。 “乳娘,你说,那对贱人是在打什么主意?端得这么高高的,莫不是当真想要老爷把她娶为二房?”王氏问道。 魏嬷嬷也是百般不得其解,通常这样的身份,而且肚子里还有馅儿了,不是该急着进门的么? 但如今看着,那对母女,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主。 “我不管她们在打什么主意,总之想要做二房进门,绝不可能!”王氏冷声道:“那小贱人的底都查明白了?” “夫人,那丫头和昌平郡主交好是真的,听说还曾救过昌平郡主一次,所以郡王妃也很是看得上她几分。”魏嬷嬷说道:“郡王府办过小型的莲花会,她都被邀请在内前去玩了,并且结交了左都御史家关大人家的嫡小姐。” 王氏听着,嫉妒得差点要发狂,这样的人家,都是顶顶尖的,偏偏就让那贱丫头结交了去。 魏嬷嬷也挺震惊的,一个从外地来的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像他们这样有官身的想要攀附上去,都未必能摸到门路呢。 就大小姐几个,所结交的闺阁少女,基本都是差不多品级的,真正交好的三品以上家的嫡女,还真没两个。 “他们都是被那贱丫头蒙蔽了不成?竟都看不出那小贱人一肚子的坏水!”王氏乍然想起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她身变围了好几个高贵的少女,更是嫉妒得面容扭曲。 “另外,夫人可知道紫凝阁?”魏嬷嬷又道。 “一个胭脂铺子,谁不知道,怎么?” “那紫凝阁,就是那丫头开的,正是因为昌平郡主用了她那铺子的胭脂,才带动了这阵风潮,好像也是因此才攀附到昌平郡主。毕竟她从前的妆容,您也知道了,要么涂得像鬼,要么穿得乱七八糟的!” “什么?”王氏惊得站了起来,道:“有没有弄错?” “绝对没有的。”魏嬷嬷心中也是敬佩,紫凝阁的生意十分好呢,也不知那丫头怎么做成的,有人脉有钱,底子厚实,再看大小姐姐妹几个,真是有对比就有伤害。 王氏的脸变得颜色七彩,听到那小贱人和几个贵女交好,就已经令她嫉妒了,如今再听到那紫凝阁竟然是她的,更叫她惊讶。 那紫凝阁,说不上日进斗金,可脂粉特别贵,生意也极好…… 王氏这么想着,心上跟被猫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第1331章 起贪婪 越往深里挖五福的底,就越是叫王氏和她的心腹心惊,她们不知,这还是在明面上的,私下里暗地里,不叫人知的,足以碾压两个伍家的财富,若她们知晓,只怕得满地找下巴。 尽管只是这些,也都叫王氏起了贪婪和妒忌了,毕竟这世上没有人嫌银子多。 尤其是娘家败了后,三不五时就来打秋风,这银子如流水一般流泄出去,叫她肉痛得很。 如今得知那十分赚钱和在贵妇圈里颇有知名度的紫凝阁,是五福的,怎叫她不心痒? 若那铺子是自己的,凭着一个脂粉阁,还有一个秀坊,且不说银子,打入更上流的权贵圈,也更容易啊! “早些日子,老爷也说了些那丫头颇有家底,在华阳,也是有田有产有庄子还有铺子酒楼的,在这长安,她也有个宅子,还有这么个赚钱的铺子,私下里也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王氏一边说,眼中熠熠的闪:“乳娘你说,这丫头到底有多少家底?” 魏嬷嬷暗自算了算,小声说道:“以老奴看,往少里说也有两三万两吧。” “我看怕是不止。紫凝阁是个大头,女人最愿意花钱在这上头!”王氏冷哼一声,又似想到什么,咬牙道:“难怪不急了,有这样的家底,还急个啥?不成!有这样的家底,当真成了二房的话,以后这家里谁说了算,还不知道呢!” 当家做主,首先要有底气,银子足,打赏下人手松,也就容易笼络人心,毕竟谁都喜欢大方的主。 魏嬷嬷也想到这一层面上,道:“夫人的意思是?” 王氏刚要说话,青莲在门口禀报了一声,等她进来,只听到她说,舅家大奶奶又上门了,已经往正院来了。 听了这话,王氏眼神一暗,王家败了,妍儿被打入冷宫,昊儿判了斩首,这还没执行呢,就先被个死刑犯给磋磨折腾死了,作为他们的母亲的王大太太,得知这消息瞬间就晕死了去,如今还缠绵病榻呢,老了十多岁不说,还没了精气神。 也正是这样,王氏对她多有怜悯,她儿媳一来,就听一堆诉苦,又张罗些东西送回去王家。 可这三天两头打秋风的次数多了,别说婆婆和老爷有意见,她也有些烦了,毕竟她也没有金山银山,自己也有几个嫡子女要准备嫁妆聘礼的,哪能这么手松,总得为子女留几个吧? 可又不好把人拒绝上门,毕竟王家就她一个姑奶奶而已。 王氏头疼,摆摆手,等那大侄媳妇一来,见了她,就哭开了,先哭死去的小叔子,又哭如今家境艰难,又有老夫人和母亲都要吊命的药材。 “姑母,我们这一房还有两个庶女,也到年纪了,我既要照顾母亲和老夫人,实在没力气给她们张罗,要不,我送她们过来陪你这个姑母住些日子?”王大奶奶小意的开口。 王氏闻言,都是头皮一麻,终于来了,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那家里这么多的庶子女,肯定会打这个所谓陪她的主意,把人塞过来,最好出了嫁妆送她们出嫁。 第1332章 想谋财 王氏心再软,也不敢应下把娘家那些庶侄女接来伍家的话,这其一她素来就看不上那些小妇养的,其二么,多一个人就多一份月例,如今伍家张嘴的人也多了,她哪敢? “不是我这做姑母的狠心,实在是上面婆婆也有话说,说我总向着娘家如何这般。”王氏强笑道:“你这做大嫂子的,也辛苦些,既然到年纪了,旁的不用管,给她们寻个殷实的人家,这聘礼出得多,差不多就备份嫁妆嫁了就是了!” 王大奶奶嘴角扯了扯,也不好说什么。 王氏和她说了几句话,又借故要忙中馈的事,让人打发了她回府,少不得又打点了一些银钱吃食带回去。 等王大奶奶一走,王氏已觉得自己后背湿透,道:“你看看,我难道是有金山没挖不成,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给他们刮去。” 魏嬷嬷不好说什么,只得劝慰几句。 王氏捧着凉了的茶喝了半盅,道:“乳娘,你说那紫凝阁是咱们的该多好!” 魏嬷嬷心头一惊,小心试探:“夫人?” 王氏眯着眸子,手指摩挲着茶杯的雕花暗纹,道:“把她们接进府里来,一个小妾,哪能有什么嫁妆?” “夫人,对方也说了,是要作二房入门才行。这良妾二房也是可以有嫁妆的!”魏嬷嬷提醒。 王氏哼了一声:“当母亲的,就能真狠了?那周氏,不是说性子软弱,耳根子软?我姑且和她阐明奸生子的厉害,她就真敢把孩子生在外面?乳娘,哪有几个不为孩子着想的娘亲!二房说好听,还不都是妾。” “周氏是不成问题,可那个叫五福的丫头,却不是个善茬。否则,她还能置办下这份家底?” 王氏皱眉:“那就给她招点事儿,引开她。”说着,又抿了一下鬓角,道:“我毕竟是老爷的嫡妻,不忍看伍家的子嗣骨血流落在外,我若是亲自去把人接回来,世人少不得也要夸我一声贤良。还能为宁姐儿她们几个树立个好名声。” 至于接回来后,这人能在这鬼魅横行的后宅能活多久,就不是她所能预想的了! 到时候人没了,那些东西,还不都是伍家的! “夫人到底想开了!”魏嬷嬷一叹,从前还死活不许人进门,甚至视她们如眼中钉肉中刺,不惜出以高价买凶杀人的昏招。 如今么,却说亲自去把人接进府来,这才过了多久?好像还不到两个月吧,世事就已经如此变迁了。 王氏呵的苦笑:“不想开又能如何,男人靠不住,娘家又那样,只有银子。乳娘,我也没办法了!” 主仆俩各怀心事,忽然,外人有人大喊大叫的冲进来。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一个小厮从外滚进来。 王氏如今最怕就是听不好了,出事了这样的词儿,一看那小厮狼狈的滚进来,心口就是咚咚乱跳,指着他气都上不来。 魏嬷嬷见此,飞快的上前踢了他一脚:“会不会说话的,夫人好着哩,出什么事了?说!” “是少爷,少爷出事儿了!” 王氏眼前一黑,就要昏死过去,魏嬷嬷脚步飞快,一把掐住她的人中,姑奶奶哎,这时候可不能昏过去啊。 第1333章 该惜福 五福正陪着周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自从周氏有不再见伍礼宏的意思后,她的态度又有所软化,母女的隔阂也散去了好些,没之前在庄子上的那般,跟隔了一座山似的,触摸不及。 紫玉的身影在门外闪了一下,五福就对周氏道:“娘,听说庄子上送了新鲜物来,我去看看都有什么,弄一份鲜爽的吃食让您尝尝。” “你仔细别把人家厨房拆了,添乱了,还得底下的人给你收拾。”周氏笑嗔。 五福吐了吐舌头,对秋香点了点头,示意她仔细伺候,自己走了出去,来到紫玉那:“怎么了?” 紫玉小声说:“伍家那边有人来找事儿了,在门口。” 五福脸一沉,率先走前去,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屋内,秋香笑着把一盏红枣茶奉给周氏,道:“姑娘就是心疼太太。” 周氏放下手中的小衣服,接过茶抿了一口,又摸了摸肚子,说道:“是啊,我该惜福的是么?” 五福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来了这里,为着她的身子着想,又在这院子里设了个小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当值,保证她饿了随时有人做东西上来吃。 又买了两个嬷嬷放在身边,这两嬷嬷也都是用了心挑的,一个会一手好药膳,懂点医道,叫沈嬷嬷,另一个则是掌管人事管理人情来往的,叫程嬷嬷。 有了这两人,尤其是沈嬷嬷,变着法给她改善身子,这之前瘦下去的肉很快又长回来了。 有时候周氏半夜醒来,只要动一下,就会有婢女上前问候,递水扇风,饿了也立即有吃的填肚子。 她感受着胎动,总会忍不住想,假如去了那个伍家,还会有这么舒心的生活吗? 周氏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答案肯定是没有的。 程嬷嬷偶尔会给她说一说这长安城中甚至是那座皇城里的魑魅魍魉,腌臜事,那当真是层出不穷,总有新的事刷新她的认知。 原来从前所听见的或者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在程嬷嬷口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个血雨腥风的战场,叫她胆怯和惶恐。 男人,当真比得过自己的亲骨血吗?更别说,那是个多情花心的男人! “哎呀,我又闻到了香味儿,定然是沈嬷嬷做好了药膳来了。”秋香笑着走到门口,果然,沈嬷嬷带着一个捧着托盘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沈嬷嬷笑道:“就你这鼻子灵。” 秋香说:“嬷嬷有所不知,我这属相可是属狗的。” 沈嬷嬷让丫头把那药膳放在桌上,对周氏屈膝一礼,笑着道:“太太,今天我给您炖了乌鸡,固元补气的,您血气虚,得调理一下,到时候生的时候也顺当一些。” 这两个嬷嬷是精心寻来的,签的契也只是三年活契,也并不以奴婢自居,到时候要走要留都看她们自个。 “有劳嬷嬷了。”周氏笑了笑。 沈嬷嬷含笑点头,打开炖盅,一股子香味飘了出来,又拿了碗和勺子之类的舀了放着,一边和周氏解说着这药膳的好处,以及周氏身体存在的一些问题。 第1334章 熊孩子来找茬 五福冷沉着脸来到大门处,听到一阵闹哄哄的声音,越走近,就闻到了一股子臭味儿,恶臭难闻。 “什么味!”五福捂住鼻子,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已经有伶俐的丫头前去看了,很快就白着脸跑回来,僵着脸回禀:“姑,姑娘,有人在大门泼粪水了。” 五福脚步一顿,黑着脸一喝:“滚出来!” 有几个暗卫从暗处跳了出来,吓得小丫头脸色微变,见那几人跪在五福面前请罪,又舒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家里竟然有这样的人了? “属下有罪!”几个黑衣暗卫跪在地上请罪,不知怎的,竟觉心头发寒。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藏在暗处就当真只藏着了,竟让人在我家门泼粪了?你说,我要你们何用?”五福冷冷的扫了地上几人一眼:“去魅二那领五十鞭,以后不用再来当差。” “姑娘!”几人脸色一变。 “滚!” “属下知错,属下告辞。”暗卫几人一个闪身消失。 小丫头张大嘴,眼睛瞪得老大,好厉害。 五福哼了一声,再往门口走去,越走近,味道就越是叫人作呕。 “姑娘来了。” 门房处,几个婆子小厮正捋了袖子要冲出去发,看到五福时忙的跪下。 外头,有个稚嫩的声音在高声骂骂咧咧的,出口的话又脏又恶毒难听,难怪这几个婆子小厮脸上俱是愤怒。 “打开门!”五福拿着帕子掩着嘴,她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她家门口泼粪了。 “姑娘,让奴婢去处理吧,这里腌臜,小心脏了您的鞋子衣裳。”紫玉皱眉道。 “脏了就不要了!”五福示意人开门。 这门一打开,五福就看到正对着门口,一个穿着锦衣,头上发丝蓄着总角的小公子正叉着腰在那哈哈的大笑大叫。 “快来看,快来望啊,这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之家,小妇养的臭不可闻的脏人,大家都来看啊!” 五福眯着眸子,看清那小子,嘴角冷勾而起,作死的小鬼,自己送上门来了! “姑娘,是伍家的小公子,王氏的那个嫡子,伍冠钰。”魑五跳了出来禀报。 不用魑五说明,五福也认出那是谁了,长相酷似王氏,不是她的崽都不好说。 再看门口处,一片脏污。 “小婊砸出来了!”伍冠钰眼神好,很快就看到在正门处的女子,瞪大了双眼,指着她大骂:“你就是那小妇养的小贱人吗?快快来叩见你小爷爷。” 熊孩子嚣张得很,叉着腰,这要是披个红披风,简直跟红孩儿一般无二了。 红孩儿尚且有个牛魔王做靠山,自己也有风火轮和三位真火,这小熊孩子有什么? 还叩见他? 五福走到大门旁的围墙边上,后退两步,借力奔跑,三两下就跃上了墙头,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七比她更快,压根不用借力,直接四肢齐用,比五福更快的上了墙。 众人怔怔,看着上了墙头的二人一前一后的跳了下去,把在外看热闹的人哇的一声叫。 有大门不走,非要走墙头,故意耍帅么? 第1335章 本姑娘是好人 五福倒是想走大门,可这大门那么脏,她实在是走不出去啊,干脆从墙上走吧。 伍冠钰看五福消失在门内,刚要叫骂,又见她出现在高高的墙头,早就张大了嘴,再看她毫不犹豫的跳下来,惊叫出声。 那墙这么高,她是想要摔成肉酱吗? 伍冠钰吓得捂住双眼,听到哇声,从指缝里看过去,却是呆了。 那女的跟一只鸿燕似的,轻飘飘的跳了下来,非但没有摔倒,半点事都没有。 这,她会轻功吗? 伍冠钰看得傻眼了。 站在他旁边的贴身小厮小山见状不妙,忙道:“少爷,看着是个硬茬子,我们快走。” “怕什么,一个臭娘们,她……”伍冠钰忽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飞快的蹿了过来,然后把他的衣领子一抓,提了起来。 “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小山尖叫:“来人,快救少爷!” 这蹿过来的正是小七,但见他单手就举起了伍冠钰,让他双脚离地。 小七自从跟着五福,吃得好,营养均衡,又学武功和受高强度的训练,个子窜的极快。他才十岁,但因着个子长得快,看着跟个小男子汉似的,除了一如既往的话少,论对五福的忠诚度,绝对为第一。 刚才小七听着伍冠钰对自己主子大放厥词,早就愤怒了,所以飞快的拿住了伍冠钰。 可怜伍冠钰,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当下吓得面无人色,尖叫着看下去,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凌厉冰寒。 “你,该死!”小七的手松开领子,伍冠钰往下掉,又被飞快的掐住了脖子。 伍冠钰的小厮小山双腿一软,忙的去扒拉小七的手一边叫着家丁。 五福慢慢的走过来,看着伍冠钰被掐的双眼泛白,才开口:“小七,行了!” 小七发微微侧头,哼了一声,把伍冠钰扔在了地上。 伍冠钰被摔得屁股疼,咳嗽着,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躺在小山怀里,目露惊恐的看着小七,不断地往他怀里缩。 “少爷,少爷你怎样了!”家丁涌了上来。 “来人,打死他,把他打死!”伍冠钰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家里的家丁呢,大叫着。 五福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伍冠钰看清她的模样,瞳孔微缩,像,真的好像爹爹! “就是你往我家泼粪么?”五福看着他,嘴角冷勾。 “是我又怎样?你敢怎样,你这个小妇养的,你那贱人娘,敢勾我爹爹,害我娘难受,不要脸!”伍冠钰不怕死的叫。 小山恨不得捂着自家少爷的嘴,祖宗啊祖宗,眼前这位,跟杀神似的,少爷怎还惹她。 “大家都听见了,我可没污蔑他!”五福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人:“我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好好儿的,家门就被人泼了这等腌臜物。” “姑娘,你这是要报官么?”有人大声问。 “怎么会呢?本姑娘可是个好人,怎么会和一个熊孩子计较呢?报官就不用了,让他们帮我弄干净就行了!”五福手一挥,指着那些个家丁,对自己人说:“来人,把他们压过去,给本姑娘吃干净这门口!” 第1336章 成全你玩屎 本姑娘是好人,家里被个熊孩子泼了粪,不和他计较,弄干净就好了! 大家听着,都觉得这姑娘脾气真好,可听到那弄干净的含义,是要人吃了?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不如报官呢! 以为她只是说说,可她一声令下,她的人就人手两个,压着那些家丁推到门口,吃吧。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还有这样的操作! 伍冠钰也呆了,他看向五福,只见对方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后背发凉,下意识的要往后靠。 “你这傻傻的熊孩子,玩什么不好,非要玩屎呢!”五福呵呵的笑,招来魑五,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魑五深深地看了伍冠钰一眼,眸光闪烁,很快就去了。 不管大人孩子,对危险都有直觉,伍冠钰见他们耳语,不禁大叫:“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爹娘不会放过你的!” 小山快哭了:“少爷,我们快走吧。” 伍冠钰也想走,可他腿软,走不了啊,就一个劈手给他一巴掌:“还不背上小爷。”他绝不承认是被五福吓住了。 小山忙的去背他,可小七一个上前,冷道:“不许动!” 小山吓得一哆嗦,手一松,伍冠钰又掉下去,气得他连踹了他两脚。 很快的,魑五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褂子的老头,拖着一辆木头车,上面有几个大桶。 “哎哎,那不是倒夜香的老丁头么?” “她想干嘛?” “这下有好戏看了!” 伍冠钰看着那人靠近,心中愈发感觉不妙和不安,还越来越浓。 直觉告诉他,赶紧逃,否则今天就要交代这儿了,怕是毕生难忘! 粪车停在路中,五福笑眯眯的看着伍冠钰。 “你想干嘛?”伍冠钰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你不喜欢玩屎么?姐姐成全你呀。”五福的嘴角斜斜勾起,道:“把他扔进去,别淹死了!” 哇! 伍冠钰瞪大眼,以为自己听到了来自地狱的魔鬼的声音,扔扔扔进去? 他喉头滚动了下,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用手拎起,跟拎小鸡仔似的,往那大粪桶扔去。 不,不,他不要被扔进粪桶,不要! 伍冠钰从没见过这阵仗,尖叫起来:“不,放开我,你快让他放手。” 对方没有半点动容。 伍冠钰察觉到对方并不是在说笑,愈发恐惧了,尖声大哭:“我求求你,放了我,我求你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五福背着手,冷漠的看着。 看热闹的群众吞了一下口水,好狠辣,好毒的报复心! 魑五没听到五福喊停,很干脆的把伍冠钰提起放进粪桶里,他可是知道有几个暗卫被姑娘给赶了的,哪敢违抗她的命令。 伍冠钰不断挣扎,缩起双腿,大声哭叫:“救命,我错了。爹,娘,快救我,救命啊!” 挂着伍府徽章的马车驶入柏树胡同时,王氏就听见了儿子的尖叫声,不由脸色惨白:“快,快!” 马车飞快赶到长青宅,听到儿子尖利的嚎叫声的王氏飞快的跳下车去,拨开人群,就看到宝贝儿子被人提着正往一个桶里放,不由心神俱震,凄声大喊:“住手,快住手!” 第1337章 以牙还牙 王氏听到宝贝儿子竟然跑过来长青宅子这边捣乱被人抓住了,吓得面都白了,儿子是她的命根,可不能出一点事儿。 一路疯赶过来,结果就看到了眼前一幕,儿子跟只小鸡仔似的被人拎着要放桶里放,双腿就是一软。 “住手!给我住手!”王氏凄厉的大叫。 “娘,娘救我,快救我,我不要被扔粪桶,救我!”伍冠钰看到救兵来了,更是疯了似的挣扎。 五福瞥了所谓一眼,对魑五道:“扔进去!” 魑五二话不说就把人放了进去。 伍冠钰啊啊大叫,挣扎着,那粪桶里装得满满的,他一个孩子,哪干得过暗卫出身的魑五,被他压着,只除了一个头在外面,整个人已经没在粪桶里了。 恶臭,腌臜物,让伍冠钰感觉此时死了算了,哇哇的哭叫,身子僵直。 这一幕,会是他终身的噩梦! 王氏更是吓得要昏死过去,可她不敢,伸手在大腿上用力一掐,跌跌撞撞的冲过去:“钰儿,钰儿。” 冲到粪车前,她懵了,意识到儿子在一个什么东西内,哇的偏头大吐起来。 “夫人!”魏嬷嬷带着人冲过来,快手扶着王氏。 王氏用力掐住她的手,指着粪车:“钰儿,快,快。” 五福冲魑五使了个眼色,魑五跳下了粪车,拍了拍手,不远不近的站在她身边,省的气味冲了姑娘。 王氏带来的人冲上马车,七手八脚的去救那在粪桶里已经要昏过去伍冠钰,把他拉了出来。 这一拉一拽,污物溅了不少出来,众人都沾上了,不禁脸色如灰,偏头作呕,恨不得逃离此处。 可他们不敢逃,谁叫他们是下人呢! 王氏好不容易挺过神来,站直了身子,见面容肖似伍礼宏的五福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再看到惨无人色的儿子,心中一紧,怒气勃发,推开魏嬷嬷,一阵风的冲到五福跟前,巴掌劈手就要扇过去:“你这个贱人,我要你的命!” 五福又怎会被她打倒,利落的后退一步,小七和魑五同时挡在了她面前。 反倒是王氏,这人没打中,一个趔趄,差点就栽落在地。 “夫人!” 王氏抬起头,看向五福,眼神似淬了毒一样。 “报官,赶紧去报官,此女谋害堂堂礼部官员的嫡子,罪大恶极!”王氏咬牙切齿的说。 此时的她,已经被怨毒愤怒给遮住了眼,压根没想去谋对方的财,只想看到眼前的小贱人受到极致的惩罚,以泄她心头之恨,为她的宝贝儿子报仇。 “报官,好哇。”五福扬手,指着昏死过去的伍冠钰道:“此子辱我门庭,无故上门找茬,我也要大人给我辩一辩是非。” 她上前一步,看着王氏道:“这位夫人,我只是力求自保,以牙还牙而已。我可是有证人的,大家都看着呢,你们说,是不是这位小公子自己承认是他往我家泼粪。” “对啊对啊!” “牙尖嘴利,死到临头尤不自知!”王氏冷哼一声,冲自己人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报官!” 第1338章 仇已结 王氏大叫着要报官,五福听了却是半点不惧,慢慢的走近王氏。 “你,你想干什么!”王氏声厉内荏的喝叫。 五福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我要是你,就先带你宝贝儿子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的诊治。可怜见的,年纪这么小,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才好!” “贱人!”王氏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 五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伍大夫人,我不想和你作无谓的争执,识趣点,带着你宝贝儿子滚蛋!若不然,大夫人要见官,我这里正好也有桩要事要请官大人断一断呢!” 王氏听着这冷冷的声线,心中一寒,警惕的看着她。 五福伸出手,不容王氏躲避,用手指挑了一下她的衣领子,道:“这华裳,是你那容秀阁的手艺吧?看样子,是千织绣啊。也是巧了,我也恰好救了个会千织绣的姑娘呢,还从她口里听了一件有趣的故事,夫人想知道是什么么?” 王氏瞳孔骤缩,后退两步,看着五福宛如在看鬼魅。 她,她在说什么? 救了个会千织绣的人,这世上,除了她容秀阁的人,谁还会千织绣,会的那个,都已经死了,连骨头都化了,这怎么可能! 陆晓蝶! 王氏眼看着五福的嘴型里吐出这么个名字来,顿时吓得手脚发软,手指甲掐进了手心里,这怎么会? 五福满脸笑容的看着王氏惊俱的脸,亏心事做多了,这才听到一个名字就害怕吧。 她并非是怕了王氏报官,就是怕着闹开了,周氏挺着个肚子要替这事担忧。 “夫人,少爷昏过去了!”魏嬷嬷提醒。 王氏一震,回过神来,果然看到儿子面无人色,浑身脏污,腌臜不已,头又是一阵眩晕,道:“回去,快回去,请太医。” “夫人,报官的事?” 王氏狠狠的瞪了五福一眼,心里还震惊着,却不敢肯定这贱丫头知道多少,就道:“先回去再说!” 她手一挥,自有人把伍冠钰抬上马车,她则是恶狠狠地瞪着五福:“要是我儿子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填命!” 五福嘴角含笑,满脸不在意。 “还不把人放了!”魏嬷嬷指着那些被压着蹭粪便的伍家家丁,声厉内荏的喊。心中却是胆战不已,娘哎,这小娘皮,到底是多狠毒啊,竟然想出这么恶毒的报复手段来! 五福垂了垂眸:“贵府公子把我家门庭泼成这样,帮我弄干净,很正常啊!” 魏嬷嬷上前,低声道:“姑娘,差不多就行了,真当我们怕了你不成?公子爷已经被你整了,这血脉相连,你到底是老爷的……” 五福刷地抬头,眸光狠厉。 魏嬷嬷触及,眼仁一缩,连连后退几步,心中胆寒惊跳不已,也不敢多言,忙的跟上王氏,上马车走了。 五福冷哼,转身往侧门走去,一边对魑五吩咐:“让伍府的线多注意一点王氏的举动。” 此仇已经是公然结下,肯定不能了了,她还得防止王氏下黑手。 魑五应下,去安排不提。 第1339章 还有后手 伍家的马车在长安城中跑得飞快,然而当车子经过时,这路过的行人都闻到了让人作呕的臭味,不由好奇的看过去,这是掉进了粪坑不成,咋臭成这样。 可不就是掉进了粪坑,不,粪桶么! 王氏看到双目紧闭,浑身被剥光赤着只盖了一条薄毯子的儿子,双手紧紧握着,睚眦欲裂,心痛得直抽抽。 她从小就捧在手心当眼珠子一般护着呵着的心肝肉,就是大声说一句都不曾,哪里受过今日这样的大罪? 王氏嗅着车厢内的恶臭味儿,又想到儿子被按在粪桶里的惨状,不由得干呕了几声,脸色清白。 “贱人,这歹毒黑心的贱人,我要她不得好死!”王氏阴沉着脸,狠狠的敲了敲车璧对外面吼道:“再快些,快回府!” 她又扑到儿子身上,哭着说:“钰儿,钰儿,你可千万别有事,不然娘就活不成了!” 一旁的魏嬷嬷也是煞白着脸,却是不敢吭声,这次事儿这么大,只怕她的孙子小山也要捱板子,所以这回压根不敢说话。 王氏他们以为这就算了,可当回到伍府时,却见乱哄哄的,空气中好像蔓延着一股子恶臭味。 这样的味道,太熟悉了! 王氏的心一颤一颤的,喝住一个婆子问:“怎么回事?” 那婆子苦着脸跪在地上回道:“也不知哪来的贼人,竟然往府里泼了好几桶粪。” 王氏眼前一黑。 魏嬷嬷也是目瞪口呆,这是不是太嚣张了! “欺人太甚!贱人欺人太甚!”王氏掐住魏嬷嬷的手勃然大怒。 魏嬷嬷吞了一下口水,只得说:“夫人,少爷要紧。” 王氏连忙跑进去,一边叫:“太医来了没?人呢!” 伍府里被人泼了粪,却连贼人都抓不住,到处乱糟糟的,下人在其中奔走,说着这冲天而降的祸事。 王氏把儿子抬到自己院子,才发现自己这院子才是重灾区,愤怒之余却是心惊胆颤。 你说这贼人泼粪,泼在围墙边就算了,可正院是一个宅子的最中心点,还成了重灾区,这是不是说明贼人直接来到了宅子里。 那个贱人,竟有这样的能人! 王氏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次是泼粪,下次呢? “太医来了。” 一个太医被丫头领了过来,那太医一看这乱遭而又脏臭的院子,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的以袖子掩鼻。 王氏回过神来,也不顾得自己也是身上脏污,道:“江太医,快,来看看我儿。” 医者仁心,那姓江的太医走进屋子,给伍冠钰一把脉,眉头皱了下又松开。 “太医,我儿怎样了?”王氏急问。 “令公子脉搏微急乱,似是受了大的惊吓?气血有些亏弱,我开两幅药,调理一二,平时饮食上也不必太精细了。”江太医道:“孩子受了惊,容易发热,多让底下的侍候的人注意一下,若有发热,再请诊罢。” “我儿还昏迷着哩。” “抹点药油就好,其实睡着也未尝不好,贵府,嗯,挺乱的呢!”江太医意有所指的说道。 王氏脸上一黑,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让人跟着太医出去开方子拿药熬药。 第1340章 警告教训 送走太医,王氏又让人张罗了热水撒了无数的花瓣香露,给儿子洗了两遍,自己也是一样,从头到脚的洗了个遍,依旧觉得身上还是有味儿似的。 等到从净房里搓掉一层皮出来,儿子还在昏睡着,王氏心中一颤颤的,若不是看他胸口上下起伏着,真以为这孩子不在了! 她甚至伸手去探他的呼吸,感受着那温度,那狂跳又惊乱的心,才慢慢的定下来。 “夫人,老夫人过来了!”魏嬷嬷换了一身,小心翼翼的禀报。 王氏已经听到了婆婆的大呼小叫,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戾气。 “钰儿,钰儿怎么样了?”伍老夫人扶着心腹嬷嬷的手快速走了进来,看到宝贝孙子的小脸惨白没有半点血色,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凄厉的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老夫人,少爷没事,只是还昏睡着!太医说了,让少爷睡一觉也好!”魏嬷嬷见王氏沉着脸,便上前禀了一句。 伍老夫人听了心神微定,转头看向王氏,喝道:“王氏,这是怎么回事?我怎听说钰儿被人,被扔粪桶里了?还有咱们家,这到底是个什么事!” 王氏抬头,咬牙道:“什么事?还不是老爷风流惹来的祸事?老夫人,我今儿就把话搁这儿了,老爷在外面的那对贱人母女,那周氏和那孽种,休想进我伍家的门!若非要把她们迎回,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走进来,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发生这事,王氏已经把谋算五福财产的念头给放下了,她和那对贱人,不死不休,想进门,没门! 伍老夫人听得一懵,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好好儿的,怎么又反口了? 王氏眼圈儿一红,撇头看了一眼儿子,哭着道:“娘,我们钰儿,差点就叫那贱丫头给害死,我怎么能迎仇人之女进来!这不是要迎个刽子手进门吗?如此,我还不如先死了!” 伍老夫人越听越心惊,刚要追问,外头又有丫头婆子说伍礼宏回来了。 正好当家做主的人回了,肯定也要过问这事,又怕吵着伍冠钰,这就转出了房,来到正院的花厅。 伍礼宏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劈头就问:“发生什么事了?家里怎么到处都一阵臭味?说是进贼了?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王氏身上,她是伍家的主母,怎么连个家都管不好。 王氏见他目光带着质疑和埋怨,不禁怒从心生,若不是他招惹来的桃花债,她的钰儿何至于遭这样的大罪?伍家又何至于被人进宅泼粪! 重灾区还是主院,这是明明白白的要打她的脸,要警告她教训她! 那小贱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嚣张蛮横! 伍礼宏触及王氏怨毒的目光,心中一惊,这婆娘,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发生啥事! 王氏冷道:“老爷要问,就去长青宅仔仔细细的问你那个好野种!是怎么嚣张行事的!” 伍礼宏怔住,长青宅?这和那边有什么事? “狗奴才,还不快说!”伍礼宏一踢魏嬷嬷,喝了一声。 第1341章 想多了 被伍礼宏粗暴的踢了一脚,魏嬷嬷也不敢再拖延,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在长青宅的所作所为给说了个首尾明白。 眼角余光瞥到看过来的王氏使的眼色,魏嬷嬷心中了然,道:“非但如此,就是咱们府里,也不能幸免。老爷,这来我们府里泼粪的,老奴猜测,必是那位伍姑娘无疑!” “荒唐!简直荒唐!”伍礼宏震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吼道:“她一个女子,怎么会,她怎么敢!” “老爷,老奴绝不敢添油加醋啊,少爷还在里间昏睡着哩。您是没当场看见,那边的人把少爷压在装满粪水的粪桶里动弹不得,就只露出一个头,何其可怜。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不敢下狠手,若是没人看见,指不定他们就把少爷整个埋里面了!”魏嬷嬷一脸后怕的说:“那姑娘,好狠毒的心。” 王氏嘤嘤的捏着帕子哭起来。 “呕!”伍老夫人发出一声干呕,身子也摇摇欲坠的,想到那画面,简直不敢想下去! 太可怕,也太狠毒了! 伍礼宏一脸被雷劈了的感觉,脸色焦黑,魏嬷嬷所说的,实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不敢相信,那个丫头会做到这地步。 但五福真不敢吗? 伍礼宏想起和五福寥寥几次的见面,都称不上和谐,反而是针尖对麦芒一般,那丫头,可不曾给他半点面子。 一副不想和他相认的样子! 如果魏嬷嬷所言没有出入,那死丫头是当真不想认他了?所以才闹这么大? 伍礼宏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有老子不要儿女的,哪有儿女不认他的,这一点,他接受不了,就算两人义绝断交,也都该由他来才行。 王氏见伍礼宏脸上颜色变幻,就是没说要去教训五福,心中不禁一沉,重重的哼道:“老爷,莫不是还认为那是个善良的吧?她可差点就把我们大房唯一的嫡子,唯一的男丁给害死了!” 这话一出,她脑中灵光乍现,捏紧手帕道:“是了,说不准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把钰儿害死了,就把这唯一的男丁位置给腾出来了,到时候,周氏肚子里那个孽种就能占钰儿的位了。好歹毒的心思!” 不得不说,人愤怒的时候,想事儿就会偏,也只会认为自己所思所想就是对的,却不会想,人家根本就没打算要认祖归宗等! 伍大夫人,你可是想到了呀! 伍礼宏听了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她休想!老爷,你要是把这害人精给弄进家里来,就先赐死我们母子几个!”王氏发狠的道。 “够了。”伍老夫人一把年纪,听不得死字,道:“什么死不死的,钰儿没事最重要,你也别整天把这字挂在嘴上,没得晦气。” “就是啊!”伍礼宏被老娘一打岔,就得了喘息,道:“这事儿,钰儿是怎么找到那边去的?谁指使他的?底下的狗奴才,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遇事儿不劝着主子,反递刀子,是不是想把主子害死!” 他说着,狠狠地瞪着魏嬷嬷,他可没忘记魏嬷嬷的孙子是钰儿的贴身小厮。 第1342章 罪要白受 魏嬷嬷的孙子小山很快就被带到几个主子面前,说起伍冠钰是因何去的长青宅,导致遭了这么个大难。 小山一一的说了,从伍冠钰怎么从正房偷听到王氏和魏嬷嬷的话,以及老夫人那边的下人议论中得知了那对母女的存在。 伍冠钰自小就娇惯,又是长房的唯一男丁,也知道嫡庶分明,王氏从小就和他说将来这大房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哪里忍得了有个庶子出来和自己分家产? 又见王氏抹泪伤心,这才起了教训那对母女的意思,叫了家丁,拉了几桶粪,浩浩荡荡的就去了长青宅找茬。 结果么,找茬是找了,可这报复也来得太快,也太狠! 小山想到少爷被浸在粪桶里的样子,就打了个机灵,太恶心太狠毒了! “你看你是怎么教的?才多大的孩子,你和他说家产?当我是死的不成!”伍礼宏听到那句大房的东西以后都是伍冠钰的,心里就莫名的不舒服。 王氏这是笃定他生不出儿子来么! 王氏气得差点要疯,紧紧的捏着帕子,咬牙道:“老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钰儿还躺在里头没醒过来呢!你这当爹的,不给他讨个公道,却扯这些有的没的?”他还配不配当父亲! 伍礼宏道:“太医不都说受惊了么,醒来就好了!” “所以,老爷是认为这事就这么算了么?”王氏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伍礼宏冷道:“自然是不能,我亲自去质问那丫头行了吧。” “然后呢?” “什么然后?”伍礼宏看着她:“你想要怎样?” “我钰儿的苦可不能白受。”王氏怒道。 “你别忘了,是钰儿先去找茬,便是报官,也要先讲过有因有果。”伍礼宏斜睨着她,道:“为此而报官,你是嫌咱们家闹得事不够大?是嫌我官当得太稳了是不是?我才为了你们王家而升不了官呢,你好歹给我消停点!” “伍礼宏!那是你唯一的儿子!”王氏尖叫,眼中满是失望,她怎么就瞎了眼嫁给这个男人! 说来说去,他就是要护着那对贱人母女了,任由儿子白受罪了! 该死的伍礼宏! 王氏死死瞪着伍礼宏,眼神跟淬了毒似的。 伍礼宏还想说什么,一边默然的伍老夫人开口了,道:“够了。” “娘!” “此时是钰儿先招惹在先,怨不得谁。”伍老夫人先看了一眼王氏,又看伍礼宏,道:“不过,也由此可见那个女子是个胸襟狭窄手段狠毒的。伍家的孙女多的是,也不差这一个,我看,便是让她作丫头回府也不妥,没得闹得家宅不宁,所以,接回府的事就此作罢吧!” 王氏先因为老夫人的头一句话而心生怨怼,但后面的,却是让她很满意。 不能认祖归宗,一辈子都是野种孽种,看她怎么横。 伍礼宏却是眉头皱起,道:“娘,那周氏呢?她肚子里也有一个,从前我听大夫说过,那很可能是一个男婴!” 伍老夫人眼睛一亮,是男婴? 王氏却是心头一紧,唇抿成一条直线。 第1343章 大事化了 男丁在哪家都受欢迎,尤其伍礼宏身下的儿子,也就一根独苗,伍老夫人比谁都想大房多子多福。 她撇到王氏的眸光,眼神微冷,转过头去,却是一脸平静,说道:“周氏养出那样的女儿,可见也不是什么好的。”见伍礼宏要辩驳的样子,她使了个眼色,道:“至于她肚子里的货,这还没生出来呢,谁知道是男或女,便是大夫,也没有百分百准确的。” 伍礼宏接到老娘的眼色,按捺下来,没作声。 伍老夫人心中满意,继续道:“这孩子要养要生,还有长长的时间,是急不来的。退一步说,她就是生了儿子,也是个外室子,能不能放进来担了一个庶出的出身,也还得看你的嫡妻。而无论你在外生几个,钰儿才是我最疼的嫡金孙,谁都不能越了他去。” 王氏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是啊,她才是嫡妻,她的儿子才是最金贵的嫡子。 伍礼宏看了一眼王氏,道:“那自然,我就钰儿一个嫡子,自然也是看重的。” 王氏用帕子按了按鼻翼,说道:“老爷既然这么说,却不帮钰儿出这口气,这就是看重?” “王氏,这事让老大去敲打敲打就是了,难道你真要报官?”伍老夫人道:“这一报官,自然就会先查出钰儿的错处。要怎么判还难说呢,闹得太过,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男人养了外室?你的脸面又往哪搁呢?” “老夫人莫非还认为,这事还瞒得住,今儿这事里三层外三层的,谁个不知!”王氏冷道。 “所以明明是很好解决的事,却被钰儿给搅和了,还嚷得人尽皆知!”伍老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 王氏一噎,说来说去,老虔婆就是听到周氏肚子里的孽种是个男婴,有心要护着那对贱人,这才要大事化了。 “那咱们府里被人泼了粪,难道也这样算了?”王氏指着外头,道:“今儿她能闯进来泼粪,明儿就能派人来杀人!” 众人脸色一变。 “可千万别说巧合,我可不信这样的巧合,这全城人都不信!”王氏又是一声冷笑。 “这官是要报的,总不能让人觉得我们伍家失了血性,不过这能不能把人抓住,就是难了!”伍老夫人看着伍礼宏说:“就报官,咱们府里进了贼。” “是!”伍礼宏冷声道:“钰儿身边的人也都要狠狠教训一顿,连个小主子都护不着,有什么用!王氏,你好好的换一批。” 魏嬷嬷心里猛地一跳,有股子不安的感觉产生。 “今天随钰儿出去的人,全部打二十大板!”王氏也是恼的,狠狠地道。 魏嬷嬷噗通的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夫人,小山还小,打不得啊!” “一个奴才还打不得了?主子抬举他,他莫不是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自己的小主子还躺在床上呢!”伍礼宏冷笑:“打不了,那就卖了。” 魏嬷嬷瘫软在地,不敢再求。 “王氏你看着办吧,到底是你选的人。”伍老夫人见状站了起来,道:“我累了,钰儿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娘回去!”伍礼宏忙的扶着她的手出去。 王氏一直看他们走出去,好半晌才狠狠的一砸茶杯:“老的糊涂一肚子坏心,小的混账,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呸!” 伍老夫人 第1344章 丫头性子有些爆 春晖堂内,伍礼宏正和伍老夫人坐在雕八仙神通的罗汉床上说着体己语。 “娘,刚才您怎么就阻止儿子,周氏当真就不接回来?她肚子那孩子生在外头,就担着个外室子的名声了!”伍礼宏不明白老娘怎么阻他。 伍老夫人却道:“老大,你这么多年,也才一个钰儿,庶女也就一个,就没想过原因?” 伍礼宏一怔,道:“娘是说王氏做了手脚?” 伍老夫人没正面回答他这问题,道:“后宅里,远比你想象中的要腌臜,我也不说她如何了,但凡是女人都有私心。但从前归从前,以后归以后,你们大房,只有钰儿一个,总是不够的,你也得给他个兄弟以后彼此扶持。” “儿子也知道。”伍礼宏讪讪的道:“这些年,我那院里也没再出什么好消息,让娘担心了。” “可你去华阳一趟,那周氏就怀上了!”伍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 伍礼宏脸色突变,一拳重重的捶在炕几上,恶声恶气的道:“定然是王氏那恶毒的女人做了手脚,不然,那会一个都怀不上!这女人好生恶毒!” “你有证据吗?”伍老夫人道:“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胡说,她好歹也给你生了三个嫡子女,若她一个都无所出,就我也容不了她。可你不缺嫡女嫡子。” 不等伍礼宏说话,她又道:“这些年,她也是会犯妒些,但操持中馈,教养子女这一条上,你没法无视和反驳她的功劳。” 伍礼宏哼了一声。 “我刚才阻止你插嘴,就是怕着周氏在这当口进门来,又是没经过大风浪的,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如此,还不如生在外面,好歹是能把孩子生下来,是活着的,到时候再抱回来就是了!”伍老夫人说道:“你和王氏,少年夫妻十数年,今年王家出了事,败了,你也不好对王氏如何!不然,少不得让外人说你忘本,与你名声上不妥。” 伍礼宏听了这话,面容松弛下来,道:“也正是这样,我也才没和她多计较,可她得寸进尺就不行。娘,眼看就到手的从四品,就这么扑腾着翅膀飞了,儿子心不甘啊!” 伍老夫人也有些遗憾,谁不想自己的诰命再贵重一分呢。 “这都是命。”她叹了一声,又道:“我且问你,那周氏养的女儿是个怎么回事?怎行事如此暴戾?” 伍礼宏脸色黑了几分,道:“那个,那丫头性子有些爆!” 伍老夫人冷笑一声:“我看不是爆,是嚣张!堂堂一个小女子,这么恶毒,好在钰儿没事,不然我拼了这条老命都要跟她讨个说法!我和你说,这姑娘,不准认回家,不能入宗族,没得给家里招祸。” “我看她也没想认我。”伍礼宏郁闷的说。 “什么?” 伍礼宏道:“没事了。娘且歇着,我去京衙一趟,府里这事也还得理。” 伍老夫人挥挥手:“去吧!” 等儿子走了,她沉着眉想了想,把自己的陪房刘嬷嬷叫来,耳语里几句。 第1345章 悬在头上的刀 王氏得知伍礼宏出了府,想要派人跟着,但不知道想到什么,这念头就打消了。 伍冠钰醒来,很是闹了一场,王氏好生的把他哄了,又让人喂了他喝了药,好不容易重新睡过去,她浑身都湿透了。 想起宝贝心肝肉的惊惧和疯叫,王氏的心就跟被人拿了钝刀子一下接一下的锯着,鲜血淋漓,痛得不行。 那狠毒的贱蹄子,她怎么就做得下去手! 王氏想起那画面,就忍不住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恶心不已,嘴里苦苦的。 “魏嬷嬷,魏嬷嬷。”她高声喊起来。 魏嬷嬷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对她屈膝一礼:“夫人,您叫我。” “让人去取两片姜片来让我含着,这胃太恶心了。”王氏吩咐道。 魏嬷嬷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叫来一个小丫头,吩咐了几句,又回到屋里伺候。 王氏乍然想到五福的威胁,心中再度一惊,捏紧椅子扶手叫:“乳娘。” “是,夫人。” 王氏冲她往门外使了个眼色,魏嬷嬷便道:“都在忙活着,没人。” 王氏这才瞪着她压低了声音问:“当初那陆晓蝶,你找的那人当真处理了吗?” 魏嬷嬷一怔,回道:“这个,夫人,对方已经收了银子办了事啊!” “糊涂!就没收了银子糊弄人的?就没再确准一下?”王氏咬牙道:“就在长青宅那会,你知道那丫头对我说什么不?” 魏嬷嬷心里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果然,她就听到王氏说:“她说救了个叫陆晓蝶的人。” 魏嬷嬷啊了一声,捂着嘴,目露惊恐。 “我听她的意思,好像知道千织绣的内幕,你说,哪就有这么巧的事儿?”王氏沉着脸说:“若不是她拿这事来说,今天我定然不会放弃报官!” “夫人,您是说对方知道千织绣的事?”魏嬷嬷按着不住跳动的心惊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我才问你,那人处理了没有!”王氏冷道。 魏嬷嬷有些心惊,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道:“夫人,就算她知道那陆晓蝶又如何,那丫头也不知道什么,不然她岂会只来铺子里撒泼?” 王氏心里烦躁,道:“就怕是有什么我们忽略了的。但不管如何,这都是个威胁。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我把那两人找出来,问问他们陆晓蝶的去向。再让人把陆晓蝶找出来。” 魏嬷嬷心头泛起一丝苦涩,说道:“夫人,这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能不能找着,这茫茫人海的,也……” “那就不找了吗?”王氏一声厉喝,低声道:“只要陆晓蝶在,而且还在那贱种手里的话,对我们来说,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随时可以掉下来的。你就想死不成?” 魏嬷嬷张了张口,更为的苦涩。 “就冲今天这事看来,那个贱种和我们,就是没法善了的关系,魏嬷嬷,你不想看不到孙子成婚,你抱重孙的好日子吧?”王氏斜睨着她道:“你我,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魏嬷嬷心里一跳,低下头道:“夫人,老奴会安排人去寻的。” 第1346章 想透 王氏看着魏嬷嬷那唯唯诺诺似有些不情愿的样子,眉头不禁蹙起,这老奴,是在抱怨她吗? “乳娘,你是我的乳娘,我打出生就吃你的奶长大,我说是你的半个孩子也差不多了。我断然不会害你,同理,我也相信你不会害我,毕竟我们都是一体的。我好了,你自然也好,我不好了,乳娘,你,还有奶兄他们,又能好到哪去?”王氏语重心长的说。 魏嬷嬷听了,颤巍巍的跪了下来:“夫人,您说的老奴都明白,老奴断不敢有二心。” 王氏亲自把她扶起,又按在一旁的椅子上,问:“乳娘可是怨我罚了小山?” 魏嬷嬷一惊,又要跪下,王氏按着她。 “夫人,老奴没有怨恨夫人的意思,那孩子担不了大事,夫人给他体面,叫他跟在少爷身边,却偏是没护好少爷。莫说夫人要打,就是打死了老奴也不敢怨啊,老奴一家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夫人给的,我们一家的命也都是夫人给的。有什么好怨的!”魏嬷嬷满面诚恳的表着衷心。 王氏听得心中熨帖,拍了拍她的手道:“乳娘,我知道你的忠心,这也是我所说的一荣俱荣易损俱损的意思。咱们都没分的,是一体的。” 魏嬷嬷不住的点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只是脸上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那陆晓蝶不解决,我这心是万般不安,就怕当中会出什么差池。”王氏皱着眉说道:“今天的事,你也晓得了,那死丫头,端的是心狠手辣,什么没脸没皮的事都做的出来。” “若她所言是真的,那么乳娘,你就让人去盯着她,定然是她把人给藏起来了!”王氏突然灵光乍现,道:“对,陆晓蝶若不是在她手里,她断然不会对我说出那番话!不对!” 她腾地站了起来,来回的在房中踱步。 “不对,人在她手里,她是想要干什么?她这么捅出来,是想干啥!”王氏心头慌乱,道:“乳娘,找,一定要找出陆晓蝶在哪,就往哪死丫头那边找!” 王氏也不是个完全蠢的,把事情仔细一串联,就琢磨出其中的不对。 世上没有太巧合的事,五福所说的恰好救了陆晓蝶,她不信。肯定是早有预谋,不然,怎么就恰恰是她救了而不是别人,这里头肯定是有点什么! 想明白这一点,王氏的心突突乱跳,有种被人拿住了把柄的感觉。 还有那个买凶的事亦是一样,怎么到了那贱种那里,事儿就偏成不了呢,这里面,又有没有什么内幕? 王氏越往深里想,就越是心惊胆战,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她仿佛看到五福就站在她面前,浅笑着,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似已洞悉了一切。 王氏一屁股的跌坐在椅子上,失神的望向魏嬷嬷,嘴唇翕动,想要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掐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娘亲,娘亲!”伍宜宁一阵风的掩着鼻子跑了进来,尖叫道:“咱们府里进贼了?” 第1347章 心狠不念情 被伍宜宁一打岔,王氏回过神来,看到她,后面还跟着个伍宜琳,就道:“你们回来了!” 今天姐妹俩跟着二夫人去相国寺上香,是错过了府中这个大事。 “娘,快说啊,府里怎么就叫人泼,泼那个了呢?”伍宜宁用帕子掩住鼻子,一脸嫌弃的道:“臭死了,什么样人的贼人,竟然这么腌臜,以后我们还能出门走动了,丢脸丢到城外去了!” “行了!”王氏心里装了事,语气并不耐烦,道:“你们回来也知道你弟弟出了事儿,怎不去看看他?” 伍宜琳立即上前,道:“娘亲,我正想问钰儿在何处呢!” 王氏指了指东厢房,说道:“他才喝了药睡着,你们别声音太大,仔细吵醒了他!” “娘,既然钰儿还睡着,我就先不去打扰他了,省的还真闹醒了他,我去厨房亲自做点芙蓉卷,等他醒来就能吃。”伍宜琳想了想道。 “还是你疼他。”王氏摆摆手道:“你去吧,别太累着自个了。” 伍宜琳笑着屈了屈膝。 伍宜宁撇撇嘴,道:“娘,那到底是发生何事嘛,您不和我们说说嘛?” “小孩子莫管这样的事,你回你院子去。”王氏看着她,道:“今儿我放你出去,你那女戒都没抄完呢!” 伍宜宁缩了缩脖子,想要撒娇,可看到她冷淡的神色,心里微秫。 伍宜琳见状,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对王氏道:“娘,我们先告退了。” 王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伍宜琳带着伍宜宁走出房内,小声道:“姐姐,娘正心里不爽快呢,你凑上去,还不是让她更添堵?” “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你就不想知道?”伍宜宁盯着她。 伍宜琳垂了垂眸子,道:“我们可以问青莲姐姐啊!” “我去!” 伍宜琳看着她飞快跑离,嘴角勾了一下,又闻到空气中那股子臭味,不禁掏出手帕掩住鼻子,是什么人,竟然还来到母亲院子里泼粪了?这么大胆! 王氏仍在沉思着五福的用意,有些不安。 魏嬷嬷在一旁站着,心里却担忧着孙子,想了想就道:“夫人,老奴想回家一趟。” 王氏听了,也没多想,就嗯了一声道:“去吧,早点回来,府里的事还乱着,钰儿也还病着。” 魏嬷嬷颇有些不是滋味,却是笑着谢了,也没等到王氏有什么赏赐,只得泱泱走了。 等她脚步匆匆回家,赶到老大媳妇马氏的院子里,就听到她低低的哭声。 顺着哭声走进去,果然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子趴在床上,马氏正坐在一边哭呢。 魏嬷嬷看向孙子的屁股,一片红肿肉烂,敷着药膏,不禁咬牙,面容也有些狰狞起来。 二十大板,这么小的孩子,那里经受得住? “大夫怎么说?”魏嬷嬷问儿媳妇。 马氏就说了几句要仔细将养的话,末了道:“娘,夫人她,怎如此狠心呀,一点都不念情分,小山的屁股都烂了!” 魏嬷嬷脸色一变:“你住口,夫人也是你能编排的!” 马氏嘤嘤的哭。 她的小山,就跟少爷一起长大,吃穿啥的都没受过罪,眼下却糟了这么个大罪,可疼死她了。 魏嬷嬷泪眼朦胧的看着满脸泪痕的孙子,对王氏的怨恨,又生出了几分,可不就是心狠不念情。 第1348章 我喜欢简单粗暴 长青宅的一摊事,当时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一经扬传,就都知道了礼部伍大人嫡子前去人家家里闹事,反而被人给按在粪桶里狠狠教训了一通,这事儿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一桩笑话。 伍家对此自然是愤怒不已,而五福却是心情畅快无比,差点没哼起小曲来了。 “姑娘欺负小孩子,就这么高兴!”紫玉递给五福一盏八宝茶,失笑问。 五福道:“高兴啊,以大欺小,我极高兴的!” 紫玉默默无语,问:“姑娘此举闹这么开,是为了什么?您这是要和那边彻底结上仇?” 明明可以私下里解决这个事,可她却偏要弄得没法收场,不是执意结仇又是什么? “嗯,是可以私下解决,可我这人,更喜欢简单粗暴!”五福耸耸肩,道:“另有一点你也说得对,我就是想和伍家撕破脸。娘那边有所顿悟,加点戏份,我想她应该会更快能下定决心!” 周氏是个耳根子软的,容易摇摆,如今看着她是偏向自己这边,对伍家并没太大的希冀了,可万一又有点什么,她又被伍礼宏给哄去了呢? 还不如这样让她看清伍家人的嘴脸,一点一点的失望叠加起来,就变成无望了! 而她么,反正本来就打算没想要认祖归宗什么的,结仇不结仇的,又有什么? 对方这么明晃晃的当面打脸要她好看,她又何必顾及对方的脸,和他玩什么迂回曲折? 紫玉想了下,道:“姑娘,那伍家少爷所说的话,怕是许多人都知道了,需要做点什么么?” 伍冠钰所嚷嚷的外室狐狸精,可是给外人一个信息,这宅子里头住着什么人,是一对上不了台面的无名无份的母女。 五福道:“知道便知道呗,咱们也不可能一直藏着躲着不见人。” 紫玉看着她,道:“姑娘不在意?” 五福却是眯着眸子说道:“紫玉,有些传言炒得越火热,到时候,啪啪打脸的时候就会更响。” 紫玉一怔,想了想,就道:“姑娘是说那份婚书?” 五福点点头:“没错,那东西奠定了我和我娘的身份。就算我是不好听的婚外生子,可我娘和他签了婚书,也是实锤。这要怪,就怪当初伍礼宏脑门发热吧。” 若不是脑门发热,又怎会在未经父母应允,就自行先写下了婚书,这不止是坑爹娘,还有坑自己。 “姑娘心中有数便好。” 五福点头:“不过也注意着就是,预防有人狗急跳墙,我不怕什么,就怕我娘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 “奴婢会吩咐人注意。” “姑娘。”红玉站在门边,禀报进来,周氏有请。 闹了这样的事,周氏也不可能完全不知,这是要问五福究竟了。 五福也没隐瞒,这也没啥好隐瞒,更别说,她就要周氏看清楚那里面是个充斥着什么牛鬼蛇神的深谭。 看,就是个小孩儿,都不是个好相与的就是了,这人还没进门,也还没怎么着呢,就已经这么敌视了,假如进了门呢? 第1349章 把柄要用在刀刃上 周氏听到五福的话,脸色有些难堪,更多的是难看。 “五福,你这么报复回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周氏想得更多的还是女儿的安全,道:“不是说那位夫人,是个出身显贵的?这得罪了她,会不会……” 她们算是外乡人,身份又是如此尴尬,得罪了那人,会被对方报复回来么? “娘放心,我能做,自然有保全咱们的本事。娘忘了,王氏还曾买凶想杀了你我呢,我还不是摆脱了这事?”五福道。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周氏却是脸色煞白,她一时忘了这事。 “五福,她当真想要我们母女的命?” 五福眼神不闪不避,道:“娘,我没必要拿这样的事来和您开玩笑,因为没必要。” 周氏的脸又白了几分,手微微发抖。 五福伸手过来握着她的,才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就道:“娘放心,我有足够的人手,她若真敢再下这样的杀手,我也不会放过她!一切,有我在呢!” 周氏点点头,道:“你……伍大人他知道他妻子的所为吗?”上次见面,她怒火急升,也忘了这事,一时没有问他究竟。 “他当其时尚未回京,自然不知。而且,后宅的腌臜,很多男人都不会放在眼里!身为嫡妻或许能得他多看两眼,若是侍妾这样的人,哪怕在后宅老死了,也只会哀叹一声,写两首悼词就算全了彼此的情分。转过头,大概就会搂着新人玩笑了!”五福讥讽道。 周氏直觉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想要说几句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这不同的人,会有伍礼宏吗? 他若是个多情的专情的,他的后院又怎会这般热闹? 周氏想到这点,低头自嘲一笑。 “娘安心养胎,一切交给我!”五福笑道。 周氏嗯了一声,眼中却有些苦涩,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肚子。 主母如此,嫡子如此,两者都是一样的视她如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当真不管不顾的随着伍礼宏回了那地方,只怕自己也会悄无声息的死在后宅吧? 听说,侍妾都并没有太多自由,不能随意出府,若是要去哪,也都得主母恩准。 自己也就罢了,孩子呢,会不会也会被他们无情的扼杀? 周氏感觉腹部一紧,双手抱着肚子,唇抿了起来,在心里默默的安抚腹中的孩子,哪怕是死,娘也要护着你。 “五福,你不打算告知伍礼宏吗?”周氏看着五福道:“若是把这事告诉他,会不会就对那女人约束一二?” 五福道:“时机未到。娘,这样的把柄,自然是要用在刀刃上的,此时还用不着。而且,就算告诉他,我相信,他也只会掩下来,毕竟,那是他的嫡妻呢,若传出去,他的脸能往哪搁?说不定还要让娘忍气吞声呢,毕竟我们也没事嘛。” 周氏心中一寒,手捏了起来。 “姑娘,太太,那位伍大人又来了!”秋香满脸郁闷的道。 周氏顿时看向五福,莫不是要为他那儿子讨说法来了? “让程嬷嬷去赶人。”五福淡声道。 正好,她也要看一看这位程嬷嬷能不能镇得住场子。 第1350章 不承认你就什么都不是 伍礼宏是来兴师问罪的,儿子受了那么大的罪,他就想问问,周氏是怎么教的女儿,教得她行事如此张狂! 把人按在粪桶里,亏她做得下去手。 为怕人瞧见,他来到侧门处坐在马车上等着,等门开了,他才走下车来,可见到的不是五福,也不是她身边的那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而是一个头发输得一丝不乱的嬷嬷。 伍礼宏打量了她一眼,也没问什么,直接就往里走。 和一个下人说话,有失身份。 “伍大人请止步。”程嬷嬷淡淡的开口。 “放肆!又是那死丫头指使你拦的路?”伍礼宏一甩袖子,大声道:“她知不知道何为孝道?竟敢让人拦我的路!” “敢问大人,你和我家姑娘太太是何关系?”程嬷嬷也不在意他的故作高傲,只淡声问了一句。 伍礼宏一噎。 他看向这个嬷嬷,和她对视着,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你!” “我家主子这家里,并无外男当家,大人造访,也无人作陪,请大人自重!”程嬷嬷淡淡的道:“大人若要执意闯宅子,我只好报官论理。” “你这狗奴才!”伍礼宏恨不得一脚踢过去:“我是这家里的男主人,我回自己家还叫擅闯吗?” “我记得伍府在桂喜胡同,伍大人的嫡妻是前永安伯府的王氏,难道伍大人已合离另娶?贵安小子,你且去问个究竟。”程嬷嬷皱眉对身边小厮吩咐道。 “是,嬷嬷。”那小厮当即就要跑。 伍礼宏哪敢当真让他却,连忙喊了人拦住他,又气急败坏的说:“你这老娘皮,我不和你扯,你叫周梅娘来,我看她是不是也不认我!” 程嬷嬷撩起眼皮道:“我来此当差已有些日子,却从不曾听主子说有男主人,你说是男主人,请问可有相关文书?或可有证人?” “你,周氏肚子里的种是我的!”伍礼宏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程嬷嬷淡道:“我从不曾听太太说过,大人大概是认错人了。大人请回!” 伍礼宏脸上一黑:“周梅娘是什么意思?你去叫她们出来。” “大人是礼部官员,对于我朝律礼应该更为的清楚才是,我家主子不承认,大人就什么都不是。难道大人要对外说,你堂堂官员包养外室?”程嬷嬷面无表情的说:“若是这样,想来御史很乐意和大人参一参此事。” 伍礼宏惊吓得连退两步。 程嬷嬷漠然的看他一眼:“大人还是等我家主子承认了再来吧,若大人有此福气的话。” 伍礼宏愣愣的看着她当着他的面让人把门关上。 又一次,又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伍礼宏气得差点头发要竖起,那老娘皮说的什么,主子不承认,他就什么都不是,简直荒唐! 但若周梅娘她们当真不在意,不想认他,不想认伍家,那他若是纠缠,岂不就跟那些孟浪的登徒子一样,只在胡搅蛮缠? 周氏若说一声她肚子里的孩子或五福都不是他的种呢? 伍礼宏脸色微黑,事情怎会变成这样,不受他掌控了,在华阳不是好好的吗? 第1351章 态度各有不同 王氏得知伍礼宏又吃了瘪,内心别提多快活了,但同时,又为儿子吃了这么大个亏而大不爽,她娘家是败了,却也轮不到一个山野小蹄子来欺负。 想及五福的作为,王氏越发觉得心中郁气难散,接连下了几条针对五福的指令出去。 城中,对于柏树胡同长青宅那摊子事,又有了新的传言。 据说那个小女子对那伍少爷下这样的狠手,是因为她娘肚子里有了个孽种,这是想要给她的弟弟腾位置啥的呢,用心极其歹毒又狠辣。 而这宅子里住着的就是那礼部郎中的外室,也一并传出。 消息传到五福等耳里,顿觉无语和失笑,为那还没出生的孩子腾位置,他们可真太会想了。 “姑娘,姓王的是不见棺材不流眼泪,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两下?”翡翠气呼呼的道。 “你可省省力气吧,新的香露可提炼出来了?这留香时间一定得长才好。”五福问。 翡翠道:“已经研制出来了,回头奴婢送点样品过来让姑娘看看。” “嗯。那些小事不用费时间和心思去理会,不值当。”五福手中的刻刀不同,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翡翠嘀咕道:“奴婢不是心疼姑娘的名声么?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五福淡淡一笑,名声?她不在意! 但她不在意,别人却在意,诸如和她交好的关楚莹,此时就被关夫人拉着问话。 “怎么回事儿?那位伍姑娘,不是从华阳来的么,怎么就成了外室子了?还是那伍家的?”关夫人听到传言实在有些坐不住,事关女儿名声,她不好视若无睹。 关楚莹道:“娘,这都是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事,您这就偏信了?” “这外面都传的有模有样的呢,说是她把人家那孩子给扔进粪桶里了!”关夫人似是嫌弃的用帕子掩了一下嘴,实在太恶心了些。 关楚莹想了想,低头一笑:“这倒是有点像五福的风格,您也知道她,是个直来直往的,不会迂回曲折。”顿了顿,又道:“而且,娘,五福其实早就和我通过气了,她是那伍大人的女儿!” “什么?”关夫人一惊:“怎不曾听你说过?” “就是昌平及笄的时候她和我说的,我看她似乎对伍大人并无孺慕之意,也就没多提。如今再看这事,只怕也是个中另有内情。而且,伍家大小姐其实比五福还小一岁呢。” 关夫人皱起眉,沉吟了片刻,道:“如是这样,怕是那伍大人年轻时犯的浑事了!” “是怎样我也不去探究,娘,我要交好的,只是五福而已,她值得的!”关楚莹亲昵的靠过去:“娘,连孟老先生都愿收她为徒,难道他老人家的眼光及不上女儿的?” “你啊!”关夫人一戳她的额头,宠溺的嗔笑,罢了,且先看看吧。 而在郡王府,这样的对话也在昌平和郡王妃那边响起,只是不同关夫人的开明,郡王妃并不想昌平和五福多有来往了,气的昌平摔门跑了出去。 第1352章 好友来访 任外面传言纷纷扰扰,五福这边却是关起门过日子毫不理会,更不让外头的话传到周氏那里。 乍然听到两位好友的来访,五福还是有点儿意外,亲自在二门处把她们迎了进来。 “你们怎一起来了?”见到二人,五福笑了笑。 “我正想要来看你,恰好赵敏过来寻我,便一块儿来了。”关楚莹笑着说。 昌平则道:“怎么,你还不欢迎还是怎的?” “堂堂郡主大家光临,我怎敢不欢迎?”五福笑说了一句。 “五福,听说你母亲也在?我们是小辈,得先跟长辈请安见礼才是。”关楚莹道。 五福就对身旁的紫玉说:“你先去和娘说一声,就说我领两位闺友去拜见她。” 紫玉笑着应了,飞快的先去禀报。 周氏听到五福的好友前来拜见,还都是贵女,其中还有个郡主,一时有些反应不及。 还是程嬷嬷见机快,提醒她换一身衣裳,又准备见面礼,得知两人的身份,准备的自然都是好东西。 在正堂花厅坐着,五福领着两个窈窕少女走了进来,周氏稍微坐直了身子,看着那两个少女走近,举手投足端的是端庄贵气,娴熟大方,走动间裙角愣是不会晃动,不由暗叹,这就是世家贵族之女。 “娘,这是我在京中交的两个好友,这位是靖康郡王福的昌平郡主赵敏,这位则是关楚莹,左都御史关大人的爱女。”五福介绍着两位好友。 “小女见过太太,祝太太安康喜乐。”昌平和关楚莹盈盈的一拜。 “使不得,快快起来吧。”周氏有些着慌,想要下去亲自把人扶起,又被程嬷嬷按了一下手臂,便坐着抬了抬手。 两人站起来,周氏想了下,招手把她们唤过去,打量了一眼她们的脸容,夸道:“生得真好。五福性子跳脱,还能和你们玩到一处去,想来定是你们多照顾她。” “太太莫说这样的话,事实上五福照顾我们才对。”关楚莹笑道。 “五福还救过我呢!”昌平则道。 周氏从秋香捧着大托盘里送出见面礼,关楚莹的是一支精致的步摇,昌平的是八宝手镯,道:“郡主,关小姐,我从华阳来,见识少,这些小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戴着玩吧。” “多谢太太。太太叫我楚莹就是。”关楚莹笑着说,昌平也不敢落后。 周氏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身份高贵的女子,有些局促,和她们说了两句,就让五福把她们领去她的屋里说话。 等她们走出去了,周氏才呼的吐出一口长气,说道:“可紧张死我了,这两位小姐,可真真贵气。” “太太做得不错,以后就这样就好,体面都是自己给的,子女给的。听说姑娘还是孟老先生的弟子,孟家是真正的书香传家,最是注重规矩礼仪。若是太太和姑娘自成一宗的话,以后还多的是场合见这样的人物,可要慢慢撑起来。”程嬷嬷淡淡的道。 周氏微愣,微垂着头沉思起来。 第1353章 准备搞小动作 五福把两位好友领到自己屋里,又让丫头上了甜汤甜瓜之类的,大家坐在东次间的美人榻上说话。 “这瓜好甜,是你家庄子产的吧?前些日子你差人送过来的,我母亲也很喜欢吃。”关楚莹小口的咬着用银叉叉着的甜瓜,笑眯了眼。 五福点头:“是的,这热夏里,瓜果最是清甜好吃。”她又对侍立在一旁的紫玉吩咐道:“你去让水晶蒸两屉薄荷莲子糕来,让郡主她们也尝尝。” 紫玉笑着屈膝下去。 “我这里有个丫头,做糕点的手艺特别好,你们一会也尝尝。”五福笑着说。 关楚莹道:“那我们是有口福了!” 昌平吃完一块瓜,又捧着茶看着五福若言又止。 “怎么,有话说?”五福挑眉。 “五福,外面的传言,你都知道吗?”昌平小心翼翼的问。 五福反道:“听到那样的传言,你们还敢过来找我?” “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哪能因为一些闲言碎语就避而不见了,那都像什么了?”关楚莹嗔道。 “对对,五福,不管如何,你都是我赵敏的朋友。”昌平也跟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 五福心中一暖,道:“谢谢你们了!” 关楚莹想了想,就问道:“五福你别怪我多嘴,如今你们是怎么个打算的?总不能就这么胶着?那伍家少爷都来找茬了,这以后?” “我明白。”五福想了想,就道:“事实上,我和我娘的身份也有些尴尬,说是外室,可伍大人当年却是明明白白和我娘签了婚书的,后来却是另娶她人,这……哎!” “什么?”关楚莹和昌平对视一眼,忙道:“伍大人和你娘写了婚书?” 五福点点头,说道:“我已经拿了婚书去相关衙门询问过,那婚书是真的,一直在我娘手里拿着,我娘也是因此,已是把自己当他的妻子了!谁曾想……” “这简直了,若是有婚书在手,哪怕是没拜堂,你母亲也是伍大人的正妻了啊。”关楚莹蹙眉说道:“毕竟婚书这东西,都不是能轻易给出去的,婚书给了,就是名正言顺的,两家已是亲家,婚事不成,婚书也必然得退回来,才叫退了亲。” “可不是么。”五福道:“但我娘却不知,这么多年也只等着,谁知道等来的,却是……不管怎样,伍大人已另娶妻房,这是事实。” “这个,不是骗婚了么?”昌平皱眉说:“伍大人还是礼部官员,竟然不知这一点?” “只怕他也忘了!”五福失笑。 关楚莹冷哼一声:“这就是伍大人立身不正了。五福,这事真拿到公堂之上的话,还不知谁是妻谁是二房呢,你可想怎么做?” 五福的嘴角勾了一下,道:“我要怎么做,心中已有定论,我和你们说,只是不想你们担心,同时,请你们给我保密。” 两人对视一眼,问:“你是要搞什么小动作,不能说么?” 五福故作神秘的笑:“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第1354章 伍家来人 夏日的午后,五福的屋里摆放着冰盆,丝丝凉意散开,几人惬意的说笑着。 “五福,楚莹定亲了。”昌平神秘兮兮的说。 五福讶然,看向关楚莹:“挺隐秘啊,定了哪家的?” 关楚莹脸上绯红,斜了昌平一眼,声音低低的道:“是都转盐运使司运使徐大人的嫡三子徐华章。” “嫡三子?”五福讶然。 以关楚莹的品貌教养,就是当个大家宗妇也是使得的,怎说了个排行小的? “我娘说,宗妇难当,她不舍得我受这个累,徐华章是个好的会体贴人的……”关楚莹越说越是羞,声音也越来越低,头也差点要垂到了胸口去。 五福一笑:“看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害羞的。” “对啊,我听说那徐华章可是个才子,有人称他为琴仙,人生得好不说,还特别洁身自好。不但身边没有什么侍妾通房,就是连个丫头都不用的,端的是一个谦谦公子。楚莹好福气!” 关楚莹笑嗔:“等你们以后就知道,看你们笑我。还有赵敏你,以为郡王妃就不急了?听说那魏王妃和王妃来往密切,那位魏王世子还没娶正妃呢!” 昌平笑容一敛,道:“你说我这样的性子,哪里担当得起世子妃这样的重任?” 五福见她眉宇充斥着烦恼,就和关楚莹对视一眼。 “不管怎么样,这成亲是女子一生中的大事,可不能轻忽,更不能盲婚哑嫁,总要见一见人才行。若有机会,也相处一二,毕竟要过一辈子呢。”五福道。 关楚莹道:“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像你这般的?” 五福笑了笑,她确实不能以后世的恋爱标准来面对这里的婚姻,就道:“反正你们记住我说的便是了,最重要是合心意。” “看你倒跟过来人似的。”昌平挑眉说:“可快说说,上次见到的那个美男子是谁?” “谁?” “就是茶楼那里。”昌平觑着她,眼中充满好奇。 五福这才想起来,说的是贵爷呢,便道:“只是一个朋友,富贵坊的老板。” “富贵坊?” “是个赌坊!” 两人瞪大眼:“五福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也是机缘巧合。”五福呵呵一笑,心道她不但认识,还会玩呢,不过这样的话也不必说了。 昌平还想再问点什么。 紫玉走了进来,看向五福。 “何事?”五福问道。 紫玉道:“伍家那边派了人来,听说是伍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要见太太。” 五福眸子眯了眯,道:“那就让她见,让程嬷嬷陪着。” “是。” 等紫玉退出去,关楚莹就道:“五福,可是我们打扰了?” “不过一个婆子罢了,让她进门,已经是给了颜面,我们聊我们的。”五福满面不在意。 心中却作了几道猜测,那位老夫人派人来是为了谁,伍冠钰,还是周氏和她,又或是敲打?抑或是几者皆有? 不管是哪一条,识相就罢了,若不识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第1355章 探究 周氏听到来人的来路时,差点以为自己得了幻听,伍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见她,不用说,必定是受了老夫人的命令了。 “程嬷嬷,我该怎么办?”周氏有些惊慌失措的问身边侍立的人。 程嬷嬷见状也在心里叹一声,真不明白这样性子的女人,是怎么教出五福那样精明聪慧的女儿来的,这简直是两个极端啊! 难怪这家里虽然有周氏这个长辈,但做主的却是姑娘。 “太太,你只管坐着受礼就是了,你要明白,你和伍大人如今是没有关系才好,你若承认他,那么就应了别人所说的是个外室。”程嬷嬷淡声道。 周氏脸色微白。 “你记住,你的夫婿是给你婚书的伍礼宏,堂堂正正的,你也不是什么外室。你也不用和那个嬷嬷说你有婚书,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不用回话,只管沉默,或说交给姑娘。”程嬷嬷虽然还拿不透五福为何明明拿着她娘名正言顺的婚书证明,却始终没上门,肯定是有什么打算的,那就不好提醒伍家了。 周氏点点头,缓缓的坐直身子。 而那位伍老夫人的刘嬷嬷,神色倨傲的进了侧门,随着领路的丫头穿过月亮门回廊,原以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一团乱象,可这来往的下人都十分规矩稳重。 看那规矩,竟比伍家的下人还要整齐几分。 刘嬷嬷暗暗心惊,稍微收起了倨傲,这看人先看家,家里的下人也代表着主人的体面,若是没规矩的,耍奸偷懒的,也是管家的人没本事。 如今瞧着,这家里的主子却不像没本事的人。 午后,整个宅子静悄悄的,刘嬷嬷来到正院,又见一个丫鬟在那,见她来了,就唱报了一声,门口立着一个丫鬟,往里报了一声,然后撩起花厅的薄纱帘。 刘嬷嬷见状微垂着头,心想,这做派,倒跟府中的正经夫人无二了。 她走进去,听到带路的丫鬟报了自己的名,就上前一步,福了一福:“老身是伍老夫人身边侍候的婆子,夫家姓刘,奉了老夫人的命前来,见过太太。” 她行礼不过福了一下,就已经站立起了,抬起头,肆无忌惮的打量起那坐在雕梅花太师椅上的女人。 那女人不过三十来岁,梳着倭堕髻,斜插着一支碧玉梅花簪,和一支镶嵌红宝石掐金丝流苏步摇,一身素青绣红梅褙子,再配一条绣百蝶百褶裙,双颊微红,气质温婉平和,看着是个温软不会争抢的。 而最让刘嬷嬷觉得震惊的是她这一身,不管首饰穿戴,衣料质地俱都是上乘,和寻常官家夫人也差不离了。 听说这位的女儿是个会做生意赚钱的,看来传言不假,这穿戴就不下百两了吧,倒是好福气,出身农家,却生了个好女儿。 周氏见这人行了礼就肆无忌惮的瞪着她瞧,心中有些不悦,拿着帕子掩嘴咳了一声。 “这位嬷嬷,看座吧。”周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并让人上了茶。 第1356章 折辱 刘嬷嬷惊觉自己失礼,欠了欠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是坐,也只是用小半边屁股挨了点边儿罢了。 她抬起头,看向周氏,目光落在她挺起的腹部上,目光一凝,肚子小而尖,看样子似是怀男婴多。 周氏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问:“敢问嬷嬷,可是贵府老夫人有什么指教?” “说指教,也说不上。”刘嬷嬷嘴角扯了一下,道:“老夫人得知你们母子的存在,这才派了老身前来,给周姨娘送些补品,老夫人说了,都是伍家的骨血,她都不会无视。” “嬷嬷自重!”周氏脸色突变,道:“贵府老夫人有心了,只是这礼我却是不敢受的,更不敢担你口里的一声姨娘称呼。程嬷嬷,送客。” 刘嬷嬷一怔,脸色微沉,正要张口,那位站在周氏旁边的嬷嬷开口了。 “我家主子出身秀才家,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与伍家,可是有纳妾的文书又或是过了明路的妾,若是没有,你称呼我家太太为姨娘,是在折辱我家主子吗?”程嬷嬷也很觉无语,还官家呢,竟然都不知礼,张口就是姨娘,是不怕得罪谁么? 刘嬷嬷拍了一下嘴巴,起身屈了屈膝,道:“瞧我,一时口快,也还没想这么多。只想着太太和我家大老爷的情分,既然你也有了伍家的骨血,我家老夫人也没有看在伍家骨血流落在外的意思,所以是已经应允了老爷,将太太迎进府里为妾的。太太可别恼了我这张臭嘴。” 为妾,姨娘,再有那话里若有似无的讥讽,都好像在打周氏的脸似的,火辣辣的,别提多难堪。 “伍老夫人知道我的五福吗?”周氏忽然问。 刘嬷嬷愣了下,回道:“关于五福姑娘,老夫人心中也是着恼的,少爷不懂事,才来闹事,姑娘实在不该和他计较。毕竟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是姐弟关系,哪怕将来姑娘出嫁了,都是靠着兄弟撑腰的,不是么?闹得太僵,反伤了情分,如今少爷还躺在床上呢!” 周氏笑了:“伤了伍少爷,老夫人是不打算认我五福做孙女吧?” 这话,怎么接? 刘嬷嬷一时脸上有些难看,这会不会说话的,哪有说得这么直白的? “太太说笑了!”她呵呵讪笑:“说起来,太太再疼姑娘,也不该这么纵容着,毕竟姑娘将来是归到别人家去的,性子这么……在夫家可不好看!” 刘嬷嬷说着,又环顾一周,道:“不知五福姑娘何在?可否请出来容老身一见?也好回去和老夫人说一说。” 程嬷嬷道:“左都御史家的关小姐和昌平郡主前来寻我家姑娘玩,姑娘正在接待她们,只怕无瑕见嬷嬷。” 刘嬷嬷大惊:“昌平郡主和关小姐?” 外面有些传言她也听到了,在这样的当口,那两位竟然亲自上门来找那个姑娘玩儿? 关系竟然这么亲吗? 周氏端起茶杯,道:“贵府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请回去吧,以后,也不必再送什么东西来了。我们什么都不缺。” 刘嬷嬷愣住,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第1357章 昌平撑腰 什么意思,赶客啊! 周氏眼神清冷的看着她,淡淡的道:“嬷嬷且回去,我和我的女儿不会妨碍到谁,也不会阻了谁的路。老夫人也不必再派人来试探,我母女俩,只要别人不招惹我们,自也会安安分分的关门过日子!” 刘嬷嬷愕然的看着周氏,她是疯了不成! 这话,不就是要把回伍府的后路给堵死吗? 真真是好大的口气,一个还没有任何名分的外室女子,竟敢这么得罪人! 不,也就是因为没有名分,才不受约束,所以有恃无恐吗? 刘嬷嬷的脸微微的黑了。 周氏端起茶,程嬷嬷见状,就道:“我送刘嬷嬷出去吧。” 人家都已经赶客了,刘嬷嬷也不好再舔着脸逗留下去,便木着脸道:“如此,老身先告辞了。”顿了顿又道:“太太可莫要犯傻,女人,始终是要靠夫婿靠儿子的!女儿,始终是别人的女儿!” 周氏像是没听到似的,不为所动。 刘嬷嬷轻哼一声,走了出去。 等她走出门,周氏身子就一软,秋香忙的扶着她:“太太。” “扶我回去躺一会。”周氏掐着她的手,往寝房那边去。 刘嬷嬷来到侧门处,正好看见几个小姐站在那正说着什么,其中一个敏锐的看了过来,待看清那小姐的长相,刘嬷嬷愣了一瞬,真像大老爷。 “姑娘。”程嬷嬷快步来到五福跟前,行了一礼。 “客人要走了?”五福看向刘嬷嬷,眸子眯了一下又睁开。 刘嬷嬷撞进那双黑眸里,看到那眸子里的凌厉和锋芒,差点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也是巧了,这位老嬷嬷说是想替她家老夫人见姑娘一面,这就遇上了。”程嬷嬷道。 五福还没说话,昌平就讥讽道:“这人还能替别人见人吗?你家老夫人,想见五福,怎自己不来?是心虚还是怎的,不敢见么?” “这位是昌平郡主。”程嬷嬷介绍一句。 刘嬷嬷张大嘴,刚要开口,昌平双眉一竖,厉声呵斥:“大胆!见了本郡主,怎还不跪下请安?是我堂堂郡主之尊,担不起你这狗奴才的跪礼不成?是了,你是伍家奴才,哼,伍家真真是不知礼数不知规矩。当主子的,做客别人家观礼,还敢口出狂言。如今区区一个奴才见了本郡主还不跪,好大的狗胆!” 她接二连三的降罪,刘嬷嬷差点要哭了,吓得噗通的跪了下来,不住的磕头:“郡主饶命,并非是老奴有意怠慢,是老奴一时见到郡主贵容,看得有些呆了,求郡主饶命!” “这把嘴倒是利索,挺会说话的!”昌平冷哼一声。 刘嬷嬷欲哭无泪,她咋这么倒霉,今天头一次来这个宅子,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煞星,此处果然与她不合。 “行了,何必和不相干的人置气,快走吧!”五福笑着推了昌平一把。 昌平就盯着刘嬷嬷道:“今天看在五福份上,暂且放你一把,以后不要再让本郡主见到你。对,还有伍家人,瞧着就烦!”说着,又抱着五福的手臂道:“五福,若是有不长眼的欺负你,你一定要和我说,本郡主给你出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斜斜的睨着刘嬷嬷,一副五福是我罩了的表情,看得刘嬷嬷心里发寒。 第1358章 我为什么要便宜他 昌平走了,关楚莹也挽了挽五福的手臂,轻声说道:“有空去我家玩,我爹爹说还想喝你煮的茶,比我煮的香。” 关楚莹的‘撑腰’比昌平的委婉多了,却也震慑多了,要知道,她爹爹是左都御史,代天子监督百官,若是五福乘着煮茶的时候,给谁穿个小鞋,那就呵呵了。 刘嬷嬷听着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抬头。 五福却看着关楚莹挑眉,我什么时候给你爹爹煮茶了? 关楚莹狡黠的眨了眨眼,拍了拍她的手,出门上了马车。 五福看着好友都走了,也不再停留,对程嬷嬷道:“把客人都送走吧。” 刘嬷嬷看她就这么无视自己走了,张了张口,想要叫住她,可喉咙却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莫名的发不了声。 直到门在自己跟前关上,刘嬷嬷才回过神来,脚下一软,连忙上了马车回伍府。 这边,五福已经和程嬷嬷打听这刘嬷嬷所言所说。 听到姨娘两字,她顿了脚步,再听下去,周氏的态度让她很是满意。 “姑娘。”程嬷嬷叫住五福:“姑娘可是有什么打算?” “嬷嬷认为我该有什么打算?”五福反问。 “南岳也不是没有两头大的人家,姑娘手中捏着婚书,大可以让官府判定你和太太的身份,那么就算自行居住在这也有个理所当然,不为人所道。”程嬷嬷说道:“如此一来,孩子也能名正言顺生下来,便是姑娘将来,名声也好。” “嬷嬷放心,我心中有成数,嬷嬷只管帮我娘管好这宅子的内务和照顾好我娘便是。”五福淡淡一笑:“至于您说的两头大,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为什么要便宜他?” 程嬷嬷眉头轻蹙。 五福道:“那男人倒是想左拥右抱,有两个家,随着心情回,他想得美!他没资格得本姑娘的供奉和孝顺,因为他不配!” 程嬷嬷看着那年轻又张狂的女孩子消失在二门处,不由失笑,这孩子倒是信心十足。 另一边,刘嬷嬷回到伍府老夫人那边后,就禀报了此行所见所闻。 伍老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你说昌平郡主和那关小姐亲自开口给她撑腰!” 刘嬷嬷点了点头:“奴婢亲眼所见,而且她们的关系还十分亲昵。” 伍老夫人猛烈咳嗽起来。 刘嬷嬷忙的给她递上茶水,伍老夫人抿了一口,说:“昌平郡主当真责怪我们伍家没有规矩?” 刘嬷嬷讪笑:“老奴觉得郡主是故意要发作。”目的就是为了那个五福姑娘。 伍老夫人的脸色变得五颜六色的,深深地喘了一口气,道:“周氏呢?她是什么意思!” 刘嬷嬷道:“老奴一时也看不透,但听她那意思,倒是有点像以后不回伍家的意思了!” “什么!”伍老夫人眼一瞪,哈的笑了:“好好好,倒是我小看了她们,以为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纯良了,却是不然,倒是跟我们拿起乔来了!” 刘嬷嬷默然不语,就那家的做派,说拿乔,倒不如说有底气了! 换了她,有那样的日子,也不会来伍府当半个主子这样的妾吧? 不过刘嬷嬷也只敢在心里头腹诽几句,嘴上却是不敢说的。 第1359章 左右为难 伍老夫人为五福母女的嚣张而恼火,毕竟刘嬷嬷是她的心腹,代表的就是她的脸,可对方这么毫不留情的啪啪打,这就是不给她脸。 自己是伍家的长辈,她们竟敢这么对付,是压根不把伍家放在眼内不成? 伍老夫人手里捻着佛珠,一颗颗的飞快滑过去,想着刘嬷嬷此行的前前后后,心中暗惊。 不把伍家放在眼内,那就是没想着回伍家。 若是当真是一对农户出来的没有半点根基底子的母女,不回就不回吧,伍家也不缺人。 可这一对,明显就不是没根基,尤其是那五福,在这样的当口,还能得昌平郡主和那关小姐的撑腰,可见并非一般的交往。 昌平郡主的威胁,无非是用在后宅里的小手段,然而关小姐的父亲却是左都御史,关乎到儿子的官声。 伍老夫人心头一紧,忙的叫:“去,去看大老爷可在府中,若在,就叫他过来。” 屋里侍候的丫头忙的跑出去。 也是巧了,伍礼宏也才刚回府,还没回到后院呢,就听到老母亲的传召,便过来了。 一进屋子,伍礼宏就扯了扯衣领子,顺手拿起放在罗汉床上的团扇大力扇风。 有小丫头捧了茶递过去,伍礼宏见小丫头生得越发娇俏,接过茶的同时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夸道:“桃红出落得越来越好了!” 那叫桃红的丫头粉脸一红,察觉到老夫人的脸色,飞快的退了出去。 她一走,伍老夫人就恨恨瞪了儿子一眼,道:“你是连我院子里的丫头都要拉去给你暖床不成?” 伍礼宏脸上讪讪的,嬉笑道:“娘,看您说的,我不就是和她开个玩笑嘛。” 伍老夫人冷哼一声。 伍礼宏见老娘心情不快的样子,就哄了几句,问:“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娘生气了,儿子给您出气去!” “还能有谁,还不是你干下的好事。”伍老夫人把事情一说,末了有些头疼道:“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宏儿,我就怕那边当真去关家给你小鞋穿,你这官声可怎么办?” 伍礼宏的脸都绿了:“那孽女,我看她敢!” “人家都表明了有人撑腰,有何不敢的?俗话也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更别说,她们心中本来就有怨。”伍老夫人有些头疼,道:“你看你都招惹了什么人?这要是把人接回来,哪怕是给她二房良妾的名头,架子这么大,又不好驾驭,这家必定是有得闹,指不定会压过正室一头。宏儿,但凡妾室压过正室,都是乱家之相。” “可你说这人就这么放着在外,又怕她们给你添乱子,真要给你个小鞋穿,别说是你,只怕以后这一家子都没得出头,还有你弟弟的官,只怕也要受到牵连。你说,这都什么,简直是左右为难了!” 伍礼宏也很是头疼,长青宅那边表现强硬,跟一只刺猬似的无从下手。 “如今看着,就那周氏比较好下手,那个丫头是个孝顺的,只要哄好了周氏,那丫头就不会乱来!”伍老夫人看着儿子意味深长的道。 伍礼宏怔怔的,老娘这意思是让他用美男计? 第1360章 不成鱼肉便成刀刃 不管是美男计还是苦肉计还是别的攻心计,总之哄好了周氏,便是万事大吉,这是伍老夫人心里想的,伍礼宏也这么想。 可他们都忘了,五福不是至纯至孝之人,有些事也不是他们想的那当然矣,若是他们知道其实五福正准备着为和他伍礼宏脱离干系而准备着各种小动作,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滋味了! 伍老夫人和儿子的对话,经了王氏安插的人传到耳中,气得王氏差点脸都扭曲,心中又是一阵寒凉。 他们有这样妥协避让的想法,无非是因为自己娘家败了,给不了伍家什么助力了。而自己这个正室,威胁到伍家的前程,岂不是将来就要被‘病死’而给那女人腾出位置来了。 王氏惊出了一身冷汗,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毕竟伍礼宏那贱人,是个无情的,他只会看重利益,老夫人同样亦然,她作为老长辈,肯定得为了一家子着想,牺牲一个成全大家,这是当家人该有的魄力。 想及此,王氏脸色煞白,假如真像自己想的那样,以后自己的几个子女,岂不成了没娘的苦孩子? “不!”王氏满脸惊惧,自己为伍家生儿育女,操持多年,不能就因为没用了,就被无情踢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把王氏深深地笼罩住,叫她打从心里觉得惊惧。 “夫人,夫人!”魏嬷嬷担忧的叫了两声。 王氏颤抖着手拿过茶一口气喝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不能慌,她若不想成为鱼肉,那么就只能先成为刀刃。 “陆晓蝶可找出来了吗?”王氏看向魏嬷嬷。 魏嬷嬷心里一跳,缓缓摇了摇头。 “废物!”王氏把茶杯砸在地上,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茶杯了。 魏嬷嬷艰涩的说:“夫人,或许陆晓蝶什么都不知道,不然那位知道了,还能不做什么吗?” 王氏冷冷的睨着她:“难道我要等那小蹄子杀过来了,才要反抗吗?到时候还能反抗吗?” 魏嬷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夫人的脾气越发火爆了。 王氏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这种无从掌控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事情偏离自己的预料,也让她十分不安。 她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乳娘,不是我要急,是我们形势如今不比别人强,不做点什么,我怕是有一天要下堂,到时候你们又能得了什么好!” “什么!”魏嬷嬷惊道:“夫人,这怎么会?” 王氏露出一个苦笑来,道:“老夫人的态度,还有老爷,你都看到了,我娘家又败了,我还有什么用?可人家呢,有郡主撑腰,还有那关家……” 魏嬷嬷一阵心惊肉跳。 “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她想要我给人家腾位置,休想!”王氏咬牙切齿的,道:“乳娘,从前陆娘子的那个药,再寻来。” 魏嬷嬷瞪大眼:“夫人,您是想……” 王氏沉着脸道:“她不仁我不义,我不能做那个鱼肉,更不能看宁儿姐弟几个没了依靠。” 别怪她心狠手辣,这一切都是他们逼她的。 第1361章 下决定 王氏为了自己发未来可预见的境遇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同为女人的周氏同样亦然,越发看清一些世间百态,也为自己当初的天真而感到可笑和嘲讽。 当初她想着,只要带着孩子随着伍礼宏认祖归宗就行了,哪怕为妾,孩子们和自己,也有个落处,算是沉淀下来,不再是无根浮萍,也是堂堂正正的站在人前,再不用担惊受怕,风雨飘摇。 可现在,一件又一件的事出了,那些藏在底下的嘴脸也浮现出来,现实又可怕,原来一切都不如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到底是见识少了,天真了! 周氏自嘲一笑。 忽然肚子一动,她低下头,是腹中孩儿在踢动,周氏的嘴角勾了起来,温和而安详。 只有孩子是自己的,也和她心连着心。 “娘。”五福走进来,看到她低着头浅笑,心中微舒了一口气。 “郡主她们走了?”周氏坐直身子。 五福点了点头,说道:“刚把她们送走了。” 周氏让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道:“娘今儿真是长见识了,第一次见到这么金贵的人儿呢,而且看起来没甚架子。” 五福一笑:“那是娘您没看到她摆架子的时候,就刚才,她差点就让人把那个刘嬷嬷给拖出去砍了呢!” 周氏一惊:“怎么回事?” 五福轻描淡写的说了侧门处所发生的事,听得周氏很是愣了几下,好半晌才说:“她们倒是与你交好。”心中又叹又感慨,在村里,女儿可没有结交什么同龄人,如今,结交出来的倒都是贵女,这就是人的命么? 难怪她总说,一切有她在万事无忧,原来私底下,她自己就已经经营起了好些人脉。 除了人脉,还有银钱。 周氏不知五福具体有多少生意来往,光是田产什么的大概她也大概知道,其余的却是不知,她也没问。 她环顾一周,屋内所用之物都是好东西,还有吃的,以及使唤的下人,没有足够的银钱,是堆不出来的。 五福用实力向她证明了,就算没有那个男人,她们也能过得安然自在,也不会轻易就被人欺负了去。 还有尚在肚子里的这个,那白鬼医说过,这是个男婴,生下来将来教养好了,也同样是依靠。 周氏咬了咬唇,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五福,你确定不想认伍家了?也不想认你爹?”周氏忽然问。 五福心中微跳,点了点头:“他不配做我爹!” 周氏一咬唇:“既如此,那就不回去,我们自己过。” “娘?”五福惊讶,伍老夫人不过派人走了一趟,倒是让她下定决心了。 周氏苦笑:“是娘想得简单,你……是娘对不住你,只想着自己,没想过你的难处。” 五福伸手捏了捏她的手,道:“娘莫说这样的话,母女之间,哪有什么对不起的?” 周氏道:“娘是个没用的,以后,五福,不管以后怎样,娘希望你看在同胞份上,多多看顾这个孩子。” 她抓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肚子上。 第1362章 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 五福的手刚放在她的肚子上,手心处就被一踢,不由吓得抽回手。 “这是弟弟在和长姐打招呼呢!”周氏满脸温柔的说。 五福好奇不已,她惊讶的看过去,又把手放在上面,果然,对方仿佛感受到她似的,又踢了一脚,不禁觉得神奇,脸上也挤出一丝笑容来。 “娘,您放心,他是我弟弟,我必然是会护着他的。你等着吧,将来他定给你挣一个诰命来!”五福郑重的许诺。 周氏道:“我不想求什么了,我只盼着你们都好,他能平安长大。” “娘放心!你只管交给我!” 周氏点点头,道:“等这孩子生了,我就回华阳。” 五福又是一愣。 “五福,娘没法在长安城长留,我没法融入在这里。他在,总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时候,何必呢,大家脸上都尴尬不好看。”周氏呵的一笑道:“还不如就这样,我回去华阳,安生过我的日子,他也一样。” “娘,有我在,你不用避开的,你不欠谁的,不用受这样的委屈,要说欠,也是伍礼宏欠你的。”五福皱眉道。 周氏摇头,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本事,也知道你有能耐护着我们。可五福,他说到底,也是你弟弟的父亲,我怕着在这里长大,你弟弟会听信他人的闲话。我更怕我们留在这里,会出更多的岔子,出意外。五福,娘信你,我是信不过自己。” 五福沉默下来。 “你总是要嫁人的,出嫁了孩子不好总回娘家处理家事,娘也不想你为难。回去华阳,我会好好的把他抚养长大。”周氏轻轻的抚摸着肚子道:“眼不见为净,日子也过得舒心。” 从前她是有个执念,所以要等着伍礼宏,如今已经等到了,可那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伍礼宏了。 伍礼宏又给了她一个孩子,意外也好,是她无耻也好,她也感激他。但现在,却不能和他再续什么前缘了,自己的出现和存在,让很多人都落在尴尬的境地,包括女儿五福,包括伍家。 既然如此,那就重新回到各自的位置,回到原位,相忘于江湖,她也不会再出现在伍礼宏跟前。 “娘的性子自己清楚,是个软弱的也是个耳根子软的,假如在这,怕是会因为各种事和他继续厮缠起来,娘不想你难做。” “娘。”五福握着她的手叹了一声,道:“娘放心,我们一家都在一起,你不想在长安,那我们就一起走。” “五福?” 五福笑了笑:“娘还记得阿九吧?他是北燕人,北燕听说是个民风开放之地,女儿一直想去那边见识一二。等您生了,我们就迁去北燕如何?” 周氏看着她,好半天才道:“当初是不是娘若执意回伍家,你就去北燕?” 五福讪讪的,呵呵的说:“娘别想太多,走到哪我都是您女儿!” 这是自己猜中了,周氏长叹,道:“若是那人再来,我再见他一面,总要把事情说清楚,省的他们常来厮缠,也不好看。” “好,我会安排的。” 只要下定了决心就好,将来才好行事。 第1363章 会所开张 周氏的突然幡然醒悟,让五福欢喜不已,恰逢会所要开张了,贵爷他们都强烈要求她到时候到场,五福便应了。 八月初一,这几天在各个小报上霸足了屏的一个叫紫屿轩的会所在这日开业,据报上所宣传的,这会所有最好的服务,有最好的美酒佳肴,有最好的姑娘,还都是才女。 听说,这里消费极高,听说,这里的会员非富则贵,头年还只收一百名会员,听说,这里入会条件苛刻,没有一定底气,有钱也进不来消费,听说,这里的花样最新鲜,听说…… 众多的听说,让不少人起了好奇心,纷纷涌到淮河边上去看个究竟去。 五福照样一身男装打扮带着小七魅十魑五坐着马车去了淮河边,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让紫玉往吉祥斋走一趟。 她让魅二去查一查关楚莹要结亲的那个叫徐华章的,看人品如何,免得关家只看到表面的,错漏了底下的,把关楚莹耽搁了。 “公子,好多人。”魑五在车辕上说道。 五福撩起车帘看出去,道:“走后门吧。” 魅十又绕了道,往后门去,这里地势奇怪,从前门到后门,足要走上一刻钟才行。 车子来到后门处,敲开了门,五福径直走了进去,一路来到主建筑,那里已经布置得清幽雅致,明明外面热火朝天,几乎要把人给烤熟了的节奏,可这里,却是凉丝丝的。 若是留意,会发现这座楼的屋顶建得发十分高,隔热要比一般的建筑好,还有许多角落都摆放着雕花精致的冰鉴,冰鉴的盖子上挖了小孔,凉意就从里面散出。 最巧妙的是这座宽敞的建筑内,还设了一个假山小水车,水车运转,水声滴答,凉意津津。 莫怪走进这里,就让人觉得浑身舒爽,就冲着这份透心凉,就叫人没法抗拒啊。 而这些享受,都需要大量的银钱才能做出来,这也是会所消费高的一个原因。 “小五,可等到你来了,再不来,这吉时都要到了。”贵爷眼尖,第一个看见她。 君文奇正和会所的大总管杜总管说话,听了叫声,就转过头来,看到一身簇新的穿着宝蓝色纱袍的五福,眼睛亮了下,走了过来,摸着下巴说:“嗯,这一身倒是不错,比平日是庄重贵气一些。” 五福打量了他一番,道:“总不及君大少爷喜庆。”这家伙,又是一身火红,衣摆上用金丝线绣着祥云纹和宝相花。 君文奇得意地道:“好歹也是咱们会所开张,不能失礼人前嘛。对了。”他招来小厮,从他手里接过一本册子,道:“这是咱们会所里的会员名单,其中有五十个名额已经散出去了,有些已登记有些还没登记,剩下的五十名额,就机动,你看如何。” 五福翻开,挑了挑眉,里面的会员,竟有好几个官员,那信王的孙子赵明冶也在其中,另外又有什么侯府的,将军府的公子,果然挺贵。 再翻一页,五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抬头看向君文奇。 第1364章 贵爷本名 大大的伍福两字,除了登记了名字,也登记着来自何处。 而除了这一本花名册,更多的身份信息详情,则在另一本只供内部的登记着,是保密性的。 “咱们作为东家,总也要登记在册吧,东家归东家,就是个人前来,或是邀请谁,都是要挂账结算的。” “君大公子还真是一是一,二是二,亲兄弟,明算账啊!”五福呵呵一声。 君文奇得意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生意这东西么,自然要清清楚楚才好。” 五福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册子,自己名字后面,有一个叫韩凤的,她有些好奇,刚想要问君文奇,一个声音在身侧响起。 “我一直没介绍自己,我的本名叫韩凤。”贵爷看着五福道。 五福眨了眨眼,韩凤,这名字好似在哪听过。 君文奇瞥了两人一眼,有点怪异,尤其是表哥,十分奇怪。 不待君文奇开口,杜主管就前来说,吉时将到,请几人都前去们正门主持开张仪式。 “说好了,主持仪式的由你来,我们只观礼。”五福拿着花名册子道。 君文奇看向自家表哥,见他背着手看屋梁上的精致雕花,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就撇了撇嘴,嘀咕道:“感觉这个项目合作,我就是个被摆上台的!” “别皮了,大东家,快去吧,误了吉时弄得生意不好,我要你赔!”五福推了他一把。 “乌鸦嘴!”君文奇瞪他一眼,但还是整了整衣领,快步往正门去。 五福和贵爷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五福没什么要问的?”贵爷道。 “问什么?”五福反问。 贵爷道:“我以为五福会对我出身多少有点好奇。” “你是贵爷嘛!”五福洒脱一笑:“出身不管尊贵卑贱,你都是我认识的那个贵爷啊。” 贵爷愣了一下,随即笑开:“这倒是。” 两人走到正门,只见君文奇骚包的站在一个临时搭起的高台上,正气势高昂的说着致词,又介绍了会所里所含的服务等,,大大的宣扬了一番会所和其它玩乐场所的不同。他还不忘说会所牌匾出自书圣之手,为会所的体面添金,引得一些才子卯足了劲儿想要往前钻,好看得清楚些。 眼看着君文奇越说越卖力,在浮夸的路上有点一去不回头的迹象,五福咳了两声,对身边的贵爷说:“说得过了,差不多就行了吧。” 说得太多,失了神秘感,还有什么引人探究的新鲜? 贵爷便向君文奇使了个眼色。 君文奇最后以一句说再多不如亲身体验为结束语,便下了高台,亲自点燃了财源广进的大鞭炮,在热闹的舞狮中进园。 五福在围观的人中扫了一圈,除了百姓,还有不少帮闲之类的人,大概都是来探听消息的。 她和贵爷往园内回去,一边说道:“有不少同行差人来打听,一时半会估计会所也不会马上红火起来。等来过的人宣传过了,就会成为一个谈合作和攀附关系的好去处了。” 贵爷挑眉:“你倒是十足的自信心。” 五福耸了耸肩:“没办法,福神上身,本公子就是这么自信。” 她是主角啊主角! 第1365章 提醒 开张的吉时在辰时,这样的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客人前来找乐子或舒缓身心什么的,五福就和贵爷他们见了会所的十来个姑娘以及负责管理她们的主管魏嬷嬷。 不得不说,君文奇这家伙的办事效率是极强的,瞧这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的美人,气质清绝,光是看着就叫人赏心悦目。 尤其被她们尊称一声五爷时,五福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欢喜得跟得了什么好似的。 “五福好哪一道?要不中午我们就在此用膳,也贺会所开业。”贵爷看到她的狐狸星星眼,不禁觉得好笑。 “好啊,好啊。”五福接连指了几个姑娘,道:“凤舞姑娘,鸣琴姑娘,还有茶情姑娘,让本五爷看看你们的看家本事。” 她一边说,一边刷地展开扇子,挤了挤眼,端的洒脱风流,几个被点名的姑娘不免发有些含羞带怯,觑了她一眼。 贵爷嘴角微抽,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挡住嘴边的笑。 一行转到水榭,茶情亨茶,鸣琴奏乐,凤舞献舞,在这夏日,带来一丝清凉。 五福坐在绣花榻榻米坐垫上,一脚曲起,一手随着节拍轻敲着,眯着眸子欣赏着这琴音这舞姿,品着香茗,好不惬意。 君文奇走进水榭的时候就看他们轻松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一口灌了,又抓了一串葡萄吃了几颗,才把嗓子眼的热火气给压了下去,道:“你们有没有良心?” 他在前面忙前忙后的,忙着安排今晚的来宾,忙着预留雅间,他们倒好,在这风流快活。 明明都是合伙的! “能者多劳,君大公子辛苦了!”五福笑嘻嘻的举着茶杯敬了,又叫:“取酒来,今天不醉无归!” “你还不醉无归,你这是当撒手掌柜!”君文奇瞪眼,不满的指控:“都是一样的东家,就我在奔波劳碌。” “这不是你比较熟嘛,客人对你也熟悉!”五福嘿嘿的。 贵爷更是言简意赅,斜睨着他:“年轻人,做点事儿,有意见?” 得!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君文奇轻哼一声,道:“我且先忙这几日,君家近来的事多,我怕是没空来,到时候你们怎么也得镇一镇场子。” “哦,和冷家开起战了?”五福挑眉。 君文奇眼神一领,眸中飞快闪过一缕厉光,道:“他们吃多少,我就要他们吐多少出来!” 近来冷家在疯狂吸纳君家抛出来的铺子产业,而君家则是把自家的存货都给屯起来了,想来过不了两天,物价就要飞涨。 五福想了想,道:“釜底抽薪是好,仔细过犹不及,一旦闹出民变,君家担不起这个大罪。” 物价飞涨,百姓的生活重担一旦增加,太沉重了,就会闹出民变,这就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而君家应对不及,就会成为其中罪不可赦的大罪人。 君文奇心中一凛,和贵爷对视一眼,道:“多谢提醒。” “不说那些沉重的。来来,咱们喝酒,我给你们调两杯好酒,请你们喝。”五福见侍女取了酒来,兴致一来,就把酒来拿到跟前。 第1366章 醉酒仍警惕 五福许久不曾调酒,她从前玩的时候,都是在某个队友的小酒吧里,自玩自得。 这里没有后世那么多品类的酒,不过也不妨碍,只要酒不同,就能调啊。 众人看着她的动作,从一个个小酒瓶里倒出那么一点放在一处,然后又加一种,最后把一个盛着梨花白的小酒杯往那大酒杯里一投。 叮,一声清脆声后,众人看过去,那小酒杯投在大杯里,像是烟花炸开,酒和酒的碰撞升起一些泡泡,很快就消失。 五福又拿起那大酒杯往下一扣一翻,动作快得像是一道光影,却是一点酒液都没撒出来。 她把调好的酒倒在新的小酒杯里,送到贵爷和君文奇面前,笑道:“请,此杯酒就名日进斗金,祝咱们会所,生意蒸蒸日上,成为南岳第一耍乐子好去处!” 君文奇被她那手调酒的技巧给炫花了眼,没等他夸赞,听到这酒的名字,却是嘴角一抽:“你能再俗点吗?日进斗金!” “都说大俗即大雅,懂不!”五福白了他一眼:“喝吧,保管你没喝过这么烈的酒。” “切,我号称千杯不倒。”君文奇一口把那小杯子的酒灌入喉中,很快眼睛突了出来,双手抓着喉咙。 娘的,好辣,好烈,好晕。 “好酒!”贵爷也是一口喝了,双颊迅速染红,更添绯色。 五福微笑着,一口喝掉,用舌头舔了舔红艳艳的嘴唇,看得两人都一愣,觉得那酒挥发得极快,身体更热了。 “退步了,比以前差点儿,以后再练练。”五福笑着看向君文奇:“你说千杯不倒,信不信我调一种出来,你三杯即倒。” 最烈的酒,其实并非是最好的酒调出来的,而是用最劣质的,只要喝贯好的,就绝对受不住那劣的烈,没办法,人的劣根性嘛,一如你喝着劣的多,认为它就是真的最好的,一旦喝好的,就认为它是假的了! 君文奇很想反驳这嚣张的小子,可喉咙和胃部如火烧的感觉让他不敢妄言,省的又要自打嘴巴。 五福说不醉无归,还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兴致上来,还带着凤舞跳起剑舞来。 贵爷看她双颊晕红,眼神迷离,雌雄莫辩的样子,不由喉头滚动,她醉了。 君文奇又被事儿给叫去了。 五福趴在桌子上眯睡着,这动作久了,她得浑身酸疼。 贵爷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蹲下去手刚要伸过去把她抱起来,本已睡着的五福刷地睁开眼,那眸中,满是警惕和戒备,还有煞气。 这是身体的本能,对气息的靠近,对危险的本能防御。 贵爷的眼睛看向她垂下的手,那里捏着一把蝴蝶刀,是她惯用的武器,不由心中微酸,是经历过什么,才有这样的警惕呢。 想起她的身手,假如自己是个对她不利的人,怕是现在已经成为一具尸体了吧? “五福,是我。”贵爷放轻了声音。 五福收起自己的武器,打了个呵欠,道:“是你啊。我醉了,要走了。” 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差点栽倒,贵爷飞快的扶着她的腰,将她搂住,眸子和她对视。 第1367章 王妃要被抢了 咚咚咚! 贵爷听到了极快的心跳声,是她的,还是自己的? 五福眨了眨眼,问道:“贵爷,你搂着我作甚?” “韩大哥。”贵爷忽然开口道:“你可叫我韩大哥,或者,我的名字,韩凤。” 五福喔了一声,又问:“那这和你搂着我有什么关系吗?” 不解风情,当真是不解风情! 贵爷松开手,想起阿九,若是阿九搂着她,她还是会这么问吗? 想到阿九,这个人消失了,至少,暂时是消失了,那是不是说,自己算是近水楼台? “五福,可已婚配了?”贵爷问:“你已及笄,可说了人家?” 五福摇摇头。 贵爷心头一松,笑道:“巧了,我也不曾婚配,你看我如何?” 呃? 五福极力睁开眼,他说什么,她的头有些晕呢,看眼前的一个人也变两个人! 贵爷见她双颊酡红,双眸越显迷离,罢了,乘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我送五福回去!” 五福摆摆手:“不用了,魑五。” 魑五在水榭下可是急的差点要跳脚,这贵爷和姑娘这么暧昧的,分明就是趁王爷不在而想撬墙角。 听到五福喊人,他脚步一闪,几下就来到五福身边,拱手行礼:“姑娘。” “头晕。要回家!”五福把手伸了过去。 魑五立即扶着她,十分警惕的和贵爷打了个告辞的招呼,然后扶着自家主子走了。 贵爷看清魑五那戒备的眼神,不由轻笑出声,好个忠心的属下,不过也更坚定了他的心思,有趣的人啊,当然要快些抓住,眼下都是机会啊! 五福喝得晕乎乎的回了家,根本不知道自己忠心的属下用特急的信道,以猎隼传信到阿九那边。 而此时的阿九,刚离开北燕上京,正在一处山林停下歇息,忽闻一声尖利的鹰隼声在空中盘旋,抬起头。 原野站起来,拿出单筒的望远镜看过去,回道:“爷,是猎隼。”说着,抿了抿唇,发出一声哨声,那鹰隼俯冲下来。 阿九皱起眉,竟用猎隼传信,发生什么紧急的事了? 原野伸出手,那猎隼以极速俯冲下来,停在他的手臂上。 原野解下鹰爪上绑着的信筒,掏出信卷,先过目了一番,看向阿九。 阿九看他脸色怪异,不由问:“何事?” 原野直接把手中纸卷递了过去,南岳那边是不是闲的没事,竟然用最快的速度传这样的风花雪月的消息! 不过,对于主子来说,只怕这是顶顶重要的事吧。 果然,阿九看过纸卷后,浑身气息骤然一冷,凌厉的气势迸发出来,怒喝道:“大胆!混账!” 众侍卫一惊,虽不知他骂谁,却齐刷刷的跪了下来,不敢吭声。 “立即启程,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的向南岳赶去。”阿九捏紧纸团,一个利落翻身,上了自己的名驹宝马,鞭子一甩,一支箭似的飞快离去。 众人连忙跟上,苏落走到原野身边:“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已经是先离大部队提前出行了,还要极速? 原野淡淡的道:“咱们王妃要被人抢了!” “什么!”苏落立即挥动鞭子策马,这可不行,王妃是他们的! 第1368章 贵爷来撬墙角 五福头一次喝得这么迷糊,昏睡一宿,也做了不少的梦,梦里头,全是阿九那家伙,对她控诉,说她趁他不在就要出墙,说她一点都不想他,弄得五福好一顿哄,然后那家伙还不罢休,对她又是搂又是亲的,极尽亲热缠绵。 等五福醒过来,双颊晕红,感觉身体也是热热的,好似有点空虚感,十分怪异。 那种陌生的体验叫她有些无措和不解,坐起身来,双手捂上脸颊,心想:莫非当真是年龄到了?思春了? 五福低下头,悄悄的掀开顺滑的里衣瞄进去,露出里面姜黄色的绣竹枝的肚兜,隐隐可看到肚兜下的艳色。 她伸手按了一下,嗯,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和各种吃补滋养,这小笼包已经长成了馒头了,总算对得住自己。 五福又跳下床,来到全身镜前,前后左右的看镜子里的自己,腰长腿长,前凸后翘,这身材还真挺不赖的。 “姑娘,您在作甚?”紫玉走进内寝,想要看看五福醒了没,竟看到她在镜子前窃笑,难道这酒还没行醒?不该啊,鬼医的解酒丸可比醒酒汤还管用。 “紫玉你来。”五福招手,道:“你看你家姑娘身材如何!” 紫玉抿嘴一笑:“姑娘这身材自然是顶顶好的。” 在同龄人中,五福这身材确实很好,该有的都有,颜色称不上绝色,可气质取胜,容貌也算个性,算是个小没美人了。 “我也觉得不错。” 紫玉看她兀自在臭美,不由掩嘴轻笑退了出去,让红玉玛瑙等人进来服侍她梳洗。 “对了,姑娘,那个贵爷来了,正和太太说话呢。”紫玉道。 五福刚含了一口漱口水,闻言喷了出来:“你说谁?贵爷?” 紫玉点点头。 “这么一大早他来做什么?还亲自发上门了?”五福十分惊奇,忙道:“快快,我去看看。” 贵爷来做什么,自然是刷存在感的,趁着五福的母亲在,这不,五福都不知道的关于他的身世,在周氏这里是坦诚以对。 周氏脑袋嗡嗡的,什么,这生的比女人还漂亮的男子是什么顺国公家的公子,是她女儿五福的朋友,今年二十七,尚未婚配,自己虽没官职在身,却是家财万贯,足以能养妻活儿。 “韩公子,你这是……”周氏有些懵,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男子是在推销自己? “太太记得韩某就行。”贵爷唇角一勾,那漂亮的脸让周氏有些恍神。 “娘!”五福从外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贵爷身上。 贵爷也看过来,今天小姑娘穿了一条高腰的裙子,越显得细腰腿长,梳着的流苏髻也只插了一支桃花簪子,正是女子中最青春的装扮。 周氏看到五福来了,松了一口气,站起来道:“你有朋友造访,且好生招待着。我让人送点点心过来。” 贵爷起身一揖:“劳烦太太了。” 小伙子挺懂礼数,周氏的眼睛从他身上看过又溜过女儿,好像也挺赏心悦目的,不禁笑着离开了。 第1369章 已有意中人 五福坐在主人位上,看向贵爷,他还是一身月白纱袍,只是头发用一个紫玉冠束了,少了几分江湖人的洒脱,多了几分世家公子的气度。 也是这时五福才想起,自己对贵爷,也是不太了解详尽的,就是名字也是昨天才知晓。 “贵爷今天打扮,倒是少有的正式,不知今日来所为何事?”五福搞不懂他的来意。 贵爷一笑:“前来要见长辈,自然得穿正式一点。”顿了顿又说:“你所说的,难道要有事儿才能拜访?” 五福讪讪的:“这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么!” 贵爷哈哈大笑出声:“这三宝殿,我便是无事,也想来登。” 五福闻言,跟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这人最初遇见时跟谪仙人一般的高冷呢? 她不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贵爷端起茶抿了一口,借以遮挡尴尬,想了想道:“我也是无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你。” 这话一出,更觉尴尬,尤其五福看他的眼神越发的怪异。 贵爷有些不自在,他好像来的不是时候,便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先走了。” “这就走?” 贵爷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出去吧。”五福也放下茶杯。 贵爷嘴角微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落寞和失望。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花厅,在回廊缓缓的走着,贵爷眼角余光扫了伴在身侧的女子,她个子高挑,身姿笔直,两人距离不近不远,行走间,衣袖相碰,颇有些暧昧。 一直走到侧门处,五福才停了下来。 贵爷到底没忍住,看向女子,问道:“五福可有意中人?” 五福怔住。 空气里,好像有些紧张,贵爷淡淡的往某处扫了一眼,眯了眯眸子。 意中人么? “应该是有吧。”五福想到昨夜里某个闯进梦里的男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贵爷瞥见,觉得这丝笑容尤其碍眼,皱起眉问:“是阿九?” 五福讶然:“你怎么知道?” 贵爷垂眸,说道:“感觉。” 在云境的时候,二人的亲密和默契程度,紧密得好似插不进去似的,叫他无法忽视。 “你这感觉还挺厉害的。” “我听令堂的意思,你并没定亲,此时阿九,他也不在南岳,你们也尚未定亲。”贵爷又抬头,道:“五福能确定余生相伴的人就是他?” 五福微微歪头,摇了摇头:“不确定的!” 贵爷的眼睛微亮。 “不过他若是要娶我,又不会背叛我的话,那么余生便是他了。”五福认真的说道。 她的生命里容不下背叛,若是二人交心,他不会背叛,那么她就会陪他一起走下去! 倘若他背叛了自己,那么,就没有什么余生了! 贵爷眼中的光黯了下去。 “若是此时有人上门向你提亲呢?”他再问。 五福愣了愣,道:“我答应了等他前来。” 贵爷呵呵一笑,拱了拱手:“我先走了。”说着走出了门口。 马车才走出巷子,就被人拦住了,阿齐道:“主子,是韩家的人。” 外面一个声音响起,是请贵爷回韩家一趟。 贵爷正是心情差到极点的时候,闭上眼道:“滚!” 第1370章 姑娘行情很好 直到贵爷离去,五福仍然搞不懂他的来意如何,还有些不解,倒是周氏很兴奋,拉住她说了一通,她才有点明白。 贵爷是看上她了? “娘,您想多了吧,我们只是生意合作伙伴,还是朋友。”五福哭笑不得。 “傻孩子,娘也是过来人,怎会想多?那韩公子怕是对你心有所属呢。你也大了,有爱慕者,很正常呀!”周氏看着出落得愈发好的女儿,越看越欢喜,又道:“只是,那个韩公子说是什么顺国公府的?听起来家门很高呢。” 顺国公府? 五福脑子里的记忆飞快转动,南岳的顺国公,好像是姓韩,便道:“娘,顺国公府,是南岳的勋贵人家之一。” 听到对方是勋贵出身,周氏眼睛瞪大,难怪那韩公子一身气度不凡呢。 可又想到自家,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自家的门第,也委实是低了太多,有些匹配不上呢! 若是女儿也有一个好出身,那该多好! 周氏的情绪都表现在脸上,五福看她眼神隐晦,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道:“娘,您看您养的好女儿,就算是一介白身,也能吸引贵公子的视线呢!以后您总不用担忧女儿给你寻不着好女婿吧?” 周氏果然被转移了心神,嗔笑道:“看你臭美的,那你是个什么意思?我看这韩公子生的真好,又有礼数!” “娘,我只当他是大哥一般看待!此事先不说罢!”五福忙道。 周氏皱眉:“你也及笄了,翻过年就十六了,早就该定亲了……” “娘,我想起我还有些事儿要忙活,先不陪您说了,我去处理一下!”五福生怕自己被催婚,忙的站了起来,屈了屈膝,逃也似的走了。 “哎,你这丫头……”周氏张手,见她跑得飞快,不由对身边的秋香抱怨,嗔道:“你看你看,又是这样,回回提到她的亲事,就是给我逃!她可都要成老姑娘了!” 秋香掩嘴笑道:“太太,姑娘也才及笄呢,哪就成老姑娘了?” “这女孩儿及笄成亲就是正当时了,而且,就算是成亲,也不是一下子就全了礼的。这当中,还要相看,若定好了人又要走六礼,没个一两年搞不好!”周氏说道:“眼下是该相看了,可惜我在这里也不认识两个人。” 从前在华阳,她也没认识几个,就是平太太马太太她们,如今刚来没多久,连门都没出过呢,哪来的认识人。 秋香道:“太太也不用认识几个人了,如今咱们姑娘不也行情极好?而且咱们姑娘又有家底,人也生的好,只要放出风声去,还愁没人上门问?” 周氏仔细一想,很是认同:“这倒也是。” “所以太太也不必担心,只怕您到时候眼睛都得挑花了呢。” 周氏想到那画面,也很是期待,又想到今儿来的那个韩公子,真真是好,家世也好,也不知道自家闺女是个啥意思! 所以说,姑娘太大主意,也有弊端,至少这婚事么,做父母的,就没法强硬的给她做主。 第1371章 贵爷身世 五福逃出周氏的院子,就直接带着翡翠墨兰出门去了。 此时尚未到午时,长安城却甚是热闹,五福进了吉祥斋的门,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见有人来,抬起头,见到五福,忙的停下拨算盘的手。 “掌柜的,我想选一件寿礼送给长辈,可有好东西?”五福见铺子还有其他客人,便笑着问。 掌柜的,也就是魅二道:“姑娘来得好,我们吉祥斋刚进了一批新的玉饰,姑娘请上雅间稍坐?” 五福点头,径直上了二楼一个雅间,坐在窗口前,不一会,就有伙计恭敬的上了茶,并行了礼就退下了。 随后,魅二亲自捧着个大大的盖着红绸布的托盘走了进来。 “属下见过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魅二放下托盘问。 “在家正无聊,来找你打听点事儿。”五福道。 魅二欠了欠身,拱手道:“姑娘请说。” “顺国公府家,是什么情况?” 魅二一愣。 “富贵坊主贵爷,自称是顺国公府家的公子,他年纪也有二十七了,哦,他叫韩凤。”五福又提了一句。 魅二想了想,道:“姑娘所说的韩凤,又是这个年纪,那么应该是顺国公的嫡长子。” 五福看向他,示意他说下去。 “在太兴三年,顺国公府曾经因为涉嫌参与科举舞弊而获罪,丢过爵位。当时的顺国公世子,也就是如今的顺国公韩盛南在爵位被丢后,也被退了亲,后来就退而其次娶了君家的嫡长女君娴,当时的君家也并不比如今为南岳第一首富,可到底也是商贾,嫁妆丰厚,嫁入韩家后,也让当年的韩府衣食不愁……” 君娴是商贾之女,却是贤淑大方,操持家务也很有一手,再加上有丰厚的嫁妆,韩府当时很多人都受过她的恩慰。她人生得也极美,新婚燕尔,和韩盛南也十分恩爱,唯一有些不足的是进门一年还没有孕。 太兴四年末,当时号称铁判手的大理寺卿谢长彻为太兴三年那桩舞弊案平反,顺国公府也因此而被查明代人受过,又加上君家的帮扶,撒出了不少银子,顺国公府很顺利的就恢复了爵位。 恢复爵位一个月后,君氏也就诊出了身子,顺国公府十分高兴,认为此子来得巧和踩着吉祥气来,对君氏肚子抱了很大的期望。 而这时的韩盛南却是化身为渣,恢复爵位后,竟和从前订过亲的嘉平伯府的刘家女搅和了一起,很快就珠胎暗结,君氏知道后差点就气的差点流产,但也任刘氏进门了。 被抬进门的刘氏也很安份,一直在后宅里不和君氏对照面,可存在就是伤痛,君氏从来没忘过韩盛南的背叛,在八个月的时候,早产生下了韩凤,为嫡长子。 可好景不长,顺国公府竟有传闻韩凤不是韩盛南的种,而韩盛南也因为长子出生不似早产儿而信了几分,君氏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的,从来没解释过。 出了这事后,君氏就和韩盛南貌合神离,在韩凤五岁时因长期郁气堵心而病逝,不到一年,韩盛南就抬了刘氏为正室,而韩凤长到十岁就离了国公府,一直在君家生活。 第1372章 五福怒了 五福听到这一摊狗血的事,眉头也蹙了起来,大宅门里,就是这么的狗血恶心吗? 那顺国公难道是个傻子么,老婆在你不富贵的时候都愿意跟着你,和你恩恩爱爱的,这爵位恢复后,君氏就是实打实的世子夫人,将来还是顺国公夫人,手里有钱,又有富贵名誉,她会傻得去偷汉?又不是脑子抽了。 这明显就是谣言,偏偏那男人就是信了,逼死了发妻,逼走了儿子,真是渣。 难怪她从没提过韩凤说过自己的事,这太荒唐也太狗血了! “那座府邸里,就没有人为君氏正名?”五福问道。 魅二道:“有的都是君氏的自己人。” 五福冷笑:“那贵爷还是挺温和的,竟然就任那些人自在的活了!” 温和?魅二嘴角微抽。 “怎么?还另有故事?” 魅二道:“听说韩大公子离家后第二年,那位刘氏,在去护国寺上香的路上,被强盗掳去了。嗯,后来刘氏被找回的时候,她只穿了一条里衣,两条腿只胡乱搭着一条斓裙,当天顺国公府就报了刘氏暴毙。” 五福睁大眼,劲爆啊! “除此外,刘氏的儿子也在她暴毙后惊马摔成了残废。”魅二继续说。 “你意思是说,这都是贵爷干的?” “那时候,正好有个叫闻风阁的组织崛起。”魅二意有所指。 五福沉默下来,闻风阁是贵爷的,就在那一年崛起,那么,那什么刘氏母子的下场,他干的? 好吧,她收起温和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实在不合适! “那如今的顺国公夫人是?” “是余杭有积善之家的宁家的嫡女。”魅二回道。 五福叹了一口气,道:“世家啊,事儿真多!” 魅二瞥了她一眼,小姑娘,老气横秋的。 他咳了一声,又说:“姑娘今儿不来,属下也会去见您。” “嗯?” “姑娘之前让紫玉送来的口信,关于徐家嫡三子徐华章的。” 五福来了兴致,稍微坐直身子:“咦,有信儿了?怎么,可有无什么不妥?听说是个颇有风华的男子,才学也好,我私下里打听过,这人还挺洁身自好的!” 关楚莹是她的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她的终身幸福,自己肯定要关注的。 魅二的嘴角比刚才抽得更厉害了,道:“姑娘若是真心要为您这个好友着想,还是劝她退亲,不然这世间怕是会多一个可怜怨妇。” 五福的笑脸顿时一收,浑身的气势迸发起来,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瞪着魅二。 魅二后背发寒,不敢再嬉皮笑脸,忙的道:“那徐华章确实有才华也颇有风仪,也的确是洁身自好,对女子多有礼数,但那也是因为他不喜女子。” 五福目光凌厉,冷道:“你意思是说,徐华章是个断袖?” “不但是个断袖,他还是绣春班花旦怜春儿的爱人。”魅二说,又怕五福不明白绣春班是什么,就补充了一句:“绣春班是演话本戏曲的,近来有名的墙头君见就是他演的,据说演的就是他和徐华章的故事。” 砰! 魅二眼睁睁看着五福手中的茶杯被她捏碎了! 姑娘怒了! 第1373章 坑害 在前去关府的路上,五福听着翡翠说那打听来的墙头君见的折子戏,讲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 这戏据说是那叫怜春儿自己亲手所写,讲述的是两个有情人在一个春日,在一处种了桃花的墙头上相遇,桃花瓣飞舞,彼此一见倾心,从此相依相爱。然后那男人要娶妻了,新娘却不是所爱之人,那爱人心碎欲裂,最终郁郁寡欢而死,男子黯然神伤…… 总之,这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所谓爱情故事,赚得了不少深闺女子的眼泪,责怪那男人家里棒打鸳鸯,那新娘家抢人家所爱,得了人却得不了心,如何这般云云。 “甚么乱七八糟的!”五福黑了脸。 她来自后世,倒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相反她对此看得更开明,但前提是,你搞断袖可以,却不能无耻的坑害无辜的女子。 徐华章心有所爱,却还要和一无所知的关楚莹定亲,这就是害她。 换了别人五福可以不管,但关楚莹是个好女子,她应该和一个合心意的男子喜结良缘,幸福一辈子,而不是被蒙骗,糊里糊涂的过日子。 试想想,若是关楚莹当真嫁了徐华章,却得不到他的心,甚至得不到他的身,以后她的日子会如何? 婆家会怨她无能连丈夫的心都栓不住,日子久了,甚至怪她生不出孩子,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最难堪的也是最痛苦的。 最可怕的是,丈夫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她却不知道情敌是男是女,想必会胡思乱想,到时候钻了牛角尖,郁郁寡欢不得善终的,就是她了。 而五福更恼怒的是,徐华章和一个伶人相好的事,徐家也似乎知道儿子的好事,却还准备和关家结亲,这不是坑人家的好闺女吗! 五福忍不了! “再快点!”她恼声道。 外头驾车的魅十立即把马鞭一甩,车速快了起来,半个时辰后,五福便到了关家的侧门,墨兰上前递了拜帖,稍等了一会,立即就有丫头来迎她们进去。 “你家小姐可在?”五福问来领路的丫头,那是关楚莹身边的大丫头兰草。 兰草笑着回话:“在呢,小姐正在待客,听到姑娘来了,这不就吩咐奴婢前来迎接。” “你们家有客人来了?”翡翠道:“会不会打扰了?” “不打扰的,是徐家夫人和徐三公子来了,小姐正陪着见一会,吩咐奴婢带姑娘到楚阁,小姐就过来。”兰草满脸笑容。 五福脸一沉:“徐家的人?是来议亲的?” 兰草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来就是交换草帖子的,再商议过礼的事,呀,小姐在二门呢。” 五福看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桃色褙子,身段修长的女子站在二门的门边上,正是关楚莹没错,在她对面,还有一个穿着月白直裰的年轻男子。 也不知男子说了什么,关楚莹微垂下头,含羞带怯的,一派小女儿的娇态。 “那就是徐三公子?”五福的心沉了下去,快步走了过去,叫了一声:“楚莹。” 第1374章 试探 听到叫声,关楚莹看了过来,见好友大步而来,不由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来。 在她对面的男子徐华章也看过来,见是个高挑颇具英气的女子,只打量了一番,就移开了视线。 “五福,你来了。”关楚莹笑吟吟的挽着五福的手臂。 五福笑着说:“恰好经过你家,闲着无事,就来看看你。”她看向徐华章,明知故问:“这位公子是?” 关楚莹满脸羞涩,酡红着脸道:“这是徐三公子。”又对徐三介绍了五福:“这是我的闺友,伍姑娘。” “伍姑娘有礼。”徐华章拱手一礼,一派端方。 五福却是连礼都不想回,只点了点头,神色疏离淡漠:“徐三公子。” 她素来不喜应酬,对生人态度也是淡淡的,故而关楚莹也没多想,而徐华章则觉得对方是在避嫌。 想及此,徐华章也不知是要避嫌还是为别的,就对关楚莹道:“关小姐,你既有朋友来访,我先到前院等家母了。听说令兄的藏书丰厚,不知可否容在下一观?” “自然可以。”关楚莹吩咐一个小丫头领着徐华章去自家大哥的书房。 徐华章又对五福拱了拱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这位姑娘对自己颇有敌意似的。 五福对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了然,在没人在注意到悄悄的移了位置,然后指尖往刚要抬腿的徐华章膝盖窝一弹。 徐华章顿时脚一软,往旁边歪去。 “徐三公子小心。”翡翠顺手扶了他一把。 这也不过是寻常丫头扶人,可徐华章却跟触碰到什么了不得的脏东西似的,用力把翡翠推开。 翡翠哎呀一声,跌坐在地。 众人怔住,纷纷看向徐华章,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 徐华章也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忙道:“姑娘抱歉,我素来不习惯发和女子接触,一时反应不及,请姑娘见谅。” 翡翠站起来,拍了拍膝盖,站在五福身边。 关楚莹听了这解释,眼中越发满意,果然传言不假,徐三公子果真是洁身自好的端方君子,风姿卓绝。 她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看到五福的眸子有些冷。 徐华章迫不及待的走了,总感觉身后有一记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却是不敢往后察看。 五福随着关楚莹来到她的院子,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看到好友双颊酡红的,她的心是直直往下沉。 若是不是早已知道徐华章的底细,就今日一看,五福怕也会认为对方是个紧守礼仪的端方公子,可惜,这端方底下藏着的是无耻的心。 “你和徐家的亲事定了?我听兰草说你们的庚帖都换了?”五福问她。 关楚莹红着脸点头:“徐家说想早点儿议亲,我看他,也挺好的,五福觉得呢?” 五福故意笑道:“若我说不好,你就不嫁了?” 关楚莹有些惊讶,抬头看她。 “我说笑啦。我来了还没向夫人请安,我去给她见个礼?”五福笑着岔开话题,说道:“让兰草领我过去就是,你给我做你拿手的山楂糕,我胃口不好,想吃这个。” 关楚莹不疑有他,让兰草领她去给母亲请安,自己则去了厨房。 第1375章 亲事议不得 关夫人刚刚送走徐家人,心满意足的回到自己的客厅喝茶,和身边的贴心嬷嬷说着体己话,眉开眼笑的,显然是对这桩婚事十分满意。 “徐夫人说等小两口成亲了,就让楚莹管他们自己的小家。徐三虽然是小儿子,但颇得徐夫人的心,她许诺也留给他们一个五进的宅子,将来分家了小两口也不愁宅子,自己当家做主,远比做宗妇自在多了。”关夫人笑道。 她的陪房李嬷嬷便笑着恭维:“这也是夫人精挑细选得来的好亲了。刚刚夫人可瞧见没,小姐和那徐三公子,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如今这徐三公子已经考中了举人,才学那样好,将来定能给小姐挣个诰命来!” 关夫人听了,又是笑眯了眼,越想越觉得这亲事结的好,唯一不快的是自己想多留女儿两年,但亲家却想明年春就办亲事,说是成了亲,徐三发也好静下心来备考后年的春闱。 女儿已经及笄,年纪是到了的,所谓姑娘留来留去留成仇,反正徐家也离得不远,办就办吧。 “夫人,那位伍姑娘前来给夫人请安!”大丫鬟吉祥走了进来笑着说。 关夫人道:“哦,五福来了,让她进来罢。” 吉祥牵起帘子,不一会,五福从外而进,关夫人看着身材高挑的女孩儿,看她走动间裙角也不晃,暗自满意。 这丫头是个爽朗洒脱的,礼仪或许及不上那些世家嫡女,可也不算差了,好歹也是落落大方,叫人不觉她是从乡下来的。 “五福拜见夫人。”五福盈盈的给关夫人一礼。 “好孩子,你快起来吧,难为你记住我,送了几回庄子上产的鲜物过来。”关夫人招了招手,道:“楚莹那孩子怎不跟你一起来?” 五福笑着道:“我说馋她亲手所做的山楂糕了,她去厨房给我做了。” 关夫人一愣,这是支开楚莹吗? 五福看了屋内的人一眼,关夫人心中微动,道:“李嬷嬷,你去拿点云片糕来让这孩子尝尝。” 李嬷嬷也有些意外,把人带了出去。 “过来这边坐,咱娘们说说话,你和楚莹一般大,就跟我另一个女儿似的。”关夫人笑着拍了拍坑边:“我也说过,你和楚莹交好,就叫我一声伯母也是使得的。” 五福便道:“那五福就僭越了,伯母。” “哎。” “我叫夫人一声伯母,我和楚莹同年,她比我年长也不过一月,但在心里,我却是把她当妹子一般看的。”五福道:“所以我听说她要议亲了,心里也为她高兴来着,我盼着她幸福遂意一生一世。” 关夫人听着心里熨帖,可同时也打了个突,她说这话是有几层意思吗? “楚莹是个好姑娘,我盼着她好,也绝不会坑害她。伯母,徐家亲事,议不得!”五福直接开门见山的看着她的眼睛挑明。 关夫人心中猛地一跳,看着她,脸色微沉:“你,你说什么?” 徐家亲事议不得,她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第1376章 震惊 五福走出关夫人的院子,重新回到关楚莹那边,所知的消息已经全部说出,关夫人若当真是个疼爱女儿的,就绝对不会让这亲事继续下去,毕竟那等于是个火坑,关楚莹可是她嫡亲的女儿。 而关夫人,则是脸色煞白的坐在榻上,连五福什么时候走的,她也不知道。 老天啊,她刚刚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五福说,说徐三那孩子,是个断袖,还养了个伶人戏子,在外租贷了一个院子跟夫妻似的过日子? 佛祖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 关夫人脑袋一晕,差点要栽倒在地,李嬷嬷进来的时候,就见到自家夫人脸色清灰,不由大吓了一跳,嘴上喊着吉祥取了清凉油来,心里却暗自怪五福,是说了什么让夫人脸色这么差? “夫人,您可别吓老奴,您这是怎么了?”李嬷嬷叫道。 关夫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哆嗦着唇问:“李嬷嬷,老爷,老爷呢?” “老爷?此时应该还没下衙。” “你去,让人去把老爷请回来,让老爷没事赶紧回来!”关夫人哆哆嗦嗦的说。 李嬷嬷心里大惊,接过吉祥递过来的油,让她去吩咐小厮赶紧请老爷回来,就说夫人身子不好。 吉祥有些奇怪,却不敢多问,屈膝应了。 李嬷嬷倒了点油抹在关夫人的太阳穴上,道:“夫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关夫人身子发抖,嘴唇发白,道:“怕是出大事了!”她又招手,让李嬷嬷低下身子个,如此吩咐了一番。 李嬷嬷听了,脸也白了:“夫人,这,这是真的吗?” “你找个可靠的,亲自去那院子盯着,去,快去。”关夫人一推她。 李嬷嬷跌跌撞撞的去了,这可真是出大事了。 关夫人身子软塌塌的,歪在迎枕上,眼泪也流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呢? 可五福能找过来,断然不是信口开河的,只怕她是掌握了所有,才来说,可自己却是不知,一点都不知这底下竟这么龌龊恶心。 万一五福不来,自己一家岂不是全部蒙在鼓里,楚莹嫁了过去,那…… 关夫人打了个机灵,不敢再想下去。 却说五福,在关楚莹的院子里吃着山楂糕,一边和她说着体己话,心中却是想着假如这亲事退了,关楚莹会如何? “五福,你怎么老是看着我?莫不是刚才我的脸花了?”关楚莹笑嗔。 “我就是觉得楚莹这么好,值得配更好的男子!”五福淡淡的笑道:“你记着我今日的话,谁都不值得你伤心或伤了自己。家人尚且如此,那些个臭男人就更不值得了!” 关楚莹听得一头雾水,看着她问:“五福,可是有话要和我说?” 五福浅浅一笑:“不过是突然熬起了鸡汤,灌你喝一口罢了。” “啊?”关楚莹听了这话,更觉得莫名其妙的。 五福没再言语,这个亲事,做主的是关家人,她该说的已经对关夫人说了,该如何决定,就说他们的事,而这事儿未定,就不宜对关楚莹说破。 第1377章 一饮一啄 五福虽然没和关楚莹说明她的亲事会有变,但依旧关注着这个事,没几天,她就听到了徐华章在和那伶人相好的时候,房子突然起了火,有人闯进来救火,把赤身的两人给撞了个正着。 堂堂的才子徐华章竟然是个断袖,这八卦宛如一阵风似的刮过整个长安城,被人津津乐道。 而紧接着,关家就借着这事和徐家退了亲,徐家自然不想退亲,可到底心虚,也没法不退。 退亲对女孩儿的名声极不好,但现在问题在男家,但凡疼女儿的都会退亲的,只说关家好运,竟然在这当口就爆出了这事,而不是等到成亲后。 若是等到成亲后才知道,那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幸好是还没走全六礼,等这事淡了,就再寻一门好亲便是了。 昌平那边也得了消息,过来找五福,想和她一块儿前去关家安慰可怜的关楚莹。 不用她邀请,五福也是要去的,既然她也有心,便一起去了。 两人来到关家,先去给关夫人请安见礼,关夫人看到五福,眼神复杂,可更多的还是感激,若不是她,只怕自家当真发现不了如此不堪的一面。 “你们来得也正好,我也想派人去请你们过来,好好安慰一下楚莹那丫头,我就怕她钻了牛角尖。”关夫人满面诚恳的道:“你们年龄相仿,平时又交好,好好的帮我安慰一下她,嗯?” 她说这话时,更多的目光是看向五福。 “伯母放心,我们会的。”五福笑了笑。 关夫人让丫头把她们领去关楚莹的院子,又对李嬷嬷说:“若不是五福,我们还蒙在鼓里。难怪,他们这么急着就要成亲,这是怕日子长了事有变呢!” 她说起这个事的时候,一阵后怕,难免有点咬牙切齿和恼恨:“徐家真是欺人太甚,明明知道自家儿子是那种人,竟然还厚颜无耻的议亲,明摆着要坑害好人家的女儿,无耻混账!亏他们自称诗书传家呢,呸!恶心。” 李嬷嬷同样也是后怕,满脸庆幸的说道:“可不是么,真真没想到,那徐三公子,好一副才貌,谁成想是个断袖!阿弥陀佛,幸好咱们关家是正义人家,夫人和小姐心好,菩萨也保佑着呢!”不然这人嫁过去了,只怕不出多久就成个人干回来了! 断袖?那徐三根本就不愿意靠近女子的,比男女不论的还更要专一,如此姑娘嫁过去,岂不是守活寡? 关夫人也念了一声佛,道:“确实是佛祖保佑,回头安排一下,我亲自去相国寺上香给佛祖拜拜。” 李嬷嬷连声应下。 “菩萨慈悲,不愿看我儿受苦受难,但更多的还是人情。”关夫人叹道:“从前我总因这孩子的身世复杂,想让莹儿远着些,可莹儿却是看好她,愿意交好。如今看来,我却还不如女儿的眼光好,选女婿是这样,看人也是这样。若是当阻挠莹儿和她来往,只怕也就糊里糊涂的应下这亲事了。” 李嬷嬷也颇有些深以为然。 所谓一饮一啄,便是如此了。 第1378章 谁年轻时不经历几个渣男 五福和昌平来到关楚莹的院子时,她正拿着一个绣棚在用心绣着,见两人进来了,她也不起身,只抬起眼皮,扯了一丝笑容来。 “你们来了。我身上泛懒,就不起来了,坐吧。”关楚莹淡淡的笑着说。 五福瞧着那笑容,脸色难看至极,强颜欢笑,还不如不笑呢! “楚莹,才几天,你怎就瘦了这么多?”昌平惊声道,退亲的打击,真的这么大么。 关楚莹就摸了摸脸,道:“瘦些好,前阵子我还觉着我太胖了些,现在正正好。” 昌平却觉得有些难受,坐了下来,也不知该说什么,就道:“那个,我们都知道你的事了,楚莹,你看开点。” 关楚莹脸上一僵,低下头露出一丝苦笑。 五福则坐在关楚莹身边,取过她的绣棚,看了一眼,又看关楚莹的手指布着密密麻麻针孔,不由脸上一沉:“你这是要做绣活,还是自残?看你这手指肿的,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五福姑娘,您快劝劝我家小姐吧,她都不知做了多久的绣活了。吃不下去饭,晚上也只睡两三个时辰……”兰草急声说。 “兰草,住口!”关楚莹厉声一喝:“就你多事,下去!” 兰草红着眼圈退了出去。 “你心里不痛快,又何必拿她一个丫头出气?她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才要僭越,你这手指要让你娘看到,必定心疼死她。”五福沉声道。 “对啊对啊,刚才我们看关夫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呢!”昌平也道。 关楚莹眼神一暗:“都是我不孝,连累爹娘为我的事操心。可我不做绣活,又能做什么?我连门都不好出去,这一闲着,就瞎想,做绣活也挺好的,我给你们绣绣屏。” “你要哭,就痛快的哭,别扯这种笑容,难看死了!”五福很不悦。 关楚莹看着她,眼圈渐渐泛红,泪水涌上了眼眶,道:“你早就知道,却没告诉我。我是最后才知道的,你们都瞒着我,明明这是我的大事,可你们却最后才与我说,呜哇。” 委屈,难受,憋屈,还有一股被欺骗的愤怒,通通袭了上来,在好友面前,关楚莹也没再伪装下去,哇的大哭出声。 昌平有些不知所措,看向五福,以眼神询问,怎么办? 五福叹了一口气,将她搂了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哭吧,你有权利哭一哭,不过只哭这一次就罢了,我说过,臭男人不值得!尤其徐华章这混账不值!一辈子太长了,这谁不年轻时遇到几个渣男呢!” 昌平差点要笑,忙的捂着嘴,别开眼去。 关楚莹也是哭着听到这么一句,抬起头,要笑不笑的,神色尴尬道:“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五福睨着她,一本正经的道:“我说实话。” 看她如此,关楚莹却是不好再哭下去了,只是那脸花的,五福万分嫌弃,叫来兰草:“打了水来,服侍你家小姐净面。” 兰草哎了一声,连忙叫来小丫头端了铜盆或帕子等物来侍候关楚莹。 第1379章 福星 关楚莹重新净过面后,就坐到美人榻上,捧了茶和两个好友说话。 “是我刚才失态,让你们见笑了!”关楚莹满脸歉然的道。 五福斜了她一眼,道:“你就是在我面前放屁,我也不会嫌你的。” 昌平噗嗤一笑,见关楚莹瞪眼,不禁道:“对啊,我们是好友嘛!” 关楚莹嗔了两人一眼,又放下茶杯,握了五福的手,道:“五福,谢谢你,若不是你上回特来说破这事,我们都不知道,他,他竟然是……” 她脸色微白,有点说不下去。 关楚莹不是个笨人,相反,她很聪明,知道这亲事一旦成定局,结局会比如今更难。 徐华章对女子退避三舍,她这样糊里糊涂的嫁过去,岂不是白守活寡,而她敢说出来吗?到底是夫妻的闺房事,多少女人是自己忍气吞声? 关楚莹不肯定,如今在亲事没全礼之前,退了亲,倒还干净,哪怕名声上有点不好听,也好过进那个火坑守那冤枉的活寡。 昌平分外好奇,看着五福问:“五福,你是怎么知道的?” 五福自然不会说真话,只含糊的说:“我手里有几个可用的人,恰好发现了。” 昌平头脑简单一些,听了这话就哦了一声,道:“那可真是太巧了。五福,你可真是楚莹的福星啊!” 关楚莹却知道事情并没这么简单,只怕是五福听到自己要定亲的人,有心让人留意,结果还真就发现了端倪。 想到这,关楚莹又重重的握了一下五福的手,眼里透着感激。 “五福,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若不然,我怕是……”关楚莹后怕的开口,这份情,她在心里记着了。 “你不怪我搅和了你的亲事?”五福反问。 关楚莹沉声道:“你看你这话,我关楚莹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却也是知道是非黑白的知道好歹的人!” 五福道:“那就不用说什么谢谢了。我就是不乐意看你跳火坑,好朋友嘛!” 关楚莹一笑,重重的点了点头。 昌平忿忿道:“想不到那徐三竟然是断袖,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亏我们都以为他是好的!” 关楚莹脸上划过一丝难堪。 五福握了一下她的手,道:“错不在你,你别放在心上,要道歉的要认错的是徐家。断袖并不算什么,可他们不该坑害无辜女子。” “五福你竟然不鄙视断袖?”昌平惊道。 五福抿了一口茶,道:“我不歧视断袖,爱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只要两人是出自真心。我只是不喜他们明知道自己的心,却还要违心去服从家里安排,甚至不惜牵连无辜的人。我要是徐华章,当真爱那怜春儿,翻了这天,我也要和他在一处就是!到底是他没这个勇气,所以这爱,是不是真爱也难说!” 两人听了,都若有所思。 五福见两人如此,就道:“我可不是要教你们冲破条条框框的去造父母的反啊。就是说,我们自己的心,不要轻易的就违了。有些事儿,做过了才知道值得与否,当然,前提是经得起那其中带来的代价!” 第1380章 承情 眼看着关楚莹的情绪已经冷静下来,五福就问起怎么撞破那徐华章继而退婚的事,和料想中的一样,是关家设的局,毕竟两家议亲甚至已经交换庚帖,也有好些人家知晓。 这突然就亲事不成了,对外总要有个说法,而关家对徐家坑害自己宝贝闺女的做法尤其不满,甚至是憎恨了,又为了自己女儿名声着想,只能反坑徐家一把了! 毕竟女儿家名声重要,就算退亲,他们也要站在理儿上,之后关楚莹的亲事也才不会受到影响。 “此事既已尘埃落定,就不要多想了,反正两家已经再没关系,等着风声过了,再寻一门好亲就是!”五福劝道。 关楚莹却摇头说:“我却是怕了,这人心实在可怕,还不如不嫁呢,还能守着父母一辈子。想来我哥哥也不会在意就是!” “胡说!你哥哥不介意养你这个妹子,可将来你的嫂子呢?”五福轻斥:“你这是典型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世间好男儿多的是,咱们睁大了眼睛去寻,慢慢的寻,总能寻到合心意的。你这话莫让伯母听了去,不然她更是内疚!” 关楚莹眼中闪过愧疚,呐呐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五福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乖孩子!女子成婚晚一些也好,生孩子晚点才好,太早了对身体不好。” 昌平又是噗嗤一笑:“你说得倒是过来人似的!” 五福得意的道:“好说,至少比你懂得多。”她可是看过小电影的人。 昌平吐了吐舌头。 关楚莹看着两个闺中好友插科打诨,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心情也舒朗不少。 “小姐!”兰草走了进来,手里拿了一封书信。 “什么事?” “门房的婆子送了一信来,是要给小姐的。”兰草道。 关楚莹一愣,接过看只有她的名字收,打开,并没有落款,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抿起了唇,冷笑出声,把信揉了,道:“烧了吧。去禀报母亲,门房的婆子换了,省得啥的乱七八糟的信都接进来,祸害了咱们关家。” “是!” 五福问:“徐三送来的?” 关楚莹点头:“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向我说对不起的,他倒是自持一片诚心。可惜,对不起?如你所说,他一心和那怜春儿好,不祸害她人,倒还敬他的心意。且看看吧,将来他是否娶妻,才知道他的心如何。” 五福暗自点头,关楚莹伤心归伤心,可到底没被所谓好感冲昏了头脑。 关楚莹这院子的事,关夫人自然不会错过,听到女儿开了心怀,心里便松了一口气,对李嬷嬷道:“这女儿家,还是需要几个闺蜜好友的,起码伤心的时候有个安慰的人!” “小姐福气好!” 关夫人总算露出一丝笑容:“她们回去的礼品你亲自打点,尤其是五福那边,再加厚两层,横竖这中秋节也没几天了,当是送了节礼也好。不管如何,咱们关家,总承了她这个情!” 李嬷嬷笑着下去安排不提。 第1381章 小心我揍你 五福去关家的时候几乎是空着手去,可回来的时候,却是带着一车的东西回来,那个关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对她说了许多的话,这都是中秋节的节礼云云,她的恩情,关家都记着呢如何这般。 五福并不在意礼品多少,她帮关楚莹,只是不想她一个花季少女掉进那样的坑。 所以,这一车东西,她收了就收了。 回到长青宅侧门处,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五福下了车,正好看到里面的人从内而出。 伍礼宏,他又来了! “姑娘,可要绕到正门处?”魅十问。 五福冷哼:“本姑娘凭什么要避让他?”何况,他也没什么机会再来了。 伍礼宏也没想到刚来到这个宅子就遇见五福这个逆女了,一时有些尴尬又有些发憷。 可等他想起他是她的父亲时,腰杆又挺直起来,故作傲然镇定。 五福走上前去,轻蔑的看他一眼。 伍礼宏下意识地想后退,却又有点恼羞成怒,瞪她一眼,道:“我是来看你娘的。” 五福讥讽冷笑,进了门。 无视,绝对是无视。 伍礼宏气的不轻,可想到老娘的话,又硬生生的忍下了,道:“你站住!” 五福不听,伍礼宏只得追着进门,这简直是丢人了,哪有当父亲的追着女儿跑的! 伍礼宏气喘吁吁的说:“站住。那关家小姐的事,你可知道了吧?” 五福停下来,转过头来。 伍礼宏见她总算停下,就道:“你既然和那关小姐交好,这时她退亲,心情正不好,多谢前去好好安抚才是正经。” 五福冷声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伍礼宏一晒,道:“你是有点本事,但世家里的事你如何知道那么多?要不,我亲自备了礼物,和你一块儿上关家?我和关大人也算同僚了,你和他女儿好,我们做长辈的,自也有话说。”这人脉交往,不都是这样经营起来的么? 五福却是听明白了,哈的笑起来。 “伍大人,我今儿才知道,你脸不但大,脸皮还挺厚的,真真是长见识了!”五福讥讽:“我和关家如何,和伍大人你有什么关联?我为何要和你一起上关家?哦,你想要在关伯父面前刷脸,却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把主意打到我这里了?伍大人,你好大的脸,你算哪根葱?” “你!逆女,我是你爹!”伍大人被戳破心事,尴尬得满脸通红。 五福冷道:“你说是就是么?可有什么凭证?你是我娘么,负责生的?” “你,你……” “我劝你不要枉作小人心思,我是断然不会认你的,伍礼宏,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识相点!我这人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五福抡了抡拳头:“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伍礼宏眼仁一缩。 “带他去见太太。”五福吩咐翡翠,又冷冷的看着伍礼宏说:“你且去听听我娘怎么说,看她是否让我认你!你的机会,也就这一次了!” 伍礼宏看着她扬长而去,不知怎的,心里竟有些不安。 第1382章 做低伏小 面对五福的强硬,伍礼宏除了有些懊恼和无力,还有一些忌惮,她表现出来的强硬越是逼压,他就越觉得所有事儿都脱离了掌控。 眼下唯一能压制那丫头的,大概是只有把周氏接回伍家去了,那死丫头,总不能亲娘都不认了吧? 只要进了伍家,哼! 伍礼宏组织着该和周氏说的话,慢慢的啜饮着茶,心想少不得要做低伏小一番! 真是够了,女子不都以夫为天,周氏也是被五福这个逆女给影响了,没以前那么柔顺了。 周氏走进花厅,就看到他端着茶再喝,眼神有些复杂。 这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少艾至今都倾心以对的,这也是自己最后一个男人了,她和他孕育了两个孩子,以为来了长安,这辈子,也就一家团聚了。 但现实却狠狠的打了她的脸,她的自以为,都是那么的可笑,现实并没有那么多的理所当然。 “你来了!”周氏轻咳一声。 伍礼宏听到声音,忙的站了起来,看向她,笑道:“眼看就要到中秋了,我来看看你。嗯,这脸色也好多了,胖了些了,孩子可好?” 他看向她的腹部,高高尖尖的,一准是个儿子没错,想及此,他心中又有些火热起来。 周氏道:“孩子和我都好,你放心。” 伍礼宏就对她身边的嬷嬷和秋香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你们家太太说说话。” “太太身子越发沉重,姑娘嘱咐我们要寸步不离。”程嬷嬷道。 又是这个老妖婆! 伍礼宏冷声道:“我是你家太太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我还会害了他们母子不成?”真是个狗奴才,听话听的,哼。 周氏对程嬷嬷道:“没事,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就好。” “那奴婢们就远远的站着。”秋香机灵的说,果真就退得远远的,程嬷嬷也只得退了下去。 伍礼宏心中不满,却也知道,总比她们在跟前守着要强。 他上前几步,温柔的道:“梅娘,你可是在怨我?” 周氏抚摸着肚子,抬起头,静静的看着他。 “我知道你是在怨我,还有五福也是,这都是我这做爹的不好,没那个本事。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呀,我就想着一切都慢慢来,凡事都讲究循序渐进不是吗?”伍礼宏满脸深情款款的看着周氏道:“梅娘,我们最是契合的,你是我的解语花,一向知我心,就不能理解一下我吗?” “理解你,就是让我们的女儿进你家做个下人丫头?”周氏轻声说:“伍郎,你这做爹的,不及格,你女儿多,不差五福这一个,所以她于你来说无可无不可,是下人是丫头,对你都无所谓。” “但我不是的,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已经够苦了,没爹疼,我这当娘的,不能不疼她,不然,我们怎配的上称为父母呢?”周氏看着他说:“伍郎,我理解你,所以也不求了。我们母女,都不求了!” 伍礼宏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她接下来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第1383章 恼羞成怒 伍礼宏的直觉很准,周氏说出的话让他瞪大了双眼,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她说什么,他这是幻听吧? “你再说一遍?”伍礼宏的脸冷沉下来。 周氏目光平静,谁也没发现她袖子下的手握成了拳头,一脸坚决的道:“我不带着孩子们回你那个家了。我和五福已经说好了,等腹中的孩儿生下来了,我就回华阳去。你放心,这个孩儿,我会倾尽心力养大的,毕竟当年怀着五福那么难我都挺过来了。更别说,现在日子好过了!” 她露出一丝笑容,轻轻的抚摸着腹部,道:“我会让他跟着我姓,以后,你珍重吧。” “放屁!”伍礼宏勃然大怒,用食指指着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混账话?我伍家的骨血,怎么能流落在外,梅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是不是五福那逆女威逼的你?” “没人逼我,是我不想跟着你回伍家了,也不想委屈孩子们!” “委屈?早在几个月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现在你说委屈?难道你对我的情义都是假的?”伍礼宏十分愤怒,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被人耍了。 周氏肚子里的孩儿是他的种,可她却说不会带着他认祖归宗,那他伍礼宏算什么?借种给人家生子吗? 混账!简直荒唐! 这是莫大的羞辱,他活到这把年纪了,从没感觉像现在这么屈辱过,简直,简直…… 伍礼宏浑身怒火腾升,也口不择言起来:“来长安之前我们说好了的,现在你却出尔反尔,我很怀疑,你口中所谓的只想着我念着我,莫不都是假的?我真想不到你会是这种人,亏我以为你多善良柔顺,原来你也和其她女人没两样,戴着假面具吗?” “周梅娘,我看错了你!” 周氏看着他恼羞成怒跟只小丑似的暴走的样子,不由呵的哼笑,他看错了自己?自己何尝不是看错了他! “就当我们彼此看错了吧!”周氏不想和他争执,道:“我今日见你,就是想和你说清这个事,如今已经说开了,你就走吧,以后也莫在来了!孩子们,我以后都会抚养好。左右你也多的是子女,不缺这两个,两个孩子跟着我,也算全了我们好过一场的情分!” “你,你当真狠心如斯,不念旧情?你就真这么狠心,让他成为见不到的人外室子?”伍礼宏看她脸上决绝,不由心慌,道:“我都答应你,行啦吧,我正经的娶你为二房,这可好吧?” 周氏看着他:“为何?你这么坚定,是真的为了我们母子吗?还是为了别的!” 伍礼宏一噎,眼神有些躲闪。 周氏看得明白,心中微冷,道:“是为了五福所拥有的东西?” “你别胡说,我就是不能看我伍家的骨血在外!”伍礼宏狡辩道:“大家里最注重子嗣,我心里也有你!” “有我,就会急着拉新人上床颠龙倒凤吗?”周氏讥讽的笑:“注重子嗣,你们不是想让我的女儿做丫头做下人吗?这就是你口中的注重?伍礼宏,我是不够聪明,可我不蠢!” 第1384章 大威胁 一个五福难缠就算了,现在再加上一个周氏,伍礼宏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梅娘,你到底想要怎样?你就不能为我着想一下吗?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变了?”伍礼宏放软了声音,企图软化她,道:“从前咱们多好多恩爱,你都忘了吗?” 周氏垂眸:“人都是会变的,早在你一去不回头的时候,我也早已被生活磋磨变了!” “可我不是回来了吗?你还要我怎样!我说迎你做二房,这也不够?做人不能太贪心!”伍礼宏脸色铁青的说:“通常贪心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我才不贪了!”周氏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说道:“我什么都不求了,不求你疼,不再求名分,我只想求一份安宁,求我的子女能平安长大,求余生喜乐平和。” 伍礼宏目光森森的看着她。 “我就求你,以后莫再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重逢过,一如你十五年前你走的那样,你后来没出现过,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你这是觉得我死缠烂打了,所以求我放过你了?”伍礼宏从牙缝挤出一句:“那你之前作出的那副样子,又是假的?你甚至让我抛弃所有留下守着你们,怎说变就变了?” “是我太天真!” “你不是天真,你就是被五福给压制了,那逆女,我找她去!”伍礼宏气冲冲的往外走。 “王氏在背后做了什么你当真不知道吗?”周氏突然道。 伍礼宏一怔,转过身去,目光定定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王氏曾经买凶想要杀了我们母女。你说,我为什么要跟你进你那个家,我只是个弱女子,可不是有九条命的怪猫。”周氏冷嘲:“我只求好好的活着,我不想悄无声息的被人害死!我怕了!” “你胡说!” “就当我胡说!反正我的话就到这里了。我们两个,彼此回到最初的位置,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就万事皆安。可如果你继续纠缠,五福不会放过你的!”周氏语重心长的说。 伍礼宏震惊不已的看着她。 “你忘了,你当初给我写过婚书,那是有效的婚书,如果扬出去,你会如何?那婚书,如今在五福手里!” 伍礼宏浑身一震,目露惊恐:“婚书?” 他忘了,对,这个他早忘了,他是写过的,还有各个见证人! “你把它给那丫头了?”伍礼宏后背冷汗津津,一阵寒凉,喉咙干涩干涩的,低吼:“你怎么会把那东西给她,拿回来,快拿回来!” “拿不回来了,她要做的事,就是我这做娘的,也阻挡不了她。”周氏摇摇头:“我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你我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况,孕育了两孩子,就此好聚好散,我尚且还能劝动两分,但如果你们非要上门纠缠,那我也拦不住她。” “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伍礼宏突地冲上前去,一把钳住周氏的手臂,那是个大威胁啊。 “放开我娘!”一记冷厉的声音从后传来。 第1385章 关键时刻靠拳头 冷厉的声音传来,不等伍礼宏完全转过头去,他就被人用力一扯一甩,撞到了桌子的角上。 五福一手扔人,一手飞快扶着周氏,打量了她一番:“可好?” 周氏摇摇头,手抚摸着腹部,安抚着腹中的孩儿,又看向被扔在地上的伍礼宏,心中叹了一声。 伍礼宏的额角撞到桌子角上,疼的他直呲牙,指着五福大怒:“你,你这逆女,是要弑父不成?” “我说过,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识相点,看来我的话,你是左耳进右耳出啊!”五福转过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冷睨着他,目光慑人。 “你,你想怎么样?我跟你说,弑父是要天打雷劈的!”伍礼宏吞了一口口水,声厉内荏的说。 “我娘的话你听清楚了吗?我们母子几个,不会进你伍家门,不会认祖归宗,从此以后同你再无关系,现在,给我滚!” 伍礼宏从地上爬起来,道:“是你,定然是你蛊惑你娘,不然她不会说这样的话,都是你这逆女搞的鬼!” 五福一巴掌扇了过去。 “五福!”周氏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臂。 五福的力度很大,伍礼宏被打得喉头喊甜,偏头一咳,竟然和着血吐出几颗牙齿来。 “你,你竟敢打老子……”伍礼宏面容震惊,更多的是恼怒,反了反了,她翻了天了! “我打你就打你了,再惹我,我杀了你!”五福冷笑:“逆女,也是你叫的?你哪来的脸当我的父亲,废物,人渣!” “周氏,你教的好女儿!”伍礼宏气急。 五福袖子一垂,那把蝴蝶刀从袖里翻落在手心,一弹,往上一抛,刀子在它手里跟活了过来似的,上下翻飞着。 伍礼宏看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这,这还是他女儿吗,不,这是魔鬼! 哪有女孩子玩刀玩得这么麻溜的! “你。你别过来!”伍礼宏吞咽着口水。 “你走不走!” “我走,我这就走!”伍礼宏退到一个安全距离,道:“走之前,你要把婚书还给我!” 五福眯眼,看向周氏,周氏眼中闪过复杂,点了点头。 “放心,那东西,会还给你的,不过什么时候还,就看我的心情了!”五福冷笑道。 “你想怎样,你到底要怎样!”伍礼宏却觉得心中很是不安。 五福笑而不答,只用牙缝挤出一个字:“滚!” 伍礼宏心头一震,却不敢多逗留,捂着脸,恼极而退。 周氏看他走了,一阵心累的跌坐在椅子上,看向女儿,道:“五福,以后莫要这样了!他到底是你生父,你不能……” “放心,我不会弑父的,我多的是折磨他的手段,绝对比死还难受!”五福冷哼。 周氏张了张口,问:“那婚书?” “娘怎么和他说了?”五福反问。 周氏抚摸着腹部,道:“到底是你们的生身父亲,体体面面的,好聚好散才好,闹开了,咱们又有什么颜面呢?娘也不愿你再担一个忤逆不孝的名声!” 五福叹道:“娘始终是心软!” 周氏想要辩解几句,五福却抢在她面前道:“娘,你且记住,人善被人欺,有些人,和他说道理是说不通的,关键时刻,得靠强硬的拳头。” 第1386章 她有我的把柄 伍礼宏铁青着脸走出长青宅,顾不得脸上青紫,让马车飞快的回了伍家,直奔他老娘的院子。 伍老夫人正拿了小锄子在自己院子里开出来的一小块地锄着,见他匆忙来了,抬头看到他的脸惊呼出声。 “你的脸是叫谁打了?”伍老夫人惊得松了手中的锄子。 伍礼宏捂着脸,嘶了一声,道:“娘,现在可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出事儿了!” 伍老夫人心里一跳,出啥事了? 母子俩回到屋内坐着说话,伍礼宏先把去长青宅的事给说了,并说了周氏的决定。 伍老夫人听得脸色一沉,重重的一拍炕边:“我活到这年纪了,还没见过那个外室这么嚣张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不认就不认?还要孩子跟她姓!这真真是荒唐,是要吊高卖不成!” “娘。我看周氏不是在说笑话儿,是真心不想进府来了。”伍礼宏却不认为周氏是吊高卖了,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强硬的周氏,还有她脸上的决绝,更是前所未有的,所以他相信她是说真的。 伍老夫人沉声道:“不是说挺柔顺的人?” “是柔顺,是个性子软弱的,耳根子也软,有五福那个逆女在她身边时常挑拨,哪能不被笼络过去?”伍礼宏最气的还是五福,在华阳时,五福不在,一切都是顺利的,周氏也只听他的,可见到五福后,就一切都变了! “好好,我老婆子真是长见识了!”伍老夫人气极反笑,道:“一个乡下来的,我们还奈何不得她们了?” 伍礼宏嘴唇嗫嚅,还真是奈何不得,那死丫头,要银子要银子,要人有人,自己又一身怪力功夫。 他捂着脸,还赤赤的疼,还有掉了的牙,死丫头下手真狠。 “你这脸也是她打的?我们告她去,告她一个忤逆不孝!”伍老夫人气呼呼的要下床穿鞋。 “娘,使不得,使不得!那丫头有我的把柄!”伍礼宏拉住她的手臂急声道。 伍老夫人愣住:“把柄,什么把柄?” 伍礼宏有些踌躇,唯唯诺诺的说:“那个,我当年和周氏在一块的时候,曾给她写下过婚书。” “什么?”伍老夫人尖叫起来,道:“婚书?” “什么婚书?”王氏从外面冲了进来,死死的瞪着伍礼宏:“你给周氏写了婚书?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婚书,那是轻易能写的吗? 他是不是疯了! 伍礼宏甩开王氏的手,道:“你给我放手,你的帐我还没和你算!” “和我算账?你都给人家写了婚书,知不知道这事多严重?”王氏尖声吼道:“你怕是不想要当这个官了!” 伍老夫人被嚷嚷得头疼,怒声道:“都给我住口,王氏,你先让老大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婚书,如果老大写下了婚书给对方,又还在对方手里,可老大后来又娶了王氏,这岂不是骗婚?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娘,我也不记得了,反正就是写下了!”伍礼宏也很是懊恼,他怎么就把这事忘了呢! 第1387章 夫妻互虐 当年和现在的时间间隔太长了,伍礼宏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周氏提起,他只怕也想不起有这么一回事的! 难怪了,之前他就听了那么一耳朵,转过头就忘了,后来想着总有什么是忘了,原来是这个事。 婚书在人家手中拿着,万一那对母女真要做点什么,他岂不是名声扫地? 伍礼宏能想到的,王氏和伍老夫人也想得到。 王氏直接怒了,冷笑道:“哈哈,果然是风流债,老爷的风流可是给咱们家搅来了一堆破事儿,闹的整个家家无宁日。先不说钰儿被那贱蹄子给吓怕了,现在是一点都闻不得臭气见不得脏,一天不洗个两趟澡是不成。” 她深喘了一口气,道:“如今你更离谱,竟然还给人家写过婚书。老爷是不想当官了!怎么着,她们是不是以此来要挟你休妻,好让我腾出位置给她们。伍礼宏,我告诉你,你休想,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嫡妻!” 婚书,那婚书写在前,她算什么?继室吗? 哈,荒唐,简直从没见过的荒唐! “你给我住嘴!”伍礼宏被刺得满脸臊得慌,怒道:“你别想得太理所当然,人家才没想要进府来,人家不屑!” 王氏一愣:“啥?” “你大可以放心了,周氏说不会带着孩子进伍府来,不会认祖归宗!”伍礼宏冷眼看着她,道:“说起来,还拜你所赐。” 王氏心中一喜,可听到后面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我不让她们进来么?” “我且问你,你可是曾买凶去杀她们母女?”伍礼宏问道。 伍老夫人一听,惊愕的看着王氏,她没听错吧?买凶杀人? 王氏瞳孔一缩,下意识地一退:“你,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伍礼宏看她惊慌的眼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一寒,道:“你别装了,人家都知道了!” “胡说,她胡说!”王氏尖叫的否认:“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伍礼宏却是不信她了,冷声道:“我真没想到,你这婆娘的心竟然这么恶毒,买凶杀人,亏你做得出!”他说着,觉得后背发寒,这婆娘疯起来,会不会连枕边人都杀了? “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伍老夫人看着争吵不休的儿子儿媳,心口突突跳动,用力拍了拍炕边,大声道:“你们都给我住嘴,是不是想要闹死我!都什么时候了,还吵!” 一个婚书给人在手里拿着,而另一个更可怕,买凶杀人,对方说得出来,必然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才会这么说,这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 “王氏,你当真做过那样的事?”伍老夫人忍着火气问。 “娘,我没有……” “你还狡辩!”伍老夫人一喝:“对方能说出来,自然是查到了什么,若是捅出去,你以为会如何?” 王氏脸上的血色刷地褪尽,浑身颤抖起来,不止婆婆和丈夫提到的这个买凶杀人,她还想到了那个陆晓蝶的事。 莫非那小贱人是两个把柄都捏住了吗?她想要干什么! 王氏整个人如同浸在冰水里,瑟瑟发抖。 第1388章 愚蠢 眼看事儿瞒不过去了,王氏跪了下来,开始哭诉,从听到伍礼宏在外面有女人并生了野种说起,说自己的委屈,说自己的愤怒和糊涂,以至于被怒火遮了眼才做下这样的昏招。 “娘,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作出这样的事,我是被鬼了迷了心眼啊。可她们,不也没事儿么?不也好好的在长安了么?”王氏哭着说。 伍老夫人气得不轻,用食指指着她骂:“你,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不管如何,那丫头都是伍家的骨肉,是老大的骨血,你想杀就杀?你的心咋这么狠!是了,你素来都是这么狠心的,当年也是这样,你还杀了那个孩子,一尸两命!” 想到过去的时,伍老夫人就气得浑身颤抖。 伍礼宏看跪在地上的女人,更是恨得眼睛通红,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身边人竟然在背后是这么一副嘴脸,她却装得这么贤良,好不恶毒。 真是知人口面不知心! 王氏呜呜的哭,道:“娘,我是一时糊涂啊!” 伍老夫人揉着眉尖,问伍礼宏:“她是怎么说的?她们到底是要怎样!” 伍礼宏回道:“周氏说了,等孩子生了就回华阳,以后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不让我们去打扰她们母子几个的安宁!” “周氏若是个性子弱的,到底还记着和你一夜夫妻,倒是那叫五福的!”伍老夫人很头痛,道:“这才是个难缠的!” 伍礼宏低下头。 “不管怎么说,这婚书,一定得拿回来,在她们手里拿着,就是个把柄,谁知道她们会做点什么!还有你!”伍老夫人指着王氏,恨声道:“你敢做那样的混事,就没想过后果吗?要是传出去,我看伍家还怎么做人,你几个子女要不要见人?你不是糊涂,你是愚蠢!” 王氏拿着帕子嘤嘤的哭。 “你若有本事,做也就做了,可这尾巴都没扫清,偏偏还让人抓着了,我看你要怎么办?” 王氏道:“娘,这个,我是扫尾了的,她们……” “扫了人家还能知道是你做的?哦,你是想说她们是想诈你?”伍老夫人冷笑:“你倒是去好好的求一求佛祖,她们确实是在诈你,并不是抓着什么实则的证据了!否则,你就等着去家庙吧!” 王氏脸色一变。 “我们伍家,可丢不起这个脸!”伍老夫人冷然的说:“你身下几个子女,也担不起一个这样的母亲!” 王氏嘴唇嗫嚅,眼中病发出一丝怨毒。 “还不回去找你的人去查这到底扫清没有?若没有,你就随我一道去见那对母女!”伍老夫人怒道。 王氏听了脸色再变,去见那对母女? “怎么,你还不情愿,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想着怎么补救给人家请罪求人家原谅,还要意气用事端你的正妻架子是不?” “儿媳不敢!”王氏低下头去,手握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手心里。 “不敢就给我滚出去!”伍老夫人眼神厌恶的别了她一眼。 王氏满脸屈辱,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第1389章 要稳住 伍礼宏冷眼看着王氏离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伍老夫人看了儿子一眼,皱起眉,这也是个不省心的。 “你也坐下来说一说这事。”她指了指炕的一边。 伍礼宏坐下来:“娘,王氏这毒妇,当真是可怕!” “你想怎的?”伍老夫人冷着脸问。 “我,我想休了她!”伍礼宏沉声道,对,休了王氏这毒妇,就腾出嫡妻的位置来,娶谁娶不来? 王氏娘家败了,也给不了他什么助力,而且她心底还这么恶毒,哪能担任嫡妻教养子女,再娶一门新妇进来,又多了岳家,于自己,也是好事。 就算不娶别人,周氏是不是也可以填充这个嫡妻位置?嫡妻位,总行了吧,她总愿意了吧? “休了她,再娶周氏进门?”伍老夫人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讥讽道:“人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你还觉得她们会肯跟着你?少在那做白日梦了。” 伍礼宏脸上一红,讪讪的道:“就算不是周氏,那儿子还任由那毒妇占着位?儿子可怕着哪天睡着被她背后捅一刀。” “那个后宅夫人没有这样的伎俩?”伍老夫人冷笑一声:“这长安城里,哪个后宅里没有几条人命,这博弈,谁胜谁赢,端看谁的本事更胜一筹罢了。可惜,王氏没人家本事大,还蠢!” 伍老夫人心情也很是复杂,她没想到王氏做过这样的事,更没想到,对方还会抓着这样的把柄! 能知道背后主谋的人是谁,能查出来,就证明了手腕不低,这样的人才,却不是伍家的了。 伍老夫人也不知说是可惜还是该如何?若有这样的人才,伍家何愁不兴,可如今闹到这地步,有点不好收场了! “娘,如今怎么办?”伍礼宏也没办法了。 “一定要稳住她们母女!”伍老夫人说道:“这可是两个大把柄,不管哪一个,对你们都是不利,对伍家不利。” “可是,那逆女,表现强硬,不让我上门打扰。” 伍老夫人闭了闭目:“罢了,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见见她们!” 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得见一见,也好知道她们的打算。 …… 正院,王氏一巴掌甩在魏嬷嬷的老脸上,怒目而视:“我哪里对不住你,你要这么害我?那个杀手阁的事,你说扫清尾巴了,你说魏大都扫好了?那周梅娘她们又是如何知道的?混账!你们就是这样糊弄我的!” 魏嬷嬷顾不得被打的老脸,噗通的跪了下来:“夫人,奴才们不敢糊弄您啊,确实是扫清了的,对方连银子都没退,都说这事就这么了了,当没发生过呀!这么久,也没人找上来,更没说这事,夫人,这事就是过了的!” “过了她们还能知道?” “夫人不是说了,那对贱人最是狡猾,兴许是在诈我们呢?夫人,老奴一家都是和您一体的,您好了,老奴一家才会好,又怎敢糊弄夫人?这是给老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老奴一家对夫人都是忠心耿耿的,求夫人明察。”魏嬷嬷一边说,一边咚咚的磕起头来。 第1390章 找人顶罪 冷眼看着魏嬷嬷把头都磕得红肿了,王氏才叫她起来。 “夫人。”魏嬷嬷面带青色,怯怯的叫了一声:“夫人还请信老奴,老奴一家,可都没有害夫人的心思啊!” 王氏揉着眉尖,满脸疲惫:“我知道!” 做奴才的,一切都指望着主子,如果主子不好了,他们这些心腹奴才,又能好到哪去? 她看着魏嬷嬷自罚,不过是怪她办事不力,也找个宣泄口罢了。 “不是你们,那就是那贱人从中得到了什么消息,甚至是已经拿住了把柄!”王氏睁开眼睛,神色惊俱的道:“还有陆晓蝶那边,两个把柄,她想干什么?想要对我做什么?” 魏嬷嬷心里一颤。 若然是这样,那对方的手段当真是可怕了,拿捏着这样的把柄,不干点什么,还对得住手中的把柄吗? “夫人……” 王氏腾地看向魏嬷嬷,道:“老夫人说了,若是这事爆出来,我就要去家庙。” 魏嬷嬷一惊,嘴唇翕动着。 “乳娘。”王氏抓住她的手,道:“这事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吩咐的,我只是抱怨了几句,是乳娘心疼我,不是吗?是这样吧?你心疼我,才想叫我舒心,才……” 魏嬷嬷听着,心便直直的往下沉,夫人这意思,是让她顶下这个罪。 “乳娘,我不能去家庙的,宁儿她们还需要我,她们不能没娘的,乳娘。”王氏宛如一个孩子似的,欣欣的看着魏嬷嬷,面带哀求。 她有些后悔了,刚才在老夫人屋里着慌了,一下子就承认了,怎么就没想到把事情都推到这老奴身上呢,自己这阵子真是被愤怒嫉妒冲昏头了,都失去理性和判断了! 魏嬷嬷道:“夫人,莫要慌,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呢,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不是吗?” “她们已经杀到我头上来了,你还不懂吗?”王氏甩开她的手,眼中有一丝癫狂:“陆晓蝶不知在哪藏着,随时要咬我一口,还有这个事,乳娘,这都是你出面的,两件事都是。可这两个事,你都没有办好。” 她死死的瞪着魏嬷嬷的眼睛,等着她表态。 魏嬷嬷的心越来越冷,好半晌才露出一个苦笑,垂下头道:“是,都是老奴干的,是老奴看不得夫人受苦,都是老奴瞒着夫人干下的。” 王氏这才吁了一口气,道:“乳娘,若真到了那一步,你放心,小山他们我会照顾好的,将来我会放了他的良籍,让他考科举去出人头地,绝不会亏待他去。” 魏嬷嬷跪了下去,匍匐在地:“老奴多谢夫人体恤。” 可惜,王氏看不见她垂着的头,全是自嘲的苦笑和冷意。 王氏亲自扶起她,道:“乳娘,如你所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呢。但把柄在人家手中,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尤其是老夫人那边。” “夫人打算怎么做?”魏嬷嬷小声的问。 王氏眼神一闪,声音阴寒冷厉:“双管齐下。我不能任由老夫人处置,我为这个家出了这么多心血,决不能被她送去家庙。那些汤,该准备起来了。” 魏嬷嬷心中颤栗起来。 第1391章 老夫人出马 这是伍老夫人第一次见周氏母女,从进入长青宅所看到下人的举止时,伍老夫人就放低了所有的轻视。 哪怕对方是乡下来的,可能把下人教导的如此有规矩,就绝不是一般的人物。 伍老夫人自己也出身不高,她却从不认为乡下人又有哪里不好了,总有些人,哪怕出身乡下,也能跟明珠一样发光的。 她的目光扫过周氏尖挺的肚子,眼里闪过一丝黯然,看着就是个小子,却也不知自家还有没有那个福气。 再看立在她身旁的女子,一身素雅衣裙,容貌确实随了老大多,可和周氏的容貌结合,组成了一张颇具英气的脸,又看她站姿如苍松,竹枝一般,眉目间带着洒脱傲然之气,不禁心中一叹。 难怪老大说她态度强硬,看着确实如此,不太好糊弄。 “老夫人打量够了?”五福开口。 “五福!”周氏一嗔,不太认同她的态度,对方可是长辈,哪怕不打算认,也不该这般态度。 伍老夫人一笑:“看我,都看得呆了,你们来了这么久,我一直盼着你们来见,可惜老大是个不中用的,嘴笨,只会摆谱,你们可别恼了他。” 周氏和五福对视一眼。 伍老夫人又从刘嬷嬷手里接过送给五福的见面礼,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五福却是不动,道:“老夫人,您来意如何,不如挑明了说吧。” 伍老夫人有些尴尬,把那只精致的珍珠朱钗捏在手里,道:“看来你是真恼了,哎,罢了,你这是何必呢,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嘲弄,道:“伍大人莫不是黔驴技穷了,连老祖宗都请出山来当说客了?” 伍老夫人看她一眼,说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说实话,伍家的骨血我这老婆子素来都是重视的,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伍家的骨血,一视同仁。周氏,我已让老大准备了文书,只要你答应了,你就是正经的二房太太,就连五福,也是你的女儿,可唤你一声娘亲。将来你肚子里的孩儿,若有出色,也能给你挣来一副诰命,你看如何?” 周氏愣住,看向五福。 伍老夫人看在眼内,果然,这周氏是个不中用的,这个宅子里,一切都是五福做主。 五福哈的一笑:“老夫人,你所说的,如今我们已经实现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我母亲肚子里的孩儿,即便不入伍家,同样可以科举,他会姓周!” “他是伍家的骨血!”伍老夫人咬牙的道:“外室子,名声到底不好听,科举之路,比别人更难。” “老夫人错了,英雄莫问出处,谁说我娘的是外室子,她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五福意味深长的说。 伍老夫人听到这里笑了,看着她道:“你是说宏儿给你母亲写的婚书?” 五福眸子一眯,果然有备而来呢,看来伍礼宏确实把这事给他老母说了。 “宏儿若当真写了婚书的话,那又如何呢?他这是不告而娶,婚书,我们可以不承认!”伍老夫人淡笑着。 第1392章 讨婚书 古时婚姻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时认为没有这一点的婚姻于礼法上是有亏的,没有告知父母就娶妻,是为不孝,父母也可不承认这一桩亲事的存在。 伍老夫人捧着茶杯淡定的喝着,眼角余光却是注意着周氏母女,看着周氏变了脸色,不禁嘴角微扬。 而五福…… “老夫人是想说你儿子不孝呢还是大孝呢?”五福呵呵一笑。 伍老夫人一怔,看了过去。 “孟子曰:告则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如告,则废人之大伦,以怼父母,是以不告也。”五福摇头晃脑的说:“所以我想问老夫人,你儿子,是不孝呢还是大孝呢?” 亏得当初她拿婚书一事跟先生稍微讨论过,听过这么一耳朵,不然的话,怕是要被这老太婆给唬住了。 告而不得娶,就会荒废伦常,从而怨怼父母,是为不孝,不告而娶,不禀报就娶妻了,从以伦常,有后而生,可为孝道也。 你倒是说说,你儿子是不孝还是孝? 伍老夫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老夫人若是不知,那我们也可以到公堂上论一论大人的孝道的!”五福淡淡的说。 伍老夫人脑袋一晕,胸口跟一只老风箱似的上下起伏,咬牙道:“牙尖嘴利!” 五福道:“所以,你的来意到底是为何?不如挑明说,也省得彼此浪费时间在这瞎扯皮。” “女儿家,还是贞静一点为好,不然将来出嫁,谁敢讨了去做媳妇?”伍老夫人脸上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周氏有些不悦,道:“老夫人放心,我儿脾气是急了点,可也不是你说的那般差,她的亲事,我也不愁!”连顺国公府家的公子都看上她女儿了,她还愁啥? 伍老夫人一噎,没想到周氏会这么反击,这柔顺,也并非真的全柔顺了。 而且看她笃定的样子,这丫头亲事有着落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你们不想回老宅那边,就住在这边长青宅也行。”伍老夫人道:“只要逢年过节回去老宅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就是了!” “伍老夫人,我已经说得很明白,我不打算带着孩子们回伍家。肚子里这个,生下来我就会回华阳,老夫人只管当我们母子几个从没出现过就是!”周氏说道:“我也不想和别人争些什么,我守着孩子们过就够了!” 说的这么好听,当初又为何要来长安呢,还闹出这么多事! 伍老夫人心里如此腹诽着,可脸上却不敢这么说,就道:“你当真这么想?当真不回伍家?哪怕宏儿娶你做二房!” 周氏点点头:“老夫人,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他,你也不缺两个孙子孙女。” “好!”伍老夫人道:“既然如此,那宏儿写给你的那个婚书也没必要拿着了,退回来吧。” “老夫人说退就退?当我们母女是任你们伍家拿捏的?”五福冷道。 “那你们想要什么?”伍老夫人咬牙道:“婚书退回来,你们嫁娶自由,若不退,你也不是自由身。” 第1393章 谈崩 五福听了伍老夫人的话,笑了出声。 “你笑什么?”伍老夫人满脸不悦,这丫头不但难缠,还无礼。 “莫说我娘没打算再嫁,就算要嫁,也是你们先毁婚在先,我娘守着这么多年也尽够了。”五福漫步上前,看着她道:“而且,老夫人,如今已另娶的是伍大人,并不是我娘,所以这已经自由嫁娶的,也是令郎哟。” 这是讥讽,讽刺伍礼宏写下婚书并没退亲就已经另娶她人,算是无故毁婚。 “那时青春年少,他懂什么?不过瞎写一通,我和他爹也不知此事,所以他这婚书本就不作得数。”伍老夫人急道:“就算你拿着,也是无用。” “既然老夫人如此作想,又何必急哄哄的前来讨要婚书?你说不作数就不作数呗,就让我们拿着看个念想呗!”五福叫墨兰:“送客吧。” 墨兰走了过来。 伍老夫人一急,果然是难缠的小蹄子,便咬牙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又看向周氏:“周氏,你也任由她闹?这事儿闹大了,对姐儿的名声也不好!你也想她嫁给好人家吧,女子家的名声很重要,不管她认不认老大,她这张脸顶出去,谁不知道她是老大的女儿?” 周氏垂下眼睑不做答。 伍老夫人见状恼火顿生,还要说什么,五福冷道:“老夫人不要再吓我娘,她胆子小,肚子里还怀着身孕,可经不住你的恐吓威胁。有事儿,大可以冲着我来。” “你,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伍老夫人软声道:“你既这么护着他们母子,那你也知道此事闹开对你们其实都没什么好,你是女子且先不说,还有你娘肚子里的孩子,他总是宏儿的骨肉。闹大了,对他将来有什么好呢?哪怕你真有能耐让他考科举了,别人还会不会拿这事攻击他?” 五福窃窃的笑:“老夫人,且不说这孩子还没出生呢,就算他已经出生,等他已经长大成人了,哪得多少年了?谁还记得这样的陈年旧事?而且,真要论,谁先有错在先?你要担心的,还是你儿子的前程吧!” 伍老夫人浑身颤抖:“你到底要如何!” “婚书,也不是不能作数。”五福卖了个关子。 伍老夫人眼睛一亮,急切的问:“你有什么要求?” 五福一耸肩:“抱歉,我还没想到呢!” “你!你!”伍老夫人气得站了起来,食指颤抖着指着她:“你,简直放肆!目无尊长,忤逆不孝。” 五福面容平淡:“老夫人,我们有关系吗?你是客,我是主,有你这样骂主人的吗?墨兰,送客!” “老夫人,请!”墨兰手一拦。 “好,好,我就放长了这双眼看看,你能做出些什么来,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去!”伍老夫人气极反笑,道:“我就看看,你真要忤逆不孝,看这老天罚不罚你,连老子宗族都不认,你仔细这头顶青天。” “还有你!”伍老夫人指着周氏冷道:“给脸不要脸,周氏,你别后悔!” 五福脸一沉:“送客!” 伍老夫人一甩袖子,气极而去。 第1394章 恣意的活 周氏看着伍老夫人盛怒而去,不由有些忧心,在五福陪着她回屋的时候,到底是忍不住,说道:“五福,左右我们也不打算回那个家了,那婚书,退就退了吧!” “娘,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五福笑了笑。 周氏拉着她的手问:“你,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五福笑而不语,做什么,自然是要给她们母女正名,不然之前王氏散出的谣言怎么平? “那老夫人有些话不太好听,可有些话我却是认同的,闹的太难听,到底与你名声有害,你便是不认他,骨子里,他也是你的生父。”周氏道:“五福,这世间有好多遵从礼法的大儒,你可以说他们是老古板,但便是你有理状告你父,与他们来说,你这行径也是大不孝的。娘不想你担这忤逆不孝的名声!” 五福没有反驳她的话,周氏到底是这时代的人,看重名声,尤其是女子的名声,她可以理解。 “娘,到目前为止,我对伍家,也算给足了脸面了,他们不来烦我,我也没去找他们麻烦,不是吗?”五福淡淡的说,除了报了王氏买凶杀人的一仇,那也是整了她的娘家,伍家却是没甚么大损根基的。 “就凭伍家人的嘴脸,娘以为,我们把这婚书退了回去,他们会如何?会不会恼羞成怒,从而做点什么?外面传咱们是外室子的事,还是王氏做的手脚呢!”五福道。 周氏脸上难看,道:“她……” 想要说王氏为何要难为她们,事实上,她们母女,也始终还没进伍家不是吗? 可想到五福之前所说的,存在就是罪,尤其是对一个妻子来说,谁都没法忍了这种事,换做自己,定然也是一样的。 周氏没再说下去,道:“罢了。” “娘,你放心,哪怕在这闹个天翻地覆,女儿也不怕。”五福一脸傲然的说:“人的一生太短了,咱们恣意的活着不好吗?凭啥憋屈?我能闹,自然是有后路的!” “你哦!”周氏一点她的额头,道:“我知道你定然是说可以去北燕!” 五福吐了吐舌头。 周氏道:“算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五福搂着她的肩膀亲昵的蹭了蹭,道:“娘来了长安这么久,这阵子也一直在休养,还没逛过这长安城呢。如今您的身子也大好了,要不,我陪您出去逛逛?” 周氏心思一动,她整日在宅子里,活动的范围也就只有几处,也是有些闷了。 “你有空吗?这都快过中秋了,不是要忙着送节礼什么的?”周氏怀着身子,五福不想她受累,也不用她管家什么的,只让她专心养胎,可不代表周氏不知道人情来往。 “家里得用的人这么多,哪用我一个主子去忙这种事,紫玉她们会安排好的,还有程嬷嬷呢!”五福一笑道:“我带您去吃这长安好吃的东西。” 周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又有些迟疑,她身子沉重了。 “没事,我多带几个护卫护着。”五福看穿她的心思,笑着说:“多走动到时也好生。” 周氏架不住她的热情,自己也心动,便也应了。 第1395章 又出昏招 不同周氏母女俩的和乐融融,伍老夫人带着一肚子火回到府里,气呼呼的坐在自己屋里的罗汉床上发脾气。 她这些年也算是养尊处优,没受过什么磋磨憋屈,可如今,却被个小辈气得差点要背过气去,那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孙女,就被她气得差点要当场发疯。 伍老夫人想得更多的是,这样不顺从又难缠的孙女真要接进府来,只怕自己是要被气得命都短几年的。 太张狂太蛮横难缠了! 一个小小的丫头,哪来的底气这么猖狂! 刘嬷嬷心惊胆战的给老夫人递上茶水,她可是好些年没见老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了,也没见过她受过这样的气。 果然,那个长青宅就是去不得的地方,谁去谁受气,连老夫人这样的老祖宗也不例外。 “娘!”伍礼宏和王氏前后脚的来,他们是知道伍老夫人今天去了那个宅子的,想知道结果如何。 “娘,怎么样?可说服了周氏她们?”伍礼宏急哄哄的问。 自家老娘出马,周氏这脸面也总够大了吧? 这不提则已,一提,伍老夫人的火气又蹭蹭的升,冷道:“说服?我可没有这样大的能耐,一对油盐不进的货色,我可没那本事,糊弄不来。” 伍礼宏眉头皱起,王氏坐在一旁,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戳心窝,特特来气人的,真不知你是被什么迷了心眼,竟看中这么个货色,还生下那么个东西!”伍老夫人恼道。 王氏垂着头,嘴角扬了起来,老夫人竟如此看不上那对母女,这便好了。 伍礼宏却是有些尴尬,道:“娘,不说这个罢,那婚书?” “任我软硬话说尽,那婚书的影子我都没瞧着。”伍老夫人又有些懊恼,当时是气得太过,也没想着要看一看那婚书,到底是真假。 “那,怎么办?” “我看她们拿着能干出什么来!”伍老夫人黑着脸说:“既然不打算回伍家,还捏着那婚书,是要作甚?”这也是她一时想不透的。 “娘,不管如何,那婚书在她们那里,就是个威胁。”王氏道:“不拿回来,万一她们借此来状告老爷毁婚还是别的,老爷的官声就别要了!” 伍礼宏脸上发黑,这也是他担心的。 而王氏更担心的,是怕那婚书会证明自己只是个继室,排在周氏身后,这才是她忍不了的,该死的贱人,怎么就没死了呢! “娘,要不,我找人去偷回来?”伍礼宏咬牙道。 “你疯了!”伍老夫人冷眼看着王氏:“你忘了你媳妇做下的混事?一事未平,又起一事?” 王氏脸上一热,低头不语。 “不然能如何?总不能放着这么个威胁不管啊!那个逆女,疯起来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伍礼宏道:“我听说近来江湖上有个组织很是出挑,只要给足了银子,没有什么他们是干不成的,哪怕是账本之类的,都能被他们偷出来!” 伍老夫人听了,对刘嬷嬷使了个眼色,刘嬷嬷退到门口,亲自守着。 第1396章 姑娘好生豪放 五福既要陪周氏出门,也不会说走就走了,顾虑她大着个肚子,也是要诸多准备的,马车要足够避震,车内铺得软软的,就连身边跟着侍候的人,也要配得齐全了。 这不,周氏看到这一次出行,除了平时跟着的几个婢女,还有好几个威风凛凛的护卫家丁,就有些发虚。 这阵仗也太大了,不过是出趟门逛个街罢了,在华阳的时候,也不见这么严谨呢,在这长安,排场倒大起来了。 “要不,就不去了吧?”周氏心生退意,道:“这也太劳司动众了,以后等我生了再去!” “娘,咱们这也不叫劳司动众,比起其他贵人出门,咱们这也算平常的!至于您说的以后再出门,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的景色,又有以后的心情看,不同现在的。”五福笑着把她搀扶上马车。 当然五福没和周氏说的是,这也是为了避免冲撞到她才准备了这么多人,若是换了自己,定然是三两个人就出行了的,哪耐烦这样大的排场? 两人坐下,墨兰敲了敲车璧,车子缓缓的动了起来,坐在马车内,竟然不觉半点晃动,周氏也十分惊奇。 “这车子可真平稳,跟走在平地似的。” 五福微微一笑,自然是稳的,加了好几条弹簧呢,她把手放在周氏的腹部上,道:“娘,这肚子好像又大了一点。” 周氏脸上呈现一丝温柔的笑,道:“人是要吃饭的,他也一天天长,自然是大的。” “什么时候他能出来?等弟弟出来,我带他骑马习武去。”五福摸了一下,孩子没动,也就放开了手。 周氏捏着手指算了下:“如今已经满六个月了,我想着,十二月他就能出生,再迟也是过年那会了。” 五福道:“那这稳婆奶娘的也该准备起来了。”又对墨兰说:“你也记着,回头提醒我一声儿。” 墨兰抱着剑说:“姑娘,这个紫玉和程嬷嬷已经在物色了!” 五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是么?” 周氏嗔笑道:“哪需要什么奶娘,我自己奶。”庄户人家出身的,谁不是自己奶孩子的,哪来的银钱请奶娘? “反正得先准备着,要寻个合心意的不容易。”五福笑着说。 “这孩子啊,要自己奶,才和娘亲的,以后你们也记着,生了孩子,哪怕有奶娘,也尽量自己奶,不然哪有话说有奶便是娘一话来说呢!”周氏教导着马车内的女孩子。 几个未出阁的便是脸皮再厚,也羞红了脸,包括墨兰在内。 只有五福,哈哈的笑:“要是生他个十个八个,哪有这么的奶给他们吃?” “姑娘!”众人红脸,您这么豪放,还是个姑娘吗? 五福哈哈大笑出声,周氏也无奈的看着她摇头,这么个性子,真不知将来嫁到别人家要如何了。 “车子驶慢点。”五福往外说了一声,撩起一边的车窗帘子,对周氏道:“娘,您也看看这车外的景致。” 周氏看了出去,看到街上行人,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1397章 冤家路窄 但凡女子逛街,无非就是衣裳首饰脂粉之类的铺子,五福也没带周氏去别的地方,就在繁华的东城逛起来。 左右东城卖什么的都有,价格虽然贵一些,可这东西的质量也保证上乘,精品也多。 难得带娘上街扫货,五福又土豪了一把,陪着周氏,一个个的首饰铺子看过去,但凡是新鲜的花样和上好的珠玉,大手笔一挥,买。 就连几个丫头,也得了几朵精致的珠花和耳坠子,让首饰铺子的掌柜欢喜之余也十分好奇,长安城啥时候来了这么个土豪。 倒是周氏看一个个盒子叠加,随行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拎着小东西,心中就有点心疼银钱和担心,拉着五福小声嘀咕:“这是不是买得太多了,花银子太多了,我那里还有些私己银子,回头你拿去补贴一下。” 这一点她早就想和五福说了,如今长青宅的下人比起华阳的还要多上几倍,那就是一大笔月钱,还有各项支出,银子方面还能趁手吗? 五福心中一暖,笑道:“娘,银钱方面不用担心,您闺女有的是银子,您看中什么,只管买。就算身上一时不够银子了,让掌柜的拿了账单去长青宅结算也成的。” 周氏有些怀疑的看着她,想看穿她是否在说谎,道:“你有孝心娘知道,却不能打肿脸充胖子,给自己多留几个嫁妆钱。” “我没有啊。”五福哭笑不得,道:“娘,我和人合股做了几个生意,收益还不错。银子方面是大大的有的,您只管放心吧。” 周氏倒也知道她的能耐,听了这话,也就半信半疑的放下心去。 她低下头去,在首饰托盘上看着,捡起一支精致的珍珠串成的珠花。 那珠花上的珍珠,颗颗圆润,触手凉润,散发着莹莹的珠光,还有一缕流苏,五福戴着一定好看。 “这朵珠花倒是衬你……”周氏拿着珠花就往五福头上插去,可有一手横过来夺过珠花。 周氏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一怔,转过头去,一个穿着火红,打扮瑰丽的小姐正拿着自己刚才拿着的珠花。 “这珠花瞧着还行,掌柜的,多少钱?”那小姐扬声问。 “娘!”五福站了起来,把周氏挡在自己身后,看向那女子,一看之下,眸子微眯。 冤家路窄,竟是那跋扈的平西郡主,宋娇儿。 “还回来。”五福淡淡开口。 宋娇儿转过头,看到五福时一愣,想了下,用食指指着她:“是你!昌平的那个什么朋友!” 不等五福说话,她又上下打量她,道:“你生的怎么这么熟面?” “郡主,郡主您走得怎么这么快,也不等等我。”又一个女声走进铺子内,声音带了点急促和娇嗔,走到平西郡主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瞪大眼尖叫:“伍芙,你怎么在这!” 好家伙,伍宜宁怎么会和平西郡主混在一块了? “咦,你们生的挺像的,难怪我就看着熟面!”宋娇儿指着五福和伍宜宁的脸来回扫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 第1396章 羞辱 除了在昌平郡主的及笄礼上打过照面后,伍宜宁就再没和五福面对面的见过,可她却一直记着这个所谓的姐姐,知道她和自己生得像,更知道她劣质斑斑的恶劣手段,她把自己的弟弟浸在粪桶里,还派人在府里泼粪,虽然没证据,但肯定就是她做的。 好不粗俗腌臜! 如今伍家大房,气氛很不好,父母时常争执,这都是因为五福这对贱人母女带来的。 伍宜宁仇视五福,更痛恨她,一对上不了台面的乡下来的贱人,凭什么这么嚣张! 想到因为她,自己被母亲责罚禁足,伍宜宁心中就愤怒非常,如今再见到仇人,那真真是分外眼红呀! 听到平西郡主说她和自己生得相像,伍宜宁就恨不得划花五福那张脸,忍着气道:“郡主说笑了,我是伍家堂堂的嫡长女,怎么会和她生得像!” 宋娇儿却是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我听说你那幼弟去找你父亲的外室算账,反而被人家教训了,莫非这就是你的姐妹?” “郡主!”伍宜宁恼羞成怒,跺着脚道:“谁和她是姐妹,我才不会认乱七八糟的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的狐狸精做姐妹!” 周氏听着她们的对面,脸上微白,悄悄看过去,那姑娘和女儿确实有几分相似,这就是王氏生的女儿吗? 听到嫡长女几个字,她的心更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疼,手也攥了起来。 五福却是冷冷的盯着伍宜宁,眸光森冷。 伍宜宁被她一瞧,后背一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还作强硬傲然的和她对视,她才不怕她这个庶孽。 宋娇儿却唯恐天下不乱,嘻嘻的笑着道:“那这两人就是你父亲在外面的外室庶孽了?” 她看向躲在五福身后的周氏,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一冷,哼道:“本郡主最烦那些遮遮掩掩装可怜的女人,瞧着就恶心,自己嫁不出去就非要抢人家的男人。自甘为妾,自甘堕落,小妾什么的,真是天底下最恶心的存在,全都是臭小三!” 伍宜宁心中一喜,她可记得平西郡主最讨厌小妾的了,便挑拨道:“可不是,我与郡主也是一样的,平生最恨小妾和庶孽!她们惯会做戏,尽是狐狸精,撒两滴泪就勾人,哼。” 周氏身子发冷,轻轻的拉了拉五福衣袖,小声说:“五福,我们走吧,我有些不舒服!” 五福目光淡淡的扫过两人,她记住了。 “慢着,见了本郡主,连礼都不行就想走?”宋娇儿道:“就算再上不了台面,也不该不知礼数吧?” “郡主莫怪,听说是乡下来的,不知礼数也不出奇!”伍宜宁嗤笑道。 “那就教教她们什么叫礼数!”宋娇儿手一扬,让侍女上前:“好好教她们该怎么见礼。本郡主是皇上封的二品郡主,你们胆敢不跪,就是对本郡主不敬,对皇上不敬!小心本郡主禀明皇上,砍你们的头!” 伍宜宁得意洋洋的看着五福她们,眼睛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叫你得意叫你狂,再狂,你一个白身能狂得过郡主? 第1399章 五福的反击 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宋娇儿,还有一脸幸灾乐祸的伍宜宁,五福不禁捏起了袖子下的拳头,暗道,身份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好用啊! 看眼下,宋娇儿以郡主身份来压她,这么的理所当然有恃无恐,还真不是区区白身能抗衡的呢! 怪道富不如贵,贵不如皇权至上! 真他妈的,呵呵哒! 看到宋娇儿亮出自己的身份,又这么蛮横,周氏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上前一步,挡在五福面前,屈起膝就想要行礼,却被五福拉住。 “秋香,送太太上马车。” 秋香看气氛不对了,腿也有些发软,上前挽着周氏的手臂就要退。 宋娇儿脸上一黑,娇声一喝:“站住!没本郡主开口,谁准你们走了!” “平西郡主非要难为一个孕妇吗?”五福挡在宋娇儿跟前,冲后挥挥手,看着她道:“伍宜宁说我是从乡下来的,不知礼数,还真说中了,郡主要教我等行礼?不如请伍宜宁小姐示范一二?” 她话音还没下,手腕一翻,手中捏了一颗细珍珠往伍宜宁那边膝盖一弹。 伍宜宁膝盖一软,噗通的跪了下来。 众人一惊。 “哎呀,伍大小姐好大的礼。”五福指着伍宜宁,笑吟吟的问宋娇儿:“郡主,你看她这礼行得可标准?我看着还差了一点呢。” 宋娇儿脸色几变,指着她:“你,你放肆,你使了什么妖法?”人好好的,说跪就跪下了。 五福一脸无辜的眨眼:“郡主说什么呢?咱们大家都是人,哪有什么妖法?” “你,分明是你对我动了手脚。”伍宜宁被丫头扶起来,指着五福大叫:“是你害的我。” “我怎么害你了?”五福反问:“我离着你,可是有几步远呢,一根指头都没碰着你,平西郡主你也看得很明白不是吗?真要论,反倒是郡主离你不过一步远,连她都没碰你,何况我?你自己腿软站不住,可别坑我!” “你,分明是你,我……”伍宜宁低头看自己的膝盖,又左右看了看地上,她明明觉得膝盖一疼一软就跪倒了,可这地板上,干干净净的,别说有什么石子,连颗沙子都没有。 她却不知道,罪证早被墨兰暗自踢开处理了。 找不着证据,伍宜宁自然大怒,察觉到五福的意图,不由尖声道:“郡主,她在转移话题,这贱人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内,从头到尾她都没跟您见礼,还有她那贱人娘……啊!” 啪! 伍宜宁被五福打了一巴掌,愣住了,很快又反应过来,扑了上来:“你敢打我,你算什么货色,你敢打我!” “谁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呢,你父母没教好你,我替他们教!”五福说着,又是一巴掌过去:“念在大家都姓伍的份上,看你又生得有几分像我,我赠你几句,要欺负人,也要看看对方是不是你能欺负的,是不是你能招惹的!” 敢挑拨着平西郡主来对付她,五福打她两巴掌也是轻的,让她行礼?是想黏在平西身边受她一礼吗? 小丫头好大的算计! 第1340章 嚣张,扔出去 接连两个巴掌,把伍宜宁的左右脸都给打了,巴掌印子好不对称,她的脑袋嗡嗡的响,却偏偏看着五福靠近而没法出声。 你别过来! 伍宜宁眼睛瞪大,心里响起这么几个字,嘴巴微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的眼神太慑人了,那眼底闪烁的是杀气吗? 伍宜宁身体发软,浑身颤抖,眼神带了些惊恐。 “不该说的话就别说,这小嘴,说的话不好听,是会被撕的,知道吗?”五福伸出手,在她的唇上虚点了一下,声音平静,可却带着凛冽的威胁。 伍宜宁连退两步,眼角扫到宋娇儿,靠了过去,哭了起来:“郡主,她,她欺负我,分明是没把您放在眼内。” 到时候还不忘挑拨! 宋娇儿撇了伍宜宁一眼,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似的,但却没在意,五福此举,就是在打她的脸,毕竟伍宜宁是和她一块来的。 “你好大的胆子,敢当着本郡主打人,这年头,小妇养的都敢这么嚣张了!”宋娇儿受不得对方比她还要趾高气扬。 五福冷道:“平西郡主,我叫你一声郡主,是看在昌平的份上。但你所说的,我却不敢认同,请问,你所说的小妇养的是什么意思?” “她……” “平西郡主若是只听伍宜宁的狗嘴瞎说几句就偏信,那你可真当不起魏王和魏王妃的教导,不辨是非,听风就是雨!” “放肆!”宋娇儿身边的一个婢女厉声一喝:“大胆刁民,竟敢妄论王爷王妃和郡主,来人,掌嘴!” 随着婢女的声落,立即有个粗壮的嬷嬷上前,伍宜宁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宋娇儿则是满脸睥睨傲然。 五福把对方的表情都看在眼内,再次感叹,身份真是个好东西,仗势欺人真他妈的好使! 她在这神游,脸上没有半点宋娇儿和伍宜宁所想的惊慌或恐惧,而是淡定,更多的是无视。 宋娇儿怒! 怎么能有人比她还嚣张! “给本郡主好好教她礼数!”宋娇儿怒声道。 伍宜宁捂着脸,嘴角冷勾而起,小贱人,你死定了! 那嬷嬷走上前,才扬起手,还没落到五福脸上,众人就觉得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外头砰的一声。 “谁敢动我家姑娘!”墨兰挡在五福跟前,一手捏着剑鞘,冷冷的看着宋娇儿等人。 杀气扑面而来,宋娇儿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脸色微白。 再看跟前,哪里还有那个嬷嬷的人,外头传来一声痛嚎,看出去,正是那嬷嬷趴在地上呻吟呢。 她,她把人给扔出去了? 众人眼神微变,纷纷看向墨兰,见她一身玄色衣裙,脸容冷硬,却没有半点违和感,反倒很合适。 她站在五福面前,把五福完全挡在身后,一副谁敢上前揍死谁的凶悍模样。 那个粗使嬷嬷,起码是这女子的一倍,却被她给轻松扔出去了,这得多大的力,就算没有那个力量,光看那气势,就足以叫人胆怯,比起王府的侍卫还要叫人心怯。 一个白身女子,竟有这样的婢女? 第1341章 送你一颗臭屁丸 首饰铺子里,气氛有些对峙,外面有人见有热闹瞧,纷纷围在了门口张望,掌柜的叫苦不迭,以为来了个大客,却偏偏又来了煞神,还得罪不得。 宋娇儿看向墨兰,眼中起了嫉妒,对五福说道:“伍芙,你好大的胆子!先打人不说,还敢把本郡主的嬷嬷给扔出去,你这是无视本郡主。绿萼,拿了本郡主的拜帖去五城兵马司衙门,就说这里有人持械行凶。” “是,郡主。” 墨兰脸一黑,剑几乎要出鞘。 五福拍了拍她的手臂,走上前去,看着宋娇儿道:“郡主可真是能给兵马司的人找事儿干,持械行凶?你说的谁呢?” “本郡主说的就是你,怕了吧!”宋娇儿得意一笑,指着墨兰说:“你把这个丫头送给本郡主,本郡主就原谅你的无知,既往不咎。” 墨兰一看就是能打的,如果自己身边有这样的丫头护卫,必定很威风,宋娇儿如是想,看向墨兰的目光也带了点火热。 这神转折,让五福愣了一下。 墨兰的脸色黑上加黑,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不屑的扫过宋娇儿。 这目光更激起了宋娇儿的征服心,道:“把她给我,本郡主就饶过你!” 五福呵呵一笑,道:“郡主是个女孩子吧?” “你什么意思!” 五福无辜的眨巴着眼睛说:“我的这个丫头也是女孩子啊,郡主想要我这个丫头……呵呵。”你是要玩百合吗? 宋娇儿微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小脸涨红:“你放肆!本郡主能看上她,是她的福分,你敢误解本郡主的意思?放肆!” “郡主看上了就是福分,所以就要明着抢吗?”五福笑脸一沉,眸子冷凝,对墨兰说:“既然郡主这么说,你可以愿意跟着平西郡主?” 墨兰冲着她单膝跪下:“一仆不侍二主,奴婢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说着,又睨了宋娇儿一眼:“多谢郡主抬爱,墨兰没有这个福分。” 被当众拒绝,宋娇儿恼羞成怒:“不识抬举!” 一直没出声的翡翠,悄无声息的绕到宋娇儿等人身后,指尖轻弹,又退了回来。 “来人,把她们……卟!”宋娇儿脸皮突然一僵。 一股子臭味散发开来,五福微微低头,用手掩着鼻子,不着眼的瞥向翡翠:能有别的药吗?这么臭! 翡翠眨了眨眼,臭屁丸很好啊,她不是自持身份矜贵吗?当众放屁,羞不死你! 卟卟卟! 又大又响的放屁声在安静的首饰铺子里清晰可闻,站在宋娇儿身边的人都不着痕迹的退开两步。 太臭了,怎么这么臭! 外面,不知谁喊了一声,好臭! 宋娇儿脸色涨得通红,又羞又怒,怎么突然会这样? 肚子好胀好难受! 卟! 宋娇儿再忍不住,指着五福丢下一句威胁:“伍芙,本郡主记着你了!”说着,冲出了首饰铺子,飞快的上了马车,她要去茅厕。 伍宜宁眼睁睁的看着平西郡主走了,怔了一下,连忙追上去:“郡主,等等我!” 五福眯着眸子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脸冷了下来,这次是真的和宋娇儿结上仇了。 第1342章 没有情分可言 五福素来都是低调做人,不会主动惹事,但也不会怕事,今天这一遭,实在是事儿自己找上来。 这个时代,都在拿身份说话,地位尊崇的人,天生就比白丁高人一等,尤其面对老百姓,光是拿身份一压,就令他们胆寒。 五福和周氏,同样属于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哪怕暗地里五福自己积攒了一定的力量,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没有啥根基,只有点小钱的母女,而且还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所以,平西郡主施压得理所当然,若是换做从前的五福和周氏,只怕是躲不过去的,当然了,换了从前的她们,也不可能出现在宋娇儿跟前就是。 五福不愿意低头,却顾忌着周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早早就让她避开,但还是和宋娇儿结了个仇。 最让五福不爽的是,这街逛得好好的,被人这么搅和了,实在是心情不快。 而让她分外不快的是,周氏本就胆子小和怯懦,经此一事,只怕以后更不愿意出门了。 走出首饰铺子,五福来到周氏安置歇脚的茶楼,走进雅间,果然见她满面担忧。 “五福,你可还好?”周氏一见她,就站了起来,紧张的拉着她上下查看。 五福安抚的一笑,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道:“娘,没事的,别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那个郡主不像昌平郡主那样好说话,好有气势,她……五福,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对上这样的权贵,哪里能讨得了好?”周氏蹙着眉说,手仍在发抖。 “都说一样米养百样人,便是郡主,也有脾气好的和差的,没事,娘别想太多,我会处理好的!”五福拍了拍她的手。 周氏却还是不安,道:“这都怪我,好好儿的出来逛什么?五福,我不逛了,我们这就回家吧,省得再遇上什么人!” “娘,您这么自责,那女儿就更不安了,提出来逛街的是我呢。这皇城里,多的是贵人,娘不能这么想,难道为了躲避责难,咱们一辈子不出门么?这事儿要找上来,便是在家,也会找上来的!” “但是……” “没有但是!”五福握着她的手,说道:“娘放心,我会护着您的。” 周氏见此,叹了一口气,都是她没用,以后还是少出门吧,省的给女儿拖后腿。 “五福,那个姑娘,就是那边的小姐?”周氏想起伍宜宁,就是因为她的挑拨,她们母女才陷入这样的境地。 五福点点头:“那便是王氏生的长女。” 周氏咬牙道:“她,她怎如此不念情,明知道……” 五福看了过来,周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又露出一丝歉疚。 “娘,我们和她们,是对立的,哪有什么情分可言?她没有,我也没有,而且,我也不需要这样的情分!”五福淡淡的说道。 情分,她需要和伍家说么,最好是没有呢,她可恨不得和伍家所有人都撇清关系。 “是我说错了,我再也不说了!”周氏忙道。 五福笑了笑:“我们吃点东西,去我的那个脂粉阁给您挑点脂粉。” 至于宋娇儿和伍宜宁那边,回去再安排不迟。 第1343章 欲加之罪 宋娇儿放了一路的臭屁回到魏王府,难堪得脸都要绿了,正要让人叫太医,可进了府后,肚子就不胀气了,也不放屁了。 在自己院子的净房沐浴过后,换过一身的宋娇儿还是让府中供奉的良医正诊了脉,得出的结论是郡主来京吃多了羊肉,消化不好,开了一些润肠消滞的药汤,让吃素淡些,气得宋娇儿连续砸了两个花瓶。 偏偏就在外头丢人,这肚子气她怎么吞得下? “郡主!”伍宜宁怯怯的进来,道:“定然是那小贱人给郡主暗中使了绊子,故意让郡主难堪。” 宋娇儿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要不是你,本郡主怎么会丢这样的大脸?伍宜宁,别以为本郡主不知道你是故意在挑拨,想把本郡主当枪使,你也配!” 伍宜宁噗通的跪了下来,嘴上喊冤:“郡主,我没有,我怎么敢算计您?伍芙那贱人的阴狠您不知道,我那胞弟,也不过十岁,就去她府上淘气了一把,她就让人把我胞弟扔在粪桶里,多狠毒啊!” “她这么阴损的招子都做的出,为了羞辱郡主,暗里使点什么绊子,郡主也不知啊!”伍宜宁捂着脸,哭哭啼啼的说:“您看她,说打人就打人,比郡主还嚣张!” 宋娇儿脸一黑:“你说她给我使暗招,什么暗招?她可没动我一根指头!我放……那个,她还能指使我肚子不成!” “这……”伍宜宁一噎,脑袋灵光一闪:“莫非她用毒?” “良医正说我没中毒!”宋娇儿瞪眼,还有放屁这样的毒吗? 嗯,好吧,还真有这样的毒,是白小白研制出来专门整人的,除了臭屁丸,还有奇痒散,还有不可描述的那啥药等等。 伍宜宁也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毒,但她一定要咬死了五福,不然她的仇怎么报? “我就觉得必定和她脱不了关系,郡主想想,您叫她们行礼,可我就突然跪下了,真的是很突然,然后我被她甩了两巴掌,再然后就是您突然……这事情哪有这么巧合!”伍宜宁说道:“郡主一走,她们可是什么损失都没有,就连礼都没跟郡主行呢!倒是咱们,吃了大亏。” 宋娇儿听着,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从头到尾,都被五福牵着鼻子走了,反而忘了最初的让她们行礼的初衷。 莫非当真是那伍芙使绊子?她吃了熊心豹子胆! “起来吧!”宋娇儿让伍宜宁起来,看到她脸蛋的巴掌印还红肿没散呢,就讥讽道:“你也是个没用的,一个正室嫡出的还被个小妇养的爬上头去了,不是说她从乡下来的吗?怎么还能这么嚣张?还有那样的丫头,哼!”连她都没有这么有气势的丫头。 伍宜宁轻轻的一咬唇,脸上划过一丝难堪,道:“我听我母亲说她早早就跟个男人走南闯北,说不定就是她那个野男人给她的人!” “哦?还有这样的事?”宋娇儿坐直了身子。 伍宜宁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道:“郡主可听说紫凝阁,卖脂粉的,就是那贱人的产业,昌平郡主就是因为和她结识的。听说那铺子可赚钱了,若是郡主……” 宋娇儿心思一动,微微沉吟起来。 第1344章 借刀杀人 伍宜宁出了魏王府,上了自家马车,就立即让大丫鬟锦书拿出药膏来抹脸。 “嘶,你这死丫头,轻点!”伍宜宁吃疼,避开锦书的手。 锦书连忙说了不是,又道:“小姐刚才就应该上药的,那贱人下手也太狠了,可别毁了容才好。” 伍宜宁道:“你知道什么,不顶着这张脸,怎么叫平西郡主记得那贱人的恶毒。”但也害怕自己的脸真毁了,从马车的小抽屉掏出一个精致的雕花靶镜一照,看到脸上红印子,脸都肿了好些,勃然大怒。 “回头得找母亲要玉容膏抹才行。那该死的小贱人,下手竟然这么狠毒,此仇不报我就不叫伍宜宁!”伍宜宁把靶镜扔在一角,怒道:“等她落在我手里,我必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锦书却道:“小姐,那也不是好相与的,郡主身边的嬷嬷让她那个丫头说扔就扔出去了!” 伍宜宁脸色一变,瞪了她一眼:“要你提醒我。我才不会自个儿撞上去!” “所以,小姐和郡主说那个?” 伍宜宁得意的哼声:“她再有本事,再有人护着,还能强得过郡主去?郡主可是魏王府的唯一嫡郡主,身份尊贵,她有什么?没了银钱看她能得意到哪去?说不定到时连钰弟的仇也报了。” 她在平西郡主那里说足了五福的坏话和恶毒,平西郡主是个傲气的,哪里受得了五福比她还嚣张狂妄?必定会咬死了五福! 被平西郡主盯上,五福肯定讨不了好去! “借刀杀人,小姐英明!”锦书讨好的恭维一句,道:“可是,她也有昌平郡主撑腰呢?会不会被昌平郡主给搅和了?” 伍宜宁脸上的得意一敛,昌平郡主三番两次因为五福给她难堪,所以她也恨极了昌平。 “昌平郡主的父亲,不过是个郡王,魏王却是异姓王,谁更厉害?”伍宜宁撇着嘴道:“而且,我就不信了,昌平郡主真的就会为了那个小贱人和平西郡主闹得太难看。她们的母妃可都是交好的呢!” 锦书心中有些不以为然,看昌平都不愿意和平西郡主交好玩耍,可不认为她多向着平西郡主,但她也没敢和主子说就是,省的被她记恨。 “奴婢看昌平郡主也是受了那贱人的蛊惑才看不清她恶毒的嘴脸,好在平西郡主不是她,眼光也好,才和小姐你好。”锦书笑着说:“若是她在魏王妃和魏王世子跟前给小姐美言几句,说不定魏王妃他们也得对小姐另眼相看呢!” 伍宜宁粉脸一红,想到英气勃勃的又俊逸贵气的魏王世子,心口就咚咚咚的直跳,他生得那么好看,身份又是那样尊贵,若是看上了自己,那她成为世子妃的话,以后谁敢轻视她? “你别胡说,魏王世子,眼光高着呢!”伍宜宁嗔道。 锦书嘻嘻一笑,道:“所以他才看得着我们小姐啊,奴婢就觉得他对小姐笑得特别温柔,别人可没这样。” 伍宜宁听了,双颊越发的酡红起来,但那脸上神情,却是一派自得。 第1345章 王氏的忌惮 王氏听说伍宜宁要玉容膏,吓得脸都白了,不是说和平西郡主去玩儿么,怎么回来就要用玉容膏了? 亲自去了她的小院,看到伍宜宁脸上微微红肿,还有淡淡的指痕,一股子戾气油然而生,怒道:“这是谁打的?” 伍冠钰是王氏的命,眼珠子,可伍宜宁也是她捧在手心上的明珠,自己也都舍不得下重手呢,可如今她却叫人打了。 伍宜宁本来还没什么,如今见王氏跟只护犊子的母兽似的,那股委屈立即就涌现出来。 “娘,是五福那贱蹄子打的我,娘要给女儿报仇啊。”伍宜宁扑在王氏怀里,眼圈也红了,别说王氏,她自己长这么大,又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和责打? 五福打的! 王氏一怔,抓着伍宜宁的手腕也用力了点,惊道:“她打的?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平西郡主约了吗?怎会和那蹄子遇上还起冲突了?” 伍宜宁被她掐得手腕生痛,不由挣了挣道:“娘,您抓疼我了!” 王氏的手顿时一松,坐了过去,问道:“你怎么遇着那煞星了?” 伍宜宁嘟起嘴,把自己和平西郡主一起逛街再遇上五福的事给说了一遍,红着眼说:“……她就这么甩了我两巴掌,我疼死了!” “平西郡主就这么看着她打你?”王氏咬牙道:“她堂堂的一个郡主,还制不住一个无权无势的小贱人了?” 伍宜宁摇头:“郡主怕也着了她的道。” 她和平西郡主认识的日子还短,会攀上平西郡主也是因缘巧合,她帮偷溜出来还却被偷了钱袋子的平西郡主解了围,这才攀附上了,要说交好,还真没称不上,是自己厚颜去追着平西罢了。 王氏恨得把帕子扭成了咸菜,道:“你也是,没事去招惹那贱蹄子做什么?平白丢人还糟了罪。” 伍宜宁瞪大眼,道:“娘,我难道还要避着她不成!一个小妇养的,凭什么要我这个嫡女避着她,我教训她又如何?娘就不想想钰弟受过的羞辱?我这也是替咱们出气!” “你知道什么!”王氏轻斥,见女儿一脸茫然和愤愤不平的样子,就放轻了声音,道:“若是换在以前,你教训也就教训了。可现在,宁儿,以后你若是遇着她,最好避让开去,别去招惹她。那是个浑人,是个瓦罐,你是玉瓶儿,没必要去和她碰撞,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落了下乘!” 最重要的是,那死丫头身边不知都有些什么人,宁儿若是贸然撞上去,被打两巴掌是轻的,最怕的是落得更惨的下场。 没错,经了陆晓蝶还有那买凶的事,王氏直觉认为五福不是好对付的人,也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轻易可以拿捏,光是知道五福掌握了陆晓蝶和买凶的情报时,王氏就对她起了深深的忌惮。 那个贱蹄子有些邪门,而伍宜宁?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什么德行,跟那狡猾奸诈的蹄子比起来,当真是不够看的,段数也不在同一个级别,所以,为了避免吃亏还是避开的好。 第1346章 良苦用心 王氏的良苦用心,伍宜宁却体会不到,光是听到她让自己避开五福,伍宜宁就想炸毛了,自己可是嫡长女啊,凭什么要避开一个从乡下来的小贱人! “娘,您怕她作甚?不过是乡下来的,上不了台面……” “你住口!”王氏沉声一喝,那些腌臜事她并没有说给女儿听,就教训道:“宁儿,你明年就要及笄了,看事情可不能再这么任性光看着表面了!” 伍宜宁仍然一脸愤愤不平。 王氏见状,气得拍了她的手臂两下,语重心长的说道:“宁儿,娘说这话也是有原因的。你外祖家,已经败了!” 伍宜宁身子一僵。 不必母亲提,她也知道外祖家已经败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很多从前和她交好的闺阁小姐,都不和她好了,在背后说她的不是,奚落她的外祖家。 而也因此,她才要紧紧攀着平西郡主,毕竟平西郡主身份尊贵,是她所有朋友中最贵重的一位了,最最重要的是,还有个魏王世子。 “从前你外祖家还有荣光时,你表姐在宫中得宠时,哪怕你把那蹄子给打死了,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自有靠山给你在后头收拾乱子。但现在,却没有了,你只有一个伍家,你爹也只是一个五品官,而且,伍家的祖辈还是匠人起家,跟那些大家相比,是没有什么底蕴的!” 王氏细细的说着厉害:“一个女子,没有强大的家族撑腰,最是吃亏,娘就是不想你吃亏,一旦你惹出什么事,家里有没有那个本事给你抹平了?” 伍宜宁脸上一白,嗫嚅着嘴道:“娘,咱们家已经到那地步了?爹爹好歹也是五品官,就是皇帝选秀,也是从五品官员家选起的,咱们家也够格了,那就有您说的这么没落了?” 王氏冷笑:“你爹总怨着你外祖家连累了他升不了官呢!” 伍宜宁听了就嘟起嘴:“这个倒是,若不是表哥犯下的事,外祖家也不会被夺了爵贬为庶民,表姐也不会打入冷宫,爹爹也就升官了。” 都怪表哥,还有大舅母他们,没管好儿子! 王氏看着女儿脸上露出的厌恶和嫌弃,心中一寒,沉声道:“你不能怨你外祖家,你外祖母和舅母,可都没亏待过你们姐弟几个。” 伍宜宁撇撇嘴。 “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让你怨恨你外祖家的。就是提醒你,如今家中的状况,你若不想比如今更差,你就好好听我的!”王氏沉着脸道。 伍宜宁道:“娘,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比那小妇养的差。” “你这孩子,是非要碰一头包不成?便是你祖母,在她哪里都吃了瘪,你以为你又有什么段数,能算计那小贱人?你是非要把自己赔进去才好,我和你说,她身边有些能人。” 伍宜宁蹙起眉说:“难道我还要对她低声下气不成?娘,我可是嫡长女,真要对个小妇养的低声下气,我自己就得呕死。而且,平西郡主最讨厌就是小妾庶女的了。” 第1347章 站在刀尖悬崖上 眼看着长女一副不听劝说的倔强模样,王氏的额角青筋就突突的跳,寒着一张脸看着她。 伍宜宁脖子一缩,吞了吞口水,撒娇似的靠上去:“娘……” “你若不听我的就别叫我娘,省得我白费一担心机为你打算着想!”王氏冷冷的推开她。 伍宜宁连忙搂着她的手臂,道:“娘,别,我听你的还不行吗?以后我都躲着她走,行啦吧!” “当真?” 伍宜宁闷闷的点头,心中想,自然不,五福那贱人凭什么,她伍宜宁才是正经嫡长女,她凭什么在自己面前那么得意嚣张! 王氏却是信了,揽着她的肩膀道:“好孩子,娘也是为了你好,不想你在这上头吃亏。你要记住,你是瓷器她是瓦罐,不值得你和她硬碰硬,否则,亏的就是你自己了!” “知道了!” 王氏见她兴致不高,就继续道:“你眼下的功夫,就是好好和平西郡主相处。娘已经打听过了,魏王妃这次带着郡主和世子回来,就是为了给太后娘娘贺寿的,到时候魏王也会回来。而且,魏王妃有意在京城中为世子选一个贵女做世子妃。” 伍宜宁眼睛瞪大,心又剧烈跳动起来,小脸也激动得有些绯红。 王氏怜惜的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去,道:“你出身是不够高,可你和郡主交好,只要你常到魏王府玩,就比别人多了一分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知道吗?只要你能让魏王世子和魏王妃对你另眼相看,你就一飞冲天了。” 伍宜宁羞红了脸,道:“娘,你也说是名门贵女,魏王妃能看得上我么?” “所以你一定要在她面前好好表现,当然了,世子那边同样是如此,我宁儿生的好颜色,只要你好好表现,定能叫世子看上你,我听说世子极为有主意,应该也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的!”王氏小声说着,又道:“但有一点,你要恪守规矩,不许和他做出格的事。宁儿,男人一旦得了你,就不会珍惜了!” 伍宜宁酡红着脸,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到那俊朗非凡的男子,脑海里有些发昏。 王氏看着女儿娇羞的样子,心中感叹,女儿也大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可随之又想到五福那边的糟心事,她嘴角的笑容就敛了下来。 那对母女,始终是对祸害,怎么也得解决了,尤其是五福还捏着她的把柄,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但要解决,却是个问题,自己这边没有什么可用的资源,买凶肯定也不行了,毕竟头一次都失败了,还叫对方知晓了! 最让王氏心中没底的是,对方抓着自己的把柄,却忍而不发,是要干什么? 王氏有些烦躁,越发想要那对母女消失,她们在,她的生活就没法平静,还有种站在刀尖悬崖上的感觉。 要怎么办呢? 王氏低头,看到伍宜宁一脸的笑容,知道她是想到了魏王世子和平西郡主吧,魏王府…… 王氏抿起唇,眼神闪烁着,迸发出一丝丝算计的暗芒。 第1348章 暗黑五福 同一时间,五福也拿到了伍宜宁怎么攀附上平西郡主的资料。 “这就真是巧合,而不是人为?”五福看向魑五。 “确实是巧合。” 五福挑眉:“那这伍宜宁倒有几分狗屎运,随便出个手帮助个人就能攀个平西郡主。” 太巧合了,她不太相信怎么办! 众人默。 “拨一个暗卫跟着我娘,别让不长眼的打扰了她。”五福轻敲着桌面说道,她得保证周氏的安全,虽然她轻易不会再出门,但也谨慎一点为好。 魑五拱手应诺。 “伍宜宁倒不足为惧,不过借着平西狐假虎威罢了。倒是这平西郡主占着个郡主名头,不太好弄。”五福拿过一旁放着的之前调查得来的关于平西郡主的资料,翻了翻,沉吟着要怎么给那嚣张的郡主使绊子,好让对方没空来找她麻烦。 “咦,宋娇儿还和赵明琨有过情分?”五福眯着眸子看着资料的一条。 魑五看过去,道:“小时候赵明琨救过平西郡主,赵明琨生母低微,那时候算是平西郡主的小跟班一般。” “哦?现在不记得这情分了?” 魑五一笑:“平西郡主在西北多年,而赵明琨已经和范五小姐定亲,如今范五小姐已经回到范家待嫁了!” 五福听了这话,摸了摸鼻子,范五的遭遇,还是某人动的手呢! “既然如此,那得有人在平西面前提一下啊,怎么能忘了小竹马呢?赵明琨想必也很乐意和小青梅重新纠葛起来。”毕竟平西郡主出身魏王府,魏王可是捏着兵权的,赵明琨但凡有点心,就不会错过,到时候,呵呵…… “姑娘,平西郡主心高气傲,会瞧得上赵明琨?”墨兰抱着剑皱眉问。 五福斜她一眼:“墨兰啊,你太小看女人的嫉妒心了,你也说平西郡主心高气傲,假如小时候她和赵明琨不懂事许下点什么,或者现在赵明琨做点什么出色的,她会忍得了赵明琨和范五成亲?范五到底是范家的嫡女,又是被赐婚的,又怎会容得平西欺上来?平西这人,自傲,霸道,她不会让我等失望的。” 爱恨情仇,两女争一男,啧啧,好一出戏码! 魑五看着自家主子嘴角露出的奸狡笑容,不由默默替被她算计的人报以同情一把,这一搅局,只怕这长安城瞬间热闹起来了。 得了五福的吩咐,安插在各处的棋子很快动了起来。 于是,平西郡主就很恰时的想起了小时候和小竹马的一些回忆,然后又再次偶遇竹马,再上演了一番英雄救美。小时的情分和如今的交叠,再加上小竹马已长成风度翩翩,俊美儒雅的体贴男子,平西郡主的心很快就有点沦陷了,而某个碍眼的范五,自然而然就成了她最大的敌人。 嗯,情敌也是敌嘛! 而祸水东引的暗黑五福被稍微遗忘了一下,并厚颜无耻的亦男亦女的在长安城晃荡,时不时上茶楼听一耳朵八卦,或到生意越发红火的紫屿轩会所撩一下姑娘,日子逍遥自在又得意。 第1349章 消息 五福坐在紫屿轩主楼的雅间内,面对着入口,听着身边伙计禀告听来的消息。 “这么说,如今南岳朝廷议论最多的还是北燕使团了?”五福道。 那伙计是五福这边的人,在孤幼局那边派过来的,也是成立的第一代金字辈,叫金满,除此外,还有两个是暗卫那边派过来的。 金满点头说道:“是的。几位皇子都在争使团招待的名额。” 五福讶然:“接待使团,不过是吃喝玩乐,这也争?” “姑娘忘了,北燕有意和南岳这边通商,打通西北商路,在这其中插上一脚,就等于多了个钱袋子。”魑五回道。 “正是。”金满垂手说道:“也有不少收到风声的商家,为了能在其中搭上船,也在找路子。” 五福微微歪着身子,道:“难怪,近日似乎看到不少商人在城中走动。” “若不然,我们紫屿轩也不会天天客满。”金满笑着说:“现在我们会所的会员名额,炒到了二万两一个,不少人都盼着明年到来,也都预约了不少位置呢。” 在紫屿轩,资源是大大的有,商家的,官员的,那些为商的,千方百计要搭上来,银子在他们眼里是小事,最大的事是无路可搭。 五福翻着新增的会员资料,目光停在其中一个上面。 “魏王世子回来长安城也没多久吧?”五福问,她记得魏王妃带着儿女进京好像是和她娘同期到的,也就是个把月的时间,还不到两月呢,就已经加了会员了? “这原本是一个商贾的,换成了魏王世子。”金满看了一眼,发挥了自己的记忆力。 五福喔了一声。 “姑娘,那便是魏王世子。”金满眼尖,指着入口处刚进来的几个公子哥儿:“齐王也在。” 五福看了下去,只见齐王走在前,他右侧有一个穿着宝蓝色直裰,腰缠玉带头戴墨玉簪的俊朗男子,桃花眼,薄唇轻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贵气。 魏嬷嬷含笑上前,不卑不亢的冲着齐王等人一屈膝,又将他们领了出去。 “去看看,安排在哪个院落,点的是谁?”五福饶有兴致的说。 齐王和魏王世子交好,周王却和平西郡主有交情,这相争的,更有意思了。 “他们争得热切,太子党竟然就没有动静?”五福问。 魑五沉着眉说:“太子近日的身体并不太好,前两天还吐了血,现在鬼医正在东宫。” 五福一愣:“怎会如此?不是说好些了?” 阿九要保南岳太子,白小白自然不会含糊,自是会下全力,听说有了他帮着调理,太子的身体已经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魑五脸上有些不自在,含含糊糊的说:“里面传来的消息是说太子宠幸了一个良娣。” 五福皱眉问:“里面有阴谋?” “那良娣为了增加受孕的机率,用了点药,却和太子殿下服用的药有点相冲。” 五福面上划过一丝厌恶,她最讨厌这些腌臜下暗手的手段,道:“不用说,又是那位姓范做的吧?” 范皇后,巴不得太子死了,好腾出这个位置给自己的儿子。 第1350章 找茬? 五福在这腹诽着范皇后和齐王一党,那边齐王带着魏王世子随着魏嬷嬷来到紫屿轩里装潢最贵气典雅的御岛园。 “我记得你喜听琵琶?”赵明濬笑着对魏王世子宋玮说,也不等他回话,就对魏嬷嬷道:“请了柳琵琶姑娘给我们世子殿下弹一曲,再请品香姑娘。” 魏嬷嬷含笑应下,这才退下,自有训练有素的丫鬟上前,递热帕子的递热帕子,亨茶的亨茶,还有一样样精致可口的小食,糕点只做成一口大小。 赵明濬享受着丫头跪着给自己擦手,一根根手指轻柔的擦干净并抹上香脂,而后规矩的退下,不谄媚,也不卑微。 他们这个院落有个凭栏,往外看下去,可看到外面的景色,姹紫千红,所种的牡丹都是名贵的品种,一盆就价值百两。 而丫鬟小厮统一服饰,举止规矩,容貌清秀,面若春风,让人见之心喜。 “怪道紫屿轩开张时日尚短,却是城中权贵最向往的去处,光是这宾至如归的体验,就让人熨帖得很。”赵明濬眼神闪烁着:“君文奇身为君家的下一代家主,确实有几分能耐,光是这赚钱的能力,就可称第一商子。” 知道这紫屿轩的会员制度,他原本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但如今听着这会员,竟然炒到了两万白花银一个,就让他眼红又嫉妒。 没有谁会嫌银子多了咬手,尤其是要争大位的皇子,更是多多都嫌不够,毕竟要养幕僚,要拉拢得力的助力,都少不了银子。 最重要的是这紫屿轩的资源…… 赵明濬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热。 这要是自己的产业,那得多好,老六还拿什么和他争! 可惜,这君文奇狡猾得要死,早早就挂上了信亲王的名号,挂上信亲王,就等于挂上了父皇的,哼。 “这紫屿轩也确实清幽,我上次来,还结交了好几位才子。”宋玮道:“听他们说,有意要在此开办文会,这里的不管丫头小厮都识字,琴棋书画都有一定的猎艳。” “我听说你也是这里的会员?”赵明濬说。 宋玮慵懒的坐着,不在意的说道:“正好有人退出,便加入了。” 赵明濬有些不以为然,什么加入,分明是对方巴结他,把占着的名额拱手相让。 想到宋玮的身份,远不如自己尊贵,可因为他爹是魏王,手中握着十五万兵权,也难怪有人上前巴结。 魏嬷嬷带着两个穿着优雅的姑娘前来,其中一个抱着琵琶,几人进来后,纷纷又行了一礼。 “君文奇不在么?”赵明濬问魏嬷嬷。 君家和冷家正在打擂台,冷家有些控不住场面了,所以他才会来,这该死的君文奇若是再不给面,那也别怪他不给脸面了。 魏嬷嬷笑着说:“君大公子近期都不在。” “本世子倒是听说,你们紫屿轩还有两个两个股东?都不在?”宋玮斜睨了魏嬷嬷一眼,道:“齐王难得光临,总不能让堂堂一个主管来招呼吧?” 魏嬷嬷的眉尖微不可见的跳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两个今日来是找茬的? 第1351章 彼此试探 倒不是宋玮他们要来找茬,只是这紫屿轩么,实在是挺叫人眼热的,若然把这几个东家都拉过来,这里头的资源,哪怕自己不是东家,也能共享一二了吧? 而一旦把人拉过来了,能开一家紫屿轩,就能开第二家第三家。 宋玮是魏王府世子,他也想要属于自己的钱袋子或力量,不然,要怎么坐稳这个位置,顺利继承魏王这个王位。 没有人嫌钱多的! 五福这位五爷,就出现在齐王和魏王世子眼里,看到那传说中的小东家五爷,竟然比他们还年轻,不禁都愣了一下。 “永安侯的侯爷带朋友来了,魏嬷嬷且下去招呼,这里有我招呼两位贵人就好。”五福笑着对魏嬷嬷挥手。 魏嬷嬷是知道五福的真正身份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担忧,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含笑应下,只是暗中调了两人前来侍候。 “你就是五爷?”宋玮上下打量了一下五福,这身材倒是高挑,却是有点雌雄莫辨的,也十分年轻。 五福拱手,大方一笑:“在两位贵爷面前,小的哪敢称一声爷,叫我小五就好。” “你倒是面生得很。”赵明濬看向五福道。 五福眉眼一弯:“齐王贵人事忙,平素见的自都是大人物,我这样的蝼蚁小民,又怎会入得王爷的眼?不过是今天我运气好,得以面禀贵人一面!”说着,又长长的一揖:“与贵人一会晤,小五必得三天不沐浴,省得这好不容易蹭上来的贵气也洗掉了。” 这一番话,大大取悦了赵明濬,他哈哈一笑,看向五福的眼神都带了些自己人的味道,意味深长的拍着她的肩膀说:“你很好,比君文奇会来事。” 不远处,有人瞧见这一动作,眼都赤了。 宋玮则是有所感应的望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妥,便也收回目光。 品香是侍酒的姑娘,五福接过她温好的酒,亲自给赵明濬和宋玮满上,又给自己一杯,端起道:“紫屿轩有齐王和世子的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小五敬两位一杯。”说着,仰头把酒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几人都放开了不少,坐姿也自在了好些,宋玮瞧着因为酒液而染红了双颊的五福,放在唇边的酒杯微顿,眼睛不错眼的,把酒喝了下去。 五福应付着赵明濬,对他的拉拢和问话都回得无缝可插,也不冷落宋玮,笑着说:“宋世子好酒量。” 宋玮在她斟酒的时候,趁机刮了一下她的手背,说道:“比不上小五爷滑不溜手,机敏聪慧。” 小小年纪,八面玲珑,既不开罪人,也不让人抓把柄,赵明濬看似得到不少信息,可却都是没什么实用的,不简单啊! 宋玮最喜欢聪明人了! 五福笑容不变,目光灼灼的,笑道:“宋世子这话小五可不敢接,远不比世子,我听说世子早早就跟着魏王爷上过战场,还斩杀过几个敌军?您可真是少年英雄啊!” 我去你妈的英雄,占老娘便宜是几个意思? 第1352章 夹枪带棒 琵琶声如泣似诉,酒香扑鼻,搂着琵琶轻弹浅奏的女子,露出半边尖尖的白皙小脸,端的是我见尤怜。 赵明濬半眯着眸子,饮下一杯酒,看着那张柔弱的小脸,眼中染了些许欲望。 宋玮瞥了一眼,就笑道:“到底是紫屿轩会调教人,瞧我们齐王,看柳姑娘都看得着迷了。” 五福看了过去,心中微沉,脸上却笑道:“齐王殿下是个惜花人,季小姐有福气了。” 宋玮看向她,眸子闪过一丝深意,道:“好个惜花人,就不知道这柳姑娘,可愿意让齐王殿下怜惜一二了。” 五福在心里骂了魏王世子的祖宗十八代,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就要看齐王殿下能否打动我们柳姑娘了!” “很多伶人妓子都说卖艺不卖身,但这银子给得足够了,再清高的伶人都会卸下清高的。”宋玮斜着眼看着柳琵琶笑道。 铮。 柳琵琶弹错了一个音,脸色微变的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几人又飞快的垂下头去。 五福的笑容一敛,看向宋玮,故作责怪道:“瞧,宋世子可要把我们的姑娘都吓到了。” “既如此,错了音,也不用再弹下去了,过来陪齐王殿下喝两杯酒。”宋玮道。 柳琵琶抱着琵琶不动,看向五福。 “怎么,区区一个伶人,殿下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还装什么清纯?”宋玮冷声道。 五福放下酒杯,道:“既如此,你就过来敬殿下一杯酒吧。” 柳琵琶这才放下琵琶,强笑着上前,端起一杯酒,柔柔弱弱的开口:“琵琶失礼了,向齐王殿下,世子赔罪。” 话说完,她侧过身子,以袖挡脸,把杯中酒都喝尽。 一杯烈酒下去,原本白皙的小脸瞬间就染红了,双颊如上了胭脂一般,更如外头盛放的牡丹一般绚丽,更叫人心生怜惜。 “看来柳姑娘不胜酒力呀。”宋玮笑道:“殿下不如……” “难得世子怜惜,琵琶你就下去歇息吧。”五福截住宋玮的话头,对柳琵琶使了个眼色。 柳琵琶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赵明濬脸色有些不好看。 宋玮斜着眼看五福:“小五爷,是瞧不上殿下或本世子吗?” 五福摩挲着酒杯,说道:“世子爷是我们紫屿轩的会员,也知道我们紫屿轩的经营理念和性质,姑娘们都是只卖艺的。我们这里,没有强迫二字,殿下若真心想要怜惜我们柳琵琶姑娘,只要柳琵琶愿意,殿下替她赎身,我们也不是不舍得一个姑娘。” 她看向赵明濬,淡淡的笑道:“殿下,该不会连这个信心都没有吧?以殿下的身份,还需要玩儿强迫?你情我愿的,不是更好?我也想看看殿下征服如何一个姑娘的心呢!” “再还有,我们紫屿轩讲究的是艺和清雅,殿下和世子前来,不也为这点?拉着姑娘滚床单,那就是狎妓,殿下总不会想被御史参一本吧?” 赵明濬一怔,哈的一笑:“看你说的,不过是对琵琶姑娘的才气折服罢了,哪是你想的那般?” 宋玮捏着酒杯,挑着眉看着五福,这一番夹枪带棒,连消带打,真是好口才啊! 第1353章 勾起男人兴趣 被五福一番连消带打和威胁,赵明濬有些憋气,兴致也低了下来,看向五福的眼神也有点不善。 区区一个白丁商贾,竟然那御史来威胁他,哈,胆子真够肥的。 赵明濬抿下一杯酒,心想这家伙也和君文奇一样,不识抬举。 “真正的怜花人,我看是小五爷才是。”宋玮斜睨着五福道:“得小五爷相护,紫屿轩的姑娘有福气了。” “既然入了我们紫屿轩的门下,就是我们的人,自然得护着了,总不能叫她们心寒嘛。”五福看着他,似是开玩笑的说:“没办法,我这人有个不好的缺点,看不得美人伤心流泪。还有就是护短,这谁动我的人,我就跟谁急。” 宋玮举起酒杯的动作一顿,和她对视着,眸子微眯。 面对着宋玮的打量,五福不闪不避,心中却是一片清冷。 这个魏王世子,倒真是有点意思,说他纨绔吧,可他少年时,随父上战场也是真的,还被称为少年将军,除非那些战功都是假的,或是魏王府自己为他造的势。 可现在看他的行事风格,却又有点纨绔,果然,世家子都有几层面具吗? 五福却不知,宋玮是对她起了兴趣,所以才故意挑事儿。 又喝了两杯酒,五福便借口处理要事离开,哪怕走出雅间的门,她仍然感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如影而随。 屏退了服侍的人,赵明濬看着宋玮道:“你倒是对这位小五爷有几分兴趣。” 宋玮自己取过酒壶给自己斟上,说道:“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赵明濬哼了一声:“本王看是不知天高地厚才是。” 宋玮一笑:“这就有意思了不是吗?区区小子,竟敢拂了殿下的心情。” 他看得真切,刚才那小五面对他们时,恭维之余失了几分真挚和恭敬,分明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内。 他和赵明濬,且不说自己,赵明濬是龙子凤孙,并已经封王,而他的母亲更是当朝皇后,谁不是巴着赵明濬。 就像刚才那个柳琵琶,不过是个伶人,会来事的早就把人给送到赵明濬怀里了,偏那个小子就护着了,还说了那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 这证明什么,证明他根本就不看重赵明濬,也不怕赵明濬秋后算账,这若不是有底气,他敢这么做么? 不畏强权么? 想起那人的眼睛,黑而亮,带着点轻蔑和不屑,不禁有些心神向往。 宋玮饮着酒,眼中升起一丝久违的兴奋,像是遇到一匹难驯的骏马一般,他最喜欢征服了。 赵明濬不经意的一瞥,看到宋玮眼中的欲望,愣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发现似的,玩味的道:“看来宋世子是找到解闷的新乐子了?” 宋玮笑而不语。 “本王在此祝世子马到功成了!”赵明濬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宋玮一饮而尽。 “是了,令妹似乎和老六……”赵明濬说起正事来。 宋玮心不在焉的听着,心好像追逐着一个什么人,已经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第1354章 遇袭 五福上了自家的马车,软软的歪在车内的迎枕上,小七体贴的从暖窠内取出茶水,递给她,眉头皱起,似乎很不满她喝这么多的酒。 那两个都不是好人! 小七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恼意,把和自家主子喝酒的宋玮和赵明濬给记恨上了。 “小屁孩别学人皱眉。”五福伸出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头。 “红。”小七指了指她的脸。 五福笑了笑:“没事,小七长大以后也会喝酒的。” 他才不要喝,那东西他喝过,那几个魑给他的,难喝死了。 看他脸上露出嫌弃,五福又哈哈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酒啊,有时候可是个好东西。” 小七别开脸,忽然,他身子一僵,退到马车门,掀起车帘,身子半蹲着呈攻击状态,警惕的看着周围。 五福缓缓坐起来,眯着眸子问:“怎么?” “有人跟着。”小七看向某一处,目光冷厉。 五福敲了敲车璧,马车的车速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是哪一方的人? 车子转过一条街道,迎面有穿着玄衣蒙着面的人持剑向马车刺来。 坐在车辕上的魑五迎了上去,沉声道:“带主子走。” 驾车的是魅十,刚要扬起缰绳,忽闻一阵风声传来,偏头一躲。 笃。 一支羽箭没入车身,箭尾在微微颤动,又有两个玄衣人加入了魑五那边的战场。 马车后,也有动静传来。 走不了了。 小七已经跳下车去,双手一甩,手腕套着的由五福设计的狼爪展开,身形极快的往来人扑去。 来人一惊,没想到一个孩子的攻击力竟如此快狠准,这孩子才多大? 不过一个晃神,身上就已经被他手上的那个爪子给划破了衣裳,皮肤一片刺痛,紧接着,胸口处插入了一只爪子。 “好……快!”来人瞪大眼,看着那爪子从胸腔里抽出,咚的倒在了地上。 小七看都不看他,矮身避开一道剑光,尖锐的嚎了一嗓子,四肢在地上腾跃,往那持剑的抓去。 三对八,还有一人躲在暗处放暗箭,五福从暗格处取出一把弓箭,跳出车辕处,眸子半眯,搭箭拉弓。 咻。 五福的手指头有点发疼,娘的,生疏了。 有一声闷哼传了过来,滚下了瓦背。 魑五和魅十已经解决了四个人,而小七,也有一个。 对方脸露惊色,打了个撤退的手势。 “拦住他们!”五福一喝,不管是谁,来了就别想全身而退。 听到她的吩咐,魑五等人下手的招式愈发冷厉。 五福坐在车辕处,又放出两箭,不过片刻,魑五就拿住了一个,其余的,都死了。 小七闪到五福身边,上下看着她,丝毫不管自己身上的伤,见五福没事就松了一口气。 有人声隐隐传来,五福让魑五把那个点了昏穴的扔进马车,冷然道:“放信号,魑五你扫尾,十,我们先走。” 魑五早在五福开口的时候就放了信号,毕竟这么一场打斗,肯定会引来五城兵马司等相关衙门的人,总不能就任由尸体放在这里。 第1355章 幕后指使 等五城兵马司赶到这一处的时候,痕迹早已经没扫清了,除了地上的几滴血迹显示过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打斗,再没有其他痕迹。 兵马司的小指挥跳脚:“查。给老子查,我他妈的看是谁敢在皇城斗殴。” 没有人会把这个当回事,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次发生,除非当场抓住,若不然,痕迹被清扫得如此彻底的,查出来也会费一段时间。 而当事人,沉着眉拿了手帕包住小七的手臂,道:“回去要加强练武。” 小七对手臂的剑伤并不在意,依旧蹲在五福面前,警惕的盯着那蜷缩成团的‘半死人’。 “放轻松点,他动不了。”五福拍了拍他的手:“不信我么?” 小七听了这才放松了些,但眼睛却是一点都不错眼的盯着那人。 五福嘴角扬了一下,捡到小七,当真是意外之喜,换来的是他全心全意的信任和忠诚。 好生教导,这孩子以后会变得更强更好。 小七自小就在狼群中成长,跟了她,她也不会把他变成一个弱鸡,而是会让他更强,只有战斗力更强,才会增添保命的实力。 马车很快回到长青宅的隔壁,从小门进去,魅二已经等在那里了。 “把他的幕后指使挖出来。”五福指了魅十扛着的玄衣人,她倒要看看,是谁对她这么有意见。 “是。” 五福先带着小七去处理伤口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给小七熬点补血的汤药。”五福吩咐翡翠。 翡翠点头应下。 “姑娘,以后让属下也跟着您出门吧。”墨兰沉着脸说,她也可以扮成男子的。 “对啊。姑娘,我们也能女扮男装!”翡翠道。 听到姑娘遇袭,她们可是吓得脸都白了,姑娘素来低调做人,哪来这么大的仇口?竟然半路遇袭。 “没多大的事儿,看你们急的,不也没事吗?”五福笑说:“有暗卫们也够了。” “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今天来的只有几人,万一对方人多,那您身边才几个,就不够看了!”翡翠不认同:“就算不让我们跟,您也该把魑二和三召回来。” 墨兰不说话,只用眼神认同翡翠所说的。 “我又不是什么龙子凤孙,更没啥大仇人,更没干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恐防有人来找事儿,哪里需要这么多人跟着?”五福失笑,她就不喜欢出个门也太多人跟着,实在是没啥必要啊。 翡翠嘀咕道:“那今天来的人又是什么?” 五福垂眸:“来去不过是那几个。”她还真没得罪几个人,恨不得她死的,大概就是王氏等吧,再有平西郡主? 平西郡主近来忙着和周王联络旧感情,理应不是她,王氏和伍家吗? “姑娘。” 魑五和魅二两人走了进来。 “处理好了?”五福先看向魑五。 魑五点点头:“已经遵姑娘的吩咐,安置好了。” “嗯。”五福这才看向魅二,问道:“说吧,谁对我这么大的意见,想杀我!” 对方袭击她时,她还是男装打扮,这就更没有几个仇口吧? 除非是…… 第1356章 意在试探 幕后的人竟然是魏王世子宋玮! 五福有些意外,又有点不怎么意外,只是眯着眸子挑了挑眉。 宋玮么,他想干什么! “姑娘今天才认识他,这怎么会?”魑五皱眉。 魅二道:“那人说,宋世子派他们出来,意在姑娘,只想把姑娘掳回去!” “莫非姑娘的身份暴露了?”翡翠惊道:“他知道姑娘是女儿身?” “我想,并非是他发现了我是女儿身,更多的大概是试探。”五福回想起和宋玮以及赵明濬饮酒时的画面,还有他的一个小动作。 那作死的宋世子调戏她! “他是对我起了兴趣!”五福突然发现一个认知,顿时觉得无比恶心,他妈的,宋世子也是个断袖么? 众人默,起了兴趣? “姑,姑娘?”翡翠瞪大眼,这什么意思? 五福看向魅二:“重新调查一下这宋世子吧。既然北燕准备和南岳通商路,还是走的西北,西北是魏王的地头,重新捋一下那边的势力,包括魏王府的,还有宋世子自己的。” “是。”魅二应下。 魑五道:“姑娘,宋世子想把你掳了去,以后……” “这次是试探,他是想看看我的实力,大概也有要探紫屿轩的意思,吩咐紫屿轩那边,仔细宋世子的渗入,别叫人都摸了底去。”五福道。 “这宋世子是想干什么?他如果没看穿姑娘的女儿身,那姑娘就是个男的,他……”翡翠说着说着,脸都黑了。 众人都想到那一层上去,也跟着黑了脸。 “所以说,仔细查一查啊。咱们的宋世子,怕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呢!”五福嘿的笑道。 男女通吃! 姑娘您说的这么荤,真的好吗? “姑娘,那宋世子派来的这几个人怎么办?”魑五问。 五福垂了垂眸子,道:“找个车,拖到魏王府门口吧。都是人,死了够可怜的了,也不能让人家暴尸荒野。” 众人嘴角微抽,您确定您不是要向对方示威宣战兼添堵? “姑娘,若是这样,就等于告诉宋世子,您已知晓他,也把您暴露了!”魅二迟疑了一下。 五福道:“暴露就暴露呗,正好逼一逼宋世子,看他有多少实力,西北,迟早会是你家王爷的!” 众人恍然。 魏王府。 宋玮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卫统领,挑起眉道:“一个都没回来?” 那侍卫统领的头垂得更低了,惶恐不已。 宋玮不怒反笑:“派出九人去掳一个未及冠的小子,一个都没回来。而对方只有三四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孩子。好,很好!” 那统领身子颤了一下。 宋玮眯起眸子,正要开口,一个小厮快步而来,脸色难看。 “怎么?” 那小厮黑着脸看了地上的侍卫统领一眼,道:“世子爷,外头有人把王府的侍卫送回来了!” 一车的尸体,就那么停在王府大门前,让人看了个正着。 宋玮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好一个伍福,好。”这是告诉他,我知道你干的好事了,老子不怕你的意思么? 宋玮摸着眸子,那眸中的兴趣和欲望愈发的浓烈,够狠辣够魄力,压在身下也如此辣么? 第1357章 有人碰瓷 五福遇袭的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尤其是两个合伙人,贵爷和君文奇。 宋玮在他们的地头故意挑衅五福,想要破他们紫屿轩的规矩,分明就是无视他们紫屿轩嘛,在这过后还要掳人示威,这实在很叫人很不爽啊。 他们仨合在一块儿做生意,而且还不止一门生意,自然都是合拍的,也都有一个特点,护短。 自己人被欺负了,哪还了得? 必须报复回去! “君家现和魏王府合作的生意,给我断了。”君文奇如此下令。 而贵爷,则是淡淡的吩咐:“把皇城里属于魏王府的探子都摘了吧。” 阿九则是把平西郡主和宋世子的帐一起算,在来路中传令:“挑了魏王府的暗卫,另外折掉魏王一只翅膀,魏王藏在军中的那个宋城,摆在明面上吧,好好的庶子,哪能不认祖归宗。” 宋玮闲得没事干,就让他的庶弟给他找点事儿。 于是很快的,魏王府突然发现自家的生意停滞不前了,处处都有绊子,而魏王府的两个暗卫营,叫不明的人给逐个挑了,最诡异的是埋在京中的钉子,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了,消息都接收不全面了,落后许多。 魏王深感不安,以为当今容不下他了,开始动魏王府的根基了,以至于他连入京给太后都借着落马推了,让王妃和世子代为贺寿。 自然,这都是后续的事,等宋玮反应过来,他已经半只脚陷入了困兽牢笼,最叫他难以忍受的是他父亲底下的那名叫宋城的小将,竟然是父亲的庶子,和他的年岁不过半岁,而那庶孽,底下有不少的追随者,比起他这个世子,也更得一些士兵的心。 此时的宋玮还没知道危机的来临,一心就要征服那叫伍福的小子,可惜,他没见到男装五福的出现。哪怕和作为女装打扮出现的她擦身而过,也并不知佳人就是他以为的那小子。 “谁在闹事?”五福带着墨兰她们赶去紫凝阁。 她接到风娘子传过来的消息,有人用了紫凝阁的脂粉烂了脸,上门来闹事,说紫凝阁卖毒脂粉。 呵,她们卖毒脂粉?这是碰瓷儿吧! 来到紫凝阁,就看到一个肥胖的妇女叉着腰破口大骂,什么赚黑心钱,卖有毒的脂粉,让她好好的脸就这么烂了。 风娘子正好声好气的解释着,但那女人嗓音极大,完全盖过了风娘子的声音,在她身侧,还有两三个穿着短卦的男子。 “和她说什么废话,这样的黑店,就不该存在,砸了砸了!”那汉子扯着身侧的小子作势要往里冲。 紫凝阁做的是女子生意,除了掌柜风娘子,其余的伙计都是用的女子,如今见那几人凶神恶煞的往里闯,吓得花容失色。 五福冷脸一沉,对翡翠道:“截住他们。” 紫凝阁的脂粉,卖得贵自然有它的道理,所用的药材都是极好的,被他们砸了,损失可就大了。 “站住!”翡翠足尖一点,腾空而起,踩在围观的人的肩膀上,身子一旋转,停在铺子门口,抽出身上的短剑:“谁都别动,本姑娘可不担保刀剑有眼!” 第1358章 谁泼脏水 翡翠耍了一手好帅,那柄短剑寒光闪闪,让那冲闯的人脚步一顿,眼露怯意。 “杀人了,杀人啊!黑店卖毒脂粉不说,还要杀人灭口啊!来人啊,快报官啊!”妇人也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就拍着大腿嚎叫起来。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让开,让开。”墨兰护着五福拨开人群走了过去。 “你住口!”翡翠剑指那妇人,厉声叱喝:“我们紫凝阁开业以来,所制的脂粉用材全部用的上乘,每一盒都经过严格的处理,从来就没出过事,怎到你这就出问题?说,你是受了谁指使,来我们铺子污蔑泼脏水!” “呸!你敢信誓旦旦的说没有错漏的脂粉,就不许我倒霉,偏就用了你们家的有毒脂粉?”妇人冷道。 翡翠看她一眼,又看向那要闯铺子的人,问:“他们是你什么人?” “是我男人和儿子,怎的?”妇人哼了一声。 翡翠打量了几人,道:“我看你们穿着都不怎样,我们家的脂粉出了名的贵却好用。最普通的也要二两银子以上一盒,你男人穿着还有补丁,你就用得上二两银子的脂粉?” 众人纷纷看过去,确实如此呢。 汉子和小子有些心慌,看向女人,那妇人也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就冷静道:“就不许我男人和儿子疼我?就乘着我生辰,特特买一盒好粉给我用?” “对,我们就是愿意吃咸菜也给她买好的。”汉子道。 翡翠讥讽:“要是你娘子是个天仙,我倒是愿意相信的,可就这么的……别浪费了好脂粉吧!” “你,你这嘴贱的小娘皮,休想挑拨我们两口子的感情!没天理啊,黑店干了黑心事还要拆散人的家,不安好心啊!”妇人呼天抢地的。 “再嚎一声,我就把你嘴给缝上。”五福走上台阶,淡淡的开口。 妇人哭声一顿,看了过去。 “你说用的我们家的脂粉烂了脸,把你买的粉拿上来看看。”五福冷冷扫过妇人的脸。 那妇人想要骂,可看到五福冷厉的眼神,吞了吞口水,不得了,这小娘皮比那个拿剑的还要吓人,那双眼睛跟要吃人似的。 她拿出一盒粉,道:“我不怕你们,这就是在你们家买的!” 墨兰上前接过,递给五福,她翻到瓶底,看了一眼编号,再看风娘子道:“对一下编号。” 风娘子接过脂粉看了,然后拿过登记的本子翻了一下,很快就查到了这盒粉是在什么时候卖的,卖了多少银子,购买的名字看着像是个丫头的名字。 众人对这有些不明,翡翠便道:“为了谨防造假,我们家的脂粉,每一盒都有不同的编号,去向哪都有登记,以便彻查。” 妇人顿时有些紧张,眼睛一点都不错眼的看着风娘子。 “确实我们家的。”风娘子抬起头宣布道。 妇人闻言,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丝得意,道:“我就说吧,是个黑店没错吧!” “购买人的名字是叫环儿,就在三天前买,你说你家男人来买?我一直在铺子里,从没有接待过男子,更别说是普通农户男人。”风娘子看了汉子一眼道。 第1359章 你讹诈啊 风娘子的话一落,围观的人又看向那妇人和汉子。 汉子明显就是以妇人为主的,看向妇人,那妇人有一瞬的急切,脑袋也转得快,道:“你们家卖得贵,谁知道会不会狗眼看人低?我家男人不敢进去,叫个姑娘帮着买了也是一样。” “是,是这样的。”汉子干巴巴的附和:“难道就不许找人代买?” “对,你也说了,这就是你们家的脂粉,没法抵赖!”妇人也道。 “你脑袋瓜子也算转得快,难怪敢接了人家的命令来我们铺子碰瓷!”五福讥讽一笑,什么话都接得住,不是转得快又是什么。 “碰,碰瓷?” 五福懒得看她,把粉递给翡翠,道:“我已经让人去叫小白,你先看看这里面加了什么名堂,再看看她!” 翡翠接过,看了看,又嗅又挑了点粉揉了揉,然后走向妇人。 “你要干什么?你别过来,这可是青天白日,就是杀人灭口,你们也跑不了!”妇人吞了一口口水道。 “总要看看你中的什么毒吧?”翡翠哼笑:“你可真别躲,这个粉我大概知道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你这脸再不服解药,就从里烂到内,最后肠穿肚烂而死。” 当然了,她是唬这妇人的! 妇人脸一白:“什么?”那人给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让开让开,谁说我做的脂粉有毒?谁敢在老子这里用毒!”白小白推开人钻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面白无须的男子,看着像是太监。 他一见五福,就走过去:“咋回事?说有人用了我们的脂粉有毒?这是在搞笑吗?” 五福看向他身侧的太监:“这位大人是?” 那太监听了这称呼,有些惊讶,抬起头看了五福一眼,竟然尊称他大人,小姑娘会来事嘛。 五福却知道,小人难缠,这样的无根之人,最讨厌人家拿他身残的身份说事。 “我姓海,特特受了太子殿下的令,专门护着白神医来走一趟。”海公公看了一眼紫凝阁:“这就是神医的铺子?” 白小白从鼻子哼了哼:“合股的!”还是被逼合股的。 海公公冷眼扫过地上的妇人和汉子,哼道:“白神医放心,若是有人故意闹事,我定然禀报了殿下,秉公处理。” 那汉子腿一软,下意识地想逃,太,太子殿下? 妇人也是脸色惨白,不是说是个女子的铺子,怎么就变成了男的,还招来了太子殿下? 天啊,那是什么人,那是除皇上皇后和太后之外,天下最尊贵的人啊! 妇人身子发软,额头渗出一点冷汗来。 围观的人也听到了这话,纷纷小声议论起来,有的人甚至退了两步,以免遭了无妄之灾。 白小白丝毫没在意海公公的话,只取过脂粉,用指甲挑了一点揉了揉,还放在嘴里尝了下,众人惊吓,这可是有毒的呀。 他尝过后,就去看那妇人的脸,抓起她的手腕一把脉,翻起她的脸皮,道:“你的脸叫五毒虫的汁液浸了才烂得这么惨了。可这盒粉,却是只加了一品红的汁液,用了会起红疹没错,却不至于你的脸烂成这样,你讹诈啊!” 第1360章 趁机宣传 你讹诈啊! 白小白这话一出,围观的人炸了,纷纷指责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青色青白,尖声道:“不,不是的,分明是用了你们家的脂粉才……” “你这脸叫五毒虫的汁液浸过,现在会烂,再不治会侵入心肺中毒而亡的,你就不觉得这两日心跳很快?”白小白一脸奇怪的看着她,好似眼前的人不是来讹诈的,而是一个病人。 妇人脸若土色,捂着胸口,惊愕的看着白小白,嘴唇抖动着:“我,我……” 五福在翡翠耳边说了几句。 翡翠跳了出来,娇喝一声:“呵,你果然就是受了人来讹诈我们紫凝阁的,说,谁指使你来的!你可别不认,这位神医可是给太子殿下治病的,他说你是就是,五毒虫汁液,白神医,这不治会死的吧?” “中了毒不解毒,自然会死!”白小白一副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翡翠嘴角一抽,正在演戏,我不和你这二货计较。 “你可听到了?”翡翠冷睨着妇人。 妇人听到会死,身子一软,道:“我,我不知道啊,我不想死啊!”她扑向白小白:“神医,我不想死,你救救我。” “你想讹我们,我还救你?”白小白呸了一声:“我又不是圣父。” 五福低头抿住嘴,眼睛带笑,这词学得可真有神韵啊! 妇人尖声嚎叫:“我不知道的,有人给了我一百两,拿着这粉来这边闹,事后再给我一百两。她用一块帕子给我的脸敷了一下,就这样了,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对方还说,这过后买点绿豆熬汤喝了就能好了,怎么就会死呢! “呵,真相大白了!”翡翠又是一声大喝:“就是说,我们家的脂粉,全都是神医开的配方,连太子殿下的内眷都是用我们家的脂粉。怎么就出了你这个烂脸来了?这都是阴谋,就是有人眼红我们家紫凝阁的脂粉好!说,谁指使的你!” 白小白皱眉,有种被摆上台的感觉,不过他聪明的没吭声,省得五福妖女又要劳役他。 海公公自一旁听着,看了这婢女一眼,又看向站在一边的五福,微微一挑眉,这是利用太子殿下么? 不过白神医,却是太子殿下的救命官,说好了要看顾的,这铺子是他的一份,自然也得看顾了。 “大胆贱妇,竟敢干这等恶事,来人,把她送顺天府衙门去,一定要问出幕后指使来!”海公公一脚踢翻了妇人,一声令下,自有两个侍卫上前将她拉下去。 那妇人惊恐的大叫大喊着不知道和冤枉,而她的男人儿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偷偷溜走了。 “大家都明白了,我们家的脂粉,都是用上好的脂粉,也都全由神医给的配方而制的,贵是贵点,可这质量绝对有保证,而且每一盒都有编号防伪的。”翡翠大声对围观的人说:“咱们紫凝阁,绝对是童叟无欺,一经发现有出现质量有问题的,肯定会批量回收回来销毁,毕竟粉都是用在脸上嘛,脸对我们女人来说这何其重要!” “好!” 这话一落,掌声响了起来。 第1361章 搞鬼的人 有了这一场讹诈的事,反倒炸出了紫凝阁所出的脂粉出自一位神医给的配方啊,而且这神医还是给太子殿下治病的呢,光是这名头,就很有杀伤力啊。 人的传播力是十分快的,一传十,十传百,反倒是把紫凝阁的名声推得更高,生意也更为的红火,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眼看人散了,海公公看向五福,又看向白小白,笑着:“这位是?” 白小白张口,张口:“她,是……” “义妹。”五福笑着一福:“我叫伍芙,是鬼医的义妹。” 白小白挑眉,妹妹,那自己就是兄长了,哈哈,兄长,做妹妹的就要尊敬哥哥的呀。 “对,是我妹子。”白小白挺起胸脯说。 “原来是这样。”海公公笑着说:“白神医至情至性,深得殿下看重,想不到伍姑娘也是个同样聪慧的人。” 五福淡笑道:“不敢当大人的夸赞。太子殿下洪福齐天,是我们兄妹沾了福气才是。” 海公公眼睛微弯。 “你回去吧,殿下这两天身子清爽,我就不跟你回东宫去了!”白小白对海公公挥手说:“有事儿再去长青宅寻我!” “是。”海公公笑着说:“神医和姑娘放心,这幕后的人我会让底下的人查出来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五福道:“多谢大人。”幕后搞鬼的人是谁,大概她也会揪出来,不过有人帮忙,她又何必拒绝? 五福对翡翠使了个眼色,翡翠送了海公公出去,顺便塞了个厚厚的封红到他手心,美其名辛苦跑一趟。 来到紫凝阁的后堂,白小白就笑眯眯的说:“妹妹,以后多敬着你哥哥点!” 五福斜眼睨了他一下:“你还顺杆子爬了?” 白小白脸一黑:“怎么,用完过后不认账?” “认账,我自然会认的!”五福笑得阴恻恻的,道:“只要好哥哥你让我满意了,我就开心的认你。” “若是不满意呢?” “那我就伤心的认你了!”五福斜着他。 白小白哼了一声,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道:“这是谁这么不长眼的看上我们铺子了?还搞这么劣质狗血的讹诈!”说着,他又疑虑的看着她:“是你这惹事精给招来的吧?” “生意好了,自然会招人眼红,不是我惹的这个,也会有别个,所以,我不得不抬出你的身份。”有太子殿下的名头在,谁要再对这个铺子眼红,还得掂量一二。 白小白嘀咕道:“我就知道你是要摆我上台,你这人,无往不利。” “说得好像你就不分红似的。”五福轻嗤一声。 白小白心道分红是分红,可到现在他也还没见过银子呢! “你如今在东宫,要研究什么,自然有那边的提供材料,你拿着银子也无用,省得乱花,我就不先给你,攒起来再投其它投资。”五福说。 白小白咧嘴一笑:“我又没说什么。” 五福示意墨兰退到门口守着,压低了声音问:“太子的身体到底如何了?” 白小白脸上有些不好看,沉声道:“不过是和阎王争时间罢了!” 五福心中微寒,叹了一口气。 第1362章 悲催背锅 南岳太子是个仁德的,可惜坏在了身体底子上,听说唯一的子嗣也是身体不好,先天体弱,能不能站住还难说呢。 两人一时无话。 “姑娘。”墨兰在门口叫了一声:“魑五回来了。” “进来回话吧。”五福坐直身子。 魑五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拱手行了一礼,道:“如姑娘所料,那对父子回家拿了银子就准备跑了。” “连那婆娘都不理了?”五福挑眉。 “有一百两银子,足够他们父子娶个新的媳妇了。”魑五一笑。 五福呵的一笑,那妇人若知道自己的男人和儿子打算丢下她跑路,指不定心中多寒,不过这和她何干? “可问出来了?” “经事的是那妇人,那汉子也并不完全清楚,只听他娘子的话去闹,只听说来寻他们办这事的是一个女子。”魑五说着,就把问出来的画像给递给五福。 五福扫了一眼,尖尖的脸,大眼小嘴,眉间有个红痣,就重新递了过去:“查平西郡主和伍宜宁身边的人,或者伍家。” 白小白讶然:“你果然是知道谁搞的鬼,就是你招来的!” “去吧!”五福挥手,这才看向白小白,道:“对啊,我招来的,你能把我怎么着!” 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白小白脖子一缩,别开眼去。 紫凝阁这一场闹剧既然是有人主使,自然会有人盯着,得知事情已败露,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告信了。 伍宜宁就这么被平西郡主宋娇儿叫到跟前劈头盖脸的好一顿骂。 “你出的好主意,一点都经不住推敲,现在好了,一败涂地,少不得会牵连到本郡主身上,真是个废物,不中用,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看来你比那小妇养的还不如!” 伍宜宁被骂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好不难堪,轻轻的咬着唇,道:“郡主,这是那小贱人侥幸……” “侥幸?”宋娇儿用食指戳着她的额头说:“你什么都没查清楚就出这么个馊主意,分明就是你没用,是你办事不力!若是你事先知道伍芙有那么个给太子殿下治理身体的神医哥哥,我会容你这么办?如今事情告到太子殿下那,我要被你害死!” 伍宜宁也是万想不到五福会有这样的靠山,却不敢反驳平西,心中却是万分不平,明明平西郡主自己也想要那个铺子,不然怎么会配合这个讹诈?就是那些药也是魏王府出的,现在事儿弄不好,倒全是她的错了! 心里固然不平,但脸上却是半点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赔着笑。 “我告诉你,这件事我是半点不知情,是你自己对那庶孽看不过眼才想要打压她,这是你的事,和本郡主无关,你知道吗?”宋娇儿看着她道。 伍宜宁脸色一白,这是要她全揽上身了! 宋娇儿又道:“人也是你的人,我劝你回去早早处理了好,别当真叫人查出来了。到时候,哼,丢脸的是你!” “郡主……”伍宜宁愕然的看着她,处理了,是要杀了灭口的意思吗? “废物,还不快去!”宋娇儿眼一瞪。 第1363章 替死鬼 伍宜宁失魂落魄的从魏王府回到伍府,才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有个丫头迎了上来。 “大小姐!” 尖尖的小脸,杏眼桃腮,眉心有一颗红痣,正是五福他们要寻的人,这是伍宜宁的一个二等丫鬟杏儿。 “大小姐,那事不成了。”杏儿心急的开口。 伍宜宁娇声一喝:“住口,你慌什么,给我回屋里待着。” 郡主说得对,这杏儿也是个担不住事的,万一她被抓住,把自己供出来,哪还有什么面子里子? 得处理了! 伍宜宁心中微沉,却扯出一丝笑,道:“你回屋收拾一下,我这就让人送你去庄子上住两天,等这事过了,再接你回来!” 杏儿的心微微一寒,身子微僵,却被锦书推着走了。 伍宜宁看着杏儿走远,转身去了王氏的院子,这事她办不来,得让母亲来办了。 王氏听了伍宜宁的话,气得一巴掌甩了过去:“我说过不让你招惹她,你怎就不听!” 伍宜宁哭着说:“我我不也是为了讨郡主的欢心么?谁知道会这样……” “你还敢说!”王氏咬牙道:“你讨郡主的欢心就要把自己坑进去?你是不是傻,你看,你这就成了替死鬼了吧!” 伍宜宁扁着嘴,拉了拉王氏的衣袖:“娘,我也是为了自己好和伍家好,你不是也说让我努力入了王妃他们的眼么?” “可我没让你这么蠢!”王氏一喝。 “那事情都这样了!” 王氏恨恨的瞪了她两眼,事情这样,一如郡主说的那样,必须处理了,还得推到那丫头身上,不能让宁儿沾了这事。 “魏嬷嬷,你亲自去把那丫头送去庄子,!”王氏看向乳娘,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意味深长的道:“别发生什么意外了!” 魏嬷嬷心里一跳,垂下头。 “还不快去!” 魏嬷嬷只得苦着心去了,出了正院的门,看着头顶的太阳,她却觉得身上发冷。 这占的人命,越来越多了,会有报应吗? 王氏等魏嬷嬷出去后,又问:“还有谁知道?” “锦书知道的!”伍宜宁怯怯的说:“娘,锦书对我忠心耿耿,不会说的!” “你记住了,这事就是那丫头自作主张,因为五福那贱人打了你两巴掌,她替你不平,才做出这种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知道吗?”王氏冷声道。 伍宜宁心中微颤,弱弱的点了点头。 “那丫头,竟然还有个这样的义兄,现在连太子殿下都给他们撑腰了!”王氏越发觉得五福难对付,同时也生出强烈的嫉妒,就道:“再说一次,我不许你再去招惹她,否则,下次我就没法给你兜了!” 伍宜宁嗯了一声。 “你这几天别出门了,在院子呆着,等这风声过了再说。”王氏说道。 伍宜宁应下了,等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得知杏儿已经被魏嬷嬷送走了,她呆立了一会,进了屋。 不一会,屋内就传出几声尖叫和瓷器碎裂的声音。 而另一个闺楼,伍宜琳听到了这个事,眼睛眯了起来:“看来,这个庶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呢!”竟有这么多撑腰的人呢! 第1364章 阴谋,她也会啊 王氏母女的黑手,五福很快就知道了,谁叫她锁定的对象本就是她们和平西郡主呢,只没想到她们会这么狠和下手快罢了。 “人死了?” 已经是八月临近中秋,夜晚的气温低了不少,五福披着一件外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刻刀雕琢着手中的小章。 “那丫头命挺大的。”魑五微微别开眼,道:“她们该是把人给勒晕了,估计那丫头一时闭气,这才以为死了,便把人扔到乱葬岗去了。属下赶过去的时候,那丫头已经被狼啃咬了,但还有一口气,属下喂了鬼医的续命丸。” 五福垂下眸子,道:“先送去陆晓蝶呆着的庄子。” “是。” “王氏她们应该会把这人当替死鬼了……” “姑娘。” 五福的话才说了开头,紫兰就走了进来,回话顺天府那边有了调查的结果,说是伍府主动到顺天府报案,一个丫鬟因为对五福掌刮伍宜宁而怀恨在心,才指使那妇人讹诈。而那丫头见事情败露,偷着逃跑了,如今顺天府正派人去抓捕。” “王氏倒是当机立断。”五福冷笑,道:“带鬼医走一转,救活那丫头,然后让那丫头去‘自首’吧。” “是,姑娘。” 五福继续道:“王氏她们以为推个人出来就没事了,敢动我的东西,呵呵。她们这么喜欢用这么烂而狗血的手段,那就让她们也试试这脸不好了是个什么样感觉,让人给伍宜宁的脸加点好东西。” “这么明目张胆?” “和她们又不熟,拐弯抹角做什么?这仇要马上报才爽啊,不然怎么叫快意恩仇!”五福道:“加点起疹子的就好了,不必用什么五毒液,让她十天八天都出不了门就是。” 就是让她们猜到是她干的,怎样! 对于五福的任性,紫玉和魑五都见惯不怪了,也没说什么。 总不能受了憋屈就这么忍着,她们用暗招,五福还以阳谋,很公平啊! “那平西郡主那边?” 伍宜宁不管出于什么心思出了这个点子,就是恶,而那宋娇儿也好不了哪去,她也是觊觎着紫凝阁才会这么配合,毒什么的不都是魏王府出的? “伍宜宁和王氏为了讨好宋娇儿,不是让她的容秀阁做了好几条华丽的衣裙送给宋娇儿吗?找个机会,让宋娇儿穿着那些裙子在周王和范五面前出个大丑,比如裙子裂了啥的。” 在心上人和情敌面前出丑,五福就不信宋娇儿不发飙不迁怒,到时候,王氏她们和容秀阁就别想得了好,看她们还如何维系闺蜜情? 当谁不会玩阴谋么,她也会啊,一箭几雕,不错不错,光是想想就很爽。 于是,当天晚上,就在伍宜宁熟睡的时候,一些细小的粉末悄然落在她的脸上,消失无踪。 隔天,伍宜宁都被丫头的尖叫声给吵醒了,一看自己的脸肿成了个猪头脸,吓得晕了过去。 而王氏惊惧无比,事情不会有这么巧合的,肯定是五福的报复,不然怎么好好儿的女儿的脸就不好了? 最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女儿的房里被什么人闯入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鬼魅?怎么可能! 第1365章 某出场的方式 初秋,凉风轻拂,垂在地面的纱帐微微飘着,帐内,有人儿在沉睡着,呼吸均匀。 窗外,月儿正亮,清冷的月光照在睡着的人儿脸上,恬静而安然。 纱帐被一只修长的手撩起,那撩起纱帐的手向那张熟睡的脸伸了过去。 就在指尖要触碰到她的脸时,沉睡的人猛然伸手抓着几乎落在脸上的手,躺着的身子灵活弹起,将对方的手要绞剪在身后。 而那人反应也快,身子一缩一矮,反手钳住女子的手。 两人就这么在楠木攒海棠花拔步床上交起手来,你来我往不过二十来招,来人就被女子压在身下,脖子被她用手臂横着顶着。 “你放水,是瞧不上我吗?”女子黑亮的眸子盯着被自己手臂顶着的那张俊脸,傲娇的哼了一声,道:“夜闯深闺的登徒子,也该有登徒子的专业好不?怎能放水!” ‘登徒子’灿而一笑,手抚上她的脸,道:“这个登徒子放弃反抗,你反而不满意了?” “我看你是找打!” 登徒子哈哈一笑,翻身一转,换了个位置,把她压在了身下,目光贪婪的看着她的脸:“五福,我回来了!” 五福挑眉轻哼:“出场的方式和角色有点另类啊,堂堂王爷化身登徒子夜闯女子闺房,是想采花么?” 若不是知道是他,五福的下手就不会这样的轻柔,早在他进来的时候就下了狠手了。 这人,回来啦! 阿九深邃的眼睛一弯,手指抚摸上她的脸,道:“那五福喜欢吗?这种出场方式?”顿了顿,又点着她的唇道:“这多娇花,愿意被九郎采吗?” 五福哼了一声,一手把他的头勾下,道:“勉勉强强吧。至于愿不愿意被采,看你表现喽。” 嘴上是这么说,可眼里却全是欢喜和笑意,那是看到他的欢喜。 阿九也不禁觉得心花怒放起来,道:“看来五福不满意,是因为登徒子还做少了一件事。” “什么……唔。” 他滚烫炽热的唇就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的舔舐着,像是对待一件神圣的珍宝一样。 五福怔了一下,却没把他推开,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回应起来。 不就是接个吻吗?谁怕谁! 得到她的回应,阿九的浅尝变成了深吻,同时双手紧紧的拥着她的人,恨不得把她揉在体内似的。 怀中的人,是他放在心上天天想念的人,和她分开不过半年,却已过了许多年一般,太煎熬了。 他想她啊,这个嚣狂又狡诈的女人,他想得心都碎了! 感受到他的热烈和急切,五福心头也泛起一丝异样,有些陌生,也有些酸,但更多的是甜,跟早上喝的蜜水似的,甜得腻人。 这样的感觉太陌生了,可是她好喜欢怎么办? 窗外,听到动静的紫玉从榻上起来,走到窗下静静的倾听了下,却是抿着笑走开了,抬头看了一眼圆月,如银光一般的月光清亮如银,还没到十五了,月儿却是圆了,今年的中秋,必定团圆热闹。 第1366章 乖,姐姐疼你 一吻过后,阿九仍有些意犹未尽,就着月光看身下的人儿微微红肿水润的唇,喉头滚动一下,吞了吞口水,只觉得浑身的火都往某一处窜去。 小半年不见,她变得更美了些。 五福被压得不舒服,动了动,身上的人却是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她也愣住了。 “你……” 她下意识的想看过去,阿九却是飞快的用手掩住她的眼,狼狈的从她上身翻下来,躺在她身侧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五福咯咯的笑了起来,她是看过小电影的人啊,怎么不明白那是什么? “你笑什么!”阿九伸手轻轻的掐了一下她的腰侧,这小坏蛋,明明就是她勾的他,竟然还笑。 五福的手伸向他的腰,故意往下滑,阿九脸容大惊,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你,你要干什么?”阿九的声音都有点哑了。 五福舔了舔嘴唇,眯着眸子说:“乖,别动,姐姐疼你!” 嗡! 阿九觉得脑袋里的一根弦被她用素手拨动了,嗡嗡作响,惊恐的翻身下床,立在床边盯着她。 五福见状朗声大笑,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起来,太纯情了,她好喜欢怎么办! “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去逛青楼了?”阿九咬牙切齿的说,这调戏人的技术,竟然是比他还要擅长熟稔,是打哪学来的?除了那些地方! 一想到她用同样的方式去调戏别人,他的心里就跟喝了百年陈年老醋似的,直冒酸水,哪怕对方是女的也不行。 五福笑嘻嘻的侧过身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上来!” 阿九傲娇的哼了一声,到底是舍不得,又重新躺了上去,也侧过身子,和她面对着面。 她这一番闹,中衣已有些散开了,露出肚兜的小带子,还有精致的锁骨,着实诱人。 阿九伸手给她拉上,省得看多了流鼻血。 “阿九想我呢!”五福的头枕在手下,欢欣的说了一句。 “我自然是想你的。”阿九轻哼,有些不是滋味的说:“也只有你这小没良心的,在这风流快活,半点也不想我!” “咿呀,这酸的,你难道还随身携带醋坛子了?”五福笑眯了眼。 阿九挑眉。 五福凑过来,飞快的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道:“我也有想你的。” “真的?” 五福点点头,说道:“你若不来,我也想着最迟不过明年,就去北燕寻你了。” 阿九这才满意了,又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去,温声道:“在这过得不快活?” “嗯,有点沉闷,不喜欢和这里的人斗来斗去,无趣。” 阿九便说:“所以我来带你走。” 五福睁大眼。 阿九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问道:“等这边事了后,我回北燕,你随我一道回去?” 他目光欣切的看着她,期待着她。 “好吗?”阿九再问:“到时候与我一道回去。” “好啊!”五福一笑。 阿九听了这两个字,简直像是听了这世间最美妙的乐章,心花怒放,满足至极。 第1367章 私语 久别重逢,两人都兴致盎然,哪怕已是夜深人静了,也了无睡意,躺在床上说着话。 “你怎这么快就来了,还大晚上的闯进来,什么时候到的?”五福看着他问。 “使团还在后面慢慢走,我提早来了,也是今晚刚到,城门都关了。” “那你?” “我翻墙进来的!”阿九得意的说。 “呵,晋王爷挺有能耐啊!就不怕被巡夜的士兵当你是飞贼抓住你!”五福戳了戳他的胸膛。 阿九抓着她的手指,说道:“我想你了,我一刻都不愿等天亮,所以我来了。” 五福听了心里跟饮了蜜一样甜,嗔道:“这嘴真的灌了蜜了,好会说话哄人。” “我更怕我来迟了,五福就被人抢走了!”阿九佯作委屈。 五福眨巴着眼,这话是怎么说的? “我听说那贵爷对你好不殷勤。” 额…… “他们还真是什么都往你那边报啊,哼,养不熟!”五福轻哼。 阿九笑道:“我安插的钉子嘛,专门汇报你的一切。”又怕她生气,小心的问:“你别生气,我就是不放心你才让他们都报上来!” 五福说道:“我要是生气,你还能躺在这?”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我!”阿九眉开眼笑起来,又问:“贵爷那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发现你的身份了?” 五福道:“人家在云境那会就知道了……” 她把贵爷的事给简便的说了一遍,阿九听着,道:“五福,你是我的。” “这你得求了我娘许给你才算是你的!” “我明儿早就去给她请安求亲。”阿九立即说道。 五福笑了起来:“得了,你也才回来,可别吓着她,她如今身子沉重,可受不住你的惊吓。” “嗯,那就缓缓。”阿九又问:“伍家那边怎么个打算!” 五福笑脸微敛,把自己的打算和伍家人的作为也说了一遍,包括周氏的决定。 “……我原本是想着,她若死活要跟着伍礼宏,我也随了她,把她送进去,就去北燕寻你!却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五福说起周氏的决定,笑道:“也没想到她会做下这样的决定。” “做母亲的总是为母则刚,舍不得儿女受苦的。”阿九说道:“她既然也愿意随着你,以后到了北燕,她自会因你而享尽尊荣,我也会孝顺她的!” 五福嗯了一声。 “伍家那边,你若是不愿意看这家人的存在,解决了便是,不用纠结太多,他们不值得。” “我知道,就是逗他们玩儿,他们不犯上来倒也罢了,若是不知死活犯上来,那自有他们的罪受。”五福冷声道。 阿九抚摸着她的眉,道:“到了北燕就好了,不会有这么些糟心事!” 五福斜睨着他:“当真?到北燕不用和爱慕你的莺莺燕燕斗智斗勇?” “你还需要斗吗?一言不合就挥拳头啊!我是你的!”阿九点了点她的唇,道:“别担心,母后已经答应了我的。” 五福心中微喜,嘴上却道:“我才不担心,你要是娶不到我,那是你没福气!” “是是是,你放心,我必定是洪福齐天的。” 两人又笑闹起来…… 第1368章 大方撒钱 隔天,凉风送爽,五福醒来的时辰比往日要迟点,翻身起来的时候,她看了看自己的寝间,只有自己一人。 阿九呢? 昨晚聊着聊着,她就睡过去了,嗯,难道是做梦吗?他从没出现过? 五福搂着被子瞎想,是做梦吗? “姑娘醒了?”紫玉掀起寝间的珠帘,见五福坐在床上一脸茫然不解的样子,不由笑了笑。 “紫玉你来得正好。”五福招了招手,道:“你可听到昨晚有什么动静?” 紫玉憋住笑,脸上故意露出不解来:“动静?什么动静,奴婢什么都没听见啊!” “是么?”五福讪讪的,嘀咕道:“真是做梦啊,那也太真实了!” 噗嗤! 五福抬头,见她捂着嘴轻笑,脑中灵光一闪,瞪大眼道:“好啊,你耍我呢!” “好姑娘,是奴婢的不是。”紫玉屈膝一福,笑着说:“王爷在天刚泛鱼肚白就走了,见您睡得沉,才没打扰您。” 毕竟两人还没成亲,像昨晚这样闹已经是超出礼数了,在那些封建卫士眼里,两人怕是该要浸猪笼的。 只是五福自己不在意,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也无权置喙,也乐见其成,两个主子感情好,对他们也是好事一桩,省心呢。 “这么说,阿九是真回来了!”五福眼睛亮了起来。 “是的,王爷回来了,如今就歇在隔壁宅子,奴婢昨晚就让人过去那边布置安顿好了。”紫玉笑道。 长青宅隔壁的宅子早就被五福买了下来,挂在魑的名下,一道胡同小巷开了两个门,走过去就是连同的。 这也是为了方便五福男装出入,如今倒成了安置阿九他们的好地方了。 “嗯,服侍我梳洗,我过去看看!”五福走下床。 紫玉便冲玛瑙等人招了招手,那几个丫头捧着铜盆面巾面脂什么的梳洗用品,鱼贯而入。 阿九归来,五福的心情有些轻快愉悦,脸上的笑容也大了,几个丫头察觉到主子心情好,纷纷笑着上前凑趣。 “看你们这小嘴甜的。”五福透过铜镜看着几个丫头,对紫玉道:“姑娘家要打扮好看,匣子里的那几朵珠花你分给她们,平时都戴上,看着好看。” 紫玉笑着说好。 丫头们听了欢喜不已,她们家姑娘素来大方,平时的打赏都丰厚,首饰什么的更是,最差的也是精致的银饰,她们穿戴出去,哪怕是个三等小丫头,也远比外头普通百姓要富贵。 如今听到五福又赏了,纷纷跪在地上谢赏。 五福喜欢看美好的事物,趁着心情好,又道:“这过几天就要过中秋了,她们平时当差也用心,中秋都给她们裁两身当季的衣裙,太太院里侍候的也是,再送一对耳坠子。嗯,左右要过节,府里头的当差的都裁一身吧,过节再包个过节费,大家也辛苦了!” 这是把银子不当银子花了! 但紫玉却不会替她心疼,她替五福掌管私产账本,自然知道如今五福名下的产业收益都很好,就是赏出去一点也见不到什么,反倒是笼络了人心,主子慈和又大方,不怕他们不用心当差。 当下,就都一一应了,喜得丫头们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1369章 和你一处 收拾妥当,五福就出了院子想着直接过隔壁,可想到周氏,便又先拐到她那边去请个安。 可来到花厅,她便听到了周氏愉悦的笑声,还有一个男声,这是谁? 走到门口,她便听清了那管声音,进门一看,果然阿九穿着一身紫色直裰衣袍坐在周氏的下方。 五福走进来,两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她和阿九的眼睛对上,露出个问号,对方眨了一下眼,得意得很。 “你这丫头可算是起了,阿九来了。”周氏看到两人对视,心里泛过一丝异样。 五福给她行了一礼,这才看向阿九。 “得知伯母在,我便先来见见长辈。”阿九笑着说 五福心想,你倒是装得很像,和昨晚的登徒子样简直判若两人。 周氏道:“你们有事儿就聊吧,我先下去。”说着,搭着秋香的手站了起来。 阿九连忙也起来,冲周氏拱了拱手。 周氏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见五福已经走到阿九身边,凑在他身侧听着什么,露出一副小女儿的娇态,心里咯噔一声,却又叹了一口气,既欣慰又酸涩。 “我正要过去隔壁找你呢,你怎么来了?”五福问阿九。 阿九道:“我刚来,总要先拜见你母亲,这是礼节。”未来岳母,总是要讨好巴结的。 五福挑眉轻哼,问道:“吃过早饭没?” 阿九摇头:“特特来和你一起吃。” 五福听了,就让翡翠去传早饭,坐到花厅的桌边。 “你可知道我认了个师傅?吃过早饭后,我领你去见一见他老人家?”五福看着他说。 “师傅自然是要见的,但也不急,刚刚回来,我想先和你去玩两天。”阿九眼睛晶亮。 久别重逢,他才不想让别人打扰呢,得和五福呆上几天,不然,怎么补偿和慰藉自己的相思之苦。 五福心中一动:“去哪儿?” “只要和你在一处,哪儿都行。”阿九笑着说道:“寻个庄子,住上两日也可。” “既如此,去花泉镇的温泉庄子?这庄子也才买了不久,里面有温泉,还有一片山头,现在入了秋,猎物也多,我们去打猎。”五福兴致勃勃的说。 “好,就去庄子!” 五福道:“那就让紫玉她们去准备。” 紫玉刚带着人来上早饭,听到姑娘提她的名字,再听到她的吩咐,笑着下去安排了。 不过一会,白小白就冲进了花厅,看到阿九,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拿了一个千层花卷在手里啃,道:“你们要去庄子?我也去!” 阿九脸微黑,道:“你怎么没去东宫,赵太子的身体大好了?” “反正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白小白咬着花卷道:“我可闷坏了,我也要去庄子。” 阿九心想,他就想静静的和五福两人,才不想多这么个人横插中间。 他看向五福,对她眨了眨眼,五福了然,道:“那你赶紧去东宫,先给太子殿下请过脉也告个假,不然,人家突然找你怎么办?” 白小白十分单纯,赶紧吞下花卷,道:“我这就去!” 谁知道,这一进东宫,他就第二日才能出来,原因是那位太子殿下的另一位良医拉住他研究一味新药,等他出来,五福他们早就走了。 第1370章 女儿要被拐了 要去庄子,五福也得和周氏打个招呼,毕竟长辈在此,总不好一声招呼不说就消失几天。 周氏听到她要和阿九去庄子,愣了一下,拉着她坐在美人榻上。 “五福,那个阿九他到底是什么人?”周氏想起阿九和她所说的,道:“他来给我请安,还说了他家,是个挺大的大家族,他是幺子,听得我有点糊里糊涂的,你们这是……”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女儿,问:“你老实说,你和这个阿九,是不是,嗯?你钟情于他么?” 五福看她眼里透着紧张,不由抿唇一笑,想了想就道:“我曾和娘说过,阿九是北燕人吧。” 周氏点点头。 “等你生了孩子以后,我们就去北燕,和他一起。” 周氏睁大双眼,却北燕,是为了这个阿九吗? “你和他?” 五福耸了耸肩,大方的道:“嗯,我和阿九有男女之情,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嫁给他,将来他会是你女婿!” 果然! 周氏身子晃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你这丫头,你……”她深吸了一口气,道:“他既然是北燕的人,你可知他是个什么情况?你就敢付出你的心了?” 完了,女儿该不会像自己年轻的时候,犯了傻吧,她就说,阿九这会来的表现有点怪异,好似在讨好她似的,原来是想要拐她的五福么! 男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娘,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我看上的人,自然是我钟意的,不管他是什么情况,只要他不负我,我这心就是他的!”五福笑着站了起来,道:“那我去庄子了,过两天就回来!” “站着。你,五福,你万不能学我那样糊涂,不管你钟情多少,没有成亲,你们不能胡来!”周氏难得严厉,道:“娘不答应你步娘的后尘!” 她自己做错了,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了,绝不容许女儿也步自己的后尘。 “娘,别激动,你吓着我弟弟了。”五福扶着她坐下,摸了摸她的肚子,说道:“我答应你就是!” 周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也是难得强硬,就怕这丫头主意太大,不听自己的。 “我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的,您放心!”五福笑了笑,她不会给阿九这个机会。 周氏点点头:“他若真的真心与你,自会诚心求娶,我的女儿,没有三书六礼,我不会允她出嫁。” “好。” 周氏张了张口,也没再说,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比她强,应该不会如她这么无用。 “你自个小心点。” 五福笑着说好,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娘,阿九的情况我也是知道的,他是北燕的王爷,当今北燕太后的儿子,以后您的女婿,可是身份尊贵的亲王呢,等着他给您敬茶吧。” 周氏愣愣的,看着她走出门消失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秋香。” “嗯?” “你快掐我一下,我怕不是在做梦吧?”周氏伸出不断抖动的手。 秋香笑着说:“太太,自然不是的,您和姑娘的福气在后头呢!” 周氏却是呻吟一声,老天爷啊,她的五福,是招了什么人啊,一个比一个要来得震惊! 第1371章 恣意 两匹骏马平头跑出城门,飞快的消失在众人视线内,有要进城的百姓差点被撞飞,跌倒在地上,担着的山货等物撒了一地。 “跑这么快是赶着去……”那老百姓刚要破口大骂,一颗银壳子飞到了他怀里。 老百姓一愣,连忙抓着放在嘴里一咬,肯定是银子,不由眉开眼笑,又跟做贼似的把银子藏在裤带的暗兜里。 而那两匹骏马则是畅快的在官道上奔跑,白马上的女子一身简便的骑马装,满头青丝扎成马尾,一手拽着缰绳,另一手拿着马鞭鞭打在马身上。 “嗬。”五福催着马跑得飞快,偏头看向身侧的人,笑得极明朗:“输的人要为对方做一件事。” 阿九笑而不语,只飞快的扬起马鞭,把马儿催得更快。 两匹马只差半个马头,跑得越发的快。 “哎,这才消停多久。”在身后狂追的侍卫随从,差点要颠得吐了。 原野淡淡的扫了一眼吐槽的胡蝶,嘴角勾了勾,一言不发的追了上去。 两个时辰后,两匹马不过相差半个马头停在庄子门口。 五福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人,胸口上下起伏,把马鞭在手上挽了个花,笑道:“我赢了!” 阿九把马鞭扔到已先来一步的小力手上,跳下马去,把手递给五福:“想我给你做什么?” 五福扶着他的手翻身跳下,道:“一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与你说。” 庄子门处,有一个穿着简朴衣裳的中年男子候在那里,见两人都下马了,快步走了过来,打了个揖:“小的杜堂见过姑娘,见过九爷。” “你就是庄头?”五福瞧他一眼。 杜堂的腰身弯得更深了,道:“正是,多得姑娘赏识。” 五福嗯了一声。 “爷,姑娘,翡翠已经在庄院的净池引了温泉水,主子们这一圈跑过来也累,先去沐浴?”小力笑嘻嘻的说。 “如此也好。”阿九对五福道:“这边靠山,如今已经入秋,出了汗别着凉了,先去泡个身子。” 五福点点头,随着小力他们走了进去。 翡翠早就带着庄子里的仆妇丫头等在院里,见五福来了就迎了上去。 “一会见。”阿九挥手。 五福笑着随翡翠进了自己的房,来到浴池,见是用大理石铺的池子,温泉水铺满了新鲜的花瓣,水上方泛起蒸气,而池子周围围了白纱帐避免外人窥视。 而在池子的边上,放了一个木的托盘,上面摆放着茶水还有两碟新鲜的果子和一碟小点心。 “这温泉池倒也修得不错。”五福解着衣裳上的纽扣,一边对翡翠说。 “这原本就是靖国候府的产业,也是等着银子周转才卖了的。”翡翠笑道。 五福脱得一丝不挂,窄腰长腿的,在小丫头红着脸的注视下迈入了温热的池子,浸下去,不禁舒服的喟叹出声,这才是有钱的享受啊。 不一会,墨兰也拿了一个瓶子进来,说是阿九让准备的,怕着五福久不骑马磨了大腿便让原野送了药来。 郎君体贴,五福笑容愈发明媚。 第1372章 甜蜜 阿九端着茶坐在小厅里,看五福神清气爽的走进来,视线落在她脸上,一时看得呆了。 泡过温泉,她的脸红扑扑的,根本不用上脂粉,用天然去雕琢最是合适不过了。 一袭高腰的宝相花湖蓝衣裙,显得她腿极长,头发虽然绞过了却还没全干,就用一根坠着各色珠子的缎带松松的绑了垂在脑后。 少女明媚洒脱,已然长成了。 “等许久了?”五福笑着坐下,接过翡翠递上来的茶抿了一口,道:“去传膳吧。” “我们用过膳就先在这庄子走动,明天再上山去打猎?左右时间多的是,别太累了!”阿九建议。 五福自没有不应的。 膳食都是庄子上的山货,鸡和鱼等鲜物,还有一道拔丝山芋,吃得两人都撑着肚子出门。 “就在这庄子上,不用你们跟着,难得来一趟,你们也自在些!”阿九挥退跟在身后原野等人。 “爷……” “就在庄子上,还能出什么问题不成?”阿九不容他们拒绝。 众人只得停在原地。 小七才不管呢,固执的要跟上去,却被小力抓住,哄道:“小七,我们去打猎,听说山上还有狼呢。” 小七挣扎的身子不动了,扭头看着他,又看看已经远去的五福,神情有点沮丧。 成功挥退随从的阿九却是心满意足,偏头看向身侧的女子,嘴角勾了起来。 “就这么高兴?”五福挑眉。 阿九顺势牵起她的手,捏了一下,道:“没了碍眼的人,自然高兴。” 五福轻嗤一声,任由他握着手,缓缓的走着,心中也有丝淡淡的甜蜜。 初秋,临近中秋的日子,哪怕刚过午,太阳也不烈,尤其庄子地势靠近山边,更是清爽。 两人走在庄子上,出色的容貌和贵气大方的气质,引来不少在田里干活的庄户人注视,一些小孩子更是嘻嘻哈哈的坠在两人的不远处跟着。 “我怎么感觉我像只猴子似的。”五福往后看了一眼,对阿九嘀咕道。 阿九抿唇道:“你就是猴子,也是最漂亮的猴子。” “有你这么夸人的吗?” 阿九道:“那你教我?” “无赖!”五福瞪他一眼。 阿九笑眯了眼,放开她的手,问一个农人,哪一处看日落最好,得了答案,才又过来牵着五福的手往那边去。 一直走到一个大草坪,有一棵偌大的柿子树,阿九拉着五福的手跃上了树上,寻了最粗壮的树干坐下,面向西方。 “别人看个日落也没你刁钻,还要上树。”五福斜着眼道。 阿九拿掉落在她头上的一片枯叶子,将她拉到怀里揽着,道:“如此,才不会被那些个小屁孩打扰了。” 五福低头轻笑。 阿九看着她眉眼弯弯的,这么与她在一处坐着,打从心里觉得愉悦。 五福抬头,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瞧,眸子亮晶晶的,脸上有些滚烫,颇有些不自在的说:“看什么呢。” “看你。” 阿九的嘴唇微动,勾了她的下巴,凑了过去,手移在她的腰上,唇也落在她的唇上。 落日余晖,绚丽艳红,打在树丫上的两人身上,平添一丝柔和…… 第1373章 打猎遇虎 隔天用过早饭,五福等人就带着箭什么的在庄头的一再说小心猛兽的叮嘱下上了山。 一行人闯进山内,惊得鸟儿扑飞,有危机感极灵敏的动物四处逃窜,可仍有些落入五福等人的手里。 “小七,这手要直,心要定,学会听风声辩位。”五福教着小七用箭。 阿九双手抱臂,看着五福纠正着小七的动作,挑着眉道:“你对他还真好!” “对,就这样。”五福指正小七,听了阿九的话,便哼道:“那是自然,我的人,自然要对他好的。” “希望他对得住你这一番教导!” 小七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瞪着阿九,似乎很不满这话。 阿九眯着眼,不闪不避,和他对视了一会。 小七败下阵来,心中十分恼怒,他怎能怀疑自己对五福的忠诚呢! 阿九也不是怀疑他,只是提点他,五福可不会容许背叛,而小七是她救的,又时常带在身边,若是他辜负了她,她会伤心的,所以他要早早就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早早给他灌输忠诚,永不背叛! “小七,去玩吧,你也跟着哥哥们学了不少本事,也该实战一下。”五福拍了拍小七的肩膀鼓励道。 小七抿着唇,点了点头,很快就窜进了林子里。 “你别吓他,这孩子很敏感。”五福见小七消失了,才对阿九道。 阿九说道:“我不在意别人,我只在意你,不能让别人伤你的心。” “我不在意的人,又怎会伤到我!”五福嗤笑。 “所以我才提点他,你不也在意这狼孩子!”阿九道。 好吧,她说不过他。 五福翻了个白眼,往前走去,见到远处一块巨石上,有一只梅花鹿,不由喜道:“是梅花鹿。” 阿九已经搭了箭,才要射,那鹿跳下石头跑了。 五福哈哈一笑,追了上去。 在佳人面前丢了脸,阿九顿觉尴尬恼怒,也跟着追上去。 可惜,两人也再见不到鹿的踪影了。 “跑哪去了!”五福遍寻不到梅花鹿的影子,这打了来,烤鹿肉也是好的。 阿九正要回话,忽然一声虎啸声在东面响彻林间。 扑腾腾。 随着这一声虎啸声响起,林中的鸟儿惊得四处乱飞。 又有一声狼嚎声响起。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道:“糟了,小七去了那边。” “走。” 两人往虎狼声的方位跑了过去。 林中灌木多,却丝毫不阻扰两人的脚步,不过片刻,就穿过一个灌木丛,看到前方,一人一狼一虎在激烈的缠斗着,只是那狼看着十分虚弱。 “小七!”五福一惊,忙的要扑过去。 “先别动,他还能应付,苏落他们也在。”阿九拉着她。 五福看过去,果然,苏落他们拿着弓箭,对准了那只白虎才,呈包围圈围住了他们,胡蝶也跳进战斗圈里。 白虎皮难得,要整块剥下来,箭头就要准,射在虎眼是最好的。 五福却不在意虎皮,只盯着小七。 小七眼看着白虎咬住了那只灰狼的脖子上,尖利的嚎了一声,身形飞快,四肢齐动,腾跃而起,骑在了白虎的身上,手上的匕首也随之飞快扎进了虎眼内。 第1374章 狼崽子阿布 小七的匕首扎进了虎眼,那白虎吃痛,疯狂的翻腾,也把背上的人给甩了下来。 “小七!”五福甩开阿九的手,冲了过去。 苏落几人也冲上前,合力套住了那在吃痛翻腾的白虎,魑五扶起小七。 噗。 小七吐出一口血,五福脸色微变,冲到跟前,问道:“怎么样,伤着哪了?” 魑五摸了脉,道:“无大碍,只是有点内伤。” 五福却看到小七的胸前的衣裳被虎爪划开了,撕开了衣物,看到有几道血痕,不禁心疼:“快拿药来!” “不痛!”小七冲她笑了笑。 “你是人,怎会不疼?”五福瞪她一眼,接过原野递上来的伤药,小心的抹上去。 小七却是不在意的,这样的伤,他早习惯了,只是这几个月,在人群里生活,不曾受到过罢了。 上了药,五福就吩咐魑五把他背上,却听到一声呜咽传了过来。 小七连忙挣扎着下来,来到那头脖子流血的狼跟前,一脸心疼的抱着她,看向五福,目光带着恳求。 五福蹲下来,看了一眼,原来是头母狼。 母狼看着已经是气若游丝了,胸口起伏都十分缓慢,就道:“小七,她快不行了!” 小七的眼神一暗,眼泪迅速涌进眼眶内。 母狼在挣扎着,想要起来。 “她好像想去哪。”阿九说道。 五福就让小七放开她,只见那母狼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这身形,像是头北极狼,灰白厚重的长毛,体型中等,她走到一处灌木中,叼了一只什么出来。 一声小兽呜咽着,众人愣了一下,直到那小兽被叼到小七脚下,才看清楚,那是只刚出生的白色小狼崽呢。 母狼倒在小七脚边,虚弱的看着小七,呜呜的低嚎着,像是在恳求拜托什么。 “只怕是这狼刚生下狼崽就遇着白虎了,不然不会这么虚弱。”阿九沉声道。 五福眼角有些酸胀。 小七抱起小狼崽,嗷呜两声,用手轻柔的摸着母狼的头。 母狼不舍的蹭了蹭小狼崽,头趴在地上,已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了,狼眼也缓缓的闭上。 半晌,母狼再无呼吸,小七尖利的痛嚎了一声,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下来。 众人见状,想起小七的身世,都有些不是滋味。 “挖个坑,埋了吧。”阿九吩咐苏落等人。 苏落应了一声,就地用剑挖了一个坑,又折来芭蕉叶包着那母狼,将它放进坑内掩埋了。 “别哭了。”五福摸着小七的头,安慰道:“她可是把孩子都托付给你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这狼崽。” 小七低着头,抚摸着小小的狼崽,点了点头,只是那情绪很是低落。 “这是公的母的?” “公的。” “那你不给他取个名字么?” 小七摸着白毛狼崽,看向五福,希望她来取。 “既然他妈妈托付给你了,就你取。”五福笑着道:“以后也得你带着呢。” “八。”小七轻声说:“阿布。” 阿布,差不多接近八的谐音,也朗朗上口,从此就跟在了小七五福的身边。 第1375章 知道感恩 小七受了伤,五福也没了继续打猎的心思,带着他回了庄子上,又让翡翠重新给他把脉上药,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就闯入了狼虎相争的战斗圈呢?”五福问他:“这很危险,你知道吗?你才十岁,那头白虎这么大,要是把你咬了,你怎么捱得过?” 小七低下头,道:“母狼很虚弱,我想救它。” 五福一怔,想起他自小就在狼群中长大,大概是看不得‘自己人’被欺负,便叹了一声,道:“那也不能太轻率了,以后先顾全自己,知道吗?” 小七点点头。 “姑娘,羊乳拿来了。”墨兰捧了一碗羊乳前来。 五福就道:“放着吧,那头羊留着,带回长安城,这小狼崽子还得靠这个填肚子。” 母狼已死,那刚出生的小狼崽子还不能觅食,要生存就只能吃羊乳之类的东西了。 “是。” “这要怎么喂啊?”五福看着在小七怀里的狼崽子,一时犯难。 历经两世,她都没养过宠物,该如何料理这些小东西,她并不明白的。 “要不,属下拿只银勺子来喂?”墨兰道。 “赶紧去。” 小七却是用双手轻轻的拿着阿布,放在桌上,推到碗边,将阿布的头按过去,轻声的教他舔。 五福好奇的看着,阿布有些不适从,小七又引导了几次,甚至自己也把嘴伸到碗边,用舌头舔了一口羊乳,十分的有耐性。 到底是动物天性,兴许是肚子饿了,说了几次,阿布终于知道伸舌头去舔碗里的羊乳了。 “这要是有奶瓶倒是方便了。”五福托着下巴说。 阿九走进来,刚巧听到这个,便问:“奶瓶是什么?” “就是瓶子,方便喂。”五福道。 阿九坐下来,看小狼舔羊乳欢快,道:“它知道吃第一次,就会知道第二次的。” “这倒也是。” 看着小狼崽吃得欢快,小七脸上也有了笑容,五福揉了揉他的头,这才和阿九走了出去。 “这孩子生性冷漠又敏感,可内心里,还是有几分柔软的,到底是孩子。”五福道。 阿九道:“他知道感恩,这点就很好。” 在狼群中长大,看到那头母狼被白虎欺凌,才会毫不犹豫的加入战斗圈,这也是记着曾和狼群生活过的情分。 “他是个好孩子!”五福斜着他,道:“所以,你别对他太苛刻了,否则,我揍你啊!” 阿九嘟囔:“你就这么护着他,我都要醋了。” “你很能啊,跟个孩子吃醋!”五福似笑非笑的睨着他。 “哪怕是个啥都不懂的婴孩儿,只要占据你的心思,我都醋。”阿九靠近她,低沉而又富有磁性的声线钻入她的耳膜中,酥麻暧昧。 不等五福回话,他又牵了她的手道:“走,去看他们扛回来的白虎。他们把那白虎皮给齐整的扒下来了,回头处理好了,给你做个白虎大氅,够暖和。” “给我太浪费了吧?” “用在你身上什么都不浪费,走,一块去看看。” “那把虎牙剔下来给你做个护身符?” …… 第1376章 偷入自家 在庄子上住了三天,眼看着要过中秋了,五福就不在庄子上久呆,一行人回城。 因着中秋城中要办灯节,所以两边街道的商户都忙着装修灯棚,商铺也挂了不少灯笼出来,至于饼店点心店的,摆满了各色月饼等英节的糕点。 五福先回到家中,向周氏请了个安,说了一些庄子上的趣事儿,只是看周氏的兴致不太高,也没多问。 等出了周氏的院子,她才从紫玉口中得知,原来伍礼宏又来了。 “他见到太太了?”五福沉着脸问。 紫玉摇头,道:“没有姑娘的吩咐,我们怎会让他进门,不过是在门口叫了一阵子罢了,说想要接了太太回伍家。” 五福嗤笑:“他就不要这脸面了,非得要让人知道他在外面有个‘外室’?” “估摸着是紫凝阁那一事引起他在意了,他还请见鬼医来着!”紫玉道。 “果然这当官的为了前程,再恨也能低声下气啊!”五福讥讽的笑。 “若他天天来,只怕也不好看。”紫玉小心的看了一眼她的脸色。 五福道:“魑六到哪了?” “姑娘。魑六回来了。”翡翠喜滋滋的进来禀报。 五福一拍手掌,挑起眉:“是么?这便好了,本姑娘早就憋久了!” 她站起来,移到花厅去,魑六一脸风尘仆仆的等在哪里,见五福进来,单膝跪下:“属下叩见姑娘!” “起来说话吧!”五福抬手,坐在主位上,道:“这一来一回的,如此赶路,辛苦你了!” 魑六淡淡一笑:“属下不苦。” “事儿都办妥了?” 魑六一拱手:“按着姑娘的吩咐,都办好了,衙门上的人要查,自会查出婚书登记的文案存在。” “很好!”五福接过魑六递回来的婚书,道:“辛苦了,趁着要过节了,这两天你就先休息吧,王爷也回来了!” 魑六道:“属下还有事要报。” “嗯?” “也是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老大他们那边的人。”魑六回道:“老大托人来报说,他们那边接到了一桩生意。” 五福端着茶抿了一口,等着他的下文。 “对方想要委托北极狼团前来长青宅窃取一件东西。” 噗! 五福抽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咳了两声,道:“你接下来的话,该不会是伍家的人找到狼团那边,想来我们这偷这个东西吧?”她扬了扬手中的婚书。 魑六点点头,颇有些无语。 对方想要的东西,委托了人来偷,竟然是偷到自家来,若不是老大们多问一句,还当真偷入自家了。 五福哈哈一笑,拍着手掌:“有趣有趣,难怪之前那老太太走了后,再没提婚书的事,原来是等在这里啊!忒有趣!” “老大知道托的人来说这生意他们没接,问姑娘是否需要解决伍家人!”魑六道。 “这接了多好啊,银子不要白不要。”五福有些遗憾。 魑六哭笑不得,道:“姑娘,当真接了,这婚书就得交出去了!不然狼团的名声就没法搁了。” 额,好吧,她一时没想到罢了。 不过伍家竟然委托到狼团来偷,看来这东西,他们也没有像他们脸上表现的不重视嘛。 第1377章 渣爹的郁闷 伍家人的昏招大大的取乐了五福,她甚至想,是不是就因为如此,伍礼宏才又厚着脸皮上门,打亲情牌,意图把周氏拉拢过去? 五福恶意的想着伍礼宏那万事不如意的跳脚模样,就觉得万分愉悦,嘴角也勾了起来。 想也觉得快意啊,伍礼宏在华阳勾搭周氏的时候必定是顺心顺意的,一切都尽在掌握中,只等回到长安,他就能多一个善解人意的女人相伴,有儿有女吗,甚至还有财,官又升了,简直是人生赢家,何等快意? 可回来后,一切都和他打算的背道而驰,因着妻子娘家的破事,官没升还有点岌岌可危,哪能不郁闷? 但这再郁闷,都比不过周氏母女给他带来的堵心,一对他没放在心上的母女,何止是摆了他一道,简直摆了十多道。 看着自家姑娘嘴角带着的恶意笑容,紫玉和魑六对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的无奈。 “姑娘,那这个事要如何?” 五福道:“先不用管,让他们安生的过了这个中秋吧,算是还他一点血脉情!” 她自己也要过个节呢。 而正如五福所说的那般,伍礼宏正是听到那个叫什么狼团的组织竟然不接他这桩生意,才觉得十分恼火。 伍礼宏恼火的同时又惶恐,还有更大的考量,尤其得知五福那个紫凝阁背后所带着的关系时,心思就越发的重了。 五福手上的人脉资源,光是有昌平郡主和那关小姐,就已经叫他起心,如今又得知她有个啥义兄是太子殿下的医官,哪能淡定? 郡主和官员都不算什么,太子殿下,可是一国储君,虽然这位殿下身子骨并不称得上好,但他一天在位,也都是南岳国的诸君,说句大不敬的,皇帝老爷崩了,那位就是天下最尊贵的人了! 若是能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何愁前程无光? 所以思来想去,伍礼宏都觉得该把周氏他们接回去,至于别的什么名声,他都不想管了,当利大于弊,自然选利。 但哪怕他拉下脸去,也没能见到周氏,这就让他着急上火,他都已经放低身段了,她们还想他怎的? 伍礼宏喝了一口闷酒,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回来长安后,实在是太不顺了! “老爷。”富贵进来回话。 “嗯,都联系好了?”伍礼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富贵点头,迟疑了一下,道:“老爷,当真要这么干?会不会出啥子问题!” “这都是那死丫头逼的我,那东西不拿回来,她去告我,我这官声还有吗?还能当这官吗?”伍礼宏瞪他一眼。 富贵抿了一下嘴,道:“依着奴才的意思,最好把太太接回来,那就万事大吉了。她就算不顾及老爷,也得顾及太太吧?” 伍礼宏口中发苦,一脸郁闷的说:“我如何不知?但她却被那死丫头拢得紧紧的,我连那宅子都进不去,更别谈见人了!” 富贵默然,想起那个姑娘,就冲这一点,就知道是个颇有魄力手段的,若是能辅助老爷,伍家何愁难上一层楼? 可惜了,可惜。 第1378章 以牙还牙 当晚,长青宅悄悄来了几个毛贼,摸进了周氏的院子,但还没摸到房门,就已经被人给劈晕了。 另外有两个,进了五福的院子,同样被人给点了穴道跪在地上。 一共四人,被绑到五福面前,看着几人贼眉鼠眼的样子,五福万分不爽。 就算北极狼团不接伍礼宏的生意,伍礼宏也不该找这样的货色来恶心她吧?太小看她了。 “姑娘,这几个贼子要杀了吗?”魑五踹了其中一人一脚。 那人听了,吓得瞪大眼,呜呜的叫着挣扎。 苍天啊,他们为鼠辈也有些时日,还颇有名声,好歹也有个大盗的称号,哪曾想只是来偷个东西,这还没出手呢,就被逮住了? 若是知道这宅子铜城铁壁一般,有这么多的硬茬子,打死他们也不敢来啊,说好的只有手无寸铁的妇人呢? 这些凶神恶煞如鬼魅一样的人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杀人是犯法的!”五福睨了他一眼。 那贼子点点头,好人呐,他再也不敢了! “伍礼宏送了这么大的礼,不礼尚往来怎么行?”五福点了一下:“一二三四,正好够数。” 几个贼子心里微寒,觉得后背发冷,一股子不详的预感爬了上来。 “送去伍家,王氏屋里,伍宜宁屋里,还有伍礼宏新得的小妾,都给我扔一个进去。”五福淡淡的道:“剩下一个,扔到伍礼宏的床上。” 狠,好狠! 众人默默,这要是传出去,伍家的女人都不用见人了! 五福却是打了个呵欠,转过身进屋,她不是好人,从来就不是啊! 不惹她最好,惹她就要有承担得了代价。 魑五手一挥,每人从地上拎起一个毛贼,出了长青宅,直奔东城桂喜梧桐而去。 伍府里,主子们早已陷入熟睡中,有几条黑影精准的潜入了各个院子,把手中拎着的东西,跟扔破布袋似的扔在了各处。 “谁!” “啊!” “有贼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响彻了整个伍府。 王氏看到自己房里地上躺着个男人,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守夜的丫头惊醒同样尖叫。 但不等王氏多惶恐,又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尖叫,有人声闹哄哄的,她心里发沉发寒。 不一会,就有人砸响了院子门。 整个伍府都掌起灯来,王氏被丫头护着,牙齿格格的上下打着格,死死的瞪着地上那没有动静的男人。 有人跌跌撞撞的来报说伍宜宁的院子进了贼,王氏身子一软,歪倒下去。 而事情还没完,又有人来报,香姨娘那边也有一个。 伍礼宏今晚就睡在书房里,被声音惊醒的时候看到床边站了一个人,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紧接着,噩耗不断传来,他的妻女小妾的院子,都糟了贼子的光临,不禁眼前发黑。 而富贵看到贼子的模样时,直接尿了一裤裆,这都是他按着老爷吩咐找的那些去长青宅偷东西的飞贼啊,怎么就全被扔到伍府来了? “是她,是那大姑娘做的!”富贵冷汗津津的喃喃说:“以牙还牙,不,有过之而无不及,好狠的报复!” 第1379章 手段简单粗暴 伍礼宏从没像现在这样的憋屈和丢人过,家里进了贼,却还不能送官,因为这几个人本来是他让人去长青宅做偷鸡摸狗的事的,若是被这几个贼反咬一口,他脸往哪搁? 所以,他只能让富贵把人给远远的送走当没把人抓住,之前的酬银还不能拿回来,对府里的下人,更是严词禁令不得外传,否则他怎么解释府里进了贼,可却不报官又没半点消息的事?人家会不会想那几个贼进的地方是女眷后院,有点什么不好见人的才这么掩着捂着? 索性当发现得早,被对方跑了没抓住。 可伍礼宏憋屈啊,也愤怒上火啊,那该死的贱丫头,怎就这么狠呢! 恨的同时还心惊,五福能把几人抓住不算什么事,让人悄无声息的把人送回到府里,还是女子的后院,才叫他惊心。 那死丫头,到底手里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力量? “简直无法无天了,我伍家怎么对不起她,她们这是要让我们伍家名声扫地啊,她好狠毒的心,同是女人,怎就不知道女子名声的重要?她这是要把我们府里的女眷推进火坑啊!”被惊醒的伍老夫人拍着炕边,愤怒的控诉。 她也不想想,派人去偷窃的时候,怎就不想想,五福她们同样是女子,这事暴露,她们同样会没名声呢? 就只需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 人家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王氏垂着头不说话,浑身颤抖,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手握着的茶杯也在微微抖着。 别说伍礼宏憋屈愤怒了,她活到如今的岁数,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和惊吓? 对方不过是把人丢到她的屋子里,就已经让她惊惧,若是丢到她床上呢? 偏偏没有人知道,还有宁儿那边也是,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在潜入伍宜宁屋里对她下手,如今又是丢男人,王氏感觉整个人都浸在冰窖里似的,冷得直抖。 女子名声何等重要,她甚至已经感觉到周遭那异样讥笑的目光了! 狠,她好狠,好生狠毒的丫头! 手段竟如此粗暴直接,她好狠! “你说,这事怎么了了?她想要干什么!”伍老夫人愤愤的问。 伍礼宏道:“娘,我能怎么着?”他眼角余光瞥到王氏身上,嘀咕道:“当初我干脆的答应那死丫头,要是把梅娘娶为二房,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哪像现在,闹出的丑事层出不穷,一个接一个,偏偏他还对那对母女无处下口的感觉! 简直别提多堵心了! 伍礼宏斜着王氏的眼神不善,都怪这婆娘,要不是她阻止,早就了结这事了。 王氏抬起头来,看到伍礼宏怪责嫌弃的目光,心中一寒,怒火噌地燃烧起来,冷笑道:“老爷看着我做什么?闹得伍家鸡犬不宁的,难道是我吗?那对母女,难道是我招惹来的吗?” 自从那对贱人来了长安后,伍家的日子就再没有平静的时候,这都怪谁?怪他伍礼宏,都是他招惹来的冤孽债! 第1380章 窝里斗 面对着伍礼宏意有所指的指责和嫌弃,王氏打从心里觉得寒心和失望,这男人,当真是一无所取了,只会把责任赖到别人身上去,却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王氏看着伍礼宏的那张脸,胃部好一阵翻滚,她瞧着他就觉得犯恶心。 这男人,实在叫她恶心! 王氏彻底的对伍礼宏失望和没有了心,说话也越发的不管不顾,尖酸刻薄起来:“这都是老爷你自己惹来的风流债,你和那女人好的时候,就没想到现在的情况?” “我拦着你纳妾了?你也不想想,她们是不是就这么稀罕你。”王氏冷笑:“娶二房?你信不信,我如今和你合离,让出这个嫡妻的位置,她们也不会稀罕!” “你闭嘴!”伍礼宏被她刺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恼羞成怒的道:“我说你什么了?说话夹枪带棒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了?” “也不用你说什么,你的眼神已经说出了你的心思!” “你……” “都给我闭嘴!”伍老夫人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怒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吵,狗咬狗骨的,是不是活不耐烦了!” 王氏一阵委屈,别开头去:“娘,这难道是我的错吗?他却怪我,是我不让她们来这个家?是我搅得这个家没个安宁?是我让人去偷那什么婚书的?现在好了,被人反咬一口,还把人都……她是想看我们伍家的女人没有活路啊。” 伍老夫人沉着脸道:“老大作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你们自个,真让那东西在她手里捏着,就是个把柄。如今不凑效,人家还没怎样,你们就先窝里斗起来了!” 她也很头痛,也很绝望啊,这个家没个安宁的时候,她能怎样? 王氏不说话了! “老大你也住口!”伍老夫人盯了儿子一眼,王氏嘴里再不能说出好话,她也有一句说中了的,就是这些不安宁,都是老大自个惹出来的。 伍礼宏轻哼,端过茶喝了一口。 “这事情已经到这里了,窝里斗也不能解决问题,梁子已经结下了,还不如解决了。”伍老夫人冷声道。 “娘,那边油盐不进,能怎么解决?”伍礼宏也十分头疼。 伍老夫人是恨极了长青宅的人和事,若是时光可以重来,她情愿这对母女从没出现过,也要重来当初安静的日子。 但再恨,她也知道,如今自家形势不比对方强,就拿今晚的这个事来说,这次是把男人悄无声息的扔进府里来,下次呢? 对方所掌握的力量让伍老夫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她愤怒的同时,也胆怯了! 而人都是趋吉避凶的,面对胆怯和恐惧,自己又不能对上去,就只能后退和认输。 “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只能后退一步,赶明儿,你们再随我上一趟长青宅,再和那丫头谈一谈,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肯把婚书交出来,才肯当没这事发生过!”伍老夫人沉着脸说:“哪怕低声下气,一退再退,也要让她们满意了!至于旁的,别想了!” 什么权贵人物,他们都不能想了,那丫头要这么好说话,就不会这么震慑闹腾! 第1381章 认输退让 所谓旁的东西都不想了,是指当没有周氏母女的出现过吗?不去看她们,也不肖想她们所拥有的一切,只当从来没有这两个人的存在! 伍礼宏满脸愕然的看着他家老娘,该不是他想的那意思吧? 伍老夫人本来也有些不甘,可见到他这副表情,她的脸就沉了下来,冷道:“怎么,你该不会还肖想着那丫头认你吧?” 她可是看明白了,那叫五福的死丫头是谁都心狠心硬,小小年纪,手段狠辣,但凡她心里有一点伍礼宏这个父亲,就不会做下这事! 再想起之前孙子在她那所遭受过的摧残,至今那孩子还害怕着见不得一点脏污呢! 她对伍家没有半点情分,包括这里的人和事。 “娘,只要周氏愿意,就轮不到那丫头恶!”被老娘的话一扎,伍礼宏很是有些不是滋味,更有些不甘愿。 因为他想到的可都是大好局面啊,如今老娘叫他放手,那他之前所做的所打算的,岂不是成了笑话? 周氏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呢! 伍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倒认为拿下周氏,那丫头就抖不起来,可你能见着那女人吗?她又肯听你的吗?她若是个好的,也不会任着她生的如此对你对伍家!” 伍礼宏脸上滚烫热辣。 “你也别不甘心,事情到这地步,还能如何?你到衙门去告她大不孝?” “我……”若是告了,会不会好些? 伍老夫人冷笑:“我劝你想都别想,告上去,你就没得个好,怕是人家又会反咬你一口,只要她娘说一句她爹不是你,到时候你啥里子面子都没有!” “她那张脸,看着就是我的种!”伍礼宏红着脖子道。 “世上相似的人多着呢!”伍老夫人哼道:“你要还想安生,就按我说的做,权当你从来没遇着这对母女,也别去肖想她们有什么了,她再有,也不可能给伍家用。倒是再这么纠缠下去,咱们伍家,啥好名声都没有。” 她又想起近日二儿子发来的信,里头很是埋怨了一番,先说伍礼宏的岳家已经隐隐牵连到他那边,如今再有一些声音说伍礼宏这一房如何这般的,他后院里的事搞不好,就会让整个长安都看了伍家笑话去。 最后,老二还半威胁半试探的说要分家,免得被连累,到时候他的官途也不行了! 老大因为王家的事而恶了皇上,晋升怕是无望,可老二却不能也跟着受累了,都是自己的亲儿子,也都有嫡孙,伍老夫人也总得替他们着想一二。 尤其是分家,她还活着呢,决不能分了! 可不处理好,这一摊子糟心事,谁都不能过得好,包括二房,甚至是庶子三房! 伍老夫人为着这一大家子,也不得不顾全大局了,道:“就这么定吧,我也不缺这么个孙子孙女,咱们伍家也消受不起这样的恶霸王!咱们不肖想她什么,只看她什么条件,大家谈好了,一别两宽。老大,认输退让一步,也总好比让御史说你不能修身齐家强!” 伍礼宏身子微僵,眼中满是不甘愿,可在老母亲的注视下,还是点了点头。 第1382章 此仇不共戴天 有了进贼这个事,伍家可是闹了一整宿无眠,隔日谁起来都是黑着眼圈的,却偏偏受了这样的憋屈还不得声张,还要去找罪魁祸首谈判! 王氏从来没试过这么憋屈过,却毫无办法,她比伍老夫人更想要和那该死千万遍的贱蹄子谈判,两不相干! 为何,因为五福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啊,相比伍礼宏的婚书,她更怕五福利用那些东西做点什么。 故而她比谁都想五福死,却又丝毫不敢动,因为五福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王氏只能在暗地里扎小人,暗自诅咒那五福那小贱人趁早被天收,最好是得罪城中贵人被人杀了去。 同一时间,她也只能蛰伏下来,只等女儿们出嫁,尤其是伍宜宁,若是成了魏王府的媳妇,那何愁报不了仇? 王氏想过借魏王府这把刀,可她计算过许多次,也没算到什么好的计划,也不敢随意下手,只等,再出手时就务必一击即中,置她于死地。 是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硬碰硬,傻子才会干的事。 王氏细心的对着镜子描绘着眉毛,今儿要去和那对贱人谈判,她可不能让那贱人看低了。 “娘。”伍宜宁尖利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氏手中的螺子玳一抖,好好的眉就画偏了,不由有些恼怒。 “娘,女儿可没脸见人了,您要把这府里的人都卖了!”伍宜宁哭哭啼啼的奔过来。 “你鬼叫什么?”王氏心情不好,语气也不好,转过头,冷冷的看着这个女儿。 伍宜宁心一颤,停下了脚步,满脸泪痕的看着她,别提多可怜了。 王氏看到她苍白的小脸,那脸上生了疹子还没全散呢,更别提昨晚又受了惊吓,这都是五福对她女儿做的事。 掌上明珠受了苦,王氏心中也软了些,道:“你这脸还没好全,不在院子里待着出来做什么!” 伍宜宁嘴一扁,哭着道:“那些贱婢狗奴才都在说女儿院子进了采花贼,女儿还要不要活了?” 王氏脸色一变:“谁在乱传,魏嬷嬷,魏嬷嬷。” 在外的魏嬷嬷听到声音快步走了进来。 “去,把胡说乱传的狗奴才杖打二十,给我卖出去,卖得远远的,叫他们乱嚼主子舌根!”王氏怒不可遏的吩咐。 魏嬷嬷有心要劝,此时再得罪那些小人,只怕会得不偿失,会传得更欢呢。 可看到盛怒中的主子,又想起小山,魏嬷嬷把话吞了下去,领了命而去,她得想个法子荣养才好。 “娘,是不是那贱人干的?”伍宜宁见魏嬷嬷下去,又咬着牙问。 得知院子里出了男贼人,伍宜宁吓坏了,一整晚都没睡,又隐约听到是五福干的,当真是新仇加旧恨,不共戴天! “是她干的。所以你以后,躲着她,宁儿,你不是她的对手!”王氏沉着脸道。 伍宜宁恨得小脸扭曲:“她,她好歹毒。此仇,我与她不共戴天!” 王氏见了就道:“所以你听娘的,好好避开她,只要你成了尊贵的世子妃或者王妃,要怎么报仇,都随你的心意。宁儿,只有权势才是好东西!” 伍宜宁沉沉的点头,她明白了,权势,她一定要拥有! 第1383章 不平 王氏对府中下人的杖打震慑,并没有多少效果,反倒导致一些人怀恨在心,把伍府闯进几个贼人,还都在谁的院子里出现都说得有板有眼的,让伍府又一次处在闲话旋涡中心,伍礼宏更是加戴了几顶绿色帽子似的。 尽管伍家人不承认,只说怀恨在心的人谣传,其实贼人是在前院迷了路罢了,可这让好些世家夫人不以为然。 不管如何,传出这样的话,就是当家主母管家不力,这说明王氏的能力不够,而她的女儿,有其母必有其女,伍家大房的女儿,要娶为嫡妻做宗妇,只怕是担不起的。 这些王氏等人暂且都不知,一心只想把当前的事给解决了,把一切都回到最初的位置。 所以,王氏在伍老夫人的指点下,准备了极其丰厚的礼物,等到伍礼宏下了朝从衙门回来,就一道前去长青宅准备谈判。 也是巧,才来到长青宅的侧门,就看到五福要出门,身边还有一个出众的男子。 不比王氏几人都是黑眼圈,眼皮底下一圈青黑,五福那是一夜好眠,神清气爽的,明媚张扬。 王氏看得红了眼,她的女儿在那煎熬着,这贱蹄子却是如此明媚,心里哪能平衡? 伍老夫人重重的咳了一声,警告的看她一眼,王氏连忙垂下头去。 伍老夫人摇摇头,这媳妇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形势呢,她又看向那个少女,心里再恼再恨,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五福是个出色的。 不是容貌多出色,而是整个人的风姿,豪爽洒脱,潇洒从容,明媚张扬。 这样的人搁在哪一放,谁都不会认为她出身于农村里,就连伍老夫人这出身低的也很怀疑,这丫头当真是周氏那样的人教养出来的吗? 这风姿气质,实在是不像啊,不像是那软糯的女人教出来的,倒像是那个百年世家精心养育出来的嫡女。 伍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心里又酸又恼恨。 她们的目光热切,五福不可能不知道,转过头,看到下了马车的几人,眉一挑,今天倒是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都来了! 只是,来兴师问罪呢,还是要谈判说和呢? 五福瞥到堆砌起笑容的伍礼宏和伍老夫人,心中冷笑一声,后者? 阿九道:“就是他们?” “嗯,你也见识一下吧,那个我所谓的生父和祖母!”五福道。 “你既然不认,称为伍大人老夫人,就是抬举他们了!”阿九背着手,冷眼看着几人走近,道:“他们来,是要打算如何?” 昨晚上的事,他也是知道经过的,五福的身世他更清楚,对于姓伍的一家,他是毫无好感。 尤其是看到那扶着老妇的女人,阿九深邃的眸子一眯,寒意像是利箭似的,直直的往她身上激射而去。 这女人,嫌五福碍眼,想杀了她呢! 好,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管是找茬还是谈判,我都不怕他们。”五福耸了耸肩,感受到阿九对王氏的敌意,道:“王氏自有她的下场等在那,你别出手。” 阿九轻哼,拭目以待。 第1384章 给我等着 阿九的敌意很明显,王氏敏感的察觉到来自那小贱人身边的男子激射过来的敌意,不,杀意。 她抬头望去,那男子也看过来,眸子微眯着,双手背在身后,明明什么都没做,可王氏愣是双脚一软,差点要站不住而要摔在地上。 他,他是谁? 男子容貌俊美,穿着一袭绣祥云紫衣直裰,腰缠玉带,悬挂着羊脂白玉,头戴镶嵌明珠紫玉冠,通体气势凛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不容侵犯和轻视的贵气。 这人是谁? 与王氏一样的打了个问号的,还有伍老夫人和伍礼宏,他们都不是没长眼色的人,那人就这么站在五福身边,气质尊贵,俊雅大气,叫人不敢直视。 “你干什么?给我撑着点!”伍老夫人感到长媳的惶恐胆怯,不由有些恨铁不成钢。 她平时不是很有气势的吗?现在又是做什么?真是丢死人了! 王氏的苦伍老夫人哪里知道,她很肯定那男子对她充满杀意,他看着她目光,就是跟看着死人似的。 王氏吞了一口口水,浑身僵硬和不适,恨不得从这快速逃离。 五福无视几人,对阿九道:“我们出发吧!” 她说好要带他去见她师傅,孟老先生的,拜帖已经递了过去,再不走,老人家怕是要急了。 阿九努了努嘴:“这几人呢?” “我师傅最重要!”五福嘴角一抽,转身上马车。 阿九见状,眸光淡淡的从几人身上掠过,也翻身上了马。 伍礼宏几人一怔。 他立即走近两步,叫住五福:“你,你要去哪?这男人又是谁。”他指着阿九。 墨兰手中的剑一拦,冷冷的阻止他靠近马车,道:“让开!” 伍礼宏一颤,生生的停住了脚步,黑着脸看着马车内的五福,道:“我们来,是有事要和你谈的!” “上门拜访,不知道先递拜帖吗?”墨兰再次冷声开口。 伍礼宏的脸一僵。 伍老夫人已上前,看着五福道:“五福丫头,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事儿总得有个定论,想必你也想早点解决这茬糟心事吧?” “我和你们有什么谈的?”五福斜眼看出来,嘴角一勾:“莫非是要谈伍大人使的宵小手段?又或者……”她看向王氏,道:“贵府大夫人如何关注我和我娘?” 王氏脸色几变,紧紧的抿着唇。 “不管你是要提什么要求,我们也得先坐下来再论不是吗?”伍老夫人道:“你总不想这里出入的人指着这宅子的人指指点点吗?” 五福道:“这样啊,可真是抱歉了,我有要事要赶着出门呢!” “你……” “要谈判,就该拿出谈判的诚意来!”五福脸一冷,道:“谁给你们的错觉,你们上门我就得乖乖的按着你们的意思和你们交谈?要谈,行啊,给我等着,等本姑娘回来!走。” 她摔下帘子,马车动了起来,也不理呆愣的几人,翩然而去。 “嚣张,太嚣张了!”伍老夫人气得身子直抖。 “娘,那我们?” “等,我看她到时候又该如何。”伍老夫人转身回马车上等。 伍礼宏不甘心,就是等,他也得进去等,可他没走近拍门,就叫守门的轰了出来。 第1385章 有眼力见的老爷子 孟老先生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在自己的松观斋来回踱步,不时催小厮去门外看,这人来了没? “爷爷,小师姑说了会来,那肯定来的,怕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孟思灏扶着自家爷爷的手哭笑不得的说。 孟老先生瞪眼道:“你知道什么,你这小师姑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有个啥事说不来就不来了!” 说起来也是郁闷啊,别人当师傅,徒弟徒孙时常侍奉在前,可他这个关门弟子,收了后,见面的次数统共也不过那几次,那丫头比谁都忙。 不过虽然她没来,却也每隔上几天,就派了贴心得用的人来给他请安问好,就前些天吧,还派了一个什么鬼医来给他请脉调理身体,留下两个方子。 说起来那叫鬼医的还真有本事,开的那两方子轮着吃,这把老骨头也爽利了不少,身体都轻盈了,精神更是不用说,难怪人家是太子殿下看重的医官。 嘿,老韩他们可都羡慕着自己这弟子贴心呢,也想鬼医给他们也调理一下,哼,没好处他才不要给他们说好话。 孟老先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得意又熨帖的,那小弟子,说她粗吧,可也有细心的时候,有时候嘴上的话却又要气死人的节奏,真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稀罕这小弟子的,丫头就是比男孩儿贴心啊! 孟老先生瞥了一眼孙子,可惜了,这辈分就不对,不然做个孙媳妇也好。 孟思灏察觉到爷爷的目光,见他眼里带着丝遗憾,不由纳闷。 “来了来了。”小厮跑进来笑着报:“老太爷,五福姑娘来了。” 孟老先生顿时咳了一声,站直了身子,孟思灏自一旁见了,抿着唇轻笑。 有一对璧人从前方走来,男的俊女的俏,服饰穿戴颇有几分相得益彰,走在一起,身高相等,好不耀目。 孟老先生捋着胡子,眯起了眸子,打量着那刚及冠的贵气男子,眸中精光闪烁。 “师傅!”五福走到孟老先生面前站定,盈盈的笑着屈膝一礼:“不孝弟子见过师傅!” “你可总算知道自己不孝了,哼哼,久久都不来见为师一次。”孟老先生哼了两声,看向阿九,放肆的打量着。 “靳墨见过孟老先生。”阿九拱手一个长揖,道:“老先生叫我阿九即可。” 孟老先生眸光再次一闪,靳……九。 “不必多礼。”孟老先生抬了抬手。 孟思灏上前,先对五福行过一礼:“见过小师姑。”又面向阿九拱手:“见过靳公子。” 五福就对阿九道:“这是老爷子的嫡孙孟思灏。” 阿九也拱了拱手,道:“不曾想孟公子也在此,礼物没备好,是我失礼,回头我再让人奉上。这个玉佩,算是见面礼!” 他随手摘下腰间挂着的那个羊脂白玉配递给孟思灏。 羊脂白玉是极品的玉,可上面却是雕了四爪蟠龙,孟老爷子就拦了,道:“小子年少,哪里用得了你这个玉佩,回头给他补一份笔墨就是了。走,进去坐着说话。” 阿九挑眉,低头看了一眼玉佩,五福的师傅,相当的有眼力见啊! 第1386章 未来小师姑丈 几人坐在客厅,小丫头上了茶点,各自端了茶说话。 “师傅,这明天就是中秋了,您不回大宅过节?”五福看着孟老先生问。 “小师姑,我今天就是来接爷爷回大宅过节的,恰好您来了。”孟思灏笑着说。 孟老先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年年中秋年年过,在哪不都一样。” “团圆的日子,大家一处过也才热闹嘛!”五福不认同。 “那你也去大宅过节吧,热闹热闹!”孟老先生趁机道。 “对啊!”孟思灏也笑道:“家里的姐妹们都扎了好多美伦美央的花灯,小师姑若来,她们定然也高兴。” 五福看了阿九一眼,回道:“我就不过了,我母亲如今也在长安,我若是去了你们孟家过节,家里就剩她一个了!” 孟思灏也知道这点,便遗憾的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 “与你母亲一起来也成的。”孟老先生说道。 五福道:“她身子愈发沉重,不好到处走动,也省得折腾了,等她身子清爽了,我再陪她来拜见师傅!” 五福母女的身份尴尬,孟老先生听到这里,也不说什么了,看向阿九,道:“这位阿九公子……” “老爷子,您是五福的师傅,您叫我阿九就行。”阿九连忙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 他如此郑重,让孟老先生眉一挑,目光落在五福面上,就连孟思灏,也察觉到什么,在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这是,未来小师姑丈? 面对祖孙二人的打量探究,五福和阿九都十分淡定,丝毫没有半点不自在。 “阿九头一次来,灏儿,你作陪,带他参观一下我这松观斋。”孟老先生捋着胡子说。 孟思灏站了起来,笑着引路:“九公子,请。”名分未定,他也只能尊称公子了。 两人走出去,孟老先生就放下茶杯,道:“跟我来。” 五福随着孟老先生来到他的书房坐下,面对老爷子的审视,她眨巴着眼,道:“您老人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你带这小子来见为师,是要告诉为师,你和这小子情定彼此吗?”孟老先生问盯着她问。 五福点点头:“阿九是我心仪的人,您是我师傅,所以让您见见他。师傅,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他…… “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五福看着他,试探的开口:“师傅,您的意思是?” “靳姓,行九,身戴四爪蟠龙玉佩,我听说北燕派了使团来为太后娘娘贺寿,其中就有一位亲王。”孟老先生看着五福道:“北燕的皇族国姓为靳,燕皇年少由当今北燕太后扶持登基,却并非莫太后亲子,莫太后只有一个儿子,行九。五福,你该不会告诉我巧合吧?” “嗯,师傅猜测的也没错,阿九就是北燕的晋亲王,徒儿和他有情!”五福大方的承认。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重的,不过是那个叫阿九的人,他是王爷也罢,是平民也好,只要他是他就行了,其余的,不重要的! 第1387章 我家徒弟最好 五福能带阿九前来面见这个师傅,就没打算要瞒着他的身份,老爷子是她尊敬的人,而阿九是她喜爱的人,她要嫁给阿九的话,将来就是北燕的人,而孟老先生,却是南岳人。 将来的事如何,五福无法掐算,但若是南岳一直任由现在的朝政腐朽下去,必定会被野心勃勃的北燕乘虚而入。 五福不想将来夹在中间尴尬或难做,现在就先给彼此打个预防针吧! 孟老先生看着小弟子眼中的亮光,沉了沉眉,道:“他是太后之子,尚未大婚,五福丫头,你,要和他并肩,需要付出很多。” 不是他小看了徒儿,而是两人的身份匹配悬殊,他怕这弟子会疲累,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会生出许多的波折来。 五福再强,她也是个女子,一个女子,不该活得太累。 “我孟松观的弟子,不该屈居人下,受人磋磨,他若是不能以正妃之位相许,为师不同意你做这个飞蛾!”孟老先生道:“南岳的英才也很多,就是孟家,也不少俊才,为师会给你相一个顶好的!” 五福心中一暖,面上笑了,道:“师傅,你的弟子又不傻,也不是会吃亏的主,怎么会做那屈居人下的侍妾啊!” 要嫁人,她自然是要做大的那个啦,怎么会做小。 “他生在皇族,宗室里最讲究门当户对,更别说,他的母亲还是当朝太后,这……”孟老先生却是不太乐观。 “哦。这个师傅放心,阿九会处理的!”五福一笑:“他要求娶我,自然会扫平一切不是吗?他说已经征得莫太后同意了!” 孟老先生愣住。 “您放心,我断不会委屈了自己的。”五福满脸自信的道:“他心悦我,我自然心悦他,他若负我,我也不会为他死守就是。” 孟老先生嘴角微抽,这意思是对方负她,她就送绿色的帽子吗? “师傅,若无意外,年底或者是明年,我会去北燕。”五福道。 孟老先生心中一哽,瞪向她:“所以你这回带他过来,是要告诉为师,那小子要把我的徒弟拐走了?故意来给我添堵的!” 五福笑着上前,把茶递给他:“您消消气,不管去到哪儿,我都是您的弟子。师傅身体还健朗,也可游走一下北燕,见识一下北燕风光的!” 孟老先生哼了一声。 五福凑过去凑趣几句,才把老头儿给重新逗乐了。 “你这丫头说你什么好,五福啊,你怎么就选了这么个人呢?远嫁北燕,万一将来有个什么,都没人给你撑腰。” “师傅,我自己给自己撑腰,银子和人,我都有,您就放心吧!”五福自信的说道:“他若是欺负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孟老先生没好气的白她两眼,心道如今说得口响,将来可别在背地里哭才好。 罢了,这徒弟的性子,他多少也摸清,是个倔的,一旦认定的事或人,不会轻易放弃或改变,除非有特大变故。 那小子,身份尊贵,若当真有心,倒也配得上自家徒儿。 没错,做师傅的,就是这么护短,在自己眼中,徒弟是最好的,不好的都是别人家的小子,配不上的也都是外人,违心也这么说! “不说这个罢,倒是伍家,你是要如何打算的?”孟老先生岔开话题。 第1388章 先礼后兵 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弟子的身世,孟老先生是一直关注的,他也等着五福前来找他求助,可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她的一句话,倒是影影倬倬的听到伍家的好些烂摊事,也隐约猜到了其中少不了这徒弟的手笔。 他明说了会给这个徒弟撑腰,只要她开口,可人家愣是当没这个师傅似的,从不诉苦也不表现委屈,这让他这当师傅的,很是有几分不是滋味啊! 别人的弟子,都是巴不得师傅出头的,可她么,就真的只供养了一个师傅,很是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处的感觉! 有点不爽啊! “五福,我是你师傅!”孟老先生再一次说:“你有委屈可以提的,你也不是没人撑腰。” 老爷子这话,好像有几分哀怨啊! 五福道:“您是我师傅没错,我记得啊,但这和伍家有什么关系?” “你说呢!” 五福想了想,坐了下来,道:“杀鸡焉用牛刀,徒儿能处理的事,就不用您老人家出面了!” “你是当我这做师傅的是摆设?” “非也,是没必要!”五福摇头,道:“伍家不值得劳动师傅您,我自己就能处理!” “哦?我听说你当众掌刮了那伍家的丫头?”孟老先生挑眉道。 五福垂眸嘀咕:“我私底下干过的事,说出来吓死你!” 孟老先生眼皮跳了跳。 “你母亲如今也在长安,再者她又有身孕,就这么绞着,对你们母女俩名声也不好,早点处理了罢。” 五福嘴角含笑:“我刚才来之前,还遇着他们想来和解呢!” 孟老先生看着她,五福便把自己的打算给说了。 “你想给你们母女正名,也不一定以子告父,你以子告父,在一些封建卫士眼里就是大不孝,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不孝的名声,但想来你母亲,也不愿看你和伍礼宏对簿公堂,毕竟他是你生父!”孟老先生沉吟片刻,道:“再有,她如今也有身孕,诞下的若是儿子,将来要科举,会不会有人拿此事来说事?” 五福的眉尖蹙起。 “想要和他们完全脱离关系,也不一定要这么尖锐,把自己摆在风口浪尖之上。要解决事情,有很多方法,不一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那一招。不在乎名声可以,但好的名声总比坏的好,尤其你以后还要成为北燕王妃,就更该珍惜自己的名声。”孟老先生徐徐教导。 五福抿了一下唇,问道:“师傅认为,徒弟该如何?” “自己正名不是不可以,但由对方给你们正名,岂不更解恨?既然他们有心要来和解,那就是他们已经怯了,生出退让的心思,你大可以在这上头作名章,大家彼此和平解决。如此一来,便是外人得知也无法说你们什么,更不该给你安一个以子告父的不孝名声,说不定还占了个大义的名。若是他们不识趣,就再使强硬的手段便是,此乃是先礼后兵……” 五福静静的听着孟老先生的腹黑建议,脑子犹如一道灵光劈开了,愈发的清明起来。 第1389章 教孙 和孟老先生在书房谈过一番,便到了午膳时间,五福和阿九又陪着老爷子吃了个午膳喝了两小杯,等午后用过茶了才告辞离去。 回城的马车内,五福捅了捅阿九的腰侧,问:“我师傅给你什么了?” 饭后,孟老爷子让阿九随他去密室选个见面礼,两人可是许久才出来呢。 阿九从袖子拿出一对龙凤配,递给她:“师傅给的,说是你我一人一个。” 五福接过一看,那是一对极品羊脂玉,用了缕空的技巧,玲珑剔透,雕工精致,繁缛的龙凤纹相得益彰,便道:“回头我让红玉打个好看的络子挂上。” 阿九笑着说好。 密室内,老爷子的话犹在耳边响起,那是带着淡淡的威胁和警告的语气,那老爷子,倒是真心的疼五福。 而孟老先生则是被孙子扶着回了书房内。 “爷爷不让你接阿九给你的那个玉佩,你可知道是为何?”孟老先生问。 孟思灏道:“孙儿一眼扫过去,那玉佩,好像雕琢着龙。” 孟老先生唔了一声:“龙纹雕饰是皇族专用,你接了也不好戴和把玩。” 孟思灏一怔,讶道:“爷爷说九公子是皇族中人?” “姓靳,行九,有这样的四爪蟠龙饰品,你就没想到什么?”孟老先生教导他。 孟思灏略想一下,脸上有些惊疑。 孟老先生见状,这孙子是个聪慧的,学识也不差,就是缺少了历练。 “你接待他也有一些时间,交谈中觉得此子如何?” 孟思灏面容一整,道:“九公子学识不凡,气质斐然,且见识多广,为人彬彬有礼,孙儿和他相处,觉得十分愉快。”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北燕晋王的师傅好像是名满天下的空虚子大师。”孟老先生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道:“那是个真正的文武双全的大儒。” “爷爷,空虚子大师好像是成过亲的?” “嗯,听说成亲一年就出家了!”孟老先生说道:“真要论,他如今虽为和尚,但却还是有妻房的,他那个嫡妻没和他合离。” 孟思灏讶然,一个有妻子的和尚,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孟老先生说道:“灏儿,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过了中秋,你出去游历吧。别去哪,就去北燕!” “爷爷?”孟思灏又是一愣。 孟老先生叹道:“南岳如今的朝政腐朽,爷爷昨晚夜观星象,紫微星又暗了一分。” 孟思灏脸色一变:“爷爷!” “你是孟家如今三代最出色的子弟,将来孟家能否再昌盛,又能昌盛几年,得看你们这一代了!”孟老先生道:“北燕南岳自古是一家,如今的北燕,日益强大,不但文人风气豪放,多篇诗词脍炙人口,便是尚武者也气势辉煌凛然,反观南岳……” 他抿嘴不语,只拍了拍孟思灏的肩膀,道:“一代家主,永远要懂得居安思危,要有足够的魄力和强硬的手段,才能带领家族走得更远,这就需要更多的见识见解和历练。你去吧!” 孟思灏看着老迈的祖父的背影,不知怎的心中莫名一荡,抿起了唇。 第1390章 目中无人 伍礼宏几人从早上等到下午,却始终不见五福回来,非但如此,他们想要进那宅子等着,还不得而进,这待客之道,哪怕你要让人等,进宅子内等也是可以的吧。 可偏偏,对方就是这么堂而皇之的让他们在外头等,啥,无礼?就是故意的! 就是这么故意无礼,就是要让他们难堪,你想要硬闯?不知从何处跳出一个拿着武器的人,实在是骇人。 可他们又不敢当街的闹,闹大了,岂不叫人看了笑话,更不好收场,也就只能乖乖的等了! 这种屈辱憋屈,别说伍礼宏恼火,一心要退让的伍老夫人都觉得自己的忍耐力到了极限,那丫头,她凭什么这么嚣张狂妄? 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 就在几人的忍耐到了极限之制,总算听到有马车回来的声音,几人掀帘看去,果然是早上五福乘的那辆马车回来了。 伍老夫人黑着脸道:“我们过去!” 该死的丫头,实在太嚣狂! 五福也没想到伍礼宏他们还真的就等在这里,看来这要谈判的心很捉急嘛。 “要我陪你吗?”阿九看着几人走来,小声问。 五福说道:“不用,你先回隔壁宅子吧,明天一起过节!” 阿九点了点头,目光淡淡的扫过几人,翻身上马离去。 五福见他走了,这才看向已经来到跟前的伍礼宏几人,唇角一勾:“哟,还真等着了啊!” “五福丫头,再怎么不是,我们也是你的长辈,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伍老夫人强忍着气道。 等了这么几个时辰,她也就用了些糕点罢了,幸好如今天气凉快了,若还是暑热那会,只怕自己要晕死过去。 “我过分不过分,还无需老夫人来批评。”五福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一甩袖子:“走吧,你们不是要和我谈。” 她率先进了侧门,压根不管几人是不是跟上。 “逆女,你……”伍礼宏大怒,忍不住想发作。 “住口!”伍老夫人瞪他一眼,道:“我说过,不要再招惹她。” 伍礼宏讪讪的闭上嘴巴,心里却是恨得五福半死,这个逆女,老天怎么不来一道雷劈了她。 几人被领到了花厅坐下,有丫头上了茶,却不见五福的身影。 五福却是先去周氏院子里请了安,并说了伍礼宏几人的求见,以及她所猜测的他们的来意,省得她慌了神,对身子也不好。 周氏听到来的都是谁,脸色几变,抿了抿唇,小心的问道:“五福,你打算怎么做?这婚书,他们要,我们也不想着回那个家,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就这么还给他,给我们留些清净日子。” “娘,我要怎么做,你且看着好了,一切都交给我来处理,如何?”五福安抚的说道。 周氏听了,点了点头,道:“五福,他们不值当你生气,你,别太着急上火。”对方到底是长辈,应对不好或是大逆不道,她怕着满天神佛会降罪五福。 五福浅浅的笑了笑,着急上火?不会的,她只会强硬手段,她用什么方法,就看对方识相与否了! 嗯,师傅说的,先礼后兵! 第1391章 怨恨 足有两盏茶时间,伍老夫人他们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周氏母女前来。 五福扶着一身水红褙子,头戴朱钗的周氏走了过来,她脸色红润,神情温善柔和,气息极好。 “梅娘。”伍礼宏看到她,忍不住耐心的激动站了起来。 周氏的脚步一顿,眼神复杂的看向他,一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轻叹了一口气,眼角余光却扫到他身侧的女人,唇抿了起来。 早在伍礼宏叫出周氏的名字的时候,王氏藏在袖子里的手就攥了起来,看向她。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周氏,打扮并不富贵,却也温婉得体,衣料更是上乘,首饰精致,因为怀着身子的缘故,她身材圆润丰腴,脸色红润,一派平和。 若不是她眉梢处偶然涌现起的一丝感叹哀怨,王氏会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半点心事日子过得极其心满意足的女人。 一个人过得好与不好,看她脸就知道了,这周氏看着是眉梢有几分哀怨,可气息红润,眉目温和,远比王氏要过得自在。 王氏的指甲紧紧的掐在手心,不用看镜子,她也知道自己面带戾气,哪怕穿得在富贵雍容,在外人看来也是满脸愁苦和尖酸刻薄。 不过半年不到,自己平和的日子就变得天翻地覆,这都是因为眼前的这对母女。 漫天的怨恨,像是潮水似的涌向了王氏,她看向周氏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嫉恨。 凭什么自己过得凄苦,一个贱人却远比自己过得快活幸福? 王氏咬着唇,突然察觉到一记冷厉的目光,看过去,是五福,冷着脸盯着她,那眼神,凌厉锋利,带着明显的警告。 王氏心上一颤,飞快的低下头去。 “梅娘。”伍礼宏走到周氏面前,想要伸手去扶她。 五福把手一拦,淡淡的扫他一眼。 周氏道:“你坐着说话吧。” 语气平淡平和,可听在伍礼宏的耳膜里,却有着一股莫名的胆战心惊,这是为何? 五福扶着周氏坐到主位上首,自己则是立在她旁边站着,而墨兰等人,都站在身后不远。 伍老夫人见状,浑身不自在,很不是滋味。 自己在伍家是老夫人,平时都是她坐在主位,底下的小辈讨好她侍奉她,恭维话不断的哄她开心。 那时她何曾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因为儿子的一个女人而低声下气,卑躬屈膝的忍声吞气呢?甚至还要退让。 伍老夫人心里也存了一肚子气,可还是不便发作,只得紧紧的抿着唇,暗自吸气呼气,试图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都到了,这就开始吧,伍大人,你们这番前来,是意欲何为?”五福淡淡的道。 伍礼宏瞪他一眼,伍大人,她就这么不待见他吗,他是她生父! 他决定不看五福,否则,怕是会被这逆女气死。 这么想着,伍礼宏便越过她,深情款款的看着周氏,道:“梅娘,明儿就是中秋了,我们特意来接你们回去,一家团聚的。从前是我错了,你跟我回去吧!” 第1392章 讽与反讽 伍礼宏的一番故作深情,让在场的人都有些意外和愕然,这和说好的不是一回事啊! 伍老夫人先愣了下,垂下眉,端起茶抿了一口,先不急。 而王氏,则是眼中升起了怒火,这和来之前说好的,完全是两件事,她可不是来接这贱人回伍家的,她也没这么大个脸。 但很快的,她就冷静下来,伍礼宏这没良心的也是异想天开,不提大的,就那小贱人,肯定就不会让他满意。 所以,王氏也很快垂了头来,掩住眼中的嘲弄。 五福脸上同样露出一丝嘲讽,唇角冷冷一勾,看向周氏。 周氏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看了微垂着头的王氏一眼,还有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神态的伍老夫人,轻轻的咬了一下唇,对伍礼宏说道:“伍……大人,我已经答应了五福,以后就守着孩子们过。从前,我也和你说好了的,你也别再提回伍家的事了,就当,没有我们母子几个的存在吧!” 伍礼宏热切的眼神一暗,抿起唇。 周氏双手放在膝上,微微颤着,不闪不避的和他对视着。 “你还是怨我的,你说,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会答应跟我回家?”伍礼宏咬牙问。 周氏摇摇头:“从前是我想得太简单,我不会随你回去,此事莫要再提了。” “梅娘!” “伍大人,当着你的夫人面,对另一个女人死缠烂打的哀求,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可真替你的夫人难堪又可怜呢!”五福打断他的话。 王氏抬起头来,和她对视一眼,又别开眼去,相比于伍礼宏带来的难堪,五福这话更让她觉得讽刺和侮辱。 被五福这么轻轻一打脸,伍礼宏顿觉脸上滚烫,瞥了王氏一眼,沉声道:“你这逆女,你想要如何?非要挑得家事不宁才心满意足不成?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五福咯咯一笑,一副看傻子似的看他,道:“有什么好处?我看你们不开心,我就开心啊!” “逆女!” 伍礼宏大怒! 五福笑脸一敛,道:“我让你们进门来,可不是要听你骂我的!墨兰,把他们送出去!” 给脸不要脸! 墨兰立即提剑走上前,伍礼宏身子一僵,急急的看向周氏:“梅娘,你就这么看这逆女忤逆生父?你当真就不顾念我们的情分了?” 周氏张了张口,看向五福,又低下头去,她不能抹五福的脸面的。 “够了!”伍老夫人见伍礼宏的深情不管用,不得不开口叫停。 “娘!” “坐下!既然人家不认你,你还死皮赖脸做什么?要被雷劈的,不是你这当父亲的!”伍老夫人说话带骨,直指五福。 周氏脸上一白。 五福见状脸容一冷,道:“老夫人倒也没说错。有些人,天生就不配当父亲,人模狗样的骗婚骗色,这样的人,有什么脸面自称父亲?” 伍老夫人被她反刺一句,气了个倒仰,手都颤了起来,指着她:“你,你……”触及五福黑沉的眸子,深吸一口气,道:“我不和你打嘴仗,你到底想如何?那婚书,你要怎么才交还出来!” 第1393章 挑事算账 伍老夫人一次次和五福对上,都会被气得半死,她还想抱曾孙,可不想就这么被这刁钻刻薄的鬼丫头给气死。 所以,她也不再寄往儿子能把周氏哄得回心转意,带着这死丫头回归,而是直接了当的开口,怎么才皆大欢喜。 “婚书,你说这个?”五福的手心翻出一张泛黄的文书扬开。 伍礼宏眼睛一瞪,想也不想的就要扑上去强抢,都是这该死的婚书,牵制了他。 唰! 墨兰两步就挡在伍礼宏跟前,手握剑鞘,另一手拔出大半剑身,吓得在场几人脸色都白了。 “你,你要干什么?想杀人不成?”伍老夫人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哆哆嗦嗦的开口。 “伍大人好歹也是个文人雅士,可别做出些什么强盗行径来,不然,我这丫头可是个脾气暴的,刀剑无眼误伤了就不好了!”五福淡淡的讥笑,真是不知死活,在别人的地头还敢做出不合宜的事来,当她是死人么! “伍姑娘,既然你们并不打算归宗伍家,拿着这婚书又有何用?你再不肯承认,也没法改变你身体流着老爷的血,都是至亲血脉,当真做的太过,就不怕老天降罪于你吗?你不怕,也不怕连累你娘亲和你弟妹?”王氏抬起头看向五福,沉声道:“老爷和我们,最初并不知道你们母女的存在,所谓不知者不罪,你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闹个鱼死网破?” 啪啪啪! “伍大夫人可真是好口才,也好个不知者不罪,既然你说不知,怎么我就听到有人想要来刺杀我和我娘,而恰好那个人是大夫人您呢?你说不知我们的存在,哪你又怎会斥巨资买杀手来刺杀我们?”五福冷厉的看着她:“婚书我可以不在意,可这一笔帐,我却不能不和你算,你倒是说一说,我该怎么跟你讨这笔账呢?” “你,你含血喷人!”王氏腾地站起来,没想到她就这么把这个事捅了出来,这比当初伍礼宏在老夫人面前说出更难堪,不由下意识地看向伍老夫人他们。 伍老夫人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惹她作甚? 便是伍礼宏,也颇有些不自在,一言不发。 五福眯着眼看着几人的眼神交集,道:“看来,伍老夫人和伍大人也知道这个事了呢,这就是你们的所谓不知吗?” 周氏看向伍礼宏,见他眼神躲闪,没有半点安慰什么的,不禁失望,始终是嫡妻才更重要吧。 “什么买凶杀人的,没有证据,就莫要论,有些下人,总是自认为忠诚,背着主子坐下混事。”伍老夫人把王氏的罪给安到忠仆犯浑上去,岔开这话题,道:“你们不愿意归宗,我们也不勉强你,一如王氏所言,这婚书,你们拿在手上也是无益,以后周氏你再改嫁也不便,还不如退回。” 周氏看她一眼,又垂下头去,道:“我没想过改嫁的。” 伍老夫人一噎,心道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便看着五福,问:“你说,你倒是有什么计较?” 第1394章 要求正名 对伍老夫人岔开话题的做法,五福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那记嘲弄,让伍老夫人的老脸滚烫。 五福淡淡的扫过王氏,自有她倒霉的一天,倒也不着急现在和她清算。 “若不是伍大人重新出现在华阳,我们母女,也不会得知他原来还活着,还活得好好的。”五福淡声开口:“原本彼此不相见,天各一方的,也互不打扰,但如今,相信老夫人也知道,前阵子有些不利我们母女的传言传了出来。” 她说着,视线又瞥过王氏那边去。 王氏浑身一僵,手紧紧的攥着。 “说我娘是外室的,我是外室子的,到底是谁传扬的,我不说,大家也心中有数!”五福啊了一声:“对了,贵府的小公子还特特来找我们家麻烦,也是因为听信了这个话吧!” 提到悲催的伍冠钰,伍老夫人几人都说脸上一黑。 “伍老夫人,我倒想问问,凭着这个,我和我娘,是无名无份的外室吗?”五福再次扬了扬手中的婚书。 伍老夫人沉着脸道:“我儿不告而娶……” “这话你就别再说了,他不告而娶,那也是娶了,说不定就当你们死了才自作主张呢!他签了的这婚书,也是上了官府备案的。”五福呵呵一笑。 “什么!” 众人惊惧不已。 “婚书签订,还上了档案,谁也不能说我娘不是名正言顺吧?倒是伍大人,在已和一女子另有婚盟的情况下,再娶她人,啧啧,你这是骗婚又重婚啊!” 王氏的牙齿咯咯的打颤。 “你,你要如何!”伍老夫人咬着牙问。 五福斜她一眼,道:“名声这东西,谁不稀罕啊,我和我娘是女人,也同样需要的。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为我们母女二人正名!” 周氏心上一颤,眼圈渐渐泛红。 “我和我娘,不是你们所以为的什么外室妾室,我也不是什么庶孽妾生女,请伍大人配合,为我们正名,这婚书就还给你,不,是消除!”五福斜睨着伍礼宏。 为她们正名! “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你们正名,这也是告诉天下人,你们是伍家妇伍家女!”伍老夫人一时有些懵,这不是变相的归宗? “我们不归宗。伍大人且和我娘去衙门合离,解除这婚书,我们愿意配合伍大人解释,是因为你以为我们母女已身故才另娶她人。如今我们也不追究错对,只想过从前安静的日子,才和你合离,从此两不相干,各自为宗。”五福说出自己的要求。 一旦伍礼宏在衙门和周氏合离,众人就会知道他先娶周氏后娶王氏,谁是正嫡一目了然。 而后一条,只差没说,看,我们多大方,不和你计较追究,但也不想和你有啥关系,所以合离吧,脱离关系,各不相干。少不得有人会说五福母女傲然张扬,但五福才不在乎呢,她只在乎摆脱伍家,没有半丝关系。 “不行!我不答应!”王氏站了起来。 如此一来,岂不是她成了继室,这绝不可能,她是原配嫡妻,怎可变成继室?这让她的脸往哪搁,她儿女的脸面又往哪搁,以后他们母子几个怎么见人? 第1395章 名正言顺 从原配嫡妻变继室,换了谁都不愿意,更何况是素来自持矜贵的王氏? 让她承认自己不如一个乡下女人,这还不如杀了她呢! 王氏尖声道:“我绝不同意!” 她看向伍礼宏,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中蓦地一沉。 伍礼宏没注意王氏的眼神,他想到的是,既然如此,何不直接把周氏当原配嫡妻,如此,她总愿意了吧? 伍老夫人则是头痛不已,道:“你非要这么折腾吗?好歹你也流着伍家的血,把婚书还回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保证,以后他们都不打扰你们,总行了吧!” “伍老夫人,我这人,素来是有仇报仇,睚眦必报的!”五福意有所指的别了王氏一眼,又道:“你倒是说得容易,却不曾想过,这么多年,我们母女受过什么样的苦!” 就连本尊,为着一个野种,连命都丢了,谁又可怜她? 但罪魁祸首呢? 升官娶妻,左拥右抱,儿女成群,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哪里想过遥远的他乡,有母女在备受煎熬的过了十数年呢? 若就这么轻轻的放下,她都不好意思对自己的肉身本尊说抱歉。 以德抱怨,她做不到啊! “梅娘,婚书在,也上了档案,你也就是我伍礼宏名正言顺的妻子,无可抵赖的!”伍礼宏看着周氏道。 “老爷!”王氏尖叫。 她都听到了什么混账话,这男人,到底有没把她这个妻子放在眼内。 周氏却是为一句名正言顺的妻子给红了眼,眼泪也潸然而下,就为这么个名正言顺,她受过多少煎熬,夜里流过多少的泪啊! 如今总算听到了,可为何,这心反而复杂了呢? 没有什么喜悦,更没有什么哀怨,仿佛一切都因为这一句而消散了一般,有什么东西,悄然放下了! “大人,五福说得没错,你我纵然夫妻一场,可如今你儿女成群,何必纠缠?好聚好散,也全了咱们好过的一场的体面便是。”周氏擦掉眼泪,眸子恢复往日的平和,看着伍礼宏说:“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就是万事如意了。” 五福看的清楚,心里暗自满足,她是真正的放下了吧,心愿已了,放下执着。 “你是我的妻!我不答应的话,你就冠着我妻的名分!”伍礼宏道。 周氏却是一笑,又擦了擦眼角:“我没想过再嫁人,冠着谁都无所谓的,我却不会再归伍家。哪怕是衙门,也没法逼迫我归谁家吧?” “你……”伍礼宏没想到她心狠如斯,脸上很不好看。 五福看向伍老夫人道:“看,不是我不想解决这事,是你儿子儿媳妇不配合啊!我娘有话说得也正,哪怕她是名正言顺的,可去不去伍家,谁都不会指责她,谁让她是受害者呢!她可以占着伍家妇的名,但我不同意,你们以为,可以见到我娘么?人都见不到,她占着又能怎样!” 伍老夫人脸色难看至极。 “既然你们不配合,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对簿公堂,让官府判定了!到时候,可就不是我们配合大人解释了,而是,告大人你骗婚重婚!谁名声扫地,难说喲。”五福轻飘飘的说。 第1396章 威胁 “你敢以子告父!”伍礼宏忍不住指着五福吼:“你这是大不孝!” “她不敢!我却敢!”周氏把手伸向秋香,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走到伍礼宏面前,道:“她是不敢,那我呢?” “你,你当真不顾我们的情谊?明明半年前我们都说好了的!”伍礼宏无比痛心的看着她:“怎么说变就变了?你对我的情谊难道都是假的?” 周氏的改变和决绝,让伍礼宏备受打击,自觉男子的自尊全无了,他以为掌握在手心的人,转过身却将他给无情抛弃了! 素来只要他抛弃别人,周氏她怎么敢! “正是顾念,我才答应五福的要求,她所说的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也顾全你的脸面!”周氏看着他道:“当真要往大闹,你哪能得了好?还有她……” 她看向王氏,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和同情可怜,道:“她好歹也给你生了三个儿女,操持家务多年,你也不顾念她?” 王氏想尖叫,周氏可怜她,凭什么,她哪用她可怜了! 周氏不要伍礼宏这没良心的了,却同情她可怜她? 凭什么! “五福也大了,也要嫁人,我也要为她考虑一下名声。你就当我自私好,怎么都好,合离解除这婚约吧!”周氏看着伍礼宏道:“我会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就当,是你留给我的念想了!” 伍礼宏后退两步,说道:“梅娘,哪怕我说你是原配嫡妻,五福是嫡女,你也不跟我回去?” “没必要了。我累了,这里五福你处理吧!”周氏从伍礼宏身上收回视线,扶着秋香,转身要走。 伍礼宏心中一慌,觉得就这么任她走了,怕是真的没法挽回了! 但五福又怎会让他再纠缠,直接挡在他面前,说道:“伍大人,莫不是真嫌自己的官位坐得太稳当了!” 伍礼宏一惊,看向她,这么一耽搁,周氏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内,不由有些颓然:“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我是你生父!” “所以,我这不是给你最好的方法了吗?”五福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好歹选一条,我时间有限,也没什么耐心!” “这不能!”王氏尖声叫道:“除了这条,你要什么?银子,我可以给你!” 五福哈的一笑:“银子?你和我比银子?我没有钱吗?紫凝阁是我的,还有几处庄子,我不妨告诉你,连你的容秀阁,我也有大把的银子买下来,你信不信?” 王氏微僵。 “没有什么比给我娘正名重要。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按着我的要求走,否则,咱就公堂上见,到时候伍大人的官声受到影响,我可不管!”五福一脸邪恶的道:“对了,我有个义兄给太子殿下当医官,你说我在我义兄那委屈一下,他会不会在太子殿下跟前提一提伍大人的人品呢?想来,堂堂的太子殿下,找个由头摘掉一个五品官,也就是上下嘴皮子一嗑的事吧。更别说,伍大人是前永安伯府的女婿呢,谁知道暗地里有没帮着隐瞒点什么!” 威胁,这是明显的威胁,可却让伍礼宏几人面如土色,手脚僵硬。 第1397章 迁怒 伍礼宏几人狼狈的出了长青宅,实在是五福咄咄逼人,他们有些应对不来,而她所提的要求,也不能说应就应了,毕竟便是按着她这样的要求,是和平解决,对他们也极是不利的。 “给你们一天考虑的时间,中秋过后,是对簿公堂还是平和合离,看你们自个的选择!”五福淡淡的威胁犹在耳边响起。 伍老夫人手脚皆用的爬上马车,一上去,就让嬷嬷给她抹清凉油,这一天,实在是太遭罪了! 同样堵心的还有王氏,她慌的是伍礼宏和老夫人的态度,这事,只怕会无力转圜,还有她买凶的事,对她都不利! 贱人,该死的贱人! 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伍府,天色已晚,哪怕几人都饥肠辘辘,却都无心用膳,只随意喝了两口汤,就坐在老夫人屋里就着这事再商议。 伍老夫人被气了一天,额头上戴了抹额,屋内还蔓延着药油的味道,也不知她到底抹了多少这样的油。 “这事,我看是没法转圜了,少不得要按着那丫头的意思去走!”伍老夫人看着伍礼宏道:“否则,真要像她所说,告上公堂去,你这官声就别想要了,她还有那么个在太子殿下跟前做专属医官的义兄!” 这才是紧要的,真的说一声,捋了老大官职,当真是得不偿失! 伍礼宏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明明这样的人脉都该属于他,现在却成了威胁他的力量,怎能不气? “娘……”王氏的心直直的沉下去,满脸不甘愿。 伍老夫人如今最厌恶的就是这个老大媳妇,见她一开口,火气就发了过来:“你别开口说什么不行的话!若不是你,事情也脑不到这地步!” 王氏愕然:“娘?” 伍老夫人的头突突地跳,忍不住拿手按了一下额角,她这阵子精神本就不济,今天折腾一天,又受了气,只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不自在,软软的好像某处使不出力气似的。 她抖着手拿起茶喝了一口,冷冷的看着王氏,道:“若不是你心狠,去干那狠辣的手段,也不至于把她们推到这么敌对的位置!买凶杀人?呵,伍家的媳妇,你是最狠的那个!” “娘,我说过不是我,是……” “别又拿是你那心腹嬷嬷干的那一套来糊弄我们,没把你关到家庙去,是看在钰儿他们的份上,若不然,你还能坐在这里说话?”伍老夫人厉声一喝,心口又急喘了起来。 王氏羞愤不已,咬着下唇,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伍礼宏冷眼看了一下这个嫡妻,呸,她还算什么嫡妻?只恨现在还不能了结了她。 这明显就是迁怒了! “娘,您当心身体,别气坏了,家里还得靠您呢!”伍礼宏走过去,顺着伍老夫人的后背,又看向王氏,道:“这里没你的事了,先回房吧!” 王氏看向他,见他眼内没有半点柔情和怜惜,只有厌恶和嫌弃,心上又是一沉,扭着帕子站了起来。 这男人当真是靠不住了,所以她当真就只能任他们宰割么? 第1398章 没良心 王氏一走,伍老夫人就渐渐平复下来,又喝了两口水,面容疲惫的歪在万字福的大红迎枕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撩起眼皮看了失魂落魄的长子一眼。 “你是怎么想的?” 伍礼宏坐在他娘身边,道:“娘,一定要这样做?儿子实在是不情愿!” “你就当娘情愿,当王氏情愿?”伍老夫人拍着炕边,道:“你倒是想周氏她们回心转意,但事实呢?今天她是怎么说的,你没看见?” 伍礼宏垂着头,面上愤愤不平。 “老大,别想了,她们是铁了心的要和你和伍家脱离所有关系,想再多也是无用功。”伍老夫人疲惫的道:“还是尽早解决了吧,万一她们真个要告上去,你这官就真完了,到时候可就真是人官两空!你别以为她是在唬你,那丫头有什么做不出的?” 伍礼宏身躯一震。 “王氏娘家已败了,我们伍家的人脉,也没几个是好使的,再好,还能抵得过太子殿下?”伍老夫人叹道。 “儿子,就是心里不甘心!” “我知道你是不甘心,娘也想过,若是……罢了,她们掌握再多,也不能为我们所用,想了也是白想!倒是王氏,你是怎想的?”伍老夫人皱眉问。 提到王氏,伍礼宏脸上又是一黑:“这恶毒的婆娘,娘提她作甚,若不是她干了那等事,梅娘她们也不会和我生分了!” 千错万错,都是王氏的错,是她的轻举妄动,让梅娘和五福误会了他。 “你声音小点,还想你几个子女都听到?到底是他们的生母!”伍老夫人轻斥。 伍礼宏道:“娘,我真想休了她!” “你疯了!”伍老夫人瞪大眼。 “她就只会给我拖后腿,王家的事这样,梅娘她们这事也是这样,我要她何用?”伍礼宏愤愤不平的道:“这小半年,我哪有顺当过的?咱门家就没个好事儿出,全都是这婆娘搞出来的!” 伍老夫人恨得打了他两下,道:“再不好,也是给你生了几个子女,也操持家里十多年。你怎能全怪她?要不是你年少轻狂做的孽,也没今天!做人不能像你这样没良心!” 伍礼宏吃痛,哎哟的叫着:“娘,您到底是向着哪边的!” “我是恼她,但这后宅妇人,谁没几个腌臜事!你也不能没良心!”伍老夫人冷道:“王氏的事,以后再说,当下要解决的,还是和周氏她们那边的。” “真是流年不利!”伍礼宏烦躁不已:“这要是按着那死丫头说的走,那我也没啥里子面子了!” “再没有也得解决!”伍老夫人眯着眼道:“我仔细想了下,就是按着她想的走,也不是全没好处。这么一公开,你是她生父的事,就没法抹掉吧?” “这……” “真传扬了,你是她生父的事,也就都会传开,大家也会知道。”伍老夫人意味深长的说。 伍礼宏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仔细的想着老娘的话,好像是这个理。 她不认又如何,可他是她生父的事实,她能抹杀吗?不能! 第1399章 我不服啊 王氏忐忑不安的坐在自己房里,双手使劲的绞着帕子,眼里全是愤恨和怨毒,乍听得脚步声传来,她腾地看过去,魏嬷嬷快步走了进来。 “如何?”王氏站了起来。 魏嬷嬷沉着一张脸走过去,小声的说:“老夫人已经答应了!” 砰,哗啦! 魏嬷嬷的话音才落,小几上的茶杯瓷碟子就被王氏全部扫到了地上,碎片四溅。 看了地上的碎片一眼,魏嬷嬷也只是抿了一下唇,已经是见惯不怪了,这小半年来,夫人屋里的茶杯瓷器换了多少,她还不知道吗? “我就知道,就知道那老不死的会答应,还有伍礼宏,他们都觉得我不中用了,我娘家败了,看我不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了,就把我给舍弃了!”王氏恨恨的骂,扑在小几上嚎啕大哭,手握成拳捶打着小几,哭道:“我的命咋这么苦,到了这个年岁才要遭这样的罪,他们好狠!” “夫人,你要振作起来,大小姐他们还需要您操持呢!”魏嬷嬷干巴巴的劝了一句。 “我要怎么振作?”王氏赤红着眼抬头盯着她,恨声道:“我只差没下堂了,我还能怎么振作?他们巴不得我腾位置呢!” 魏嬷嬷叹道:“夫人,把柄在那处捏着,条件也只能任她们开了!就算老夫人不同意,告上去,怕是当真老爷的官都当不了!” “告啊,又不我惹回来的,伍礼宏他自己招来的麻烦,恶果也能自己尝,好叫他知道,他是招惹了什么祸家的煞神!反正我也得不了好了,他也别想得了好去!”王氏眼里露出一丝癫狂。 “夫人这话也是糊涂!”魏嬷嬷轻斥:“您这么想是痛快了,可您咋就不想想大小姐他们姐弟几个?” 王氏身体一僵。 “大小姐明年就及笄了,正是要说亲的时候,老爷本就官位低,若是当真把官都丢了,谁家愿意和伍家结亲?退一步说,大小姐她们是姑娘家,低嫁也没什么,到底是给别人家的。可少爷呢?” 王氏脸色变了又变。 “若不是官家子,少爷还能娶名门贵女?夫人总不能让他娶个破落户或商户女吧!”魏嬷嬷觑着她的脸色再补了一刀。 “不可能!我儿的媳妇,必定得要名门贵女!”王氏尖叫。 “所以老爷的这官位不能丢啊,不但不能丢,还得想法子高升才行,如此小姐少爷们的亲事才能说到好人家!”魏嬷嬷道:“对方那法子,合离就合离,您也是当家夫人。外人便是知道,也不是夫人的错,您也是无辜的啊,说不定还同情您呢!” 王氏哽咽道:“由嫡变继,我心里不服啊!” “夫人,忍一时海阔天空,以后小姐少爷们出色了,您还愁没有扬眉吐气的时候?” 王氏咬着唇,好半晌才道:“你说得对,可也得我一直坐在这位置上!” 魏嬷嬷心里一惊:“夫人?” 王氏眼中迸发出恨意,道:“那老太婆现在答应,明儿就能答应伍礼宏那混蛋把我下堂和送家庙了。魏嬷嬷,那边的剂量,再加点!” 她不仁,就别怪自己不义,总不能任由伍家处理她。 第1400章 拨乱反正 八月中秋,五福醒来就觉得神清气爽,梳洗的时候,就接到了伍家那边答应她提出的要求消息。 五福勾起了唇角,装扮好了就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正在用燕窝,一旁程嬷嬷站立着正和她禀事,见五福来了,便福了一礼。 “嬷嬷,今天过节,大厨房多加两个菜,添一壶酒,让大家乐呵乐呵,另外给大家发两斤猪肉一盒月饼拿回家过节吧,放假回家的早点放回去,留守的再添点肉。”五福笑着吩咐:“但有一点,如今风高物燥,要看好火把了。” 程嬷嬷笑着应下了,来这边当差,最让她满意的是主子大方和放权,只要把事情都做到位了,主子就不会多嘴,甚至还有赏。 按着五福说的,她只看结果,过程如何不管,只看结果是否达到要求了。 所以,在这长青宅,程嬷嬷也颇有几分自在。 “你来得正好,沈嬷嬷炖了补品,你也喝点,这天冷了,也有些干燥,润一润。”周氏指了指一旁的大炖盅。 五福说好,梨果便取了碗,舀了燕窝奉到五福面前放下。 待用过滋润补品,五福又扶着周氏在外散步,看下人在宅子各处挂上了各样的花灯,颜色形状各异,可以想象到晚上点了火会多好看。 “怎挂这么多呢?没得浪费钱!”周氏见几乎三步一盏花灯,不由嗔说。 “娘,今天中秋节长安城会十分热闹,听说许多铺子和勋贵都办灯楼和猜灯谜,您身子不方便不能出去看,我这才让人买些来在家挂上,晚上也让丫头们陪着您看!” 周氏心里熨帖,道:“你有心了!”顿了顿,又问:“你晚上要出去?” 五福点点头:“我和阿九说好了要出去看灯。对了,晚膳他也和我们一起过节,娘觉得呢?” “这,会不会不合宜?”周氏有些迟疑。 “左右他也是一个人在此嘛,没什么的!” 周氏被她扶着在花园的亭子坐下,想了想,问道:“五福,并非娘小看了你,可这亲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他贵为王爷之尊,身份尊贵,可你……娘怕你会受到打压。” 知道五福和阿九的情事,周氏是又喜又惊又忧,喜的是阿九身份尊贵,却对女儿倾心,这大大满足了周氏的虚荣心,没有一个母亲不想女儿嫁的好,她也不例外。 但喜的同时更多的是惊和忧,自家知自家事,不管两个小年轻如何钟情对方,在外人看来,两人的身份都是极不般配的,周氏怕五福会因此而遭受到别人的质疑和白眼,从而受到伤害。 “娘,现在谈成亲还有的是时间呢,等你生了以后再说,他若不以正妃之位相许,我是不会嫁他的!”五福自信一笑:“至于嫁了后,我自会坐得稳他许的位置。” 周氏见她满脸自信,想起她的手段,也稍微放了心。 “娘,伍家答应我们的要求了!”五福说道:“等明天,我就会拿这婚书去衙门。” 周氏愣了下,抿起唇,道:“你一个姑娘家出面不适合,我去。” 拨乱反正,她总得为女儿和自己做点什么。 第1401章 顺遂 主子大方,在长青宅里的当差的下人都表示很欢喜,尤其是在中秋这样的节日,不但给过节费用给肉,还有新的衣裳,谁不用心办差事? 因着过节,厨房里卯足了劲儿整治出不少好菜来,擅长药膳的沈嬷嬷也做了两个拿手好菜,搬上了五福他们的饭桌上。 既然已是到了中秋的时节,天也黑得快,晚膳早早端上了饭桌,满桌子的菜,五花八门,香气四溢,伴着清冽的酒香,引人垂涎。 除此外,桌上还有点心碟子,以及应节的月饼,这还都是家中丫头和厨娘自个儿做出来的。 换了一身宝相花缠枝莲桃红褙子的周氏被两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扶着进来饭厅,见到五福和阿九,一双壁人站在一处说话,不禁觉得眼前一花。 “娘来了。”五福上前,接过秋香的位置,将她扶到主位坐下。 “伯母。”阿九冲着她一个长揖:“阿九祝伯母福寿安康。” “好,好,你有心了,快坐下吧。”周氏笑着指了一旁的椅子。 阿九看了五福一眼,两人坐了下来。 周氏见状,越发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实,仿佛跟前的一对小儿女早已经结了鸳盟,成了亲,是她的女儿女婿。 也不知那一杯女婿茶,明年可以喝了没有? 五福的态度,让周氏没有太多的想法,她阻止不了主意大的女儿,又看阿九始终以礼相待,对自己也恭敬,所以她对二人也抱了乐见其成的态度。 只盼着女儿别像她,要一声顺遂才好。 “娘,我也祝您喜乐安康。”五福举起斟了果酒的的酒杯,敬向周氏。 周氏有孕在身喝不了酒,就以桌前的一杯梅子茶作酒,笑着道:“好,我也祝你们平安顺遂。” 母女俩相视一眼,各自饮下杯中的茶酒。 阿九自也不甘落后,敬了周氏一杯,好话说尽,又是夹菜,又是说段子的,把周氏哄得眉开眼笑的。 周氏看着阿九哄自己的同时,也不忘夹菜给五福和他互动,见二人眉来眼去的带着欢快和喜悦,她的心也放下一半来。 女儿不像她这般软弱无用,以后也肯定会比她有福气的。 周氏如此想着,肚子忽地一疼,她眉头皱了一下,感受到孩子的踢动,又舒开,露出笑容来。 陪着周氏用过愉快的晚膳,见天黑下来,五福就让人掌了灯,整个长青宅很快就亮如白昼。 她和阿九扶着周氏在宅子各处走动欣赏花灯,笑声悠扬,这一幕也落在许多下人眼中,只觉幸福愉悦,很多人后来再想起时也不觉有些唏嘘,叹世事变迁。 周氏何尝不欢喜,身侧一左一右的小辈陪着她,以后,或许还有一个小人儿呢。 “你们去看灯吧,外面人多,小心点。”走了一圈,周氏就不耽误两人外出,看着阿九道:“你好好照顾她。” 阿九道:“伯母放心,我会的。” “娘,我给您买个最好看的花灯回来!”五福笑着说。 周氏点了点头,含笑着看他们走远,这才叫了丫头摆了小桌贺月。 第1402章 叫一声九哥听听 入夜的长安城,依旧亮如白昼,处处灯火通明,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在各处铺子前流连忘返,各个小贩在热情的兜售叫卖。 天空云层深厚,遮住了那明月,可却并不阻挡人们的热情,大街小巷都有大人带着孩童,手里皆拿着漂亮的花灯,而一些茶楼酒肆里,不时传出一些诗词曲儿来,伴着得意畅快的笑声。 “林兄,我又得了一首,你且听听,中秋月,月到十五至皎洁……” “哈哈,张兄,我也得了一首……” 类似这样的惬意畅快声音比比皆是,飘入行人耳膜中,有人向往,有人拜服,有人一笑置之,也有人不屑一顾。 在这样的节日,文人士子酸儒狂生扎堆出诗文,或在各处留下自己的墨宝,这都不足为奇。 “九兄,你也出一首我听听?”五福拿了一串糖葫芦咬了一个,笑眯眯的捅捅身侧的男子。 阿九拿了帕子擦了一下她嘴角的糖渍,道:“你穿着女装,这称呼错了,该叫一声九哥。乖,叫一声九哥听听。” “九……哥?”五福挑眉。 “或许,你也可以称我的表字,仲谦。怎样,瑾瑕?”阿九凑近了她的耳际,声音低沉充满磁性。 五福咯咯的笑起来,道:“仲谦,忠犬?” 阿九的笑脸立即龟裂。 “你我之间别搞那一套了,还是这么唤着吧,喊表字,总觉得不像。”五福笑着说,像阿九五福这样的,多接地气啊。 阿九无奈的正了正她头上歪了的朱钗,垂下袖子,手轻轻的牵起她的,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两人走得近一点罢了。 跟在两人身后,原野小力及翡翠墨兰紫玉等人不远不近的缀在后头,见两个主子如此,不由都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来。 “我为你挣一个花灯来?”阿九护着五福,来到一间茶楼跟前,这家的灯棚扎得尤其亮眼,上面有不少的花灯,也挤了不少人,最高的一盏,是一盏七彩琉璃宫灯,十分漂亮。 而在这,猜灯谜的人也极多,五福就道:“这人太多了。” “只要你想要,我就给你挣来。”阿九跃跃欲试。 “我要那盏七彩琉璃灯。” 五福刚要开口,旁边就传来一声娇蛮的声音,她看过去,眉一挑。 “不用了,花灯有什么好看的?我们看热闹去。”五福拉着阿九走开了,寻了个位置看过去。 阿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道:“怎么,你认识?” “何止认识,结了梁子的。”五福又咬下一颗糖山楂,道:“对了,以后也和我们有相关的,北燕要和魏王府合作的嘛。” “那便是平西郡主?”阿九眯着眸子一想,脑海里很快就现出一个人来。 “嗯,她身边的就是魏王世子。”五福嚼着糖葫芦道:“还有周王范五娘,呵呵,这下可真有戏看了。” 情敌对上了,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看的? 阿九看着身旁的人一脸八卦的样子,有些好笑,她这看八卦的样子,还真有几分女子的可爱,叫他移不开眼。 第1403章 又一个渣男 五福和阿九在一边看热闹,而那灯棚面前的人,尤其是周王,却是在心里暗暗叫苦。 近来他和平西打得火热,却忘了范家,五娘也是有脾气的人,范家对他很是有些不满,可他舍不了范家,更舍不得有兵权的魏王,若是能得了平西郡主,何愁魏王不站在他这一边。 今天中秋,他约了范五娘出来,已经是故意隐了行踪,却偏偏还是遇到了刁蛮郡主宋娇儿。 “咦,是琨哥哥。”宋娇儿笑眯眯的跳到周王面前,明艳的笑着,无视站在他身侧的穿着素淡清雅的范五娘,一脸娇蛮的嘟起嘴:“琨哥哥不是说没空当出来的吗?你都是骗我的么!” 周王口中发苦,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范五娘,见她脸上始终笑着,再看明显挑衅范五娘的宋娇儿,不由心里暗叹。 范五娘有善音娘子之称,为人善和,在百姓当中很是有些好名,她眉目也慈和,有些人甚至把她视为观音下凡呢,所以穿着向来素淡清雅,气质淡泊出尘。 而宋娇儿么,则像是一团火,明艳张扬,眼下,她穿了一袭织金绣牡丹百褶裙,那裙子设计新颖,裙子腰间用一排玉扣扣着,那一排玉扣一直缝到裙摆处,玉扣上还有丝绦,随风轻扬,十分好看。 宋娇儿打扮得出彩,俏脸薄施粉黛,头上朱钗全是精致名贵的,再配上她的矜贵身份,当真如一只骄傲的孔雀似的,抬起下巴斜睨着范五娘。 “范五小姐,见了本郡主也不知道行礼吗?” 范五娘是恨极了平西郡主,淡淡的看了周王一眼,道:“郡主安好,范五乃是圣上赐婚的周王妃,位及超品,不敢让郡主担僭越的名声。” 这是提醒平西她的身份,宋娇儿脸色一变,却是冷笑:“你虽是得了赐婚,可你一天还没嫁给琨哥哥,你就不是周王妃,依旧比本郡主位份低,该向发本郡主行礼!” “圣旨已下,便是还没大婚,范五也是已经上了圣旨的周王妃,便是死,也是周王妃呢!”范五低低的看向赵明琨:“周王说呢?” 赵明琨后背微寒,看着宋娇儿道:“郡主,还请看在我脸上莫要为难范五小姐。”他眼中带了恳求。 宋娇儿心中是又怒又气又酸,一咬唇,道:“那琨哥哥给我赢了那花灯来!” 她指向按七彩琉璃灯。 范五娘垂着袖子的手掐起来,对赵明琨说:“王爷,我有些累了,想要回去了。” “那我先送你回去?”赵明琨不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也得向着范五,毕竟范五是他未过门的正妃,还是被赐婚的,若是他无视范五,而偏向平西郡主那边,抹了范五的面子,就是抹了范家的脸,范家第一个就不会饶他。 范家不会饶他,范皇后也不会,他的人品也会遭人诟病,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哪怕要得罪宋娇儿,也不能得罪范五,以后只能好好的给宋娇儿赔礼了! 他飞快的递给宋娇儿一个歉疚的眼神,就要陪着范五离去。 五福看得清楚,狠狠的咬下一个山楂,哼了一声:“又一个自以为多情的渣男!” 第1404章 看热闹 赵明琨这眼神无奈幽怨的,骗骗宋娇儿这样的小姑娘就可以,在心里清明的人看来,分明是渣,要给对方递一个抱歉,我都是被逼的错觉。 去他妈的被逼! “莫为这样的人说粗话!”阿九捏了捏她的手。 五福讪讪的,只得咬着山楂,咔嚓咔嚓的大力嚼着,一副把山楂当成赵明琨的样子。 她却忘了,赵明琨渣,其中也有她的手笔啊! 好吧,五福自动过滤了,她是没想到,真有人这么无耻无敌嘛。 宋娇儿果真如五福所想的,看到赵明琨的那个眼神,认为琨哥哥就说被逼的,上前一步,拉着赵明琨的袖子,道:“琨哥哥,她既然要走,让侍卫送她回去就是,你陪我……们一起玩呗。” 宋娇儿松开他的袖子,看了自家哥哥一眼。 魏王世子盯着范五的脸看,就这么一张脸,也没什么出色的,可却是游走在两个王爷之间,若不是有意外,她怕是会被赐婚给齐王吧? 难怪齐王和这周王斗得你死我活的,除了争位,还有夺妻之恨啊! 嗯,倒是看着有几分淡泊出尘的气质,可惜了,始终是逃不过一个情字的女人。 范五娘注意到魏王世子肆无忌惮的眼神,心中恼怒,这对兄妹,一个比一个无耻,女的如此,男的同样如此。 “王爷!”范五娘沉声叫唤,已然有些不悦。 赵明琨忙的虚扶了她的腰。 “你怎么能逼琨哥哥?没看到他不情愿吗?”宋娇儿看不过眼去,一下子跳到范五面前,咄咄逼人的说:“你要走,就不能让侍卫送你走!” 五福啧啧的摇头:“真是个天真的蠢货!” 阿九也很无语:“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范五娘也有些惊愕,堂堂的平西郡主,当真不要脸面不成? “郡主请自重。”范五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拦在宋娇儿面前冷声开口。 啪! “贱丫头,谁给你的胆子教本郡主自重!”宋娇儿想也不想的就打了一巴掌那丫鬟。 “环儿!”范五娘气得娇躯直颤,咬着唇,看向赵明琨,眼里有一丝幽怨。 赵明琨也很头痛,上前一步:“郡主……” 变故就在这一瞬发生,不知是谁往前一推搡,赵明琨就扑到了宋娇儿那里,而宋娇儿也被撞到了赵明琨怀里,这看花灯看热闹的人好似都说好似的涌了上去似的,瞬间挤成一团,有人被推到地上,下意识地一拽。 嘶拉,叮叮。 有玉扣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人群里,有一瞬的安静,纷纷看过去。 只见有人倒在地上,而被赵明琨抱在怀里的宋娇儿身下的那条红裙,不知何时被拽落了,原本系着红裙精致漂亮的玉扣都掉在地上,而宋娇儿,只穿了一条白色衬裤,外罩着白色的纱裙,里面两条腿都若隐若现。 “啊!”宋娇儿的尖叫声响彻了天空,一把推开赵明琨。 魏王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当机立断的解了身上的薄披风,包着宋娇儿,将她推到一旁的婆子身上去:“送郡主回府!” 第1405章 不是意外 眼前一桩大型事故,把在场的都看得呆了,魏王世子的动作再快,也不能掩饰自家妹子被摘了裙子只穿着衬裤落入众人眼中的事实啊。 一个女子出现这样的丑事,那可真是丢了大脸的,毕竟衬裙衬裤这样的都是私密性的衣饰,除了亲密的夫婿,哪容得别的男人看了去? 可偏偏宋娇儿就这么穿着这样的衣物落入众人眼内,今天本就是中秋节,街上人多,而这茶楼面前,也有不少男人,其中不乏穿着粗鄙的,看着就是混混之流。 混混们的嘴巴最是脏臭,他们随便瞎说几句,宋娇儿还怎么见人? 也不用咋传了,就刚才这一幕,宋娇儿这名声,也没有什么好的一说可言了。 事情发生不过一瞬,魏王世子就已经想到了那后果,脸黑得不能再黑,说是脸色铁青也不为过了。 魏王府丢脸丢大法了! 宋娇儿被婆子抱着上了马车飞快回府。 魏王世子却飞快的看了周围,见一面倒的是站在赵明琨和范五他们那边,手一挥,道:“把他们抓起来押回去。” 这事怕是没那么巧合,魏王府也不能当啥事都没发生了! 魏王府的侍卫听到魏王世子的一声令下,立即去控制范家和周王府的人。 周王赵明琨气得沉了脸,沉声道:“宋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无故拉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本世子怀疑有人故意使坏,让我魏王府丢脸,这事,周王不觉得该给我魏王府一个交代吗?”魏王世子冷笑道。 “宋世子,这都是意外。”周王上前一步,道:“今儿是中秋佳节,来往的人如此多,推推搡搡的拥挤出了事故也无可厚非。可你这行为,是剑指我周王府和范家,让魏王府和平西郡主没脸了?” “我可没这么说,而且,是不是意外,还得彻查了才知道,不查清楚,谁都没法走,周王当意外发生?若是出丑的是范五小姐,你也当意外吗?”魏王世子冷哼一声。 “宋世子,这里可不是西北。”周王走近,压低声音道:“宋世子要这么闹大了,是想郡主的名声传得人尽皆知吗?这里多的是老百姓,世子难道想犯众怒?” “我若什么都不做,岂不以为我魏王府人人可欺?”魏王世子眯着眼道:“老百姓是不会如何,可范家五小姐,刚刚才和我妹妹针锋相对呢!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暗地里使坏!” “你……” “带走!”魏王世子不看他,手一挥。 范五娘就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被拖走,不由大骇,道:“宋世子,你抓我的人是几个意思?” “本世子怀疑他们故意算计平西郡主!” “冤枉,小姐,我们冤枉啊,这人来人去的,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对啊,是后面有人推我才会撞上前去!” “冤枉,魏王府冤枉好人,含血喷人!” “就是,谁知道是不是平西郡主的裙子不好才这么掉了,关我们什么事啊!” “仗势欺人!”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魏王世子脸色越来越冷,手也攥成了拳。 第1406章 宠溺 “你怎么看?”阿九看着眼前的乱象,看向身侧的女子,见她舔着糖葫芦上的糖花,眯着眼睛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时,眉挑了挑。 不怪他多想,她这样子像是在其中做了什么似的啊。 “法不责众。魏王世子现在再强硬,这事最后也只能当意外不了了之,毕竟对方是周王和范五娘呢,宋玮再霸道,这里也不是大西北。当然,平西郡主自己会怎么想,就看她自己了!”五福嘴角微微勾起道。 “你做了什么?” 五福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道:“我没做什么啊,你冤枉我了,我可是个好人。” 阿九嗤笑一声,她是好人? “热闹看完了,我们走吧。”五福心情极好的离开。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宋娇儿当众丢这么大的脸,肯定得蛰伏一段时间了,她丢脸,也间接魏王府丢脸,魏王世子也得遭受异样的目光,顺道也报了上次他对她起心下手的仇了,听说他派人到处找她呢! 一箭双雕,不错,不错。 魏王世子无视范五娘的质问,让人把相关的人押走,似有什么发觉,往五福刚才站的位置看过去,那里空无一人。 是他太敏感了吗,总感觉刚才有人在看着他似的。 范五娘见自己的人就这么被魏王府的人带走,气得娇躯直颤,咬了咬唇,道:“魏王府果然是霸道,叫我大开眼界,希望魏王世子在皇上面前也这般强硬才好。” 她气极拂袖而去。 周王看了宋玮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而宋玮则是皱了皱眉,道:“好好给我审。” 是不是意外,得靠事实说话! …… 看仇人出丑丢脸,五福越发觉得愉悦,在每个摊位上流连,兴起的时候还玩了两下猜灯谜,赢了两个花灯,身后跟着的人或多或少都拧了点东西。 阿九看她高兴,也乐得惯着她,明明几个铜钱就能买来的木簪子,他愣是比人花多数十倍的价钱给她买。 除了买,还有各种吃的,五福手上就拿了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着刚买来的炸馄饨,一手拿着竹签,叉了一只送到阿九嘴里。 “仔细烫嘴。” 阿九张开嘴,叼在嘴里,笑意涌入眼中,全是满足和宠溺。 和她像对平凡的小百姓一般在这样热闹的节日上瞎逛,着实不错。 “北燕上京的中秋比起南岳也分毫不让,还有很多庆典,以后我们也一起过节。”阿九吞下那滚烫的炸馄饨,感觉心口也滚烫起来了。 “好啊。”五福笑眯了眼。 两人走着,有个作下人穿戴的小厮走向二人,未等那人走近,原野和魑五等人就先挡在了五福他们跟前,作出警戒的模样看着那人。 那小厮见这阵势吓了一跳,吞了吞口水,道:“五福姑娘?我家主子有请。” 五福讶然,让魑五他们让开,问:“你主子?” “奴才是关家的下人,平日跟在大公子身边伺候。”那小厮指了指一旁的茶楼。 五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有人在二楼的美人靠上冲她挥了挥手,可不是关楚莹那丫头么? 第1407章 闺友 五福和阿九上了二楼关楚莹所在的雅间,那丫头在雅间内等着,在她身后,还有一个青年男子,那是关楚莹的兄长关楚辽。 “五福。”关楚莹笑盈盈的迎了上来,拉着五福的手,道:“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看花眼了。” “我也没想到你会出来。”五福看她精神爽利,面色红润,又愿意出来走动,该也是从之前的那门糟心的亲事走出来了。 “我大哥带我出来的,说今日的灯好看,没想到就遇上你了。”关楚莹笑道。 五福看到一脸温文的关楚辽,曲膝一礼,唤了一声关大哥。 关楚辽笑着拱手还礼,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什么家母也念着她,有空去家里玩云云。 “这位是?”关楚莹好奇的看向阿九,眼里涌现着八卦,刚才她可看到五福和这男子十分亲密呢。 五福让开身子,笑着给几人介绍。 “靳公子。”关楚莹听了介绍,对阿九福了一礼,就移开了视线。 阿九是知道五福有交好的闺中密友的,这就是其中一个,就点了点头,又拱手对关楚辽道:“既然关小姐和五福是闺中好友,那我们也别生疏了,关公子叫我表字就好,仲谦。” 关楚辽道:“我虽尚未及冠,但父亲已为我取表字为伯鸿,仲谦兄也可称我的表字。” “伯鸿,关大人对关公子期望甚高。”阿九淡淡一笑,又看五福和关楚莹已经坐到一边去低声交谈了,看到一旁有棋盘,就道:“她们姑娘家说话我们也不好凑过去,我和伯鸿手谈一局?” “何乐而不为?仲谦兄请!” 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下,各执了黑白棋,下起棋来。 关楚莹往这边望了一眼,就对五福道:“老实交代,你和这位靳公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呀,从前依稀听你说过有心仪之人,莫非就是这位?” 五福很大方的承认:“对啊,就是他。” “可我看他却是面生得很,不似在长安城见过。” 五福抿了一下唇,回道:“嗯,他也是刚回来呢,故而你觉得面生些。”不是她不愿和关楚莹他们暴露阿九的真实身份,只是想着他既然先来了南岳,大部队还在后面,就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难怪呢,我就说城中没这号人物。” 五福笑了笑,道:“早知你也愿意出来,我早就让人去叫你一起逛了。” 关楚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原本也不想出来,是我母亲看我闷了些日子,生怕我还想着那人那事,就让我大哥带我出来走走,也散散心。我也不想她担忧,只好出来了。其实我也已经放下了,亏得和他没成,不然,指不定在哪哭呢!” “你这样想就好,人渣,不说也罢。” “嗯,那你呢?和那个家如何了?”关楚莹关切的道:“若是有为难的,你只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的!” “放心吧,赶明儿你就知道了。”五福故作神秘一笑,她和伍家的事,迟早会传开来,到时候关楚莹想不知道都难, 关楚莹看她不愿多说,也不再扯着这话题说话,而是又转到了儿女亲事上去,只是这次说的人是昌平罢了。 第1408章 调情 夜渐深,和关楚莹兄妹分开后,五福和阿九便往家中回。 “怎么样,和关楚辽手谈一局可还尽兴?”五福看着阿九问。 所谓下棋见人品,五福其实是想问阿九关楚辽这人如何,可还值得交往? “还不错,是个端方君子,为人也正派,是个可结交的。”阿九笑着回道:“只是年纪尚轻,看事还不够周全,多历练,假以时日也是个能成大器的。” “看你说的老气横秋,以为你自己多老似的,也不过才刚及冠。”五福翻了个白眼。 她有些累了,躺在马车铺着的软垫上,一只手撑着头,斜看着阿九。 阿九见状,心中微烫,也学着她侧躺下来,撑头和她对视,道:“我可比他经历的要多。” 五福转念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叹道:“皇室人啊,所处的位置本就要复杂得多。” 阿九的目光她搭在腰间的手上,伸手过去,轻轻的捏着她的手指,用双指摩挲着,问:“那你怕不怕?” 五福被撩得发痒,眸子微微眯起:“我才不怕。” 她看着他,哪怕是这么卧着,这家伙的脸都挺好看的,挺直的唇,深邃的眼,厚薄相宜的唇,尝起来的滋味还是不错的。 阿九看她舔了舔唇瓣,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她的唇有了唾液的滋润,更显珠光水色,尤其她这么瞪着…… “好看吗?” “嗯?唔。” “我看你想吃了我的样子。”阿九嘴角一咧。 五福眼睛一亮:“对啊,你倒提醒我了!”她从他手中抽出手,将他的脖子勾过来,道:“早就想干了。” 她的唇印上他的,舌尖划过他的唇形,极尽挑逗缠绵。 阿九被撩动起来,浑身都在兴奋着,微微颤着,为她的主动,也为她的热情,更为她的恋慕。 好欢喜啊! 就这么一愣神间,五福睁开眼,蹙着眉不满的道:“你不专心哦。” 被她这么一刺,阿九心都酸了,身子轻轻一翻,半压在她上空,沙哑着声道:“丫头,你可别叫停。” 他重新吻上她的唇,勾动她的舌尖,抵死缠绵,一手和她十指紧扣,另一手则是抚摸上她的腰,一路往上。 这样的感觉让五福觉得新奇和殷悦,却又觉得不太够,像少了点什么,需要更多。 “阿九……” “叫我九哥。”阿九沙哑着声,在她耳边轻声说,舌尖还舔了一下。 五福顿觉身上一麻,僵硬着身子,目光带了点哀求,道:“阿九,我,我难受。” 这种调情的感觉是她陌生的,也是她不曾深入尝试过的,只觉得难受得很。 “你啊。”阿九用力的吮了她的脖子,抬起头,看着她:“我警告过你,不许叫停的。” “我没有。”五福修长的腿搭上他的腿,一脸委屈。 阿九则是一僵,翻身躺在她身边,她没有,可他停下了。 “你?”五福皱眉。 阿九握着她的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五福,还不行。等我们大婚后,我任你予索予取。” 现在,他宁可百般忍着,也要留到最好的那一夜。 第1409章 好酸啊 没有人不喜欢被珍惜,五福也不例外,听到阿九这般说,她的心里跟灌进了一桶蜜似的,甜得发腻。 “阿九,我愿意的。”她抿了一下唇,难得有些娇羞。 她并不真正是这时代出生的女性,对于贞洁,固然不会轻视,却也不会视它大于生命,因没了贞洁就去死。 阿九戳了戳她的额头,道:“我知道,但是还不行,等大婚,我要你完完全全属于我,成为最尊贵的晋亲王妃。” “阿九珍惜我呢!”五福凑过去,飞快的亲了他一口,咧嘴笑道:“我很欢喜。” “你个傻丫头。”阿九搂过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车顶上镶嵌的明珠,道:“真想现在就带你回北燕呢!” “那就先收点利息吧!”五福一个利落翻身,变成她在上他在下,亲了下去。 她喜欢和他做这么亲密的动作! …… 车在长青宅侧门停下,车外,墨兰的声音响了起来。 “姑娘,贵爷请见。” 车帘子一下子就掀了起来,五福看了出去,果然见贵爷披着一件银白色披风立在车前,笑吟吟的看过来。 五福正要下车,突然听到耳边哼了一声,她微微转过头,阿九不满的轻哼。 “他倒是闲得很。”阿九嘀咕道:“大过节的,来寻你做什么?还这么晚了。” “你这是醋了?”五福挑眉,跳下车去。 阿九紧随而下,道:“我自然醋,他可是心术不正,对五福有觊觎之心的。不过,不和他计较,因为五福你只心悦我。” “知道就好!” 两人相携着走过去,贵爷看到五福时眼睛亮了下,可在看到她身旁的阿九时,眼神就暗了些。 “贵爷怎么来了?”五福笑着浅施了一礼,立在贵爷身后的丁来和阿齐也冲她一礼。 “今晚好时节,想着过来跟你讨两杯酒喝。”贵爷笑着说:“可门房的说你出去了,这正要走,你就回来了!” 他的视线在五福微微红肿的唇瓣上看了一眼,想到他们共同从一个马车上下来,不由垂下眼帘。 不过一瞬,他便看向阿九,手拱了拱,淡笑着道:“九公子,好久不见!” 阿九拱手还礼:“许久不见,贵爷身子看着大好了。”不比半年前那般孱弱,脸色也没那么苍白了。 “也是托了你们的福。”贵爷身子微弯,郑重施了一礼:“想着过后好好答谢九公子,可不曾想九公子又走了。” 若不是当初五福他们在鳄鱼群那出手相救,就是他得了神药也没那个命享了。 “别再这吹冷风了,进家里去吧?”五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月亮从厚厚的云层出来了,就笑道:“刚才这月亮还没出来呢,贵人一来就出来了,正好赏个月。” 阿九和贵爷不约而同的抬头,可不是吗,大大的圆月挂在天上,清冷的月光如银光似的倾泻下来,照亮了大地。 什么时候不出来,非要现在出来呢?阿九眼角余光撇到一派风流的贵爷,背在身后的手指揉捏了几下。 好酸! 第1410章 有人想杀你 八月中秋月正圆,长青宅的花园子也挂了不少的灯笼,小亭子也挂了几盏八角宫灯,今夜无风,唯有金桂的清香在浮动,还有浓郁的酒香。 亭中,五福和阿九贵爷三人呈三角位而坐,桌子上摆了几个下酒菜还有应景儿的月饼。 “五福,我祝你人月两团圆。”贵爷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向五福。 人月团圆,这话说得好。 五福看了阿九一眼,也端起了酒杯回敬:“我也祝贵爷万事如意。” 两人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阿九拿过酒壶,亲自给二人满上。 贵爷有些受宠若惊,微微避过,可阿九却拦着他的手,稳稳当当的满上了。 “我也敬贵爷一杯。”阿九微微笑着,道:“我嘴笨,也没说的,我看贵爷还孤家寡人,形单只影的着实不像,就祝贵爷早日觅得如意佳妻。” 噗! 五福一口酒喷了出来,斜睨着阿九,你故意寒碜人的吧? 阿九却表现得无比淡定,他说的是事实啊! 一把年纪了,也该娶媳妇了,别总是看着人家的人。 贵爷也是愣了一下,嘴角微抽,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两人碰了碰杯,那清脆的叮上,仿佛带出好些火花似的。 好幼稚! 五福夹了一箸凉菜嚼着,冷眼瞧着两人,好家伙,干脆斗起酒来了。 “九公子……不,或许我该称您一声晋王爷?”贵爷摩挲着酒杯的杯沿看着阿九。 五福抿酒的动作一顿,看向贵爷。 阿九却没有半点惊讶,笑道:“贵爷果真是消息灵通,难怪是闻风阁的阁主,又还掌管着这么大个富贵坊。” 你捅破我的身份,难道我就不能捅你的,大家都是别有来路的,谁也别笑谁五十步一百步的。 “王爷也不必作出草木皆兵的样子,我并无恶意。” “你看错了,我这不是草木皆兵,本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能进这长安城就没什么怕的!”阿九淡声道。 “也是。”贵爷看了一眼在花园里的人,还有藏在暗处的,就道:“王爷手底下这么多的能人,确实是没什么可怕的。” 阿九举起酒杯轻轻的抿着。 “不过,能人再多,也恐有疏漏的地方,王爷身份尊贵,暗中盯着王爷的人也不少呢!”贵爷道。 阿九还没说话,五福就先皱起眉来,道:“贵爷可是知道什么?不妨说来听听,我们定记着贵爷这恩。” 这话怎么听着都像是有人盯上了阿九,谁? 贵爷听着她话里的对阿九的关切维护,心下一暗,嘴角扯了扯,道:“有人花十万两银子,找上闻风阁,要排名前三的顶尖杀手,取王爷的命。” “谁!”五福声音蓦地一寒,手中略一用力,便把手中的酒杯给捏碎了。 阿九皱起眉,拿了手帕拉过她的手,轻轻的擦干净,责怪道:“你看你,激动什么,把自己弄伤可怎么好?” 五福低头看了一下,抽回手:“我没事!” 听到有人要杀他,她就不能淡定,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这样的主意? 第1411章 找出来 五福看他一脸淡定,不由皱眉,这家伙,特么是把生死置于度外么? “有人想杀你,你怎摆出个是要被杀的对象不是你自己似的?”五福哭笑不得。 阿九就道:“我的身份,注定了不会平坦无虑的过日子,自小到大,类似这样的杀意,我也不知经了多少,还能不习惯?” 不等五福回话,他又道:“可便是这样,谁又能得逞了?我还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 “王爷好气度!”贵爷举了举杯子。 阿九也举杯:“多谢贵爷提醒了,这个情我承了。” “贵爷,想要买凶的是谁?”五福却问。 贵爷道:“闻风阁不会接这个生意,至于对方是谁,却是难,通常能找上来的都会特意隐藏了身份,哪怕以面目视人,也不能保证是真面目,若是易容了,那……” “是真是假,我们会分辨,还请贵爷尽量提供信息。”五福道。 贵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画像递过去:“我能给的就只有这个。对方应该也是练家子,十分警觉,我们的人也无法追踪到他。” 五福接过画像就着灯光一看,见里面的人相貌平平无奇,不似是多出彩的人,可眼神却十分锐利,和脸容颇有几分不搭。 一如贵爷所说,这人便是易容了,也不出奇。 五福把画像递给阿九,看着贵爷道:“是在哪个堂口寻上来的?” 贵爷说了一个地址。 五福抱拳拱手谢过。 “闻风阁是汇聚了不少杀手,可仍有不少孤傲的杀手不受任何组织雇佣。据我所知,南岳境内排名第一的苍笑天就没有受组织雇佣,只是苍笑天许久不曾在江湖上出现,也不知他生死如何。” “另外,还有排名第二的萧震,排三的血滴子,都不受雇佣。对方肯出十万两,若能找到这几人,也未必不能雇佣。”贵爷说出江湖上的杀手信息。 五福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 “血滴子是个毒人,据说从他出生起就开始浸毒汤,一滴血都是带剧毒的,我不知道会不会找上他,但这东西,防不胜防!” 阿九听贵爷说到这里,就拱手一礼:“贵爷有心,你的情我领了。” 贵爷笑了笑,浑不在意,喝尽杯中的酒液,站了起来:“夜已深,这酒今晚就喝到这了,过两天再在紫屿轩喝?” “好!”五福站了起来,送他出了亭子,被贵爷叫停了,只得让魑五把他送出去。 回到亭子,五福从阿九手里拿了画像,叫来原野,道:“通知魅二,最迟明天这个时辰之前,把这人给我找出来!” 原野接过,沉着脸退下。 阿九把五福拉到怀里坐下,按下她皱起的眉头,道:“今天过节,就不要皱眉了,这才多大的事!” “我担心你。” “这不是有你吗?你是我的福星,我怎么会有事?”阿九皱了皱鼻子,道:“我现在有些怀疑贵爷是故意的,他就是嫉妒我和你好,所以故意说出这样叫人堵心的消息!” 五福失笑:“你这是污蔑好人心啊!” “反正不许你皱眉!” 五福无奈,只得扯了个笑容:“好好好,听你的。” 不管是谁,她都要揪出来,先下手为强! 第1412章 好多八卦呀 中秋才过,这过节的气氛还没散呢,长安城里的人就听到了好几个八卦。 首先是朝堂上,由范家一党的人弹劾魏王府世子嚣张跋扈,因意外之事而滥用手中职权,关押范家和周王的仆人,气势强盛,藐视皇权。 哦,什么意外之事,就是魏王府平西郡主在大街上衣物突然撕裂出丑,所以恼羞成怒迁怒无辜,实在是跋扈非常。 而魏王世子所认为的是人为,却抓不出谁是主谋,更没有证据,最终也只能放人。 这事还没完,平西郡主那裙子掉的,只穿了衬裤和轻薄衬裙的样子可落在不少人眼里,有的人嘴贱,就说这郡主的腿如何的细,臀如何的翘,再夸张的,甚至说那衬裤都有什么花样。 类似这样的话是在茶余饭后下人市井间嚼舌根的,这可让魏王府大怒,到处抓敢传闲话的人,引得城中一阵恐慌。 然而,这还不是什么大八卦,最大的八卦,却是有人去衙门去和一位姓伍的官员办合离。 这又是哪一出? “……你可还记得早些前有人传柏树胡同那长青宅的是一对由官员养着的外室母女的事?还有那礼部郎中伍大人的嫡子去长青宅闹事儿反被人丢在粪桶的事?” “嘿,这事闹得这般大,谁不知道?又咋了?” “那就是大乌龙了。听说这长青宅的太太,才是那伍大人的正妻呢!”那人一副我全知道的兴奋,拍掌道:“据说是那伍大人年少时外出游历,就和那位长青宅的周太太订了终身立了婚书,正要成亲的时候,就接到家中老太爷病重的消息,只能匆匆忙忙的赶回去了。” “这一回去,却赶上了冲喜,拗不过一个孝字,那位就娶了前永安伯府的王氏,没两天那老太爷就去世了。而伍大人听说周太太来京时遇了贼匪没了,也就当那之前立下的婚事不了了之了!谁想到这十数年后,因缘巧合之下,这伍大人又和那周太太重逢了。” “哎哟,岂不久旱逢甘霖?一下打得火热?” “可不是,有这婚书在手,也叫名正言顺的,只差过个明路。可伍大人已是有家室了,那周太太是个性烈的,不愿共侍一夫,这不就和伍大人合离么!” “还有这样的事,说起来,真要论,明媒正娶的还是后头的这夫人,谁大谁小还真是不好说。” “可不正是这个理。不过要论大小,我觉着该看立这婚书的先后吧。如今倒好,人家也不愿做这两头大,也不屑,一个合离倒是一了百了。” “性儿烈呗,难怪那伍少爷去闹事儿,被人家按在粪桶里了,人家没说,是给脸面吧……” 五福端着茶放在嘴边抿着,嘴角勾了一下,对魑六道:“你安排的人说得还不错!” 魑六敛眉,道:“都是姑娘教的好!” “再安排一下,传得更广些和似是而非,务必要把我们放在弱方和大度那一处。” “是。” 五福放下茶杯,看了看茶楼对面的衙门,站了起来,道:“走,接娘亲去!” 也该事了了! 第1413章 合离 周氏由紫玉和程嬷嬷,另外还有魑五陪着在衙门里和伍礼宏撕扯。 她挺着个大肚子,面对着众人的目光,手指微微颤抖着,也极力不去看伍礼宏的目光。 而坐在上头的官员,眼睛不时在她和伍礼宏身上滑过,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实在是这样的事在他的官生中,也算是头一回呢。 伍礼宏何尝不是头一回,他走进这里,就等于把自己身上的那一层衣服给剥了,整个落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光秃秃的,好不丢人。 他瞥向周氏的眼中带了一些怨恨和恼怒,没想到会被这女人和那该死的丫头摆了一道,若早知道这样,当初又何必顾念那一点旧情? 如今倒好,吃不了羊肉反惹一身骚,丢脸丢人。 “大人,按了指模就可以了吧?”紫玉笑着问。 合离书是他们这边准备的,一式两份。 “你们都是自愿的,签了这名章,按了指模就行,我们自会备案。”那位黄府尹瞥着伍礼宏,道:“伍大人是礼部的官员,理应也很清楚才是。” 伍礼宏脸上一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大人请。”紫玉服侍周氏按下指模,又请伍礼宏。 事到如今,再纠缠反倒叫人说他伍礼宏落了下乘了,就爽快的按了指模,又看着周氏道:“以后你们母女好自为之吧,你我夫妻情薄,可她和你肚子里的到底是我的骨血。我怎么都是他们的父亲,有什么你可让人来伍家寻我。” 周氏飞快的看他一眼,又垂下头去,道:“合离了,就各不相干了。” “你!” 伍礼宏真的很拿了刀子把她的脑子给破开,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人说什么她就说什么,明明回来之前都说得好好的,怎见了那死丫头,就一切都变了! 可恶可恨! 那丫头是给她喂了什么迷魂药不成,把她弄得服服帖帖的。 当初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万般柔顺的样子,没几个月就变了,还变得这么彻底,莫不是她也是假情假意的?目的就是要报复他! 最毒妇人心! 伍礼宏想到这,已经是有些相信自己所想的了,不然凭着周氏这样的,怎么就能变得这么彻底?还变得这么快! 除了这点,他也想不到别的! 其实他是真的想多了,周氏这人本就是耳根子软的,说句不好听的,她就跟墙头草似的,风吹哪就向哪,也和菟丝花一样,只能依附。 在这件事上,无非是被事实击毁重新权衡了利弊,所以才向着五福,若不然,她如今已经在伍宅里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了! 周氏这人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她能好,只是遇着了一个五福! 这说的傻人有傻福,大概就是说她了! 伍礼宏可不想什么傻人有傻福,他这回看周氏的眼神已经带了些审视和警惕了,这是条来复仇的美人蛇啊! “伍大人,请收好了!”紫玉把合离书塞到伍礼宏怀里,道:“从今以后,我家太太和姑娘就和你无甚关系了!” “你说错了,我始终是她生父!”伍礼宏胡乱把合离书塞到袖里,得意一笑。 第1414章 改姓 不管合离与否,他伍礼宏便是那丫头的生父,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他就不信周氏会当场反驳。 周氏果然也什么都没说,站在一旁,一声不吭的像个局外人。 紫玉看着伍礼宏眼中的得意,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又把一张纸呈递到那黄府尹手里,道:“我家姑娘说了,既然父母已合离,她也不好再随父姓,我家姑娘要随母改姓周,再在长安重新落户,正好我们姑娘在柏树胡同有产业宅子,所谓一事不烦二主。请黄大人也让人跟进一二,辛苦大人了。” 随着纸送上去的还有两张千两的银票,黄府尹看得眼都要瞪出来了,忙用那纸压在了银票上,没见过这贿赂这么明目张胆的。 “改姓的事,周太太也同意?”黄府尹看向周氏。 周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五福还有这一出,紫玉就道:“姑娘不想您担心。” 周氏听了,左右已经合离,女儿以后也不可能在伍家出嫁,还不如随着自己姓,另开一宗,将来嫁人也不算没有什么宗族。 “请大人帮忙。”周氏福了一福。 伍礼宏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跳了起来,道:“什么,你要让她改姓?你是不是疯了!” 紫玉拦在伍礼宏面前道:“伍大人,请自重,我家太太怀着身孕,可受不得你惊吓。” “贱婢,你给我让开!”伍礼宏怒视着她,瞪向周氏:“周梅娘,你是不是疯了,竟让她改姓!” 周氏抬头看他一眼,道:“你我已经合离,她姓什么,还有关系吗?你也不缺这一个女儿养老送终。” “你……我是她生父!”伍礼宏有些气急败坏,当五福不再姓伍而姓周的时候,他怎么打着她生父的名头来行事? “你是我家姑娘生父?可我家姑娘说从没吃过你一颗米,倒是我家太太,不吃不喝也不会断了我家姑娘的米粮,随我家太太姓。也算是报答这生养之恩了!”紫玉淡淡的笑道。 周氏心中微酸。 “大人,这都没我们什么事了?改姓入户的事就麻烦大人了!”紫玉盈盈的一施礼,道:“若有什么事,请大人派人去柏树胡同长青宅去传召。” 黄府尹摆摆手,今儿这戏够喝两壶的。 紫玉这便扶着周氏转身要走。 “周梅娘,你别走!”伍礼宏拦着周氏,痛心疾首的说:“你怎么变得这样了?是不是那死丫头逼得你,你说啊!” “伍大人,这好歹是公堂之上,大人也该遵守一下君子之风了!”黄府尹摩挲着收袖子里的两张银票,一切都是看在银子份上。 而且,伍礼宏这食相,真有那么些难看的,一个男人死缠烂打,又不是没女人,他家里脚气娇妻美妾还少了?何必为难一对孤儿寡母? 伍礼宏被黄府尹一刺,气得身子直颤,这个老匹夫,打算在这位置上坐到死的,他懂个屁。 可这公堂里,又不止他们几人,他还真不敢就这么放肆的不管不顾了,不然这脸搁呢? 这么一迟疑,周氏他们已经走出去了,伍礼宏跺跺脚,连忙追了出去。 第1415章 义绝 衙门外面,五福已经等在那里,也有一些好事八卦的闲帮也蹲在那里等着瞅热闹,当然了,是谁安排的就难说了。 “出来了。” 五福看过去,果然是周氏被几人簇拥着出来,她三步并两步的迎了上去:“一切都顺利吧?” 她这话是看着紫玉他们问的。 紫玉微微一笑,道:“姑娘放心,一切都办妥了,回去后,我和程嬷嬷会让人在门上挂上周府二字,也会告知大人姑娘改姓了。” 五福满意的点头。 “姑娘,此处人多,还是回府里再说吧。”程嬷嬷看了一眼蹲在衙门门口的帮闲,皱了皱眉。 五福刚要说好,有人从衙门里冲了出来,可不正是伍礼宏那厮么。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用在这对冤孽父女身上最贴切不过,只是眼红的是伍礼宏就是。 此时他见了五福,就想到眼前的这一切,所有的事都是这个丫头在导演的。 别人都盼着父母和和美美的,她倒要闹得亲生父母合离,闹得天下皆知,真是个忤逆女。 “周氏。”伍礼宏看向周氏,上前两步,逼问道:“你当真要任由这丫头把事情做绝?当真任她改姓?” 五福挑眉,原来是为这事啊。 “你不缺这么一个女儿。”周氏脸上有些疲惫。 “你怎这么狠!”伍礼宏声音拔高,冷笑:“我与你合离,她便是改姓,也没法掩饰我是她生父的事实,是吧?” “伍大人,哪又如何?你是我生父又能改变什么?我素来跟着我娘,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养老送终?”五福眯着眸子问,这人似乎在生父一事上很执着啊,是要用这名头做什么吗? “有何不可?只要我占着你父亲的名字,就没法忽视你流着我的血的事实,你孝敬我是应该的,不然你就是大不孝。”伍礼宏沉着脸道:“一个连亲生父亲都可以不孝的人,可见人品,看那个人家敢娶你!” “不止吧,你非但想我孝敬你,甚至还想用我手中的人脉为你的官路铺路吧?”五福喉咙咯咯的笑起来:“伍大人这厚脸皮和不要脸的等级真是一层又一层的刷新了我的认知呢。” “你,你这逆女。”伍礼宏被她气得抡起巴掌。 “伍礼宏你想干什么?”周氏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挡在五福跟前,死死的瞪着他。 “你让开,我要教训一下这逆女,什么叫尊敬生父。”伍礼宏想去推她。 魑五捏着他的手,痛的他嚎了起来。 “生父?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认你吗?”五福冷笑。 伍礼宏心中有些不妙,感觉大祸临头。 “早在你包庇和纵容你夫人买凶杀我和我娘的时候,我就不会认你了。”五福说着,从袖子翻出一把蝴蝶刀,道:“你总说是我生父,流了你的血,我今天就还给你了。” 她话音一落,想也不想的就用刀子在手心划了一刀,血溅了出来,她手一挥,直接把血线挥到伍礼宏的脸上:“从今天起,我和你伍礼宏义绝,一刀两断,从此生死各不相干。你不是我的父亲,从来就不是,因为你不配。” 第1416章 接二连三 五福突如其来的一招,让众人都愣住了,伍礼宏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洒在脸上,摸了一下,手指殷红,血腥味直钻鼻尖,喉咙不由咯咯几声。 “五福,你疯了吗?”周氏尖叫起来,身子发软,哆嗦着拿帕子去包她的手。 这孩子傻啊,哪需要这样,她傻啊。 五福拍了拍她的手,盯着伍礼宏道:“如此,够了吧?”她再看向那些看热闹八卦的帮闲,道:“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五福,和这所谓的父亲义绝,从今往后,两不相干!” “你,你……” 周围嘘声一片,伍礼宏指着五福,面对着众人的指指点点,到底是没那个脸,重重的哼了一声:“你这逆女,你好得很!” 他搁下这么一句,以袖子掩脸,飞快的走了。 五福看着他走得没影了,这才收回视线,对周氏道:“娘,我们也走吧,从今儿起,我们母子几个,当真就是相依为命了。” 周氏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相依为命,其实她们一直都是的。 五福却是心情愉悦,总算是把这烂摊子事给解决了,以后当真是和那伍家各不相干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离去,这蹲在衙门门口的帮闲也散了,很快城中对这伍大人合离一事就传得更沸沸扬扬了,包括这义绝一事,再还有冒似他家夫人买凶杀人的事,也正是因为这样,人家才不认他啊,也才合离啊。 王氏听到这传言,当即就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又砸碎了不少的瓷器。 “贱人,贱人含血喷人,得寸进尺。”王氏怒不可遏。 魏嬷嬷缩着手站在一边,不敢出声,生怕当了那无辜的出气筒。 王氏骂了一阵,又状似癫狂的笑了起来:“哈哈,义绝,活该啊,他活该啊,自己招来的祸事自己担,活该。” “夫人,夫人。” 青莲飞快走了进来,急声禀报:“夫人,老夫人听到外头的闲话气得晕过去了。” 王氏眉一挑,慢条斯理的端起茶:“请了大夫没有?” “已经着人去请了,夫人也赶紧过去看看吧。”青莲道。 “我也气得病了。”王氏面无表情的道:“就说我起不来床了,去请二夫人三太太她们过去服侍一二吧。” 青莲微愣,看向魏嬷嬷。 “还不快去!”王氏沉下脸。 青莲忙的垂下头,双手垂在身侧,躬身退了出去。 王氏轻哼,这才起来,对魏嬷嬷道:“去我的抹额翻出来戴上吧!” “是,夫人。”魏嬷嬷走进内间寻出一条抹额给她戴在头上,问道:“夫人,那外头说的那个传言?” “清者自清,说我买凶,她有证据吗?解释过了反倒显得我们心虚,还不如什么都不动,到时候高下立见,看她们如何。”王氏咬牙冷笑,只是这话颇有几分失了底气。 魏嬷嬷正要答话,外头有人大呼小叫的闯进来,她侧头看了一眼王氏的脸色,暗叫不好,连忙走到门去,对来人大掌一拍:“死丫头,你说谁不好了?有鬼追你不成!” 那小丫头吃痛,噗通的跪坐在地,膝行几步上前:“夫人,不好了,那平西郡主带人去砸咱们的容秀阁了!” “什么!”王氏惊得脸色大变,砸她铺子? 魏嬷嬷则是头痛,这事儿接二连三的出,可怎么好? 第1417章 给我砸 容秀阁一如既往的打开门做生意,铺子门前,来了两架马车,有人从车内跳了下来。 掌柜孙娘子立即从里面走出来,看到马车上挂着的车徽,是魏王府家,顿时满面笑容的迎上前。 当先下车的是一个长相俏丽的姑娘,看到孙娘子,嘴角冷冷勾起。 孙娘子瞧着她这表情,心中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感觉,面上笑容更盛:“姑娘……” 那姑娘冷哼一声:“都下来了?给我砸!” 从马车下来的都是婆子家丁,拿了棍子啥的,听到那姑娘大手一挥,立即涌了上去。 “姑娘,姑娘你要作甚?”孙娘子大惊失色,连忙扒着她的手臂,尖声道:“姑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家大小姐和平西郡主可是闺中好友啊!” “呸!”那姑娘呸了一口,道:“区区一个小五品官的小姐,还妄想和我家郡主做闺中好友?做梦!”她又吩咐跟来的人:“给狠狠地砸,不然跟郡主交不了差,你们仔细你们身上的皮。” “是。” 粗实婆子和家丁一窝蜂的闯进店里去,吓得在铺子内的人都跑了出来,而那些闯进去的人,把布匹什么的或者成衣,都拽落在地,或踩或撕。 孙娘子看得差点要厥过去,可她不敢啊,只能一边吩咐人去伍家里报信,一边拉着那俏丽姑娘好话说尽。 “姑娘,有话好好说,可不能这样啊,姑娘,哎哎,你们快住手,那可是织金锦缎啊!”孙娘子见一个婆子撕了一锦缎,眼前发黑,尖叫起来:“姑娘,你们不能这样啊,天子脚下,怎能蔑视王法!” “王法?”那姑娘重重的哼了一声:“你们容秀阁的衣裳根本就不过关,偷工减料,做工粗糙,这才害我家郡主出丑,不砸你砸谁!砸,狠狠砸,有什么事自有魏王府担着。” 孙娘子怔了一下:“什么偷工减料?” “就你们给我们郡主送去凤穿牡丹裙,纽扣都没缝好,还不是故意的?” 孙娘子大呼冤枉:“这肯定都是误会啊,就是给我们容秀阁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糊弄郡主啊,给郡主的衣裙,肯定都是仔细检查过和精挑细选的,一丝一线都不会错眼的。姑娘,这必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故意坑害我们容秀阁,这都是误会啊姑娘。” “是不是误会,还得我们家郡主说了算。”那姑娘斜着孙娘子:“现在我们郡主就要出这口气,泄这个火,你们倒霉,是你们的事!” 孙娘子简直要气晕过去,这就是权势,这就是身份,哪怕她的东主是五品官家,可面对身份更贵重的,也只能是被欺负的份。 “姑娘,差不多就行了,难道姑娘当真要让郡主担一个刁蛮跋扈的名声?”孙娘子跺着脚急道。 “大胆,你敢在背后议论郡主的名声!” 孙娘子呜咽着道:“我不是这意思,只是人云亦云,我也是为了郡主着想啊姑娘。有什么误会,我们东主必定会亲自上门去给郡主道歉的,可不能做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啊。” 也不追是孙娘子说得明白,还是那姑娘想开了,招呼一声,人又一窝蜂的走了。 孙娘子看着满铺狼藉,欲哭无泪,软坐在地上,这下可要怎么办啊? 第1418章 自认倒霉 听到铺子被砸,王氏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出去,这伍家里,老夫人刚刚气的晕倒,自己为了不去看那老太婆,还搬出自己起不来床的话呢,这听到铺子出事又跑出去了,叫两个妯娌怎么看? 外面传言已是沸沸扬扬,王氏也不敢再让自己落下一个不孝婆母的名声来,所以,也只能在家中等候消息了。 平西郡主来砸她的容秀阁,这怎么可能,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到底是为了什么? “夫人,人来了!”魏嬷嬷掀了帘子进来。 王氏忙的看过去:“快,快让她进来。” 来的人是孙娘子,走进来看到王氏,就先委屈的红眼:“夫人,我有负夫人所望。” “你快先别说这个了,你倒是说说,平西郡主怎么就带人去砸铺子了?”王氏气急败坏的问。 孙娘子擦了一下眼角,道:“中秋节晚,平西郡主穿了咱们容秀阁送去的凤穿牡丹裙出去,却是出了大丑,夫人可知?” 王氏一愣:“这和我们铺子有什么关系?那不都是意外吗?” “我也是这么说,可平西郡主就觉得不是,说是咱们容秀阁偷工减料,裙子纽扣都没缝好,才这么轻易的就被拽落爆了纽扣。所以要来出这么口气。” “荒谬!这简直荒谬!”王氏一个趔趄,差点就要摔倒在地:“这怎么可能,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太荒谬!” “夫人,我何尝不是这话,这若是换了别人的,也还可能有疏漏,可明知道那裙子是给平西郡主的,我们容秀阁的绣娘哪能不用心?一针一线都不错眼的也不为过,哪里敢轻忽对待?”孙娘子苦着脸说。 王氏一屁股坐在榻上,道:“她这是迁怒,别人对付不了,就拿我们容秀阁来迁怒。这太冤了!” “夫人,这可怎么办啊?两个铺子都被她砸了,她们还放话说我们铺子偷工减料,说谁来咱们铺子做衣裳,就是和她平西郡主过不去!” 王氏浑身发抖,道:“都砸了?损失呢?” “好些名贵的布匹都被他们毁了,还有做好的衣裳,另外还有铺子内的东西,我粗略估计这损失,单个铺子就得有上万两。” 王氏眼前一黑,身子一晃,软软的往一旁歪去。 “夫人,夫人您可要挺住啊!”魏嬷嬷眼疾手快的扶着她。 王氏紧紧的抓着魏嬷嬷的手道:“嬷嬷,你亲自去打点一份名贵的礼品,再叫上大小姐,与我一道去魏王府请见郡主,我们亲自向郡主解释。” 魏嬷嬷应声下去。 孙娘子眼巴巴的看着王氏。 “你先回去清点一下,这两天就先别开门了,看那些成衣都是谁订的,一一列个名单,再一家家的上门去说明情况,也尽快做出来。”王氏吩咐道。 “那那些损失?” 王氏露出一个苦笑:“平西郡主要撒气泻火,我们还能怎样?难道上门去追讨?我不过是一个五品官的夫人,哪里斗得过魏王府?”不但不能去追讨,还得去解释道歉,不能叫她当真记恨上容秀阁记恨上她和伍宜宁啊! 所以,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1419章 只有更坏 王氏顾不得什么,在脸上稍微擦了点苍白的脂粉,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对两个妯娌说明了情况,就匆匆忙忙的带着伍宜宁出了伍府往魏王府去。 按她的话说,她也是没法子,哪怕让人抬着去,也得爬到魏王府那边请罪和解释,否则魏王府和平西郡主怪罪到伍家可就是大事了。 两个妯娌心中对这大嫂的做派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责怪,毕竟近来伍家发生的种种破事都是大房惹出来的,出个门还都会遭受一些异样的目光。 “二嫂,大房行事是越来越不像了,按着大伯那样作,以后还不知如何呢。”三房刘氏对二房的童氏说道:“这个家呀,越来越难了。” 童氏挺着肚子看了老三媳妇一样,道:“一家人说那个做什么?” “我是替二嫂不值,明明二哥也是五品官了,要是因为这的那的连累了,可真是亏了。”刘氏瞥了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一眼,道:“你们二房的人也越来越多吧,伍府也住不下了。” 童氏眸子一眯,眸光箭一般射向刘氏。 刘氏抿了抿鬓角,站了起来走出去,她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过来:“树大分枝啊……” 童氏揉了揉眉尖,眸光深深沉沉。 王氏却不知两个妯娌在背后准备作反,她和伍宜宁在魏王府的侧门候着,喋喋不休的对伍宜宁进行教导。 伍宜宁有点不耐烦,道:“娘,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我见了平西郡主,一准给她卑躬屈膝总行了吧。” 王氏听出她的不耐烦,气的一手拍了过去:“你就不能长点心,得罪了平西郡主,以后看你怎么在贵女圈子里混。你爹混账招来的混事,如今家里也不同以前,再让平西郡主恶了你,谁愿意和你好?” “这又怪不了我。”伍宜宁嘟起嘴,道:“爹和娘您连一对贱人都压不住,哪能怪我!” 王氏张了张嘴,到底是没对她说伍礼宏和周氏今天为了那婚书办合离的事。 她头有点疼,怎么事情都堆在一天来了呢! “夫人。”魏嬷嬷脸色难看的来到车子旁。 “如何?”王氏连忙打起精神。 魏嬷嬷皱着眉道:“平西郡主不见客。” 王氏身子一颤,眼前有些发黑,抖着唇:“魏王妃呢?” 魏嬷嬷摇摇头。 伍宜宁急道:“魏嬷嬷,你没说我来了么?” 魏嬷嬷看向伍宜宁,眼中闪过一丝同情,道:“门房的人说了,平西郡主吩咐他们,你若上门,一律拦着不让进。” 伍宜宁脸色一白,道:“这不可能,我去问郡主。” 她急着要跳下车,王氏飞快的拉着她:“宁儿,休得放肆。” “娘,您快放手,不是说了,您让我给她赔罪,要我讨好她吗?我这就去啊!”伍宜宁急眼的去掰她的手。 “住口。”王氏厉声一喝,道:“郡主正是火头上,她不见你还去她跟前招惹,岂不是火上烧油?” 伍宜宁僵住。 王氏对魏嬷嬷道:“把礼品都送到王府去,就说给郡主压惊的,我们先回去。” 她脸上满是疲惫,还有化不开的忧色,事情没有最坏,只有更坏,连郡主都恶了她们的话,以后可怎么好? 第1420章 阿九怒 长安城对伍礼宏合离又和女儿义绝这个事传得沸沸扬扬的,这还完呢,又有平西郡主对那容秀阁打砸一事,听说那容秀阁就是伍家大夫人的嫁妆铺子啊,所以这伍家是倒霉催了,接二连三的摊上事。 五福和周氏回到家,好容易把周氏安慰好了,才被她赶着回院子让翡翠疗伤。 “姑娘,爷来了。”紫玉同情的看了五福的手一眼,王爷的脸看着比他们家大厨房的锅底还要黑啊。 五福莫名有些心虚,把手放了下来,看着阿九走进来。 “你怎么来了?”她笑嘻嘻的问。 阿九的视线落在她垂下的手上,道:“我不来的话,你是打算不告诉我知道你自残?” 五福呵呵讪笑:“看你说的,什么自残?” 阿九哼了一声,坐下来,拉过她的手摊开,一看那白嫩的手心处横着一道红色刀伤,脸越发的冷了,薄唇也抿了起来。 五福见状,就道:“我自己下手,知道轻重的,我又不傻,真要把自己划得深深的。” “闭嘴!”阿九瞪她一眼,向翡翠接过伤药,亲自给她上起药来。 止血的金疮药都是顶顶好的,如今也不流血了,只是那伤口横过手心,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阿九的动作越发轻柔起来,眼中划过一丝心疼,同时怒火也蹭蹭的升。 五福感受到他的怒火,乖巧的任他上药。 阿九一言不发的给她的手包扎好,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阿九,我疼。”五福可怜兮兮的把手递过去。 装可怜! 阿九冷笑:“别跟我来这一招,你还怕疼了?你怕的话,就不会那么干,好好的玩自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这话你不懂?” “我就是知道嘛,他口口声声说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我还给他。”五福道:“如此,他以后就没这话好说的了。” 阿九被她一噎,气极而笑:“如此你还有理了。” 五福眨巴着眼说:“我这不是不想他总拿这事来说,你不知道,我来那一手,可把他镇住,谁都看的出我的决绝……” 她的声音在阿九的瞪视下低了下去,掀起眼皮悄悄的瞥他一眼,继续装怂装可怜。 阿九叹了一口气,道:“就算是这样,也还有很多法子解决,哪怕你削个发,不,哪怕你给金银什么的,总比你自残要强。” 五福凑过去,道:“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你的保证,不太信得过。”阿九轻哼。 五福摇着他的手臂,道:“真的嘛,以后我和他可是再没什么关系了。嗯,我今天起连大姓都改姓周了。” 其实改姓不改姓的,都无所谓,前世今生她都姓伍,只是这时代,总比后世多规矩,她才不要为了一个姓氏宗族,而整天纠结在这上头。 跟着母亲姓周,也不是不可以,她自己自行立宗,想怎样就怎样。 阿九看她满脸讨好,心中酸酸软软的,再次叹气,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微冷。 伍礼宏,竟逼她到这步,真真好得很! 第1421章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 好歹好说的把某个生气的给哄好了,五福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我才是姑娘,怎么也该是你来哄我,如今却是反过来了。”五福斜了他一眼。 阿九道:“这事是你做错了,以后再这样,仔细你的皮。” 五福吐了吐舌头,忙道:“翻篇了,翻篇了。” 阿九没好气的瞪她一眼,见她凑过来跟只小猫似的撒娇,嘴角勾了起来。 “你可是答应我了。”阿九握着她的手道:“别再伤到自己,我这里会疼。”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眼中是浓浓的疼惜,道:“伤在你身,疼在我心。” 五福心中一荡,双手勾住他的脖子,亲了过去。 这亲亲的游戏她越发的爱了! “姑娘……”紫玉进来,见两人在拥吻,脸上腾地滚烫起来,红着脸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处暗怪自己太大意。 “紫玉姐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红玉捧了一碟子晶莹的还挂着水滴的野果子走过来。 紫玉摸了摸脸,扇了扇风:“嗯,有点热。” 热吗? 红玉看了一眼天空,如今已经入秋了,正是好时辰,哪里热了。 “紫玉,进来吧。” 房内,传来五福的声音。 紫玉忙的整了整衣裳,和红玉一道走了进去。 红玉把果子放在桌上,笑眯眯的道:“姑娘,庄子上送来的野果子,奴婢都洗好了,可甜了。” 五福拿了一颗尝了,果然酸酸甜甜的,入口极好,便也拿了一颗塞到阿九嘴里:“你也尝尝。” 她旁若无人的撒狗粮,让两个丫头都红了脸。 五福见了,有些讪讪,咳了一声,看着紫玉问:“你可是有事要禀?” “刚刚魑六递了消息进来,容秀阁被平西郡主派人去砸了。”紫玉回道。 五福挑眉:“这么快?” “今天朝堂上范家的党羽弹劾魏王世子跋扈,那样的事故,抓不住主谋,总要找个发泄的出口。”阿九也说着自己得来的渠道消息:“只是没想到那平西郡主会把这气撒到容秀阁上去。” 这其实是挺无辜的,但也不是说就没人在衣裳上动手脚,只是那样的情况下,是最不可能想到衣裳上的。 “柿子捡软的捏呗。”五福嘿嘿一笑:“不过那裙子自然是动了点手脚的。” 阿九微讶:“你?” 五福道:“我这人,有仇必报,宋娇儿和我有罅隙,我这仇延后了报,算是给她郡主的面子了。” 在情敌和心上人面前丢大脸,很符合她的要求,底下人做的不错,当记一功。 “姑娘,容秀阁被砸了,让不少人都看在眼内,看来近一段时间容秀阁也要重新整顿。姑娘看,要不要让陆晓蝶出来再攻一城?”紫玉问。 五福抿着唇,想了想,道:“暂时不用,而且陆晓蝶并没有完全的证据。所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阴司这东西防不胜防,眼下最重要的是还是让我娘平安生产。” 陆晓蝶在她手上,王氏是知道的,若是此时陆晓蝶跳出来状告王氏,她应该知道是自己指使,旁的不怕什么,就怕王氏把火撒到无辜的人身上,比如她娘。 第1422章 潜在敌人 伍家的纷纷扰扰五福可以视若无睹,可关于有人想刺杀阿九的事她却无法坐视不理。 “没找到?”五福看着站在面前的魅二和原野他们,脸色有些难看,气息也有些冷。 阿九伸手拉着她的手,轻轻的捏了捏。 魅二他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该查的都查了,可愣是没把那人给找出来。 “对方应该是易容,而且警觉极高,属下们无法追踪出来。”魅二单膝跪了下来:“请姑娘责罚。” 五福抿着唇。 “起来说话吧!”阿九抬手,看着五福道:“对方有心要杀我,哪会轻易暴露?追踪不到也是意料中事。” 五福哼了一声:“你是真淡定。” 阿九一笑:“有你在,不怕。” 五福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既然此路不通,就另寻他路。闻风阁没有接单,那么那人定会再寻别的杀手,比如那些不在各个组织名单上的杀手。” 魅二拱手抱拳:“请姑娘示下。” “留意那些排名前十的杀手,有什么人寻上他们,更要留意他们的踪迹。”五福冷道。 “是,姑娘。” 五福看着阿九道:“你身边不能缺了人,以后让胡蝶寸步不离的跟着你。” “没那么严重……”阿九哭笑不得。 五福却不理他,看着魅二道:“另外再调派六个暗卫跟在王爷身边。” “是。”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用暗卫也是你们惯用的,从前你不也这么放了人在我身边?”五福阻止要拒绝的阿九,道:“你的安危最重要。” 阿九只好无奈笑着点头。 “什么人这么恨你,还恨不得要你的命,你心里就没点数?”五福又道:“潜在的敌人都有谁,你可想得出来?” 阿九摇头:“潜在敌人,都似是而非,我也很难想出来……” 五福头痛,揉了一下眉尖,道:“不管怎样,一一排除吧。”她看向原野和魅二,道:“你们一一筛选和排查,哪怕一时半会找不出这人,也不能放松了,关乎你们家王爷的生命安危,总要把人给找出来。” “是。” “下去安排吧!”五福挥手,又让魑五进来。 “姑娘。” “传信让二三回来,另外传信给你们老大,让他也排查一下这江湖上的杀手动向。”五福沉声道:“江湖上,尤其是他们那样的组织,打探消息也容易些,注意别露了马脚。” “是,姑娘。” 魑五退了出去,五福转过头,看阿九笑眯眯的看着她,不由道:“你笑什么?” “我看五福指点江山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阿九由衷的赞道:“你让我觉得骄傲。” 五福嗔他一眼:“你可真是心大,这明明是你在旋涡中。” 阿九将她搂进怀里,淡声道:“没事的,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怕一个杀手不成?” “杀手是不怕,可这背后的人,却要揪出来。”五福用手指画着他的胸口,道:“阿九,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理。斩草不如除根,这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一样,守不如攻,最好的防守就是让对方无暇分心偷袭自己。” 阿九嗯了一声,心涨得满满的,她关心他啊。 第1423章 渣爹不好过 八月的长安城过得很热闹,尤其是茶余饭后的八卦很是丰富了这长安人的生活,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伍家大老爷的狗血家事,另外就是平西郡主和范家五娘二女争一夫的风流韵事。 而文人士子里,则是为一首中秋节传出来的词而疯狂,一些商机嗅觉敏感的商家,还把这词编成了戏剧曲儿,在各大花坊和茶楼或戏班子演出。 五福听到那词的时候,一口茶喷了出去。 自己当初在孟家随便背的那首词,怎么就被传出来了,还街知巷闻? “好个孟老先生的弟子,我怎不知你竟这般有文采?”关楚莹斜睨着五福。 五福顿叫冤枉:“这完全是误会,就是在孟家作客的时候随意背了一首,没想到会传出去!” 这可不是她所作的啊,可如今却被冠上她的名,这叫她特么的觉得心虚和抱歉。 “这不是我作的,只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诗人所作的。”五福解释道:“你可要相信我。” 关楚莹递给她一个我信你才怪的眼神,道:“会不会是孟家特意给你扬名才传出去了?我看你师傅挺疼你的。” “不会吧?” “有何不会?”关楚莹说道:“你母亲和伍大人合离,你和他义绝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的。你也知道,总有一些老古板的看不过眼,认为你和你娘发这是不孝和不贤,老爷子听到了什么传出去也不为过。” “我并不在乎这个名声,自在更重要!按他们所说的不孝不贤,他们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呢!”五福轻哼一声道:“一个人老是要活在他人的眼光和嘴下,未免太难为自己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我所认识的女子,谁都没你这般洒脱。”关楚莹真诚感叹,道:“可长辈么,总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一点点的质疑的!也是你和伍大人已经义绝了,不然,我看孟老爷子怕是会跑上伍家训他一顿。” 五福想了想,依着她师傅的怪脾气,又护短,只怕还真是会这样。 “现在日子过得自在,我何必和他们再扯皮,没得找不自在。”五福道。 “我听我爹说,伍大人这些日子也并不好过呢!”关楚莹小心翼翼的道:“听说朝堂上有不少人在针对他,如我爹所说的那样,屁大点儿的事也拿出来弹劾他,很是灰头土脸的。” 五福呵呵的笑:“人倒霉起来,就是诸事不顺了!” 渣爹不好过,心情真好啊! “这也是,听说伍府里也不太安宁,那位伍老夫人病了,伍家大房也是成天吵吵闹闹的。另外那两房也不省心,好像闹着分家呢!总之伍府如今可真是应了那一句多事之秋了。”关楚莹叹道:“亏得你和你娘没有回去那地方,不然,哪有现在的舒坦?现在倒也好了,谁还敢说你是出身不正的庶女?” 五福坦然笑笑,真要回了那地方,倒可能不会像如今这样闹出这般多的事吧? 不过伍府里闹分家?啧啧,真是热闹啊! 第1424章 昌平心事 和关楚莹说着这长安城中的闲话儿,马车就到了靖康郡王府,今儿也是关楚莹约了五福,一同上门来看望昌平。 递了拜帖后,自有人迎了两人进去,先去靖康王妃跟前请了安。 “你们来得也好,替我好好的劝一劝那丫头。”靖康王妃满脸疲惫的说。 五福和关楚莹相视一眼,眼神里颇有几分凝重,拜别王妃,这才又随着丫鬟去了昌平的院子。 “郡主,五福姑娘和关小姐来看您了。”清心进去禀报。 不一会,就听到昌平叫进的声音,两人进去,就看到昌平站在窗子前,看着窗外两盆偌大的茶花在发呆。 她转过头来,两人吓了一跳。 脸容瘦弱憔悴,穿着的衣裳宽大,宛如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一般,十分不合宜。 “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关楚莹惊呼出声。 “你们来了,坐吧。”昌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指了一旁的美人榻。 五福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楚莹说你病了。” “是病了,心病。”昌平讥讽一笑:“或许是说矫情病。” 五福听了,眉头皱的更深了。 “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来了,你可以对我们说一说呀。”关楚莹关切的道:“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一起和你合计合计,你母妃可担心你了。” 岂料,昌平听到这话就讥讽一笑,冷道:“她担心我,若是她当真担心我,就不会让我嫁给宋玮那虚伪的小人。” 两人一愣,对视一眼。 “是靖康王府要和魏王府联姻?”五福问。 昌平点点头,眼圈渐渐泛红,眼泪从因为消瘦而显得极大的眼睛内流了出来,却又倔强的擦去:“她总说魏王府多有权有势,我嫁过去如何的身份尊贵,却不想想,我到底愿不愿意。我根本就不喜欢宋玮,也不想嫁给他。” “你就没和王妃说么?”关楚莹问。 “她不听。”昌平又擦去眼角的泪,道:“她心中想的都是身份尊贵,说什么情爱都是虚的,只有权势和荣华富贵才是实打实的。” “那你更要和她说明白啊,反抗到底。”五福蹙眉道:“不愿意的婚姻,哪里会坚持得下去。” “没有用的,身在这皇家,我享受到了什么尊崇的地位,就该为此而做出贡献。我不像你,有个只会听你话的母亲。”昌平看了五福一眼,又对关楚莹说:“也不像你,有个真心实意为你着想打算的母亲。” 五福和关楚莹一时无语。 “不管如何,你总要把你自己所想所思和她彻彻底底的说个清楚明白。昌平,幸福是掌握在你自己手上的,要靠你自己争取,什么都不干,你就妄想得来,你得有这个命。”五福淡淡的说:“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想办法,比如让他们看清魏王府所存在的隐患,还有宋世子的为人,以及你自己是否真适合那座王府,一一和他们分析过了,才能算。必要时,还得找同盟。” 昌平一时怔愣:“这有用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五福微微挑眉,总要努力过了才知道结果嘛。 第1425章 贵圈消息 在五福和关楚莹的劝说下,昌平渐渐止了泪,又在清心的服侍下重新净了面,才坐着和她们一起说话。 “宋世子和你不适合,也不是个良人,要是你不想,就一定要想尽办法抗争到底!”五福想起宋玮的嘴脸,对昌平说道:“且不说他的为人如何,就你这个性子,也不适合去当一个宗妇!” 昌平性子跳脱活跃,她不够关楚莹沉稳,若让她去做一个宗妇,不是不行,而是很难,需要在这条路上磨好长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若是适应不了,就会很快凋零,毕竟适者生存,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更别说,那宋玮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还好像有些男女不论,这样的人,哪会是个好的?又怎么指望他给嫡妻什么支持呢! 没有丈夫的帮忙和支持,在一个新的家族里,就会更加的艰难,五福是不想看昌平凋零的。 “还是你看人看得准。”关楚莹笑着说。 五福道:“我就是以事论事,昌平你只适合一个脾性好的,性子软些也没事,一定得和你性格互补。嗯,低嫁也没有什么的,起码低嫁的话,婆家不敢小看你欺凌你。选谁当你夫婿,就看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了。” 昌平凝神听着,点了点头,看向关楚莹,握着她的手,道:“就早些日子,我和五福还去安慰你,这才过了多久,就轮到你来安慰我了。” 关楚莹露出一个苦笑:“所以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像五福说的,谁不经几个渣男?咱们都会好的!你这还没定下呢!” 昌平点点头。 她又看向五福,道:“这阵子我被自己的事给整得要疯了,也没去看你,可我也从底下的人听说了你家……不,那个家的事,可都好吧?可有要帮忙的地方?” “有心了,一切都挺顺当,我和那个家再没有任何的关系了,我便是连姓都改了,随着我娘姓周。”五福笑道:“以后你们得叫我周姑娘了。” 关楚莹和昌平相视一眼,笑着道:“周姑娘太见外,我们还是叫你五福。” 五福耸了耸肩。 关楚莹见话题岔开,转而又说起太后娘娘的千秋,听说北燕使团到来又会去狩猎场狩猎,另外太后娘娘的千秋宴上还准备马球和蹴鞠比赛,分了男子女子队,现在就开始组队了。 昌平就道:“每年如此,看来这贵女圈又会热闹起来了。” “我记得你去年也有打马球?”关楚莹问道:“今年呢?” “嗯,威国将军家的马珍已经给我派了帖子让我去,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个样……”昌平苦笑。 关楚莹道:“听说赢了比赛的可求太后娘娘做主赐婚呢!” 昌平一怔。 “这赐婚,要是看不对眼怎么办?若是两方都看不对眼,这么一赐婚,岂不成了冤家?而且赐婚又不好退!”五福奇怪的问。 “那自然都是已经有意向的,只是有个赐婚,就看着体面一些罢了。”关楚莹笑着解释。 五福这才恍然,默默拿起一件糕点咬着,反正这和她无关。 第1426章 你是我的弱点 进了九月,天气越发的冷了,五福家里已经住进了一个稳婆,其实按着五福自己的想法,应该准备两个才是,可周氏说身边转悠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来两个实在是多,她也还有几个月才能生呢,故而也才准备一个。 可便是如此,五福也安排足够多的人时刻跟在周氏的身边,毕竟她的月份大了,又是这个年纪,自然得紧张起来。 周氏颇有几分无奈,却又无法反驳五福的好意,毕竟女儿也是为了她着想呢,也是别人买都买不来的福气。 阿九近期为西北通商的事做准备,时常和原野他们在商议各处事,五福便有些百无聊赖的,不是在家和小七练功,就是换了装束去会所打发时间,也听了不少为了争个打马球和蹴鞠名额而机关算尽的八卦。 “你果然在这。”阿九从外走了进来。 “你不是要和原野他们议事,怎么出来了?”五福指了一旁的椅子,拿了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上位者,哪有事事亲力亲为的,安排下去让底下人做就是了,我出来陪陪你。”阿九道。 五福挑起眉,说道:“哟,挺自觉的呀。” “你想去哪?我陪你。” 五福一手托着下巴,道:“这长安城也就这样,还能去哪?” “我听说相国寺有一片枫林,如今正是深秋时,要不,明天我们去看看?顺便在上面吃个斋饭。”阿九提议道。 五福的眉皱了一下:“相国寺,会不会人太多了?” “你还有怕人多的时候?” “那人还没找出来,如今距离贵爷给我们消息也过去有些日子,可对方却没有半点动静,我有点不安。”五福抿着唇道。 阿九朗声笑起来,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五福的心也变得柔软了。” “嗯?” “一个杀手,或是几个杀手,能比得了当初我们闯云境的时候?”阿九满脸自信的说道:“哪怕是在云境,我们也都闯过来了,还有什么怕的!” “阿九,人心最可怕!”五福把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道。 阿九反手握着她的手,道:“我知道,但我们却不能总为此而杯弓蛇影啊,你看你什么时候愁过?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又无法无天的五福吗?” 五福苦笑出声,好像真是这样呢,这就是人有了牵挂,就是有了弱点么? “阿九,你成了我的弱点了。”五福看着他道:“所以,为了保护我,你一定要保全好自己。” 阿九心中一荡:“好,我答应你!” 五福这才笑了,道:“既如此,那明天我们就去相国寺吧,我来了这么久,也还没去过相国寺呢。” 难得某人这么有兴致,要履行男票的职责,她若推迟,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又起身准备回家去,走出雅间,却见迎面走来一个男子,那是宋玮。 看到五福时,宋玮也愣了一下,这女子看着有几分眼熟,是在哪见过? “慢着!”就在五福要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宋玮伸出手去抓五福的手臂:“我们见过。” 第1427章 阿九眼中的蠢货 宋玮的手还没碰到五福的手,就已经被人拿住了,他转过头去,对上的是一张带着怒火的脸。 “没人告诉过你,女子不好随便碰吗?”阿九冷冷的瞪着他。 宋玮迎上这目光,觉得寒意从后背升了起来,让他觉得浑身给如浸在冰水里一样刺骨冰冷。 “大胆!”宋玮的侍卫上前一步,大喝一声。 可他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人拦住了去路,对方是个看着身材比他弱小,可却是面无表情的人。 那侍卫瞳孔微缩,不过一个对眼,他就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仿佛一个不察,他就会被打成渣渣。 两方对峙,还是宋玮先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 阿九也甩开宋玮的手,虚扶着五福柔声道:“我们走吧。” 五福笑着点头。 宋玮眸子半眯,觉得她这笑容刺眼得很,眼睛飞快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姑娘,我们见过。”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 阿九脸色更冷,斜眼看过去,魏王世子,找死。 五福握了一下他的手,看向宋玮:“所以呢?” 宋玮眉头皱起,直觉的,他不喜欢她这种语气。 “公子要搭讪也换种方式,哦,便是换了,我也不会鸟你的。”五福一笑,大胆的挽着阿九的手臂:“因为,我有主了。” 好大胆的丫头! 她明明还是个未经人事的丫头,可这男子,就是定了亲,也没成亲,就这么胆大? 而这种胆大,让宋玮分外不爽,好像自己的猎物被人叼走了一般。 奇怪,怎么会这样,虽然他觉得他们见过,可是真想不到是在哪。 任他想得再多,也想不到眼前的五福,就是他找了好久的那个伍福。 “和他说这么多做什么?不是喜欢德记的灌汤包吗?我们过去吃。”阿九对五福宣布他是她的人表示十分高兴,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那我要吃两个。” 两人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宋玮面前。 “去查查,这是谁?”宋玮看着两人消失,手一挥。 自有暗影飞快的消失而去。 而出了茶楼,阿九也冷冷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茶楼,道:“去看一看,这宋世子来和谁会面。” “是,主子。” “你还和他较真?”五福上了马车,道:“之后还得和他打交道呢,不是得要和他们家做生意?” 阿九冷笑一声:“谁说魏王府除了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嗯?” “他的庶弟宋城,可是个可造之材,你说他要是有人脉有人脉,要银子有银子,他想不想造反?”阿九眯着眸子算计。 “你又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也没什么,不过是扶了个宋城出来和他打擂台罢了,谁叫他闲着没事干愣是盯着别人的人看。”阿九剥开一个柑桔,掰了两片桔子肉放到她嘴边,道:“我看他是回到这长安城,被富贵迷了眼,忘了西北才是他的根本。真是个蠢货!” 五福却道:“可是蠢货,也才好拿捏啊,那什么宋城,若是不好糊弄,岂不搬石头砸自己脚?” “我宁愿树立一个难对付的,也不想看宋玮好过,他的眼神,我很讨厌。”真想挖了他的双眼去。 好吧,不和醋坛子计较,五福愉快的享受他的喂食。 第1428章 蠢货也敏锐 在五福在享受着阿九的投喂时,宋玮这边,也得到了五福的消息。 “她就是和伍礼宏义绝的那个女子?”宋玮听着属下的消息,有些惊讶。 那属下点了点头:“如今那姑娘已经该姓周了,有人称呼她为五福姑娘。” 宋玮听了顿时坐直了身子:“当真?”他挑眉呵了一声:“姓周,五福?华阳来的?是巧合吗?” 他开始想那个叫伍福的小子,细细的想,怎么看那都是个男子,而这个叫五福的女子,却又是个实打实的姑娘,两人也不相似。 “那周氏当真只生养一个姑娘?没其他的儿子了?”宋玮追问。 那属下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道:“并没有,但那位太太,如今好像也是有孕在身的。” 宋玮摸了摸手上的扳指,舔了一下嘴唇,是巧合吗? 不会这么巧合的,而且只是看一眼就这么有熟悉感,必定是相处过才有的。 五福,伍礼宏的女儿,对了,娇儿好像和伍家的那个叫宜宁的丫头要好。 是了,那伍宜宁,和这位叫给五福是有几分相像,不过那伍宜宁比较娇蛮柔媚,类似这样的女子,一抓一大把,没啥新鲜。 倒是那叫五福的,那么张扬,那么傲气,那么的嚣张,真的很想折了她身上的傲骨啊。 男人都喜欢征服,宋玮也不例外,他就喜欢征服,喜欢驯服,就像之前在西北时,他征服的野马,那么桀骜,还不是驯服于他胯下? 而那驯服不了的,那就是一副白骨了! 宋玮极力的去想五福和那叫伍福的小子,将两人重叠,若是两人真的是同一人,那…… 宋玮眼中迸射出一记暗芒,那小子可是有本事反咬自己一口的,他有人,还是会所的股东,伍家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吗? 有意思,有意思。 “长生,去伍府接了那伍大小姐前来茶楼,就说是郡主要见她。”宋玮吩咐自己的小厮。 那叫长生的小厮愣了一下。 “还不快去。” “是,是。” 宋玮叫人探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阿九和五福耳中。 “我看他是当真不知死活。”阿九冷笑。 五福吮着汤包的汤汁,道:“倒也不是没有不可取的地方,至少这直觉还是有些敏锐的。” 宋玮查她,定然是感觉到了什么,而她也没有刻意的收敛自己的气息,那熟悉感肯定会更浓郁。 再有自己着男装的时候,本来用的身份,就没多想,直接就用华阳伍福了,嗯,因为懒的。 所以这巧合加起来,就不那么巧合了。 “你就不怕他知道你就是他要寻的人?”阿九道。 “我怕他有牙?知道又如何,我当初用那样的身份,就不怕别人知道,若不是这时代对女子诸多讲究,我直接就以女子身份行事了。”五福轻哼:“宋玮他不来招惹也就罢了,要是来招惹我,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阿九没好气的道:“可他的招惹是爱慕呢?”这才是他不爽的地方,他看到那家伙眼中的征服欲。 五福眯着眼笑:“这不还有你吗?你会把围在我身边的狂蜂浪蝶给赶走的!” 阿九一噎,却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是对的,宋世子,哼! 第1429章 替身 伍宜宁接到平西郡主让人来接她去茶楼的消息时,既意外又欢喜,因为这些天她向魏王府投了无数的拜帖,无意石沉大海。 平西郡主不见她,也不让她进魏王府。 可现在,又说来接她前去茶楼喝茶,这说明什么?郡主还信任她。 “快,快给我拿那条红色绣百蝶的裙子来。”伍宜宁兴致极高的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锦书。 待锦书拿出那条裙子时,她又猛然想起平西郡主因为容秀阁的裙子而闹出的事故,便道:“不用了,拿霜色绣兰花的那条吧。” 还是别着了郡主的眼才好。 就在伍宜宁换衣裳的时候,王氏过来了,进门就问:“郡主邀请你去玩了?” 伍宜宁笑着点头:“是的,派人来接我去茶楼呢。娘,我就说嘛,郡主不可能就这么生我的气的。” 王氏觉得奇怪,可也没想到有什么不对,只当是郡主的火气降了。 “来人是谁啊?”王氏谨慎的问。 “听说是个小厮。”伍宜宁选着耳环。 “怎么会是小厮。”王氏皱起眉,跟在郡主身边的,不都是该丫头婆子吗? “娘,这有什么问题?总有些小厮帮着跑腿儿的嘛,难道还有人假冒平西郡主不成?”伍宜宁嘟起嘴道,又仰起脖子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满意的勾起唇角:“娘,我得赶紧去,可不能再让郡主等久了!” 王氏近来是被家中的琐事给烦得头都大了,两个妯娌闹着分家,那老太婆病着还不省心,还有她和伍礼宏的夫妻情分,已经降到了冰点。 眼看着女儿又能和郡主说上话了,王氏也想不了太多,匆忙让人跟着伍宜宁出门去。 伍宜宁随着那小厮来到茶楼雅间,抿了抿鬓角,走进门去:“郡……” 她抬起头,看到坐在雅间的不是郡主,而是郡主的大哥魏王世子,不由一愣,心中既惊又喜。 “世,世子爷。”伍宜宁手脚有些无处放,看着俊朗邪魅的宋玮,羞涩又激动,双颊酡红。 宋玮看着激动的伍宜宁,还有她眼里那不加掩饰的爱慕,挑了挑眉,有些索然无味。 两张颇相似的脸,可性格和气质安却是迥然不同,那叫五福的脸更为的冷傲绝然,哪怕是笑着,可眼里却看不到笑意,叫人看着想征服。 宋玮忍不住把两张脸重叠,细细的看。 伍宜宁的脸越发的滚烫起来,身子发软,怯怯的叫:“世,世子……” “不该是这样的!”宋玮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道:“你不该是这么胆怯的,应该张扬嚣张,尤其这眼……” 他用指尖摸着伍宜宁的眉眼,这眼不像,那个丫头的眸子太黑太亮,斜斜的看着人的时候,像只慵懒的野猫,一不提防,就会给你一爪子。 伍宜宁浑身家发僵,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人,他,他在做什么? “不该是你这样的。”宋玮喃喃的一句,忽然用手掩住她的眼,唇却往她的唇亲了下去,只有这唇,最相似。 第1430章 蠢货和蠢货 宋玮突如其来的侵占和掠夺,让伍宜宁的脑子一懵,整个空白起来,娇躯直颤,拽着他的衣袖微微颤抖着。 屋内侍候的小厮和伍宜宁的贴身丫头锦书也惊呆了,那小厮还算警醒,把捂着嘴的锦书拖出门去。 锦书脑子发懵,想要放声尖叫,心突突的跳得飞快。 魏王世子是喜欢自家小姐吗?若是小姐能成为世子妃,那自己作为大丫头必定会陪嫁过去,若是有福气,将来也能侍候世子,那…… 锦书双颊滚烫嫣红,看了一眼紧闭的门,低下头,按下了提醒自家小姐守礼的话。 雅间内,宋玮尝了个新鲜,伍宜宁还没及笄,还是青涩的青桃,笨拙的回应着宋玮的温柔。 她的回应,让宋玮瞬间清醒过来,不像,野猫儿,肯定没有那么顺从,也不会回应他的,她的爪子肯定乱抓。 宋玮一下子放开伍宜宁,可怜伍宜宁,本就身子发软,这么失去支撑,就软软的往地上倒去,幸得宋玮拉他一把。 “世子。”伍宜宁眼睛迷蒙带着氤氲的水汽,声音更显得柔媚。 宋玮扬起笑容,道:“抱歉,刚才是我孟浪了!” 伍宜宁咬了咬唇,垂下头轻声道:“你,别说抱歉,我,我愿意的!” 宋玮听了,眼中闪过一丝轻视,换了那个五福,肯定会给他两巴掌吧? 不,只怕还没近身,就已经甩他耳光了! “坐下说话吧。”宋玮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又给她斟了一杯茶递过去,道:“我用娇儿的名义叫你出来,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不介意吧?” 伍宜宁捧着温热的茶,道:“那郡主是不在这里了?” “只有我们俩。”宋玮邪魅一笑。 伍宜宁红了脸,端起茶喝了一口,小声道:“世子把我叫来,是有何事呢?” “没什么,之前娇儿派人去你们家铺子打砸的事,我代她说一声抱歉,你别怪她。她被我父王母妃给宠坏了,脾气差,又出了那种事,肯定是心中有气的。”宋玮道。 “世子,我们没有怪责郡主的意思,为这事我也一直想和郡主亲自解释,可惜郡主不愿意见我。”伍宜宁一脸大度的说:“她年纪还小,我又怎会怪她呢!” “我就知道宁儿是个大方大度的姑娘。”宋玮夸道。 伍宜宁被夸得红了脸,微微垂着头,露出细长的脖子,道:“世子又取笑人家,宁儿不依。”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却是跟饮了蜜一样甜。 天啊,她也要翻身了,世子爷是喜欢她来着,否则,怎么会对她做那般亲密的事,又这样夸她,还如此的体贴。 宋玮看出她的羞涩和得意,眼神一闪,这也是个蠢货,他淡淡的端过茶抿了一口,开始套话:“我听说你父亲还有一门妻子,近来合离了?还有个女儿也和他义绝?” 伍宜宁身子一僵,唰地抬起头来,看着宋玮:“世子?” “别紧张,我就是问问,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宋玮安抚一笑,伸手抚上她放在桌上的手,道:“我可看不得宁儿委屈!” 伍宜宁顿时心花怒放,开始添油加醋的说起长青宅那对母女的事迹来。 第1431章 真傻真天真 伍宜宁晕晕乎乎的被宋玮送出门,又回过头扶着门边,深情款款的看着他,期期艾艾的开口:“世,世子,我们……” 她羞涩的咬着下唇,酡红着双颊,不敢再往下说,只用湿漉漉的眼睛,幽怨的看着他。 宋玮道:“先回去吧,等下次,我再让娇儿约你出来。” “真的?”伍宜宁眼睛亮了一下。 宋玮含笑点头。 伍宜宁笑得眼睛都眯起了,心咚咚给跳,含羞带怯的从身上摘下一只荷包,递了过去:“世子,这是我亲手做的,送给您。” 宋玮嘴角抽了一下,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那个织金锦缎绣牡丹的荷包,面不改色的接过了,随意的翻了一下,道:“宁儿的针线真好。” 伍宜宁欢喜得不能自己,咬了咬唇,道:“那我先走了!” “嗯。”宋玮对自己的小厮说:“好生送伍大小姐回去。” “是,主子。” 伍宜宁依依不舍的看了宋玮一眼,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宋玮从她转身的那一刻就收了笑容,听着她离得远了,这才捏着那荷包走到烧热水的小红炉前面,把手中的荷包扔了进去,看着它瞬间升起一丝烟雾。 “蠢货,花痴!”宋玮冷哼一声,坐到椅子上,想着从伍宜宁那里套来的关于那个五福的所作所为。 一桩桩的想过去,他呵呵的笑,听起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意思多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嚣张狂妄,真的很对他的胃口啊。 在屋内的侍卫瞥到主子的笑,不知怎的觉得心里发毛。 而伍宜宁,一路双脚发飘的回到伍府,扑进自己的寝间,愉快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每每想及宋玮对她呈现的温柔体贴和笑容,她就忍不住脸红耳赤,心也跳得特别快。 “大小姐。”锦书也有些欢喜,道:“宋世子他……” “锦书,他是喜欢我的吧?不然怎么会,嗯,怎会亲我?”伍宜宁的脸红得滴血。 “恭喜大小姐。”锦书屈膝一礼,笑着恭维。 伍宜宁嗔道:“就你嘴甜,这喜从哪来?” “自然是青眼之喜啊,等大小姐以后成了世子妃,王妃,谁还敢轻视您?” 伍宜宁被恭维得心花怒放,挺起胸脯,斜睨着她:“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忠心,以后我少不了你的好。” 锦书忙的跪下来:“奴婢对大小姐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大小姐好了,奴婢才会好,奴婢绝不会背叛大小姐的。” “嗯。”伍宜宁道:“你起来吧,去我那首饰盒里,拿了那只金手镯去戴,赏你了!” 锦书脸上一喜,笑着谢了。 伍宜宁又躺倒在床上,看着青花帐顶,脑海里全是宋玮的影子,还有他亲过来的一幕,双颊滚烫。 等她成了世子妃,甚至是王妃,以后就是人人跪拜她,对,还有五福那对贱人,一定把她们母女加诸在他们伍家的羞辱一一百倍还回去。 若是五福在此,一定会对这丫头笑一声:真傻真天真啊! “大小姐,夫人来了。”锦书接到小丫头的通报,忙的前来禀报。 伍宜宁一骨碌起来,王氏已经走了进来。 第1432章 想得简单 王氏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伍宜宁的脸上红红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坐了过去。 “娘……”伍宜宁站起来行礼。 王氏拽着她在床上坐下,屏退屋中侍候的丫头,道:“怎么回事?我听陆婆子说,叫你去茶楼的不是郡主而是世子?” 伍宜宁脸一热,在王氏的目光注视下点了点头。 王氏心中微沉,追问道:“没有其他的人了,就你们俩?” “嗯。”伍宜宁道:“世子说代郡主给我们道歉的,说砸了铺子的事,是郡主的不是。” 王氏听了愈发觉得不对,这怎么可能,魏王府那是什么人家,砸了铺子,还会出面道歉?而且还是宋世子亲自出面? 好吧,就当魏王府有这风度,也不该是以这种方式啊,哪有把一个闺阁小姐单独邀约出去来道歉的?这是嫌名声太好听了? “你仔细和娘说说,世子都说了什么?你们都说什么了?”王氏有些心急。 伍宜宁一怔:“娘?” “快说。” “也没说什么啦,他倒说起爹的事……”伍宜宁轻哼,把她对宋世子说的话都一一道了出来。 随着伍宜宁的细说,王氏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宋世子竟然对他们家的事有兴趣,这是为何? “娘,等我以后……我一定要她们好看!”伍宜宁咬牙切齿的说:“您就是爹爹的嫡妻,不是什么继室,是她们耍阴谋弄出什么婚书来。” 听到伍礼宏合离的事,伍宜宁差点就要去长青宅大闹,是王氏把她给压住了,她又惧怕五福的手段,这才按捺下来。 现在却不同了,她眼看着就要荣华加身,只等……她一定要她们给她跪下求饶。 王氏心一惊,一把拉着女儿的手,道:“你说这个,难道你和世子?” 伍宜宁有些心虚,也有些羞涩甜蜜,抿了一下唇,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唇。 谁没有做过闺阁少女,哪个少女不怀春,伍宜宁这般姿态,王氏哪里不懂,又看她动作,顺着手指看向她的唇瓣。 少女的唇绯色若樱,一片水色,刚进来的时候她记挂着世子的事倒没注意,如今看着这唇略肿了,不禁大惊。 “你,你难道和他有肌肤之亲了?”王氏的声音尖了起来。 “娘。”伍宜宁又羞又恼,道:“不是您想的那样,只是,他只是亲了我。” 王氏眼前一黑,这还叫不是? “你这死丫头,你是要气死我。”王氏掐着她的手臂:“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不要命了,不要名声了?让人知道你要怎么办?” “哎哟,疼疼,娘,您掐疼我了!”伍宜宁抱着手臂叫痛,道:“雅间里就我们两个人,哪有人知道?知道还好呢,如此宋世子就得娶我,我就成世子妃了!” 王氏气极,忍不住又打她两下:“你傻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怎么没有,世子对我有情,他上门提亲也是迟早的事。”伍宜宁一脸的理所当然。 王氏气得心肝直疼,这女儿这么傻,可怎么办哟? 第1433章 我去阉了他 王氏当大家主母也有十多年了,又是贵女出身,可不会似伍宜宁这般天真。 莫说魏王府的门第极高,魏王府也从来没和伍府结交过,光凭两个小辈,就能成就大事?如今看着,魏王世子像是有心,可焉知他只是图个新鲜,逗女儿玩儿,骗未婚女孩儿图开心呢! 用十画都没有一撇来形容魏王世子和伍宜宁是最合适不过了。 偏偏女儿还没想到这一点,反而是觉得十拿九稳了,这才是让她觉得气闷的。 而最气闷的莫过于,女儿被登徒子占了便宜,她自己还满心欢喜,指不定那魏王世子在背后怎么讥笑这丫头好上手呢!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珍惜! 王氏深知这话的道理,觉得有必要对女儿耳提面授一番,便道:“宁儿,你太得意了,也太天真了!” “娘?”伍宜宁一脸懵懂。 “男人,对扑上来的女人就不会多珍惜,你也会放纸鹞吧?”王氏看着她点头,就道:“这把男人抓在手里,就跟放纸鹞一样,线头一定要在你手中,或松或紧,全在你自己掌握,放得远了,要记得收点回来,不然就会越飞越远。却也不能太紧了,这紧了,线儿就会崩了……” 伍宜宁仔细的听着来自母亲的驭男之术,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 “……你和他十画都没一撇,可千万别把自己轻易交付出去了,不然连娘都救不了你。”王氏语重心长的道:“你若是听娘的,娘一定帮助你成为实打实的世子妃,知道吗?” 伍宜宁点点头:“我都听娘的。” “好孩子!”王氏的手抚了一下她的头,道:“你爹是指望不上了,以后娘就靠你们姐弟几个了。你记得,没有什么比权势和荣华富贵更来得重要,不想像娘这样被人欺负,你就得强起来,拥有权势。” 就像平西郡主那般,说砸铺子就砸了,可他们敢说什么吗?不能!因为对方是异姓王家的郡主啊。 王氏在这边教着女儿如何‘套世子’,另一边,阿九他们也知道了宋玮那无耻小人所干的事。 砰。 他手中的茶杯被他用内劲给捏碎了! “宋玮,他好大的狗胆!”阿九的怒火突到了前所未有的至高点,恨不得立即去把宋玮抓来弄个挫骨扬灰。 五福皱着眉,拿了帕子拉过他的手才擦着,道:“前阵子还说我自残,你如今是在做什么?怕人不知道你内劲好?” 阿九转过头来,看着她,有些气闷。 “看着我做什么?你这个样子,我会以为你是吃那宋玮的醋,是为了伍宜宁!”五福轻哼一声。 “我管她去死!”阿九沉着脸道,那丫头不该有一张和五福相似的脸,被宋玮拿来当替身…… 只要一想,他就觉得浑身都是怒火。 “那是为宋玮?”五福眸子一眯,站了起来,就要出门。 “你要哪去?”阿九拉着她。 “区区一个宋玮,竟然让你乱了心神,太不应该了!”五福脖子扬起:“我去阉了他!” 第1434章 走,一起捣蛋去 我去阉了他! 阿九被五福这豪言壮语给镇住,呆呆的看着她,阉,阉了? 好办法啊! 不过,这话出在她口中,是不是太豪放了点? 阿九硬着头皮提醒:“那个,五福,你是个姑娘。”说话能委婉些吗? “唔,所以?”姑娘又怎么了?她的手法也很好的,保管手快刀下,齐根而断,伤口完美又整齐,一定是艺术之作。 “你是女子,哪能看那些腌臜的?以后不许再说!”阿九看她无辜的样子,不禁气闷,又道:“还有,你就想不到那宋玮找来伍宜宁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不就是要打探她的消息么?可阿九的语气里好像不止这个意思。 五福重新坐下来,双手托腮:“在下愿洗耳恭听。” “他是拿伍宜宁给你当替身。”阿九黑着脸道:“你们都长相肖父,她和你有几分像,宋玮是拿不住你,这才拉了一个替代品来替呢!” 五福眨眨眼,腾地站起来:“什么?你说他想意淫我,却抓不到,就拉了伍宜宁这个山寨货?” 阿九的嘴角再度抽抽,虽然他不太明白山寨货是什么意思,但上下结合,也听得出就是自己所说的意思。 “我擦,宋玮这个变态!”五福杀气腾腾的,道:“我去阉了他。” 阿九头痛。 “魑五,去,我要知道宋玮现在在哪里。”五福道。 魑五领命而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魑五就前来禀报了,只是那脸色有点难看。 “说。”五福看着他。 魑五看了阿九一眼,支支吾吾的道:“宋世子如今在拈花巷。” “拈花巷?” “那一条巷,有几家小倌楼,宋世子在无双楼。”魑五硬着头皮回禀。 阿九的脸黑成了锅底。 五福则是有一瞬呆滞,小倌,是兔儿爷的意思吗? 先是找了伍宜宁,转眼就去了找兔儿爷,他想干什么? 五福抬腿就走,阿九忙的拦着她:“你要做什么去?” 五福邪邪一笑:“还有什么,当然是去套人麻袋啊!” 阿九眼前发黑,他有点后悔了,不应该在五福面前生那种气的,私下里去解决掉就行了,现在,她不但逛青楼,还要去逛小倌楼了! 阿九欲哭无泪,想要阻止,可是五福已经装扮一新的宛如一个,不,实实在在就一个清俊少年郎,他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阻止不了她的! “你确定你要这么去?”阿九目光怪异的看着她的穿戴。 五福转了个身:“有什么问题?” “那是小倌楼,去得那里的都是男人,你这么去,不是送羊入虎口?”阿九道。 五福斜着眉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了,你就不想看好戏么?” 好吧,他也想教训一顿那小子。 “走!咱们一起捣蛋去!”五福兴奋的挽着阿九的手臂出门。 看着两个主子出门,原野和众位随侍的相视一眼,都摸了摸鼻子。 “各就各位吧。”原野面无表情的吩咐,然后跟了上去。 其余的人各自散开,或前或后的跟着,一起,捣蛋去! 第1435章 逛出新高度 拈花巷,这里是长安城南城的香艳之地,这里有不输于女子的妖娆男子,也有技艺超群的顶尖魁首,更有雌雄莫辨的美男。 入夜,拈花巷就热闹起来,大红灯笼高高挂,灯笼面画着的,同样是雌雄莫辨的美人,随着微风轻拂,那些灯笼也微微转动,上面的美人仿佛也跟着活过来似的转着。 无双楼,是拈花巷最大最红的小倌楼,听说这里的楼主是曾经艳绝天下的男子,会一手能把鸟儿胡蝶弹得围绕他飞的好琴艺,楼主自己就叫花无双。 五福背着手看着眼前这一幢足有四层楼高的高大建筑,六角屋檐挂着响铃,随着风拂动而摇摆,发出悦耳清脆的响声,混合着里面传出来的丝竹声,谱成新的乐章。 她抬腿就进,阿九拉着她的手,皱眉道:“要不,让人进去?咱们就别去了。” “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见识一二。”五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总不会是怕了吧?” 阿九脸一黑:“我怎么会怕。” “那就走吧!”五福走进去。 阿九无奈,忙的跟上去。 这一进门,里面的装横和外面看着的古朴完全不同,十分的奢靡,仿佛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甜腻的气味。 阿九莫名的对这股子奢靡和甜腻十分不喜,走在五福的身边,绷着一张脸。 “你好歹放松一些,不然人家以为你是来找茬的,而非找乐子。”五福笑着道。 阿九斜眼看她一眼,她倒是自在得很,一派熟头熟路的样子。 他想起从前和她一道去窝子村那会所逛的青楼,她也是这样自在,还有他不在时,听说谈生意都是在烟花之地! 哼! 逛这些地儿,她倒跟逛自家院子似的平常,逛出新高度来了。 阿九在自己生出来的醋海里翻波。 五福不理他的酸气,因为有人迎了上来,穿着一身绯红衣裳,走路别有一番风情,青丝用缎带扎着垂在左侧,长眉桃花眼,琼鼻薄唇,脸色可能因为长期熬夜的缘故,带着一丝不健康的苍白,显得有些羸弱,让人想拥在怀里好生疼惜一番。 “哎哟,我道今儿怎么一早就有喜鹊在我窗台叫,原来是有贵客前来,两位俊哥儿好生面生啊。”那男子一边夸张的说话,一边柔弱无骨的向五福靠了过来,双手就要扒拉她的手。 阿九斜行一步,那人的手就触到他的胸前。 男子愣了一下,却没多想,不过一瞬,一双手就已经在阿九的胸前轻佻的画了个圈圈儿,尔后就转了个身,整个人靠在了阿九怀里,妩媚的问:“好人,奴家花尽欢,你叫什么呀?” 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想是做了许多遍似的,十分的熟稔,就连那媚态,都十分的生动,却丝毫不显得别扭和生硬,而是浑然天成一样。 五福看人也看得多,君文奇也是俊美无双的人了,可也不会显得女气,而眼前这位花尽欢,真真是雌雄莫辩,尤其是那管声线,沙哑的,磁性的,十分的勾人心弦。 是个美人啊! 第1436章 鸡尾酒是个传说 阿九被那花尽欢靠过来一撩拨,整个人浑身僵直,机械的看向五福,见她双眸精亮,直勾勾的盯着花尽欢瞧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花尽欢也看五福,见她眸子黑亮,饶有兴趣,看着自己就跟看一个什么艺术品似的,一时也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被阿九一推。 他一个趔趄,站稳了,幽怨的嗔道:“公子好生粗鲁。” 五福感觉到阿九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上前一步道:“花美人莫要怪他,这就是个不解风情的,我们头一次来,这里有啥玩的?” 花尽欢斜着眼打量她,笑道:“我们无双楼什么乐子都有,只有公子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便是酒,也应有尽有。” “我看你在骗我。”五福挑眉道。 “公子这话怎么说?” “你说你这里的酒应有尽有,我看有一种酒你们这里就没有。”五福笑道。 花尽欢不服:“公子头一回来,又怎知我们这里没有,我们无双楼,出了名的藏有天下美酒,就怕公子说不上来!” “哦?那你们这有鸡尾酒吗?” 鸡尾酒? 花尽欢怔住,鸡尾酒,那是什么酒,闻所未闻啊。 五福看他怔愣的模样,得意的哈哈一笑,走进大堂去,小样,还唬不住你? “公子……”花尽欢想要问,可五福已经不在跟前了,他跺跺脚,招来清秀的小厮,吩咐道:“把这个酒记住,给我找出来。”鸡尾酒,那俊公子说得出,就必定有! 于是,一个叫鸡尾酒的酒在南岳传开来,听说这酒极其神秘,又听说这酒百年一出,一口千金,又说有人喝了此酒后大哭,坦言除了鸡尾酒,其余的酒都不算酒,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鸡尾酒只是个传说,此乃后话! 花尽欢给二人安排在一个花仙子的雅间,点了绍兴酒,又点了两个小倌前来作陪,便下去了,毕竟刚入夜,客人多着哩。 五福倒很想和两个小倌调笑,可阿九端坐在那,跟个黑面神似的看着他,她就有些讪讪的和无趣。 “罢了,咱们莫公子今天心情不佳,你们就唱两曲吧。”五福摆摆手,给两人扔了一个银子过去。 那两个小倌儿欢喜得很,一个唱曲,一个斟酒。 阿九坐在五福身边,咬牙切齿道:“说好的去套姓宋的麻袋呢?我怎么看着你像是特意来逛这楼子?”套麻袋倒成了副的了。 “急什么,这才刚华灯初上呢,等到戏入巷才去不迟嘛。”五福端着酒靠过去,轻佻的道:“我们喝一杯?” 阿九眼角瞥到小倌儿好奇的看过来,不由瞪了他一眼,那小倌忙的低下头,只当这是两个情人了,也不知谁上谁下。 他接过五福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正好听到隔壁传来嘻嘻哈哈的调笑声,眉头皱起。 以后打死他,也不会再来这样的地方。 五福也听到了,问起小倌隔壁的都是谁,一听是几个长安城中的纨绔子,也没啥意外,只拐着弯问宋世子来了在哪个雅间,都点了谁作陪。 第1437章 有个小五爷 宋玮在哪? 他在一个叫牡丹的雅间,点的一个小倌,谈不上多风流多妩媚,气质上有些清冷,脸也不是极俊,只是整体五官看着颇具特色。 “你这样不对,眼睛要这样斜勾着看我,嘴角也是,若有似无的勾起,对,就这样笑。”宋玮一边指点着他,一边拿了酒壶往嘴里灌酒。 那小倌努力的按着他的指点去做,一张脸愣是僵了,心中却是不住的吐槽,来无双楼的客人他见多了,没见过这么奇怪的,简直就一神经病! 来到这里,不看表演不让唱曲,就拿了脂粉往他脸上涂抹,然后让他做各种奇怪的表情。 最奇怪的是,自己叫小春江,他愣是喊自己是什么福儿,有病! “爷,春江服侍您……”小春江扯了一下嘴角开口。 “你叫福儿!”宋玮俊脸一沉,大手瞬间捏住了他的双颊抬起,逼他看着自己。 看到他眼里的愤然,宋玮不怒反笑,道:“这就对了,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爷。”他凑过去,在他嫣红的唇上舔了一下。 小春江身子僵直。 有人敲响了门,一个俊秀的小厮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托盘,上面摆着酒菜,飞快的溜了两人一眼,便放下托盘,把刚温好的酒和新鲜的菜放在小桌上。 “福儿,再嚣张一点,对,眼中带着鄙夷。”宋玮没注意小厮,只看着小春江。 那小厮手一抖,却是头也不抬,只用眼角余光瞥了过去,垂着的眸子,飞快的闪过一丝寒意,指尖微动,刚要给宋玮斟上。 “滚出去!”宋玮一喝。 小厮立即躬身退出。 这合上门,他就听到里面传出的一丝轻吮声,不由嘴角直抽! 臭不要脸,王八蛋! 小厮走过百合房,有人撞了出来,正好撞在他身上,差点要栽落二楼的凭栏去。 “扶爷去茅厕。”那人打了个大酒嗝。 小厮看进百合房,里面又是烟雾又是人,每个人都敞着衣裳,搂着个小倌亲亲抱抱,浓重的酒味从里面传出来,熏得人直吐。 有人追出来:“叶三郎,再来喝。” 小厮看过去,这人眼睛凹陷,脸色苍白,大着舌头的样子真是难看极了,偏偏他还邪笑着,舔着嘴角去抓叶三郎。 那叶三郎哇的吐了。 那人僵住。 小厮也僵了,看向在百合房旁边的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得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 “茅,茅厕。”叶三郎整个压在了小厮上头。 “小五。”有个小厮装扮的人快步走来,接过那叶三郎。 “把这位爷送去茅厕。”被叫小五的强笑了下:“他太沉了,我搬不动!” 叶三郎的身材高大略胖,差不多是这小五的两倍,自然搬不动。 那小厮点头,半扶半拽的把叶三郎给带走了。 小五也正准备要走,却被出来叫叶三郎的男子拉住了,道:“你这小倌倒也生得可以,跟爷去喝两杯。” 不等小五说话,就被那人给拉了进去,砰的关上了门。 而那个侍卫楞了一下,连忙走进身后的房间去禀报。 不得了,小五爷,不,五福姑娘被隔壁的纨绔子给拉进房了! 第1438章 打落四颗牙齿 阿九自五福出去后,整个人就如泡在寒冰里似的,寒气直冒,坐在他身边的小倌脸色刷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这位大爷不愉快。 而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进来对那位爷说了几句后,他就捏碎了一个酒杯,更吓得那小倌牙齿上下打咯。 阿九的唇紧抿起来,他真是疯了才会答应她自己去探路,底下的人不用,非要自己亲自出马,她果然是嫌日子太无聊了。 而他,竟然就顺从了她! 再有下次,不,再没有下次了,哪怕她再耍乖卖痴。 阿九站了起来,刚要走出门去,那位花尽欢就走了进来,环顾一周,桃花眼眯了起来:“哎哟,莫爷,怎么不见小五爷呢?” 阿九道:“我也正想去寻他,花爷随我一道?” 花尽欢说道:“莫爷,咱们无双楼,也有咱们自个的规矩,这客人犯了规矩,可就……” “你和我说规矩?”阿九气息一冷,眸中寒芒直射。 花尽欢后背一寒,笑容僵在嘴角。 阿九冷睨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去。 而跟在他身边的侍卫也走过,并斜了花尽欢一眼。 花尽欢看着两人相继走过,僵直的身体动了动,好半晌才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子走到门口,并看到那莫爷走进隔壁。 娘了个壁哦,生面孔就是不好整,这哪来的煞星哦? 阿九走进隔壁房,显得淫靡的屋子里静了一瞬,人人都看着他。 阿九却只沉着脸盯着那跪坐在一个形骸放浪的男子身边的五福,冷道:“出来。” 五福看到阿九的脸色,觉得有点不妙,讪笑一声,站了起来。 “哎,你去哪,不许走!”见五福这么乖顺,屋内的人自然不满了。 凭什么啊,明明正服侍着他们,这个小子来,就把人叫走,是不把他们长安五纨绔放在眼内不成! “哪来的不长眼的臭小子,长得是有那么几分姿色,不如过来侍候小爷?事后给你一百两!”就在五福身边的那个男子邪笑出声。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怪笑起来:“柳珍,只怕他还侍候不好你呢。” “不用他如何,跟条母狗似的,跪着就行!”那叫柳珍的,明显就纵欲过度的肥胖男子哼的看了阿九一眼。 “打落四颗牙齿。”阿九冷道。 众人一怔。 不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见一条暗影飞快的闪过,啪啪啪几个巴掌响起,又飞快的闪了回去。 咳咳。 众人看了那站定在阿九身后的男子,再看向咳嗽的柳珍,只见他呸了一口,地上一口血混着四颗牙齿。 说四个就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众人惊骇的看着阿九身后的男人,这精准度,是计算过的吗? 魑五斜着这些人,心中轻哼,他可是练过的! “还不过来?”阿九盯着五福,道:“我真的很生气!” 五福挪着脚步,笑呵呵的道:“来了来了,让宋世子久等。” 花尽欢眯着眸子看着这两人,娘的,真是来搞事儿的啊! “站住,别让他走了!”柳珍跳了起来,宋世子是吧,敢打他! 第1439章 栽赃也要有技术含量 花尽欢感觉很头疼,他冷眼看着那位莫爷带着穿着不知从哪个小子身上扒来的小厮服饰的小五爷走出来,连衣裳都换成他们家的了,是不是太嚣张了! 而还有一位,还没从屋内出来呢,他把冲上来的纨绔一手一个给砸在地上。 没错,用砸的! 屋内砰砰邦邦的,花尽欢淡定的从腰后拿出一个小巧的金算盘,染着蔻丹的修长的指头飞快的在键盘上拨弄着。 他得计算好这些损失,好讨回来! “莫爷,这打群架也是有代价的,你们总得留下点什么吧?”花尽欢在阿九的背后轻飘飘的开口。 阿九脚步停下,转过身来。 花尽欢和他对视着,指了指五福身上:“而且,这一身,哟哟,好眼熟啊!这位小五爷的衣裳跟我们无双楼的小子衣裳一模一样呢!” 娘的,说你没干坏事,老娘,不,老子都不相信! 五福笑嘻嘻的道:“哦,我见着好看,拿了十两银子跟你家小子买的,穿着挺像你家的人吧?” 花尽欢嘴角一抽,摸着垂在左侧的发尾,道:“两位前来不寻乐子,而是来捣乱,真当我无双楼无人不成?” 魑五从内走了出来,走到五福身边。 花尽欢看一眼在里面呻吟的纨绔们,道:“里面这几位小爷,都是城中有头有面的公子,对了,那柳小爷,可是太后娘娘娘家的公子呢,叫你们打了,无双楼这锅是不是背得有点过了?” 五福看着阿九道:“你看你,这一怒,没法收场了,明明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 阿九瞪她一眼,还怪我,明明是你闹出来的破事儿。 五福摸了摸鼻子,走上前笑道:“花爷一本正经的时候,真叫小五好生害怕,纨绔么,都是热血青年,哪有不打架的?在小倌楼打架,谁好意思说出去啊,毕竟,都有头有脸呢!” 她咬重了有头有脸几个字,笑容满面。 “你总不会说你们是宋世子的人吧!”花尽欢冷笑:“栽赃也得有点技术含量吧。” “哎哟,我哪有这么说?你听错了吧。”五福道。 花尽欢张口欲言,却猛地想起他那话,叫宋世子好等。 这意思,是他们已经约定好去寻宋世子呢,还是说阿九是宋世子呢?模棱两可啊! 可足以误导那些纨绔了! 好狡猾! “总之两位就这么走,是不行的,不然,我两处都不好交代啊!”花尽欢哼哼道。 “那花爷想要如何呢?” “和他废话做什么。”阿九不耐烦。 五福捅了他一下:“你闭嘴。所谓行有行规,道有道义,出来混,就要讲规矩和规则,不然还不得乱了?” “小五爷倒是挺上道!”花尽欢呵呵一笑。 “失敬失敬,大家都是出来混的嘛!”某人一派的痞子相。 “既如此……”花尽欢刚开口,就有身段妖娆的男子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并看了五福他们几眼。 五福和阿九相视一眼,有情况! 花尽欢也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两位闹得如此大,我实在为难,今儿我们楼主有心情,劳烦两位和我们楼主谈一谈这帐怎么算了!”说着,就对妖娆男子道:“你带两位过去吧!” 第1440章 无双楼主 无双楼主点名要见阿九五福他们,这在花尽欢那里觉得很惊讶,可在阿九这里,却没什么好奇怪的,另外,对方说要见他们,他们就乖乖听话吗? “见什么楼主就不必了,这里损失多少,报个数上来。”阿九冷睨着花尽欢,一副我钱多,赔得起的嚣张。 花尽欢脸黑了一瞬,给脸不要脸啊。 “莫爷这是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花尽欢沉了脸。 阿九刚要开口,五福就挡在了他前面,含笑对花尽欢道:“这冤家是王子病犯了,花爷切莫见怪!” 王子病,那是什么病? 花尽欢哼了一声。 阿九冷着脸,五福瞪他两眼,对花尽欢道:“我早就仰慕无双楼主的风华已久了,花爷,一起去?” 花尽欢转过身,吩咐前来报信的人,打算亲自领人过去。 五福则是飞快的对魑五道:“两事,把人引去宋世子那边,另外,想法子让靖康郡王府那边知道这里的闹剧。”靖康郡王府知道了宋玮的好事,郡王妃还会坚持让昌平和魏王府联姻吗? 宋玮那边她已经下了好料,想必也该发作了,唯一遗憾的就是看不到宋玮那变态的狼狈样。 吩咐完了,就拽着阿九的手跟上花尽欢。 阿九小声道:“不愿意我们大可以走,没必要去见。” 他对这小倌楼没有半点好感,尤其看到她刚才在那个屋子时,怒火蹭蹭的往上升。 “要不是你闹大了,我们也不用去见那楼主!”五福嘀咕。 阿九冷笑:“你还敢说,是谁非要亲自上阵?怎么样,在宋玮那边看到什么了!” 五福有些心虚,还有些庆幸,幸好是自己亲自去,不然让阿九见到宋玮拉了个小倌扮演她,还不得当场炸毛! 变态啊变态。 五福自己想到宋玮那特别的癖好,哪怕对方只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像自己,可他的表情眼神什么的,都在宋玮要求下扮演自己,说不定还做那啥……擦,好他妈恶寒。 阿九见她不说话,就冷道:“回去再和你算账!”心里又暗暗发誓,下次他再答应她来这鬼地方,他就是猪。 随着花尽欢七弯八拐的来到一处安静的小楼,隐约听到一阵苍凉的萧声传来。 花尽欢的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步上楼梯,来到二楼门口处,敲了敲门:“楼主,人带来了!” 里面的人并没有说话,还在吹那萧,萧声悲鸣带着浓重的哀愁,让闻者落泪。 花尽欢看着那背对着他的穿着雪白衣裳的瘦削身影,眼中渐渐湿润起来,骚气全无。 五福看着,啧啧两声,难怪在这烟花香艳之地混的人,都带着几副面具,瞧这花尽欢就是了,初见她时一副小冤家的模样,骚得跟狐狸似的,可现在,小冤家望着人家深情落泪! 她靠在门上,那门被她一靠,就发出刺耳的吱呀一声,突兀的闯进了那幽怨哀愁的萧声里。 萧声戛然一停。 花尽欢顿时恼怒的瞪向五福,好好的萧声,被她打断了。 五福无辜的一摊手,耸耸肩,看向那转过身来的美人,眼睛亮了一下,无双楼主,美艳无双。 第1441章 看穿女儿身 传说无双楼主艳冠天下,艳绝无双,五福还当这是一个传言,而传言多不可信。 但现在看到本人,她倒是明白了,传言也并非全部都不靠谱,至少无双楼主生的美貌艳绝是真的。 眼前的男子,猜不出他真实的年龄,但看着三十出头是有的,看着可能比她娘还大那么一两岁。他的眉目无一不精致,轮廓十分好,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五福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都感到心里漏了两拍。 若不是身后有热量传来,五福得要看痴了去,这是她来这里后,见过的最美最有味道的美人。 君文奇也是个妖孽的美男子了,还有她认识的闻四,也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再有阿九,尊贵王者的贵气让他也加分不少。 可这无双楼主,他有的不止是美貌,还有年龄,阅历,这是那些小年轻人没有的。 他的眸子里藏着许多故事,让人忍不住想去探,却又不敢去探,就怕惊动了美人心中的哀思忧愁。 “就是你们闹得我无双楼鸡飞狗跳?”花无双看向两人,着重打量了一下五福,眸子眯了一下:“一个女子,扮起男装倒也像头像样。” “什么,女子?”花尽欢回过神来正好听到这一句,腾地看向两人,是谁? 阿九上前一步,挡在五福面前,警惕的看着花无双。 花尽欢的目光就落在了五福身上,是她了?这是个娘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女扮男装他也看得多了,可装得毫无破绽的,也就她一个。 苍天啊,就这样的平胸和平平无奇的女人是个女人?老天太不公平了! 花尽欢有些悲伤忧郁的看一眼自己的胸口,摸了摸脸,最该是女子的是他啊! “阿欢,去取点点心来吧!”花无双让花尽欢下去。 花尽欢连忙收敛了心情,又警告的瞪了二人一眼,这才带上门出去。 “你们也过来坐吧,不用紧张,真要对你们做什么,我只怕也走不出这个小楼!”花无双若有似无的看了一眼窗外。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二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深思。 “你怎么看出我是女的?”五福率先坐了过去,好奇的看着花无双。 不得了,凑近了看,这人更好看,真的超好看,从那眉,还有那眼,到那鼻子和嘴唇,无不精致。 嗯,越看越觉得有那么一点熟悉感,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五福按了按激动的心。 “我这把年纪,男人女人,也叫阅人无数了,对方是男是女,我还是有这点眼力劲的。”花无双已经放下他拿着的那管玉萧,轻轻挽起雪白的袖子,从瓷罐取了一撮茶叶放在青花瓷茶壶里,再拿起一旁已然烧得滚得冒泡的热水冲泡。 五福瞪着他的手看,那是一双十分修长的手,指骨分明,指尖圆润,指甲盖修得很整齐干净。 真是好看! 连手都这么好看,她又移到他的脸上,目光贪婪,长安城里竟然藏有这么一个美人,而她来了这么久了现在才知道。 “差不多就行了!”阿九注意到五福的失态,不得已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提醒。 看别人看得分毫不错眼,太过分了,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第1442章 我们后会有期 一股子清冽泌人心脾的茶香味飘了出来,花无双耳尖,听到阿九的话,嘴角一勾,他把两杯茶递到二人跟前,看着这对小年轻,颇有一种岁月催人的感觉。 当初,他也有过这么年少轻狂的时候,后来……后来就没有了,那个和他这么好的人,如今也不在了。 花无双看着两人在那挤眉弄眼的斗嘴,嘴角始终勾着,像是看着两个小辈笑闹,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五福看到他眼内的哀伤,心头莫名一紧,握了握桌下阿九的手。 阿九也注意到了,抿起唇。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哀伤的气氛在屋中萦绕着,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叩叩。 有人敲起了门,花无双回过神来,开口道:“进吧。” 花尽欢带着一个小厮捧着托盘走进来,把几碟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 “回前头去看着吧,这里不用你了,前面还得靠你看着。”花无双笑着对花尽欢说。 花尽欢迟疑了一下,顺从的退了出去,临走前,又警告的看了五福二人一眼。 “你这位花妈妈,倒是忠心耿耿,他那眼神,跟我们动你一根汗毛,他就要拼命似的。”五福撇撇嘴。 花无双道:“那你会吗?” “无双楼主既然能在这拈花巷把无双楼拱到第一的位置,又岂是我们能轻易撼动的?”五福轻嗤。 花无双看着她,道:“可你们还是当我无双楼没人,在这捣乱呢!” “这都是误会,纨绔嘛,哪都有纨绔的世界不是?”五福嬉笑。 “那魏王世子又怎么说?” “那就是私人恩怨了!”五福看着他,道:“无双楼主若是知道有人对你起了掠夺之意,得不到你,却寻了个和你有几分像的人,让他学着你的举手投足,然后为所欲为,你会如何?” 阿九一听,捏着她的手,怒火勃发。 “假的就是假的,再相似,也不是本人,与我何干!”花无双冷笑:“只要不动到我身上来,他让再多的人来模仿,也是无用功。” 五福叹气:“话是这样没错,可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寒啊,这心里不爽,不干点什么,到底意难平!” 花无双看向她,五福坦然和他对视,黑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 花无双有些怔忪,捏住了手上的杯子,眼中有一瞬的疑惑。 “无双楼主到底请我们来想要干什么?”阿九不喜欢这个无双楼主,因为他总能拿捏着五福的注意力。 花无双道:“请你们喝茶还不够吗?”他指了指他们二人面前的杯子。 无聊至极! 阿九冷哼一声,拉着五福站了起来:“我们走!” “啊,茶还没喝呢!”五福对那茶香味十分喜欢。 “回去喝不够你!”阿九瞪她,拽着她出门。 五福只得转过头,对端着茶也没出声拦他们的花无双摆摆手:“无双楼主,我们后会有期!” 花无双笑着举了举手中的杯子,依旧没说话。 两人很快就走出门,他这才叹了一口气,年轻人啊,这才是属于年轻人的嚣张。 第1443章 莫名的无双楼主 花无双默默的喝完了一杯茶,才开口叫人,一个灰影从暗处跳了出来。 “主子!”那灰影单膝跪下。 “是他吗?”花无双摩挲着杯沿问。 那灰影抬起头,回道:“虽然脸上有修饰,但确是北燕的晋亲王没错。” “想来也是,不然,外头不会这么多的鬼影子。”花无双呵呵的笑:“堂堂亲王,玩心竟然也这么重啊。” 灰影不说话。 “看来是那女孩儿左右了他。”花无双若有似无的笑:“情一个字最是累人了!” “……” “阿修还没有信传来么?”花无双又问。 灰影摇头,道:“主子,过去这么久了,这犹如大海捞针……” “总是要找的。”花无双一叹。 灰影没再说什么。 “楼主。”花尽欢从外而进。 “怎又来了?” “那两人,就这么放了?”花尽欢黑着脸,道:“他们把那几个纨绔引到了魏王世子的屋里,闯进去了!那宋玮,好像中了药,玩得大了。” 花无双喝茶的动作一顿,笑道:“那小丫头倒是胆子大。” 想到那丫头所说的,不禁摇头,到底还年轻,当真是年轻气盛,只管快意,不过这才是符合年轻人的气性吧。 花尽欢嘴角抽搐几下,这意思是说那女的下的手? “魏王世子点的谁?” “是小春江。”花尽欢回道。 花无双吩咐道:“把小春江保出来吧,以后他不能再出台了,给他赎身银子离开吧!” 花尽欢一愣。 花无双看着他道:“魏王世子玩小倌被人这么闯破了,依着魏王府的霸道,又怎会留下小春江的命?毕竟也是要脸面的。你去吧,迟了只怕来不及。” “是。”花尽欢应下,又问:“楼主,那叫莫爷的?” “让他们走,那是北燕晋亲王,别去招惹他!” “什么!”花尽欢惊得瞪大眼。 花无双淡淡的看他一眼。 花尽欢心上一缩,连忙敛衽要退出去。 花无双在他退到门口的时候,脑中灵光闪过,叫住他:“先把小春江领来我这里。” 花尽欢有些意外,却不敢说不,恭敬的退下去。 不一会,满面潮红的小春江就被带到花无双跟前,早有人准备好了药,喂给小春江,一刻钟过后,才站在花无双面前。 花无双看着小春江,从头都尾,着重看脸,问:“魏王世子是怎么要求的?” 小春江清醒了不少,忍不住吐起苦水来,道:“楼主,他完全就是把小的当替身……” “你学一遍!” “嗄?” “他怎么要求你的,你学一遍我看看。”花无双说道。 小春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不敢不从,当下就学了起来,从眼神到嘴角神情。 花无双看着他,把他和刚才那丫头相比重叠,心中有些莫名怪异,就问:“这妆容也是他给你画的?” 小春江点头。 “知道了,你不能留在这了!”花无双在他惊恐的眼神里继续说道:“你和魏王世子被人撞破,我怕他会找你麻烦,别平白丢了命。我让花爷送你走,以后海阔天空,你随便翱翔吧。” 第1444章 认错 却说阿九拉着五福离开那个小楼,五福看他脸色不好,问道:“又生气了?” “先离开再说!”阿九沉着眉道:“那房间还有别的人。” “我知道啊!” 阿九停下,看着她:“你知道?” “对于人的气息波动这一块,我自信还是挺敏锐的。”五福点点头。 “那你还想在那里面喝茶?”阿九阴恻恻的说:“是你心太大了还是那无双楼主太美艳了让你美得找不着北了?” 五福讪讪的:“你看你,又吃的哪门子老陈醋,这不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么?” 眼看着阿九越发的不快,她忙道:“我也是想着敌不动我不动嘛!” 阿九轻哼:“走。” “别啊,咱们还没去看热闹呢!”五福拽着他。 “你刚才说他让人模仿你?”阿九怒火腾腾燃烧,那岂不是把那人当五福,做尽龌龊之事? 阿九想杀人! 五福道:“这无双楼主有句话说得对,假的就是假的,是我们太过纠结和在意。不过,既然做都做了,我也不后悔,走,看看去。” 阿九被她拉了个趔趄,重新回到热闹处。 那里有人正挤在一堆看热闹,脸上满是兴奋,有的人眼中带着淫邪,嘴里吐出的话更是下流放荡。 无双楼的管事正在驱散人,五福扫了一眼人群,也不知靖康郡王府有没有人派人来? “走了走了,都散了,没热闹看了!”管事们驱赶着,一些小倌也机灵的揽着前来寻乐子的人离开。 “主子。” 魑五出现在阿九他们跟前。 “如何?”阿九看向他。 “宋世子已经从后门走了,几个纨绔的家里人也来了!”魑五回道。 五福更紧张靖康郡王府:“郡王府那边呢?” “来的人是个小厮,应该是赵世子身边侍候的人。” 五福这才松了一口气,赵世子的人,也等于是郡王妃的人了。 “走!”阿九拉住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家的马车内,阿九一言不发,气氛有些沉闷,直勾勾的盯着五福瞧。 五福心中发虚,笑嘻嘻的凑过去:“我们明天还去相国寺么?” “你妄想胡混过去!”阿九一把钳住她,将她倒扣在自己的腿上,手就往她挺翘的屁股拍去。 清脆的巴掌声,把五福给打蒙了,她竟叫一个男的打屁股了! “你说,以后还去不去这样的地方了?” 五福转过头,表示很无辜:“是你答应我去的!” 阿九一噎:“你意思是我错了,该被揍的人是我自己?” 五福嘟起嘴:“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说……” 她有些急,也不知该如此说才好。 阿九有些无奈,叹道:“我就不该纵着你,我后悔了,都是我的错。” 五福听到这心疼极了,迭声道:“我错我错,以后我再也不去了,再也不玩了。” 阿九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将她搂在怀里:“我害怕,你跪坐在那几个纨绔身边时,他们看你的眼神,我恨不得剜了他们眼去。你说,要是你落到他们手怎么办?” 五福是真心疼了,亲了亲他的唇,承诺道:“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怕,我以后都不了。” 阿九勾了唇,在她看不到的角度,眼睛闪过一丝得意,唔,装可怜这招是好使。 车辕外,魑五和原野相视一眼,他们这就是主子口中所说的,相爱相杀么? 第1445章 阿九真好 第二天去相国寺,为了讨好某人,五福放弃了骑马,乖巧的乘坐马车出行——装淑女。 阿九见状,低头眼中的笑意,也随着她上了马车,左右随行的都是他们的人,也不去守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了。 马车穿过城中的各条大街,如今正值秋日,栗子正当季,街上不时飘出糖炒栗子的味道。 五福嘴馋,马车时不时的停,每停一回,车厢内就多一种小吃食,除了茶盏,小桌上摆满了各种炒货瓜果零嘴儿。 车厢足够大,除了阿九二人,翡翠也在车上,负责煮茶水。 阿九则是从纸袋里掏出一个个的栗子,细细的剥了,放在玉青的瓷碟子里。 他剥一个,放下不到一瞬,就有一手伸来拿去。 阿九看着那不停在吃的人,道:“栗子也容易涨胃,小心撑肚子了。”说着,又把茶杯移了过去。 五福取过喝了一口茶水,掏了一把花生剥了,道:“这季节一来,突然又想吃蟹了,清蒸,蘸料就姜丝红醋,姜丝要切得细细的,再来一壶雄黄酒,啧啧,那滋味简直绝了。” 阿九道:“今天是没戏了,明儿回来的时候,让底下的人去买一筐回来,现在的蟹确实肥美。” 五福眼睛亮亮的:“是吧,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阿九没好气的白她一眼。 五福嘻嘻的笑:“食色性也,人的本性嘛。” “你倒是理直气壮了。”阿九叹为观止。 五福耸了耸肩,掀起车窗的帘子看出去,街道边上的铺子随着车马的飞奔而被抛在后头。 她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 “要是乏了,就躺一会,相国寺也要两个来时辰的路程。”阿九道。 五福顺势就躺了下来:“那我眯一下。” 她躺下,一边和阿九说话,一边半阖着眼,没一会就睡了过去。 阿九摇摇头,看向翡翠,让她拿出薄毯子,亲自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则是拿了一本书翻开,双手也不闲着,仍在剥那栗子等各种炒货。 她醒来肯定是要吃的! 五福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待醒来时,眼睛有一瞬的迷蒙,坐了起来:“到哪了?” “差不多到了!”一杯清茶递到她嘴边,五福就着喝了一口,揉了揉眼睛,看向阿九:“你没歇?” “就眯了一会。”阿九把桌子上的剥好了的炒货碟子推到她前面去。 五福低头看了一眼,栗子花生松子腰果仁,什么都有,各摆了一边,十分整齐好看,不由咧嘴笑了。 “阿九真好!”她又拿了一颗栗子往嘴里一抛。 “你听话的时候,我会更好!”阿九宠溺的道。 五福吐了吐舌头。 阿九放下书本,又从车厢内的暗柜重新拿出靶镜玉梳等女子梳妆的物件,拍了拍自己跟前:“坐过来,我给你重新挽发。” 五福挑眉,坐到他面前:“你还会挽发?” 事实证明,她高看他了,看到靶镜里面松松垮垮的发髻,五福嘴角抽了抽。 “我让翡翠进来服侍你!”阿九闹了个大红脸,道:“以后我会多练的!” 他逃也似的跳下马车,五福哈哈大笑起来。 第1446章 相国寺见闻 嘻嘻哈哈的就到了相国寺的山脚,五福下得车来,极目远眺,巍峨高耸的山峰,前方一条长长的白玉梯直达至半山的庙宇。 如今秋日风光正好,天空蔚蓝,阳光明媚,照在那一片金碧辉煌的庙宇上,显得极其庄严巍峨。 相国寺,是皇家寺庙,所处的山脉据说都是龙脉所在,守护着南岳的国运风水,所以这里的香火,比哪一处都鼎盛和人气旺。 五福再看这山下,供香客歇脚的茶寮和小饭馆比比皆是,还有不少的小贩在路边兜售生意,卖山货的,卖香烛的,还有一些什么平安符平安扣和红头绳之类的,自然了,精明的小商贩会说着这些都受过寺庙里供奉过的受过菩萨佛气的。 这心里清明的自然知道这是个销售噱头,但很多人也愿意花一文钱或几文钱买个心安。 有人就有生意,也有乞丐,五福看了一眼那些蹲在路边的乞丐,依旧让人抬了一筐预先买好的馒头去派发。 “这相国寺,就只能走上去?”五福看了一眼这长长的白玉梯。 “自然不是,这是旺火最盛的寺庙,平时也有不少贵人前来,另外有一条马车路通向寺庙,但那不供平民行。”阿九指了指左边,道:“有说法是走上去才表虔诚,可若真走不动,你看那边,也有轿夫。” 五福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在白玉梯前,有不少的汉子在那等着兜生意,他们跟前,摆着简单的竹椅和小轿。 “我们走上去?”五福不是那种娇娇女,笑着邀约。 阿九欠了欠身,伸出一个请的手势。 五福走前去。 才到叫轿夫那边,就有人迎上来,邀请坐竹椅,吹着自己抬得最稳的话。 五福他们说要走上去,并且已经走上台阶,便遗憾的散去。 “这就是民生,百姓们的生活就是如此。”五福刚才注意到这些汉子,有的人身上穿着补丁,兴许就是靠这个营生了。 “所以相国寺的僧人也不会驱赶他们,毕竟都是为了生存。” 有个孩子追了上来,被魑五等人拦住不得靠近。 “贵人,贵人需不需要带路的小友?我可以给贵人带路,我知道先拜哪个菩萨,知道每一个殿宇和菩萨的故事的,也知道哪里景色最好看,还能代贵人跑腿儿解卦进香。不要贵人太多银子,贵人愿意,就赏小的几文钱也可。”那孩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虎头虎脑的浓眉大眼,十分机灵,身上斜背着一个布袋,穿着打着补丁的布衣,怕是哪个农家出来的小子。 五福挑眉一笑:“你才多大,还会做导游啊?” 像孩子这样的,她从前也见的多,有些人就是候在景区景点,帮游客带路讲解,赚点辛苦钱。 “我十二了,翻过年就十三了。”那孩子跟条鱼似的钻过魑五的拦阻,跟在五福身边,嘴快的道:“您别看我不咋的,我干这行可有五年了。不信,贵人可考考我可知一二?对了,我叫杜德儿,贵人喊我德子就行。要不,我就给贵人讲讲这白玉梯的故事?” 第1447章 劳动人民最光荣 机灵的人就是会钻营,这叫德子的孩子也是一样,逮着机会,也不等五福他们说不,就噼里啪啦的说开了,先从这相国寺的崛起说起,这白玉梯又有什么故事,他口齿伶俐,节奏轻快,配上肢体动作,倒也把故事说得生动,逗得众人都轻笑。 最叫人认可的是,他说的时候还不忘穿插两句关心,一口一句贵人小心脚下的石子,侍卫哥哥小心路边的树枝勾了衣裳。 就冲他这份小机灵劲儿,就让人不好不赏。 说话间,就到了第一道殿宇,德子话音一转,先拜了一下正对着门的菩萨,又给五福介绍这菩萨,要怎么拜。 “德子,就到这吧,我们自个儿慢慢的转悠就行。”五福没想着要拜菩萨,就道:“我听说相国寺的枫林挺漂亮的,在哪边?” “你们是去枫林的?”德子道:“可我听说今天有贵人来相国寺参拜和赏枫,也不知道走没走,这枫林也不知会不会被封锁了!要不,我给姐姐去问问?” 五福笑着点头。 德子眼珠子一转,正好看到寺庙有个拎着铜壶的小沙弥从殿宇走了出来,他眼睛一亮,跑了过去:“道远小师傅。” 阿九看着他和那小沙弥嘀咕,又看他从布袋里掏出个麻糖塞到那沙弥手里,就道:“我总算知道他背着个布袋是干啥用的,只怕里面装了不少糖果,就是讨好这些小沙弥的!” 五福笑道:“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倒觉得这小子挺机灵的。” “能不机灵吗?就为几个赏钱。”阿九挑眉。 “这就挺好的,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得钱,这很好,劳动人民最光荣!”她尊重和敬重每一个付出劳动谋生的人。 两人说话间,德子就跑了回来,道:“我问过了,听说来的贵人是善音娘子和周王呢。贵人真走运,善音娘子是个有菩萨心肠的大善人,她不让相国寺封林,贵人可去那边游玩的!” “你还知道善意娘子是个善人?”五福听到熟人,不禁眉一挑。 德子红着脸点头:“知道的,她逢初一都来相国寺参拜并给山下的乞丐派去百病的善包,人人都很敬重她的,称她为菩萨转世。我也吃过呢!” 五福和阿九相视一眼,这名头原来说这么来的。 “这眼看就要到正午了,我们先用过斋饭再去?”五福道。 阿九点点头。 德子听了就道:“寺里的斋饭都要提前预定的,贵人可定了?若没有,我也认识一个厨子,可给贵人开个后门。” 五福咯咯的笑起来,道:“我们定了的。今天多谢你了!” 德子嘿嘿的笑。 阿九对原野点点头。 原野就从腰间解下荷包,抓了一小把银壳子塞了过去:“我们主子赏你的。” 德子看着手上的一把银壳子,又讶又喜,吞了一下口水,看着五福道:“那个,姐姐,不用这么多的。”他拿了一个,其余的递回给原野:“这就够了!”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赞誉,不贪,很好,就道:“赏你的,拿着吧,你很敬业也很热情。这做生意呀,就该这样的!你以为一定会有大发为的!” 她说完,就和阿九并肩而去。 第1448章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相国寺的斋饭很出名,哪怕是素斋,也做得跟花儿一样,味道也很正,真是名不虚传。 五福吃得肚子都撑了,忙叫翡翠砌了两碗浓浓的茶来解腻,又看秋日的阳光并不烈,喝过茶,就迫不及待的和阿九往枫林去,正好消食。 阿九见她时不时打嗝,道:“再好吃的东西也只能吃七分饱,你倒是跟要吃回本似的。” 五福讪笑:“这不是怕浪费吗?”觉不承认她贪吃。 “你确定你不是嘴馋?”阿九轻轻一敲她的额头,道:“我早说栗子会撑肚子,你来的时候就吃多了,现在又吃这么多素斋,不撑才怪。” “好啦。听说这枫林很大,我们多走几圈,总能消食的吧。” 阿九没好气的摇摇头。 离开庙宇,顺着寺里画出来的供指示的木牌,走上清幽小径,两路的景色也很好看,山花烂漫,远眺而去,远处山岩上树叶又黄又红又夹了些绿,偶然露出些峻峭的山石,凑成深秋最好的景致。 路过两三座供人歇脚的小亭子,也有几个文人士子在对着风景作画吟诗。 “此处风光如画,阿九也可作两首?”五福笑着道。 阿九揶揄:“我怎及得上松观先生的小弟子作出的一首满江红,都要传遍南岳了,还是不献丑了!” 五福一个趔趄,差点要栽落地去,道:“我什么水平你不知道?让我打架没问题,作诗却不在行。那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将领所出的佳作!” 阿九斜睨着她。 “想也知道啊,我这年纪,哪里上过战场了,没上过,又怎作得出如此正气浩荡的词来?” 阿九道:“我却没听说过这词。” 五福呵呵一笑。 阿九见她没再说下去,也不问,总有一天,她会说出所有秘密的。 转过清幽的小径,就看到入眼的红,如血一般,混着一些金黄。 枫林到了! 相国寺的这片枫林,种了有十里之多,在枫林的尽头高点,还有一个赏枫亭,据说从那上面看下去,能看到大片的枫林,以及巍峨辉煌的庙宇,有名的画仙柳言之的成名之作枫林参寺就是在这里取的景儿。 “我们也不急,慢慢的走上去赏枫亭?” 五福点头,入眼的红,却让她皱了一下眉:“不过这枫叶太红了,我不太喜欢。” “为何?” “你就不觉得这红的跟血一样么?这颜色,不吉利。”她又指了一下底下的庙宇:“再配上这个寺庙,挺矛盾的!”寺庙见血是大忌。 阿九轻笑:“你连菩萨都不拜,还信这吉利不吉利的说法?”来这相国寺,她可是一个菩萨佛像都没拜。 “所以有时候人是矛盾的高级动物啊!”五福丝毫不脸红。 阿九对她的厚颜再次叹为观止,道:“你这脸皮厚的我甘拜下风!” 五福眨巴着眼,我没有,我很无辜! 转过一条小径,和迎面而来的人对上,看清来人,五福的目光凝了凝,抬头望天。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对面的人也愣了一下,迟疑的开口:“大……姐姐?” 第1449章 你认错人了 一声大姐姐,让五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漠然的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小姑娘。 那是伍宜琳,只在昌平及笄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可她仍然记住了这张脸,而在她身边的,同样在昌平的及笄宴上出现过,应该也是伍家的小姐吧。 跟在两个姑娘身后,是几个丫头婆子。 阿九瞥了一眼,眉头皱了一下,看了身后的魑五一眼,对方点了点头离开。 也不用说,王爷这眼神是让他去探一下,伍家来了什么人了! 伍宜琳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五福,瞪着大眼打量着她,容貌确像父亲,可又有女子的柔婉,身形高挑修长,穿着象牙白的衣裙,头发只简单的梳了个流苏髻,插了一支桃花簪以及一支精致的四蝶银步摇。 衣饰足够简单素净,也适合在这个场所,毕竟寺庙嘛,不好穿得太艳前来。 可就是如此,伍宜琳也觉得对方亮如星月,就那么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那周身清冷睥睨的气质,叫人折服。 伍宜琳绽开一记笑容,上前一步,盈盈一福:“大姐姐,我是宜琳,在家中行三,还有这个。”她拉过身边的温婉的女子,介绍道:“这是二叔家的婉姐姐。” 伍宜婉早就听说过大伯的那些混事,对五福母女也知道一些,此时见了,一时有些心神复杂,可自幼的教养,叫她不敢失礼,便也福了一礼。 五福见了,眸子眯了一下,这两人的脾性,倒跟那伍宜宁有些天渊之别,这两只,显得柔静温婉一些,不过到底是里外都如此,还是背地里另有一副嘴脸,就不得而知了。 她也没兴趣知道。 “我早就盼着见大姐姐一面了,可惜……”伍宜琳故作欢喜的看着五福,可是对方呢? 五福看向阿九:“我们走那边?” 也不等阿九回话,就往另一侧走去,根本不理会伍宜琳。 伍宜琳的笑脸僵在嘴角,有些尴尬和难堪。 伍宜婉则是紧紧皱眉,这太无礼了! “站住,我家小姐和你说话,你敢无视……”有丫头跳了出来大喝一声。 五福停下脚步,转过头冷冷的看向那丫头。 那丫头瞳孔骤缩,后退一步。 “放肆!”伍宜琳色变,站出来,呵斥那丫头:“贱婢大胆,竟敢对大姐姐无礼,还不跪下认错!” “小姐……”小丫头有些委屈的揪着衣角。 “够了!”五福这才开口,冷笑道:“不用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另外,你喊我大姐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娘可只生了我一个,就算我还有姐妹,现在也还没出生呢!” “姐姐,就算你和父亲义绝,骨子里血缘上,你都是我们的姐姐。”伍宜琳拉着伍宜婉道:“二姐姐,你说呢?” 伍宜婉眉头皱着不说话。 “你不懂义绝是什么?我可是连血都还给你爹了!”五福呵的一笑,道:“小丫头,别见头发长的就认姐姐。有些姐姐,是蔫儿坏的哦!” 她说完,就拉着阿九走。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姐姐!”伍宜琳在身后叫着。 第1450章 明白人是有的 阿九陪着五福往内走着,一边觑着她的脸色,一边斟酌着要怎么说话。 “怎么了?”五福实在忍不住他这么窥探。 “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五福有些莫名其妙,略想一下,道:“你该不会是认为我会为那两个丫头的出现而不高兴吧!” 阿九露出一个你说对了的眼神。 五福笑吟吟的:“她们和我无关,我不会不高兴!” “当真?” 五福点点头,一叹:“只是感慨这世界小罢了,来个寺庙,都能遇到不合磁场的人。呀,你说一会我们还会不会遇到那周王和那善音娘子?” 阿九看了过去,和她对视,忽然就想起当初去赵明濬那里偷东西的时候遇到那两个幽会的事。 “如今他们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可这所愿,却已是变了味了。”五福意味深长的说:“还是拜你所赐!” “他们确实是该感谢我,不然,赵明琨当真敢挑破他们的私情?”阿九冷笑:“这会是变味了,但你以为凭赵明琨这么势利的人,他会对范五从一而终?他要争那个大位,就不太可能,不然哪有平西郡主的什么事!” “所以,这不怪我,只怪他们所谓的情比金坚不堪一击!”阿九无辜的一摊手。 五福挑眉睨着他:“厚颜的人其实是你啊,小女甘拜下风啊!” 阿九吃笑,没想到这话这么快就被她拾回去回击自己了。 两人边笑边闹,又从地上捡起如血的枫叶拿在手上把玩。 往上走时,魑五前来禀报。 这伍家来的人是二房的夫人,据说是来还愿和祈福的,除了二房的人,就只有大房的二小姐,也就是伍宜琳跟着来了,给伍家老夫人祈福。 五福面无表情,道:“如此甚好,不用看那怨妇!” 阿九浅笑。 另一边,伍宜琳也在和伍宜婉说话。 “……二姐姐,你觉得那位福姐姐如何?”伍宜琳温声问。 伍宜婉迟疑了一下,道:“三妹妹,我看她不是好打交道的人,而且她当着众人面和大伯义绝,已经表明了是和我们伍家划清界线的意思。所以,再遇见的时候,还是当陌生人罢,如此彼此都好。” 若五福听见了,肯定得给这位婉小姐给举个大拇指,好歹还有个明白人! “可是,再怎么样,她也是我们的姐姐呀!”伍宜琳一派天真,道:“我们的血缘也是一样的!” “三妹妹,只要心中有对方,不就行了,既然都划清了界线,日子也叫平静了,牵扯过多,这日子怕又不平静了!”伍宜婉看着她,道:“想必大伯母也不想你们和她有牵扯的!” 伍宜琳嗯了一声,又道:“也不知她身边的那个男子是谁?两人竟然一起前来这种地方,婉姐姐,你说他们可是定亲了?”那人看着,好贵气的样子! 伍宜婉不喜这样道人是非,便道:“是如何都与我们无关,莫说了,免得叫人听见了,反说我们长舌。” 伍宜琳脸皮一僵,强笑道:“我这不也是好奇么?既然姐姐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我们再往上走吧!” 第1451章 箭来 来到最著名的赏枫亭,五福总算有能站在高处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亭子是六角亭,每个角都挂了划了辟邪符的铜铃,风一吹,里面的铃就轻轻的撞着,声音不脆,却绵长得很。 扶在木凭栏上,五福看着下方的庙宇,斜阳照在金碧辉煌的塔尖上,愈发显得金光灿灿,刺人眼球。 她眯着眼收回一点视线,目光又落在那一大片的枫叶林中,已是深秋,枫叶红得似血,有些叶子随着微风吹落,翩然而下。 五福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山岩,那一边的景致远比这一片血红来得吸引她。 身上忽地一重,五福微微侧过头,是阿九把一件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山上山风寒凉,咱们走上来又出了一身汗,别着凉了。”阿九笑着站在她身边,往下看去。 “谢了。”五福系了带子,侧过身子,轻盈的跃上凭栏坐着,看着他,嘴角弯弯的。 “这里好吗?”阿九眼神晶亮的看着她。 五福挑眉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的如何假的如何?” “真的就是和你在一块儿,哪儿都好。”五福笑眯眯的:“假的就是这里不好,这枫叶红得过了。” 阿九有些懊恼:“我以为你也会喜欢,这里毕竟也是名胜之地。” “也喜欢的,就是不极喜欢。” “那我们坐一会,就下去吧,毕竟山上风大,冷凉。”阿九笑着说:“下去后,我们就去良子镇住,让他们提前去买好蟹。” 五福忙不迭的点头,看向亭下的魑五:“让小七回来吧!” 这上得山来,小七就带着小八,也就是上次在庄子上得的那只小狼跑得更深了,如今也不知两只跑去哪了。 魑五吹了个尖锐的口哨。 等了一会,也没见两只回来,五福眉头皱了下,道:“不知跑的多远,上去寻一下,别玩得越走越远了。” 小七足够敏锐,她倒不怕他会迷失方向什么的,再还有一只小狼呢,怎么都能找到回来的路。 魑五派了个侍卫去寻。 又过了片刻,才听到有动静从山上传来,五福嘴角刚刚勾起,刚要看过去,忽地觉得不对,身子利落的从凭栏跃下扑倒阿九。 一根羽箭从阿九站立的位置飞过,笃的一声射进亭子的木柱内。 五福抿唇发出尖锐的口哨,再抬头,那羽箭整根没入柱子,而那一根,是实心的,足有三只手掌环起来的粗。 对方也不知多大的臂力,这箭来得凶而猛,若是五福迟一步,只怕阿九已经射了个对穿。 随着一箭落空,紧接着又有两箭以极速飞来,这次是对准地上的他们。 而早就第一箭时,原野就已经跃了过来,恰好一剑劈落这两箭,可仍旧被那箭震得手臂微抖。 五福大吼:“魑五,西北位,点两人去。” 箭是从西北方向射来的,可惜此时太阳就在那边,背着光看不清人到底藏在何处,但肯定就是那个方位。 五福吼的同时,顺势带着阿九滚落了亭子下,以亭子遮挡着,原野和胡蝶同时跳了下来保护着他们。 第1452章 枫林刺杀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众人都把警惕都提到了最高点,滚落亭下,仍有羽箭飞来,五福看向阿九:“有没有事?” 阿九笑着摇头,从腰间抽出用以装饰的腰带,那是一柄青剑。 五福挑眉,她一时忘了,这人也不是只有花架子的! “胡蝶护着主子先走。”原野警惕的看着。 胡蝶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二货样,此时剑已出鞘,跟在阿九身边。 “走!”五福不确定对方有多少人,又是什么来路,只觉得离开为好。 胡蝶魑五等人包围着两人往山下去,这才走出十步远,忽然一阵刺耳的琴声传来。 “唔。”五福的头剧烈一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喉头咸甜。 尖锐刺耳的琴声暗含着深厚的内力击杀而来,红色的枫叶被那锋锐的琴音给隔断,片片飞下。 “十面埋伏!”胡蝶脸色微变,道:“来的是古琴杀。” 古琴杀,以琴声杀人,江湖上排名第四,十面埋伏琴音一出,不死也内伤。 噗! 噗! 有侍卫呕出一口血,又被琴音击倒。 而没有什么内力的五福,同样如此,喷出一口血来。 “五福。”阿九脸色一变,手指飞快的在她身上点了两下。 五福立即觉得世界安静了,头也好受了些,阿九点了她的聋穴,可这并不代表就安全了,琴音锋锐而来,她只能凭着本能避开,心里把这贼老天骂了个遍。 欺负她这个没啥内力的人啊! 在云境虽然得了内力的功法,可五福从得到至今修来也不过短短半年,哪就能有大成了? 更何况,对方是江湖上排名第四的顶尖杀手,能以琴音杀人,可见其内力深厚。 阿九看着五福脸色白了不少,不由怒极:“杀了他。” 胡蝶立即向琴声所发地而去。 “他一个不行。”五福擦了一下嘴角,对原野道:“护着你家主子下去!”说着就要追着胡蝶而去。 阿九拉着她:“一起走!” 五福虽然听不到他的话,可看嘴型却是知道说什么的。 不等几人走,四周又出了十来个黑衣人。 “这下好了,想走也走不了了!”五福袖子里藏着的胡蝶刀滑落下来,也不啰嗦,朝一个奔着她而来的黑衣人冲了过去。 她身形极快,也没有花俏的招式,出手就是杀招,动作干脆利落,割喉,夺剑,不等对方倒下,她就已经反手对身后扑过来的黑衣人一剑。 那人没想到她这么快,低头看一眼自己染红的腹部,倒了下去。 五福再看,自己干掉的这两个,纯属意外,观其余的黑衣人,个个跟不要命似的围攻阿九。 这是死士。 她足尖连点,向阿九那边扑去,手中的剑灵活的在手中挥动。 阿九听着胡蝶那边已经和那古琴杀对上,趁空当解了五福的穴,背对着她,一边劈开一个死士的杀招,一边道:“我掩护你,你先走!” “闭嘴!”五福一个错身,双膝一矮,腰身往后翻了个九十度,又跃起,手中的剑在一个死士的脖子上抹过,温热的血溅到了她月牙白的衣裙上,如梅花绽放。 第1453章 阴魂不散 艳红似枫,真讨厌! 所以她就说这枫叶红得太过了就不好,不吉利,看,说得多对。 一声尖哨声传来,死士的攻击越发的猛和狠绝,甚至不惜自损,看来对方要让他们交代在这里很明显。 听到那哨声,五福就觉得不妙,果然,又见十来个死士奔来,还有一个浑身罩着一个黑袍的江湖人打扮的瘦弱青年,看他的脸白得像鬼一样,瞧着有点弱不禁风,但却不会让人敢小看。 开玩笑,出现在这样的场所,难道当人家是来散步的吗? “魑五,放信号,特急。”五福道。 她的剑被对方的一把刀给震断,还震得手臂发麻,有些无力,就道:“且战且退,对方是要玩车轮战!” 另外那个瘦弱男人让她很是警惕。 “爷,姑娘先走!墨兰翡翠跟上保护。”魑五魑六和几个暗卫挡住了几个死士。 “走!”眼看着还能支持的就是暗卫,侍卫出身的也没几个存活,五福这时也不论什么先后,直接拉着阿九往山下奔去。 有人追了上来。 “阴魂不散!”墨兰转过身。 “姑娘,我们挡这一波,走!”翡翠也停了下来,开始不停的掏身上的毒药。 刚才一场对战,她已经散去了好些,存货已经不多了! 娘的,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五福只迟疑了一瞬,就拽着阿九跑。 那个瘦弱的男人轻功施展,飘落到他们跟前。 “你是谁?到底谁派你来的!”阿九挡在五福面前,厉声一喝。 “血滴子!”瘦弱男人说了自己的来路,声音十分粗嘎沙哑,像是喉咙伤了似的。 五福和阿九脸色巨变,竟然是血滴子。 出动了血滴子和古琴杀,谁和他这么大的仇?要置他于死地。 血滴子淡漠的看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阿九身上,就是他了。 阿九迎了上去,同时大吼:“小心点,他的血也有剧毒。” 不杀了这人,他们也走不了。 五福也随之靠上去,两人对一个,得手的机率也大些。 血滴子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手里捏了一个丸子向阿九扔去。 阿九以剑劈开,剑尖向他刺了过去。 而同一时间,五福也摸到了血滴子的身后,手中的蝴蝶刀刚要向他左则的大动脉刺去。 忽然,他那黑袍里的帽兜里飞出一条什么东西,迎面向五福飞去。 “卧槽!”五福顾不得血滴子,身子猛地一扭,就地连滚了几圈,避开那东西。 啪嗒。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条通体火红的蛇,丝丝的吐着舌,正向五福这飞速游来。 “当我好欺负吗?”趁着阿九对付血滴子,五福趴在地上手腕一抬,眸子半眯,心中暗暗的计算着,按下手镯的机关。 咻! 嘶! 藏在手镯的细如毫毛的银针正中那蛇头,那蛇竟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声音。 “冰糕。”五福冷笑着哼了一声。 “小火。”血滴子见爱宠被杀,不由眼睛赤红,他手持一把刀,划破了手指,鲜血向阿九那边挥过去。 五福则来了个二连发,向他射出银针。 …… 第1454章 对战 阿九离血滴子极近,眼看着他的血往己方飞溅过来的时候,忙用袖子在脸上一档,那血竟然迅速把他的袖子给腐蚀了几个小洞。 五福看得明白,心中大叹,这人把自己练成毒人也就罢了,可那血竟跟硫酸一样,有腐蚀的能力,后世的那些什么神经毒素有这样的吗? 而即便是毒素有,也仅限于外毒吧,这什么血滴子却是直接融于血,人还不死,简直是个变态。 这就是他叫什么血滴子的缘故? 五福不作多想,她从地上弹跃而起,眼睛不离血滴子,心中却是在想着要怎么干掉这个浑身是毒的家伙。 而血滴子在她射来暗器的时候也灵巧避过,见自己对阿九一击不中,脸色越发难看。 他速度极快,向阿九扑去的同时手从袖子摸出一个虫子向他甩了过去,另一手则是射出了暗器。 阳光下,那记梅花形的暗器却是泛着诡异的黑,叫人生寒。 血滴子这是双管齐下! 阿九眼神一凝,手中青剑凌厉一挥,竟是不偏不倚的击中了那朵黑色铁梅花,两者相撞,叮的一声,碰出一点火花,可见速度之快。 击中暗器,阿九也不迟疑,他足尖轻点,急如闪电,运起轻功扑飞过去,双手紧握青剑,飞快的划出几道剑影,漫天的剑气势如虹向底下的血滴子袭去。 夹着内力的剑气扫过,枫林的血红的叶子纷纷散落,如同下了一场红雨似的。 血滴子喷出一口血,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起来,手中毒物更是不要命的撒出去,阿九两人也躲避得狼狈不已。 五福高喝一声:“阿九,包抄,你前我后。” 她速度极快,身如灵蛇,钻到血滴子的身后,身子一矮,双腿如剪刀将他的双腿夹住,用力一翻。 本就受了内伤的血滴子一个不稳,就被她翻倒在地,而迎面,阿九持着青剑如飞鹰一般直冲而下。 血滴子不慌不忙,双手同时往两人撒去什么东西。 五福避开,偏头一看,是几条蜈蚣。 “你丫的是毒人,干嘛净是玩虫子?”恶心不! “去死。”血滴子冷笑一声,嘴唇一抿,发出一声刺耳的哨声,那蜈蚣竟是飞了起来,像一支箭似的向两人飞去。 “卧槽,牛逼了!”五福可不敢和这东西对上,眸子一冷,手速如闪电,径直抓过血滴子往自己跟前一挡。 “废物!”血滴子嗤笑,他养的毒物,就是撞到自己身上,又能如何? “是么?”五福在他说的同时,手中的胡蝶刀飞快的扎进了他的眼里,还狠狠的扭了两下:“那就接废物一刀。” 血滴子吃痛,啊的一声大叫,双掌向五福拍去。 “五福。”阿九飞快的挡在五福面前,血滴子那一掌拍在他的胸上,而阿九的剑也刺进了血滴子的腹部,捅了个对穿。 血滴子噗的喷出一口血,阿九一挡,仍有一两点血花落在他的手臂肌肤上,滋滋的腐蚀。 “我死,你也不能活!”血滴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直挺挺的往身后倒去。 风吹过,卷起血红的枫叶,空气中蔓延着一股子血腥味,天地间一片苍凉肃杀。 第1455章 受伤 五福撕开阿九的衣袖,见他手臂的一块肉腐蚀得飞快,心中一惊,一边往不远处仍在对付死士的翡翠大喊,一边翻起衣裙,从小腿上夺下那绑着的匕首。 这是她用以做后手救命用的! “这腐肉得割掉,你忍着点。”五福对阿九道。 阿九点头。 情况危急,也不知这鬼东西是什么鬼,五福也来不及用什么止痛的药,直接在他的手臂割下去。 “唔。”阿九额上冷汗津津,发出一声痛哼,脸上更是惨白。 翡翠飞奔而来,五福已经利落的搁下了那一片血肉,整条手臂血肉模糊。 “他溅到了毒血。”五福吩咐翡翠:“解毒丹拿出来。” 翡翠跪了下来,从荷包里掏出几个瓶子,哆哆嗦嗦的挑选。 “冷静点。”五福沉声一喝。 “是。”翡翠定了定心神,立即拿到了装着解毒丹的玉瓶,掏出两颗喂到阿九嘴里。 墨兰那边挡不住,有黑衣人往这边奔来,五福就道:“翡翠,你替他包扎诊一下,看还有什么问题,立即带他下山。”说着,就捡起帮阿九割肉的匕首,向那黑衣人迎上去。 翡翠摸上阿九的脉,脉象极乱,不由大惊,道:“王爷,我们得马上下山。” 阿九看向加入新战斗的五福。 “您的脉象极乱,在此也帮不上什么忙。”翡翠说着,忽然听到一阵滋滋声。 她扭头一看,不禁惊呼出声。 阿九也看过去,目光冷凝,那血滴子的尸体,竟然自己腐蚀起来了,而且速度极快,很快就成了一摊血水,混着许多细如发丝的线虫子。 两人都不禁寒毛倒竖。 “走。”翡翠顾不得那么多,拉着阿九就往山下退。 有两个死士见状要追上去,五福只得加快了速度,出招快而狠,且战且退。 “我去追,你对付她。” 两个死士分头行事。 “想走!”五福一边和一个死士缠斗,一边射出手镯的银针。 噗! 那死士头部中了针,扑倒在地。 “啊啊啊啊。”这时有尖叫声响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五福偏头一看,只见枫林那一头,那伍宜琳她们不知何时转了过来。 “大姐姐!”伍宜琳看清五福,惊恐的瞪大眼。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五福的背就受了一剑,她恨得直骂娘。 “滚!” 那死士却是听到了这一声,足尖连点,向伍宜琳施展轻功飞了过去。 伍宜琳吓得连连后退,撞倒在同样惊呆的伍宜婉身上,两人倒在了地上。 五福怒极,一记飞旋腿,扫倒跟前的死士,运起微弱的内力,飞快的扑到向伍宜琳她们举起刀的死士身后,手中的匕首向那死士激射而去。 正中后心。 而伍宜琳她们,眼看着剑尖都到了跟前,疯了似的啊啊的破声尖叫。 这下死定了。 可她们没感到痛楚传来,睁开眼,见那持剑的死士向她们倒下,连躲都反应不过来了。 一个高挑修长的身影扑了过来,一脚踹向那死士,顺势拔下自己的匕首,并捡起了地上的剑。 “还不滚!”五福瞪向呆滞的两人。 第1456章 血色玫瑰 会出手救下这两只,并不是五福看在同宗同血缘的份上,而是因为她们尚属无辜,就这么见死不救,五福还做不太出来。 可并不就代表她对两人会有好面色了,眼看着那个被她甩倒的死士向阿九他们的方向飞奔掠去,五福也顾不得这两人,飞也似的追过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伍宜琳她们姐妹俩仍是惊魂未定,看着五福瞬间就不见了人,她们愣愣的,以为自己刚才做了一场梦。 可,当真是梦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趴在不远处死绝了的黑衣人,激灵的打了个冷颤。 那死人,在告诉她们,这不是梦,而五福救了她们,也是事实。 “二,二姐姐……”伍宜琳抖动着唇叫。 “走,快走!”伍宜婉此刻万分后悔,就不该上来的,还甩了丫头婆子一路,平白遇着了这样的灾难。 她哆哆嗦嗦的从地上起来,双腿不断发抖,在打着摆子。 养在深闺的闺阁少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更莫说,身边还有一个死人。 “二姐姐,我动不了!”伍宜琳哭出声来,她的身子都僵掉了。 伍宜婉也想哭,却还是去拉她,姐妹俩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手拉着手跌跌撞撞的往来路跑去。 却说五福追了半路,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目眦尽裂。 阿九翡翠被五个黑衣人包围住,两人都狼狈不已。 五福吹了两声口哨,再次从腰间拿出了信号弹砸了,红色的烟雾升起,她冲了过去。 她在一开始不提防,就被那什么琴杀的琴声给弄了个内伤,这对付完一个又一个,身上已经有些疲了。 对方还真是要搞车轮战,誓要把阿九交代在这里似的,来一波又一波。 王八蛋! 五福一声娇斥,加入了战团,替行动有阻滞的阿九挡下一剑。 “五福。”阿九声音沙哑。 “还好吗?”五福转头看了一眼,见他脸色灰白,心下一惊,道:“翡翠,逮着机会带他走。” 阿九脸露一个苦笑,血滴子名不虚传,他的血也不知都混了什么,割掉腐肉,如今他的心依旧跳得极快。 五福出招凌厉,却也逐渐缓慢下来,心想难道今天真要交代在这? 一条影子飞快的掠过来,五福眼尖,喜叫一声:“小七!” 小七看她身上月白的衣裙几乎被血染红,不由抬起脖子,嚎了一声,然后一跃而起,向那些黑衣人攻击过去。 他身形极快,出招也狠辣,一出就是杀招,很快就干掉两个。 “主子。” 魑五原野等人,提着剑施展轻功飞掠过来。 “任务失败,撤!”剩余的死士一见形势已经不在他们这边,立即就要撤退。 “想走,没那么容易。”五福厉声一喝:“小七,留个活口。” 那几人一听这话,脸色一变,当即就要咬下在牙齿中藏着的毒囊,可小七也极快,把最近的一人的下巴,咔嚓的卸了,另外的纷纷倒地。 五福心神一松,跪倒下来,以剑撑地,喘着粗气,原本月牙白的衣裙,已然染成了红,宛如一朵血色玫瑰,冷艳逼人。 第1457章 付诸于命 五福宛如一个血人,可眼睛也就精亮,一双眸子更是黑得似黑曜石,只有压着膝盖微微发抖的手暴露了她的虚软疲累。 “王爷。”翡翠惊叫一声,扶住软倒在地的阿九。 五福也蹿了过去,看向翡翠:“怎么?解毒丹不管用?” 翡翠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她不知道,那些丹药都是白小白研制的,按理说应该解百毒了。 可血滴子其人,能在江湖上排名第三的杀手,也不是可小觑的,谁知道他身上的毒又是什么东西? 尤其他人死了,尸身还能自然,这样的诡异。 “原野,马上去安排白小白出来。”五福说着,见胡蝶提着滴血的剑匆匆赶来,不由问:“人死了?” 胡蝶咬牙:“让他给跑了!” “传令下去,下英雄令,活捉古琴杀赏银十万两,人头五万两。”五福冷着脸吩咐下去,想跑,得看她答不答应。 魑五应是。 主子是怒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给我撬开他的嘴,别让人给死了,扫尾的时候看还有没有活口,一并救下来。”五福让原野背上阿九,又指了那被卸了下巴的人。 众人应诺。 才走几步,就听到有动静从山下传来,众人连忙挡在五福和阿九他们面前,警惕的看过去。 “姑娘。”魑二,魑三两人出现在五福的视线当中。 “你们怎么会来?”五福讶然。 “正好往京里赶,却看到咱们的信号了,就上来了。”魑二看到五福跟血人似的,吓了一惊,再看到阿九趴在原野的背上人事不知更是脸都白了:“王爷……” “你来得正好!这就马上下山,以最快的速度把白小白接出来,我们两头汇合。”五福道。 “老三,你们护着姑娘他们,我收尾。”魑五见魑二他们来了,也放心了点。 魑二看他也是经过一场恶斗,不由皱眉:“要不我来……” “不行,我们打了这一场,战斗力有所不及了,万一再有别的刺客,你们也可以应对。”魑五摇头。 魑二见状,只得作罢,护着五福他们下山。 “墨兰。”五福想起伍宜琳那姐妹,道:“之前伍家姐妹在林子里,你去看一眼,可已安全。”过问一声,也是让良心安稳,到底是己方牵连。 墨兰有些意外,却什么都没说,转身而去。 以极速下山,为了避免身上的血吓坏了人,他们抄的是隐秘的小路,待完全下得山去,已经是斜阳西挂。 五福也没磨叽,把阿九放在马车上,立即让原野他们启程回城。 她看着已经昏迷,脸色差到极点的阿九,目光落在他被布包着的手臂,哪里有一丝殷红泌了出来。 原本他是不用受这个伤的,血滴子那一掌也该打落在她身上,可他愣是在自己跟前为她受了这一劫。 五福抿起唇来,这男人,是用生命在保护她。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道:“既然你愿对我付诸于命,那么,就不许半途而废,否则,便是下到地狱,我也要拉你回来揍一顿!听到没,我不许你有事。” 第1458章 姑娘,疼吗? 长青宅隔壁的宅子里,出乎诡异的安静,但你若细心观察,暗处会有暗影在浮动,某个房间里,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姑娘,鬼医正在给王爷医治,您也得去处理伤口。”原野看着五福还是穿着那一身血衣,再看她脸上雪白,不由皱眉。 “没事,我再等等。”五福盯着寝房看,她得确认他没事。 “姑娘,血滴子这人实在诡异,王爷吃过鬼医以珍稀药材亲自研制出来的顶级解毒丹,百毒不侵,理应不会如此,可却……假如姑娘也倒下,也要有人做决策。”原野劝道。 五福眉头蹙了一下,道:“那你先盯着,我先去整理自己。” 原野点头。 五福毫不犹豫的转过身离开,原野抿着唇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王爷以己身护着的人,可不容她自己糟蹋自己。 而且,他刚才的话也不是危言耸听,王爷这昏迷有点诡异,五福若在倒下,这一摊事摆在这,谁来做话事人? 原野想到这,便是一怔,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承认五福为主子之一了?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王爷把南岳的人事交到她手上时?还是从平时相处时?抑或是,今天这一场刺杀她对王爷拼命相护时? 原野抿着唇,不再细想,不管如何,她都是王爷倾心的人,也是他们的伙伴。 …… “嘶,唔……”五福趴在床上,吃痛的皱眉。 紫玉拿着帕子的手颤了一下,眼圈都红了,看着这具身体后背那横七竖八的刀剑伤,连心都跟着颤了。 光是看着地下的那一身血衣,就难以想象那刺杀的场面有多惨烈,便是翡翠墨兰她们,都没有她看着惨。 一旁的红玉则是小脸发白,强忍着不让自己的牙齿打颤。 她撇了小几上的铜盆,血已经把那水给染红了,成了一盆血水。 红玉忍不住握了握手。 “怎么?伤口很深吗?”五福见紫玉的动作停了,不由侧过头问。 紫玉把泪意逼了回去,重新绞了帕子轻轻的擦拭着她的后背,问:“姑娘,疼吗?” 五福呵的一声笑:“你家姑娘也是血肉之躯,怎会不疼?” “那你还……” “当时情况危急,对方一波接一波的来跟我们打车轮战,还有两个排名顶尖的杀手。”五福淡淡的说:“不拼命,我们就得交代在那枫林了,真正的命丧枫林了。” 紫玉轻叹了一口气,道:“幸好真些伤口都并不算太深,没见骨,不然,您会更疼!” “可见这贼老天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五福自嘲一笑。 紫玉却是笑不出来,就算是伤口不见深,可这些伤,怕也是会成疤痕的,女子的身体重要,那些大家贵女,指甲盖那么大的疤痕都要大呼小叫,何况是她这样的。 “红玉,把药箱取来。”紫玉道。 红玉把一个大红木箱搬了过来,打开,里面是各种伤药和常备药丸,都是出自鬼医手上研制的。 紫玉细心地给她上药,一层又一层,动作轻柔,姑娘不在意女子肌肤容颜,她得替她在意才行。 第1459章 连累 上过药,五福再次来到阿九的寝间,见鬼医和原野他们正在说什么,不由快步走过去。 “小白,他如何了?” 白小白紧皱着眉,道:“他的心脉有些乱,不太稳,当时情形到底是怎样的?” 五福就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这就是了,心脉受到剧烈震动,哪能不得内伤?至于他手上会被腐蚀,是因为血滴子的血的缘故,能及时割掉腐肉不让它腐烂下去,再服用解毒的就行。” “他没中毒?” “他服用过我呕心沥血所制的千毒不侵的丹,怎么可能会中毒?”白小白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一副你看不起我我很不爽的眼神。 “那他怎么会昏迷不醒?”五福沉着脸。 提到这一点,白小白也有些不解,这也是他想不透的问题。 “我梳理过他的身体,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就是内伤和外伤,脉象不太稳。” 五福听到这,就道:“那这就是有问题了,若是没问题,怎么会脉象不稳?会不会是你有些毒不知道,才诊不出来。” 白小白被她一刺,怒道:“放屁,还有我诊不出来的毒?这不可能。我是鬼医,哪怕医术没登峰造极,可这玩毒,还能玩得过小爷我?” 五福斜睨着他:“人家血滴子可是排名第四的杀手,你呢?” “我!”白小白气得浑身颤抖:“我看你是不想我给你治内伤了,哼!”竟敢得罪医者,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五福讪讪的。 原野自一旁看两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就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还是得把王爷弄醒!” 白小白点头。 “主子,您醒了!”房内,传来小力惊喜的声音。 五福快步进去,果然见到阿九睁开眼睛,顿时一喜,问道:“阿九,你醒了?可感觉怎么样了!” 阿九看到五福时眼睛一亮,一边起来,一边问:“你有没有事?” 她可是帮他挡了一剑的。 五福摇头:“我没事,受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已经上了药了,养些日子就会好!” 阿九却是露出个苦笑,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他招来这么一场祸事,她一个女子又怎会受这样的苦?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咱们是一国的,以后不许再说,倒是你,有没有感觉那里不对?”五福叫白小白:“趁他醒了,你再给他摸摸脉。” 白小白心道,若不是你抢先一步霸位,我早就给他诊脉了。 五福让开位置,白小白坐过去,仔仔细细的把脉,两只手轮着来,好半天才松开。 “如何?”众人都看着他,包括阿九自己在内。 “脉象渐渐平了。” 五福松了一口气,阿九也笑了笑。 “不过……”白小白有些迟疑。 “又怎么了?” 白小白摇摇头,道:“罢了,可能是我想多了,现在王爷刚醒来,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等过些时间,我再给王爷诊脉。”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刚才把脉的时候,感觉到心脉位置有一刹的凝滞,是因为内伤的缘故吗? 第1460章 我还想耍王妃威风 阿九醒来,高兴的不只有五福,贴身侍候的比如原野他们,也说十分欢喜。 白小白给他开了一副方子,亲自去煎了服侍他喝了,没一会,阿九就疲惫的重新睡过去。 五福走出寝间,问原野:“那死士的嘴敲开了吗?” 原野摇头:“这一时半会,还没有。” “一时半会?” “能被训练成死士,必定都是受过高强度训练的,他们无论是体能还是意志,都会比一般暗卫要来得强。”原野看五福不满,便解释道:“死士没有身家或身后牵绊,也就没什么情感牵绊,他们不在意生命,死对于他们是很容易的事。而要训出这样的死士所花的银子也远比一般侍卫暗卫多。” 五福哼了一声:“所以我最讨厌死士这样的存在了。至于意志么,都是拿来摧毁的!” 原野不语。 “走,我去会一会他。” 原野见她要走,连忙拦住她,道:“姑娘,现在夜已深了,您今天也受了一场打斗,又有伤在身,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小的们就成!” 五福看他目光诚恳,想了想,就道:“也罢,没道理事事要我亲力亲为,你去吧,希望明天我起来的时候看到他开口!” 原野抱拳表示应下。 既然不用她,五福也就回房去休息,毕竟她也是受了伤的人啊。 …… 隔日天一亮,五福就先去看望阿九,见他精神比昨晚要好些,整晚提着的心也就松了不少。 让人传了早饭,五福陪着阿九用了。 “怎么是红枣粥?”五福看粥是用红枣熬的,不由不满,她不喜欢吃甜的粥。 “是我让他们熬的。”阿九握着她的手道:“你昨天失血过多,多补补。” 五福一笑:“红枣么,不怎么补血的。”说着对紫玉吩咐道:“回头让厨房的煮些猪血鸡血之类的动物血上来,真正补血的其实是动物血。嗯,熬些牛肉粥吧,补身的汤品先问一下白小白,现在能吃什么,再让沈嬷嬷帮着熬些药膳汤品。” “是,姑娘。”紫玉笑眯眯的。 阿九看着那红枣粥讪讪的,谁知道五福端起来,三两下就喝了个干净,然后冲他露出个笑容:“你的心意,却不能辜负!” “我再给你盛一碗。”阿九见状,又给她舀了一碗。 五福嘴角抽了抽,想说够了,可看到他满脸高兴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五福,你没事真好。”阿九看她小口小口的喝粥,心中庆幸又满足。 五福抬头,道:“你也是,没事真好!”见他张口,忙又伸手去捂他的嘴:“别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话,你我交心,如今更是交命,不该说那个词!难道换了刺杀对象是我,你也觉得是我连累你?” “自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五福笑着给道:“你我是一体的,对付你,也就是对付我,我还想耍一耍当王妃的威风呢,那些人可不能把我这想法给砍断了!” 阿九道:“好,我一定让你这未来晋王妃威风八面!” 五福满意一笑,正要说话,原野站在门口,眼带红丝,有些不敢看她。 第1461章 姑娘很调皮啊 五福和阿九来到关押那个男子的地窖,只见那死士被吊在墙上,卸了下巴,面容诡异的拉长,身上全是伤痕,那是被刑罚逼供的痕迹。 见到五福他们起来,那死士嘴角冷冷勾起,轻蔑的一笑,那眼神访似在说,有本事你杀了老子,别指望从我嘴里问出什么。 五福环顾一周这地窖,也不看那死士,只对身边的魑五吩咐:“去拿几个灯火过来,把这个地窖给照得亮亮的。” 魑五不明,却顺从的去办。 那死士也是满脸疑惑,这女人是要干什么?把这地窖弄得亮了,他就能说了?愚蠢! 魑五很快就让人搬来好几个灯,把这个小小的地窖给照得亮如白昼。 “凳子,把他解下来。”五福又说。 魑五照办。 “从现在开始,不许他睡觉,哪怕闭一下眼都不行。”五福阴恻恻的盯着那死士,道:“什么时候他愿意说了,就让他眯一下。” 那死士一听,脸色巨变,大眼瞪得浑圆,看着五福的眼神犹如看着地狱来的女修罗。 不让人睡觉,这或许听着没什么,但一天可以,两天也可以,三天四天五天呢? 一个人长期睁着眼不睡觉,还能撑得住吗? 这还没完。 “死士么,原野说的,这类人很牛逼的,不睡觉得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那么,如果他真撑住了,就拿些纸,浸了水,一张接一张的加在他脸上。”五福走到死士面前,明媚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加油,千万不要丢死士的脸,一定要撑住,我看好你哟!” 死士面上肌肉抽搐,谁他妈是你兄弟,你这个恶魔,老天爷怎么会让你在这为祸人间呢! 五福说完话,这才站起身子来,对魑五他们说:“给我看好了,要是让他眯一下眼,你们就试一下这个体验。” 威胁,这是绝对的威胁! 然而,所有人都觉得毛骨悚然,心中很清楚,这威胁,她绝对不是在说笑。 “是!”没有人敢不应,不让睡觉,不知黑暗,这是违反天地黑白变换的定律啊,想想就觉得可怕。 “又调皮。” 走出地窖,阿九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五福道:“我这怎么是调皮呢,这是再认真不过的刑罚了!” “亏你想得出这样恶毒的招子。”阿九很认为,这死士撑不住。 “也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从前所见。”五福脸上露出一丝回忆。 阿九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是你以前那个地方的刑罚?” 五福看着他。 阿九忙道:“你若不想说,那不说也无妨。” “你想听?”五福笑道:“说你听也无妨啊。” 阿九的眼睛亮了一下,满心期待,她的真正来路,他早就想知道了,现在总算有机会了,他自然高兴。 “先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发现。”五福扶住他的手臂:“我的事随时可说,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到底是谁藏在暗处,想要你的命!” 阿九的脸微沉,点了点头,他也想知道,谁这般恨他恨得要他的命。 第1462章 存在即合理 召集了人在书房说着相国寺的那一场刺杀,很遗憾的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发现。 “对方好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衣着是最普通的夜行衣,牙齿也藏好了毒囊,一旦逃脱不了,就咬下毒囊。”魑六说道。 “死士的身上就没有什么标记?藏在隐秘的地方,衣服你们都扒了吗?可都仔细检查过?”五福问。 阿九喝水的动作微顿,失笑出声。 “里里外外都检查过,除了左小臂上有一个新鲜的烫伤疤痕,就没有别的,属下猜测,他们那被烫伤的地方,应该就是掩饰原来的印记的。” “这也是一条线索,顺着这一条去查一查,不一定非要往死士上查,普通的侍卫暗卫也可以差,谁在那样的位置刻烙印啥的。”五福看着原野和魅二:“你们一起,分别在南岳和北燕查。” 阿九摩挲着茶杯,道:“魅二,南岳的话,从这几家查起。” 他说了几个人。 五福看过去:“你怀疑这几个?” 他说的人分别是齐王,周王范家,还有一个魏王府。 “别忘了,周王和范五娘今天也出现在相国寺,是巧合也就罢了,若不是的话……”阿九的脸色冷了一下,道:“在南岳,与我有过罅隙的,就是这几个,所以先从这里查起,若能在其中找到人也就罢了,若不能,再往外探!” 五福道:“嗯,这倒是从小环开始查。那么北燕呢?” “北燕……”阿九抿了一下唇,道:“如果在南岳都找不到凶手,我真想不到北燕有谁是想要我死的,目的又是什么?毕竟我这两年,基本都在南岳活动,理应不会碍了谁的眼。” “阿九,你这样想就不对,人的恶意远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和无理,你认为不会碍谁的眼或危及谁的利益,焉知人家是否也这么想?人的恶意,通常都是一念而生,一念地狱。有句话你要记住,存在即合理。包括你们。”五福淡淡的看一眼在场的人:“不要觉得不合理,存在即合理。” 众人听心中一凛,纷纷道:“属下受教!” 阿九苦涩一笑:“我倒不如你。” “你有时候就是太善良,把人都往好里想!”五福握了握他的手。 阿九反握着她的。 “言归正传,这条线索要查,另外,找血滴子和那古琴杀的人也要查,那才是最重要的线索。所以,古琴杀,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是!” “姑娘,不等地窖里的那个的信息?”原野问。 五福皱眉:“对方如此谨慎,我怕他就是招了也是知之甚微,不能全靠他。” 原野想想,也是这样。 “魅二,能调来的人都调来了?”五福又问起护卫安全。 魅二点点头。 “魑二,你去问问一那边有没有人能借来一用,王爷的安危最重要。”五福道。 “是。” “阿九……”五福侧过头,见阿九垂着头睡着了,心中跳了一下,轻轻的摇了摇:“阿九?” 阿九醒来,眼中有一瞬的茫然:“我睡着了?” 五福眉头皱起。 第1463章 我是异魂 和众人商量过刺杀一事的后续事宜,五福就陪着阿九回去他的屋子,暗里对原野打了个眼色,让鬼医过来诊脉。 “你还好吗?”五福把阿九扶到床上坐着,拉过一旁的毯子盖在他的身上,目光有些担忧:“我看你有些疲累。” “嗯,可能喝了药就有些累,还有些内伤的缘故。”阿九笑道。 “那你赶紧歇一会,我守着你。”五福道。 “你陪我。”阿九趁机说:“刚才的话你还没说完呢!” “好!” 五福刚要让他过去一点,原野在帘子后说鬼医来了。 “来得正好!”五福转过头去,让白小白进来:“他说有些累,你再给他诊一下脉。”说着,就自动让开了半边身子。 白小白走过去,执起阿九的手腕凝神诊脉,甚至放在耳边闭眼听着。 半晌,他才睁眼问:“王爷,你可有觉得哪里不妥?” 阿九摇摇头:“就是觉得有些累,其余也没有别的。” “可是有什么问题吗?”五福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白小白迟疑了一下:“我觉得王爷的脉象时而凝滞和迟滞,具体是为何,我一时半会也不能断定。” 五福抿着唇,道:“你这些日子都在东宫帮太子调理,多少也认识一两个人脉吧,可有办法请到太医院的太医来给他看一看?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平素,专攻毒的多,我怕你一时错过了什么而不得知。” 白小白这回倒也没和她抬杠,点头道:“太医院的一个姓黎的太医医术还可以,我和他也谈得来,回头我去请他。” “尽快吧,莫要拖。” 白小白点了点头,又开了个方子,让原野照着去抓药,自己则是去请那黎太医。 阿九见五福的额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就道:“别皱眉,也不是什么大事!” 五福道:“血滴子来路不正,便是死也诡异得很,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我有个师傅,你知道吗?”阿九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上来。 五福踢掉鞋子,顺从的靠上去,道:“你没说过。” “我师傅是个和尚,那个老秃驴有点玄术本事,曾说过我及冠之前有一死劫,应在北燕,所以母后才让我出来。这两年我在南岳,美其名是来避劫,实际上,我也为皇兄为北燕探了不少的消息。至少这个南岳的情报网,是我亲手建起来的。”阿九轻声说道:“我已经及冠,死劫已过,生机已有,南岳是我的福地没错,因为我还遇着了你。” “你小名五福,五福俱全,正好在我身边,这何尝不是福?事实证明,你在我身边,我总是有惊无险。所以,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五福道;“五福俱全,如果我不是那个五福呢!” 阿九挑眉看着她。 “我是异魂,这具身体的八字不是我的,谁知道是不是五福俱全呢!”五福抿着唇道。 异魂,她就是一个灵魂而已,因缘巧合来到这个躯体,夺舍重生,这是她,而又不是她啊! 第1464章 你就是我的五福俱全 她坦言说出自己是一个夺舍重生的异魂,阿九虽然愣了一下,但也不会太过惊讶。 五福的过往他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一个被骂了十数年的野种私生女的丫头,和母亲相依为命,一直不显眼,突然就熊起来了,而他却查不出别的。 虽怀疑此五福而非过往的五福,但他什么证据都没有,毕竟人家亲娘都没啥异样呢,后来,交集多了,也就彻底的把这事给抹了过去。 “果然是如此,这样也就能解释你一个小姑娘为何有那一身本事了,还如此老练!”阿九叹道。 五福有些惊讶:“你不觉得诡异和奇怪?” “在这之前,我早就怀疑过,只是一直没有实则的证据,而且你我也没有什么该较真的事,也就不提了!”阿九握起她在被子上的手道:“想来这就是老秃驴为何说我的生机应在南岳的缘故。” 五福挑眉。 “你是五月才来的,而我,恰好就在那个月份在你家后山和你遇见了,为何不迟不早,正好就在那个月份那些天呢?”阿九轻轻的用指腹摩挲她的虎口,道:“正是因为天意如此,才让你我相遇!” “你倒是挺能说的,硬生生的把一个夺舍重生的故事说成了合理性。” “也是你说的,存在即合理啊!”阿九得意的说道:“你既然能和这个躯体契合,那就是合理的,在你之前,这个躯体的原主,她应该没了吧?” 五福点点头。 “该是没了,只留下一丝执念,后来是彻底没了!”五福指的是关于生父一事,早些前看到伍礼宏的时候,自己还会产生怨怼呢,后来就没有了,可见就是原主留下的执念。 一个对自己身世的执念。 阿九却是呼出一口气:“那就好,你替她长得这么好,甚至把她的母亲也视若亲母,她也该无牵无挂能投个好胎了!”回头回到北燕,还得让老秃驴再帮着看看,是不是当真安全契合才好。 “你这样子,好像是怕她回来似的?”五福斜睨着他。 阿九直视她的眼睛,丝毫没有被拆穿的窘迫,道:“我的确是怕。五福,你就是你,不是谁,我很确定,我心悦的,在意的,就是你,而不是你这个躯体,是你这个灵魂!” “若是我投在男身呢!”五福故意道。 阿九脸上一僵,就在五福快忍不住的时候,他道:“若真那样,便是天意如此!” 嗯,要真是那样,那他也得是做在上的那个! 五福见他浮想联翩的模样,再忍不住的捶床大笑,太逗了。 阿九见状,哼了一声,去挠她的腰肢:“坏丫头,叫你笑,分明都是你说的,还笑。” 五福痒得不行,躲着扑在了他的身上,蹭来蹭去。 阿九身子微僵,忍不住拉过她,吻了过去。 两人闹得激烈,却忘了身上都有伤,痛哼的同时,却又舍不得这缱绻,慢慢的才从激烈变得绵长。 好半晌,阿九才松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五福,你来了,你在此,就是我的五福俱全,不是谁,是你!” 第1465章 五福的忧 五福睁开双眼,看着跟前陷入熟睡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凝重,她的手指轻轻的摸上他的脸颊,唇抿了起来。 刚才她还和他说着自己那个世界的事,说着说着,他就睡过去了。 真的是因为内伤和药物的缘故,还是没有歇息够本,才如此的疲累? 五福动作极轻,下了床,整理好身上衣物,眼神深深的望了他一眼,替他掖了掖被角,这才走出寝房。 房外,原野和小力正在说话,见她说来,都敛衽行礼:“姑娘,王爷他?” “睡了!”五福脸色有些不好看,问:“白小白还没回来?” 原野摇摇头。 “原野,你去打听一下,还有什么知名的大夫,都请过来给他请脉,我觉得有些不对!”按着阿九的身体,不至于这样疲累,而白小白还断定他没中毒。 原野心中一凛。 “另外,再让人去江湖上打听血滴子为人,谁和他最相熟,不管仇人还是朋友,都发打听来,我要一份血滴子详细的信息,巨细无遗的。” 原野看她脸容肃冷,不似往日的轻松,心剧烈的弹跳两下,下意识的看向房内,道:“属下领命!” “小力,你去守着你家爷吧,别错眼的守着,有什么不对,叫暗卫。”五福又吩咐小力。 小力眼圈微红,点了点头,走进房去。 在两人都离开,五福才对着虚空道:“都给我盯好了,有任何可疑的人或东西靠近这屋子,全部拿下,反抗者,杀无赦!” 没有人回应,只有莎莎声响过。 五福这才离开,把翡翠也调派到阿九的屋子里照看,她则是趁空当回了隔壁长青宅。 …… 周氏正和秋香几个丫头在做小衣服,说说笑笑的,一派安详温馨。 五福紧绷的心微松,上前请了安,倒是周氏看她脸色苍白,关切的问是不是累着了。 五福哪里敢说是自己受了伤,便顺着她的话说:“什么都瞒不过娘,这久不出门就娇气起来了。” “那你赶紧回房去歇着吧,我这里也没什么事。”周氏连忙赶人,又道:“一会我让丫头送些沈嬷嬷做的药膳过去。” 五福笑着说好,又陪着说了两句话,这才退出去,一出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回到自己屋里,红玉送上茶水来,又道:“对了,姑娘,昨天您出发后,昌平郡主来了。” “唔?她来做什么,可留下口信了?”五福捧着茶问。 红玉摇头:“没有呢,听说姑娘去相国寺了,她就走了,都没进门。” 五福喔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她现在心里想得都是阿九的事,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念其它。 可她不想,却总有事儿来寻她。 “姑娘。”紫玉快步而来,道:“郡王妃身边的龚嬷嬷来了,要请见姑娘。” 五福一怔:“龚嬷嬷?” 紫玉点点头,见房中没有其他人,就低声道:“我看龚嬷嬷眼里红丝遍布,脸色冷硬,似是出了什么事。” 五福的眉尖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莫非是昌平那丫头出事了? 第1466章 脑子进水的昌平 龚嬷嬷随着紫玉走进五福的屋里,见五福一脸茫然和不解的看过来,心中便是一沉。 五福站了起来,屈膝福了一礼:“真是龚嬷嬷来了,红玉,上茶,给嬷嬷看座。” 龚嬷嬷欠了欠身,在红玉搬来的绣墩上挨着半边屁股坐下,看向五福。 有丫头送了茶水来,龚嬷嬷接过抿了一口,就放在茶几上。 “不知嬷嬷来,是所为何事?”五福直接开门见山,她心里装着事儿,也懒得转弯抹角。 龚嬷嬷看了屋里侍候的人一眼。 “紫玉留下,其余的人先下去吧!”五福挥手,等人都走了,她便对龚嬷嬷道:“紫玉是我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和助手,我知道的她都知道,是能信任的人,嬷嬷放心。” 龚嬷嬷见状也不说什么,这位紫玉,她见过多次,自然知道她是五福的心腹丫头。 “姑娘,我家郡主可有前来寻你?”龚嬷嬷遂盯着五福的眼问。 五福坦言的道:“我昨儿去相国寺礼佛了,听我身边的丫头说,昌平曾来寻我,但听说我不在,她就走了,连家门都不曾进!” 龚嬷嬷已带了皱纹的嘴一抿,这和她们了解到的信息一样。 “那过后呢?” 五福摇头:“我并没有见过昌平。”想了想,就试探道:“嬷嬷,莫非昌平她?” “郡主不见了!”龚嬷嬷沉着脸道:“所以姑娘若是知道郡主的去向,但请告知一二,王妃的眼都快哭瞎了!” 五福一惊,问道:“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龚嬷嬷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里又是沉了下去,如果她都不知道,那就证明,郡主连她都没有告知,也没有来这里。 “郡主和王妃怄气,昨日午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说是要休息,让谁都不能打扰,傍晚也不去给王妃请安,王妃也只当她是在怄气,没在意。”龚嬷嬷沉声道:“可到了酉时末,郡主院子里的人见她还没传膳,就大着胆子去请人,这把门破开,才发现郡主不见了!” “和她一块不见的还有谁?”五福冷静的问。 龚嬷嬷眼圈泛红,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除了郡主,她身边伺候的人都在。” “这么说,她是自己离家出走了?”五福揉着额角,这个笨蛋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龚嬷嬷道:“得知郡主失踪了的消息,我们家王妃急得当场就晕倒了,搜遍了整个王府都没找到郡主。另外,又派了侍卫去寻,对外也不敢声张,只能说是有丫头偷了重要的东西跑了……可这一夜过去,郡主还是没个影儿,不得已,王妃才让我来一趟,另外关家也会去。姑娘,我家郡主,当真不在你这吗?” 看着龚嬷嬷期盼的眼神,五福叹道:“嬷嬷,这是何等的大事,我又怎敢说谎,昌平当真不在,我也从没见过她。” 龚嬷嬷心神一崩,哭了出声:“那这可怎么办哟,郡主连一个丫头都没带,她自小就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从没吃过苦,这……” 第1467章 五福说理 无需龚嬷嬷如何说明昌平离家出走这厉害,五福也很清楚,她这样任性出走,会给自己和家里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这个时代,最是注重女子名声,一个女子莫说出走,便是被人掳了去,都要被认为失了清白,而出走,谁知道你是否孤身一人,还是与他人私奔呢? 所谓奔者为妾,这对女子来说,简直是灾难。 退一万步说,名声什么的,都还可以放在一边,最重要的还是个人的人身安全。 昌平长在富贵窝,自小金尊玉食的长大,丫鬟婆子簇拥着,洗个脸都可以有人代劳,眼下她自己跑出去,怎么生存? 世途险恶,这人间,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来得凶险,真要被人骗了或者祸害了,就真是自己作死,自己给自己的任性买单了。 “龚嬷嬷,我想问昌平是否为了亲事和王妃怄气?”五福想到她近日的烦心事问。 龚嬷嬷哭声一顿,抬起头看了过去。 五福和她对视着,龚嬷嬷有些狼狈的避开视线,道:“郡主就是年纪小不懂事,王妃都是为了她好。” 五福心中一寒,皱眉问:“王妃还是主张要和魏王府结亲?要把昌平定给魏王世子?” 龚嬷嬷蹙起眉,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她这语气好像带了质问和不满。 “王妃可知道,魏王世子是个荤素不论的?”五福再问。 “世子年纪还小,男人应酬,逢场作兴的事少不了……” “如此说来,王妃明知道魏王世子的人品,却仍然想把昌平嫁给他了?”五福莫名的升起一丝怒火。 “五福姑娘慎言!”龚嬷嬷脸上挂不住,道:“魏王府地位尊崇,郡主嫁过去,将来就是魏王妃,身份尊贵……” “龚嬷嬷。”五福打断她的话,道:“靖康郡王府已经足够尊贵了,魏王府是异姓王,把控西北,焉知今上是否对魏王满意?郡王府不想着远离,还要联姻,这是怕自己不被圣上看中?” “放肆!”龚嬷嬷气得浑身发抖,厉声一喝,郡王府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小小姑娘评论。 “我和昌平投缘,为至交好友,并不愿看她家族倾轧,嬷嬷是王妃身边的人,我也不怕把这话对你说。退一步说,哪怕没有圣上忌惮着魏王府,嬷嬷也很明白,昌平其实不适合做魏王世子妃!”五福丝毫不惧的看着龚嬷嬷,意味深长的说:“嬷嬷,富贵荣华是好,可那也得有命享才行。高门后宅的腌臜,嬷嬷和王妃比我这个乡下来的更清楚,天真烂漫的昌平,会熬得过吗?” “就算王妃给她配齐了精明的人,可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你们就肯定,没有人钻空子?”五福沉声道:“昌平本身已经足够尊贵,寻个好拿捏的情投意合的,她会更快活,一个女子,一辈子很长的,做母亲的,难道真愿意看着女儿郁郁寡欢,遗憾终生?” 龚嬷嬷心中又惊又叹,惊的是五福的大胆,叹的是一个乡下姑娘,眼界却是开阔深远。 第1468章 后悔莫及 五福不怕得罪郡王妃,她看重的是昌平,而郡王妃的作为,还真是让她有点失望和惊讶,只怕就是因为她这样的坚持,昌平才会怒极的任性出走。 同样是遇着个渣男,郡王妃和关夫人两人的态度相比,实在是差太多了! “嬷嬷还要去关家,我就不留你了,昌平这边我会留意着,若是有她的消息,我会通知王府。”五福不愿意再和龚嬷嬷说下去,实在是有些闹心,再加上自己也有心事,更懒得和她扯。 龚嬷嬷听到她赶客,也不好继续逗留,而且她的确还要去关家,便顺势站了起来,道:“姑娘,女子的名声重要,我家郡主失踪的事还请姑娘莫要声张!” 五福道:“放心,我会的!”说着便看了紫玉一眼。 “嬷嬷,我送您。”紫玉笑着领路。 龚嬷嬷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没一会,紫玉回到五福跟前听差。 “人已经走了?”五福冷着脸道:“看来我是高估了郡王妃的爱女之心,没想到看清那样的人品,她仍要坚持把昌平定给宋玮。” “王妃也是想着魏王妃的名头足够尊贵。”紫玉道:“当母亲的,都想女儿嫁个家世好的。” “这私心没错,可也得对方是个靠谱的,宋玮是靠谱的吗?”五福冷笑:“罢了,且不说这个,你去孤幼局走一趟,让那些孩子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昌平。这么大个长安城,她若是没出城,肯定是躲在哪里的!” “是。”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任性冲动和死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五福忍不住又气极的开口。 这叫紫玉怎么说呢? “不说了,早点找回来才好。”五福头疼的揉了揉额角,道:“我去阿九那边。” …… 靖康郡王府。 所有的下人走动几乎都是踮起脚跟走的,生怕惊动了主子而遭到惩罚。 听说郡主院子里服侍的人,已经打死了三个,其余的都被关押起来了,他们就怕自己会受到那几人的下场。 郡王妃的院子,更是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听得见,气氛诡异,所有人都恨不锁起来当鹌鹑,别着了主子的眼。 龚嬷嬷满脸疲惫的走进郡王妃的寝间,闻到空气中那浓郁的药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发苦。 随着小丫头的禀报,靠坐在床上,头上扎着抹额的郡王妃满脸期盼的看过来。 等看到龚嬷嬷的脸色时,她的心就沉了下去,悲凉涌了上来。 龚嬷嬷几乎不敢看王妃的眼,迈着碎步来到她面前,道:“王妃,老奴无用。” “都没在她们家?”郡王妃看到她摇头,哗的哭了,道:“这夭寿的东西,是要生生的剜我的心啊。” 龚嬷嬷等她哭得够了,才把去五福和关家的过程说了,尤其是五福的话,从头到尾的学了一遍。 郡王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惊又恐,唇抖了抖:“她,真这么说?” 龚嬷嬷点头。 “我不逼她了,只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就是一辈子不嫁人,我也随了她,我的敏敏……”郡王妃后悔莫及,再次哭出声。 龚嬷嬷心里也黯然,陪着一道抹泪,盼着郡主早日归来。 第1469章 愿招 阿九的房里围了不少的人,除了白小白和太医,还有三个在长安城颇有名气的老大夫,一个轮着一个的给阿九看诊。 等他们都诊完了,五福满面期盼的看着他们,但却都没听到什么好消息,只说阿九的身体除了内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样。 这话,让五福心中更没底,脸色也更难看。 把人赶出去,她坐到阿九面前,如丧考妣。 “你这样子,让我觉得你像是盼着我有什么事似的。”阿九笑呵呵的说:“一个大夫诊出来没事,你不相信也就罢了,可几个大夫都说没事,那就真没事的。” “可是我觉得这才有些奇怪,真没事的话,你怎会如此困乏?有什么早早诊出来也好对症下药,存在隐患不知,一旦发作才是要命的!”五福眼睛带着担忧。 “但是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所以你放心吧!”阿九安慰她:“倒是你,是否还有什么心事?” “还真有,昌平那死丫头离家出走了!”五福把龚嬷嬷来家里寻的事给说了一遍,末了道:“说起来,这只怕也有我的错,若不是前两天我们整宋玮的时候,让魏王府的人知道,昌平或许不会知道这个事。估摸着郡王妃的态度刺激到她,才一时冲动的跑了。” 看她满脸自责,不禁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也是一番好意,是那丫头没长脑子,才白费了你的心。” “可她真出个什么事,我心里也会不安!”五福趴在他的腿上,道:“她长在富贵窝,所知所闻不过道听途说,哪里知道这人间险恶?” 阿九漠然,道:“如此,她领悟了这一番,大概也会沉稳起来了!” “可要是付出的代价太大呢?” “那也与人无尤,毕竟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似乎听谁说过,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完!”阿九淡淡的道。 五福嘴角一抽,谁说的,她说的呗! 她叹了一口气,希望那丫头没事才好。 …… 没两天,五福就听到郡王府放出消息昌平郡主生病,被移到王府别院去养病的消息。 知道这是郡王府为了保护昌平名声的做法,可五福心里仍然不太舒服,她最怕的是过不了多久,郡王府一直找不到昌平的话,会宣布她病逝的消息,因为这是家族为自家名声一贯的做法。 五福一边让人继续寻找昌平的踪影,一边关注阿九的身体,可惜白小白一直找不到阿九身体哪里不妥。 “姑娘,那死士招了!”魑五差人来报。 五福眉一挑,这就招了,又算了一下时间,这才三天呢。 随着人来到地窖,果然见那死士双眼布满血丝,眼球突出,双颊塌下去,精神已经频临崩溃了,那样子,简直比得了十大酷刑还要可怕。 看到五福时,那死士瞳孔一缩,差点要尖叫出声,这个恶毒的妖女! 五福笑眯眯的坐在椅子上:“听说你愿招了?啧啧,这才三天呢,你就撑不住了?说吧,你谁家的!” 第1470章 是人是鬼 一如五福先前所料,这个死士虽是愿招,却也没说出多少明显的信息来。 死士所说,他们平时训练的时候都是在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出来的时候还得蒙着眼被带出来,所以根本不知道所在位置在何方。 而训练他们的人,也不知是何模样,因为对方总戴着一个鬼面具,他们称对方为公子,至于他们是为谁所用,也是不知,每日只知训练,直到出任务。 另外手臂上的印记,则是一个六角星的符号,五福看他画出来的符号,眯了一下眼,与其说这是六角星,还不如叫它为六芒星,代表着死亡的意思。 “装神弄鬼的真讨厌!”五福冷哼一声,只有邪教才弄这样的符号。 又问他是怎么安排的刺杀,是怎么和那两个杀手配合的。 死士就说没有配合,就是各干各的,因为对方性子傲,不愿意配合。 五福又问了几个问题,诸如怎么知道他们的行程动向,对方也称不知,有人通知他们去哪就去哪。 “我所知就是这些了,我可以睡觉了吧?”死士哀求着问。 五福轻哼一声,站了起来,手一挥。 剑出鞘,血水飞溅,那死士的脖子上多了一条血痕,血水正从他的脖子流下。 那死士感觉到脖子一凉,最后的意识竟是想,娘的,就这么死了也好,下辈子都别遇到这妖女了! “姑娘,你就不怕这信息有假?”魑五问。 五福道:“不会,在这样的刑罚下,他不会说假话,而且大概宁愿死也不愿再受这样的折磨,毕竟,长期不睡觉,很崩溃的。” 魑五了然,他也守过这死士,明明已经困到了极点,却愣是不让睡,愣是要让眼睛睁着,清醒着,换了别的人,早就受不住了。 “把这几条信息交给魅二,还有魑一他们,留意一下,可有什么组织或世家是用这样的符号做暗号的!”五福吩咐道。 “是。” 五福把信息都交给几人查,又折返阿九的屋子,和他说了一下得来的信息。 阿九皱眉,想了一下,道:“这样的符号,我还真的没见过。” 五福有些失望,便笑了笑:“也罢,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得出来,你平时注意一下便是,是人是鬼,总有一天会冒出水面来的。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伤势养好。” “嗯,你也是,你也受了伤,别太劳累!”阿九笑道。 是日月夜,这个时空的某一处民宅,一个浑身罩在黑袍里看不出身段如何的女人站在屋子中央,眼神冷厉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失败了?” 男人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不是出动了排名顶尖的杀手吗?”女人声音尖利。 “对方的实力,远比你我想象中的强大,我以为你该知道才对!”男人沉声道:“你若不满意,大可以去找别人。” 女人一噎,软了下来,摘下帽兜,走过去搂着他道:“我这不是被气急?星哥,你知道的,我因为他们,有多痛苦,我失去了我的……我受了多少的苦,我就要他们都受一遍!” 男人漠然的看一眼怀中的人,也只有这样,有所求时,她才会靠在自己怀中。 第1471章 接二连三有客来 刺杀事件过去几天,依旧没查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就连阿九的身体,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妥也是不知,五福便有些挫败。 没一件事顺的,叫她如何欢快得起来,便是昌平那死丫头,也是好几天都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她要是死了,好歹也托个梦过来啊,这个死丫头!”五福恨得牙痒痒的。 紫玉呸了两声:“姑娘,你应该说些好话的。” 五福讪讪的。 “姑娘,伍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上门想要拜见姑娘!”红玉前来禀报。 五福一愣:“谁?” “那叫伍宜琳伍宜婉的。”红玉道。 “不见,让她们走!”五福歪在美人榻上,拿着书卷道。 红玉看向紫玉,紫玉就道:“姑娘,我去看看她们来意?” “嗯!” 紫玉去了,很快去而复返,说那对姐妹来,是想要答谢五福救命之恩的,已经被她劝走了。 五福浑不在意,这时墨兰捧着一个盒子前来,说是华阳段容那边送过来的。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条灰黑相拼的鞭子,五福取了出来,仔细一看。 鞭子鞭身采用的是在云境杀死的那条森蛹剥下来的皮所炼制而成,成九节软鞭,宛如蛇形,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材料,十分的坚韧。 而握把,用的则是蛹筋混着其它材质而制,把上镶嵌着五颜六色的珠子,十分名贵漂亮,把身顶端有个按钮,按下去,那鞭身竟是生出许多锋利如刀的倒刺来。 众人呀的一声,没想到这鞭子还有这样的玄机。 五福眼睛亮了,啪的在地上一打一拉,倒刺在地上刮出一道痕迹来,这也是在地上,若是在人身上,怕是会拉下一块肉来。 “不错,不错,我正愁没有一件趁手的长武器,这个正好!”五福满意的重新按下按钮,那鞭身的倒刺又收了回去。 前几天遭遇刺杀的时候,她和血滴子近身缠斗,因为顾忌着对方的毒人之称,总是多有掣肘,若是有好器能远着,也不至于那样吃亏了,还害得阿九替她受过。 她把鞭子往腰身上环了两圈,这完全可以做一条腰带,极好不过。 “难怪这么久才送来,想来段容是在这上面花了很多心思了!”五福笑着说。 “姑娘的东西,他怎敢不用心?”紫玉笑着说道:“而且我和他交谈过,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喜欢做这个锻造的事,有好的材料,自然会用心制作的。” 她又从盒子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五福:“姑娘,还有信。” 五福展开一看,很快就看完了,笑道:“总算有个好消息,段娘子怀上了!” 信中除了介绍鞭子的用法,又报告了一下华阳的各个情况,另外他们夫妻有喜的事。 紫玉并不意外,道:“他们夫妻恩爱,这是正常的!” 五福嗯了一声,道:“回头你整理了一份礼送回去,算是我贺他们有后,也多谢他给我练了这么一个好器。” “是,姑娘!” “姑娘。有客来访。”红玉脸色古怪的再次来禀。 五福皱眉,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来访! 第1472章 不速之客 听到来客的名儿时,五福简直不要太震惊,脸也随之沉了下来。 接过红玉递过来的烫金拜贴,上面明明晃晃的写着魏王府魏王世子的名讳,不禁露出一丝玩味。 “呵呵,我竟不知我和魏王世子这么熟了,熟到他都能上门投递拜贴了!”五福把拜贴放在指尖上旋转起来,玩味的笑。 “姑娘,需要奴婢打发他走吗?”紫玉皱眉,这个魏王世子就这么上门实在是有点失礼,关键是明面上从没有过交集,这么前来,是无视还是放肆? 不管是那种,都叫人无法舒服起来。 “不用。我倒要看看他上门来是依着什么?”五福冷笑道:“请去花厅吧,让魑二过来随我见客。” 看来之前在无双楼爆出的丑事并没有让魏王世子受到多少影响,世人对男子始终宽容一些,不管是玩小倌还是狎妓,一句逢场做戏就可以遮掩一切丑陋,话题也是没两天就散了。 就拿关楚莹之前说的那个徐华章来说,听说现在又开始说亲了,只是没往京里找,而是说的外地的小门小户的姑娘。 五福心里不舒坦,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当下世情,哪怕延伸到后世,女子多优秀出色,男女依旧不公平。 …… 宋玮也不知自己是抽了那条筋才会前来拜访,很确定的一点就是,他是出自私心,那一点无法言喻的私心。 他以为对方不会接他这个拜贴才是,毕竟从未有过交集,自己的拜访甚至有点无赖的意思,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被请进宅子来了。 一盏茶时间,他才看到佳人姗姗来迟,一身素雅衣裙,双手放在腰腹前,目视前方,走路的姿态形体不如那些娇弱的小姐,一步三摇晃的柔弱,却自有一番洒脱飒爽。 她的身材真高,腰长腿长,只是肤色好像比之前苍白了些。 “宋世子?”五福站定,看向对面的青年。 “周姑娘,某冒昧前来打扰了。”宋世子拱手打了一个揖。 五福斜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宋世子所言甚是。” 你也知道冒昧啊,我以为和你很熟呢! 她露出的明显不快和嫌弃让宋世子看得明白,心中非但不怒,反是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周姑娘,真是性情中人。”宋世子呵呵一笑,看向她身边站着的男子。 从进门起,这人就一直眼神不善的盯着他,真是想让他不注意都难。 对方虽然刻意收敛了气息,可他却看得出,这人身怀功夫,甚至是个高手。 一个年轻姑娘,身边竟然有这么多能人,真是有意思啊。 这个认知发现,让宋玮感到兴奋不已,看向五福的眼神也越发炙热。 这个女子,比起那些娇滴滴的女人有意思多了! 五福却万分厌恶他的眼神,道:“宋世子能来造访,想来也知道我是和母亲相依为命,家中并无别的兄弟外男,所以只能让管事的来帮着接待了。我和宋世子不熟,既然你也冒昧了,敢问宋世子来意为何?” 第1473章 我和你不熟 宋玮目光放肆的在五福的脸上流连,她的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叫他觉得亢奋,体内掠夺的因子也在蠢蠢欲动。 这才是她,那些人,学得再像也差了点东西,差了啥,生动和神韵。 所以,假的就是假的,再像也不是她。 “宋世子?”五福冷下脸来。 宋玮回过神来一笑,道:“我知道周姑娘和昌平郡主是至交好友,她如今不见了,我也想把她寻回来,所以冒昧而来,是想了解一下,姑娘这边可有什么消息?” 五福故作惊讶:“不见了?昌平不是病了去别院休养了?” 可恶无耻的混蛋,她不见是因为谁? “是真病了还是失踪了,我想五福姑娘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是,也不必和我糊扯了,当然,姑娘想借此和某多说几句话,我也乐于奉陪。”宋世子呵呵笑道。 “宋世子既然把话挑拨了,理应也知道,我若有消息,她如今早就在郡王府了不是么?那么你来,是多此一举吧?再说,宋世子当真是诚心想要寻回那丫头?”五福哼笑:“另外,我和宋世子并不熟,你还是叫我周姑娘为好。” “我自然是诚心的,毕竟也是要和我议亲的对象。” 五福一笑:“是么?那我真是错看送宋世子的胸襟了,我以为宋世子会恼羞成怒才对,毕竟她宁愿离家出走也不愿嫁你,想想就伤自尊。” 宋世子笑容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恼意,为五福这扎刀。 他是个男人,更是魏王府的世子爷,将来就魏王府的王爷,这样的身份尊贵,昌平那丫头竟然还不愿意,宁可自毁长城,离家出走。 真是够蠢。 可蠢的同时也在告诉他,人家对他的不屑,就是宁愿犯蠢也不愿意和他结亲。 这对男子尊严来说,还挺大打击的,让他很不爽。 “宋世子的来意我明白了,恕我无法给你什么信息,迟二,你送客吧。”五福站了起来。 魑二点头,走到宋世子跟前,冷漠地道:“宋世子,请。” 宋世子看向五福道:“周姑娘这待客之道不太友善啊,这就赶客了?” “待客之道么,得看这客人是谁了,俗话也有说,亲疏有别,我让毫无交集的宋世子进门来喝一盏茶,已经是最客气不过了,一般人,连门都进不了。” 没请你喝加料的茶更是网开一面了。 “周姑娘这话说的,你我当真没有交集?不是吧,我们还一起喝过酒呢!”宋世子盯着她,意有所指的道:“你送我的礼物,真是血腥啊,是不是啊,小五?” 五福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然后一脸同情的道:“宋世子年纪轻轻的,竟是眼神不好,认错人么?我有相熟的大夫,看眼疾特别拿手,介绍给你?” 宋玮哈哈大笑起来,站起身道:“既然姑娘不喜,那我就先告辞了,小五姑娘,咱们后会有期。” 五福端起茶不语,等到他完全消失在眼前,这才哼了一声,道:“把他喝过的杯子给我砸了。” 真是晦气! 第1474章 有人欠揍 魏王世子的到来,并没有瞒过周氏和阿九,周氏哪里倒好交代,只说问一问昌平相关的消息也就是了。 可阿九那边,却是没那么好糊弄,不过五福也没想过糊弄他,而是老实说了。 “看来无双楼的事,他是没领略到教训。”阿九脸色很冷,对于宋玮的明目张胆十分不快。 五福神情古怪的道:“是啊,不论古今,时代都是厚待男人的。” 阿九看过去,说道:“你这语气,我怎么听着有些酸溜溜的?” 五福道:“我替咱女子不平不行么?就看这宋玮还有那徐华章,明明闹出来的都是丑闻,可是你看怎样?一个明目张胆的厚颜无耻的随便浪,一句逢场作戏就能掩盖,另一个呢,已经重新议亲了。才多久啊,就当啥事儿都没有,若是换了女子,早就成孤魂白骨了吧?” 阿九呃了一声:“那,你打我两下提你们女子出口气?” 五福嗤笑,嗔道:“我打你做什么,做错事的又不是你,要打,我也该打那该打的。” “你说得没错,有些人确实欠揍,是该打一打,好替他清醒清醒脑子。”阿九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扬声一叫:“胡蝶!” 胡蝶从外闪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包已经剥好的栗子往嘴里塞,含糊的问:“什么事?” “你去拦路打宋世子一场,替你家主子出出气,就告诉他,别人的人别肖想着。”阿九道。 胡蝶哦了一声,很快就走了出去。 “哟,他啥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五福挑眉。 阿九道:“他不听话,我就扣他的老婆本!” 五福斜着他,算你狠! …… 却说宋玮离开长青宅,依旧在回想着五福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越想,越觉得对方有味道。 这样的女人才有意思啊,才叫人有征服感,不像那伍宜宁,如今还天天派人送情意绵绵的诗词给他呢,真是个不要脸的蠢货! 正在策马而行,忽然一颗石子还是什么向他的马头激射而来。 宋世子反应也快,猛地一拉缰绳,马儿嘶叫出声,马蹄高高的扬了起来,而地上那个‘暗器’,竟是一颗栗子……肉? “有刺客,保护世子。”侍卫团团的把宋世子围在中央。 “喂,你就是宋世子?” 宋世子抬头看去,那边屋顶上,有个男子背着一把剑,手里拿着一个油纸袋,不知道从里面掏出什么东西往嘴里塞。 见他抬起头,那人就把纸袋往腰间一塞,足尖一点,如同大鹏展翅向宋玮跃来,同时手里往背后把背着的剑捏在手上,也不出鞘,就用剑身击打几个侍卫。 他身形极快,顷刻间就已经来到宋世子面前,毫不犹豫的踢打过来,一边道:“有人让我警告你,别啥人都肖想。” 什么? 宋玮一时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一脚,被踢飞在地,紧接着,那人身子灵活的避开侍卫的刀剑,骑在他身上,咚咚连挥两拳,然后往后一翻,避过那些人砍过来的刀剑。 他打过了宋玮,也不恋战,飞快的掠到屋顶,一边掏出油纸袋,一边道:“居然浪费了我一颗栗子,真是败笔!” 众人卒,哪来的奇葩! 第1475章 打脸侮辱 莫名其妙的刺客出现得莫名,去得更快,尤其是对方只是揍了世子爷就跑了。 这是刺杀吗? 不,这比刺杀更要让人郁闷,这是明晃晃的打耳光,这是侮辱! 刺杀么,好歹大家痛痛快快的杀一场,可现在算什么? 人家根本就不和侍卫打,而是直奔目标,打完就走。 眼看着刺客要跑没影了,侍卫才反应过来,一吼:“大胆狂徒,追!” “停下。”宋玮被扶着站起来,脸黑得不能再黑,冷道:“现在追上去,你们能打得过吗?对方打过来你们一个都挡不住,就能把人抓住吗?” 众侍卫有些羞愧。 “亏得对方只是想教训本世子,若真是刺杀,呵,你们所有人都要陪着本世子死。”宋玮冷笑。 侍卫们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宋玮心中是又惊又怒的,惊的是对方的身手,怒的是这班跟着的人没有顶用的。 若当真是刺杀,只怕自己交代在这里了吧? 回头得把人都换一批,最好是换了暗卫来,这班废物要不得了,宋世子如是想。 众侍卫看到宋世子的表情,心中就暗叫不好,差事没了。 “世子,您的脸,那人?”小厮皱眉看着宋玮的脸。 “我大概知道是谁,回去!”宋玮摸了一下脸,嘶的吃痛,混账,打人打脸。 还有下令的那人,竟有这样的高手在身边,哼! 不该肖想的人? 宋玮眸子一眯,唇抿了起来。 …… 五福听了胡蝶的禀报,笑得乐不可支,这家伙太逗了。 “你真的这么说了?” 胡蝶一本正经的道:“他让说的!” 阿九无语的看着他,道:“下去吧。” 胡蝶瞥了五福一眼,有什么好笑的,他就是这么耿直的好孩子。 “奇葩,这真是个奇葩!”五福咯咯的笑着,道:“他能把宋玮气死!” “气死最好,谁叫他的眼乱瞟。”阿九冷道。 五福笑了一会,才道:“你说他会不会猜到这指使的人是谁?” “他是蠢,但也蠢不彻底!刚离开你家,就遇袭了,胡蝶还丢下那样的话,怎么会猜不到?” 五福挑眉:“不怕他给你找茬?” “我怕什么?”阿九讥笑:“我倒想看看,他能干出什么大事来,眼看着北燕的使团就要到了,我的身份他迟早会知道。北燕和南岳是要通商的,他是西北世子,却不是西北的王,就算是西北王,也不是南岳皇。如今的南岳皇在位一天,魏王府就得称臣一天。如此,他还得听南岳皇的话。” “真是老谋深算。”五福举起大拇指。 阿九哼道:“他要是还在儿女情长下去,忘了自己的位置,那就别怪人取而代之!” 西北,可是有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在蠢蠢欲动呢。 五福耸了耸肩,她倒乐得看宋玮作没自己的一手好牌。 “姑娘。贵爷请见。”墨兰走了进来禀报道。 阿九皱眉,又一个情敌,不禁幽幽的看了五福一眼,你惹的桃花。 五福顿觉无辜,这眼神是代表什么?跟怨妇似的! 第1476章 教训昌平 五福和阿九等在门口,看着贵爷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厮。 “贵人事忙,你怎么有空来了?”五福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厮,换人了? 贵爷稍微让开半边身子,把那小厮露了出来,道:“把人送过来的。” 五福盯着那小厮,不,丫头,这绝对是个姑娘,而且,身形有点熟悉。 就在脑海里的名字跳出来的时候,那姑娘抬起头,幽幽的叫了一声:“五福……” “真是你,赵敏,你这个蠢货,你可真行啊!”五福冷笑一声。 那人不是谁,正是失踪了几天的昌平,如今一副小厮打扮,眼神怯怯的看着她,听到五福骂,不禁讪讪的上前,轻叫:“五福。”又伸手去拉她的袖子。 五福甩开她的手,道:“你不是很能耐吗?离家出走,来我这做什么?别叫我!” 昌平眼圈一红,眼泪迅速掉落下来,委屈得不行。 五福见状立即来火,她还敢委屈了,把整个王府闹了个鸡飞狗跳,还让担心她的人担心,现在还好意思哭了! 刚要开口骂人,回过神来的阿九咳了一声,道:“五福,昌平郡主刚来,你带她去梳洗一番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五福强忍了怒火,冷道:“跟我来。” 她走在前,昌平垂着头跟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跟在她后面。 阿九和贵爷相视一眼,道:“喝一杯茶?” “好。” 两人进了屋,有丫鬟送了茶来,各自端了一杯坐在桌边说话。 另一个屋,五福冷眼看着穿了一身新的女子衣裙,手掐着衣角的昌平,重重的哼了一声。 “五福,你,你别这样,我害怕!”昌平走过去,期期艾艾的开口。 “哟,害怕?堂堂的昌平郡主,都敢离家出走了,还会说害怕?我没听错吧,你胆子多大多肥啊,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说害怕呢!” 昌平听了这冷嘲热讽,又开始掉眼泪。 “你还有脸哭啊,这几天因为你,整个王府鸡飞狗跳的,还有我和楚莹,都在暗中寻你,你呢?罢了,我们只是朋友,不值一提,可你做这个事的时候,就不想想你的父母兄长?你母妃担心你,如今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呢!” 昌平被骂得满面通红,越哭越大声,她这几天,也是受足了苦,心里正是又惶又恐又彷徨委屈的时候,再被骂,更是哭得不能自己。 “哭哭哭,我要是你,就没这个脸哭,亏你还是郡主,从前是我高看了你,竟然做离家出走这种破事,好吧,既然你这么有骨气,走了就别回来呗,现在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为何,你的骨气呢?你的节操呢?”五福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戳着她的额头教训:“你是不是傻?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蠢货,你是得多蠢才会干这种没节操的事啊!” “你骂,你只管骂,反正我也不要脸了!”昌平呜哇的大哭。 五福嘴角一抽,指着她,骂声给硬生生的吞回到喉咙里,气死她了,敢情错的还是自己了! 第1477章 你是不是傻 昌平缩在一边抽噎,一边拿眼去瞟五福,抽抽搭搭的,好不委屈。 见五福沉默不骂了在那喝茶,昌平反而有些心慌和害怕,嘴角动了动,道:“五福,你,还是骂我吧,别不说话好吗?” “别,我可担不住教训昌平郡主的罪名,我大好的青春年华,未来的路长着呢,可不想就这么死了!”五福嘲讽道。 昌平走过去,扯了扯她的衣袖:“我知道你都是担心我,为我好才这样。” 五福哼了一声,翘起兰花手用茶盖子轻轻的拨弄着杯中的茶叶,吹了吹,抿了一口。 “我错了,五福,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好吗?我差点都回不来见你们了!”昌平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这几天的担惊受怕,让她找到了一个泄出点,眼泪决堤。 到底是小姑娘,听出她话里的惊惶,五福叹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把她拉过来坐下,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家人,你此举,受到伤害最大的,就是关心你疼爱你的家人,还有你自己!” “五福。”昌平抬起头看着她,苦笑道:“哪有人关心我,我母妃我父王,要是真的疼爱我这个女儿,就不会枉顾我的心意,在得知宋玮那样的人品,还要坚持将我许配过去。” “他们关心的,是王府的长远富贵,王府的地位。”昌平用袖子一擦眼泪,道:“至于我,女儿最重要还是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其余的都不重要的,不重要。” “所以你就跑了?”五福白她一眼,道:“你就没想过你跑出去的后果?这几天你的日子过得如何,你可体会到了?” 她看了她尖尖的下巴,短短几天,这丫头就脱了一个形,下巴也尖了,另外手腕上还有伤痕,显然在外受了不少的苦。 昌平低下头来,哪里体会不到呢,她总算经历了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和人心险恶,若不是恰好遇到贵爷,只怕她现在就被人卖到不知什么脏地方去了! “人间险恶,远比你想象中的可怕,你这样出走,伤的人可不止你父母,更重要的是你自己。假如你回不来,你想想,谁受到的伤害最大?是不是你自己?”五福冷道:“为了一个宋玮,你就去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蠢?他值得吗?” 昌平吸了吸鼻子,擦了一下眼泪,她知道自己蠢了,蠢不可及。 “再退一步说,哪怕你不能更改这个亲事,嫁给宋玮,能比你离家出走过的日子要差了?或许他不咋的,你真嫁过去,好歹也是锦衣玉食,有人侍候着。若是看的开了,你也是尊贵的世子妃,你愿意,就和他睡觉生猴子,不愿意,就给他纳妾,只管做你的世子妃好了,能比离家出走更差?” 五福深喘了一口气,道:“可你偏偏选了最不堪的一条路,你说,你是不是傻?” 男人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尤其在这里,主母不愿意履行义务,最容易解决了,给他纳妾啊,自己占着主母身份享受富贵就好了! 第1478章 傻事别再干 被五福或硬或软的教训了一顿,昌平已经深刻觉得自己当初的一时冲动,是多么的愚蠢和天真。 尤其是经历了那么多的苦,越发觉得,从前的自己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昌平道:“我好傻。” “你的确傻。”五福拉着她的手,道:“昌平,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你生在富贵窝,要知道惜福。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都要深思熟虑过,你自己是不是能承受得起那个代价。你想想,假如你这次回不来,下场会如何?” 昌平脸色一白,身子颤抖起来。 五福揽着她的肩膀,道:“所以,你要知道权衡,后果如何,会不会比另一个选择更差,如果是,千万不要做,因为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的。” “我错了。”昌平羞愧的低下头。 “你母妃,她想你嫁给宋玮,看中了他家的富贵,这也是无可厚非,做母亲的,自然盼着儿女嫁娶都高门,只是她一时看得狭隘了,你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心疼的?她都因为担忧你而病了!” 昌平一咬唇,眼中露出一丝担忧来。 “你是怎么遇到贵爷的?” 昌平便说起她离家出走的这几天经历,一个姑娘,天真好骗,带出来的银子没走出长安城就被骗了,又怕着被人找到,就去了城隍庙那样的地方藏身,亏得她知道把自己的脸抹黑装成乞丐,不然,只怕更快被人欺负。 她知道家里人找她,所以没两天,就悄悄的摸出了城,一路往南走。 她睡过野外,饿了渴了就吃野果子喝山水,后来走到一个叫桐城的镇子,就后悔了,认识了一个女人,对方肯带她回长安。 谁知道这是个拐子,是想要拐她呢,连马车都上了,也说半路她遇到贵爷,抬了五福的名,才被贵爷一行救下。 五福无语:“狗血又奇葩,足够你回味一生。” 昌平羞愧难当。 “姑娘,郡王府来人了。”墨兰进来报说:“是王妃身边的嬷嬷,紫玉正在长青宅接待。” 昌平一惊,看向五福。 “是我去通知他们的,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应该给她一个机会好好谈谈。回去吧,别再干这样的傻事。”五福道。 昌平眼圈泛红:“五福……” “以后说话的机会多的是,走吧。”五福站了起来,亲自送她走。 昌平很快就被龚嬷嬷领着走了,回到王府,果然看到母妃脸色蜡黄,形销骨立,依旧站在二门处等她。 “母妃。”昌平飞奔过去,一把扑在郡王妃怀里。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敏敏,母妃再不逼你了,再不了。”郡王妃语无伦次的说。 昌平心里一松,想到五福的话,更是又羞又愧,噗通的跪倒在她面前认错。 母女俩抱成一团痛哭失声,看得身边跟着的丫头婆子也悄悄的抹眼泪。 待得哭过后,郡王妃又让人服侍昌平重新梳洗熬了安神汤哄着她睡了,让嬷嬷仔细检查过一遍身体,得知除了小伤并无别的大碍,更没失了贞洁啥的,病顿时去了一半。 “龚嬷嬷,备一车的厚礼,送到长青宅去。”郡王妃吩咐道:“再扶我去佛堂,我要跟菩萨磕头。” 第1479章 不妥之处 送走昌平,五福回到阿九那边,他正和贵爷说着西北通商的事。 “人送走了?”阿九把自己手边的茶递给给她。 五福自然的接过抿了一口,道:“既然人回来了,不给郡王府那边送个消息说不过去,她娘都病了几天了!” 贵爷看着他们的互动,自然而默契,眼神闪了一下,垂下眸子,嘴角勾起,却看不出是苦笑还是别的。 “韩大哥,那丫头让我替你道一声谢。”五福冲他行了一礼:“我也谢谢你了。” 贵爷故作伤感,道:“我就知道,我与你的情分终究是比不上那丫头的,看你与我如此见外便知。” 五福笑道:“非是见外,就是觉得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嘛!” “也是看在你份上。”贵爷淡笑,他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而是一个杀手阁组织的头子,常年混着黑,只沾了那么一点点白边罢了。若不是看在五福和昌平交好,他才不会出手,别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五福坐了下来,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正说着西北通商的事,使团已经到驿站了,合作这事儿很快就会提上日程。”阿九道。 五福点头,看着贵爷道:“韩大哥,通商的事暂且先不说,血滴子这人,你知道多少?也是这阵子看你不在,不然我早就想找你了解一二了。” “五福……”阿九脸上有些发苦又无奈,她太执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了。 “虽然他们一直说没事,可我觉得始终存在隐忧,还是问清楚才好。”五福看着他道。 贵爷听到这里,皱起眉看向阿九:“你们遇上血滴子了?” 五福点头,简洁的说了相国寺的一场刺杀,以及阿九如何中了血滴子的暗算以及他的不对劲。 “……难怪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江湖上出现一个关于古琴杀的悬赏令,原来是你们弄出来的。”贵爷看向阿九,道:“你的脸色也有些不对。” 五福的心一下子提高:“你看出来了?” “和他刚回来南岳见面的时候,多少有些出入,手伸出来。”贵爷让阿九伸手,道:“我从前中过毒术,病体沉珂,多少会点岐黄。” 阿九还没怎样,五福已经抓了他的手放在桌上:“你看,仔细的看。” 也就是这里条件不允,若在后世,她早就抓他去全身检查,从外到内照个透了。 阿九无奈失笑,贵爷把两根手指搭上他的脉象,凝神而探,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又换了另一手。 半晌,他才收回手,细细的看阿九。 “如何?” “我看不出来!”贵爷淡声道:“他的脉象,没显示有中毒的迹象。” 阿九就看着五福道:“我就说你白担心了。” “不过你的脉象确实有一丝凝滞。”贵爷说道:“具体是如何,还需要真正的大夫来判断,你可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阿九刚要说话,心尖处突然像被针扎似的,痛楚一刹而过,却让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不由皱了一下眉。 第1480章 中蛊 阿九极力让自己不露出异样,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笑道:“除了觉得困乏,也没别的,兴许是因为外伤,毕竟那是个毒人。” 贵爷点点头,道:“血滴子其人,自小就和各种毒物打交道,他的血都说带着剧毒的,一滴就能药倒两个大汉,你所说的腐蚀了皮肉,定然是他又研制了新的毒并且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莫不是个疯子吧?就不怕哪天把自己给毒死?”五福无比厌恶的说。 “血滴子自小就与毒打交代,他整个人都是毒,早就百毒不侵了,再来一些毒,也是毒与毒相融。” 五福皱眉:“所谓以毒攻毒?” 贵爷点头,道:“你们能把他给杀死,也算是意外,毕竟他那样毒……” “可我们也付出了代价!”五福截断他的话道:“阿九如今也不知到底中了啥暗招。” 阿九沉默不语。 贵爷说道:“血滴子是个无毒不欢的,有传闻说他生母好像是个苗疆人。” “苗疆?” 贵爷唔了一声:“苗疆毒虫蛊虫毒术无数,如果这是真的,血滴子又是个毒痴,未必就不会去苗疆,从中得了什么机缘习了什么毒术,也不得而知。” 五福一惊:“蛊虫!” 她和贵爷相视一眼,两人下意识地看向阿九,这一看,却是吓了一惊。 阿九紧握着茶杯,砰的一声,把茶杯给捏碎了。 “阿九。”五福惊呼。 阿九脸色惨白,额上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忽地啊的痛嚎出声,捂着心口从椅子上滚落在地。 五福吓坏了,尖叫起来,立即去扶她,却被他用力挥开,撞到了桌子,上面的茶杯碟子哗啦的全部掉落在地。 贵爷大惊,连忙扶住五福,看向阿九。 却见他双目赤红如火烧,脸容扭曲,发狂的砸着屋里的椅子瓷器等物。 阿九发狂了。 五福推开贵爷,冲了过去,却被阿九用手一挡,颤声道:“别过来。贵爷。” 贵爷飞快的过去,出手点了他几个大穴,阿九软倒在地。 而在外听到动静的原野等人冲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想也不想的就向贵爷出手。 “原野,住手!”五福喝住原野。 原野生生的收回手中剑,满脸疑惑:“姑娘?” “让人去抓鬼医过来,快!”五福奔到阿九身边,问:“阿九,你怎么样。” 得了令的侍卫飞快的去叫白小白,原野则是冲到阿九那边去,脸色惨白,突然的,这是怎么了? “心,好疼。”阿九大口大口的喘气,面容扭曲,双手用力的抓着自己的胸口,竟是把衣裳都抓成条了,指甲把皮肤给挠成了血痕。 “按着他的手。”贵爷厉声吩咐。 五福和原野连忙按着他的手,贵爷则是直接撕破了阿九上身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众人看过去,只见精壮的身上,靠近心脉位置,微微鼓起一个绿豆大的小点,很快又沉了下去,又出现在另一处,像是玩游戏似的,在各处游动。 “这,这是……”五福瞪大眼。 贵爷双眉紧皱,看向阿九,道:“是蛊虫。” 第1481章 凶险 五福看着阿九心脏处藏在皮肤下的小点,看它动来动去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蛊虫,那东西竟然是一只蛊,是虫子。 五福想到那东西在他的心脏伺机而动,不由脸色发白。 他竟是中了蛊。 “阿九。”五福跪倒在地,嘴唇抖动着,怎么办? “先把他送到床上。”贵爷道。 原野白着脸把僵直着的阿九抱起来,回到寝房。 贵爷看五福失魂落魄的样子,就按着她的肩膀道:“振作点,蛊虫也不是不能引出来的!” 五福茫然的抬起头,嘴唇翕动,说道:“那本来是我该受的,是他挡在我面前,受了这个劫。” “这是意外。”贵爷沉声道:“目前还不知是什么蛊,不要妄下决定,后面还很多事呢。” 五福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站了起来,双腿却是发麻,一个趔趄,贵爷扶着她。 白小白被侍卫抓着一路施展轻功来的,看到阿九的样子,盯着他心脏处时不时鼓起的小点,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他早该想到的,没有中毒的话,怎么会有那样的脉象,竟然是蛊虫,可恶! 摸着阿九的脉,感受到那脉象前所未有的快乱,白小白心头发寒,这得有多疼,他的脉象才会这样的乱。 白小白从自己的宝贝箱子里翻出了一个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子塞到阿九嘴里,在已经半昏迷的阿九耳边说:“王爷,听我说,让你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别激动,安静,深吸气,我给你施针。” 阿九听了,深深的吸气又长长的吐出,如此几下,本跳得快要从蹦出来的心,渐渐的平缓下来。 而白小白,则是打开了自己的金针盒子,抽出几根长针,在他的几个穴位上扎了下去,或轻或重的轻轻揉捻着。 不一会,白小白的额上就见了汗。 随着施针的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阿九的心跳渐渐的从急快变得平缓,那小虫子也不活跃了,许久才见弹跳一下,直到心跳完全恢复平时的平静缓慢,那虫子就再也不动了,重新蛰伏起来。 五福看得明白,手紧紧的捏成拳头。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半个时辰后,白小白才拔针,此时的阿九,脸色白得不能再白,整个人跟在水里捞上来似的,浑身都是冷汗。 拔掉针,白小白又重新探脉,吩咐小力:“准备水,服侍爷沐浴,水里加点药……” 他接连说了几个药材,小力记下,擦了一下眼角,急急的出去了。 五福上前,追问:“小白,他怎么样,那虫子可是引出来了?” 白小白露出个苦笑:“爷中的是蛊毒,哪有这么容易就能把虫引出来,就连是什么蛊,都还不得知。我只是暂时让他压制住,让他没那么痛苦!” “暂时压制?”五福愣住。 白小白点头:“那蛊虫发作起来,使他的心跳跳动过快,那不是好事,一旦到了极限,你说会如何?” 五福脸色惨白,能如何,就如气球一样,越吹越大,一旦负荷不了,就会爆破。 而人的心脏一旦负荷不了爆破的话,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 第1482章 各方找线索 得知阿九这蛊毒的凶险,五福的心突突的跳得极快,一屁股坐了下来,嘴唇翕动着,手也微微颤抖着。 “如果他这是蛊虫,那么这血滴子定然去过苗疆,那边毒虫蛊术最多。这只蛊,必定是那边给练出来的。”贵爷沉声道。 五福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白小白道:“是什么蛊?” 白小白摇头:“一时半会还不能诊断,我得找找类似这块的著记去。” “我那里也有些关于毒和蛊虫的著记,回头我让丁来送过来。”贵爷道。 五福对贵爷一福:“多谢你了。” 贵爷又道:“另外血滴子其人孤傲阴毒,从他留的这一后手就知了,他临死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的?” “他说,他死了,我也不能活。”阿九虚弱的声音插了进来。 五福见他被小力和原野扶着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脸色惨白,不由走过去,语气急切的问:“你怎么样了?” 阿九的手微微颤着,拒绝到床上去躺着,坚持坐在椅子上,道:“现在无事。” 五福想劝他先歇好再说,可视线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扫过去,又把话吞了回去。 蛰伏在他身体内的蛊虫,一天不引出来,一天都是个定时炸弹,不知道随时会爆。 如今第一次发作,阿九都跟发狂了似的,若是再来呢? 虫子在体内,随着人呼吸而呼吸,那么也一定受人的供养,一同成长,越长越凶的时候,再发作,他能挺得过去吗? 压制不住又会如何? 五福不敢想,当下只能尽快了解多些信息,尽快把那只该死的蛊虫给弄出来。 “他死,你也不能活?”贵爷皱眉,道:“这下糟了,若是如此,血滴子体内只怕也有一只与之关联的蛊,兴许是母蛊,若是随着他死了,那你这……” 阿九皱起眉来。 “血滴子,已经化成血水了。”五福声音发僵。 阿九伸手过去,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心湿漉漉的一片冰凉,哑着声道:“别怕,天下万物,总有相克的,总会找出来的。而且,我现在也没事。” “我这就去找。”白小白冲了出去。 五福看向原野:“白小白那边不能再去东宫了,安排一下。”他得随时跟在阿九身边,以保证这蛊虫发作的时候有人帮着压制。 原野点头。 “去召集人手,咱们商量一下,得派人走一趟苗疆。” 贵爷见五福吩咐事情的时候,完全没有避他的意思,唇抿了一下,又看她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担忧和焦急,微叹一口气。 大概是真的动了情吧,才如此在乎。 贵爷说道:“我也回去安排一下,看我这边的线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阿九拱手道:“贵爷,大恩不言谢,这人情我记下了,他日若有所求,你尽管开口。” 他不是不识好歹的人,对方如此帮忙,不管是为什么,就是情分,理应记下。 贵爷点点头,拱了拱手:“告辞!” 五福让人把他送了出去,自己屏退了众人,把阿九扶到房里去歇下。 第1483章 我很庆幸 阿九看着五福忙忙碌碌的,给他拉被子,给他递茶水,在屋子里团团转着,愣是不坐在跟前,不由一笑。 这大概是他认识她这一年多来所见到的她最无措惶恐的一面了,也是最像一个女子的时候了。 “五福。” 五福听到他喊,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眼神茫然的看着他。 “过来。”阿九拍了拍床边。 五福站着不动,她不敢。 是的,她竟是有些不敢,还有些怯,更有愧疚,若不是要救她,他也就不会挡在她面前,受了血滴子那一掌,那些血吧。 “五福竟然都不听我话么?”阿九见她茫然的样子,故作可怜的叹道:“哎,我这心又要疼了。” “疼吗?”五福一听,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去摸,可想到什么,又停在了半空。 阿九趁势把她的手握住按在胸口上,道:“真的,你感受一下是不是?” 五福感受到他的心在跳动,眼角微微的红了。 “别怕,我没事。”阿九道:“真的没事。” “可是小白说了,你的心差点就要爆了。”五福声音带了一丝颤抖哽咽。 阿九将她揽进怀里,道:“我只是一时有些反应不及,心里着慌才会如此,知道了它的存在,就不会了。” 五福小心翼翼的环着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上,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说过多少次,不许这么说,怎么是因为你呢,这一切都是冲着我来的,该是我受的,就只会是我。再说,你不也还我了吗?后来若没有你替我挡那一剑,我可能也死了!”阿九的手摸上她的后背,感受到衣裳下的缠伤口的布带,道:“不是你的错,不要胡想。” “可是……” “没有可是。”阿九打断她,道:“五福,你知道吗?我很庆幸!” 什么,庆幸? 五福抬起头看着他,这人莫不是疼得连脑子都傻了不成? “真的,我很庆幸。”阿九伸手轻轻的抚摸上她的脸颊,道:“庆幸这伤在我身上,蛊虫也长在我这里,如若不然,对象是你,我会疯的!” 五福听了这话,心里五味杂陈,到这会,他也只想着她。 “幸好是我啊,这罪我来受,而不是你,我真的很庆幸。” 五福眼角泛红:“你这傻子。” “咦,汉子一样的五福,竟然会红眼?你莫不是想要掉金豆子?”阿九故作轻快的逗弄她:“我还没看五福哭过呢,快让我看看,是不是美人梨花带雨!” “去你的!”五福吃笑,一捶他的胸膛,道:“想看我哭,做梦,本大神流血不流泪!” 阿九哎哟怪叫出声。 五福闹了他几下,直到两人都笑得岔气了,才停了,她靠在他怀里,道:“阿九,你放心,不管上山下海,我都给你找了治这东西的克星来。”她的手按在他胸膛上。 阿九唔了一声:“我相信你。五福,莫怕,我在这里的。” 五福点了点头,不怕,怕也没有用,还不如把克星找出来解决掉它。 第1484章 目的只有一个 五福让小力守着睡过去的阿九,自己来到书房,寒着一张脸坐下来。 阿九中了蛊的事,在场所有的人都知道了,看着五福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别的话我不多说,你们手中所有的事都给我往后压,将王爷这蛊毒的事放在第一位,全力配合鬼医,要人给人,要药材给药材,不管是什么,哪怕是杀人抢劫,都给我弄过来。”五福看着在场的属下,冷声道:“我只要一个结果,就是王爷好生生的活着。” 只要人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后续的事,他活不了,那么现在他们手上所干的所管着的事,通通都是虚的。 别和她提什么国家大义,对于五福来说,阿九就是国,有他才有国,若没了,她管那什么国的国破人亡。 五福所说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当下,没有半点迟疑,齐声应诺。 一条条的指令从这个书房里传出去,所有明里暗里的探子细作都动了起来,拐着弯儿打听着这诡异的蛊虫,所有人的目的也只有一个,救活王爷! 阿九出了这事,五福的心思就全在他那边,家里是管不着了,幸好长青宅里能用的人已经足够了,她不管事,家里也乱不了。 至于周氏那边,她就说了一句近日有要事要忙,并不能时时在家中相陪,让她有事就寻紫玉她们传话。 周氏看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只让她放心去办,私下里却是和秋香担忧了几句,默默的去给菩萨上香,保佑一切顺利。 除了家中的事撇下给底下人去管,外头的事,五福也不怎么管了,也不见客,幸好来去就生意的事,贵爷是知情人,自会给她兜着,而另外的生意,也有可靠的属下去管。 五福就专心关注阿九的身体,尽可能的跟在他身边,这可把阿九给欢喜坏了,甚至开玩笑说一直引不出来,气得五福差点要掐死他。 而知道主子的身体,所有人都不敢做什么去触主子霉头,能解决的都私下里解决掉,不让主子烦心,不能解决的,若不是太急的,也就先放着。 阿九中了蛊毒的事,也传到了某些人的耳里。 “真的,真是蛊毒?”黑袍女人尖声狂笑起来:“好,很好,血滴子已死,母蛊就在他体内,那么,靳墨也活不了。哈哈,连老天都看不过眼,站在我这一边,很好,太好了!” “别开心太早了,若是能找到解蛊的法子,他也会好好的活着!”男人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不是说发作太狠就会爆心吗?那就刺激他,激怒他,这人没法平静,心还能静?”女人恶毒一笑。 男人默默的看她一眼。 “星哥,你会帮我的是不是?”女人走过去,整个人倚在他怀里,伸手勾下他的脖子,道:“只要星哥帮我,以后我就心无旁骛的向着星哥。” “你就不怕,为他人做嫁衣?”被唤座星哥的男人呵呵冷笑。 女人笑容一僵,脸沉了下来:“绝不会,失了她,那贱人怎么会活得下来,不会的,我不许你说!” 她堵住他的唇,男人欺身把她压住。 …… 第1485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几天过后,综合多方信息,翻遍了毒经,甚至抓了两个苗疆人仔细盘问核对,白小白总算确认了阿九体内的那只蛊虫叫什么,倾心蛊。 倾心蛊,又为情蛊,是苗疆一个女子为情郎费心炼制出来的,母蛊用在女体,子蛊用在男体,一旦男子背叛,必定噬心而亡,痛不欲生。 “不可能,血滴子是男的,他什么时候对阿九钟情了?”五福想也不想的就推翻这个。 “所以,他在这个倾心蛊上改良了,改为了母子蛊,母体在他体内,受他供养,每月定时定点给体内的倾心蛊投喂,另一个子蛊也因此而得到供养。可一旦停止母蛊投喂,甚至母蛊随主人死亡后,子蛊也不会立即死亡,只会噬咬中蛊者,吸食心头之血为生。久而久之,中蛊者就会因为尽失心头血衰竭而死。”白小白沉声说道:“这忍受得住噬心之痛,还能活得久些。一旦忍不了,像那日那样,就会爆心而亡。” 五福脸色惨白。 “这倾心蛊,是谁炼制的?”阿九冷静的问。 “是血滴子的母亲,名叫阿丽的苗女。”白小白说:“阿丽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没有人知道倾心蛊的解法,更别说,血滴子还将其改良过了,似情蛊,非情蛊。按理说,母蛊死亡,子蛊也不会独活,可是……” “也就是说,这蛊每月会发作一次。”阿九轻轻的敲着桌面:“大概会有多长的时间才不会尽失心头血?” 白小白摇头:“这个我并不知。”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得走一趟苗疆。”五福道。 “还不行。”阿九看着她道:“五福,使团已经来到了南岳驿站,我必须出现。” 五福脸一冷,道:“什么都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 “我知道,你别急。”阿九握了握她的手,道:“一个月才发作一次,等于给了我们时间,平时它不动,我除了困乏一点,旁的异样并没有,还能熬到去苗疆。可我若是不出现在使团中,南岳就会怀疑我们北燕的目的,此时并不适合两国开战。” 五福抿着唇,别开头,道:“阿九,你只个王爷,对于你我来说,国家大事,应该由燕皇来处理。你若身体好也就罢了,可现在,明明……使团里,难道都是废物不成?没了你就不行?” “乖,我答应你,这事一了,我们就去苗疆!”阿九道:“另外,苗疆人极其排外,我们贸然的去,反而不美,得先安排好,否则,那边毒虫毒术又多,我们贸然过去,得不偿失。” 五福渐渐冷静下来。 “总之,我会让他们先安排着,尽快赶去苗疆,我不想看你爆心而亡。”五福沉声道。 阿九笑着点头。 “苗疆,谁要去苗疆?哎呀,你拦着我做什么?连小爷都挡在门外,你好放肆!”门外,有个颇为不羁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好熟。 阿九和五福同时看向门口,一个男子出现在眼前,竟是久不见的颜大才子,颜尔是也。 第1486章 送来个帮手 颜尔走了进来,看到几人都在,不由眨眨眼,耸了耸鼻子,道:“原来你们都在这,可叫我好找,小力,快给爷上个茶,渴死我了。” “你怎么会找过来?”五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半年前,这人来了长安后,就是神出鬼没的,等他们去云境后,他留下一个口信就没了消息,这会又出现了。 “嘿,你不还住在长青宅么?他早早就不在使团里,我还不知他去哪?”颜尔一脸鄙夷的指着阿九。 阿九皱了一下眉:“你跟着使团来的?” 颜尔点头,说道:“对啊,我在礼部挂了个闲职,这就来啦。” “你来做什么?”五福道:“南岳长安,你半年前才在这出现,后来跑了,现在又来?” “这你就不知了,有诗云忍话旧游新梦,三千里外长安,我对长安情有独钟不行?”颜尔得意的道。 五福切的一声。 颜尔捧着茶喝了一口,问道:“对了,你们刚才说的去苗疆?谁要去?干嘛去?” 被颜尔这突然插话,刚才颇为凝重的气氛被打散了不少,五福看向颜尔,想到他满天下的游走,眼睛一亮,道:“你号称走过万里路,那么你可去过苗疆?” “我去过呀!” 众人一听,纷纷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颜尔觉得莫名又得意,道:“怎么,很好奇?嘿,我不但去过,我还认识苗疆圣女呢!” “当真?”五福一喜。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们问这做什么?那地方好是好,可毒虫蛊术的遍布,你们去……”颜尔说着,觉得有些不对,笑脸一敛,问:“谁出事了?” 他的目光落在阿九身上,老天爷,可千万别是这位祖宗。 “阿九中了苗疆的倾心蛊,还是经过改良过的,如今母蛊已死,子蛊犹在,发作了一回。”五福简洁的道。 颜尔握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晃了出来,他把茶杯放在桌上,问道:“倾心蛊?你何时招惹了苗疆的女人?” “不是女人,是男人!”五福又把刺杀一事给说了一遍。 颜尔的脸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眉头紧紧皱起,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他就知道,总有人是看这天之骄子不顺眼的! “我在苗疆的时候也听过倾心蛊,是为情蛊,苗疆的女子有不少把这样的情蛊下在情郎身上。”颜尔沉声道:“情蛊是相辅相成的,母蛊控制子蛊,而子蛊一死,母蛊也不会独活,所以生死相依。母蛊死,子蛊还活的,我还真是头一次听。” “不然怎么会有改良一说,既然你认识苗疆圣女,可否请她帮着解蛊?”五福道。 “情蛊难解。”颜尔看了阿九一眼,道:“我先给圣女去一信,请她相帮,另外鬼医你也寻一下解法,到时候综合一下,未必就不能找出办法来。” 白小白点了点头。 五福微松了一口气,上天竟然把认识个苗疆圣女的颜尔送过来了,这是不是代表着阿九命不该绝? 多日来的担忧,总算得到了些缓解,五福冲着阿九露出个欢喜的笑容来。 第1487章 不是燕皇 屏退众人,阿九和颜尔在书房说话。 “你怎么来了?”阿九斜着颜尔问道:“别说什么对长安情有独钟的话,使团准备已久,也不曾听你说过要来。” “太后娘娘让我来的。”颜尔道。 阿九一愣:“母后?” 颜尔点了点头,说道:“娘娘知道你的打算,怕着你闹得不成体统,让我好歹劝着你点,别丢了咱们北燕的脸。” 阿九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这话鬼才信的样子。 “我为何来倒不怎么重要,总不会祸害北燕的利益,说不定还能帮你顺利抱得王妃归。”颜尔道:“倒是你,刺杀一事是怎么回事儿?可有什么线索?” 阿九握拳,拇指抵在唇边摩挲了下,道:“南岳这边的线已经粗略梳理过,但凡和我有过罅隙的都没有异动。” 当初走一趟戈壁滩,还有个六皇子在后头谋算,但一计不成,他也没再妄动,尤其是当下,北燕要和南岳通商的当口,就更安静得跟鹌鹑似的了。 “若不是南岳,那就是北燕。” 阿九抿起唇:“北燕……” “你总不会还说,你并没有妨碍到北燕的什么人吧?”颜尔呵的一笑,斜着他道。 阿九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 “王爷,你是天之骄子,更是太后嫡子,那位也不过是继子罢了!” “颜三,慎言!”阿九俊脸微沉。 颜尔撇了撇嘴,道:“你若当真拿那位当仁厚的亲兄长看待,那么你活到现在算是占了个傻人傻福,焉知那位是不是也拿你当纯善弟弟看呢!” 阿九抿了一下唇:“我什么都没做。” “是啊,你是什么都没做,可你别忘了,小绵羊长大了,还是绵羊吗?那位会认为你是狼还是羊?”颜尔道。 阿九噎了一下,突地升起一丝怒火。 “不是他。” 强把怒火压下去,阿九深吸了一口气:“不是他下的令。” “你还是信他。” 阿九摇头:“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他若出手,必定是死局。” 颜尔眉一挑。 “他在这个位置已经坐了二十年,屁股早就稳得不能再稳了,反抗他的,早就死得不能再死。忠于他的,除了明面上你看到的,暗里看不到的,你和我都不知道。”阿九起身,站到窗前,背着手道:“作为一个皇帝,还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帝,他用以保命的底牌就很多,除了龙腾卫,还有影监。要杀我,他不必花银子去请江湖人。” 作为一个坐稳了宝座的帝皇,他能用的人,简直不要太多,又何必去找什么江湖杀手,没得丢人! 燕皇,是个有傲骨的皇帝,他丢不起这个脸。 如果是燕皇要杀他,多的是必死无疑的死局。 “不是他,又是谁?”颜尔听他说完,一时也想不通。 阿九沉默下来,看着窗外,有几片叶子掉了下来。 “有因才有果,如你所说,要杀我,必定是我挡了谁的路,恨我恨得要死。”阿九把手伸出窗外,接住一片枯叶,握在手里,那叶子咔嚓的碎了。 他看着手中的碎叶子:“是鬼,见不得光,是人,总会冒出头的!” 第1488章 归队 将近九月中下旬,北燕的使团终于到来,阿九作为来访名单里最尊贵的身份,自然要归队,回到使团中去,而为庆祝使团到来,南岳皇设了国宴招待。 虽说阿九那体内的蛊虫暂且蛰伏,可五福却不敢放心,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她怕是要跟着去的。 “……白小白随侍,另外还有随行太医以及侍候的人,你大可以放心!”阿九笑着对五福道:“南岳皇给我以及麾下的属官准备了别院,就在长安大街,前朝吕相的那个大宅,我就去打个眼,就回来这边住了。” “也不必走来走去这般麻烦,你在那边住着,我到时候装成你的小厮随侍也一样。”五福吐了吐舌头。 “也是,你扮起男子来,只怕有些人还不如你洒脱彪爽。”阿九一笑。 五福得意的挺了挺胸。 阿九的视线在她胸上扫了一眼,目光掠过去,嘴角淡淡的勾起:“我去去就来。” 五福目送着他离开,笑脸敛下来,吩咐紫玉:“叫魑二来说话。” 想要刺杀阿九的幕后人始终还没有什么线索,如今他这一去,就是以北燕亲王的身份出现在南岳权贵眼中,整个人的行踪也基本是暴露的,得安排好暗处保佑的人,免得再让人钻了空子。 …… 阿九很快就回到使团里去,洗去脸上修饰的妆容,穿上四爪蟠龙的王爷服饰,戴上紫金冠,再出现在前来迎接的南岳接待团官员眼里,任谁都不敢正视这为散发着皇族威仪和贵气的亲王。 “孤率领众臣见过晋亲王。” 率领接待团的,是南岳太子赵明晖,只见他一身太子服,面容清隽消瘦,嘴角微勾,瞧着是仁义之君之相。 可惜,此子命星暗淡,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陨落,假如他比他老子还要快走,怕是这辈子都坐不上那个位置了。 北燕如今尚未册立太子储君,而使团中,来的是一国亲王,对方才诚意满满,己方也该出动同样规格的接待人才不显失礼。 所以赵太子来了,在他身后,还有齐王周王几个皇子,以及一众接待团的官员。 “太子殿下不必多礼。”阿九亲手扶着身子弯了一下的赵太子。 赵太子直起身子,含笑道:“晋王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我皇乃感北燕至诚,与宫中设下国宴,特替晋王殿下一行接风洗尘。殿下且先行歇息,晚点再前往宫中饮宴。” 阿九笑着客套寒暄了几句,精光四闪的眸子在几位皇子身上转了一圈,待他们上前见礼,一一回了,目光特特在周王脸上扫了一下。 他记得,当初这位可是想坑他呢! 周王被他的视线扫过,后背一凉,笑容几乎撑不住,莫名的有些心虚。 好在,阿九的视线并没停留太久便移开了,他这回的目光落在了接待团里几乎靠后的一名官员身上。 伍礼宏,也在接待团上么,呵呵,很好! 伍礼宏正想要看一看那位亲王到底长什么样,抬起头,就对上一个视线,不由一怔。 第1489章 感觉要倒霉啊 伍礼宏和那位晋亲王的视线对上时,不知怎的,竟感觉到后背发凉,寒意森森,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似的。 这感觉实在太糟糕了,也太熟悉了,这是要倒霉的感觉啊! 自打和周氏在衙门合离后,又在衙门前被那死丫头义绝,伍礼宏就感觉自己的运气都没有了。 就拿那合离说吧,虽然场面是弄得挺好看,没闹大,自己看着好似赚了,可私底下,却是丢尽了脸。 堂堂一个五品官,竟然被个小门小户的农妇给闹着合离,像样吗? 面上虽说是人家为他好,好聚好散,但合离而不是休,就是对方不屑他,不要他嘛。 他伍礼宏被个女人嫌弃舍弃了,这简直丢尽了颜面,那些人明面上说他好福气,遇着个讲道理的好女人,这一场官司,就这么安静的收场,没啥损失! 啊呸! 好福气?屁个好福气! 当他不知道他们都在私底下笑他是个可怜虫怂货? 除了周氏这一茬,还有那该死的逆女,更是做得绝,这不是明白告诉大家,她不认他嘛! 这对母女,就是特意向他来讨债的。 所以这一个月来,他除了上朝,下了衙就回家,也不在外晃,实在是怕看那些个意有所指的目光。 这是其一觉得不顺的事。 另外在家中,他的后院,也是一塌糊涂。 新纳的小妾香姨娘,自己怀上了都不知道,一个没注意就流掉了。 得知这消息的时候,他自然是急怒,毕竟这倒霉的时候,他急需一件喜事来冲一冲倒霉事,却不想还没来得及高兴那孩子就没了,空欢喜一场。 孩子流得容易,他还以为又是王氏动的手,先和那恶婆娘大闹一场,可事后得知与王氏无关,当真是那香姨娘年纪太轻不懂事,自己掉的。 误会解开,他和王氏却挽回不了过去的恩爱,就连他去她的屋里,她也疲于应付,直接给一个丫头开了脸侍奉他,气得他没事都不踏进正院了! 而这些,都不及伍老夫人病倒一事,自打和周氏的事攀扯时,老娘就突然病倒了,看了无数的太医,几乎整个宅子都在飘着药味儿,老娘的病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的样子,尤其听到香姨娘小产的事,立即就厥倒,差点就挺不过去驾鹤仙游。 伍礼宏最怕就是老娘西归,如此他就要丁克守孝,到时候再复官,还能去到什么位置? 所以,现在他在接待北燕来的使团中,就是盼着多建点功。 但那北燕的晋亲王,为何用那么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而且还隐隐有些敌意,这又是为何? 伍礼宏缩了一下脖子,垂下头,感觉视线消失了,才又悄悄地抬起头去瞄他。 这看着看着,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这位王爷,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呢?有点熟悉啊! 是在哪里来着,可惜脑袋的灵光太快了,加上身边有官员推搡着他,伍礼宏一下子就把人抛到脑后。 也是,堂堂一个北燕的亲王,自己怎么见过呢,定是错觉! 第1490章 对非好鸟不用客气 皇宫设宴,对方又是身份尊贵的一国亲王,规格自然高,当天傍晚的保和殿,丝竹声声,觥筹交错,歌舞升平,热闹不已。 南岳皇出席保和殿,和阿九饮了两杯酒,寒暄客套了几句外交话,便吩咐赵太子等人好生招待,自己就回去继续修道去了。 阿九见状,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心里却满是嗤笑和冷漠。 果然皇帝当久了,就真的想万万岁么,用那个修道心好好打理国家,整治贪官污吏,创造繁华盛世,还不是照样名垂青史? 赵太子却是有些黯然和无奈,面对阿九看过来的目光时,有那么一点难堪。 “晋王爷,孤敬您一杯。”赵太子笑着说。 阿九却压下他的酒杯,改换了两杯茶,道:“舟车劳顿长途跋涉的,我这身子骨也有些弱,这两天还小病了一场没仔细痊愈,还望殿下体恤小王一二,你我以茶代酒?” 赵太子一愣,却是感激一笑,对方看着比自己还要健康呢,又是才及冠的青年,哪来的身子骨弱?不过是婉转的体谅自己的身体罢了。 他却不知道,阿九确实身体抱恙,甚至比他还要凶险几分,毕竟那东西一旦发作起来,控制不住,就会爆心而死。 “晋王爷真君子也。”赵太子欣然接过茶,两人碰了一杯,含笑喝下。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颇有些意味不明。 尤其是周王齐王,他们争这个接待团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的,可却落在太子一系里,皇上这一手平衡,整得极好。 不过这接待团失了也就失了,不过是陪着吃喝玩乐,商路那一块,总是要插些自己人进去的,哪能一点便宜都不捞。 倒是太子和那晋亲王看着挺兴致相投的样子,实在叫人欢喜不起来。 不管是周王还是齐王,谁都不想太子的支持者更多,太子地位越稳固,那就越没他们什么事,那还争什么呢? 齐王眼珠子一转,看向周王,道:“六皇兄,我们也去敬晋王爷一杯?” 周王倒不怎么想和阿九对上,可看齐王都不介怀,当下起身敛衽,两人来到阿九跟前。 对这两只,阿九就没那么好面色了,一个明知他身份还坑害他,另一个则是和土匪勾结,无耻下流,两只都不是什么好鸟。 五福有云,不是好鸟,就不用客气。 所以,阿九的架子端得高高的,看着两人对赵太子道:“太子殿下,本王看周王齐王都是胸有丘壑的人,将来想必是能好好辅助殿下您啊!”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两人一眼:“两位王爷说,是不是这样啊?” 赵太子怔了怔,嘴角勾了一下,辅助?他们是恨不得自己早点归西好腾出位置来吧。 面对阿九的目光,周王莫名心虚,面上却是不显,笑道:“晋亲王所言甚是,皇兄既为储君,将来……我们这些臣弟,必然是要以臣子身份辅助皇兄的!” 齐王却是轻哼一声,斜睨了阿九一眼。 初来乍到,就挑拨他们皇室兄弟的感情,意欲何为? 第1491章 阿九挑事儿 齐王一脸高傲的样子,让阿九看在眼里,这位也确实有傲的本钱,毕竟他也是皇后嫡子,虽然他生母是宠妃爬上去,但成了皇后,那他就是嫡子。 除了元后所出的赵太子,还有谁比这位齐王更尊贵,所以周王笑着恭迎阿九的话,但齐王却是满脸不屑了。 让他辅助赵太子?哼,也就是现在父王还看重这个短命鬼,不然早就…… 这短命鬼也不知什么时候才死,真是晦气! “看来齐王殿下不太认同本王的话呢。”阿九轻笑一声,对赵太子道:“殿下,以后您可要多费点心了!” 赵太子斜看了齐王一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冷意,道:“晋王殿下所言甚是。” 齐王却不干了,道:“晋王殿下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认同不认同不知,本王倒觉得晋王殿下此举有挑拨的意思呢!” 阿九笑脸微敛:“挑拨?这话是何意?太子殿下将来是君,所谓打虎不离亲兄弟,做兄弟的不该守护相助?抑或是,齐王是认为我这做客人的多事了?” 齐王一怔,刚要说话,赵太子就道:“殿下,我这十皇弟多喝了两杯,年轻气盛的说话有些冲,还望晋王殿下海涵。”说着,又对一旁的內侍一瞪眼:“还不扶齐王殿下去醒醒酒?” 齐王脸色微变几下:“皇兄……” “十皇弟,来者是客,做主人的,谦让有加,让客人宾至如归,才是做东道主的气度。”赵太子淡淡的道。 齐王冷笑几下:“我倒不知皇兄如何和北燕这般要好,宁可帮着外人也不帮自家兄弟了!”说着,甩开內侍的手,冷哼:“滚开,你这狗奴才,本王的手也是你这阉人能碰的!” 那內侍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垂下头,退开两步,嘴喊着奴才该死。 阿九看在眼内,眸子眯了一下,齐王嚣张霸道,现在看着还有点刻薄跋扈,当真没错,假如当真让他当了皇帝,南岳亡国不远,定会生灵涂炭。 “晋王殿下,十皇帝被母后宠坏了,请你莫怪!”赵太子笑着圆场。 阿九轻叹:“我明白的,天子骄子,又是嫡子,除了太子您,他的身份最尊,傲也是正常。” 这话看作无心,可听在赵太子和周王耳里,却总是有那么点异样。 “啊,我也去敬敬几位接待团的官员。”阿九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酒,走到接待团那边去,含笑一一致敬。 来到伍礼宏跟前时,阿九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就是伍大人?” 来了,那种倒霉的感觉又来了! 伍礼宏站着,微微弯着身子,恭敬的道:“下官礼部郎中伍礼宏,见过晋王殿下!” “伍大人的名,本王是如雷贯耳啊,今日一见,当真是……呵呵!”阿九呵呵的笑了笑,走了过去。 呵呵,我呵呵你个头! 还有如雷贯耳是什么鬼,难道自己的那破事,都传到北燕去了?还是谁在后头说他坏话? 伍礼宏但觉自己后背渗出了一层冷汗,斜眼看着走过去,浑身散发着王者尊贵的阿九,眼神有一丝茫然。 到底是错觉还是自己感觉没错,这位,就是在针对他,看他不爽呢! 第1492章 齐王的慌 一场宫宴结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属下亲信议事。 齐王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阴沉着脸看着自己的班子幕僚,冷言冷语的道:“那靳墨是什么意思,刚来就玩挑拨,他到底是来谈合作的给皇祖母贺寿的,还是来挑事儿的!” “王爷息怒。”心腹幕僚庞先生道:“陛下对两国通商通商路很是看重,当下不宜和晋王殿下失和,否则,通商的议事若不顺,焉知陛下会否怪到王爷头上?” 齐王一噎,踢了一下脚边的椅子:“是我要和他失和吗?我去敬他酒,他倒好,阴阳怪气的说了那么一嘴,你们是没看到太子看我的眼神,跟寒冰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自家王爷实在是太年轻了,沉不住气。 “王爷,既如此,那就避开,这次接待的名单里,也没有我们的人,这若北燕使团在这期间内闹出了什么,也与我们无关,只要把持住通商的生意就好了。” 齐王冷静下来。 “王爷,冷家被君家咬得松不开嘴,是靠不住了。柳家的六爷,一直想孝敬王爷,而柳家,虽然比不过君冷两家,可也是一方巨富。”庞先生意味深长的道:“王爷,谋大业缺不了钱袋子啊。” 齐王心中一动,脸上却道:“庞先生慎言,太子是国之储君,什么大业不大业的?轮不到我这富贵王爷肖想。” 口不对心! 庞先生心中腹诽,面上却是恭维几句:“是属下失言,那柳家?” “既然柳六有心,那就见一见吧!”齐王故作矜持的说。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齐王挥退众人,把影卫叫了出来,压低了声音问:“东西找着没有?” “王爷……”影卫垂下头。 齐王一脚踢了过去:“废物!” 影卫被踢了个趔趄,却丝毫不敢动。 “继续找,把老六的府邸给我掘地三尺了,也给我找出来,还有范家那边,也多查探一下!”齐王黑着脸说。 “是。”影卫退了下去。 齐王一屁股坐下,脸色难看得要命。 察觉密室里的信件不翼而飞的时候,他差点魂飞魄散,那上面,是对他致命的罪证,却不见了! 而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也不知道,如今东西又在哪,更是一无所知。 最有可能的是范家,毕竟他们是知道这书信的存在的,如今范五娘也不会嫁给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反水向着老六。 但相对于其他人得了这东西,他更希望是范家偷了去,毕竟范家是他的母族舅家,而且那事他们也曾参与其中,理当不敢暴露出去才对。 最可怕的是不是范家而是别人拿在手中的话,那就完了。 通敌卖国,哪怕他是皇后嫡子,父皇也饶不了他,下场必死无疑。 而对方拿着这东西,就跟一把垂在头上的利剑一样,随时会掉落下来削他一头,现在都没发作,谁知道他们是在酝酿什么阴谋诡计? “可恶,到底是谁,是谁和我作对!”齐王把钟爱的白玉洗笔筒给砸了出去。 第1493章 暂且放他一马 是夜,一条暗影潜入前朝吕相的府邸,才刚从屋顶翻下,暗处就有一个影子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剑锋带着深秋的寒风,异常凛冽。 “是我!” 在对方的剑尖来到鬓边时,潜进来的暗影才开口说了两个字。 剑一顿一收,影子双手持剑,拱手行礼:“姑娘。” 五福唔了一声:“你家爷呢?”她看了一眼屋子里灯火依旧亮着,走了过去推门。 阿九正在灯下看书,身上披着一件外衫,看到她来了,微微一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我还不能来了?”五福走过去,鼻子嗅了嗅,眉头皱起:“你喝酒了?” “那样的场合,在所难免。”阿九笑着伸手,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说道:“放心,我心中有数,没喝几杯,白小白也给我看过脉,并无大事。” “还是注意点,酒喝得多也会使心跳过快,我怕你引动了它。”五福看着他的胸膛,想要透过去看穿藏在里头的东西似的,那只该死的虫子。 阿九唔了一声,道:“今天宫宴颇有些意思,你也听听?” “好啊!” 阿九就把小小一场宫宴里所发生的事挑着有趣和能利用的给说了,道:“那个叫江河的小太监,我让人去接触他了,这样的小人物,有时候会决定一件事的成败。” 五福道:“不要太操劳,现在是你的身体身子骨最重要,使团来了这么多人,颜尔也在,你这做王爷的,指使他们去做就是了,不用亲力亲为。” 阿九笑着说:“我现在可不就是只管下令?哪用操劳。” “唔。也得注意点,你现在的身份是过了明路的,不知道那藏在背后的人会不会趁机浑水摸鱼,总之你平素出入,身边断然不能少了人去!” “五福,你有没有发觉,你现在成了个管家婆一样了!”阿九定定的看着她道。 五福怒:“我这都是为了谁!” 阿九哈哈的大笑,挑了一下她的下巴:“我都听你的,行了吧,管家婆!” 五福瞪他一眼。 阿九又想起一人来,道:“对了,伍礼宏也在接待团里。” “他是礼部郎中,接待外国使臣的事,在也不出奇啊!” 阿九细细的看她的脸色,见她说起,就跟说陌生人似的,不喜不怒,浑然不在意,便试探着道:“五福,如果你不想他好看,我随时可以让他丢了这个官!” 五福一怔,看向他,见他眼神不似说笑,就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只要他们识趣不来招惹我,我何必去和他们扯上什么关系自找没趣?” “我以为你不会想他好过的!” “他不重要。”五福一脸漠然。 阿九笑了笑,罢了,既然她这么说,那就先让他的官帽在头上戴着,等过些日子,他总会叫那伍礼宏知道,自己是多么愚蠢,放弃了五福这个女儿! 伍礼宏浑然不知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官帽,差点就因为某人讨好心上人而掉落,而等他知道那个被他称为逆女的女儿,是北燕晋亲王一门心思要求娶的人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1494章 咱们在偷情 随着北燕使团的到来,长安城中越发的热闹起来,时不时见有官员陪着穿着北燕朝服的官员在一些知名景点或酒楼什么的出现,甚至到了晚上,一些花坊画舫,也会看到几张熟悉的脸。 官员不准狎妓,但暗地里,也不是没有官员偷偷摸摸的去寻个乐子的,逢场作戏之事,只要不是闹得太出格,大家也就心照不宣了。 接风洗尘吃喝玩乐几天,就开始把通商合作的事给提上日程,这商路要如何通,在哪通,两国彼此有什么利弊,都是要谈的。 而关乎利益,谈判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所以,在某个驿馆里,常常能听到争执的声音,而这会儿代表两国的官员争个面红耳赤,下了谈判桌后,就你勾我的肩,我搭你的背,一副哥俩好去喝个不醉无归的情况,也不时出现。 除了共商商路的事,南岳国也极尽地主之谊,不但邀请使团去参加秋日狩猎的盛举,还让参加太后娘娘千秋宴上的马球比赛。 这邀请别国使团参加比赛,那可就不是随便玩玩那么简单了,尤其北燕素来号称马背上夺天下,彪悍的猛将素来就多,这一旦参赛,代表的,就是整个国家。 而对方邀请,北燕若是不应,那就是胆小怕事,事关国之威严,岂容他人轻视小看? 所以阿九很愉快的应邀,毕竟使团中,也来了不少侍卫的,总能抽出人来组队。 “可惜的是,你现在还不是北燕的人,不然,这队伍中必定凑上你。”阿九和五福说起这个事的时候,面上俱是遗憾。 五福道:“我要参加还不容易,扮成男子就是了!” “那……”阿九眼睛微亮。 “这次就不了,北燕的能人猛将那么多,不差我一个,如果我上阵,我还得和他们训练和制造默契,近来的事儿多,我实在是没空去和他们训练。”五福打断他的话,道:“再说,万一被人发现了,岂不是笑你北燕没人,连女人都要凑数了?” 阿九冷哼:“女人又如何?在我们北燕,此项比赛,男女都可以参与,有些女子,并不比男子差,她们的战术也可以的!” “传说中平素可绣花,上马能打仗?”五福挑眉。 阿九点点头。 “那我倒想看一看南岳的女子马球了。”五福笑着说。 在后世,由于马球是高难度运动,所以选手很少,但若当真比赛,场面是十分激烈和叫人热血沸腾的,毕竟骑在马上击球,比起平地蹴鞠,更考人头脑策略和战术,也更危险,一旦坠马,损手烂脚很正常。 而来了这么久,她还没看过马球比赛呢,听说昌平那丫头也参加了,现在正紧密练习着,到时候倒可以一观。 “马球比赛不参加,那这狩猎,你随我去?”阿九道。 五福想了想:“到时候我和昌平一道去。” 阿九皱了一下眉。 “总不好当真一直当个小厮跟在你身边吧?”五福看他皱眉,就笑道:“若是以女子身份,你要如何解释你我相识?” 阿九听了,斜着她,道:“你意思是咱们见不得光?” 五福欺身上去,勾着他的脖子,故意道:“对啊,王爷,偷情的感觉,如何呢?” 第1495章 某人行情很好 五福没想到,阿九很快就制造了一个两人‘相遇’的场面。 长安城中,近日最热烈的话题基本都是北燕使团,以及南岳和北燕将在太后娘娘千秋对阵马球赛事,另外还有马球女子队。当然了,女子队,则是全为太后娘娘贺寿表演了。 所以,人们最关注的还是到时候的男子队,不,北燕和南岳的赛事。 除此外,就都是围绕那北燕来的晋亲王来说,听说他贵气浑然天成,是北燕太后的嫡子,身份极其尊贵不说,容颜更是貌似潘安,最重要的是,这位贵为亲王尊号的王爷,年及冠却还没大婚呢。 北燕南岳自古是一家,原本北燕处在北地,远不比划江而治的南岳要繁华,可当今北燕皇是个勤勉又有野心的宏图霸主,他登基以来,修农业,兴水利,又崇尚马背上夺天下,这么些年,在北燕四方征战之下,使得相邻的各个小国俯首称臣,版图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繁华。 如今,也有不少南岳人在北燕做生意,甚至定居在其中的,所以,北燕也不失为一个繁华大国,而作为一个大国亲王的正妃,那又是何等的尊贵? 于是,这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们,都想要看一看那晋亲王是何等的尊贵,又怎么想和王爷来一场偶遇,最好是彼此一见倾心了。 可那位王爷,却是有些神出鬼没啊,极难偶遇上。 五福听着两位好友说八卦,嘴角浅浅的勾着,某人行情很好嘛。 “谁都想飞上枝头攀高枝儿,啧啧,却不知这高枝比相国寺的山还难攀呢,真不知他们哪来的想头。”昌平很是鄙夷的说。 “也只有你这天之骄女不屑这王公贵族了!”关楚莹笑着道:“别的人,却没有你这身份,自然就仰望了。” 昌平叹了一口气,双手托着腮,叹道:“王公贵族,身份尊贵,有时候其实也是一种枷锁。” 她出走一趟,再回来,心胸豁达了许多,但也成熟沉稳了。 关楚莹看了五福一眼,两人相视一笑,道:“你这话可莫叫人听了去,省得说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也就在这说说罢了!”昌平拨弄着托盘上的朱钗,拿起一根红宝石步摇,在五福头上比了比,道:“这支步摇做的不错,挺适合你的。” ‘病愈’的她约了五福和关楚莹出来逛街,顺便置办几件首饰,到时候在太后寿宴上佩戴。 五福任她把步摇插在鬓发上,看向关楚莹问:“去香山牧场狩猎,你去不去?” “你既然去,那我也是要去的,就是我这骑术一般,到时候你得带着我!”关楚莹笑道。 五福则道:“咱们的昌平郡主都能打马球了,你不求她,倒来求我?” “少贫,是你死活不肯跟我一道参加。”昌平哼了一声,又道:“五福,如果你能来参加,一旦赢了,那么就是极上的荣耀,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像她这样的平民身份,参加这样的盛会,不管赢不赢,都有一定的荣耀,也能抬高一点她的身份。 可五福,却偏偏就不愿意,昌平有时候真想撬开她的脑子看一看里面到底在意些什么。 第1496章 王爷您的戏真多 五福怎么想的,她其实真没想太多,不参加是因为她没兴趣,而且也确实是不想参加,不想去玩儿那争名夺利的事,有那空当,还不如盯着底下的人赶紧儿的找出整治阿九体内那只蛊虫呢。 别说阿九不发作,就跟没事人似的,可那东西,正在吸食他的心头血,一直弄不出来,是会死人的啊! “五福?”昌平把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啊,没事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挑好了吧?这就叫掌柜的结账走人吧。”五福笑道。 昌平气闷,瞪了她两眼,再看关楚莹,低头抿嘴笑,不由轻哼,她怎么就和这两只成了好友,偏偏还稀罕得很。 出了首饰楼,站在铺子门口,五福道:“到了狩猎那天,我和楚莹一道出发,就在城门与你汇合如何?” “你们可以过来王府一起走啊!”昌平道。 “郡王府有些距离,还得绕过去,就不浪费时间了,在城门口汇合也是一样。” 好吧,昌平又被说服了,气闷的点头,这就要上王府马车,忽听到一阵大呼小叫传来。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人一马在街那头以极速疾驰而来,那人背着光,并看不清容貌,可他却大喊着让开,惊马了! 惊马! 众人仔细一看,可不是么?那马横冲直撞的,又跃又跳的,一副吃了啥药癫狂,又或是非要把背上的人摔下来的样子。 “救命,救命!”那人那马疾驰而来,吓得在街道两边的小贩纷纷避让。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啊! 那马又跑近了点,五福突然眼神一凝:“该死的!” 让关楚莹和昌平退到铺子里,自己则是抽出腰间的鞭子,足尖一点,向对方扑了过去。 “五福。”关楚莹惊呼起来,捂住嘴。 只见五福啪的扬起手中灵鞭,那鞭子如同灵蛇一样,向那马脖子卷了过去,用力一扯。 嘶! 疯马被缠住脖子,马前蹄子扬起,惯性一顿,整个马身几乎成了一条直线,而马背上的人,很顺势的被抛摔下来。 五福见状,一个侧跑,右脚用力踢在马身上借力,身子腾空而起虚踩两步,竟是在半空中接住了那摔落的人,搂着他旋转两周滚落在地。 在场的人看得哗声大叫。 好个,巾帼救男啊! 五福却顾不得周围的人,只低头去看身下的人,怒声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竟然骑一匹疯马,还要这么摔,他不要命了?还要不要身体了! 另外,身边服侍的人呢,都死哪去了,竟然任他这么放肆! 没错,这人不是谁,而是近日在长安城中成为话题中心的某异国王爷——阿九是也。 阿九笑嘻嘻的看着身上的人,道:“我就知道五福会接住本王!” 五福快要气炸了:“你再说一遍!” 他敢拿自己开玩笑,好,很好! 阿九心中发虚,眼睛眨了一下,道:“五福,我要光明正大,才不要和你偷情。你看,我们现在‘相遇’了!英雄救美,我必以身相许。” 五福一怔,嘴角抽搐起来,王爷,您的戏能再多些吗? 第1497章 一出好戏 这一场自导自演的疯马惊马,巾帼英雄救美男,被许多人都看在眼内,感叹不已。 常见的是英雄救美,却也是男子救女子而已,可眼下,却是反过来了,被救的美,是个堂堂男子,还是被女子救下。 该叹这剧情反转呢,还是男子太弱鸡了? 五福也想这个问题,道:“你就不怕人家说你堂堂王爷之尊,竟然被个女的救了,还有男子威严吗?” 最重要的是,王爷你的节操呢,还有吗? 阿九捂着心口:“我这不是病了吗?病人自然是体弱的,情有可原。” “你也知道你‘病’了啊!”五福阴恻恻的冷笑。 呃,她好像生气了! “五福,你怎么样?”关楚莹她们怯怯的问。 “回去再收拾你!”五福冷哼一声,起身,并把他拉了起来。 而跟在身后侍候的人也都骑马来了,原野跳了下来,触及五福扫过来的眼神,心里竟是莫名一缩,差点跪了。 “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原野避开五福的眼神,和一众随侍的跪了下来。 这次,是被王爷害惨了,姑娘看着很生气的样子。 五福重重的哼了一声,很好,都是戏精。 王爷,眼前这位是王爷,这瞧热闹的眼神更是热切,这位眼生的很,想来就是北燕的那位晋王爷吧! 关楚莹和昌平看清阿九的脸,两人愣了一下,指着他:“他,他……” 和五福身边的那个阿九,很像啊,不过这个看着更俊美尊贵,可却是差不了多少。 怎么回事? 两人疑惑的在阿九和五福身上来回的看过去。 五福就道:“以后再说,你们先回去吧,狩猎那天见。” 两人心里存了疑惑,有心要弄清楚,可五福已经这么说了,也只得乖乖上马车,日后一定要问个清楚,到底是不是同一人。 五福再看向阿九,眸子眯了一下。 阿九上前,拱手道:“姑娘,在下……” 五福从他跟前走过,道:“以身相许就不必了,倒是这马,本姑娘看中了,就当救命钱吧!” 他要演,她就陪他演。 她从马脖子上扯下自己的鞭子,利落的翻身上马,那马原本还癫了两下,被五福抽了两鞭又用鞭子把柄轻轻的敲了一下它的头,竟然就温顺下来了。 “嗬。”五福一夹马腹,马儿一支箭似的离开。 她走了,翡翠墨兰等人也上了马车走了,把一群‘陌生人’演了个八成像。 阿九看着远去的马匹,不禁摇头失笑,再看那围观的人,一脸同情看戏的样子,握起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了一声。 想来在别人眼中,五福成了那不屑王公贵族的女巾帼吧,而他堂堂王爷,被无视了。 “爷,回去吗?”小力上前,小声道:“姑娘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嗯。”阿九也有些急了,道:“先去稻香斋买一份小蜜麻花儿再回去,姑娘喜欢。” 这戏演得过了,佳人恼了,肯定得哄回来啊! 一行人很快消失,但这一幕,却让人传了开去,巾帼救王爷,好一出好戏! 第1498章 老娘很生气 五福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阿九回到长青宅隔壁的宅子,一问,五福在演武场。 这边宅子改建了一个简单的演武场,用于平日训练之类,位置虽然不大,但也是足够施展了。 阿九来到入口,就听到鞭子摔得噼啪响的声音,不禁脚步一滞,好像是真气大了。 走进门,果然看到她一身劲装,正和小七对练,在两人身边,一只小狗……嗯,小狼在追着两人上蹿下跳。 “不许用轻功。”五福见小七想用轻功,低喝一声,身子一弯一扭,手中长鞭甩动如蛇,卷住了他的脖子。 “小七,我要是敌人,你就没没命了,让你不用轻功,你就不用,太笨了!”五福推开他。 小七呲牙,一脸无辜。 小八汪汪的叫,被五福瞪眼:“不许汪汪叫,你是一只狼,而不是一只小奶狗,别丢了你狼的尊严!” 呜。 小八前腿往前一伸,趴在地上低鸣,好委屈,狼生好艰难。 阿九勾起唇,叫了一声:“五福。” 五福早就看到他了,轻哼,忽地疾冲过来,鞭子一甩,向阿九这边抽来。 阿九身子一弯,躲过那鞭,足尖轻点,跃了起来。 这时候,不适宜站着不动,而是,和她打。 “枪来。”他喝叫一声。 一把长枪扔了过来,阿九手握住,同时脚尖踢向五福的下巴。 五福厉声娇叱:“来得好!”手中鞭子凌厉的向他的腿卷去,却因他的长枪刺来,不得不收回,身子凌空一扭,退到安全的距离。 两人你枪我鞭的缠斗起来。 场外,魑二原野几人在观赏着,小声道:“你说,谁会赢?” “我赌姑娘。”魑六道。 “我也是。” “我也是。” “王爷会赢吧!”一个侍卫道:“王爷的功夫比较好。” 众人鄙夷的看他一眼,真是个愣头青,王爷功夫好又怎样,他理亏啊,理亏就肯定要让步的! “来,买定离手。”魑三直接做起了庄。 不少人纷纷压在五福那一边上,只有少数不知情的侍卫才压在阿九上面。 这边的热闹,那边已经是你我我往过了几十招的两人自然也听到,阿九一边躲过五福的鞭花,一边道:“五福,我给你买珠花戴如何!” 这意思是说他不让步,赢了,银子就给她买首饰! 五福冷笑:“老娘有钱,不稀罕,看暗器!”她作势抛出一个东西。 阿九下意识一档,谁知道这只是虚晃一枪,下一刻他的长枪就被卷住拽了过去,而她飞快的绕到他身后,以鞭子的另一截缠住了他的脖子。 阿九苦笑:“你使诈!” “兵不厌诈不是吗?”五福冷哼,将他抻在地上,整个人坐了上去伏低,手臂横着他的脖子:“你输了。” 阿九见她眼睛清亮,黑漆漆的如黑曜石一般,熠动着,叫人着迷,道:“爽了?不气了?” 五福道:“谁说不气的,老娘很生气,后果非常严重!” “那要我怎样才不气?”阿九将她拉下来,道:“这样么……” 他的唇吻上了她的唇瓣…… 第1499章 王爷你节操掉了 缠绵悱恻的吻过后,五福有些气喘吁吁的,眼神迷蒙,见身下的人勾唇笑,不由气闷,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唇。 阿九嘶的吃疼,一脸无辜的说:“牙齿真利。” 五福哼了一声,道:“别以为你出卖色相,就能轻易过了这关。” 她翻身坐在地上,瞪着他道:“说,谁想出来的损招,让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和我‘相遇’?这么多的方法不用,竟然用最危险的,你是不是疯了!” “他们都说,英雄救美最叫人津津乐道。”阿九小心的说。 “一,你是男的,连一只马都控制不了,还被个女人救下,有损男人尊严,更损国威,就你这样,还想打马球为国争光?呸!这二,我不是英雄,更不想这样扬名!”五福气呼呼的说。 阿九一笑:“如此不更好,正好蒙蔽一下南岳的马球队,让他们放松警惕,到时候才赢得漂亮!” 五福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这么说,耍手段还很光明了,你还怕赢不了南岳?晋王爷,你节操呢?” “我自然不怕,不过你也说了,兵不厌诈嘛,似是而非的,这也是策略啊!” 五福无语,道:“总之,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就是错。阿九,你就不想想,这东西突然发作了会如何?” “不是定时定点,一月一次么?”阿九淡淡的一笑。 五福语噎,鼻子微酸,眼角有些泛红。 阿九见状,连忙拉过她的手,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任性,你打我吧。”说着,伸过脸去,佯装让她。 五福抽回手,道:“你就是要插科打诨,装痴卖傻的胡混过去。” “点子能成就好了。你以后可不能说,咱们不认识了。”阿九笑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我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救下,对她英姿飒爽的样子一见倾心。多方打听,才知佳人为何人,死缠烂打,只为打动佳人心,这戏本子就够了吧?” 五福做了个呕吐的样子:“好假!” 阿九朗笑出声,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去,道:“我要让你正大光明的随在我身边的,你不在意的,我都在意,我就是要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我靳墨梦寐以求的王妃,光明正大的求来的。” “贫嘴!”五福有些感动,却故作不在意的耸了耸鼻子,问:“你可还好?这么跑又打了一场,心脏可还承受得住?” “白小白的医术,你应该相信他的,虽然没能解除,但还能压制一二的,放心。”阿九拉着她的手走出演武场。 两人往屋子里走去,颜尔就拿着一封信走来,道:“苗疆圣女给我送回信了!” 五福一喜,问:“信上说什么了?可有解法?” 颜尔把信递过去,道:“光是倾心蛊就难解,更别说这东西被那血滴子改良过,一时半会拿不出章程来,她也要看过阿九的身体状况才知。不过她说会研究,让我们尽快过去。” 五福接过信,一目十行的看了,才看向阿九:“苗疆,我们非去不可!” 阿九唔了一声,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情绪。 第1500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 长安城中,又有了新的话题,那位北燕的晋王爷,因为惊马差点摔了,被一个无名女子给救了,那晋王爷为了感谢恩人,多方打听佳人,一副对佳人一见倾心的痴情样。 此传言让不少人嗤之以鼻,想着不过是王公贵族一时起了兴致才如此热情罢了,就算是当真倾心,一个侍妾的名分就妥妥的够了,难道真要娶为正妃不成?皇家宗室可不会这么玩。 而更多的人则是对北燕的马背夺天下产生怀疑,这晋王爷的骑术好像不怎么样啊,连王爷都这么弱,那北燕的士兵呢?又是何等的弱鸡? 城中的各大赌坊,竟然现在就开始了设庄,到时候北燕和南岳的马球赛,到底谁赢谁输,有不少人都压在了南岳这边。 这可让北燕使团气坏了,若不是阿九下了令,只怕要立即雄起,马上比赛,好推翻这个屈辱的传言。 传言且先不论,皇家秋日狩猎的日子到了,皇帝的仪仗出行,十分轰动,叫百姓都开了眼。 前去狩猎的,除了相关官员,也有女眷,毕竟这样的日子,也不常有,自皇帝迷上修道后,对此类活动都不热衷了,大规模去香山狩猎的场面,也就是五年前才有了。 所以,这次去狩猎的人很多。 昌平郡主的马车上,坐了三个少女,正吱吱喳喳的说着话。 “……这么说,你们早就认识了?”昌平满脸讶然的看着五福。 五福点头,又看了关楚莹一眼,道:“上次中秋的时候没和你言明,实在是他身份不便,嗯,对不住。” “这有什么的?他身份尊贵,行踪隐晦一些也无妨。”关楚莹看向昌平,嬉笑道:“倒是这位王爷好生任性,为了见心上人,竟先跑来相会了。” 她话中有话,说阿九私下提前到南岳,目的是为了五福,这也是说给昌平听的。 阿九提前来了,却不叫人知道,是要干什么呢?会不会涉及政治? 昌平是皇家郡主,她怕她知道后,会对家里人说,闹出误会来。 昌平经了出走一事,脑子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天真了,略想一下,就明白关楚莹这话里的意思,道:“你也不用提醒我,既然五福不避着我说开这事,就是相信我的意思,我也不会随口说出去。” 五福挑眉,看着她。 昌平失笑:“我明白,他是异国王爷,我是南岳郡主,大家可能都有彼此家国的利益。但这都是大人们的事,我管不了的,也不会管,我只知道你有个倾慕者,对方身份尊贵。” 五福一笑:“谢谢你们。”顿了顿又道:“不管将来我们会如何,如今我们都是好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罢!” 两人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一旦五福嫁去北燕,又是一国亲王妃的话,两国若是不如现在交好,那么她就是站在她们的对立面了。 “正是这理,有道是今日不知明日事,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后如何那是以后的事,眼下的时光,将来我们想起来此光景,必定会会心一笑。”关楚莹笑着说:“如此,为了我们的年少闺蜜之情,我觉得,当饮一杯!” 第1501章 羞辱和反羞辱 此情此景,当饮一杯。 偌大的马车上,几人端着一杯果子酒,随意的坐着,嬉笑着,好不惬意,多年后回想起来,几人都不免有些感慨,当年,她们也曾年轻过啊! 笑声从马车内传出去,引得人纷纷看过来,禁不住想象,里面的少女是何等的快活才笑得如此恣意。 当然了,有人羡慕,也有人不屑,认为贞静淑女应当笑不露齿,可听这笑声,该是怎样的放肆啊。 不过就算不屑,看到那是昌平郡主的马车,也只敢私下里吐槽几句罢了。 但也不是没人不敢上前挑衅。 一如现在,大部队停在半路歇息修整,五福几人也从马车上下来,伸展手脚。 “我当是谁,笑得这般放肆,原来是你这个乡下来的。” 五福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人和几个少女走过来,可不就是那久未出现的平西郡主宋娇儿么,而在她身边,有两个面生的小姐,另外还有个伍宜宁。 哟,这宋娇儿肚量这么大,又和这伍宜宁搅和一块了?她倒是能,把人家的铺子砸了,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人家玩,高高在上真是牛逼啊,可以漠视一切! 伍宜宁看到五福,瞳孔微缩,眼中又妒又恨还有惧。 她听伍宜婉和琳儿她们说,这该死的五福身上是有功夫的,说杀人就杀人了,虽然没亲眼看见,可听她们形容,她竟就没有半点怀疑。 眼下再看到她,脑海自动自觉的就把她和琳儿她们口中所说的杀人犯重叠起来。 好可怕! 伍宜宁悄悄的动了动身子,躲在一个小姐身后,不和五福对视,她好不容易才得来这来狩猎的机会,是要见世子的,可不能就这么被搅和送回城去。 “宋娇儿,你过来做什么?”昌平站在五福面前,满面不悦。 自从母妃他们想要把她配给宋玮的时候,她对魏王府的人就没有什么好感,宋玮最甚,还有这宋娇儿也一样。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她一个白身乡下丫头都能沾你的光来这狩猎了,我堂堂的郡主之尊,如何不能来?”宋娇儿挑衅的斜了五福一眼,上下打量着她,哼了一声。 宋娇儿个子矮小,最讨厌高的人,这乡下丫头,跟竹竿似的高,真是讨厌。 想到这位的身世,宋娇儿便有些腻味,叫伍宜宁上前。 伍宜宁心中暗暗叫苦,磨磨蹭蹭的上前,强笑的叫了一声:“郡主……” “伍宜宁,你姐姐在这呢,怎么不跟她打个招呼啊!”宋娇儿指着五福道,故意笑道:“是了,你由嫡变继,也确实尴尬,啧啧。” 伍宜宁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却是什么都不敢说,脸上的笑容更是快挂不住。 五福和伍家的这一场官司,这事虽在贵圈里不是什么秘密,但打人不打脸,宋娇儿就这么明晃晃的把事儿说出来,摆明了是羞辱,欺负人嘛。 昌平气得发抖,刚要挺身而出,就听到身侧的五福开口了。 “要论肚量,我最服平西郡主和伍小姐,听说你当初为了掉裙子那事连伍小姐家里的铺子都砸了,如今又一处玩了,真是好朋友,好姐妹,好叫人感动啊!”五福悠悠的感叹。 第1502章 一起演个戏 五福轻飘飘的一句说完,全场安静。 宋娇儿在中秋节灯节上丢了大脸,谁不知道?为着这个事,还闹了很大一场呢,另外她又和周王抱在一起,听说都想让周王舍了范五娶她为正妃呢。 为了这事,胶着很长一段时间,宋娇儿自己都没脸出门,也安分了好些,也是近来长安城中来了北燕的使团,话题都围着他们转,以及之前伍家的事很是覆盖了她的丑闻,知道没人关注了,这才慢慢出来走动的。 但发生过的事哪怕掩盖得再严密,都已经发生了,哪能当没事发生呢? 所以,五福这一提,就有人想起宋娇儿的这一桩事。 噗嗤。 不知谁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宋娇儿脸红耳赤,气得娇躯直颤,唰地看过去,道:“谁?是谁笑!” 胆小的低下头,胆大的依旧直挺挺的站着,包括始作俑者五福。 宋娇儿看过来,见她满脸傲然,比她这个郡主还要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个贱民,敢羞辱本郡主?”宋娇儿上前两步,扬手就要打。 可她的手还没落到五福的脸上,突然一痛,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手腕,酸麻胀痛。 “哎哟!”宋娇儿抓着手吃痛出声,左右张望:“谁,是谁在暗算本郡主?” 在五福身后的墨兰,目光在宋娇儿脚下的草地上溜了一眼,是珍珠啊,又若无其事的看向暗器来路。 “五福姑娘?”一记浑厚的男声传了过来。 众人看去,只见一群人骑马而来,当先领头的,是穿着一身紫色劲装头戴金冠的阿九,在他身边,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五福眉一挑。 这家伙,又来戏了。 阿九利落的跳了下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走到五福面前,高兴地道:“果真是姑娘你,没想到会在此遇上姑娘,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五福嘴角微不可见的一抽,望进阿九的眼里,他飞快的眨了眨。 在五福身后的昌平和关楚莹两人相视一眼,默默的后退一步,好笑的看着这两人,就看他们怎么演。 “晋王爷。”五福瞪了他一眼,淡淡的吐出三个字。 阿九欣然一笑。 这一笑,沐若春风,让周遭的人都看得傻了眼,目光在阿九和五福身上流连。 真是奇了怪了,这位晋王爷和这五福站在一起,明明身份地位天渊之别,可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分外和谐,好像谁都插不进去似的。 有人奇怪,也有人皱眉,比如跟着阿九到来的宋世子宋玮,他和齐王周王都陪在这位晋王身边,毕竟此次两国合作通商,西北的利益也极其重要的,而自己,是西北世子。 偏偏这位,好像不太按理出牌啊,各种怼他看他不顺眼,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 而现在…… 宋玮眯着眼看着那两人,五福他是知道的,但这两位怎么看都搭不上边吧,可现在看着,搭不上? 两人间的默契,出乎诡异的合拍,哪怕他们没多说一句话,也没什么肢体动作,只用眼神交流,却让人感觉他们认识了许久似的。 第1503章 侮辱她就是侮辱本王 宋娇儿看到阿九的时候愣了一下,再看他旁若无人的走到五福跟前,笑得那个友好,跟一只摇尾乞怜的小奶狗似的,不禁气炸。 他是不是瞎了眼啊,这么多高门贵女在此,他瞧不着,偏偏对个乡下丫头笑? 不岔,嫉妒齐齐涌了上宋娇儿的心头,想也不想的上前:“晋王爷?” 阿九瞥了她一眼,眸子里有不加掩饰的冷意,宋娇儿僵住,再西看时,他仍旧是那淡漠的表情,仿佛刚才触及的冷意只是错觉。 “这位是……”阿九明知故问。 “这是魏王府的平西郡主。”周王上前笑着介绍。 宋娇儿看到周王,委屈的哼了一声,眼神有几分幽怨。 周王有几分自得,可脸上不显,只深深的看了宋娇儿一眼,眸子里的情绪说不破道不明,却叫宋娇儿认为,他也是无可奈何。 “平西郡主?”阿九看向宋玮,道:“这么说,就是宋世子的妹妹了!” 宋玮扯了一下嘴角,道:“正是小妹。”不知怎的,他直觉接下来阿九的话会分外不好听。 果然,阿九接着他的话轻哼:“原来如此,都说魏王府势大,本王还不怎么信,今日一看郡主,我就信了。” 宋玮脸一沉。 “宋世子既为兄长,还是得约束一下妹妹才是,堂堂的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是要打人,这传出去,一个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名声是落下了,以后还怎么嫁人?”阿九淡淡的道。 宋玮抿起唇来:“晋王爷多虑了,想必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宋娇儿却是不管不顾的冲阿九叫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仗势欺人,她一个贱民侮辱本郡主,我教训她还不成吗?” “放肆!”原野厉声叱喝,看向齐王周王:“贵国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我北燕亲王爵位超品,特奉我皇旨意前来给南岳太后贺寿,心至诚,岂容一个小小异姓王郡主质问?” 宋娇儿脸色发白。 齐王和周王心中暗自叫苦,齐齐看向宋玮,而宋玮的脸色,可别说太难看,原野这一叱,不但是叱娇儿,甚至是抹魏王府的面子了。 “娇儿,过来,给晋亲王道歉。”宋玮在两位王爷的注视下,不得不开口。 宋娇儿尖叫:“大哥!” “向我道歉就不必了!”阿九忽然开口,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下去呢,又听他道:“可她却要向五福姑娘道歉。” “什么?”宋娇儿指着自己,瞪大眼道:“你让我向她道歉,一个贱民,凭什么?” “敢问郡主,何为贱民?郡主这么高高在上,就可以羞辱普通百姓?抑或,这就是魏王府的教养?”阿九斜着宋玮,道:“若当真如此,我可要怀疑魏王所得的民心,是不是真这么好了,还是用什么得来的!” 宋玮垂着的手捏成拳,看着阿九,眼中情绪深深沉沉的。 阿九毫无所觉一般,淡淡的和他对视,道:“五福姑娘,是本王的救命恩人,侮辱她,就是侮辱本王。” 所以,道不道歉,你看着办! 第1504章 维护 阿九摆明了姿态要站在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边,斜斜的看着宋玮兄妹俩。 这两个,一个跋扈野蛮,一个则是精虫上脑,敢对五福起心思,都是他的眼中钉。 五福垂着眸子,嘴角扬了一下,这被人护着的感觉,还不赖呢。 “王爷所说的救命恩人,莫不是这位就是救下王爷险些坠马的那个姑娘?”宋玮黑着脸开口,顺带刺了阿九一下。 你不是很行吗,一个男人还坠马,被女人救。 “正是。”阿九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嘲讽,道:“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哪能眼睁睁看恩人受辱呢?” 宋玮看向五福,五福抬起眸子,冲他扯了一下嘴角。 他在二人中间来回的看,心中愈发怪异,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却是快得让他抓不住。 “怎么,宋世子莫不是觉得,本王还担不得贵妹的一声道歉?”阿九眯着眸子道。 “娇儿,给王爷道歉!”宋玮沉着脸说。 宋娇儿眼中含泪,死死的咬着嘴唇,在兄长的瞪视下,不情不愿的给阿九曲了一下膝,然后哇的哭着跑开了。 “郡主,等等我们。”两个千金小姐追了过去。 伍宜宁本不想过去,自宋世子出现,她就直勾勾的瞧着他,盼着他看自己一眼,可他却没听到自己心中的呐喊,连眼尾都没扫过来。 如今,郡主走了,她也不好在这呆,不然等回过头来,她肯定要被平西给舍弃和责骂。 伍宜宁又看一眼五福和那位高高在上的王爷,眼中又羡又妒,救命恩人?哼! “晋王爷可还满意了?”宋玮皮笑肉不笑的说:“王爷惜花爱花之心,叫在下很是佩服!” 碍眼的人走了一半,阿九如何不满意,他对宋玮的明里暗里的嘲讽直接无视,只看着五福道:“我对姑娘的骑术很是敬佩向往,不如我们赛一圈?” 五福挑眉,道:“王爷请!” 阿九很兴奋,让人牵了马来,五福则是走向墨兰牵来的马,正是当日阿九骑的那‘疯马’。 其实这不是疯马,而是一匹宝马,毛发通体金色,十分漂亮和抢眼,五福给它起了个小金的名字。 小金见到主人,很是亲昵的在她的手上蹭了蹭,五福浅浅一笑,从墨兰手里接过一块饴糖,喂给它。 一人一马站着,阳光照耀在马匹上,金色越显金光,而一身象牙白劲装的五福也仿佛染上了金光一般,叫人看不太真切,只看得她笑容恬静,眼神清澈。 宋玮看得眼睛直勾勾的,充满了掠夺之意。 便是那周王齐王两人见了,也有些诧异,听说这位是个白丁丫头,只是跟着昌平那丫头来耍的。 可这周身的气质,举手投足呈现的潇洒和恣意,白丁丫头能有? 阿九把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尤其是那宋玮,心里既得意又泛酸,得意的是五福是他的,泛酸的是她被人觊觎着。 哼! “五福?”阿九上了马,叫了一声。 五福也利落上马,冲他扯了扯唇角,嗬的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箭一般跑离,阿九紧跟其后。 在两人身后,三三两两的护卫追了上去,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1505章 迁怒 阿九和五福两人的马跑得飞快,直到两人都没影儿了,齐王周王他们才反应过来。 “这真的是救命恩人这么简单?”齐王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认识许久呢!” 这么默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宋玮脑中灵光一闪,齐王这话宛如一只素手拨开了遮在眼前的迷雾似的,所有的不明都分外清晰起来。 宋玮想起当初遇到五福的时候,她身边就有一个男子,那人可不就是和晋王极为相似吗,只是那人面容修饰了下。 但,若是有意为之呢? 宋玮忍不住把那两人重叠,越叠越觉得是同一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两人就是一早认识了。 再想及他派人想去绑那叫小五爷的情况,还有自己被人警告,宋玮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认识那叫五福的丫头,还有晋王爷。 这一众男儿们追上阿九他们。 而关楚莹和昌平则重新上了马车,说着五福和阿九。 “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看着,他们倒真是越看越般配,默契得很。”昌平叹道:“明明两人名分未定,可都能察觉出他们之间的情义来了,你说呢?” 关楚莹想起当日中秋时遇到两人,分明就是小情人的样儿,便笑着道:“这都是相处已久得来的。” 她倒是在刚才注意到宋玮的表情,有必要提醒一下五福,只怕是这位猜到了些什么。 昌平再叹:“情投意合真好啊!” 关楚莹嘴角扯了一下,可不是吗,难的就是情投意合,自己呢?相来相去的,总是相不到一个对眼的! 缘分可真是微妙,想五福一个没有根基的女子,竟也遇到一个来自异国的意中人,可见缘分这东西,真是天意。 …… “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啊。”五福抓着缰绳,任马儿慢悠悠的往前走,偏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刚才那一出,宋娇儿丢尽颜面,只怕会更恨她恨得要死。 阿九道:“怕什么,自有晋王爷罩着你呢!” 五福翻了个白眼:“你还能时时刻刻的跟在我身边罩我?” “不能,可你没有自保的能力?刚才我不出手,你也不会任由她掌刮你吧。” 这自然不会,想打她巴掌,没门。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去了狩猎场,我还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毕竟你那边都是女眷,万事提防小心点。”阿九道:“不要落单了,和昌平郡主在一块安全些,要不,就和关楚莹一起。” 五福心里大暖,笑道:“我知道了。” 两人说得没错,宋娇儿确实恨五福恨得要死,当着这么多人的脸,被逼着给一个下贱的乡下丫头道歉,这简直丢脸丢死人了。 啪。 宋娇儿一巴掌打在伍宜宁脸上,恨恨的道:“你和你那贱人姐姐一样的脸,一样的惹人讨厌,一样的血,一样的下贱。” 伍宜宁捂住脸,眼泪涌上眼眶,紧紧咬着唇。 “滚出去,我看见你就烦。”宋娇儿又踢了她一脚。 伍宜宁再忍不住,捂着脸跑出宋娇儿的帐篷,心里对五福恨了十分,若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被宋娇儿迁怒和打巴掌? 都怪那贱人! 第1506章 离我远点 嬉闹着到了香山猎场,五福回到昌平她们那边敞篷汇合,因为跑了一场马,脸红扑扑的,被两人好一阵取笑,是真的因为跑马,还是为了别的才脸红呢? 关楚莹拉着五福到一边去说话,着重把宋玮的异样给说了,道:“五福,我看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而且你们还那样羞辱了平西郡主,他们这记仇的,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五福握着她的手道:“楚莹,多谢你提醒了,我会注意的。” “嗯,我知道你本事,但腌臜的事儿多得很,我就怕你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五福含笑点头:“后宅那些腌臜我还真不如你。” 关楚莹又说了几句,两人才回到昌平那边去。 傍晚,五福回到自己的帐篷,距离昌平那边帐篷不远,都在女眷这一带。 “姑娘。”墨兰向前方努了努嘴。 五福抬头看去,只见伍宜宁带着一个婢女站在那里,目光愤恨。 最好不是来找事。 可老天爷没有听到五福的召唤,伍宜宁跑了过来,娇喝道:“周五福,你给我站住。” 她生怕五福不听话,一支箭似的跑到她面前。 “好狗不挡道,让开。”五福可没那么好脾气。 “你竟然骂我是……你好大的胆子!”伍宜宁声厉内荏的一喝:“我告诉爹爹,让他治你。” 五福嗤的一声笑,道:“伍小姐,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看太医,别在这跟个傻缺的好不好?你这样,真的很丢份又很没智商。” “你,你……”伍宜宁大怒,指着她道:“你别得意,你这该死的,自己得罪平西郡主就算了,为什么要连累我,你为什么要出现,这里根本就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连累? 五福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她的脸,虽然有脂粉遮挡,但还是有几条淡淡的印痕,被打了? “你就是个扫把星,只会祸害连累人……”伍宜宁骂着骂着,见五福上前,不由退了一步,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爹爹也有来的,你别想对我做什么。” 五福停下脚步,道:“看来你娘没教你什么叫适可而止,也没跟你说,离我远点!” 伍宜宁瞳孔骤缩。 “你的嘴,真的很吵,声音也很尖,我听着真的很不舒服,所以,给你四个字:给我闭嘴!”五福再走近一步:“再给四个字:离我远点。” 伍宜宁被吓得小脸微白,傻愣愣的看着五福。 五福轻蔑的瞥她一眼,擦过她身边走进自己的帐篷。 伍宜宁身子发软,她她的眼神好可怕,她是个恶魔。 “小,小姐,我们走吧。”锦书扶着她哆嗦着唇道:“这人脾气不好惹,咱们还是走吧。” 伍宜宁却是一巴掌甩到她脸上:“她不好惹,本小姐就好惹了?” 锦书被打得懵了,噗通的跪在地上:“奴婢知罪。” 伍宜宁哼了一声,甩袖走了,锦书连忙跟上。 不远处,有人看着这一幕,见伍宜宁主仆走了,气呼呼的拽下一朵山花揉碎了,一脸愤恨的说:“真是没用,连挑衅都做不好,没用的蠢货!” 第1507章 怂恿 隔日,狩猎开始,南岳皇兴致也来了,先许下了奖赏,谁猎得的猎物最多最贵重,就赏金弓一把,另外还有以玄铁打造的镶宝石匕首等奖赏。 而女眷那边也不认输,这次伴驾而来的贤妃娘娘近来深得帝宠,她所生的永和公主更是极得南岳皇喜爱,所以女眷这边,也出了不少的彩头,包括珠宝首饰古玩古董。 “你看,那就是永和公主。”关楚莹指着远处一个穿着红色劲装,容貌出众的女子对五福说。 五福道:“果真是天之娇女,生得真好。” “你别看她看着娇弱,骑射都是一等一的,一些普通侍卫还不如她。听说这次女子马球,就有这永和公主组了一队,她马球也是打得极好。”昌平说道。 五福笑了笑。 “平西郡主怎么搭上去了。”关楚莹皱眉。 五福看了过去,只见平西郡主催着马来到永和公主身边,不知说了什么,那位公主看向她们这边来,便道:“你信不信,一会永和公主就会过来和我说比一场。” 呃…… 两人还没说话,就见永和公主骑着马来得到跟前,看着五福道:“你就是周姑娘?听说你是北燕晋亲王的救命恩人,骑射十分了得,你敢和我比一场吗?” 五福看了两位好友一眼,一副我没说错吧的眼神,两人无奈失笑。 “永和公主和你说话,没听见吗?无视本郡主就算了,竟敢无视公主?区区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好大的威风!”跟在永和身边的宋娇儿挑衅的瞪向五福。 永和公主果然皱了眉。 五福就道:“公主,民女头一次见到公主的凤仪风姿,一时看呆了而已,请公主恕罪。至于骑射了得,民女虽会点骑射,可也不敢自称了得的,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永和公主的眉头略舒,道:“是不是了得,得让人看过评过才有公论,本宫的骑射是随着威国公学的,到如今,也没有几个女子能及本宫,本宫想找个对手都寻不着,你敢和我比一比吗?” “在此之前,民女敢问公主一声,假若民女赢了公主,公主可会迁怒于民女或民女身边的人?” 永和宫主皱起眉,还没说话,宋娇儿就先抢答:“好大的口气,公主的骑射便是圣上都称赞,你竟敢大言不惭说赢了公主?” 五福斜着她,淡淡的道:“我问的是公主,请问你是公主吗?什么时候平西郡主成了公主的嘴了?” 宋娇儿脸上一热,鞭子甩向她:“你放肆……” 五福的鞭子甩出,卷住那鞭,稍微一用力,就把对方的马鞭给拽了过来拿在手上,道:“郡主可要小心了,鞭子不能乱甩的。” “你,你……” “够了!”永和扫了宋娇儿一眼,道:“本宫和这位周姑娘说话,平西郡主你怎好插嘴打断。” 宋娇儿一噎,脸色五颜六色,好看得很,却不敢顶撞永和,对方是公主,她只是郡主而已。 “本宫意在切磋,你若赢了,又是凭真本事的话,本宫也不是输不起的人,怎会迁怒你!”永和一脸睥睨的看着五福,仿佛在说,难道本宫还不如你一个民女心胸广阔? 五福挑眉:“如此,那民女就陪公主玩玩!” 第1508章 实力碾压 说比就比,一行人骑着马往猎场深处而去,还有随身保护的侍卫,队伍倒也浩浩荡荡的,十分壮大。 五福对昌平和关楚莹说道:“一会儿估计会忙乱,楚莹骑射不好,昌平你要多看顾着点,若有什么意外,什么都别管,只管护好你们自个儿。” 昌平应下,让关楚莹跟着自己。 永和公主见几人在一块说话,也只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目不斜视的向深处去。 宋娇儿则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微微侧头看向自己的一个侍卫,那侍卫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她的嘴角才冷勾一下,继续跟上永和。 越往深处走,远离喧嚣,猎物被管理猎场的侍卫赶出来,渐渐多了起来,永和眼疾手快,看中一只五彩山鸡,速度极快,搭弓放箭。 咻的一声,那箭正中山鸡的脖子,被钉在地上。 众人欢呼起来,纷纷上前恭维,永和公主有些自得,拿了个头彩,自然高兴啊。 她看向五福,下巴微扬,满脸骄傲。 五福早就把她的一套动作看在眼里,从姿态到搭弓放箭,都显示出这位公主,不是女子玩玩的花架子,确实是骑射了得,不禁真诚的夸道:“公主好准头。” 永和得意的勾了勾嘴角,继续往前。 又有一只肥得流油的灰兔跑出来,永和公主见了,再次搭弓。 然而,她快,五福也不慢,箭紧追着她的而去,快她一步,射中了那兔子的眼睛。 每个人的箭在箭尾都有不同的颜色,五福的是白色,而那兔子身上的箭是白色的。 永和公主脸色微变,看向五福。 “公主,承让了!”五福抱拳。 永和公主不怒反而被勾起了战意,道:“看来你的骑射也不差,如此甚好,你我凭真本事比一场。” “好啊,谁怕谁!”五福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箭筒抽出两支箭,搭在弦上,书双箭齐发,向西北方向射去。 接连两声哀鸣,有什么动物中了箭。 永和公主有些发愣,听着侍卫前去查探报数:“一只鹿,一只松鼠。” 咻咻。 在永和公主发愣的时候,五福又射出两箭,箭不落空,这次是两只山鸡。 “五福好厉害!”昌平拍掌,眼睛变成了星星眼。 “侥幸,侥幸啊!”五福心想,这些猎物平时都被养着供王公贵族来猎,早就肥得流油,这会才放出来,跑都跑不快,没意思。 永和公主见五福已经领先一步,眼睛微亮,定了心神,忙的催马而去,也不断的抽箭搭箭,力图把场子争回来。 可五福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永和射出一箭,她就两箭,猎物总要被她多,而且箭还不走空,真正的以实力碾压。 她自己玩得兴起也就罢了,还指点着昌平和关楚莹落箭,那两只受了指点,也打下两三只猎物,好不兴奋。 在后头跟着的平西见状,冷哼一声,嚣张,狂妄,一会有她好受的,当真以为公主是好欺负的! “是火狐。”永和公主见到一只火狐狸,目露兴奋,追了上去。 一只火狐狸可抵十数只山鸡,猎到了她也不会输。 第1509章 突发 火狐狸是珍贵产品,它的毛皮稀有,真要完整猎下来,做成围脖披风也是极好的。 永和公主想也不想的就拍马追着那火狐狸去,她想要那毛皮。 五福皱了一下眉,见那些侍卫都追着过去,也就罢了。 “五福,我们也去吧?”昌平倒是兴致勃勃的。 “火狐狸,没那么好猎的,我们已经离外围很远了。”五福看向来路,密林中早就看不到平地的境况,她怕出什么事,并不建议这些贵女继续深入林中。 平西郡主哼了一声,讥讽道:“是你自己胆小,或是技不如人才这么说吧,胆小鬼!”她拍马追了过去,身边跟着的贵女们也都纷纷上前。 昌平气得恨不得一鞭子抽过去,道:“我怎么越看她越觉得不顺眼呢!” “你啊,是越来越沉不住气才是。”五福笑着用鞭子点了点她的额头。 昌平吐了吐舌头,撒娇道:“五福,我们也过去吧,不能叫人小看了。” 五福无奈,看向关楚莹,见她双眼亮晶晶的也是满脸向往的样子,便点了点头。 她看向这次跟来的墨兰翡翠,还有五六两个魑,使了个眼色,众人明白,这是要他们做好防卫呢。 再追上去,刚见到尾队,却听到不远处有虎啸声传来,众人脸色一变。 便是打猎,因为皇帝也来了,还有女眷,不会放出这样的猛兽来,怎么会有虎啸? “姑娘。”魑六指了指东北的方向,那里有个信号弹发出。 “不是我们的。”五福沉着脸道:“怕是南岳皇那边出事了,糟了,阿九也在那边。” 她看了一眼身边昌平等人,当机立断的吩咐:“五六,你们去支援阿九。” “姑娘,爷身边有老三他们,还有旁的侍卫,姑娘你这边不能离人。”魑五不动。 五福道:“我这边暂且无事,你们速去,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不知是谁。” 魑五立即想起相国寺的事来,和六对视一眼,道:“那请姑娘马上下山去。” 五福点头。 两人骑马向东北方向而去。 五福就对昌平她们道:“估计皇帝那边出了啥事儿了,我们赶紧下去。” 昌平脸色几变,一句话都不敢说,听话的叫上自己的人,准备离开。 忽地一声尖叫传来。 五福转头看去,有两头花豹子蹿了出来,见人就咬,她脸色大变,冲几个侍卫喝道:“带郡主和关小姐走。” 侍卫们不敢逗留,立即跳上她们的马,不管昌平等人的呼声,驱马下山。 五福骑着马夹着马腹往前跑,一边搭箭往那花豹射去,护在她身边的墨兰和翡翠则是赶过去从豹口下抢人。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花季之命啊。 鬼哭狼嚎,少女们吓得大声尖叫,五福射中了一只花豹,一手拿着鞭子,鞭向另一只咬向一个少女肩膀的豹子。 那豹子被激怒,向五福扑了过来,五福一拍马背,从马背上跃起,手中灵鞭已经打开了机关,卷向豹头脖子,用力一拖一拽,愣是把那豹子砸落在地,整条鞭子的倒刺割得豹子的脖子断了半边。 “姑娘小心!” 第1510章 冷箭,救人 “姑娘小心。”墨兰尖利的声音突地响起。 五福甚至没有回头,感觉身后有凌厉的风声传来,她顿时往前扑去,一支羽箭从她上方飞过。 这方位,分明就是奔着她来的,在她忙着救人打豹子的时候,竟然有人向她放冷箭。 从地上跃起,五福转过身来,只见墨兰已经跃到一个侍卫跟前,用剑指着他:“你找死!” 那侍卫,穿的是魏王府的护卫服饰,在他身边不远,是跌坐在地的宋娇儿。 五福走了过去,瞪着她:“你想杀我!” 宋娇儿瞪大眼,尖声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知道吗?我这人认定的事,从来不听解释。”五福让墨兰把那侍卫压过来,看着宋娇儿道:“知道你随意下令的下场吗?” 她取过墨兰的剑,也不说话,直接往那侍卫脖子上抹去,动作之快,不过是呼吸间。 咚! 那侍卫瞪着大眼跌落地,面向着宋娇儿,死不瞑目! “这就是下场!”五福冷道。 在场的人都傻掉了,眼神惊惧的看着如同一尊杀神的五福,从刚刚她杀了两头豹子,到现在杀人,眼都不眨一下。 翡翠眼珠一转,高声道:“你们这些人,忘恩负义,我们好心救你们,她倒好,给我家姑娘放冷箭,要置我们姑娘死地,真是恶心,卑鄙无耻。” 宋娇儿恍若未闻,只看着那死去的侍卫,他的眼一直瞪着她,好像在说,为什么要下那样的令呢。 她尖叫出声。 其余的侍卫涌了过去,警惕的看着五福。 远处,有熟悉的尖叫声传了过来:“刺客,有刺客,救命!” 那是永和公主的声音。 “姑娘。”墨兰看向五福。 这事,其实和五福一点关系都没有,要不要去救人,也是随她。 五福一咬牙,向永和公主的方向奔了过去。 永和公主并没有对她如何,那位公主,也和她差不了多少年纪,若不是答应比这一场,兴许不会遇到这种事,罢了,当给自己积德积福吧。 墨兰她们紧随而去,剩余的贵女丫头你看我,我看你,劫后余生,一脸惊惧茫然。 而五福赶到永和公主那边时,她的几个侍卫正好四个黑衣人在缠斗着。 五福加入战圈,那黑衣人见状不对,其中一个比了个手势,足尖一点,就冲到永和公主那边,掠起她就走。 “公主!”侍卫统领见此急得大叫,却被缠着而脱不得身。 五福蹿了出去,向那人追了过去。 那人跑得飞快,并且十分熟悉地形的样子,扛着不断挣扎的永和公主,却跑得像在平地一样。 眼看永和不断挣扎,身后又有追兵,他往永和公主的脖子上一敲,对方总算安静过去。 可这么一耽搁,五福已经追了上来了,她把鞭子往前一甩,勾住了那黑衣人的小腿。 那黑衣人一个惯势,扛着的永和就这么飞了出去,前面…… 五福脸色大变,扑向前,手上蝴蝶刀扎在那黑衣人的脖子上,他痛嚎出声。 五福却顾不得他死不死,以极速奔向永和,同时鞭子往她的腿卷去。 噗。 第1511章 好人卡发一个 那黑衣人的惯势一抛,直接把永和公主给扔了出去,正好落在一个斜坡上,滚落下去。 而再往下,特么的,五福不敢想。 千钧一发之际,五福的鞭子卷住了已经滚出去的永和公主的脚髁,然而她整个身子已经掉落下去,下坠的重心引力把五福也拖了过去。 五福大急,一手拽着鞭子,一手从腿上抽出绑在上面的匕首,插在地上,挡住往下掉的去势。 而此时,永和公主幽幽醒来,睁开眼,发现入眼就是一层云雾,一怔,往上一看,只见自己被倒掉着,不由吓得神魂俱散,尖叫着挣扎起来。 五福又被拽下一点,不由大叫:“不想死就不要动。” 永和公主一听这个声音,立即闭嘴,弱弱的问:“周,周姑娘?” 天啊,她怎么就落到了这个田地,不过是追一只火狐狸罢了。 五福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一手拽着绳子,一手死死的抓着匕首的把柄,心里急的要死。 那些侍卫是死人不成,怎么还不来? 她看下去,永和公主正看上来,小脸脏污满是血痕,哪还有什么公主的凤仪? 五福越过她,看向她下头的情况,寻找着能让自己逃生的东西,计算着假如掉下去,如何能保命。 “周姑娘。”永和公主艰难的抬了一下头,就无力的垂下去,这一晃,五福又被拖下了点。 “祖宗,我求你别动了,不然你我都得交代在这里!”五福心惊胆战的。 永和公主嘤嘤的哭了起来。 五福心想,这好人就是不好做,当一下好人,就要交代小命的样子,是不是该给她发个好人卡? 假如真的撑不住,她是不是要放开这个鞭子? 五福可以救人,却绝不会和她一起牺牲的,毕竟她骨子里都是自私的。 这么想着,她的手又松了一下,忙的拽着。 永和公主尖叫一声:“呜呜,周姑娘,你是不是拉不住了?我求求你,不要放手,我不想死。” 谁他妈想死啊! 五福道:“你省省力气吧,身上可有什么可以用的武器,拿出来,看能不能插在崖壁上?” “我没有。”永和大哭出声。 五福骂了一声国骂,双腿脚尖往后,跟锄头似的扒着土里,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后挪,同时手上用力,把永和拽上一点。 咦,有戏。 她又冲重复刚才的动作,又拽上一点,然后,第三次。 五福僵住,脚尖抵到什么,不由转过头去。 只见那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前来,一手捂着还在流血的脖子,一边狰狞的冲着她笑。 “死丫头,多管闲事,爷死了,你陪着爷一起死。”黑衣人桀桀地笑。 他举起手中的剑,向五福刺过来,五福瞪大眼,看着他身后大叫:“你们来了,杀了他。” 黑衣人往后一看,哪有人,死丫头骗人,转过头来,心口却是一痛,低下头去,只见一只匕首插在自己的胸口,不由瞪大眼看向五福。 五福往下滑落,冲他一笑:“拜拜!” “姑娘!”墨兰翡翠的声音尖而利,还有一丝绝望和惊恐。 五福听到,费力大吼:“我草你妈,电视剧都不是这么演的!” 第1512章 姑娘堕崖 五年才出来猎场狩猎,南岳皇却遇上了刺客,真是晦气至极,好在自己身边的人足够多,有惊无险。 “拖下去,问出余党。”南岳皇冷冷的吩咐。 那刺客抬起头来,嘴角冷冷一勾,尖利的叫:“昏君,天会亡你的,你这昏君在位,南岳必亡,必亡!”说完,他的嘴角就渗出了一丝血,眼睛凸起,不动弹了。 侍卫上前一检查,竟是咬舌自尽了,不由跪在南岳皇跟前请罪。 阿九在不远处冷眼看着,眸子里看不清什么情绪。 忽地,他的心剧烈一痛,不由轻哼出声。 “爷?”原野大惊,立即紧张地扶着他。 阿九缓了一下,捂着胸摇摇头:“没事。”眼角余光一转,见五福身边的魑五和六骑着马而来,眼神一厉。 魑五他们跳下马走上前,魑二问:“你们怎么来了?” “姑娘见这边有紧急信号,生怕爷这边有变,让我们过来支援。”魑五回话。 阿九皱起眉,道:“胡闹,我这边能有什么事?快回去她那边!” 这次来狩猎,并没带太多人,魑五和六来了,五福身边就只有翡翠墨兰了,而素来紧跟着她的小七,这两天突发了风寒,发起了高热,被五福按在家里休养。 想到刚才的心慌,阿九愈发的有些不安,催着魑五他们回去。 “那个……”胡蝶突然走上前,压低了声音问:“我们的信号弹是不是七色的。?” 众人一怔,顺着他的指头看去,一道七色云烟在上空散开。 七色,情况最危最险,有生命威胁。 “不好!”魑五看到方向,顿时头皮发麻:“是姑娘那边。” 魑六已经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阿九则是头一炸,疾步来到马匹前翻身上去,飞快的随着魑六而去。 众人也不迟疑,纷纷上马。 宋玮一直注意着阿九这边的动静,先看到待在周五福身边的人来了,然后又见他脸色巨变,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拍马走了,便对齐王他们说了一声,追了过去。 阿九先赶到两头花豹被杀的地方,见那些贵女哭哭啼啼的准备着离开,扫了一眼,并没有五福,心中便是一沉。 有人从一边策马出来,尖声道:“公主堕崖,速去报信。” 阿九身子一晃,心口的一丝疼痛蔓延开来,强忍着心慌,飞快的往那侍卫来路而去。 赶到所谓的崖边,他就看到墨兰和翡翠跪在那里,而五福,没影儿。 阿九身子一晃,从马上栽了下去,又飞快的爬起来走过去。 “王爷。”翡翠眼睛血红,满是泪水。 “她呢?”阿九盯着她,几乎从牙缝里挤出问话。 “姑娘她……”翡翠看向那落崖,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阿九想也不想的就往崖下跳,找回来,得找回来。 “王爷。”原野飞快的挡在他面前,跪在地上:“王爷请冷静。” “滚开!”阿九脸色阴冷:“我命令你让开!” 原野哪里敢让,道:“属下不能,请王爷恕罪。” 阿九死死的盯着他的头顶,喉头腥甜,噗的喷出了一口热血。 第1513章 打你是看你不顺眼 永和公主被刺客所掠堕崖,而另有一个叫周芙的民女也因为救她而和公主双双堕崖,生死不知,南岳皇震怒,出动御林军搜崖,务必把公主寻回来。 阿九吐出一口血后,反而冷静下来,听翡翠和墨兰说了经过,目光落在那死透了的刺客尸身上:“把他扔去喂虎。” “是。” 阿九走到崖边,往下看去,原野紧张的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想不开真要跳下去。 “放心,本王不会冲动。”阿九淡淡的从他的手上扫过,背着手仔细看崖下。 五福不是英雄至上的人,也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她怕死,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想出一条生路,不会就这么白掉下去的。 定睛看去,在崖壁中间,有一棵老松横生出来,那里有什么晶亮的一闪而过,阿九再退回来,细细的看着地上,心中暗暗想着那画面,心中有了主意。 “胡蝶。”阿九指着崖下,道:“你下去,那棵老松,看一下可否有什么?” 胡蝶探头下去,嘴角抽了一下,他轻功好是没错,但爷你不能把我当鸟儿会飞啊! 不过此时,不是说不的时候,他跳了下去。 “晋王爷很关心周姑娘嘛。”宋玮不知何时走到身边,道:“不知道的,以为你和五福姑娘认识了多年,失了情人呢!” “揍他!”阿九看都不看他,淡淡的下令。 小力身子一闪,啪啪的在宋世子面上甩了两巴掌,叫你丫讽刺落井下石。 宋玮愣住,同样愣住的还有上前来的齐王周王等人。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阿九冷冷的看着他:“因为我看你不顺眼!” “靳墨,你太嚣张了!”宋玮恼羞成怒的大叫:“别忘了,这是南岳,不是你北燕。” “那又如何?我揍你还要挑地头吗?”阿九走上前,目光阴冷的看着他:“你最好祈祷她没事,不然我要宋娇儿陪葬!” 什么,这又和宋娇儿有什么关系? “晋王,这和平西郡主有什么关系?这是不是误会?”周王上前当和稀泥。 “误会?宋娇儿挑拨着送永和公主和五福比试,若不然,也不会来到这遇上刺客!”阿九哼的一声:“五福是普通民女没什么,可公主却是金尊玉贵,都是因为平西郡主挑的事才遭此大难。” “你血口喷人,公主喜好骑射,就算娇儿不说,她也总会进猎场狩猎,这怎能怪罪娇儿?”宋玮是死也不能让宋娇儿担这个罪的,不然,别说皇帝了,贤妃娘娘的怒火他们就受不住。 “不怪她?”阿九冷笑:“那么,在花豹出来咬人的时候,五福救人时,宋娇儿指使人放冷箭想要趁乱杀人又怎么说?凭五福的本事,若无这一遭,说不准也能抢在刺客面前救下公主!” 啥,还有冷箭发杀人? 齐王和周王面面相觑,脸色几变,这个消息他们竟然还不如一个异国王爷收的快呢! 宋玮却是后背一寒,阿九这接连的加罪于娇儿,尤其是后面这一道,宋娇儿能逃得过吗?魏王府又能担得起这罪?尤其在这共商通商的时候,魏王府的利益还能得吗? 第1514章 主角的福利 想清楚这一系列的后果,宋玮后背冷汗津津,再看向阿九,触及他那冷凝不带半点暖意的眸光,心里竟无端的有些胆怯。 “晋王,事情没查清楚,还请莫要冤枉好人!”宋玮强作镇定的道:“本世子乃念王爷救人心切,就不作追究。” “说得你好像多大度似的!”阿九讥笑:“难怪你父亲比较钟爱宋城。” 宋玮脸色一变,死死的抿着唇,盯着阿九。 齐王和周王再次对视一眼,好像有些东西,他们不知道啊。 宋玮双手捏成拳,心中怒火翻滚,实在是阿九刺中了他的心事,父亲竟然有那么一个庶子,还是带在身边的,只和他差了半岁,父亲到底想做什么? 胡蝶从崖下飞身上来,手里拿着一根朱钗,双手呈给阿九:“爷,除了这根朱钗,没有别的发现。” 阿九看着这根镶嵌红宝石的朱钗,那是五福的,还是前几天新买的。 她果真在那掉落了。 强忍着心痛和慌乱,他看着胡蝶问:“底下什么都没有吗?可有什么异样?” “太阳已经偏西,秋日的天黑得也快些,底下已经生了雾气,属下看不清澈。”胡蝶回道:“不过,属下听到水声。” “水声!”阿九眼睛微亮,又走到崖边去,道:“雾是比刚才大了。五福说过,越是靠近有水的地方,雾气也比较大。” 那么,底下会不会也有水? “寻个去崖下的路,下去仔细搜寻。”阿九吩咐原野他们。 至于身后的人怎么看他的急切和逼切,他才不理,他就是认识五福又如何? 就在阿九和南岳这边搜寻人的时候,五福正从水里爬起来,哆嗦着向水潭中走去,把飘在上面的永和给抱回来。 她计算错误了,看到那棵老松,还以为怎么都能掉在老松上撑着。 谁曾想,老松为老松,是真的老了,她们掉在上面,没撑一分钟,两人的重量就把老松的枝干给压断了,齐齐掉落。 幸好,这底下是个水潭,果然是主角的福利啊,哈哈。 若不是时机不对,五福真想狂笑三声。 把永和放在一旁的巨石上,五福探了探她的鼻子,说道:“喂,你该不会死了吧?” 堂堂一个公主,天子凤女,有皇气护身,总不会比她还短命吧? 给她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脏复苏,永和偏头吐出一口水来,幽幽的睁开眼,入目是五福的脸,嘴一扁道:“对不起了,是本宫连累你,害你和本宫一起死了。不过如此也好,到底有个熟面的人,黄泉路上一起走,本宫也不怕。只能来世报你的恩了,呜呜……” 五福听着嘴角抽了几下,心道,这永和公主以为她是个小傲娇,原来是个大逗比。 她一爪子拍在呜呜哭的永和额头上,道:“是不是被水泡傻了?还黄泉路上一起走,你做梦吧,你没男朋友,我可是有的!” 永和正在感叹自己早死呢,她连驸马都还没有,鱼水之欢也没享受过,就这么死了,太不值了,可额上却被她一打,疼得很,不禁坐起来:“你敢打本宫,不疼……咦?” 第1515章 我傻呀 永和呆呆的看着那女子生起一团火,脱了衣裳放在火边上烤,只剩亵衣亵裤。 “喂,呆着干什么,还不过来把衣裳烤干?”五福看着她道:“我可告诉你啊,这都要深秋准备入冬了,这水谭的水多冷你是知道的,要是因此冻着了发高热,我就不管你了!” 一阵风吹来,浑身湿漉漉的永和打了个激灵,拖着割伤的腿走过去,学着她解了衣裳,冻得直哆嗦。 五福看一眼她的腿,又打量了一下周围,走开去。 “你去哪。”永和惊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五福转过头,见她紧张的看着自己,一副生怕被自己抛下的样子,道:“我看一看这什么环境,难道要在这过一辈子么。” 永和喔了一声,又重新坐了下来,抱着膝盖坐在火堆边,感受着暖意,可看到自己的手脚,那些大大小小的伤,不禁泪如雨下。 金尊玉贵的活了十数年,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都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见母妃呢! 一边哭,一边怀念在这之前的日子,永和越发觉得自己倒霉和凄惨。 听到沙沙的脚步声,见五福回来了,手里抓了一把草。 “运气没用光,我鞭子还找回来了。”五福扬了扬自己的鞭子,就在前方水边找着的。 她坐下来,拿了一块石头,把那把草放在一块石上锤烂了,然后让永和拉起裤腿。 “这是什么?”永和有些呆愣的看着她把那稀巴烂的草敷在伤口上,不由问。 “草药,暂时先敷着。你最好是平时常锻炼的,没有被一点伤就会引发高热的体质,不然我真是……”五福轻哼。 永和知道她什么意思,抿了一下唇,道:“五福,你是叫五福吧?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的!你说你想要什么?” “哦?”五福斜着眼看她:“我要什么都行?” 永和点点头。 五福道:“那我也要当公主,行么?” 永和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是尊贵的金枝玉叶,我舍命救你,怎么也能捞个公主当当吧?”五福耸着肩道:“也省得那宋娇儿一口一句喊我贱民。” 永和道:“你救了本宫,也是你的荣耀……” “你最好别说这种话!”五福打断她的话:“什么荣耀不荣耀的,你是公主又怎的,我要是不快活,多的是把你弄死在这里的法子又不叫人发现,认为你是摔死的!” 永和小脸一白:“你,你怎么能这样?” “怕了吧!”五福轻哼一笑,道:“所以,别随便在我面前摆公主的架子哟,我脾气很古怪的。别说公主了,就是你爹,都没我的命贵重,我自己最重要。” 永和的嘴唇动了动,心中虽气,却不敢反驳,便赌气道:“既然你自己最重要,那你还救我?你大可以放手的,就不会随着我一起掉下来了!你甚至可以任由那个刺客把我掳走。” 五福叹了一口气,躺在身后的巨石上,双手枕在脑后,道:“所以说,我傻呀,我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这么‘英勇就义’啊。” 阿九若是得知真相,会不会暴怒如雷? 第1516章 听话才是好孩子 五福感觉自己前途一片暗淡,几乎可以预见,阿九找到她时,那铁青的脸。 永和看她脸露悔意,有些黯然,道:“你果然是后悔的。” “啊啊,我可要怎么办啊?阿九怕是会宰了我,嘶。”五福吃痛,按了按自己的肋骨。 “你怎么了?” 五福白她一眼:“你该不会认为我真是神吧,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又打了一场,哪能毫发无损?” 怕是有内伤了。 “对不起!”永和垂下头:“都是因为我,我要是不听平西的话找你挑战,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我看你也不是傻子,怎么就被她挑拨了,还是那么明显的挑拨,找我一个平民来比试,你不嫌丢份儿么?”五福翻了个白眼。 永和说道:“我知道她是故意挑拨,但我也是真心喜欢骑射,也想找个对手。” “说白了,就是虚荣心作崇,为何一定要找个对手来证明自己呢?小妹妹,我跟你说,最大的对手是自己,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要好一些,那就是进步了。” 永和目露茫然。 “罢了,和你说不明,衣裳干了,你去打点猎物回来吧,骑射好的公主。”五福指使她。 永和瞪大眼,指着自己:“你让我去打猎?” 五福睨着她,似笑非笑的:“怎么,不行?听话才是好孩子哦!” 永和不敢反驳,生怕她又说出那些随时能把她交代在这里的话,就道:“我没有弓箭在手,怎么打?” “所以说,你还找对手呢,骑射好的,一定就要有弓箭吗?”五福讥笑,看了一眼,从不远处捡来一支树枝,又从另一绑腿上拔出匕首,削尖了,把它扔进了一棵芭蕉树上:“看到没?” 永和感叹:“你果然是比我强的。” 她走过去,把那树枝拔出来了,另外又捡了两根比较粗的,学着五福,用她的匕首把树干削尖了,再穿上衣裳,瘸着腿一拐一拐的去了。 五福看她走了,也才脱了亵衣,扭过头看向后腰则,那里横着一条新伤,她叹了一口气,把剩余的草药敷在上面,简单的撕了一条亵衣的衣带绑了,再重新穿上衣服。 在永和打猎的时候,她又重新看一眼这地方,四面环山,俱是岩壁,出路在哪,尚且找不着。 要么在这等着人找来,要么自己找路,但身边带着一个弱鸡,五福不敢随便做决定,毕竟两人都受伤了,现在天又黑得快,在这样的山林迷路了,更容易出问题。 思前想后,五福还是决定在这先凑合过一夜,而要过夜,就得有柴火,不然引来野兽就麻烦了。 想好这点,她就寻了一个相对避风的位置,又去捡了大把的柴回来,等永和兴匆匆的拿着两只山鸡回来,她已经布置好了一个过夜的场所了。 “不错嘛。”五福夸了她一句。 永和笑了,看到这个场所,她露出疑问。 “天快黑了,我们在这将就过一夜,明天再找路出去。”五福解释道。 永和没说什么,乖巧的点了点头,五福微松一口气,好在是个明事理的,要真是那种闹着要走的娇女,她就真头疼了。 第1517章 你来得好慢 在永和公主和五福堕崖后,一直没找到人,有人一夜无眠,而因为两人闹得人仰马翻的两人,则是一夜相安无事。 隔日起来,五福顿觉身子沉重得很,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热,到底入了秋,在这样的野地过夜,风餐露宿的,哪能得好? “起来了。”五福甩了甩头,看着早已经熄灭了只剩烟雾的火堆,强撑精神叫了一声。 没反应。 五福皱着眉看过去,见永和蜷成一只虾子似的,不由叹息。 金枝玉叶的龙门凤女,这样的经历也是头一次吧,她推了推她,永和还是没反应. 五福一急,把她翻过来,果然见她小脸红通通的。 “该死的!”五福把手从她的额头上挪开,还是发起高热来了。 “冷,我冷。”永和发出梦呓。 五福揉了揉发酸的身子,重新拿过柴枝,升了一堆火,然后找了个有凹槽的石头,在上面装了些水放在火上烧热。 在两人都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况下走,不太可能,先补充一点能量。 烧热了水,五福把它倒在另一个石碗上,先喂她喝了,然后自己也喝了一大口,热热的水让身体舒适了不少。 “五福?”永和勉力睁开眼。 “我们得走了。”五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拉她起来,道:“能走吗?” 永和咬着唇点头,站起来,和她跌跌撞撞的走。 五福也不往别的方向走,只顺着水的下游走,走了没多远,永和就扑在地上。 “我走不动了。”永和哭了出来,她知道自己生病了,可她不怨谁,这是命。 五福差点要骂天,只得蹲下身子:“上来!” 永和迟疑了一会:“可你也受伤了。” 就是看在她也不是理所当然,也会知道体谅人和说对不起,五福才会理她,不然鬼理她。 “别废话,快点。”五福的头也晕。 永和一咬牙,趴在她背上。 五福背着她往下走去,也不说话,保持体力。 永和倒是小声的说着话,五福偶尔会发出一两声嗯,永和说着说着,也不说了,实在是头晕得厉害。 在她们走后一个时辰,一个暗卫来到火堆前,仔细辨认了,叫道:“在这里。” 魑二赶忙上前,看着石头上留着的暗号,道:“是姑娘留的。”又看了一眼还冒着火烟的火堆,道:“应该刚走不远。” 看到暗号,他松了一口气,姑娘还活着,这就好,不然他都不敢看王爷的脸色。 “姑娘说过,迷路就顺着水的方向走,这边。”魑六指着下游的路。 “走。”阿九紧绷的脸微松。 一行人施展轻功,飞快的往下游而去,不过半个时辰,就看到前面的人,不禁大喜:“姑娘?” 五福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看到以极速飞奔而来的阿九,把永和放下,勉强的笑看着他:“你来得好慢!” 阿九狠狠的瞪着她,刚想要说话,就见她软软的倒过来:“我总算能晕一晕了!” 阿九揽着她,浑身僵住。 身后的人见了,都垂下头去,希望姑娘醒来能承受得起王爷的怒火。 第1518章 理亏 五福再次醒来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帐顶,记忆慢慢的回笼,哦啊,她被阿九他们找到了,然后放心的晕过去了。 好糗! 就这么晕过去,只怕阿九更怒吧,有本事跟人家跳崖,不,堕崖救人,却那样晕过去,真本事啊! 嗯,现在逃跑的话,会不会好点? 有熟悉的脚步声从远而近,五福立即闭上眼,呼吸平稳的躺着,装睡。 有人站在身边,就在五福以为避过去的时候,他的声音传进耳膜:“我知道你醒来了,怎么,知道自己错了,连看我都不敢了?” 五福睁开眼,讪讪的冲他一笑:“这就被你发现了。” 阿九哼了一声,坐下来。 五福也从床上坐起,摸了一下额头,热度已经降下来了,只是身子还是酸软沉重,面色也憔悴苍白。 阿九最看不得她这副模样,道:“你好本事啊,竟然为了个初见一面的人,连生机都不要了,我可真不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伟大和英勇呢!” 五福自知理亏,靠过去,道:“别这样嘛,当时情况危急,我也是本能反应,这才……你看,我这不是完好无缺的在这?阿九,我可是上天送来的主角,没那么容易死的,不然的话,哪还有戏看?” “这嘴皮子倒是利索,主角?我知道你只是个人,对付一人你可以,对付两人你会受伤,对付五个人,你可能会死得不能再死!”阿九看着她道:“哪怕你是什么主角,老天爷再送你回来一次,我又去哪里找你?” 五福心中一酸,双手环着他的腰,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脖子,道:“你不用找我,等我去找你就行!” “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掉下去的时候,我的心都空了?当时就恨不得跳下去寻你。下去的路难寻,找了一夜都找不着你,我就害怕和心慌。想你还在不在,有没有受伤,如果安好,遇着野兽时,还有没有能力抵抗。” “五福,我真怕找到你时,是一具生机尽失的尸体。” 他的声音里透着慌和惧,叫人心悸又酸楚。 “对不起!”五福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唇,一下又一下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眼中全是红丝,下巴也都是胡渣子,显然是一夜没睡,此时疲惫不已。 五福心疼得要死,也愧疚不已,承诺道:“我以后再不这样了,哪怕对方是天皇老子,都不会管他,我答应你!” 阿九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道:“五福,我原以为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在乎,昨日才知,我对你用情已深,没有你的话,我可能活不下去,别再那样吓我了。” 他知道她其实心底有一处异常柔软,现在这么说着,将来或许又会忘了,但他不得不时常提醒她,告诉她,她的命,他很在乎。 “嗯嗯,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我好累!” 五福让开身子,道:“你一夜未睡,现在睡一下?” 阿九也是真累了,顺势躺了下来,也拉着她躺下,不让她走开。 五福默,这个帐篷,好像是她的! 第1519章 立功 五福被阿九拉着躺下,没一会,竟也就重新睡了过去,直到被两个好友的声音给吵醒。 她坐起来,看了看身边,阿九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摸了摸他躺过的位置,有淡淡的余温,五福往外喊了一声。 翡翠走进来,跟在她身边的,是昌平和关楚莹两人。 “姑娘醒了。” 五福点点头,看向两位好友:“你们来了。” “五福,你总算醒了。”两人飞快的上前,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眼圈都哄哄的,问道:“你没事吧?” “你们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五福笑着道:“我可是打不死的小强。” “你还贫,你的脸色可憔悴了。你知不知道,听到你和永和公主堕崖,我们担心得一宿都没睡。”关楚莹嗔怪道。 “对啊,我都派人出去寻你了!”昌平也道。 “没事,我可是人如其名,五福俱全的人,都会逢凶化吉的。”五福安抚两人。 两人吱吱喳喳的说着这事的后续。 “……现在都传遍了,你在救人的时候,宋娇儿还指使人放你冷箭,好些贵女都作准了呢!”昌平冷笑道:“她被抬下去后,立即就被她大哥命人送她回城,躲得够快。” “这么多人看见了,又是这样的事,她躲到哪都不能否定的,这次魏王府,是丢大脸了!”关楚莹淡淡的道:“她用心歹毒,再加上之前的丑闻,我猜想,魏王府会立即把她送回西北躲避这风头。” 五福听了,也对关楚莹的猜想很认同,毕竟西北才是魏王府的根据地,在那里,宋娇儿就是公主一样的存在,回去正好可以避开这里多的传言什么的。 这就是有后路可退的好处啊! “总之她没好果子吃就是,她这样还想成为王妃?周王是脑袋抽了才会要她。”昌平哼声道。 五福挑眉道:“这可未必,若是她能带来的利益比一点点名声瑕疵要大得多,那人品如何就不重要了。” 两人语噎,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永和公主如何了?”五福接过翡翠递上来的燕窝鸡丝粥,一边吃着一边问。 “出了这种事,陛下都没兴致了,如今外头正在准备拔营准备回宫呢,公主受了惊吓,又病了,贤妃娘娘心中不安,也是要回宫的。”昌平觉得有些遗憾,道:“几年才来一次狩猎,却出了这种事,真是扫兴。” “你声音少点吧,正是紧张的时候,叫陛下那边的人听去了,有你好果子吃!”关楚莹一戳她的额头。 昌平嘿嘿讪笑,看着五福道:“不管怎么说,五福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的,不但在豹下救人,更重要的是救了公主,皇上不赏,贤妃娘娘肯定也会赏的。” 五福耸耸肩,赏来赏去,还不是珠宝布匹之类的,她还缺这些东西了? 昌平的话才落,帐篷外就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听着像是內侍太监。 墨兰走了进来,向五福行了一礼,道:“姑娘,皇上和贤妃娘娘宣姑娘觐见。” 第1520章 面圣 五福换了一身素青的衣裙,也没怎么修饰脸容,换着关楚莹她们的话说,越是看着憔悴,陛下和娘娘就越是感激她。 由昌平陪着前去皇帐,昌平不停的对她说着面圣的礼仪和忌讳,五福记在心里。 来到帐前,五福见到阿九,他对她点点头,眼中并无什么担忧,显然是知道五福前来,不会是坏事。 由内侍唱礼,两人才走进去,五福垂着头,只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以及首座上的一对尊贵的男女。 “民女(昌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两人齐齐拜下。 “平身。”一个威严的声音让两人起来。 五福站了起来,这跪拜实在是不喜。 “昌平怎么也来了?”那威严的声音问,这就是皇上了吧。 “回皇伯祖父的话,敏敏正好在五福那边说话,听见皇伯祖父召唤,我就陪她一起过来了。”昌平故作天真的说。 坐在南岳皇身边的贤妃就说:“听说这位周姑娘和郡主是好友,看来此言非虚。” “娘娘说的是,臣女和五福确实是好友。” “五福,这名字倒是吉祥,抬起头来让朕和贤妃看看。”南岳皇道。 五福稍微抬起头来,眼睛也飞快的在两人面上溜了一眼。 南岳皇沉迷修道,此话不假,虽然穿着一身代表帝皇的明黄服饰,可头上,却是用一支乌木簪别着发,脸容有些消瘦,也不知是常年修道还是别的原因,看着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至于那贤妃,和永和有几分像,只是这位娘娘养尊处优,又是上了年岁的,更加的雍容华贵,面容平和。 “生得有几分颜色,只是这瞧着,好像在哪见过似的?”南岳皇打量着五福问。 贤妃娘娘便附在南岳皇耳边嘀咕了一阵。 南岳皇恍然大悟:“是伍大人的千金?” 五福道:“回皇上,民女已经和伍大人义绝,并且已经改姓,大名为周芙,小名五福,当不得伍大人的千金一说。” 义绝? 南岳皇皱了一下眉,道:“你和你父亲义绝,可知担了一个不孝的名?” 五福淡淡的道:“回皇上,这本就是孽情误会,民女十数年从没见过生父,如今不过因缘巧合得知,生父却已经另娶妻房。既然彼此十数年不曾打过交道,也相安无事,何必徒添牵挂?就此在各自的位置,日子反倒平静。我与我母亲,也图得自在。” 南岳皇皱眉,还想说什么,贤妃娘娘就轻咳一声,道:“皇上,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皇上您是天,也是一样难断的,既然臣子自愿,又何必断个对错?” 五福飞快的睃了贤妃娘娘一眼,是个明白人,难怪会教出永和公主那样的性子来,不是个糊涂的。 南岳皇听了爱妃这话,就唔了一声,道:“如此听来,你这自食其力,与母亲相依为命,也是个大气坚强的姑娘!这次狩猎,你还救了朕最钟爱的公主,还在花豹下救下几个贵女,当记一功,当赏。” 第1521章 瑞福县主 南岳皇的一口当赏,五福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什么瑞福县主,虽然没有封邑,可这封号品级是有了,另外还赏了黄金百两,绢十匹等。 糊里糊涂的出了皇帐,昌平笑嘻嘻的冲着五福屈膝一礼:“恭喜瑞福县主了,今后可没人敢称呼你为贱民了。” 五福问道:“县主是什么品级啊?” “正二品。” 五福听罢,咧嘴一笑:“那论起来,还是你比我强些。” 昌平拉着她离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叹道:“若不是我父王立了军功,我一个郡王之女,哪能得封郡主?了不起一个县主罢了,这还得看陛下的恩典。有些郡王女,连县主都不得封的。” 五福眉一挑:“看来我这英勇救公主,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了!” 昌平正了正她的披风,道:“看你说得多荣光似的,其实你心里一点都不在意吧,荣光什么的,哪比得了人命?” “是啊,再荣耀,都比不上活着。”五福欣然一笑:“不过,这封号品级,不要白不要啊,身份有时候是很好用的东西。” 这个倒是。 “奴婢见过昌平郡主,瑞福县主。”一个陌生的宫人来到二人跟前,看着五福笑道:“我家公主有请县主过去说话。” 五福想了想,自己这县主,说不定还是永和求来的,见就见吧。 “我回去收拾一下。”昌平这就不陪五福过去了。 五福便随着那宫人前去永和的帐篷,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永和正靠在一个绣织金牡丹大迎枕上,脸色苍白。 “见过公主殿下。”五福屈了屈膝。 永和看到她,挤出一丝笑容,道:“我马上就要随父皇母妃回宫,这回去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出宫,所以叫你来说说话。” 五福坐在她的床边绣墩上,看她脸色难堪憔悴,就道:“你还病着,有什么这么急的要说,养好身子才正经。” “难怪你和昌平能说得上话,性子是这般的……”永和说着闭了嘴。 “放肆?”五福接了下去,挑眉轻笑。 永和嘟了嘟嘴,道:“你如今也是县主了吧,你说的当公主,我是做不到的,就是郡主也不能,只能求得这个。” “我随意说说,你就当真,殿下,你可真好骗啊!”五福故作笑道:“就是赏些金银首饰我也很高兴的。” “你……”永和一瞪眼:“算了,我不和你计较,首饰那些我自会送你,可这封号一下,以后你就不会处处受人掣肘欺负了。只是没有封邑,这也不是我能求来的。” “谢谢你了,一个县主的封号,也很出乎我意料,如你所说,以后人家想欺负我,还得顾忌一下我的身份。”虽然别人欺负她,她素来用拳头欺负回去。 永和见她这话说得真诚,心中不禁欢喜,道:“该是我谢你才是,谢你救我一命,也没有丢下我。” 在那样的情况下,五福有许多机会把她甩了扔了不管,但她始终没有,就连最后身体不适,也还带着她走,这才证明了她的心地。 所以,该感谢的,是她才对。 第1522章 各方反应 五福因为勇救公主而被皇上召见并封为瑞福县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香山猎场,反应么,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有人惊愕万分。 欢喜的自然是和五福交好的,如昌平关楚莹等人,毕竟五福出身不高,之前弄的事甚至有些难看,如今有了这县主封号,也叫有身份,不会叫人轻视了去。 而五福自己这边,从她到底下的人,都分外的淡定和平静,他们明白,自家姑娘将来的身份,只有比这什么县主更尊贵更好听的,一个县主算什么,比得过超品王妃么? 就连阿九自己也对五福说:“将来我会让你更荣光。” 亲王妃,辈分也高,位份超品。 五福笑言:“好啊。” 而惊愕不岔的,当属伍家的人了。 伍礼宏听到来人恭贺,一口茶水喷了过去,把对方喷了个正着。 来人很是嫌弃,自己这一身可是新上身的,便啧了一声道:“伍大人,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虽然那是你女儿。呀,现在可不算是你女儿了,听说瑞福县主和你已经义绝了!” 活该! 伍礼宏张了张口,喉咙跟被什么哽住了似的,说不上话来。 来人见状,生怕气不死他,继续道:“听说皇上也问了你们父女义绝一事呢,只是县主说什么一别两宽各自安好,皇上就不管了。也是贤妃娘娘说得对,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皇上呢?皇上也是官嘛,顶顶天的官,哪管得了咱们臣子的家事。” “什么?” 伍礼宏噗的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这次那人闪的快,避开了,见他吐血,忙的找借口说有事,跑了。 伍礼宏顾不得他,而是叫来自己的老仆富贵,让他赶紧去打听五福面圣的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呆。 五福也有来此次狩猎他是知道的,没办法,谁叫自己还有个女儿伍宜宁呢,她一来告状,自然就知道了。 后来,他也知道公主堕崖,而救人的五福也一同堕崖了去,当时得知后的第一个想法是,五福这次若是死了,他就能重新把周氏母子接回去了,没了主心骨的周氏,不依靠他依靠谁? 没想到那丫头命大得很,竟然真就让她救回了公主,现在还得了这么大的机缘。 有封号的县主啊,虽然没有封邑,可那也是二品的爵了,却偏偏落在了那丫头身上,品级比自己还要高。 伍礼宏心里那个呕啊还有复杂啊,心想,是不是要低声下气的去哄回那丫头? 但那丫头可是决绝的很,如果在皇上跟前也这么说,那…… 伍礼宏想到这,脸黑得不能再黑,这狠毒的丫头,竟敢当着皇帝的面不认他这个生父,好大的胆子。 富贵很快去而复返,跑得额上满是汗,伍礼宏眼巴巴的看着他,待富贵把打听得来的面圣情况一说,和刚才那厮来说的没有出入,甚至更决绝,不由眼前一黑。 “完了,完了……”伍礼宏瘫坐在椅子上。 连皇上都没说五福的不是,反而封了县主,就代表着,他对这个事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是他这当爹的,女儿宁愿义绝也不认他,人品得多失败?哪能入皇帝的眼? 第1523章 有人降级 相较于伍礼宏的郁闷,他的好女儿伍宜宁得知后,就是深深的嫉妒和眼红了,凭什么,凭什么这样的好事落在五福那个贱人身上? 她也不想想,五福所经历的险,堕崖,这是说着玩的事吗? 换了别人,怕是命都没有的,可她偏偏就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了,不但自己回,还带着公主一起回,这难道就只是运气所然?不,还有本事! 在救公主之前,五福已经先和两个属下射杀了两头花豹救了几个贵女,她所展现出的实力,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啊。 所以,这个封号,不但给的是赏,更有对她本事的嘉奖,这何尝不是巾帼女英雄? 伍宜宁才不会想到这些,她只想的是老天爷偏心,啥好的都给了五福,自己是悲惨而无辜的。 听说平西郡主指使属下放冷箭,迫于压力,被宋世子送回城了,而自己之前跟着她,也被一些贵女很是鄙视,若有若无的冷落自己。 这又不是她放冷箭,凭什么要这样疏远自己? 不平和嫉妒,让伍宜宁分外难受。 “小姐,宋世子来了。”锦书提醒。 伍宜宁忙的抬头,果然见宋玮沉着脸走过,她忙的跑了过去,娇娇怯怯的叫:“世子爷。” 宋玮停下脚步,看到是她,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忍不住想起五福。 “是你啊。”宋玮的脸柔和了些。 伍宜宁眼神一喜,道:“世子爷,你还好么?郡主的事,我都知道了,郡主她一定是冤枉的,你一定要相信她。” 提到这事,宋玮脸上就有些不自在,唔了一声,道:“你有心了。” 伍宜宁咬了咬唇,红着脸羞涩的道:“世子爷,我,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宋玮唇角一抽,说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马上就要拔营了,你也准备一下回城吧。”又看她穿得单薄,道:“猎场这边风大,你多披个披风。” 说完,他就带着人走了。 伍宜宁痴痴的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远得看不到了,才一把抓住锦书的手,道:“你听到没,世子爷他关心我,他让我披个披风呢!” 锦书笑眯眯的恭维几句。 “没错,县主有什么了不起的,将来我做了魏王妃,她还不是得跟我行礼?”伍宜宁眼睛迸射出一丝光芒。 猎场所发生的事,自然也传回城,各方所知。 宋娇儿当场砸了一屋的瓷器,道:“贱婢,竟敢踩着本郡主上位。” 侍候的众婢不敢哼声。 “郡主,不好了。”有人尖声着跑来。 听到这晦气话,宋娇儿更为的火大,一鞭子抽了过去:“贱婢,你说谁不好了?” 那女子尖嚎一声,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道:“郡主,外面来了內侍,说,说是皇上下旨,郡主品行不端,降级为县主。” “什么?”宋娇儿眼睛一瞪,品行不端?降级为县主,那岂不是和那该死的周五福平起平坐了? “凭什么,凭什么?”宋娇儿尖叫起来,鞭子摔得噼啪响,屋里响起一片哀嚎,直到魏王妃的到来。 第1524章 放心 好好的一场狩猎,因为皇帝遭遇刺杀而提前回宫,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虽然皇上有旨可以继续,但皇帝都回宫了,也不好在这继续玩儿,不然,那就是没心没肺了,所以陆续的也有人回城了。 五福受了伤,阿九也不让她继续在猎场浪,毕竟这里条件有限,也只是住帐篷,回城去休养才是道理。 这不,五福就在这一场狩猎上打了个转,射杀里几只小动物,然后救了个公主,捞了个县主封号,带着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就这么回家了。 周氏已经提前得了口信,五福救了公主而得了赏,只是怕她担忧,也没说堕崖什么的事,省得吓着她,毕竟她的月份大了。 还没来得及问五福收封的事,宫中传旨的內侍来了,带着给五福封号的圣旨,还有大大小小的赏赐。 摆案桌,上香,五福恭恭敬敬的接过明黄色的圣旨,紫玉则是给来传旨的內侍递上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那內侍捏捏红包的厚度,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又道:“太后娘娘的千秋宫宴,贤妃娘娘也请了皇上的意见,让瑞福县主也前往参宴,到时候自会有人来给县主宣旨意。” 五福含笑谢了。 內侍又再次恭喜了几句,这就带着人走了,魑二把人送出去。 “恭喜县主。”紫玉带头给五福屈膝一礼,所有下人都换了个称呼,笑着恭喜。 这下好了,自家姑娘有了封号,这宅子也是瑞福县主府了,以后谁敢说姑娘是个平民? 五福笑道:“免了。此等喜事,当人人同喜,府中当差的,所有人赏一个月的月钱。” 众人顿时眉开眼笑,纷纷道起谢来。 周氏也笑眯眯的,接过五福递上来的圣旨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五福的名字,用的是周姓,再看下去,瑞福二字映入眼前,不禁眼睛湿润。 “好,这圣旨得供起来。”周氏欢喜至极,看向程嬷嬷,问:“小佛堂可都准备好了?” “回太太的话,已经打扫好了。”程嬷嬷含笑回道。 周氏就对五福道:“你与我一道去。” 她有兴致,五福也不会拂了她的脸,随她一起去了设下的小佛堂,看着周氏把那卷圣旨放在供桌上,又捻了三支香,嘴里喃喃的念着菩萨保佑,列祖列宗保佑云云的话。 她上了香,又让五福捻了香,跪拜了一番,这才拉着她回到平素休息的东次间坐下,细细的问了五福此事的经过。 五福半真半假的说了一番经过,听得周氏双手合十,又念了几声菩萨。 “五福,娘没本事,这些都是你自己赚来的,看到那圣旨上写着你的名字,娘就放心了,这就代表着皇帝也没追究你和你生父义绝的事,皇帝不说,谁也不能说了。”周氏眼中全是欣慰,抚摸着她的发丝,笑道:“娘放心了。” 五福笑着说:“娘早就该放心的。您呀,只管安心,日子会比您想的更好的。” 周氏摸着高耸的大肚子,满面笑容,她信了,也放心了。 第1525章 说政 五福陪着周氏说了一会话,又把宫里的赏赐拿来,挑了几匹花样适合的让她裁新的衣裙,另外又挑了几个喜庆的镶红宝的华丽首饰给她戴,这才离去。 “再没有像县主这般孝顺太太的了,有好东西一准先送到太太这里。”秋香和周氏一起摆弄那些首饰,笑道:“太太真是享福了。” “是啊。”周氏的手拂过那些璀璨华丽的首饰,叹道:“我确实享福了。” 这才多久的时间呢,还不到两年的时间,她的日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一改往年的贫困,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还越过越好。 现在五福也有了身份封号,将来的亲事…… 周氏想起阿九对她的恭敬,不禁也抿嘴一笑,难得他身份尊贵,仍这么谦恭,想必也是因为五福。 等肚子里这个也生下来,好好的长大,也就不求什么了。 “把这些都收起来吧,我现在在家里也没见几个客人。”周氏笑着说。 秋香却把一支红宝石步摇插在她头上,道:“哪能呢,姑娘,不,县主说的,女为己容,不见客人,也是能戴的。您可不能拂了县主的孝心。” “就你会说话。”周氏笑嗔出声。 …… “让你在屋里休养,你却到处跑。”阿九眼神不悦的看着五福。 五福道:“我这都是小伤,睡也睡不着,不如过来说说话,怎么,宋娇儿被降级了?” 阿九点头,冷哼:“只降一级,太便宜她了,看来岳皇多少是忌惮这魏王府的。” “嗯?”五福对朝政的事并不太敏感,撑着下颌道:“这话是怎么说?若是忌惮,那还降级?” “此举用意有二,这一,宋娇儿指使侍卫放冷箭,被你和翡翠当场拆穿,又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等于漠视在场贵女的命。那些小姐,就算不比宋娇儿的身份尊贵,却也是娇养长大的,那些官员,能罢休吗?” “这事没捅破也就罢了,既然已经捅穿了,不给一个交代,说不过去,不然岳皇自己的脸也没处搁。臣子们会认为他姑息宋娇儿,隐晦点说,是怕了魏王府势大。而降级,平息这次风波之余,同时也能挫一挫魏王府的锐意,敲打一二魏王。” 五福听着,道:“你这样说,那魏王当真这般霸道?” “魏王好战,多年把控西北,兵权在握,他虽然刚愎自用,可也是一代枭雄,大大小小的战役赢了不少,不然,他坐不稳这个位置。”阿九看着她道:“他现在已经是魏王,私下里,百姓都当他是西北王,然,你当他不想当真正的西北王?或者是皇!” “魏王会反吗?” 阿九道:“时也命也,这不好说,但枭雄嘛,谁不想当那第一人。” “那这次通商,会不会让魏王府的经济更上一层楼?”五福皱起眉来。 阿九笑着一点她的额头,道:“说是通商,搞银子是一回事,但真正的用意,还是要摸清西北的各条道,等将来……” 他没把话说全,但聪明如五福,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便沉默下来。 第1526章 谁拳头硬谁当老大 阿九看五福兴致不高,心里咯噔一声,问:“你不高兴?” “唔?”五福看着他,有些不解。 阿九抿了一下唇,道:“北燕有意统一南岳,继几百年前的泱泱大国,这也是每一代帝皇想的雄图伟业,所以……” “阿九,我说过我不是这里的人!”五福打断他的话,道:“一个国家是否亡国,只看在位者和当权的治国。侵略或许是不对,但若是自己不强大起来,被人入侵,又能怨谁?你若强大,谁敢侵你?谁能赢你!” 阿九心里一松:“我以为你不高兴。” “我对两国谁统一,没有意见,都是用拳头说事,谁的拳头硬,谁当老大,这是必然的。”五福说道:“我只是心疼老百姓而已,一旦打仗,受苦受难的不是权贵,而是百姓,我喜欢看到和平。” 打仗的话,百姓流离失所,家园崩裂,这是最叫人难受的。 “五福,你的心很软。自古以来,都是踩着一堆白骨登上宝座建国的,有好的君王,才会有真正的太平盛世。”阿九握着她的手,道:“南岳朝政糜烂,就拿这个狩猎来说吧,出行多奢侈你都看到了?还有太后千秋,各地各官员搜寻珍品来贺,苦的也是那些势微的百姓罢了。” “北燕会杜绝这样的奢靡之风吗?阿九,在这样的年代,人注定了三六九等。”五福目露茫然,道:“别说现在,就是以后,也是一样的,分了三六九等,贫富悬殊。” “我不敢说北燕没有奢靡之风,但断不会比南岳更差,皇兄,再如何,他其实也是心有伟业和百姓的好皇帝。”阿九轻叹。 五福沉默,她对燕皇并不了解,但听阿九的语气,倒是有几分复杂的意思。 “罢了,现在说这个还早了些,命星如何走动,早就注定了它的命盘。”五福耸了耸肩,道:“天下大势之所趋,非人力之所能移,就是这个道理,该来的,谁都改变不了它的结局!” 阿九捏了捏她的手,问:“你那里,没有战争吗?” 五福怔了怔,道:“也是有的,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战争也只是发生在一些小国,大国么,谁敢啊!” 想到后世的那些泱泱大国,那些尖端的武器,谁敢去侵略? 还是那句话啊,强国自有强国的底气,军强则国强。 “军强则国强,强国必须强军,军强才能国安。”阿九念着她不自觉说出来的话,双手一拍,眼睛熠熠闪亮:“你说得很是道理。” “我们那里有些国家,还很民主,民主是什么意思,你懂吗?就是你这个皇帝当不好,百姓就会赶你下台,换别的人上。谁当老大,都是投票决定的。”五福又道。 阿九愣住:“还有这样的?” 五福点点头,笑着说:“我们那里,比这里先进多了,有在天上飞的,日行千里不在话下,还有地上跑的,水里走的……” 阿九静静的听着,忍不住在心里描绘那个世界,该是怎样的世界啊?人还能在天上飞? 第1527章 宋世子训妹 五福和阿九在这边天南地北的说着朝政魏王府的事,另一边在魏王府,却是阴云遍布。 宋娇儿趴在魏王妃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一边抽噎道:“降为县主,我还有什么脸面在贵女圈里混?连一个乡下丫头都成了县主和我平起平坐,这县主我还不如不做呢!” “你倒是去皇上面前说你不要做这个县主啊,我想他很愿意褫夺掉你的县主封号。”宋玮走进来冷笑道。 “母妃,您看,你看大哥还这么说,他到底是不是我大哥?”宋娇儿指着宋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要不是你大哥,你以为还有命在?”宋玮沉着脸冷道:“我是真想知道你哪来的胆子,竟敢在那样的场合指使人去放冷箭杀人,更蠢的是还叫人当场抓着拆穿了,还有人证!” 宋玮查清当时的情况,简直要气炸,心里气宋娇儿的鲁莽的同时,也为那周五福心悸,她当时能毫不犹豫的杀了放冷箭的人,并立即咬死了宋娇儿的罪,这冷静,这果断,有多少女子能做到? 宋娇儿噎住,张了张嘴,没说上什么话,只打起嗝来。 “你知不知道你这鲁莽的行动给魏王府带来多少麻烦?”宋玮又道。 宋娇儿看他面容冷峻,也不敢再哭了,往魏王妃怀里缩了缩。 “玮儿,你吓着你妹妹了。”魏王妃搂着女儿,不悦的道。 “母妃,您还护着她,总有一天她要闯出个大祸来。”宋玮道:“眼下正在和北燕商讨通商的事,咱们西北若是不能在这上头捞到最大的利益,那魏王府就只是光出力了,父王把这事交给我,我办不好,会如何看我?您忘了,他身边那个庶孽!” 魏王妃听了这话,脸顿时一黑,紧抿的唇显示出她的愤怒来。 这事魏王藏得极深,她一直不知,等到庶孽都长成了,还手握实权,比她儿子还要强两分,叫她怎么看? “娇儿惹出这事,皇上就有了借口让我们退让,这降她的封号就是一个信号。”宋玮冷冷的看着宋娇儿:“父王不来参加太后娘娘的千秋,皇上已是不喜,再有这个,你简直是把把柄送到了他手里,好让他有机会削弱咱们魏王府的实力。” 魏王妃皱起双眉,感觉到宋娇儿在瑟瑟发抖,就拍了拍她:“莫怕,母妃在。” 宋玮道:“母妃,如今出了这事,她也不好待在这里,还是马上送她回西北吧。”省得一直给他拖后腿。 宋娇儿脸色一变,差点要尖叫起来。 “玮儿,一定要这么做?”魏王妃道:“太后娘娘的千秋也没几天了,等过了后,我们一起走就是了。” “如果母妃想人一直记着她做过的事,那就留着。”宋玮淡淡的道:“犯了众怒,她还能得什么好?在这留着,还不是听闲言闲语?还不如回去,躲避一下风头。再说了,父王身边,要需要有人提点一下他,不然庶孽独大,那还有我们母子几人的位置?” 这话,宛如一支利剑,深深的刺进了魏王妃的心。 第1528章 真是学不乖 不管宋娇儿愿不愿意,为了魏王府的利益着想,她还是被宋玮和魏王妃给送走,毕竟眼下在京里,对她的名声也不利,而西北,也需要他们自己的人在魏王身边,不然被那些庶孽钻了空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可这么灰溜溜的回西北,甭管是宋娇儿还是魏王府,都是把五福给记恨上了的。 而听到宋娇儿回了西北,阿九冷笑一声:“退回西北就可以了?” 她可是想杀了五福啊,哪怕有惊无险,也不行。 既然她可以想杀就杀,那就让她也试试,被人杀的滋味是如何,也让她看一看有惊无险又怎样。 “让魅二去找几个人,逗她玩玩。”阿九吩咐原野,顿了顿又道:“这事不用跟姑娘说了。” 原野领命而去。 没过几天,魏王妃和宋玮就接到了消息,说是宋娇儿一行遇上了流匪,抢了随行财物,逃跑时还把宋娇儿给抓了做人质,幸好是半路又放了,有惊无险。 可尽管是这样,也把宋娇儿吓了个魂飞魄散,当即就病了,一直病着回到西北,休养了整整一个月才缓过来,此乃后话。 宋玮却认为,这流匪一事,乃是阿九和五福所导演的,目的就是以牙还牙,报那一箭之仇,不然宋娇儿还能被放回来? 可对方这事做得干净利落,一点痕迹都找不到,宋玮无奈之余,又对阿九他们深深的忌惮起来。 …… 狩猎过后,已是十月,没几天就是南岳太后的千秋,两国有比赛,阿九就领着己方的人在不断训练,五福前去看了几次,北燕的侍卫兵士骑术还是很不错的,战略在阿九的定案下也还行,她仔细看过,再比对后世看过的马球比赛,又加了一点建议。 自五福在狩猎场的表现为人所知后,又被封了个县主,也算是城中有名的人了,至少走在街上,也会有人认出她来。 刚从城外探望师傅的五福进了自家胡同巷子,就有人向她报说,伍家的人在她家门外等着呢。 五福骑着马回到侧门处,果然看到伍家徽章的马车,而看清在门口的人,她呵呵了。 那人被老仆提醒,转头看过去,面上神色有些尴尬和踌躇。 五福跳下马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知道伍大人站在我家门口是想做什么?” 伍礼宏脸上滚烫,咳了一声,道:“你娘眼瞅着就快生了,我过来看看她。” 五福沉下脸来:“敢问伍大人以什么身份和资格来看她?你和她,和是合离了的,伍大人有这个怜花的心,还不如回去关注一下您家的后宅吧,多的是人等着您怜惜。” “你……别以为你当了县主就了不起,我始终是你生父,是你娘肚子里孩子的生父!”伍礼宏气道。 真是学不乖! “伍大人莫非还想走一趟衙门?不,或者走一趟御前辩理?好歹我也是二品的县主了,想面圣总也可以递个牌子的。”五福冷笑道:“不过我可提醒大人,连皇上对我们义绝的事,也不置可否呢!” 伍礼宏被刺得脸一阵哄一阵白的,好不难堪。 第1529章 诛心撒气 五福才不会管伍礼宏的脸色是不是难看呢,她看着他脸色七彩,想要发作却又强忍着不敢的样子,嘴角冷勾而起,愉悦的走进家门。 见她好了,就想来蹭便宜了?没门! 伍礼宏看着那门当着他的脸重重关上,气得身子哆嗦,却什么都没干,冷着脸说:“回府。” 见老爷受堵,富贵双腿直哆嗦,其实老爷来这边他就不认同,那位姑娘可是敢跟老爷割手义绝的女子,又怎么会和他握手言和,再续父女缘? 所以,来这里,简直就是自取其辱嘛,可惜老爷还是固执前来。 也是,谁又会想到那个姑娘会有这样的机缘呢,明明只是在乡野长大的姑娘,生母也不是什么高贵名门出身,可偏偏就有这样的机缘,相反家里的? 富贵在心里叹了一声,坐上马车的车辕,人比人,比死人啊。 伍礼宏在五福那边受了气,满面阴云的回到府中,就听到小妾哭哭啼啼的派人来告状,说小产后,连吃个鸡汤补身子都是冷的,夫人根本就不想她养好身子再给他生子。 伍礼宏的头突突跳痛,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忍不住跑去正房,也不管两个女儿在王氏那里,噼里啪啦的直接冲她发了一顿火,什么刻薄妾室,不侍婆母等等的话,简直和诛心没两样了。 这发作一场,他就离开,王氏却是气得心肝都疼了起来,手指不住的颤抖。 “母亲,您别气。”伍宜琳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王氏手里。 王氏紧紧的握着茶杯,咬着牙道:“我不气,我再气,他还能心疼我?我不气。”说着,她又吩咐大丫头青莲:“去打探一下,老爷从哪里回来?” 青莲屈膝应了,退了下去。 伍宜宁道:“爹爹的脾气越发的不好了。” 王氏瞥她一眼,张了张口,没说话。 青莲很快就去而复返,支支吾吾的说了伍礼宏的去向。 “我就知道,左右不离那家。”王氏恨恨的把手中的茶杯放在小几上,恨声道:“他在那家受了气,就冲我来撒气,他真是好本事。” 伍宜琳眉头皱起,垂下眼皮,五福被封了县主,她是知道的,心里也是又羡又妒忌。 伍宜宁则愤愤的道:“爹去那边做什么?是嫌咱们家的热闹不够人瞧不成?我找他问问去。” “站住!”王氏喝住她,叱道:“你做女儿的,还想去质问你爹不成?” “娘?您还护着爹?他都那样对您。”伍宜宁有些不敢相信,道:“爹去那边,还不是因为那小贱人封了县主,他这是觉得咱们不如那边。” 伍宜琳扫了长姐一眼,嘴角若有似无的讥讽,她倒是说说,有什么是如五福的?光是一个县主,就比不过。 “那也不是你能质问的,给我坐下!”王氏指着她。 伍宜宁气呼呼的坐下来,心里恨得要死,如今宋娇儿也回西北了,她已经有些日子没出门,也找不到借口上魏王府,更看不到她心心念念的世子爷了,这样下去,世子爷会不会把她忘了? 第1530章 她们生来克我 王氏也没觉得这一年来有什么是顺心顺意的,和伍礼宏的关系越来越差,几个子女,也没觉得哪里省心了。 最让她发愁的还是伍宜宁,这样的脾性,偏偏又到年纪了,好不容易在亲事上有了那么点苗头,可随着平西郡主回了西北,她又觉得此事渺茫起来。 她比女儿看得通透,男人贪一时新鲜是有的,可长久么,就难说了。 如果那宋世子当真对女儿有意,怎么久久不派人上门提亲呢?就连魏王妃也没说要见一见宁儿什么的,可见宋世子在他母亲面前,提都没提宁儿。 王氏哪个愁哟,看来看去,最好的女婿人选,就是宋玮了,若是宁儿当真能嫁给他为正室,那就真扬眉吐气了。 尤其是在听说五福被封了县主之后,王氏就越发的盼着女儿们能攀上高枝去,她怎么能比不过一个村妇有脸面呢?她的女儿,怎么比不过一个山野长大的卑贱女子有出息呢? “回去你们的院子,好好的做你们的女红,别乱跑。”王氏满脸疲惫,赶了女儿们出去。 伍宜琳劝了几句就走了,倒是伍宜宁,支支吾吾的说想去铺子裁两件新衣裳,王氏知道她想什么,张口要阻止她,想了想,还是让她去了,只吩咐带足了人。 伍宜宁高高兴兴的去了。 王氏坐在椅子上发呆,一下一下的捶着心口,那地方焦躁又烦恼。 魏嬷嬷给她换上一盏茶,道:“夫人,您别想太多了。” 王氏双眼放空,说道:“乳娘,我这大半年,到底是犯了什么小人,诸事不顺,我过去的几十年加起来,都不如这半年倒霉不顺!” 魏嬷嬷默然不语,可不是么? 她暗自算了下,莫非是过去做下的亏心事,一下一下的在这时发作报复了? 不过这样的话她却是不敢说的,不然夫人肯定会不放过她。 “都是因为那对贱人母女的出现存在,我才这般不顺,她们生来就是克我的。”王氏突然又道。 魏嬷嬷心中微惊,夫人该不会又起了什么心思吧? “乳娘您看,是不是就是这样,从得知她们的存在后,我就开始万事不顺了?”王氏捏着手指算,道:“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她们就是我的霉神克星。” “夫人,现在相安无事,就算了吧……”魏嬷嬷心中轻颤。 王氏刷地转过头来看她,眯着眸子道:“乳娘是觉得我要做什么?” 魏嬷嬷垂下头,不敢开口。 王氏自嘲一笑:“小贱人越来越势大,如今还受封为县主,我能做什么?我还得提防她对我动什么手脚。乳娘,那陆晓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我这心里,回回午夜醒来,都发慌啊!你说她到底是死了呢,还是那丫头故意吓唬我?若是没死,这死丫头又在哪儿,想要对我做什么?” “夫人……” “还有老夫人那里……”王氏声音一顿,喃喃的说:“她现在这样就很好,好不了也死不了,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了。” 魏嬷嬷心里一颤,手指也抖起来。 第1531章 心蛊再发作 临近南岳太后寿辰,阿九就越是忙得见不了人,共商通商的事已经到了白热化,章程一再的改动,各方利益也是不停的争执谈判,总算在寿辰之前敲定下来。 几方签下契文,又快马加鞭的送回北燕盖印,接下来的事,就是两国的户部官员去处理的事。 出力最大的便是西北了,这要打通西北到北燕的商路,就要剿匪,这出力的,自然是西北军了,而北燕也会出兵力,就在西北相邻的边境驻兵,保证两国商路的通畅,商人走商的时候,不会受到流匪的打扰。 至于其中所得来的商税利益,北燕南岳算是皆大欢喜,最亏的还是西北魏王,谁让他虽然是异姓王,可到底也只是臣子呢? 西北,怎么都是南岳皇的地方,而且,又出了宋娇儿那一事,割让一点利益出来,理所当然啊。 所以魏王很是郁闷烦躁,可不得不接受,因为他是王而不是皇,也是想着谋而后定,毕竟这事弄好了,西北的经济也会变好起来,以后…… 天高皇帝远,要做什么,皇帝还管得着么?现在就割让一点甜头,让皇帝老儿放心一下好了。 但便是这么想,魏王也很是对宋玮颇有言辞,这世子,担当不够啊。 …… 通商的事定下,北燕使团也就安心的等着南岳太后的千秋到来,这盛典过了,也就回国了。 而越是临近太后千秋,长安城中来往的商贾就越是多,毕竟又有通商一事,谁不想在其中占点好处? 五福也越来越紧张,因为一月又将到了,她害怕阿九体内的那只作死的变异了的倾心蛊。 不但她紧张,就连身边的人也很紧张,时刻不离阿九的身边,生怕他发作的时候没人在旁。 然而,尽管瞪得死死的,阿九仍然出了意外,他在训练马球的马背上甩了下来,这一波的发作,来得更汹涌,也更疼痛。 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他因为躲闪不及,差点就被马给踩了下来,幸亏在他距离不远的一个侍卫飞扑过来挡在他面前。 阿九中蛊的事并没往外传,所以侍卫们都不知他突然是怎么回事,看他脸色瞬间灰败,均都吓懵了。 原野当时也在,连点了阿九的几个大穴,却都被他冲破了。 五福和白小白赶了过来,神色冷峻:“点晕穴可行?”然后紧紧的搂着阿九的身子,死死的掐住他手上的虎口。 阿九身子直哆嗦,看着她,愣是挤出一丝笑容,看得五福心疼得要死。 白小白从药箱掏出药丸,一边喂一边道:“不行,要是晕过去,他不知道调节控制不了,反而更糟糕。姑娘,请你让开,我要施针了。” 五福推开,原野上前迅速解了阿九的衣裳,她转过头去,退到门口等着。 颜尔接到消息匆匆而来,再门口看到脸色冷峻的五福,问:“如何了?” “正施针。”五福一把抓着他的手臂,道:“圣女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颜尔神色一黯,道:“还没有,不过苗疆那边毒虫蛊虫多,一时没有解法,总有能暂且抑制的。” 五福抿起唇。 第1532章 事不过三 就在五福和颜尔为阿九这心蛊相对无言的时候,紫玉匆匆的来了。 “姑娘,外面有位自称苗疆圣女的求见颜公子。” 颜尔一怔,指着自己:“找我的?圣女?没搞错吧。” 紫玉摇头:“公子一见便知。” “你快去,兴许是真的,不然怎么寻上来?”五福却是心中一喜,道:“不,我与你一起去。” 两人随着紫玉走出去,就见魑五带着一个穿着简单的布衣裙,脖子戴着银项圈,头上更戴着繁复的银饰的清秀女子走来,她脸上有些风尘仆仆的,显然赶了一路。 “真是她。”颜尔有些惊讶,上前几步,道:“阿桑,你怎么来了?” 那被称为阿桑的女子看到颜尔,点了点头,道:“我出寨寻访旧人,想起你的来信,就过来一看,算了算,那位中了心蛊的人也到发作的日子了?” “这位就是圣女么?”五福冲阿桑深深一福礼:“我姓周,小名叫五福,圣女来得正好,阿九刚好发作,现在大夫正给他施针。” “五福姑娘。”阿桑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淡,神情淡淡的,问道:“我可否前去看看?” 五福看向颜尔,见他点头,就道:“圣女这边请。” 她亲自把阿桑带到阿九的房里,原野看到阿桑,目露疑问的看向五福,听到对方是苗疆圣女时,眼睛亮了一下。 阿桑看到浑身是针并冒着冷汗的阿九,就上前细看,问白小白:“我可把个脉?” 白小白道:“稍等等。”他缓缓的收针,直到拔下最后一根,才道:“这次施诊的时辰要比上一次长,圣女?你可知什么回事?” 因为施诊,他的脸色苍白,可见其中凶险。 阿桑不说话,执起阿九的手摸着脉搏,又拿了白小白的针,戳破阿九的指头,挤出一滴血放在嘴里尝了。 五福等人看得有些怔愣。 阿桑闭着眼,皱起双眉,半晌道:“果然是倾心蛊,不,它比倾心蛊更霸道。” 五福脸一白。 颜尔道:“你尝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阿桑嗔了他一眼,道:“我体内,有一只蛊皇,万蛊臣服,便是中了倾心蛊,也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才是。可他体内的心蛊,极其霸道,居然让我的蛊皇有些躁动。那血滴子真是个天才,竟然炼制出这样的心蛊,真不愧是阿丽姑姑的血脉,天分真高,可惜了……” 众人脸色一黑,我们不是来听你怎么夸奖那该死的血滴子的好吗? “这心蛊霸道,我摸过他的脉,若不引出此蛊,事不过三,他挺不过第三次发作,就会爆心而亡。”阿桑淡声道。 五福双腿一软,死死的掐住身边的椅子背,强忍镇定,道:“圣女到来,可是有解法?” 阿桑看向她,道:“你是他的爱人?” 五福点点头。 阿桑别开眼,道:“我翻过我们族中秘典,也和族中长老反复研究过,此蛊既然由倾心蛊炼制得来,自然由它解开。” 由倾心蛊解开,这是什么意思? 第1533章 我死,他陪葬 所谓由倾心蛊解开,就是重新让两人各自种下倾心蛊,等时机到来,再引导出来。 “让他再种一蛊?”五福睁大眼看向阿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是情人,种下倾心蛊,母蛊在你身,再以你的心头血滋养子蛊。”阿桑徐徐说道:“一月之后,停止滋养,你再以心头血配以情花和各色药材做引子,苗术辅助,那蛊虫得不到滋养饿极,便能用心头血做的引子引导出来。” 五福问:“此举你们苗疆可曾试验过?” “倾心蛊从来无人尝试解开,此蛊由来,也是因为阿丽姑姑当年被情人所背叛,多年研制得出,没等她研究出解法,她就死了。我们也是根据秘典有类似情蛊而得出的解法,所以,能不能成功也不好说。” “以心头血滋养,是要如何?怎么取血?需要在心脏处扎刀?” 阿桑嘴角一牵:“这倒不必,所谓十指连心,以手指的血就可,但三天一取,每次小半碗。待引蛊之日,你还得服用情花所研制的汤药,再放血在他的伤口引之,那蛊虫不出来,你就不能停止供血,很大的可能,蛊虫引不出来,你却失血而死。” 五福抿起唇:“要是引不出来呢?岂不是又多了一蛊?” 阿桑道:“此解法引不出,倒无虑,只要你们彼此不背叛对方,就不会反噬。而且,子蛊未必就会存活,他体内两蛊相争,必死一蛊。所以,若两只蛊同时在他体内,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两蛊必然会相争,他的身体也就会越来越虚弱。”” “这特么什么混账解法?这不是拿命去博吗?成数还不一定能成!”颜尔第一个就跳起来。 阿桑瞥他一眼,道:“否则你以为炼制蛊虫很容易?我想,这只蛊,必定是以心头血喂养的,以血连接人体,他中了血滴子的血,皮肉腐烂,子蛊顺着血肉找到载体,也才会着床。 “就不能用别人来滋养?”原野问了一句。 阿桑冷笑:“什么叫倾心蛊,自然是彼此有情才会凑效。” 这是说,非五福不可了? 众人纷纷望向五福。 心蛊霸道,这解法何尝不霸道? 便是种了蛊虫,也很可能解不出来,这等于是以命相博,很可能两人都会死。 “就没有其它的法子了吗?”颜尔盯着阿桑:“你可是圣女啊!你的蛊皇也不能压制吗?干脆也给阿九下一只蛊皇,熬死那只蛊虫。” 阿桑失笑:“这已经是我们研制出来最凑效的解法了。你所说的蛊皇不是不成,可你知道我这只蛊皇多久才练出来吗?三年。他能撑得过三年吗?而且什么叫皇,那就是只有一只,死了才会有另一只。” 颜尔一噎。 白小白就道:“蛊皇不行,你的血呢可否?” 阿桑说道:“蛊虫怕皇,我的血,只会让它们不敢冒出来,蛰伏得更深。” “就用这个法子吧!”五福忽然说道。 “姑娘!”众人惊愕。 “此事不用和阿九说。”五福看着阿桑道:“圣女,何时可以种蛊?此事宜早不宜迟吧?” “你不怕死?”阿桑看着她:“很可能会失败。” 五福看向阿九所在的寝间,淡淡的道:“我要是死了,他就给我陪葬!” 第1534章 种蛊 事情宜早不宜迟,说做就做,当五福看到阿桑随身拿出一个玉瓶时,心中微动。 “圣女,这是有备而来啊!”连蛊虫都带来了,好像认定他们一准会答应似的。 颜尔倾身上前,看着阿桑说:“阿桑,你答应我,不会拿他们开玩笑。” 阿桑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别开眼,道:“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苗族也想看一看这解法是否可行,若是行,那自然会记载在我们的练蛊秘典,供后人查阅,若不行……练蛊和解蛊,就好比研制毒和解毒一般,都需要前人的经验。所以,你们可以不解,毕竟这是冒险的解法。但我可以发誓,这真的是我们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 五福失笑:“敢情我成白老鼠了啊!” 众人不明白白老鼠是什么意思,但结合前后对话,想必是说这个实验了。 “小白,你的意思呢?”原野赤红着眼看向鬼医,道:“若是有更保险的,我们就走另一条路。” 白小白道:“若是时间多的是,我还可以想想其他的法子,但圣女所说的,事不过三,我怕爷熬不住下一次发作。圣女的解法,我也曾听过类似的,但那是从一个人的身上引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几乎整个人的血换了一遍。” 众人脸色微变。 “罢了,我连堕崖都能活下来,乃是五福俱全的人,不会这么早死的!”五福故作轻快一笑,她是主角啊主角,再和这贼老天赌一次。 阿桑深深地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 五福道:“赶紧的吧,别等阿九醒来,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别开头。 阿桑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后悔就好。”说着,她让人取来一杯酒,拔开瓶塞,把里面的东西倒了进去。 五福探头一看,道:“不是长虫啊?” 只见酒下,是比绿豆还要小的小东西,细微得很,看不清形状。 阿桑道:“若是一条长虫,就这么让你喝,你还能喝得下去?又不是傻子!放心,不出两天,它就会在你体内盘踞的。” 五福顿时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道:“圣女,你不用解释得这么详尽的。” 阿桑哼了一声,把酒递给她。 “姑娘……”翡翠等人眼红红的看着她,好像她是要赴死似的。 “没事,不就是个情蛊吗?以后阿九还不能背叛我呢!”五福呵呵的笑,仰头饮下,强忍着让自己别吐。 半个时辰后,阿桑又拉过她的手,在指头用匕首戳了一下,把血滴在酒里,然后把另一个瓶子的东西倒进去。 五福又看了一眼,比颗粒还小,阿桑说这是虫卵。 “它干得过阿九体内的蛊虫吗?毕竟这才刚种进去。” 阿桑让白小白喂给阿九,道:“它的优势在于它有母蛊,一脉相连,只要母蛊好,它就好,母蛊若不好,它也不会好。” “那岂不是能干掉那只心蛊?” 阿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多跟菩萨求一求看能不能呗,他那心蛊霸道可是已成气候了!” 五福闻言,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第1535章 值得忠心 种下蛊,阿桑取过匕首,割了自己的手指,用一个小玉瓷瓶装了小半瓶血,再封存,交给白小白。 “这是以防万一,万一距离下一次发作提前到来,就喂他这血,我的血液有蛊皇的血,能压制一二。”阿桑脸色苍白的说。 五福见状,扶着她坐下,吩咐翡翠去熬些补血的汤药。 “我还有要事,不能久留。”阿桑说道:“从今天起第一次取血,三天后再取一次血这般间隔,每次小半碗混在汤里让九爷喝了就行。另外,你们去苗寨,到时候由我和长老们一起施术解蛊。另外,情花难得,十年才开一次花,今年正好是第十年。但它长在山崖峭壁,得之极难,你们派人前去,我会让人带你们的人去守着情花开,一旦花开马上摘下于玉盒保存。” 五福道:“圣女,你这个恩情,我和阿九记下了。” 阿桑淡道:“不过还人情罢了。”她眼中划过一丝苦笑。 五福心思一动,想要问,可窥探她人的隐私,有点无礼啊。 “走也不急这一时,好歹住上两天,不然你这风尘仆仆的来,这回又失了血,身子哪受得住?”五福说着,叫了颜尔出来,道:“你们也是旧相识,颜尔你好歹招待一下圣女。” “不用……” 颜尔看向阿桑,皱眉道:“你脸色白得像鬼,一个女人逞什么强啊,留一天又不会死。”说罢,上前拉了她的手臂,道:“我送你去客房休息。” 阿桑抿了抿唇,没再拒绝,顺从的随着他去了。 五福看两人离开,叹了一声,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希望颜尔别轻易招惹了人家,又不承诺,不然给他下个蛊就要命了。 “姑娘,您可还好?”翡翠问五福。 五福摇头:“没事。” 白小白走过来,道:“手伸出来。” 等五福伸手,他才摸上脉搏,半晌才道:“什么都没有,脉象也没有什么异象。” “这蛊术这么厉害,竟然都查不出来?”五福道。 “蛊术刁钻,不是发作,光把脉很难查出,之前爷的脉象也是如此。”白小白道。 “阿桑说,不背叛,就跟没中蛊一样,只要我和阿九彼此钟情,我这平素就不会有事了?” 白小白点点头:“该是如此。” 五福啧了一声:“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要是敢背叛老娘就死定了。” “姑娘。”原野眼神复杂的看向五福。 “哦,原野你让魅二挑几个人,要身手好机灵的,立即出发去苗寨,摘那情花,再通知魑二和魑三也过去。那边到底是苗寨,毒虫什么的多,他们去过丛林,知道怎么防范。”五福道。 原野一抿唇,拱手恭敬的道:“属下领命!” 五福奇怪的看他一眼,这家伙,语气好像比从前还要恭敬许多啊。 原野对她的眼神当看不见,早在之前,他们就当五福是主子,现在她义无反顾的为救阿九而种蛊,将来甚至可能…… 就这一份心,就足以令他们动容,哪怕王爷和五福尚未大婚,从现在起,她就是他们的王妃了,他们对她,当如对王爷一样忠心。 因为她值得。 第1536章 真假半掺的谎话 也不知是这次的心蛊发作来势汹汹还是体内再种一蛊的缘故,阿九这次昏睡的时间有点长,直到晚上才清醒过来。 “主子爷,您醒了?”守在床边的小力听到动静,忙的站起来,看到阿九睁开眼满心欢喜。 “什么时辰了?”阿九在他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他把手抚上胸口,眉头皱起,感觉有些怪异。 小力看了一眼异域过来的小摆钟,就道:“已经是戊时三刻了,爷可是饿了?小厨房煨着粥,奴才给您端过来?” 阿九点了点头。 小力欢喜的走了出去,阿九坐在床上有些懵然,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分外的不舒服,还有心脏处…… 他按了按心脏,双眉再次皱起来。 听到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是五福走了过来,他露出个笑容来:“又叫你担心了。” 五福坐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你没事就好。” “可是着凉了?你的脸色有些苍白。”阿九看到她的脸,也伸手去摸,有些凉。 失了半碗血,能不白吗? 五福故作支支吾吾的说:“没事,就是担心你。” 小力端了一个托盘前来,上面放着两个炖盅还有一个青花瓷碗勺子之类的。 五福拉着阿九来到桌边坐下,小力已经把炖盅打开,倒出燕窝鸡丝粥来。 “要我喂你?”五福笑着说。 阿九失笑:“我还不至于这么弱了。” 五福见他拿起来自己吃,就打开另一个汤盅,倒出一碗汤来,一股子淡淡的腥味传来。 阿九皱眉,放下粥碗,看着那颜色黑红的汤,道:“这是什么?” 小力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五福,大气都不敢喘。 阿九奇怪的看他一眼,五福便道:“你真要知道?”不等阿九回话,就道:“是圣女传来的信开的汤药,能让你舒服一点,里面加了紫河车,还有鹿血,所以有点腥。” 阿九瞪大眼,看着那汤。 五福握着他的手,道:“没事,三天喝一次,喝上一个月就好了。” “还要喝一个月?”阿九有些反胃。 五福道:“苦口良药。等太后的千秋过了,我们就去苗疆,圣女那边已经研究了你这心蛊解法,如今我已派人去苗疆,先行采择解蛊的圣药。” “当真有解?”阿九眼睛微亮。 五福点点头:“只是,那药难寻,她说是十年才开一次的情花,今年正好是花期,但还得守着,所以我先让人去了。” “若是采不到……” 五福用手掩住他的嘴,嗔道:“不许说这种丧气话。她说十年一次才开,今年正好是花期,那就是我们的运气啊。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福星?我五福俱全,有我在,万事顺利的!” 阿九失笑:“夸你两句,你还翘上了?” 五福得意的一笑:“我可是老天眷顾的孩子。”说着,也不管小力在场,啵的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道:“所以,乖乖吃药,别等熬不住去苗疆。” 阿九脸红了:“小力还在呢。” 小力抿嘴笑:“奴才什么都没看到。”心中却是对五福暗暗举起大拇指,这真假半掺的谎话,她说起来脸不红气不喘啊。 第1537章 遮掩 尽管五福说得似真似假,甚至拿了圣女阿桑的来信给他看,可阿九心里仍有些半信半疑的样子,实在是太巧了,可魑二等人确实不在长安了,带着人去了苗疆,这让他一时没找到什么破绽来。 他却不知,五福就是为了瞒着他,早早就下了禁口令,甚至让众人都一起演戏,那书信,自然是早早让阿桑写下来的,就为了对付他的疑问。 转眼三天过去,这几天,阿九也没感觉什么不妥,渐渐放下心来,只是再次看到那汤药,闻到那血腥味,他的眉头就不自在的皱起,总觉得分外不安。 “姑娘呢?”阿九问小力。 小力后背一寒,却是恭敬的笑道:“爷忘了,今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姑娘受封为县主,也在宫宴应邀中,这会正忙着梳妆打扮,才没空过来的,早就派人来跟奴才说,到时候她会去角兽宫看比赛!” 阿九恍然。 “爷趁热喝了吧,一会您还得去角兽宫呢。”小力催促。 阿九也才想起今天也是北燕和南岳马球比赛的日子,也想起自己准备要做的事,心中一荡,激动的端起那碗叫他心悸的汤药喝了下去,也没看到小力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 另一边,紫玉心疼的看着五福苍白的脸,眼圈红红的,盯着她把补血的汤药喝下去。 “好紫玉,你可千万别在阿九面前摆出这副面,不然就得穿帮了。”五福笑着道。 紫玉目光扫过她包扎着的指头,咬牙道:“奴婢恨不得去把该死的血滴子挖出来鞭尸。” 若不是他,王爷和姑娘又怎么会受这样的大苦? “可惜人家早有后路,连鞭尸都不让人干。”都化成水了,怎么鞭? 五福不得不说,那血滴子是个真正的狠人,对自己足够狠,只有对自己狠的才叫真正的狠,不怕死,死了连骨都化了,这也太下得去手。 “不说了,你好好的给我画一画脸,别叫阿九看出端倪,还有我娘那边也是,给我封好了嘴。”五福吩咐她。 紫玉点了点头,亲自动手给她上妆。 按着流程,先去观看北燕和南岳的比赛,这下午晌就入宫参加宫宴,到时候又要重新穿戴装扮的,好在这衣裳首饰都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紫玉巧手一施,五福那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顿时就被脂粉遮掩了起来,只是到底身体失了血,虽然脂粉看着红润,到底没往日的硬朗,多了两分羸弱感,变得更柔婉一些了。 “素净了些,换那身淡紫绣樱花的来。”五福看了看身上的衣裙道。 紫玉嗔笑出声:“平日里您的衣裙就基本都是素色,这是头一回听您说素净的。”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发酸,若不是看着羸弱,她怎么会穿这些艳色的遮掩,就是不叫人看出来。 姑娘这人,嘴上有时候跟刀子一样,强硬的时候也倔强,可该柔软的时候,她比谁都软,都要多想一分,一如现在为了阿九。 可见这心里冷硬柔软如何,端看对象是谁罢了,再强硬的人,内心都是有一分柔软的。 第1538章 身份不同了 北燕和南岳的马球比赛,各个赌坊商家可都开了盘口,下注的,或多或少的,多不胜数,趁着这个盛举,来个全民赌也说得过去。 五福也不例外,早早就让人去各个赌坊压了北燕,连富贵坊都不例外,只是富贵坊到底是贵爷的产业,不好叫他赔大了,就压得少一些。 贵爷还笑说她肥水流外人田了,被五福怼了回去,是不叫他做亏本生意。 角兽宫,是南岳的一个极大的校场,平日里这里会用于骑射武功的人才选拔,或者王公贵族之间的蹴鞠马球甚至斗鸡斗牛都会在此处进行,所以说这里是一个运动场也不为过。 偌大的角兽宫建设是以环形一层层的往外扩,和后世看到的体育场差不多了,近的看得更清晰,高的离得远,但也能看到场内的动静。所以也分了几个区域,一个是皇家宗室的,一个是勋贵权贵的,另外还有官员的,还有普通百姓的区域,以甲乙丙丁来分区。 在场子一个角落,摆了大大的牌子,用以双方记分,而在皇室那个位置,早就隔开了一个屏障,摆了龙椅凤椅,还有宫里太监拿着明黄的龙纹凤纹的华盖,只等着皇帝太后等人入座。 此时的角兽场,已是熙熙攘攘的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也有不少机灵的小童小厮在其中跑动,都是帮人下注的。 墨兰给守卫的递了五福的名牌,那守卫就恭敬的行了个礼,指了五福该去的位置。 “小师姑。” 五福刚要向甲区走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叫喊,转过身去,只见孟思妤笑盈盈的冲她摆手,在她身边,是孟家的大夫人,还有两个夫人及孟家小姐。 “思妤你也来了。”五福停下上前向大夫人她们盈盈一拜:“见过夫人。” 她如今的身份可是二品县主,孟大夫人她们却是不敢受全礼的,就还了半礼,欠了欠身,笑道:“瑞福县主快别多礼。” 五福吐了吐舌头,嗔道:“夫人还是叫我的小名就好,县主听着,怪不惯的。” 孟大夫人见她毫无得封县主的高傲和高高在上,心中难免欢喜,道:“在外礼不可废。” 五福就问:“你们在哪一区?” 孟大夫人就指了个位置。 是在官员那一边,也是丁区,距离远些,五福就道:“夫人们若不嫌,可与我一起过去甲区。” 那是宗室权贵的位置,孟大夫人哪里肯给她添麻烦,就道:“我们的位置早早就定了的,就不去了。” 孟思妤和几个小姐有些失望。 五福见状就道:“那几位妹妹与我一道吧?左右我一个人,今天昌平也是要下场比赛,你们就当陪我。” 孟思妤几人立即看向大夫人她们。 “既如此,你们可不许给县主添麻烦。”孟大夫人嗔笑道。 这是答应了。 五福就对守卫的说:“这是我家里的妹妹,给我做个伴儿。” “县主自便。”守卫拱手道。 五福笑着谢了,带着几人往甲区走去,少女们吱吱喳喳的好不欢喜。 “老太爷果然没收错弟子,这性子真好,不骄不躁的。”孟二夫人悄声对大夫人说,身份不同了,却依旧那样淡泊,还称几个孩子是家里妹妹,这是当她们是娘家人呢。 孟大夫人含笑点头,道:“我们也过去吧,孩子们不在,我们也难得自在一些。” 第1539章 难堪的伍家人 孟大夫人几个妯娌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质问,不由都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少女气呼呼的瞪着那守卫,怒声指着一个方向质问他:“她们都能去甲座,我们怎么就不能去了?” 孟大夫人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眉一挑,那是指向五福和自家几个丫头呢。 “大嫂,这位小姐倒和五福丫头有几分像,莫不是那伍家的?”孟二夫人问。 孟大夫人看清在少女身边的夫人,点了点头。 孟二夫人皱眉:“好歹也是五品官家的小姐,怎如此无礼,在大众场合大呼小叫,这教养,真是差天共地,她的母亲还是前伯府出身的,竟还比不上那小门户出来的。” 孟大夫人看她一眼,道:“高门户并不代表教养就一定好了,这还得看人。” 几人默然,看向伍宜宁分外不耻和摇头。 伍宜宁也是随着王氏一起来观看这比赛盛事的,正好就看到五福带着孟家的小姐去甲区了,想也不想就要往那边去,却被拦住了,自然大怒。 那守卫淡淡的看着她说:“请问小姐是哪家的?家中父辈是几品官员?瑞福县主乃是正二品且有封号的县主,位置自然是在甲区内。” 伍宜宁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好不难堪。 “那她身边的几个难道都是县主?” “哦,那是孟家的小姐们,瑞福县主说了,那是她的妹妹,和她作伴的。”守卫虽然奇怪五福为何这么说,但也老实的说了,顺便刺了伍宜宁一句:“你也是县主的妹妹吗?” 她当然是,比谁都是! 但伍宜宁敢说吗? 她不敢,也没脸说! 有人认出伍宜宁,再看向五福远走的方向,不由噗嗤一笑,伍家的官司,她们自然知道。 王氏快要被伍宜宁给气个半死,但她原本的心神在五福和孟家小姐们一起笑闹上,心里正存疑她们是什么关系,怎的看着如此亲厚。 自家的钰儿已经到年纪了,她正想给他走点路子,把他送去孟家的书院,毕竟那家书院,多出进士,一心望子成龙的王氏,自然也想儿子进那书院接受孟家教育的。 却不曾想,在这看到五福和孟家小姐们那般要好的画面,此时的她,还不知道五福就是孟老先生的那个关门弟子呢! 而一愣神,伍宜宁就已经丢了大脸,王氏也顾不得什么了,忙的喝止伍宜宁,对守卫赔笑道:“我们和县主同出一宗,这丫头一时想岔了。” 守卫不屑的撇撇嘴。 伍宜宁的脸都黄了,却被母亲死死的掐了一下手臂,痛的她眼泪都逼出来了,抬头看到王氏警告冷厉的眼神,低下头去,忍着气嘀咕道:“我才是她妹妹。” 能去甲区得多体面啊,那边全是宗亲皇室子,全是顶尖的贵人,好像世子也在那边的,可平西走了,她也没人能带着她去。 王氏拽着伍宜宁往丁区走去,见到停下的孟大夫人,眼睛一亮,就快步上前,屈膝行礼:“是孟大夫人啊,多次想拜访大夫人,在这遇见真是巧了。” 第1540章 无知又愚蠢 王氏笑盈盈的带着女儿们给孟大夫人她们行礼,那笑容,热情得跟见了祖宗似的。 孟大夫人淡淡的点头,看向伍宜宁,道:“这就是你家的大姑娘?” “是。”王氏压着伍宜宁又给对方行了一礼。 孟大夫人似笑非笑的道:“倒是生了一副率直活泼的性子。” 王氏笑脸一僵。 率直活泼? 这是拐着弯骂伍宜宁粗鲁么? 她瞬间想到刚才那一遭,距离这么近,怕是叫孟家夫人看见了。 孟大夫人再看向伍宜琳,点了点头:“这个姑娘倒比她姐姐要文静一些,伍夫人好福气。” 伍宜宁听不出孟大夫人的话音,原本还得意着,听到这话,就看了伍宜琳一眼,觉得有些不对。 伍宜琳心底冷笑,脸上却还是端着柔婉文雅的笑容。 王氏趁机探话:“我却是比不上大夫人好福气,您的儿女都是极出息的,刚刚我好像看到孟小姐她们往甲区去了?” 孟大夫人淡笑道:“嗯,小姑娘爱热闹,正好县主相邀,就过去了。” “却是不知那……县主和几位小姐交好呢。”王氏皮笑肉不笑的说。 孟大夫人斜睨她一眼,心道,你堂堂一个当家夫人,不知道的挺多呢。 “大嫂,咱们过去吧,得把路堵住了!”孟二夫人抚了抚鬓角,不想和王氏说下去,这样套话实在叫人看不上。 孟大夫人就冲王氏点点头,和几个妯娌一起往自家位置去。 王氏的脸微沉。 伍宜宁也沉了脸,嘟起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住口,再口出狂言,你马上给我回家去!”王氏心情糟糕。 伍宜宁瞪大眼,却不敢多话,只嘟着唇兀自气呼呼的。 伍宜琳见状,冷笑一声,这位大姐实在太无知了,对方是什么人,上百年的书香世家,读书育人,哪怕如今没几个在朝中为大官,可谁敢轻视孟家? 而孟家的小姐谁不想娶回去,又有谁不想把闺女嫁进孟家,也就大姐,竟敢说那样的话?有什么了不起?真是无知又愚蠢! 倒是五福…… 伍宜琳忍不住转头往五福那边的方向看过去,心中轻叹又遗憾,那守卫说的,孟家的小姐是她妹妹,所以带过去了。 她们才是她的妹妹啊,却没这个福气。 伍宜琳忽地有些怨怼,若不是父亲和母亲,不至于闹的这么僵吧? 这边的小插曲五福自是不知,她带着孟家的小姐们来到甲区坐下,就看到永和公主冲她招手,五福只得带着几人过去。 彼此行了礼,永和就笑眯眯的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特特求了母妃,早点出宫来,果然你就来了。你可还好?” “托公主的福,一切都好。”五福回了一句。 “你叫我永和吧,我也叫你五福,你和我一起坐吧。”永和指了身边的位置。 五福却道:“殿下,我还有这几位妹妹,哪能……” “那就一起坐,你不是和关家的小姐好么,也接她过来,我们一起坐。”永和说着,就点了自己的女官,去把关楚莹接过来。 五福见状,只得带着孟思妤她们坐下,不过一会,关楚莹来了,彼此见了礼,又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吱吱喳喳的说起话来,好不热闹。 第1541章 比心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角兽宫已经坐满了人,众人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如同一大群蜜蜂在嗡嗡的攥动。 距离昌平的女子队上场的时间还长得很,她也就过来这边坐着和五福她们一块儿说话了。 这么一群贵女坐着吱吱喳喳的,想不引人注目都难,有些年轻男子好奇的看过来,或小声或大声的讨论着。 五福光看着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说啥了,无非是说女子们的颜色,各有千秋。 忽然感觉到一股子炙热的目光,五福看过去,是宋玮那家伙,见她看过来,竟无耻的冲她挥手,害他身边的人好奇的看过来,又在宋玮耳边说着什么。 五福看他一身骑装,便问永和:“宋世子也下场?” 永和看过去,道:“是啊,宋世子这样的少年英才,又是魏王府世子,怎能不下场。” 五福挑挑眉,想了一下,又看向宋玮,见他还是盯着自己瞧,不由举起大拇指。 宋玮见状眼睛一亮,还没高兴过来呢,就见五福举起的大拇指往下一倒,不由面上一黑,她什么意思? 五福却是笑出了声,别开头去。 有擂鼓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內侍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都从座位上起来,矮下身去,三呼万岁和千岁,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传得极远,把天上鸟儿都惊得扑腾绕路乱飞。 有礼部的官员起身拿了礼词朗诵,五福没注意那上面读的什么,无非就是歌颂皇帝和太后娘娘的功德之类的。 她把目光放在场地中央,不知何时,代表北燕和南岳的马球队出列了。 北燕的队服为玄色赤红,头上绑了一条银红色缎带,而南岳的队服,则是臧蓝暗红色,在手臂绑了银白色的缎带。 五福在北燕队伍中寻找阿九,他同样穿了一色的队服,可他的领子和衣袖都绣了蟠龙纹样,脸容俊俏,骑在马上英姿挺拔,引人注目。 不管是北燕的队员,还是南岳的,参加马球赛的,都是年轻的男子,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大户,要不就是出身武将中,那股子硬朗的精气神,就已经叫人着迷了。 更别说,这些人颜值都不差,容貌好看,又富有精气神,年纪又轻,能不叫女子尖叫? 所以,这些人出场,不知谁先尖叫出声,欢呼着。 就连五福身边,也有女子放声尖叫,叫五福叹为观止,说好的淑女贞静呢? 昌平就说:“这样的场面难得,谁都不会怪罪的!” 五福便把手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又放下手,快得叫人看不见,可却把身边的女子给吓了一跳,这也太响了,但也更叫人兴奋。 阿九有所察觉,骑在马背上看过来,眼睛微弯。 五福笑眯眯的,不管旁人,竟用双手并起,向阿九比了一个心形。 有人瞧着不明白这手势是什么,可阿九却是笑成了花儿一样,而一直注意着两人的宋玮,看到这互动,脸上那叫一个阴云密布。 第1542章 当着天下人求娶你 礼词说完,就说两国的马球比赛,意为两邦友谊赛,只为两国交流,不可为了赢得比赛漠视人命如何云云。 这该说都说完了,便轮到南岳皇说了两句激励的话,然后宣布马球赛开始。 “在比赛开始之前,北燕晋亲王靳墨有话容禀陛下。”阿九忽地举起手,用内力朗声说了一句。 全场安静下来。 五福也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搞什么? 南岳皇也没料到阿九会来这一套,就道:“晋亲王,你可有什么疑问?” “回陛下,靳墨并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借着太后娘娘的千秋,还有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想向陛下和太后娘娘讨个吉喜。” 五福听了这话,不禁坐直了身子,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场中央的那个男人。 南岳皇和当朝太后相视一眼,均是有些莫名。 “请晋亲王但说无妨。”南岳皇抚摸着胡子。 阿九骑着马上前两步,朗声道:“陛下,自古北燕南岳是一家,我北燕和南岳文化亦相同,同是中原人,不分彼此。本王年已及冠,尚未娶妃,我北燕欲与南岳结秦晋之好,两国联姻,不知陛下可愿?” 啥? 这是晋亲王要和南岳联姻?这耳朵没听错吧? “晋亲王要与我南岳联姻?”南岳皇一怔之后呵呵的笑:“既是秦晋之好,何乐而不为?” “不知晋亲王是看中了哪一位公主殿下?”宋玮不禁上前,目光炯炯的盯着阿九。 他点明了是公主,就是在皇帝面前给阿九上眼药,你若选的不是公主而是他人,就是没把我皇和南岳放在眼内,哪还有别人比公主还矜贵呢? 他有预感,接下来这王爷说的话,会叫他分外不爽。 五福的心口噗通噗通的直跳个不停,他,他竟然? “魏王世子此言差矣,公主殿下们都是金枝玉叶,是陛下的掌中明珠,岂是跟世子口中说的大白菜一样,说看中那棵就摘那棵的!”阿九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 宋玮瞳孔一缩,感受到南岳皇的不悦,忙道:“臣没有轻视公主们的意思,只是好奇王爷殿下这欲结秦晋之好,所为哪位贵女佳人。” 阿九道:“本王素来敬仰当世大儒孟松冠先生,老先生所收的关门女弟子,本王心仪已久。故借此盛典,请诸位见证,也请陛下恩典,本王靳墨欲向孟老先生求娶您的女徒弟,请老先生成全。” 五福眼中泄出笑意来,嘴角也扬了起来,心里似被什么给狠狠的撞了一下,又酸又麻,更多的是甜和欢喜。 而今天也来了角兽宫的孟松观老先生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连声咳了起来,好小子,难怪死活让自己一定前来,原来打的是这个鬼主意啊。 “孟老先生的女弟子?是谁啊?”南岳皇忍不住让人把孟松观叫到跟前。 不但他不知道,许多不明就里的人都不知道,在交头接耳议论,都想知道这幸运儿是谁,只有少数知情的,用炙热的眼光看向五福。 当着天下人求娶,这提亲求娶,是不是太另类太大胆,也太叫人羡慕眼热了? 第1543章 至诚之心 但凡提亲求娶,谁不是私下里先通个气,再找媒人上门,如此一旦不成,也不会太丢人了不是? 可这北燕王爷,却是反行其道,偏就当着这么多的人,堂堂正正的去求娶自己心仪的姑娘,这诚意,如何不叫人动容?不叫人心动羡慕? 有人尖叫起来,也有人吹起口哨来,更多人是万分好奇这个孟老先生的女弟子是谁? 在座的不少人,早就听闻孟松观老先生收了一个女弟子,而且,那女弟子还出了一手叫文人士子为之疯狂的热词啊,还是仅出了一首,却已经叫人传诵了。 可这女弟子是谁,却鲜少人知,因为对方一直都极其低调,也甚少和孟老先生出现在什么场合。 “大嫂,这,这个……”孟二夫人从呆愣中反应过来,撞了撞孟大夫人的手臂,太叫人惊愕了。 孟大夫人浅浅一笑,道:“人如其名,她当真是有福了。”这样的诚意,何其用心。 而在五福席位的那边,关楚莹和昌平纷纷抱向五福,惊喜得语无伦次,替好友高兴。 阿九此举,无疑让一个女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啊。 永和有些莫名,看向几人,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瞪大双眼问:“该不会是你,你……”不会吧? 五福粲然一笑,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场上的那个男子,眼眶微微湿润,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真的很想冲下去拥抱他,回应他。 孟松观已经来到了南岳皇跟前,颤巍巍的行了一礼,他一把年纪了,实在当不起那混小子的刺激啊。 “孟老,晋亲王说要求娶你的弟子,那是?”这姑娘是谁,南岳皇也很好奇啊。 孟松观嘴角一抽,还没开口,场下的阿九又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孟老先生,小可诚心求娶您的弟子,也就是陛下封赏的瑞福县主,周芙小姐。请先生和陛下成全。” 什么,是瑞福县主,她竟然是孟老先生的那个女弟子? 场内哗然。 “这不可能,她怎么会是孟老先生的弟子?”伍宜宁腾地站了起来,被伍宜琳死死的拽落下来。 丢脸死了。 嘶拉,坐在她们身旁的王氏把手中的帕子都给撕裂了。 她同样的不敢置信,这怎么可能? 在另一边官员的伍礼宏则是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震惊不已,同时,还有深深的悔意惊惧。 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一国王爷当众求娶的,是他口中的逆女,还是和他已经全无关系的——女儿! 伍礼宏不免在场中搜罗,眼睛扫视一圈,目光定焦在甲座上的一个淡紫色身影,她正看着场上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五福这边看了过来,包括阿九。 他骑着马转了半圈,面对着五福的方向,目光缱绻缠绵,充满了情义。 “本王以正妃之位许之,求娶瑞福县主周芙……”混了内力的声音,一圈一圈的传出去,余音菲菲。 这是我对你的至诚之心,当着天下说我心悦你,我渴望求娶之,我盼与你生同裘死同穴。 第1544章 王妃是我们王爷的 北燕王爷当众求娶瑞福郡主这一幕,在许多人的心里扎了根,尤其是女子,无不为之动容。 此举在一些封建卫道士眼里是出格的,也是有违礼节的,太张扬,不符合礼教。 可对于女子来说,这却让她们觉得,再没比这个更有诚意的了,这得是多渴望娶到这个人才会来这一招? “五福,你可万万要把持住啊。”昌平和关楚莹死死的拽住五福的手,生怕她跑下去,那可真是丢大发了。 五福抿了一下唇,冲阿九点点头,露出笑容来。 孟老先生见了,头一痛,女大不中留哟,这丫头看着,恨不得马上嫁给人家似的,真是太不矜持了! 这么容易就被人家哄了去,对方会不会不珍惜?不行,不能这么容易就让那混小子把人给哄走了。 “孟老收得很严密啊,朕竟不知瑞福县主是你的弟子。”南岳皇从惊讶中回过神道。 孟老先生拱手一礼,道:“回皇上,我这小弟子也才收了不到半年,丫头不喜张扬,就没往外传,只邀了几个好友见证,就全了拜师礼了。” “哦?孟老收的密,却倒叫晋亲王给看上了?”南岳皇挑眉。 孟老先生心中微跳,道:“倒是听说,晋亲王殿下险些坠马的时候,正巧是我那不肖弟子救的,许是这两人的缘分。” 南岳皇有些讶然,又是救人? 他的大内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南岳皇就道:“看来瑞福县主是真有本事的人啊。” 救了一个王爷,后面又救了她的公主,不声不响的。 孟老先生道:“皇上,这晋亲王此举,也太嚣张了些,这不是赶老夫上架吗?答应不答应,我这弟子,名声可都被他祸了。” “哦?那孟老的意思?”南岳皇饶有兴致的问。 “皇上,老臣想着这样……”孟老先生嘀咕了几句。 “妙,妥!”南岳皇一击掌,看向场下的阿九,道:“晋亲王诚心可嘉,可这瑞福县主嘛,朕和孟老先生都很喜欢,实在舍不得她远嫁,我南岳这么多的青年才俊,也有当能配县主的嘛。” 场内嗡嗡的,皇帝说了喜欢这瑞福县主,这岂不是又给她渡上一层金?要不要这么渡,又不是菩萨! 伍礼宏差点要晕过去,不,干脆晕过去好了,省得这么扎心。 阿九皱起眉,孟老搞什么? “可晋亲王心至诚,朕也不能无视了,这样罢,今日南岳北燕马球一赛,北燕若是赢了,朕和孟老先生就允了晋亲王的心意。”南岳皇笑着说:“可若是我们南岳赢了,瑞福县主,当留着配我们南岳男儿郎了。” 五福差点要炸,师傅搞什么,当她是奖品么? 阿九的眉皱了一下,笑道:“如此,本王当全力以赴。”这话说完,又高声道:“北燕的男儿们,本王能不能抱得王妃归,可就要看你们了。” “北燕,必胜。”北燕的马球队员统一叫着口号:“王妃是我们晋王爷的。” 五福扶额,以袖挡脸,这演的,有点过了,好羞人。 第1545章 先失一分 北燕没有胆小鬼,南岳皇这都下了战书,他们没道理不接,况且,这还关乎到他们家王爷的终身幸福啊。 王爷当众求娶,诚意满满,对方却刁难,好吧,一个舍不得远嫁,也确实可以体谅,但王爷求娶的话在前,如果求不来,哪岂不是丢大脸,连他们北燕也得跟着丢脸? 这不成啊,于公于私,这场马球赛,必须碾压南岳这群小白脸,然后替他们家王爷,他们北燕,娶回一个晋王妃啊! 所有的北燕人内心都冒起了一团叫战的热火。 开战的鼓声乍响,鼓声震天,叫人亢奋。 两国队伍只留参与比赛的队员,其余替补的下场后补,各国六名队员在己方场地并马而列,所有的骏马精神奕奕,球员亦然,在他们的手中,都是长如数尺,端如偃月的球杖,而放在场中线的那只球,宛如拳头大小,用质地上乘轻巧又坚韧的木材制造而成,外面涂上了鲜艳夺目红紫色,雕刻着五彩祥云的纹路。 鼓声忽地一顿,负责裁判的人手中旗子一挥,比赛开始,南岳先动了,那是齐王,但见他一手紧攥着缰绳驱马,另一手紧握球杖,身子微低,向地上那只马球用力击去。 他一动,场上十数匹马都动了,追着那球奋力追赶,整个画面宛如被人按下了启动键,瞬间生动起来。 骏马飞驰,所有的马尾都用缎带扎结起来,所有的球员都头戴缎带,足登长靴,精神爽利。 五福坐直了身子,双手交握,视线不离阿九。 “他会赢的。”关楚莹凑过去小声的道。 五福扯了扯嘴角,她倒不是怕阿九不赢,就算他赢不了,她还会舍他嫁别人吗? 她担心的是阿九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得住,因为他之前几天还虚弱着,体内又有两只蛊,最怕它们会让他变得迟钝,控马不成,摔在地上的话可就完了。 毕竟马脚无眼啊! 阿九是后卫,而南岳的后卫,则是宋玮。 眼观场下,南岳负责前锋的,该是齐王赵明濬了,别看齐王小白脸的样子,可马术也还行的,可惜,击球的准确度不太准,击空了。 倒是紧跟在齐王身边的一个皮肤呈小麦色,面容刚硬的高大男子,引起五福注意,他的眼神极其犀利,也极会抓击球的时间点。 “那是谁?”五福问关楚莹。 关楚莹一看,道:“那是镇北侯府的宋清彰,是少年成名的小将军,听说在太兴二十年的时候,随父出征抗倭寇,斩杀对方敌将,一举成名的。” “这人不错。”五福眯着眸子道:“骑术,策略,还有技能,都很好。” 阿九若要赢,这位是最大的对手。 “是么?”关楚莹看了过去。 她们的话音才落,那宋清彰瞅准一个机会,斜着身子,用力击向从北燕手上抢下的球。 那马球,如同一支箭一样,旋转着往北燕的球门毫无阻挡的射了进去。 南岳,开局开了个好头,先得一分! 全场欢呼起来。 第1546章 用事实说话 南岳先得一分,这让在场的绝大多数的南岳国民十分高兴和欢呼,毕竟是自己地头嘛。 南岳皇更是得意非凡,捋着胡子赞道:“这些小子倒没有荒废骑术训练。” “恭喜皇上,我南岳英才繁多,必定能为南岳添砖加瓦。”有坐在南岳皇身边官员笑着恭维。 南岳皇越发得意,瞥向坐在不远的颜尔,道:“颜公子,这怎么是好?我南岳先拿了一分了!” 颜尔起身道:“陛下,我们毕竟是客人,总要给做主人的一份脸面的,哪能步步紧逼呢。这一分就当我们送给陛下的见面礼了。另外,比赛还没完呢,这位瑞福县主,我们晋亲王娶定了!” 南岳皇一噎,有官员就哼了一声:“大言不惭。” 颜尔耸耸肩:“是不是大言不惭,就拿事实说话好了。俗话也说,这比赛没到最后的一刻,谁知道输赢了?孟老先生,您说呢?” 孟老先生看了他一眼,捋着白胡子道:“想娶我的弟子,拿实力本事来。”心中却暗自郁闷,这靳小子到底行不行的?别当真输了,五福怕是会把他的胡子都给拽掉。 一会又想,输了就输了,当着这么多人的脸说了大话还做不到,又有什么本事呢? 这边几人在说着赛事,五福那边也是有些紧张。 一个叫永庆公主的斜睨着五福,问道:“瑞福县主,你这是希望北燕赢呢,还是赢不了呢?” 若是说希望北燕赢,就是不把自己当南岳人,攀高枝儿,说不希望,那意思是不满意这求娶了? 五福一笑:“回公主,这不是我希望与否的事。而是,想娶我,就要看他拿出多大的诚意来!” 漂亮的反怼回去,轻巧的抬高了自己。 永庆瞥了瞥嘴,重新把视线放在场上。 北燕输了一分,也并不急躁,而是更加的勇猛,不断的调整速度和策略,严防死守。 忽然,齐王的球杖被折断,不得不回场更换,作为北燕前锋的一个叫郑云川的小将立即逮到了机会,运着球往南岳的球门去,比赛规则,就是换球杖,比赛也继续进行的。 而作为中后卫的两名侍卫则是挡着那宋清彰,适合击球的时间点只有那么一瞬,郑云川运着球,几乎把身子贴到了马腹下,用力一击。 正中球门。 五福眼中露出一丝笑意,紧绷的心神松了松。 而被北燕追了一分,原本十分得意的南岳就有些焦躁了,除了那叫宋清彰的依旧沉稳,其余的人队员,都显得急切了。 这一急,阵脚就乱,又被北燕追了一分。 坐在观众席上的南岳皇脸色有些难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斜斜的坐在龙椅上。 不好看,输了更难看,果然只有修道好! 场上,开始为南岳打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声如洪钟,而北燕的使团么,自然也不甘落后,为自家打气,可惜到底人少,很快就被盖过。 五福暗自一叹,到底是在别人地头啊,打气的人也比不过人家,在这样的打气下,若是北燕的心态不稳,必定会乱。 第1547章 本王赢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比赛一共分了六个回合,因为这种运动危险度极高,所以每个回合的时间只有一刻钟。 转眼就已经过了三个回合,中场休息,替换队员,再看比分,北燕始终比南岳多了两分。 五福对墨兰招了招手,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墨兰很快就离去。 “怎么?”关楚莹好奇的问。 五福笑着摇摇头,她就是让墨兰去给阿九通个气,让他想办法攻下那宋清彰的小将,一旦攻下他,别的人就溃不成军。 很快休息结束,五福见阿九换上了前锋的旗子,他选择当前锋了。 最后三个回合,比赛越来越激烈,阿九早就注意到宋清彰,此子心性极坚韧,而且很稳,哪怕南岳的比分落后,他也丝毫不受影响。 这只是一场马球比赛,若是和他对战阵前,阿九也不会认为赢他赢得轻松。 所以哪怕五福不说,他也会换策略。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宋清彰自己,他也把阿九当成了对手,而且对他们的策略十分的感兴趣,那种默契和信任,还有精密细腻,是他们南岳没有的。 可惜,这是敌对的一方。 “原野,你攻他的后卫。”阿九让上了场的原野担当自己的副前锋。 “是。” 这剩下的回合换上场的,都是平素跟着阿九的侍卫,比之前的还要更有默契。 骏马仿佛和他们连成一体,马蹄疾驰,以极速奔腾,马臀不时撞到对方的马臀,马背上的人明明像是要摔落在地,可转眼,又见他重新伏在马身上。 宋清彰很快就感觉自己处于劣势,自己这边的队员,默契不足啊,都急着为自己抢球,丝毫不照顾自己的队员。 “苏落,你从左侧掩护我。”阿九看准机会,扯着缰绳驱马。 只见他胯下的马跑得飞快,他身子微微压低,与马儿倾斜成一个四十五度角,仿佛下一瞬就连人带马摔落似的,另一手,运力击球。 那球在空中飞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在南岳守门的宋玮球杖上碰了一下,仍然旋转着冲进了球门。 宋玮脸色铁青。 阿九却是笑眯了眼,冲他比了个手势。 太嚣张了! 比赛越发激烈,宋清彰在阿九这边夹攻下,终是摔落在场,退出比赛,他这一退,剩下的南岳球员,一如主将已失的情况,溃不成军。 阿九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愣是耍着守门的宋玮玩,球不是往东,却偏偏拐个弯往西射进。 北燕的分数蹭蹭的升,整个角兽场已经静默无声,甚至有人大叫着完了,他们有不少人可是压了南岳赢的呀。 而压了北燕的,则是高呼着挺住。 赛钟敲响,比赛结束。 有人欢呼有人哭。 阿九策马向御前疾驰而去,用力一勒缰绳,马蹄高高的扬起,他的脸上却是笑容满脸,高声叫道:“南岳陛下,本王赢了!” 比分二十比十五,领先五分,不是赢了是什么? 南岳皇看着阿九的笑脸,真真是刺眼得很,很想马上回宫修道,有什么高兴的! 而孟老先生则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的胡子保住了。 第1548章 王妃之尊 本王赢了! 阿九高举着旗子骑着胯下骏马绕场一圈,脸上的笑容,叫人又爱又恨,爱的是这青年俊才,尊贵不凡,恨的是他赢了,不但赢走了南岳的钱,还赢走娶走南岳县主的机会。 “陛下,孟老先生,本王赢了!”阿九笑着来到南岳皇面前,说道:“陛下和老先生所说的,理应还作数吧?” 这混小子,不就是往人心上扎刀子嘛? 所谓君无戏言,谁的话说过都可以不作数,但作为帝皇,就不能不作数,不然哪有金口一开君无戏言这样的说辞? “皇上,您看?”孟老先生恭敬的看着南岳皇。 南岳皇心中十二万个不愉快,却不得不摆出君王的风度来:“君无戏言,朕这就给晋亲王和瑞福县主赐个婚。” 特意说给晋亲王赐婚,好像在彰显自己的帝王风范,非要找回场子似的。 “谢南岳陛下。”阿九喜滋滋的抱拳。 南岳皇的赐婚,他自然是不看在眼内,但有了这赐婚,五福的身份就能再渡上一层金,更重要的一点是,再没人敢在明面上对五福的亲事指手画脚,哪怕她母亲,还有所谓的生父,都不行! 阿九调转马头,看向五福的方向。 不知谁吹响了口哨,尖叫声此起彼伏,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五福身上。 她成了全场焦点,也成了所有女子都羡慕嫉妒的对象。 “五福,恭喜你。” 昌平和关楚莹摇着五福的手臂,打从心里觉得高兴和欢喜。 “五福,我也恭喜你。”永和也笑着道喜。 “谢谢。”五福灿烂的笑,微微垂头,难得有些羞涩,更多的是甜蜜和感动。 在场的所有人,见证了这一场前所未有的求娶,有人欢喜有人妒。 “嘶拉。”伍宜宁咬着手中的帕子,硬生生的把丝帕给从牙口撕裂了一条口子。 她全身都在轻颤,眼中全是妒忌和羡慕,怎么可能呢,一个山野出身的丫头,一跃成为县主,如今还将要成为一国王妃? 这王妃位,还是亲王妃啊,听说这晋亲王是太后之子,身份尊贵,还是北燕皇的唯一尚存的弟弟,他的王妃,又是何等的尊贵! 这么算过去,一旦五福嫁过去,除了北燕太后,皇后,就是她的身份最为尊贵了吧,毕竟北燕尚未立太子,便是立了,她还是长辈呢! 想明白这一点吗,伍宜宁整个人都如今浸在凉水里,对方的高度已经高得她搭梯子都看不到了。 和伍宜宁一样想法的还有王氏,她想得更多的是,周氏在名份上压了自己一头,如今连女儿都压着了她的女儿一头,永不翻身了? 老天爷你是瞎眼了吗? 王氏差点要尖叫起来。 而另一边的伍礼宏,则是浑身都冒着冷汗,耳边听到似是而非的道喜声,简直就跟一把把刀子扎进心里,血淋淋的,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周氏,怎么也要把她求回来。 角兽宫的一角,有人深深地看了五福的笑脸一眼,唇角抿了一下,起身道:“走吧!” 阿九对五福的诚意,他自觉不如,所以,他只能当个朋友和伙伴,当她口中的韩大哥了。 第1549章 你很珍贵 男子的马球比赛一结束,就是女子的马球赛事,这完全就是给太后娘娘贺寿献艺了,趁着借口更衣的时间,五福溜出了角兽宫的场子。 阿九早就等在了净室门口,依旧一身窄袖骑服,脸因为兴奋和欢喜而显得精神奕奕的,笑眯眯的看着她。 五福像只小鸟似的扑了过去,一把搂住阿九,旁若无人的捧着他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 阿九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抓着她的手,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穿得也太单薄了些。” 他看向小力,小力连忙递上一件银白色的披风,阿九接过来把它披在了五福的身上。 “这怎么?”把披风的带子系好,阿九又举起她的手,看到中指包着。 五福吐了吐舌头:“我昨晚儿雕琢,不小心被刻刀给割了。” “大晚上的,光线不好,别做雕琢。”阿九责怪道,又看了看她的脸,问:“今天特意装扮过啦?” 五福眼神有些躲闪,双手捂脸,笑道:“到底是来见识这么大的场面,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还好说,幸好我打扮过了,不然今天可就丢大脸了,连你自己都要丢脸。” 阿九拉过她的手走进屋里,问道:“我怎么丢脸了?” “就是假如我跟平时一样打扮,一点都不美,你今儿来这一遭,大家都瞧着了,看到我着尊容,岂不是说你没眼光?” 阿九深深的凝视她,道:“我的眼光,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而你的美,也不需要盛装打扮来彰显,哪怕你脂粉不施,在我眼里,也是无与伦比的美。” “口甜舌滑。”五福一嗔,道:“你也没告诉我,怎么突然弄了这一遭?怪叫人突然的。” “那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五福猛地点头。 “那这么说,你也是乐意的了。”阿九笑着说。 五福靠过去,软声道:“我乐意,妥妥的乐意。” 阿九的唇吻上她的,轻轻的吮着,手扣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五福双手勾着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着他,恨不能与他融为一体。 “阿九,我真欢喜。”一吻便毕,五福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亦然。”阿九握着她的手,抚摸着她微凉的脸,道:“南岳皇的赐婚对你有好无坏,且受着,有了这赐婚,你的婚事,别的人就不能插手。你我走在街上,便无需顾及谁的眼光,我们可算是名正言顺的。” 五福点点头。 “你怪我自作主张吗?”阿九问:“没有给你说一声,就这么作了,你会不会怪我?五福,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向世人宣告,我心悦你,而你,很珍贵,值得我以最大的诚意去求娶。” “你傻呀,你这可算是当众向我求婚了,我只有高兴的份,怎会怪你?在我们那里,这就叫仪式感,你可知啥叫仪式感,就是……”五福说了后世的婚事章程,每个女子,都希望有一个难忘的求婚,让她感动的,心满意足的,心甘情愿的答应嫁与他为妻,为余生的牵手人。 第1550章 观感敏锐的阿九 和阿九腻歪了一会,五福就回到角兽场上,女子赛已经进行了一半了。 而五福一离开,阿九的脸就沉了下来,等小力那进来,他的眼睛就凌厉的看了过去。 被他这么一瞪,小力吓了一跳,双腿都打起摆子来,却强装镇定,小心的问:“王爷,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住我?”阿九冷冷的问。 小力一愣:“啊?” 阿九见他反应,双眉皱了一下,又有些不确定,但五福给他的感觉,却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太怪异了。 “五福的妆比过往都要来得浓厚,她靠近我,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阿九盯着小力的眼,一字一句的说:“她的脸色,有些憔悴。” 虽然妆那么浓,可越发的给他感觉,像是在掩盖什么? 她素来打扮极简,不是喜欢繁复的人,装扮几时都是能简则简,脂粉有时候甚至不会往脸上扑,就素着一张脸。 哪像今天,头一回看她把妆画得这么厚,还有她的眼神,也在躲闪他。 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什么。 小力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他没想到自家王爷对姑娘这么观察细微,感觉如此敏锐。 可他反应也快,愣是用内力逼得血气上涌,让脸看着有些晕红,支支吾吾的说道:“王爷,会不会是姑娘那啥来了?” “唔?”阿九不解的看着他。 “就是那个呀。”小力故作羞涩又尴尬,道:“女子每个月的那个呀。” 阿九怔住,想明白他所说的那个是什么,脸也渐渐地滚烫起来,反问:“是这几天么?” 小力讪讪的,道:“王爷,这个奴才如何得知?要不,奴才去问问翡翠?” “胡闹!”阿九十分尴尬:“这有什么好问的!” 就是知道您不会问,我才这么说啊,小力嘿嘿的讪笑。 “这样的话,也太孱弱了些,手如此凉,让白小白去给她调理一下。”阿九道。 “哎,奴才记下了。”小力在阿九看不到的角度下,暗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想,逃过这一次,也不知下一次怎么胡混过去。 三天一次的取血,哪怕五福吃再多的补品,也没那么快就养好失去的血啊,尤其次数多了,她只会更弱一些。 若是王爷知道了…… 小力不敢想象那种画面,就盼着姑娘能把爷稳住吧。 角兽场上,女子的马球比赛结束,五福和关楚莹安抚着输了比赛的昌平,道:“……你参赛也是为了讨个太后懿旨,能否决掉和宋玮的婚事。但现在,你和他已经不可能了,你母妃他们也不逼迫你,输就输了呗,志在参与。” “就是,你已经很出彩了,像我,能骑好马就好了。”关楚莹道。 昌平噗嗤一声笑:“好啦,我不就是想趁着五福得了这么个喜悦,我也得一个,来个双喜临门么!一场比赛而已,本郡主又不是输不起,以后我再练,肯定赢过她。” 五福点头:“我回头给你定几个策略。” “一言为定啊!”昌平欢喜的说:“走,好好的打扮打扮,参加宫宴去。” …… 第1551章 高高在上 走出角兽宫,五福就来到自家马车前和昌平她们暂别,参加宫宴,她还得重新打扮一番,按县主的品级大妆。 “恭喜瑞福县主了。”一个不太友好的声音插进几人道别的场面里。 五福转过身去,宋玮穿着世子的服饰,手里拿了一条马鞭在把玩,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昌平看到宋玮,就满脸不快和尴尬,还有不自在。 “你先回去。”五福就让她先行离去。 昌平自己也不想面对宋玮,道:“那你自己小心点,一会儿再见了。” 五福含笑点头。 昌平离开,宋玮便走上前来,看着五福的眼神复杂又火热。 “宋世子,你可有事?”五福淡淡的看着他。 “你们一早就相识在先,何必装作不认识?”宋玮道:“晋亲王早早来南岳,这用心,本世子真的很好奇,也很怀疑,相信陛下知晓也是一样的。” 五福道:“晋亲王的用心,不就和宋世子一样么?都是为太后娘娘的千秋而来,哦,还有两国开通商路的合作啊。怎么,难道宋世子有别的用心?” 宋玮的脸微沉。 “本县主还得按品大妆,就不和宋世子闲聊了。”五福浅浅一笑,转身就要上车。 宋玮哼了一声,飞快离开。 “周五福。” 五福才坐上马车,一个矮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她定睛一看,是伍宜宁,只见她双眼赤红,看着五福的眼神,跟吃人的魔鬼似的。 “宋世子和你说什么了?”伍宜宁尖声道:“你已经出尽风头了,难道还想勾引宋世子不成?” 看到宋玮和五福站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伍宜宁简直跟小宇宙似的想要爆发,想也不想的就冲过来。 “掌嘴!”五福漠然开口。 啪啪。 站在车门的墨兰立即往伍宜宁脸上打了两巴掌。 这一幕,让王氏和伍礼宏都看在眼内,两人都飞快的走过来。 伍宜宁被打懵了,哇的一声大哭,引来不少人张望。 “敢问县主,小女做错了什么,你竟动手打人?”王氏恼怒不已,看着坐在车上的五福很不满意。 对方的高高在上,实在刺痛了她的眼。 “做错了什么?”五福也不下车,看到围观的人,扬声道:“敢问伍夫人,你家夫婿是几品官?本县主又是几品?到目前为止,你们向本县主行礼了吗?” 王氏和伍礼宏脸上一僵。 “原来令千金这么无礼,都是言传身教的呀!令千金见了本县主非但不行礼,还敢质问本县主,口出污言。宋世子不过是问了本县主几句话,你就说我勾引他,敢问伍小姐,你以何资格质问?又是凭的什么来认定我要勾引宋世子?”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教训你,是好叫你知道,什么叫尊卑。”五福冷笑:“如果你不懂礼,你父母也不懂教你,本县主大可以奏请贤妃娘娘,请她赐个教养嬷嬷教你什么为礼义廉耻!” 这一番话,又是讽又是威胁的,落在不少人的耳里,看向伍礼宏一家,跟看跳梁小丑似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第1552章 师傅护短 伍礼宏和王氏从来没像现在这么难堪过,本来这样的盛典人就多得很,可偏偏还闹出这样没脸的事。 五福的话,字字占理,倒是他们一家子,成了没有廉耻的人,尤其是她说的伍宜宁以什么资格质问她的话。 这不是告诉大家,伍宜宁自己的心思么? 好吧,少女怀春也没什么,可一个没有品阶的小姐,对当朝二品县主这么无礼,就不怎么好了。 你怀春就怀春嘛,好歹掩饰一二,作为一个淑女,你也不能跟个吃醋的正室似的去质问人家啊,因为你和那宋世子,什么关系都没有。 “五福。” 五福听到叫声,看过去,连忙下了马车,走到那人面前,乖巧的行了一礼:“师傅。” “怎回事?马上就要去宫宴,不去准备在这作甚?”孟老先生捋着胡子扫了那伍礼宏一家子,目光不愉。 “徒儿这就想回去准备呢,就是遇上一些不懂礼的人才耽搁了。”五福笑道。 孟老先生哼了一声:“不懂礼数的人管他做什么,没得自降身份,自有人告诉他们什么叫礼数。” “是,师傅。” 五福抿嘴笑,老头儿是在护短呢! 伍礼宏脸色更黑,却不得不恭恭敬敬的走到孟老先生面前行礼,战战兢兢的强笑:“孟老先生。” “伍大人,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个男人么,若是连家事都修不好,提什么治国?这当父母的,才是子女的老师,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上梁得正了,下梁才不会歪掉,看来此理,你不太懂,这些年读的书,难道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孟老先生冷眼看着王氏母女几个,道:“这女德妇容,也是一样,别人家我不知道,但我们孟家,是断然不会要尖刻又不懂礼数的女子进门的,须知,一代贤媳旺三代,妻贤夫祸少,妇惠家到安。” 他中气十足又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话,末了还转身对着自家的儿媳孙女们说:“你们可都听到了!” “儿媳(孙女们)谨遵老祖宗的教诲。”孟家的女眷们齐声说。 王氏的脸都绿了,双手藏在袖子里,死死的掐成拳头,嘴唇都在抖动着。 孟老先生这一番话,是把他们伍家都骂了进去,被他说不懂礼数,那还会有人认为他们伍家人有礼数吗? 还有自己,那什么贤媳旺三代,这是在说自己不贤,都说做母亲的影响儿女,那她儿女的教养,岂不也不好? 若没有今天这一遭,她大可以说孟老先生为了徒弟护短污蔑,可伍宜宁的行为举止,都被人看在眼内,还能辩驳? 王氏的头一阵阵的发昏,仿佛看到了黑暗的前途,此时的她,哪还肖想儿子能进什么孟家书院,只恨眼前这一遭从没出现过。 完了! 都完了! 伍礼宏脸色铁青,向孟老先生拱了拱手,然后让王氏她们都上车回去,他自己跟上,回头一看,见五福和那孟松观笑盈盈的说着话,孟老先生也不如刚才严肃,两人宛如一对至亲父女似的,不禁眼睛刺痛。 第1553章 不作死就不死 碍眼的伍家人走了,五福亲自把自己的师傅送上马车。 “那个,五福呀,为师是不知道那混小子来这一出的。”孟老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 五福道:“那师傅您还说那个话?非让他比一场赢了才肯许嫁,您就没想过,万一他输了呢!” “输了就证明他诚意不够,也没拼尽全力。”孟老先生哼了一声,见五福瞪着他,便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那位有些怀疑,为师也不得不岔开他的念头想法。” 他指了指天,五福心中一凛,点了点头。 “回头再来寻为师说话。”孟老先生说了这一句就走了。 “我们也回吧。”五福上车,阖着眼,想着刚才师傅的话,手指轻轻的敲着膝盖。 南岳皇怀疑了? 一心修道的人,也不是真只想着修道嘛,也是,坐在宝座上的人,哪里就当真无视宝座的安危? 众人都离开了,不远处,也有一个穿着华丽宫装的妇人放下帘子,冷笑道:“走吧!” 真是一出好戏。 周五福这小贱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伍家那丫头,更是不堪,就这样的货色,还敢肖想自己的儿子? 倒是王氏,呵呵,魏王妃眯起眸子,沉思起来。 …… 伍宜宁坐在自家马车上,一抽一噎的,却不敢大声,她感到气氛很不安。 伍宜琳同样不安,还有深深的愤怒,她微微低着头,用眼角余光扫向伍宜宁,心中恨毒了她。 就她那么冲动的一下子,却把她还有别的弟妹的前途,全部毁了。 孟老先生是当世大儒,他当着这么多人的脸训了父亲还有母亲,他们这些做子女的教养,必定受到质疑。 谁家愿意娶她们有这样的名声的人进门?尤其经过孟老先生这么一说。 伍宜琳吸了一口气,不怕,自己才十二岁,还有几年才及笄,等过几年,人们大概就忘了这一遭。 倒是伍宜宁,哼,不作死就不会死,她自己把自己的前途给祸了,真是愚蠢! “娘……”伍宜宁怯怯的开口,委屈巴巴的。 啪! 王氏用力甩了她一巴掌,死死的瞪着她:“别叫我!” 伍宜宁被打得懵了,捂住脸也不敢哭,只睁着大眼看她,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 为什么? “蠢货,我怎生了你这个蠢货,你真是,真是无可救药。”王氏颤着手指着她。 伍宜宁扁着嘴,只敢流眼泪,不敢哭出声。 “闹成这样,还被孟老先生说你没教养,你满意了,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没教养,我没教养好你。蠢货,你还想当世子妃?魏王妃会让宋世子娶你?做梦!”王氏恨恨的骂着她:“蠢货,废物!” 伍宜宁听到那话,眼泪都没了,只张大嘴,翕动着唇。 王氏见她如此,闭上眼不再看她,省得被她那蠢样气死。 待回到伍家中,伍礼宏气呼呼的掀起帘子,指着伍宜宁:“把她给我拖去祠堂跪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让她起来,也不准给她送吃的喝的。”他冷厉的瞪着她:“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你就出来吧,一辈子不知道,你就死在里面!” 这狠绝的话,终于让伍宜宁尖叫出声。 第1554章 不甘心 对于伍礼宏的狠绝,王氏尽管心有怨怼,却是什么都没说,伍宜宁这性子,实在太冲动了,多次受到教训,依然学不会收敛和沉稳,她确实需要一番整治和大教训。 所以,看着伍宜宁被拖着去祠堂的方向,王氏哪怕眼中闪过不忍,却依旧忍下了。 伍礼宏瞪着她,咬牙切齿的说:“你若是敢给那孽女送一点吃的喝的,你们母女就给我滚回王家。” 王氏双手紧紧攥着,一声不吭,在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不说。 “老爷,老夫人听说了角兽宫的事,有点不太好,请老爷去说话。”伍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急匆匆的走来对伍礼宏禀报。 伍礼宏脸色更难看,狠狠的瞪了王氏一眼,步履匆匆的往老娘院子去。 “琳儿去你祖母跟前尽孝。”王氏吩咐伍宜琳:“带上你弟弟一起。” 伍宜琳乖巧柔顺的屈膝应了一声是。 王氏见状,心里稍微好受了些,幸好还有个女儿,不是那般不堪,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暖意和柔情,道:“天冷了不少,多穿件斗篷再去,别凉着了!” 伍宜琳柔柔的笑着,说道:“母亲,女儿知晓了,您一会还得去宫宴,也请母亲保重自己。” “嗯。” 伍宜琳想了想,迟疑着开口:“母亲,大姐那边?” 王氏的脸沉了下来:“你大姐的性子,确实需要磨一磨,长长记性,你且去你祖母跟前侍候吧,你大姐那不用你多管。” 伍宜琳便道:“大姐也是一时冲动。母亲,女儿先去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带着婢女离去,嘴角在王氏看不到的地方扬了起来,目光在祠堂那边扫了一眼,心里轻哼。 确实要好好长长记性,别连累她人。 王氏等到人都走了,才满脸疲惫的扶着青莲的手道:“回去侍候我打扮。” 待回到正院,王氏到底没忍住,连砸了两个瓷器才作罢。 “夫人,您的手。”魏嬷嬷看到她的手心血肉模糊,不由惊呼。 王氏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手心,早就被指甲给掐得破了,血糊糊的。 魏嬷嬷让丫头取来药物,一边给她上药,一边道:“夫人,要不您告个假,不去宫宴算了。” “不去?不去的话,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伍家?岂不是坐落了孟松观的训教?”王氏咬牙恨声道:“我可算是明白了何为文人骂人不带脏话,他这是让我让我的儿女,抬不起头做人。” 魏嬷嬷欲言又止,却什么都没说。 “就为了他的徒弟,就这么护短,让我们娘们几个,在这城中成了个大笑话。嬷嬷,毁了,都毁了,谁家敢和我们结亲?”王氏心头泛起悲凉:“我娘家前途尽毁,如今伍家也是名声受挫,再被那老东西这般训教,我们都毁了。琳儿钰儿尚且年幼,宁儿她怎么办?她都要及笄了啊!” 魏嬷嬷长叹了一口气,道:“夫人,那只能蛰伏起来了,幸好女子十八再嫁也不是难事,这两年,好好教大小姐就是了。” 王氏却是脸上一苦,迭声低喃:“我不甘心,我不甘啊,凭什么什么好的都落在她们母女头上?凭什么啊!我不甘呐!” 第1555章 上眼药 参加太后娘娘千秋的宫宴,这对五福来说也是头一次,虽说前世她为了任务也曾去过一些名流宴会,但在这古代么,规矩更多,言行举止更是要谨言慎行,而带进宫的婢女都是有限定的,所以五福只带了一个紫玉。 紫玉是暗卫出身,而且从前所受过的训练,都是准备要放在高门大宅里的,基本是全能训练了,她知道的东西也极多,带她一个也尽够了。 按品大妆,五福穿着华丽的,属于二品县主品阶的宫装坐着马车来到宫门下车,按着规矩,外妇贵女什么的,都是要走进去的,除非上头有恩旨,会派人抬了轿子来接。 太后的千秋宫宴,能参加的,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及夫人,以及一些太后娘娘等贵人特意点名参宴的贵女。 五福也看到了不少熟面口,处不好的有,交好的也有,有罅隙仇恨的亦有。 “瑞福县主,永和公主遣了奴才来接县主进去说话。”一个內侍走到五福面前,笑吟吟的打了个千。 五福挑起眉,笑着道:“有劳公公了。”又从紫玉手里拿了个红包递了过去:“轿子足够大,我可以和关小姐一起吧?” “五福……”关楚莹很是犹疑。 那內侍握着,感受到红包的厚度,更是笑得眉开眼笑的道:“自是可以的。” 五福听了就和关夫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拉着关楚莹一道上了轿子。 这一幕,让不少人看在眼内,不禁又羡又妒。 这五福可算是出尽了风头,她的事迹,谁不知道?谁又认不出她的容貌来? 但也有人不屑和拈酸,什么出身山野,刻薄枉顾亲情啥的酸话,一溜儿的小声说出来。 更有人愤恨,这就是在五福和她母亲手上吃尽了苦头的王氏了。 看着五福坐着轿子离开的背影,王氏紧紧的掐着身边丫头青莲的手臂,强忍着酸涩愤很。 青莲被掐得手臂生痛,也不敢吭一声。 “伍夫人?我家王妃有请。”一个穿着粉蓝衣裙的丫头来到王氏面前行了一礼道。 王氏一愣,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一身宫装的魏王妃站在那里冲她颔首,不由心中一跳,连忙迈着碎步走过去。 “伍王氏见过王妃。”王氏把手搭在腰间恭敬的行了一礼。 魏王妃下巴微抬:“免礼吧。看你自己站在那边,叫你过来说说话。” 王氏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魏王妃看向五福消失的方向,道:“怎不见你家宁姐儿?” 王氏偷瞄了一下她的视线所及,心里若有所思,斟酌着苦笑:“那孩子脸皮薄,一时得罪了人,被说了几句,就不敢出来了。” 魏王妃冷哼一声:“有何不敢的?这皇城之大,难道就只容一人走得?别的人都走不得了?本妃见过霸道的,却没见过这般霸道的。” 王氏听到这,心中微定,脸上却更为的苦涩,叹道:“王妃,实在是形势不比人强,对方也咄咄逼人,不连平西郡主也被逼得……” 第1556章 一杆枪 王氏不动声息的在魏王妃面前给五福上了个眼药,特意的提到了灰溜溜回到西北避让的宋娇儿。 都是一样的母亲,她就不信了,魏王妃对此会不恨? 比起自己,魏王妃这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更难以接受五福这样的山野出身的爬到她们头上吧。 果不其然,提到宋娇儿,魏王妃的脸就黑了几分,唇也抿了起来。 王氏故作惶恐的屈膝:“臣妇该死,臣妇不该提王妃的伤心事。” 魏王妃斜她一眼,冷哼一声。 “说起来郡主回去了,臣妇也着实伤心,郡主那样的聪颖美丽,又是天真烂漫的,说她指使人干那什么事,我是断然不信的。”王氏说道:“咱们宁儿也是,躲着哭了几天,还说要去西北探望郡主呢!” 魏王妃自然不信这鬼话,可王氏这话,也让她脸色好看了些。 “所以王妃,您说,那样的人,咱们如何惹得?两个姑娘自小就天真纯善,哪及得了她心机深?”王氏假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魏王妃叹道:“苦了你了!” 王氏一怔,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你们家的官司,我也听说过,被一个不知哪冒出来的没有教养的女人逼到这份上,伍大人也是昏了头,鱼目珍珠都分不出了!” 王氏心中一酸,眼中微微泛红,声音哽咽:“王妃……” 魏王妃道:“其实你当初也是傻,早早的把人迎进来,也就没这么多的事了。一个庶孽,被主母掐在手里,还能翻了天?偏你……唉。” 她这话颇有些怨怼,王氏脸上一僵,强笑道:“王妃,这也是魔高一丈了,我也断然没想到她们会如此难对付。” “小的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你啊,却是没抓到对方的弱点,才会被对方咬住了。”魏王妃意味深长的说。 王氏微微一愣,沉思起来。 “这人啊,肯定是有弱点的,要击败对方,也一定要找到弱点才对。”魏王妃看着她道。 “王妃的意思是?”王氏试探着说。 魏王妃移开视线,道:“听说你就一个儿子?” 王氏点头。 “只有一个也是好的,家中所有的资源也都只能用在他身上了,尤其是家主……呀,轿子来了,也该进去了。”魏王妃笑着对王氏道:“你们家宁丫头也是个性子直爽的,我就喜欢这样的孩子,和我们娇儿也合得来,她都快及笄了吧?” “是的。” “一眨眼孩子都大了,我们世子也该娶妃了。”魏王妃呵呵的笑看着王氏:“以后我们再找个日子说话,哎,这要是没了碍眼的人事,当真是天下太平了,这口气也顺了。” “王妃,该走了。” 魏王妃冲着王氏点点头,扶着丫头的手上了轿车,转过身,嘴角就冷勾而起。 “王妃,您刚才对那伍夫人的话?” 魏王妃冷笑:“一杆枪罢了,好不好使,就看她聪不聪明了。” 而王氏,看着魏王妃的轿子远去,想着她刚才话里所露的信息,心口噗通噗通直跳。 第1557章 宫宴挑衅 所谓男女有别,即便是太后的千秋宫宴,也是要遵随这个礼,所以宫宴分了两边同时进行,臣子和女眷各处一边,但也不过是把一个偌大的殿宇以屏障分开罢了。 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舞姬在殿中以妖娆的身段欢快的跳着舞,飞快的旋转着,在灯影下越显得迷离。 五福坐在小桌上,以小银叉叉起一块精致的小点送进嘴里,这宫里,为了方便贵妇贵女们进食,而又不弄花妆容,所以都做成指甲盖大小。 像这样的小点,依着五福平日的食量,大概能吃五盘,可这是在宫里,也只能和其余人一样故作矜持了,毕竟敞开了怀吃是失礼的。 “瑞福县主何在?” 五福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身侧的人提醒了她,她才茫然的抬头。 有人见状,目露不屑。 “太后娘娘宣瑞福县主上前一见。” 五福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前去,盈盈的一福,冲着寿星太后说了两句祝语。 “再走近前点让哀家看看?”南岳太后语带威严。 五福只得上前,并微微抬头,看吧看吧,看个够吧。 “太后娘娘一直好奇着能让北燕晋王爷求娶的人儿生得如何,倒是不过不失。”坐在南岳太后身边的范皇后用帕子掩了一下嘴角轻笑。 “都是如花一样的孩子。”南岳太后已经很老了,眯着眼看了一下五福,夸了两句。 “娘娘怕是有所不知,想那晋王爷不是看重颜色的人,而是看重县主的才色呢,不是说瑞福县主是孟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么?没点才色怎么能让孟老先生收为弟子呢?之前我还隐约听到县主有一首词很是叫人传诵,不过可惜只得一首。”魏王妃站了起来,笑着道:“不如这样,趁着太后娘娘的大寿,县主当场作一首祝寿词,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五福看了过去,淡淡的道:“魏王妃太抬举了,我能成为师傅的弟子,无非是会点玉石雕琢的手艺,才叫师傅看中了,从前师傅的一尊贺寿石也让太后娘娘甚是欢喜。” “哦?雕琢?我倒是听说从前伍家祖辈就是工匠出身,看来血脉传承的渊源真是不假呢。”魏王妃灿然的笑。 基本在末座的王氏听了,差点没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魏王妃这话看似是打压五福,可也提醒了众人,伍家祖辈的出身,不过是以工艺起家的工匠罢了,比起这在座的许多真正的世家,差得太远了。 魏王妃看太后不明的样子,哎呀一声:“娘娘有所不知,这位县主啊,可是礼部郎中伍礼宏的女儿呢,不过她已经和伍大人义绝了,哎。” “王妃娘娘。”五福看向魏王妃:“你的话题,还挺能延伸的,从让我表演个才艺,到现在说到亲子关系,再往下说,是不是得挖起祖宗十八代了?照这么说,那只怕要说到明儿早的,王妃确定吗?” 魏王妃笑脸僵住,嘴角微微抽搐起来。 五福嘴角冷勾,不就是想拿我的出身来说话吗,就让你领教一下乡野出身的教养——直来直往。 第1558章 先撩者贱 五福的直接可算是无礼了,不但让魏王妃自己震惊,也让殿里不少人愕然,因为鲜少有人像她这样,被挑衅不接茬不说,还反刺对方一下。 有人会觉得她无礼,却也有人心中觉得爽快,谁让你挑衅啊! 先撩者贱! “你……”魏王妃尴尬又恼怒,这个卑贱的乡下丫头,无礼至极。 五福淡淡一笑,看着南岳太后道:“虽说臣女主要是跟着师傅学雕琢,但师傅到底是大儒,在他老人家的熏陶下,对作诗词什么的,臣女虽不精通,但也会点皮毛。” 她走了两步,想了想道:“既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寿辰,那么,臣女这里有一首词贺娘娘千秋千岁。” 殿中的丝竹声安静下来,便是隔壁,好像也降低了交谈声。 “有了。”五福笑吟吟的道:“娘娘且听:展翼唱冬晚,海上自凌风。白云一片拂处,哪管浪涛汹。秉性几经风雨,劲节能欺霜雪,春夏又秋冬。日月飞梭处,浩气荡恢弘。同舟楫,感天地,意何浓。育帝数载,情义能把雪山融。生来豁达宽通,笑对阴晴圆缺,妙笔判穷通。今日把重酒,遥祝万年松。” 大殿静谧,仿佛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好!” 不知谁先拍起掌来,掌声此起彼伏。 这一首祝寿词,既赞了太后的气节秉性,顺道又扬了一下她培育帝王的功劳,大大的取悦了她。 “母后。”南岳皇在殿宇另一边走过来,端着一杯酒,半跪在太后娘娘跟前,真挚的道:“儿子感谢母后多年爱护培育,祝您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太后接过酒,眼眶微微湿润,连说了几声好。 母子煽情了一把,大殿内的人,也装作感动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 “瑞福县主不愧是孟老先生的关门弟子,才情极佳,这祝寿词当真作得极好,当赏。”南岳皇笑道:“母后,您说该赏什么?” 太后娘娘对这祝寿词也很满意,便道:“这孩子玉质兰心,就赏她一柄玉如意吧,哀家赏她一套蓝宝石头面。” “谢皇上,谢太后娘娘。”五福一拜。 昌平站了起来:“太后娘娘,昌平也有一词贺娘娘千秋……” 永和紧跟其后:“皇祖母,永和也有一词……” 五福知道这是两人助她不至于太打眼,便悄悄的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至于那挑衅不成的魏王妃,差点没把手中的手绢给绞成咸菜。 有同样嫉恨的还有王氏,没想到她又出了一个风头。 而在另一边的大殿上,阿九笑容满脸,眼神都透着骄傲。 至于孟老先生,同样的与有荣焉,受着身边人的恭维恭喜,一脸得意洋洋。 他的弟子啊,词不多,到现在为止,也就两首,可都是震撼的,能不得意吗? 只有伍礼宏,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闷酒,看到被人围着的孟松观,心里苦涩不已,还有深深的妒忌,这原本都是该属于他的荣耀,可惜…… 然而,再可惜,也说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第1559章 再撩再刺 有了皇帝和太后娘娘的赏赐在先,再没有人没眼力价的去找五福麻烦或者是挑衅她,省得挑衅不成反被羞辱,而且连皇上都夸她才情极佳,谁还敢去触皇帝霉头? 一场宫宴就这么平安无事的度过去,终于到了可以离开皇宫的时候,五福长松了一口气。 这一场无聊的宴会总算是熬过去了。 带着皇帝赏的玉如意和太后赏的头面,五福甚至坐上了轿子出宫。 “瑞福县主请留步。” 五福转过头,见魏王妃跟在她身后而来,便停下脚步。 “本妃有一话要赠与县主。”魏王妃盯着五福道:“这女人啊,还是少些锋芒,柔软些才好,别跟着刺猬似的,浑身都长刺儿,容易伤人又容易自伤。” “谢王妃教导。”五福一笑:“不过,魏王妃这话,可教与平西郡主了?” 魏王妃眼神一利。 “平西郡主小小年纪就会暗箭伤人了,听说她还用鞭子抽死她父王的小妾呢!”五福仿佛一惊,捂着嘴道:“哎呀,我这都是道听途说的,王妃勿怪。只是女子名声重要,所以……” 魏王府脸色铁青,眼神锐利的盯着她。 “我知道王妃这话是为我好。只是啊,皇上已经为我和北燕的晋王爷赐婚,将来不久,我是要嫁去北燕的,也无所谓刺不刺的了,说不准我一离开南岳,就没人记得我是谁了!估计和魏王妃见面的机会也甚微吧?另外,我这人有一点不好的就是,受不得委屈,对方来撩我,就得准备被我刺一刺。”五福说完,淡淡的屈了一下膝,上了自家马车离去。 “小贱人,牙尖嘴利!”魏王妃恨声说:“回府。” …… “姑娘,魏王妃这一再挑衅的,怕是恨上了您了。”紫玉皱眉道。 五福道:“她必然会恨的,毕竟宋娇儿被逼得遁回西北,是因着我。” 紫玉冷道:“若不是她自己心术不正,又怎会被逼回去?” “可惜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想,尤其是当母亲的,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自己的子女是没错的。”五福淡淡一笑,闭上了眼睛。 回到府中,周氏还没睡,正等着五福回来。 今天这一天的事,已经有人先行传到她耳中去了,又是当众求娶,又是赏赐的,叫她睡也不安稳,所以等着问个清楚。 “娘,您身子沉重,就别等我了,早点歇下呀。”五福皱眉看着她的大肚子,扶着她坐下。 周氏再过上个把两个月就可以生了,肚子大得很,也十分笨重。 “我哪里睡得安乐,你倒是说,这阿九求娶和赐婚是个咋回事,听说在宫里还得了赏赐?” 这都是喜事,五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今天的事都说了一遍,也叫她高兴高兴,还把赏赐的玉如意和头面都给她看了看。 周氏果然喜得热泪盈眶,一遍遍的摸着那柄玉如意,欢喜得不能自己。 进来一次次的喜事,实在让她有些如置梦中,不太真实,唯有这些东西,还有那供在供桌上的圣旨,才让她相信,这都是真的。 五福,她真的赚到了这极致的荣耀。 第1560章 有备而来 一夜无话,隔日,五福就接到了赐婚的圣旨,虽然有些怪异,毕竟阿九是异国王爷,却由南岳皇赐婚,但当事人都没说什么,旁的人也不会多口去说什么,顶多私下里酸几句。 而这圣旨一下,颜尔就代表阿九这边,带着北燕礼部的一个官员,来到长青宅向周氏提亲,这可把周氏给弄得手足无措,无奈之下,又去请了五福的师傅孟老先生来商议此事。 北燕官员前去五福家里提亲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这一波操作看着急,可更似有备而来啊,谁都想看一看北燕的聘礼是什么。 而作为当事人的两人,此时正躲在长青宅隔壁宅子你侬我侬的说着话。 “……你当真是有备而来的?”五福看着阿九:“铁了心的要在这次把我一起带回北燕啊。” 阿九道:“有备而来的是母后。” “嗯?” “我是想着把你先带回北燕再择日大婚,可母后却让颜尔来了,她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光明正大的到我们北燕去。”阿九笑着说道:“所以才会弄这一遭,不过你放心,等到了北燕,会让钦天监挑一个最好的日子大婚的。” 五福当真惊到了:“这,我何德何能?她老人家并没见过我!” 她是当真想不到北燕太后竟会如此开明和做到这个程度,对于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子,可以这般信任,自己是何德何能呢? “我早就对母后表明了心志,非你不娶,母后么,虽然没见过你,但画像却是见过的。”阿九握着她的手道:“母后素来疼我,兴许,这也是她想补偿与我的。” “唔?” 阿九嘴角抿了一下:“少年时,很多人都会认为她会扶我上那个位置,毕竟我是她唯一的嫡子。” 五福恍然,论生母出身,他比如今的北燕皇更为的尊贵,他是太后嫡子。 “我从来没想过要那个位置,我只想快活,想来母后也是一样的,想我快活和自在。” 五福却是一笑,道:“还有一点就是,我若去了北燕,若当真不适合你,她也随时能把我换下来啊!”上位者,要让一个远离别国他乡的女子悄无声息的消失,容易得很。 “五福……”阿九皱眉。 “抱歉,我并没怀疑娘娘心意的意思,只是你们这里的规矩让我觉得,当权者,有足够的权力和能力可以随心所欲,更别说,她位极至尊。”五福掩着他的嘴,道:“你放心,我会让自己足够好,会配得上你的。” “你呀,有时候就是太理智了!”阿九哭笑不得,将她搂过来,道:“我不会负你,相信我。” 五福靠在他的胸口,说道:“我知道,我信你,你不会负我的。” 信他,并非是因为有一个倾心蛊在体内,而是因为知道他连生命都可以为她付出,又怎会负她? 但他是他,别人是别人,比起信别人,她更信自己,她感激北燕太后的心意,若当真能和阿九结为夫妻,那么她也会以至诚的心去侍奉她终老。 第1561章 海运回航 你侬我侬的腻歪了一阵子,阿九才松开她,继续往下的话题。 “这次提亲,会先把我们的事给定下来,换了我们的庚帖,等你母亲把孩子生下来了,出了月子,来年我再来接你,你觉得如何?”阿九问道。 五福喜欢这种商量的语气,证明对方尊重她,便道:“好啊,都听你的。” 阿九展眉一笑,曲起手指摩挲了一下她脸,心里涨得满满的。 五福把他的手拿下来,道:“亲事什么的都可以先放着,你却等不得。阿九,我们明天就启程去苗寨。” 阿九的笑脸微微僵住。 “这虫子不弄出来,我们如何成亲?”五福轻轻的点着他的胸口。 “五福,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和我说?”阿九盯着她的眼问。 五福心中咯噔一声,故作茫然问:“什么事啊?” “五福,你知道吗?其实你心虚的时候,你的眼睛是会习惯的往右扫去的。” 五福瞪大眼,还有这种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阿九紧握着她的手问。 五福想了想道:“这次你发作比上次的时间要猛要长,小白也说施针的时间也很长,所谓事不过三,怕你扛不过这第三次的发作。”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阿九,我可不想未过门就担个望门寡的名声。啊,呸呸,我这嘴说了不算!”五福拍着自己的嘴。 阿九把她的手拉下来:“别打,说一下又不会当真就开口中了。” 五福讪笑几声,说道:“反正我们明天就启程出发。” “好。” 五福这才松了一口气,搂着他的脖子就要亲过去,门口却传来一声咳嗽。 “进来回话吧。”阿九端正坐着。 原野走了进来,恭敬的冲两人行了一礼,道:“王爷,姑娘,魅三回来了。” “咦,这么快?”五福挑眉:“不是说了,再快也要年底才能回到?” 当初合作出海的船,五福派了魅三出去跟进,按着计划,怎么都是年底才能回,现在才十月,就已经回来了? “让他过来回话。”阿九道。 原野应了一声,很快就把魅三给领了过来。 “魅三见过王爷,见过姑娘。”魅三单膝跪在地上给二人行礼。 阿九看着他那黑炭一样的脸,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 “魅三,你怎么晒成一块黑炭了,脸跟锅底似的。”五福满脸嫌弃的道。 这不都是拜你所赐吗,魅三心中如是说,他堂堂的一个暗卫,本来是负责收集情报保护主子等的,却摇身一变成了个商人。 “姑娘,在海上航行了这么久,属下能不黑吗?”魅三脸上发苦道。 五福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一时忘了,这次出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部队呢?” 魅三一笑:“今年海上风调雨顺,基本没有坏天气,就是萧十三娘也说,她当海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般好的天气呢,所以才会如此的顺利回航!” “这么说,你是大赚一笔了?”五福的眼睛顿时成了星子一样亮。 “幸不辱命!”魅三一拱手,脸上俱是笑意。 第1562章 我是母的 海运顺利回航,这还是五福第一次和人合作的大生意,必须庆贺啊,当天晚上,她就接到了贵爷和君文奇的宴请,地点就设在会所。 阿九陪着五福一起去的参宴,从后门进的,没想到人还这般全,连久不见的金玉都在其中。 相互见了礼,五福就看着金玉问:“你许久不在京中出现,怎么今天就来了?” “有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也是在来京的路上遇到了三爷,这才一起进城了。”金玉含笑看着魅三。 魅三拱了拱手。 五福看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举手投足更多了几分从容,便道:“小半年不见,你变得沉稳老成了,更有一家之主的风范了。” 金玉笑了笑:“人么,总是要长大的。对了,我已经娶妻了。” “啊?”五福瞪大眼:“这么突然?怎么没见你送帖子来?” “刚成亲一个月,娶的是余杭知府的小女儿马氏,如今她在余杭掌着家中中馈,我便不曾带她来与你一见,待以后,再引荐与你。”金玉笑道。 五福小声问道:“这么急着成亲,可是其中有什么缘由?若需要帮忙,只管开声。” “多谢你了。我也这个年纪了,若不是身子不好,早该成亲了。马氏也是个贤惠的,有她帮我镇住后宅,我也能放开手脚在前面拼。” 五福一听,就知道里面肯定是有官司,只是家家也有难念的经,她也不好多问,只道:“你我相识一场,更是朋友,若有什么是要帮忙的,一定别客气。” “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瑞福县主!”金玉笑着拱手道:“近来听得你风头大盛,恭喜你了。” “哪里……” “恭喜谁?”骚包的君文奇和贵爷走了进来,看到几人也就拱了拱手,然后随意的坐下软垫,倒了一杯茶喝。 贵爷也坐下,看着五福和阿九道:“恭喜你们了。” “多谢!”阿九满脸笑容。 君文奇问:“表哥,你恭喜晋王爷没什么,可他有什么喜?” 他指着五福。 贵爷看他,跟看白痴似的,摇了摇头,就这样的眼力价,还是个商子,啧。 “自然是恭喜我们将喜结连理了。”五福搂着阿九的手臂笑着用自己的声音回道。 君文奇哦了一声,忽然瞪大眼,指着五福:“你,你的声音?” 贵爷以手挡眉,果然是白痴。 金玉见五福不再遮掩,便道:“君大公子,该不会到现在,你还不知道五福非是男儿郎而是女娇娥吧!” “他?女娇娥?我装起来更像吧!”君文奇满脸的不可置信,开什么玩笑,这人那里看出是女娇娥了? “亏你还是阅人无数,是男是女都认不出,笨。”贵爷一敲他的额头:“这是瑞福县主。” “什么?”君文奇蹦了起来。 不但是女娇娥,还是近期那在城中鼎鼎有名的瑞福县主? 他走到五福面前,凑近了,若非阿九挡回去,只怕他都要把脸贴到五福脸上去了,震惊的问:“你当真是个母的?” “如假包换。”五福耸了耸肩,笑得灿烂。 君文奇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喃喃的道:“这世道怎么了,女人装起男人来,比男人还男人。” 第1563章 再定商路 对于五福是个母的现实,君文奇也不再纠结,毕竟他行商多年,接触的人也足够多,而在商贾里,女人出来行商或是成为家主的也不是没有,所以五福能耐,他也没什么不接受的。 唯一感叹的是她装这男人实在太像了,以至于君文奇频频看向五福,好像想要找出什么破绽来似的。 阿九对此不满,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君文奇脖子一缩,忙的别开眼去。 “今儿叫了你们来,想来你们也知道,这海船已经回来,想看看你们是怎么个意思?货物都如何分配?”君文奇说起正事来。 五福道:“往日你们都怎么处理?” “长安城中多的是达官贵人,这样的舶来货是怎么都受欢迎的,放在城中的铺子,不会愁销路。”君文奇道。 五福微微点头,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道:“我有个想法。” “你说!” “如今城里的古玩首饰铺子的货,基本都是往年的旧货了,俗话有推陈出新的说法,如今回来的海船,里面的货物必然有些是新品,把一些新品上架,替换旧的。”五福说道:“那些旧的物件,和一些新的,发往西北这一条商路如何?” “你是想把这些舶来货推向西北?”阿九问。 五福点点头,说道:“西北那边贫瘠,但有钱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只苦于没有货物来源,信息汲取也远不及繁盛的长安。所以他们那边的首饰衣物,款式都要迟滞一些,你说这些东西在那边,会难以销出去么?他们只觉不够的,而且,价格再高点也不愁卖!” 众人眼睛微亮,君文奇拍手道:“你说的是,我走过西北那带,那些个土财主,就只管把金的银的往身上套,跟只行走的金元宝似的,别提多俗气了。咱们这些舶来货,啥都有,珠宝玉石古玩,还不得让他们双眼放光,捧着金银来换?” 金玉道:“那就发往西北?” 五福笑着道:“我只提点子,你们这些久经商海里的,实践由你们来。我这边,魅三会把控。” 魅三额角一跳,却什么都没说,他是属下,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 “三爷这一趟归来,也浸淫了不少商人气息了。”贵爷看向魅三,眸中精光闪烁。 魅三拱手道:“托几位爷的福,出了一趟海,见识一番异域,才知何为天外有天。” “那你可带有金发碧眼的女人回来?”五福打趣道:“那些女子,可都是前凸后翘的。” “姑娘!”魅三的黑脸一烫,这里都是男子,她就不收敛一点吗?还前凸后翘呢! 呃,姑娘怎么知道的? 五福嘿嘿一笑,见君文奇给阿九倒酒,就挡住了,道:“他喝不得。” 君文奇道:“你这还没嫁呢,就护上了?” “身体有恙,等好了,再喝不迟。”五福淡笑道:“这也是我要说的,明儿我们要去一趟苗疆,这海船商货的事,你们负责吧。走西北的章程如何,也你们自己定。” 贵爷看向阿九,以眼神询问了下,可是为了蛊虫的事,阿九微微点头,他便没说话。 第1564章 备投名状 酒酣人醉,五福和阿九提出告辞,贵爷送他们出去。 “苗疆那边地域处山林,你们可需要帮手?”贵爷问道。 五福笑着说:“这个暂且不用,正好颜尔认识苗疆圣女,这次进去,就是专门为引蛊的事而去的。” 贵爷点了点头:“那便祝你们顺利归来!” 阿九抱拳拱手谢过。 贵爷一直看着他们都看不到影了,才回到厢房里,君文奇懒懒歪在软垫上,双眼迷离。 “都走了?” “嗯。”贵爷斟了一酒,喝了下去。 “表哥,佳人已有婚盟,你也该抽身了。”君文奇重新给他斟酒。 贵爷闻言,看向他:“你小子知道什么?” 君文奇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原本我还以为表哥你想搞断袖,其实你早就知道五福是个女的吧?你就是心仪她。” “胡说八道。” “表哥,我眼睛没瞎,你那眼睛泄露出来的情感,也骗不了我。”君文奇叹了一声:“可惜了,对方身份如此矜贵,不然拼尽了这一身力,我也助表哥你争一争。” “她看中的不是身份!”贵爷道:“他们之间早就有了情谊,不是因为身份,旁的人插不进去。” 阿九都能为五福付出生命,又当众求娶,都做到极致了,这才赢得她的心。 “原来你都知道,我还以为你故作不知。”君文奇嘀咕一声。 贵爷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不说这个,如今海船已归来,五福他们那托在魅三负责,你这边,还有金玉那,都得动起来。我且问你,西北通商这个,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怎么看?有银子就赚啊。”君文奇哼哼的道:“君家明面上的该散的都散了,他们已经噎得喘不起来了……”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北燕南岳。” “表哥是什么意思?”君文奇微微皱眉。 “商政不分家,你该不会当真就只看到通商就是通商吧?”贵爷道:“那位晋王爷,是个有野心的,北燕皇野心更大。” 君文奇瞳孔骤缩,坐直了身子,看着贵爷:“表哥是说?” “你是想一辈子都当个商人,或是当个第一首富?后代也是?” 君文奇心里一烫,商人排在末等,谁他娘的想世世代代都排在末等啊,谁不想当个世家权贵。 可光有钱,就是只有富,没有贵。 “表哥,现在还说不到那上面吧?”君文奇吞了一下口水,声音微涩。 “说不到,可机会,却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一旦旗起,你连准备的投名状都没有,怎么投?”贵爷淡淡的看着他,道:“我的意思,经营主力往西北甚至往北燕去,将来一旦成事,还怕回不到这个长安?” 君文奇若有所思。 “表哥,你觉得,咱们南岳当真会……”君文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大拇指往下一倒,神色凝重。 贵爷目光放空:“不破不立,若当真是,也未必不是好事。别的不必去管,保全自己的实力最重要。” “我记下了。”君文奇沉沉的点头。 第1565章 嫁妆的事 五福和阿九回到府里,并没立即歇下,而是继续和魅三他们商议这在西北行商的事。 “……刚才在会所那边我没说全,西北的土财主是多,但我们的主要目标却不是那些人。”五福盯着魅三道:“而是草原。” 魅三怔住。 阿九也看向五福,眼中有暗芒闪过。 “草原比起西北比起中原,物资更为的短缺,但他们有的,我们这边未必就有,便是有,也有所不及。” “比如战马。”阿九接下她的话。 草原,有最烈的酒,有最烈的马,草原上的战马可不是中原的能比的。 五福点点头。 “我不知道将来战争会不会起来,但有话说不打没有准备的仗,战事成功与否,和很多东西息息相关,人,物,天时地利,缺一不可。”五福淡淡的道:“谁准备充足,谁就离胜利更近一步。” 魅三道:“姑娘的意思是?” “王爷已经拿到了敲门砖,能不能在那边运营起来,就靠你们了!”五福道:“多选些好手,化整为零,种为暗钉。” 魅三的心咚咚的跳得飞快:“属下领命。” “这次海船顺利得当,明年还会出去,你就不要再去了,这次你带去的人,挑一两个跟进这条线,其余的,都由你掌陀。”五福道。 “是。” 说过这事,五福又和原野他们吩咐明日出发苗疆的事,护卫什么的全部挑顶尖的,毕竟现在还没把想要阿九的命的人给揪出来,对方现在蛰伏起来,谁知道会不会在背地里搞事儿。 阿九见她眉尖有疲色,就握了握她的手,道:“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剩余的我来安排。” 五福确实有点累,便也顺势起来,道:“你也早点休息,毕竟要一路赶路,我怕你身体熬不住。” 阿九应了,把她送到侧门处,这才回转。 五福回到长青宅,就听到紫玉说周氏等她。 想着明天去苗疆,五福也要和周氏说一声,就去了她的屋里。 周氏笑着让她坐下,道:“这个时间点让你过来,是想和你说一说这提亲的事。” 五福道:“娘,这事您和师傅他老人家合商就是了。阿九说了,先换了庚帖,等你生了孩子以后再来迎接我们发去北燕。” “这事我知道,你这草帖子的已经让那颜尔和他带来的官员拿走了,说还要去合八字的。”周氏摸着肚子道:“换庚帖的倒是好说,就是你的嫁妆,不好整。” 原本五福所有的东西,也足够她嫁到一户殷实的人家而不受婆家小看了,却没想到女儿有这样的姻缘,还是远嫁,现在那些东西该如何弄? “娘,这些也不急,产业之类的,到时候我派人去北燕置办就是了,离成亲大婚还有些日子呢。”五福笑道:“到时候去了北燕,再慢慢的备下就行。” “女儿家嫁妆哪有慢慢的,谁不是自小就开始准备。不过你说的也对,在这里办了也不好拿过去。如此,就要折成现银到那边置办了。”周氏暗自盘算起来。 第1566章 出发苗疆 五福打了个呵欠,听着周氏碎碎叨叨的念着嫁妆的事,越发的兴奋,也不提醒她,当母亲的,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最兴奋紧张吧。 倒是一旁侍候的秋香,看到五福脸上的疲色,就道:“姑娘可是有事要和太太说?” 周氏这才停了,看向五福:“有事?” “没别的事,就是想和娘说一声,明日我要和阿九去一趟苗疆,得有些日子不在家。” 周氏一讶:“苗疆?那是什么地方?” “嗯,就是西南边。” 周氏皱起眉,道:“怎么要去那边?危险吗?多少人去?” “有些紧要的事,一定要在那边才能办好,所以得走一趟。”五福轻描淡写的笑着说:“我们会带足了人去,您放心,事儿一办妥我们就马上回来,肯定能赶上弟弟出生。” 周氏喔了一声,却是有些不太安定的感觉。 “娘在家就安心的养胎,产婆什么的都已经请来家了,您放宽心,多点在宅子里锻炼走动,到时候生就好顺当点。有什么要的,就让底下的人去买,别出门了,免得外头的不长眼的人冲撞了您。”五福吩咐道。 “我哪有事要出门,这身子笨重成这样,也不好出去。”周氏嗔笑。 她是传统的妇人,成日在家不出门也是常事,从前她在村里也是一样,除了要去镇子上交女红换钱置办物资,哪里去过别的地方? 五福也没细说,怕她着了别人的道什么的。 陪着她说了一会话,又打了个呵欠,就被周氏赶着回房歇息了。 “女儿大了。”周氏叹了一口气,翅膀也硬了,可以到处飞,也能嫁人了。 秋香见她面露惆怅,就笑道:“是啊,太太再过些日子就能喝女婿茶了。” 周氏听了,就露出个笑容来:“是啊。” 翌日一早,用过早膳,五福便先和紫玉吩咐了家中事。 “苗疆那样的地方,蛊虫毒草的比较多,我带翡翠去,她毕竟懂一些这方面的东西,家中就靠你镇场子了。”五福说道:“我把小六也留下你支配。” “姑娘,只是在家,不用做什么,你把魑六也带去,多个人比较好。”紫玉道:“家中也还有暗卫,足够人了。” 五福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娘这身子了,可得看紧了,真有些什么,你只管按着你的判断去做,有什么我都在后面担着,不要怕得罪谁。” “奴婢省得。”紫玉笑了笑。 “你的能力我是信任你的,也等于把这后盾都交给你了。”五福握着她的手道:“紫玉,替我护好我娘他们。” 紫玉点点头。 “回头给昌平楚莹她们也送个口信去,近来我不在。”五福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又去和周氏告别,这才带着翡翠墨兰,还有一个小七先行出门去。 西南路远,他们都得赶路,所以都轻装简便的走。 而阿九这边,也已准备妥当,为免宫里宫外的人探测,他直接跟南岳皇说明了情况,要去苗疆寻一些草药,赶到某个镇子和五福汇合,换了伪装的装束,一起往西南去。 第1567章 发现端倪 接连赶路两天,又再次到了五福取血的日子,不得已,她主动提出在一个村庄住下,省得阿九发现不妥,在隔天一早,趁着阿九还没起,就割破了指头,把血滴在碗里。 “姑娘,差不多了。”翡翠看着五福渐渐发白的脸,满面不忍,道:“下次,还是换别的手指吧。” 为了不让阿九发现不对,五福每次都是在同一个指头取血,在那些都还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上重新割开,光是看着就瘆人得很,别提多疼了。 “还差点。”五福看着血流得慢了,又拿起匕首划了一道。 “原来你身上的血腥味是这样来的。”阿九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捏着她的手指,抢过翡翠手上的布捂着,双眼瞪得浑圆。 翡翠有些紧张和惊讶,看向门口,墨兰去哪了,怎么没守着,让王爷闯进来了。 五福倒是没多少紧张,他感官敏锐聪慧,这一路朝夕相对,他始终会发现,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发现得这么早而已。 “出去!”阿九喝了一声。 翡翠看向五福:“姑娘……” “把血拿出去和在汤里。”五福十分淡定看向桌上的汤碗。 屋里气氛冷凝,哪怕阿九一句话不说,她仍旧感受到了冲天的怒火,双腿哆嗦着,颤着手去端那个碗。 五福见状就道:“翡翠,你要是倒了,我又得重新取了,这遭罪的还是我。” 翡翠听到这,心顿时紧缩,深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拿着那小半碗血走了出去。 姑娘说得对,不能让这血白费了,不然,苦的还是她。 等走出房门,见一众人都跪在了院子里,包括墨兰,翡翠叹了一口气,道:“墨兰,来帮我。” 王爷的怒火,就只能让姑娘平息了。 屋内静得只闻呼吸声。 五福看向阿九,见他双眼赤红:“怎么就让你知道了!” “你不是只赶路两天就说累的人。”阿九声音沙哑带着些颤意,道:“是不是我之前喝的那些汤,都掺了你的血?” “你不都猜到了么?”五福拿过翡翠放下的金疮药,塞过去道:“你给我上药吧?” 阿九不动,问道:“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现在可以说了?” 他眼神紧盯着五福,一动不动的,生怕自己再错过任何一丝端倪。 是他蠢,是他傻,就这么傻乎乎的信了那所谓加了鹿血的汤药,信小力,是她小日子来了才会有血腥味。 他们合起来蒙骗他,偏偏他就信了,真是傻。 阿九看着她打开布条,看着那指头一道道新的旧的疤痕,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昏,木然的看她处理着伤口,脑袋嗡嗡的。 “不瞒你了,左右也是瞒不住的。”五福徐徐开口,笑着对他道:“圣女前些日子来了,说了给你引蛊的法子,嗯,就是这样……” 阿九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声音或重或轻的钻进他的耳膜里,叫他有一种仿佛身处梦中的感觉。 她,以己血养蛊,只为救他的命! 第1568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阿九看着五福那张小脸,因为失血而显得尤其苍白的,也更显小了,不禁心头赤痛。 “怎么了?难道又发作了?”五福见他捂着心口,顿时紧张起来。 阿九摇摇头,紧紧抓着她的手,额上渗出汗来。 “到底怎么了?”五福急得要死,张口就叫:“小白……唔。” 阿九用嘴堵上她的唇,轻轻噬咬着,手用力的扣着她的头不让她离开。 五福从怔愣到服从,忽然感觉脸颊有些湿润,不由睁开眼,推开他,只见他眼中滴落泪水来,心里不由一软,笑嗔道:“喂,我是女人还没哭呢,你一个大男人倒先哭上了!” “这么多法子,为何一定要选这个,你要我如何接受得了?”阿九低下头,看着她的手,道:“明知道那是你的血,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喝下去?” 他的生机,若是要她的生机来替换,那么他宁愿不要。 他心疼,也舍不得啊! “没事的,只是那么小半碗,就当促进新陈代谢和排毒了!”五福笑着安抚道:“血液都是可以重复再生的,三天一次,我有什么补不回来?” 阿九摇摇头:“不能,你不能再这么放了,否则没等去到苗疆,你就先虚弱而死。” “那你是要我白放三次血了?”五福故意道:“还是你想看着我嫁给别人?” 阿九的手一紧。 “如今倾心蛊已经在你我体内,不管谁背叛,都会痛不欲生的。阿九,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们只能往前走,不能后退,否则等待我们的就是天人永隔,万丈深渊。”五福看着他的眼深深的道:“比起失去你,这点血不算什么!” 比起失去你,失了这点血,能是什么大事? 阿九听到这话,心里似被什么重重的撞了一下似的,心又酸又软又痛。 “会有其它办法的……” “至少目前没有。”五福摇头:“阿九,你也等不了,必须在下一次发作之前,把它引出来。” 阿九心中发凉。 “若是换了是我,你难道也不愿意失这些血?” “怎么会,我连命都可以给你。”阿九反驳,又看她拿这话来堵自己,道:“五福,这是两回事,我是男人,可以担着,你不能。” “在生命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不分男女。”五福再次截住他的话:“你怎么对我,我自然怎么对你。” 阿九抿起唇。 “阿九,我拿命去拼去救你,是因为我需要你,也愿意。可我不会看着你拿着我的命去爱别的女人,所以,我若死了,你就给我陪葬。”五福霸道的说。 阿九失笑,低头看到她胡乱包着的伤口,重新解开,慢慢的拿起干净的棉布擦拭,撒上金疮药,道:“那你答应我,从此后不可再欺瞒我,哪怕一点小事。” 五福吁了一口气,笑着说:“好。”又冲门口道:“翡翠,把汤药拿进来吧!” 翡翠捧着一个黑漆漆的托盘走了进来,上面依旧是阿九熟悉的已经喝了两次的药。 阿九定定的看了一会,强忍心中刺痛,喝了下去。 罢,她死,他陪葬! 第1569章 故人寻亲来 阿九虽被五福说服,却不肯让她这样疲于赶路,不顾五福的劝说,愣是让原野他们去镇子买来一辆马车,把车厢内垫得厚厚的,又买了小红炉和小锅,让翡翠日日炖一些滋补的汤给五福进补。 五福拒绝不了,只能让魑五把车赶得快些,尽量缩短时间,如此又走了几天后,阿九体内的两只蛊开始互相蚕食,阿九很快就变得虚弱下来,身体乏力疲累,心脏更时不时的抽痛。 见他如此,五福也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她自己也好不了哪去,虽说血液可以再生,但这速度却比不上这流失的速度,五福也很快消瘦孱弱下去。 两个主子都变成了弱鸡,可把一众属下的心都给刺痛了,没有人大声说笑,只管埋头赶路。又走了两天,五福见不是个事,做主舍弃了马车,让原野他们轮流着带着她和阿九走,尽早到达苗疆,还能得到好的休憩。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五福这边往苗疆赶去,也有人来到长安城外。 一行三人,衣衫褴褛,嘴唇都干裂了,身上穿着单薄,瑟瑟发抖的看了一眼高耸的城墙。 “娘,我们可算是到了吧?”年轻的姑娘手臂挎了一个小包袱,看着高高的城墙,还有来来往往的人,眼中迸射出一丝火热。 被称为娘的妇人舔了舔干裂的舌头,盯着城门上方的两个铜漆大字长安,哑着嗓子回道:“可不是到了么。” “娘,那我们赶紧进去吧。”年轻姑娘迫不及待的说:“这一路可走得我腿都要断了。” “是啊,该进去,你爹他们等不得啊。”妇人用手背擦了擦鼻涕,随意的擦在黑兮兮脏兮兮的布裙上。 “娘,我饿了。”妇人身边的小男孩儿盯着城外的一个烙饼的小摊子,不停的舔着嘴唇吞咽着口水。 “再忍忍,等见到了你姑姑,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不吃这个。”妇人一拍他的手,自己也从那些烙得喷香的芝麻大饼上收回视线,摸了摸肚子。 倒不是她不肯给孩子买,而是这一路走来,她们身上可是一个铜钱都没有了,也已经饿了快两天了。 “娘,姑姑会管咱们吗?”姑娘皱眉问:“会不会她富贵了发达了,就不管咱们了?” “她不能不管啊!”妇人眼一瞪:“她要是不管,我们就一条绳子吊死在她面前,反正你爹你大哥还等着救命呢。咱们已经没啥活路了,她不管,就是彻底断了咱们的活路,干脆一家子死了!” 妇人干瘪瘦削的脸一阵扭曲,显得有些狰狞,还有一丝狠劲儿。 年轻姑娘只当亲娘是在赌气,她才不会舍得死呢,便是自己,也是不舍得的,这长安看着多好啊,人穿得体面,也精神。 呀,看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真是俊俏,比起华安那小城的公子,简直跟天神一样的。 “走,进城去,问问人,你姑父家在哪,咱们找过去!”妇人拉起小儿的手,抬腿向城中去。 没错,眼前这前来寻亲的母子三人,便是那周学年的家眷,鲁氏几人是也。 第1570章 叫花上门 王氏从伍老夫人的屋里退出来,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骂声,气得把手中帕子给绞成了一条咸菜,唇也紧抿着。 “大嫂,娘她病了这阵子,病情又是时好时坏的,脾性是古怪些,你就别往心里去。”二房的童氏扶着丫头的手走上前道。 王氏皮笑肉不笑的道:“她这哪是古怪,分明就是把我当仇人,罢了,我素来都不得她喜欢的,自然是不比你们。” 童氏眉头一蹙。 “我不讨喜,就不在她跟前晃了,都年底了,底下庄子什么的又要对账,我忙得很。照顾老夫人的事,就劳烦二弟妹和三弟妹了。”王氏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切,你看她,阴阳怪气的,跟谁欠了她似的。”三房的刘氏扭着腰走上来,道:“要不是她自己拿乔装模作样的,早早的把人给接回来了,大房现在真真是荣耀满身了,可惜了,不作不死。” “三弟妹……” “二嫂,我就是替您不值啊。那叫五福的丫头归宗的话,就凭她的身份,给哥儿拜入孟家书院不就一句话的事?可惜啊可惜!” 童氏微微抿起唇,垂了眸子道:“这都是人和人的缘分,没什么可惜的。” 刘氏撇撇嘴,这二嫂也永远这副泥菩萨的性子,没意思。 …… 王氏回到自己屋里坐下,连灌了两口冷掉的茶水,却也没能把心中的火气给降下来。 她近来本有些烦躁,原因不是别的,就是为了魏王妃那几番暗示的话,宫宴之后,她又上门拜见了一次魏王妃,可魏王妃却是病了,被气病的,那气她的人是谁,不明摆着吗? 魏王妃的心里不舒坦,王氏知道,要怎么让魏王妃舒坦,王氏也明白,无非就是叫那小贱人好看。 弱点,那小贱人的弱点,不就是她那贱人娘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吗? 王氏紧捏着拳头,自宫宴过后,伍礼宏那不要脸的三天两天就要去那长青宅转悠一天,想看望周氏。 当她不知道他想的什么吗,就是看她们发达了,想要重新修复关系呗。可惜,人家压根不理他,连门都不让进,真正的是拿了热脸孔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他却偏偏还乐此不彼。 想来对方若开个条件就是休了她就肯回到伍家,伍礼宏那无情的也会照做吧? 王氏想到这点,就紧紧的掐着手心,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是,她又要怎么做,那贱人,连门都不出,身边的人也多,想见到,真是太难了。 “夫人,外面来了几个叫花一样的人,说是什么我们姨娘的娘家人。”一个丫头匆匆来禀。 王氏正烦躁着呢:“做姨娘的哪有什么娘家人?哪来的叫花子,把人轰走。” 什么蒙骗白撞的都上门来啊,当伍家是什么善堂不成? “是。” “慢着。”王氏突然叫住那丫头,问:“对方说是哪个姨娘?” “说是周姨娘,从华安来的。” “我们家哪有姓周的姨娘……”王氏皱起眉,忽地问:“华安来的?把他们领到花厅去。” 不是她想的那个吧? 第1571章 懵然不知事 鲁氏一手拉着小儿子的手,跟着前面领路的丫头往里走,走在身侧的周秀儿是东张西望的,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把伍家的环境都看在眼内。 她不是没见过好的地方,从前在华阳五福的家也住过,那个宅子也不错,但小了点。 后来去了华安,也只是住在一个小宅子里,比五福的那个还不如,但她爹当了个小官,虽然是不入流的,但到底比做商人的强,所以那些商贾也愿意巴结她爹,她和鲁氏也被邀请到一些商贾家里做客。 可那些宅子,在她看来,都没有什么底蕴,处处都显着财大气粗,俗得很。 在华安,她去过最好的宅子,莫过于是那全家的宅院了,听说全家有人在京里当着大官,所以他们家也算富贵。 可全家那也是偏支,现在来了这长安,周秀儿觉得自己的一双眼都看不过来了,走在这伍家的宅院也是。 真大,花草真多,庭院真好看,就是那些个下人,看向他们的眼神不太友好,带着鄙夷讥笑。 周秀儿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粗布衣裙,脸上闪过一丝难堪。 想她在来长安之前,也被人称一声周小姐,穿的也是绫罗绸缎,甚至已经要说定一门好亲,就因为爹爹他们犯事儿了,就一夜回到解放前,比当初在村子里还不如。 想起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周秀儿忍不住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 娘说得对,那种日子不能再过了,宁愿死了算了。 “你们先坐着吧。” 把鲁氏他们领到客厅坐下,那丫头就避得远远的,实在是这几人身上味儿大大的,一股子酸臭味,难闻极了。 鲁氏笑呵呵的道:“姑娘,给我们上点茶水吧。” 丫头瞥了一下嘴,走了出去。 勇儿就问鲁氏:“娘,姑姑呢?我饿了。” “先等着。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你们姑姑,只是个妾,得经了主母批准才能见咱们的!”鲁氏这小半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一些规矩讲究了。 有丫头送上茶水来,还有一碟子小点心,刚放下,勇儿就双眼放光,脏黑的手抓了上去,一把塞进嘴里。 那丫头见了,目露惊愕,眼中飞快的闪过鄙夷和嫌弃。 真是粗鲁至极。 鲁氏强笑道:“让姑娘见笑了,孩子饿坏了。”说着,吞了一口口水,她也好饿。 那个丫头听了,就扯了一下嘴角。 “这位姐姐,我们何时可以见到我姑姑?”周秀儿问。 她实在是想尽快的脱了这一身,好好沐浴一番,重新梳洗,不想再看这些人鄙夷的眼神了。 “你姑姑?” “就是周姨娘。” 丫头刚要张嘴,门口就有人走进来,她忙走过去,屈膝一礼:“夫人。” 鲁氏她们也看了过去,见是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不禁站了起来,有些缩手缩脚的站着,看着她走来。 听说这位夫人,是真正的大家贵女出身啊,伯府出来的呢! 可怜鲁氏她们,刚刚来京,过去那些日子也不曾和周氏联系过,根本就不知道周氏和五福没归宗伍家呢,自然也不知道五福她们的事了! 第1572章 来意 王氏一走进来就闻到一股子难言的酸臭味,不由拿帕子掩了一下鼻子,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放开手。 看向跟前这几人,她的眉头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还有些纳闷。 “这位就是大夫人了吧?”鲁氏满脸堆笑的上前,道:“我是我们梅娘的大嫂,这是我家两个孩子,你们快给大夫人请安。” 她推了一下勇儿,周秀儿则是盈盈的行了一礼,又飞快地抬起头打量王氏,目光落在她头上的珠翠上,流连了一会才移开视线。 王氏早在鲁氏介绍自己是梅娘的大嫂时,心里就跳了一下,姓周,梅娘,果真是那贱人的娘家人。 只是,他们怎么找到伍家来了? 王氏心中惊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抬了抬手,看向鲁氏:“周姨娘的娘家人?你们这是打哪来,怎的弄这一身?” 鲁氏抹了一下眼角,道:“也是说来话长了,一时还真说不全。我们刚刚才从华安走到长安来的,这两天都没吃了,孩子也饿得慌,夫人您看?” 王氏道:“是我没考虑周到,魏嬷嬷,你带她们下去先梳洗一番,然后叫人上点吃的,再来说话吧!” 她对魏嬷嬷使了个眼色。 魏嬷嬷应了下来,笑着对鲁氏道:“你们跟我来吧。” 鲁氏没想到王氏这么好说话,立即感激涕零的拜道:“多谢夫人,夫人真是个好人。” 王氏浅浅的笑着。 魏嬷嬷带着鲁氏她们下去,王氏的笑脸就敛了下来,离开了客厅,不忘吩咐丫头把这客厅薰一熏香,这味道实在太闻了。 坐在自己屋里的美人榻上,王氏捧着一杯茶在沉思。 周梅娘的人竟然找到伍家来,而且自己故意提起周姨娘这几个字时,她们竟然没有察觉半点不对,这是怎么回事? 刚从华安来就来了伍家,莫非他们一直都不曾跟周氏联系过,所以并不知周氏她们并没有归宗伍家?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呢。 王氏有些兴奋,轻轻的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心想如果是这样,真是太好了,当真是打瞌睡遇着个送枕头的,老天爷委实待她不薄,她得好好利用一二才是。 不过一个时辰,魏嬷嬷就回来说话了,带着套来的话。 “什么?当真是不知情?”王氏双眼迸出光来。 魏嬷嬷点头:“那叫周学年的,和当地一个豪绅抢个清倌人,却惹着了不好惹的,那豪绅是两广都督的外甥,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哪里拼得过?结果父子俩一起被以误杀人的罪名给关在大牢里了,这娘们几个上长安来,就是想咱老爷去帮着把人给捞出来的!” 王氏冷笑:“他们可真是打的好主意,哪来的这么大想头,认为老爷会帮他们?” “这不是因为那官儿是老爷的关系当起来的?”魏嬷嬷道:“她们也想着,有那周氏在呢,这才急哄哄的来长安了,而且一路半坐车半走路来的,到了咱们这,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 第1573章 坏心再起 王氏听了魏嬷嬷的话,不怒反笑:“所以她们来之前也根本没打听过消息,自家姑奶奶是不是就在伍家也竟然就往家里来了?” 魏嬷嬷道:“周氏随着她女儿来了长安,也没和她大哥一家通过信,听那鲁氏的语气,好像两边关系不太好。” “关系再不好,出了事儿还不是找上来?”王氏讥讽的道:“我看那鲁氏,面相尖酸刻薄,一看就是那上不了台面又喜爱占便宜的人。还有那个丫头,也是一样,我一进门,就只瞪着我头上的首饰看,啧。” 魏嬷嬷为了讨她欢喜高兴,又说了几句鲁氏她们在梳洗时叹怎好怎好,用膳的时候又叹东西多好吃,活脱脱的就是那大山里出来的一样。 王氏果然很高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满脸鄙夷道:“她们本来就是从大山里出来的,不懂礼数,粗鄙无礼,你还指望她们的礼仪有多好?” 魏嬷嬷笑着应付几声。 “不过这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几个看着粗鄙,那周氏和那五福,却瞧着比她们要好许多。”王氏笑脸微敛。 哪怕她只见过周氏一次,周氏也是柔婉温软的人,但瞧着,就要比鲁氏好得多。 最叫人惊讶的还是那死丫头,在宫宴时她就看出来了,那落落大方的模样,哪像是山野里长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贵女自小养起来的呢! 王氏想起来,就免不了泛酸,她再恨对方,再视对方为对手,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五福确实有点大家风范。 真是奇怪,都是同一个地方生长起来的,这差别怎就差这么多呢? 收回神思,王氏道:“这样说来,她们对这半年的事,是一无所知了!” “正是如此。”魏嬷嬷道:“她还跟老奴探听周氏如何了呢!” 王氏沉默下来。 魏嬷嬷小心的觑她一眼,问:“夫人,这事您看?” “周氏不在我们家里,这事瞒不了多久,让她们在这,若迟迟见不到周氏,也犯疑。”王氏垂了眸子道。 “那?” 王氏拿过小几上的茶杯,道:“乳娘,魏王妃有句话说得对,这人啊,只有一个的话,就金贵了,多了就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有多的,那么一个没了还有别的,自然不会太上心。” 魏嬷嬷心里一跳,小声问:“夫人,您是想?” 王氏双手握着茶杯,道:“魏王妃,是想要一件足够的诚意的礼物。乳娘,魏王妃和平西郡主在那小贱人身上吃了那么大的亏,她们意难平,而我,也是一样的!” “夫人!”魏嬷嬷惊叫出声,又飞快的压低声音,道:“夫人,您想要干什么?可不能胡来啊,那瑞福县主,可不是好惹的!” 王氏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强忍了火气,道:“这不是有人当咱们手里的枪吗?乳娘,我必须给宁儿争一争,王妃喜欢我们宁儿的!” 魏嬷嬷心惊肉跳的,张了张嘴,她该怎么劝说,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在那县主手上吃大亏,夫人还学不聪明吗? 第1574章 别有用心的热情 鲁氏摸着鼓胀的肚子,长吁了一口气,好久没这样饱食一顿了。 这半年,她的日子当真是起起落落的,有最风光的时候,却也有最落魄的时候,就好比现在。 想到周学年还有大儿子如今还在牢里等着救命,她的心就揪成一团,跟乱麻似的。 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周学年也不例外,那死人,早就背着自己在华安纳了个狐狸精做小妾了,去到那边,她和家里的狐狸精斗,还得防着外头的妖精。 她早就和周学年那死人说过,迟早会被祸害在女人的肚皮上的,结果如何,他不就为了个小婊子给人害了,而这一出事,那贱人就把家中贵重的东西卷起跑了。 为了救那死人,东西卖的卖,当的当,却始终没能把人捞出来。 也是周学年提醒了她来找周氏找伍礼宏,才带着两个孩子这一路磕磕碰碰的,差点命都丢了,才来到长安。 “娘,有点不太对劲呢,姑姑难道还不知道我们来了?都不来看我们。”周秀儿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回到鲁氏身边坐下。 鲁氏撇了撇嘴道:“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当侍妾的,能有几个是自由的,又不是大妇能随意走动。” 周秀儿还想说什么。 王氏重新走了过来,两人连忙站起来。 “真是对不住了,刚才有点事儿给绊住了,这饭菜可还合胃口?”王氏看了一眼桌子上,骨头残骸一堆,嘴角不由勾了一下。 “大夫人有心了,这饭菜都好。”鲁氏笑了笑,问道:“是了,敢问夫人,我们可能见我那小姑子了?” 王氏叹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坐下。 鲁氏心里咯噔一声,有种不妙的感觉。 “咱们坐着说话。”王氏指了一旁的椅子,道:“我也不怕告诉周大嫂你,事实上,周妹妹并没有在我们家中住。” “什么?”鲁氏声音拔尖,道:“这怎么可能?我听我那男人说,伍大人可是答应了把她们母女接回伍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氏不在伍家,那她找谁救命去? “周大嫂且别急,且听我慢慢说。”王氏故作感叹道:“不是我们不想接她们回来,我和老爷,都想她们回来的,是这其中有些误会,她们不愿意归宗伍家。” 鲁氏和周秀儿相视一眼。 周秀儿问:“那我姑姑她们现在在哪?” “之前是在长安的,这几天听说那叫五福的丫头去了别处,我却是不知她娘有没有跟着一起去。”王氏道:“你们是周妹妹的娘家人,五福也留着咱们伍家的血,算起来咱们也是亲戚一场,亲戚来了也没道理不招待的。” 周秀儿眉头轻皱。 “这样吧,你们远道而来,也是累了。且先歇下,我派人去寻一寻周妹妹可还在城中,若是在,就告诉她你们来了,让她前来接你们?”王氏笑着建议。 “这,会不会太劳烦夫人了?”周秀儿试探的说,哪有这么热情的大妇,对侍妾的娘家人这么和蔼好说话? “不麻烦,不麻烦,我只盼着你们多替我们说说好话,大家早些消除误会才好!”王氏故作笑呵呵的。 第1575章 自作聪明 在王氏的热情安排下,鲁氏她们被领到了客房住下。 周秀儿往外看了看,见左右无人,这才来到鲁氏身边,小声的道:“娘,这好奇怪呢,那大夫人,凭什么对咱们这么热情啊?不都说,那些大妇主母的,都对小妾没好脸色?” 鲁氏道:“她不是说了,你姑姑她们并没有归宗,也称不上小妾,没妨碍到她,就不存在好脸色与否吧。” “会不会是她私下里把姑姑她们给解决了?”周秀儿突然道。 鲁氏吓了一跳:“别胡说八道,若真按你说的话,她留下咱们算什么?她不都说了,还想咱们在你姑姑她们面前说几句好话?” 周秀儿听到这,就有些不解。 “依我看,她倒是有点讨好的成分在。”鲁氏想了想道。 “讨好咱们?凭的啥,她堂堂的正室大夫人,呼奴唤婢穿金戴银的,凭什么要讨好咱们?”周秀儿翻了个白眼,道:“咱们可没什么好东西能让她谋算的。” “咱们没有,你姑姑她们呢?”鲁氏难得聪明一回,说道:“不在咱们,就在你姑姑她们那边了。” “姑姑……”周秀儿说着闭上嘴,姑姑不会是能干出什么了不起的事的人,不是她的话,那就只能是五福了。 想到这,周秀儿心里就分外好奇起来,五福又干什么了? 自去年五福被自己打晕后,醒来后就慢慢的变得能干有本事起来,所以才赚下了那些家业,所以若说五福做出啥了不起的事,周秀儿是信的。 “别想了,反正她也答应咱们去找你姑姑,等见到你姑姑,我们就知道咋个回事了。”鲁氏道:“况且你姑姑她们在哪,我们也没能得知,也只能依靠她,不然的话,这长安城这么大,茫茫人海的,咱们去哪找人?身上也没银子了,总不能连个睡的地方都没有吧?” 这一路来,她们住的是破庙,吃的是干饼,苦得不能再苦了,如今天气也越来越冷,她们要是再住在外面,怕是会冷死的。 周秀儿想到这些苦,也不免打了个激灵,看一眼这屋子,明亮干净,还有被褥,穿的也是松软的衣裳,还有什么求的? 她们也真没什么值得人家谋算觊觎的,也只能等着了。 “周大嫂子在吗?我们夫人吩咐我来侍候,对了,我们家大小姐听说了周姑娘,也想请周姑娘过去说说话呢!”一个婢子笑吟吟的说。 “请我?”周秀儿有些受宠若惊。 那婢子道:“如果姑娘不想也就罢了。” “去,去,怎么不去?她啊,最喜欢交新朋友了!”鲁氏代替周秀儿回话,又拉着周秀儿在一边压低嗓子说话:“咱们初来乍到,对这也不熟的,你去和那小姐说说话,顺便也探听一下你姑姑她们的事儿。” “还有,以后咱们就在长安不走了,你总得交个这里的朋友啊!”鲁氏又道:“好好的学着人家什么做派,稳着点。” 周秀儿眼睛微亮,点了点头,对那婢子道:“那就请姐姐带路了。” 第1576章 消息震惊 周秀儿随着带路的小丫头走进那雅致的小院,看着院内那两层的楼阁,眼内充满了羡慕。 这就是大户人家里小姐们的绣楼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就是被藏在深闺,藏在这样的绣阁里养成的。 “大小姐,周姑娘来了。”站在门前,有一个穿着粉衣的丫头撩起门帘子向内禀报了一声。 里面一道倨傲的女声传出,那丫头就笑着对周秀儿道:“周姑娘,请。” 周秀儿拽了拽自己的上衫,微垂着头走了进去。 一进屋内,就感到一阵暖意扑面而来,周秀儿抬起头,看到临窗的美人榻上坐了两个年轻女子,均是穿着华丽精致的衣裙,头上戴着珍贵漂亮的首饰,腰身坐的笔直,尽显矜贵。 这是京城长大的贵女! 而自己…… 周秀儿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的难堪和自卑,还有艳羡。 “你就是五福的表妹?叫什么来着?”左侧的女子微微抬着下巴道。 周秀儿定了定心神看过去,先是愣了一下,这女子和五福生的有点像呢,不过她没有五福那样犀利和潇洒。 “我叫周秀儿。” 伍宜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又垂下眸子。 “原来是秀儿姐姐。”伍宜琳站了起来,拉着周秀儿坐下,笑着道:“我是宜琳,今年十二。这是我姐姐宜宁,她十四了。” 周秀儿笑着屈了屈膝。 “姐姐坐吧。”伍宜琳按着周秀儿坐下,又让丫头上了茶,指着一碟点心道:“这是我们家厨娘做得极好的小点,你尝尝。” 周秀儿拿了一块,小尝了一下。 伍宜琳便问起她从哪里来,又看了伍宜宁一眼,伍宜宁也加入了谈话。 周秀儿说了从何来,却没细说家中事,只说父兄得罪了人,正等着救命,所以找到这里来了。 “我们以为姑姑就在这,可大夫人说她们并没归宗,也不知是何故?”周秀儿也开始套话。 可她小心的套话,对方却是大方的把内情说了出来,这说话的,是伍宜宁,说的基本都是五福如何风光的话,她们又是为何没归宗,两边有点什么误会。 伍宜琳听着,眉头轻轻蹙起,瞥了她一眼,心道姐姐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周秀儿却是整个人都呆滞了,脑袋嗡嗡的,看着伍宜宁嘴巴一开一合的,她已经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了,脑海里只有一个信息。 五福因为救了公主而被皇上封为县主,而且还有异国的王爷当众求娶,她要成为一国的亲王妃了! 这,还有比这消息更震撼的吗? 这世道,有人越爬越高,高得叫人够不着,比如五福。也有人越跌越低,比如她。 老天怎么这样的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周秀儿想要扯出一丝笑来,可那嘴角抽搐着,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伍宜宁觑着她的脸色,眼中闪过鄙夷和嘲讽,心里好受了些,至少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嫉妒,也有别的人的。 瞧,跟前这乡巴佬不就一个? 第1577章 所谓讨好 周秀儿有些失神的回到鲁氏身边,鲁氏看到她整个换了一身行头,腾地冲到她面前。 “这,这哪来的呀?”鲁氏颤着手抚摸她身上的衣裳,还有首饰。 多久了,多久不曾见女儿这样的打扮了? 鲁氏从她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随意插在自己空荡荡的髻发上,嘴角满足的一勾。 “死丫头,问你呢,哑了?”见周秀儿不回话,鲁氏就拍了她一下。 周秀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看着她娘,呐呐道:“娘,你说得没错,她们真是在讨好咱们?她们必须讨好咱们啊!” 鲁氏微怔,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问:“砸回事?你套到什么话了?” 周秀儿道:“娘,你可知,五福她现在是个什么身份?有多矜贵?” 鲁氏听了,心中更急,几乎低吼道:“死丫头,我要知道,还用问你?你就别吞吞吐吐的了,快说啊,想急死我不成?” “县主,她被封为瑞福县主了,还被赐婚给北燕的王爷了,啊,和别国的王爷联姻,那是和亲吧?可那是王妃,是亲王妃啊,还是那晋王爷亲自求娶的!”周秀儿有些语无伦次的。 鲁氏愣愣的,县主,王妃?什么鬼? 周秀儿把伍宜宁所说的也给鲁氏说了一遍,末了道:“所以,他们才这样讨好咱们,巴结咱们,因为他们和五福她们闹僵了,就想咱们帮着说好话好修复这罅隙呢!” 鲁氏嘴巴张得老大,口水都流出来了,好半天,才消化了这消息,结结巴巴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娘,这事人人都知道,出去问一下就知道了,她们没必要骗咱们吧。”周秀儿也平静下来。 “我的个娘哎,这死五福,咋这么命好,她这是要上天了不成!”鲁氏傻傻的坐着。 周秀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命好的人,咋不是自己呢? 她们在这叹命,却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人家拿命拿真心去换来的,没有算计,只有赤城的心。 “你倒是说说,你姑姑他们怎的没归宗?”鲁氏又问。 “娘是否知道,姑姑手里有婚书?她和姑父,不,和伍大人合离了。”周秀儿小声的说。 鲁氏一拍大腿:“哎呀,我咋忘了这个。对,没错,你姑姑当初和这伍礼宏一块儿的时候,确实是签了婚书的。” “伍宜宁说是五福故意让姑姑和伍大人合离,依我看,这话没错,只怕五福是当真在里面插了一脚。”周秀儿压低嗓子道:“她就不会是委屈自己的人,怎么会让这伍家的人压在自己头上?所以里面,十有八九就是她主导的。” “如此说来,你姑姑和这伍礼宏,没啥关系了?”鲁氏皱眉道:“哎哟,那这可怎么办?咱们咋救你爹和你哥哟?” 周秀儿却是一笑:“娘,你真是糊涂了,五福贵为县主,不比伍大人位份大?那可是二品的,哪怕五福不愿意管这事,这伍家伍大人想要讨好咱们,想咱们替他们说好话,也会为咱们解难吧?” 她低头,把玩着腰间的一只荷包,据说这是宫里头出的,做工精致,质地上乘,里面的香料更是好闻,伍宜宁说了,成天戴着还能养颜呢,把它送给自己了,这不就是讨好吗? 第1578章 盘算很美好 鲁氏和周秀儿也都随着周学年在任上过了一阵子,虽说是短暂的官眷生涯,可她们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有高有低,多少知道一些官场上的规则。 五福的品阶肯定是比伍礼宏高的,她还救了公主,这样一个大的人情,求一求公主的话,她能无视? 两广总督的外甥又如何,比得上皇家公主的一句话吗? 哪怕动用不到公主这一个人情,伍礼宏他们一家若想要透过她们和五福母女修复关系,也不会不尽心帮忙吧? 鲁氏便道:“你说得没错,可这伍大人,当真是愿意?” 周秀儿拿着做工精致绣着芙蓉花的荷包放在鼻子边嗅了一下,道:“娘,五福贵为县主,位份比他的官还高几级呢,而且,她还将要嫁给那北燕的亲王。假如换了你,想不想把这样的女儿给哄回来?” 鲁氏撇嘴,那是傻了才不会吧。 周秀儿的语气有些酸,嘀咕道:“她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就是奇怪,怎么那大夫人就这么热情了,原来还有这一桩官司在。”鲁氏轻叹,看着周秀儿道:“所以你这一身,都是那伍小姐给你的?” 周秀儿点点头,道:“说是他们家的铺子出的,还给了几个小首饰,盼着我给她们在五福面前好说话呢。” 鲁氏道:“五福那丫头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更糊弄不了!” 周秀儿身子一僵,想起五福的强硬和手段,心也跟着微微一颤,道:“娘,如是这样,那我们也得站在五福和姑姑那边,咱们只能依靠她们了。” “是啊。”鲁氏也叹,对周氏也羡慕起来:“你姑姑,原来福气都在后头呢!” 女儿这么出息,真是死也甘愿了。 周秀儿讪讪的,心里也跟着羡慕,若是自己就好了。 “那咱们得尽快见到你姑姑才行。” 周秀儿点点头,道:“若是明儿没有消息,娘,咱们就走,既然五福这么出名了,出去打听一下,肯定知道她住在哪。” “对,正是这理。” 母女俩的对话,被蹲在后窗下的一个婆子都听了去,那婆子悄悄的走了,飞快的回到王氏的院子去报。 王氏听了连声冷笑不已,道:“果然是山野出身,真真是上不了台面,也养不熟。讨好巴结?哈!” “夫人莫要和这样的人置气,不值当。”魏嬷嬷把一杯茶递了过去。 王氏接过来,冷笑道:“既然她们如此认为,那咱们也不能辜负了这词儿,乳娘,你去准备一下,送些好东西过去,不然太寒酸了,怎么成呢?” 魏嬷嬷心中微颤,却点了点头。 而在伍宜宁那边,伍宜琳也在问她,怎么如此的‘热情’? 伍宜宁拨弄着琴弦,淡淡的道:“娘亲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你就不用管了。” 伍宜琳皱眉,看了这姐姐一眼,在祠堂里待了些时日受了苦,再出来后,就显得深沉了些,叫她有些看不透了。 当晚,有一条身影灵巧的跃出伍府,往长青宅而去。 第1579章 事出反常必妖 紫玉还没睡下,还捏着笔在写写画画和对账,姑娘走了,这家里,内宅和外头的事就都堆在她这里把总,而且又是年底了,各处产业都要盘账对账,她事儿可多的很。 内宅的事么,还有个程嬷嬷帮忙管着,倒还轻松些,但她是副的,自己才是主的,很多事都要拿主意呢。 可紫玉却没有半点不快,反觉得充实得很,这样忙活的日子,叫她打从心里觉得踏实和自在。 捏着手中毛笔刚画下一点,紫玉忽然眼神一厉,喝道:“谁?”说话的同时,手中的毛笔也掷掟出去,穿过窗纸,向窗外那人影射去。 窗外的人闪身避开那来势汹汹的毛笔,开口道:“紫玉姐,是我,草儿。” 紫玉一愣,忙的起身打开门,看过去,可不就是放在伍家的那个暗线草儿吗? “草儿你怎么来了?”紫玉让她进来,皱眉道:“伍家出了什么事?” 如果没有紧急的事,她不会跑过来的。 “伍家没出什么事,只是今天来了两个人,好像是姑娘母亲的娘家人找来了。”草儿回道。 “太太的娘家人?是谁?”紫玉的脸色微黑。 “对方自称是太太的大嫂和侄女,还有个小男孩儿。”草儿说道:“我听见夫人称那妇人为周大嫂,那个姑娘名叫周秀儿。” 不用草儿说,只听到侄女两字,紫玉就猜到了对方是谁,眼中有些厌恶,这蚀骨疽虫怎的又找来了,真能耐啊! “只有她们三?”紫玉给草儿倒了一杯茶,问:“可知道她们为何而来?” “我只听到一点,听说是那大嫂的夫君和儿子得罪了谁,给关进了牢里,这是来寻太太救人的。”草儿把自己探听来的消息给言简意赅的说了。 紫玉脸色越发难看,就知道没好事,那家人来来去去就是这些破事儿,就没安生过。 好不容易这日子算是安静了些,结果这些个蛀虫又来叨扰了,还偏偏赶在姑娘不在的时间里。 草儿又说了发王氏对鲁氏几人的热情还有些许猜测,道:“我怕着出什么幺蛾子,就先来报了。” 紫玉道:“她们去了华安,对姑娘在这边的事儿是完全不知情,以为太太和姑娘都归宗伍家,才找过去的。” “便是之前不知,如今也知道了。”草儿道:“那伍宜宁,还给了那周秀儿一身好衣裳,几个小首饰,大夫人又给他们拿去几身。” 紫玉蹙起眉。 “王氏不是这么大方的人,却对那几条虫子这么上心热情,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猫腻。”紫玉摸着手指道。 “会不会是想要借着那几个和咱们姑娘重新拉上关系?我看她们是这样说的!”草儿道。 紫玉冷笑一声:“你信吗?王氏心高气傲,而且已经和姑娘闹翻了几回,还以为能重新修复关系?” 草儿也是满面不解。 “你且回去盯着王氏她们的举动,有什么不对,就来报。”紫玉道:“事出反常必妖,她们才不会是那肯拉下脸面的人。” “是。”草儿想了下,又道:“对了,伍家老夫人的病,好像和大夫人有点关系。” 紫玉眉一挑:“继续盯着她,最好能找出证据来。” 祸害婆婆,王氏她疯了! 第1580章 难堪 送走草儿,紫玉就坐了下来,抽出一纸唰唰的写了几行字,笔锋忽然一顿,事儿未明,现在传信给姑娘倒不知头尾的,王氏也不可能藏着鲁氏他们娘们几个,而且,必定会送他们过来。 不如等他们来了,看一看是个什么事,再完完整整的报给姑娘。 紫玉再一看漏钟,这个时辰,太太也早已歇下了,还是别去打扰她了,不然的话,得知自己的娘家人在伍家,她还能睡得着? 姑娘说了,一切以太太的身子为重。 而且沈嬷嬷和两位稳婆也说了,周氏的月份已经近了,胎儿也在往下落,说不准这孩子不到足月就会生了。 孩子提前生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周氏的年纪摆在这,生子本来就是女人过鬼门关,更莫说上了年纪的周氏。 把账目对下,紫玉吹了灯歇下。 隔日一早,事情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伍家那边派人来了,说是周氏的娘家人来了,但却找到了伍家去,请周氏过去说话。 紫玉禁不住冷哼,明知道自家太太大着个肚子还要请人过去,这安的是什么心? 紫玉是不可能让周氏去伍家那龙潭虎穴的,派了一个稳重的婆子和丫鬟前去接人,自己则是前去周氏屋里禀报。 “紫玉来了?你过来看看,这些首饰是不是该拿去熔了,再重新打一些新的花样,到时候添在你家姑娘的嫁妆单子上?”周氏笑着冲她招招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一堆金饰。 紫玉随意的拨弄看了一下,就笑道:“太太怎么认为怎么好,不过这花样儿时时都新,现在打了,只怕过两月又有新的了。” “这倒是,我就是先说说。”周氏又问:“对了,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正有事向太太禀报。”紫玉欠了欠身,道:“刚才伍家来人,说是太太的娘家人,嗯,就是周大太太,还有秀儿姑娘以及勇儿找过来了。” “谁,你说谁来了?”周氏怔住。 “周大太太和周秀儿及勇儿。”紫玉说道:“他们以为太太和姑娘归宗到伍家,才会找过去。” 周氏有些惊愕:“他们怎么会来了,只有他们三?” “这也是奴婢想和太太说的,听说是周大老爷又犯了事,和被人争抢一个清倌人,所以连同周大军一起,以杀人罪关在华安牢狱里了。他们母子几个找上来,是想让太太和伍大人帮着把人给救出来的。”紫玉淡声道:“伍大夫人听说了后,就把人留住了,然后让太太过去接人。奴婢想着,太太身子沉重,不过是接个人,也不用劳动您,所以已经派人去接了。” 周氏的脸一阵红一阵青的,既难堪又尴尬,好半天才道:“你做得很对。” 她的手却是握成了拳头,心里有一丝恼怒,大哥真的是太不成器了,他想当官,已经如愿了,可却把自己送进牢里了。 最叫她难堪的是叫人知道五福有这样的舅舅,别人得怎么看她和在背地里议论? 第1581章 硬气 紫玉和周氏都没想到,竟是由伍礼宏亲自把鲁氏她们送了过来。 “梅娘,我很挂心你。”伍礼宏再见到周氏的时候,万分激动,视线在她的肚子上停留了一下,满心欣慰。 周氏眉头轻蹙了下,紫玉道:“来人,送伍大人出去。” 伍礼宏脸色一变,立即看向梅娘,急道:“梅娘,你放心,你大哥的事,我会帮着去周全的,毕竟是你的亲大哥,我断不会坐视不管。” “是啊,梅娘,有姑爷在……”鲁氏开口就是姑爷。 周氏淡淡的道:“大嫂,我和他已经是合离了的,便是五福也和他义绝了,再没有什么关系的,你口中的姑爷,叫错人了。” 鲁氏的嘴角一僵,还想说什么,手臂被周秀儿拉了一下,只得闭嘴。 “梅娘,你还怨我?”伍礼宏皱眉道:“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不能抹去这一回?” 周氏别开眼。 紫玉看向婆子管事的,沉着脸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伍大人请出去!” 那管事立即走到伍礼宏面前:“伍大人,请。” “你……”伍礼宏气呼呼的。 紫玉道:“伍大人,太太身子沉重,需要静养,请大人莫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否则,县主的怒火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抬出五福来,伍礼宏立即泄了气,讪讪的轻哼,看向周氏道:“梅娘,我下次再来看你。” 周氏垂首不语。 伍礼宏被请了出去。 鲁氏和周秀儿看得惊愕不已,再看向周氏,不敢相信,她竟这般硬气,不是多年来心心念念的盼着和伍礼宏重逢的么? 这半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使一个人的心性改变了这么多? “进去说话吧。”周氏撑着腰身,目光在鲁氏她们身上扫了一眼。 周秀儿立即上前,亲热的道:“姑姑,秀儿好想您,这半年来,我天天都想见姑姑,我扶着姑姑进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伸手去扶周氏。 紫玉却是一拦,道:“太太自有丫头服侍,不劳烦周姑娘。” 周秀儿神色一僵,看向周氏,脸上满是委屈,轻叫:“姑姑……” 周氏对她的委屈完全没有半点心疼,只把手伸给秋香,向屋内走去。 周秀儿和鲁氏见状,相视一眼,心中愈发没底。 都是女眷,又是自己的娘家人,哪怕没什么感情,周氏也没去花厅,就在自己的院里东次间见鲁氏她们。 母女俩一路跟着过去,眼中所见,来往的都是规矩的下人,也不好奇打量,行走都是静悄悄的,心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 再看前方,周氏穿着一身绫罗绸缎,软底绣花鞋,身上披着一件有精致绣花的鼠皮斗篷,头上饰品没几件,却件件都是珍品,被几人簇拥着,那派头,比伍家的那个大夫人还要像正室夫人呢! 乖乖,这人在什么环境,就学什么作派,周氏也不例外,也不知道是因为女儿的身份变得矜贵了,还是受了什么气氛渲染,看着这款儿比在华阳时,还要傲气。 第1582章 见死不救 周氏坐在榻上,手上捧了一杯桂圆枣子茶,静静的听着鲁氏哭诉,发生了何事,她们又是如何走到这里的,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差点连命都丢了云云。 鲁氏一边说,一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见周氏不为所动,心里咯噔一声,道:“梅娘,我知道你大哥是个不成器的,可到底血浓于水,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次连大军都栽在里面了!你要是不救,他们就死定了。” “你们来这里,也走了一个多月了吧?”周氏看了过去,道:“你确定他们还活着?” 鲁氏脸色一白。 她却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来找人救命,却没想过,周学年他们是否能等得到。 “这,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被砍头了吧?”鲁氏哆嗦着嘴唇说。 “你也说了,他们被人污蔑陷害的,还是以杀人罪,那么你怎就肯定对方不会把他们给置于死地。”周氏冷静的道。 鲁氏心里发慌,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上前,抓着周氏的裙摆,哭着道:“梅娘,那你赶紧让人去救他们啊,迟了就赶不及了,算是我求你了。” 她跪,周秀儿也跪了下来,哀哀的看着周氏。 周氏没让她们起,也没什么感同身受的,只道:“有话说,事不过三,大哥他也是读书人出身,也该明白这道理才是。他三进牢狱,一次比一次严重,谁能救他?这都是命。” 鲁氏瞳孔一缩:“梅娘,你,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这就是他的命,那么我救不了他,你们找错人了,我没法子……”周氏说道。 “你怎么没有法子?”鲁氏尖叫起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怎能见死不救?五福不是当了县主吗?她不是和公主有恩情吗?只要她说一声,她舅舅他们必定能平安无事的出来啊!” 紫玉道:“看来你们消息也挺灵通,不过你们来迟了,我们姑娘不在家。” 鲁氏道:“她不在,总有些人情吧?不是说她认识不少达官贵人吗?” “便是这样,五福又凭什么要出面帮忙?”周氏说道:“你们还不知道五福的脾气吗?若是她在家,你们连这府邸都进不来你信不信?” 鲁氏语塞,嘴唇喃喃的:“那你是一定要见死不救了?” “我没办法。”周氏摇头,道:“还有,你如何保证他们出来后,不会再犯事?这都是第三次了。再有下一次,又会不会连累你们母子三人?” 周秀儿一惊,有些恐惧的抬头,又垂下头来,再有下一次,会连累到他们吗? “反正你就是见死不救了。”鲁氏气道:“周梅娘,你也是要再当娘的人了,这么狠心,也不怕孩子遭报应?” 周秀儿一听这话,心中就暗叫不妙,娘是不是疯了! “鲁珍珠你可恶!”周氏顿觉肚子一疼,气呼呼的指着她。 紫玉二话不说就上前,甩了鲁氏两巴掌,道:“来人,把这口出恶言的泼妇给我扔出门去。” 鲁氏被打得懵了,再听到要她们扔出去,身子顿时一软。 第1583章 嘴贱 一听到要被扔出去,鲁氏就慌了,这要是被赶走,那她别说要救人了,便是自己能不能活着都还难说呢! “姑姑,姑姑别怒,娘她是一时糊涂才胡说八道,真不是有意要诅咒的。”周秀儿膝行上前,双手抓着周氏的手臂,哭着求道:“要是姑姑把我们赶出去了,这么冷的天,我们在这人生路不熟的,非得死在外头不可!” 周氏被她摇着手臂,只觉一阵淡香传来,不由吸了一口气,道:“你别摇了,你娘是不是有意的,她自己心里清楚明白。”说着,又看着鲁氏道:“你嫁到周家来这么多年,你的性子可改过?” “过去如何的,我就不说了,明明是你上门来求人,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说我没有办法,你竟然恶毒得要诅咒我的孩子,遭报应?我怎么遭报应了,我可从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不曾舞弊科举,更不曾和人抢什么清倌人,我也不曾像大军那畜生……” 周氏气极,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咬牙道:“一句话说了,我周梅娘,就没欠你们的!” 鲁氏膝行几步,一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左右开弓:“梅娘,我错了,是我嘴贱,是我猪油蒙了心,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想诅咒你和孩子,我就是急疯了。你大人有大量,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我并不是在吓唬你或是别的什么,而是他们死性不改,一次又一次,不值得我帮。他们的性子已经定在那了,就不会有悔过的时候,这次救了,下次他们再犯,会不会把你们也拖进沟里?” 紫玉自一旁站着,听到这话,看了周氏一眼。 难得太太也当了回明白人! 鲁氏直愣愣的道:“那,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大牢里见死不救?” 周氏沉默下来,默然不语。 “做了后悔,不做更后悔,他们都是至亲不过的亲人,我哪做得到啊?”鲁氏瘫软在地嚎哭起来。 紫玉冷眼看着。 “带她们下去,找个客房先安顿一下。”周氏的头有些胀痛。 紫玉吩咐人把她们领了下去,又让人找来沈嬷嬷,小声吩咐:“嬷嬷,她们从伍家来,从那边带过来的东西都仔细检查一二,别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沈嬷嬷会药膳,也知晓一定药理,所以托她就没错。 听了紫玉的话,沈嬷嬷点了点头。 再回到周氏身边,见她一下一下的抚着肚子,便站在一旁。 “紫玉,你看这事该如何弄?”周氏满面愁苦的说:“这事不知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了,真装作不知道,我也装不出来。” 紫玉便道:“刚刚太太有一话是说对了的。就是这么久了,人还是不是好好儿的,还真难说。” 周氏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 “太太若是相信奴婢,且把这事交给奴婢?奴婢先让人去查探一下?”紫玉道。 周氏点点头:“如此也好,就先看这情况如何,等五福回来再作打算。他们的下场如何,就看他们的命吧。” 第1584章 狼心狗肺 鲁氏她们被带到一个客房安置下,待领路的丫头下去,她就忍不住冲周秀儿骂开了。 “真是大开眼界,你姑姑可真是长本事了,这么狠毒狠心,见死不救,那是她的亲大哥啊,她咋就这么狠?” 周秀儿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气急败坏的道:“娘,我求求您,您行行好,就闭嘴吧,真要被赶出去了您才安心?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身上连块银子都没有,无亲无戚的,就是死路一条。” 鲁氏打了个哆嗦,嘴硬道:“她敢?她不怕遭报应……她不敢的,真这么狠,我就吊死在这,大家弄个鱼死网破。” “今时不同往日,姑姑有什么不敢的?她都有底气和伍大人合离了,哪不敢?今儿她多硬气你也看到了,从前你可会想到她这样心狠?”周秀儿冷笑道:“如今她要啥没有,还需要看谁的脸色?看娘你的么?” 鲁氏黑了脸,一巴掌拍在她肩上:“死丫头,反了你了,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你这就是那个啥,长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周秀儿气极反笑:“威风?我们还有什么威风可谈?灰溜溜的逃出华安,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苦哈哈的差点丢了命才来到这里,你谈什么威风?娘说的鱼死网破,在足够的权势面前,你哪有资格谈什么鱼死网破?爹爹他们的事你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能和那马大头鱼死网破吗?” 鲁氏神色尴尬:“这不同……” “有何不同?”周秀儿反问:“姑姑身边有多少人,你没看见?这个府里,这么多的人,五福认识那么多的权贵,她真个让人把我们悄无声息的杀了,谁知道是咋回事?说咱们是骗子,也有的是人信。” 鲁氏脸的脸煞白。 周秀儿苦笑着坐下:“娘,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斗,咱们要啥没啥的,哪能斗得过?” 鲁氏不说话了,有些颓然的垮下肩膀来。 周秀儿看了她一眼,又道:“娘,姑姑还有个话说对了。” “啥?” “咱们离开华安也这么久了,爹爹他们当真能熬得过去吗?” “死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氏的声音尖了起来,道:“你这是要咒你爹他们死?那是你亲爹,你咋这么狠心?” “我不是要咒他,我只是要害怕。爹他们是家里的主心骨,但他们又做过什么了,爹不还背着你纳小妾,你不恨?如果姑姑说中了,救出来了死性不改,那会不会再连累咱们娘几个?娘,我和勇儿都还小呢,你也得为我们想想。” 鲁氏没想到她会这么想,眼神发直的看着她。 周秀儿狠了狠心,咬着唇道:“娘,我害怕了,我不想过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我宁愿给姑姑做牛做马,跟条狗似的讨好她,安安分分的,只要她给我寻个好亲嫁了就算了。还有娘你,假如爹真的……你好好养大勇儿,也是一条出路。” 啪! “混账东西!”鲁氏一巴掌打了过去:“我咋生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秀儿没有反抗,低下头把玩腰间的荷包:“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鲁氏如坠冰窖,仿佛看陌生人似的看着她,眼中带着不可置信。 第1585章 你当宝人家当草 母女俩坐着相对无言,门外,有人听着里头消停了,这才走了进来。 周秀儿看过去,是一个脸盘圆润,穿着靛蓝色衣裙的嬷嬷带着两个捧着东西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这位嬷嬷是?”周秀儿看了一眼那两小丫头手上的衣物,有些纳闷。 沈嬷嬷福了一礼,笑道:“我奉了紫玉姑娘的命前来,送来些衣物,请周姑娘和周大嫂子换下。” “这是何意?”鲁氏上前,翻了一下一个小丫头手上衣裙好奇的问。 沈嬷嬷道:“我们家县主有规定,但凡伍家来的东西一律不准进门,尤其是太太的院子,除了人,包括物件,都要警惕。” 鲁氏和周秀儿脸色微变。 “还请你们换下,这换下来的衣物交给我们即可。”沈嬷嬷含笑道。 “周梅娘,她什么意思?”鲁氏的声音尖了起来。 “这是我们县主的意思。”沈嬷嬷淡淡的道:“太太身子沉重,这紧要关头上,不容出一点差池。周大嫂子,内宅后院多腌臜,这也是为了避免你们被人当了枪使。” 鲁氏辩驳道:“人家只是想讨好咱们,想和她重新修好,那就她想的这么坏心?” 周秀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对沈嬷嬷道:“小心为上,这也是对的,嬷嬷,我们换了就是。” 她话音一落,那右侧的丫头就把捧着的衣饰送了上去。 周秀儿接过,走进内室,鲁氏见状,也不得不接过去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周秀儿已经换下了衣裳出来,把那换下来的都交给小丫头,另外也主动把两只包袱都塞了过去,道:“这都是伍家的大夫人给我们准备的。” 沈嬷嬷在她身上溜了一圈,目光落在她的腰间上那只荷包。 “周姑娘这荷包倒是精致。”沈嬷嬷道。 周秀儿忙的解了下来,递过去道:“这是我从华安带过来的,里面装了一些香料而已。” 她说了谎,实在是不舍得这只荷包。 沈嬷嬷接过,一阵淡香传来,她打开嗅了嗅,又从里面掏出一些香料看了几下,重新装回去,递还过去。 周秀儿松了一口气,接回重新系上。 鲁氏也换好走出来,把衣裳重重的塞到那丫头身上,看包袱都被拿走了,道:“这都拿走了,我们穿什么?” “大嫂子放心,我们会另外准备一些衣裳过来供你们换洗的。” “那得跟这些一样的质地才好,人家的可是出名的绣坊做的。”鲁氏哼了一声道:“别随便拿些乱七八糟的来换。” 沈嬷嬷扫了一眼那些衣裳,淡淡的道:“认出来了,这是容华阁七年前的款式,如今京中花样早就不兴这些花样了。” 鲁氏面上僵住。 周秀儿原本也有些舍不得,一听这话,也有些尴尬。 她们拿着当宝的衣裳,在这府里连个下人都不屑,叫人怎么不尴尬? “劳烦嬷嬷了!”周秀儿强笑的福了福礼。 沈嬷嬷领着人走了,不一会,就去了紫玉那边禀报。 紫玉就道:“知道了。我会如实和夫人说的,那些东西,都烧了吧。”连亲生女儿都这么心狠,可见这一家的人品。 她找来纸笔,写下这些事,以鹞鹰传送出去。 第1586章 宁信天上下红雨 鲁氏母子几人,就暂且在五福家安顿下来,周氏也没缺她们的吃穿,甚至派了小丫头去侍候,但也只是供了吃穿住而已,其余的就没有了。 从前的周氏,在周秀儿撒娇的时候,还会给她置办多几身衣裳或多两件首饰,可现在,却是没有了。 鲁氏也还像从前那样,看到周氏戴的就明里暗里的想要借戴,可周氏愣是当听不懂似的半点不接茬,把她气得够呛,私下里对周秀儿说周氏越富贵却越小气了。 周秀儿心里也不舒坦,这大冷天,自己天不亮就去周氏面前服侍,撒娇卖痴的,也只换来她一句在自己屋里做做女红就好,啥都没有。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周秀儿心知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周氏,一旦周氏把她们赶出去,等待她们的,绝对是穷困潦倒的下场。 周秀儿是绝对不想过那种穷困的日子的,由奢难于简,她已经没法过从前的苦日子了。 尤其在见识了长安城的繁华富贵,她就越发不想回到窝子村那穷地方了。 所以她只能忍,哪怕周氏说了,不用前去服侍如何的,她也雷打不动的去请安凑趣。 母子几个被安置下,有人看管着,一时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 却说五福一行,一路走得飞快,终于在十一月里到了阿桑给的寨子地址。 苗寨这样的地方,五福他们不敢乱闯,尤其有两个病患在的情况下,更是谨慎,只去了信让阿桑遣人来接。 在山脚的小镇子找了个小客栈安置下来,五福陪着阿九说话,原野拿着鹞鹰走了进来。 “姑娘,是紫玉那边传了信来。” 五福顿时紧张起来,紫玉传信来,该不会是周氏有什么不妥的吧? 她连忙接过,解开那纸卷,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脸色难看至极。 “真是阴魂不散。” “怎么了?”阿九接过她手上的纸卷,很快就把内容看了,眉头皱了又松开,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太担心,有紫玉他们看着,不会出啥幺蛾子的!” “她们就是搅祸精,偏偏就在我不在的时候摸上门来,我就怕一时出意外。”五福揉了揉眉尖道。 “紫玉信上所言,这周秀儿虽是自私,可她为了自己的日子,也不会犯蠢做什么傻事,会牵制她娘的。” 五福冷笑:“就怕她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人当了枪使,就好比这王氏,她有那么好心?想和我修复关系,让她们多说好话?呸,我宁愿相信这天会下红雨。” “你看你,不放心的话,那就传信回去,让魅二多拨两个人回去。”阿九笑了笑。 五福点了点头:“也唯有这样了,希望她们当真没蠢到极点才好。” “姑娘,圣女来了。”小力在门口道。 五福忙的站了起来,她没想到会是阿桑亲自来接,连忙走到门口去,果然见阿桑穿着一身苗疆服饰,头戴着一顶精致的银冠饰,叮叮当当的,十分华丽,而颜尔,正陪在她的身侧,小声的说着话。 第1587章 打人不打脸 和阿桑圣女彼此见过礼,她给阿九把过脉,又给五福的把了脉,眉尖蹙了一下。 “怎么?” “子蛊死了。”阿桑收回手道。 五福一怔,道:“不是吧,可我没有什么感觉啊!” “在他疼得厉害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有过一回感同身受的?”阿桑问。 “姑娘在几天前放血时晕了过去。”翡翠道。 “那就是了,所谓母子连心,子蛊已死,母蛊必定也会感受到的,痛彻心扉,就是这个理。” 五福嘴角抽了抽,道:“那他如何了?一月之期剩下没几天了。” “寨子里已经在准备了。”阿桑回道:“现在就等情花。” 五福面色一沉:“我们的人还没回?” 阿桑说道:“情花十年一开,等得到未必采得到,这得看机缘。” 五福默然,操他大爷的,什么鬼! “圣女,我体内子蛊已死,可母蛊犹在五福身上,这又该如何?”阿九问起五福的那只蛊虫。 阿桑一笑:“这个不必担心,没了牵制,母蛊过不了多久也会死。你要担心,还不如担心你这只心蛊,它比子蛊更要霸道,到时候引取,也会更艰难。” 阿九听了微松了一口气,又道:“我如今这样,还得用她的血做引?” 阿桑见他满面心疼和关切的样子,便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等到引蛊的日子,她就是虚弱一些,没别的大碍。” 众人默,这何止是虚弱,简直孱弱到了极致,哪怕头一次见她,也没像现在这么弱,毕竟连续失血,这就算有补品,也不是仙丹,一下子就能补回来的。 所以如今五福,整个人瘦得跟竹支似的,不但阿九心疼,做属下的也都看得心疼。 尤其是她还面不改色的放血的时候,更叫人难受。 五福眼看气氛有些沉重,就哈的一声笑:“我都说没事儿,还能上山打老虎呢!” “姑娘,你前两天,连射杀一只兔子都射偏了。”墨兰幽幽的来了一句。 五福一瞪:“打人不打脸,揭长不揭短啊,给点面子行不行。” 这话一下子活跃了气氛,有人抿嘴轻笑起来。 阿桑看了她一眼,乐观向上,倒还可以。 “也别耽搁了,我们这就进寨子去?”五福见气氛重新活络了,就看着阿桑道:“这得叨扰你了。” 阿桑淡淡的点头。 众人收拾了一番,随着阿桑往族寨的大本营而去,这一路上,各色的奇花异草,蛇虫鼠物叫人胆颤心惊,尤其听着阿桑说,哪个可以练成蛊,众人都纷纷毛骨悚然。 “那就是我们的寨子。”站在一处颇为平坦的地里,阿桑指着前方豁然开朗的方位。 五福看过去,在一片潋滟缥缈的云雾中,一座座木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而在山下,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河,不知延伸到何处去,隐约看到有人在河边洗衣,显得静谧而安宁。 若不是知情,只会让人觉得这是哪个村落在此隐世,与世无争,而不是让人吓破胆的,成日与蛊毒蛇虫为伴的苗疆寨。 第1588章 进驻苗寨 这处部落地势四面环山,重峦叠嶂,梯田依山,山峦多高耸入云,说句夸张的,当真是直达云天,悬崖峭壁更是陡峭,一条水河穿寨而过蜿蜒而去,看不到头。 随着阿桑走进寨子,看到她,寨里不少人都冲她行礼,口称圣女,并好奇的看着五福一行。 阿桑把他们安排在自己的住处旁边的一幢木屋里,又唤来几个侍候的人。 “你们由我带着进来,大家都知道是我的贵客,会多礼让几分,但最好不要招摇生事,侍卫们也别随意招惹族中女子,免得招了麻烦。”阿桑告诫道。 五福行了一礼:“我会约束好他们的。” 阿桑点了点头,又看着阿九,道:“你的身体,再晚点,我会召集长老们来给你检查一番。” 阿九便拱了拱手,说道:“有劳。”顿了一下又问:“圣女,不知我们的人如今在何处?可否领我们的人过去寻。” 阿桑道:“你们要去寻?” “准确点说是支援。”五福道:“情花难得,多派几个人过去,也多一分力。” “这要是途中遇着什么蛇虫毒物,一旦救治不及,我苗寨不担这个责。”阿桑想了想道。 “这是自然。” “那你们先整理一番,挑好了人,一会我再让人带你们过去,那处要走两三天,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五福笑着谢过,等阿桑走了,就让翡翠收拾一下,煮些热水来,让阿九坐下歇着,另外又叫了原野他们来,抽人前去支援之前来的人。 阿九道:“胡蝶轻功不错,让他和魑五去吧,” 五福也是这样想的,而且两人都在云境呆过,有点经验,叫来两人把事说了,两人都没有二话。 “都到这里了,你也不用操心太多,好好的静养着。”阿九捏着五福的手道。 五福点头:“别担心,我就是虚弱一点,没事的,而且,我们到了,一定会平安回去的。” 阿九笑着点点头。 五福和他说了一会话,吃了点东西垫肚子,这才取了纸笔来,给紫玉回信。 周氏心软,嘴上虽说着没办法,但当真让她坐视不管见死不救,还真的是难,尤其她怀着身孕,不都说,当母亲的人心都比较软么。 所以,即便是管,也要用对法子。 五福这一路走来,已经想过,周学年那样的人,当真是死性不改,哪怕救出来了,那死性子还是改不了的,如此,就别出来了。 如果人还活着,那就打点一下,让他们在牢里蹲着,有吃有喝的死不了就行,也好过出来祸害人。 另外,让他们有吃有喝的活着,那还得鲁氏她们愿意配合,滚回窝子村里,就帮他们打点。 不过她们会不会配合,怕是难了,她可看不出来鲁氏她们能对周学年父子多大的真情在。 如果那两只已经活不了了,那就是命,怪不了谁。 写好信条封好了,卷着绑在了鹞鹰足上放走了,五福看着天空那鹰变成一个小点,目光深深沉沉的。 第1589章 不祥的梦 紫玉收到五福传回来的信条,心中便有了数,只等着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再作处理。 “紫玉姐,那鲁氏真是太可恶了,竟然把太太的燕窝给抢了去吃一口了。”红玉气呼呼的来报。 紫玉嗔笑,一点她的额头,道:“你好歹也是姑娘屋里的大丫头了,还这样的喜怒形于色,叫底下的人如何信任你?” 红玉挺起小胸脯,吐了吐舌头,道:“我这不是气的吗?你说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在别人家住着,一点都不自觉。” 紫玉便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最清楚?你比我们跟着姑娘更久呢,还在村子里住过。” 红玉听了这话,就有点小嘚瑟:“那是。”她一直介怀没紫玉翡翠她们那么能干能帮着姑娘,但自己却是最早跟着姑娘的,这情分谁都比不了。 “紫玉姐,那就这么算了?” 紫玉冷笑:“自然不能,这人学不会安分,就让别人教她何为叫安分,谨言慎行。” 红玉眨巴着眼,参详着这话的意思。 没多久,她就听说了鲁氏因为吃了一碗燕窝而拉了一天的肚子,整个人都虚了,不得不吃着小菜白粥的调养着,不敢馋嘴贪吃。 …… 就在紫玉她们都在等着华安的消息时,窝子村的老周氏,却是分外的不安,眼皮直跳了几天。 “娘,您可是哪里不舒坦?您的脸色不太好看呢,儿子去请大夫来给您瞧瞧?”周学礼关切的道。 老周氏摆摆手,按了一下胸口,道:“没事,就是这心闷闷的不舒坦,我去躺一下就好。” 周学礼连忙扶起老周氏进了屋子,看着她睡过去了,才走出来。 “娘可还好?”梁氏抱着儿子一边喂奶一边问。 周学礼摇摇头,道:“睡觉的时候都还皱着眉。” 梁氏想了想,说道:“昨儿娘还问我大伯他们什么时候来过信了。” 周学礼一怔,随即脸沉了下来,说道:“他们心里就奔着富贵,哪还记得娘?” 梁氏沉默下来。 周学礼看她一眼,又道:“桂兰,我这人没什么出息,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怪不怪我?” 梁氏抿嘴一笑:“什么才是好日子?现在我过的日子也很好啊,有吃有穿的,家里也有田有产,连儿子都有了。等他长大了,让我父亲启蒙,将来说不准还能当状元娘呢!” 周学礼听了,看向她怀中的儿子安儿,眼神柔软,咧嘴笑道:“嗯,我没志气,就当个小富偏安的种田翁,好好培养我儿子成才,将来他给你挣个诰命。” 梁氏笑着点头。 两口子在这边小声的说着话,老周氏却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连鞋子都没顾得穿。 “娘,您怎么都不穿鞋呀?”周学礼吓了一跳。 老周氏花白的头发有些散乱,抓着他的手臂道:“学礼,我刚才梦见你大哥他们出事儿了。” 周学礼皱眉。 “他们都没个消息来,肯定是出事了,还有你姐……”老周氏嘴唇抖动着。 砰砰砰,外面有人捶响了院子门。 第1590章 亡魂 周学礼从来没想过兄弟俩再见时会是这个场景,他再恨周学年,却也始终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在心里怎么骂,也没想过他这样——死在异乡。 “是你家里人没错吧?”守义庄的穿着灰扑扑的敛尸人用手臂撞了撞他的手臂,递来一只红泥盒,道:“在这里画个押,然后拉走吧。” 周学礼从周学年已然僵白的脸上收回视线,机械的抬手按了指模,道:“麻烦这位老大哥,帮我找副好点儿的棺木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塞了过去,那人接过走了出去。 周学礼再看向周学年的尸体,眼泪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道:“这就是你要的富贵日子?就是你得的,你倒是甩手甩个干净,死了个干净,把老娘撇下我一个人管。周学年,你这怂包,混账东西,你不孝,混蛋。” 他呜哇的一声大哭,跪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捶打着周学年已经僵硬的尸体,骂道:“混蛋,你起来反驳我啊,混账,呜呜。” 义庄外,两个官差抱着剑靠在柱子上,听着里面的哭声,相视一眼,摇了摇头。 “得罪了马大头,能落得什么好?” “可不是。” 里面哭了一会,周学礼踉跄着脚步走了出来,分别给两人塞了一块银子过去,问道:“差大哥,我那侄儿,当真没个消息?” 两人收了银子,道:“周大军被发配到挖矿去了,听说在路上逃了,现在人还没找着呢,是死是活谁知道。” 周学礼的眼泪又涌出来:“那我这大哥……” 两人颇有些不自在,道:“你大哥也是自己作死,谁不惹,偏去惹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周学礼心中微沉,这里面肯定是有点什么的,所探到的消息,就是这爷俩被以杀人罪关进了牢里,然后没多久,周大军就被发配了,而周学年却因为一点嘴角就被同个牢房的打死在牢里。 哪就偏偏和个杀人魔头关在一块了,这肯定就是那叫什么马大头的安排的,就是不想周学年活着。 可他有什么证据说人家陷害,民不和官斗,穷不和富斗,更别说,周学年他们自己暗地里都不知道犯了多少肮脏事。 这么想着,周学礼就沉默下来,看向义庄,揩了一下眼角的泪,心头酸涩。 就这么回去,白头人送黑头人,娘这把年纪怎么受得住? 守义庄的拉了一具薄木棺材回来,还有一套寿衣,帮着周学礼把人敛进了棺木里。 周学礼又让他帮着找了两个人,把棺木抬上车,盖了白布,棺木头点了引魂香,然后押送着回窝子村。 走了两三天,周学礼举着白皤押着一具棺木回来,可把整个窝子村都给惊动了,纷纷涌上前,得知里面是周学年,都震惊了。 不是说这周学年去当官了?怎就死在了外头,而且还由当弟弟的带回家来,他婆娘儿子呢? 老周氏被人扶着站在门口,眼看着周学礼押着棺材走前来,她双腿颤着,嘴唇抖动几下,尖嚎一声儿啊就彻底厥了过去。 第1591章 身后 老周家办起了丧事,村子里谁家有白喜事,都自动来帮忙,众人合力,这灵堂也很快就支起了,只是躺在灵堂里的人,不是年老的老周氏,而是老周家的老大周学年。 众人虽然不知道这周学年是怎么才丢了命,隐隐约约的就只知道是被人打死了在大牢里。 听说他去当官也不过是小半年的时间,那时谁都说老周家要长出息头一份了,可偏偏就出了这事。 最叫人纳闷的是,老周家大房的子女一个都没在,还有鲁氏也不在,这就太耐人寻味了。 正屋里,不少老人陪着老周氏坐着劝着,她醒过来后,就去周学年那看了一眼,呼天抢地的哭,还有骂,骂他不孝,骂他撇下一大家子自己干手净脚的走了,还走在自己的前头。 对老娘的哭骂,忙得昏天暗地的周学礼却是无暇顾及,只请了乡邻婶子陪着。大房的人一个都没在,他是做弟弟的,也只能帮着处理周学年这身后事,该请来吊丧的人也得去通知。 鲁家的人接到消息赶来了,一看鲁氏不在,问了原因,得知她带着周秀儿勇儿两孩子上京了,像是要找周梅娘帮忙救命的,就都没了声。 喧喧闹闹的,周学年这下葬什么的商议也都提了上来,这人死了,讲究入土为安,虽然如今是冬天了,尸体还能存放一阵,可也不好一直放着,该早些儿下葬。 可这下葬么,周学年的家里人,就是鲁氏还有孩子们都不在,不见一面就葬么又似乎说不过去,而且他有儿子,也得等儿子回来摔盆儿吧? 但这等,又等到几时,谁知道他们娘几个是不是真上了京,如果是,可曾成功找到了人? 众人也才知道,周梅娘带着女儿上了京认亲,听说对方也是官儿,就说该派人去那家里说一声儿。 周学礼有些迟疑。 倒不是他不想说什么的,而是周梅娘去了长安后,也没一个消息回来,他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五福已经归宗伍家? 便是已经归宗,她一个做妾的,还能回来奔丧不成?了不起就给点姑奶奶该做的帛金吧。 而长安离窝子村还远的很,没有一个月哪能赶到,到时候这人都得臭了吧。 周学礼一时犯难,还是梁氏提醒他问老周氏,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去问他娘。 老周氏靠在床上,形容枯萎,额头绑了一条素白的抹额,那一头头发,不知何时变得全花白了。 长子的早逝,如同抽走了她的一抹神魂似的,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苍老不已。 听着隔壁屋里的道场祭魂唱词,她的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看着叫人心中酸涩。 “娘。”周学礼擦了一下眼角,坐了过去。 老周氏转过头来,看着小儿子,伸出手道:“礼儿,娘只有你了。” 周学礼点点头,道:“娘还有我,莫怕。” 老周氏吸了吸鼻子,让屋里陪着的人都出去了,才问周学礼:“你大哥的死,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第1592章 自个埋的祸根 对于周学年的死,周学礼当时忙着收敛周学年的尸身,也并没去仔细打听过,但他带的银子足,当时就塞了银子给来报信的官差,拼拼凑凑的整了个大概。 按着所知道的,周学年和那叫马大头的争个清倌人,喝多了两杯就仗着自己是个小官,把那歪脖子大头的马大头很是嘲笑了一番。 马大头最恨人家拿他的大头脑袋来说事,这就记恨上了周学年,他是两广总督的外甥,平时就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周学年还不跟捅了个马蜂窝似的? 这不,在一天晚上,周学年两父子在一家青楼里喝酒,那就玩死个花娘,当时刀就在他们手上,抓了个正着。 “你大哥不可能杀人的,他哪来的胆子。”老周氏颤声道:“这必定是被人陷害的!” 周学礼对这大哥也是了解的,点了点头:“表面上就是这样,两人很快就被抓进牢里,后来这案子判了后,大军就被发配去挖矿了,但人家说他逃了,如今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大哥他就因为个口角被同个牢狱里的打死了。” “冤狱,这肯定都是冤狱,你大哥死得冤呐。”老周氏擦起了眼泪。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好半晌才道:“他在这事冤不冤,不好说,但我听那些官差说,平素大哥也挺会摆款儿的,私下里收了不少商人们给的好处!连大嫂她们都是穿金戴银,来往的都是官夫人或富贵的商妇。” 老周氏身子一僵,恨声道:“我早就说过,他会死在贪婪上头,有点小职权就以为是个贵相爷了,他迟早是会出事的。你看吧,这不就被人钻了空子,连命都丢了去!他,他这也是自个给自个埋祸根,谁会相信他有冤?” 周学礼垂首不语。 老周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那大嫂他们呢?” “听那官差说,大哥出事后,大嫂他们就说去长安找人来救大哥他们出去,大哥在生时也说他妹夫是礼部的官,五品的。想来大嫂他们就是去找那人了。” “所以,他们如今也是不知道你大哥他们不用救了,人已经死直了。”老周氏的声音很冷。 周学礼抿着唇,道:“娘,大军且不说了,他自己逃了,人去哪找就难找。虽然还有勇儿,可这长安离咱们这么远,要让大哥等他们回来吗?” “等?他们娘们几个,是生是死也不知,就算活着,这一来一回的,回到都得年后了,哪等得了?”老周氏露出个苦笑:“别说我小看了你大嫂他们,怕是晓得你大哥死了,他们都当没一回事。” “那……” “她要如何我管不着,可勇儿,得带回来,大军不知死活,勇儿若是活着,那就是你大哥唯一的根了,总不能让你大哥死后,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老周氏看着他道:“你是他唯一的亲弟,就委屈你,帮他摔盆吧,若真是他们那支一个人都没了,那么他们这处房子,就拨给你了。若还有命,等以后勇儿回来,让他给你磕个头。” “娘,我晓得了。” 第1593章 去找人,有人找 有了老周氏的发话,周学年很快就下了葬,过了头七,老周家安静下来。 整一个丧事,老周家不管是哪个都脱了一层皮,老周氏显得更苍老了,却还惦念着那几个孙儿,便召来周学礼和梁氏他们。 “你大哥走了,他死得冤,死了还连个摔盆儿担幡的儿子都不在身边,我每每想起来,这心里就痛得慌。”老周氏捶了捶心口,道:“他没儿子也就罢了,可是有两个崽子的,大军不好说,勇儿么,得叫回来,在百日的时候,好替他爹尽一回孝。” 周学礼和梁氏对视一眼,道:“娘,您有什么,只管吩咐。” “学礼,你跑一趟长安吧,把勇儿带回来给他爹守孝,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大哥这根都断了。”老周氏道。 周学礼应了一声。 “娘,大嫂那边呢,勇儿还小着,我就怕着大嫂不愿意回。”梁氏想了想,迟疑着说。 老周氏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道:“她要是死了男人都不回来看一眼,那这样的媳妇我们老周家也要不得!学礼你去,就带着休书去,老大不在了,我还在。假如你大嫂当真糊涂透顶,那就把这休书给她,我替你大哥做主休了她,你只管带了勇儿回来。” 两口子愕然,却又觉得,这很合理。 “如果他们娘几个都没去到长安,没找上你姐那边去,那……”老周氏抿着嘴,道:“那学礼你就求一球她,好歹帮着找一找到底是死是活吧,旁的就不用管了。” “是,娘。” 老周氏神色疲惫,挥了挥手:“就这样吧,你们去准备一下,多带点银子傍身,尽快上路吧,家里没别的男人了,只能靠你了。” “哎,晓得了。” 两人退了出去,你眼望我眼的。 “这都快过年了,才出这样的事,安儿娘,我这一去,肯定要年后才能回,家里只能靠你了。”周学礼一脸歉疚。 “谁都不想出这样的事,你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安儿和娘的,你有什么事,就让人捎信回来。家里还有乡邻帮衬,你走了,我借着守丧闭门不出就是了。”梁氏温声道:“出门在外,钱财什么的乃身外物,最重要的还是注意自身安全。你可千万要记得,你还有我和安儿呢,还有娘,你要有个好歹,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就活不成了了。” “我知道了,苦了你了。” “不苦,我们是夫妻,是该互相扶持的。”梁氏勉强的笑了笑,道:“我去给你收拾几身换洗的衣裳。” “嗯。我去托一托桂婶子他们。”周学礼转身就要出门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村里一个大叔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走来:“哎,周二小子,这人找你们家的。” 周学礼顿住,看向那人,眼神带了警惕,挡在门口,问:“你是何人?” 那人看了看周学礼:“你就是周家的儿子?你爹可是叫周至全?是个老秀才?” 周学礼看他不似恶人,便点了点头:“是的。” 那人眼睛一亮:“找着了!” 第1594章 谁家小姐 老周氏正抹着眼泪,想着已逝去的长子,她就觉得这心堵得很,对他再失望,也没想过他真的就走在自己的前头的。 可人都走了,还能如何? “娘。”周学礼走了进来。 老周氏连忙撩起衣袖揩了一下眼角,哽咽问:“嗯,啥事啊?” “娘,外头来了人,说是找爹的,面生得很。”周学礼回道。 老周氏一怔,找老头儿的? 老头儿都死了这么久了,有走动的都知道,并不会来找,这当口,谁来找? 老周氏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纳闷,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脑中灵光闪过,浑身僵硬起来。 “扶我,扶我出去。”老周氏的唇哆嗦起来。 周学礼见她反应奇怪,就赶紧侍候她穿鞋,披上大衣裳,扶着她走了出去。 老周氏的脚步有些踉跄,走出门,就看梁氏抱着儿子和一人在院中说话,心头猛地一紧。 那人听到声响,看了过来,梁氏便道:“这是我婆婆。” 那男人走了过去,双手抱拳,道:“梅修给老太太见礼,老太太请节哀顺变。” 显然,浅浅的一交谈,这自称梅修的人已经打听到这家中过世的人是谁了。 而老周氏虽没给儿子戴孝,可也是一身素服,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也得问候一声。 老周氏眼睛瞪得浑圆:“你姓梅?” 梅修浅浅的勾唇:“看来老太太心中也有数。” 老周氏顿时抓紧了周学礼的手臂,唇抿了起来,神色凝重。 周学礼和梁氏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你,你是来找她的?”老周氏闭了闭目,再睁开,脸上神色已经淡定许多。 梅修眼神一闪:“我奉了我家主人的命前来,还请老太太行个便利,告知小姐的下落。” 什么小姐? 周学礼一脸懵然,看着自家老娘。 老周氏冷笑:“当年是你家主人不要她,现在过了三十多年才来找?有什么意思?” 梁氏瞪大眼,手微微的颤了。 聪明如她,对方说的小小姐,三十多年,这家里有谁符合这个年纪? 周梅娘! 所以,她不是自家婆婆肚子里爬出来的?抑或是她并不是周家的骨血? 周学礼原本还不明白,可听到这,也有些明白了,惊愕的看着他娘。 梅修拱手道:“往事已矣,我家主人也已过世,临终前吩咐我们公子,寻回小姐。” “死了?”老周氏一愣。 梅修眼中划过一丝痛楚,却还是点头:“老夫人早在三年前已经瘫痪,去年过世。” 老周氏喃喃的道:“死了,都死了。” “娘,他……”周学礼看了看老周氏,又瞪向梅修:“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小姐,我们家没你要找的人!” “夫君!”梁氏走过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老周氏闭了闭眼,再抬起头,一脸冷然的道:“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儿,但我有两个要求。” 梅修点点头:“老太太请说。” “随我来吧。”老周氏转身向屋内走去。 周学礼愣愣的,懵然不已,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第1595章 挟恩求报 老周氏提的两个要求很简单,这其一,就是让这梅修护着周学礼上长安去,其二,要给老周家一千两做这些年的养育费。 梅修很爽快的应下了,这其实都没什么,他既然找着人了,自然是要回去给主子复命的。 而另一个,更不是什么问题,银子,他们更不缺,别说一千两,一万两都给得起。 “她如今在长安,有个女儿。”老周氏说出这句话时,整个人都被抽去了一缕精气神似的,有些颓然,道:“老孙头给她取了名,叫梅娘,想来就是不想忘了你家老夫人的姓。” 她说着,又冷笑一声:“他倒是一腔情义深付,可人家还不是从来没来一个消息,更别说来看他们父女,就是他自个儿自作多情,甚至死到临头了,都不忘逼着两个儿子善待她。” 老周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有时候她真是恨呐,恨那已死的老头儿,真想去问有没把他们娘们几个放在心里。 梅修没有接话,逝者已矣,过去的恩怨情仇,提了也无甚意思,毕竟人已死了,便当是一个错情吧,谁叫老夫人当年被人暗害时,偏就遇上了这老周秀才呢! 老周氏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让梁氏把梅修带下去在客房歇息,她自己则是颤巍巍的来到小佛堂,看着老孙秀才的牌位,嘴唇翕动,眼泪滑落下来。 “养大了又如何,人家还不是找来了。”她捻了一柱香,插在香炉上,道:“你也别怪我有这私心,挟恩求报,她是你女儿,却不是我的。我的儿子现在死了,家里只剩了礼儿,老大还有根,我不能让他断了根,学礼作为叔叔的可以义无反顾的养着这侄儿长大,可他婆娘呢?他们小两口,感情好,我不能让他们为着这点事闹得不安宁。” 老周氏嘀咕了一会,才走出佛堂,回到自己的炕床坐下,面容疲惫。 “娘,我姐她,不是我姐吗?”周学礼愣愣的问。 “我不知道。”老周氏摇着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爹和那女人生的,他抱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没满月,才刚出生几天。” 想起过去,老周氏双眼有些浑浊。 “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老周氏沉默了一回,道:“在你之前,我也怀过一个孩子,就和你姐一样大,是个女娃娃。那时候,你爹要去学堂做先生,你阿奶阿爷早早就不在了,这家里,里外操持就我一个人,还得照顾你大哥,个中艰辛何其苦。你阿爹,还算是个体贴的,教学回来,也帮着照顾你大哥,可我在怀你姐那些日子,他就早出晚归,我也没多想。” 周学礼有些心慌,直觉告诉他,他将要触碰到爹娘的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甚至是他娘藏在心底的秘密,是她心中永久的痛,就这么要被血淋淋的剖开伤口了。 “娘,您不想说,就别说了。” 老周氏看他一眼,道:“说,怎么不说,既然秘密都不是秘密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第1596章 过去隐情 一个没有婆母帮着的女人持家,万事只能靠着自己的,有好也有弊,好的是不用被婆母磋磨,自己当家做主,弊的是任何事都要靠自己一手抓,分身乏术。 老周氏当年怀上那个女娃娃,也是一样,既要照顾长子,又要操持家务,又大着个肚子,劳累是必然的,偏偏那会儿老周秀才回家的时辰越来越晚,直到有一天,她做了点吃的准备送去学堂,却发现老周秀才匆匆的去某处。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事,便跟了上去,但她已经是快生的日子了,脚程不快,很快就跟丢了。 老周氏悻悻而归,等到老周秀才回来,就质问了他几句,老周秀才说只是一个学生病了去看望,她虽然不太信,可他都要发誓了,才作罢。 嘴上虽然作罢,可老周氏这心里依旧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心中也就存了些郁结,在一个雷鸣大雨的日子,她突然提前发作,要生产了。 可那天雨下得极大,雷很响很密集,而且,他们又是住在山边,离村子里的人还远,老周秀才也没回来,老周氏想喊人都不成,只能自己忍着疼痛,烧水准备生产。 准备是准备好了,长子哭喊不已,老周氏既要安抚他,又要忍着肚子的疼痛,差点要疯,却久久生不下来,一直等到雨停了,孩子生下了,却是个死婴。 没错,孩子太长时间生不下来,在肚子里憋死了,老周氏抱着死婴,坐在全是血的床上,心如死灰。 而偏偏在这时,老周秀才就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那就是周梅娘。 老周氏心里恨呐,骂呀,打呀,一切都于事无补,老周秀才跪在她面前,求她认下那孩子,说什么上天的安排。 一个女人,能和丈夫怎么犟? 老周氏接受了他的安排,把他抱回来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生下的女儿,却拒绝喂养她。 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死了,谁都别想享受她该有的,她宁肯回奶了也绝不喂养,老周秀才只得去村里找有奶的嫂子喂养,对外说她身子弱没奶,再不然就加点粥汤。 老周秀才是真的疼周梅娘,亲自带的她,才两三岁就抱在膝头手把手的教她念书写字,老周氏看了就越发的恨,对周梅娘没个好脸色。 小的时候,老周秀才不在,她自己带着周梅娘,没个好吃的给她,村里人都说她重男轻女,老周氏却是有苦自己吞。 他们都不知道内情,不知道自己经受了什么,她并非是重男轻女,而是这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是抢了自己的女儿位置的野种。 老周氏的不喜和不看重,使得周梅娘的性子打小就温软懦弱,但凡老周氏板起脸,她就不敢提什么要求,生怕自己招了娘的嫌弃。 而老周氏恨她,也恨老周秀才,看着周梅娘的脸,她就忍不住想起老周秀才背叛她,甚至导致她女儿死亡。 在老周氏心里,她女儿之所以会死,就是因为自己太劳累所致,若是老周秀才在,早早的请了稳婆来帮忙,女儿又怎会死? 第1597章 秘密剖开 终上所致,老周氏心里恨老周秀才,也恨周梅娘,固然她不会虐待她,可也不会真拿她当自己的亲女儿看待,尤其是看到老周秀才如此疼爱她,就越发的难受嫉妒。 每每看到那对父女亲厚的模样,她总会想,若是自己的女儿活着,也该如此受宠才对,所以,也就越发的会要求周氏,要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哪怕父女也不行,这也是出于嫉恨了。 老周氏的不看重,使周梅娘造就了软弱的性子,也是亏得老周秀才出自真心的关爱,才没至于完全养歪了去,只是遇事一昧软弱和只知道哭。 而在周氏长成遇见伍礼宏后做下的丑事,老周氏除了不耻还有一丝快意,在她看来,野种就是贱人,她娘不是个好货,是个勾人家男人的贱人,女儿也一样,结果才未婚先孕,后头又生下野种。 最让老周氏愤恨的是,周梅娘做下这些事,老周秀才还护着她,护着她生下的野种,不惜叫老周家成为窝子村里的笑话。 这也就是这么多年来,老周氏不待见周氏母女的原因,只因为,对方非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占了女儿的位置好好的活着,而她的女儿,没来得及睁眼就已经埋在了那山上的坑里成为白骨。 周学礼一脸懵然,喃喃道:“所以娘才这么的不待见姐么,不管她做什么,怎么讨好你。” “对,因为她不配!”老周氏恨声道:“凭什么她就能取代我闺女的位置,这是你爹背叛我的产物!” “可说娘,您可还记得,我小时候差点掉落井里,若不是姐救我,我就活不成了。”周学礼道。 老周氏身子一颤,抿着唇。 “娘,姐是爹抱回来的,她是不是爹和别人生的,也难说,您不该迁怒她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啊!”周学礼道:“您不待见她,她也是把您当亲娘看的,您病着的时候,爹要去教学要去地里,大哥只知道读书,我还小。这家里还不是她里里外外的操持?” “这也是她该做的,难道老周家就要白养她?”老周氏咬牙道。 “儿子不知道什么是该的不该的,但姐,其实是拿您当亲娘看待,我和大哥也是同胞的,若不是我们所做的太叫人心寒,姐也不会失望,大哥只怕也不会……”周学礼叹了一口气,道:“罢了,这一笔账,谁对谁错,又有谁知道呢?爹已经走了,就算是姐的那个娘也走了,还有大哥也是……姐也已经远走,过去的恩怨情仇,娘也该放下了!” 老周氏擦了一下眼角:“他们都走了,就剩下我这一把老骨头。”把秘密说出来后,她心中倒是散了不少的郁气和恨意。 人死如灯灭,她还能再怪谁,恨谁去? 已经过了三十多年了,这秘密她原本想着带到地里去,却不曾想到,会如此剖开来。也罢,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这莫不也是在提醒她该放下这些恩怨情仇,不要难为自己,难为后辈。 第1598章 生恩不及养恩 平复了心情,老周氏接过周学礼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放了下来,又跪坐在炕上,自柜子里拿了一个盒子,从脖子里拿出挂着的绳子,上面有一把小钥匙。 她用小钥匙把盒子打开了,从里面翻了一下,拿出一个泛黄的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这是?”周学礼好奇的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铜钱大小的玉牌,上面雕着精致的梅花形,背后有一个小小的梅字。 “这是你姐的东西,小时候一直戴着,后来我看见了摘了下来拿去死当了,你爹愣是卖了几亩田把它以双倍的价格买了回来,却再没挂在你姐的脖子上,一直藏着。”老周氏看着那玉牌道:“后来他死了,才把东西给了我,求着我收着,将来怎么都好,给你姐。” 周学礼翻来覆去的看着。 “事到如今,这东西我拿着也没用,你这次到京里去,就把它交还给她。这些年,我和她也没多少情分,也不用她给我赡养送终,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娘……”周学礼有些心疼。 “我不怨她了,也不恨,现在这事说开了,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无须来往。”老周氏淡淡的道:“她若说什么,你就说已经拿了她该给的赡养费。” 周学礼道:“娘是指刚才您跟那梅修要的银子?” 老周氏点了点头,摸着他的脸道:“礼儿,你是个好孩子,娘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你大哥是个混账,他糊涂,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就撇下这一家子。大房那边没了顶梁柱,大军更是不知死活,将来秀儿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只剩一个勇儿。” “勇儿必须给你大哥传根……” “娘,您放心,大哥不在了,勇儿是我亲侄子,我会养大他的。”周学礼打断她的话。 “娘知道你是个好的,但你也有自己的小家,将来也还会有其他孩子,还得奉养我,处处都要用银子。这银子啊,一不趁手,夫妻俩再好的感情也会因此而争执吵闹。我不是说梁氏不好,而是她毕竟只是做婶婶的,不好太过要求她。”老周氏道:“有银子在手,凡事都趁手些,也免了争吵,等把勇儿养个十六岁,给他娶一房媳妇,你就能放手了!所以要这银子,这丑人,就由娘来当。” 周学礼点点头,眼中有些湿润。 “你且去吧,和你媳妇准备一下,有那人和你一块上长安,路上有个照应也稳妥些。” 周学礼让她好生歇息,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又和梁氏说了一番周梅娘的身世。 梁氏看了看那玉牌,叹了一声:“这也是难怪,这做母女的,女儿再不是,也不是这样的冷淡不愿和她来往,原来还有这一段官司在。” “是啊。爹临终前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姐是不是我亲姐。”周学礼闷闷的。 “你也是傻,不管是不是亲的,也都是你姐,所谓生恩不及养恩大,你心里当她是,她就是你姐。”梁氏嗔笑。 周学礼顿悟,摸着头憨笑两声:“你说得对,她就是我姐。” 第1599章 你躺着,我来就行 周学礼告别家里人,随着梅修一道往长安城里赶去,而在路上,梅修也发了消息给自己的主子。 周学年的死,一时还没传到长安周氏等人耳里,五福素来没有关注窝子村的消息,更是不知。 便是知道了,五福也无瑕顾及了,原因无他,阿九的蛊毒提前发作了。 “必须马上引蛊了。” 费了不少的力气,阿桑联合族里的蛊医,还有白小白,一起把阿九那这心蛊暂时压制,但情况危急,也得马上作引。 而早在前两天,五福便不再供养那只该死的蛊虫了。 “但情花还没回来。”五福的脸色有些难看。 阿桑同情的看她一眼:“你只能向上天求一求了,求他们赶紧带着情花回来。” 五福心中一沉,粉唇抿了起来。 “我和长老去准备引蛊的阵坛,你们也准备吧。”阿桑说完,走了出去。 颜尔也跟了上去,抓住她的手,红着眼问:“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用那个法子。”阿桑看了一眼屋内,压低了声音道。 颜尔赶紧问:“什么法子?” “剖心。” 颜尔的脸刷的白了,后退两步,嘴唇翕动着,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屋内,五福吩咐原野:“你再带几个人去接应,看他们有没有在路上?若有,尽快回来。” 原野点了点头,沉着脸走出去安排,看到颜尔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条春登上,也顾不得问他怎么。 情况危急,必须争分夺秒。 “别担心,你是五福俱全的人。”阿九的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无力的碰了碰五福的手背,扯着嘴角道:“我这身上都有你的血,我也是五福俱全的人。” “你就别贫了,给我省口气歇着吧。”五福瞪他一眼。 “嗯,陪我躺一躺。”阿九往里挪了点位置,让开一点。 五福躺了下来,侧着身子,看着他,手握起了他的手。 两人十指交叉着紧握。 “其实,咱们都换了庚帖,名义上也算是未婚夫妻的。”阿九道。 五福凑过去:“那你想干点什么不?” 阿九愣了一下,苦笑道:“对不起了,我是心有余力不足。” “不用的,你只管躺着,我来就行了。”五福抽出手,去解他身上的纽扣。 阿九连忙抓着她的手:“五福,别皮。” “谁和你皮了?”五福一个利落翻身,伏在他上头,又尽量让自己的重量不压在他身上,以免增加他的负担。 她双手撑在他身侧两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道:“我是认真的。”她俯下身,亲了他一口。 “五福,别。”阿九有些狼狈的避开。 五福皱眉:“你不愿意?” “我愿意。”阿九看着她,说道:“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里。” 他还有别的心思,万一他真的时运不好,命注定要丧于此,那么至少她还是清清白白的,等以后,还能寻一个好的人嫁了,不至于叫人诟病。 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阿九的心尖就忍不住泛起疼痛来。 第1600章 别怕,我还在 阿九想着假如自己身死了,她还是一清白黄花闺女,再嫁个人也不是难事。 而五福想着的则是,两人在这时好上了,要是好运气的,说不定就能一次中的,怀个娃娃,如此也不枉两人好了一场,他也不至于没个后代。 啊,想得太悲伤了,呸呸呸。 “阿九,我……” “五福,你先下来再说话好不。”阿九笑了笑道:“别想你想的了,不是说,我们要准备引蛊吗?当真在这当口瞎玩儿,耽搁了怎么办?你也得要放血,得保持体力和精神才是。” 五福哼了一声,翻身下来,双手叠在腹部上,看着屋顶的房梁,有些泄气。 “生气了?” 耳边传来阿九的轻笑声,五福轻哼,到底没忍住,坐了起来,道:“你让我很泄气啊,我作为一个女子,这么主动,竟然还被你拒绝,丢脸不。” 阿九听了,笑得几乎岔气,咳嗽了几声,脸上因此而晕红了些,看着好看一些了。 “真是个傻丫头。”他重新拉她躺下,道:“我也不想拒绝你,实在是此情此景,不容我们放肆啊。五福,你值得一个更好的洞房花烛夜。” 五福轻嗤:“我是后世人,没这个古板的想法。” “唔,古板?你们是如何的?”阿九尽力岔开她的想法。 五福便说了一下后世的恋爱观,固然也有人秉守传统,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 什么叫情到深处自然浓,两人身心契合,会更贴近彼此。 阿九抽了抽嘴角:“可若是女子失了贞洁,再嫁就……” “后世不会如此的,随着年代发展,男人的心思也会改变不少,不会太注重这一点。” “好吧,那真是个神奇的世界!” 五福见他疲惫还强撑着精神说话,便调整了一下位置,搂着他的腰道:“累了,睡一会,晚上还有大仗要打呢。” “唔。” 阿九是真累,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五福听着他呼吸均匀,却吸了吸鼻子,把泪意逼了回去。 …… 冬日里,太阳下得早,藏在深山老林中的寨子很快就陷入深邃的夜色当中,寨里各屋浅黄的烛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在苗寨的圣坛中,布下了繁复的符号,烛火照得透亮,阿桑一身圣女服饰,端庄而凝重,在她身侧,有三位大长老和几个随侍的仆从。 而圣坛中,以蜡烛圈了一个大圆圈,阿九就坐在圈内,在他对面,是五福。 五福看一眼那仆从拿着的托盘,再看出去夜空,今晚一点星都没有,黑得发沉。 有风吹过,唰唰地响,仿佛有什么魑魅魍魉藏在黑暗当中,随时要跳出来撕咬似的。 她有些焦躁不安,还有害怕,心也随着沙漏的流逝一点点的沉下去,没回来,去取情花的始终没回来。 “阿九……”五福黑亮的眼睛有些氤氲,把手伸了过去。 阿九笑了笑,反握着,道:“别怕,我还在。” 她怕啊! “你们听。”忽然有个苗人开口:“有声音。” 五福一听,连忙趴在地上,把耳朵贴了上去,嘴角一咧,是马蹄声。 第1601章 一起活 情花采回来了! 一个玉盒,里面装着一朵如玉一般晶莹剔透的碗口大的花儿,漂亮得宛如不似真实。 阿桑拿到花,立即就去熬制汤药,小半个时辰后,她就拿着一小碗汤药回来,让五福喝下。 “她没有内功,你们谁来帮她运功,使这药汁尽快在体内吸收。”阿桑指使道。 “我来。”胡蝶站了出来,盘腿坐在脱了外衫的五福身后,道:“姑娘,得罪了!” “少吱歪。”五福微微侧头。 胡蝶双手一翻,运起体内的内功,双手按在她的后背上。 五福是没有什么内功,却也了解过功法,感觉一股内劲打入后背,她也从丹田提气,顺着胡蝶的那股子内劲,运着体内的那股气游走。 一刻钟后,胡蝶才收回手,而五福,额上泛着汗珠,双颊微红,翡翠上前给她擦了擦额头。 五福吁了一口气,见阿九已经躺在了圈内,上身赤着,正望着她。 “靳墨,我们一起活。”五福凑过去,在他的唇上深情的吻了一口。 “好。” “圣女,吉时已到。”一个长老看了看星盘道。 阿桑点点头,并驱赶了圣坛处的人,只留了原野几个近身侍候的,并严格吩咐不许打扰。 她走到圣坛的塔上,赤着足在上面跪拜,嘴里喃喃有此,双手结着繁复的手印。 而那几个长老,则是盘腿坐了下来,也结着繁复的手印,嘴里念着什么。 五福看得有些诡异。 一阵微风吹来,风声呜咽,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 阿桑从塔上跃了下来,从仆从手上的托盘取了锋利的刀,还有一只古旧的银钵。 她跪了下来,拿刀直接在阿九的心脏处偏离一分扎了下去。 五福差点尖叫出声,本能的就要出手,阿桑的眼看了过来,眼神锋利,她生生的顿住了。 不但是五福,便是原野他们都差点就要跃上前。 阿桑利落的在那位置扎刀,拔了出来,又在上面洒了什么东西,竟然就没流血。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阿桑拿着她的手,道:“一旦放血,就不会停,除非蛊出。” “别废话。”五福咬牙,闭上眼。 阿桑见状,直接用那刀划破五福的十指,血涌了出来,一阵异香瞬间在空中蔓延开来。 “好香。”众人忍不住吸了一口气,看向五福。 五福疼得直哆嗦,双手被阿桑捏着,把血滴在阿九胸前的伤口上,然后又抹在他的七窍。 阿九的身上很快就沾了五福的血,尤其是七窍,看着叫人触目惊心。 阿桑半跪着,瞪着阿九的胸口,忽然眼神一厉。 在心脏处,鼓起一个小点,飞快的动了一下,又沉了下去。 阿九此时也痛哼出声,开始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双眼,却是不错眼的看着五福。 “压着他的手脚。”阿桑吩咐原野等人。 原野几人上前,分别压着阿九的手脚,不让他动。 随着五福的血越流越多,阿九就越是疼痛,额上泌出豆大的汗珠,而此时不但阿桑看得明白,就连原野他们,都能看出那蛊在阿九的心脏处四处乱撞。 第1602章 以命活命 随着五福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脸色就越来越白,而阿九,则是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他胸内的那只蛊虫不住的游走,让人看着它像是要破皮而出似的。 “就不能逮着它挖出来吗?”五福哆嗦着唇说,墨兰在她身后扶着她,已经感觉到五福身上泄了力。 阿桑道:“它走得快,这刀才下,它就跑了,若是扎破心,谁来负责?” 噗! 阿九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原野一头一脸。 “阿九……”五福急的不行。 “噬心之痛,心头之血,这蛊果然霸道。”一个长老双眼晶亮。 阿九昏了过去。 “不能让他昏了。”阿桑有些紧张,看向白小白:“施针,让他醒来,否则他在昏睡中很容易完全死过去。” 白小白连忙摊开扎着金针的布包,抽出长针,直刺入阿九头上的大穴。 阿九缓缓睁开眼来,感受到噬心的疼痛,再忍不住惨嚎出声,猛烈挣扎起来。 而五福也没好到哪去,十指手指已经割得血肉模糊,可血却流的几乎没有了。 “手腕。”五福的脸白得几乎透明,有点眼冒金星。 阿桑有些不忍。 “快。”五福轻喝。 阿桑只得拿起刀,在她手腕上划了一刀,血溅出来,她举着她的手把血往阿九胸上伤口及周边滴落。 “白鬼医,有没有办法施针引导它出来。”一个长老看那蛊虫似是找不着路似的,不由提醒。 白小白双眼赤红,想了想,飞快的在阿九胸上落针,或深或浅。 阿九的身子一颤,反而恢复了一点清明,睁开眼,下意识地看向五福。 眼看到她惨白得几近透明的脸,软塌塌的靠躺在墨兰的怀里,不由嘶哑着嗓子道:“够了……停下。” 五福勉力的睁开一条缝,唇动了动,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殷红的血,从她的手腕上落下来,连成一条血线。 空气中,全是香气袭人的血味儿,随着她越失越多,香气就越发浓郁。 “停下,我让你停下!”阿九挣脱原野她们的手,想要弹坐而起,怒吼:“我不要你救,不要。” “不想她白费功夫,就别动。”阿桑大喝一声。 阿九身子剧烈一颤,放弃了挣扎,眼泪却从眼角涌了出来。 自底下看着的颜尔再忍不住蹲下来,咬着手掌,防止自己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红着眼圈,别开眼睛,不忍再看。 “来了。”阿桑看着那蛊虫的游走,再看五福的手,血不怎么流了,她失的血基本到了极致,不由道:“五福姑娘,还差一点。” 五福连眼皮都睁不开了,脑中差点就要缺氧,只凭着本能点头。 阿桑咬牙,割破她另一只手腕。 阿九见状,身子剧颤,双眼睁得血红,一点殷红竟从他眼角流出。 那是血泪。 血不住的流,阿桑却是屏息着呼吸,看着一只绿豆大小的血虫从阿九胸口上的那只血洞钻出,大喝一声:“木长老。” 木长老早就候着了,眼疾手快的以双指夹起那蛊虫放进一只小瓷瓶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而阿九却昏厥过去。 “出来了!” 五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听到这三个字,彻底的昏死在墨兰怀里。 第1603章 你在真好 五福这一昏迷,就是三天,直到第三天下午才睁开眼来,这还是因为耳边有人说话才醒来的。 “好吵啊。”她哑着嗓子分外嫌弃的说了一句。 “五福,你醒了。”有人摸上她的脸,声音带着欣喜,还有什么滴落在脸上,冰凉冰凉的。 五福睁开眼,视线聚焦,落入眼中的是一张长着胡渣的脸,闭了闭目又睁开,声音有点不确定:“阿九?” “是我。”阿九拥着她,在她脸上又亲又吻的,哽咽道:“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 五福道:“你胡子扎得我脸疼。”又问:“这是地狱还是人间?” “我们还活着。”阿九笑出声,又才擦了擦眼角。 五福闭上眼,好累。 “五福?” “我累,陪我睡。”五福伸出手。 阿九心中一软,上了床榻,小心的将她搂在怀里抱着。 五福在他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手搭在他的腰上,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阿九见她没动静,仔细的听着,她呼吸均匀,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也闭上眼睡过去。 原野听到动静走进来,却看到相拥而眠的两人,眼眶一热,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门外,小力和翡翠各自捧着托盘,看原野走出来,不禁激动的上前。 “睡着了。”原野一笑。 “都好?”翡翠问。 原野点点头,翡翠就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吓死她了。 翡翠哭,小力也跟着哭上一份,不远处的墨兰见状,擦了一下眼角,足尖一点,以轻功离开,她也要藏起来哭一哭。 原野看着两人,嘴角扯了扯,脚步飞快的往白小白那边去。 两人虽都无碍了,可身子还孱弱,得要仔细调养才行,尤其是五福,几乎失了大半个身体的血,更需要仔细将养。 而蛊虫引出,距离十二月也近了,姑娘的母亲也快生产,姑娘肯定想尽快赶回去,也得安排好,这些小事可不能让姑娘再操心了。 五福和阿九两人均是无事的消息传出,众人都大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心也都松弛下来,没事就好。 不是他们没见过大风大浪,实在是这两人都是他们头顶的天,其中一个塌了,另外一个肯定也会跟着塌,那他们做属下的又该怎办? 人都需要领袖,五福和阿九,就是他们的领袖,需要引导着他们前行。 而如今两人都安好活着,那就万事大吉。 什么,身子孱弱需要调养? 那不是事,只要人活着就行,命才是根本。 众人分头按着原野指使行事,他说的对,该做的事得做起来,可不能再让他们拖着个孱弱身子来操心了。 睡梦中的五福,感觉自己正在一个火炉上烤,热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不由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双深邃的,布着红血丝的眸子,正望着她,眼神深情而缱绻。 “阿九?”五福眨眨眼,勾唇一笑。 阿九压着她的头,以唇吻上她的唇,缠绵的舔舐着。 “五福,谢谢你活着。”离开她的唇,阿九搂紧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五福心中一热,也抱了回去:“你也是,阿九,你还在真好!” 第1604章 庆幸有你 为了救治阿九,光是采那难得的情花就失去了四个自己人,可见这个中凶险。 所以五福和阿九都活着,这可真是佳大欢喜,只是两人都还虚弱,但有白小白在,只要两人调理得当,一切都会好起来。 就这么又养了两天,五福惦念将要生产的周氏,便提出回程,有鲁氏她们在,她心中总不放心。 阿九看她注意已定,对方又是她母亲,便没说什么,只是让原野他们准备马车。 五福和阿九前去跟阿桑拜别告辞。 “这次多得贵族和你大力帮助,这小小心意,算是我们的谢礼。”五福指了指原野递过去的匣子,对阿桑说:“以后若阿桑你有什么需要帮忙,只管开口,上山下海在所不辞。” 阿桑接过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叠金票,千两一张,足有十张。 也就是说,这一匣子金票,价值白银十万两。 “我们也没做什么,全是出自你们自愿,不必如此。”阿桑还了回去:“大家都是江湖朋友。” 五福笑道:“命比金贵,你们肯出手,就是情深义重,还是接下吧。快过年了,也给族里的族民置办点喜庆的东西。” 阿桑想了想,便拿了五张,其余的塞回原野手里,道:“这就够了。我代他们多谢你们的心意。” 原野看向五福,她只得点点头,原野这才抱着匣子走到一边。 阿桑又递了两个用同心结挂着的银缕球来,道:“这一点小心意,你们平素戴着,蛊虫蛊毒的就不敢近身或伤了你们,此银球里面的蜜蜡是蛊皇的唾液配合各种毒物炼成,也有一定的防毒之处,于人体无害的。” 五福接过来,银缕球里面是一只圆圆的蜜蜡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异香,便笑着谢了。 “不知你们族里把那只心蛊如何处置?”阿九问。 阿桑道:“这种蛊也算是霸道,我们会重新研制更好的引蛊方法,不至于再用你们之前的霸道法子,若流传下去,也算是为我们后人留下可供参考的宝典。” 阿九皱了一下眉,道:“还盼着圣女定下族规,不许私练此蛊害人,实在有违天道。” 阿桑拱了拱手,道:“谨遵王爷教诲。” “如此,我们就先告辞了,实在家母身子沉重,我心忧得很。”五福道。 “就此不送。” 五福冲颜尔使了个眼色,便和阿九上了马车,把其中一个银球别在他的腰上,道:“正好一人一个。” 阿九笑着道:“你快躺着,多休息。”她的脸依旧是苍白得没有血色的。 五福站了那么一会,也有些眩晕,点点头,又看向和圣女话别的颜尔,叹道:“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彼此都有彼此的使命,强求不来的!”阿九轻声道:“而且,作为知心朋友,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也是。”五福躺了下来,道:“世间情,也不止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 “所以我很庆幸有你。” “同理。” 庆幸有你,不叫此生有憾。 第1605章 好日子将到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五福一行正赶回来的时候,紫玉也收到了她在路上传来的信条,知道他们已经成功解了蛊毒,更是欢喜得走路都带风。 “周秀儿还没回来?”紫玉叫来玛瑙问。 周秀儿这几天三天两头要出去,说想见识一下长安城的繁华,愣是求了周氏,磨得嘴皮子都要烂了,周氏被磨得烦了便答应了让她出去走动。 今天,周秀儿还是和她娘一起出去的,说是去寺里祈福,保佑周氏的孩子顺利出生。 周氏便给了她们五十两银子做香油钱,至于这香油钱是不是会全被添到寺里的功德箱,紫玉敢断定,必定吞下一半以上。 玛瑙看了看小摆钟,道:“还没呢,只怕还得过阵子。” “你去注意着,看她们什么时候就回来报。”玛瑙点了点头。 又过了小半时辰,玛瑙就来报说那对母女回来了,紫玉便把派出去暗里跟着她们的暗卫给叫了过来问话。 哪怕周氏答应让她们出去,紫玉也不放心,暗地里派了个暗卫跟着,看她们都和谁接触,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以免被人钻了空子去。 紫玉此举,可以说很谨慎小心了。 暗卫道:“一切都正常,也没和谁接触。”顿了顿,又道:“就是在上香的时候,周姑娘不小心碰掉了香炉,香灰撒了一身,然后换了一身。” 紫玉皱起双眉,道:“是意外?” “是意外。” “可有看见相熟的人?比如伍家的。” 暗卫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今天十五,去上香的人极多,实在难盯,但不曾见有人靠近她们。” “辛苦你了,下去吧。”紫玉屏退他。 暗卫闪身消失。 紫玉想了下,还是去了周氏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鲁氏夸张的笑声,正说着在寺庙的所见所闻。 站在门口的小丫头看到紫玉,就往里报了一声,紫玉走了进去,看到鲁氏和周秀儿一左一右的坐在周氏榻下的小杌子说话。 紫玉上前福了一礼,闻到空气中的檀香味,皱了一下眉。 “紫玉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周氏笑着问。 “也没别的事,就是刚接到姑娘的传信,姑娘他们正往家里赶。”紫玉含笑道。 听到五福正回来,鲁氏和周秀儿身子同时一僵,相视一眼,有些不安。 如今她们在这府邸里,虽行动出入都要报备,银钱上也不怎么趁手,可也是有吃有喝有穿的,比起之前三餐不继,风餐露宿的日子舒服极了。 但若是五福一回来,她们还有这样舒坦的日子吗?这好日子将到头了吧? 鲁氏心想,那死丫头怎么就不一辈子回不来了呢。 而周秀儿则想着,要怎么才能讨好五福,不让她把她们送走或赶出去,她实在是不想离开这里,所以迫切的想要一处安身之所。可惜,她一个人都不认识,更别谈认识什么男子了! 紫玉眼角看到两人僵直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的扯了一下。 “五福回来了?”周氏没注意到鲁氏她们,面上一喜,腾地站了起来,又哎哟一声。 第1606章 早产之兆 周氏一声痛呼,让紫玉变了脸色,身形一闪,瞬间来到周氏身边,双手扶着她。 “太太,您怎么了?” 周秀儿和鲁氏眼睛眨了眨,以为自己眼花了,她是怎么过去的,太快了? “我没事。”周氏缓了一下,吐出一口气道:“就是肚子疼了下,许是孩子踢的。” 紫玉却是不经意地把手指搭在周氏的脉象上,眉头皱了下,说道:“太太,您生产在即,不能大意,奴婢这就差人请个大夫回来。” 她医术不精,看不出周氏有没啥不妥的,却丝毫不敢大意。 紫玉冷眼看向鲁氏母女,道:“请周大嫂子和周姑娘回房,别随意走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鲁氏跳起来。 “你们刚从寺庙里礼佛回来,身上沾了各种香料,太太身子沉重,受不得这种浓重的味道。”紫玉不客气的道。 “你……” “娘。”周秀儿拉着鲁氏的胳膊,掐了一下,看着周氏道:“姑姑,那我们就先回房了。” 她连拉带拽的,愣是把鲁氏给拖出了周氏的屋子。 在院子外,鲁氏甩开她,呸了一声:“真是狗仗主人势,好不霸道!” “娘,你少说两句吧,没听到她说五福要回来了吗?”周秀儿脸色难看至极:“真要让她抓着我们的把柄,好在五福面前多上两回眼药,把我们给扔出去?” 鲁氏身子一僵,声厉内荏的说:“她敢,我是她长辈,舅母。” 周秀儿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鲁氏讪讪的,跟着她走了。 而另一厢,紫玉则是吩咐小丫头开点窗,让屋里透透气,也好驱散一下里头浑浊的香味。 安顿周氏躺下,她就叫了秋香说话:“太太这几天可有不妥?” 秋香有些茫然,摇了摇头,又有些迟疑。 “有话直说。” “今天太太上净房的时候,我看亵衣有点落红。”秋香忐忑的说。 “什么!”紫玉差点尖叫起来,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秋香道:“太太不让说,说是这都是正常的,不重要。我,我也没经历过……” “糊涂!”紫玉轻喝,道:“她月份已经这般沉重,随时都会生,落红是大事,再没经历也该知道,你……” 秋香白了脸,抖着唇道:“不,不会吧?现在离十二月都还有些日子呢,不是说十二月中下旬才是日子?” “妇人生子,都是说不准的事,哪里有完完全全足月生的?尤其太太这个年纪了!” 秋香听着,越发的惊惧起来。 这时,程嬷嬷带着大夫来了,紫玉亲自领着给周氏诊脉,小半天后,才走出房间问大夫如何。 那老大夫又问了几个问题,紫玉一一回话了,老大夫沉了沉眉,道:“这位太太年岁已大,看脉象有些虚涩,时而转急……依老夫看,太太恐有早产之兆啊。” 众人一听,脸色巨变。 “我且先开两剂安胎药喝着,若这落红无改善,再请大夫。”老大夫道:“也准备随时生产吧。” 第1607章 疑神疑鬼 周氏恐有早产之兆的事让紫玉给封了口,谁都不许拿这事透露到周氏那边去,并让两个稳婆相继给周氏摸了胎。 “太太的胎象如何?是不是要早产了?”紫玉瞪着两个稳婆,冷声问:“我们花大价钱请你们前来,就是奔着你们的口碑去的,现在太太有早产之兆,你们竟然不知?” “姑娘,这……” “你们别以为我家太太是个好说话的就能糊弄过去,太太仁善是没错,可我们家县主,却不是个好糊弄的!”紫玉的声音忽然一厉:“你们连这点都不清楚的话,是想全家过不了大年吗?” 两个稳婆被吓得一哆嗦,噗通的跪了下来,道:“姑娘,我们只是负责接生的,虽然有那么些经验,可到底不是医婆和大夫啊!” “还狡辩。” “姑娘,旁的我看不出来,不过太太的胎盘是较于前两天下滑了点。”那叫陆稳婆的说道。 “对对。”另一个李稳婆也点头,道:“这胎盘下滑,就是要临近生产的迹象。” “太太的胎位可正?”紫玉问。 两个稳婆点头如捣蒜:“正的,正的,姑娘放心,胎位正,生产就顺当了。” “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能离了太太的院子,每天都要帮她正一正胎位,一旦发现有异马上来报。”紫玉沉声吩咐,看两人不太爽快的样子,便道:“你们放心,只要太太平安生产,母子平安,你们的封红,会涨上一倍。” 两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道:“姑娘放心,我们也是长期吃这碗饭的人,也不想在上面翻了跟头的,定然会尽力而为。” 紫玉点点头,又问:“那你们说说,太太这为何有早产之兆?” “这……”陆稳婆讪讪的笑:“姑娘,太太也算是老蚌怀珠了,这样的年纪,能坐住养住已是大幸,又到了月份,早产……” 她的声音在紫玉的瞪视下低了下去。 “就没有外界的影响?比如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食物?”紫玉再问。 不是她非要疑神疑鬼的,实在是姑娘把这大任交给她,若是守不好,她有何面目见姑娘? 而且这家里没有别的人就算了,偏偏有鲁氏那对母女在,这如何叫人安心? “太太的屋子都是干干净净的。” 沈嬷嬷也道:“太太入口的吃食也说我不错眼的亲自盯着,药膳更是亲自做。” 紫玉唔了一声,说了几句叮嘱,让众人散了,把程嬷嬷留了下来,道:“嬷嬷,这家里,您是最年长的人,不是我们这些小姑娘能比的,太太那边,劳烦您多看顾些。” “姑娘放心。”程嬷嬷想了想,道:“姑娘若还不放心,眼下也快过年,不如趁着这机会,把太太屋里的东西都换一遍?” “这敢情好!”紫玉眼睛一亮:“就这么做吧。” 程嬷嬷笑着应了,且下去办不提。 紫玉则是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找来纸笔,铺平了,唰唰的写下几个字,找来鹞鹰,给五福传去,她真怕自己守不住。 第1608章 消息告知 有了紫玉和程嬷嬷的吩咐,周氏屋里的东西,从帐子摆设到花卉,全都换了个遍,至于旧的,自然都收在库里头,会否有一天重见天日,却是难说了。 而对于周氏屋里为何突然换所有的物件,虽说是因为快过年了想换个喜庆的,但鲁氏还是从一个婆子嘴里听到了真正的原因,竟是因为早产怀疑屋里不干净,才要更换那些东西。 鲁氏母女俩听了都咋舌不已,在心里越发坚定要留在这里,留在周氏身边,那才会有好日子过。 但同一时间,也在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想着该不是那天嫌弃她们去寺庙里回来带了不少的香味认为她们造就的早产吧? 心里怎么想,也只能私下里嘀咕几下,鲁氏和周秀儿却是万万不敢去瞎嚷嚷的,尤其在得知五福正在回来的路上时。 而被她们惦记着的五福,接到紫玉的传信后,脸色巨变,二话不说就要拉了骏马快马加鞭赶回。 “紫玉说大夫说我娘有早产的迹象,我不放心,得先赶回去。”五福对阿九说:“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坐马车回。” 阿九道:“要说没恢复,你比我更甚,你的脸还没什么血色。不用多说,我们一起回。” 五福有些迟疑。 “别再想了,像来的时候一样,若是不太好,就让他们带着我们走。”阿九握了握她的手,道:“我们已经在议亲,你娘便是我娘。” 五福这才点头,翻身上马。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往长安城赶去。 …… 彼时,紫玉已经接到了从华安传来的消息,拿着信条,她眉头轻皱。 还真是被太太说中了,周学年当真已经身故,而周大军在发配路上失踪,这要怎么说? 若只告诉鲁氏她们,那对母女必定会叫周氏知道,就算她控制着不让说,这人离开了,周氏能不问? 思前想后,紫玉还是决定先告诉鲁氏,假如她们走了,周氏猜到,也该是心中有数。 这么定下,紫玉便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来到安置鲁氏她们娘儿几个的小院子。 “是紫玉姐姐来了。”周秀儿看到紫玉分外的热情,她看得明白,这叫紫玉的,是五福的第一心腹,也就是顶顶信任的人,否则,也不会把这家中的事交给她,自己却出了远门。 而讨好了紫玉,有她在五福面前替自己说两句好话,还发愁什么? 紫玉看向她一身的玫红衣裳,眼里露出一丝同情,不过也是一瞬罢了。 “我给紫玉姐姐彻个茶?”周秀儿讨好的笑。 “茶就不必了。不过周姑娘,你还是进去换一身素净的衣裳吧。”紫玉道。 周秀儿的笑脸一怔,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紫玉一眼,见她今儿只穿了一身素青,而往日,她素来只穿和名字相呼应,带紫的衣裳的。 周秀儿又看向她手里,见她拿着一张什么,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紫玉也没让她失望,淡淡的开口:“派去华安的人有消息传来了。” 周秀儿不自觉的拧紧了手中帕子,盯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的,脑子嗡嗡的响…… 第1609章 你爹没了 你爹没了! 短短的四个字,让周秀儿脑子一炸,手上的帕子轻飘飘地掉落在地。 “你说,我爹没了?”周秀儿嘴角一抽,木着脸说。 “节哀顺变。” “我爹没了?”周秀儿垂下头,喃喃的开口:“我爹没了。” “谁没了?”鲁氏在门口大声的问。 她没听错吧,这蹄子说秀儿她爹没了? 紫玉看着她们,道:“华安刚传过来的消息,周大老爷已经被周二老爷给拉回家治丧去了。而周大军,因为在发配的路上逃离失踪,如今生死不知。” 鲁氏听了,凄厉的惨嚎一声,一头栽落在地。 紫玉叹气,也没叫人传大夫,淡定的上前用手指在她人中上用力一掐,指甲在上头留下一条红印子,痛得鲁氏睁开眼来。 “我的夫啊,他爹啊,你咋这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几个就走了。啊啊,我不活了,活不成啦!”鲁氏拍着大腿尖利嚎哭。 周秀儿也怔怔的流泪,她嘴上虽然毒,可心里,也没想到周学年当真就这么死了。 她成了没爹的孩子! 而还有一点,爹死了,大哥跑了,她和娘还有勇儿,少不得也要回去窝子村奔丧,哪怕人已经入土为安了,也得回去守丧。 否则的话,亲爹没了,也不回去奔丧守丧,那就是大不孝,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会淹死她。 始终还是离不开窝子村吗? 一旦回去守丧,再出来,又是今夕何年? 周秀儿但觉前途黑暗,一片茫然。 …… 鲁氏的哭喊声,大得只差没冲云霄去,周氏正被秋香她们扶着在花园里散步走动,乍然听到这嚎哭,不禁吓了一跳。 “这是谁在哭?”周氏停下脚步,倾儿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声音,好像是她那大嫂鲁氏的声音。 哭成这样,是怎么了,不知道的以为她是死了娘呢。 “过去瞅瞅。”周氏转身向安置鲁氏的院子去。 秋香有些无奈,只得的簇拥着她,小心的走过去。 周氏出现在小院子门口,眼尖的周秀儿第一个就看见了,一个箭步奔了过去:“姑姑。” 梨果飞快的挡在周氏跟前,周秀儿就生生的撞在她身上,又被弹了回去,跌坐在地。 “姑姑。”周秀儿坐在地上,委屈又惨凄凄的说看向周氏。 “这是怎么了?”周氏让那婆子退开,皱眉问。 “姑姑。”周秀儿爬起来,抱住周氏的手臂,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哭道:“姑姑,秀儿没爹了,秀儿只有姑姑您了。” 秋香自一旁抽了抽嘴角,心道你当你娘还有你兄弟是死人吗? 而周氏则是有些怔愣,爹没了? “梅娘,梅娘啊,你大哥死了。”鲁氏披头散发的跑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她脚边哭道:“你大哥他死了,他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几个走了,那狠心的死人,他心狠啊,我以后可怎么活啊?我们母子几个怎么活啊?” 母女俩放声齐哭,那哭声尖利又大声,震得周氏的耳膜发胀发疼,仿佛连肚子都跟着坠痛起来。 周学年,他死了? 第1610章 膈应 周氏让秋香等人服侍着换了一身素淡的衣裙,头上的珠翠首饰也换成了简单却又精致的银饰,看着人显得素雅了几分。 哪怕她和周学年的情分这些年已经越发的淡薄,可人死如灯灭,如今人死了,她再想起那人那面容,还有从前的过往,也不免有些悲从心来。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落在温热的茶水里。 到底是她的大哥啊! “太太,请节哀,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秋香看着觉得心一跳一跳的,颇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太太本身就有点早产征兆,如今还太过伤心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有所影响? 周氏擦了一下眼泪,道:“我当初也不过是多口一说,哪里就想到当真会……”她叹了一口气。 “太太,紫玉姐姐来了。”梨果掀起帘子,紫玉走了进来。 紫玉屈膝一礼。 “免礼,她们如何了?”周氏问。 紫玉道:“找了几身素净的衣裙让她们先换上了,府中喜庆的东西,也让程嬷嬷吩咐人正换下来。” 关系再不好,在明面上,这周学年也是周氏的大哥,姑娘的舅舅,你可以感情不亲,但于孝义礼节上,人死了,总得换些素净的,以免招人诟病。 紫玉和程嬷嬷一致认为,哪怕再不屑这规矩,可以接受的做了也无妨,没必要和天下道德人士树敌作对,有时候,表面功夫会影响很多事。 所以,便是下人,也换下大红大紫的喜庆衣裳,但也仅是素一点罢了,毕竟是舅舅,这府邸也还有个孕妇。 周氏听了紫玉的解释,很是满意,道:“在她们的吃食上,让厨房的注意一些,荤的就别送过去了。” “太太请放心,已经吩咐好了的。”紫玉淡声回话,道:“奴婢前来,是想请示太太,是否该马上安排周大嫂子他们回乡奔丧?” 周氏道:“这是自然的,她们都是至亲的人,自然得回去奔丧。” 紫玉刚要回话,丫头就报周姑娘她们来了,便立在一边。 “梅娘,你大哥死得冤,你可要给他做主哇,还有大军,也得找回来呀!”鲁氏这人还没进门,就已经先嚎上了。 鲁氏和周秀儿进了门,两人都穿了一身月白,头上戴了一朵白花儿。 紫玉看了,直觉刺眼得紧,心里膈应不已,恨不得马上就把人送走才好。 实在是这对母女这一身穿着,不适合在这府里逮着啊。 周氏也莫名的觉得有些膈应,还有心慌,下意识地摸了摸高挺的小腹,问道:“大哥的事,紫玉这边也说得明白,是和同牢里的犯人打架才遭此横祸……” “这种话,找谁信去?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鲁氏猛然打断她的话,道:“你大哥怎么进去的,难道你不知道?怎么就偏叫人打死了,我敢肯定,这定是那马大头的狠毒手段,就是他买凶,让人打死了你大哥。还有大军,也不知此时是生是死呢,呜呜,我好命苦,死了男人,连儿子都没了……” 第1611章 奔丧?不想! 鲁氏的哭声又尖又大,小小的屋子被震得嗡嗡的直冒回音,叫人头昏脑胀。 “你先别哭了。”周氏有些头晕,说了一声。 鲁氏听不见,浑然忘我的哭,仿佛天底下就她最惨,没有别人了。 周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由抬了抬手。 “别哭了。”紫玉厉声一喝。 哭声戛然而止。 鲁氏看过来,恨恨地瞪着她,这丫头还有没有良心,自己可是死了男人啊。 “你哭声太尖利,闹得人脑门儿疼,太太身子沉重,可经不住你这样嚎。”紫玉冷道。 鲁氏被喝得打起嗝来,看着紫玉愣是说不出话来。 紫玉继续道:“当初你们求上来,是想把他们父子救出去,现在人的下落已经知道了。周学年已身故,你们是他的至亲,也得回去奔丧吧?我已和太太商量让人准备,明日把你们送回乡下去!” 周秀儿听到这,目露惊恐,来了,她想的终于来了。 鲁氏也瞪大双眼,看向周氏:“梅娘,我们才死了顶梁柱,你就要赶我们走?” 天啊,这狠毒的女人,老天爷咋不把她也收了去呢! 周氏的脸一沉,道:“你们难道不回去奔丧?” “这……”鲁氏一噎。 她光想着要周氏给周学年做主伸冤什么的,却没想到他一死,她这作为遗孀的也要回去奔丧什么的。 回去,也就意味着离开这里,离开长安,也就是回去那村子里那过那苦哈哈的日子。 怎么办? 由奢难于简,这几乎是所有人的通病。 鲁氏几人,从穷日子走过来,虽然是靠着别人,可也依旧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这回去再过穷日子? 她怎做得到! 更别说,这穷日子,比以往更苦,因为作为顶梁柱的男人死了,就连已经长成的大儿子,也不知所踪,这往后的日子怎生艰难,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 鲁氏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话,眼神在周氏的的瞪视下有些闪烁,不敢和她对视。 周氏见状,心中便有些寒凉,看向周秀儿,问:“秀儿,你也是这样想的?也不想回去给你爹奔丧守丧?” 周秀儿小脸一白,抬起头来,脸色有些凄惶,故作茫然道:“姑姑,我,我不知道。爹没了,大哥不在了,我一个小姑娘,能做什么?还有勇儿,他还这么小。我不知道,我们能活着回去吗?” 紫玉眸子微眯,倒比她娘长进,不会直直的说不,只卖惨,想也叫人心生怜惜。 这不,周氏眼中便闪过一丝怜惜,声音也温软了些,道:“既然从我这边回去,我自然会派人把你们安然送回去。” 周秀儿心中微沉,却道:“我信姑姑。” “那你大哥的死怎么办?人总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吧!”鲁氏尖声问。 “你想要怎么办?”周氏反问:“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是被人指使打死?” “我……”鲁氏再度噎住,道:“我问你啊,这不是有你吗?” 周氏淡然说道:“我说过,我没有法子。” 看着她的脸色,鲁氏心中一寒,她这是根本没想过要管了。 第1612章 给脸不要脸 眼看着周氏非但不去管周学年的死,更要把自己娘儿几个赶回窝子村里去不理了,鲁氏心里的火气腾地冒了上来,她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吧,就是想把自己娘儿几个甩掉。 恶从胆边生。 “周梅娘你就这么凉薄?那是你亲哥,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冤死而不管?”鲁氏一时冲动,恶毒的话如连珠炮的随着口水花喷了出来:“周梅娘,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那是你亲大哥啊,他死得冤枉,你眼泪不流一滴,也不去给他伸冤瞑目,你还是个人吗?你就不怕头顶青天!” “放肆!”紫玉一喝。 鲁氏甩开周秀儿死死拉着她的手,道:“你骂你骂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们娘几个也活不成了,杀了我们也好和那死鬼团聚。周梅娘,你狠心如斯,难怪要早产,老天爷肯定看不过眼了,你等着,你是生都生不出来的……” 啪啪! 紫玉一阵风的过来,在她脸上甩了两巴掌,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指着鲁氏的喉咙,脸容冷厉:“你当我不敢杀你?” 果然这人就不能有太多的同情心,尤其对着这样大的奇葩极品,看在她刚死了男人,才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岂料这人给脸不要脸! 泛着寒光的青剑就在自己眼前,在喉咙,鲁氏吓得双腿都打起摆子来,浑身直哆嗦,却仍声厉内荏的说:“你,你敢?杀人是要偿命的!” 紫玉冷笑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敢,不过……”她挽了个剑花,在鲁氏的发髻上一挑一划。 叮当,银饰掉落,有几缕发丝飘落在地,鲁氏的发髻已然散了。 鲁氏早已尖叫起来,双眼翻着,一阵骚臭的味儿传了出来。 周秀儿也吓得小脸发白。 “不杀你,是不想在太太面前见血。”紫玉冷笑,刚要再说点什么,身后秋香急声叫起周氏来。 紫玉回头一望,只见周氏抱着肚子,脸色发白。 “把她们拖出去。”紫玉吩咐丫头,指着鲁氏她们:“关到柴房去!” “什么,紫玉你这贱婢,你敢……呜呜。”鲁氏被堵上嘴,拖了下去。 “姑姑。”周秀儿只看向周氏,才叫了一声,就不敢再叫,因为周氏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周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看向紫玉,问:“什么,什么早产?” 紫玉安抚道:“太太莫急,她就是急疯了才会胡说八道。” “你还瞒我。”周氏皱眉:“是不是那老大夫说的,说我要早产?所以这两天才吃安胎药。” “太太……” 秋香却是尖叫起来,指着周氏的下身,手都哆嗦起来。 周氏和紫玉同时一看,见她素色的衣裙上,已经红了一片,心中便是一沉。 “去请大夫,叫稳婆,煎安胎药。”紫玉立即吩咐秋香,自己则是上前,道:“太太,奴婢抱您进房去。” 周氏心里有些慌,觉得肚子直往下坠,一阵阵的发痛,便点了点头,顺从的任由她抱进寝房里去。 第1613章 将生 老大夫很快就被人扛了来,没错,府里去传信的侍卫嫌他慢,愣是把人给扛在肩上,另一手提着药箱,施展轻功回来的。 “哪有你们这样请大夫的!”老大夫是吓得半条命都没了,惊魂未定的气哼哼的指责。 “大夫,救人要紧。”紫玉歉疚的说。你 老大夫顺了顺气,道:“这孩子出生都是天道轮回的事,我们一介凡人还能阻止不成?” 嘴上虽这么说,可他也是随着人进房去给周氏诊脉,见她醒着,便问了几个问题,周氏颤声回了。 “大,大夫,我这孩儿是不是要生了?”周氏抱着自己的肚子问。 “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是不是要生难道心里没点数?”老大夫没好气的说:“你好歹也当过娘,遇事莫慌,否则真要生的时候你可怎么办?自己先把自己给吓着了,还能一鼓作气的生出来吗?” 周氏欲哭无泪。 她是真紧张了,见了红,如今肚子还时不时的疼一下,是不是要生,她不太能确定,这和当初生五福的时候不一样。 而且,这孩子还没足月,她是既担心又害怕,就怕孩子有什么不好! 老大夫不再问她,而是问两个稳婆,看她们的经验,只怕这次是十有七八是要生的。 “我先开个方子,这落红止得住又不再疼了,还能养一养。如果不中用,就准备挪去产房吧。”老大夫捋着白胡子道。 “还请大夫马上开方,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开,再贵一点,我们都能取来。”紫玉忙道。 老大夫斜睨她:“一百年的人参也能拿得出来?” “这……” 老大夫见状哼了一声,刚要讥两句,就听到她说:“百年人参我们府里如今没有,不过五百年的我们有一支,若是一定要百年的,还得等等,您看呢?” 紫玉一本正经的看着他,老大夫嘴角抽了两下,吞了一口口水:“五百年的?” 看她点头,老大夫又把气给沉了下去,他忘了,这是瑞福县主府邸,那位的事迹好像不简单,就拿刚才那侍卫吧,扛着他还飞得……不,跑得这么快,还是普通人吗? 老大夫没多话,开了方子,递给紫玉,道:“既有五百年的人参,也备着,以免生产的时候不够气力。” “是。这两日还请老大夫坐镇我们府里。”紫玉又道。 “那你们得去我医馆报备一声,免得他们以为我怎么了。” “这是自然。”紫玉让人把老大夫领下去歇息,然后让可信的暗卫去抓药,再去周氏屋里。 周氏脸上惶恐,靠在大迎枕上一遍遍的摸着肚子。 “太太,您还得放宽心,太紧张,万一真的要生了,心情起伏也对您不利。”紫玉劝道。 周氏勉强的扯了一个笑容,道:“五福走到哪了?” 紫玉默然片刻,道:“奴婢这就传信,让姑娘再快一点。” 周氏点点头,有五福再的话,她的心也会定一些,不知不觉,她已经把五福当成主心骨看了,哪怕是生个孩子。 她想到鲁氏恶毒的话,恨得咬牙,肚子又是一痛。 第1614章 你怎么不去死 鲁氏的恶毒诅咒,让周氏分外的觉得寒心和介怀,毕竟自己临产在即,又是这个年纪了,自然是盼着平安生产的,可对方却诅咒自己生不出来,这听入了耳,如何不介怀? “鲁氏如何了?”喝下安胎药,周氏抽空问了一句。 秋香道:“太太,紫玉会处理这个事,您还是安心静养,莫要管了。” 周氏唔了一声,合上眼:“和紫玉说一声,派人送她们回去,再封一包帛金,到了窝子村,交给学礼。” 秋香应下,服侍她躺下。 周氏心里存着事,又哪里睡得下,尤其这越是担忧就越来事,腹部时不时的坠痛,让她分外不安宁。 而鲁氏和周秀儿被扔进了柴房,才反应过来自己闯下了什么祸。 “你们要干嘛?放我们出去。”鲁氏一个箭步冲到柴房门口,拍着门大喊大叫:“周梅娘,你想作甚?开门,开门呐!” 门被人从外唰地拉开,一个护卫凶神恶煞的站在门口盯着她,道:“再喊,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鲁氏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神惊惧。 护卫哼了一声。 “让开,我要见你们太太。”鲁氏冲过去。 那护卫抽出腰间的佩刀,只用刀鞘把她捅了回去,道:“拜你所赐,太太如今身子不好,她若好,顺利产子也就罢了。若是不……哼,到时候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完,砰的关上了门。 鲁氏有些怔怔,半晌才叫:“放我出去……” “你别叫了。”周秀儿声音带着厌恶和烦躁:“真是死了才罢休吗?你若是真死了,我倒是能和勇儿继续留在姑姑这里。” “逆女,你说什么?”鲁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秀儿冷哼一声:“我说得有错吗?敞亮明快的屋子你非不住,偏要闹过来蹲柴房,这天寒地冷的,我们很快就能冻死在这里,这就以你所愿了!” “你,你这逆女,我是你亲娘,你怎么敢和我这样说话?” “你是我娘?我还以为你是我仇人呢!咱们都什么情况了,本来就是寄人篱下,你竟然还敢这么冲的和姑姑大吵大闹,你以为你是谁?”周秀儿万分厌恶的睨着她:“你自己要作死就罢了,为什么要连累我,连累勇儿,我们欠了你什么?爹有个话说得没错,你真的是蠢钝如猪,就和你们鲁家从前杀的猪一样,又蠢又傻又笨。” 啪! 鲁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气得浑身哆嗦:“孽女,你竟敢教训老娘?别忘了,我是生你养你的亲娘,打死了你谁也不能说我一句不是,你敢教训我,反了你了!” 那一巴掌打得又红又肿,周秀儿捂着脸,眼神阴冷。 鲁氏被看得心里发慌,还兀自嘴硬:“你看什么看?难道我还说错了?” 这丫头莫不是疯魔了,这眼神这么怨毒。 “你没说错,我就是孽女,我恨不得你死!”周秀儿嘴里轻轻阖动,话挤了出来:“爹死了,你也应该一起死的,我和勇儿成了孤儿,姑姑就没法赶我们走了!去死,你去死吧” 鲁氏目露震惊,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第1615章 我是来寻亲的 柴房鲁氏母女俩的争吵,自有人一字不漏的说给紫玉听,可紫玉哪里有那个空档去管?她忙着给五福传信,更要注意着周氏的身体状况,以防万一。 就在紫玉有些焦虑的情况下,有人来到了长青宅外,叩响了门。 “当真就是在这里吗?”为首的一个男子,身穿素青长袍,披着狐毛大氅,大约三十来岁,面容卓绝俊美,一双桃花眼潋滟非常,眸子里有些激动。 “楼主,根据阿修传来的信息,我们所查到的,就是这里了。”在男子身边,一个穿着玄色衣裳的仆从垂手恭敬的回话,而两人身后,还有一个小厮捧着一堆礼品。 若是五福在此,必定会震惊万分,那艳冠无双的无双楼主,怎么就在她家门口了? 没错,来的人正是和五福有过一面之缘的无双楼的无双楼主。 而花无双也很是有些意外和震惊,他苦苦要寻的人,竟就是在此,而她的后人,更是已然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 难怪,当初见到那丫头,总有那么一丝错觉,有点亲近,有点好感,所以才会大手一挥,让他们从容离开,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血缘之故? 花无双想到这两天所看到的信息,再想起那个丫头,也不得不叹一声,是个有趣的也是个本事的人,难怪啊,易容成男子也这般像。 也不知她母亲,是个怎样的,据说生的温和软弱。 “你们找谁?”门房的探出头来。 “在下姓花,欲拜见你家主子,烦请通报一声。” 门房的道:“我家主子?” “瑞福县主,或是你家太太。”花无双想起五福的身份,又加了一句。 “县主出门已久,尚未归家,至于我家太太,目前身子不便见客。”门房的回话:“请你过些日子再来!” “那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花无双的仆从阿正上前一步,皱眉问:“我们主子,主要是想请见你们太太。” 门房的迟疑了一下:“稍等。” 紫玉接到底下的人来报,不由有些意外,姓花的,太太还认识这样的人? 她想了想,让下人先把人请到花厅去,自己拾掇一番,便往花厅里去。 片刻,见到端坐在左首的花无双的时候,紫玉愣了一下。 此人是谁? “在下花无双,想来你就是那紫玉姑娘?” 花无双? 紫玉的眉头轻蹙了下,在心里默念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在哪听过这名字,便试探的问:“无双楼的无双楼主?” 花无双含笑点头:“看来是你家主子曾说过。” 紫玉嘴角勾了一下,坐在右首座,笑问:“无双楼主卓绝无双,天下谁人不知?只是不知,我家主子和无双楼主有何渊源,竟让无双楼主亲自上门来。” 花无双垂眸,道:“渊源么?” 紫玉拿起丫头递上来的茶,用茶盖轻轻的刮着茶上的茶沫子,又吹了吹,轻轻的啜了一口。 “渊源不太好说。不过,这亲自上门的原因么,我是来寻亲的,可足够了?”花无双轻声道。 第1616章 她是我妹妹 噗! 紫玉一口茶喷了出来,她手忙脚乱的放下茶杯,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向花无双屈膝一福:“抱歉,紫玉失礼了!” “无妨。我也知道,我这话过于惊悚,想来紫玉姑娘心中也在腹诽,这是哪来的疯魔之人罢了。”花无双淡淡的笑道。 紫玉嘴角微抽,心道,你知道就好了,又何必说破? “花楼主……” “我既然能上门来寻,自然是得到了一定的消息,你们府里,如今尚有周学年的家眷在住着吧?” 紫玉一听这话,眼神飞快的一闪,心里暗暗提高了警惕。 “紫玉姑娘莫怕,我并无恶意。我的人查到了周家去,如今周学年已因事在狱中身故,他的弟弟周学礼正与我的人一道前来长安的途中,目的就是为了报丧,并且奉了老周太太的命,要把周学年的家眷带回去替其子守丧。”花无双淡声道:“不出一月,他们就会来到,若是不信,姑娘大可派人去查。” 紫玉心中震惊不已。 自己也不过是刚得到周学年死了的消息没两天,这人就上门了,还说破这个消息,而且,他的消息透露的更多,周学礼也要来了? 这人若不是有别的所图,那么他所言的怕是真的。 “花楼主要寻的人是?” “你家太太周氏梅娘。”花无双道:“准确点说,她是我妹妹,我是遵家母遗命来寻。” 紫玉有些发懵:“你说,我家太太是你的妹妹?她不是周家的……” “父辈的恩怨情仇,我不便多提,家母临终前曾说,有一遗珠落在华阳一老秀才处,我已是几经确认,并且我的仆从也从老周家的老太太口里亲口确认了,才来见人。”花无双浅声道:“家母曾说,妹妹右脚脚底有两颗红痣。” 紫玉越发惊骇。 她联想到那为老周太太对自家太太和姑娘的厌恶轻视,那态度,心中再恶,也不该视作仇人一般。 原来是这样吗,是因为那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骨肉? “是你同父同母的?”紫玉问。 花无双抿了一口茶:“是与不是,并不用明言,她确是我母亲生的便是了。” 紫玉垂了垂眸,道:“花楼主,您的话恕我无法全然信服,我家太太,似乎也不知她身世有异。” “知道此事的,大概只有老周太太,想来那周学礼也从中得知全部,到时候一问便知。” 紫玉再度一默,道:“便是这样,我家太太目前也不方便见你,而且,我暂时也不敢让太太知道此事。” “这是为何?” 紫玉苦笑:“花楼主能找上门来,想来也把我家太太的事查得清楚。”她一边说着一边看落花无双的脸色,见他无异常,越发肯定心中所想,道:“太太身怀有孕,十二月中下旬才足月生产。但如今,因为种种事,我家太太有早产之兆。” 花无双眉头一皱,早产之兆,如此看来,确实不能再有别的事刺激了。 紫玉张口,刚要继续说话,红玉跑了过来,惊喊:“紫玉姐姐,太太怕是要生了。” 第1617章 早产 周氏还是没挺得过早产的结局,被送进了产房。 紫玉不得不撇下花无双,道:“无双楼主,你看,我这边实在是忙活,我家姑娘正往家中赶,不如请楼主过几天再来?” “你家太太早产可有危险?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花无双道。 紫玉愣了下,道:“多谢无双楼主,暂时不用,楼主,我先行告辞,一会有人会送您出府。” 花无双点点头:“不急,我可先坐一会,等你家太太平安产子再走不迟。” 紫玉顾不得太多,只遣了人过来侍候,又暗中吩咐一个暗卫盯着他们的动静,急匆匆的往周氏那边去。 “主子,外头有人盯梢。”阿正在花无双耳边轻声说。 花无双嘴角勾了下,道:“无妨,毕竟冒昧而来,心有警惕,在所难免,如此还好一些。” 假如说两句就轻易相信他,那才叫人对这家里主子的能力而产生怀疑呢! 阿正听了也不再多话,只默默的站在他身旁,不一会,就有个小丫头前来侍候。 而紫玉来到周氏院子,见处处都静悄悄的,也不见忙乱,心中微松。 “程嬷嬷。”紫玉看到程嬷嬷时,心中微松,家里有年长的人,总是要心定一定的。 程嬷嬷小声道:“太太已经进了产房,沈嬷嬷也跟进去了,院子里人都有我镇着,放心。” 紫玉点了点头,问:“怎么会突然就说要生了?” “上净房的时候,又落了一次红,肚子坠痛得急了,那大夫和两个稳婆都说是想要生了。”程嬷嬷沉声道。 紫玉的脸也跟着微沉,看了一眼产房,静悄悄的,让她有些心慌,下意识地抓着程嬷嬷的手:“嬷嬷,不会有事吧?” “但愿。” “我去看看太太。”紫玉松开她的手,往产房而去,而程嬷嬷则是叹了一声,走开去,还有许多事要忙活呢。 产房就设在主屋的西次间,周氏头上缠着一条百子千孙头巾,脸色苍白的依靠在大迎枕上,神情有些萎靡和惶恐。 “太太。”紫玉上前屈膝一福:“您可好些了?放心,奴婢请了人去寺里进香上供禀报菩萨,太太会平安产子的!” 周氏的唇色有些白,扯了扯嘴角:“你有心了。” “这是奴婢应当做的。” 她刚说完,就见周氏轻哼一声,抱着肚子痛呼起来,不一会,额上就见了汗。 秋香拿了手帕在她额上才擦拭着,脸色微白。 “还有多久才能生?”紫玉问着两个稳婆。 要说两个稳婆在这府里最怕的是谁,绝对是非紫玉莫说,别看小丫头小小年纪,可那威严就摆在那里呢,可唬人得很。 如今听得紫玉问话,忙赔笑道:“姑娘,这就不好说了,这妇人生子,可不好说这时辰,有的人顺当的,当真上个茅厕就生出来了。有的人娇贵些,生个几天几夜也是有的。” “对对,那林相府的儿媳妇,当初还不是生了三天四夜才生出来了么,是个大胖小子,可沉手了!” 三天四夜,这让紫玉脸色大变,便是周氏也惊住了。 第1618章 滑胎之象 两个稳婆的话,都让周氏和紫玉同时变了脸色,她们见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张口补救。 “不过那也是极少出现的,太太是有福之人,这孩子心疼娘亲,肯定会顺顺当当出来的。”马稳婆拍着手掌道。 “对对。” 紫玉就道:“你们都是有经验之人,我家太太就拜托你了!”又看周氏脸色难看,便安抚道:“太太放心,姑娘很快就回来了,肯定会赶上小公子出生的。” 周氏的嘴唇阖动,笑着点了点头。 “太太若是还支撑得住,不如多到外头走动走动,不是说这勤走动了,生孩子也顺当些?”紫玉看她神情恹恹的便又提议。 周氏有些迟疑。 紫玉便看向两个稳婆,她们连忙道:“姑娘说得对,这人太娇贵了反倒对生产不利,太太若是忍得住疼,多动也是妥的。” 周氏何尝不知,只是她如今的情况不明,不比从前的时候,这又是早产,她就不敢妄动,怕出了什么事故而后悔不迭。 “我有些累,还是先躺一会吧。”周氏想了想,还是不太敢外出走动。 “那我陪太太说说话。”紫玉挥退两个稳婆,和秋香一左一右的陪着说话凑取。 她想起还在家中未走的花无双,便道:“我给太太按按脚的穴位,也不至于脚太肿痛。” 说着,就牵起被子一角,摘了她的右脚白袜,目光触及她脚底上的两颗红痣,不由心中微跳,脸上却是丝毫不显,轻轻的按起脚上的穴位来。 …… 周氏这次产子,还当真让那稳婆说中了,从搬入产房开始,时不时的阵痛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都不见激烈,宫口更是没有扩张。 若不是周氏自己感觉到坠痛,只怕都不是在生孩子。 而一直在等着不曾离开的花无双,也跟着有些焦躁起来,甚至抓了一个在女子圣科上比较有名的老御医前来给是周氏看脉诊治,这越俎代庖让紫玉很是有些无奈,却又不得不领了对方的情。 实在是她也有些着急啊。 那姓徐的老御医把脉的时间越长,问的东西越来越多,紫玉的心就越是高高的挂起,总落不到实处。 “徐御医,我这一胎怀得倒容易,可我年纪也上来了,六七月的时候我前来长安也是舟车劳顿,只怕没养好胎,我腹中孩儿可还好?”周氏忍不住开口问。 经过这两天的不时阵痛,她的脸色蜡黄憔悴,整个人老了几岁似的。 “便是年纪上来了,你的身体底子调理得当,这胎也会坐得稳,我观你身子骨和脉象,倒是经过名医调理?”徐老御医问。 紫玉代替周氏回话:“老太医,之前曾帮太子殿下诊治的鬼医,曾帮我家太太梳理过身子。” “这就是了。”徐老御医捋着胡子道:“这调养得理,胎儿自会养至足月,如今你脉象却沉珂凝滞,滑脉不显,以我看,你这并不是要到生产时,故而才宫口难开。至于为何落红坠痛,反是有那滑胎之象。” 第1619章 需催产 滑胎之象! 众人听了这老太医的话均是一惊,那最先被请来的老大夫第一个不服气,上前辩道:“滑胎?这怎么可能,明明是要产子……” “你看作产子也未尝不可,毕竟这胎儿已经足八月,已经成型了,哪怕一碗落子药灌下去,也只会是以生产的形式产下,而非那没成型的只流成血水,你再看这脉象……” 两个加起来超百岁的医者就在这讨论起来,周氏这到底是滑胎还是先兆早产,但不管是哪个,其实意思都是差不多的,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周氏听到滑胎,脸上血色唰地褪尽,下意识地抚上肚子,心急剧乱跳。 这一胎养到现在,都稳稳当当的,也都八个多月将近九月了,怎么突然就会滑胎呢! 而紫玉则是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成拳,滑胎,这定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哪怕说是年纪大,可太医不也说了,周氏的底子被调理得挺好吗? 不是无缘无故,就是人为,千防万防,还是被人钻了空子吗? “徐太医。”紫玉打断两人的争辩,问道:“我家太太滑胎,可是有什么原因?” “妇人滑胎的原因无外乎就那几个,身体底子不佳养不住,外力触撞,或者药物所致。”徐老太医回道:“你的底子还行,养到如今才有滑胎之象,想来是误食了什么导致滑胎的东西,但来势不急,这剂量应该比较少。” 周氏和紫玉几人均是如坠冰窖。 “太太的食物都是专人侍候的,不会有什么脏东西加在其中。”秋香急道。 徐太医点点头:“排除食物的话,那还有别的途径,比如和导致妇人滑胎的药物长期接触。” 周氏整个人都有点呆滞了,这意思是说有人要害她吗? 紫玉强忍怒火,问:“徐太医,如今我们太太该如何?” 周氏肚子又是猛烈一痛,身下一热,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仿佛从被褥下传了出来。 众人脸色惊变。 徐太医道:“我先给她扎上几针,然后开个催产的方子,熬了药来,催产吧。” “太,太医,要催产?” “不尽快催产,你产道不开,一旦破水,这胎儿就要憋死在里头了!” 周氏身子一软,面如枯槁。 “请太医开方。”紫玉当机立断的说。 屋内很快就把多余的人清掉,紫玉亲自看着徐太医施针,看周氏的脸色好看了些,心中却越发的沉重。 施针后,又立即开催产的方子,紫玉让沈嬷嬷亲自去熬,让周氏喝下。 而在等周氏发作的时候,紫玉吩咐程嬷嬷看顾此处,她则是带着人,往鲁氏她们的屋子里去。 “把所有属于她们的东西,全部一个不落的搜出来。”紫玉手一挥:“去柴房,除了里衣,旁的衣物首饰,也全部给我扒出来。” 不怪紫玉对那对母女产生怀疑,实在是她们出现后再和周氏这出事儿的时间十分吻合,而最重要的是,她们从伍家出来。 紫玉怕自己是错过了什么才导致周氏如此,所以得重新搜一遍。 第1620章 滑胎祸首 鲁氏和周秀儿被关在柴房两天,仿佛被人遗忘了似的,没吃没喝的,这已经入冬,天还冷得很,母女俩早就没了脾气,相互靠在一起,把柴屋里的禾草什么的都盖在身上取暖。 两人冻得直哆嗦,肚子又饿嘴又干,简直不要太遭罪。 从怨毒的咒骂到彼此埋怨,到拍门求饶,鬼知道母女俩都经历了什么。 砰。 门忽然被打开,一阵凄冷的寒风卷了进来,冻得两人一哆嗦,鲁氏她们睁开眼,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是不是要放我们出去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有人一脚踢在鲁氏的肩膀上,她惨嚎一声。 “把她们的衣服扒了。” 有婆子涌了上前,二话不说就按着两人开始扒,还有摘首饰。 “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那都是我的。欺负人啊……”鲁氏尖叫起来。 啪。 有人甩了鲁氏一巴掌,吐了一口口水在她脸上:“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太太要有什么不好,你就准备陪葬吧!” 鲁氏怔住。 周秀儿猛地抬头:“姑姑怎么了?” 婆子没回话,拔完她们的衣裳,又砰的关上了门。 “求求你们,给我们点吃的。” 有两个馒头从窗子里扔了进来,鲁氏一把抓过咬上,一边吃一边骂,又哭起来,叹着命苦。 周秀儿却觉得心慌,一股子不安萦绕开来。 …… 一个屋子,摆满了女人的东西,紫玉让在鲁氏她们院子的丫头先把东西分列开来,哪些是最初她们带来的,哪些又是后来添置的,然后把徐太医请了过来。 “徐老太医,劳您老人家帮我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东西不妥?”紫玉指着分门别类的东西道。 徐老太医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鼻子吸了吸,花白的眉皱了一下,随手拿起一只精致的荷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全是各种香料,混在一起,香气馥郁,他拨了拨那一小堆香料,眯着眼去看,拿起一颗小小的泥白丸子,手一掐。 紫玉看得清楚,泥白丸子里面还包着什么东西。 徐太医又拨弄了一下,从香料里挑出一小块木料放在一边,和那泥丸子一起。 他尝了尝两东西,呸了一口。 “徐太医,这是?”紫玉的心砰砰直跳。 “红花散,活宫散淤,长期佩戴这样的东西,会置女子不孕和小产。”他指着那泥丸子的东西。 紫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冲去。 “光是这点还不够,还有这木料,浸了活血行经的汁药。”徐太医微微侧头:“但还差点。” 他一点点的看过去,又是嗅又是看的,最后拿起一只金簪嗅了一下,细细的看着它。 拧开簪头,里面竟是空心的,倒出一些碎香料来,他从指甲挑了一点尝了尝,脸色微变。 “这就对了。”徐太医指着这几样东西道:“这三种香料药粉混合起来,若是熬成药喝了,立即就能落子。但就这么佩戴,长期嗅闻也会有滑胎之兆,你家太太这情况,应该戴了不是很长时间吧?否则,胎儿早就不保了!” “混账!” 看着这些导致周氏滑胎的‘罪魁祸首’,紫玉忍无可忍,怒喝出声。 第1621章 谁动的手? 紫玉把沈嬷嬷找了过来,指着徐太医找出来的东西说了一遍。 沈嬷嬷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拿起那颗泥丸子,道:“这东西,我第一次检看的时候并不曾看到过。” “当真?” 沈嬷嬷点头,指着那木料道:“这个我也只以为是寻常的沉香木碎。” “你虽是精通药膳,但到底不是大夫,这个看不出来也说得过去,此木料所浸的落子汁液,也是寻常的落子药。但金簪里面的这个药,却是用罕见的药材所制而成,据老夫所知,也只有前朝宫中才有,乃是被禁的秘药。” “那对母女,断不可能拿得到这样的秘药。”紫玉沉声道。 徐太医默然不语,这样的阴司,他知道是知道,但不会去插手。 “太太那边大概开始发作了,沈嬷嬷先过去看顾一二,左右两人已被关在柴房里,也跑不掉,这事得彻底清查。”紫玉道。 沈嬷嬷屈膝一福,退了出去。 紫玉让人把徐太医先安顿下来,好吃好喝的供着,以提防不测,然后传信让魅二过来,把周氏中了暗招的事给说了一遍。 “那对母女就关在柴房里。”紫玉沉着脸说道:“这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是从何处开始,哪个先伸手,从头到尾,巨细无遗的捋一遍。我觉得,和伍家人脱不了干系。” 魅二点了点头,看她面带自责,便道:“你也不用太自责,这百密总有一疏,对方有意要下手,总是能寻到机会的。” 紫玉轻叹,道:“我只觉得有负姑娘所望罢了。”又道:“对了,前几天周秀儿她们去过相国寺,详情也细问一下,她那荷包里多了样东西,只怕是近来出去时被人放进去的。” “好。” 魅二和她说了几句,便带着人把鲁氏母女提了出来审问不提。 紫玉又去见那花无双,这次周氏被检出滑胎,还是托他的福,若不是他找了这个徐太医来,只怕情况还不明朗。 花无双坐在被安置的屋子里,手里拿了一卷书默默在看,只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时的往窗外看去。 “无双楼主倒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的自觉。”紫玉见状就扯了一下嘴角。 花无双放下书卷,道:“我听着外头动静不小,怎么回事?她可生了?” 紫玉冲他深深一福,道:“说起此事,还得多谢楼主帮忙,我替我家姑娘和太太,领了楼主这个情,多谢。” 花无双看她如此郑重,就皱了眉:“到底发生何事?” 紫玉迟疑了一瞬,道:“有人想害我家太太,用几种落子药分列而放,导致她滑胎,故而才……若没有徐太医,只怕我们还懵然不知。” “是谁?” 花无双浑身气息一冷,俊美的脸也跟着变得冷凝起来。 他才刚找到妹妹,连人长什么样都还没见到呢,就听到有人要害她的话? 紫玉道:“我们会彻查清楚的。”谁也跑不了。 花无双略想一下,道:“伍家王氏?” 紫玉微讶? 第1622章 恐难产 看到紫玉惊讶的表情,花无双把玩着腰间的白玉佩,道:“我来之前,已经先行查探过她们母女和那伍礼宏的关系和事。她深居简出,并没有和几个人结仇,最大的仇,也是那王氏了,后宅女人的争斗,来去就那些!” 紫玉道:“花楼主看得明白,不过是与不是,还得查探过后才知。” 花无双点点头:“可需要我帮忙?我也有些人可用。” “奴婢替太太谢过楼主,但如今并不需要。”紫玉礼貌的拒绝。 “那她如今如何?” 紫玉眼神一黯,道:“徐太医说要催产,否则,胎儿难保!” 花无双的脸色再变,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紫玉看在眼内,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紫玉姐姐。”玛瑙前来报:“太太那边有动静了。” 花无双也站了起来,张口欲言。 “太太那边的院子有些忙乱,若有好消息,我再来请楼主。”紫玉屈膝一礼。 花无双叹了一口气,招来阿正,冷声吩咐:“让人去查那王氏。” “是,主子。” …… 一碗催产药下去,周氏很快就有了动静,肚子痛的频率也变得密集了,可她的脸色,却分外的难看。 紫玉听到那断断续续的痛吟声,眉头皱起来,强行按下心中的慌乱。 周氏的宫口开得极慢,疼痛使她面无血色,一直持续到隔天清晨,才看到可供生产的宫口扩开。 “太太,喝点鸡汤补一补力气,里面加了参。”紫玉端来鸡汤。 周氏摇摇头:“我不想喝。” “哎哟,太太,这有好东西您可得要喝,疼痛什么的只是过一段,生孩子是要力气的,您要是不够力,可怎么生下小公子呢?岂不是……”马稳婆道。 紫玉瞪她一眼,会不会说话的。 周氏听了,只得点点头,又是一波疼痛传来,她面容几乎扭曲。 紫玉让沈嬷嬷亲自喂她。 一大碗鸡汤,只勉强喝了半碗,又吃了两口鸡肉,便吃不下去了。 周氏才咽下一口肉,浑身僵硬起来,下身一股热流泄了出来。 “破水了。”马稳婆检查了下,对紫玉道:“姑娘,太太要生了。请你在外头等吧,产房腌臜,你一个黄花大闺女不好在这。” “这里有我就好。”沈嬷嬷也道。 紫玉看房里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年轻的媳妇子,便走到外头等着。 热水,源源不断的送进房里去,一盆盆血水也从房内端出来,血腥味浓重得让人欲吐,只听得房内的呻吟声,却不闻婴儿的啼哭声。 随着生产的时间越来越长,紫玉的心往下坠去。 房内,众人的心也跟着沉下去,尤其是两个稳婆,脸色惨白。 周氏这几天先听到周学年身亡,后头又听到鲁氏诅咒,心中本就是不舒爽,这后头愣是生不出来更是发慌,而听到自己是被人害了,那可谓是心力交瘁,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尽,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怎么回事?”沈嬷嬷一边伸手去掐她的人中,利眼瞪向两个稳婆,喝道:“孩子怎么还生不下来?” 马稳婆身子发软,哆嗦着唇道:“嬷嬷,胎头反了,太太,怕是要难产。” 第1623章 胎位不正 妇人生子,胎儿头先从产道出,才叫顺利,而如今胎头反了,也就是说,这孩子的脚朝下,先往产道的是胎儿脚,这是没法产子的。若强行拖拽,必有一伤或一死,甚至,母子俱亡。 沈嬷嬷脸色惨白,目瞪口呆的,好半天才喝道:“你们不是说胎位正的吗?” “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何就这样了,前两天的时候还不是。”马稳婆她们欲哭无泪的说。 沈嬷嬷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对婆子说:“通知紫玉姑娘,请了徐太医过来。”又对两人一喝:“还不把帷布拉上。” 这可怎么办,本就是滑胎,情况不妙,如今还加上胎位不正,怎会这样? 沈嬷嬷看向面无人色的还在昏迷中的周氏,心仿佛绑了一块巨石似的往下沉去。 而紫玉听到婆子的话,双腿便是一软。 胎位不正,难产! 还有比这更倒霉的吗? 姑娘还不在家,若是太太有什么不好,岂不是见上一面都难? “紫玉姑娘?” 婆子的喊声,让紫玉回过神来,连忙让人去请徐老太医过来。 徐老太医很快就带着自己的银针什么的进了产房。 紫玉也顾不得什么腌臜不腌臜的,也跟了进去,先是瞪了那两个稳婆两眼,威胁道:“太太若不好,你们就等着!” 两稳婆跪在地上直哆嗦。 “胎位不正,你们是做这个的,赶紧给她推拿,看能否把胎位正一正。”徐太医叱道。 “是是。” 徐太医几针下去,周氏幽幽醒来,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腹部,还是高高的,可下一刻,她的心就凉了。 “你可不能再晕了,已经破水,你若不尽力把孩子生下来,他就得憋死在里面了。”徐太医大沉声道。 周氏听了,眼里露出惊恐来,眼泪滑了下来,嘴唇翕动,沙哑着嗓子道:“太医,若有不测,保我孩儿。” 紫玉眼圈一红,死死的咬着唇。 那两稳婆双手齐动,顺着时针往周氏的腹部推去。 “啊!”尖锐而又剧烈的疼痛让周氏恨不得就此死去,生怕自己晕过去,她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猩红的血从嘴角溢出。 “太太。”紫玉看得眼睛欲裂,不忍的别开眼去。 一波一波的疼痛让周氏浑身都在颤抖,两个稳婆的推动,就好像拿了一把长剑在腹中搅动似的。 “拿布给她咬着。”徐太医见状吩咐,就怕她把舌头都咬断了。 有婆子取了干净的白布前来,放在周氏的嘴里咬着。 可怜周氏,狠狠的咬着布,眼球都要突出来了,身子颤个不停。 “还没行吗?”紫玉问那稳婆。 那两稳婆满额是汗,掀起帷布一看,面露惊色,这血流得太多了,再这么下去,胎位没正好,人就不行了。 “姑娘,不能再推了。”马稳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再推,只怕太太受不住了。” 紫玉恨不得一脚踢过去。 周氏吐出布,声音像被砂砾磨过似的,哆哆嗦嗦的说:“再,再来。” 第1624章 五福归 十一月末的长安城,忽然就下起飘雪来,一片一片的,落在屋顶上,长街上,人们的头发肩膀上。 “下雪了!”守城门的士兵抬起头来,伸手接住一片雪花。 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很快,就洋洋洒洒的下得密集起来。 有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外而来,士兵看过去,只见两匹骏马一前一后的疾驰进城,没等他反应过来,人马就已经不见了影了。 “嗨,这兔崽子,文牒路引还没给呢……” 士兵才开了个口,又有骏马跑来,当头一人高举一块令牌,高声道:“瑞福县主行仪,请放行。” 那士兵被同伴拉了下去,退到一边,那后头的骏马突突的跑进城。 不过小半个时辰,那最先跑进城的骏马就已经回到长青宅侧门外,骑在马上的人跳了下来,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五福!” 阿九从另一匹马上跃了下来,扶起她。 “没事。”五福脸上雪白不带半点血色,这些日子的快马加鞭的赶路,实在已经到了她的极限,尤其还在刚换了半身血的情况下。 阿九把她整个人扶起靠在怀里,揽着她上前拍门。 而身后,有马车前来,看到两人时,又惊又喜。 “五福,晋亲王?” 那声音带着急切,五福回过头一看,见伍礼宏正整理身上衣裳和官帽,便回过头去,应都没应一声。 她不应,阿九自然也不理会,只高傲的点了一下头。 门被人从内打开,一个看门的小厮探出头来,看到五福的时候,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 “县主。”他眼睛瞪大,瞬间往内院跑去:“县主回来了,姑娘回来了!” 五福走进门内,飞快的往内院走去。 而周氏那边,所有人都揣着心,不敢吭声,有的丫头婆子,甚至双手合十,嘴里喃喃的求起佛来。 “太医,姑娘,这当真是不行了。”马稳婆再次跪在了地上。 胎位一直没法摆正,更可怕的是,孩子的一只手卡在了产道里,那小小的手指,她都看见了。 紫玉身子发软,看向徐太医:“老太医,这怎么办?” 徐太医叹道:“再灌一碗催产药吧,这耽搁的时间也长了,听天由命吧。” 周氏的眼角渗出血水来,哀求的看着徐太医,她当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重要的是,她感到什么东西在消失,眼前有些花白。 “姑娘回来了。” 外头忽然有人大喊一声,宛如强心针的注入众人心里。 紫玉一怔,快步走到窗口,透过窗纸,果然见一个纤瘦的人儿走进院子内,向这屋里而来。 “太太,姑娘回来了!”紫玉飞快的回转身,跪在周氏跟前,急声道:“姑娘回了,您再坚持一会。” 周氏嘴唇翕动,脖子僵硬的看向门口,有人打开门,走了进来,却因为身上带着寒风冷雪,一时并不敢走上前。 “娘,我回来了,你别怕!”五福走到门边的火盆,解了身上的大氅,烤了烤火,就走了过去。 第1625章 听天由命 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五福目光所及,地上一盆盆血水还没来得及搬出去,让她打从心里感到胆寒。 生子竟然会流失这么多血,竟是这么叫人胆战心惊。 女人生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这话忽然就在五福脑中响起,让她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姑娘。”紫玉走过来,双眼泛红,看到她身形消瘦,脸色雪白,心中愈发难过。 五福走到周氏面前,跪了下去,握着她的手,哪怕房里摆了几个火盆,可她的手仍是冰凉冰凉的。 “娘,我回来了!”五福用双手包着她的手,扯出一抹笑容。 床上的女人,双颊凹陷,发丝散乱,双目无神,那张脸的颜色,一片灰青,嘴唇干裂着,整个人宛如一支已然凋零的花,只倔强的坠在枝头上不肯掉落。 周氏勉力的张了张嘴,沙哑着声道:“你……瘦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还有歉疚,对这个女儿,她没尽到为母的责任,反是她一直护着她。 五福的眼泪落了下来,却是勾起唇,道:“没事,就是赶路累着了。娘别怕,五福陪着您!” 她看向她的腹部,冷眼瞪向跪在地上的两个稳婆,问:“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凛冽胆寒,比起那叫紫玉的婢女更显威严和叫人惊惧,不由浑身哆嗦。 “县主饶命,县主饶命。” “姑娘,是难产。”紫玉上前一步,禀道:“胎位不正,孩子的手卡在产道,若是强行拽拉,怕是……” 五福心中一沉,看向周氏,她目光哀凄,不由鼻子一酸。 “这是?”她又看到房中的一个老者,见他目光悲悯,心愈发沉下去。 “这位是徐老太医,乃是千金圣手。” “太医,我娘没办法了吗?”五福问:“孩子可以不管,只要我娘安好就行。” 她忽略了手中手传过来的轻颤,倔强的看着那位老者。 “听天由命!”徐老太医叹了一声,胎儿手脚卡在产道,他也无可奈何啊。 五福立即看向紫玉:“鬼医也回来了,你去把他带过来。” 紫玉点点头,走了出去。 “五福。”周氏喘着粗气:“保孩子,孩子。” “娘,您才最重要。” “不,孩子。”周氏道。 五福咬了咬唇,和她对视着,道:“娘,孩子还可以再要,您若不在,他怎么活。” 周氏的手摸向自己的肚子,眼泪长流,摇着头。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五福抿着唇,看向两个稳婆:“你们也没有半点法子了吗?” “县主,若是强行拖拉,母体必损。”马稳婆大着胆子道:“另外,距离破水的时辰已经过去许久,孩子怕是……” “住口!”五福厉声一喝,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又看向老者,道:“徐太医,麻烦您再看看脉。” 徐太医点点头,这一摸脉,心再往下沉了点,看向五福,目光怜悯。 非但腹中胎儿脉息不再明显,就是这位太太,也有些衰败之象,这一关,怕是难过。 第1626章 油尽灯枯 徐老太医的眼神,让五福差点站不稳,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心中明白。 五福看向周氏,看向她的肚子,有些难过。 这怎么办? 紫玉带着白小白走进产房,两个稳婆抬头看一眼,对于又有个男子进来,已经十分淡定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才不管什么禁忌,孩子怕是盼不上了,只盼着这位太太安好,她们好安安生生的离开这个府邸回到家中和家人团聚。 冲着丰厚的赏钱来,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倒霉情况呢! “小白,快看看我娘。”五福让开身子。 白小白已经听紫玉简单说了一下情况,知道情况危急,也不顾一口气都没歇上来,就上前把脉。 “不太好。”换了两只手,白小白心中发沉,看着五福。 “最坏的是什么?”五福把他拉到一边问。 “油尽灯枯。” 五福身子一抖,看向周氏。 她正被紫玉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又喂了参水,那张脸灰败,闭着眼仿似睡了过去。 “没有法子了吗?” “胎儿久经不下对母体是大损伤,她始终要把孩子落下来才能博一线生机。”白小白道:“我先给她施一回针再看看。” 五福点点头。 白小白让众人退出,并让紫玉给周氏褪了衣裳,让人叫了翡翠进来,只拉了一条帷幕,隔着帷幕指点着翡翠往剥光了的周氏身上各处穴道下针。 五福自一旁看着,见周氏自昏睡中疼得额上冒着细汗,再看她依然高耸的腹部,心中酸涩不已。 施针很快结束,五福看到周氏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不由升起一丝期盼。 待穿上里衣,白小白重新把脉,眉头皱了皱,对五福摇摇头。 五福双拳紧握,眼圈泛红,死死的咬着唇。 施过针,周氏睁开双眼,精神像是好了不少,她的目光落在五福身上,扯出笑容来:“五福。” “娘,我在。” “阿九是不是也回来了?” 五福点了点头:“他就在外面。” 周氏笑了笑,对紫玉她们说:“你们服侍我穿上衣裳,把我挪到隔壁屋去。” “娘?” “听我的。”周氏吃力的想要撑起身,沈嬷嬷和紫玉等人连忙扶起,又拿了衣裳穿上。 五福瞧着,心里却是有些发沉,这太诡异了,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周氏非要挪到隔壁屋去,否则就要自己走,她那张脸甚至因为激动而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 众人只得听从,一阵忙乱,愣是把周氏搬离这个产房,换到隔壁去。 “去把晋亲王请过来。”周氏靠躺在榻上的美人榻上,再吩咐紫玉:“再派人去请孟老先生过来,要快。” 五福道:“娘,您想要做什么?” 周氏的动作,叫人心中不安和感到不祥。 “好孩子,娘心中有数!”周氏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双手放在腹部上,掩住眼中的悲戚。 她无能,这孩子生不下来,她只能自己带走了,也好,一起走,路上不叫他孤独,还有她…… “娘。” 周氏抬起头,冲她招招手,道:“好孩子,你过来。” 第1627章 你们成亲吧 五福走到周氏榻边,半蹲着,抬起头看着她,心里头发慌。 “五福,好孩子,你从前叫什么?”周氏抚摸着她的头,面容温和怜惜。 五福一怔,道:“我是伍芙,一样的名字和姓。” 周氏唔了一声:“原来如此,这都是缘分啊!” “娘,您别……” “好孩子,你听我说!”周氏截住她的话头,道:“你喊我一声娘,那我就是你娘。你来此一遭,是上天安排,叫我们母女一场,可惜,这日子太短了些!” “娘,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周氏摇摇头,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脸,道:“娘自己的身体,心中有数,我和他都挺不过了!” 她抚摸着肚子。 五福一惊,声音尖利:“娘……” “别怕。”周氏笑了笑:“你与我,母女情分虽然只有那么一年半载,可你对我,也尽到了女儿的责任,你护着我,让我锦衣玉食,万事无忧,这都是我周梅娘修来的福气。反倒是我,没为你做过什么。” “娘,不用的,您只要在,看着我就好了。”五福急急的说。 “傻孩子。” 周氏叹了一口气,手摸着她的脸,道:“五福,刚才我看到小五福了。” 五福怔住。 “我知道,她是来接我的,我对不住你。”周氏眼泪滚落,却又是一笑:“不过,你是个坚强本事的好孩子,即便没有我,你也能活得好好的,没有我,你也会飞得更远。” “娘……” “你已及笄,并且亲事也有了着落,且已经换了庚帖,这亲就是议了一半,只可惜,到底没见上那北燕太后,听她亲耳应承你们的亲事。”周氏面带着遗憾:“我原本以为,到了北燕,总能见到她老人家,叫她知道我们五福很好的,奈何娘不争气。五福,你翻过年就十六了,娘一旦走了,你就得守三年,到时候就成老姑娘了。” “三年时间,太大的变数,娘不敢博这个变数。所以,娘就当一回丑人,哪怕世人骂娘挟恩或是什么都不重要。趁着我还在,你和阿九成亲吧。” 五福睁大眼。 “无需别的,天地君亲师,高堂在,请了你师傅他们来见证,你们拜了天地,就算全了礼,等以后,他有心的话,你们再补一个大婚。”周氏说道:“这是娘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五福听了,眼泪再忍不住流下来。 “别哭。”周氏轻轻的揩去她的泪,道:“如此仓促成礼,是委屈你了。可说孩子,成了礼,就是正儿八经的,别像我……” 五福跪在地上,呜咽的哭起来。 周氏也哭,她苍白的脸上,几乎要变得透明,只有她自己知道,生机在流失。 她的时间不多了。 阿九被紫玉领着走了进来,见到的一幕是母女抱头痛哭,再看到周氏的模样,心中不禁微沉。 他大概猜到周氏是要交代他照顾五福之类的话,当即就走到五福身边跪了下来。 但他猜到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更没想到,周氏的打算是那个——让他和五福马上拜堂成亲。 第1628章 请你照顾她 阿九听到周氏的心愿,哪有不答应的,想也没想就应下了,若不是情况不允许,他甚至有些欢喜,因为成了礼,他和五福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怕之后守孝,他们也是两口子。 唯一不足的是他的母后不在,如此只能等以后再补一个大婚了。 五福这边有证婚人,阿九那边就请了颜尔做自己的代表方。 眼看着周氏的生机越来越浅,白小白不得不喂了她一颗续命丹,用独门的乾坤针法止住她体内失血还有痛感,可以使她再坚持一阵子。 周氏很是感激,欢喜的让人给她重新换一身喜庆的新衣,并上点脂粉。 从产子到变成办喜事的礼堂,众人都异常惊诧和莫名,但知道情况后,又都哀伤不已。 时间紧迫,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五福木然的走出屋子,看到院子里,那无双楼的花无双站在院子当中,披了一身雪花,目光急躁的看过来。 花无双是听到动静,忍不住过来的。 看到五福露出疑惑的眼神,紫玉便走到她耳边简单的说了几句。 五福有些怔愣,走了过去,问:“你说我娘是你妹妹?” 花无双点头:“我母亲姓梅,临终前吩咐我寻她,一直到现在才寻到。” “她快死了!”五福道。 花无双脸色巨变。 五福面无表情的道:“我娘她一直为老周太太对她的态度耿耿于怀,你和我去见见她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花无双随着她走进去,周氏刚拾掇好,见到一个男子跟着五福走进来,不由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激动。 她按捺着胸口,不明白这激动从何而来。 “娘,这是花无双,您不是说不明白老周太太对你不好么?那是因为,她并不是你生母。” 花无双看到周氏的一刻时,就可以确定这是他的妹妹,和母亲有几分相像,便温声道:“我是你兄长,母亲临终前吩咐我来寻你,我本名叫梅沭阳。” 周氏怔愣过后,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她释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五福寻来的,你来认我,我很高兴,上一辈的事,我没太多时间,就不听了。我只有一个五福,你若是我的亲长,我死了后,请你多照顾她。” 花无双双拳握起。 “这孩子要成亲了,你若是我兄,那就是她亲舅舅,你也一起来见证吧,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周氏又笑了笑。 花无双看向五福,点点头。 “去换一身好看点的衣裳。”周氏对五福道:“要成亲了,再怎么着,也得穿个红的。紫玉,快去。” 她也不知道是否还能坚持下去,得尽快。 衣裳什么的,五福不缺,被推了下去,很快就换了一身红的,还插了一个精致的红宝石步摇。 而这时,孟老先生被人扛进了府里,若不是来人他曾见过,只怕是要以为歹人要绑架他。 等他听到为何要把他扛来,人惊住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史上最简便也最不像样的礼堂已经搭成,就在周氏的那个屋子里,设了香案,拉了两条红绸。 第1629章 无憾了 周氏不便移动,就靠在榻上,身后连垫了几个大迎枕,还得让人扶着才能坐得住。 “老先生,请恕我无礼,无法起来向您表示致谢。”周氏嘴角含笑对孟老先生说道:“五福那孩子有福气,能拜得您为师傅,以后,她就拜托您老人家看顾一二了。” 孟老先生听着她这有气无力的话,顿觉心酸,嘴唇动了动:“你,你明明都要享福了,怎么就……哎。” 周氏的手温柔的在肚子里抚摸了下,道:“我的福气不够啊。” 孟老先生望了一眼她的腹部,知道她的生机尽失,全是因为那孩子,难产,没有几个妇人能扛得过,她还能支撑到现在,是因为几个医者的合力,她自己也凭着一口气。 一旦这口气散了,她就会…… 孟老先生不忍的别开眼去。 站在一旁的花无双也觉得心酸,想起了母亲去世的当日,又看周氏,她始终和梅家的缘分浅薄,好在还有个五福。 “新人要来了。” 门外,阿九拉着五福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道:“别怕,还有我。” 五福看向他,眼泪却落了下来。 阿九心疼不已。 没有奏乐,没有几个观礼宾客,也没有喜娘,只有代表喜事的红,有双方亲长,还有属下及下人,所有人都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或是在屋外的窗口前,院子中站着,看着这一场充满悲伤的成亲礼。 周氏看着两人上前,眼中带泪,嘴角带笑。 “一拜天地。” 负责做礼官的是一个还留在长安的一个礼部官员,越过北燕的太后皇帝,晋亲王爷自己做主成亲了,他当官这么多年,当真觉得此举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但王爷自己愿意,还一力承担,他也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上。 “二拜高堂。” 周氏看着两人齐齐拜下,不禁欢喜得流下眼泪,伸手揩了,连说几声好,她无憾了。 “夫妻对拜。” 两人彼此拜下,看向对方,眼中带着伤感,还有一丝庆幸和安慰。 “礼成。” 又有人端了茶来,五福端起一杯递给周氏:“娘,请喝茶!” 周氏伸出手,众人所见,那手却是颤得不行,秋香强忍着泪想要替她接过。 “不用,这个我必须自己来。”周氏颤着手,茶杯都被她颤得直响,茶水还洒出一点,却愣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笑道:“很甜,这是我此生喝过的最甜的茶。” 秋香忙帮她接过,周氏的手一松,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紧接着,阿九把茶敬了上去,周氏也接过抿了,光是两杯茶,就已经花光了她的力气,看着阿九,道:“阿九,五福,今儿交给你了,莫要负她。否则,我便是在地底,也不会原谅你的。” 众人鼻子发酸。 “我靳墨发誓,若有负五福,当五雷轰顶,生生世世必沦为九畜。”阿九当即举起双手起誓。 周氏吐出一口长气,笑着道:“好。娘祝你们白首到老,儿孙满堂,喜乐安康。” 第1630章 一息尚存 拜过堂,又给孟老先生等人敬了茶,在众人的见证下,这礼就算成了。 简单而又有些肃穆的成亲礼成,众人心里都跟堵了什么似的,头一次感觉观礼如此的悲伤,想要找个地方痛快的哭上一场才好。 礼一成,周氏的精气神就像被一只手给从体内抽除了似的,整个人迅速凋零,形容枯槁。 屋子里其余的人都退了出去,只有五福和阿九还有白小白在。 五福把周氏搂在胸前,一手握着她的手,眼泪不住的往下掉。 “我今天……真是高兴啊!”周氏的声音微不可闻。 “娘,不要走。”五福哽咽的说。 周氏道:“孩子……娘无憾了。” 她勉力抚摸着肚子,可惜了这个孩子,她感觉到他已经微弱不堪。 五福用力吸了吸鼻子。 周氏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肚子,气若游丝。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冬日的天,黑得极快,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不远处,似有铃声悠远传来,声声勾人生魂。 “五福,我走了。”短短的五个字,周氏说完就合上了眼睛,吁出一口长气,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那条路上,她还有小女陪伴着走,这阳世间,她无憾了。 感受到怀中人逐渐变冷,五福浑身僵硬。 阿九伸手探了探周氏的鼻息,再看五福双眼发直,不禁眼圈泛红,轻声道:“五福,娘走了。” “嗯。”五福下床,将她倒在床上,把她的双手放在那还高高的腹部上,愣了一下。 “小白。”五福轻喊。 白小白蹲在一边,无声的擦着眼泪,这太他娘的悲伤了,他想放声哭一场,呜呜。 “白小白!”五福的声音拔高。 “干嘛?”白小白语气有些冲,他还在伤心好不好。 “过来给我娘号脉。” 白小白皱眉,人都死了,还号什么脉?她是不是伤心过度了? “五福,娘已经走了。”阿九也皱眉,以为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我知道。”五福盯着那腹部看,刚才她感觉到那里好像动了一下。 白小白走过来,看周氏的脸已经死灰,就道:“太太已经走了。” “别废话,号脉。”五福道:“仔细点。” 白小白看她脸露严肃,只得拿起周氏的手,真是疯了,人都死了,哪里摸得出脉象来,又不是……咦。 白小白眼睛突然瞪大。 “是不是?”五福紧张的瞪着他,指着周氏的肚子:“是不是还活着?” 白小白仔细的号着,那一息的脉象,弱得几乎探不到,他看向周氏的肚子,张了张口:“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自己爬出来啊,而且,这太弱了,母体已亡,他不可能撑得住。” 说着,又同情的看了五福一眼。 这个孩子,算是和她血脉最近的至亲了。 阿九听着两人的话,有些惊愕,看向周氏的腹部,这孩子竟然还活着? 五福抿起唇,好半晌道:“他爬不出来,我帮他。” 阿九和白小白有些面面相觑,帮他,如何帮? 第1631章 剖腹取子 很快的,阿九和白小白就知道了五福的所谓帮他出来是什么。 剖腹取子! 白小白双眼瞪大:“你疯了!” 生子当顺产,哪有剖开了腹部取出来的,这在人的身上动刀子,那跟杀人有什么两样? 更别说,这人已经死了,再往她的身上动刀子,那就是对死人不敬,这是她的亲娘,老天会惩罚的! “五福,尸身若不全……”阿九艰涩的开口。 “我没疯!”五福看着阿九道:“剖腹而已,不存在尸身不全,剖了以后,再把伤口缝起来就是了,这在我们那里都是最常见的手术。” 她说着,一时有些懊恼,若是当时就剖腹,她会不会就能活下来,而不是任由她为了让自己成亲而耽搁了。 “缝起来?”白小白的唇抖动起来,那是跟缝衣服一样的意思吗? “医术不能拘泥局限,要敢于尝试,不然那来的传承?”五福淡淡的看着他;“何况人已经走了。”。 后人的开刀手术,总是由敢于承受天下人压力敢于做第一个,才有后面的医学发达。 若是人人都想着不能动,那么哪来的医学发达,哪来的开刀手术? 白小白沉默下来。 “事不宜迟。”五福道:“白小白,你做我的助手,我亲自来,阿九你出去,再把翡翠喊进来助我,让人准备热水,把徐老太医也请过来吧。” 阿九看她神情坚定,便点了点头。 很快的,人就被请了过来,五福已经把周氏的衣裳褪至只露出腹部。 那徐老太医和翡翠听到五福要剖腹取子,都震惊不已,但都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徐老太医自己是医者,若此举当真能成,以后说不定还能救下许多难产的妇人和孩子。 而翡翠么,姑娘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屋子被照得亮如白昼,暖融融的,可白小白却觉得瘆人得紧,剖腹取子啊,这真是前所未闻。 五福先跪在周氏的遗体前磕了三个头,这才站起来,从一旁排开的刀子拿起一把最趁手的,寒光闪闪的蝴蝶刀。 “徐老太医,胞宫在何处还有人体的穴道,您最熟悉,请您指出来下刀最精准的位置。”五福看着徐老太医道。 徐老太医抿了抿唇,指了一个位置,张了张口,到底没说什么。 五福吸了一口气,想着后世曾看到的女人剖腹产疤痕,再想着人体结构皮下组织,定了定神,拿着手的刀竖切下去。 周氏虽已身故,可到底死了不久,这一切,血就迈了出来,众人脸色惊变。 五福面上不显,心中却也是突突跳动,她不是医生,也是头一回做这种事,下刀到底要多精准才能剖开了腹部而又不会伤及宫内的胎儿,这就得看运气了。 拿起干布浸了浸血,所幸人已经死了,血再流也不多,很快就能看到皮下组织,腹壁肌肉和筋膜等。 五福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翡翠递上钩子什么的把腹部肌肉都扒开了,看到一个被胞衣裹着的小小的头颅,心中猛地一跳,激动起来。 第1632章 抢生 白小白亲眼看着五福淡定的扒开那血淋淋的腹部,差点要晕过去。 天啊,他家王妃不是人,是神! 他打小就和药草医术接触,见的死人也多了,却也没像今天这么震撼,在死人身上剖开了腹部取子。 不过五福说得对,要敢于创新,才能有所进步,所以,白小白虽然觉得恶心,却是不错眼的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默默的想假如是自己,要如何做?会不会做得更好? 五福感觉运气不算太差,再往大扒开了腹壁,她就看到了孩子被裹在胞衣里,安静的躺在那里,没有半点动静。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那小小的一团给取了出来。 可以说,五福活了两世,哪怕在前世她剪踩雷的炸弹线,动作也没像如今这般轻,没有这般小心。 众人屏息看着她手上的那一小团,看着她把那小东西放在干净的白布巾上,又取了剪子,在火上烤了了烤,小心的把胞衣剪开,露出孩子的真容来。 小小的男孩儿,因为尚未足月,跟一只小猫儿似的,双眼紧闭着,可以看到眼线很长,只是动静? “徐太医,小白,快,看一看他如何?”五福把两人叫回神来。 徐老太医第一个上前,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几乎探不到,心中微沉。 “没有脉息。”白小白探着脉道。 两人齐齐看向五福,目光怜悯,迟了一步。 五福急了,她拨开两人上前,以两只手指轻轻的按压他的心脏,然后口对口的渡气。 她明明感觉到动静的。 徐老太医和白小白看着,都觉得五福有些魔障了的感觉。 可五福却是一下接一下的做着心肺复苏,不停的渡气过去。 一刻钟后,她感到孩子的心脏微弱的跳动,顿时看过去,见他眼皮颤了颤。 “有气息了。”徐老太医一直注意着五福的动作,见孩子果真有气了,抢先一步抓起孩子的双脚,轻轻倒掉着拍了拍屁股。 呜哇。 如同小猫的呜咽哭叫声从孩子的嘴里传出,几不可闻。 五福整个人一松,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翡翠,洗干净,包好他。”五福吩咐翡翠,她回过头,从地上站了起来,取了针线,开始替周氏缝合伤口。 孩子有翡翠清洗,徐太医和白小白就看着五福的缝合,眼看着那被剖开的伤口一点点的像衣服一样被缝合起来,若不是那血肉狰狞,只怕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把伤口重新缝合好,把她的衣服都拉下来,五福站在周氏跟前,跪了下来:“娘,我也是出于无奈,你拼死也想生下他,这是我为您做的最后一件事,您安心去吧!” 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虚空,周氏欣慰的看着这一幕,不住流下眼泪,嘴角却是高高的扬起来。 “娘,我们该走了,她会照顾好弟弟的!”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少女,和五福的样子相差无几,可神韵,却是判若两人。 “我相信她,她会的。”周氏看了一眼仍在翡翠手中清洗的男孩儿,满目不舍,却转过身,拉着女儿的手,消失在虚空中。 恩怨牵扯了无痕,魂归天国。 第1633章 保密 翡翠很快就把孩子清理干净,用柔软的细松布裹上,才送到五福手上。 五福僵直着手抱着,孩子正好睁开眼,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线细长,十分漂亮。 他嘴一扁,像一只小猫似的哭起来,声音十分的孱弱,若不细听,都听不到。 五福的心又酸又软,看着徐太医道:“徐老太医,劳烦您老给他看看身子。” 重新放下婴孩,徐老太医仔细的检查过后,就道:“这个孩子并非足月生,而且之前在母体内已经折腾过,精气有所损失,便是刚才取出来,也都是……可以说他是先天不足,所以日后,必定要精细的照顾养育,能不能坐住,就看你们了。” 这孩子出生已经足够诡异,他先天不足而孱弱,后面若是看护不好,必定是养不住的,但看他们有这位叫白小白的鬼医,应该不会太发愁。 五福也知道这一点,当下点点头,看着白小白道:“他就交给你了。” 白小白看了孩子一眼,道:“前期先精细养育,等他三岁后,我研究一张方子出来,让他每天泡药浴也可以强身健体。” 五福唔了一声,对翡翠吩咐道:“让程嬷嬷叫人进来给太太大敛吧,报丧。” 翡翠应了下来。 “瑞福县主,刚才的剖腹取子,那法子……”徐老太医开口问。 “徐老太医,剖腹取子不到最后一步,都不能做,尤其没有经验,更不能在活人身上施展。刚才的情景您也看见了,死人尚且如此狰狞,若是活人,只怕弄不好,就会一尸两命。”五福说道:“而且女子多注重容颜,便是缝合,肚子也会有一条大疤痕,这缝合的线,也不好用在活人的身上。” “相比于命,疤痕算什么?” “确实如此,可世人多迂腐,我劝老先生莫要轻易尝试,尤其是在生人身上,您当真想要学,大可以找些小动物。” 徐老太医道:“是老夫想得过于简单了!” 五福又冲他一福礼:“徐老太医,我这弟弟出生的经过,我希望您能保密,毕竟这太过骇人听闻,尤其在我娘过世后才出生。” 这世间的人是不太会接受这样的事的,若是让人知道孩子的出生,那么他必定要背负许多流言蜚语。 他的命运,已经够多舛了,五福不想他自小就担着这些成长,人还是活得简单一点好些。 徐老太医看着女子郑重的表情,也知道那孩子的出生并非太多人能接受,便点了点头。 “我替我娘,还有我弟弟多谢您。”五福再次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 徐老太医道:“医者仁心,不该说的,我也不会说,这孩子打出生就已经饱受折磨,却是大难不死,以后必定是个有福报有大造化的人。” 五福看了孩子一眼,道:“他有没有大造化我不知道,只盼着他健康平安的长成,好好的活着,因为,他的命很珍贵。” 他的命,是周氏以命换来的,她的心愿,大概也是如此,只盼他平安和健康。 第1634章 无常 五福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头上只用一根银簪子别着发髻,头戴了一朵小白花,手里抱着孩子走出了周氏的屋子。 “我娘走了。”她看着满院子的人,面容悲伤。 众人一愣,不知是谁先哭叫一声:“太太。” 哀凄的哭声此起彼伏。 “沈嬷嬷,我娘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奶娘已经去寻了,你和翡翠先看护着。”五福把手中用披风包着的孩子递给沈嬷嬷:“天气冷,去吧。” 沈嬷嬷心中惊诧,低头看一眼,孩子被盖得严严密密的,明明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怎么生下来的? 她虽然觉得奇怪和惊讶,却不敢过问,毕竟不合时宜。 周氏产子后身亡,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府邸,各处都动了起来,换下身上鲜艳的颜色珠翠,处处都挂上了耀目的白。 好在之前在听到周学年去世后,这府里就比较素淡,如今大丧,调动有度,也不见忙乱。 阿九陪着五福去见孟老先生和花无双,看到两人一身素白,孟老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怜惜。 “妇人产子,就是过鬼门关一般,你莫要太伤心。”孟老先生看着面容消瘦和身体单薄的徒儿,劝道:“你瘦了许多,要好好保重自己才好。” “师傅,徒儿知晓了,恕徒儿不孝,无法侍奉师傅左右,我这就叫人送您回去。”五福说道。 “无妨。”孟老先生看向她:“那个孩子,当真是?”显然五福说的产子而亡的说辞,这两人精不信。 花无双也看着五福,唇抿着。 五福垂下眸子,道:“是娘用她的命换了他的命。” 两人一听,大概猜到个中内情,也不再细问。 阿九把孟老先生送出门去,孟老先生看着他道:“你们也算是成亲了,虽然这礼仓促,可也叫名正言顺的,你是她夫婿,好好照顾她。这孩子虽然看着坚强,却是个心肠软的。” “师傅请放心,我会的。”阿九点头道。 孟老先生又叹了一口气,人生无常,谁想到会是这样呢。 送走孟老先生,再回到屋内,五福正面对着花无双。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还有孩子。”花无双问道。 五福迟疑了一下,道:“灵堂正在搭,一会再去,孩子在另一个屋里。” 她领着花无双穿过庭院,来到安置孩子的房间。 花无双看到孩子时,心中微跳,眼神瞬间变得柔软起来。 五福看得清楚,脸上却是不动声息。 “很像你外祖母。”花无双的声音带了点喜悦。 周氏并不太像母亲,只有那么三两分,五福也不怎么像,可这一个孩子,却是颇像。如今他尚未长开,就已经看出来了,等大一些,必定会更像。 “他先天不足?”花无双关切的问。 五福看他关切的神情不似作伪,便点头:“徐太医说,要精心养护。” “我让人去寻两个妥当的奶娘过来。”花无双说完,就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府中丧事,我来处理。你,安心的在灵堂守着吧。” 不等五福回话,花无双就走了出去。 阿九把五福搂进怀里。 五福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阖上眼道:“阿九,我没娘了!” 眼泪,从眼角汹涌而下。 第1635章 要找她就去地府 瑞福县主府中治丧,很快就往各处该报的人家去报,也很快就让有心人得知周氏因为产子力歇身故的消息。 “死了?”王氏手中的茶杯一颤,看着魏嬷嬷迭声追问:“没听错?当真是死了?” 魏嬷嬷点了点头。 王氏哈哈大笑起来:“好,死得好,死得好啊,这贱人本来就不该活,不该出现,死得好!” 魏嬷嬷嘴角扯了扯,却什么都没说。 她听到周氏死了的消息时,并没有感到开心,而是感觉到害怕,不,自从夫人下了那样的决定后,她就开始天天晚上作噩梦,梦见那瑞福县主前来索命。 如今听到周氏当真死了,她打从心底里觉得惊惧和不安,那种不祥的预感总在心底里萦绕不散。 “魏嬷嬷,你发什么呆?”王氏喊了魏嬷嬷几声,不悦的看着她:“我问你话呢,那孽种可也死了?” 魏嬷嬷回过神来,道:“夫人,那位是难产,生下孩子就去了,并没听到一尸两命的消息!” “这么说,那孽种是活着了。”王氏的脸一沉。 魏嬷嬷没回话。 王氏冷哼一声,又疏开眉道:“无妨,早产儿,又是难产,先天不足,能不能养得住还难说呢!” 她抿了一口茶,道:“奶娘,你这就去魏王府,给王妃报这个消息去,也让她高兴高兴!” “夫人,这不好吧?”魏嬷嬷有些迟疑。 王氏把眼一瞪:“这有何不好?魏王妃缠绵病榻,说不准听到这样的闲话儿就好了。奶娘你和她说一声,我明儿再带了宜宁去给她请安。” 魏嬷嬷顿觉嘴巴发苦,应了一声,听着里屋传来的笑声充满了魔性,不禁莫名的感到心寒。 …… 而此刻,在五福家里闹腾的还有一人,伍礼宏。 他自大门口就遇上五福和阿九两人,眼巴巴的上前讨好,却是被无视了,但他愣是借着要给周氏通知要事跟进了府里。 这借口并不只是借口,而是当真有事,他已经得知周学年的事了,但人却…… 然而,进府是进了,可他听到的是周氏早产难产,想要去看个究竟,去被人给拦住了,再跳脚闹腾也出不了屋子。 伍礼宏郁闷,气得要炸,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坐着生闷气,这坐着就睡着了,可等他醒来,听到的消息是什么? 周氏死了?那个和他年少定盟约的女人死了?为了生下他的孩子,死了? 伍礼宏一路冲到灵堂,满目的白,看到一身白的五福跪在灵前,往火盆里烧着纸钱。 伍礼宏喉咙里滚动了一下,五福抬起头,厌恶的看他一眼,那眼神里带着憎恨和愤怒。 她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我娘死了,你以后再不用来了,你要找她,就去地府里!” 伍礼宏看着她,问:“孩子呢?” “你当孩子也死了吧!”五福冷冷的说:“来人,把他拖出去,以后谁也不能放他进来,谁敢无视我的话,一概赶出府!” “不……唔。”伍礼宏才开口,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第1636章 遭王氏所害 看着伍礼宏被拖出去,五福面无表情的重新跪在灵前,看了前方的楠木棺,垂下眸子。 阿九一身重孝,手里搭着一件披风,走到五福跟前,把披风盖在她的身上,握了握她的手,也跪坐下来,道:“别生气,不想见他,以后不让他出现就好了。” “嗯。” “我来守着,你去后台眯一会吧?”阿九心疼的看着她的脸色,道:“你的脸色好难看。” 在她身子尚未好全的情况下,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已经够累了,还经历这些悲恸,她的脸色能好才怪。 “没事,我还能撑得住。”五福看他同样重孝,便道:“母后娘娘还健在,你这一身重孝不太妥,我娘知道你有心就行了,赶明儿换下来。” 古代的礼仪她多少知道,这丈母娘死了,做女婿的是该戴孝,但不会像妻子一般重,尤其是阿九这样的身份,亲王之尊,给一个普通平民戴重孝,哪怕是岳母,也有违礼制的。 五福虽是后世来的,对此不看重,但入乡随俗,她自然得遵从,而且,她也不想周氏死了以后还要为此遭诟病。 阿九道:“没事,你的娘也是我的娘,等这两天过了我再换下来。” 五福点点头。 阿九说道:“听话,去歇一会吧。” “我就在这,你让我靠一下。”五福说道:“别让她一个人。” 阿九跪坐着,让她靠在身前,小声的和她说话。 灵堂门外,紫玉看到相依偎的两个人,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身走开。 “事儿先放着,现在不是说那事的时候,等这丧事结了,该清算的,一个都跑不了!”紫玉对魅二说。 魅二心情沉重,道:“也罢,那对母女蠢笨如猪,被人拿来当了枪也不知,伍家那边我还得捋一捋,等都彻查过了,我再来报,也省得王爷和王妃再下令。” 五福和阿九已经拜过堂,虽然仓促,但都是成了礼的,众人也自当改口。 “除了王氏,没有别的人,查她和她身边的人即可。”紫玉也点头,道:“但王氏既然能做,就必定会把尾巴都扫干净,你还得往深里挖。真的挖不出来就算了,只要是她,我们姑娘不需要什么证据。” “谋害太太的证据若找不到,她谋害她婆婆的也一定要找出来,草儿说过,那女人最依仗的就是她奶娘,想来她的所作所为,她那奶娘都会知道,可从这里入手。” “唔……谁!”魅二眼神一利,足尖一点,就来到假山后,腰间缠着的长剑也抽了出来,指着对方。 “你……”魅二看对方一身白,目光落在他脸上:“无双楼主?” “魅二。”紫玉走过来,道:“花楼主是王妃的舅舅。” 舅舅? 魅二愣了一下,满面疑虑,无双楼的无双楼主,是他家王妃的舅舅? “花楼主怎在此?”紫玉道。 “路过。”花无双面无表情,看向魅二,冷冷的开口:“你们刚才所言,都是真的?梅娘是遭王氏所害,已经确准了?” 第1637章 白眼儿狼 审鲁氏母女,没有半点压力,母女俩都不是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冷不丁的被人带去审讯了,也不用怎么用刑罚,光是摆个凶神恶煞的阵仗也把两人吓得半死了。 但魅二作为如今主管南岳这边情报的老大了,当然不能温柔,连吓带罚的,愣是把两人挖了个通透。 “秀儿,秀儿,我们不求了,这就去和你姑姑说,我们回窝子村吧,呜呜,这都不是人,太可怕了。”鲁氏跟只打败了的母鸡似的,双眼凹陷,满头乱发的披散着,肿胀的脸跟吞了一只枣似的,说话都有点含糊不清。 周秀儿比她好不到哪去,把自己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着。 被拖出去审讯,她就觉得不太对劲,直到那人问了她在伍家的一举一动,她才隐隐感觉到事儿的严重。 对方问得太详细了,不但问话,还问各种细节,让她们使劲儿的想,把当时的情景都还原一遍,其中不包括在伍家的,还有她们外出的细节,以及去寺里上香。 细节,那些细节…… 周秀儿越想越不对,再想起之前曾听到的,越发的觉得事儿怕是和姑姑有关,或者是孩子? 想到这里,周秀儿的脸色顿时煞白,不安和恐惧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秀儿,你……” “住口!”周秀儿厉声一喝,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 鲁氏被喝得浑身一哆嗦。 周秀儿刚要说话,有人打开了柴房的门,有个婆子拿了一点粥水和几只馒头过来。 鲁氏意图想冲出去,那粗壮的婆子一脚就把她给踢了回去,瞪眼骂道:“活该千刀万剐的白眼儿狼,你想去哪?” 紫玉带人去彻查两人屋子的事也没瞒住谁,这府里的下人基本都知道太太早产难产是因为中了暗招,叫人害了才会遭这样的恶。 就是因为这两只白眼儿狼,害了太太,不管有心无心,她们就是罪不可恕。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温和善良的人,最是好的一个主子,却是这么去了,留下那么一个孩子还有姑娘。 自家姑娘也是个好的,她有了好亲事,都在议了,却因为太太这事,不得不仓促的成了亲拜堂全礼,她本该是有个人人羡慕的大婚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这么委屈和伤心。 天可怜见,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两个白眼儿狼。 婆子擦了一下眼角,看向两人的眼神愈发的憎恨。 “嬷嬷,我姑姑,她怎么样了?”周秀儿抬起头问。 “你还有脸问!”婆子喉咙滚了下,冲她呸了一口,那一口浓痰吐在周秀儿的头发上,冷声道:“我们太太没了,就是因为你们,是你们害了太太,戴了落子药,天天在太太跟前凑,她才会难产,现在她没了,你们高兴了!黑心烂肝的烂货,白眼儿狼,白给你们吃的喝的……” 婆子痛痛快快的骂了一顿,才指着地上的馒头,道:“这是给你们的,别以为是可怜你们,而是,得留着你们给姑娘清算!呸,黑心肝的烂货!” 砰,柴房门再度被锁上。 而周秀儿的脑袋则是嗡嗡的作响,姑姑,没了? 第1638章 相帮 周氏被人谋害的事,因为尚在治丧,暂时并没去清算,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去和五福说,除非她自己问起。 五福却是趁着歇憩的空当问了,从紫玉得知了大概的情况,就淡淡的说一声知道了。 总有清算的时候,不急。 周氏的殁逝,并没大肆报丧,也只往五福交好的几家报了,但别的人家听说了,不管是为交好还是为别的,都派人前来吊唁,毕竟她也是皇上封赏的瑞福县主,便是永和公主听说了也派人来吊唁。 一时间,府邸前来吊唁的人来来往往,紫玉程嬷嬷等人忙着调度人手和安排桌席,忙得脚不沾地。 亏得几人都受过严格的训练,那叫花无双的也派来几个得用的人,倒也不见忙乱。 昌平郡主和关楚莹也随着家里人来了,先给周氏上了一柱香,然后走到五福面前。 “五福。”两人眼红红的,看着好友,声音哽咽:“伯母怎么突然就……你要节哀,别太伤心。” 五福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你们有心了,这前来吊唁的人也多,我也不便和你们多说,等以后事情了了,我再请你们过来说话。” “唔,来日方长。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你瘦了好多。”关楚莹心疼的看着她又尖又苍白的脸。 五福点了点头,让人带着她们下去歇息。 孟家的人也来了,当首的是孟大夫人,看到一身重孝,身形消瘦,脸色苍白的五福,心中微酸。 待她们都上过香,五福向众人还了谢礼。 孟大夫人上前拉着她的手,哽咽道:“孩子,苦了你了。” 五福心中一酸,眼圈微红,却道:“我还好。” “你别担心,老爷子让我们过来协助你治丧,你就安心的守灵,待人接物的有我们,不用操心。”孟大夫人重重的捏了捏她的手。 五福又屈膝一礼,道:“多谢大嫂,我让程嬷嬷与您禀报府中事,你只管调度就好。” 孟大夫人是她师傅的长媳,她既然是弟子,称是女儿也是一样,喊她一声大嫂也当的。 孟大夫人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感激。 阿九走了进来,见到孟大夫人时,走过来郑重一礼。 孟大夫人让了半礼,看到他一身重孝,也从老爷子知道两人的事,想了想便道:“王爷为岳母戴重孝是你有孝心,可你母后尚在,虽远在北燕,却也不好如此。你这心意到了就好,也莫让世人诟病,也须为你母后想。为人半子,孝顺也不在这表面,最重要的是,以后你要爱护五福,莫让人欺负她,那么你岳母即便在天上也安心了。” “阿九受教。” 孟大夫人看着两人一起站着,长叹了一口气,可惜了,成亲竟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成的。 五福让人把孟大夫人等人带出去,有了她们的帮忙,府中也就越发的井井有条,这前来吊唁的人见了,也都暗自点头。 看一个府里的规矩如何,看他们家办红白喜事就看得出来了。 而这瑞福县主府里,那规矩那条理,却是让人半点挑不出毛病来。 第1639章 过往 周氏的丧事办了七天,就把棺椁停到了寺里先寄放着,要葬到哪里却要商议。 七天丧事下来,五福更瘦了,脸蛋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可那双眸子也更为的亮,眼神更为凌厉威仪。 看过小弟,五福阿九和花无双在屋里喝茶说话。 “……紫玉说过,你派人找到周家去,你的人正和周学礼赶来?”五福端着茶,看着花无双问:“我娘,当真不是周家人?” “她是,却并非老周太太所生。”花无双道:“我母亲叫梅清,乃是泉州梅家长房唯一的嫡出大小姐,我父亲蒋成荣乃是入赘梅家的上门女婿。” “梅和蒋,你……” 花无双眸子闪了下,道:“我本名梅芃。” 五福眸子一眯。 “母亲是作为继承人养大的,所以她的亲事是入赘而非嫁出,蒋成荣是蒋家家中幼子,颇具文采,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与我母亲成亲后,也恩爱了一阵子。但是当时我祖父病重,我母亲整日操持家中琐事,另还有家族中的,哪来的时间和他终日弄琴烹茶?” “母亲生下我后,就越发的忙了,待我两岁时,缠绵病榻多年的祖父去了,我母亲成为梅家家主……” 五福揉了揉眉尖,道:“梅家的争斗不用多说,就说她是怎么生下我娘的!” 事情太多,她并不想去了解太多什么梅家的家事。 花无双噎了一下,道:“梅家家族庞大,除了长房也还有二房三房,并非人人都愿意一个女人做家主,哪怕她能力超群。蒋成荣联合二房,在我母亲外出巡视产业之际,做下腌臜之事,只为了让他养在外的外室孩子名正言顺,二房的人,自然是肖想家主位置。” “所以梅老夫人被人害了,然后遇到了老周秀才?” 花无双点头:“老周秀才当时是梅家铺子的一个外聘账房先生。” “你是说他们,唔,***?” 花无双露出一个苦笑:“母亲也是无奈之举。” 五福摸摸鼻子,道:“便是一夜情,不小心怀了,也可以流了。” “事情若这么简单那就成,偏是那伙人死心不息,痛下杀手。”花无双冷笑一声:“母亲身受重伤,干脆在当时的小镇养下了,她本就重伤,再堕胎,必死无疑。” 五福默然。 “在你娘满九月后了,她就催产生下她,然后把她交给老周秀才养育,自己则是回了梅家。” “你说你母亲是梅家家主,想来也是,没有冷硬的心,哪能坐得稳那个位置?她能抛下女儿,一走几十年,既然都当没这个女儿,又何必再寻?就为了弥补她的愧疚心?” 当真愧疚的话,又怎么会多年来不闻不问,便是不来看,钱银也该送一些来吧?但周氏的日子,却过得并不富足。 花无双张了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道:“每个人都有苦衷,若是可以,哪个当母亲的舍得舍下骨血?” “现在人找到了,却也不在了,你就当没有找着,当她早就死了吧!”五福道:“我已是阿九的妻,将来我会去北燕,娘的遗体待四十九天后我会火化了到时候带去北燕安葬。” 第1640章 想抢孩子 听到五福的话,花无双的眉头皱了一下,似是对这结果不太满意,再看这个女孩儿,面容淡漠,不亲不近。 花无双有些心塞,也有些悻悻的,略想一下,就释怀了,说的也是,这几十年不见,突然冒出来说是亲戚亲人,谁都没法亲起来吧? “这人讲究落叶归根,带去北燕,是不是有些不妥?”花无双试探的说。 五福瞥了他一眼,道:“她的儿子在哪,根就在哪。” 花无双心里一跳,抿了一下唇,道:“你外祖母临终前一直念着你娘,我是想着,找到她以后,带她去灵前看一看的。” “那你倒省了一道事,想来现在她们也重逢了。”五福淡定的啜了一口茶。 花无双再次被噎,一时接不上去,心道这丫头当真是油盐不进。 气氛一下子僵了下来。 阿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花无双道:“这老一辈的恩恩怨怨,过了都过了,不管岳母的母亲是谁,她就是周家人。如今岳母已经过了,死者已矣,再论这些也无趣。你,也是五福的嫡亲舅舅,以后得空了就去北燕做客。” 花无双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做客,又瞥向五福,见她没有半点异议的样子,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女大不中留,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那小宝呢?”花无双决定放下五福这个外向的,问起了小宝儿。 五福看了过去,心中暗自提高警惕。 花无双有些心虚,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你们两个刚刚成亲,虽然如今正在守孝,但是过几年,你们也肯定有孩子。再说,过些日子你们回北燕也是奔波劳碌,不如,把小宝儿放在梅家养?” “这才是你的主要目的吧!”五福沉声道:“你想抢孩子。” “也不是抢,他若是随着我回梅家,我必定视若亲子,将来梅家的一切,也都将由他继承,他真的很像你外祖母!”花无双道。 “你以为我们稀罕什么梅家的东西?”五福腾地站了起来:“在你们眼里,就是物件权势最重要,人都要往一边去,觉得人人都与你们一样么?你娘为了拿回自己的东西,连女儿都可以不要,一走几十年,现在才来找,还想抢孩子?” 花无双脸上火辣辣的。 “五福……”阿九轻轻的扯了扯五福的袖子,道:“花……舅舅也不是这个意思,多个人心疼小宝,你不乐意吗?” 五福冷哼一声,斜着眼看他,道:“你倒是改口改得快,光凭他嘴里三言两语的就喊一声舅舅。” 阿九讪讪的,道:“学礼小舅也正在路上,他必定从老周太太那边知道了事儿,到时候一问便知,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撒谎是不是?他找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娘要生孩子,可见不是成心打算的。” 花无双见阿九替他说话,还叫舅舅,心里熨帖,倒是算他嘴甜。 可眸光看到五福,心里又是一叹,这丫头更难侍候,跟只刺猬似的,稍微一挑,刺儿就又尖又利。 第1641章 不知不代表无辜 被阿九一劝,五福的火就熄了些,轻哼一声坐了下来,却依旧目光不善的看着花无双。 “我真不是要抢孩子,就是觉得,孩子小,刚没了娘……”花无双有些无措:“你就当梅家是愧疚也好怎么也好,把所有补偿都落在他这里,不管如何,他就是梅家的外孙儿,是我的外甥,你是我的外甥女。” 五福不语。 “他也是有心,看他请来的两个奶娘,也照顾得挺精心的。”阿九道。 五福想起今儿才看过的小弟,比出生时长开了一点,也精神了些,心里便一软。 “此事且容后再说,你娘的事,你要如何办?”花无双心知现在提孩子,只怕会闹起来,也就暂且不提。 五福脸容一冷,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冷厉冰寒起来,道:“自然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阿九握住她的手,五福冲他抿了一下唇。 看着两人的互动,花无双有些恍惚。 阿九让紫玉等人进来禀事。 这几天治丧时,魅二已经在暗中查了不少事儿,他也不用去找途径挖王氏的底,而是直奔直径,找到那在王氏身边的那个魏嬷嬷的家里,抓了她那儿子孙子,一番威迫恐吓,那魏嬷嬷就招了。 但她招认,却是全揽在了自己身上,只说想自家夫人舒心,这样的规划又怎么骗得了搞情报多年的魅二,他什么话都不说,当即就剁了她儿子两根手指扔过去,吓得她再不敢胡说八道,老老实实的说了王氏的指使,都因为什么,又是如何下的药,一一说了个清楚。 “她儿子和孙子都喂了药,没有我们的解药,必定活不成,所以那魏嬷嬷答应,可以指认王氏。”魅二道:“那魏嬷嬷为了不让王氏起疑,自己弄断了腿在家躺着。” 在他看来,那魏嬷嬷也是想着要背叛那王氏了,否则,能对自己这么狠? 女人啊,一旦有了弱点,说反水就反水。 五福道:“只要是她干的,就不需要什么指认。 只要确凿了,是死还是生不如死,只在她的一念间。 “姑娘,鲁氏母女还关在柴房里,可要带过来?”紫玉问道,眼看着五福点头,便让人去带两人过来。 “鲁氏母女就是被王氏当了枪使,并不知里面下了药。”魅二道。 五福看了过去,道:“你想说不知者不罪?” “属下不敢!” “在我这,没有不知者不罪,她们,尤其是鲁氏三番四次刺激我娘,甚至恶毒诅咒,那都是罪。她们不知道,并不代表着无辜。”五福冷道。 两人都是贪得无厌,周秀儿早早就说那香包是伍宜宁所赠,紫玉会让她一直戴着吗?还有那根金簪。 她们不知道是没错,可却并非无辜,她们也是间接害死周氏的凶手,更是害死她的那把刀。 凶手行凶是大罪,作为刀,也同样是。 有人在外晃了一下,紫玉走了出去,很快就去而复返,回来禀道:“姑娘,鲁氏死了!” 五福眉一挑,死了? 第1642章 鲁氏之死 鲁氏死了,死在了自己女儿手上,死不瞑目。 五福来到柴房,见周秀儿缩在一角,眼神呆滞的看着鲁氏的尸体,而鲁氏,早就不是当初肥肥胖胖的模样了。 此时的她正躺在一堆乱柴上,发丝散乱如鸡窝,人瘦了一大截,颧骨和双眼突出,嘴巴张大,嘴角边上还有一丝银丝口液。 “姑娘,是窒息而死。”魑五上前查看了禀报:“脖子上有掐痕。” 周秀儿终于抬起头看了过来,她脸色惨白,脸上有几道新鲜的指甲划痕,眸子和五福的眼对上时,顿时一缩。 “你杀了你娘。”五福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周秀儿浑身一颤,再看鲁氏的遗体,又伸出双手,嘴里喃喃的:“是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她该死,要不是她,姑姑也不会死,我也不会落到这地步,她还骂我没用,我怎么没用,还不是她教的。她还一直骂,一直骂,我,我就……我杀了她,我杀了她,呜呜。” 周秀儿哗的一声大哭起来。 “住口。”五福一声叱喝:“我过来,不是看你表演的!” 周秀儿哭声戛然而止。 “你总把错怪到别人身上,可有从自己身上找过错处?你怨她教不好你,你自己怎就没学好,你打从骨子里自私凉薄,一心只想荣华富贵,却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这本事驾驭?”五福冷道:“你的错,是错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看不清自己的位置。” “你说我娘的死是因为你娘,你可知你佩戴的那个香包,里面下了落子药,你可知你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算计当中。我娘的死,对方是刽子手,而你就是刽子手中的刀,一起杀死了我娘。” 周秀儿眼神惊惧。 “周秀儿,你没救了,你愚蠢,当了别人的夺命刀犹不知,你甚至亲手弑娘,你这辈子,注定都只会活在无尽的愧疚和悔恨当中,上天必不容你。”五福说完,转身就走。 周秀儿扑了过来,拉着五福的裙摆,道:“五福,我错了,我知错了,你再原谅我一回,以后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放过我吧,呜呜,我们是姐妹啊!” “我没有姐妹!”五福微微侧头,斜睨她一眼:“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大错已铸成,就一辈子受良心的谴责吧。” “把鲁氏敛出去,等周学礼来了,就让她带回去吧。”五福看向魑五他们吩咐,又看周秀儿:“至于你,等他来了,随便你去哪,你都不会好到哪去。因为,你的一生都注定是个悲剧。” 五福把话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鲁氏的遗体被带离柴房,再次被关上,周秀儿哭着喊着要出去,她怎么敢,如何敢在杀了她娘的屋子里待下去? 周秀儿凄厉的哭叫着求饶,然而谁都没有回头,更没有替她求情。 一如五福所言,亲手弑娘,她一辈子都得在噩梦中轮回,辗转不安。 第1643章 过桥抽板 王氏带着伍宜宁从魏王府离开,沉着脸回到伍家。 “娘,魏王妃她是个什么意思啊,都不见我们。”伍宜宁嘟着嘴道:“我连世子哥哥的人都没见到。” 两人去魏王府拜见王妃,可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在礼佛斋戒七日,不见外人。 这明显就是避而不见嘛! 王氏阴沉着脸,道:“什么意思,过桥抽板罢了。” 一次说病着不可见人,第二次说礼佛,明显就是在躲避她们。 该不是觉得出了一口气,就认为她们没用了,故而才避而不见吧。 王氏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心头也越来越沉。 “魏嬷嬷,魏嬷嬷……” “夫人。嬷嬷崴了脚还在家里养着哩。”青莲上前提醒。 王氏眉头皱起,道:“这都几天了,她还没好全?” “嬷嬷到底上了年纪,而且这两天又着凉受了风寒,才遣了小丫头前来让奴婢跟太太禀报呢!”青莲眼看着王氏的心情不好,愈发的陪着小心。 王氏听了脸色更是难看,道:“这老货,就会躲懒。” 青莲不敢接话。 “娘,这魏嬷嬷年纪大都不中用了,底下的人你得多提携上来才是,不然事到临头,找个人用都没有。”伍宜宁忽然道。 王氏心中一动,下意识的看向青莲。 青莲接到太太的眼色,心里猛地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 “你下去吧。”王氏对青莲说:“去府里取些山参给魏嬷嬷送去,看她何时能好转前来侍候。” “是。”青莲躬身垂手退了两步,这才转身走了出去,站在廊下,她看了院子一眼,吐出一口长气。 王氏看着伍宜宁说:“你说,把青莲开脸了给你爹如何?” 伍宜宁一愣:“娘不留着做管事娘子?” “之前魏嬷嬷想替她小儿子平安求了青莲去,但青莲却说把平安当弟弟一般看,不太乐意。”王氏道:“她在我身边也有些年,我也不太舍得放出去,要么给你爹,要么配府里的小管事。像你所说,魏嬷嬷年纪大了,她之前也暗示着我,这老货一心想脱籍。” “娘,魏嬷嬷是您的乳娘,打小就服侍您长大,知道的事多了去,若是脱籍了,就掌控不住了!” 王氏听到女儿这般说,有些惊讶,道:“你倒是长大了,有心机了。” 伍宜宁眸子一闪,垂下头道:“女儿吃的亏多了,还能不长记性吗?”语气里有些怨怼。 王氏吃了一噎,道:“这人都是这样成长起来的,你能长记性,以后的路就会少走些弯路。” “哪有什么用,世子哥哥都见不到人。” 王爷脸上再次沉下,握着拳道:“你放心,他们若真是过桥抽板,娘一定给你寻一个更好的。” 伍宜宁对这话不置可否。 果然,隔日一早,他们就听到了魏王妃给魏王世子定下了晋阳长公主的嫡女长宁郡主陆倩倩为世子妃,并由太后亲自下的懿旨。 这消息一传开,王氏当即就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在听到伍礼宏为了那死鬼周氏写了什么酸诗祭词,更是气吐了血,而伍宜宁,则是连砸了几个花瓶。 第1644章 夜半来五福 魏王世子定了亲事,王氏母女再气,也无可奈何,毕竟人微言轻,她们还能去和魏王妃他们理论不成,人家也没说应承什么。 但不敢和心里不爽快是一回事,王氏却是觉得自己是为她人作嫁衣裳,不爽的同时也有些懊恼。 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轻率了? 周氏死了,她是高兴,但想到五福那个颇为诡异的鬼丫头,王氏就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是她遗漏了。 早些日子她忙着向魏王妃去邀功和处在欢喜当中,一时没看出什么,现如今梦被人破了,人清醒了,就觉得最近有些不太对劲,感觉风雨欲来似的。 俗话说,这人怕什么来什么。 这晚王氏在自己房里睡着,夜半只觉得嗓子口渴得很,张口喊人:“魏嬷嬷……” 连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王氏睁开眼,跟前漆黑一片,眼角余光却是扫到床侧像是有一个素白的人影。 她身子一僵,微微扭头,果然有一个素白人影在自己的床前坐着,正抛着一颗夜明珠玩儿,那珠儿随着她的抛动照得脸一明一暗的,不由放声尖叫。 那人影伸手在她身上两处穴位一点,王氏的尖叫声冲到嘴边就被压住了,她更为的惊恐,浑身僵直的看着那人。 浑身素白,脸蛋苍白,头上还戴了一朵小白花,那张脸,消瘦了不少,一双眼睛大大的,这熟悉的模样,不是那五福又是谁。 她怎么在这里,人呢,外头的人呢,都死了不成! 王氏惊吓不已,偏偏身子动不了,眼球不住的滚动,急得快要哭出来。 “嘘。”五福把手抵在唇边嘘了一声:“别出声哦,不然的话,我只好杀人灭口了!”说着她把另一手的蝴蝶刀扬了扬。 王氏吓得双眼瞪大,抿起嘴。 “这才乖,我给你解开穴!” 五福解了她的哑穴,王氏啊了一声,立即大叫:“来人……啊!” 她感觉脸一痛,有什么飞快的划破脸颊,温热的液体在那上面流了下来。 血腥味钻入鼻尖,流到脖子上,王氏嘴唇翕动,瞪着五福。 “我说过,不让你出声,不听话怎么行呢!”五福在手中灵活的把玩着手中的刀子。 王氏惊吓无比的看着那把刀子跟条灵蛇似的在手中转动,感觉面上的血不停的流,强忍着惊惧,问:“你,想要干什么!” 太无法无天了,她入自己的府邸,竟跟入无人之境一样,府里的家丁护卫明明已经增加了一倍儿,竟也没拦住人,都是死人不成! 天啊,谁快来救救她! “我没想干什么,就是过来和你说说话。”五福看着她道:“我娘死了!” 王氏瞳孔一缩。 “她生子早产不说,还难产,她的血流了许多许多,一点一点的流,就像你现在这样,慢慢儿的,你说她得多害怕呀。”五福的刀子在她的脸上的血轻轻的刮了一下,道:“你呢,感觉如何?” 王氏很想破口大骂,可她不敢,那刀在脸上流连,她真怕她再划一刀,或在别处捅上一刀,那么她就完了。 第1645章 你倒霉都我干的 王氏从没像现在这么煎熬和恐惧,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被人拿着一把刀子威胁着,甚至已被划破了脸,血在流着。 而对方说的话,叫人打从心里感到颤抖惊惧。 “你,你想干什么!”王氏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娘的死,你很高兴吧?”五福淡淡的说道:“你的眼中钉肉中刺终于死了,死在了你的刀下,这刽子手你当得如此成功,你心里很是高兴一番吧。” 王氏心里一惊,眼球滚动着,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劝你,赶紧离开,不然我院子里的人很快就会来。” 五福呵呵一笑:“你以为我来,就没有半点依仗?我能悄无声息的坐在你床前,不叫人发现,就能无声无息的离开。哦,我在外面也放了人守着呢!” 王氏唇一抿。 “你啊,还是没学乖,没学精,我能从一个小小的农户人家里头长大的山野丫头,纵身一跃成为高高在上的瑞福县主,你以为,我当真只是五福齐全,运气加身么?” “运气这东西,是虚的,人始终得靠自己的真本事。”五福的刀子挑着她的头发,道:“我若没有本事,你以为我会来找你,会把你弄得这么惨?”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年来,你倒霉到家了,从高高在上的伯府贵女跌落云端,一连串的出事儿,很倒霉对吧?那是因为我呀!” 王氏瞪大眼:“你……” “你所受的一切,都是我在后面推动,包括你娘家的败落,都是我设计的。”五福声音轻而淡。 “什么!”王氏震惊不已。 王家的败落是因为她? “很惊讶吧?为什么你会这么倒霉,会诸事不顺,那是因为,我在你前面先走了一步,你按着我的设计去走,你才会万事不顺。”五福看着她,道:“你娘家的衰败,是我设计,却是因为你先动杀心。” 王氏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脑子里嗡嗡的响。 “你太紧张了,也太自以为是了,没有摸清敌人的底子,就先下杀心,你若不是先要买凶,我不会搞你娘家,可你太唯我独尊了。”五福手中锋利的刀刃割断了她的一截头发,道:“为了一个伍礼宏,你就把娘家给葬送了,好蠢呀!” “是你,竟然是你。”王氏声音颤起来。 想到娘家的衰败是这个人设计,王氏又惊又怒,最后变成惧。 那时才是什么时候,她还没认识什么权贵,更不是瑞福县主,却已经把一个伯府给弄垮了,她那是握着何等的力量和人手? 王氏也是伯府出身的人,自然知道要弄掉一个权贵,需要的除了人手,还有力量。然而,这叫一个普通山野女子拥有了。 最叫王氏觉得惧怕的不是知道这个真相,而是五福说破的用意,她这样明白的说出来,是有什么依仗? 她这样的有恃无恐,是根本不怕自己说出去,还是有别的把握? 对了,人怎么才会说不出去,唯有死人! 她是想要杀了自己吗? 第1646章 你连死都不配 五福似是看穿王氏心中所想一样,唇勾了一下,道:“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把事儿都挑破了?” 王氏再度骇然,她还能看穿人心不成。 “你倒没想错,我这挑破,就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啊。” “你,你敢,杀人是要偿命的!”王氏从心里颤起来。 五福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在这午夜,显得极其魔性,但若细看,她的笑根本就不达眼底。 “你杀了我娘,就不用偿命么?”五福的刀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划了划。 王氏吓得浑身一颤,身下一热,一阵尿骚从被下传出,不禁又羞又怒。 “这就吓尿了?”五福故作嫌弃的扇了扇鼻子:“你做那决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今天呢?” 王氏颤着音狡辩:“这和我无关……” “你也不用狡辩了,我能来寻你,定然是掌握了确准的证据才来的。”五福摇摇头:“我这个人,从不喜欢冤枉人,但也不会姑息做了错事的人。” “你说你,哪来的胆子,哪来的自信,会认为我查不出来呢。王氏,我告诉你一个定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五福说道:“鲁氏她们母女蠢笨,当了你手中的刀,但你才是拿刀的刽子手……哦,对了,鲁氏也死了呢!” 王氏听了,眼睛瞪得老大,直觉是她杀的。 “不是我杀的。”五福道:“你放心,我也不会杀你!” 王氏心神一松,却很快又高高提起来。 “死了,一了百了,太便宜你了。”五福看着她道:“你做这些事,不就是想为自己和自己的子女们铺路吗?你这么看重这些东西,我怎么会让你失望。” 她越看重,她就越要毁掉,她要留着王氏的命,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拼命不顾一切,毫无底线的守护的人事,一点点的毁掉崩塌。 “你要做什么,你干脆杀了我!”王氏心中大惊。 五福啧啧的摇头:“杀人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做呢,你想死,我偏不能让你如愿。” 死,太简单了,也太干脆了,王氏不配,她就该生不如死! “你……” 王氏的哑穴被五福点上。 “你太吵了,夜深人静的,可不能扰人清梦了!”五福敛起笑:“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也该走了!” 王氏眼睛狂眨,有些着急。 “王氏,今儿我就把我干过的事都交代在这里了,你可以做到哪个地步,又能怎么做,我真的很期待呢!”五福呵呵笑道:“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成亲了,在我娘死之前拜的堂,我已是北燕晋亲王妃。” 王氏瞳孔再次一缩,眼睁睁的看着她离开,像一条白影,没有声息。 她想动,却发现怎么都动不了,也出不了声,谁来救她! 五福走出王氏的房门,小七立即站了起来,看向她。 “我们走吧!” 小七在脖子上横了一下,又指了指里面:“杀?” 五福回头看了一眼,冷笑道:“不用,她还不配死。” 就这么杀了,太便宜她了! 第1647章 被拐子的花楼主 五福披着一身雪花,从屋顶跃下来,落在自己的院子里,看到阿九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件大氅。 “回来了。”阿九走了过去,把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再拨去她头上的雪花,道:“先进屋再说话,这雪下得大了。” “唔。” 五福被他揽着肩膀,走进了屋内,暖意扑面而来,屋内不但摆了几个炭盆,一个小红炉上还煨着一个药壶。 她解了大氅,在炭盆前先烤了烤手去去寒气,这才坐在东边窗前的美人榻上,接过阿九递过来的茶水。 茶是温热的桂圆红枣茶,抿了一口,甜甜的味儿顺入喉间,连胃部都热起来。 “这药膳还在炖着,你歇口气再吃,里面都是素的材料,不妨碍咱们守孝。”阿九又道。 “唔。”五福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待阿九坐下来,她倚在他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身,道:“你都不问我啊。” “不必问,你也不必解释。”阿九揽着她的肩膀,说道:“我都知道的。” “我就是想让她知道,我便是把事儿都挑破了,也都不怕她有什么腌臜的手段,我就要让她活在未知的恐惧当中!”五福淡淡的说:“死,其实不可怕的,最可怕的还是生不如死,当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守护的东西一点点的崩塌时,那种痛苦,她也该尝一尝。” 一如自己一样。 自己何尝不是努力的守护着那重要的人,可这守护,却被人崩了,那样的痛苦,她尝了,苦涩不已。 “唔,这些天你累了,好生歇一歇,余下的交给我。”阿九在她的头顶吻了一下。 五福合上眼睛。 “五福,长生那你要如何?”长生,是五福那小弟弟的小名,大名还没起,盼着他健康成长。 五福唰地睁开眼,抬起头来看着他:“什么如何?” “舅……咳,花楼主那边……” “你该不是想替他做说客吧?”五福皱眉道:“长生当然要跟着我这个姐姐,怎么,你这当姐夫的,连小舅子都养不起了?” “瞎说!”阿九瞪她一眼,道:“花楼主不管用心如何,我看他对长生是出自真心的喜爱。” 这几天,花无双几乎天天都在府里住着,府中人得知他才是五福的舅舅后,也当长辈一般侍候,人称一声舅老爷。 而这位舅老爷,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小公子的院子里,陪他抱他,甚至还学会了换尿布,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孩子爹呢。 五福哼了一声:“他想把我弟弟拐去,自然发自真心。”顿了顿又道:“他可被把长生带沟里去,他那无双楼……” “五福。”阿九不认同的摇头,她这话未免太小人之心了,还有些诛心。 无双楼的存在,只是花无双自己的事,他难道真会把自己的亲外甥当兔儿爷养? 五福讪讪的摸摸鼻子,道:“反正他就跟个拐子似的,没安好心。” 阿九道:“多个人疼长生,不好吗?男孩儿,也需要有个类似父的男人去引导。” 五福轻哼:“他能如何引导,我没让人拦着他见长生,算是给脸面了,说是舅舅,还不都他自己的一面之词。” 谁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1648章 替她做 五福确实对花无双怀有一股子警惕感,甚至有些防备,这也怪不得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自称是舅舅,还想把自己九死一生才来到人世的小弟给拐走,不防备才怪呢! 哪怕花无双说得天花龙凤声情并茂的,五福也始终对他抱有防备和警惕,说白了,就是没有多少信任。 好在花无双自己也知道,没再在这上面去触五福的霉头。 阿九看她对这个话题有些抵触,也就不再多说,道:“日久见人心,他是不是真心,以后就知道了。倒是长生,还得仔细养育这倒是真的,还有他出生的情况和时辰……” 五福的唇微抿,道:“我已经拜托了那徐老太医,想来他也不会随处宣扬,其余的人,也都下了封口令,给我娘小敛的人都是可靠的,该不会传扬出去才是,至于他的时辰……” 五福顿了下来,长生自母亲遗体出生,这已经算是大忌,以古人的想法来算,这样的人要么是大贵,要么是大恶,而不管是哪一种,他都是极其命硬之人。 而他出生的时辰,已经算过了,玄学上看,他命犯阴煞,孤鸾寡宿,命硬克亲,这若让人知道了,以古人多迷信来看,必定会以异样的眼光看他。 “人的性子如何,都需要良师前人引导,我就不信,有我们在,他还会成为那大恶之人。”五福道。 阿九便道:“你说得没错,若还不放心,我让人寻个玄学道士给他改这面相?” “不用。”五福摇头道:“真正的生辰,只有我们才知晓,如今对外说的,都是晚了小半个时辰的。” 阿九不再多言,和她说了几句话,又盯着她喝了那药膳,看着她睡下了,这才走出门外。 “王爷。” “让魅二动起来吧,先从伍宜宁那边下手,她们和魏王妃如此投契,怎能不送作堆,去吧。”阿九面容冷冽。 她想看到的,他都替她做,该清算的,一个都少不了! 吩咐完,阿九又转身回房,解衣躺在了五福的身边,她似是有所感觉,自动的滚进了他的怀里,缩成一团。 阿九抱着她,闭上眼,两人沉沉的睡去。 他们这睡得好,伍府里的王氏却是备受煎熬,可怜她身上穴道没被解开,动不得,喊不得,脸上那被划破的口子已经不流血了,可她却感觉到仍在流,脖子上,枕边,全都是黏糊糊的血。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她感到自己的肚子在翻滚疼痛,不禁脸色大变。 不过一会,噗噗几声,夹杂着臭味侵入鼻尖,王氏屈辱的眼泪滑落下来,感觉自己像那行木将朽而动弹不得的老人一样,屎尿都在床上进行,偏偏还没有人知道。 是不是自己死在这里,身子硬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王氏睁着大眼,看着黑漆漆的帐顶,脑子里想起刚才五福的话,思及种种可能,却怎么都想不到明天会如何,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第1649章 生吞哑巴亏 王氏的惨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才被贴身丫头给发现,尖叫声划破了正院,远远的传开去。 “贱婢。”王氏气得身子抖动不停,一巴掌打在青莲脸上,怒吼:“还不去叫大夫来,并叫人来侍候我沐浴?” 这话一出,她又是一愣,她能动能说了,甩了甩手,真的能了。 之前她还动不了,怎么就能动了,昨晚只是一场梦吗? “夫人,您的脸……”另一个大丫头白莲也进来,看到王氏的脸,不由得惊惧大叫。 王氏手一摸,感觉自己脸上一阵黏糊疼痛,不是梦! “大夫,快去请大夫!”王氏尖叫起来。 不是梦,是真的,那该死的可怕的五福,当真是来过了。 王氏身子颤抖起来。 伍府正院一番忙乱,抬热水的抬热水,换被褥的换被褥,好不忙乎。 “青莲姐姐,这被子?”小丫头捧着那脏污带着污物的被褥,脸色有些古怪。 青莲的脸上还有浅浅的指印子,漠然的看了一眼那被褥,道:“拿去烧了吧,莫在让夫人看到这床被褥。” 小丫头觉得有些可惜,却也不敢不听,匆匆的去了。 青莲回头看了一眼正屋,垂下眼帘,也不知道昨夜发生什么了? 处理过伤口,王氏的脸黑得简直跟锅底可以比了,大夫刚才看过伤口,说划得极深,怕是会留疤痕。 这么一条长疤,怕是玉容膏都不能去掉,更别说这还在脸上,就是能去掉,也得很长时间。 那狠毒的女人,她可真狠! “太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白莲小心翼翼的问。 王氏脸色几变,这要她怎么说,说昨晚夜里有人闯进了她的屋子,威胁了她一番,然后又把她毁容了吗? 这屋里,一切如旧,甚至什么都没动,干干净净的。 “昨晚是谁守的夜,从即日起,撵去洗衣房。”王氏沉着脸连下几道命令。 不但撵人,还把各处守门的婆子和家丁都给罚了半月月钱,却又没说明原因,这让好些人心中都极其不快,一时有些怨声载道的。 毕竟都快要过年了,谁不指望着这点月钱来过个好年,偏偏就被扣了半月钱,还无缘无故的。 他们不知道,缘由是有的,可王氏怎么敢说? 她敢说昨晚那瑞福县主来了她屋里对她行凶了? 不,她不敢,便是她敢,也没有人会相信,因为只凭她一面之词,谁会相信,只会觉得她是得了癔症。 而一旦传出去,她只怕还会被讨伐,毕竟人家刚丧母呢,你跳出来说人家对你行凶,还是在大半夜,这像话吗? 好吧,即便是确有其事,那么,人家为什么就偏对你行凶了,为的是啥?若联想起那周氏早产难产,是不是你王氏对人家做了啥,才有此一遭,毕竟你们曾经是‘死对头情敌’呢。 所以,王氏说不得,也不能说,而想要对对方报仇什么的,她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对方已经在她面前展示了她的实力。 王氏想起娘家的败落,还有种种,再不甘不愿,也只能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第1650章 五福毁的我 王氏不但要硬生生的吃下五福的哑巴亏,还得要堤防她的下一步后手,那死丫头她说过的,要断掉她的梦,她会怎么做? 王氏想不透五福会怎么做,也不敢深想,只能先在几个子女身边放足了人,叫他们不得外出,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有点什么动静就跳起来。 而王氏的异样,还有那连番的动作,都叫人觉得异样和奇怪,尤其是她脸上的长疤痕,跟条蜈蚣似的布在脸上,说是自己做梦得了梦魇沉着了,自己用簪子给划破了,这谁信啊! 非但不信,听说王氏的一床被褥好像还沾了屎尿啥的,好八卦的三房刘氏愣是去找二房的童氏打听和嘀咕了半天。 外人如何揣测,王氏都没空去理会,只紧紧让人瞪着长青宅的动静,面对这些事,她还没有个人商议,那魏嬷嬷也不知怎个回事,在这关节口病成那样。 王氏忽然福灵心至,想到某个可能,不禁大惊,凉意从后背升到头顶。 她顾不得身份高低,亲自去了魏嬷嬷的家里。 魏嬷嬷的媳妇看到王氏的时候,心中微惊,强颜欢笑的,眼神有些躲闪。 王氏见状,心里越发的沉了。 “你婆婆呢?” “娘病得重了,这两天在屋里躺着呢!”魏大媳妇强笑的拦了一下道:“夫人还是别去了,以免过了病气。” “让开。”王氏袖子一挥,向魏嬷嬷的屋里去。 魏大媳妇连忙追了上去。 魏嬷嬷是真的病了,先是崴脚,后面是因为良心的不安和纠结,再加上年纪大了,这天气还冷,多重压迫,生生的把自己熬病了。 “夫人来了……”魏嬷嬷满头白发,咳嗽着从床上挣扎起来。 王氏脚步顿住,惊愕的看着她的白发,再看她形容憔悴,双颊凹陷,心里大惊。 “乳娘,你怎么这般老了?” 这才几天没见,她怎么就变这么老了。 魏嬷嬷听到这一声乳娘,心中便是一酸,眼中迅速的泛红了。 她是有些愧对王氏的,这些天,她心里所受的煎熬并不比王氏少,也很是愧疚不安,如今看她亲自来了,心里隐隐猜到了点什么。 在看到王氏脸上覆着薄纱的时候,愣了一下,问:“夫人,您的脸?” 王氏摘下面纱,魏嬷嬷瞪大眼,而那魏大媳妇则是惊呼出声。 “你下去。”王氏对魏大媳妇说。 魏大媳妇回过神,立即看向魏嬷嬷,王氏死死的盯着她,她只得讪讪的说:“那奴婢就先下去给娘熬药了,不然耽搁了,小山和他爹肯定要怨我没照顾好娘呢!” 王氏眼神一利。 魏大媳妇退了出去,在门口跺了跺脚,在另一个嬷嬷的注视下,走了开去,这下可咋办哟,夫人都来了。 房内,王氏看着魏嬷嬷道:“乳娘是想问我这脸怎么会弄成这样?” “夫人……”魏嬷嬷心中有一股不详预感。 果然,王氏开口道:“我这脸,是叫五福那贱蹄子毁的,她在大半夜里潜进了我的房,封了我的穴道,拿刀子划了我的脸。” 魏嬷嬷骇然瞪眼。 第1651章 他们什么都知道 王氏紧瞪着魏嬷嬷的脸上神色,见她目露骇然,却不见多震惊,瞳孔顿时一缩。 “乳娘都知道是不是?”王氏立即问。 魏嬷嬷回过神来,嘴唇翕动:“知,知道什么?” 王氏瞥见她放在大红牡丹被面上不住抖动的手,声音尖了起来:“乳娘就别装了,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我的房里,对我做下这些事,又如何不知乳娘你是我的心腹?” 魏嬷嬷心里一苦:“夫人……” “你知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她都知道,她认定了她娘的死就是我干的,她要报复我,要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还有我娘家,王家的衰败,也是出自她的手。”王氏有些激动:“早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在瞪着我,就已经在着手对付我们,一切都在她的掌握当中,所以我们才会诸事不顺。” 魏嬷嬷张了张嘴,对此没有半声辩驳,若没有之前的事,她大概会觉得夫人太过言过其实,但经历了被那人威胁的事,她什么都相信。 有那样的人手,她有什么是做不了的,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 “夫人,我……” “乳娘,她是不是也找上你了?”王氏盯着她问。 “夫人……” “你也不用拿话来搪塞我,没有那么巧的事,怎么这一崴脚就病了。乳娘,我打出生就喝你的奶长大,你跟着我也三十多年了,真要论,你比我嫡母还亲,都说有奶便是娘,乳娘乳娘,你和我亲娘一样有什么两样?” 魏嬷嬷被她说得眼泪流下来。 “现在那丫头已经找上我来了,乳娘你是我的人,又怎么会逃得过,你说,她到底是要你做什么?”王氏不错眼的盯着魏嬷嬷的神色:“她是不是要你和她一起对付我?” “夫人……”魏嬷嬷惊叫,心中微寒,头脑也清醒了些,道:“夫人也说得没错,她的人确实找上来了!” 王氏眼仁骤缩。 “夫人,他们什么都知道,老奴曾试过糊弄,把那些事都担在身上,可他们把魏大的手指剁了。”魏嬷嬷哭着说。 “所以你就把事都推到我身上来了?”王氏的声音拔尖,腾地站了起来。 “老奴没有。他们根本就不信,他们什么都知道的。”魏嬷嬷道:“老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出来的,但是,他们当真已经……” 王氏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然后呢?”王氏道:“他们要你如何做?” 魏嬷嬷摇摇头。 “乳娘!”王氏尖声道:“你跟着我三十多年了,比我亲娘还亲,你当真要和他们对付我?” “夫人,我怎么会,我不会的!”魏嬷嬷一急,连忙否认。 “那你为何不一早就来说?”王氏厉声一喝:“若不是她来了这一遭,若不是我警醒,是不是被你背叛了还傻乎乎的?” 既然不是,为何不在对方找上来的时候就通知她,直到现在,还是她自己想到才过来,而她也始终没禀报。 “夫人,我不会的!”魏嬷嬷连忙表忠心。 第1652章 逼奴以死明志 对于魏嬷嬷的表白忠心,王氏却是一点都不信,只感觉到心底发寒,想也不想的就道:“你说你不会,那你以死明志吧。” 魏嬷嬷呆住。 以死明志? 王氏抬起下巴,冷冷的看着她,道:“他们找上乳娘你,是知道乳娘你是我的心腹,知道我的所有事,自然是要拿捏着你,想要用你来指证我。” 魏嬷嬷瞳孔微缩,夫人猜想得太准了。 王氏此时有些后悔,魏嬷嬷知道她太多事了,这心腹,用起来是好用,可知道得太多,到关键时候,很可能就反水了。不该太过信任的,这人,始终是自己才可信! 魏嬷嬷和她焦不离孟的生活多年,当真比亲娘还亲,看到王氏的面上表情,如何不知她在想什么,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和难过。 可想到自己应承那人的,也就释然了,是啊,自己确实不可信,确实是辜负了夫人多年的信任啊! 当是这样想是一回事,被这么疑了,到底心里有些膈应不舒坦,夫人在这点上,就远不及那人,用人不疑,她不懂其要。 “我的事,乳娘最清楚不过,他们要证人,就只有乳娘你最合适,乳娘不是口口声声说不会背叛我吗?不是说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吗?”王氏道:“那就做给我看,你的忠心证明给我看。” “夫人……” 王氏垂了眸子,幽幽道:“乳娘,被刀子顶在喉咙上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也太恐怖了,这样的威胁,我受不住。乳娘若是走了,奶兄他们我会安排好的,平安想娶青莲,我就把青莲许配给她。还有小山,我放他良籍。” 魏嬷嬷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乳娘,我还想看着钰儿娶妻生子,你就当,心疼心疼我吧。”王氏看着她,忽然起身,跪了下来:“乳娘,我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夫人,你快起来,使不得啊!”魏嬷嬷连忙去扶,王氏愣是不动,她便道:“老奴都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夫人你起来吧!” “乳娘这是答应我了?”王氏抬眼道。 魏嬷嬷道:“夫人,她若是铁了心要对付夫人,哪怕老奴不在了,她也不会收手的。夫人,当今之计,是向她赔罪求和……” “住口!”王氏厉眼一瞪:“你让我去向一个贱人求和?不可能!” “夫人……” “乳娘记得答应我的事就好了!”王氏站起来,道:“府里还有事,我这就走了。” 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道:“乳娘放心,哪怕你走了,我都会照顾奶兄他们的。” 魏嬷嬷哭出声来:“夫人,老奴以后不能再服侍您了,您,要保重!” 身后传来几声磕头声,王氏心中一酸,抿着唇,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到了隔天,王氏就接到了魏嬷嬷突发急症没了的消息,心中酸楚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秘密的人,走了,看那贱人要如何威胁她,指证她,不过,这还不够。 而五福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过淡淡一声知道了,她要对付王氏,当真需要指证吗? 第1653章 无媒苟合 魏嬷嬷死了,王氏仍不放心,她按着约定,发回小山的奴籍,不仅如此,还把其余几人的都放了,并给了五百两的遣散银子,让他们扶灵回乡。 王氏此举在外人看来看着是大善和有情,却反而让魏大他们提高了警惕,老娘是怎么死的,他们心里清楚,王氏又怎会这么大度的放他们离开,就不怕他们也知道些秘密么? 果然,在路上他们一家子就遇上了所谓劫匪,若不是恰好得了路过的侠士救了并提醒一句,他们怕早已和老娘团聚了。 魏大气不过,让小弟带着自家婆娘和孩子转了路回老家,自己则是调转马头,重新杀回长安去。 王氏瞅着魏大一家都上了路,再想起自己私下安排,大大的松一口气,只专门盯着长青宅的动静。 然而,她严防死守,却始终出了差池。 伍宜宁被魏王府的人从外送了回来,而她,竟然连伍宜宁什么时候跑出去都不知道。 看着伍宜宁脖子一块青一块紫的,眉眼间带着春意,王氏顿时觉得眼前发黑,一阵阵的发晕。 魏王府的人明嘲暗讽的说了一番话,王氏只觉得脸皮被人生生的扒下来并撒上一把辣椒粉,火辣辣的痛。 这个孽障,竟敢在寺庙那样庄严的地方和人苟且,她是不是疯了! 等魏王府的人走了,王氏忍不住一巴掌刮在伍宜宁脸上。 “娘!”伍宜宁捂着脸瞪着王氏。 “你这孽障,你怎么敢,你如何敢……”王氏指着伍宜宁的手在不断的抖动:“你这不要脸的东西,你怎敢!” 婚前与人苟且,已是丑事,她偏偏还在寺庙那样的地方,她是不是想被天下人的口水给淹死! “我是怎么教你的,怎么和你说的,你竟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你这蠢货,废物,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些年!” “我为自己的幸福争取怎么了,我有什么错?”伍宜宁忍不住顶撞。 “你前阵子才说吃了这么多亏长进了,现在看来,你是越吃亏越蠢,你真是无可救药。”王氏指着她破口大骂:“为自己幸福争取?你无媒苟合,为贱者,何来的幸福可言?” 伍宜宁脸色一白,却还嘴硬道:“世子说会对我负责的!” “你信他那张嘴?他已经是有懿旨婚约的人,他敢抗了懿旨来娶你?”王氏怒极而笑:“姑且说他有良心对你负责,还不是给一个妾位就算了,你以这样的身份入那王府,你以为能得了好?以为那长宁郡主会容你?更别说你们今儿苟合,还被人家抓个正着,真是蠢货!” 伍宜宁的脸白了又白。 “你等着吧,宋世子不上门,你就等着一条白绫挂在悬梁上吧!”王氏冷笑。 伍宜宁想要说什么,伍礼宏从外冲了进来,大声吼道:“那孽障在哪里,我要弄死这孽障!” 他看到伍宜宁,当即飞奔过来,一脚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孽障,贱人,我的脸被你丢光了!” 伍宜宁被踢倒在地,惨呼出声。 第1654章 清算开始 伍礼宏把伍宜宁踢倒在地仍不解恨,上前就是抬脚要踹,伍宜宁不禁尖叫出声。 王氏忙的上前一拦:“行了,你真要把她踹死不成?” 伍礼宏把她推开,怒道:“这等孽障不死又何用,留着等她把我的老脸丢光吗?把伍家的家风都祸害掉吗?你去外头听听,好好的听一听外面的人是怎么说我伍礼宏教女无方,伍家家教如何无耻**,把女儿教到了在佛寺里大肆淫乱?” 王氏脸色煞白,嘴唇嗫嚅着:“传,传遍了?” 怎么会这样! 伍宜宁也有些愣住了,她是愿意把自己交付给宋世子,却不代表着她就愿意臭名远著啊。 伍礼宏冷笑一声:“知道怕了?你叉开双腿的时候咋就没先想一想后果?外边都传得沸沸扬扬了,就连你好女儿的春宫图,都马上有人画出来传播了,蠢货,贱人!” 王氏身子一晃,一屁股坐在床榻上。 “她不死有什么用?我伍家可不止她一个姑娘。”伍礼宏指着她,眼里全是刺骨的寒意:“伍家的女儿,都要嫁人,她不死,谁敢娶伍家女?宜琳宜芳,还有二房三房那几个丫头,都要不要嫁人了!” 伍宜宁这才想到她天真任性的严重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上前,道:“爹爹,世子说会负责的,他不会负女儿的!” “所以你就一门心思愿意上门去给那小子做小的了?”伍礼宏冷笑的盯着她:“你娘可真是养了你这个好女儿啊!” 伍宜宁张了张嘴,眼里全是慌乱。 “老爷,夫人。”青莲匆匆忙忙的前来禀道:“三夫人带着族老来了,请老爷夫人相见。” 王氏的身子再度晃了晃,竟然惊动了族中的人。 她看向伍宜宁,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若不是她轻率,何至于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 伍家大小姐和宋世子在寺庙里通奸之事,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整个长安城,有些画舫暗楼,甚至还兴起了角色扮演,什么尼姑和尚的,极尽香艳,而那些小话本春宫图,更是活色生香,淫词艳曲,极其旖旎。 哪怕魏王府和伍家极力压制,甚至那晋阳公主府也出面压制流言,也不能阻止这传播的速度。 伍家的态度,是直接让伍宜宁挂白绫或削发为尼,毕竟这样的香艳事,又是在寺庙里这样的庄严圣地发生的,不作出强硬的表态,以后伍家就无法抬起头做人了! 出了伍宜宁这样的丑事,有些已出嫁的伍家女,甚至被娘家送了回来,可以说,伍宜宁,甚至王氏都成了整个伍家族里的大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是她干的,这都是她出手干的!”王氏脸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的:“她好狠,她好狠毒的手段!” 伍宜宁是有这样的心思,可后头没人推动,哪怕她和宋世子滚上床了,哪就会一下子传遍长安城了? 这肯定是那个死五福做的,她说的要摧毁自己所拥有的,这是开始了吗? 第1655章 委屈也得受着 王氏是打死不信,凭着魏王府的地位,不能把这事给掩在悄无声息当中,可事实却愣是和这截然相反,传得沸沸扬扬的,没有曾放过豪言壮志要她好看的五福在后面做推手,打死她也不信。 从伍宜宁的出府,到前往寺庙,到和宋世子滚上床,一切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她不信,事儿会这么顺,必定是有人在后面推动。 “备车,我要去魏王府!”王氏沉声道。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光凭她,不能和那死丫头抗衡,魏王府也是被她算计在内,得通知魏王府一声。 王氏还没出门,魏王府就派人来了,来的人是魏王妃身边的心腹林嬷嬷,在她身后,一个粗壮婆子和一个丫头提着一个食盒。 那林嬷嬷居高临下的看着王氏道:“我们王妃说了,魏王府也不是没有担当的人,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小妾的人家,伍大小姐也算侍候了我们世子一场,没有功也有劳,这一份衣食我们魏王府是短不了的。” 王氏额角青筋抽动,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妃和世子都应允了,愿纳了伍大小姐进门,你们这就收拾一二,让伍大小姐进魏王府吧。”林嬷嬷瞥了王氏一眼,道:“进门之前,还有一事要先做了,还请伍大小姐出来一见。” 王氏的心突突的乱跳,下意识地看向她身后的那个食盒,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嬷嬷见状更为的不屑,果然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伍家这样泥腿子出身的,能养出什么矜贵的小姐? 伍宜宁素白着一张脸来到跟前,听到林嬷嬷的话,心里又酸又喜,喜的是宋世子没有食言,对她也算负责了,酸的是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没有想象中的婚礼,没有嫁妆,就这么抬进去,和个丫头似的有什么意思。 此时的伍宜宁还不知道,她在伍家还算是高人一等的大小姐,可这会若到了魏王府,那么她这小妾,比主子们身边的一等丫鬟嬷嬷都还不如。 “世子尚未大婚,身边侍奉的通房侍妾,一律不得有孕,这碗汤药,请小姐喝了吧!”林嬷嬷这才把真正的来意说了。 她身后的婆子把食盒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一碗黑漆漆的汤药来。 伍宜宁愕然的瞪大眼,下意识的退了两步,看向王氏。 王氏却是一脸呆滞,双目失神。 “若是我有了,喝了岂不?”伍宜宁的手贴上小腹,不情愿的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道:“嫡子嫡女没出之前,不得出庶子女,这是王府规矩,小姐要进王府,就得守王府的规矩。”她说着,往她的肚子上看了一眼,道:“若当真是有了又落了,那只能说他的命不好,没投生到嫡出的肚子里。” 这话,像一把锋利的寒剑似的,深深地捅进了伍宜宁和王氏的心。 “娘……”伍宜宁有些委屈。 王氏合上眼,坐在榻上,藏在袖子里的手不住的颤抖和紧紧的掐着,紧抿的唇显示着她的愤怒和憋屈。 第1656章 接踵而来 王氏是伯府出身,嫁给长房嫡子嫡出,生的嫡子嫡女,她的嘴里说了小半辈子的嫡庶有别,说了小妇庶孽如何,现在,她的嫡女,却成了她最看不上眼的小妾。 她瞧不上小妾庶出,可自己的女儿却成为了她最痛恨和瞧不上的,这就是报应吗? 这就是周五福要的吗? 王氏的心尖尖锐的疼痛起来,木然的看着伍宜宁喝下那碗汤药,嘴唇翕动。 林嬷嬷看着碗里的汤汁一滴不剩,嘴角冷冽勾起,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怜悯,快得让人看不到。 伍宜宁以这样的方式进府,又是在寺庙里勾了世子干下那等世人唾弃的丑事,王妃又怎会容得了她? 不过一个女人,什么样的没有,魏王府的子嗣,不需要这样的人来生养,她不配。 所以,伍宜宁喝下的并非是避子药,而是绝子药,这也是魏王府给晋阳公主和长宁郡主的交代。 也就这蠢笨如猪的母女,懵然不知。 伍宜宁被一顶小轿悄无声息的抬进了魏王府,自此,就没走出过魏王府,也从没回过伍家,不出一年,就已经凋零在后院里,此后不提。 而王氏看着伍宜宁头也不回的上了小轿远去,再看不到轿子了,喉头顿时一甜,喷出了一口鲜血。 伍宜宁这一走,她就感觉到自己此生,没了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再无相见的可能。 五福,周五福,她好狠! 王氏怒急攻心,还没从伍宜宁这伤疼上走出来,下人又来报,伍冠钰把长乐候府的嫡公子的头砸破了,那小纨绔当下就把他的腿给折了。 王氏当下顾不得为长女伤神,急急忙忙的来到儿子的院子,大老远的就听到惨厉的哭叫声,心不由惊颤不已。 “钰儿。”王氏走进去,见他的左腿奇怪的扭着,一张小脸煞白,脚下便是一软,大叫道:“大夫,大夫呢!” “娘,我疼,疼死我了。”伍冠钰大哭着道。 “娘在,娘在这,不疼不疼。”王氏的心颤颤的,瞪着服侍的小厮喝问:“你们是怎么服侍少爷的?都是死人不成?就让他被人打了?”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厮跪在地上磕头,道:“小的们拦不住哇,长乐候家的那小公子在少爷跟前说大小姐的事……少爷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了。” “他说长姐是个小妇养的,所以也只能当小妇,说的话难听,我忍不住。”伍冠钰气道。 王氏气得浑身发抖。 “娘,我这腿会不会废了?”伍冠钰哭着说:“我不要做瘸子。” 王氏心里一跳,又大声叫着大夫。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婆子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怎么回事?” “长乐候家的人来了,就守在咱们门口,不让大夫进来,说是他们家公子一天不醒,咱们少爷就休想请到大夫来治腿,说是来一个打一个,大夫们都不敢来了。”婆子惊声禀报。 “呜哇,我这肯定要变瘸子了!”伍冠钰顿时大哭。 王氏揽着儿子,心里拨凉拨凉的,满面呆滞。 第1657章 夫妻反目 有了长乐候的霸道阻挠,伍冠钰的腿就硬生生耽搁了两天才能得到诊治,却是迟了,那大夫说了这腿便是好了,走得快看不明显,可若是慢了就会看出来有点瘸。 王氏一听,当即昏死过去。 女子瘸腿,嫁的人家差点也就算了,了不起就给多点陪嫁,可男子瘸了,这辈子就毁了。 因为朝堂不接受身残的男子为官,所以哪怕他再有才华,也不可能入朝为官,而男子读书,不就为了科举小登科吗? 可伍冠钰的腿废了,他还怎么小登科,还读什么书,他身有残疾,他怎么娶名门贵女?哪家的名门闺秀愿意嫁给他这么一个没有前程的瘸子! 这噩耗,比起伍宜宁和人私通更为的让王氏不能接受,因为儿子是她的命,如今这命被废了半条,她还能得好吗? 双重打击之下,王氏半活不死的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看着头顶青帐发呆。 伍礼宏从外快步而来,看到王氏躺着,劈头盖脸的骂:“你还敢躺在这里挺尸,儿子弄成那个样也就罢了,长乐候府那边你还不打点礼品送去赔罪?” “赔罪?凭什么!”王氏从床上弹跳而起,一蹦三尺高:“要不是他们阻拦,钰儿的腿能瘸能废?他们还想我赔罪,我呸!我还没跟他要我儿子的腿呢!” “蠢货!”伍礼宏一喝:“是钰儿先动得手,把人家的头都砸了一个洞,长乐候你以为是谁?太后娘娘的表弟,就那么一个嫡子,跟眼珠子似的,动人家不就跟在太岁头上动土似的!” “就他是眼珠子,我儿就不是眼珠子?伍礼宏,钰儿也是你唯一的嫡子!”王氏吼道。 伍礼宏冷笑:“可惜我没有一个当太后娘娘嫡亲表姐!” 王氏一噎:“那就能仗势欺人了?他有事了吗?屁事儿都没有!” “人家就是仗势欺人了你又能如何?你该庆幸那小子没事,否则,你儿子就不止断一条腿!” 王氏脸上一白,嘴唇抖动着。 伍礼宏冷冷的望着她,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才走了两步,王氏在身后嚷了起来,尖声道:“是她,这都是她干的,是周五福那丫头,要害我们家破人亡。” 伍礼宏唰地停下脚步,冷眼看着她:“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就是她。”王氏指着自己的脸,道:“我这个脸,也是她毁的,她三更半夜潜进府里来,把我伤成这样,她说了,要让我生不如死!所以,她害了宁儿,如今连钰儿都害了。” 伍礼宏看她陷入癫狂的样子,唇一抿,上前两步喝问:“你做了什么?”他脑中有什么闪过,瞪大眼道:“梅娘的死和你有关?” 王氏眼仁一缩。 “是不是你?”伍礼宏上前抓着她的衣领。 王氏挣扎了下,挣不开,干脆就认了:“是我又如何?你还想杀了我不成?一个贱人,凭什么骑在我头上,她凭什么过得比我好,上不了台面的贱人,她凭什么?她就是该死,她死了就是老天有眼……” 啪! 第1658章 她不会罢休 被伍礼宏用力一巴掌扇来,王氏的嘴角泌出一丝血丝来,发髻也散了。 她歪着头斜着眼看着伍礼宏,桀桀的笑起来:“你打啊,干脆打死我啊!反正宁儿已经是人家的人了,死也是会死在魏王府,钰儿也毁了,我的后半生已经没着落了,你打死我啊!” “打死我,给你那颗朱砂痣报仇,给你的那个宝贝女儿出气啊。”王氏尖声道:“打死了我,我也好把这位置腾出来,你再娶一门有助力的名门淑女,皆大欢喜!” “你做错了事还敢这样理直气壮,你简直不可理喻!”伍礼宏厌恶的看着她,心中无比的失望,眼前疯婆子一样的女人,哪还有从前伯府出身的贵女模样。 “我不可理喻?你怎就不问那丫头做过什么?”王氏冷笑道:“我娘家的败落,你丢官,都是她干的,她早就在暗中里盯着咱们家了。她像只狼似的,躲在暗里盯着咱们,不时伸出爪子来抓我们一下,看着咱们倒霉,看咱们血流成河,她跟玩儿似的,可乐呵着呢。” 伍礼宏目瞪口呆,心里震惊不已,这怎么会? “你以为她就是只纯情小白兔?呸!她就是一只凶狠嗜血的狼,她就是要我们倒霉,要我们好看。若不是她,我娘家会败?你会在五品官上不前进?咱们家会鸡犬不宁?这一切的一切,都拜她所赐!而又是因为谁才会招来这头狼,是你伍礼宏!” 伍礼宏后退两步。 王氏的眼泪滑落下来,呵呵的笑起来:“现在你看到了,宁儿进了那鬼地方,见都别想见一面,权当这女儿没了。还有钰儿,他才十岁出头,以后的路长着呢,你让他怎么办!” “还不都是你这做娘的没教养好!”伍礼宏强辩道。 “是,都是我没教好!你这当爹的又教好了吗?”王氏冷笑一声:“你除了只会把一个又一个的女人拉上床,还会做什么?” “住口!”伍礼宏有些恼羞成怒的呵斥:“教养子女是身为主母的职责,你没教好还敢推卸责任?王氏,谁给你的胆子!” 王氏丝毫不怕他,冷道:“你等着吧,这事儿没完,那狼崽子,绝对不会就此罢休,她就是想看伍家败落,想要看我生不如死。” “哪怕她是一头狼,还不是因为你动了歹心所致,那丫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动了她娘,她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伍礼宏冷声道。 王氏心头一痛,是,是她轻率,是她没摸清敌人底子,不知对方底细,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先失一城,悔不当初。 夫妻俩对峙着。 “夫,夫人。”青莲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 两人一同看过去。 “出,出事了。”青莲煞白着脸道:“那魏大在衙门前说夫人暗杀良民,还和多年前容秀阁的陆娘子的死有关,那叫陆晓蝶的往衙门里递了状纸喊冤,状告夫人谋害她娘。夫人,衙门的人来了,要带夫人前去问话。” 王氏的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床上,终于来了。 第1659章 朝堂几告 王氏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也会有对簿公堂的一天,她来到那威严的衙门公堂,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看到魏大的时候,王氏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就别提多怨恨了。 这个奶兄,竟这般命大,捡回一条贱命就算了,竟敢回头咬她一口,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魏大别开眼,抿了一下唇,心中却暗自给自己打气,不能急不能发虚,只有大夫人没法翻身了,他们才能活着。否则,这一次逃过了她的追杀,下一次呢? 只有钉死了她,自己一家子才能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得为自己还有家里人着想。 而且,这也是她逼的,老娘都已经顺了她的意自裁而亡了,她却出尔反尔,竟恶毒到要自己一家子都死了才罢休。 能活着谁想死?谁不想长久的活下去! “大人,就是这个王氏,为了遮掩自己的恶毒秘密,杀人灭口……”魏大率先叫起来。 王氏脑子嗡嗡的,听着魏大说事,心中极恨,乳娘到底是偏心,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就是防着自己呢。 果然啊,自己出手是对的,可惜,叫这贱奴逃过一命。 “犯妇王氏,你可认罪?”顺天府尹把堂木一拍,喝问一声。 王氏道:“回大人,臣妇冤枉。是这奴才怀恨在心,污蔑臣妇,我好心放他们一家出府为良民,他却反来诬告,全因为他母亲突发急症去世,我放他们出府,他不愿才心怀怨恨结合她人诬告臣妇。他们所言,全是虚构诬告,请大人明鉴。” 她特意斜了陆晓蝶一眼。 陆晓蝶冷笑:“大人,当日小女险被暗杀,亦是王氏所为,这有证据,乃是那杀手画的手印和证词……” 王氏呼吸一窒。 顺天府尹接过证词一看,又连问了几个问题,公堂上唇枪舌剑,好不热闹。 陆大娘子的死,已经多年了,人也早已成一具白骨,陆晓蝶和魏大提供的证据,并不足以能钉死王氏。 而暗杀陆晓蝶,只有证词手印,却没有证词证人,谁也不能彼辩这证词所谓真假。 陆晓蝶垂眸。 王氏嘴角勾了一下。 就凭他们,就能把她给弄死,妄想! 魏大见状有些发急,王氏找人灭他们的口,这他没证据是真没错,但也不能就让她逃过一劫了啊。 急中生智,魏大高叫一声:“大人,草民还有一告,就是王氏毒害婆母。” 此话一出,王氏眼仁骤缩。 “你胡说八道!”在后头听堂的伍礼宏忍不住跳了出来,心里震惊不已。 “大老爷,我没胡说。”魏大叫道:“大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让老夫人有机会对她发作,就下了慢性毒药,所以老夫人才会一直缠绵病榻好不起来。这是我娘临终前亲口所言,大人若不信的话,可叫人去查找夫人的寝房,是不是能找出毒药。” 王氏垂着眸子,遮住眼底的惊涛骇浪,心中有些淡淡的恐慌蔓延开来。 那该死的老贼婆,这是一心想要她死。 伍礼宏死死的盯着王氏,这恶毒的婆娘,她怎么敢! 顺天府尹眉头轻挑,这又跳到了家务事啊,清官难断啊。 第1660章 你完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在哪都是一样的,毒害婆母,这可是个不贤不孝的坏名声,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 伍礼宏到底没被火给遮了眼,在此时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维护王氏,哪怕再不情不愿。则,伍家的名声就当真是一落万丈而非千丈了,毕竟伍宜宁的那摊混账事还没过去呢,现在又出一个主母毒害婆母的丑事的话,那伍家的女儿当真是不用嫁人了。 所以,他斥责了魏大,以子虚乌有之事状告主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魏大自然喊冤,但这事是他死鬼娘说的,现在人都死了,所谓死无对证,他怎么能定死王氏的罪? 魏大被打了十大板,被拉了下去。 而其余几告,也都因着证据不足,人证不足和死无对证,无法定罪,王氏被释放。 陆晓蝶没有什么异议,只垂着眸子,仿佛她来此一遭就是来玩的,不在乎是不是能定死王氏的罪。 王氏觉得有些莫名,转过身,看到在人群中好跟鹤立鸡群一样的五福,不由瞳孔微缩。 你完了。 王氏看到她的嘴型,眼神一凛,心突突跳动,再看到那些前来衙门公堂听审的百姓看着她时那异样的眸光,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无法定罪又如何,只是证据不足,但她当真就没有做过这些事吗? 有伍宜宁的丑事在前,就能看到当母亲的教养,眼下,几个事放一起,就算定不了罪,这名声也臭了,而家里呢?伍礼宏当真就如现在所说的信任她? 王氏想明白这一点,瞬间陷入无尽的恐惧当中。 …… 陆晓蝶来到衙门旁的茶楼某个雅间,跪在了五福面前。 “你娘的仇,大概就到这里了,没有把她定罪,没有要她以命偿命,你心里作何感想?”五福坐在椅子上,垂眸看着地上的陆晓蝶。 陆晓蝶抬起头,灿然一笑:“姑娘已经替奴婢把仇报了,不能定她的罪又如何,定了罪,就是斩首,也不过一死了之,哪及得了一无所有的痛苦?” “哦?” “在庄子上我反复的想破了头,也没想到娘给我留过什么证据之类的,只怕我娘是当真不想我报仇只想我活下去才没留,是我之前没想透才作了那些无用功还差点丢了命,幸好遇上姑娘。如今……”陆晓蝶道:“王氏自今天过后,还能得了好去,那就是上天不开眼。她一毁,相信容秀阁也不会挺得了太久,容秀阁败了,我娘的仇也就报了。” 陆晓蝶说完,就给五福连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道:“奴婢谢姑娘,奴婢已圆满了!” 她语气真诚,带着前所未有的放松,五福听得出来,便道:“起来吧。” 陆晓蝶站了起来,目光清澄。 “王氏的下场不会比现在更好的。”五福说了一句重锤的话,又问:“你有什么打算?你有一手好绣功,当个绣娘也能养活自己。” 陆晓蝶道:“奴婢是姑娘的人,自当跟在姑娘身边差遣,不想在外风雨飘摇。” 五福唔了一声:“那你就回府里侍候吧。” “是。”陆晓蝶退了出去。 五福端起茶,看向窗外,眸光冷然,唇角微勾。 第1661章 曝光 王氏忐忑不安的回到伍府,这还没来得及回到自己院子里呢,就已经先被刘嬷嬷等人给拦住了,说是伍老夫人有请。 王氏心里咯噔一声,沉着脸道:“我刚从外回来,先换一身衣裳再去给老夫人请安。”说着,就要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大夫人,老夫人请大夫人一回府就马上过去。”刘嬷嬷面容有些清冷,道:“所以,请恕老奴无礼了,服侍大夫人前去老夫人院子。” “是。”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即左右夹攻,挟着王氏往老夫人的院子里去。 王氏大惊失色,怒声喝骂:“放肆,你们这些贱奴,竟敢以下犯上,放开我。” 没有人理会她。 老夫人屋里,坐满了人,就连久病在床的老夫人也坐在太师椅上,脸色难看。 王氏被挟到屋里,一看那架势,心里就跟绑了石头似的,不住的往下沉,怎么都没到底。 三房的刘氏看到王氏,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和幸灾乐祸,这大嫂心肠也太歹毒和大胆了,连婆婆都敢下药。 “娘……”王氏咽了咽口水。 “贱人,跪下!”老夫人厉声一喝,这气一上来,脸都气红了。 当着妯娌的面被这么骂,王氏脸上一热,却不敢不跪,道:“娘,媳妇做错什么了?您要罚跪。” “做错了什么?你这恶毒的女人,你做过什么腌臜事,你心里清楚。”伍老夫人厉声喝骂。 伍礼宏跟随着王氏的后脚跟进来,见王氏跪在了地上,心中发沉,走到老娘跟前,喊了一声。 “宏儿,你这婆娘好狠毒的心呐,竟敢给婆母下药,怪道我这病一直好不了,原来是这样,她就是想我死啊!”伍老夫人捶着心口哭喊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碍了她哪双法眼,她竟然要下药害我。早早的摊开来说了,我一根裤腰带挂脖子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伍礼宏看着老娘全白的头发,还有憔悴的脸容,不禁心酸,安抚道:“娘,这事情还没弄清楚呢……” “大伯,可再没比这更清楚的了,那魏大不都说得清清楚楚的么?连药在哪都说出来了。”刘氏尖着嗓子道:“喏,药都搜出来了,不到大嫂不认。” 三房的伍礼清扯了一下刘氏的衣袖,叱道:“大哥和母亲都在这,哪轮得到你说话,住口。” 刘氏撇撇嘴:“我这不是心疼母亲么?以为母亲是病得严重,哪知道……” 王氏被召入公堂,伍府的人自然知道,其余两房的也都派了人去听堂,却不想听到那样的重大消息,立马就回来报了,老夫人当即派人去王氏屋里搜,还真是搜出来些药。 伍礼宏看过去,一小包药粉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不由眼仁缩起。 “娘,我没有,这是谁在陷害我,一定是!”王氏叫起冤来,不能认,决不能认。 “宏儿,我真真是没冤枉她,这是从她屋里的妆奁暗格里搜出来的东西,这女人,蛇蝎心肠,她好狠毒啊!”伍老夫人指着王氏激动的咳嗽起来。 第1662章 蛇蝎心肠 听到药粉从妆奁暗格搜出来,王氏瞳孔一震,心中大惊,口中直呼这不可能! 东西是曾放在妆奁没错,可后来就没有了,眼看着老夫人也没有过去那么死盯着她,想要把她给从这个嫡妻位置捋下来,她便没有让魏嬷嬷继续下药,毕竟她也是怕夜路走多了会遇鬼的。 剩余的药是魏嬷嬷给收的,放哪去了,王氏没有问过,也来不及问,当时她也不曾想到魏嬷嬷会背叛她,而后来她死了,这事也就一了百了。 可原来,有些事情做过了,并不会随着人的死亡就埋在土里的。 王氏脸上神色几变,忽然想起五福来,她既然能悄无声息的闯进自己的屋里来,把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放在自己屋里,又有什么出奇的? “不是我,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我的,是有人陷害我。”王氏尖声大叫。 “你意思是我这把老骨头陷害你了?”老夫人冷笑:“是我自己嫌自己活得太长命了,自己吃下这些药了?” “我不是,我……” “老夫人。”刘嬷嬷走进来,禀道:“惜春那丫头已经招了。” 众人看过去,一个丫头被两个婆子拖了进来,正是在老夫人院子里服侍的二等丫头。 王氏见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神有些躲闪。 “老夫人饶命啊,是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实在是我娘的病所需要的银子太多,奴婢才一时蒙蔽了……”惜春不住的磕头,又瞥了王氏一眼。 “贱婢,你仔仔细细的说,大夫人是怎么让你给老夫人下药的。”伍礼宏怒声喝问:“若有半点假话,把你一家都乱棍打死。” “是,在老夫人上了长青宅后……”惜春哆哆嗦嗦的把自己怎么收了魏嬷嬷的银钱和药材,一点一点的在伍老夫人的汤里加料。 伍老夫人喜喝羊肉汤,偏偏还好那股子膻味,不喜辟除,每隔一天就要喝,在这里头下药,有那膻味遮掩,也发现不了。 而那种药也只会让人变得虚弱,等于慢慢的中毒,不会一时就死了,这才没叫人发现,后来又加在汤药里,所以老夫人才反反复复总不见病好。 “……是奴婢猪油蒙心,老夫人饶命。”惜春惊惧的喊。 “贱婢,拖出去乱棍打死。”伍礼宏怒不可遏:“她家里人全部发卖。” 惜春大声喊着求饶,可声音很快就被人捂上了,最终什么都听不到了。 “大伯,您看吧,母亲可真没冤枉大嫂的!”刘氏幸灾乐祸的说一句。 伍礼宏被刺得满脸通红,忍不住一脚踹向王氏,把她踢翻在地,怒道:“你这恶毒的妇人,毒害婆母,当真是蛇蝎心肠。” 伍老夫人更怒,厉声质问:“你说,我是哪碍着你了,你要这样害我?我怎么对不住你了?” 原来以为自己是年纪上来了,才会一直不好,她的寿衣都已经让人给拿出来了的,都准备等勾魂使者来了,可现在发现,事情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自己好不了,竟是叫儿媳妇给害了,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真相? 第1663章 破罐子摔破 人证物证摆在面前,王氏无从抵赖,她歪着身子垂着头,听着老夫人的质问,忽然哈哈的疯笑起来。 众人愣住,这莫不是疯了? “贱人,你笑什么!”伍礼宏气不过,又踹了她一脚。 王氏嘴角渗出血来,抬起头来,冷眼看着伍老夫人,讥讽道:“你问我你碍我什么了,你还好意思问?” 伍老夫人唇一抿,气得心肝疼,老天爷啊,哪有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媳,把她给收了吧。 王氏擦了擦嘴角的血,从地上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襟,道:“你问我为什么?若不是你流露出想要废了我的念头,我会对你下暗手?” “贱人,你在说什么!”伍礼宏厉声一喝。 “我说什么你们心知肚明。”王氏冷道:“在周氏还在的时候,你们母子俩几次不是想把他们母子几个接回来?你们密谋的以为我不知道?尤其是后来,眼看着周五福那死丫头越来越得势的时候,你们心里就没想让我滕开位置,好迎他们回来?” 伍礼宏和伍老夫人相视一眼,均是有些不自在和别扭。 王氏冷哼:“都说伍家泥腿子出身没错,打从骨子里,你们就是那趋炎附势之徒,再富贵也改不了。眼看着我娘家败了,再给不了你们什么助力了,就觉得我没用了,碍眼了,该给能给你们带来助力的人腾位置了?啊呸!当初你们跪舔着我娘家的时候是什么嘴脸你们都忘了?” “我是你们伍家八抬大轿抬进来的,当年还是以那样的方式下嫁,多年来,我操持家务,服侍公婆,打理中馈,哪一样我没做好?你们非但不懂感恩,看着我没用了,就想废了我,凭什么?府中中馈,哪个不是用我的嫁妆补的,偏你们还比白眼狼还养不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王氏,你还敢大言不惭,你教养子女,就是把女儿教到和人家无媒苟合了?”伍老夫人气不过,怒声道:“还有钰儿,你同样没照顾好,让他成了废人,你还说你教养好了子女?我伍家是瞎了眼才摊上你这么个毒妇。” “这都是因为你那好儿子惹来的祸事,若不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何来这样的糟心事?”王氏辩驳,道:“伍家的鸡犬不宁,全都是因为他,是他惹来的。” “无可救药,你这毒妇真是不知悔改。”伍老夫人被气得心肝抽疼,怒道:“老大,休了她,休了这毒妇,这样的女人,我们伍家要不起。” 王氏哈哈大笑起来:“休了我,你们休啊,立即下休书啊。看外人怎么看伍家?” 她放声狂笑,一副破罐子摔破的模样,有些癫狂的道:“休了我,等于告诉外人,坐实我毒害婆母的事实,看伍家还有什么名声可言,看伍家的姑娘如何嫁人如何见人!反正我宁儿已经毁了,钰儿废了,琳儿就当她命不好,你们休啊,告诉天下人去啊!” 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怕了,反正她在乎的已经毁了,那么扯上整个伍家作陪又如何?她有赚了! 第1664章 送家庙 听到王氏的话,在座的伍家人均是面色一变,尤其是一直坐在椅子上没有作声把自己当成透明人一样的童氏,抚摸着肚子的手一顿。 王氏这话,当真是跟一把利刃似的扎进了她的心,叫她恨得牙齿发痒。 在座的谁没有女儿,尤其是二房的长女宜婉,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也早已经看好了人选,双方都有那么点意思,可偏偏就出了伍宜宁那桩丑事,对方就没了声音。 现在王氏的话再提起,想到这茬事再传去的后果,当真是雪上加霜,只怕来提亲的好人家更少了,任谁都要先掂量一下这伍家的家风。 童氏垂着眸子,遮住眼底的恨意和恼色,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粥,真真是早就该分家的,现在都叫长房祸害了,可怜她的婉儿和娇儿,都被连累了。 王氏看众人脸色惊变,越发得意起来,冷道:“把我休了,正好告诉大家伍家的家风,是如何的乱七八糟。” 伍礼宏怒不可遏,上前两步,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便是不休你,就以为拿你没法子了?”他怒声喊人:“把大夫人送到家庙去,为老夫人祈福,没我的话,不准放出来。” 王氏脸色微变:“伍礼宏,你敢!” “你就看看我敢不敢!”伍礼宏冷哼,瞪着站在门边的粗实婆子,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慢着。”伍老夫人开口,道:“王氏忤逆不孝,送家庙静思己过,这府里,已到年关了,却不能没人管理中馈。对牌收回来,由老三媳妇先管着,等老二媳妇生了,再两人合管。” 刘氏喜不自禁,忙道:“儿媳妇一定遵老祖宗的吩咐。” 童氏眉头轻皱,可摸着高高的大肚子,也没作声,只等来日再作筹谋,长安待不住,就去丈夫的任上,那里总能给女儿寻个好人家。 一句话,就摘了王氏的管家权,还要被送去家庙,王氏脸色难看。 家庙,都是关着犯错的女人,能不能重新出去,还真难说,而关在家庙里,对外事更是一概不知,难以掌控,跟聋子哑巴似的,那日子能过吗? 她的钰儿腿还没好,还有琳儿…… 王氏总算感觉到了慌和怕,尖声道:“我不能去,钰儿还要我照顾。伍礼宏,你是想害死钰儿不成,没了我,谁照顾他!” “没了你,这府里还能运作,也多的是下人。”伍礼宏冷道:“而且,廖姨娘也肯定会愿意照顾他的,再不济,也还有琳儿。” 王氏瞳孔微缩:“你竟如此狠心。” “这是你自己造的孽,是你自作自受。” 王氏浑身一震,又疯笑起来,被人一左一右的挟着离开,那笑声,在众人听来,既悲凉又尖锐,刺耳得很。 被送到黑漆漆的家庙里,面对着祖宗牌位,身后的大门被重重关上,王氏顿时心底发寒,转身往回跑,大力拍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没有人回应,只有波波的回音在荡漾,仿佛在嘲笑着她的失败,王氏不禁滑落在地,呜呜的大哭起来。 第1665章 尽毁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王氏进了伍家家庙的消息很快就叫外人知晓,但这外人所听到的,却是王氏自请进家庙为婆母祈福,婆母不完全康健就不出家庙一步,此举看着力证自己是冤屈的,但免不了世人多想,只怕在公堂上爆出来的王氏毒害婆母那事,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围绕着伍家的事来说话,事实上,伍家可真是承包了长安城这一年的话题了,从上半年开始,伍家陆陆续续出的事,还少吗?从大到小辈,那话题还真是没断过,那热闹叫人从早说到晚都说不完。 有人说,伍家今年是犯太岁,招惹了煞神,才会这么多的糟心事儿出,不然哪就会倒霉成这样了? 不管外头是如何传扬的,处在流言旋涡的伍家只能蛰伏不出,凡事低调,倒是伍礼宏,想起王氏的话,心惊胆战,来了长青宅求见五福。 五福并没见他,伍礼宏无奈,只得留了话: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去的恩恩怨怨已经过了。如今伍家长房,已成了一盘散沙,王氏也关进了家庙,绝不会让她出来搅风搅雨,请五福高抬贵手,他保证王氏再不会对她造成威胁。 听了这话,五福一笑而过。 王氏关进了家庙,容秀阁的生意一落千丈,常有小混混前去捣乱,渐渐的没有女眷敢前去做衣裳了,免得被冲撞了,不得已,伍礼宏做主要把容秀阁处理转让。 在十二月的一个深冬夜里,五福再次造访伍家,这次是直捣家庙。 王氏穿着粗糙的棉袍坐在蒲团上,身上披着棉被,仍然冻得脸色发青。 这些天,她吃的都是粗茶淡饭,饭里连块肉都没有,早就熬得形销骨立,没个人形了。 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孤独寂寞就会把她吞噬,她就免不了想会不会就此死在这里,再见不着她的子女。 五福说过,会把她的一切都摧毁,她做到了。 现在的自己,当真是所有希望都毁了,都没有了。 那狠毒的女人! 有笑声从后传来,熟悉又刺耳,王氏浑身一僵,转过身去,果然见到那女人站在她身后不远,浑身罩着一件黑袍,只有头上的白花刺眼得很。 王氏微微发抖,牙齿上下打着格,道:“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等五福回话,她就尖声道:“现在你看到了,你如愿了,你想做的都做到了,我有多惨,你欢喜了?” “啧啧。”五福笑眯眯的上前,手里拿着一瓶酒,道:“真该拿块镜子过来,让你看看你这副尊容。” 王氏面上顿时狰狞起来。 “怎么样,眼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被人一点一点的毁去,感觉如何?”五福呵呵的笑:“看着自己视为生命的子女就这么走向绝路,走向灭亡,心情如何?” “你这狠毒的女人,你是魔鬼,是煞星,我和你拼了。”王氏从地上蹦起来,双手成爪扑向五福。 第1666章 重锤一击 五福像看一只跳梁小丑似的看王氏奔扑而来,轻巧的闪开,顺便伸出腿,王氏收控不及,被绊了个五体投地。 “别浪费力气了,留着点精气神和力气,好歹多活几天,兴许还能看到你的子女,多为他们筹谋一二。”五福盘腿坐了下来,打开酒瓶,浓醇的酒香从瓶口飘了出来,她也不需要用酒杯,直接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口。 王氏则是浑身一颤,回头看她:“你那是什么意思?” “不懂?”五福斜睨着她,道:“你该不会认为自己还有走出这个地方重振你伍大夫人威风的一天吧?” 王氏瞳孔骤缩。 “你和伍礼宏夫妻十多年,难道不知道那男人凉薄无情?事到如今,你不但毫无助力,甚至毒害婆母,哪怕你有个儿子,可你儿子却是个瘸子,不可能有任何前程能为伍家光宗耀祖的。就这么一个废物,你觉得,伍礼宏还会看重?他就不会想重新生个嫡子重振家风?” 五福这话,宛如一记重锤在王氏心上重重的击打一下,痛得她连气都喘不上来了。 伍礼宏那样自私凉薄,又无情无义的男人,哪会看重一个废物儿子? 自己若是死了腾出位置来,他还能重新娶一个新妇进门,到时候新妇再诞下嫡子,那她的钰儿还有地儿站吗? 没娘庇护的孩子本就输人一筹,更莫说那孩子还是个废物,那在继母手下讨日子的苦楚可想而知! 而这样的情况,当真不会出现吗,不可能! 王氏有些呆愣,双手环起抱住自己,好冷,怎会这么冷。 五福冷眼瞧着,嘴角勾了一下。 “伍礼宏说过了,你不会有出家庙的一天,他求我高抬贵手放过伍家,他保证你不会再来打扰我的生活。呵呵,他的保证,我不在意,你,一只没牙的母老虎,我更是不怕。倒是你,听到这话,觉得这是个什么暗示?”五福又灌了一口酒,道:“你看你,为了这么一个自私凉薄的男人,做了多少的事,做多错多,一错再错,怪谁,怪你自己看不清这人性。” “你没有本事守住那男人,就迁怒她人,却不知道,男人的心要往外跑,你就是把外面的女人给杀光杀绝,也不会栓得住他的。从一开始,你该记恨的对象就错了,不是与你一样的女人,而是那个男人。”五福垂眸道:“为了这个男人,你把一切都毁了,你后悔吗?” “那你怎么不找他?”王氏尖锐的问:“没有他,你娘就不会死。还有,我的宁儿钰儿他们做了什么,你有什么冲我来,何苦要迁怒无辜,迁怒孩子。” “无辜?伍宜宁当真是无辜吗?你们母女合起来谋害我娘,当我不知道?他们无辜,我那弟弟生来就没了娘就不无辜?就当他们无辜,可我说过的,不要你好过,他们该叹身为你的子女。”五福冷笑:“至于伍礼宏,他是有算计没错,但他没起杀心啊,更没在暗地里使绊子啊。”五福道:“谁动我娘,我就动谁,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过你放心,他也不会好到哪去,这样的人我看他就不适合当官。” 第1667章 是你自毁前程 听到五福那无情的话,王氏瞪眼看着她,自己已经落到了这个下场,她竟还没打算收手? “你,你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作罢?”王氏颤声问:“这还不够吗?你都如愿了还不够吗?” “怎么,你还替那男人心疼?让他担着个五品官的身份好重新娶个匹配的名门淑女再生个嫡子?”五福冷道:“臭瓮还是别祸害了好人家的女子为好。” 王氏心里一突,抿起唇。 她自然不想伍礼宏再娶,但一如五福所言,假如他真的不想自己活了,等以后,他必定再续娶生子,那…… 不,不能! 哪怕伍家长房毁了,她儿子毁了,长房的基业也还是她儿子的。 但是,这女人为什么要提醒她?她有什么阴谋? 王氏看向五福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和戒备,实在是她的手段层出不穷,随随便便就一个坑,她害怕在那巨坑里一坠再坠。 就着昏黄的烛火,五福触及王氏警惕的眼神,不由勾了一下唇。 是啊,她是故意提醒的。 王氏此人,心狠自私,但和天下母亲一样,护犊的心是一样的,尤其是儿子。 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独享伍家长房的一切,她暗地里做过多少腌臜事,阻止过多少男孩的出生和成长? 便是周氏这个,哪怕她已和伍礼宏断绝关系,养在外面,她还不是不放心,还不是下了狠手? 如今伍冠钰废了,没了前程,她只会竭尽所能的为他守住他该有的,而什么情况下,长房的一切才会被他一人继承? 自然是只有他一个男丁了,为了唯一的男丁,王氏会不会做点什么? 伍礼宏,五福不屑对他做什么,就让他自己女人来动手吧。 “该看的我都看到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五福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想来这次以后,我们也再不会碰面了。” 王氏死死的咬着唇。 五福转过身向门口而去,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道:“其实啊,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认祖归宗,没想过要认爹什么的,我更愿意带着我娘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毕竟我们吃喝不愁,日子富贵舒坦。” “但是你太紧张了,也太冲动了,没完全了解清楚对手就贸然下手,你有今天的下场,是毁在你的冲动和自大上头。假如你什么都不干,静静的等着人进门,拿着你嫡妻的规矩和礼仪在那端着,谁能说你一个不是呢?可惜了……” 王氏心中一紧,有一丝悔意油然而生。 “可惜了,你知道得太迟了。”五福缓步走出门去:“本该是条康庄大道,你偏是自己毁了自己的路,走向了绝路……” 声音远去,没入黑暗当中,四周静谧。 半晌,王氏才疯了一样尖叫:“不是我,是你害了我,周五福,你这个贱人……” 绝望的哭声从暗黑的家庙里传扬开去,划破夜空,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天空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越发使得这寒冬雪夜,冰寒刺骨。 第1668章 议离 自见过王氏的最后一次后,五福就没再见过她,后来知道的消息,也都是从别人的口里所得知。 一如她所说的那样,王氏很快就被传出重病的消息,没熬多久就‘病逝’了,而王氏也一如五福所料的那样,给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道保驾护航,就是利用伍宜琳的帮忙,暗里给伍礼宏下了绝子药,再无生孩子的能力。 五福听说后,一笑置之,这又没过多久,伍礼宏就因为一件小事恶了南岳皇,被摘了官帽,成为一个闲赋在家的家翁,此乃后话不提。 周氏去世后一月,长生也满月了,经过精心的调理服侍,小家伙已经长开了,虽然不像别人家足月的婴儿胖乎乎的,可也是白白净净的十分漂亮秀气,尤其一双眼睛,特别像花无双的那双桃花眼。 五福嫉妒得很,因为这孩子没有几处是像她的,要说真要找像的五官,那就只有唇最相似了。 也不知是不是花无双时常照顾小家伙,小长生与他更像,把花无双喜得跟什么似的。 “你那无双楼,是倒闭了还是盘让了,整月在这呆着,也不怕人家鸠占鹊巢了!”五福阴阳怪气的对花无双道。 “不过一个无双楼,有什么的,你若是想要,可以给你,左右你那个会所也做得挺好!”花无双拿着一个拨浪鼓逗着小长生,头也不抬的说。 阿九抢在五福面前说:“舅舅,那就不用了,我们都快要回北燕了,不好打理。”给了五福,还不是成天去兔儿楼,那还得了? 花无双摇拨浪鼓的动作一顿,把它交给一旁的奶娘,让她把长生带下去,吩咐道:“他该喝奶了,你去喂吧。” 奶娘恭敬的点头,向几人福了一礼,提着装着小长生的提篮离开。 花无双看着孩子看不见了,这才看向五福二人,问道:“定了日子回了?” 五福抚摸着茶杯的花纹不语。 阿九便道:“再过些天就过年了,我想着过年后就走。再待下去,想来上面那位也不太安心。” 之前来北燕的使团早就回去了,阿九是为了个人私事才留下,后来又出了周氏的事,他和五福在周氏亡故前成亲,早就传开去了,现在岳母死了,他随妻守孝,也是在理。 但是守归守,也不可能一直在这守下去,毕竟北燕才是他的根,在这盘旋,人家会不会想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呢? “年后走,回到北燕也正好开春。”阿九道。 花无双面上闪过一丝黯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他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留下来? 五福见状,垂了一下眸子,道:“反正你也没成家,无牵无挂的,做生意哪都能做,也可以去北燕走一走,权当旅行游天下了。” 花无双有些意外,看着她。 五福哼了一声,要不是看他是真心待长生,她才不会开口邀请呢,管他在哪。 阿九握了一下五福的手,笑着对花无双道:“我和五福的意思也是一样,舅舅还没成家,去我们北燕走走也可的,一家人在一处,也热闹。” 一家人在一处! 花无双心中一动,拇指和食指摩挲起来,有些意动。 第1669章 小舅来 对两人的提议,花无双一时没有表态,只沉默着。 五福皱了一下眉,便道:“你若是为难,就当我们没说过。”说罢,又对阿九道:“长生生来体弱,如今虽养得还算精神,但到底不比足月的孩子,又是在孝中,我就想不办满月酒了。等他满周岁,再好好办一个周岁宴。” 还有一点就是现在天冷,经不住折腾,能不办就不办,左右不缺那一点所谓仪式感。 “都听你的!”阿九握了握她的手。 五福唔了一声,看花无双仍在沉思,刚要张口,紫玉走了进来。 “姑娘,周家的小舅老爷来了。” 五福微怔,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周学礼啊。 虽然周氏不是老周氏所生,但她是老周秀才的种,那和周学礼,也是一样的血缘,称一声小舅也是该的。 周学礼被带到花厅来,一身风尘仆仆,满面风霜,看到五福时,眼圈就红了。 “五福,你娘怎么就……”他声音哽咽,没说全下去,眼泪就先滚落下来。 显然,他进门就已经听说周氏不在了的消息了。 五福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道:“你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先下去洗漱一二,歇口气,再说话吧。” 周学礼张了张口,听五福已经吩咐人安排,他便闭上了嘴,顺从的随着人下去梳洗。 半个时辰后,他便重新换了一身坐在五福面前,看到和他一起来长安城的梅修站在一个俊俏男子身后,愣了一下。 “这是我主子。”梅修看到周学礼询问的眼神,便介绍了一下花无双的身份:“也是五福小姐的嫡亲舅舅。” 周学礼一怔,眼神暗了下来,看向五福,勉强的笑问:“五福,你都知道了?” 五福道:“他们都说,我娘不是你娘所生。” 周学礼垂下头,点了点头:“我来之前,娘已经把当年的事都说了,当年,爹……”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把老周氏说出来的当年的隐情秘密都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那一段隐情,五福也不禁觉得狗血,原来如此,难怪老周氏对周氏的态度,是那样的厌恶。 花无双却是脸色难看,同时也有一丝愧疚,原来那可怜的人暗中遭受了这么多的苦。 “……娘说了,不需要她孝敬,当没了这门亲,如今,便是想当有这门亲,也没了。”周学礼喃喃的说:“二姐她,怎就缺了这福气,明明都熬出头了。” 熬了那么些年,明明已经熬出头过上好日子了,可却如此短暂,现在人都没了,他甚至没来得及看上一面。 “娘走的时候也还算安乐,你放心吧。”五福看他脸上带着哀伤,难得温和的说了一句。 “那孩子?” “孩子也好。”五福看向紫玉:“看长生醒了没,若是醒了,带他过来,也见见这小舅。” 紫玉脆声应了。 “小舅?”周学礼眼睛一亮,声音有些激动:“五福,你还肯认我?” 五福道:“娘是你姐姐,那是事实。” 周学礼的搓着手,咧嘴笑了。 花无双自一旁看着,有些酸溜溜的,小舅?哼,她还没开口喊过自己一声呢! 第1670章 叙事 周学礼感受到来自花无双的敌视,有些不敢看他,等到紫玉带着长生来了,看到躺在提篮里的小婴儿,他的眼神软了下来。 周学礼认真的看了小外甥,又摸了摸身上,最后从一只布包里掏出一只平安符来,看向五福,尴尬的说:“我来得急,也没准备好礼物,这只平安符,是来的路上,一个和尚跟我化缘后赠给我的。我送给他,保他平安长大。” 五福眼神温软,道:“那就请小舅别在他的襁褓上。” 到现在,长生用的吃的无一不精致,他不需要其他用不着的什么玉佩金项圈啥的,一道平安符,也很珍贵。 周学礼看她没有嫌弃的样子,心里一松,连忙把那道用黄纸折叠成三角的平安符别在他的襁褓上,一边喃喃念道:“小舅祝你健康平安。” “长生谢过小舅舅了。”奶娘笑眯眯的待小长生谢过。 周学礼憨厚的笑了,又小心的用指头轻戳了一下小长生的脸,看向花无双:“长得很像他花舅舅。” 花无双有些得意,嘴角微勾,故作含蓄的点了点头。 五福让奶娘把孩子带下去,重新捧起茶说话。 “之前无双舅舅这边说了,你来是为了带鲁氏等人回去。” 花无双听到无双舅舅这几个字眼,手中一晃,茶水溅了些出来,忙的端起抿了一口,掩住心底的激动。 梅修看得清楚,不免有些摸不着头脑,主子的定力好像变差了。 周学礼的笑脸一敛:“大哥没了……” “这我已经听说了,不过你来迟了一步,鲁氏,也没了。”五福淡淡的说。 “什么?”周学礼震惊的瞪大眼:“这,怎么会……” “小舅,岳母的死,和鲁氏母女有莫大的关系。”阿九在这时开口。 周学礼看了过去。 阿九简洁明朗的说了这个把月来的所发生的事,那对母女如何被利用,害了周氏早产导致难产,都说了个清楚。 他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周学礼却在里面听到了血雨腥风,仿佛身临其境,看到了那惨状。 “那大嫂她……” “周秀儿杀的。”阿九又把鲁氏又是怎么死的给说了。 “你说,是秀儿把她娘给掐死了?”周学礼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简直跟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太过骇人听闻。 花无双在这时冷哼一声:“若不是她自己先动手,由我们来动手,只会更生不如死。” 周学礼心一颤,怯怯的看他一眼,不敢说话。 “她如今还关在柴房里,我想着等你来了,就把他们姐弟领回去。”五福淡声道:“人死如灯灭,娘死了,该惩罚的也都惩罚了,周秀儿自己亲手弑娘,她会承受什么,可想而知。” 周学礼张了张口,抿起唇。 承受什么,这个坎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迈过去,如果她轻易的就迈过去了,那就证明此人心性之冷硬和无情,无可救药,也不值得当亲人了。 但不管如何,这个良心债,周秀儿肯定得背一辈子,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来。 第1671章 唏嘘 和五福等人一番叙说过事后,周学礼回到客房,也见到了被领过来的小侄儿勇儿。 坐在客房里,看着床上哭得累了的小侄儿勇儿,小子手里还拿着一块糕点。 五福对鲁氏母女俩没好感情,但也没让下人待薄这孩子,吃喝不缺,他倒还养出点肥肉来。 勇儿这孩子今年也才七岁,可自小就被宠着惯着,他的那对父母也没教好,性子有点任性,见到他还闹了一番。 如今他爹娘都没了,家里能当顶梁柱的周大军不知所踪,而周秀儿…… 周学礼忍不住打个激灵,那丫头当时是在想什么,才敢下这样的狠手?硬生生的把亲娘给掐死,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来之前,老娘就吩咐了,一定要把勇儿带回去续大哥的根,鲁氏母女若是不回,就给一纸休书过去,如今,连休书都不用给了,人都化成灰了。 周学礼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那张休书,打开看一眼,眼眶有些湿润,轻叹了一口气,把它扔进了炭盆里,看着它化成了灰烬。 鲁氏这样走了,估摸也是好事,否则,她是害得周氏早产的人,不管有心无心,五福必不会轻易放过她,就算她肯高抬贵手,那个看着淡漠温和实则狠辣的花无双也不会放过。 而鲁氏这样的祸害,死性不改,活着也是个祸害,等伤疤好了,只怕又会搬弄折腾,如今人没了,没她在一旁撩事儿,勇儿还小,这性子说不准还能拧过来。 罢了,这都是命。 周学礼看向勇儿,心中暗想,把这一根独苗带回去,好好的养大了,给他娶一房妻子,就算是对大哥这一房有个交代了。 至于秀儿那丫头,五福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并没有把她亲手弑娘的事给传开去,就算传开,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也算不了什么,回到老家,谁知道她干的蠢事?找个勤恳殷实的人家嫁了,也就这样了,若是不愿,随她自己是不是在家自梳或出家去当姑子。 只是没想到,大房一心奔富贵,却落得如斯下场,这多少让人唏嘘感叹。 “大哥,你们当初奔向富贵,以为那就是好日子的时候,又何尝想到会是如此下场?”周学礼喃喃低语。 周学礼兀自感慨了一番,又想起此番来的目的,脸上不免又带了一丝哀伤。 大哥死了,连大嫂和二姐也都走了,一下子失去三个亲人,说不伤心是假的,不,兴许还是四个,谁知道大军是不是还活着呢! 回去窝子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娘交代,她又会不会承受得住。 而等周学礼回到窝子村后把这一烂摊子的事给老周氏说了个清楚后,她还是受不住大病了一场,后来就没有再提周氏等人,一直到老死,才有些懊悔,若是能早早放下仇恨,一切结局是不是都会不会不同。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时间也不会倒回去,但明白这一点的人往往都是吃了巨亏才会明白和成长,老周氏如此,周秀儿,同样如此。 第1672章 好自为之 临近过年,周学礼刚来到长安城也不可能马上就走,便暂且先安顿下来,只等过年后再带着一双侄儿侄女回窝子村去。 周秀儿被五福批准从柴房里放了出来,在客院里住下。 周学礼看到她身形消瘦,小脸尖尖的,一双眼睛大大的,却没有半点神采,里面反倒全是怯意和惊惧之色。 “你……”周学礼指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看着她如此,他还指责什么,她自己的良心就过不去。 “二叔,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周秀儿怯怯的问。 周学礼道:“等过年了,我们就走。” 周秀儿没有再说话。 “等回到窝子村,你守完了孝,我到时候再让你婶娘给你寻一门亲事,秀儿,大错已铸成,你从今以后,要警醒和好自为之。”周学礼叹了一口气。 周秀儿垂下头来,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好半晌才道:“二叔,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我后悔了……” 自杀了亲娘以后,她没有一晚不是做噩梦的,梦里都是鲁氏在指着她大骂,甚至还要她偿命,她害怕,她后悔,夜里也根本不敢睡觉。 “故意好不是故意也罢,这大错也已做成,如今对外都说说你娘因为你爹走了忧思过重而跟着走了。五福……”周学礼看她听到这名字就颤抖了下,便叹了一口气,道:“她也没往外说,也不再追究了。” 周秀儿听了也不知是开心还是别的,微松了一口气。 周学礼见状道:“五福不再追究,是看在她娘份上,所以秀儿,你自己要好自为之,若是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你的下场,不会比你爹娘好到哪去的!” “二叔……” “我不是在吓你。”周学礼难得严厉起来:“五福是什么人,你看到了,她的手段如何,想来你最清楚不过。秀儿,富贵是好东西,但能不能享,得看自己的命和能力,咱们常都说,有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富贵也是一样的,咱们的命注定享多少,若是超过了,贪心了,只会送命,你且看你爹娘就知道了。” “你爹娘,若不是贪婪成性,又怎会丢了命?你姑姑从前给的金银,足够你们在窝子村甚至在镇里县里,当个不愁吃喝的富家翁,你说不准也已经说了一门好亲,等着出嫁。哪像现在,背着杀母的罪名,这一辈子过下去,你说,你这个良心包袱,你怎么卸得下去?” “若不是贪婪,若非不知足,何至于就落到了这一步?贪心不足蛇吞象,都是因为贪心,才会一无所有,悔不当初。” 周秀儿浑身一颤,缓缓地垂下头去,道:“二叔,我知道了。” 她说得诚恳,周学礼也不知她是真的悔过了还是假的,不管真假,都是她自个的选择,他作为一个小叔,该说的,也都说到尽了,她若非要执迷不悟,将来如何,也只有她自己承受,毕竟人的路,始终是要靠自己走的。 第1673章 好友 周秀儿在客院住下来,闭门不出,只在屋里做针线,等闲不见人,五福听了下头的丫头禀报后,没说什么,只吩咐人不要怠慢了周学礼。 从周学礼那里得知周氏的身世后,五福倒对周学礼礼遇起来,一来是因为周学礼知道进退,也从来没对她们母女做过什么心狠坏的事。 这第二么,或许是因为已逝的周氏吧,五福也说不清说为什么,但她对周学礼的知进退和好歹很满意。 因在孝中,小长生的满月礼就没办,但和五福交好的好友,如关楚莹和昌平,二人相约着一道上门来了。 “知道你们在重孝中,肯定不会大肆操办你弟弟的满月礼,我们也是掐着点来的,不办酒,也可以见一见小家伙。”关楚莹落落大方的说。 “对,我们可是带了礼物来的。”昌平也道。 两人都穿着素净,头上首饰也只戴素净的银饰或珍珠之类的,这也是尊重主人家在孝期当中。 五福笑道:“你们有心就行了,哪需要带什么礼物?”她说着,对紫玉点了一下头。 “我们好歹也能当得一声小姨,自然得带的。”昌平得意的道。 五福吃笑。 “你可还好?”关楚莹满脸关切的看着五福,道:“这脸色依然不好,但比上回看好些了。” “嗯,慢慢调理就好了,在重孝里,又是首月,不好吃荤腥,恢复得慢些,但身子无碍。”五福回道:“等过些日子就能吃一些就好了。” 她的脸色不好,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之前为救阿九而流失血太多,后面又马不停蹄的赶路累着了,再赶上守孝不好吃荤腥,自然恢复得慢。 关楚莹点点头:“守孝在心,你也别太勉强什么都不吃,否则你娘在天也不安,等过了四十九天,用些鸡蛋鱼肉也是妥的。” “我知道,有心。”五福感激的说。 紫玉带着奶娘把小长生带了过来。 关楚莹和昌平还是头一回见他,见他躺在提篮里不哭不闹,不禁都凑了上前。 小家伙正醒着,小手抵在唇边,张着小嘴,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生得好俊俏。”昌平叹了一声,把自己的礼物递给奶娘,那是一只长命锁八宝项圈。 而关楚莹送的,则是一只上好的羊脂白玉配,上面刻着经文,说是经过开光的,在佛前受过洗礼。 “不太像你,也不像你母亲。” 五福看了一眼小家伙,道:“他像我娘的亲兄长,倒是会生。” 关楚莹和昌平对视一眼,等长生下去了,就试探问:“你娘的亲兄长?” 五福笑了一笑,道:“原来我娘不是现如今周家的老太太生的,生母是另有其人,正好找过来了。可惜,她没福气,刚知道就走了。” 关楚莹握住她的手,说道:“别想太多,能认回来就好了,你和小家伙多个人疼爱,想来你娘也放心。” 五福点点头,不再在这话题上说话,看向二人,笑着道:“说起来,我还没恭喜你们,听说,都定好了人家?” 此话一出,关楚莹和昌平二人都不免羞红了双颊。 第1674章 终身 五福虽然在守孝当中,轻易不出门,但手里有一个情报网,该知道的消息,她也一个不漏,两个好友订了人家,她都知道,而且,都是不错的人。 关楚莹定了一个望族盛家二房长子盛明安,此子已是一名举子,文采极佳,拿下一个进士应该也不在话下。行事落落大方,为人豁达不失风趣,最重要的是立身清正,屋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盛家为望族,家大业大,盛家二房却是难得的清净,盛明安的父母都是十分恩爱的人,他们只有三个嫡子女,没有别的妖艳贱货撩事斗非,家里自然清净。 这样的氛围下,盛明安应该也是个稳妥和好的,关楚莹自己也是个情商高的女子,应该能琴瑟和谐。 至于昌平,则是有些意外,定的是南岳朝中的振国将军的嫡次子梁卓。 要说这梁卓,说他一事无成也不为过,还是城里颇有名声的小纨绔,五福都曾在会所看到他出现呢。 但梁卓纨绔归纨绔,行事却有度,是个心底纯善的人,也不知昌平怎的就看得上他了,这两人婚后在一处,必定极有趣。 “你人在家中坐,消息倒是灵通。”关楚莹嗔笑。 五福笑道:“事关你们的终身幸福,我自然是要关心一二的。” 关楚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放心,我让人查过他们,盛明安是个好的,该是你的良人,最重要的是他家风清正,你嫁过去,不会太委屈才是。”五福像是看出她的心事,拍了拍她的手。 关楚莹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倒是你,怎就和梁卓看对眼了?”五福笑着看昌平。 昌平耸了耸肩道:“还有什么的,黄八对绿豆,看对眼就那样呗,左右嫁谁都是嫁,他能迁就我,又是家中次子,我也会有郡主府,将来分家了,自己当家做主,他梁卓还能反我?” 五福看她说得豁达,就道:“梁卓是个心地良善的,以后你们相互迁就,小日子也会过的美的。” “哟,说得颇有经验啊,到底是已成亲的人了!”昌平揶揄。 关楚莹撞了一下她的手臂,昌平才反应过来,自己玩笑过了,毕竟五福成亲,是在她娘去前的情况下,便有些着急。 “没事,我成亲是事实。”五福倒没在意,道:“我是过来人,才这么告诉你们,这两人处的好,都是要相辅相成的,千万要记得,自己是放风筝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均是点了点头。 “五福,事已了,你和晋亲王爷已成亲,是不是就要离开南岳回北燕去了?”关楚莹心细,问出此次来的最重要的话题。 五福愣了一下,点点头:“打算年后就离开。” “那岂不是以后我们想见面都没有机会了!”昌平有些黯然。 关楚莹也有些伤感和眼圈泛红。 五福道:“左右两国也通商了,通信也是可以的。” “对,那你一定不要忘了时常给我们来信。” “嗯。” 话是这么说,但谁心里都知道,一旦离开,刚开始还通信,后面只怕就不会怎么联络了,毕竟各有各的日子要过。 第1675章 解心结 小聚一场,关楚莹和昌平在五福那边得了保证,在她走之前再见一次,就相继离开。 五福把两人送走,接过玛瑙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问:“紫玉呢?” “紫玉姐姐在她屋里。” “叫她过来。” 紫玉很快就来到五福面前,屈膝行了一礼。 五福看着她,紫玉心中微跳,强笑道:“姑娘,你这么看着我是为何?我脸上开花了不成?” 五福道:“我看你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自周氏去世后,虽然紫玉也一直在五福面前侍候,可也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紫玉能避让就避开在五福面前晃的机会,除非必要,她就不在跟前,这是在周氏的事上面有心结了。 “姑娘……”紫玉咬着唇。 “你该不是觉得我要怪你?”五福皱着眉道:“我以为你受过最严谨的训练,理当不会这么幼稚才是。” 紫玉垂下头,跪了下来:“是我有负姑娘所托。姑娘临走之前,把太太的安危托付与我,但我却辜负了您的信任,以至于……我有何脸面见姑娘?” “既如此,你怎么不请辞?” 紫玉唰地抬头,眼神有些慌:“姑娘……” 五福面色冷然:“你在我身边也有一年多了,我以为你该了解我的脾性才是,我身边,不需要自怜自艾一直处在自责当中的人。” “姑娘,我……” “你非我,又怎认为我就怪你了?” 紫玉眼圈泛红:“我知道姑娘不怪,便是这样,我才更觉得有负姑娘。” 五福气笑:“如此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 “奴婢不敢!”紫玉伏在地上,哽咽道:“姑娘,太太生产当日,我亲眼看到她的艰辛,每每想起那一盆盆的血水,我就觉得,是我的错,是我疏忽才让她受苦。” 紫玉是愧疚的,也是有负罪感的,总觉得自己辜负了五福的托付,一个疏忽,就使她还有小公子没了娘,小公子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出生,她是个罪人。 五福叹了一口气,道:“你该知道,百密总有一疏,马有失蹄,人自然也有失足的时候。事情已发生,再自责也没有用,若是一昧沉浸在内走不出来,也只会越发的蒙蔽了自己的心眼,那才是更大的错。” 紫玉浑身一震,道:“姑娘,我错了!” “起来说话吧!”五福道:“别让我扶你了,累得很。” 紫玉从地上起来,看向她。 “紫玉,你是个好帮手,我指望着你替我管着大大小小的事,在我眼里,你不是个奴婢,而是我的伙伴,是助手,是和魑一几个一样的。你若是远着我躲着我,我身边还有谁能替我操持?你知道,内宅上的事,我比你更不懂,如果是我,我会更疏忽。”五福意味深长的道:“所以你不但是我的眼还得做我的耳朵,远着避着,我能看到什么?” 紫玉脸上一热,抿了一下唇道:“奴婢以后再不敢了。” “代价虽然惨了些,但这未尝不是一个经验,以后处理类似的事,你会更得心应手的。”五福又说了一句。 紫玉重重的点头。 第1676章 琐事 心结一解,紫玉整个人就放松下来,只是看着五福时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比自己年纪还小,可却是反过来由她来开解自己,实在是有些,丢人。 五福倒不在意,只和她说着内宅还有外头的事。 “无双舅舅那边派来服侍长生的人足够精心,我打算把翡翠也拨过去服侍他,毕竟她有些医术在身,长生身子弱,需要懂这一块的人在身边盯着。”五福说着自己的安排。 “如果把翡翠拨过去,那姑娘身边少了一人了。” “我屋里有你统管着也尽够了,而且还有墨兰,红玉等人。晓蝶做得如何?”五福问起陆晓蝶。 陆晓蝶进府后,就放在了二等丫头的位置上,因着女红不错,就多是管五福的衣饰那一块。 “她的性子在庄子上倒磨得平和许多,不像从前那般尖锐,如今和几个丫头也处得挺好,红玉还不时请教她女红刺绣。”紫玉笑道。 “底下这几个丫头都还不错,各司其职,你尽量让她们做好自己的那一块,毕竟以后大丫头到了年纪要配人也总要更替。” 紫玉再笑:“姑娘不说,奴婢也知道,其实现在几个好的都当着大丫头培养,现在在这里还不讲究,等回了北燕,姑娘和王爷大婚后,这屋里侍候的人,就得有八个大丫头,二三等丫头更是不计其数了,再还有粗实的婆子丫头,还有陪房,姑娘可缺人得很。” 贵为亲王妃,哪有只有三四个大丫头的,现在五福是精简得不行了。 五福眉头蹙了一下,道:“这人服侍的,在精不在多,你且仔细看,是有潜力的资质好的,就培养好,另外,资质什么的都在其次,最重要的一点是忠心。没有这一点,再好的也给我滚蛋!” 紫玉心中一凛,道:“奴婢省得。” 做下人的,本事在其次,最重要还是忠心,若是随时会背叛的,愣是有上天的本事,又有何用,谁敢用? 五福又和她说了一番琐碎的杂事,适逢阿九进来了,紫玉上了茶,就行礼躬身退了出去。 “事儿都处理好了?”五福看向阿九。 阿九嗯了一声,握了一下她的手,道:“手有些凉,穿得少了些。”他起身拿起一旁的披风披在她肩上,问:“和紫玉都说什么了?看她眼圈有些红。” “这丫头还在娘的事上耿耿于怀,有些心结,就说了她两句,如今都说开了。”五福笑道。 阿九道:“那就好。你身边侍候的,也是她最得用了。”顿了顿又道:“等以后回了北燕,求了母后,让她再派两个得用的嬷嬷在你身边,你和身边的这些丫头都年岁还小,得有个沉稳的嬷嬷在身边才行。” 比如那些妇人间生产啊什么的之类的事,未婚女子如何知道,始终还是上了年岁的长者比较有经验和清楚。 五福笑着点头,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阿九亲了亲她,两人甜腻得很,却被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给打断了。 花无双请了他们前去客院议事。 第1677章 继承人 花无双看到五福阿九二人联袂而来,两人身穿素色衣裳,却丝毫不掩个人风仪,端的是气质贵雅,尊贵大方。 “舅舅。”阿九向花无双行了一礼,并撞了一下五福的手肘。 五福抿了一下嘴,双手摆在腰侧,也是屈膝一礼,像是有些不情愿的喊一声:“舅舅。” 花无双听到这一声,笑容绽开,当真是姿容艳绝,风华无双,怪道人称花无双为无双公子,艳冠天下。 “好,好。”花无双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坐下吧,我们舅甥几个说说话。” 两人坐了下来。 “舅舅召我们前来,可是有要事吩咐?”待下人奉了茶,退了出去后,阿九问了出口。 花无双捧着热茶,道:“你们之前所说的……” “舅舅愿意和我们一道去北燕?”阿九喜道。 “我去哪都无所谓。”花无双却是看着五福道:“我只希望长生能成为梅家的继承人。” 五福的脸一沉,忽然就来了气:“你这是在要挟我?还是在利诱?” “五福……”阿九轻轻的握了一下她的手。 五福连他也气了,冷哼道:“你休要当这个和事佬,和稀泥,你当了,就是要帮着他抢长生。” 阿九哭笑不得,道:“你想哪去了,长生在哪,都是你弟弟,谁能把他抢去?不如先听舅舅怎么说?” 五福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你为何如此抗拒他继承梅家?”花无双看着五福问。 五福看回去:“那你倒是说说,为何非要长生继承那从不知根底的什么梅家?谁知道你梅家是个什么深水旋涡,卷进去,会不会又是血雨腥风?娘的心愿,只是希望他平安健康长大,并不指望他有什么泼天富贵。而我,也有足够的钱财能让他当一个富贵公子。” “把男子养成一头狼,比养成一只羊要来得更稳妥。”花无双道。 “养成像你或你娘这样冷心冷肺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五福刺了一句。 “五福!”花无双沉下脸:“不许妄议你外祖母,她再不是,也是你长辈,而且已经过世了!” “抱歉,我从来不曾见过什么外祖母!”五福才不吃他这一套。 “五福,死者为大!”阿九又充当和事佬:“老一辈的苦衷我们并不知,也不好指责什么。” “既如此,也别强求我能理解!我也只站在我们自己的角度看事,谁也别指责谁。” 她跟一只刺猬似的张开浑身的刺,毫不留情的刺出去。 “五福……”阿九无奈。 “我知道你是心疼长生,但你心疼归心疼,能护他一辈子?”花无双抢过阿九的话头,道:“你是女子,已经成亲嫁人,过几年,你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的心思也得分出去。而长生,是个男孩儿,他终究是要断奶,要长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被人护着,总不如自己有一身本事,有保自己的能力和后盾,我以为你该清楚才是!” 花无双的声音十分严厉:“自保的本事,他该有,作为一个男子,他该独立,否则怎保护自己和家人,保护你这个姐姐?” 第1678章 是舅甥无疑 花无双的一番话,让五福张开的刺软下来,缓缓的收起来。 “你已嫁给北燕的晋亲王,你的娘家势弱,谁要是因此欺负上来了,你寻谁做后盾?还是远嫁异国,真要有个什么上来,你哭都找不着人给你找回场子。”花无双说着,又瞥了阿九一眼。 阿九顿觉躺着中枪的感觉,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好吗? 但舅舅他那带着威胁警告的眼神,让他打从心里觉得发寒,连忙道:“舅舅放心,甥婿是和五福一体的,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本王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最怕就是你见异思迁,你欺负她,堂堂亲王,谁没几个侧妃侍妾?哪怕一个侍妾,都是出身高贵的,她如何比?更别说她是远嫁异国。”花无双哼了一声。 五福听到这,就道:“你不用在这挑拨离间,我们之间,不会存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人,我也不会让人有这样的机会。自保的本事,我有!” “对,我就五福一个就够了!”阿九也道。 花无双看两人同仇敌忾的样子,心道敢情自己的好心喂了狗了。 “便是这样,谁还嫌自己的势太强的?只要长生成了梅家的继承人,梅家的一切都是他的,以后,也是你的后盾。”花无双道:“你总不想他一辈子就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吧?他是个男人,该有自己的担当!” 不等五福回话,他又道:“而且,他的身世出生,如此的……一旦传扬出去,他自己不能自保,太过脆弱的话,如此能挺过去?” “该教他的我不会短了缺了,自保的本事也是一样。”五福哼道:“倒是成了梅家继承人,从小他就要肩负着一个责任,负重而行,太累。” 花无双默然,这倒是,但谁不是这样? “再说了,要继承人,还不容易?你自己生他个十个八个,培养起来,那还是嫡亲儿子!”五福又道。 花无双嘴角一抽,他是母猪吗,还生十个八个? “我不能生!”花无双垂眸。 “有什么不能的?”五福斜着他:“便是不娶妻,找个资质好的代孕,只要你播个种就是了!” “哦,抱歉,我不能人道!” “……” 噗! 阿九一口茶喷了出来,连咳几声。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阿九拿过帕子擦了一下嘴角,摆摆手:“你们继续。”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这对是妥妥的舅甥无疑啊,瞧这对答如流,简直无懈可击。 五福抽搐着嘴角看向花无双,眸子在他身下溜了一眼,竟有些无言以对,想要说什么,又想起他开的无双楼,一时不禁有些浮想联翩。 莫非他是在下的那一个? 花无双看到五福那古怪的表情,太阳穴跳了一下,很想说他就是随便一说的,但想到小长生,他默默的闭上嘴,淡定的用茶杯盖刮起杯中的茶沫。 “我此生,都不可能有子嗣了,梅家,需要传承,长生也需要一个家。”花无双看着五福道:“我保证,他便是当了梅家的继承人,也会健康成长。” 第1679章 送大礼 提到长生的出生,五福的心就被撞了一下,她是后世来的人,并不如古人那般对出生时辰那般看重,什么命犯孤星的也不在意,但长生不是,他只是个孩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时候,世人的口水是会淹死一个人的。 五福希望长生能健康成长,但更希望他会变得强大起来,如此,哪怕有人欺上来,他也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和反击回去,而不是傻傻的只能受着。 “五福,男子注定要比女子多一份担当,只有他强大,才能自保和保护你。”花无双深深地说了一句。 阿九握着五福的手道:“舅舅说得对,五福,我不会负你,可你的后盾越是坚固强硬,就越有底气,谁都不敢轻视你,哪怕我也不行。” 花无双听了,赞许的看他一眼,是个明白人。 “而且,便是继承人,他也能随着我们一起过日子,不过是由舅舅带着罢了。”阿九笑道:“等他长大了,若是不想当,早早成亲,再生下儿子,交给舅舅培养也就是了。” “他自己不能人道,就把长生当生子机器么?”五福嘟囔一句。 花无双差点没忍住把手中的茶泼出去,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 “不过是个人选择罢了,他成了梅家继承人,所有资源都是他在用,无疑也增加了他的安全指数不是?”阿九又道。 五福没再作声。 阿九对花无双使了个眼色,花无双就道:“阿九说得对,以后若是长生不愿意,就生个崽子重新培养。你看,给他取个什么大名好?梅为姓,本就有韧骨,他出生时辰带阴,以煜为名如何?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意为光耀明亮。” 梅煜,小名长生,朗朗上口。 五福念了一下,觉得挺好听的同时,忽觉不对,斜睨着花无双问:“你早就谋算好了吧?” 不然,哪就一下子就起了个如此好听的名字? 面对她的怀疑,花无双面不改色的道:“他的大名总是要起的,平时我翻了些典故,觉得这字最好,而且他也答应,我念给他听的时候,他总是笑。” 五福默,我信你才有鬼! “你放心,不管是他,还是你,都是梅家人,梅家都会护着你们的!”花无双道。 五福垂眸:“我自己有自己的人。”顿了一下又道:“你要让长生归梅家的宗,可以,但先声明一点,若是将来有一天,他不愿当这个梅家少主,你不能拿什么大道理来挽留他。” “好!”花无双想也不想的答应下来。 五福有些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的弟弟被人拐了。 花无双看向两人,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向五福扔过来,道:“你们既已成亲,这是我作为舅舅,送给你们的大礼,凡是梅家的势力,凭此章,不管是南岳还是北燕,你们均可调动。” 五福接住那枚印章,是一块黑紫的紫楠木,木身雕着奇怪的花纹,底部,又是一个符文印记。 咦,这符文,好像在哪见过? 第1680章 鹰印现 五福拿着印章翻来覆去的看,越看那底部的符文就觉得眼熟,是在哪见过? “怎么?这印章有什么不对吗?”阿九见她凝神,不由好奇的问。 “印章?”五福脑中灵光一闪,把印章递给阿九:“你看看。”然后自己走到门口,叫来紫玉吩咐几句。 花无双看着,眉梢一挑,却什么都没说,只在思索着什么,两只手指轻轻的揉捏着,唇轻抿起来。 阿九看着手中印章,感觉有些莫名,他转动着手中那枚印章,就着光线细看,一缕阳光正好从窗口斜斜的照进来,落在章子上。 阿九看到地面愣住,那是,一只鹰? 阿九的心突突的跳动,看向花无双,眼中带了点激动:“舅舅,这……” 花无双的眸子眯了起来,没有说话。 “姑娘。”紫玉抱着一个紫檀匣子走了进来,把匣子交给五福。 五福接过来,打开匣子,在里面一堆儿的小东西翻着,不一会,就翻出一个黑不溜秋的指环来。 圆圆的,通体黑色,正面一块小方形刻着奇怪的符文。 “这个……”阿九看到那黑色指环,震惊不已的看向五福:“这个怎么在你手上?” 五福拿过他手上的小章,对比一下,讶道:“呀,果然是呢,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花无双已经走了过来,看到她手中指环,怔了一下,抢了过去看了一眼,目光有些奇怪,看向二人,轻声一叹。 “这是什么?”五福问花无双。 “鹰堂的印信。”阿九代替花无双回话,惊愕的看着五福:“这怎么在你手上了?” 花无双看了他一眼,眸子眯了眯。 阿九实在是觉得惊讶万分,这两年,他一直在找这个印信,去年的时候,有个部下分明找着了,却又因为被发追杀而发慌忙丢了,这么久他派出人手,但一直如在大海里捞针,始终没找着,而去年听了五福的话时,他都想着放弃寻找了。 毕竟五福有话说得对,别人有的始终不如自己有,鹰堂是有不少能人没错,可那也是鹰堂,阿九也有些忐忑,会不会如五福所说,到时候请鹰容易送鹰难,被鹰堂主宰了北燕的命运。 所以,他回到北燕后向燕皇禀报了此事,最重要的还是加强北燕的兵强民富,如此,一旦开战起来,才有更大的机会一统南岳,这都是达成了共识的。 但就在他放弃的时候,鹰堂的印信出现了,而且还是在自己的身边,一直都在,只是自己不知道。 五福想了一下,道:“这好像是我去年在镇子上无意中在背篓里发现的。一直不知它是什么鬼,就搁置在荷包里。” 后来辗转搬家几次,她那小荷包的东西都被放在妆奁盒子里,后面又由紫玉管理,都是旧物,就放在一处。 这就是了,当初那李光说过就是在一个姑娘身上,可是谁,却不知,谁曾想,是在五福这。 阿九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不是就应了那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话? 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第1681章 鹰堂 这就是鹰堂的印信?阿九他们苦苦寻找的那玩意? 五福看了一下,道:“这破戒指就是印信?” 阿九还没回话,花无双就道:“破戒指?这指环用最坚硬的玄铁所制,材质极其珍贵,上面的印文繁复,经由大师秘法雕刻,和鹰堂特有的符文相呼应,以辨别真伪。” 花无双拿过那戒指,走到窗前,对着光转换着角度一照,随着光的折射,那指环上的纹路射向他衣摆上看着简单的花纹,一只银色的鹰若隐若现。 五福和阿九看得目瞪口呆。 “慢着,你,鹰堂?”五福蹙起眉来。 我去,狗血也不是这样洒的,偏偏就这么玩了? 花无双看向两人,眼神有些复杂,道:“没想到这印信,是到了你那里。”这话一出,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指环,呵了一声:“看来命运中自有主宰,一切总有上天的安排。” 五福和阿九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莫名。 “你该不会告诉我,梅家就是那什么鹰堂吧?”五福嘴角一抽,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真要重新考虑,是不是该让长生成为梅家的继承人了。 花无双坐了下来,也让两人坐下,反问二人:“梅家为何就不能是鹰堂?” “鹰堂隐世多年而不出,直到近两年才有出世的迹象,而梅家,却一直在市井当中……”阿九迟疑着说。 关于梅家,他们不可能不调查,知道它一直存在,看着地位不显,随在各大世家身后,可却是屹立上百年,一直不倒,却也不出挑。 “大隐隐于市。”花无双截断他的话,道:“鹰堂每一代都有鹰主,百年前,就是梅家宗主接任,除了核心的人,包括梅家自己的族群,都以为梅家只是普通的生意人,这是摆在明面上的。” “暗里,你们是黑的?”五福道。 花无双瞪她一眼,道:“暗里,梅家执掌的,一直是老祖宗的遗训。” “遗训?” “一旦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择明主一统天下。” 五福嗤了一声,道:“如今南岳朝廷腐败如斯,怎不见你们出手?” 花无双淡淡的看她一眼,道:“你怎知没出手?若非这两年南岳朝廷愈发腐败奢靡,鹰印不会出现。” “可你们也没有择主。”阿九皱眉道:“此鹰印我寻找多年,近年才有其踪,你们说的择,但一直没行动。” 花无双抿了一口茶,道:“南岳气数未尽。” 阿九一噎。 五福听了这话,道:“就是因为这样,你们还在观望?” 花无双说道:“并非观望,天下局势自有它的走向,帝星虽暗,却不曾陨落,如此,鹰堂就不会做任何事。” 五福翻了个白眼,捅了一下阿九的腰侧:“听到了吧,当初我说的没错吧,不要把希望寄予人家身上,别人有,远不比自己有。” “五福……”阿九无奈的低喊。 五福嘀咕道:“我又没说错,你没看见人家大义凛然的样儿么,谁也不偏帮,就看走势。” 阿九有些哭笑不得。 第1682章 择主 花无双同样哭笑不得,但鹰堂有鹰堂自己的使命,这是两百年前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每一个鹰主都要遵守。 “梅家百年来都是梅家人为鹰主?”阿九问道。 花无双点头:“上上代鹰主是我祖父,上代是我母亲。” “你母亲?”五福瞪大眼:“女的也可继承鹰主之位?” “鹰主传承,能者居之,母亲虽为女子之身,却丝毫不输男子,她有足够的智慧和谋略主管鹰堂,奈何……” “奈何她是女子!”五福接过他的话:“哪怕她天纵奇才,可在众多男人眼里,她只是个女人,理应关在后宅,掌着后宅那一方天地就尽够了。” 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始终处在弱势,哪怕她再能干,在男人眼里,也始终只是个女人而已。女人嘛,就该在后院里相夫教子,管理中馈,而不是在外头抛头露面,跟个男人似的处决大事。 花无双听了她这话,怔了一下,随即轻笑:“你倒是个明白人。” 五福翻了个白眼。 “正是你说的那般,母亲上位,很多人都不服,也正是那年才遭了暗算,她和老周秀才那一段……便是意外,却也不好叫人知晓。否则,你母亲,只怕也不会存活,也只能当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么一个女儿。”花无双道:“这是你外祖母生前最遗憾和愧疚的事。” 五福默然:“那你呢?若是要威胁要挟,你这个嫡子不是更能要挟她吗?” “我是梅家的正经嫡子,再有心想要那个位置的人,也不会真把我至于死地,否则,长老堂的不会放过他们,但暗地里的暗手也少不了就是。”花无双自嘲一笑:“你母亲却不一样,她若叫人知晓存在,外人会认为母亲失贞失德,从而攻击她。” “这三十多年来,你外祖母一直殚精竭虑,才把局面控制下来,顺顺当当的交到我手里,却始终抵不过一个早逝,活不过五十。”花无双的声音有着淡淡的伤感。 五福沉默下来。 “舅舅这印,送给我们,你这是?”阿九问出关键。 “这是我的私心。”花无双垂了垂眸子,道:“或是当补偿梅娘的私心。此印,你们可以调动鹰堂的人手或一定钱银。” “这算是择主了?”五福眯着眼问。 花无双反问:“你们想要这个天下吗?阿九?” 阿九怔住,眉头皱起。 “你是北燕太后的嫡子,哪怕位列至尊,也是名正言顺。”花无双道。 五福呵的一声:“你这是鼓励他造反么?说好的拯救苍生,免百姓生灵涂炭呢?” 花无双垂眸,道:“真的想创造一个盛世明朝,那这个世界必定要重新洗牌,征战免不了。” “神是你们,鬼也是你们。”五福嘀咕:“面上大义凛然,但暗地里,还是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怪道两百年前那姓赵的帝王会削弱鹰堂,哪个想当傀儡呢!” 阿九的眉头皱得更深。 花无双亦是一样,看向五福:“你认为鹰堂想扶个傀儡帝?” 五福耸了耸肩,道:“人的心是会膨胀的,鹰堂传承多年,人人的初心都还是那样吗?” 第1683章 有个消息很震惊 五福把花无双给问住了。 鹰堂的存在已有二百多年,初心仍是像当年老祖宗的一样吗,只为守护皇室,守护百姓,匡扶正统。 但当真是守护百姓,这些年,又怎会冷眼看着南岳百姓日子一年不如一年?就拿去年的一场旱灾来说,已是近年来较大的灾难了,可鹰堂也没有出手,后来朝廷出面赈灾控制了局面,就更没有出手了。 但他知道,哪怕朝廷赈灾,许多的灾民也不曾受到这灾粮,有些人家破人亡,有些人被迫上梁山,当了山贼。 “我无意质疑你们的鹰堂,只是觉得,随着时间历史变迁,未必就人人都如你这般一样,坚守着初心。”五福道:“这些年,鹰堂就真的没有出手干预朝廷?都说你们人才辈出,这些人都在哪?” 花无双讶然,道:“看来我小看了你!” 五福呵呵一笑:“说是隐世不出,其实尝试过权势滋味的人,又怎会轻易放弃?鹰堂或许是隐了,却绝不是全隐,一如你们隐于市井一样,其实眼睛一直放在朝廷放在各处,否则,你们如何掌控这局面?一旦消息不灵通,很多时候,就会先失一城,你们要保持鹰堂的实力,就必然不会当真隐于山林隐世不出了。” 花无双眼中闪过一丝激赏,道:“你难得清明,这一点,随了你外祖母。” 五福嘴角微抽,若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异魂占体,还会这么说嘛? “鹰堂实力一直都在,这两百年来,也一直在更新换代,补充新鲜血液,鹰人也在各处,包括北燕。”花无双看向阿九,见他瞳孔骤缩,道:“所以,你真的不想造反吗?” “舅舅,我皇兄,是个明君,他能一统南岳北燕,平定天下的。”阿九道。 花无双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明君,龌龊之徒而已,若是你知道……” 他忽然闭了嘴。 五福和阿九却听出了弦外之音,不禁问:“舅舅这话,是知道什么?” 花无双不语。 “花无双。”五福一喝:“之前刺杀阿九的人,还没找到呢,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我可不想再失了半身血去救他,我想活得长久些。” “五福……”阿九握着她的手,眼里有些愧疚。 “花无双是你叫的,没大没小。”花无双有些恼,冷哼,才道:“鹰堂的消息,也不尽然对,但燕皇,似乎对北燕太后过于仰慕了!” 阿九眼仁一缩,腾地站了起来,浑身像被寒气给笼罩住了,紧紧的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福也有些震惊,握着阿九的手,感到他的手极冷,不禁握得更紧,瞪向花无双:“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是你们要我讲的。” “花无双!”五福磨牙,很想揍他怎么办,不知道这话很严重吗? 所以说女生外向,花无双撇撇嘴,道:“不用震惊,北燕太后是继后,燕皇是继子,不过小她几岁,倾慕又如何?更别说,当年燕皇登基那几年,你母后是怎么扶持他的!恩与情并重……” 砰! 阿九一捶捶打在身边的茶几上,那小茶几立即散架。 第1684章 燕皇更危险 不管是谁,听到自己的兄长可能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什么龌龊时,都会受不了,哪怕只是继兄,但正是因为是继兄,才更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阿九想到这种可能,愤怒和屈辱就忍不住萦满心间,怒火在勃发叫嚣,恨不得要提刀杀人。 “阿九,冷静。”五福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在他耳边沉沉的说,同时也瞪了花无双一眼。 混账,不知道话不可以乱说吗? 花无双有些无辜,垂下眸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阿九就会永远不知道吗?而他那个皇兄,当真就永远‘疼爱’着这个小弟弟吗? 人啊,都是有私心的,好的东西就会想占为己有,专属于自己,不叫旁人分了去。 阿九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火气来,磨着牙道:“你这话,我只当没有听过。” 嘴上是这么说,可心里,已经牵起了滔天巨浪,一幅幅的画面在他面前闪过,让他觉得心惊,皇兄他,当真是对母后…… 阿九阖上眼,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五福更气,抓过那鹰印就扔了回去:“这破玩意,还给你,我们不稀罕。” 人手,他们也有,哪怕现在班子还没成熟,却也不是没有。 “幼稚!”花无双淡淡的睨了她一眼,道:“如果我说的,真有其事,那你们就更需要自保的能力,莫等人杀上来了,才后悔莫及。堂堂亲王,要和帝皇抗衡,手里没实力,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你……” “可千万别只信你自己的那些暗卫,尤其是你皇兄交给你的。”花无双看着阿九道:“如果你全心全意的信任一个皇帝,那就是你愚蠢。我还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真让五福跟你回去那吃人的地方!” “花无双!”五福怒了:“喊你一声舅舅,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的!” “我这是说事实!”花无双冷哼,脸容冷厉,展现出之前从未有过的冷酷犀利,道:“有些事实,不是逃避就会不存在的,你们想活命,就得要有实力,尤其是面对一个有野心的皇帝。燕皇,确实有能力,在我看来,他甚至比南岳皇更适合当一个皇帝。” “但正是这样,他才更危险!” 五福一凛,看向阿九。 “罢了,权当我当了个坏人。礼已送出,随你们要不要。”花无双站了起来:“时机未到,鹰堂不会有任何动作。五福,离开之前,我希望带你娘去你外祖母坟前,你若愿意,让你娘葬在她旁边。还有你们姐弟也去祭拜一下。” “喂。” 花无双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嘀咕一声小长生该醒了,快步走了出去。 五福瞪眼,看他疾步而去的背影,哪有什么无双楼主的绝世风范?分明跟一个无赖痞子似的! 特么也是戴着几副面具的人,不知哪一个才是真面目。 五福吐槽了几句,转过头来,看阿九满脸呆滞的样子,心里一紧,道:“阿九,莫要多想,他说的,未必就是真的,谁知道他打着什么坏主意呢!” 该死的花无双,一会她就去揍他! 第1685章 有我一起 阿九听到五福的安慰,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 “真的,你听我说,他是鹰堂的人,还一直秉承什么遗训的,谁知道他是不是想弄个傀儡皇帝上去,自己在后头做一人之下的权臣呢?”五福冷哼道。 “不。”阿九摇摇头,说道:“我感觉他不似在说笑,我自己也觉得不对,只是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五福惊叫:“阿九。” 阿九沉着脸道:“从前我就觉得,皇兄对母后,太过关切,那种关切,并不像儿子对母亲那般的单纯的孺慕,现在我明白了,那根本就……” “阿九,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能妄断。”五福皱眉道。 阿九却看着她:“若此事是真的呢?” 五福沉默。 如果是真的,那阿九如何面对燕皇? “不管是真是假,你都得当作不知道。”五福沉声道:“阿九,且不说燕皇是不是对母后有龌龊的心思,但若是他知晓你知道他的心思,你以为他会如何?” 阿九脸上一凛,双拳握了起来,唇也紧紧的抿着。 他忽然想起上半年时母后急病的事来,慈宁宫侍候的人基本换了一批,到底出了什么事,又是为了什么?会和皇兄有关吗? 阿九不敢深想,心里却像一团乱麻似的,缠乱成一团。 “阿九,你要冷静!”五福看他眉间充满戾气,说道:“一旦人失去冷静,所看到的听到的,都会失去最正确的判断,很容易陷入迷障。” 阿九茫然的看着她。 “别怕,有我呢。”五福双手握着他的双手,半蹲下来,抬头看着他道:“我在你身边,有什么事,我们都会一起去面对,不会叫你独自承受的。你看,我们连生死都一起经历过几次了,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除生死无大事。” 阿九的眼神渐渐恢复暖意,道:“五福,母后不是那样的人,她必定是有苦衷,她……母后是个好母亲。” “我知道。”五福亲了一下他的手,灿然一笑,道:“阿九,我对女子守节并不在乎的,事实上,对这样的事我看得很开。寡妇再蘸,也不是什么坏事,我很支持。女人,也一样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别说母后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哪怕她当真是和燕皇有什么,我也不在意,只要她自己觉得开心和乐意。” 阿九一震,嘴角抽搐了一下,小心的问:“那个,你们那里的人就是这样的?” 五福耸了耸肩:“见惯不怪。有些富有的女人,还会包养小白脸,哦,就是你们这里说的养面首!” 阿九咳了一声。 “所以,不要害怕,总有我和你一起面对。”五福道:“倒是你一定要藏住自己的心思,别叫燕皇看出究竟来。如同花无双所言,他是皇帝,你是他弟弟,也是臣弟,君臣君臣,臣在弟前。” 阿九抿起唇,重重的点头:“我知道。” 五福欲再说什么,原野在外急声禀报:“王爷,北燕急信。” 第1686章 再分离 北燕急信,北燕莫太后遇刺,燕皇为救太后而身中一剑,剑上抹了剧毒,如今燕皇仍在昏迷当中,太后急召晋亲王回去主持大局。 阿九看到传信,眼都赤红了,又是这样,半年前又是这样,庆幸的是,莫太后只是受了虚惊。 至于燕皇…… 阿九心中起了一丝戾气,自私的想,他崩了才好。 但他又深切知道,从大局上看,燕皇不能在这时崩了,一来北燕尚未册立储君,乱不得。 这二来么,一旦燕皇在这时驾崩,非但会引起内乱,周边的国家也会对北燕虎视眈眈,说不定举兵来犯,到时候内忧外患,北燕必然会乱成一锅粥。 “五福,我……”阿九握紧了信条。 五福道:“我明白,你先回去。” “你和我一起走。”阿九皱眉。 他曾说过,这次前来南岳,走的时候,是一准要带着她一起走的,而且,他们已经成亲,她随他回北燕,理所当然。 “阿九,你也知道,我还不能走。”五福看着他道:“娘还没安葬,这事得先周全了。而且长生还这么小,他经不起路上颠簸,尤其是现在寒冬,路上多有结冰。” 阿九眼神一黯,却也知道让她现在就走,是个奢求。 “你先走,我安顿好了这些,就前往北燕,到时候,你亲自来迎我。”五福安抚他。 阿九的眼神挣扎了几下,只得放弃让她随行的念头,重重的点头。 “你答应我,等安葬好了娘,立即来北燕,不许拖拉。”他要她作保证。 “好!” 五福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南岳这边的事已了,周氏也没了,她对这里,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我先带人先走一步,后面你让人准备一下让他们自己跟上。”阿九又道。 五福唔了一声,又拿过花无双给的那鹰印塞到阿九手上:“这个你拿着!” 阿九低头看着鹰印:“五福,这……” “他嘴里虽然毒,可有些话却没说错,燕皇给你的人,未必就全尽信了,万一有点什么,这个可调动一二,权当是给自己保命的后盾!”五福认真地道。 阿九抿了抿唇,接过那鹰印,戴在了手的食指上。 “母后这刺杀,来得不明不白,我想大有可能还和你有关。这回去的路上,一定要小心,堤防有人在路上下杀手。”五福再道:“我这边有花无双那边的人,人手足够,我让魑二和小六和你一起回去。” “这……” “他们是我的人,也好先替我回北燕打前锋。”五福狡黠的眨眼。 阿九只得也接下。 情况危急,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千言万语也不过是那些,阿九又郑重的托付了花无双照顾好五福,这才要离开。 “五福,我在北燕等你,我们北燕见。”阿九深深的吻了五福一下,看着她说了一句,才跃上马背。 “一定要保重!”五福挥手。 此去,路上必定困难重重,最怕有人根本不想他回去,或引他回去。 阿九策马离开,五福站在门前,久久不动。 “放心。我会传信下去,让鹰人随时注意。”花无双站在她身边允诺道。 五福听了,冲他郑重一礼:“谢谢。” 第1687章 承情 南岳今年的寒冬特别冷,连续下了几天大雪,听说不少破庙冻死了人,也有不少村庄被大雪压垮了房子,河流全部化成冰,道路被积雪堵埋。 当然,这样的事也是在京郊或一些小村庄出现罢了,繁华的长安城依旧是活色生香,一派繁华,和那些挨饿受冻的难民比,他们的日子兴盛而奢靡。 年,就这么悄然过了。 因着五福家中有丧,这个年并不怎么热闹,甚至没有半点喜庆,也就是大家在一块儿吃了一个饭,也就过了年。 而因着守孝,五福也不便各处拜年,大家也知晓她的情况,并不怪罪。 元宵一过,五福寻了个日子做了一个道场,把周氏的遗体火化,准备随着花无双前往梅家。 而周学礼也参与了这个水陆道场,完了,五福就派人把他们送回窝子村,并送了一笔银子。 “五福,这不用的,你从前给的,足够我们生活无忧。”周学礼推辞。 五福道:“今年雪下得大,有不少村庄受了灾,有人说兴许今年会有大灾,银子你们留着傍身!” “五福……” “这算是娘的一点心意,她再不是老周太太所生,与你也是骨肉姐弟,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五福淡道:“我把娘送到梅家老夫人的坟边上安葬后,会直接去北燕,以后能不能再见也难说。” 周学礼脸色一变。 “这点银子,算是孝敬你的,多买些田地,找个可靠的地方囤些粮食总没错。”五福看着他说道:“以免灾起或将来有变,也不会缺吃的!” 周学礼听了,脸色一变再变,好半晌才道:“五福,我这个舅舅无用,没有本事,咱们只会给你拖后腿,对不住。你说的,我都听你的,也会看好勇儿他们,你放心。” 五福点了点头:“旁的话不多说了,若当真有难处,你可去华阳县西街柳树胡同的李记打铁铺传递消息或寻求帮助。” “我记住了!” 五福道:“那你启程吧!” 周学礼怏怏的,道:“五福,你自己保重。” 五福扯了一下嘴角。 周学礼上了马车,再看一眼五福,只觉得怀里的几张银票,滚烫得像火似的,把他的心都烫热了,眼中泛红。 一如五福所言,这一别之后,余生只怕都不会再见,或许再见时,他都已经很老了。 然而,这舅甥情,他却要领,哪怕很短。 他看着五福,心里既酸楚,又感激,其实周家,承了她不少的情。 五福笑着挥挥手。 马车车轱辘滚动起来,又停下,车帘子被掀起,露出周秀儿那张素白的脸。 她看着五福,嘴唇翕动,跪在马车上磕了一个头,道:“五福,对不起。” 五福愣了一下,好半晌道:“你好自为之!” 周秀儿的眼泪滚落下来,看着她转身离开,身影消失。 没说我原谅你,没说嘲讽的话,只一句好自为之,从此,大路各朝两边,各有各的路,或再不相干。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放下帘子,冲着车辕上的车夫吩咐道:“走吧!” 一别,再见。 第1688章 狗拦路 五福要离开,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离开,毕竟在长安城她也有些知交好友以及师长要辞行,如关楚莹昌平,还有孟老先生等。 关楚莹和昌平的亲事定下,两人的婚期都在下半年,其时她必不在南岳送二人出嫁,便提前送上了精致厚重的添妆礼,又和两人腻歪了一天算是离前聚别。 而孟老先生那边,则是陪了两天,听着老人家教导了不少的事,五福把之前欠下的送给老先生各位朋友的玉章都送了过去,那是她在家守孝时闲着无事完成的。 除了辞行,还有各处生意也要处理,这就有紫玉和魑五等人去办,五福不过是和几个合伙人见了一面。 众人都知道她母亲的事,更知道她和阿九已经拜了堂,就算没有,也始终是要去北燕的,对她离开,也没有多意外。 “北燕南岳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到时候我还去北燕做客,晋王妃可别装不认识我才好。”君文奇故意开着玩笑。 “我代北燕热情欢迎君大公子来推动经济。”五福笑回一句。 君文奇切了一声,走了出去。 贵爷看着五福,见她面容虽清瘦,但精神还不错,便道:“多余的话不说,你知道如何寻到我,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五福眸子眯了一下,故意笑道:“什么忙都帮?” 贵爷点点头。 “造反呢?” 贵爷眼神闪烁,道:“只要利益足够大。” “好,那我记住了。”五福笑。 贵爷端起茶:“你还在孝中,我就以茶代酒,在此送你,到时候你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了!” “唔。”五福也端起茶,和他碰了下,道:“不用送,离别只是为了下一次重聚,我们会再见的。” 贵爷笑了,把杯中茶一饮而尽。 从会所离开,五福的马车就被人截住了。 “姑娘,是宋世子。”墨兰往外看了一眼。 宋玮的声音已经在马车外响起,请瑞福县主一见。 五福只让墨兰撩起车帘,看到一身骑行服披着大氅的宋玮站在车外,便道:“俗话都说,好狗不挡路,不知宋世子拦着我的车是何意?” 宋玮脸颊抽动一下,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五福。 数月未见,她瘦了,可人却更淡泊了,但那淡泊中暗藏着锋锐,她的眼愈发的黑亮,凌厉的眸光一闪即过。 她懒懒的靠在大迎枕上,斜睨着宋玮,宛如一只慵懒的猫。 但宋玮知道,她便是猫,也不是一只温顺的猫,她是凶狠的,冷厉的,只要她的毛没顺好,就随时给你一爪子,血淋淋的,疼的很。 “伍宜宁和我的事,是你算计的。”宋玮开口道。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号,这是认定了那事乃是五福算计。 五福笑了起来,道:“宋世子抱了美人归,拦着我说这种事,是跟我炫耀吗?可惜,我对宋世子你没兴趣,你抱谁,与我无关!” 宋玮嘴角一勾,道:“你算计我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不过是个替代品,玩玩也无妨!” 第1689章 离别再遇故人 替代品! 五福听到这三个词,眼神骤然一冷,眸光锋利如刀射向宋玮。 宋玮心中一跳,却隐隐有些兴奋,猫儿伸出爪子了。 五福却忽然一笑:“宋世子倒真是闲,我听说西北出了个宋小将军,十分得魏王的欢心,也办了几件大事。唔,我们北燕也很欣赏这位宋小将军呢,没法子,人嘛,都喜欢和聪明人沉稳人打交道。那些个没断奶的小奶狗么,逗着玩儿就算了。” 这明嘲暗讽的,让宋玮脸一黑,宋小将军,是说那庶孽吗?而小奶狗…… 是在骂他吧! “我们北燕?”宋玮冷然的看着她:“瑞福县主莫非忘了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人!” “我以为宋世子已经知道本县主已经拜堂成亲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已嫁给北燕的晋亲王,自然是北燕的王妃。难道不是?”五福呵的一笑,也不再和他多说,敲了敲车璧:“走吧!” 马车轱辘滚动起来。 宋玮站在原地,看着她的马车走远,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可没想到,马儿突然发狂,把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周五福!”宋玮咬牙,摸着腰侧看着已经消失的方向。 终有一天,要把这野猫儿给抓住,好好的顺她的毛。 …… 各处辞别和处理事,一直到元月二十八,五福一行才要离开,往泉州去。 说好不需要关楚莹等人送,可她们仍在城外的三里亭送别,还有不远处的半山坡上,响起送别的萧音,那是她曾听贵爷吹过的一首曲儿。 有马车从远处而来。 真是巧了,竟是一年不见的闻丛瑞。 “阔别一年,闻大人越发的沉稳内敛,官威盛气凌人。”五福坐在亭子里看着对面的闻丛瑞道。 “我却远不如你,听说你在长安,混得风生水起,声名鹊起。”闻丛瑞淡淡的笑道。 五福垂眸,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再如何,我却是连亲娘都护不住的人。” 闻丛瑞一直没有断过五福的消息,她娘的事,他在回京的时候就听说了,想起那个温善的女人,也不禁一叹:“你节哀!” “谢谢!”五福岔开话题,问:“你回京是?” 闻丛瑞道:“我被调到刑部。”又道:“从前你在华阳的酒楼,一直执行它的信诺,在此,我代表华阳的难民多谢你。” 他起身,向五福施了一礼。 五福避开,道:“也是因为有你这个好官,他们才会受惠。” 闻丛瑞浅浅一笑,道:“听说你成亲了。” “唔。” “我早该想到的,他是北燕的王爷!” 五福看向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那边,花无双派人前来说该启程了,不然一会又要下雪,路上难走。 “我该走了。” “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 五福走下亭子,又听得身后传来闻丛瑞的问话:“五福,有朝一日,你们还是会站在南岳的地界上吧?” 五福顿住,转过身来,静静的看着他。 闻丛瑞道:“北燕的野心,我从不小藐。” 五福想了想,道:“我希望看到世界和平,太平盛世!” 闻丛瑞笑而不语,看着她远去,喃喃道:“所以,打造这样的世界,是要付出代价的吧!” 第1690章 往泉州 梅家的大本营位在泉州,福建东南沿海,出了长安来到港口码头,五福一行,就改乘楼船沿海而行,往泉州而去。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又和去年这个时候乘上了出海的船,只是这一次,不比当初离开华阳的时候要来得轻松,而是带了沉重。 站在甲板上,五福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心情有些微妙和复杂。 “站这做什么,也不嫌风大?要是想那小子,大可以在船舱里想。”花无双走到她身边责怪道:“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拿身子骨不当回事,你这身子还弱着呢!” “就没人说你啰嗦长气?”五福瞟了他一眼。 花无双怒。 五福把视线放在海面上,道:“就这么回梅家大本营,没问题么?我和长生,你要如何介绍?” “你和他是我的外甥,要怎么介绍?”花无双背着手道:“若是我连一个梅家都不能作主,这鹰主,我当了何用?还不如趁早让贤!” “这个鹰主背负的东西也多,你不累吗?就连当初你母亲……”五福在他的注视下,改了口:“当初外祖母,为了这个鹰主,连我娘都要舍弃,可想而知,这位置并不好坐。” 花无双也不知想到什么,背着的手握了起来,道:“是啊,这位置不好坐。” 五福看着他的眼神变化,一如她最初见他的时候一样,带着散不去的忧郁,仿佛整个人都浓罩在悲伤里。 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和故事。 “再不好坐,也得坐着,这是祖宗传承,也是我们鹰堂身负的使命。”花无双道。 “若是你发现现在的鹰堂和最初你们那祖宗建立的宗旨背道而驰呢?”五福看着他道:“你把鹰印给了我们,等于倾向于我们,或北燕。不管是你的私心还是为大局想,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若是鹰堂当真想拥立傀儡皇帝,那绝不可能。” “哦?”花无双眯着眸子看她:“若是这么做,你会如何。” 五福浑身散发出一股子冷意,道:“毁了它!” 花无双一笑。 “天真?”五福斜睨着他。 花无双道:“我佩服你的勇气,你到底知不知道鹰堂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两百年来,它所建立的财富,人才,不是你能想象的!” “我确实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个八字真言。”五福道。 “什么?” “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五福淡淡的道:“是人,就有弱点,我他妈的才不信什么英雄主义,不信人人都那么忠心,还为着一个破传承宗旨继续什么破使命。” 花无双皱眉。 “所以,你最好保证鹰堂当真只想看到天下太平,也别想把阿九推上去做什么傀儡,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我才不管你是什么舅舅,先了结了你!”五福斜看他一眼,转身回到船舱去。 花无双微微摇头,小家伙,真是浑身带刺。 他忽然有些羡慕阿九,得了这么一个真心的人儿,一心只为他着想。 曾经,自己也有这么一个人,可惜…… 花无双叹了一口气,背着手看着海面,久久不动。 第1691章 局面 五福回到船舱先到长生那里看了看,小家伙刚上船时就有点不适,现在航行习惯了,也没闹腾了。 见小家伙睡得熟,小脸蛋也红红的,五福咧了嘴角,伸手点了点他的脸便飞快的缩回去。 待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召来魑三魑五两人说话。 “王爷还没来信?” 魑三回道:“还没有,不过按时间算,王爷等人应该已经回到北燕了,兴许被琐事牵绊着才没空传信。” 五福垂了眸子,道:“再忙,一声平安也是能报的,怕就怕他报喜不报忧。” 魑三和魑五对视一眼,没说话。 “罢了,他不写,我还不能写?回头传个信,告诉他我们的动向。” “是。” “这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儿交代。”五福凝眉道:“这次去泉州,那梅家鹰堂不是我们的地盘,不知根底,你们要警醒些。” 两人一愣。 五福淡声道:“他是我舅舅没错,但说句不好听的,这舅舅也是个半路出家的,论起感情深厚,还远不如曾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你们。” 血脉亲情,她承认在这一块上比较淡泊,而论情分,她自然看谁和她更亲厚,花无双是她血脉上的舅舅又如何,不过相认两三个月,能有多亲厚? 而在梅家还有那什么鹰堂,只有一个花无双是她的舅舅,别人又怎会在乎你是谁? 所以,她得随时保持清醒,而不是有个什么鹰主舅舅就飘飘然,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可以横着走了。 “到了那地方,可以不刻意去探听他们的运作,但能知道,就多了解一下,那个度怎么把控,你们懂的。” “属下明白!”魑三两人抱手成拳。 五福这才让他们下去,铺开纸张给阿九写起信来。 …… 北燕皇宫。 阿九刚从养心殿退出来到慈宁宫,神色冷凝而漠然。 他回到北燕已经有好几天了,一如五福所料的那样,这回去的一路上,他就遇到了两拨刺杀,待回到北燕皇宫,身上已添了好几道不大不小的伤,至于路上所折的人就不说了,但好歹也平安回到了。 燕皇昏迷近七天才醒来,宫内已经乱成一团,几个儿子虎视眈眈,你争我夺,妃嫔哭哭啼啼的守在养心殿外,若不是莫太后拿出当年刚扶持燕皇登机时的威严控制着局面来,只怕内乱早已经起了。 而阿九回到北燕后,立即接过莫太后掌控的局面,帮着处理朝中事务。 如今燕皇已经醒来,但身上的余毒却未全清,人还虚弱得很,连批阅奏折都不能,只能由白小白帮着解毒,所以阿九也不能就这么甩手不干了。 这些天,阿九一边忙着压制几个侄儿和他们背后的家族,另一边则是让人查探刺杀的主谋,忙得脚不沾地,连歇息的时间都少了,一时也没给五福报个信儿。 “娘娘,王爷来了。”宫婢冲着阿九行了一礼,向莫太后禀道。 莫太后看向儿子,看到他瘦削却坚毅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第1692章 母子 莫太后冲着阿九招招手,让他在身边坐下,又让水嬷嬷去端了补品前来。 “早就炖好了的参鸡汤,你得一点不落的给我喝完了,瞧你这脸瘦的,也没几两肉”莫太后一脸心疼的看着他。 阿九浅浅一笑:“总是回到母后这里,才有好吃好喝的,我这是有福了。” 莫太后佯作不快,哼了一声,道:“你既是知道,又为何这般迟才回来?若不是突然出了你皇兄这事,你只怕还乐不思蜀不知返回。” “母后……”阿九满脸讨好,道:“您也知道,儿子有苦衷。” 莫太后一点他的额头,嗔道:“你的苦衷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阿九嘻嘻一笑,在她的手上蹭了蹭:“母后该高兴才是,儿子总算成家了。” 莫太后叹了一口气:“你这是先斩后奏,你看看这历代数朝,哪个亲王娶妃是像你这般儿戏?跟玩儿似的。更别说,母后甚至还没见过她的真容,你倒是说说看,哪个做婆婆的没见过媳妇一面,这媳妇就先进了门了?” “当时实在是情况危急,儿子既认定了她,也非她莫属,这早晚都是要拜堂的,也就……”阿九有些遗憾道:“儿子也想风风光光的迎她进门,奈何这情况不允许。” 莫太后又叹:“她的母亲,也是福薄。” 当时阿九传急信回来,她就觉得不太像样,后来再想,他这一去,连媳妇都是当众求娶的,还能赖掉了?也就先放下了。想着若是不成样,到时候再给他娶一门贵女做侧妃也就罢了,若十分的不妥,那还可以娶继妃呢! 阿九不语。 “你们在她母亲生前匆忙拜堂,虽也叫成亲了,但到底不像,等以后,你们还是正儿八经的举行大婚才是。”莫太后道。 阿九一笑:“儿子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这大婚,也得等她守完孝才行。” 莫太后掐指算了算,皱眉道:“如此的话,哀家那还得等上个两三年才能抱孙子了?” “母后还很年轻,等得起!”阿九连忙哄道。 莫太后轻嗤,又端正神色,道:“你们如此仓促拜堂,也就罢了,你高兴你乐意,母后也随你,正礼大婚,等以后补也行。可有一点,那丫头如今在守孝,你们哪怕名正言顺了,也不能胡来,决不能在孝期里弄出孩子来。孝期子名声最是难听。” 阿九忙道:“儿子有分寸的。” “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就怕你们都还年轻,不知事,一个兴头就……”莫太后到底不好往深里说,就岔开了话题,道:“到时候,她来了后,我这里再派两个得用的嬷嬷给你们送过去。” “真是求之不得,母后便是不说,我们也打算求了母后给我们指个年长的嬷嬷呢!” 莫太后眉一挑:“哦?她就没觉着我是不是要派个钉子去监视她?” “母后多虑了,您也说我们还年轻。她母亲那个事,也是因为身边人都太年轻,少了历练,才不慎的着了空子。”阿九连忙解释。 莫太后的脸色就变得沉重起来:“这倒是,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那将来儿子接了母后去我府邸里住!”阿九试探开口。 第1693章 小心思 对于阿九的提议,莫太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孝顺,母后知道,但是随你去王府里住,却是不可能的,真要去了,你皇兄该如何?满朝文武都要烦死他。”莫太后嗔笑道。 不管是谁坐在这个皇位上,又是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都只能住在宫里,因为她是当朝太后,天下最为尊贵的女人。 假如一个太后娘娘不住在宫里,而是随着儿子住在王府,必定会让言官给弹劾,天下耻笑和质疑皇帝的孝道。 阿九道:“小住总是可以的。”顿了顿又故意委屈的道:“而且,总不能只让皇兄孝顺您,也得让儿子尽一尽孝心。” 莫太后被他哄得眉开眼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母后,皇兄他有没有对您不敬重?”阿九问。 莫太后笑容一敛,眼神飞快的一闪:“你这孩子,怎么这般问?你皇兄,也是极孝顺母后的。否则,也不会替母后挡剑了。” 提到这事,阿九的脸色便是一冷。 “母后。”阿九握着她的手,有些后怕。 “没事,母后不是好生生的坐在这里,你放心,母后还想抱一抱你的儿子呢!”莫太后安慰道。 “我绝不信那是前朝的余孽,便是刺客是那些余孽,也该对皇兄下手才是,怎可能是您!”阿九沉声道。 当朝太后遇刺,不可能不震惊朝野,尤其当朝皇帝为护太后而中剑和中寒毒,那这拨刺客,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要找出来。 但这找出来的结果,却是前朝余孽。 “不瞒母后,儿子在回来的时候,也遇到了两拨刺客。”阿九迟疑了一下道。 “什么?”莫太后一惊。 “这还不算什么,在南岳的时候,也曾遇到两拨,对方还出动了江湖杀手,为此儿子九死一生。” 莫太后听了,心口突突的跳,沉着脸道:“这事怎不见你传信。” 阿九缩了一下脖子,道:“这不是怕母后您担心?” “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这是要急死母后不成。”莫太后打了他一下。 阿九便把几拨刺杀给说了一下,尤其是五福舍弃半条命救他的过程,说得更详细。 莫太后斜睨着他,道:“你这是给你媳妇刷印象分?” 阿九小意的问:“母后,这话是怎么说?” 莫太后哼了一声:“刺杀的事你说得轻描淡写,倒是把她怎么救你添油加醋的说,当母后听不出来?就是想在我面前说你媳妇的好话,好让母后承她的情。”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后的法眼,儿子的小心思在您这,真是一览无遗的。”阿九奉承道。 “别在那卖口乖了,只要她全心全意待你,母后也不会磋磨她。”莫太后道:“倒是你说的刺杀,当真没有添油加醋?” 阿九沉眉点头,道:“所以儿子才觉得,那不太像前朝余孽。” “若是按你这么说,倒像是冲着我们母子来的了!”莫太后沉声道。 阿九也是这般认为,但是谁在暗中对付他们,坐在皇位上的不是他,谁要针对他们? 第1694章 谁在幕后 母子俩一时没有头绪,殿内安静下来。 “母后莫要多想,此事由儿子来处理就是。”阿九不愿意看莫太后伤神,就道:“您只管养您的猫,和养您的花,旁的是不用操心伤神。” 莫太后含笑点头,摸了一下他的脸,道:“你皇兄还没完全好起来,这阵子辛苦你了。” 阿九想到花无双的话,看了莫太后一眼,到底还是把话吞了下去,道:“依儿臣看,皇兄也确实该立储君了。” 莫太后眉头蹙起:“莫不是有人说你把控朝政了?” “暂时没有,但皇兄登位二十年,也该把这立太子这事提上日程。”阿九道:“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但若是皇兄……母后,北燕正在休养生息,经不住内乱,更经不住外乱!” 莫太后捻着手中的念珠,好半晌才道:“你皇兄的心思重,谁知道他有个什么打算?不过你也说得没错,储君是该立。但是九儿,这话不该母后提,至少不能主动提。” 阿九看着她。 “你皇兄也算是个明君,他心中有成数的。”莫太后笑了笑。 阿九唔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些发沉。 母子俩说了一会子话,阿九喝完一整盅的参汤,这才出宫离去。 莫太后搭着水嬷嬷的手道:“九儿也真长大了!”心思多了,也重了。 “不管王爷长多大,在娘娘跟前,都只是个孩子,还得靠娘娘庇护呢!”水嬷嬷道。 “唔!”莫太后回到寝殿里歇下,对着空无一人的殿宇道:“抽几个人,保护九儿。” 空气中,有一道沙哑的声线响起:“是。” 莫太后翻过身,看着凤床上所雕的精致凤纹,眼中精光乍现,到底是谁要对付他们母子?对付阿九? 是他吗? 莫太后阖上眼,脑中纷纷扰扰,乱成团。 …… 阿九回到自己的府邸当中,先给五福写了一封平安信,这才坐在椅子上揉捏着眉尖。 “王爷。”原野走进来在一旁。 阿九应了一声,道:“如今已是二月,王妃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来,但府里土木却要兴起来。把朝阳殿翻修,作为王妃的正殿,让工部用最好的材料。其余的装饰和摆件,你和莫总管商量着办。” “是。” “乙二他们可有什么消息?”阿九又问。 “暂时没有,他们所得的,和皇上身边的龙卫一样的答案,都是前朝余孽。”原野回道。 阿九脸色一沉:“继续挖,有杀错没放过,一定要把后头的人给挖出来。”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这人不找出来,谁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更别说,明知道是针对他们母子的,更不能放过。 “是。” 阿九让他退下去,又从暗袋里掏出那枚鹰印,戴上食指,心中微暖。 这次回来,若不是有鹰人暗中保护,只怕他不会安然回到北燕。 阿九摩挲着鹰印上的暗纹,想到自己今天在母后跟前试探的,眼神便是一黯。 他低头看着那枚鹰印,有些犹豫,该动用这人去查皇兄和母后的事吗? 第1695章 知己知彼,免被坑死 至泉州,最便捷的一点就是从海上一路航行就能到泉州的地界码头,换了陆地马车来到梅家大本营的时候也已经是阳春三月了。 叫人意外的是,梅家的大本营坐落在一个小渔村,大宅面海,设计呈八卦型。 “小隐隐于市,这市还挺民生啊。”五福看着不远处的渔民在修补渔网,也有补船的,还有在海边上摇撸的,整一副与世无争的画面,不禁瞥了花无双一眼:“该不是这整个渔村都是你们的吧?” 花无双道:“有何不可?” 五福一噎。 有何不可?无什不可,鹰堂好歹也存在了两百年,光是这人,就代代衍生,组成一个小渔村有什么奇怪的! “如此一来的话,都是你们自个的人,必要时便抱成团喽。”五福挑眉,看着不远处两个男人在争执道。 花无双也看过去,道:“自己小打小闹无妨,但面对大敌,必然所有人都抱成团共同对敌。” 五福垂眸,说道:“他们未必都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也这么齐心?另外,谁还对这样的普通老百姓下手?” 花无双轻笑起来,指着只有一条地平线的大海,道:“这是什么?海!海上都有什么?” 五福一滞,海上有海盗啊! “前些年,海盗极其猖獗,打劫路过的商船就不说了,一些名不虚传的小组织,连沿海的村路也不放过。打劫也就罢了,奸淫掳掠此等恶事也做下不少!”花无双说这话的时候,面容有些冷,道:“为了自己的家园,抱成团对敌是必须的。如果人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不出力,那么下次你遇上海盗作恶的时候,便不会有人来帮助你!” 五福默然。 确实是这个理,若遇恶龟缩起来,在人人动手的时候,你事不关己,以后你遇同等事的时候,人家会帮助你吗? “树立了这样的观念,有团结的心,那么甭管是海盗还是外敌,都会共同抵御。”花无双道。 “若有人不从呢!” 花无双冷道:“所有不认同这观念的,或对大家的日子造成困扰和不安的,一律驱逐出去。”顿了顿他又道:“梅家大宅是在这里,但在县府里,亦有梅家宅。” “你这是告诉我你们的势力分布?”五福故作笑道:“都说福建水师兵力一流,该不会也有你们的吧?” 她这话一出,就换来花无双似笑非笑的表情。 “怎么?说不得?”五福耸耸肩,故作不在意:“当我没问过呗,我就是随便说说。” 花无双呵呵一笑:“你这北燕王妃的角色倒是代入得不错,一再试探和套话,倒是全心全意的为那小子着想了!” 五福眼仁微缩,面上却是大方道:“知己知彼,免被坑死,这是生存的大道理啊!” 花无双轻嗤:“你非但知己知彼,还很警惕,我是小看了你,你这小小年纪,也建立不少势力。那新来的几个侍卫,非正经侍卫出身吧!” 五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在马车旁的几个侍卫,那是从魑一那边调过来,便打了个呵欠,道:“累了,进去洗洗歇吧!” 想知道?偏不告诉你! 第1696章 身份份量 花无双看着五福的背影,不由摇了摇头,小家伙戒备心依然很重啊,对自己这个舅舅好像不太信任呢,有点伤心。 但伤心的同时,又有点欣慰,她这样的态度才是正确的吧,毕竟自己这舅舅身份是半路出家,相认也没几个月,如果全心全意的信任,估计自己会笑她一声天真吧。 也不知梅娘那样柔弱的女子是怎么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的,花无双有些疑惑,莫非是隔代遗传? 五福瞧着,和母亲一样有魄力,不管是身手或是通透,跟母亲极为相似。 花无双越发肯定自己没想错,就好比自己和长生,他也生得很像自己啊,隔代遗传又有什么奇怪的! “宗主,该走了。”梅修笑着道。 花无双唔了一声,向前走去。 对外,花无双是梅家的宗主,也是这一代的掌陀人,地位尊崇,现在他回老宅,人人相迎。 “恭迎宗主。”所有人齐齐弯下腰行礼。 五福跟在花无双身后,撇了撇嘴,这派头挺大的。 花无双抬了抬手,说了一声免礼,所有人都直起身子,有人好奇的看向五福,是个年轻姑娘啊,莫非是宗主的女人? 站在最前方的老总管有些激动,老天开眼啊,宗主终于走出来了,梅家有着落了。 然而,花无双一句话就把他的美梦给打碎了。 “梅叔,这是五福,是我的外甥女,母亲的外孙女。” 众人怔住,面面相觑。 外甥女,外孙女? 梅总管也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道:“这就是老夫人所说过的?” 花无双点头,道:“我找到他们了。只是刚找到的时候,我那妹子难产没了。” 梅总管再愣。 花无双向翡翠招了招手,从她手上接过提篮,直接抱着篮子把篮子里的长生给梅总管看:“这是外甥,大名梅煜,小名长生,他母亲生下他就没了。” 梅总管低头一看,眼圈顿时红了,伸出手道:“少爷,老奴,能抱一抱?” 花无双点头。 梅总管把长生抱出来,细细的看,嘴里迭声说好:“好,外甥肖似舅,和你小时候极像,都像老夫人。” 若不是花无双说是外甥,只怕他要认为这是他的儿子呢,但花无双现在还没成亲更无子,以后也不知会否生子,这孩子冠的梅姓,是要留在梅家? 梅总管很是稀罕了长生一番,这才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回提篮里,又看向花无双和五福,道:“你们一路航行也累了,快进去梳洗。”说着,又指了几个婆子,把人领进去服侍。 他一指挥,底下的人就都动了起来,纷纷退进去。 做下人的,心里都清明有一根秤,眼看着宗主如此郑重的介绍那个姑娘,还有一个小少爷,这份量可想而知,都各自机灵着哩。 虽然他们从没听过宗主有什么妹妹,但看梅总管说那小少爷,个中内情怕是不好对外人言,他们只知道这家里,多了两个小主子,当正经主子侍候就是了。 第1697章 梅家 五福一行随着那梅总管来到一处宽敞清幽的院子,里面花草盛放,墙边一丛三角梅更是灿烂。 “姑娘,这才三月初,花就开得这么好了。”紫玉笑着说。 五福还没说话,梅总管就道:“泉州的天气不比长安,我们这边没那么冷,固而花草都开得早,花期也长。” “原来如此。” “进去布置屋子吧,长生的屋子就在我旁边就行。”五福对紫玉道。 这次来泉州,也不是所有人跟着来了,有些人已经先往北燕去了,诸如年纪小的红玉等人。 临走之前,五福特意召了长青宅的下人开会,谁愿意跟去北燕的就去,不愿的就此遣散,并给了一笔遣散银子,而长青宅就留了两三个仆人看管打理。 五福一声吩咐,紫玉就带着己方的人下去安排,举止有度,落落大方。 梅总管看着,嘴角微微的勾起,看丫头仆妇行事一般可窥见主子其人,便道:“姑娘回了梅家也别拘谨,只当是自己的家,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底下人去做。” “有劳梅总管。”五福浅浅一礼。 梅总管避开,道:“姑娘莫多礼,老奴当不起。”他顿了下,看着五福道:“姑娘不比小少爷像老夫人,可这气质,却是有几分像。” 五福淡淡的笑着。 “老夫人若是能看到你们,得多高兴?可惜你娘……唉。” “说不定她们现在也重逢了。”五福道。 梅总管愣了下,笑道:“合着是这个理。姑娘先去洗漱歇息,去去风尘。” 五福点头。 紫玉把一大把赏银打赏给来这院子的伺候的下人,把他们喜得眉开颜笑的,看五福的眼神就越发恭敬了,大方的人嘛,谁不喜欢? 一把赏钱撒出去,紫玉等几个机灵的丫头就从那些仆妇丫头里套了不少关于的话。 这个老宅,下人间,就是梅总管做统总,另外有一个老人宋嬷嬷,不过这几天她去探望侄儿了,就不在家。 老宅为花无双地位最尊,另外有个弟弟为蒋玉盛,这是花无双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个守寡的姑奶奶蒋玉芳,带着一双儿女在这老宅,也是花无双的甥女甥子了,底下人都称对方为表少爷表姑娘。 “这蒋玉盛蒋玉芳?”五福挑眉。 “是当初梅老夫人的那个入赘婿蒋成荣在外头置的外室生下的孩子。”紫兰压低声音说。 “那他这个爹呢?” 紫玉声音微冷:“入赘又在外头纳外室,还因为这设计她,梅老夫人怎忍得,直接废了他和那外室。” “可那个外室的儿女却进梅家了。”五福冷道:“这老夫人不够狠啊。” “谁知道呢?”紫玉一叹:“估摸当时想着给舅老爷养个兄弟助手,毕竟养两个人不过多一双筷子。” 五福却是不以为然,道:“到底不同肠子出来的,能同心同德吗?别养个白眼狼出来才好。而且还有杀母杀父之仇。” “再能,他们还能翻爬到舅老爷的头上作威作福?”紫玉不屑。 五福没说话,就算不能,时不时拖个后腿也够添堵的了。 第1698章 舅甥 五福对梅家的人事没有多大兴趣,左右她只是来祭拜一下那素未谋面的所谓外祖母,顺便把她娘安葬,然后就启程去北燕,在梅家,只是暂住而已,别人不招惹她,也就住一阵子就走了,若是不长眼的来招惹,哼哼。 有了五福这吩咐,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心中有数,个个都安安分分的,俨然一副做客的姿态。 五福他们的到来,不遮不掩的,自然惊动了不少人,想要来看个究竟。 这其中,包括花无双的那个叫蒋玉芳的妹妹和一双儿女。 蒋玉芳嫁了泉州一个许举子,那举子才华横溢,前途无量,中进士也是时间的问题,可惜命比纸薄,在和同期举子上山采风的时候不小心坠崖死了。 许举人死了后,蒋玉芳就带着一双儿女回到梅家过日子,如今已经有三年了。 蒋玉芳领着一对儿女来到花无双的院子请安。 “舅舅,您终于回来了。”许筠满面欢喜的看着花无双,上前两步,眼里全是如星子一样的碎光,嗔道:“舅舅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要不,我们就不去赴宴了。” 花无双皱起眉,看了一眼许筠,没说话。 蒋玉芳看到花无双的神色,立即轻斥:“筠儿,不得无礼,还不给先给舅舅行礼?” 许筠愣了一下,这才把手放在腰侧,屈膝一礼:“筠儿莽撞无礼了,请舅舅见谅。” 蒋玉芳也笑着对花无双道:“大哥您走了这么久,两孩子天天念叨着您。” 花无双唔了一声,道:“没事你们就回院子吧。” 许筠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蒋玉芳扯了一下袖子,抢先道:“大哥刚回来,是该先歇息的,既然给大哥请过安,我们这就退下了。” 说着,不管许筠如何不情愿,愣是把她拉了下去。 花无双看着几人,眉头蹙了一下。 梅总管走了进来,侍候在一旁。 “五福他们那边都安顿好了?”花无双问。 梅总管含笑点头:“都安置了,小少爷就在姑娘的屋子旁边。姑娘身边的人,都极得用。” 花无双唇角微勾:“那自然是的,都是经过训练的人,也别小看了她随侍的人,很多都是聪明人,还有功夫底子在身的!” 梅总管有些惊讶。 花无双叹道:“我找到梅娘迟了一步,唉,都是命。” “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总管是梅老夫人身边的忠心老人,也是看着花无双长大的,最是忠心不过,花无双也没有瞒他,把找回周氏五福等人的事给说了一遍。 得知五福已经嫁人,而且对象是异国齐王,梅总管很是惊愕和意外,道:“怪道老奴瞧着她身边的人行事十分周全有章法,瞧着就不像是小门户出身的,原来如此。” “下人如何行事,也看做主子的如何调教。”花无双道。 梅总管颇有几分深以为然。 “这次回来,是带他们到母亲坟前祭拜,另外在母亲附近寻个位置安葬梅娘,也叫她们母女团聚。这吉日,梅叔就着人寻一个吧。”花无双吩咐道。 第1699章 别招嫌 梅总管接下花无双的吩咐,敲定了细节,才问起了小长生。 “少爷,长生小少爷他?冠梅姓了?” “嗯。”花无双道:“等祭拜过母亲后,我会开了宗祠,把长生的名儿记在族谱上。” 梅总管一惊,道:“您的意思是?” 花无双垂下漂亮的眸子,道:“梅叔,我没打算成亲,也不大可能生子嗣了,原本想着过些年,在族里过继一个资质好的到我名下。长生的出现,正好解了我的愁苦,我有心把长生记在梅家我们这一支上,也会培养他为下代继承人。” 梅总管眼神微黯,劝道:“您就不再想想?你若一直不成亲,老夫人她就是在天上也不安。哪怕生个女娃子也好啊。” 花无双的眸子放空,漠然的道:“人死如灯灭,这人是不是有下一世也难说,是不是有魂存在更无从考究。所以,母亲也看不到的。而我,也没想过要成亲。” “少爷……” “梅叔莫要劝了,如今我挺快活的,你也看到了,长生很像我是不是?他就是为我们梅家而生的。”花无双道:“哪怕我寻人生个子嗣,也未必如他像我呢!” 梅总管噎住,叹了一口气。 “长生很重要,他是早产,生来体弱,身子骨要比寻常年纪大的孩子要虚弱得多,所以梅叔挑的人侍候要稳重可靠的,一定要把他养住了。”花无双沉声道:“若是有不长眼的胆敢怠慢了,杀!” 梅总管心头一震,道:“老奴知道了!” “蒋玉盛又纳了一门妾室?”花无双问。 梅总管冷笑道:“他除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好的?” “我不管他那宅子里多乱七八糟的,不准他的人进老宅一步,尤其是现在。”花无双道:“传令下去,他那边的用度,削减一半,我没有那么多的闲钱给他挥霍养小妾。” 梅总管应是,又叹:“当初老夫人就不该把他们留下来。” 花无双默然。 “也是因为只有少爷一个,万一有点什么也能帮衬一二,又有其余几房在一边帮着说话,才留下,哪曾想……废物就是废物。” 花无双端起茶,帮衬?可笑! 一步错,步步错。 而另一边,许筠正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女儿好久没见舅舅了,娘那么快把我拉走作甚呢!” 她的弟弟许正讥笑一声:“你想粘着舅舅,也得看人家想不想见你,都不会看眼色吗?没看到人家眼里不耐烦!” 许筠瞪眼:“谁说舅舅不耐烦了!” 许正翻了个白眼,坐在榻上,一副懒得和白痴说话的神情。 “娘,您看他,一点都不敬重我这个长姐。”许筠嘟起嘴。 “好了,你弟弟也说得对,别在你舅舅面前招了嫌。”蒋玉芳的脸有些化不开的愁苦幽怨。 她这一辈子都被压在嫡母跟前做低伏小,好不容易嫁了人生了一对儿女,眼看好日子要到了,却又成了寡妇,现在还是回到娘家兄长跟前讨日子,哪能舒心? “我听说大哥带了两个什么外甥外甥女回来?”蒋玉芳看向在自己屋里的服侍的丫头。 第1700章 她是个冒牌货? 五福有时候觉得做个安静的女子,其实好难,她有心安安分分的待着不问世事不招惹是非,有人却非要来找她麻烦,一如眼前这位。 “你就是我舅舅的什么外甥女?”许筠神色倨傲的上下打量着五福。 啧,瘦高得跟竹条似的,好像没饱饭吃一样,在别人家,穿一身月白,也不嫌晦气。 最不爽的是,舅舅的外甥女?呸! 明明自己才是,这是哪冒出来的冒牌货?是来生骗白撞的么? 她听到下人的话,就迫不及待的跑过来看究竟了,这要是个骗子,她定要拆穿她,看她还怎么骗舅舅! “姑娘,这是许筠小姐,舅老爷的外甥女,她母亲是蒋玉芳。”紫玉扶着五福坐下,轻声介绍。 五福看过去,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珠圆玉润,穿了一身粉色衣裳,头上戴着精致的朱钗,手腕上也戴着两个精致的八宝手镯,一双眼睛大大的,嘴唇略厚。 “问你话呢,怎么不回话。”许筠瞪着眼。 五福皱眉,道:“你闯进我的院子来,不应该先自我介绍吗?” 许筠一噎,回道:“我怎知你是不是个江湖骗子?我可从来没听过我舅舅除了我娘之外有什么妹妹,更莫说什么外甥女了,如此,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底细!” 舅舅是她一个人的舅舅! 五福气笑:“你没听说过,就代表不存在了?小姑娘,你没听过的事儿可多了去了,你就能说它们都不合理,不存在?谁给你的肯定?” “你少左顾而言他,问你什么就回什么。”许筠瞪眼。 五福斜着她,打了个呵欠,懒懒的支着头颅,道:“你问什么呀?” “你就是我舅舅的外甥女啊!” 五福眨了眨眼,道:“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什么?” 许筠有些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气急败坏的说:“你,你耍我!” “不是你说的吗?” “我明明是问话,不是陈述。” “哦,那你再问一次呗!” “你是我舅舅的外甥女吗?”许筠想也不想的开口,这话一出口,又涨红了脸,眼睛都有些泛红了。 好个狡猾的女骗子,果然狡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五福换了个手,看着小姑娘道:“你能咬我?” “你!”许筠气得叉起腰,一张圆脸红得如苹果。 五福一笑,道:“这个问题么,你最好问你舅舅,他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无所谓的!” 许筠看她一脸无所谓的耸肩,好似当真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更是大怒,指着她冷哼:“我一定要禀明了舅舅,你这个冒牌货!” 她扔下一句,就蹬蹬蹬的跑了,连屋子都颤了几下。 紫玉递了一盏茶给五福,嗔道:“姑娘,您又何必逗她,看小姑娘的样子,怕是要当真的!” “日子无趣啊,找点乐子行不行?”五福抿了一口茶,道:“而且,是她先来质问的,我的回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还说没有呢,差点没把人家给气哭了。 第1701章 谁更名正言顺 花无双看着眼前的许筠,差点把手中的茶杯给砸过去,阴沉着脸问:“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许筠看他脸色阴沉,心脏不由紧缩一下,嘴唇翕动:“舅舅……” “你去五福的院子里了?还质疑她是个江湖骗子?冒牌货?”花无双眯着眸子道。 许筠忍不住后退一步:“舅舅,我只是怕您被骗了……” “谁给你的胆子去打扰她?”花无双把茶杯砸在她的脚边,怒道:“谁让你去的,谁给你的胆子!” “舅舅!”许筠尖叫一声,眼泪滚落下来。 花无双冷冷的瞪她一眼,扬声吩咐:“去把蒋玉芳叫来。” 许筠脸色一白。 蒋玉芳很快就来到花无双面前,撇到一旁无声哭泣的许筠,脸色几变,强笑着上前向花无双行了一礼:“大哥,可是这丫头说话莽撞,惹您不快了?我这就把她领回去好好教训。” 花无双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没有半点温度,道:“她去梅庭院质问那里的主子是不是我梅芃的外甥女。生怕我被人骗了,我该说她有孝心呢还是多管闲事呢!我的事,我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外来人来指手画脚和质疑!” 外来人! 短短的三个字,让蒋玉芳和许筠的脸色唰地白了,触及花无双那双冰冷没有温暖的眸子,更是吓得小腿打摆。 蒋玉芳脚下一软,跪了下来,顺带把女儿也拉下来,抖动着唇道:“大哥,筠儿她是关心则乱,小孩子心思单纯,并没有其他意思,请大哥饶她这一回。” “关心则乱?”花无双讥笑出声:“什么时候,大人的事儿轮到她管了?我的事何时要她关心了!” “大哥……” “你要问五福是不是我的外甥女?”花无双冷眼瞧着许筠,道:“她是。甚至比你更来得名正言顺,因为她的母亲,是我母亲所出,与我一母同胞!” 许筠小脸惨白。 蒋玉芳则是身子一颤,抿起唇来。 花无双这话,无不在指正一个事实,她并非梅老夫人所出,她甚至不是梅家人,因为她姓蒋,只是与花无双同一个父亲。而父亲,曾是梅家赘婿,入赘了梅家,就不是独立个体,他是生下另外的子嗣,但并非梅老夫人所出,也只能姓蒋。 更名正言顺的,是梅老夫人所生的女儿的后代。 “让你们几个住在梅家,是看你当初对我母亲还算侍奉上心,否则,你以为你们凭什么住在梅家?凭你是蒋成荣的女儿?”花无双冷声道:“做人要知道什么叫分寸。若是不明白这一点,收拾一下,去蒋玉盛家里安置,毕竟,你们才是同父同胞不是吗?也是这丫头更名正言顺的嫡亲舅舅。” 蒋玉芳身子轻颤,道:“大哥,我会约束好筠儿他们的,绝不会再去打扰周姑娘。” “希望你说到做道,若再有一次,你们一家三口,就给我滚出梅家!”花无双面无表情的道:“五福,是我的嫡亲外甥女,她的弟弟,会记入梅家族谱。” 蒋玉芳一颤,伏下身子去,藏在袖子里的手指轻轻扣着冰凉的地板。 第1702章 敲打教训 蒋玉芳一路无视下人的行礼,几近狼狈的拽着女儿回到屋里,才甩开她的手。 “娘,舅舅他……” 啪! 许筠才开了个头,就被蒋玉芳一巴掌给打的懵了,呆呆的看着她,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休要再提你舅舅。”蒋玉芳怒极的看着她,冷着脸说:“谁让你莽撞的去梅庭院撒野,谁叫你自取其辱?” 许筠的大眼里蓄满了眼泪,泪光盈盈,她只是关心舅舅,哪里做错了! 自取其辱,她是舅舅的外甥女,怎么自取其辱了? “莫说那是不是你舅舅的嫡亲甥女,便是不是,只要他说是,他承认,那么她就是,谁都没法反驳,尤其你和我!”蒋玉芳冷道:“你和我有什么资格去质疑他,你是不是嫌这里住不耐烦,想要回到许家去,想要去你玉盛舅舅家里去?” 许家是个吸血蚂蟥,只会盯着他们的财产,她受够了。 而自己的亲弟弟家里,那叫一个乌烟瘴气,正房死了没续娶,小妾什么的乱七八糟的一大堆,她难道要带着儿女在那样的地方过活吗? 许筠的眼泪吧嗒的掉落下来,却不敢哭出声。 “以后给我好生待在你的屋子里,不要去招惹那姓周的,我听说他们只是暂住,过不久就会离开了!听到没有。”蒋玉芳沉声道。 许筠点点头。 蒋玉芳看她眼里通红,别开眼去,心中也有些酸楚,只怪自己命苦,没投生在梅老夫人的肚子里,又是个福薄的,年纪轻轻的就死了男人守了寡,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只能带着他们寄人篱下,在别人的眼皮下讨生活。 至于那在梅庭院的,她就不怨吗?刚一来就让自己遭了那样的羞辱,自然是恨的。 可花无双的话已经放在那里,她不敢摆在明面上,只能缩在一角,憋屈的活。 母女俩被花无双狠狠教训敲打了的事,还是叫五福知道了。 待得晚上,花无双来看小长生的时候,她就道:“听说那叫许筠的小丫头让你削了一顿!” 花无双斜睨着她:“在别人家,当着主人面,表现你消息灵通,是不是太瞧不上我这做主子的了?” 五福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人多嘴杂,听几耳朵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花无双垂眸道:“她不懂事,被削也是在理。” “小姑娘嘛,没必要太严苛了,我也只是做客人的,住上几天就走了,莫给我树敌。” 花无双嘴角一抽:“敢情我重视你还错了!” 五福耸耸肩:“我只是个过客,因为我的到来而闹不愉快,何必?来此一遭,也是因缘巧合,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见,如此,笑面相迎总是好的!” 花无双眼神微黯,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把自己当外人,不信任我这个半路出家的舅舅呗。”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不管你心里如何作想,论亲厚,你母亲与我是一母同胞所出,而她们,不过是蒋成荣的后代而已!你愿意就给她们颜面,不愿意,就无视。” 五福轻咳两声,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 第1703章 祭拜 被花无双一番无情敲打教训,那叫许筠的果真就乖巧下来,没有再不识相的找五福的茬,甚至没有出现在在她面前,让五福很是自在的‘做客’。 而花无双此举,也无疑在向所有人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五福姐弟很得他的欢心和宠爱,谁对他们不满或挑衅,那就是对他不敬。 于是,这被派去侍候的人越发尽心,没有被派往服侍的下人见了人也态度恭谨,让五福都颇为感觉宾至如归了。 在梅家住了些日子,五福也当了一回吃喝不愁又不用伤神的小女子,除了调养锻炼自己的身子,就是逗弄小长生。 在这难得安生和清净的日子,她又接到阿九的平安信,那心就越发的安定下来,心安又调养得好,又坚持锻炼,再加上底子年轻,这人很快就精神起来,脸上也多了几分红润,把紫玉几个贴身侍候的丫头喜得跟什么似的。 自太太走后,五福的脸色就一直不好,只见苍白不见血色,也没几两肉,如今终于好看了,怎能不高兴?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清明时节,梅总管寻了个日子,请了知名的道士做了个水陆道场,五福他们随着花无双前往梅家祖坟拜祭梅老夫人。 梅家的祖坟位置是个大吉位,背山面海,这是专门寻术士点出的风水宝地,梅家的历代祖宗都安葬在此。 清明祭祖,五福也只祭奠梅老夫人,也就是她这具肉身的外祖母罢了。 除草上香烛,下人摆上各色瓜果祭祀的物品,五福站在一旁,看着花无双撩了身上的衣袍跪在蒲团上,先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开始念开了。 什么不负您所望,找到了妹妹她们,又自责了几分来迟一步,没有救到她云云…… “母亲,我如今带她们姐弟来见您,您安心吧!”花无双看向五福,语气不容拒绝:“过来,给你外祖母磕头。” 五福看向墓碑,上面写着梅老夫人的姓名,没有冠夫姓,只有她的名字,何时生,又卒于何时。 死者为大,五福也没有什么不愿意的,顺从的跪倒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响头,在心中默念:希望您已与您那可怜的女儿团聚,护着她,不叫她受欺凌,如有来生,希望你们能再续母女缘,望您一定要成为最疼爱她的母亲。 一阵风吹来,吹动烛火,仿佛有人领受了这祭祀。 磕完头,五福侧头望过去,长生也已经被翡翠抱着象征性的拜了几下,不由抿了一下唇。 她回过头,半跪在地上,捻了香点了,举在头上拜了三下,郑重的插在墓碑前。 受我一炷香,全了一份骨肉情。 花无双在一旁看着,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来。 他其实最怕的是五福不情愿,在这祭祀上闹什么不好看,但看来自己是多虑了,这孩子嘴上长了刀子,但内心深处,始终带了一丝柔软。 如此就很好,一个人若只是从外到内都是冷硬,那未免太累太孤独了,该狠绝就毫不留情,该软的时候就软,这样就很好。 第1704章 入土为安 祭拜过了梅老夫人,便到了安葬周氏的环节。 原本五福想打消周氏葬在这边的心思,但经了花无双的一再劝说,为了以后长生祭祀也方便,平素逢年过节也避免缺人打理,便还是允了把周氏葬在这边。 周氏也是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她姓周不姓梅,自然不能葬在梅家祖坟,所以只在距离梅老夫人的坟不远处选了一个吉位安葬。 埋骨灰瓮,立墓碑,碑文没有写什么,只写了生辰卒时,五福加了一句墓志铭,就把一座孤零零的坟立在这里。 不同祭拜梅老夫人,祭奠周氏的时,五福亲自动手,用干净的手帕擦拭墓碑,摆放祭品,上香烧纸钱,绝不假手于人。 她虔诚跪拜,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看着碑文的名字。 娘,把您葬在此,也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但这里的环境也算好,风景如画,想来您也会喜欢的。 娘,谢谢您,明知道我不是您的女儿,却也用心待我。 谢谢您让我领悟了什么是母亲的爱意,虽是短暂的母女缘,却也叫我心生感激。 娘,这辈子您的人生多是凄苦,我祝您下辈子顺利和美,哪怕不大富大贵,也吃喝不愁,生在福窝窝。 五福烧了一把又一把的纸钱,完了,又带着小长生磕了几个响头,随着落日西斜,这一场祭祀安葬,才叫完成。 她看着新坟,长吁了一口气,至此,周氏才叫真正的入土为安,丧事也才真正的完成和结束。 今天以后,她不知何时才会回到这里祭拜,古人规矩重,祭祀拜祭祖宗,通常只有男子参加,周氏有了子嗣,自有后人供奉祭祀。 所以,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 五福默默的念了几声佛偈,这才离开。 身后,孤坟长立,白幡轻扬,一别,道终生。 …… 从梅家祖坟再回到梅宅,五福再见到了蒋玉芳母女,可怜的小姑娘许筠,瘦了一圈儿,看到她,眼睛瞪了瞪,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别开眼,怯怯的看了一眼花无双,眼神有几分幽怨和委屈。 五福眉一挑,这位莫不是舅控? “大哥回来了?”蒋玉芳笑着说:“我已着人准备了热水,大哥你们且去梳洗一番,膳食也备好了。” 蒋玉芳这几年在梅宅当姑奶奶的同时,也把自己当主子,还作为女眷帮着处理一些小事。 花无双唔了一声,转过头温声对五福道:“今天一天也辛苦你了,且去梳洗,晚上我们一道用膳,等用过膳后,再到书房说话,有话与你说。” 五福应声说好,对含笑看着的蒋玉芳和越发委屈的许筠点了点头,带着丫头离去。 她一走,花无双也走进宅内。 蒋玉芳不禁拧紧了帕子,看向五福消失的方向,有些嫉妒。 梅家祖坟,别说是她们,哪怕是父亲,也没有资格安葬在那边,就连附近也不允许,但听说,那周姑娘的母亲安葬到老夫人附近不远处了。 她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第1705章 画像 五福随着花无双进了书房,梅总管侍奉在旁,他的那个叫阿正的小厮奉了茶水上来便退到门外守着。 花无双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卷画纸递过去,五福有些疑虑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一个笑容浅浅,容貌祥和的女人正看着她。 “这……”五福的手虚空在那女人的脸上抚了一下,有些惊讶,道:“你叫人画的?” 这画上的人儿,是周氏,画得极像。 “我画的。” 五福更为诧异,为避免手上的湿气和汗毁了画纸,她也只是虚空的抚摸,道:“深藏不露啊。” 这画,个中神韵最是像周氏,能画成这样,画工也算精湛了。 花无双按开墙壁上的一个挂件,墙壁挪开半边,露出里面的密室来。 他走了进去,五福想了想,随后而进。 密室内的烛台上放着几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把一个密室照得宛如白昼,那墙壁上,也挂了两幅画,一老者一女人。 “这是我祖父和我母亲。”花无双指着两幅画。 “祖父……” 花无双从五福手上拿过周氏那画像,挂在两幅画旁边,一边道:“我生父既然是入赘的,自然算是梅家的人了,所以我生来就是梅家人,冠梅姓,我娘的父亲,自然也称祖父。” 他把画挂好,背着手看了看,道:“你娘还是更像梅家人多一点。” 五福走到他旁边,和他并肩看着,来回对比,半晌才道:“难怪我瞧着我娘和周学礼他们几个甚至是老周氏都不太像。” “不是一血同胞,自然不像。”花无双看了看她:“你倒像伍礼宏多些,不过神韵,却和你外祖母一模一样。” 五福看向那画上的人,一身华服,容貌绝美,眼尾斜斜的往上挑,眼神凌厉,一副杀伐果断的刚硬。 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会和老周秀才一夜春风,甚至会愿意接受他的照料,直至产下周梅娘才离去。 也不知她和老周秀才一起时,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或许她就没把什么情情爱爱的放在心里,或许她把自己当成了男人,只春风一度? 不管是什么,人都死了,五福也猜不来。 “我想过两天就开了祠堂把长生的大名记在梅家族谱上。”花无双开口道。 不知怎的,五福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紧张。 不过五福没多想,她的注意力都在记名上,沉默下来。 一旦记了名,长生就正式是梅家的人,甚至是花无双继承人。 而这继承,梅家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鹰堂的鹰主。 “你还迟疑?”花无双看她不说话,不禁皱眉。 五福沉吟片刻道:“我不想长生自小就背负这么多,尤其是鹰堂。” 花无双看向墙上的画像,道:“你别忘了他的命格,他若为鹰主,将来整个鹰堂都由他做主,哪怕他命格至阴至硬,谁又能威胁得了他?” 五福抿起唇。 “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代价,男孩儿更是,揽在羽翼下,只会养成小绵羊,对他有害无利。” 五福垂了眸子,道:“若有一天他说累了,我会带他走。” 花无双唇角勾起,这是答应了。 第1706章 长生出事 花无双要把长生的名记在族谱上,也很是费了一番心思,至于是怎么说服那些族老的,五福没理会,这也不是她该在意的事。 费了一番波折,花无双还是开了祠堂,把长生的大名记在梅家族谱上,记在自己的名下。 虽然是记了名,花无双并没有就此说长生是下代继承人,一来他还小,身子骨也弱,离长大还有很长的时间。这二来么,花无双和五福一样的想法,不想别人太过关注长生,谁知道有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想下什么暗手。 但既然已记名,而且花无双没有成亲更没有子嗣,这个孩子在他名下,就是少主了,所以梅家侍奉的下人都自觉的改称呼,称长生为小少爷。 长生记在花无双的名下,虽然没说是嗣子,但等同嗣子无疑了,最开心的莫过于是梅总管,因为这名分一定,以后哪怕花无双不在了,他都不愁没后人祭拜。 所以,好东西跟不要钱似的如流水一样搬进长生屋子里,叫人看得眼红又嫉妒。 这名儿一记,五福就准备着动身前往北燕,她在南岳,没有什么牵挂了,唯一牵挂的爱人身在北燕,自然得过去团聚。 而长生,原本就和花无双说好了,也跟着她过几年的,花无双自己本就无事,一道前往北燕也无妨。 可就在准备将行的时候,小长生却忽然出了差池。 紫玉白着脸来说长生上吐下泻,浑身起了红疹的时候,五福觉得呼吸都为之停了一瞬。 穿着一身练功服,匆忙赶到长生的屋子外时,传来的是长生声嘶力竭的哭声,花无双正在里面大发雷霆,那声音冷的,跟千年寒冰似的。 五福的心也跟着寒了几分,冷着脸走进去,所有人都跪在地上。 她也没顾得地上跪着的人,走到抱着长生来回走动哄着的奶娘面前,道:“把他放下来。” 长生哭个不停,小身子都颤着,把五福心疼得跟什么似的。 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身子以示安抚,低头看去,他的脖子上,小脸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红疹,再稍微扯开衣领,脖子下头也是一块块的红疹。 “翡翠呢?大夫呢?”五福强忍心疼和怒火,问道。 “翡翠去熬药了。”花无双站在身旁,冷道:“大夫正来。” “怎么回事?”五福厉眼瞪眼侍候的奶娘:“你们是怎么侍候的?” 奶娘是花无双寻来的人,战战兢兢的道:“奴婢也不知,奴婢这两天有点回奶,梅总管拉来一头奶羊,挤了羊奶给少爷做口粮,这羊奶是许奶奶送来的。奴婢们亲自试过没问题,才喂了少爷,没曾想过少爷喝了不久就吐了,身上也起了疹子。” 五福顿时看花无双,眼神锋利。 花无双的脸色可以说很难看了,一言不发的走出去,五福听到他下令去查,心中便更冷了几分。 她低头看向长生,小家伙哭得小脸涨红,再加上红疹子,跟个小红人似的,别提多糟心了。 第1707章 过敏 五福哄着啼哭不止的长生,看他哭得小身子都抽搐起来,心急得不行。 “翡翠来了。” 五福连忙看向翡翠,见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东西走了过来,不由问:“翡翠,长生他到底怎么了。” 她看向她手里拿着的托盘,里面的东西,不是药,而是夏天常喝的绿豆汤。 “这?” 翡翠放下托盘,道:“小少爷没有中毒,奴婢寻思着是那碗羊奶有问题,这绿豆汤我加了止泻的药粉,绿豆水能解邪毒,先试一试。” 五福却一把抓着她的手:“长生还小,能喝吗?” 从十一月下旬出生至现在四月了,长生也快有半岁了,可因为身子弱,看着像是才三个月似的。 “没事,剂量很小。” 五福听了,这才松开她的手,看着翡翠用小银勺舀了那汤药,小心的喂到孩子嘴里。 小长生哭着不愿意喝,众人急得不行。 “奶娘喝了透过奶水喂到他嘴里行不?”五福道。 “姑娘,这剂量本来就小,只怕不管用。”翡翠回道。 五福默然:“继续喂。” 她看孩子哭得抽抽,那些汁液入到他喉里,又呛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看得人心里发堵。 “那羊奶在哪?”五福看了看长生脸上的红疹,这不是中毒的话,倒看着像是过敏了。 有人把剩下的小半碗羊奶送了过来。 五福拿起想要试,紫玉连忙阻止:“姑娘,提防里面有毒物。” “没有,我尝过了。”翡翠抽空回话。 五福便抿了一口,淡淡的奶味夹杂着一股杏仁味儿。 “大夫来了。” 花无双带着一个年轻的大夫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让开,让那年轻人诊治,五福不错眼的看着。 “万大夫,如何?”花无双紧张的问。 万大夫已经把过脉,又看了眼皮,望闻问切全来了去,道:“不像是中毒,只怕吃错了东西引起的不适。” “是过敏吗?”五福插嘴问,想了想,又沾了一点羊奶给擦在小长生的手背上。 万大夫有些好奇这个词:“过敏?” 五福呃了一声,想起好像这时代的医学上没有这个词儿,就道:“嗯,就是你所说的吃错了东西引起不适,像是他不能吃什么,一吃就会出这个问题。” “这就是食物相克。”万大夫道:“这也不足为奇,诸如有些人吃不得桃子,或碰不得花儿等。” 那就是过敏嘛! “姑娘你看。”翡翠指着长生被擦了羊奶的手一看,那上面又起了红疹子。 “只怕是与这羊奶相克。”万大夫也看了,又重新诊脉道。 “也难说,里面还有杏仁味。”五福对万大夫道:“请大夫先开药,我这弟弟生来体弱,药请尽量温和。” 万大夫点点头,坐在一旁,斟酌着写下一张药方,五福让翡翠看了,见她点头,这才道:“你亲自去抓药亲自熬。” 翡翠点头退下。 五福又吩咐紫玉:“去准备些没掺和杏仁的羊奶,还有杏仁粉儿拿过来。”见万大夫和花无双满脸好奇,便道:“得排除过敏源。” 否则,下一次若是再误食其中一样促使过敏的可就又摊事儿了。 第1708章 无心之失 没有现代科技仪器,五福排除过敏源的方法很原始,就是直接接触,她不敢让长生喝羊奶或尝那杏仁粉儿,只在他的皮肤上擦拭了。 这样的法子没有直接喂食管用,但也不是完全没用的,好比花粉,有些人触及了就会过敏一样。 反应虽然小,但擦了杏仁粉儿的还真起了疹子,羊奶却没有什么反应,由此看来,他是吃不得杏仁。 花无双黑了脸,道:“把长生的屋子翻一遍,所有有杏仁味儿的东西或别的,全部清了,府里也不准用杏仁。” “也不用如此,不让长生吃用和接触就行了。”五福心疼的看着哭得已经累了昏昏欲睡的小长生,小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没想到他会有食物过敏。 “这位姑娘说得对。”万大夫也道:“另外,这孩子本来就体弱,如今上吐下泄,又吃用了不利的东西,此番折腾,身子更为虚弱,要当心他晚上风邪入侵,会发起热来。” 花无双顿时扫向一屋子侍候的人,面容冷硬,看来他该重新换一批得用的人。 众人齐齐跪下磕头表着忠心。 “还请万大夫留夜,以防万一。”五福直接请万大夫留在宅子里,翡翠虽然也懂岐黄之术,但到底不如真正的大夫管用。 万大夫想了想,也应承下来。 花无双让人把他领下去休息,再去看小长生,小脸还挂着泪痕,不禁自责又心疼,对五福道:“都怨我,没注意到这个。” “若不是吃用了起了反应,谁知道他会吃不得这东西?”五福在确保小长生只是过敏,虽然心疼,却也知道的这事怨不得谁。 “主子,许奶奶还在外头跪着。”阿正提醒道。 花无双的脸又冷沉下来,走了出去,这羊奶,就是蒋玉芳吩咐人煮了拿过来的,用杏仁熬煮,是因为杏仁能辟除羊奶本身的膻味。 蒋玉芳浑身发抖又难堪,看到花无双走出来,膝行两步,咬牙道:“大哥,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害他。” “以后长生的东西,你一概不用理,也无需你关注,你只管关上门过你的小日子。”花无双想了想道:“罢了,你们搬去城里住吧,城里东门街的宅子,拨给你们!” 蒋玉芳瞳孔一缩:“大哥,你不信我?” “扶许奶奶起来。”花无双看向一旁的仆妇,又看向蒋玉芳道:“若非此事是你无心而为,误打误撞的导致长生受了罪,你觉得你还能好生生的站在这?他吃不得……” 五福咳了一声,从他身后站出来,打断他的话,道:“这事是无心之失,算了。”虽然蒋玉芳这好心做坏事了致使长生受了大罪,却也误打误撞的知道他对什么过敏相克。 花无双见她使眼色,便不再说话,道:“你下去吧,我让人送你们过去。” 蒋玉芳眼中有些受伤,脚下一软,被仆妇带着下去。 “怎么?”花无双看向五福,不明白她为何要打断他。 “这人有弱点,越多人知道,就越容易遭到攻击,长生的弱点,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五福沉声道。 花无双一怔,有些讪讪的:“是我没顾虑周到。” 第1709章 试探燕皇 小长生食物过敏一事还当真让那万大夫给说中了,身子越发孱弱以致风邪入侵,发起高热并引起抽搐和短暂休克,这可把五福和花无双等人给吓得心脏差点停了。 如此几天,小家伙被折腾得更为的孱弱,哪怕不再发高热了,却让人丝毫不敢有半分错眼。 花无双把小长生身边的人给全换了,换成更谨慎和经验丰富又忠心的,务必把小家伙照顾得妥妥当当,一点都不离人。 而出了这事,要去北燕的计划也不得不搁浅,实在是小家伙太弱了,这要是在路上再折腾,他未必就撑得住。 不管是花无双还是五福,都不敢赌这个可能,否则,一旦输了,就是万劫不复,毕竟孩子太小了,古代医疗还没那么先进,孩子夭折的幅度本就大。 泉州目前的天气还不错,五福只得延迟去北燕的计划,让小长生先养好身子再作打算。 北燕还不能去,五福便给阿九传了一信,说明了情况。 阿九接到信后,不可谓不失望,却也知道她也是无可奈何,毕竟长生的身子多弱,他是知道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脸上表现出来的又是一回事,他怏怏不乐的样子,让燕皇都十分好奇。 “是谁惹你不快了?”燕皇看着他问。 阿九看过去,因为受伤又休养了一阵时间的燕皇脸色还苍白着,身子也瘦了一圈,身上穿着的龙袍都变得宽松了。 “没有的事,只是五福暂时还不能来北燕了。”阿九郁郁的道。 燕皇挑眉:“你那个王妃?” 阿九点头。 “你们这亲成得不像,哪有亲王像你这样轻率就成亲的,北燕的名门贵女那么多,朕给你再指一门?” 阿九立即拒绝:“不可。”他看燕皇挑眉,道:“皇兄,我和五福是夫妻,这是无可转圜的,而且,若我负她,也活不成了!” 燕皇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阿九迟疑了一会,道:“我在北燕遭遇了几场刺杀,其中……” 他一边说,一边不经意的注意燕皇的神色,末了道:“我和五福,是中了倾心蛊的人,我若背叛,必定噬心而死。” “竟还有这样的事?”燕皇冷下脸,帝王威严展露无遗,道:“背后的人是谁?” “还没有查出来。”阿九顿了一下,道:“我怀疑和刺杀母后的幕后人有关。” 燕皇脸色一变,气息更为的冷冽,阴沉得要杀人似的。 阿九只当未察觉,心里却是有些暗沉,皇兄的表现,太过明显了。 “皇兄,幸好是您救下母后,我们哥俩才不至于没了娘。”阿九道:“不过,仅此一次就罢了。您是一国之君,北燕离不开您,若是您有点什么……北燕就得大乱。” “那是母后,难道要朕为了自身安危眼睁睁的看着?”燕皇冷道。 “可您是一国之君,身系苍生天下……”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她……比母后更重要!”燕皇看着阿九,道:“母后是你我的母后。” 阿九故作叹息,低下头去,掩住眼底的惊怒,这一波试探,还真是窥探到一丁点燕皇的心思了,他竟真对母后……可恶! 第1710章 怪异 阿九掩住眼底的情绪,说起朝中的事儿来,还有立储的事。 “那些个大臣缠你了?”燕皇眯起眼。 阿九说道:“皇兄这次昏迷,很是让朝中不安,毕竟储君未立,他们忧心也在所难免。” 燕皇眼中有些冷意,道:“与其说他们忧心,不如说他们心急吧,朕今年也不过四十。” 朝中大臣,身后的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为了己身利益和家族荣耀,自然争个头破血流。 阿九没有说话。 “谁的呼声最高?”燕皇又问。 “明渊是长子,占了个长字,生母又是四妃之首,明栋也不遑多让,在学子间以仁和德得名,生母也是贤妃,这两人呼声最高,也争得最厉害,至于明忠,生母已去,倒没太多助力,呼声几近无。”阿九只说了燕皇四个儿子的三个,毕竟那最小的一个现在才三岁呢。 燕皇说道:“他们尚未及冠,谈立太子,为时尚早,此时朕心中有数。” 阿九听到这,就没再多言,反正他的话已经递到这里了,立不立也不是他能做准的。 又说了一阵话,他便退了出去,要去向慈宁宫请安。 燕皇听了,薄唇微抿了一下,道:“母后年纪已大,此次刺杀中又受了大惊吓,莫要叨扰母后太长时间,让她多歇息才佳,展现孝心也不在这一时。” 阿九心里一沉,胸臆间有一簇火苗燃了起来,他的面上却分毫不显,笑道:“知道了。我真是远不及皇兄体贴母后。” “那是。”燕皇嘴角一勾,指了指他:“朕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阿九嬉笑两声,行了一礼,转过身,他嘴角就沉下来,走出大殿,仍觉得燕皇的视线黏在他的后背,如针芒一样。 “是晋亲王呀。” 迎面,是穿着凤袍戴着凤簪,浑身雍容华贵的宋皇后,她嘴角含笑的看着阿九,道:“你这是刚和皇上谈完政事了?” 阿九见了一礼:“皇嫂。”一礼后,直起身子,道:“皇兄正在里面批阅奏折,臣弟就不打扰皇嫂了。” “也没什么打扰的,你皇兄身子刚好,我带些补品来看他。”宋皇后让了让身子,露出身后提着食盒的宫人,又抬头看着他,问道;“九皇弟瞧着心情不佳,莫不是和皇上绊嘴儿了?” 阿九一愣,摇头:“皇嫂何出此言?没有的事,臣弟心中有些事罢了。” “没有就最好了,你们兄弟二人,都是太后娘娘最看重和重要的人,感情可不能生份了才好,不然,母后她老人家可指不定怎么伤心呢!”宋皇后浅笑道。 阿九听了,心里有一丝怪异,仔细看宋皇后,见她神色温柔雍容,便道:“臣弟领教,臣弟告退。” 宋皇后屈膝微微一福礼,看着阿九转身离开,眼中眸光点点,直到瞧不见人了,这才让人前去通报。 而阿九,在她进去后,又从拐角走出来,看了殿门一眼,微微有些疑虑,难道是自己太过多疑了? 他转身,摸到腰间荷包里的一个硬物,想到燕皇的话,唇一抿,转了个方向。 第1711章 宋皇后其人 燕皇对宋皇后的到来有些意外。 “臣妾叩见皇上。”宋皇后盈盈一拜。 “平身吧。”燕皇抬了抬手:“皇后怎来了?” “臣妾让人炖了些补品来给皇上补补身子,您大病初愈,国务繁忙,可得补一补。”宋皇后浅笑着解释自己的来意。 燕皇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冷硬的面容也柔和了不少,道:“辛苦皇后了。” “臣妾终日也就养花弄草,剪个指甲也有宫人代劳的,怎就辛苦了?远不及皇上。”宋皇后笑着让宫人取出补品,亲自舀了一碗奉上去。 自一旁随侍的大太监路公公接过放在御桌前,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银针探毒,静候在一旁,眼看银针没有半点变色,这才对燕皇点点头。 宋皇后自一边全程看着,嘴角含笑,仿佛对此见惯不怪又觉得理所当然的样子。 汤品温度相宜,燕皇正好饿了,便一饮而进,温热滋润的汤水入喉间,更觉舒畅,面容也更为的柔和,看向宋皇后:“你有心了。” 宋皇后一笑:“皇上不嫌弃就好。” 燕皇又添了一碗,喝完了放下汤碗,召了宋皇后自身边坐着。 宋皇后瞄了一眼桌上的堆垒得高高的奏章,就道:“这国务再繁忙,皇上也该劳逸结合才行,您才刚醒来,还虚弱着呢!臣妾瞧着晋亲王近来处理政务也挺有章程的,又是皇上的亲弟弟,您大可以让他帮着处理。” 燕皇眼神一闪,道:“有些事还是得朕来做主。” 宋皇后听了便叹了一声:“可惜臣妾只是个终日只知养花的,不能辅助皇上。” 燕皇哈哈的笑:“后宫不得干政,皇后便是个有才的,也不好插手朝政。” “所以臣妾才说您该多倚重晋亲王,他是母后亲子,也是您自小看大的,最是信得过的。”宋皇后道:“对母后来说,除了您,就数晋亲王爷最着紧了。” 燕皇眉头轻皱,道:“便是亲王,也有处事的底线,越过了,母后也不能护他。” “唔。” “近日朝中上折子立储的呼声极高,皇后怎么看?”燕皇忽然问。 宋皇后一惊,道:“皇上怎么问起臣妾来了,后宫不可妄议朝政。” “朕恕你无罪。” 宋皇后有些迟疑,半晌道:“依臣妾说,那些个大臣是闲的,皇上正值壮年,哪就用这么快立储了?几个孩子都还小呢,得多看看才知道性子如何,不然,岂敢把这江山交到他们手上?” 燕皇眉头微松,道:“皇后所言有理。”他看了一眼温和雍容的宋皇后侧面,心里一动,道:“皇后身下无子,老四他母妃,只怕熬不住今夏,到时候把老四记到你那边抚养?” 宋皇后一愣,嘴角动了动,眼中有些感动:“皇上。” 燕皇拍了拍她的手:“这些年,苦了你了。” 宋皇后嘤了一声,靠在他胸膛,道:“臣妾不苦,臣妾是皇后,哪个孩子都要叫臣妾母后,都是一样的。”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下,宋皇后垂下眼皮,掩住眼底的光,一样的,不是自己的,就都是一样的。 第1712章 上眼药 宋皇后看着燕皇喝完了补品,又拿起一张奏折来,便识趣的起身告退。 “眼下四月,乍暖还寒,听说母后有两声咳,臣妾得去请母后的安,就不打扰皇上批阅奏章了。”宋皇后笑道。 燕皇的手一顿,皱起眉来,看向身边的路公公:“怎么无人报给朕知。” 路公公忙道:“小的这就去看个究竟。” 燕皇脸带不悦。 宋皇后见状就道:“皇上也别怪路公公,只是咳嗽两声,母后宫里都不曾请太医,他们不知也是正常。” 路公公感激的看了宋皇后一眼。 燕皇却道:“母后年纪上来了,小小风寒也是大事,怎叫咳嗽两声呢?” 宋皇后脸上微僵,强扯了一下嘴角,道:“是臣妾的不是。” “罢了。”燕皇摆了一下手,道:“我与你一道去给母后请安。” 宋皇后眉尖一蹙,劝道:“皇上的身子才愈,这……” “无妨,多走动一二也对身子好。”燕皇站了起来,对路公公道:“摆驾吧。” “喳。”路公公快步下去。 宋皇后跟在燕皇身后,手指微微扣在袖子里,低眉顺眼的随着他走。 帝后一同往慈宁宫去,很是叫人瞩目,到了慈宁宫外,路公公就刚要唱报,宋皇后就轻咳一声。 她佯作调皮的道:“臣妾也不知何时和皇上一块儿来给母后请安了。皇上,不如我们给母后一个惊喜?” 燕皇眉头皱了一下,看到她眼神清亮透着期盼,便含笑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进宫内,慈宁宫内的太监宫女有些意外,齐唰唰的跪了一地,三呼万岁千岁。 “朕来给母后请安,母后如今可是歇着?”燕皇问着慈宁宫的大太监宁公公。 宁公公稍稍抬头,恭敬的回禀:“回皇上的话,晋亲王正陪着太后娘娘在花园散步。” 燕皇愣了愣:“老九还没出宫?” “王爷刚来不久。” “皇上,我们也过去吧。”宋皇后道:“既然九皇弟刚来,想来也是刚去散步不久,我们做小辈的,总不能打扰了母后的兴致。” 燕皇唔了一声。 仪仗绕往花园而去,不过顷刻,就到了小花园。 此时已是开春后,而燕皇至孝,让人保证慈宁宫的小花园一年四季都百花盛放,以供太后娘娘随时观赏,此时正值春天将近初夏,花儿徇烂。 环顾一周,燕皇就看到莫太后和阿九站在一大丛牡丹跟前,阿九折了一支徇烂的粉色牡丹,簪在莫太后的鬓后,引得莫太后眉开眼笑,满面愉悦。 宋皇后瞧了,就笑道:“也只有在九皇弟面前,母后才打从心里笑得如此欢快慈和,怪道母后最喜九弟环膝跟前。” 燕皇却是面无表情的看她一眼。 宋皇后眼仁微缩,怯怯的道:“皇上,可是臣妾说错什么了?” 燕皇冷哼,朝前走去。 宋皇后看着,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色,嘴角斜勾一下疏忽不见,手抿了一下鬓角,便搭着身边的大宫女手臂上,雍容的跟上去。 第1713章 调去当钦差 燕皇他们这么大群人走过来,阿九等人不可能看不到,随侍的太监宫女纷纷跪地迎接。 “臣弟叩见皇兄,见过皇嫂。”阿九单膝跪地。 燕皇先给莫太后请安:“儿臣见过母后。” 宋皇后也紧随着燕皇行礼请安。 “免礼。”莫太后含笑看着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儿臣想来给母后请安,皇上听说了,说有两天没给母后请安,便也随着儿臣一道前来了。”宋皇后笑着解释。 “你们有心了。”莫太后看向还没起来的阿九,道:“都是自家人,起来吧。” 阿九却看向燕皇。 燕皇故作板起脸:“母后让你起来就起来。” “谢皇兄。”阿九从地上站起来。 莫太后把手伸向宋皇后,看着燕皇道:“皇帝你龙体虽愈,可有话叫病去如抽丝,理当多休养才是。哀家这边不缺什么,更不缺人侍候,不需你时时惦记,切记保重龙体才好。” 燕皇笑道:“儿臣这身体,远不及母后重要。听皇后说您这两天也有两声咳。” 他走到她身边,用手扶着她的另一手臂。 莫太后身子微僵了一下,眨眼便放松下来,这细微的变化让宋皇后不经意的抖了一下唇。 “这人上了年纪,哪里没有个小毛病,都不是大问题,你们且放心。尤其皇帝你,国事繁重,又是大病初愈,好好保重。”莫太后在他们的搀扶下走向花园的临溪亭。 亭为六角亭建筑,亭子边莳花种树,叠石垒池,假山奇骏,以供走累了歇脚,还能瞧见园景。 宫人们摆上软垫,奉上茶点瓜果,退在一旁。 “母后说年纪大,这话儿媳却是不依的,您还年轻着呢,儿臣与您站在一块儿,别人只当我们是姐妹一样的。”宋皇后坐在莫太后旁边,看向燕皇:“皇上说是不是?” 燕皇看了一眼莫太后,她的年纪比自己才长了几岁,又是常年养尊处优,保养得仪,如今和宋皇后坐在一块,说是姐妹,也说得过去。 “皇后说得对。”燕皇真心的笑说。 宋皇后又看到莫太后鬓边的牡丹花儿,抿嘴一笑,道:“看来刚才儿臣说错了。” “怎么?” “这姐妹啊,还得母后是妹妹,好比那些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瞧这花儿,衬得母后当真是人比花娇,可不就是年轻小姑娘?”宋皇后指了指那花,笑看着晋亲王:“九皇弟这花选得极好,将来晋亲王妃有福气了。” 阿九斜靠在亭子的柱子上,看了宋皇后一眼道:“皇嫂若喜欢,臣弟也可当这献花人。” 宋皇后拿着手帕掩着嘴说:“本宫却不敢母后争艳了。” 燕皇的笑容则淡了一下,看着阿九道:“你怎还没出宫?看你是闲的。既然闲着,去年的时候,北边大雪压垮了不少房子,灾款拨下去却没到灾民手中,你去当个钦差大臣,看是谁敢伸这黑手,连灾款都敢贪。” “皇兄,我才回没多久。”阿九叫起来。 “唔?”燕皇眯眼。 阿九缩了一下脖子,故作无奈的道:“臣弟遵旨。” 第1714章 嫌他碍眼 什么是帝王威仪,金口一开,再无转圜,燕皇轻飘飘的一句,阿九就被‘发配’去当那什么钦差,调查北地灾款贪墨一案。 莫太后见事已定,就对阿九道:“你是北燕亲王,你皇兄信任你,且好好的当这个差,救百姓于苦难,也是积德。只一点,北边人多蛮横,你要注意安全。” “是。” 燕皇见他怏怏的,就气笑了:“你都这个年纪了,甚至连王妃都有了,难不成还像以往那般胡跑不成?哪能没有半点建树?” 阿九扯了扯嘴角:“臣弟不敢。” “事不宜迟,你这就出宫去,收拾一番上路吧。”燕皇摆摆手。 阿九应下,又拜别了莫太后,这便出宫去。 宋皇后看阿九走了,就道:“难得皇上有闲情,不如儿臣安排一二,陪母后一道用膳?” 燕皇很满意,点头道:“你且去安排吧。” 宋皇后含笑退下。 “母后喜欢牡丹,全家庄园据说去岁培育出不少名品,儿臣让他们送几盆过来供母后观赏……” 宋皇后站在花园子入口,回头看了一眼,燕皇正扶着莫太后重新走到牡丹花丛前,更亲自折了一朵紫色牡丹,取下那朵粉色的,把紫色的别了上去。 宋皇后目光一凝,手缩了缩,转身离去。 而阿九一出宫门,他垂在袖子内的双手就捏了起来,脸色阴沉。 回到府里,阿九坐在书房里,俊脸沉得滴水。 原野胆战心惊的走进来:“王爷?” “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去北地。” 原野怔住,怎么这么突然? “皇上下令,让我作为钦差前往北地调查去岁灾款贪墨的案子。”阿九道。 “是。” “先安排一些人去打前锋,另外,这随行的人抽出好手来,此去北地,只怕路上或在那边不会太平。”阿九沉声道。 原野瞳孔微缩,拱手应下:“属下知道。” 阿九摆摆手:“让甲一来见我。” 原野退了下去,阿九合上眼,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他不愿意为北燕效力,或贪生怕死。 而是燕皇的态度,当真是无人可用,觉得他太闲了所以给他找点事儿做。 抑或是,是嫌他碍眼,故此调离。 阿九很清楚,在这之前,燕皇并没有这想法,可见是突然起意,可又是为什么会临时起意? 他闭上眼,回想今天的言行举止,从他和燕皇谈政务,到后来他离去,见母后,黄兄他们前来请安…… 几人的对话,不断的在阿九脑海里交合,他一边想着,一边回忆起众人的神色,母后,皇兄,皇后…… 阿九唰地睁开眼,眉头皱了起来,厚薄相宜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也握成一个拳头。 若是从前是不敢相信,那么现在,他已经怀疑,甚至有些肯定,皇兄和母后怕是有点什么,皇兄并不愿意看到他在母后跟前晃。 一个男人,不愿意别的男人在某个女人面前露面太多,这是为何?是出于私心。 而皇后故作无心的话,刺激了皇兄的私心,所以给突然起意下了那样的令。 “可恶!”阿九狠狠地一捶桌子。 第1715章 阿九的怀疑 甲一来到阿九的书房,行了后站在桌前,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 “王爷?” 阿九盯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面容刚硬,更似在军中的将军而非藏在暗处的统领。 “甲一,你是皇兄的人,还是本王的人?”阿九眯着眸子问。 甲一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的单膝跪了下来,手握成拳抵在胸前,沉声道:“属下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 阿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淡淡的施压。 甲一只觉额头冒汗,却不敢抬头,更没有半点辩驳,解释越多,就越错。 “起来说话。”好半晌,阿九开口叫起。 甲一站起来,看向阿九。 阿九抿着唇,道:“本王将去北地,调查去岁北地赈灾灾款贪墨一案。” “属下这就安排人手随行。”甲一道。 “不急。”阿九手一摆,道:“我这里有个任务,要你亲自去做。” “王爷请下令。” “我要知道皇兄和我母后,发生过何事。”阿九淡淡的道。 甲一听了,脸色唰地白了,没有半点血色,震惊的看着阿九。 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查皇帝和太后娘娘吗? 这简直是他当暗卫统领以来,听到的最惊悚的一个任务了! 皇帝和太后,那是什么样的人物?都是位列至尊的人,而两人,也都是王爷极其重要的人。 甲一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怎么,很难办?” 甲一强忍着没伸手去擦额上的冷汗,道:“王爷想要什么样的消息?” 阿九垂眸,道:“不管是什么。大大小小的,全部整理了。”顿了顿又道:“另外,此事本王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尤其是‘皇兄’的人。” “王爷!” “暗卫里,必定有皇兄的人,是谁,就看你的能力了,本王不希望那些人知道。”阿九冷道:“此事若泄露出去,或者泄露到皇兄和母后耳里,你也不用回来见本王,以死谢罪吧!” 甲一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属下领命。” 这样的事不但惊悚,还机密重大,也不用阿九说,他也知道不能泄露,万一当真叫头上那两人发现,那么他确实只能一死了之了! 阿九道:“皇兄宫里,有个叫张喜的小太监,你可以找他接触。” 张喜,那是鹰堂的线,藏得极深。 “属下明白。” 阿九合上眼,想了想又道:“皇后那边,你也注意一点。” 甲一一怔,抬起头来。 “我也说不明白,但总觉得有些怪异,你且都注意就是,有什么可疑的一并收集了,等我回来再做打算。”阿九道。 “是。” 阿九挥手:“你去吧!” 甲一拱了拱手,垂手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出门,一脚踏出门,另一脚还在门内,身后又传来阿九的声音。 “此事事关重大,甲一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甲一转过头,道:“属下知道。” 同时,他在心里苦笑一声,他又如何不知道这事重大? 王爷虽然没完全说出口,但下了这个任务,分明就是怀疑皇上和太后娘娘…… 皇上和太后有私…… 甲一机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深想下去。 第1716章 黑暗中的‘鬼\’ 待甲一退出去,阿九又连接召了几人说话,着手安排去北地的事宜,等一切都安排妥当,天色早已全黑,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也不点灯,阖着眼想事情。 如今已四月过半,从南岳回来也有几个月了,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想五福,因为内心的心事,他迫切的想要找个人诉说。 但,那人不在。 便是在,他又该怎么说,怎说得出口,对她说,自己视为父兄的皇兄,其实和自己的亲生母亲有私情? 他尚未拿到实打实的证据,但这几个月所听所看,已经叫他没法相信皇兄。 真相若当真是他所想的那般,那他该怎么办? 阿九坐在黑漆漆的书房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寂寞,还有无助。 入夜,魑魅魍魉出没。 每一个皇宫,都有无数的魑魅魍魉躲在暗处,见不得人。 一间废旧的宫殿,杂草丛生,蟑螂老鼠四处乱窜,破旧的窗框在夜空中吱呀的响着,好似有呜咽的声音从内传出,使得路过此地的宫女太监都远远的避开,不敢靠近。 传说中,这个宫殿,是先帝的一个宠妃曾居住,后来宠妃使压胜之术被贬此处,那位宠妃在月圆之夜身穿大红衣以离奇的死法吊死在房梁上后,此处便传出闹鬼的传闻,无人敢靠近。 此时,有两条黑影从角门窜进宫内,穿过杂草,直奔后殿,到殿前,其中一个停了下来。 后殿破旧的帘子后,有一男人临窗而立,听到脚步声,浑身一震,却又放松下来。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随着一阵暗香靠近,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就从后攀上的胸膛。 “星哥……” 男人浑身一颤,转过身去,将罩在黑袍里的女人抱上窗前的案桌,一双大手粗暴的撕着她袍下的衣裙。 女人急喘着,道:“星哥,慢点……” 男人仿若未闻,一手剥下身上的服饰,就着微弱的光线一看,可看到地上的服饰,是宫中三等侍卫的服饰。 嘶拉。 衣裙破裂,男人欺身压上,案桌被他撞到墙上,本就破烂的窗棂啪嗒的掉落在外面的廊下。 “什么声音。”宫殿内,正好有巡视的侍卫走过,停了下来。 殿内,动作激烈的两人身子一僵。 女人的紧缩让男人舒服的闷哼出声,有什么自体内发泄出来,轻咬在她的肩膀上,吐出一口长气。 喵。 一只野猫出现在殿外墙体上,疏忽不见。 “不过是野猫罢了,走吧!” “回回经过这鬼地方,我这心里都莫名发憷。哎,你说,那女鬼是不是真在这出没?” “你倒是想,我听说那宠妃,可是天下第一美人,真要出现,你就赚到了,春宵一度,嘿嘿。” “去你的……” 调侃的荤话逐渐远去,在殿内野合的两人在黑暗中相视一眼。 “女鬼?” “你就是那女鬼。”男人摸了一下女人嫩滑的脸蛋,另一手摩挲着她的丰盈。 ‘女鬼’咯咯的低笑出声,声音仿如地狱传来的一般阴冷:“我倒希望我是个女鬼,勾魂夺魄,让他们生不如死。” 第1717章 杀子之仇 听着女人尖利又阴冷的笑声,男子的眉头一皱,抽身离开她的身体,站直了。 “你还没死心?”男子看着女人,沉眉问道。 女人抬起身子:“死心,那是什么东西?” 男子冷了脸。 “仇人还好生生的在我面前苟活呢,叫我如何死心?”女人冷道。 男子拿起地上的衣物,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道:“三番四次的,一次次的刺杀,哪次成功了?对方毫发无损,但我们的人,却一次比一次少,能用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女人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星哥不想再帮助我了?” 男子避开她的眼神,道:“环儿,你不累吗?” 女人身子一震,很快就恢复冷傲的神色,道:“我不知道累是什么东西,只知道,不看着他们掉落云端,我死不瞑目。” 不等男子说话,女人又道:“星哥,再帮帮我。” 男子合上眼,不说话。 女人见状,攀了过去,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和脖子上亲吻着,一遍遍的,一双手更在他胸前轻抚着,一路往下。 男子喉头滚动了下,女人清晰地看到,唇角勾了一下,没等她的手碰到下方,就被他钳住了。 “够了。” 女人猛的抬起头,目露迷茫:“星哥,你不要我吗?” “环儿,跟我离开吧,我们可以去海外,你想要孩子,我们可以调理身子生一个,或抱养一个。”男子道:“在这么下去,我们只会万劫不复。” 女人冷笑:“你怕死了?” 男子狼狈的避开眼。 “这次刺杀太后,虽然说往前朝余孽上引,但到底引了怀疑,现在,不但燕皇的人在寻我们的组织,就连晋王也是在寻,我怕他们迟早会查出来。” “说来说去,你就是贪生怕死了!”女人冷哼:“你睡皇帝的女人怎么就不想想你脖子上的脑袋了?当年,你是怎么说的,你说要护着我,哪怕我进了宫也一样。你现在要反悔了?” “我……” “好,权当我救了个有心无胆的,你走,这就走,不用你管我,我是生是死,都是我的命,你走!”女人推开他,转过身。 “环儿……” “你让我放下,我怎么能放得下?我的庆儿,那么乖,那样聪明,若不是当年撞破那对贱人的丑事,又怎么会死?他甚至还没上皇族的族谱。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狠啊,宁愿不要我的庆儿,也要把那事掩盖下来,以为我不知道?哈,老天有眼,他不知道,庆儿说我听了。”女人说着,眼泪掉落下来:“庆儿今天说,隔天就死在湖里,失足?我不信,分明是他让人滃死了庆儿,就为了他们的丑事,贱人,都是贱人!” 看着她陷入癫狂,男子眼里有一丝不忍。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要报仇,我的庆儿不能白死了!”女人一把抓着男人的手臂,哀求道:“星哥,有个机会,靳墨要去北地,这是个机会,他一死,那贱人肯定活不了。” 男子沉下眉。 “北地一去一回,时间多的是,我们还不急的,星哥,慢慢筹划,必定可以一击即中。”女人抱住他,哀求道:“你帮我,你再帮帮我。” …… 第1718章 杀人不见血的好戏 看着女人的哀求,被唤作星哥的男人差点就应下了,但理智还是让他闭上嘴巴。 女人见他无动于衷,心一点一点的凉下去,喃喃道:“你不帮我,算了,我不求你。” 她转过身,把落下的帽兜罩在头上,声音漠然,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别来了,你走吧,辞了这职位,你想去哪就去哪。” 星心头一紧,看着罩在黑袍下的女人,心痛得像被一只巨手撕裂开,他上前,搂住她:“环儿。” 女人挣扎了几下,被他钳住动弹不得,才不动了,眼泪落下来,滴落在他手上道:“不用管我,你走。” “环儿,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正是风头火势,我们撞上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女人不做声。 “几次刺杀,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还得重新补充新鲜的血液,但他们,却不同,防卫一次比一次严谨,我们难以寻到机会。”星又道。 女人转过身去:“你的意思是?” “硬碰硬我们没有机会,暗地里却并非寻不到机会。” “你是说?” “皇上和当朝太后私通,晋亲王不知吧?”星藏在黑暗中的眸子一片暗沉。 女人冷笑摇头:“他若知道,还能接受得了?这么肮脏的丑闻,他身为人子如何接受。”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女人一怔,沉吟起来。 “他若是知道了,会怎么看皇上和太后?哪怕太后是不情愿的,但两人有私是事实。”星冷着声音道:“他会十分失望,甚至会愤怒,如此,对皇上还会像从前尊敬?” “他会对皇上厌恶,会恨他,甚至会想杀了他……”女人接过他的话,声音在黑暗中愈发的低沉:“而皇帝,同样会对他忌惮起来,因为他是太后的亲子。” “若是太后想扶晋亲王上位,皇帝的位置就会变得危险起来,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宝座,还是为了独占太后的爱意,皇帝都不会任由晋亲王自在,甚至会碍眼起来。”星走到她身后,揽着她的肩,说道:“我们只需要在后头稍加推动,皇帝就会越加看他不顺眼,代替我们除了他。而到时候透露给太后知晓,你以为结果会如何?” 女人听了眼睛晶亮起来:“兄弟阋墙,自相残杀,母子反目,好戏!” “环儿,报仇也可以杀人不见血。”星把她转过身子,道:“我不是怕死,我只怕再不能护着你。” “星哥……” “在他们那里煽风点火,他们自己就会乱起来,我们只在一旁看着,等到万事皆定,我们既能报仇雪恨又能全身而退,不是吗?” 女人点头:“你说得对,就这么死了,太简单了,我就要他们生不如死,尝一尝当初我的痛苦。对,晋王还有个王妃,等她来了,再利用一下,他们兄弟就会更加的反目。” 星看她没再让自己去安排刺杀,稍微松了一口气。 “星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心头大事已定,女人换上一副柔情妩媚的表情,主动的吻上去。 暗黑的后殿,又响起一声声低吟喘息声,如同鬼魅呜咽…… 第1719章 重重疑惑 阿九临行前还是先去给莫太后辞行了。 “母后,北地各方势力复杂,我这一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您可要千万保重凤体,眼看就要到初夏了,您可别贪凉了。” “母后知道,倒是你,注意安全,那案子能不能破还在其次,最重要还是你自己的安全。”莫太后蹙着眉说。 阿九点头,又故意道:“儿子从南岳回来才没几个月,皇兄就要我去调查这贪墨案,分明就是不让儿臣承欢母后膝下,哼。” 莫太后笑脸一滞,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嗔道:“好了,你皇兄也说得对,成亲的人了,该有点建树了。” 阿九唔了一声,道:“母后,那儿子走了。” “去吧。” 阿九这才站了起来,水嬷嬷把他送到殿外,站在殿门,他对水嬷嬷道:“嬷嬷跟着母后也有几十年了吧?” 水嬷嬷一怔,笑道:“回王爷的话,老奴从娘娘还是姑娘的时候就跟着了。” “所以嬷嬷是母后最体面也最忠实的心腹不过了。” “这都是娘娘抬举。” 阿九看向水嬷嬷,一双黑眸仿佛能直视人心,道:“嬷嬷应该是最清楚母后事儿的人了,对吗?” 水嬷嬷心里一跳,呼吸微窒,试探的问:“王爷?” “本王有些疑惑,等本王回来后,希望将来嬷嬷能给我解了重重疑惑。”阿九扔下一句,大步离去。 水嬷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眉头皱起,后背莫名的升起一丝凉意。 再回到莫太后身边侍候时,她看过来问:“怎去了这么久?” 水嬷嬷笑道:“王爷拽着老奴吩咐了一堆的事儿。” 莫太后展颜一笑,道:“他就是个孝顺孩子。” “可不是。”水嬷嬷笑着说:“王爷是孝顺的,现在又有了心意相通的知心人儿,将来小两口一块儿来娘娘跟前凑趣孝顺,到时候娘娘不知多欢喜呢。” 莫太后想到那画面,便道:“你这么一说,哀家也有些期待了,只是不知道那孩子什么时候会来。” “左不过是今年。”水嬷嬷连忙道:“所以娘娘还真得好好保养自己才是。” “嗯。”莫太后点点头,道:“你随我去库里看看,挑几件好的东西准备着,别等儿媳妇来了,都拿不出好东西赏她,叫人看了笑话。” “娘娘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水嬷嬷凑趣道。 主仆俩来了兴致,就往私库里去,叫了宫女太监,一番劳动搬弄。 燕皇来到慈宁宫的时候,莫太后就坐在私库门口,指点着人拿这个拿那个,脸上笑容松快,不由一时看得呆了。 有眼尖的看到皇帝,吓得跪了下来,刚要张口叫,就被他压了压,只得跪在一旁。 燕皇不想打断这画面,难得看到母后这没有戒心和自在的笑容,他不忍也不舍得打断。 自从那次…… 燕皇一时陷入回忆,神色有些恍惚,就没见她在自己面前真心地笑的模样了。 “皇帝。” 莫太后已在水嬷嬷的提醒下看到燕皇,朝他招手。 “母后……”燕皇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脚步轻快。 第1720章 试探 燕皇得知莫太后是在找些适合赏未来儿媳的珍品,便道:“母后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若没有,儿臣私库里还有不少,回头让人送过来给母后鉴赏。” 莫太后笑道:“你有心了。我是赏儿媳的,哪能从你那边要东西?” “儿臣的便是母后的!”燕皇立即道:“没有母后,便没有儿臣的今天。” 莫太后淡淡的笑了笑,把手伸给他,燕皇连忙扶着,母子俩一起离开私库。 水嬷嬷跟在后头,低眉顺眼的,偶然才抬头看向前方的人,再想起阿九临行前的话,心头如同坠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沉重不已。 再回到殿内,宫人们奉上温热的手帕擦手,又奉上了茶点,站在一旁侍候。 “阿九向你辞行了?”莫太后抿了一口茶问。 燕皇点头:“刚出宫去了。” 莫太后便道:“他是亲王之尊,该为国效力没错,但皇帝你也不能事事指望他。明渊几个孩子都大了,有些事你也该吩咐他们去做,皇家的孩子,一直养在笼子里,就成了猫儿了。” “是。”燕皇试探的看向莫太后,道:“母后莫不是怪儿子把阿九放去查这个案子了?” “哀家还是那句话,他身为北燕亲王,为国效力是应当。”莫太后看过来,道:“但也有一点,皇帝该着重培养几个孙儿。” 燕皇苦笑,叹道:“如今朝中大臣,都逼着儿臣立储。” 莫太后端着茶轻抿着不接话。 “母后认为,儿臣该立谁?”燕皇看着莫太后问。 莫太后这才看着他,道:“该立谁,皇帝心中应该有数。” 燕皇挑眉。 “你若问哀家,哀家的意思只有一个,能者适者居之,他可以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他必须是有当明君的德行。要想北燕千秋万代,皇帝切不可意气行事,仅凭喜好而行。储君,必定是能撑起整个北燕,能带北燕走向更繁盛的人。如此,才不负列祖列宗打下的江山。一如当初哀家扶你上位,而非阿九。” “母后……”燕皇有些感动,对莫太后这一点,他是感激的,当时,她大可以让自己的嫡子继位,而不是他。 “你比阿九更适合这个位置,哀家也希望你能以这一点为储君标准。” “儿臣明白了!”燕皇不再说这个话题,道:“母后,阿九娶的那个媳妇,门不当户不对,要不,儿臣再为他指一门贵女?” 莫太后淡淡的看过来,道:“不必。” “母后……” “皇帝,阿九当个富贵闲王就足矣了。”莫太后说道:“他不需要有显赫的王妃来支撑门户,哀家也只想他一辈子喜乐安康。” 燕皇道:“会不会太委屈了皇弟?” “你若觉得他委屈,这次他从北地回来后,就让他留在京中,不需要指派他外出了,毕竟这些年他不在北燕的日子太多了。到时候那叫五福的丫头来了,他们小两口也能团圆。”莫太后眼中露出一丝柔情,道:“哀家年纪大了,只想看儿孙环膝。” 燕皇看她如此,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些酸,也有些嫉妒。 第1721章 分析厉害 五福接到阿九的传信,眉头蹙了起来,面带不爽。 北地多有黄土平原高原组成,地势环境十分差,燕皇还把阿九派往那鬼地方,是嫌他太闲了不成? 燕皇自己吧,儿子也有几个了,不让儿子们效力,一个劲儿的支使阿九,这用人用得很尽兴啊。 花无双前来看到五福一脸不爽的样子,下意识的就往后退,这才退了两步,就被五福叫住了。 他摸了摸鼻子,道:“谁惹你了?” “燕皇!” “喔,唔?”花无双瞪眼,他没听错吧。 五福黑着脸道:“燕皇把阿九指往北地查什么贪墨案去了。” “好事啊,证明燕皇是想他干点实事。”花无双说道:“总比高高的架空要好吧,这是能安插自己人的好机会。” 作为一个亲王,手里有点势力远比没有要好。 五福冷哼一声:“我觉得他不安好心。” 花无双挑眉。 “反正就是没安好心吧,谁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调离阿九。”五福冷哼,想了想问:“你得来的消息可靠吗?真实性有几成?” “什么?” “就是燕皇和阿九母后那事。” 花无双道:“鹰堂传来的消息,不可靠不会轻易传送,而且,一国皇帝和一国太后有私,这是何等机密的事,若不曾有的事,难道还生编出来?” “谁知道你们鹰堂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五福轻嗤。 花无双斜着她,道:“我好歹是鹰堂的鹰主,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我们鹰堂打鬼主意,是不是太蔑视本主了?” 五福呵呵两声,道:“鹰主大人,人心不古,有时候上位者,领导人,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你忘了你母亲?” 花无双皱眉,道:“小姑娘,有时候看得太透彻不是好事。” 五福翻了个白眼。 花无双也不扯着这话题,道:“你认为燕皇故意调离他,是想要在北地下手除掉他?” 五福怔了一下,道:“我倒没想到这一层上去。只想着,他是不是怕阿九发现他的龌龊,又或者不想阿九在跟前,所以才调离。” “他是皇帝,要做什么,不让人知,总也有办法的。”花无双道。 “可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这破事,不就叫鹰堂发现了?如今,阿九也知道。”五福敲着桌面道:“我怕阿九在暗地里调查的时候惊动了他。” 这一点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花无双也皱起眉。 “若当真是这样,燕皇要动阿九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五福换了个角度,代入燕皇的位置,分析了一番,假如她是燕皇会怎么做。 自己的丑事叫人发现了,尤其对方是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难堪程度更上一层,为了不让难堪撕扯开来,唯一掩藏下事实的法子是,叫人闭嘴,而死人,才不会说话的。 “你会不会妄想症了?”花无双迟疑道。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便是不是这个,他调离阿九,就是起了心思。”五福看着他:“至少阿九离开,就不能在莫太后面前晃悠了。” 这倒是。 “我要去北地!”五福腾地站了起来。 第1722章 此去北地 五福决定去北地和阿九汇合,她不放心阿九独自一人在那边,燕皇没有起坏心也就罢了,若是起了,他孤零零一个无所依的话,她会心疼死的。 花无双却不太同意五福去北地,这一来,北地的地势环境不好,她才刚养得脸上有那么几两肉,这一去,也不知会受什么苦。 二来么,他心里自私,并不想五福去冒险,阿九是一国亲王,若是当真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那当真是叫人堪忧。 他也不信那小子当真这般无用。 可五福去意已决,他说什么都无用,只能替她准备人手。 五福要去北地,小长生是带不了了的,她若强行带上一块儿去,花无双怕是会和她拼命。 而五福自己,也不想小家伙跟着自己风餐露宿在路上折腾。 “再过两月,待天气凉些,你就带长生来北燕。”五福看着花无双道。 花无双道:“这个我不敢应你,得等他身子骨好些。” 五福把眼一瞪:“你别是想着等我走了,就自己带着长生一直在泉州吧。” 花无双还真有这个想法,道:“若是可以,未尝不可,毕竟他还小,身子骨弱,反反复复的换地儿,反对他不利。”眼看五福的脸越来越沉,他忙道:“他身体好些我就带着他过去。” 五福哼了一声。 “我是他亲舅舅,将来就靠着他养老,我还会害了他不成?”花无双失笑而又无奈,道:“你放心,等他身子骨强壮些,我会带着他去寻你的!” “你最好说话算数。”五福双手抱臂。 “此去北地,你自己当心,我听说北地不怎么太平。”花无双递了一个铁牌过去,道:“这牌子你拿着,在北地,鹰堂也有一点人手,可到梅记杂货铺子联系人。” 五福挑眉,接过牌子,看了一眼,上面画着繁复的花纹,她揣进怀里:“谢了。” 花无双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要呢!” “我傻吗?”五福翻了个白眼,道:“明知道不太平,我还不多拿点保命的力量?我傲,却不自大。” “知道就好。”花无双看着她道:“自己小心,别让人传信来要我去给你们收尸。” “呸!”五福故作晦气的啐了一口:“今日才知你这么毒舌,就不会说点好听的。”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仍有暖意淌过,毒舌也是带着关心。 她看向花无双怀里的小长生,眼神一软,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蛋,抿了抿唇道:“长生就托付给你了。” “放心。”花无双低头看了一眼安静的躺在自己怀抱里打了个呵欠的小家伙,眼神温软,这是他的命。 五福知道花无双会极尽一切护着他,便不再多话,俯下身亲了一口小家伙的额头,然后转身翻身上马。 她素来不是拖拖拉拉磨磨唧唧的人。 “万事小心,保命要紧。”花无双忍不住高喊一声。 五福扬了扬手:“北燕见。” 马鞭一扬,数匹骏马驱离,花无双看着人消失了再不见其影,才叹了一口气,女大不中留。 “啊。” 花无双听到长生的哼叫,露出一个笑来:“还好还有你这小东西,走,舅舅陪你玩儿!” 第1723章 莫九公子 北燕和南岳原为一国,后来分裂后,经过几百年的分分合合,如今整个大西北被一条黄河划江而治,分为两个小西北,陕西以北为北燕地界,隔江的陕西往中南部,则是南岳地界。 去岁,北燕南岳签订了条约,打通商路,来往整个北地或陕西的商人也越发多了起来,只要你能出示相关衙门给开的证明身份的关文,你就能来往整个大西北做生意,也能渡江,不会叫人当细作抓起来。 所以,眼下的北地,比从前要热闹许多,来往的商贾,也只能以乡音来分辨是北燕人还是南岳人,毕竟大家的祖宗本是一家,同是中原人,这相貌也差不了哪去。 而当地百姓,也对此见惯不怪,商路一通,他们自身也受到一定好处,来往的商贾脚夫多了,开个茶寮,卖两碗茶和大饼,也能帮补到家用不是? 彼时已五月下旬,距离进入北地最北的谷县城外三十里的小村落官路上,一行穿着富贵的公子爷正坐在茶寮歇脚。 说是一行,也只有两个公子爷坐在那罢了,其中一人,身着紫色直裰,头戴玉冠,腰间插着一把象牙玉扇,端的是风流倜傥。 在紫衣公子旁边,则是坐了一个身穿玄衣的年轻男子,他眼神锐利,不时警惕的注意周围,提防有突发事件。 而两人的周边,则是散落着十几个侍卫,身带佩刀,极具震慑力。 “梁小胖,你是不是该放松些,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是要告诉别人,咱们身份不凡吗?”紫衣男子抽出玉扇,敲了敲玄衣男子的手臂。 “王……公子,北地近来不太平,还是谨慎点好。”被称为梁小胖的玄衣男子皱了一下眉,又道:“另外,我不胖。” “你小时候挺胖的。”紫衣,不,准确点说是阿九看着他,叹道:“听说你成亲了,是因为成亲才瘦的吗?” 梁小胖,大名梁邦,实则是宣平侯府的世子,在京任云麾使指挥,这次被阿九点来北地了,两人从小就是纨绔交情。 而这次上北地,他们自然不会以真正的身份,阿九用的依旧是出来做生意的莫九公子,为后族莫家的旁支。 梁邦黑着脸,咬牙道:“我当爹了,你试试整日哄孩子的滋味,不瘦才怪。”顿了顿又瞥着他:“我差点忘了,公子你似乎也是成亲了,想来距离当爹的日子也不远吧?现在京里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从不见庐山真面目的晋亲王妃是何等绝色,竟让晋亲王舍北燕贵女而跨国求娶。” 阿九和五福的事并没有遮掩,礼部官员回去说一人,就传百人,所有人都知道阿九求娶了南岳的什么县主,听说好像还拜了堂了。 如此荒谬的成亲,叫所有等着嫁给晋亲王的贵女都碎了心,盼着这是谣传,但连宫中太后都没说什么,甚至连宫中皇后都确定了阿九确实和人家拜过堂,虽没大婚,但亲事既成事实。 一时间,酸诗悲词齐出,同时都好奇那是什么妖孽贱货,竟然就把晋亲王给虏获了去? 第1724章 打探 听到梁邦提起五福,阿九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眼中全是温情。 五福啊,他的妻,想她了。 梁邦看到阿九的眼,嘴角勾了一下,看来那位尚未出现就已经成话题中心的王妃,确实是这位的朱砂痣啊,瞧他的眼神,都是过来人,如何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 怕是爱极了那位王妃吧! “看来真是猜对了。”梁邦忍不住嘿笑。 阿九回过神,撇嘴道:“就你话多,养个才出生的小娃儿,能多费神?” “我那闺女是个能折腾的,她才出生又怎的,性子随了我,可能耍,好玩得很。”梁邦想到自己的女儿,忍不住有些得意。 阿九瞧着心里泛酸,道:“我看你体型是变了,性子却没变,就是爱吹牛皮,刚刚出生能多好玩。刚刚你还说她能折腾,把你都给折腾瘦了。”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不和你争,等将来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梁邦哼了一声。 孩子啊,阿九忍不住陷入幻想当中,他和五福的,软软香香的孩子,一定很好玩也很漂亮。 梁邦还想酸他两句,眼看着茶寮的老板提着茶和拿了几个瓷碗来,便住了口,重新端起一张黑脸。 “这大饼还在烙,劳几位爷再等等。今儿你们有口福,这烙饼的馅儿是头肥羊,味道可鲜了,我那老婆娘的手艺也是好的,管你们吃了,还得包上几张带走。”老汉笑呵呵的道。 “那敢情好。”阿九笑着指了一旁的小凳子,道:“老汉若不忙,就坐下叨两句?这一路上,我们也见了不少的茶棚茶寮的,你们也赚不少吧。” “嗨,比起你们这些做大生意赚大钱的,我们这小茶棚能赚几个钱?不过是赚几个铜板儿给家里帮补一二。”老汉看了停在不远处的大马车,那车辙深得很,怕是装了不少的货物呢,这开通商路后,他也见了不少这样路过的商贾大车,也见惯不怪了。 “可也比过去好吧?” “那倒是。这和南岳的商路打通了,来往的商贾多了,这人一多嘛,一个不喝茶,两个不喝,总有第三第四停下来歇个脚的,像你们一样。”老汉冲着北燕皇城方向拱了拱手,道:“皇帝此举做的好啊,咱们老百姓也有口吃的了!” 阿九和梁邦相视一眼。 “日子过好了,也就安乐了。老汉,我怎听说去岁谷县发了几场大雪,好几个村庄的房子压垮了,死了好些人?” 老汉叹了一口气,道:“这有什么的,这阎王爷要你三更死,还能留你到五更?这都是天灾,谁能抵挡得了。” “老汉活得通透啊。虽是天灾,但雪灾这么大,这朝廷肯定拨下灾款来救治百姓,重建家园的!”阿九引着话道。 老汉又嗨了一声:“这话听听就算,小地方,便是上头拨了款子,真正到手的又有几个?不瞒你们,我婆娘有个远房表姨,就是那场天灾的受害者,说是朝廷拨款,可等到人都要冻死了,他们都没看到一个铜板到手里。这能咋的,还能去上达天听?人总要活着吧,不得已,便都去了延安大城,哪怕当个乞丐,也能讨个饭填肚子呢!” 第1725章 许成众矢之的 听了老汉的话,阿九和梁邦再度对望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不会吧,当今乃是个明君,素来在天灾上不会漠视,这么大个雪灾,定然是会拨款救灾的吧!”阿九道。 老汉掏出烟袋和烟枪,嘿了一声,一边往烟枪里塞烟丝,一边道:“就当皇帝老爷拨款救灾吧,也抵不住这贪官污吏的胃口大啊!” “老汉是说这灾款被那些官贪了?谁?” 老汉的脖子瑟缩了下,摆着手道:“这个我可不敢说。” “老汉放心,我们都是嘴紧的人,不会说出去的!”阿九笑着道。 “不敢说,不好说。”老汉摇着头道:“说个不好听的,这官官相卫,一个串一个的,谁知道这条绳子上都串着谁呢?” 阿九又道:“不是有个啥何知府的?听说就是他贪了,还以死谢罪了。” “何知府啊,那是个好官呐,要说他贪了那灾银,我老汉却是不信的,咱们这一府城的百姓,都受过他的恩惠,有几个冤案都是何知府破的。听说他家清贫,老婆闺女都要动手做事的。”老汉摇头道:“就这样还能贪银,我不信。” 梁邦就道:“老汉,有些人,说不定就是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你又不了解。” “这,反正我不信是他贪了。”老汉怔了一下,又摇头。 梁邦还想说点什么,里头一个婆娘高喊着老汉,他立即站了起来,道:“客官且坐着,怕是这饼烙好了!” 他急忙走进去,很快又端着十几张热腾腾的烤得焦黄的大饼出来,梁邦留下两个,其余的让侍卫分了,再让老汉去烤。 老汉眉开眼笑的,忙的进去帮自家婆娘。 梁邦咬着大饼,问阿九:“您怎么看?” “灾款已拨下来还顺利交接,可就在何全阊这里出了差池,这笔银子不知所踪。何全阊死在狱中,这对外都是他畏罪自尽,但银子呢?他的家人也全部悬梁而死,这不寻常。”阿九声音很轻:“若他贪了这笔银子,那掘地三尺,总能找出来吧?但没有。而且,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他的一个小女儿。” “证据都指向他,没有什么疏漏,这太干净了些。”阿九轻声道:“而且留下这么大笔银子,他总要有后人继承,不可能舍儿子而留女儿。” “您是说他只是个替罪羊?”梁邦道。 “在事情未查明,还不好说,得先把灾款给找出来。”阿九道:“若是何全阊是个替罪羊,那么事情就更难办。” 梁邦一怔,眉头皱起。 若是个替罪羊,那么证明后面有条暗藏的大鱼,或者不止一条,而是一串,他们一起合谋了这笔赃款,那就只会更紧密的相连,毕竟一处崩了,其余的就会瓦解。 而为了不被瓦解,会怎么做,自然是团结起来,共同对敌。 北地的各方势力本就乱,一旦那些人联合起来,他们这些来查这个贪墨案的,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慢慢来吧。”阿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是可能,给你在这里捞个位置当当。” 梁邦心里一跳,点了点头。 第1726章 悬案 从茶寮离开,阿九一行就往谷县而去,在路上,他们路过两个村庄,全是被大雪倾轧过的痕迹,有些村民在忙着修补,穿着全是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裳。 着侍卫过去打听了下,全是怨声载道,骂老天爷的,骂皇帝的,骂大官的,也有骂何全阊的,但也有百姓说他是冤枉的。 进了谷县,在客栈落脚住下,洗漱一番,阿九就听原野等人禀报整理过的资料。 “……押送官银的官员亲自和何全阊做的交接,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一分不少。但各县的县令却迟迟没等到灾银下放,一经打听,何知府这边并没有收到灾银,而不知谁先传出了何知府贪墨了这笔灾银,不用一天,何知府就被人告到了陕北将大元帅高正方那里。” 何知府被人告发贪墨,按理和作为武官的大元帅无甚关联,可这笔灾银,有一部分却是作为军饷安抚陕北军的。 这何知府连安抚陕北军的军饷都贪,那不是找死么,高大元帅当即就派兵围了知府府衙,何知府被禁于府衙的大牢里,不出两天,就咬舌自尽了,同一天,他的妻儿,全被发现死于悬梁。 人死了,银子却不知所踪,高大元帅震怒,愣是把整个府衙给掘地三尺,却是一个银子都没翻出来,此案除了证据都指向何知府贪了这笔灾银,却找不着灾银,就成了个悬案了。 “他的那个小女儿呢?”梁邦问:“怎么会不见了,怎不在家中?” 所有人都死了,独独剩了这么一个,嗯,很可疑。 “何知府的小女儿何明雅,今年十三,在八岁那边据说被鬼附身,有道姑前来何家驱魔作法,说这位何小姐体质属阴,易招阴煞,宜养在菩萨佛祖下,所以何家把这位小姐送到了道观里,对外说是生了重病在庄子静养,这位小姐久不出现,久而久之,人们就忘了这位二小姐了。” “她也不在道观?”阿九问。 “据道观的道姑说,事发之后,何家有人来看望过这位二小姐,当晚她就不知所踪了。”原野道:“如今就连高大元帅的人都在寻那二小姐。” “这位何二小姐,要么知道灾银的下落,要么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阿九沉吟了下,道:“让人去找一找这丫头,得比高大元帅等人先快一步找到,提防有人杀人灭口。” “你怀疑这高大元帅?”梁邦问。 阿九垂眸道:“我谁都怀疑,包括这何知府,事情一天未查清,谁都有可能吞了这笔灾银。” 近五十万雪花银,可不是小数目。 “两个事,一,找出这笔灾银,二,找出那何小姐。”阿九吩咐下去:“灾银是不是当真已经交到了何知府手里,也要查一查。” “是。”原野领命而去。 “那我们做什么?”梁邦问。 阿九斜他一眼,道:“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人,自然是要找门路做点生意呀,总要赚点银子给媳妇闺女买花戴吧。” 梁邦挑眉。 第1727章 五福到西北 北燕南岳打通西北商路,确实把整个大西北给推向了繁华,在这条商路上,非但有中原人在其中拉拢生意,甚至还有一些异域人在内,大生意都在酒桌上谈成,而小商贩的生意么,就在街边路上,就能做成。 五福拿着一大碗冰镇凉粉大口的吃着,冰粉满口凉爽,使得人心都跟着清凉起来。 因着地域原因,这边多有黄沙,虽然还有几天才到六月热夏,但天气已经很热了。 “姑……公子,休要贪凉,差不多就行了,这一路您吃得够杂的了。”紫玉皱着秀眉劝着五福。 从泉州到西北,他们一行没有怎么赶路,但也不拖沓,到了这里,五福就敞开了肚子,什么都吃个新鲜。 穿着一身素青男装,化了妆的五福放下冰碗,舔了舔嘴边的蜜汁,笑道:“难得来到这边,不吃对不住肚子。” 她看向繁华的街道,叹道:“希望这种繁华平和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紫玉却是不置可否。 除非北燕南岳一直不开战,若是开战,这已经开通了商路的西北,必定是首取地儿,而战火一起,必定大厦倾轧,繁华不再。 魑三走了过来,五福问:“关文都换好了?可以渡河了?” 他们一行,也是打着来游玩顺便看一看有什么商机的名号走过来的。 “属下已经联系了相关船家,明日便可渡河。”魑三道。 五福唔了一声:“那就先歇一晚,反正阿九他们还没接到消息。” 又有护卫过来,说是已经订好了客栈。 五福站起来,众人紧随着她的身边。 “让开。” “驾。” 有几匹骏马疾驰而来,所有人都护在五福前面,行人更是纷纷避让。 当头,一匹黑色骏马跑来,坐在骏马上的人,面容刚正冷峻,身姿挺拔犹如苍松,腰缠镶宝石弯刀,浑身透着一股子铁血凛冽的军人气质。 随着他跑近,那股子铁血,愈发使人压抑。 五福好奇的看着,见他穿着一身将服,好奇的问身边的人:“这是谁?” “公子,看他的腰,那把弯刀是斩龙刀。”魑五小声说:“斩龙刀是先帝赐给魏王的,听说魏王把他赏给了自己的庶子。这位,应该就是那声名愈发盛的宋城小将军。” “是他?”五福挑眉,看着宋城跑过去,用折扇抵着下巴道:“没想到这宋城生得如此刚正,是个真男人,倒比宋玮那伪娘要好些。” 一个人如何,从气质也能窥探一二,这宋城,虽然是个庶子,出身不显,可看他浑身的气质,铁血威武,哪怕不正对面,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凛冽气息。 那是从死人堆上滚打滚爬过才有的,而不是宋玮那样的伪娘,一大男人还擦香粉,呸! 想起这位小将的传闻,再对比宋玮,五福眼睛眯了起来。 论公,她敬佩宋城这样的人,但若论私,西北若由宋玮掌权,会更容易对付,毕竟宋城这样刚正威严又善战的,真要打起来,会挺费力的! 第1728章 看出来路 五福打从心里欣赏像宋城这样的军人小将,用实打实的本事打出来的名声,用实力碾压和征服人心,而不是仅因为出身或靠吹牛皮。 可惜了,他是南岳的人,注定了是阿九是北燕的敌人。 “走吧!” 五福转过身,消失在人群中。 而在马背上的宋城似有所觉,勒停宝马,转过头来,双目凌厉的往后扫射。 “老大,怎么?”跟在他身边的私卫不禁问。 宋城摇头:“没什么。”可能是他想多了,刚才觉得有人在注视着他,这是直觉。 而在战场上滚爬过的人,直觉很多时候都是能救命的。 “走吧!”他一夹马背,很快重新控着马跑前去。 …… 隔天,五福一行就来到了渡河码头,凭着关文上了定好的船。 这是一条大船,甲板上也已经站了好些商人打扮的人。 进了船舱,五福就看到坐在角落桌子的一个男子,身边跟着两个侍从,瞳孔不由微微一缩。 船舱内,已有不少的人,熙熙攘攘的,吵得耳膜震动。 五福径直走到那男子桌边,笑着拱手:“兄台,方便搭个桌么?” 那男子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五福坐了下来,吩咐紫玉:“玉儿,快倒茶来,热死本公子了。早知道就订私人民船了。” 紫玉从身边的护卫手里拿过包袱,先用手帕擦干净她跟前的桌面,从包袱里面拿出一个上好的青玉茶杯,又从随身的水囊倒出一杯清茶来,奉了过去。 五福抿了一口,舒服的喟叹出声。 这一番举止,让对面的男子和两个侍从看得直瞪眼。 “多谢兄台让小弟搭台,你要喝茶么?” 男子淡道:“不必。” “这天气真他娘的贼热啊。”五福从腰间抽出折扇,那折扇是一把玳瑁做成,骨扇削得极其轻薄均匀,还雕刻着好看的花纹,而镶嵌折扇的两端,则镶了珍贵的各色宝石,坠在扇子下的流苏,也坠着小指头大小的宝石,随着她的扇动,珠子流光溢彩,神韵独特,叫人惊叹。 就这么一把扇子,也够一户普通平民嚼用一辈子了。 男子欣赏了一番,又移到五福面上,打量了一下,道:“确实热。听小兄弟的口音,不似西北人。” “哦,我啊,从泉州来的,听说西北商路通了很是繁华,就来瞅瞅有啥玩的,没想到这么热。”五福笑着一甩扇子,拱手道:“对了,我姓周,名瑾瑕,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男子拱手道:“我姓曲,单名一个信。” “好名字。”五福笑道:“曲大哥是往北地做生意的?” 她笑容满面,眼底里却有精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尚来不及捕捉。 曲信? 魏王府的宋城小将军,表字一个信,而他的生母,是一个姓曲的歌女,别看这位易容了,但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哪怕只有过一面之缘,五福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昨天所见到的宋城小将军啊! 也是巧,她用表字介绍自己,他也亦然,恰好就重合了她的猜想,只是,她看出了他的来路,他呢? 第1729章 唬人玩儿 叫五福好奇的,不是见到宋城易容,而是在这艘去北燕北地的船上,她见到了易容并隐藏身份的宋城。 一国小将军,隐藏真实身份,去北燕做什么? 有情况啊! “去探访亲友。”化名为曲信的宋城淡淡的道。 五福噢了一声,又好奇的道:“曲大哥还有亲友在北地啊,小弟我还没去过北地呢,那里是和咱们西北一样的吗?好玩儿吗?” 宋城反问道:“你没去过北地?怎敢去?看你……”他打量了他一番,道:“看你应该出身富贵人家,年纪又小,家里人怎么放心你出来?还是跑到北地去。” 五福眼神一黯,道:“我家里没有什么人了,就连我娘,去岁也走了,如今家里,就是我当家做主,去哪不能去,谁又能管我或替我担忧呢?” 宋城没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想到自己同样是没了生母的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眼中就带了一丝同情,道:“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五福反倒一笑,唰地展开骨扇,道:“没事,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我皆如此的,看开了就没事。”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宋城喃喃的念了一句,笑着赞道:“我不如周小兄弟豁达。” 五福慢慢的摇着折扇,道:“人么,就是吃吃喝喝,眨眼就一辈子了,看开点,也自在啊。” “你说的很是。” “曲大哥去探访亲友,那是曾到过北地了,你的目的地是哪呢?你和我说说,哪比较好玩呗,有啥好吃的?”五福装作满面好奇的问。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好奇,宛如一个不知世事贪玩的纨绔小公子,宋城微微一笑:“北地啊……” 紫玉站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服侍着,不但给五福续茶水,也机灵的掏出一个新的杯子,给宋城倒了一杯茶,不过自始至终,那位都没有喝一口,十分的警惕。 而五福呢,除了问,也说自己这一路游玩的所见所闻,她还加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把宋城几人唬得一怔一愣的,都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几句。 也就紫玉和魑五几人站在一边见惯不怪,虽然他们也没听过,但对于五福唬人,他们是见惯不怪的,而且,她表现得如此纨绔,众人心中都隐隐有了一丝猜测,只怕是姑娘发现了什么不妥,在骗人呢! 果然,到了北地的码头,五福一行走在宋城身后,她用口型对魑五他们说了两个字,宋城。 魑五几人眼仁微缩,但很快就恢复平常,和一般护卫无二,叫人看不出什么异样。 上了码头,宋城就有人来接,便和五福告辞。 临去前,宋城想了想,提醒道:“周小兄弟,北地尚乱,所谓钱财不可外露,行走在外,还当小心为上。” 五福一怔,随即露出一副感激的样子,拱手道:“多谢曲兄弟提醒了。” “如此,后会有期。”宋城抱拳,上了马车离去。 “姑娘?”魑五上前。 “找两个人吊着他的尾。”她倒要看看,这宋小将军,是要搞什么。 第1730章 和想的不一样 两天以后,五福在北地最繁华的延州城,最大的云贵客栈住下来,听着暗卫禀报这两天跟着那宋城的发现。 “唔?”五福端着一碗甜汤抿下一口,看向那暗卫:“没搞错吧,找人?” 不对啊,这和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 堂堂的一国小将军,来相邻的国家,还易容隐藏身份了,这么神神秘秘的,只是为了找人? 明明就是阴谋论的节奏啊! “找谁?” 暗卫回道:“应该是魏王府的小郡主,平西郡主。” 五福差点被刚喝到嘴里的甜汤给噎到,不是吧,平西郡主,不就是那宋娇儿么? “你确定?” 暗卫点点头,道:“听他们对话,该是这样没错,好像是那平西郡主悄悄的带着人跑来了北地,但没了消息,魏王府这才派了他前来寻人。” 五福讶然,这宋娇儿很厉害嘛,竟敢自己跑来北地,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以前名声上的伤疼了? “不对啊,若是这样的话,不是该派宋玮来寻吗?毕竟宋玮是宋娇儿的同胞兄长,而宋城只是庶兄,怎么会派他来?这宋城,应该不会和宋娇儿很亲吧。”五福有些搞不明白。 “好像是那魏王妃的主意。” 五福立即眯起了眸子,又开始阴谋论了。 舍自己的儿子,而让庶子前来敌国寻嫡亲女儿,这是出于什么心理?是不想自己的亲儿子冒险呢,还是想借机除而后快?抑或是,两者皆有。 五福轻轻的敲着桌面,道:“宋城自己呢,嫡母要求,就义无反顾的来了?听说他那父亲,挺看好他的,能任魏王妃搞小动作?” “这也是魏王同意了的!”暗卫道。 五福抿了一下唇,微微摇头:“不对,魏王既然能把这儿子藏得这么深,近两年才把他给弄出头来,必定是寄予厚望的。他未必就想不到魏王妃的打算,但他仍然让宋城来了,还把身份隐藏,那肯定不止是找宋娇儿这么简单!” 紫玉道:“姑娘,一个名门贵女丢了,那算是大事的,若叫人知道,宋娇儿的名声那是一坏再坏的,要寻她,肯定也不能大张旗鼓呀!” “便是这样,也不是让宋城来,只怕暗地里还有别的,找宋娇儿是幌子罢了。”五福习惯把事儿往坏的方面想,而且,魏王府的野心,可大着哩,他们才不会安安分分做一个异姓王。 “姑娘,那宋城那边?” “继续盯着他,有什么不对立即传信来报。”五福当即吩咐,又对魑五道:“传信给在魏王府那边的钉子,让他们注意着魏王府的动作,尤其是魏王的,有异样就传信来。” “是。” “阿九那边还没有信来么?”五福又问。 魑三道:“信鹰还没有回转。” 五福皱起眉,道:“想法子联系一下这边的我们自己的人,再传一信,看他如今在哪,可有联系他们?” 信鹰早就传过去了,不可能一直都接不到,别是出了啥乱子没法回信才好。 第1731章 差点失……身? 阿九却是完全没想到五福来了,还离他这么近,此时的他,刚从谷县里最大的一间青楼中醒来,睁眼看到玫红的帐顶时,他腾地翻身起来,迅速检查自己。 怎么会睡过去,没做什么不该做的吧? “谁在?”阿九沉眉。 “王爷。”一条暗影从屋内某处闪出,跪在地上。 阿九看着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王爷喝多了,酒里加了点东西。” 阿九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我做了什么?” 暗卫稍微抬头,是他听错了吗,怎么觉得王爷的声音有些颤呢。 “我没做不该做的事吧?”阿九紧张的问,他的身子是五福的,要是让她知道叫人碰了,他死定了! 暗卫嘴角扯了下,连忙垂下头去,道:“回王爷的话,您只是睡了一觉。那叫倩倩的姑娘,属下点了她的昏穴,嗯,剥了几件衣服,她只会以为和王爷欢好了一场。” 阿九的脸有些黑,但得知自己是清白的,松了一口气。 真要是和个妓子好了一场,别说五福会怒,他自己也觉得腻味啊,他可是清清白白的童子鸡。 有脚步声从外传来,阿九打了个手势,暗卫立即闪身离开,屋内仿佛从头到尾就只有阿九一人。 有人推门而进,是一个穿着粉色纱衣长发披肩的女子,她容色妖娆绝美,看到阿九的时候,眼睛亮了一瞬。 “公子醒了?” 这是昨晚儿阿九梁邦和那谷县驻军的一个小将,还有县令家的公子在这喝花酒时点的一个姑娘,名叫芊芊。 “芊芊姑娘,我的同伴……”阿九问。 “杨将军和江公子已经走了,梁公子刚醒来。”芊芊笑着道。 “烦请姑娘,请梁公子过来,再给我们准备一点醒酒汤和早饭。”阿九就道。 芊芊屈膝退下。 不一会,梁邦就红着眼来到阿九的房,另有小婢送了吃食前来,原野等人也从外而来。 阿九端着清茶连抿两口,看着原野道:“那杨宽和江子文什么时候走的?” “杨宽昨夜半夜离开,杨子文是今晨走的。” “药是谁下的?”阿九又问。 原野心里莫名感到发寒,回道:“是杨宽。” 阿九冷哼,道:“查一查这杨宽,看他都和什么人交好。” 他们先接触的是江子文,结果这江子文又拉来了一个杨宽,喝个花酒,杨宽竟然给他们下药? “这杨宽有问题?”梁邦喝掉一大碗的海带汤,擦了一下嘴巴问。 “有没有查过才知道。”阿九端起汤喝了一口,但凡不起眼的小事,都是大事。 原野恭敬的道:“在昨夜杨宽动手给爷下药的时候,属下已着人去捋了他的底子。” 梁邦听了,饶有兴致的道:“哦,是什么来头?唔,还是九爷您的人得用啊,瞧咱们原小子,简直是你家爷肚子里的蛔虫啊!” 原野素来冷酷的脸有一丝裂痕,扯了一下嘴角。 可阿九听着,却是眯起了眸子,看着原野道:“所以,你是明知杨宽对本王下暗手,也听之任之了?” 娘的,他差点失身了好不好! 第1732章 惊喜 阿九的声音阴恻恻的,原野身子一僵,单膝跪了下来。 梁邦看得有些呆,画面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属下的错。”原野道。 阿九冷哼一声,道:“先记着,回头自己去领二十大板。”他看着原野,道:“什么事,都比不过你家爷的身子重要,你说要是王妃知道,你会只领二十大板这么简单吗?” 原野冷汗津津。 “起来说话吧。”阿九道:“有时候,做戏不用做全套。” 想到他和个妓子躺了一晚,他就很觉腻味。 原野站了起来。 “说说这杨宽。” “是。昨夜杨宽从花楼离去后,就去了东柳胡同的一个小院,那个小院,是他的外室柳氏居住的。那柳氏,曾是宣武侯府的一个舞姬,杨宽三年前到宣武侯府做客后一见惊为天人,宣武候就把这个舞姬送给了他。” “宣武候?”阿九道:“宣武候这一支镇守北地,好像已有十来年了?” “是的。”原野回道:“宣武候和高元帅似乎不太对盘。” “高元帅是皇上前年派过来分宣武候的权的,两人能对盘才怪。”梁邦冷道:“一山不能藏二虎,高大元帅又是个寒门山野出身的,而宣武候出身世家,对盘是不太可能的。” “我记得宣武候掌的兵权好像是十万?” “现在已经削到了八万,皇上去岁下旨拨了两万到陕北军。” “哈,难怪高元帅会爆了,这刚拨了两万士兵到他营里,军饷却没有了,他不管是要立威还是要找回场子,都要把这灾银给弄回来,否则怎么给那些士兵交代,更别说,这有两万还是刚从死对头营里拨过来的。”梁邦哈的一声。 原野说道:“也是因为这样,何知府死后,宣武候曾下折子,弹劾高元帅草菅人命,甚至栽桩嫁祸何知府,说那笔灾银就是他自个贪了。当时高元帅当即就去找宣武候打了一架。” 阿九沉默下来,一手摸着另一手的大扳指,微微沉吟着,问:“杨宽是高元帅账下的小将,他那个外室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并无人知晓那柳氏曾是宣武侯府的人,那柳氏也是深居简出,服侍的人也只有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和一个看门的。” 梁邦道:“这也不出奇,若是叫人知道了,他还能得高元帅的信任?谁知道他是不是和宣武候一伙的。” 阿九话音一转,问:“那笔灾银是否真到了何知府手里,可确准了?” “确实是到了,银子就是在何知府那里丢了的。”原野道。 阿九再度沉默下来,道:“继续盯着那杨宽,看他和宣武候那边有没联系,也派人去宣武侯府那查一查有何异样。” “是。” “爷。”魑六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条,脸上有些兴奋和欢喜。 阿九挑眉:“怎么?” “是姑娘传来的信鹰,属下发现这两天有人盯着咱们,就没敢让信鹰降下。”魑六递上纸条,笑道:“刚刚才寻到机会拦了信鹰,是姑娘的信,姑娘如今在延州。” “什么!”阿九又惊又喜,一把抢过纸条扫了一眼,道:“她怎来了北地了,真是胡闹!” 第1733章 尽在掌握 阿九是打从心里盼着五福到来,想她想到骨子里了,无数个日夜都想她来到北燕,来到他身边。 可她那边一时半会走不了,他也无可奈何,除了理解,就再没有别的,只能继续等待。 如今乍然接到传信,她就在距离自己快马不到两天就能赶到的延州城,怎不惊怎不喜?欢喜之余,又哪里还坐得住? 他想立即就到她的身边去。 但心里想是一回事,理智还是让阿九按捺下激动,先传信过去让她在延州等他,不可乱跑,谷县榆城这边,他也吩咐下去,立即搜罗所有相关这贪墨案的信息并整合,相关涉案的人也看管起来,只等钓出最大的鱼到时候一起清算。 一时候,这榆城风云涌动,有的人消失了,有的人下马了,有的人死了,颇有些人心惶惶,都在暗地探查和猜想,是哪只手在后面拨动这一池静水。 这边,五福总算是接到了阿九的传信,长松了一口气,一切安好就好。 按着阿九的意思,五福也就按捺不动,何况这延州城还有个她盯着的宋城,正好盯他的梢,看他究竟在搞什么。 “过两天王爷会前来与我们汇合。”五福放下信件,问着魑三:“这宋城这两天是个什么消息,可找着那宋娇儿了?” “还不曾。”魑三摇头道:“属下在打听消息的时候,听说这延州也丢了好几个人,其中不乏官家小姐。尽管那些人家并没有传出来,但丢了人却是事实。” 五福挑眉:“团体作案,宋娇儿这是遇上拐子了?” 魑三没有回话,情况未查明,不好作答,但五福所说的情况,也是极大可能。 别看现在通了商路,其中剿了不少山匪,但真正的悍匪却也还是存在的,毕竟有人就有江湖,哪怕天下太平,也有一些人干那为非作歹的事。 “真是不作不死,好好儿的小郡主不当,非要跑出来行什么江湖,啧。”五福想到宋娇儿那作死的性子,也不禁摇头。 “如此说来,这宋城在这也有他们的消息渠道了?魏王府的点?”五福又问。 她可没忘记,当日宋城来这边的时候,是有人来迎接他的,这两天他也盘踞在这,没往别处去,难道会没有个消息渠道? “商路打通了,魏王府自己也有生意在这边做,他们开了一个杂货铺,专门收北地这边的皮毛,也出售从南岳运过来的茶叶等,管事的是那位魏王府的陪房。” “哦?”五福挑眉:“魏王妃的陪房,不会瞧得上宋城吧。” “是,宋城遭了很多刁难,但我们查到的是,铺子的二掌柜应该是魏王爷的人。” 五福眯了眯眸子:“有意思。” 一个铺子的人,分系两个主子,魏王府也不是铜皮铁骨牢不可破嘛。 “宋城现在在哪?” “我们的人说,他这两天在护城河的画舫上流连。”魑三回道。 画舫? 五福把眉一挑,那不是莺莺燕燕之地么?宋城是真有兴致呢,还是有别的心思? 第1734章 来寻人的 宋城这阵子可以说很憋闷恼火,被嫡母派来寻找那任性的宋娇儿,偏偏在这边的人还不配合,若不是有父王的人,他得来的消息只怕更疏散,他还真想问一问那位好嫡母,到底想不想寻回宋娇儿,否则为何她那个陪房林掌柜为何一再的和他作对? 抑或是,她根本就是借着找宋娇儿这个机会,想要把他除了好给宋玮清障碍? 想到近日的小刺杀,宋城冷哼一声,端起酒杯抿起酒来。 “宋公子。”坐在宋城对面的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歪在一个花娘的身上,努了努嘴:“宋公子怎喝起闷酒来?莫不是嫌姑娘们都不够辣?” 宋城听了,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厌恶,再抬起头来,淡笑道:“李世子说笑了,姑娘们都是多才多艺的人,在下怎会嫌弃?” “听到没?你们还不跟宋公子喂个酒?”那叫李世子的呵呵邪笑,伸手在身边姑娘的胸上抓了一把,引得她尖叫娇笑起来。 宋城看在眼里,眼底深处的厌恶越发明显,却很快就遮掩住,心底冷笑,上天真是不公,就这样毫无建树的浪荡子,还是侯府世子,和那宋玮一样,不过是仗着有个好出身罢了。 而自己…… 宋城接过花娘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自己就差在一个出身,没有投生在一个显赫身份的肚子里。 “李世子,那位铁老二,怎迟迟未到?你看我是否该派人前去接一下?”宋城被房里的浓郁的胭脂水粉给刺激得鼻子发痒,强忍着难受问。 “急什么,铁老二说来,就一准会来。”李世子掐了掐自己身上的一个姑娘的下巴,嬉笑道:“这里有最漂亮的姑娘,他怎会不来?” 宋城嘴角扯了一下。 他们话音才落,门就被拉开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下巴有颗大痦子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哟,铁老二,你可是叫本世子好等呀。”李世子扬了扬手。 “世子爷。”铁老二双手抱拳,道:“难得世子爷记着老哥,正好我有个事给绊住了,这才来得迟了。得,也不用您说,我自罚三杯。” 那铁老二坐下来,也不用李世子开口,自己就先拿了酒壶酒杯,连饮了三杯酒。 “哈哈,好,豪爽,我李弘就欣赏像铁老哥你这样的汉子,爽快,你们,斟酒!”李世子稍微坐直身子,指使着几个姑娘。 姑娘们倒酒的倒酒,递手帕的递手帕,铁老二却看向宋城,此子面生得很,不由得他不多看两眼。 “在下姓宋,从河那边来的,我敬铁老二一杯。”宋城举起酒杯。 铁老二喝了,挑眉:“河那边?南岳的?” 宋城点头,看了李世子一眼。 李世子便道:“他是来寻人的,家中有个妹妹丢了,寻到我爹这边来,才叫我牵个线,铁老二若是有个门路,就帮个忙呗。他那妹妹,也是金尊玉贵的人儿,是家里的掌中宝,跟宝贝疙瘩似的,吃不得苦的。” 铁老二瞳孔微微一缩,垂了眸子,好半晌才道:“李世子抬举了,我铁老二一个粗人,就会担抬做点粗活,哪知道什么门路?” 第1735章 蛇鼠一窝 听出铁老二话里的推搪,宋城的脸色一冷,过往在沙场上那铁血又冷厉的杀气,瞬间就涌现出来,整个人宛如一尊寒冰。 铁老二眼仁紧缩起来,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斜了宋城一眼,心里不断的想,宋,是什么来头,河那边来的,宋? 他脑中闪过什么,脸有些惊变,不会是那个宋吧? 宋城抬起头,盯着铁老二,道:“我这妹子,生来任性,打小就是父母的眼珠子,她这回跑出来,是急坏了家父家母,差点把这整个西北都翻转了,有眼线说她曾在延州城出现过,这才叫我前来寻。我不敢想,一旦这丫头出个什么事,我父亲会如何恼怒上火。” 铁老二想说什么,却迫于宋城凌厉的目光,愣是把话都噎在喉咙里。 “别的父母丢了孩子怎么想的,我却是不知,但宋家的大小姐丢了,我父亲,是第一个不答应的!”宋城看向李世子,道:“南岳北燕通商,局面大好,这要是长久合作下去,那当真是大快人心。有时候,少不得为了这长久,两方合作,清空这悍匪马贼,也还路过的商户一个安宁,世子说呢?”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世子眼看着宋城变了另一个人似的,像宝剑一般锋利,想到父亲的话,忙道:“宋公子说得对。”又对铁老二使眼色:“铁老二,你要有啥消息门路的,就帮个忙。别的不管,宋大小姐是一定要找出来的。” 铁老二接到眼色,故作为难的道:“李世子也知道,我是当真是守法的良民……”他话音一转,道:“不过我铁老二人虽不咋的,这人缘却是可以。俗话说猫有猫道,鼠有鼠路,宋公子不如说一说令妹的相貌特征,我着人寻上一寻?您是住在何方,如有消息了,我该如何通知您呢?” 宋城眉眼一松,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道:“这是我妹妹的画像。若有消息,铁老兄往东平大街的魏记皮毛铺子递就是了。” 铁老二眼神一闪,接过画像看了一眼,就塞到怀里,说道:“那成,就冲着李世子这张脸,小的怎么也得出力啊。” 宋城嘴角扯了一下,眼中却不以为然,若不是自己威胁了,又透露出一些信息,他还指不定跟自己摆什么臭架子呢! 他接过铁老二斟过来的酒,一时又有些恍惚,这就是权贵,是权力的好处,民不和官斗,穷不与富斗,贼匪也是一样,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和权贵对上,他们甚至会巴结对方,一如这宣武候府,这李世子。 也不知这宣武侯府在后头扮演了什么角色,但不管如何,对那些失踪的人,他们必定知道一二。 龌龊,肮脏。 难怪会暗地里和己方…… 宋城端起酒仰头喝尽,眼中对那谄媚笑着的铁老二和浪荡的李世子,尽是不屑和鄙夷。 蛇鼠一窝! 砰! 有人撞进门来,嬉笑叫着喝酒,铁老二腾地站了起来,手按着腰间,宋城瞧过去,愣了一下。 第1736章 所谓巧遇 一男一女搂着撞进宋城他们所在的房间里,那浪荡的嬉笑声,叫人听了就觉得淫靡。 “少爷,咱们回去吧,紫玉姑娘肯定会骂死小的。”在两人后面,有两个仆从打扮的男子温声劝着。 “去去去,别扫兴,难得来玩一场,提她作甚?我才是你们的主子好不。”那搂着娇俏花娘的年轻公子不满的摆摆手,转过头来,看到房内的人时发愣了一下。 他看到宋城时,揉了揉眼,有些不敢相信的叫:“曲大哥?” 宋城眉头皱了一下,又松开,怎么这么巧,遇着这小公子了? “是曲大哥你吧?哎哟喂,咋这么巧呐。”那年轻公子放开手中的花娘,踉跄着脚步走了过来,正是五福是也。 “哪来的白撞的,你认错人了!”铁老二走过去,拦着五福。 五福却是一闪,从他的大手下钻了过去,眨巴着眼看着宋城:“是曲大哥没错啊,我又没喝醉。” 什么曲,明明是宋,铁老二还想说什么,宋城使了个眼色,他只得按捺下来。 李世子自一边歪着,饶有兴致的看起好戏来。 “周小兄弟怎么在这?”宋城看他双颊晕红,端的是秀气,眉头再度皱了一下。 五福挤开他身边的花娘,道:“听说这里的花娘是整个延州城最漂亮的,自然得来见识一二了!” “哟,那你可真没找错地儿,全城最漂亮的花娘还真只有这里才有。”李世子看向宋城,道:“宋……曲公子,这位是?” “周瑾瑕,刚来北地的时候在船上遇上的,有过一面之缘。”宋城淡淡的道。 五福却是嘻嘻一笑:“现在可是两面了。瞧,我们狎个妓都能撞到一块儿,何等妙哉的缘分?曲大哥,再见到你真是太愉快了,来来,把酒桌搬过来,就在这里,我和曲大哥喝一杯。” “公子,姑娘在客栈……”魑五故作为难的开口,这年头,当属下也不容易,还得配合演戏。 “啰嗦什么,还不去。”五福一瞪眼,道:“难得和曲大哥重逢。” 魑五只得无奈的去了。 五福这才讪讪的对李世子他们道:“实在不好意思,家有恶婢,管得严。” 李世子嘻嘻一笑,暧昧的说:“怕不止是恶婢,是周公子你的红袖吧?”做婢女的,若是个通房丫头,自己的男人去狎妓,哪怕是逢场作戏,也是会醋的,女人嘛,最爱灌那酸溜溜的东西了,像他家里那些。 五福故作难堪的拱了拱手:“你懂的,你懂的。” 李世子哈哈一笑,对宋城道:“这小公子好玩。”一看就是同道中人。 宋城扯了一下嘴角,见五福很是自来熟的拿了酒壶倒酒,和李世子说起话来,没两下就套出他的来路,眉一挑,再看五福听到后带了些谄媚,便别过了眼。 待魑五重新让人清理了酒桌过来,五福已经和几人称兄道弟的喝起酒来,便装作担忧的站在一边侍候,心里却是战战兢兢的,王爷要是知道了,只怕又要炸了。 第1737章 小婢道姑 酒过三巡,在场的喝得舌头都有些短了,五福是个会玩的,相比那总是端着个一本正经架子的宋城,李世子更喜欢这个叫周瑾瑕的小子,没办法,人以群分嘛。 “瑾瑕兄,过两日便是本世子的寿诞,请了德庆班的来我府中唱戏,到时候小兄弟也来凑个热闹?”李世子搭着五福的肩膀短着舌头道。 魑五强忍着才没过去把他的爪子给剁了。 “哎哟,李兄的大寿,才两天的时间,我却不好寻好的寿礼呢。”五福故作烦恼道。 李世子嗨了一声,道:“寿礼什么的,来去就那些,咱们也不缺那几个金银,图的就是个乐子和交情。你这小子,对我胃口,咱们酒桌上的交情,不用那黄的白的来衬。你只管来就是,寿礼啥的,带不带无所谓。” 五福闻言,一脸感动,道:“承蒙世兄看得起,那我到时候必定厚颜前往。”说着,又看向宋城:“曲大哥也一起去的吧!” “他自然是要来的。”李世子看着二人,道:“你们都住在客栈,也忒不方便,要不,就去我府里住下?两个客房,还是能腾出来的!” 宋城喝酒的动作一顿,没说话。 五福却已经连连摆手:“这不成。去赴寿宴已是打扰,哪能去你府里住?再说了,你府里也有女眷,若是惊着了她们,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曲大哥说呢?” 宋城点了点头。 “都是兄弟,哪有这讲究。”李世子却浑不在意。 “世兄,就是因为你把我们当兄弟,才这么说,咱们混就算了,女子却不能像咱们,名声紧要着呢,你把咱当兄弟,咱也得为你家中姐妹多想两分才是!”五福很是认真的道。 宋城看她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家教还是有的。 “罢了,你这小子,话那么多,那就过两日来喝我的寿酒。”李世子见五福说得义正言辞的,便不再多话。 旁的不说,他也怕他爹说呢。 正在这时,有个十三四岁穿着素衣的小婢端着酒菜上来,刚跪下,正要往桌上放小菜,就被李世子一把搂在了怀里。 小婢尖叫出声,李世子在她脖颈嗅了一下,道:“哪来的小仙婢,闻着有股子佛香呢。”说着,就要压住那丫头。 一旁的铁老二,哈哈直笑,拍着大手叫好,嚷着让李世子给她**。 五福打了个酒嗝,以眼角余光看着宋城,见他皱起眉,却没说话,心中便沉了一下。 “世兄。”五福踉跄着站起来,脚步一趔趄,却倒在了李世子身上。 李世子正在兴头上,有些不悦,见是五福,就邪笑道:“怎么,周兄也想尝鲜?咱们一起?” 五福看了一眼那小婢,故作嫌弃的道:“比起我家的婢子多有不如,不过这气质倒是有点意思。” “可不是,这要是扎个丫髻,可不跟菩萨娘娘身下的道童似的,老子还没尝过道姑呢!”李世子说着就去扯那小婢的衣裳,撕拉的就扯破了她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肌肤和素白的肚兜来。 第1738章 五福发现 玩得大了! 小婢眼看着贞洁不保,眼里渗出一丝绝望和决绝来,她的手往腰间摸去。 五福瞥了一眼,眼神一厉,看宋城依旧低着头,而铁二牛则在一旁起哄,便随手摸了一颗花生米,向李世子的腰眼处一弹。 李世子但觉腰眼处一麻,从小婢身上滚落下来,五福就哈哈的笑,道:“世兄莫不是喝得多了,力不从心了?如此,不如便宜小弟了?” 她拉了那小婢一把,紧紧的钳住她的手。 小婢满脸是泪,惊恐的看着她。 李世子有些纳闷,又觉得身上虚软,心道莫不是真喝多了,他醉眼朦胧,见五福摸了那小婢女的脖子一把,就道:“那就便宜你了。” 宋城这才看向五福,见他凑向小婢的脖子,好像在亲吻,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垂下眸子。 他却不知道,五福是凑在小婢的脖子,但更凑在小婢的耳边,以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两字:别动。 “哥哥们,我喝得多了,找个房歇歇,大家且尽兴。”五福扯着小婢踉跄着站起来。 李世子和铁二牛嘿嘿直笑,那笑容暧昧的,所谓歇歇,他们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五福半靠半拽的带着小婢趔趄着走出去,魑五连忙跟上去。 进了一个雅间,魑五守在门口,对跟上来的那个宋城的侍从尴尬的说:“叫你家主子看笑话了。” 那侍从笑了笑:“都是当下人的,咱们懂。”他倾耳听了下,里面房里传来小婢的哭声求饶声,又笑了笑,站了一会就走了。 魑五的嘴角敛下来。 房中,五福听着脚步声远去,就道:“行了,别哭了。” 小婢止了哭声,抓着衣襟,怯怯的看着五福。 五福往她腰间看了一眼,道:“你想刺杀李世子?” 小婢眼睛瞪大。 “那里这么多人,你杀不了的,就算你侥幸伤了他,他也死不了,反而是你,生不如死。”五福道。 小婢低下头,不说话。 五福打了个呵欠,道:“我不知道你和他有什么恩怨,但告诉你一句,万事不要冲动,没有什么比你的命更重要,包括所谓的贞洁。活着很难是没错,但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 “你走吧。” 小婢看她一眼,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冲五福屈了屈膝。 魑五走了进来禀道:“姑娘,那宋城果真警惕性高。” “若不然,他哪能成为小将?”五福皱眉道:“宣武候,是镇守北地的大将吧?他的儿子想不到是那样的货色,啧。” 魑五不语。 五福又道:“倒没想到,宋城会和宣武候府的人搭上关系,真是有意思啊。将军对将军,他们是想干什么?” 两方为两国将员,应该是对敌的才对,却偏偏坐在同一个酒桌上喝酒,还邀请对方去参加寿宴,很是叫人好奇啊。 “叫人去盯一盯那铁老二,他怕是会和那伙拐子有联系的。”五福垂眸道。 如果是这样,那李世子还和这样的人交好,代表什么,宣武候对此又是什么态度,他们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1739章 宋娇儿得救 魏记皮毛铺子的伙计在天亮之前,就发现了自家铺子门口丢了个麻袋,壮着胆子打开一看,不得了,这麻袋里头的,可不就是自家那娇滴滴的郡主么? 郡主哪还有什么郡主的模样,双腿双脚被绑着,头发散乱,脸部红肿又脏兮兮的,人昏迷着,吓得那伙计连忙把她扛进了铺子,直奔后堂。 宋城接到消息快步而来,看到被松了绑的仍旧在昏迷当中的宋娇儿,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冷哼一声,吩咐道:“请大夫来,再让个婆子服侍郡主换洗。” 不知死活的丫头,最好没受什么大罪,不然她这辈子就废了。 众人下去忙活,宋城听了那伙计的话,眸子眯了一下,心想那铁老二果然和那些拐子有关,不然岂会这么快就把人给送回来。 算他们上道,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半个时辰后,一个婆子碎步来到宋城面前禀报。 “如何?” “回公子的话,姑娘并无什么大碍,除了脸被打过,手指磨破了,其余都无受侵害。”婆子恭敬的回道。 宋城唔了一声,算她好运,便道:“且去照顾着。” “是。” 那林掌柜姗姗来迟,见到宋城坐在首座淡定喝茶的时候,心跳了一下,瞥了瞥嘴,上前请了一礼。 “郡主已经找回来了,你寻两个妥当的人服侍着,回头再让人送她回南岳。”宋城沉声道。 林掌柜一怔,随即大喜,问:“郡主从哪找回来的,可还好?”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该做的,就是按我说的去做!”宋城看着他,道:“你是王妃身边的人,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好,我便禀告了父王,也让父王劝一劝王妃,再换个得力的人过来。” 林掌柜脸色微变。 “别忘了,郡主丢了后,你可是一直寻不到。”宋城冷眼瞧着他:“就冲着这一点办事不力,王妃就能弃了你。” 林掌柜肚子里起了一腔火气,却不敢说什么,皮笑肉不笑的道:“奴才领了二公子的教了。” 宋城垂眸,端起茶喝。 林掌柜见状,越发的不屑,在心里呸了一口,心想装什么矜贵公子,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歌女生的庶孽,真以为自己是个王府公子了,呸! 不远的屋子,传来女子的尖叫声,两人均是面色一变。 宋城放下茶杯,飞快的走了过去,来到安置宋娇儿的屋子,见地上一片狼藉,宋娇儿坐在床上,如一只受惊的鸟,警惕的看着众人。 “怎么回事?”宋城沉声问。 “回公子的话,郡主一时受了惊吓,以为咱们是那些坏人。”婆子满腹委屈。 宋娇儿看到宋城,从床上跳下来,瞪大眼盯着他:“宋城?是你,你把我救回来的?” 这不是梦吗,她真的离开了那个拐子窝,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宋娇儿掐了一下身边一个丫头的手臂,听她吃痛出声,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是真的,她真的安全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惊喜交加,她没事了。 第1740章 发威震慑 宋城看着宋娇儿毫不犹豫的掐着身边婢女的手臂,眉头皱了起来,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郡主打小就这样,从不在意别的人,只在意自己,更不把下人当人,只有她自己是身娇玉贵,高高在上的,其余人都是地底的烂泥。 若不是这次受了父王的命,他才不会前来寻她,毕竟,这位的亲兄长,可是另有其人呢!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谁来呢?我母妃,父王,大哥?”宋娇儿盯着大眼问。 “只有我来了。” 宋娇儿一愣,尖声质问:“只有你?怎么可能。” 宋城反问:“怎么不可能?难道你还指望宋玮来?你母妃可不舍得他前来北地受苦。” 宋娇儿脸色微变,双拳握起,下巴微抬,一脸冷傲道:“听你这语气,好似很不情愿,能救本群主,是你的福气!” 宋城气极反笑。 “既然你来了,你带了多少人来?”宋娇儿漠视宋城那讥讽的笑容,道:“本郡主被一群山匪拐子给羞辱了,你带人去,把人给我抓来,我要他们碎尸万段,生不如死!” 在场的人听了这狠毒的话,忍不住瑟缩了下,稍微退了两步。 宋城当真是气笑出声,道:“你要报仇?” “那当然,本郡主的苦可不能白受了!”宋娇儿睥睨的道。 “宋娇儿,这是北地,是北燕的地头,你要摆你的郡主架子,滚回西北去摆。”宋城忍不住冷脸,沉声道:“因为你的任性,弄得人仰马翻,要不是你有个好母妃,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指使我给你去报仇?早就不知被人卖到那个脏地方了!” 宋娇儿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嗫嚅着:“你,你叫我滚?宋城,你个庶孽,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敢呼喝我?你这个贱种……” 啪! “再让我听到从你嘴里吐出一个脏字,我就把你塞回那个拐子窝!”宋城冷道:“你多次坏父王的事,反正父王也不在意能不能找回你!” 宋娇儿捂着脸退了两步,满面震惊。 “我能说,就不怕你回去告状,你姑且到父王面前说,看他是向着只会拖后腿的你还是向着能帮父王做事的我?”宋城满脸冷然:“你该庆幸自己有个好出身,否则,像你这样生在富贵窝不知人间疾苦的娇女,早就不知死多少回了。我告诉你,别以为每次都那么好运能平安无事,有人给你擦屁股,好运气是会用光的!不信的话,你再跑出去一次,被拐了,看我还会不会去救你!” 宋娇儿抿起嘴,目露惊惧。 宋城转身盯着林掌柜,道:“安排人送她回王府,途中若是出了差池,你也小心你脖子上的头!” 林掌柜看宋城发威和一番震慑,心里早就发憷了,忙的点头:“小人知道,小人明白。” 宋城漠然的看了宋娇儿一眼,道:“我要是你,就乖乖的回王府当你的平西郡主去,莫要逞强任性。宋娇儿,这里是北燕,不是南岳,更不是魏王府,没有人会理会你是不是郡主。” 他搁下狠话,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看着湛蓝的天,长吐一口气,眉间尽是戾气。 不知死活的东西! 第1741章 重逢 “哦,宋娇儿被放回来了?”五福捧着一碗羊杂汤喝得正欢,抬头看向魑五。 魑五点了点头:“就丢在魏记的皮毛铺子门前,是那铁老二亲自把人送过去的,等铺子的人发现就走了。” 五福放下碗,道:“这么看来,那铁老二确实是同伙无二啊,哪怕不是,也和那些拐子有关联。可找到那个窝点了?” 她并非救世主,见到不平的事都会插一脚去帮忙,但人拐子么,实在是可恶。而且清清白白的姑娘们被拐了从此和家人分离,有时候甚至被找到了也会因为名声而被家人抛弃,着实叫人心酸。 所以没见到或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又有线索的话,可以救出来便救吧,不是有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他们行踪诡秘也十分警惕,我们带来的人并不多,又要盯着宋城,一时还没完全掌握,只跟着铁老二了。”魑五有些惭愧。 “尽早救出来吧,迟一天,那些姑娘就多遭罪一天。”五福轻叹,忽又想到什么,问:“那宋娇儿失踪这么久,也没被那些人糟蹋?” “并没有,甚至连外伤都极少。” 五福挑眉:“这就怪了,拐了人,能忍着不动,这些女子都被送去哪?” 只有大用的,才不会去糟蹋,一个清白女子卖入烟花之地,远比一个非清白的要来得值钱,但也并非所有人都忍得住,尤其这拐卖人口的,多的是丧尽天良之人,像宋娇儿这样的,气质上乘又有贵气,还能忍着不动她,好奇怪。 除非,这些女子都远比他们发泄要来得值钱有大用。 “抽出两个人手,去查这个事吧,到底是北燕,这能积功德的事,干了也无妨。”五福道。 自周氏死后,她的心就软多了,尤其看着孱弱的小长生,为了给他积寿积福,她愿意多行功德善事。 “是。” 五福又看向魑三:“给李世子的寿礼准备得如何了?” 魑三道:“准备了一尊足有十两重的侍女金像。” 说着,他走到一旁,拿过一个盒子打开,把里面的金像展给她看。 五福探头看去,那侍女像穿着轻纱,酥胸半露,十分的妩媚妖艳,不由看向魑三,道:“真是难为你了,寻得这样的东西。” 魑三小麦色的脸有些发热,淡定的盖上盒子,道:“那李世子,就一个浪荡子,送玉器或送红珊瑚树,他会欣赏吗?没得糟蹋了那些宝贝!这金像就挺适合他的!” 五福强忍了笑,道:“是啊,是挺适合的,够俗。” 魑五则道:“姑娘,您当真要去参加那什么寿宴?” 五福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觉得宋城和掌着兵权的宣武候府扯上关系,很叫人深思吗?” 她就想看看,到底是只如表面看到的,只是寻上宣武候府找个人这么简单,还是有别的? “谁和宣武候府扯上关系?”有熟悉的声线从身后传来。 五福一怔,腾地转过身去,向来人扑了过去,欢喜的道:“阿九,你来了!” 第1742章 卿卿 阿九伸出双手接着像一只小鸟飞扑过来的五福,眼中全是笑意,嘴上却说:“慢点。” 五福抬起头,踮起脚尖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问道:“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那边事儿还没弄好?” “刚到。”阿九感到唇角热热的,心感于她的大胆,眼角瞥向魑三两人,见他们都乖觉的低下头,极是满意。 他扶着她双肩,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分开半年,她的气息比他离开之前要好,脸上也恢复了红润,最重要的是,整个人不再像当日那样死气沉沉的失了精神。 丧母之痛,她应该能走出来了,甚好! “你却瘦了。”五福不满的摸了摸他的脸颊。 阿九拉住她走到桌边坐下。 魑三和魑五两人给阿九行了礼,就先行退了下去,主子二人久别重逢,定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他们就没必要不识相的杵在跟前了,至于旁的是,该做的就自动去做,还要等吩咐的,一会再前来听吩咐就行。 碍眼的人一走,两人就更自在了,五福干脆坐到他大腿上,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道:“我想你了。” “我也是。”阿九唇角一勾,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原本只是浅尝即止的吻,在触到她的唇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由浅变深,深情缱绻。 这一吻,两人的呼吸都重了许多,看着对方,露出笑来。 感到他身体的变化,五福故意蹭了蹭,挑着眉道:“拜过堂,咱们都是夫妻了,你要是想,不是不能的!” “小混蛋!”阿九瞪她一眼,正了正她的鬓发,道:“你还在孝期中呢!” 五福眨巴着眼问:“守孝就不能做那个?” 阿九将她抱在怀里,道:“孝中,哪好宣淫?便是夫妇,这种事做了还得遮遮掩掩的,也决不能弄出孝期子来。嗯,咱们最迟也该为娘她守上一年。” “我对此并没有太多想法,在我们那边,没有守孝一说,这孝心,也不在守这个字上头表现,人都不在了,守了又如何?在生时孝顺才最重要。”五福掰着手指头道:“而且,我听说我这孝是重孝,要守三年?” 阿九嗯了一声,细细的解释:“重孝就是斩衰,斩衰之服的丧期便是三年,但并非是整三年,只要服了两个整年外加第三个年头的头一个月,就算服满三年之丧,所以实际上是二十五个月就算守完了。” 五福恍然,道:“如此说来,我这也是后年才出孝了。”虽然她不在意守孝,但阿九在意,这古人在意,那她还是入乡随俗吧! “等你出孝后,我们就办大婚。”阿九把她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 五福靠在他怀里,说道:“唔。大婚举不举行都无所谓,左右你我都是夫妻了。” “哪能委屈你!”阿九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不但要办,还得办得盛大,我要告诉天下人,你是我靳墨的王妃。” 五福心里淌过一丝甜意。 第1743章 真相有时候很难看 两人遵守孝义,不越雷池,但彼此抽点小便宜总是有的,一番卿卿我我后,才各自坐到桌边说起正经事来。 “我想着你来北燕没错,但却想你直接去皇城的,你倒好,怎跑来这北地了?这边地势环境不好,沙尘也多,你倒不怕吃苦。”阿九嗔怪道。 五福道:“我这也是担心你,怕着燕皇暗地里给你使绊子,左右我在泉州没事,干脆就过来了。” “你放心长生?” “他有花无双照顾着,身边也不缺人,等他身子骨强壮些,舅舅会带他过来的。”五福道:“长生重要,但你更重要。” 阿九心里淌过一丝暖流,道:“你这嘴就会哄我。” “哪有哄你,从前你被刺杀的幕后黑手一直没找到,谁知道他们会再出什么阴招?还有你那皇帝大哥。怎么想着,都觉得你身边危险重重。”五福哼了一声,道:“不然你倒是说说,他怎么就把你调过来北地查什么破案子了?北燕朝廷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这么多人不用,把你堂堂一个亲王发配过来,故意的吧。” 她语气不平,阿九也不知想到什么,满脸阴郁。 “怎么了?” 阿九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难堪,握着她的手问:“五福,若是皇兄和母后她真的……越过了人伦的话,我该怎么办?” 他眼中带着些许痛苦,看来他对此事是不能接受的,五福抿了一下唇,用双手那包着他的手道:“阿九,我从前就说过,我对这种事并不在意,只有一点,母后她是自愿。” 阿九眉尖轻蹙。 “你是查到了什么?”五福试探着问。 阿九垂眸,好半晌才沉着声道:“我觉得皇兄对母后,超过了儿子对母亲的孺慕。如你刚才所言,来北地,皇兄该也是故意把我调离。” “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五福嘀咕一声。 “五福……”阿九失笑。 五福轻咳,拍了拍他的手道:“阿九,世间最难掌控的便是男女之情,燕皇的心思如何,我们且不去批判,毕竟,他和母后没有血缘。倒是母后,她是不是自愿姑且不说,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母后绝对不会想你知道这件事。” 阿九浑身一震。 “有时候真相爆出来,并不那么体面。”五福道:“你确定,真让母后觉得难堪?” 作为一个女人,但凡有些羞耻之心,都不会想叫子女知道自己的事,尤其是和继子发生不伦这样的事。 五福对这个事,并不在意,但她在意阿九,而他,也在意莫太后,一旦事儿戳穿了那个泡沫,几人何去何从?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燕皇能为了掩藏自己的龌龊,把你调来北地,就证明他对此事起了心思和有了怀疑。”五福再道:“我怕的是,他会为了把这个秘密带到地底去,做出更不该做的事,比如,杀了你!” 很多时候,男人的嫉妒远比女人要来得疯狂,尤其是一个帝皇,他绝不容许自己的威严被质疑被挑战,他只会认为,自己是天下至尊,谁都不能阻挠他。 第1744章 夫妻同心? 阿九执着于想去知道皇兄和母后到底是不是如他想象中的一样,但却没想过五福所说的,一旦那块遮丑布被扯掉,真相暴露在自己眼前时,后果又会如何? 他能对燕皇做什么,最重要的是,母后要如何面对他? 真相暴露的时候,最难堪的不是自己,而是母后! 阿九的心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锤似的,沉重得很,他看向五福,眼里有些茫然和彷徨。 “五福,那我该怎么办?”阿九不禁问。 猜疑,让他看什么都不对,但追求真相,却又害怕伤害到最重要的人。 “交给老天爷,顺其自然。”五福的手和他十指紧扣,道:“你只要记得,一切都有我和你一起承担,我在你身边。” 阿九点点头。 “不说这个罢,你来了这么久了,可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阿九摇头:“说来也怪,去年我回北燕的时候,一路上都不太平,几次刺杀,若不是有舅舅的鹰人暗中相助,只怕……” 五福听着,握着她的手顿时一紧。 “没事,我不是好好儿的?”阿九安慰她,继续道:“就那次之后,我就再没遇到类似这样的刺杀,好像他们放弃了似的。” 五福却是皱起眉来,道:“这么奇怪?会不会是蛰伏起来了,想搞什么大动作?” “也有这个可能。”阿九点头,道:“我怀疑刺杀我的幕后人,和刺杀母后的人是一伙的。” 五福讶然:“针对你们母子?为何?” 阿九冷笑:“我也想知道,我们母子是碍了谁的眼。北燕如今的局势,太子未立,按理说,我只是亲王,这太子位,与我扯不上关系。我也想不透,是谁这么痛恨我们母子。” “不是为利益,就是为情,总有些理由是那么不可理喻的!” 阿九也这般认为。 “我刚进门时听你所言,似乎提到了宣武候?”阿九问。 五福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哼笑:“我从西北那边过河来的北地,你道我遇着了谁?”不等阿九相问,她就道:“是宋城。” “宋城?” “宋娇儿那傻缺,离家出走,在北地遇上了人拐子了,宋城奉了命来寻的……”五福对阿舅说了她查到的消息,以及自己的怀疑:“不是我要搞阴谋论,两国通商是友好合作,但边防还是该严防死守的,两国将士也是敌对的,我却不知道,何时两国的将军这么友好,好到可以用对方的关系线了?” “又是宣武候。”阿九眸子微眯。 “看来,你这边也有情况。” 阿九点头,也和她交换了一下自己这边所得的信息,以及各处资料所得出来的证据,那宣武候,好像在这北地,很牛逼的存在啊! 现在连宋城都能和他搭上关系,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联,真叫人想去挖一挖这暗中的腌臜龌龊了。 “那,明儿你充当本公子的护卫,随我一道去探一探那宣武候府?”五福挠了一下阿九的手心。 “好啊。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事完了,咱们夫妻双双把家还!”阿九笑眯了眼,有她在,事情总会事半功倍,她可是他的福星啊! 第1745章 这个护卫很拽呀 到了李世子的寿诞,阿九就打扮成一个护卫,跟在了五福的身边。 有些人,穿着龙袍也不像太子,然而有些人,哪怕穿着布衣,也是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让人侧目。 阿九就是这样的存在,他穿上护卫的服饰,脸上作了修饰,好像挺低眉顺眼的,但那浑身的气势,却不容人忽视。 没法子,谁让人家是人中龙凤,生来尊贵,长在富贵窝里,气质自然浑然天成。 五福瞧着有些嫉妒,道:“你那气势就不能收敛一下,换谁看了,哪以为你只是个护卫?比我这个当主子的还像主子,这像话吗?” 阿九斜了她一眼:“谁说护卫就一定没气势的?我本就是自由身,不过是因为受人恩惠才来到你身边当个护卫兼管事罢了,时限一到,我自然离去。” “你行你有理。”五福哼了一声,钻上马车。 阿九坐上车辕,双手抱剑,一副别惹我,惹我很麻烦的做派,瞧得驾车的魑三闷笑不已。 阿九到来,他的人也自然跟来,和五福一合计,分工合作,甚至动了鹰堂的棋子,务必尽快把这个贪墨案给破了,魑三就派在五福跟前侍候。 已是六月的天,北地的六月天干旱,气温极热,街上行人早就换上了清凉的夏天衣裳,姑娘们的衣饰更是飘逸,走在路上,自成一道风景。 宣武候府就在延州城的中轴线上,粉墙黛瓦,占地极广,正门偏门都两尊大石狮子,十分的威严。 这种江南小调的建筑,倒在这北地显得格外的另类,可它设计中精致却又不失大气,也叫人看了很是赏心悦目。 五福到的时候,恰好就遇上了宋城,他身侧还是跟着一个侍卫,捧着一个长盒子。 “曲大哥。”五福扬手,很是热情的上前。 宋城看到她,淡漠的点点头,倒不似之前那般热情。 五福有些纳闷,莫非是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叫人看穿了身份? 不对啊,自己这装扮,想要辨认出来,除非眼睛极毒。 “曲大哥准备了什么寿礼?”五福嘿嘿的笑道:“这时间太急,我也没准备到好东西,就准备了一尊侍女金佛。你说,会不会太俗了?” 宋城瞥向她身后,阿九正捧着一个盒子,道:“侍女金佛,你倒是挺会投其所好。” 这话听着怪怪的。 宋城顺着盒子往上看,触及阿九冷然的俊脸时,眸子眯了一下,道:“周小兄弟这位护卫倒是面生得很,前两次没见过。” 五福走前一步,故意用扇子挡着自己的脸,小声的对他说:“别提了,前两天在花楼犯浑,叫我那婢女告状了,通知了我家的管事前来特意看管我呢。那是我娘生前给我讨来的,说是来还恩的。嗤,我倒觉得他比本公子还大爷呢!” 宋城挑了挑眉,又打量了阿九一番,见他神色冷峻,只看自己一眼就移开眼睛,就道:“确实有些不羁。” “江湖人,拽得很。呀,李世子来了。”五福眼尖,看到李世子,快步上前,笑眯眯的打招呼:“李世兄,生辰快乐呀……” 阿九捧着盒子,目不斜视,也装作没看到宋城打量的目光,直到他移开视线,眼中才飞快闪过一丝冷意。 第1746章 虚与委蛇 李世子的寿宴,来的人除了他自己的猪朋狗友,也有好些北地官员,只是不知道是来给李世子贺寿,还是来巴结谁了。 五福单坐着一个小桌,相邻的就是宋城的桌子,二人身后,都各自站着护卫。 原本众人只是喝着酒,但这酒不过一巡,就进来一队舞姬,丝竹声起,舞姬旋转舞动起来,飘逸的轻纱款的舞裙飞扬起来,叫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一舞方罢,有些人就拉了舞姬坐到身边调笑喝酒。 只有五福和宋城,还是端坐着。 “曲大哥,不好这口?”五福笑着对宋城举了举杯。 宋城道:“确实,倒是周小兄弟,今天很安分。” 五福讪讪的笑,故意横了身后的阿九一眼,无奈的道:“我倒是想,奈何……” 宋城睨向阿九,不以为然的道:“主子做什么,哪有做下人说话的份,小兄弟可别弄个奴大欺主了。” 五福一副仿佛被说得很丢脸的样子,瞪向身后的阿九:“你别杵在这里了,下去吧。” 阿九皱眉:“公子……” “去!” 阿九瞥向宋城,有些不情愿的去了供下人歇息的耳房。 “周小兄弟,怎么就不喝酒了?可是酒菜不合口味?”李世子搂着一个几乎露出整个酥胸的舞姬笑嘻嘻的走来。 五福连忙站起来,故作谦卑的说:“怎会,我还是头一回吃侯府的东西呢!” “哦?看周小兄弟也是生在富贵窝的人。”李世子看他一身富贵的装扮,就是腰间的折扇也很贵重吧。 五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您也知道,士农工商,我家里,就是靠着捣弄生意才发达,这还排在最末等的。富是富了,和贵却是扯不上边的。不像李世子您,真正的勋贵,浑身贵气,我能认识世子您这样的朋友,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李世子听了极是受落,哈哈笑道:“当哥的教你,看你年纪还小,还没定亲吧?你也别找那些商户女做嫡妻,往那些官门里寻,这家里没银子都可,有个清贵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哪怕是个普通小官,也是官家,也叫和官搭上个关系了。这一代一代的传下去,也就贵起来了!” 五福感激的拱手:“多谢李世兄指点,受用匪浅。”说着,眼睛一扫,不见了宋城的人,道:“咦,曲大哥怎不见了?刚还在这里呢。” 李世子就着舞姬的手喝了一口酒,不在意的道:“怕是去净房了吧。” 五福道:“不知道净房在何处?小弟也想……呵呵。” 李世子没多想,便叫了一小厮,把她领了出去。 五福走出去,见阿九在廊下,便走了过去,对身边的下人说:“我的护卫在这,小哥你在前面领路就好。” 说着,又给那小厮递了个银角子。 那小厮欢喜不已,道:“那公子跟好了,府中大得很,要是乱走,跑到女眷住的后院,你我都得没命了!” 五福笑着点头,等小厮在前面走,她就对阿九道:“宋城不见了。” “我看到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领着他走了。”阿九的声音低不可闻:“分头行事?” “嗯。” 第1747章 探知秘密 进了净房之后,五福就又给那领路的小厮赏了一个银角子,称自己喝得上头了,想要在这歇歇。 那小厮看她双颊晕红,眼中也带了氤氲,确实是人微醺时才有的神态,便爽快的点头,还体贴的给她送来热茶。 待小厮一走,五福和阿九就分别从净房离开。 宣武候府确实是大,这九曲回廊,亭台楼阁不在话下,五福穿过一条条的回廊,来到一座花园中,有点茫然。 娘的,好像迷路了! 这宣武候府她不曾来过,在此前,也没让人先行来探路,这府中的布局是一概不知。 有脚步声传来,五福闪身,藏在一个假山后,只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左前方走来,身后跟了一个捧着装着茶点的托盘的丫鬟。 五福微微沉吟,左右看了看,细细的感受了下,这才闪身跟了上去。 穿过花园,是一座竹林,再走过竹林,却是一座竹院,门前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在守着,见到管事,都恭敬的点头。 五福眯了眯眸子,想了下,绕到后面,动作轻而缓,悄无声息。 翻过围墙,落入竹院,五福藏在几棵竹子后。 她低头看了看,心道庆幸,因在守孝中,所以她的衣裳都是素色,今儿穿的就是素青绣竹叶纹的服饰,倒和这些竹子形成一体了。 透过竹子望向屋子,窗户敞开,挂着一条竹帘,隐约可见珠帘后坐着两人,有交谈的声音传来。 距离太远了,听不太清晰。 五福四处看了看,猫低身子,飞快的闪到一丛山茶树后,这个位置,就听得清晰了。 “宋小将军,平西郡主安然寻到了?”这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声线,而他口中的小将军,还有平西郡主,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好运气,迷个路还能误打误撞的来到奸角秘密商谈的屋子,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了! 额,想多了! 五福扯了扯嘴角,定下心来,尽敛气息,听着里面传来的交谈内容。 “托候爷的福,郡主一切安好。”宋城的声音不咸不淡。 “如此甚好,小姑娘,就是贪玩些,小将军也别太苛责她了。”宣武候端起茶抿了一口,话音一转:“魏王也可还好?上次所说的军需……” “小可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侯爷,一百万两是不是开口太大了?我父王所言,这次合作好了,以后也未必不能再合作。”宋城看着宣武候道。 宣武候一笑:“百万,你们还嫌多了?小将军,魏王可是要成就大业的人,区区百万两还在话下?更莫说,现在商路开通,你们魏王府的进益也只有大而无小的。百万两,依本候看还少了,须知道,打造兵器,人力物力……” 五福呼吸一窒,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手中的山茶树,军需,兵器,他们是要搞军火买卖? “谁?” 糟糕,被发现了! 五福立即闪身撤离,疾步翻上围墙,同一时间,一道影子从屋内翻身而出,直冲五福的位置追去。 第1748章 蒙混过关 五福飞快的撤离那竹园,她快,身后的人也不慢,紧随而来。 “五福。” 阿九寻了过来,看到她时惊了一下。 “快撤。” 阿九已察觉到后面的追兵,道:“你往宴席上去,我引开他们。”说着,放大了动静往西北方向而去。 五福也不拘于小节,阿九有轻功也有武功,想要逃脱应该不难,当下放轻了动作快步原路返回。 而身后追兵,果然就往大动静的那方向而去。 五福很快就回到净房,再从净房回到宴席,抓过酒壶就狂灌了半瓶,并往身上洒了些酒液,暗自运气逼得双颊晕红,然后才拿着酒壶往李世子那边去。 她刚走到李世子身边,宋城就出现在视线当中,往她这边来。 “李世兄,今儿真是尽兴,来来,小弟敬你,祝你金枪永不倒,日日快活似神仙。”五福嘿嘿的直接拿了酒壶去敬李世子。 “哈哈,好,承你吉言。”李世子已是有些醉了,听了也十分高兴。 五福的是手腕被抓住,她转过头,红着脸,双眼氤氲迷蒙的看向来人,呀了一声:“曲大哥,你往哪去了?也不和我们喝酒!嗝。” 她打了个酒嗝,那浓烈的酒味冲得宋城眉头直皱,显然这家伙是喝多了酒,莫非是自己想错了? 可他明明在竹园的屋子那人的衣角,就好像是青色的,但五福这个样子,却是喝得多了的样子,可能在那地方出现吗? “李世兄,你可要罚他,就咱们两人喝,他却逃了!”五福又对李世子说。 “对对,该罚。” 宋城道:“你一直在这喝?你这到底是喝了多少?” 五福嘿嘿的傻笑着,又打了个酒嗝,道:“不多不多,继续。”她才说完,就哇的一口,吐了出来,直喷在宋城的鞋子上。 宋城黑着脸看着自己鞋上的一滩污秽之物,浑身僵硬。 李世子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五福道:“太差劲了。” “公子。”阿九适时走来,扶着五福摇摇欲坠的身子,眉头皱起:“您喝多了!” 五福靠在他怀里,直呼没醉。 阿九看到宋城的黑脸,还有他的鞋子,心中暗叫爽快,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背起五福,对李世子道:“我得先送我家公子回去,还请李世子派个人前面领路。” 李世子随意指了一个仆从。 宋城看着二人,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看着他们离开,再低头看一眼脚上,那刺鼻的酸臭味,让他也觉得想吐了。 “公子,先去换一身吧。” 宋城拂袖,前去净房。 阿九背着‘喝醉’的五福随着仆人离开,在大门处,还有侍卫在前后查这出入的人,见他们上来,上前询问。 显然,那一番动静引起了宣武候的警觉,是要把人给找出来呢。 幸好有仆从带着路,解释一番,那侍卫上前看了一眼,见五福趴在阿九身上人事不知,身上还有些酸臭味,便嫌弃的捂着鼻子,甩了甩手让他们离开。 阿九背着五福走出宣武候府,魑五驾了马车来,上得车去,速度离开。 这一关,算是暂时蒙混过了。 第1749章 其罪当诛 一上马车,五福的醉态就尽然消失,睁开双眼,一片清明,坐了起来,眉头蹙起来。 “怎么回事?”阿九问。 五福道:“他们在搞军火买卖。” 阿九一怔。 五福看他有些懵和不解,就换了个说法:“嗯,就是军需买卖。” 阿九瞪大眼,一下子抓住五福的手臂:“你说什么?” 军需买卖,混账,宣武候,他竟敢! 五福吃痛,拍了拍他的手,道:“没来得及听全,但听他们的意思,应该是魏王府那边向宣武候这边买。宣武候要价一百万两,魏王府那边嫌高。” 阿九的脸沉了下来。 “回客栈再说。” 马车跑得飞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客栈,五福下了马车,刚要进客栈,就停下了脚步。 她往街角那边望去,那处有一个衣角,五福对魑五点了点头。 魑五走过去,很快就抓住一个人回来。 那是个十三四的姑娘,穿着素色衣裙,一双大眼怯怯的看着五福:“公子。” 阿九看了一眼,看向五福:“你认识?” 五福看向姑娘,道:“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那前几天在画舫里险些被强了的那个小婢么? “我……”小婢噗通的跪了下来:“求公子收留贱婢,贱婢愿意做牛做马服侍公子!” 五福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把她赶走。”阿九心里装着事,不耐烦的对魑五说,拥着五福的手臂往内走。 “公子,公子。”小婢一急,膝行两步。 五福就对魑五说:“先把她带到紫玉那边去。” 阿九有些意外,她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今儿是怎么了? 但他也没问,不过是个小姑娘,做奴做丫头,他都不在意。 待进了房,自有人守着房门,五福则和阿九在房内交谈。 “……你们这些军需是怎么弄的?宣武候是握有兵权的人,他贩卖军需,听着还挺成熟的样子,应该不是头一次干的。”五福道。 阿九握着拳道:“北地军需,从来没听说过出什么问题,所有的军需更换都在常理当中。按说,他若是从中抽出贩卖,不可能一点马脚都露不出来。” “上百万的军需,而且是兵器,这量必定很大!”五福同样道:“如果不从军中抽出来,那他从哪交货?难道他是空手套白狼?” 阿九脑中灵光一闪,道:“不,还有一个可能。” “什么?”五福好奇,忽道:“你是说,他有个军工厂?” “军工厂?”阿九点头,道:“你这说法也挺对,他若是有个驻地,不,直接有一座铁矿,要打造兵器,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五福瞪大眼,试探的问:“这私自掩瞒铁矿的事,是大罪吧?” “是死罪。”阿九声音冷然:“但凡铁矿,知情隐瞒不报,一律以谋反罪为论。更莫说,他还私自开矿打造兵器并且贩卖,对象更是异国。他这是通敌叛国,当诛九族。”别说私自打造大量兵器,便是私藏,已经是死罪,何况他是打造并贩卖他人? 五福吞了吞口水,诛九族啊,好严重! 第1750章 恢复真容 猜测到宣武候可能藏有一座铁矿并且已经打造成一座兵工厂的时候,阿九的脸色分外难看。 “这宣武候,看着愈发不简单啊,还敢造这么大的罪。你说,他和你查的那个贪墨案有没有关联?”五福好奇的问。 阿九抿起唇,想起手中所拿捏的信息,道:“也并不全无可能,宣武候在北地,握的权颇大,好比一个西北异姓王。” “他也想造反?” “这个他估计还没这个胆子。”阿九嗤笑,道:“造反,也不是说造就能造的,你看那魏王,也是异姓王了,才有那种心思。姑且说宣武候是有这心思,但他也得一步一步的来,先成王,再谋皇,否则,他这造反,拿什么名声来?也不怕天下人骂死他。而且,现在的北地,都不是他一人的,来了一个高元帅,就已经分了一部分权出去。” “这样看来,你皇兄,也颇有些心计,知道不容一人独大。”五福挑眉。 阿九沉默下来,皇兄若不是有魄力和睿智,他也不会在这个位置上安然坐了二十多年。 除却他对母后的那点心思,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先不说贪墨案和他有没有关,他贩卖兵器军需,就不能无视。”阿九沉声道:“他那个造兵器的军工厂在哪,得寻出来。” 五福问道:“此事要上禀你皇兄吧?” 阿九唔了一声:“此事非同小可,比起贪墨更要严重,让南岳得了兵器,等于给他们增添实力。五福,这事我不能漠视。” “那就得尽快了,今儿我在那探听,已是打草惊蛇,怕就怕他们会转移阵地。” 阿九俊脸一凛,刚要说什么,魑五快步走来。 “王爷,宣武候以侯府丢了东西为由全城戒严,正在城中搜查可疑之人。”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 “王爷。”魑三急步而来。 “何事惊慌?” “有大批官兵向我们这处客栈来。” 五福立即站起来,打开一点窗,从窗户看出去,果然有一队官兵直奔而来,便关上了窗,道:“看来我们没完全让宋城他们打消顾虑。” 阿九抿起唇。 五福手往头上一扯,髻发松解下来,对魑三道:“所有人换装恢复本样,曾以真容出现在宋城面钱的,立即撤离等通知,让紫玉墨兰来侍候本妃。”他们来北地,大多数是换了妆容作了修饰的。 阿九看向她。 “你受命来调查那贪墨案,宣武候会不会知道?”五福动手拆掉身上的伪装,道:“不管他知道与否,你与他不曾见面,哪怕见到你,他也只会半信半疑是不是你。总之,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早就来了。” 阿九点头,他若怀疑,自己可以完全亮出身份,若不怀疑,那么就当他的莫公子。 魑三见两位主子已经开始恢复伪装,便各自通知出去。 紫玉和墨兰快步前来,服侍着五福换装梳洗,还没等把妆梳起来,官兵已到门外,嚷着开门。 五福翻身躺到床上,拉上被子盖住自己,咳嗽起来。 门被踢开,阿九神色一冷,转过头看向来人。 第1751章 已经惊了蛇 闯进客房里的,领头的是戴着盔缨穿着盔甲的小将,他这一闯进来,脖子跟前就横了一把寒光闪闪的青剑,叫他差点脖子和头部分离,吓得他脚步一顿往后一退,头上的头盔也有点歪了。 他的手抚摸着脖子,一阵后怕,还好,还在。 “放肆!”那持剑的女子满脸冷傲,目光凌厉的瞪着那小将。 “你们才放肆,你们都是什么人,想做什么?”那小将定了定心神,看向房内。 只见房中,一个男子端坐在床前,一个侍女站在床靠后的位置,正放下半边帘子,床上,还有一人躺在其中,看不出男女。 “阿九,怎么了?” 床上的人,传来虚弱娇软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女子无疑。 小将愣了一下,看向男子,却是瞳孔微缩,双腿发软,差点就跪了。 他狼狈的避开,又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鄙视自己,娘的,怎就被一个眼神就吓到了。 但那人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看过来跟看死人似的。 “没事,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东西罢了。”阿九柔声对床内的人说,又对紫玉道:“好生服侍夫人。” “是。” 阿九这才起身走向那小将,双手背着,冷道:“你是哪个营的,未经准确,闯进我的房里意欲何为?惊吓了我夫人,又该当何罪?” 这质问的语气,整一个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无疑。 “你……”小将被镇住,吞了吞口水,强作镇定的道:“我们正捉拿贼人,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你们都是什么人。” “这里没有什么贼人,只有我和我的夫人还有婢女。”阿九冷道:“现在,立即给我滚出去!” 小将有点抹不开脸,道:“有没有得我们检查了才说了算。” “哦?”阿九冷哼,往外喝一声:“谁在外面,去把郑奎给本公子叫来,我倒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本公子也成这贼人了。” 小将听了,看向阿九,郑奎,是延州城的知府大人,这人直呼其名,是什么来头? 又看他脸容俊美,浑身贵气,威仪天成,心中愈发有些惊疑不定。 “阿九,算了。”五福坐起来,撩起帘子露出自己的真容来:“我们刚来,别阻了人家办案。” 小将看过去,见是一个眉目清秀,脸色有些苍白的女子,便道:“我们也是秉公办差,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 阿九仍要再说,五福咳起来,他立即走了过去,伸手顺着五福的背,对紫玉道:“去给夫人拿点热水来!” 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个十分紧张自己妻子的男人,小将再度扫视一眼房内,有没有别的人,一目了然,便讪讪的往后一挥手:“这里安全,去搜别的房。” 等一行人离开,阿九的脸越发冷,小声道:“这宣武候,难怪有人说他在这北地一手遮天,看这些将士跋扈,就知道他的脾性。” 五福的声音同样压低了,道:“别着急上火,咱们还得找那个军工厂,已经惊了蛇,总不能连蛇窝都叫人家挪了!” 第1752章 惊疑不定 阿九被五福的俏皮给说笑,戳了一下她的脸,眼中有些宠溺,道:“这火总能被你掐熄了。” 五福道:“不过,你刚才摆出那阵势,只怕那宣武候会猜到点什么,派人前来查探。” “随他。”阿九道:“我想着,亮出了身份,说不定还会令他有点顾忌,不敢轻举妄动。” 五福唔了一声,道:“那咱们也得好好准备了!” 阿九看向紫玉:“把原野等人叫过来吧。” 确实是要好好准备。 …… 宋城他们确实没有打消顾虑,而他们所密谈的事,乃是机密大事,不管叫哪一方知道,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宁杀错,没放过,宋城得把人控制住了,仔细审过才行,而且,他总有丝错觉,那姓周的,不太像表面的那样浪荡。 他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但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他都听不到回禀,心就有些焦躁起来,是不是该迅速离开禀通禀父王? 不然的话,这事传到南岳皇帝耳里,对魏王府就是灭顶之灾。 宋城有些坐不住了。 “报。” 宋城捏紧茶杯,盯向来人。 “说。”宣武候也看着对方。 “并没在宋公子所说的客栈寻到那姓周的小公子,掌柜的说他们已经离开了。”来人回禀道。 砰! 宋城捏碎了手中的杯子,心直直的往下沉去。 宣武侯也皱起眉来,沉声道:“搜,给本候把人搜出来。” 哪有这么巧,前脚离开侯府,后脚就从客栈离开,这里面若没鬼谁信? 怒的同时,宣武侯也有些心惊起来,这人,是谁的人? 他看向宋城,正巧对方也看过来,宣武候便道:“宋小将军,你怎么看?” 宋城垂眸道:“此事非同小可,得把人找出来。” “这是从西北来的人?” 宋城脸部一冷,道:“商路打通,来往的人北燕南岳皆有,在下也不确定那到底是北燕,还是南岳的人。” 宣武候悻悻的,道:“不管是哪的人,也不知那小子知道多少,这人,是必然要找出来的。否则,这事传出去的话,别说是本候,你们魏王府也不好交代啊,私屯大批兵器……” “侯爷所言有理。”宋城拱手道:“此处是侯爷的地儿,在下不便插手,就拜托侯爷了!” 这话说完,他就站了起来,道:“在下还有事要处理,就此先告辞。” 宣武侯看着他离开,冷哼一声:“奸猾的小兔崽子,敢在谁面前摆款儿,呸!”这骂了一番,他又传了心腹来:“画了通缉的人像,翻遍了这延州,也要给我把人找出来。老子就不信了,他们还能遁地。” “是。” 又有人前来禀报,说是在客栈发现来路不明的人,对方好像挺有威信,还直呼知府其名。 宣武候有些意外,听了那小将一番解说,眉头皱起,忽地一拍大腿:“日了,该不是那钦差来了?咋这么巧!” 有钦差前来查那桩贪墨案,他早就收到了风,也让人注意着,却始终没见到人,现在已经进城了? “去,把人都叫到书房说话!”宣武候冷声吩咐,在这当口,万不能出了差池。 第1753章 徐徐而行 五福他们所料没错,阿九摆出那副姿态,还真让对方起了探究心思,来的人还是那叫郑奎的知府。 确定阿九便是从京城前来的钦差,晋亲王爷,郑奎吓得屁滚尿流,慌忙派人去通知宣武候。 于是,小小的客栈,挤满了人,守满了官兵。 宣武候一身朝服,恭恭敬敬的来阿九面前见礼问安,并说已经在府中准备了席宴和客房,请阿九移步前往。 阿九难得和五福在一起,才不会去那什么侯府,自然不应。 宣武候没法,又提出有一清幽的别院,好歹好说的劝,阿九才勉为其难的应了。 请出阿九,宣武候便看到戴了帷帽的五福,眼中好奇的打量。 听小将说,那是晋亲王口中所说的他的夫人,他的妻子?并不曾听说晋亲王已经大婚了呀! 不怪晋亲王,他远在北地,在京中虽也有人,但关注的消息,莫不是朝中大事,对于阿九的私事,他却没多去注意,自然不知阿九和人家私下成亲的事,除非是他堂堂正正的大婚,才会通告各处。 “这位夫人……”宣武候满脸讨好的笑问。 阿九冷然的道:“这是本王的王妃。” 宣武候一听,立即跪在地上口呼王妃千岁。 五福声音微轻:“侯爷免礼。” “侯爷的属下也挺尽职尽责,本王初来乍到,王妃身子不适在休憩,你那属下不经通报就强闯进来,好大的威风!”阿九看向宣武候身后的小将。 那小将腿下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的跪倒在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王爷恕罪。” 娘呀,总算明白之前那心慌是从何而来了,原来对方是亲王啊,地位仅次于皇帝,是皇帝的亲弟弟,是太后娘娘的嫡子啊! 阿九哼了一声。 宣武候一脚踢倒那小将,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冲撞王爷王妃,来人,把他拉下去斩了!” “是。” 小将吓得连声求饶。 宣武候看阿九不为所动,心中微沉,冷道:“还不拖下去,在这碍谁的眼,堵了嘴,拖下去!” “算了!”五福在这时开口,道:“王爷,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也是尽忠职责罢了,莫妄作杀孽。” “既然王妃恕罪,那就算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打个五十大板,以示效尤吧。”阿九可不打算就这么轻轻的放过。 “混账东西,还不多谢王妃和王爷不杀之恩!”宣武候又道,心中却想,这下马威下的,一人黑脸一人白脸么。 那小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谢恩,被人拖了下去。 “王爷,这就启程吧?”宣武候笑着请阿九上车。 阿九点头,却是亲自先把五福扶上马车,自己也坐上去,道:“我与王妃共乘一车便可。” 宣武候连连称好,心中却又另有想法,这位王爷对这不见真容的王妃,很是在意和维护啊。如此一想,心中便有了计较,让人回去通知家中夫人。 马车向着宣武候的别院徐徐而行。 不远处,宋城看着这一行浩浩荡荡的离去,剑眉轻皱,觉得有一丝不太得劲和怪异,却又说不上是因为什么。 第1754章 较劲角力 宣武候的别院不比宣武侯府来得大,但一如他所说的,环境别致清幽,布局也精致,奇花异草满栽,还有人工挖的小湖,湖里种了好些晚莲。 比不上晋亲王府,可比起客栈,这别院要好得大多。 阿九此处前来,明面上带来的人也并不多,暗地里的,更不可能对宣武候明示,所以入住别院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人。 宣武候便以不能没人侍候为由,拨了不少的人前来别院侍候,并说要给阿九接风洗尘。 阿九却说刚来到延州,五福的身子又有些水土不服给推了,只等过两天再作打算。 主人翁不愿意,宣武候也不好强来,只得应了,让自家女眷去给五福请安见礼。 虽然还没颁布晋亲王大婚的旨意,可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五福的身份,就不能有假。而且他身边就这么个女子,本人还这么维护,别说不是王妃之尊,就是普通的侍妾,就看他这态度,也得巴结着啊。 整个别院闹腾一天,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阿九才和五福在一个屋里说话。 “应酬女眷这事儿,真是烦得很,你一言我一句的,个个围着你嘘寒问暖,跟上千只麻雀在你耳边闹腾似的。”五福满脸疲惫的说。 “这不过是宣武候的女眷,等以后回了上京皇城,你可怎么办?必然会有更多女眷想来一探你的庐山真面目。”阿九笑着递过一杯茶。 五福瞪眼道:“我是要守孝的人,不搞应酬的。” 阿九失笑,道:“言归正传,我们不扯皮了,挣得两天功夫,总要趁此尽快布局。宣武候那老家伙,老奸巨猾,是只老狐狸,还不如那高元帅好打交道。高大元帅虽然是个大老粗,同样是个老狐狸,可为人,却刚正清明多了。” 五福点头,吩咐墨兰:“去让人前来,注意别让外头那些探子摸进来了。” 宣武候派来侍候的人,还不是他的耳目? “是。” 避开那些耳目,众人来到阿九他们跟前,纷纷行了一礼,恭敬的站在一边听着吩咐。 堆在一起的事儿虽多,但事有缓急轻重,贪墨案丢的是银子,或者是个冤案,这还能有时间查找,可排在其后。那人贩子的事,更是后中之后,顺带的,顾得上与否,就看前边事儿是否得力了。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宣武候是否真的藏有一座铁矿,还打造了一个兵工厂,那地方又在何处,都要尽快查出来,断不能让他有机会掩埋了痕迹,销毁证据。 一条条的指令,从二人口中发下去,一条条明的暗的线,都动了起来,包括花无双给的鹰堂的据点,也顾不得是不是人家的人了,最重要是给力。 除此外,阿九也让人快马加急传信皇宫,请求助力。 而同一时间,宣武候府也是严阵以待,暗中调动了不少的人商量应对,毕竟都是扭在一股绳上的蚂蚱,不同心协力,就等那晋亲王给灭了吧。 这一晚,双方都在暗中较劲角力,比的是头脑,比的是人手,还有实力。 第1755章 杀意 阿九暗地里卯足了劲儿搜寻宣武候的那座铁矿和军工厂所在地,明面上,却只是关注着何知府的那个贪墨案,毕竟他来北地,就是为了这个案子来的,总不能啥都不干。 所以,明面上,他所见的官员,所翻阅的卷宗,还有询问的细节,无不是围绕着那宗贪墨案,让宣武候暗吁一口气。 那潜进府中偷听的该死的贼人,至今还没找到呢,他最怕的是那家伙撞到阿九手里,从而暴露出他的事,毕竟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为此,宣武候不敢露出马脚,在这非常时期,他甚至不敢和宋城继续在那宗生意上讨价还价,就怕阿九察觉出蛛丝马迹来。 他却不知道,他一心要寻找的贼人,就在眼前晃呢。 而更让宣武候放心的是,阿九查案归查案,但他最着紧的,还是陪伴他那个王妃。 这让宣武候颇有些不以为然,这能成大事的男人,哪能窝在后院和女人卿卿我我呢,这能成就什么丰功伟绩? 听夫人说,那位王妃还不是什么绝色美人,论容貌甚至还比不上自家女儿,也就是个子高挑了些,眸子亮一些,气质清冷一些。 而且,无色就算了,听说连家世都不显,就是有点运气救了公主得封了个什么县主罢了。 假如是自己的女儿,叫晋亲王看上了,自己也说皇亲国戚了。 所以,宣武候很是指点了一番自家夫人,以为免王妃寂寞为由,让女儿李璇玑去陪伴五福,实则么,不过是想在阿九面前打个眼熟罢了。 …… 与此同时,阿九传到皇宫的急信呈到了燕皇的龙桌上头,展开一看,燕皇当即就怒了,私藏铁矿打造兵器并且买卖,这是造反。 燕皇派了指挥使领队前往相助,另外又给了两道密旨下去,务必要把这铁矿给找出来。 “皇上。”龙卫的统领头儿赵统领单膝跪地见礼。 “平身。”燕皇免了赵统领的跪,头也不抬的道:“何事?” 龙卫,是燕皇最心腹也最近身的侍卫,忠心,是一等一的,他们只听令于皇帝,也只忠于皇帝,他们是皇帝的眼睛和耳朵,皇帝最不为人欲知的事,都会交给他们去办。 赵统领吞了一下口水,神色有些冷然,道:“属下发现,有人在查慈宁宫的事,还有,养心殿。” 燕皇手中批写奏折的毛笔一顿。 殿中,瞬间像降了温,不用摆冰盘,也冷飕飕的,叫人寒意骤生。 站在燕皇身侧的路公公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用眼角余光扫一眼那赵统领,心中暗叫这回要出大事了。 窥探养心殿也就罢了,毕竟现在朝廷的声音是在立储君,几个皇子要立谁,背后的家族都会想办法想要探知皇帝的心思,包括皇子们的生母。 但偏偏,还窥探上慈宁宫了? 这二者牵连在一块,是那事叫人察觉到蛛丝马迹了? 路公公的额上泌出一层细汗,后背也全是冷汗,和他有同样感觉的是赵统领,后背全湿,好半天才听到上面问。 “谁?” 短短一字,却蕴藏着滔天的杀意。 第1756章 朕是皇帝 人人都有不欲叫人知的秘密,也不容人窥探,尤其是一个帝皇,他的心思,最忌讳他人窥探,更莫说,那藏在深处的秘密。 而人也都有底线,皇帝也有,他的底线就是,谁都不能去挖他藏在心底的秘密,谁都不能。 否则,杀无赦! 燕皇听到挖他秘密的人,呼吸微窒,浑身散发出的凛冽寒气,仿佛能叫人冻冰。 路公公受不住,噗通的跪倒在地上,身子匍匐在地,口呼:“皇上息怒。” 燕皇仿若没听见,盯着赵统领,道:“甲一?”那不是阿九的暗卫统领吗? “是。”赵统领也跪在地上,实在是帝皇威仪天成,那种逼压叫人难以抵挡。 燕皇呵的一声笑了:“看来,朕的皇弟确实是长成了!” 二十多年了,小小的软软的娃娃终于从一个小包子长成了一个男人,心思细密,不动声息,会在后面搞小动作了! 燕皇眸子眯了眯,他是发现了什么?抑或是哪里露出了风声? 不管是何处漏了缝,这条缝都必须堵上,牢牢的。 燕皇重新抓起朱笔,冷道:“把甲一扣下,朕要知道,他查到了哪里,阿九又知道了什么?另外,和甲一接触过的人,哪怕是被他问过一句两宫事宜的人,不管是谁,全部杀了。” 赵统领和路公公闻言心中一寒。 “去吧!”燕皇盯着赵统领,道:“朕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再讨论两宫有什么关联。” “是。”赵统领恭敬的应下,垂手退了出去,站在大殿外,他看向天空,不知何时,原本明媚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天际有大片大片的乌云滚动而来。 看来,有一场大风雨要来了。 殿内,一片安静。 路公公忐忑不安的给燕皇换了一盏茶,手抖得不成样子。 “一眨眼,就二十年了。”燕皇拿着朱笔,在一张宣纸上移动着,道:“朕这个弟弟,长大了。” 路公公沉默。 “其实长大也不好,长大了,心思就重了,路公公,你说呢?” 路公公陪着笑,斟酌着道:“皇上,王爷一片赤子之心,对您如父般尊敬。依奴才看,怕是王爷被谁给蒙蔽了!” “蒙蔽?”燕皇慢慢的写着大字,说道:“他自小就是个聪明又有主意的孩子,比朕几个儿子都强,谁能蒙蔽得了他?” 路公公心中暗苦,不知怎么作答。 燕皇又道:“他当年生出来的时候那么小,母后看他的眼神,都跟要融化了似的,朕当时真的好生嫉妒啊!” “皇上……” “那样的眼神,太软太暖了,朕想要。”燕皇写下最后一笔,看着那字,道:“朕是天下至尊,这天下的东西都是朕的,好的东西,就不该和人分享。朕最不喜的就是分享了,朕喜欢独有,喜欢私藏。哪怕他是我弟弟,也不该和朕抢。因为,朕是皇帝!” “朕是皇帝,谁敢抢朕的东西,杀!” 凛冽的气势迸发,路公公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眼睛扫到那纸上朱红如血的大字,心脏紧缩。 杀! 第1757章 事无进展 五福近来有些不胜其烦,原因无他,因为那宣武侯府家的李璇玑,她真没想到一个小女子会这么的有恒心,无视她的漠然和冷脸,哪怕她避着不见,她仍能独自在花厅等上半天,甚至还淡定的做上绣活。 每每和紫玉她们说起,紫玉就说她小看了女子想嫁皇室的决心,一旦嫁入皇室,身份就高高在上,高人一等,在别的女子眼里俗称的嫁得好。 五福是不懂,她和阿九,是出于喜爱,若不然,哪怕他是天皇老子,她也不屑。 但看到李璇玑的毅力恒心,她也不得不叹一声,人和人果然不能相比的。 五福对此也免不了要酸阿九几句。 阿九吃笑:“我以为你会一直忍着不说,总算等到你说的时候了。”这拈酸,真叫他欢喜不已。 五福忍不住伸手掐他的腰际:“少嘚瑟了你,有人爱慕很高兴吧。” “冤枉,那样的花痴,我怎瞧得上?我是你的,旁人休想觊觎。”阿九握着她的手,故作哀怨的道:“人家也一直在等着你把这样的花痴给赶走呢,可你愣是不出手,叫人不得不怀疑你这是不是根本不重视我。” 五福斜他一眼:“我是要叫人人称颂的不拈酸吃醋又大度的王妃!” 阿九翻了个白眼,心想那是人家还没触及你的底线才‘大度’吧。 “不逗你了,实在不耐烦她,就把她打发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何必浪费精气神和她虚与委蛇?作戏什么的太累,我不舍得看你受累。” “嗯。”五福点头,她也到忍耐的极限了。 “宣武候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五福岔开话题,看着他问。 阿九眉头轻蹙,道:“这只老狐狸相当谨慎,而且好些官员都和他都拧成一股绳,难怪能把这么大个事给瞒下来。” “共有的利益,肯定得紧拧起来了,对此,也只能分而化之,逐个击破了!”五福道。 阿九微微沉吟,轻点了点头。 五福想了下,又道:“宋城还在延州城,你说,能不能从他这里入手?” “你意思是?” “既然他们和宣武候合作,会不会知道他那个铁矿在哪?就是不知,多少也有一些蛛丝马迹吧?” 阿九听了,就道:“私藏铁矿本就是死罪,宣武候为人谨慎,不可能会让买家知道在哪的。而且,他们合作,首先讲究的是诚信,宋城要是转过身在背后捅刀,就先失了信,以后谁敢投他魏王府?我也不认为他会透露什么,毕竟这事爆出来魏王府必定会惹一身骚。” “但现在我们若是爆给南岳皇,他们也会惹一身骚啊。”五福道。 “证据呢?”阿九道:“我们手上,并没有他们做这个交易的证据。” 五福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那就让他看我们的笑话?”事情没有进展,有点不爽啊! 阿九挑眉道:“怎么可能,魏王府实力大增,于我们北燕,是个坏消息。这事了了,我们送他一份大礼。” 到时候,自有南岳皇自己操心该如何削弱魏王府的力量。 第1758章 会看面相的小婢 五福要出手料理那李璇玑,也没用什么暗招,简单粗暴,拉着李璇玑去跑马射击,什么,你是娇滴滴的女子,不做这些?不做就是瞧不上本王妃。 于是,连续三天,五福都拉着李璇玑各处跑马和转悠演武场。 第四天,李璇玑就‘病’了,而整个北地的官员夫人,也都借此知道了这位晋王妃道的爱好,暗地里说着粗鄙,但人家晋王却说极为欣赏,最不耐烦那些娇滴滴的女子。 一时间,北地多了不少女子去学骑马,学射击,后来发展到北地女子打小就把这两项纳入闺秀学习范围内,形成北地女子出能上马射敌,下马能洗手煮羹汤的景象,此乃后话。 时间进了六月中旬,天气越来越热,炙热如火的太阳能把刚洒在地上的水给迅速蒸发。 阿九这阵子十分忙碌,五福有时候睡了还不见他回来,醒来,人又不见,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回来歇过。 紫玉端着一碗冰镇绿豆汤给五福。 五福接过喝了两口,道:“王爷在不在府里,有没有送一些过去?” “今儿正好在,正在书房里和原野他们议事,好像是京中有人来了。”紫玉笑着回道:“奴婢也吩咐人送了些过去。” “嗯。小七呢?还在演武场上?天气太热,让他别练太久,提防中暑。”这次来北地,五福带的人统共也就那么十来个人,小七也在其中。 “他正和墨兰对练。”紫玉又回:“这两人天天练着,倒是进步神速。” “对练,能采长补短,自然是能进步的。不过要说提升,还是实战中最快。”五福有些感叹,她自己也很久没有实战了。 “对了,姑娘,那个小姑娘,您打算要如何处置?”紫玉问。 “什么小姑娘?”五福楞了一下。 “就是当日你让魑五送到奴婢那边去的姑娘,那日在客栈事情太急,奴婢就点了她的哑穴,让小七看着。后来来了这个别院,就一直放在下人房里,不过奴婢给她下了软筋散。” “她竟然还没走?你给她下药了?”五福想起她说的谁了,那个在青楼的小婢。 紫玉悻悻的:“咱们这边事儿多,那姑娘来历不明,所以……” “你若不提,我都忘了这号人。”五福对那小婢找上她,很是有些意外好奇,她是怎么找过来的,便道:“你把她带过来我瞧瞧。” 紫玉应了,不过片刻,就带了那小婢过来。 兴许是喂了药的缘故,小姑娘脸色苍白,眼里有些惊惶,看到五福的时候,眼睛瞪大,又细细的看她。 五福淡淡一笑,道:“姑娘不用怕,你是谁啊?” “你,你是那个周公子么?”小婢迟疑着问。 五福看到她的手捏成拳头,面上不动声色的说:“你找周公子?” “你,我知道你就是。”小婢抿了一下唇,道:“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相。” 会看面相?五福眸子半眯,打量了这姑娘一番,对紫玉说道:“给她先梳洗一番,喂了解药缓一缓,再带过来说话。” 第1759章 何家姑娘 小婢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重新净过面来到五福面前。 “咦,也是个漂亮的姑娘呢。”五福打量了她一眼,指了一旁的杌子:“坐吧。” 小婢怯怯的坐下,五福又指着一旁的绿豆汤说道:“天气热得很,这绿豆汤冰镇过的,你也喝两口解解暑气。这么漂亮的姑娘,可别热坏了。” 紫玉在五福身边站下,唇角微微的勾着,心道姑娘这做派好像跟哄小羊的大灰狼似的。 小婢看了一眼小几上的绿豆汤和清洗过还挂着水滴的新鲜瓜果,吞了一下口水,拿起那碗绿豆汤抿了一口。 冰凉又清甜的汁液滑入喉间,仿佛暑气都降了几分,叫人浑身舒坦。 “你看这甜度可够?不够的话让紫玉再给你添上一勺糖。”五福笑道:“是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婢舔了舔嘴唇,看向五福,道:“我,我叫小雅。” “小雅,真好听!” 小雅听到她的夸赞,就勾了一下唇,看向五福:“你,她们说你是王妃娘娘,对吗?” 五福狡黠一笑:“你说呢?你刚才不是说看面相,你看我的面相,像是王妃娘娘吗?” 她故意把话往面相上引,岂料小雅当真的细看了几眼,道:“你面相清奇,眉间隐有王者贵气,双眸清明……” 五福见她顿下,道:“怎么不说了?” “你是带有正气的人,却也要小心小人暗算,未来几年,你有一大劫……” “住口!”紫玉厉声一斥:“哪来的神棍,小小年纪,倒学会信口雌黄,竟敢诅咒王妃娘娘?” 连生辰八字都不曾知道,就敢说五福有大劫,这不是信口开河吗? 小雅被紫玉吓得脸色白了,抖着唇道:“我,我只是按她的面相所推算。” “看来这些天是叫你这乖巧的样子给骗了。”紫玉对五福一屈膝,道:“王妃,奴婢这就带她下去处置。” “我没有,我真的不是胡说,准不准我不知道,但看面相是这样。”小雅吓得要哭了。 紫玉还要再说,五福拦着她,道:“好了,吓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俗话都说,算命的,骗你十年八年是准有的。信不信就看自己。” “王妃……”紫玉不认同,不管这该死的丫头是不是说得中,但说了这种话,怎么都叫人快活不起来,哪怕是不信,心里都跟洒了种子似的,随时就记挂着! 五福看着小雅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会看面相。所以,你就从这上面,看出那周小公子是本妃?” 小雅点头:“你作公子打扮时,面相与你个人气运并不相符,是莫须有的面相,我才斗胆猜测你是乔装打扮了。” “小姑娘倒是挺有眼色,那你寻上我来是做什么?那画舫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没有卖身在其中,我只是在那暂时落脚。”小雅看着五福道:“我看你眉心正气浓厚,必是那清明刚正之人,我才来试一试运气。我,王妃,小女大名叫何明雅。” 第1760章 柳暗花明 何家姑娘,何明雅,不就是阿九苦苦寻找的那何知府的二小姐吗? 五福让紫玉去请阿九,她则是问何明雅,怎么会在画舫里落脚,又是怎么会出来,甚至找上她。 岂料,这一问,何明雅的眼泪就跟决堤了似的,哗哗的流了下来,哭个不停。 阿九匆匆赶过来的时候,何明雅也才止了眼泪,看到阿九,眼神有些怯怯的。 “何明雅?何知府的二女儿?”阿九背着手打量她。 何明雅噗通一声跪在阿九面前,哭着道:“王爷,我父亲没有贪墨,他是被冤枉的。我们何家,都是冤枉的,王爷,冤枉啊!” 她匍匐在地,像只小兽似的低鸣出声。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有些无奈。 “小雅姑娘,你这就是喊冤,也得有理有据的说啊。”五福开口劝了一句,又对紫玉使了个眼色。 紫玉只得去把小雅扶起来按坐在椅子上,又绞了帕子给她净面。 何明雅擦了擦脸。 “我八岁就被送去了道观寄养,一直到何家出事也不曾回到何家去。何家出事之前,我父亲突然来道观找我,说了一些我听不明白的话,说是他活不成了,兴许整个何家都会遭殃。若如何家当真出事,就让我离开榆城。”何明雅哽咽的说。 “你父亲都说了什么?”阿九问。 何明雅摇摇头,道:“我当时害怕极了,也想不太全,父亲说他不会与人同流合污,若是何家当真有难,就让我隐姓埋名,我若能见得青天,再为何家伸冤。” “光凭你片面之词就说你父亲是冤枉的,有些牵强了。”阿九端着茶,刮了刮茶沫子,道:“你有证据吗?而且,那笔灾银确实经你父亲手,在你父亲手里消失不见了,处处证据都指向你父亲。” 何明雅张了张口,咬着唇。 五福见状,就道:“你若当真是想替你父亲,替你何家伸冤,想要平了这个贪墨的罪名,想要你父母,你姐弟你家人,就该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何明雅抿着唇,沉默着不语。 “王爷是唯一可以帮你,可以为何家平反的人。”五福又道:“而且,你既然来找我们,不是因为信任我吗?怎么到这了,才吞吞吐吐的?” 何明雅垂着头,看了一眼阿九,又看向五福,触及她的眼睛,一咬牙,道:“我知道那些银子在哪。” 众人一怔。 阿九坐直了身子:“你知道?” 何明雅点点头:“我知道。”她咬了咬唇,道:“除此外,父亲还给我一个账本。” “什么账本,东西在哪?” “我不知道。”何明雅摇头:“我从小就寄养在道观里,只跟着师父学观面相,供菩萨,别的我不懂。但我知道那必定很重要,父亲说了,如非必要,不让我轻易拿出来,他让我离开。” “我离开道观,就听到何家出事,我也不敢回去,换了妆容一路来到榆城,躲在画舫里当丫头,我不敢回去替他们收尸,我,我不孝……”何明雅又大哭起来。 第1761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从何明雅嘴里得知那藏银之地以及何知府留给她的账本藏在何处,阿九当即派人前去起获。 “……王妃,我,对不住,我叫你看笑话了。”何明雅红肿着眼,擦了一下眼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五福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道:“情之所至,家人惨死,你激动也是人之常情。放心吧,等案件了结后,你就能好好的祭祀你的家人,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何明雅瞪大眼,道:“会吗?会把害得我何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给抓起来。” “会的。”五福道:“他们会以命偿命,不都说苍天是开眼的么?” 何明雅又哭了出来,道:“王妃,您是个好人。” 她赌对了,没看错人。 “所以,假若要你对簿公堂指正,你敢吗?”五福又问,这样大的案子,她不知道会不会再在公堂上审过,还是直接判定,万一要人证,这也是提前打个招呼了。 何明雅身子一抖,却捏了捏小拳头,道:“我敢!”家里人连命都没了,若不能申诉,大不了她就去地府里家人团聚,反正最坏也是这样了。 “好姑娘!”五福拍了拍她的手,又问起她怎么逃出了画舫。 却原来,何明雅能到画舫,也是因缘巧合,曾经在她家里做过厨娘的一个妇人就在画舫厨房做事儿,在街上偶然遇到,何明雅求着她带她去画舫。 那妇人感念从前的知府夫人是个良善人,听了何家的惨状,也生了怜意,求了人,把何明雅当成自己的侄女塞到灶房当个烧火丫头。 那天晚上她会端菜上去,也是画舫客人太多,人手不够,她才顶上去了,没想到就遇到五福,闹出那个事。 后来何明雅察觉有人拿着她的画像来寻人,她害怕得很,就怕自己被抓了去,想到五福曾说过在哪住,这才找上客栈去。 或许这就是苍天有眼,就让她赌对了。 五福虽然觉得有些戏剧性,但也有些感叹,这就是所谓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 让紫玉带了何明雅下去安置,并让人保护她的人身安全,五福看向回转的阿九,嘴角勾了一下。 “你派人去寻了这丫头这么久,却始终遍寻不获,她就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跟前,有没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阿九坐到她身边,失笑道:“要不我怎么说你是我的福星?人偏偏就撞到你这里了!” 太戏剧,也太巧合,说是上天注定也不为过! “那是,你要好好珍惜我!”五福得意的说。 阿九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我一直很珍惜。” “希望能把此案结了,以告何家的冤魂吧。”五福又叹。 “梁邦正在榆城查那笔银子的下落,现在已传信过去让他起获。另外何知府交给那丫头的东西也派人去取了,里面都有什么,到时便知。”阿九握了一下她的手,道:“这事一下有结果,今晚兴许会很忙,你别等我,早点休息。回头我再和你说。” 五福笑着说好。 第1762章 叛动 阿九很快就拿到了何知府交给何明雅的东西,何明雅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懂,也没说谎,因为那些东西,除了有这几年榆城官员的受贿赂贪墨的账目来往,还有他们巴结讨好上峰的银物去向。 除此外,还有一封血书,上面以血书写了整个北地的官官相卫和腐朽,还有对朝廷拨下来的这笔灾款的觊觎,在款项尚未到手,他们便已经进行了分割,并试图让何知府合流,他们画出的大饼,除了是灾款的分赃,另有调任高升的大饼。 何知府不从,他们便孤立威胁他,甚至以家人性命威胁,无奈之下,他只能虚与委蛇铤而走险,收集那些人的罪证的同时,亦暗中准备着,在灾银到手后立即藏起来了…… 一封长长的血书,呕心沥血,字字泣诉,对北地官场腐败的痛斥,对百姓的怜惜,叫人动容。 几个无愧北燕,无愧这一身官服,更让人喉咙发堵。 阿九放下血书,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按了按发闷的心脏,长长的嘘出了一口长气。 当官不易,当好官更难,而当人人称颂的青天更是难上加难。 有人在这路上走歪了,也有人走得磕磕碰碰,更有人走着走着连命都丢了,可他们,却从不言悔,一如何知府。 阿九又翻了那厚厚的账本,一掌拍在上面,道:“让杜指挥使的人干活吧。” 全部都该死! 一条条的指令发出去,这一晚,有不少的官员在睡梦中突然被人从床上像一只小鸡似的被人抓起来,也有人衣衫不整的被从肤白貌美的小妾身上拉起。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却又有点理所当然。 宣武候同样被抓到了大牢里,但他没慌,只是叫着冤枉,同时也秘密的买通牢中衙卫打探消息,得知那何知府的女儿在阿九手里,心就恼怒半分。 那小贱人,遍寻不着,竟叫阿九给找着了,偏他还以为阿九只做无用功呢。 娘的,真他娘的是咬人的狗不吠! 可在知道阿九只是掌握贪墨案,宣武候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是知道那件事就有机会,而延州,是他的地头,阿九想要办他,还嫩着点。 宣武候人在狱中,嘴上喊冤,暗地里,却不断的传出数条消息,殊不知,阿九就在这等着他呢。 刺杀何明雅的人一波接一波,去偷窃阿九得到的账本也亦然,甚至放火烧书房。 这都是意料中事,应对起来,也不难。 让阿九震怒的时候,宣武候竟然煽动兵变,先动起来的是榆城那边的兵营,也就是高大元帅的帐下,叛动的就是那曾和阿九花酒的那个叫杨宽的小将。 榆城动,延州这边也动,宣武候手握八万兵权,他的心腹将领口称阿九冤枉良将,围了别院要求放人,甚至在延州城里造兵乱民乱,打砸抢烧,煽动民众百姓,涌到阿九的别院中,让他放了宣武候出来平乱。 “让高大元帅动手吧,估计他也等了这机会许久了!”阿九看着别头外头一圈圈被煽动的无知的百姓,冷冷的下令。 第1763章 翻不出五指山 作为一个元帅,不想揽大权不是个好元帅,而什么叫元帅?那就是第一,可兵权不统一,那当个屁的元帅,还不如早点荣退回家抱孙子去。 高元帅来北地,就是要当那第一位的大元帅,自然不想宣武候在眼前碍地儿,在他看来,宣武候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毫无作为的狗屁,现在有了机会要把那龟孙子给拉下马,当然不会错过,立即以雷霆之势压制了自己的兵营,斩杀了几个叛乱的将领,震慑了不少蠢蠢欲动的人。 把榆城的兵营交给心腹将领,高元帅就拿着燕皇给的密旨前往宣武侯手下的军营,以暂代元帅之位接管军营的一切事务,并以没有经过调兵批准而擅自带兵出营的将领为叛动造反的罪名去抓拿那几个将领。 高元帅此举,快狠绝,那些犹在煽动兵变民乱的将领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抓进了大牢里,和宣武候为邻,至于其余士兵,一句不知者不罪,弃械乖乖回营便既往不咎,否则以造反和逃兵论处。 造反,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当兵的谁敢担这样的罪名,既然既往不咎,自然乖乖回营。 至于被煽动的百姓,趁火打劫的决不轻饶,砍头和牢狱之灾,大家也就各自散去。 宣武候得知后,才知事态严重,尤其是高元帅还手持密旨,让他颇心惊。 何为密旨,那是秘密的,只传到该拿的人,也只有那人知道,而皇帝为何要颁这个密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所谓疑人生暗鬼,说的就是宣武候,更别说他自己的底不干净,察觉帝皇可能已经知晓他的秘密,当下就有些心慌。 比起底下官员孝敬他钱物,私藏铁矿并打造兵器,可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人在生疑的时候,就沉不住气,宣武候眼看着自己的心腹将领被抓进大牢,动用了自己的暗棋,去处理他的那些账本,以及那个铁矿。 “……总算等到他动了。”阿九听到底下人来报,总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为了引这宣武候入局,为了那个铁矿的所在。 五福把一杯菊花枸杞茶递给他,笑道:“任他是孙猴子再世,也翻不过你这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阿九轻笑:“来北地已近两月,耽搁太久了,不耐烦了。” 眼看着七月都到了,还没把这摊子事给落定,他的心情就和这大热天一般焦躁。 “这大牢里的人都要坐满了,也快了。”五福道:“倒是这一次的事涉及的官员广,整个北地都跟要重新洗牌一样,你得有些准备。” 阿九明白她说的什么,点了点头,道:“宣平候府的世子梁邦跟我前来这一趟,我想让他在这边谋个位置。” “你不是说他妻子刚生了孩子?就狠心人家夫妻分离?” 阿九道:“他还年轻,靠世袭不是不可,但真正的手握大权和世袭又是不同。”他说着握了一下她的手:“我也总得为咱们的后代多备点中坚力量。” 五福嘴角一抽,想得真远。 第1764章 起获灾银 阿九的想法很简单,现在有机会就安插一下自己交好的人,结交好了,将来自己的儿子后代,就多一份人脉保障。 而所有世家的人脉都是这样得来的,他虽然贵为王爷,但也只是世俗中人,也逃脱不过这个定律,哪怕是身为皇帝,不也都有自己的心腹臣子? “去去,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好歹去安排好,别叫人给跟丢了。”五福推了他一把。 “害羞了?”阿九吃笑,道:“你放心,这人跑不了,我们会找到那铁矿的。” 五福有些好奇,那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正说着话,紫玉来报,那梁邦来了。 “定是把银子押回来了。”阿九说道:“一道去看看?” 五福正闲得无事,点头称好,两人走出门去。 才来到二门,就看到一个高大威严的男子指使着人把一个个箱子往内抬,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声,他转过头来,看到阿九,立即走了过来。 “王爷。”梁邦双手抱拳,向阿九行了一礼,道:“幸不辱命,把这灾银找回来了。” “辛苦了!”阿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家伙也瘦了一圈。 梁邦咧了咧嘴,看向五福,眼中带着打量和好奇。 “这是本王的王妃。”阿九介绍。 梁邦立即单膝跪地一拜:“宣平候世子梁邦拜见王妃。” “免礼吧。”五福淡笑抬手。 “谢王妃。”梁邦站起来,又用眼角余光瞥了五福一眼。 唔,姿色不算绝色,可气度沉稳大气,身材修长,气质大方娴雅,挺耐看的。 听说,全是因为这王妃带来的好运,才找到了银子所在,竟就叫她误打误撞的救了那何二小姐,这案子才叫云开月明。 好运气,旺夫! 阿九走到那些箱子面前,侍卫打开其中一个,码得整整齐齐的,白花花的官造雪花银,晃得人眼花。 他随手拿起一个十两重的元宝,看了看底部,官造的印记标识完整清楚,确是官银无疑。 “五十万两,一个不少。”梁邦一边说,一边用余光瞥向五福。 见她也只是拿起元宝看了看就扔了回去,眼中没有半点贪婪和欲望,有些讶然。 听说这位王妃出身山野,并不是生长在富贵窝的人,可面对这么多银子,她竟然没有半点羡色,仿佛这几十万两只是普通的上千百两。 “清点一下,封存起来吧。”阿九看向一旁临时拉过来的官员,淡声吩咐。 “是,王爷。” 阿九转过身,看到梁邦瞥着五福的眼神,轻嗤道:“王妃是有百万嫁妆的人,又有几个赚钱的生意,手中经过的银钱,比你我还趁手,哪里瞧得上这点小钱。” 五福挑眉,看向梁邦,怎么,以为她会贪这个钱? 她再坏,也不屑去谋老百姓的灾款啊,那会天打雷劈的! 梁邦被阿九一说,脸上滚热,讪讪的赔笑道:“难怪,我看王妃视钱财如粪土的态度心里很是意外,便是我自己,看到这堆银子也很心动了一下呢!” 五福似笑非笑的道:“所以我是王妃而你不是,因为你段数没我高!” 第1765章 云开月明 梁邦被五福一噎,有些呆愣,看向阿九,段数是什么? 阿九因着这贪墨案有了大进展,又找回了灾款,心情大好,嘴角勾起,道:“进去说话吧。” 他先扶着五福的手往内走。 梁邦看着两人走远,悄咪咪的问原野:“什么是段数?” “就是你不够王妃玩,眼睛放亮点。”原野也难得有点笑容。 梁邦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坐在花厅,梁邦连续喝了几碗冰镇绿豆汤,才舒坦的喟叹出声,天气太热了,北地更热,来了这么久一直找不到那何小姐和灾款,他都着急得嘴角冒火泡了。 如今云开月明,喝什么都冰凉透心。 “……真没想到,那何知府胆子会这么大,直接把银子就藏在那城隍庙的城隍爷像下,也不怕那些来上香拜佛的人发现了。”梁邦叹道。 这么大笔的银子,他就将其藏在了一间破旧的的城隍庙下,那里面挖了一个极大的地窖,设了机关,却一直都没叫人发现。 “若是叫人发现了,那也算用之于民了。”阿九道:“怕是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把一切都交给天意。” 他想起那血书,言语间,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梁邦再叹,道:“如今看来,确实都是天意,谁想到他那女儿会叫王妃救了呢,冥冥中自有主宰,不叫好人蒙难。” 五福却不愿多谈这个,问:“这银子本就是要救灾的,现在运来了延州,那之前的灾民不救了?运过来,再运回去,岂不是多此一举?” “一案归一案,这案结了,才能论下,便是要救,也得重新整章程。”阿九道:“不可能直接就将这些银子直接派发下去的,而且,这接手的官员委派也得要重新拟定。” “得派真正的为国为民的好官才是,不然,现在的五十万找回来了,下个呢?”五福冷哼。 阿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放心。” 梁邦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心里有些嫉妒,他也想他的娘子了,也想闺女。 “王爷。”魑三匆匆进来,激动的说:“信传回来了。” “当真?”阿九坐直了身子,也很激动。 魑三点点头:“就在丰林县,此去五十里,我们的人正在盯着,请王爷示下。” “好!”阿九兴奋的一击掌,站了起来。 梁邦有些莫名,问:“怎么?” 阿九没回他,只看着五福,笑道:“一起去看看?” 五福眼睛一亮:“可以啊!”她无聊得要发霉。 阿九听了,就冲着魑三点头:“下去安排,快马前进。先传信让我们的人勿要轻举妄动,提防狗急跳墙。另外,通知杜指挥使随行。” 这事已经禀告了燕皇,那杜指挥使也是为此事而来,就绕不过他。 “我先去换个骑行服。”五福走出花厅,古代的军工厂啊,她得见识见识。 “哎哎,王爷,到底什么事啊?”梁邦拉着阿九好奇的问。 阿九道:“宣武候私藏一个铁矿搞了个军工厂打造贩卖兵器,现在找到了。你若不嫌累,跟来看看。” 梁邦愣愣的,半晌才爆了一声粗,铁矿军工厂?累死他也得去啊,不捞点功劳对得住离开闺女婆娘这么久吗? 第1766章 山谷屠杀 快马疾驰而奔,所经之处,尘土飞扬,惊得路边小动物疏忽钻入林中不见。 梁邦不知多久没有像现在着么快马狂奔了,癫得他差点胃水都要吐出来,却还得忍着。 看向前头二人,他的嘴角不免一抽,阿九是个男的跑得快就算了,可王妃是怎么回事? 这跑了也有两个时辰了吧,却完全不见她的速度慢下来,也不叫停,急行军也就这样了吧,她还是女人吗女人! 而跟在二人后面的人,还没有半点奇怪的样子,仿佛见惯不怪,是他了解得太少了吗? “王爷,前方十里便是山谷入口。”魑三提醒。 阿九把马速度降低了,眼看就到了,就不适宜这么多人狂奔,引起太大的动静。 “可还好?”他看向五福关切的问。 五福笑着摇头:“没事。” 之前她为了整那李璇玑,也跑了几天,算是也练了下,不至于太久不骑马而造成不适。 阿九看她神色没有勉强,遂放下心来,继续驱马向前。 待来到山谷入口,天色已是暗下来,天空从橘红变成紫蓝到深蓝。 一行人来到山谷,就已经有人迎了上来,向阿九行了一礼,禀报眼下的情况。 山谷本也是有人守着的,但已经换成了自己的人,充当原来的守卫守着。 “王爷,这边请。” 阿九点头,这一行中,他的身份最高,自然是被保护的人,自有做属下的走在前面先开路。 五福随着阿九走进山谷,两人都被围在中央,在五福身边,都围着她自己的人,便是小七也紧跟在身边,警惕的扫射着周围。 砰! 忽听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震了震,惊得已经开始栖息的鸟儿扑腾乱飞。 “怎么回事?”梁邦满脸骇然:“这是炮声吧?” “怎么会用炮?” “糟糕,会不会是宣武候要炸了这个地方?”五福忽然道。 阿九脸色一变,沉声道:“既然他们在用炮,就别注意动静了,加速前进。” 若是让宣武候毁了这地方,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众人飞快前进,炮声偶然响起,夹杂着一两声惨叫。 待来到可以看到整个山谷的伏坡地,眼前灯火通明,各处都点着火把,照得整个山谷宛如白昼。 山谷处,宛如一个巨碗,用木材搭建了不少的房屋,而有些穿着兵营服饰的人拿着长枪走来走去,做着布防。 又有一声巨响从山谷的另一边传来。 “魑三带队,你们去,把放炮的人给斩杀了!”阿九当即吩咐。 “是。” “阿九你看。”五福指着下方。 有一些只穿着一件白褂背心,甚至有些直接光着上身的男人被推了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士兵,应该就是在这个地方做工的矿工。 但见他们一脸茫然,然后,变故出现了,那些士兵举起屠刀,直接斩向站得最近的男人。 不但阿九他们大惊,便是那些矿工也大惊失色,逃生的本能让他们惊恐的躲避,甚至反击。 但他们手上没有利器,更没有刀快,一条接一条的生命被斩杀于刀下。 这是屠杀! 第1767章 王妃很彪悍 屠杀! 那些士兵是要把那些矿工都屠杀掉,这是杀人灭口,完全销毁所有。 “阿九!”五福看着那些矿工尖叫着四处躲藏却又命丧于刀下,眼睛血红。 宣武候,他简直灭绝人性! “杜指挥使,还有其余的人什么时候来?”阿九道:“让人去接应他们,迅速来支援,并让人守住山谷出入口,别让一个逃了。原野,放信号,让我们的人也赶来。” 杜指挥使点头,叫来两个亲兵,如此吩咐了一番吗,原野则是扔出了一颗紫色的信号弹。 “我们下去!”阿九手一挥。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如大鹏展翅一样,往下掠去。 “魑五,小七,墨兰,你们几个护好王妃。”阿九一声吩咐,自己也往下冲去,梁邦紧跟在他的身边。 小七得了令,并不像其余人那般往下,而是跟在五福身边。 五福看向一间大屋子,里面似有火光,便道:“我们去那个屋子。”说着,就往下而去。 山谷乱象四起,厮杀声惨叫声在山谷内回响着,叫人心惊。 五福几人轻盈的穿过山谷,顺手还杀了几个士兵,动作干脆利落,往她所指的屋子直奔而去。 “宣武候已入狱,降者不杀。”阿九看着那些年轻的士兵,大喊一声。 有人愣了一下,但瞬间,他就被一个黑衣人给砍了头,十分干脆。 阿九脸色一变,这应该是宣武候的暗卫私兵,忙叫:“大家小心。” 梁邦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给伤了手臂,手中长剑差点掉落,没等他完全握稳,对方的掌已经到了跟前。 忽然眼前一花,有人从他眼前晃过去,而那黑衣人的脖子喷出一条血线,溅了他一脸,软倒在地。 “想死是不是?发什么呆?”五福厉喝一声,又反身一跃,利落的抹掉另一个士兵的脖子,对魑五道:“魑五,去那个屋。” 魑五足尖连点,往那屋子飞去。 梁邦抹了一下把脸,看了地上的死不瞑目的黑衣人一眼,再看五福轻盈的如一只蝴蝶往上方屋子掠去,不禁眨了眨眼。 原来他真的眼睛不亮,有眼不识泰山啊,王妃,好生彪悍! 他向另一个黑衣人奔去,总不能真回回让人救。 魑五踢开木门,里面一高大男子正在一个火盆前往内投着什么,见到魑五,立即把桌上的东西都往内扔。 “阻止他。”五福一喝。 魑五急蹿进去,踢翻火盆,无视火星子四处飞溅,和那蒙着脸的男子交起手来。 “姑娘小心。” 墨兰用力推开五福,有人从梁上跃下来,手中长剑扎进了她的肩膀,再拔出,不禁闷哼出声。 小七发出一声狼嚎,自下而上,双手直抓那人。 五福回头,看到墨兰的肩膀一片暗红,脸色微变,想也不想的撕下自己的衣摆绑住她的伤口。 “你受伤了,去把那些纸张账本收起来。”五福指使墨兰,她则抽出腰间长鞭,打开机关,向和小七缠斗的男人脖子卷去。 第1768章 又受内伤 夏夜,在山谷的这些屋子全是用木材建的,魑五踢翻的火盆,火舌卷起一些纸张,落在各处,慢慢的燃烧起来。 不得不说,五福的运气有时候说好,但有时候也不知说歹还是别的。 在这个屋里的黑衣人,既然来处理那些账本啥的,该是宣武候比较得用的人,武力指数也是一等的。 火烧起木材,又是在山谷,风一来,越发的催得旺了,火龙噼啪卷起。 五福和小七对付的那人,出手奇快又狠辣,两人一时没能拿下。 “小七,你上我下。”五福和小七一个错身,她的长鞭卷上那人的腿,而小七,则是凌空跃起骑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的长剑往上刺去,却被五福用力的扯了个趔趄,那长鞭上的利刺勒得他的腿都断了似的。 他还没想全这一点,就听得咔嚓一声。 什么声音? 他明明看着门外的,怎么突然变成了窗子了? 小七跃下,顺便用力的踢向他的腰,黑衣人被他踢到墙边,他最后一个反应是,他的脖子被一个孩子拧断了! 火势越来越大,烤得人面部发热。 “小七,去帮魑五。” 五福的话才下,那黑衣人就一掌拍向魑五,跃出窗外。 魑五吐出一口血,想要追上去,小七已经先他一步追出去。 “姑娘,快走,这屋子要烧起来了。”魑五只得催促五福。 五福随手抱起几本账本,道:“走。” 梁邦眼看着五福进的屋子烧起来了,不禁吓得脸色发白,高喊道:“王妃在那个屋子!” 阿九就在他不远处,一听这话,立即施展轻功跃过去。 五福正好从内跃出来,阿九慌忙接住她:“伤到哪了?可有烧伤?” “我没事。”五福把账本塞进怀里,环视一周,见到小七缠住那人了,就道:“你忙你的,我去帮小七。” 他再厉害也只是个孩子,对上一个成年人,甚至能伤魑五的成年人,赢面很少。 阿九张了张口,五福已经往那边去了。 厮杀仍在进行,不知何时,山谷入口一阵震动,仿佛有千军万马前来似的,很快,有不少穿着士兵服的士兵举着火把出现。 黑衣人见状,大叫一声:“撤。” 阿九怎么会让他们走,那岂不是给宣武候留下实力?打了几个手势,他便冲去五福那边。 正好看见五福被对方一掌打倒在地,几个跳跃就不见了。 “小七,莫追,你不是对手。”五福偏头吐了一口血。 阿九冲了上来,胡蝶紧跟其后。 “胡蝶,你去看看可能追到人。”阿九看五福脸色白了,黑着脸吩咐。 胡蝶一个纵身不见。 “没事。”五福见阿九黑脸,道:“那家伙有点厉害,怕是宣武候身边一等一的高手,这次若追不到,还得提防他会不会闯进大牢里劫狱。” 阿九摸着她的脉搏,生气的道:“你先担心自己吧。”说着,喂了她一颗药,治内伤的。 连五福和小七都合力打不赢的人,确实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次侥幸逃脱,除非躲在那个旮旯永不出现,否则,杀无赦。 第1769章 胆大包天 随着阿九己方的人完全到来占据了主导位置,喧嚣的山谷逐渐安静下来,所有的矿工或是在这山谷里做监工的,守卫的士兵,全被控制着看守起来。 梁邦快步走到五福跟前,他看着被阿九扶起来的五福,神情关切,问:“王妃如何了?” “托福,只是受了一点内伤。”五福含笑道。 梁邦松了一口气,又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拱手抱拳:“谢王妃救命之恩。” 阿九听了,看了五福一眼。 “顺便的。”五福哈的尬笑,道:“你起来吧,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记得了,战场上千万别分心,生死只在一秒间。” 梁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胡蝶飞掠回来,阿九看过去,沉声问:“人呢?” “天黑,对方比较熟悉这边地形,让他跑了。”胡蝶道。 阿九的脸一冷。 “罢了。”五福扶着他的手道:“左右这里已经被我们掌控,宣武候他也别想逃。” 说着,又把从那黑衣人手上抢来的账本递给阿九,道:“不知里面都有什么,他要烧掉,必定是重要的。” “我这也有。”墨兰把她拿到的也递过去。 阿九都交给原野拿着,对五福说道:“我看一看这地儿,你受了内伤,先歇息一会。” 五福怎么肯,她来这就是为了来见识古时的兵器厂的,便道:“一点儿内伤不碍事,我也想见识一下。” 阿九见她目露恳求,只好道:“那得小心点,一旦有什么不舒服,立即告诉我。” 五福忙的点头。 一行人,先往那被炸毁的山谷去,听回来的人报说,那里是一个挖空了的大山洞,就在那处熔铁打造兵器的。 不过片刻,五福她们就站在那入口处,里面还有硝烟飘出来,味道极浓,有些士兵鼻子上绑了布巾在整理。 “王爷,这地方被炸过,提防倒塌,还是别进去吧?”原野劝说:“里面的东西,属下会让人清点出来。” “无妨。”阿九不在意,却让五福在入口等。 五福道:“要进一起进,要等一起等,你我可是一体的!”说着,取了布巾包住鼻子,走了进去。 阿九连忙跟上。 这洞被扩得极大,到处都是铁渣煤灰,还有大大的口锅熔炉,以及一些锻造兵器的物什,乱七八糟的堆放着。 “这是铁矿?”五福指着一堆一堆的矿石,随手拿起一颗,仔细观看,里面有很多的杂质,却隐约可见铁色,放在鼻子轻嗅了下,一阵铁腥味侵入鼻尖。 “都是矿工开采出来的矿石。”有侍卫解释,指了指深处:“从那进去,还有没开采出来的。” “王爷,您瞧。”杜指挥使站在一个满是碎石的溶洞前招呼。 阿九和五福走了过去,越过那些碎石,进得溶洞,就着火把看了个全。 目光所及,全是簇新的兵器,有长枪,有羽箭,一捆一捆的绑着,还有不少用于战场上的武器。 “宣武候,胆大包天!”阿九愤怒的骂。 第1770章 楼塌了 不怪阿九愤怒,就这些东西,都是战场上士兵所需要的却又短缺的,可宣武候,私藏这么一个铁矿用它来谋利益已是罪大恶极,他还把这些东西卖给邻国,这难道不是叛国吗? 他做这些买卖的时候,就不知道或许有一天,人家会拿着这些从他这里出去的兵器来杀北燕人吗? 如今是知道和南岳的魏王府做交易,谁知道他之前还有没有卖给别的国?比如鞑子匈奴? 看到满满的兵器,还有一件件的盔甲,阿九的怒火就无法降熄下来。 “他们应该是想炸掉这个藏兵器的溶洞,若非我们的人快一步,只怕这些东西已经被掩埋了。”杜指挥使同样愤怒,兵器在战场上何其重要又是短缺,对方竟宁可炸毁了都不让它存在,何其可恶。 “传令下去,宣武候私藏铁矿并贩卖兵器邻国,等同叛国,带兵抄了宣武候府。”阿九冷声道:“杜指挥使,如何向皇兄请旨,就看你了。” “属下立即向皇上请旨,必如实禀告。”杜指挥使抱拳道。 阿九点点头,吩咐下去:“都清理起来吧,注意塌方安全。” “是。” 阿九拥着五福的腰走出这个偌大的矿洞,来到外头那一间间的屋子,又翻看了五福她们抢出来的东西,召集了相关的人,把一道道的指令传了下去。 这一晚,整个山谷并不宁静,有不少的证据被整理出来,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城供皇上批阅。 而就在阿九他们控制了这个山谷的时候,延州城关押宣武候的大牢被劫,宣武候被一伙蒙面的黑衣人救出,不知其踪,和他不见的,还有宣武候的四岁幼子李迎。 几天后,皇城传来圣旨,宣武候李和明大逆不道,勾结官商,陷害忠良,私藏铁矿,打造贩卖兵器,唆使兵变,证据确凿。李和明其罪叛国求荣,天地同诛,褫夺其爵,灭九族,秋后斩立决。 宣武候,不,如今该叫李和明了,他因为叛逃而被发全国缉拿令,一旦发现其踪,生死不论,杀无赦,而宣武侯府族人,全部押解回京等候秋后处决。 七月,烈日当空,宣武候府的族人被押送出延州,不少百姓听说了李家的事,都在路上围观,看到牢车里的李世子时,有人冲了出来,大骂着:“苍天有眼,你这畜生终于落得这下场,可怜我的女儿,还没长成就被你这畜生害死了,老天有眼啊。畜生……” 烂菜烂叶子甚至向李世子扔了过去,有人甚至向他砸了一团猪粪,其余人也没好到哪去,被扔了一身脏污,吐了不少浓痰口水,有百姓不断的诉说着李府的罪名。 “看他起高楼,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呜呼,哀哉。”五福坐在茶楼的二层中,看着李府的惨状,啧啧摇头称叹。 那位李璇玑,当初那么矜贵的在自己跟前晃,如今,跟只惊弓之鸟似的,只穿着白色的绸衣缩在她母亲身后,可怜可悲。 “不在府里好好歇着,出来凑热闹?还卖起文采了!”阿九从门外走进来,不悦的盯了五福一眼。 第1771章 保留了后路 听到阿九的责怪,五福呵呵的笑了几声。 “在府里无聊,出来看看热闹,而且,我不过是一点内伤罢了,早就好了。”又把茶递过去:“怎么有空过来了?不忙么?” “内伤才是紧要,你去年的身子还换了这么多的血。”阿九不认同她的说法。 五福吐了吐舌头。 阿九见状,没好气的瞪她一眼,也知道她确实无聊,便不再说这个话,道:“这些日子都忙着这边的事,也没好好的陪你,今天得空了,和你出去走走。” 五福挑眉:“都处理好了?” “差不多了,前来接手的人也快到了,李和明落马,再加上那贪墨的事,一拔一串儿,很多位置空出来,得填回去,不然这北地就得乱了。”阿九啜着茶道。 “这边也有不少好的吧?” 阿九点头:“确实有几个可造之材,我提了上来。” “伯乐之恩,那可就成了你的人了。”五福眉梢一动,又问:“梁邦呢?安排在哪个位置?” “原本的宣平候也是名将,这些年,梁邦在他的教导下也颇有成,我和他谈过,他的意思是去高元帅账下。”阿九说道。 “要来高元帅帐下,就得在北地了,小两口夫妻分离,于感情不好吧?”五福道。 “他若舍得,自然也能把妻儿带过来。”阿九道:“在这打滚几年,成就不会比待在京中少,你看宣武候便知。” 五福耸了耸肩。 “他来此,也算揽到了些功劳,不管是在京里还是在这,都会有实职的。”阿九笑着站起来:“不说了,我们下去走走?” 五福把手递给他,两人携手下楼。 两人在延州城手牵着手在街上走着,身后跟着侍卫丫头,有行人认出阿九,纷纷跪地行礼。 “小六,去买几个烤串。”五福指着一个路边的烤羊肉的小摊,指挥魑六。 魑六应声而去。 阿九皱眉道:“天气如此热,吃这个也不嫌腻?” “回头多喝几碗绿豆汤就是了!”五福笑眯眯的说。 阿九无奈摇头。 “这李和明还没找到?不是说出动了什么锦衣卫抓拿?” “李和明在北地把持政务也有多年,建立的势力暗卫也不是吃素的,从他从狱中逃脱便知,只怕他最终的目的就是引开我们,好从狱里逃离。”阿九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道:“他做这个买卖多年,钱银必定不少,但从李府抄出来的财物,却不过尔尔。” “你怀疑他另外藏宝了?” “若不然,他能带着小儿子逃离?”阿九冷笑:“便是不是想着东山再起,也想着给后代一条后路,把他李族延续下去。” 五福道:“永远为自己保留一条退路,也是人之常情。” “他不会逃得过的。”阿九哼了一声。 “何明雅那边,也要送回京作证了?” “放心,我会让人照料着她,恢复何家名誉,发回何家财物的!”阿九拍了拍她的手。 “家已破,人已逝,再有财物又如何?”五福一叹。 阿九看她神色低落,眼看魑六拿着一把烤串回来了,就道:“看,烤串来了。” 五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岔话题就不能有点技术含量? 第1772章 甲一失联 随着接任北地的官员到任,阿九就愈发轻松,把事儿交过去,也着手准备回上京皇城去。 五福听到要回上京了,却很有些不自在,找来紫玉,问她可曾见过北燕太后? 紫玉虽然是暗卫出身,但却没有见过莫太后的,便摇头笑问:“姑娘是担心了?” 五福呵呵讪笑,道:“这不是头一回见家长,有些紧张么?” “有王爷在呢,您只管大大方方的就行了。”紫玉抿嘴笑道。 “也是。我是要和她儿子过日子的人,不是和她。”五福想通,道:“我的那个玉雕呢,拿过来,我收尾。” 紫玉把她的物什都拿了过去。 阿九进来的时候,见看到五福埋头雕着一个眉目慈祥的玉观音,知道这是她准备送给母后的礼物,不由心中一暖。 他走过去看了一会,道:“不要太伤神了,你就是什么都不送,母后也会高兴的。” “胡说,哪有空手去见婆婆的?”五福挥手道:“你去忙你的吧,别打扰我。” 阿九张了张口,见门外原野一晃,便走了出去。 回到书房说话,阿九问:“何事?送给魏王府的大礼都办好了?” 活该魏王府走运,宋城和李和明是先谈的交易,而不是交易成了,但他们两人有来往,甚至有书信为证,却都是事实。 宋城在李和明倒霉的时候就悄无声息的回了西北,但阿九说过,不会轻易的就让魏王府过关的,所以,把相关书信整理了一份给南岳皇送去。 南岳皇本就对魏王府忌惮,有这些东西,必定会更为的忌惮,借机发落魏王府。 魏王府可以自辩,或许不会像李和明一样倒霉,但即便不掉一块肉,也会掉下一层皮来,也更叫南岳皇忌惮。 “回爷的话,已经着人送到南岳皇的案头了。”原野道。 阿九很满意。 “爷,京中好像有点不对。”原野说道。 阿九闻言看向他:“怎么?” “甲一好像失联了。” 阿九脸色微变,站了起来:“什么意思?” 失联,怎么会失联了? 他想到自己临行前交给甲一的任务,现在,甲一失联? 原野回道:“暗卫营已经许久不见甲一的人,另外几个点也不曾见他去。” “什么时候不见的?”阿九的声音冷得宛如寒冰。 原野摇头:“这个无法肯定,但有人见到他的最后一次是六月二十六。” “怎现在才来报?” “爷,这暗卫执行任务,一年半载不见也是常事。”原野道:“发现不寻常的,是新的暗卫。” “新的?” 原野说道:“不知王爷可还记得,在前年我们还在南岳时,爷和姑娘在华阳那边府城参加那比赛?” “嗯。” “当时姑娘收了小乞丐兄妹,后来被爷送到了暗卫营。” 阿九想起来,确有这么个事,当时他嫌弃五福调教人不行,就把那对兄妹给扔进了暗卫营,想着锻造好了,就给五福做暗卫。 原野看阿九的表情,继续道:“那对兄妹被甲一带到身边亲自教,发现不对的,就是那个如今代号为赤眉的妹妹。” 第1773章 来打一场 关于甲一失联的事,赤眉也不知是谨慎,还是不清楚太多内情,并没传来多少消息,但甲一很久没有踪影是事实。 阿九的脸色异常难看,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拳紧握着,似在隐忍着巨大的怒火。 “王爷?” “把这边的事准备一下,我们回京。”阿九挥手。 “是。”原野张了张口,看他闭上眼,终归是什么都没说,退了出去。 才走出房门,他就听到屋内传来东西被扫落在地的声音,心中不由微沉。 甲一是暗卫营的统领,第一把手,是阿九的心腹,可现在他失联了,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甲一叛变,二是他已经消失不在了! 不管是哪一条,都不是好消息,因为会令一个亲王暗卫营统领叛变或消失的人,只有一人,就是万人之上的至尊。 而那位会处理甲一,是因为对王爷起疑了?还是忌惮他了? 原野心情有些沉重,吸了几口气,下去安排诸事。 …… 五福放下刻刀,伸了个懒腰,看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便唤来紫玉。 “什么时辰了?” “已经戍时了,姑娘可要传膳?”紫玉回道。 “唔,王爷呢?” 紫玉刚要回话,眼角余光扫到门外有人晃了下,便走出去,很快就进来,禀道:“姑娘,原野在外有事要禀。” “进来说话。”五福看过去。 原野走进来,恭敬的行了一礼:“王妃,王爷在书房……” 听了甲一失联的消息,阿九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点灯,也不传膳,叫原野有些心慌,才来禀了五福。 五福听了原野的禀报,皱眉道:“怎不早些来报。”她走了出去,直奔书房。 书房内,一片漆黑,五福接过原野的灯盏,敲了敲门:“阿九,是我,我进去了。” 走进去,东西被砸一地,阿九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五福把油灯放在桌上,蹲在他跟前,握着他的手,道:“怎么了?一大男人把自己关在房里生闷气,忒不像话了吧。” “五福……” “嘘,跟我来!”五福拉过他,走出书房去。 阿九被她拉着,穿过庭院,来到被她改成演武场的小院,五福扔了一把长剑过去,他接着,不明的看着她。 五福则是拿过长枪,道:“来打一场。” 再没有什么是比痛快打一场更能发泄闷气的了,一场不能,就两场。 “谁放水,谁汪汪叫。”五福一边说,一边道:“我是女的,占个便宜,看枪。” 她手拿着长枪,背在身后,微微俯身,向阿九冲了过去,长枪向他刺了过去。 阿九看她来真的,脚下足尖连点,避过她的长枪,并来到她的身后,剑身一劈。 “来得好!”五福一个旋转,压下身子,同时握着长枪反手往后刺去。 梁邦来到府邸的时候,就听到两位主子在演武场,不禁有些怔愣,这大晚上的,在演武场做什么? 他跑过去,两人缠斗得正精彩,侍候的人都在一旁围观着,不时发出叫好声,不由也站定看起来。 好家伙,原来两口子还能这样玩的?这是新的情趣? 第1774章 我们一起闯 七月的夜,剑和长枪在半空中击出一点火星,分别持着兵器的两人身子旋转落在地下,单膝跪地,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 “打平。”阿九扔了长剑,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 五福则是整个躺在地上,呼呼的吐着气,好累。 梁邦看着,揉了揉眼睛,这是王爷和王妃?哪来的粗人! “世子爷,这边请。”原野等人识趣的清空场地,并去准备热水衣物和吃食,一会两位主子就该用膳了。 阿九躺到五福身边,如她一样,仰头看着天空。 黑漆漆的天空,不知何时繁星遍布,忽闪忽闪的,像是璀璨的珠宝。 阿九的手被一只手轻轻的握着,岔开他的手指,与他十指紧扣。 “今晚的星子很亮,是不?”五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嗯。” “你知道北斗七星在哪吗?” 阿九道:“我不知道。” “那,看到没有,像个勺子一样的。”五福拉着他的手指往夜空一指,画着勺子形:“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颗行星连在一起,像一个勺子形状,就是北斗七星了。只要找准了它还有北极星,就不会迷失方向。” “唔。” “那是银河带。”五福又指着一片璀璨的轨迹,道:“其实宇宙很大的,有很多很多的行星,我们人啊都不过是宇宙的一粒微尘,不但是我们,所有人都是,都一样的。所有事情也是,不用看得太重要了,在这广袤宇宙,什么都不是。” 阿九偏过头看她:“你都知道?” 五福道:“阿九很生气吗?” 阿九抿起唇,道:“他此举,等于坐实了我的猜测。” “但既有猜测,不都是在意料之中吗?怎么还和自己出气儿?气坏了自己,我心疼,母后心疼。” 阿九失笑:“猜测是猜测,但当真坐实,那心情……说到底,我就是忍力不够。” “不,你不过是失望罢了,有多在乎就有多失望。”五福和他手指交缠握着,道:“人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情,若不是因为对他有感情,你怎会愤怒失望?只是再大的事,都能闯过去的,没必要拿自己出气。” “五福,你说,我该怎么面对他?甲一若是在他手中,就等于他知道了我怀疑他和母后。”阿九紧握着她的手,沉声道:“五福,我怕他为了掩盖自己的龌龊,会痛下杀手,我怕我护不住你。” 他想了许多,甲一的失联,就等于把一层遮丑布给拉开了一点,让彼此都难堪。 若是那位当真为了不难看,就下杀令,他真害怕会抵挡不过。 “怕什么,大不了一死。”五福翻过身,趴在他的上方,看着他的眼道:“阿九,我们认识这么久,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困境没闯过?生死关我们也闯过了,还怕什么?” “你不怕?” “只要你和我一起,我就不怕。”五福道:“阿九,任他是个深水旋涡,洪水猛兽,刀山油锅,我们一起闯!” 阿九勾了勾唇:“好。” 第1775章 抵达上京 日子以光速飞逝,五福随着阿九回到上京皇城的地界时,已是叶子变红,赏菊喝黄酒吃肥蟹的深秋了。 上京外的十里亭,属于阿九的仪仗早就在等着了,看到阿九时,齐刷刷的行礼,这是他亲王该有的荣耀。 五福掀起车帘子,透过缝隙看往外头,见已经换过一套四爪蟠龙,头戴紫金冠的阿九与人寒暄了两句,遂上了马车而去。 原野走到车帘处,恭敬的回禀道:“王妃,王爷先进宫,属下先送您回王府。” 阿九回来,自然要先进宫去给皇帝及太后请安,至于五福等人,则是直接回晋亲王府。 “嗯。”五福放下帘子,合上双眼。 来到上京皇城,这未来必然是要掀起巨浪,她也得要准备起来。 “通知我们的人前来北燕。”五福沉声吩咐。 坐在车辕处的魑三听了,心上一凛:“是。” 原野等人围在五福的马车边上,叫人很是侧目,有心人一打听,知道这马车里面的,就是晋亲王那位说是拜过堂的王妃,便都频频往这边相望,试图窥探出一点那位的真容。 但马车围得严严实实的,车帘子更是一个角都掀不起来,别说真容了,连身形都看不出来。 …… 皇宫,养心殿,穿着明黄帝皇服饰的燕皇坐在龙椅上,看着跪在下方的阿九,迟迟不叫起。 阿九让暗卫统领查他和母后的事,他是愤怒的,也是不可原谅的,他怎么敢? 而甲一,想到他被带到跟前,那家伙望着自己的眼神,他就觉得恼怒,忍不住让赵统领挖了他的眼,废了他的耳目口舌,如此,他就探不出什么了。 路公公额上渗汗,眼角余光瞥往跪在地上的晋亲王,想要提醒皇上,可愣是不敢吱一声。 “平身吧!”燕皇总算开口让阿九起来。 阿九站起来,看向燕皇,目光平淡无波,仿佛什么都不清楚,但两人心中都很清楚,不同了,面纱终归是掀起了一条缝,谁都不可能当它不曾被拂起过。 “黑了,也瘦了。”燕皇打量了他一番,道:“这案子你完成得很好,还钓出宣武候这条大鱼来,辛苦你了。” “这是臣弟的分内之事。”阿九道。 “朕听说这案子完成得这般顺利是你那个王妃的功劳?”燕皇问:“她不是在南岳,怎么就到北地去了?” “也是因缘巧合,周氏从南岳西北过的北地和臣弟汇合,功劳称不上,都是皇兄福泽深厚。”阿九道。 燕皇眸子一眯,靠在龙椅上,道:“哦,你当真是觉得朕福泽深厚?” 阿九看向他。 两人对视着,视线在半空对上,仿佛有火花碰撞。 “罢了,宣武候私藏铁矿和打造兵器,这是叛国死罪,能把这老狐狸拉下来,确是大功一件,朕会按功论赏。” “谢皇兄。”阿九道:“臣弟不求别的赏,周氏与臣弟虽已拜堂,但在北燕尚未正名,臣弟斗胆为周氏请封。” “你倒是半点都不愿意委屈了你媳妇。”燕皇哼笑,也不知想到什么,笑容微敛,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你去给母后请安吧,你离京多日,她亦挂念你多时。” 阿九心中一跳,脸上却没有半点表情,恭敬的行礼退下。 第1776章 为她换个正名 燕皇看着阿九走出大殿的背影,良久才开口:“倒看不出来,阿九是个情痴。” 得了那么大的功劳,就想着给自己的妻子请封,而在外人看来,其实他的那位妻还没算真正的名正言顺吧,毕竟两人还没真正大婚。 但阿九偏就认可了她,甚至用这样的功劳去为她正名,不是情痴又是什么? 路公公赔笑道:“王爷也是至情至性。” “至情至性。”燕皇念了这四个字,呵呵一声:“他亦知情字一字,怎就不能理解朕?” 路公公额上再次冒出细汗来,不敢接话,幸好,燕皇已经不再说这话,而是批阅起奏折来。 却说阿九,一直在燕皇的注视下离去,哪怕走出大殿站在阳光下,仍旧感到那目光如芒在背。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慈宁宫外。 “娘娘,王爷回来了。”水嬷嬷看到阿九跟着宫婢走进来,心莫名的跳了两下,面上却是笑着对莫太后禀报。 莫太后面上露出笑容来,伸长脖子,果然看到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走来,可不就是她的阿九么? “儿臣拜见母后。”阿九跪在莫太后跟前。 “起来吧。过来让母后瞧瞧。”莫太后招手。 宫婢搬来一个绣墩放在莫太后的榻边,阿九坐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莫太后。 “又黑又瘦。”莫太后看到他的脸,嗔道:“回来了,得仔细休养才行。” “北地太热,这来回奔波,也没办法。”阿九笑道。 “回来就好,母后听说此行很是顺利,你们是立了大功了。”莫太后笑着说。 阿九点点头,眼睛也带了笑意。 莫太后瞧着,对身边的水嬷嬷佯作生气的道:“瞧瞧,民间莫不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他就是应了那话了吧。这欢喜和笑容是挡都挡不住了。” 水嬷嬷便笑道:“娘娘这是冤枉王爷了,王爷笑着才好呢,娘娘难道还想看他哭丧着脸才高兴?” “水嬷嬷说得对,母后,儿臣高兴,您也该高兴。”阿九也笑着讨好。 “把媳妇儿也带回来了?”莫太后道:“哀家听说,那孩子也出了不少力,立了功?” “她呀,就是儿子的福星。”提起五福,阿九眼睛就亮了些,和莫太后说起她给他带来的好运道。 莫太后看他说起五福时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禁嘴角微勾,这孩子,得是有多喜爱那丫头? “如此看来,这丫头倒真有些运数。”莫太后笑道。 阿九点了点头,想了想道:“母后,儿臣贵为亲王,再荣耀也是亲王,功劳什么都不在意,儿臣用这功劳想为五福换个正名。毕竟她在那样的情况下和儿子拜堂成亲,有些委屈了。儿子也不想委屈她,叫人说些不好听的,就用这功劳跟皇兄换个正名,您看呢?” “你怕是已经和你皇兄商议过了,才来母后这打马后炮有意思吗?”莫太后一戳他的额头,嗔道:“让钦天监的算个好日子,等她出孝后你们补个大婚,可成?” 阿九一喜,笑着谢过了。 第1777章 当娘的心 莫太后心疼儿子,见他安好归来便也放了心,催着他回府梳洗歇息。 “母后,五福她?” “看你,急什么,等过两日,母后再宣她进宫来见一见,到时候再让你皇兄下旨,如此才不叫人诟病。”莫太后道。 阿九不好意思的咧了咧嘴,跪安退下,临走前还看了水嬷嬷一眼。 水嬷嬷心一跳,刚要说送出去,莫太后就让宫婢送阿九,她则是拉着水嬷嬷去看之前找出来的首饰等物。 阿九只得暂且先把心中疑虑搁下,出宫回府。 燕皇来到慈宁宫请安的时候,阿九已经走了,莫太后见了他,道:“正要让人去请了皇上过来。” “母后寻儿臣可有要事?”燕皇问。 “也不是别的事,就是阿九的事。”莫太后笑着道:“阿九认定了周氏,如今人也已经进了王府了,两人拜过堂,在民间来说,就是夫妻了。但到底是皇家儿孙婚事,不能就这么草率的就当过了,他们这大婚总是要补上的,周氏也得上皇家玉牒。” 燕皇便道:“阿九和儿子说过,要用这次北地得来的功劳给周氏换个正名。” “论功劳,北地两个案子,周氏也有一份,也没有换不换的,不过阿九这么说,就随他。”莫太后道:“哀家的意思是,过两日哀家宣了周氏进宫来见一见,算是给这满京城的人家表个态。皇帝你再下个旨寻个吉日让他们补个大婚,也算全了礼,如何?” 她的儿媳妇,不能叫人家在背后说闲话,她就不喜欢听那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话。 “母后,听说那周氏还在孝中。” “哀家也没说现在就择吉日,让钦天监的算一算,就按周氏出孝后的日子来算。”莫太后说道:“亲王大婚,是要补给世人看的,他们二人,早在我北燕官员及南岳那边的人见证下拜了堂,告了天地亲师,就算成了亲。眼下已经入了秋,再过几个月皇室祭祖,今年出生的皇族也得记入玉牒,趁那个时候,也把周氏登入吧。” 燕皇见莫太后安排缜密,就笑道:“母后尚未见过周氏,倒是已经认定了她,就不怕她配不上阿九?那周氏的出身,并不显。” “儿大不由娘,阿九认定了,难得他乐意和喜欢,哀家能说什么?”莫太后端着雨过天青的茶杯,道:“阿九高兴,哀家就高兴,若是给他强塞一个贵女,他不喜,身份再高,又有什么用?” 莫太后看得开,身份再高贵,也有看不到的脏污,当娘的心,就想亲儿子乐乐呵呵的。 燕皇道:“母后疼阿九的心,叫儿子看了也很是吃味呢!” 莫太后拿着茶盖的手一顿,一旁的水嬷嬷眼观鼻,鼻观心,故作没听见。 “哀家就两个儿子,你是一个,你已经是皇帝了。都说百姓爱幺儿,哀家也不例外。”莫太后看着燕皇责怪道:“皇帝是一国之君,怎还能跟孩子似的?” 燕皇深深地看着她,道:“母后应当知道,儿子并不想是……” 第1778章 母子相要挟 眼看着皇帝就要说出不当的话来,莫太后厉声轻喝:“皇帝,慎言。” 水嬷嬷见状,悄悄的屏退宫婢,自己也退到殿门边上,心咚咚直跳,只用眼角余光注视着那两人。 和她一样觉得不妙的还有路公公,心想主子是越来越不好侍候了。 莫太后喝出声,见燕皇看着她,不禁软下声来,问:“皇帝近日可是国事太繁忙,着急上火了?国事再忙,也该注意龙体,你是皇帝,天下的主人,龙体最重要。” 燕皇却是勾了一下嘴角:“母后这关切,是出自真心呢,还是敷衍和假意呢?” 莫太后脸色一变:“皇帝你!” “所以朕才这么吃味,母后全心全意为九弟着想,想他高兴。对朕,却只是表面上的,母后就不会想朕是不是高兴,哪怕母后关心朕的身体,也只说朕的龙体是天下人的主宰!” 莫太后错愕的看着他,燕皇是不是疯了。 燕皇的脸色难看,不是他要找刺儿,有对比就有伤害,是真心是假意有了对比也越发明显,他怎能不怒? “母后,若是阿九知道我们……” “住口!” 莫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把手中茶杯砸到燕皇脚下,怒道:“皇帝莫不是疯了?疯言疯语口不择言!” “母后!” 燕皇站了起来,声音拔高,吓得远处的水嬷嬷和路公公跪了下来,瑟瑟发抖。 莫太后嘴唇抖动着看着燕皇,看他走近。 燕皇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凑到她耳边说:“阿九知道了,他还会像从前那样敬重母后吗?母后,阿九长大了,他可不是孩子了,有些事,瞒不住的。” 莫太后眼睛瞪大,目露惊惧。 她闭了闭眼,道:“哀家乏了,皇帝请回吧!” “母后……” “皇帝莫不是要逼哀家自请去守皇陵为先帝祈福!”莫太后眸中寒光向他击射而去。 燕皇面色一变,站直身子。 两人对视着,大殿内,温度仿佛骤降。 燕皇忽地唇角一勾,后退两步,道:“母后既然乏了,就歇着吧,儿子告退!” 莫太后阖上眼,抿着唇不发一言。 燕皇走出去,路过水嬷嬷的时候,居高临下的看她一眼。 水嬷嬷连头都不敢抬,身子匍匐着,几乎贴到了地砖上,直到余光的明黄色走出大殿,听到皇上起驾的声音,这才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起,走到莫太后面前。 “娘娘……” “水心。”莫太后一把抓着水心的手,死死的掐着,道:“水心,阿九不会知道的,是不?” “娘娘……”水嬷嬷目露怜惜。 “不能,不能叫阿九知道。”莫太后语无伦次的说:“不能在这时,不能,来人。” 有人从暗处跳出来,跪在莫太后面前。 莫太后张了张口,忽然又合上眼,道:“无事了,退下吧!” 有些事,做多错多,她不能做。 水嬷嬷看着莫太后痛苦的样子,眼圈都红了,这可怎么办哟? 宋皇后来到慈宁宫请安时,被告知莫太后身子不适已歇下,不由挑了挑眉,招来心腹宫人悄悄地吩咐了几句。 第1779章 王爷就是规矩 晋亲王府,距离皇宫也不过是两刻钟车程,占地极广,也是整个北燕皇城中最大的王府,在皇宫的摘星楼上便能看到王府部分景致,亭台楼阁,花园湖泊,假山麟石,格局布置大气,尽显皇家风范。 王府前半部分是富丽堂皇的殿宇府邸,后半部则是环境清幽修理的古式园林,按着古典的苏杭园林结合了北燕大气的风格而设,是北燕著名的盛景之一。 阿九脚步轻快的在众人的恭迎下走进王府,得知五福就在名为合欢殿的正殿安置,十分满意,步履愈发轻快的走去。 她来了,从此与他住一处,二人可朝夕相处,再不是他孤单一人了。 五福刚来到上京,又坐了长时间的马车,早就累了,来到王府就歇下了。 阿九走进寝房的时候,就看到她正面朝自己的方向侧身而卧,神情安然,薄被盖在腰间,呼吸均匀。 他走过去,五福也没察觉,不由一笑。 “累坏了吧。”阿九摸了一下她的脸,唇角勾起。 他想了下,就走出外,叫人抬了热水去净房,梳洗一番,也躺到五福身边。 他这一躺下,五福就嘤咛一声,自觉的贴到他怀里。 阿九心满意足的搂着她,拉过被子盖住两人,也阖上眼,嗅着她的体香,也很快熟睡过去。 紫玉稍微撩起帘子,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笑着退了出去,对原野说了几句。 原野得了话,也便退出合欢殿,和一众王府的等着给阿九见礼禀事的长史等人解释道:“王爷歇下了,都各自散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众人面面相觑。 “原总管,王爷是歇在?”王府的连长吏试探的问。 原野莫名其妙的道:“王爷自然是歇在合欢殿。” 连长吏把眼一瞪:“什么,这,这不合规矩啊,王爷尚未大婚,怎能那位王妃睡一块?” 原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连长吏,你刚刚称合欢殿那位为什么?” 连长吏一愣:“王妃?” “既然你都称王妃了,王爷不和王妃住,在哪住?”原野哼笑。 连长吏语噎:“但到底尚未大婚,这,这有失斯文啊,有损王爷的风范,有失皇室体面呀!” “连长吏,我也不怕提点你一句,王爷和王妃哪怕没大婚,也已经拜过天地拜过长辈父母,我北燕礼部属官也见证了的。拜堂了就是成亲了,哪里不符合规矩了?”原野斜着他,道:“而且,哪怕不符合,在晋亲王府,王爷就是规矩。哦,今日起还加一位,还有王妃。连长吏,王爷对王妃,可是十分敬重和爱护的,若是让他听到,你这得小心你头上的官帽儿了。” 连长吏眼睛瞪得大大的,被刺得无言以对。 “连太后娘娘都没说不符合,操什么心?”原野又嘀咕一句,走了出去。 连长吏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来,这还让不让人体面的当长吏了? 等原野退出去,众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的嘀咕着,问着接下来咋办。 “能咋办?等着呗!”连长吏一甩袖子,他也不管了,反正他家王爷这婚事就是那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哪有王爷就这么草率就成亲了! 第1780章 一起醒来真好 生物钟准时苏醒,五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陌生的帐顶,极好的青帐,花纹都是祥纹,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极好闻的清香,这是哪? 腰间有些沉重,五福转过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心里一松,是了,她已经来了上京,进了王府。 “醒了?”阿九笑着打招呼。 五福唔了一声,哑着嗓子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现在什么时辰了。” “昨天就回了,你睡得沉,也没叫你。” “昨天?”五福瞪大眼,想要起来,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阿九却拉着她不让起,道:“天还早着,不急,再躺一会。” 五福顺势倒了回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都醒了,还躺着做什么?” “你想做啥就做啥。”阿九笑弯了眼。 “那……做点爱做的事?”五福翻身伏在他的上头,笑得一脸邪恶。 阿九闻言张开了手,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哟呵,还来戏了。”五福凑了下去,一口就咬上他的耳朵,感到身下的人一僵,嘴角一咧,小样,还整不了你? 阿九确实有些难受,尤其这会是清晨啊,男子阳气最足的时候,这小妖精,竟敢撩动他! 他用力把五福掀到身下,重新占据主动权,极其深情的吻了下去。 五福被反撩得浑身酥麻,修长的双腿也忍不住勾上阿九的腰身,半眯着眼道:“阿九,我们做吧。” 阿九被她情不自禁的动作给刺激得心上一颤,再听她哑声说那话,愈发的情动,蹭了蹭。 “你真是个坏蛋。”他翻身下来,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他一离开,身上就是一轻,五福不满,瞪着他。 她都说出口了,可以说很主动了,这家伙是搞什么,关键时刻按暂停键! 阿九被她的表情逗得吃吃发笑,忍不住搂过她用力的亲了两口:“小笨蛋!” 五福哼了一声。 “好了,别生气。”阿九抱着她,道:“不是我不想,但咱们拜堂成亲就很委屈你了,洞房花烛,怎么也得准备妥当。” 五福嘀咕道:“我又不在意这些。” “我在意。”阿九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我知道你对仪式都不在意,但我在意。傻丫头,你是我最在意的人啊,我怎么舍得委屈你?” 五福听了,心里跟灌了蜜似的甜,故作不屑的嗤了一声,嘴角却是得意的往上勾起,那小模样,跟一只偷了腥的猫儿似的。 阿九也不拆穿她,继续道:“等过两日,母后会宣你入宫,也会有旨意下来,五福,谁都会知道你是我靳墨的王妃。” 五福没说话,只微微起身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高兴的。 两人侧身看着对方,阿九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道:“五福,和你一起在清晨醒来真好。” “唔。” “此后我们要每天都在一块儿醒来。”阿九将她搂在怀里道。 “好。” 咕噜咕噜。 五福腹部传来一声响,她饿了。 阿九闷声笑起来,道:“起吧,吃了早饭,我带你看看我们的家。” 第1781章 给你撑腰 晋亲王府的花园幽深秀丽,本就是上京的一景,京中不少人想要前来借了这后半部各种诗会文会之类的,可惜阿九不喜这些,他的身份,也无需拉关系结交什么朝臣,所以这偌大的花园,除了王府自己的宴会,也几乎没有借出过,也就更为的让人渴望。 阿九陪着五福在王府或走或停,处处走动,不忘跟着解说,哪是哪,哪又有什么。 “府邸极大,你刚归家,就算一时半会不熟悉,多逛逛就知道了。府中人事也不忙整理,先歇够了再了解也不迟。”阿九牵着她的手道:“我们王府的亲卫有三千,一等侍卫是苏落,也是头儿,苏落你是熟悉的,有什么可以支使他。等你习惯王府以后,在慢慢的带你见其余人。王府内务大管事的有原野,还有小力,也是贴身侍候我的,女眷这一边有个丁嬷嬷,管着内院大小事,另有长吏统管整个王府外头的事……” 五福听着,愈发觉得脑中绕了一团乱线,缠了一圈又一圈,光是人事这一条线,就让她觉得头痛,她最讨厌复杂的事。 阿九把她扶到一个亭子中坐下,见她皱眉,便道:“知道你不耐烦这些,可是这都是必须知道的,王府不比普通的家宅,你是一府王妃,若连人事都……” “我知道!”五福截断他的话,笑道:“放心,我虽然讨厌复杂,可该是我知道的,我该做的,我会处理好的。既然选择了你,自然会和你并肩而立,不但作你的妻,还会作你的战友。” 不管是为了阿九还是为了自己,再难,她都得迎头而上,不然,她怎么坐得稳晋亲王妃这个位置? 她也不会叫外人有机会说阿九选错了她,说她配不上他。 她眉眼间带着飞扬的自信,比秋日的太阳还要亮眼,阿九看得欢喜,笑道:“我知道这些都难不到你。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旁边,做你最得力的后援,给你撑腰。” 五福挤眉弄眼的说:“哦,即便我被婆婆难为了,你也给我撑腰?” 阿九一怔,捏了捏她的鼻子:“母后不会的。” “若是会呢。” “那也给你撑腰。”阿九顿了下:“不过,你也得配合我,必要时要哄她老人家高兴。” “就知道你最鬼,分明是要做墙头草。”五福耸耸鼻子。 休息够了,两人重新站起来,继续游览。 “甲一的事怎么办?”站在湖边,五福的声音压低了些。 阿九面容微冷,道:“人怕是被拿住了。” 五福皱眉。 “人必定是被拿住,是生是死也难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五福问他。 阿九抿了一下唇,道:“刚回来,一时只怕不会委派什么职责给我,这事既然他已知,暗卫内部,只怕也不太平,要找甲一,就等于向他正面宣战。” 五福和他的手十指交握,道:“那我们慢慢来,跟剥洋葱似的,一层一层的剥,总会看到芯子的。” “嗯。” 第1782章 面子不容他人践踏 上京,深秋红叶似血,京中繁华如锦。 如今京中最热闹也最叫人关注的消息,莫过于是晋亲王那位在南岳娶回来的王妃已经进王府了。 有人说,还不算娶,两人在北燕尚未大婚呢,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也有人说,怎么就不名正言顺呢,已经拜过天地父母高堂,谁成亲不是经了这一道就是正经的夫妇了?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更甚者,有人为此非要争个输赢,到底这亲,是成了呢,还是算未成呢? 不管外头如何说,在王府里的两位主角却自在得很,丝毫不受影响。 这两三天,阿九都在陪着五福熟悉王府,要么在瞎逛,要么彼此对练,又或者弹琴唱词。 五福也才深刻的认识到,作为一个亲王,阿九自小受的教育,并不比一般世家子弟少,该会的他都会,只论精与否。 而阿九弹琴,叫五福看得直赞,古典美男抚琴,何等养眼啊? 逍遥的日子过了几天,五福就接到了太后宣她进宫的旨意。 “王妃,进宫后切忌冲撞贵人,少说少做,谨言慎行,谨小慎微,须知道祸从口出。”服侍五福穿戴的一个沈嬷嬷一边给她戴上首饰一边说道。 在五福到来之前,莫太后就已经指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宫嬷嬷来到王府,专门给五福使的。 提前指派,这也是为了避人口实,免得五福来了才指派,会让人觉得她对五福不满,特意派人来盯她。 这位沈嬷嬷就是其中一个,另有一个是有点医术擅长药膳调理的王嬷嬷。 莫太后生怕两个小的不懂事,做出啥事不好收拾了犹不自知,才想得面面俱到。 王嬷嬷会医理,也避免将来五福的饮食叫人下了不该下的东西而导致坏身子或影响生育之类。 而沈嬷嬷,堪称全能,礼仪,管家,熟知京中关系人事,有她在五福身边指点,可避免走了弯路。 再加上一个丁嬷嬷,几人辅助着她,也尽够了。 几人都是从前跟着莫太后的心腹,最是可靠不过,也是阿九是她的亲子,才会把自己得用的人给了他们,这一番心思不可谓不周到了。 五福听了沈嬷嬷的话,就道:“嬷嬷,这贵人也有高低之分,我既是王爷的妻,除了太后娘娘皇帝皇后,没有对别人卑躬屈膝的理吧?” 沈嬷嬷一笑,道:“若是王妃已和王爷大婚,那这架子自然可以往高摆,但你们尚未大婚,最重要的是王妃您还没上皇家玉牒,哪怕已经拜了堂,总有人会拿此来攻击您。所以,在这之前,不招事才是对的。有句话说,小人难缠,与人为善与己为善。” “多谢嬷嬷提点。”五福含笑点头,顿了顿道:“不过我这人,不喜欢受委屈,我不会主动去挑事儿,但若是对方故意难为我,触及我的底线,我也不会对对方客气就是。” 她透过镜子,看到沈嬷嬷皱眉,笑道:“嬷嬷,王爷的面子,只有太后娘娘可以踩,别的人,不能!而王爷和太后娘娘,是一体的。” 践踏她,就是践踏阿九,践踏太后。 沈嬷嬷有些意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激赏,知道维护,是个门儿清的。 第1783章 丑妇终须见家翁 五福尚在孝中,打扮不宜太富贵鲜艳,而且五福自己也不喜欢那富贵的装扮,她素来是喜欢素简的。首饰也是一样,她喜欢华丽的首饰,甚至喜欢买给身边的丫头,看她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心情愉悦,美人嘛,看着赏心悦目自然心情好,但往自己头上戴,免了,她嫌沉。 要进宫,也不能打扮得全素了,毕竟莫太后,皇帝等人都活得好好的呢,你穿得浑身素净去拜见,是嫌不够晦气不成? 所以五福穿了一身青白水绿衣裙,裙摆上绣着简单的福字纹,珍珠腰带垂挂着珍珠流苏丝绦,以及一对羊脂白玉玉佩,不管是衣裙还是饰品,都是质料上乘,成色极好又不失精致的。 玛瑙给她挽了一个堕马髻,首饰也只别了珍珠发钗,并一支精致的鎏银流苏步摇,还有几支青玉簪,髻发里还藏了几只以金刚石发钗,若隐若现的,有光照射就显得珠光晃人。 一番打扮,沈嬷嬷仔细看了看,不禁暗自点头。 在宫中,所见的绝色不知凡几,比五福美的柔的雅的也多了去,但五福的气质也与众不同,她人生得高挑身材健美修长,这么站着,气质大方娴雅,端方自信,刚柔并济。 最叫人难忘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自信和坚韧,她就好比一株长在崖壁上的野花,不贵却足够坚强,仿佛什么都难不倒她似的。 沈嬷嬷赞道:“王妃就这样就很好。” 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五福笑了。 阿九让人来请,并在马车上等着她。 “你不是该骑马?”五福挑眉道:“哪有男子钻进马车内同坐。” 阿九笑道:“深秋了,骑马风大,吹乱了发还得重新梳。” 五福打了个激灵,道:“你还是正常的说话为好。” 这么娘,她的手好痒。 跪坐在边角上的紫玉低垂着头强忍着笑。 “不逗你了,就和你说说话。”阿九握了握她的手,道:“你不用担忧,母后很好说话,不会为难你的,不用紧张。” “我没有紧张。”五福哭笑不得的说:“你这话前几天反复的说来说去,我都会背了,其实,你比我还紧张好不。” 这几天,阿九不停的给五福补莫太后的喜好,比她这个‘丑妇’还要紧张呢。 阿九讪讪的,就道:“我陪着你进宫去见母后,只怕不会一直陪着,肯定会被母后打发的,你自己万事小心。进宫不比在外,里面的魑魅魍魉更多,而且,你只能带了两个婢女进去,在哪都不能离了人。” “唔。” 阿九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丑妇终须见家翁,五福,我可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五福嘴角抽了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当家翁娶儿媳妇等喝媳妇茶呢!” 阿九想到那画面,也不禁幻想起来,真到那一天的话,自己肯定得要准备好点的见面礼。 五福看他那傻样,暗自摇了摇头,向紫玉招招手道:“我唇上的胭脂深了些,拿帕子来我抿浅些……” 第1784章 面见 慈宁宫。 莫太后也不时让人去看人到哪了,可是要快到了,又时不时让水嬷嬷帮她整理妆容。 “如何,哀家这一身可还算体面?”莫太后摸了摸头上的凤钗,道:“要不要换两支年轻点的朱钗?” “娘娘,您这一身已经很好看了。”水嬷嬷笑着把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小靶镜竖在她跟前,道:“您呀,只怕比王爷他们还紧张呢,您可是做婆婆的人,要紧张也该媳妇儿紧张。” 莫太后看着镜子一笑:“哀家这不是头一回见儿媳妇么。” 这是把坤宁宫那位完全给忘了。 水嬷嬷也不提醒,难得太后娘娘高兴,莫要提那些不好的话。 “太后娘娘。”有宫婢匆匆而来,屈膝一礼,含笑道:“王爷他们已经进了西六宫了。” “当真?”莫太后一喜,忙道:“再让去看,到哪了速来报。” “是。” 宫婢出去,又不断的有小太监进出禀报。 “王爷进广场了。” “王爷进慈宁门了。” “王爷往正殿来了。” “……” 此时,五福正随着阿九走进慈宁宫门,内心是震撼的,这偌大的皇宫,竟和前世所见相差无二,兴许是年代原因,比从前所见的更为的富丽堂皇和有真实感。 “莫怕。”阿九握了握她的手,又松开,等着宫婢禀报。 有大太监亲自迎出来,冲着阿九拜下去。 “成公公请起,母后她老人家……” “太后娘娘让洒家来迎王爷王妃,王爷这边请。”成公公一脸富态,笑脸圆圆的,目光溜过落后阿九半步的人儿。 好个女子,大方贵雅,端庄娴静。 莫太后坐在正点铺着凤舞九天毛毯的罗汉床上,雍容华贵的看着一双璧人从外而进,捏着念珠揉捻的手不由微顿,眼睛有雾气升起。 二十一年了,她总算是看到阿九带着儿媳妇来拜见她了,如此,死了也能去见先帝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见到自己。 “儿臣拜见母后。” “周氏拜见太后娘娘。” 水嬷嬷看莫太后神情恍惚,不由微微弯腰提醒:“娘娘。” 莫太后回过神来,道:“好好,起来吧。” 阿九站起来,五福只落后他一步起来,等他走到莫太后身边,她也就站在那里不动。 莫太后拉着阿九的手笑着说话:“你这孩子,怎穿得这么少,这都入了秋,凉得很,也不知道加件披风,底下人都怎么侍候的。” 阿九笑道:“母后,我身体壮着哩,您放心,不冷,对了这……” 莫太后截住他,嗔道:“别壮着自己年轻……” 五福站在那里,嘴角微勾,眼眸微垂,仿佛对眼前的母慈子孝根本就看不到似的。 而莫太后在和阿九说话的同时,也用余光打量着五福。 特意没去理会她,可这丫头站在那里,却是半点不觉尴尬别扭,身姿笔直,气质傲然,不慌不乱,不卑不亢。 莫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欢喜,出身是不显,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可这股子傲然和不动如山,叫人激赏。 好沉稳的心性,阿九没找错媳妇。 第1785章 满意 莫太后嘴上虽然说着不在意阿九选的媳妇出身高低,不在乎她是否足够配得上晋亲王妃这个荣耀,只要他喜欢就行,但心里,多少是盼着那媳妇儿般配得上的。 她可以出身不高,但一定要有能力,哪怕不能辅助阿九,但也不能拖后腿。 外人看阿九的身份繁花锦簇,那是因为有她这个母后在,只要她在一天,他就是尊贵的,但若是她不在了呢? 太后嫡子,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包括燕皇。 莫太后想到前些天燕皇所透露出来的,还有那若隐似无的隐忍,都让她心惊。 她是真害怕假如她殁逝了,阿九也会从云端跌到泥地。 所以,儿媳妇就很重要了,她没有家世能辅助他,但不拖后腿,让阿九无后顾之忧也就够了。 但今日所见,此女坚韧沉稳,哪怕面对自己这故意冷落和下马威,也不见半点惊慌,很好,比她想象中的要好。 听说她还有功夫底子,身手不错,最重要的是,她连命都舍得给阿九,这就尽够了。 全心全意的对她的阿九,没有私心,身后没有什么大家族,也更少些牵绊,和阿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极好。 不过转瞬间,莫太后就松开阿九的手,看向五福,招招手:“这就是五福了吧?过来让哀家瞧瞧。” 五福这才抬起头,走上前,看向莫太后,心道古时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尤其是那些名门贵女,养在深闺,更为的矜贵。 女子保养得宜,就显年轻,尤其是那位高权重的女人。 莫太后就是那种女人了,身份尊贵,雍容华贵,常年的悉心保养,让她青春仿佛停留了似的,四十好几将近五旬的女人,好像三十几岁似的。 五福不认为女人十五六岁最美,那个年纪是年轻美丽不错,但若论有魅力的还是如莫太后这样的人,会保养,有阅历,充满魅力贵雅,举手投足就是风情,这样的女人怎叫男人不为之疯狂? 难怪燕皇那变态会为她折腰……呃,扯远了! “好个姑娘,生得真好。”莫太后拉着五福的手,感受到她的手并不如想象中的细腻柔软,甚至有薄薄的茧,愣了一下,但随即松开眉。 练武的人,拿兵器,手自然不如一般贵女,而且这身子骨修长健美,看着就强壮,将来一定能给阿九孕育出强壮的孩子来。 “我不如娘娘。”五福听到她夸奖,禁不住回了一句。 莫太后一怔:“嗄?” “您和我想象中不一样,您很年轻美丽。”五福由衷的说,她要是男人,也会喜欢的,但不是,也能欣赏。 莫太后听了噗嗤一笑,对水嬷嬷道:“这孩子,嘴儿真甜。”她又对五福笑道:“听阿九总喊你的小名,哀家也叫你的小名?” 五福点点头:“您随意就好。” 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啧啧,皇家的女人,矜贵啊。 莫太后见状,眉眼带了些真切的笑意,直接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边。 阿九见自己最在意的两个女人坐在一块,不禁也大松一口气。 第1786章 初见帝后 莫太后拉着五福说话,看她打扮素净,想到她在孝中,也就释然了。 “苦了你了。” 没娘的孩子最可怜,莫太后轻轻地拍了拍五福的手。 五福一愣,看到莫太后带着关切宽容的眼睛,心中一暖。 水嬷嬷自一旁见了,就道:“娘娘,您准备的见面礼呢?” “对对,快拿来。”莫太后看着五福道:“头一次见你,不给见面礼可说不过去。” 水嬷嬷又道:“这见面礼,也得给娘娘敬了茶才给呢!” 莫太后笑看着五福:“民间拜了堂就是成亲了,你和阿九拜堂仓促,那种情况下也没办法,可怜天下父母心,别怪你娘,她就是怕你耽搁了。你们成亲了,哀家这当婆婆的,也该给你认亲礼。另外,等你出孝后,再挑好日子补一个大婚。” 五福点头。 水嬷嬷已经让宫婢拿了蒲团和准备了茶水。 阿九先跪在蒲团上给莫太后磕了三个头,敬上了茶。 五福也紧跟在他其后,磕头敬茶:“母后,请喝茶。” 莫太后欢喜不已,接过茶,此时此刻的她,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作为婆婆接过儿媳妇敬过来的茶。 “以后和阿九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莫太后抿了一口茶,把自己准备的一个大盒子送给五福:“女子要打扮得好看,这是母后年轻时先帝赏的头面,天下仅此一套,送给你了。” “是。”五福接过谢了,递给紫玉拿着。 重新坐下来说话,五福这才把自己准备的礼物呈上去,道:“我闲时会雕琢,不比名匠,但出自真心,母后莫要嫌弃。” 莫太后接过,好奇的打开,见里面是一尊极品羊脂白玉观音,眉目慈祥,神情温和,不由夸了起来。 阿九就道:“母后就只会夸五福,都不和儿子说话了!” “你时常见,哪及得了我儿媳?”莫太后嗔笑。 阿九故意讨好卖乖,逗得几人轻笑。 殿门处,站着帝后二人,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不由神情各异。 “看来母后很欢喜呢!”宋皇后看着燕皇道:“也是,总算见儿媳妇了,自然欢喜。” 燕皇冷然的看她一眼,看向路公公:“通传吧!” 帝后相携而来,让慈宁宫内的人都愣了下,笑声也顿了。 五福随着阿九站起来,在一边等候着。 不一会,就看到穿着明黄服饰的帝后二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给莫太后请安见礼。 阿九和五福也跪了下来,给帝后二人请安。 “平身吧!”燕皇开口免礼,道:“听说阿九带了王妃进宫来面见太后,朕和皇后也来看看。” “对啊,我们可都好奇得很,是何方神圣叫我们九弟如此倾心,不远千里的求娶呢!”宋皇后娇笑出声,看向五福,上前两步,抓起她的手,道:“这位就是老九媳妇了?呀,真是好生端正清秀的人儿呢,本宫是你皇嫂。” 五福抬起头,和满脸带笑的宋皇后视线对上,故作羞赧的勾了一下唇,微微垂头屈膝福了一福。 宋皇后背对着几人,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飞快不见。 第1787章 故意刁难 帝后一来,分主次落座,五福就如一个小媳妇做派,安静羞涩的坐在阿九身边,微微垂着头。 莫太后用眼角扫过,眸光一闪,更为的满意,知道收敛亲疏,这很好。 一个人的可贵之处,就是知道在什么场合做什么事,作什么态度,谁说这位儿媳妇出身不高,上不了台面的? 她至少落落大方的,也没有闪闪缩缩的小家小气的丢阿九的脸。 燕皇先问候了莫太后几句,便看向五福。 “阿九媳妇,抬起头让朕瞧瞧。” 威严又霸气的声线,五福微微抬头,恰到好处的让燕皇看了个清楚。 宋皇后在一旁拿着帕子掩着嘴轻笑,道:“皇上认为,阿九的眼光如何?是不是极好的佳人,刚才可把母后哄得极高兴呢。” 燕皇看清五福的脸,不是什么绝色,只称得上大方端庄,不过不失吧,听了宋皇后的话,就道:“能把母后哄欢喜了也是本事。” 莫太后淡淡的道:“有什么欢喜不欢喜的,你们帝后二人成亲多年,我就盼着阿九成亲,如今他总算有个人在身边知冷知热的,哀家自然欢喜。” 宋皇后便道:“九弟也是痴情人,从前母后赐下的女子,可是一个都拢不住九弟的心呢。” 她一边说,一边瞧着五福的脸色。 莫太后听得这话,眼中凝聚起一丝愠怒,皇后什么意思,今儿是让她做坏婆婆不成? 宋皇后仿佛才察觉说错话一般,哎呀一声道:“呀,阿九媳妇,皇嫂可不是说阿九有什么人,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恼了他才好。” 五福抬头看她一眼,大方一笑,道:“娘娘放心,弟媳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那是他的过去,也是母后的一番慈母心,他的过去我不参与,我只参与他的现在和未来。” 说着,和阿九相视一笑。 宋皇后一噎,嘴角抽动了下,强笑道:“就知道阿九媳妇是个大度的人。” 燕皇瞥她一眼,宋皇后取过茶抿了一口,掩住眼底的情绪。 “这次在北地,听说也是因为你救下何家小姐,才让那贪墨案有了突破口?”燕皇道。 五福忙道:“这都是因缘巧合,也是皇上洪福齐天,不叫忠臣受冤,才得真相大白,妾不敢居功。” 燕皇眉心一挑,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碧玺大扳指的龙纹,道:“你怎跑到北地去了?” 五福有些羞涩,小声道:“妾听说王爷在北地,有些担心,就过去汇合了。” “哦,你不是在守孝么?怎可乱跑?”燕皇仿佛故意刁难。 阿九眼中升起一丝薄怒,刚要开口,却被五福轻轻的拉了拉袖子,便按捺下来。 五福咬咬唇,问:“不知皇上可听过一番话?” “说。” “皇上和母后恕五福无罪才敢说。” 莫太后挑眉,燕皇就道:“恕你无罪便是。” 五福这才开口:“曾有人说,父母子女一场,不过都是一场缘分,父母会先我们老去,先行离去,而子女长大了也会有自己世界,会有属于自己的爱人,只有我们身边的另一半,才是最终陪我们到老的人。而阿九,是陪我到老的那个重要的人,于我来说,最重要。” 她看向阿九,看到对方的喜悦,不禁也笑了。 第1788章 太后很满意 五福的一番话,让大殿内静了一瞬,都在沉思着那番话。 莫太后眼眶微湿,虽然这话听着颇为不孝,但何尝不是这道理呢,做爹娘的总有先老去的一天,那么陪在孩子身边的除了他的另一个伴儿,还有谁? 燕皇皱眉,看到莫太后红了眼圈,不由俊脸一冷,沉声轻喝:“周氏,你大胆。” 五福故作惊慌的缩了一下脖子,道:“皇上恕我无罪,我才大胆的。” 燕皇一堵,一张充满威仪的脸有些冷厉。 “好了,这孩子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莫太后开口打圆场,看向五福和阿九两人道:“你们还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你们既成夫妻,今后当互相扶持方能常伴到老。” “是。” 莫太后又看向帝后二人,道:“你们也是一样。” 宋皇后诚惶诚恐的起身垂眸回道:“儿臣知晓。”嘴上恭敬,垂着的眸子却是飞快的闪过一丝嘲弄。 燕皇见状也只得应了,看向阿九,道:“李和明已经抓住押入天牢,你随朕去议事。” “是。”阿九站了起来。 两人向莫太后跪安,临行前,阿九向五福轻声道:“等我来接你。” 五福点点头。 待两人一走,宋皇后就笑道:“看九皇弟和九弟媳的感情好的,真叫人好生艳羡呀。” 五福含笑不语。 莫太后瞥向宋皇后:“好了,你也去忙你的吧,听说丽贵人怀了龙种,你贵为皇后,好生照顾着,皇家的孩子还是少了!” 宋皇后嘴角一僵,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五福瞧了个正着,眉梢轻跳了下,心道当皇后也是悲哀,还得替自己丈夫照顾小妾孩子,她还不能说什么,不然就是不贤羡妒,这名声在世家里的大妇都要不得,何况一国之母? 幸好阿九只是王爷,不,他若是敢有别的女人,她切了他! 正随着燕皇到养心殿的阿九莫名的感到脖子一凉,似有一阵阴风吹过似的。 宋皇后告退出去,莫太后就来了兴致,让五福陪着她去逛花园。 她对五福的观感,可以说是超乎想象了,乐得和她多相处一会。 莫太后贵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又曾垂帘听政,性子也是杀伐果断的,若不然,她不会扶助燕皇把位置坐得稳稳的。 也正是如此,她有足够的阅历,还有一些经验传授给五福。 “……哀家看得出来,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你比哀家想象的要好,要坚强。”莫太后握着五福的手,道:“阿九,是个容易心软的,不是说不好,但有些地方,不适合心软。这是个弱肉强食的国度,人善被人欺,你明白哀家说的什么吗?” 五福点头,道:“您放心,我会护着他。” 莫太后欣然一笑,又拍了拍她的手,两人边说边笑的逛着,相处融洽。 而这一幕,也没有瞒了人,也根本不需要瞒人,甚至经有心人传播,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上京。 那就是,太后娘娘对那位晋亲王妃甚是喜爱和满意! 第1789章 荣损从来是一体 头回拜见怕婆婆,五福算是顺利的过关了,带着不少的见面礼,由着阿九接她出宫,至于见面礼么,除了太后赏的,宋皇后和皇帝也赏了。五福相信,宫中的贵人也会跟风而赏的,谁叫皇宫里最重要的主子都大赏,你不表示一下,是对人家不满吗,也不怕穿小鞋。 “和母后相处可还好?”上了马车,阿九就问五福。 五福得意的道:“我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哪能不好?放心吧,我们处的极愉快,没听母后说以后再召我进去说话么?” 阿九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处的好。” 五福斜着他,道:“其实你自己十五十六,各种的忐忑紧张。” 阿九讪笑:“这不是你们都是我在乎的人吗,你们处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五福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 “那李和明真被抓住了?” 阿九笑脸微敛,点了点头。 “不是伪装的假货?” “哪来这么多假货,是如假包换的宣武候,我亲自去看过了,没有易容。”阿九靠在马车内的大迎枕上道:“他是被抓回来了,人已经没了大半条命,但他的那个小儿子,却没有踪影。” “被藏起来了吧,既然他能想到带着一点血脉走,必然会安排妥当的。”五福道,若是她,都会如此安排,而不是带着孩子一起逃亡,因为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容易全毁。 阿九也很清楚这一点,道:“正是这样,皇兄才恼怒,下了令要把那孩子找出来。” 五福道:“也不能怪他,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作为一个帝王,他这个决定无可厚非。那孩子,要是聪明的,从此以后隐姓埋名,忘记家破之仇,当个普通人,如此,这一关也就过了。但若是非要作死,那……” “我亦是这话,就不知他们会怎么选择了。” “既然李和明已经抓回来了,这案也就会了结了吧?”五福拿过一个甜柑剥了皮,递给他一半,自己一片片的撕着。 阿九接过,说道:“是的,已经定了十天后判斩,明天就会下旨了。” 五福的手一顿:“全斩?” “十岁以上男丁全斩,十岁以下的流放崖州吧,女眷充入官奴或军妓。” 五福瞳孔微缩,若是那样,女人就得遭罪了。 阿九看到她的表情,就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从前有多享受家族的富贵,就得要承担相应的代价,荣损从来都是一体的。” “我知道。”五福把一掰果肉塞进嘴里,道:“不过一时叹息罢了。” 她撩起车帘子看望外面,见不是回府的路,就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阿九也看出去,说道:“今儿天气好,我们不回府中用膳了,在外头用,也带你看看我们上京。” 五福眼睛微亮,看了自己的一身,道:“我这身上带着孝呢,还到处溜达走动。会不会不太好?” “哟,我们王妃还有怕流言的时候?”阿九挑眉,笑道:“放心吧,你热孝都过了,守了也快一年了,走动不碍事,又不是参加喜宴。” 五福这才放下心来。 第1790章 站在人前 正值午时,晋亲王府的马车出现在上京最盛名的燕京楼时,让不少认出马车的人很是好奇不已。 “晋亲王府的马车怎么这时候来了?” “哎,如果是晋王来用餐,那多半不会坐马车,你说,这马车内的会不会是他那个神秘王妃?” “什么神秘,人家只是在南岳完婚了而已。” “快瞧,出来了。” 掌柜的早就闻风而动,先一步来到马车跟前候着,等马车内的人一下来,扫到是阿九,连忙躬身哈腰,毕恭毕敬的行礼:“小的恭迎王爷。” 阿九唔了一声,又撩起帘子,把手伸向里面。 那掌柜用眼尾好奇的看着,只见马车内,伸出一只修长的素手搭上了晋王的手,随后,一个不过十六七的女子就出现在视线内。 那女子没有太华丽耀目的打扮,可那一身素雅,也丝毫不掩她的风华。 陌生的面容,这该是那位叫所有上京人都好奇的晋王妃了。 “王爷,王妃。” 有一道声音完全满足了众人的猜想,纷纷看过去。 五福也很意外,看过去,却是梁邦,在他身边也立着一个年轻的夫人,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王爷,王妃,没想到在这见到你们。”梁邦上前行了一礼,又对五福介绍自己的妻子:“这是内子华氏。” 华氏浅笑着的向五福一礼:“见过晋王妃。” “不必多礼。”五福见她一笑,就露出两个梨涡,眼神清亮,不由心生好感。 “我们正要入内用膳,你们这是往何处去?”阿九向梁邦说。 梁邦笑着道:“我马上就要到北地任命,这不陪娘子出来走走。”他递给阿九一个你懂的眼神。 “若还没用膳,不妨一起?” 梁邦刚要应下,华氏却是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笑着道:“王爷和王妃难得出来一趟,我们怎好打扰?出来已久,家中小女也该闹了。” 阿九点点头,看着梁邦道:“那等你离京之前,你们再来我府中,算是为你践行。” “多谢王爷!” “我们进去吧。”阿九扶着五福的手臂道。 五福点头,和华氏道了一声再会,随着他走进酒楼内,步入雅间坐下。 梁邦有些遗憾,道:“难得遇上,一起用膳也无妨啊!” “去去,人家小两口难得亲密些,有外人在如何尽兴?回去,吃不撑你。”华氏瞪他一眼。 见娘子发飙,梁邦也只得谄笑着陪着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那些围观的才又小声议论起来。 那位晋亲王妃竟不是个绝色啊! 有人颇为失望,还以为能叫晋亲王的看上并不远千里求娶的,是天下绝色呢,可容颜也不过尔尔,京中有不少贵女都比她艳绝。 但有人也认为这位王妃很是不错,美人在骨不在皮,这王妃透着一股子傲然坚韧的气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叫人难忘。 而且,她那举手投足都自有一番风华,落落大方,这就挺可以了,娶妻当求贤,做大妇主母的最重要的是能力卓绝,只有小妾才是要求艳色的。 第1791章 有情敌拦路? 深秋,也正是吃肥蟹的好时景,听着掌柜的推介,阿九点了个花雕蟹,另有几个知名的小炒素菜。 “皇觉寺的素菜做得极好,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去尝尝。”阿九笑着说:“那里的豆腐真正的滑,入口即化,你定会喜欢的。” 五福唔了一声,想了想,道:“阿九,我想等娘亲忌辰的那天,给她做个水陆道场,再点个长明灯。” “好啊,回去让丁嬷嬷他们准备,就在皇觉寺办?”阿九道。 “不用去皇家寺庙,普通的寺庙就行。”五福连忙道。 阿九想了想,就道:“还有一个普济寺,香火也很旺,此去也不过半天车程。” 五福一笑:“这个不错,那就这么定了。” 说话间,菜品被陆续搬上来,香气扑鼻,把人的馋虫尽勾了出来,忍不住食指大动。 五福刚要伸手,阿九就压下她的手,自己拿了精致的小钳子,一手拿着一条蟹腿,夹断了,把壳都去了,把肉递到她嘴边:“本王伺候王妃!” 五福挑眉,笑眯眯的张口,连蟹肉和他的手指一起含在了嘴里。 阿九身上一颤,耳根子也热了起来,五福见状得意的笑起来。 “小混蛋!”他眼神宠溺的笑骂。 “来,本妃也伺候王爷一场。” 一餐饭在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暧昧中吃完,藏在暗处暗卫差点受不住要去洗眼,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未成亲的人么。 大快朵颐一场,五福撑得不行了,就道:“太撑了,我们下去走走吧。”吃饱压马路,才是爱人们该干的事。 “好。” 下得楼去,两人就被人拦住了,这还是个温婉端庄的大美人。 “小女戚氏见过晋王爷。”那大美人盈盈的向阿九一拜,连声音都那么清脆。 在她身边,另有一个满脸倨傲的贵女,正斜看着五福,眼神带着不屑,等那戚小姐行完礼也跟着行了礼:“万宝珠见过王爷。” 五福眸子闪了一下,斜了阿九一眼,挑了挑眉,这家伙的桃花? 阿九看到两人,嗯了一声,等着两人让开。 可那两人好像不懂似的,戚小姐看向五福,柔声问:“这位姑娘,可是南岳的瑞福县主?” 瑞福县主,而非晋王妃,有意思,你故意的么? 五福淡淡一笑:“这位小姐你还可以称我为晋王妃,会更符合规矩些。” 戚小姐怔了一下,眉心蹙起。 “你和晋王爷尚未大婚,名不正言不顺的,怎敢自称王妃?”万宝珠讥讽的说。 五福眨眨眼,对阿九道:“虽没在北燕大婚,可我们不是在南岳已经拜堂完婚了么?原来你还不是我的夫君啊!” “胡说。拜过堂就是正经夫妻,你娘,老师等人还有母后都已经喝过我们敬的茶了!”阿九牵着她的手,不悦地道:“别理会那些不知礼数的。走吧,带你去逛玉楼,挑几块极品的玉。” 说着,不等五福说话,就欲拉着她走人,这刚要转身,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万宝珠,道:“你是万尚书家的?当真是不知礼数,不知规矩,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本王的面质疑本王的王妃!” 第1792章 有人护 堂堂一个女子,在这大街上,当着众人的脸,被人给骂作不知礼数不知规矩,是个什么感觉? 羞愧难当,恨不得找地缝儿钻就是了! 更莫说,这骂人的还是个男人,是一国亲王,这要传出去,指不定是认为这女子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丑事呢,还用嫁人吗? 万宝珠差点要晕倒在地上,他,他怎么能这样羞辱她! 再看周围的人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她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对方是亲王啊,她一个大臣之女,哪敢顶撞! 阿九冷冷的扫她一眼,搂着五福就离开,什么玩意。 万宝珠看着他们离去,再忍不住哇的哭着跑了。 “小姐。”丫头仆妇们追了上去。 那戚小姐看着阿九他们消失的方向,再看万宝珠跑离,好看的眉蹙了起来。 而已经走了一段的五福却是斜挑着阿九,阴阳怪气的道:“晋王爷行情挺好的嘛。” “瞎说什么。”阿九瞪她,道:“以后遇着这样的人,狠狠的打脸回去就是。” 五福耸耸肩,问道:“那是谁家的人?” “戚国公府的还有工部尚书的。” 五福挑眉,她记住了。 这一段小插曲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在街上逛了一圈儿,带着大堆小堆的东西回了府。 在府中小歇过后,阿九去书房议事,五福则让紫玉拿出魑二他们交递过来的名册。 去年阿九回来的时候,五福就让魑二和魑四两人护着他回,一来是保护阿九,这第二么,自然是作为她的人先来北燕作前锋了。 五福素来奉行知己知己方能百战百胜的理,她对北燕各方的势力和人脉关系并不了解,在此也没来得及建立自己的势力,要想来到北燕不会跟只瞎头苍蝇似的找不着北和对各个事不知根底,那自然是先要派人来了。 所以,魑二他们来了,并且在她到来之前,一直在给她暗中组建自己的消息渠道和整理京中各个世家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她最先派出去的魑一,他们所在的北极狼团也在这设了据点,魑二他们和魑一接上,更快速的建立起自己的消息渠道。 而五福手中的名册,她一来,魑二魑四他们就呈上来了。 翻开名册,五福找到戚国公府,看了一眼人物关系图,就看到一个名字,现任戚国公的嫡女戚玉颜,年十六,尚未婚配,德容妇工才俱在上乘,是贵女中的佼佼者。 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为皇室中准备的,按皇室的标准来培养。 五福想到今日戚玉颜那看着阿九时一闪而过的复杂,不由呵了一声。 管她是为谁准备,敢碰她的阿九,她就剁了她的爪子! 而今日戚玉颜和那万宝珠拦住阿九的事传到宫中莫太后耳中,隔天,莫太后就指了一个专门训练宫女宫妃的宫嬷嬷到万家去,以教导万家小姐规矩礼仪,尊卑谦逊为由,带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整得那万家小姐,尤其是万宝珠苦不堪言。 而太后这一举动,无疑是在告诉众人,她的儿媳,不容人轻视,吓得那万尚书立即给女儿定了一门亲,远远的以极快的速度嫁了不提。 第1793章 我的就是你的 莫太后指宫嬷嬷去万家指导那万宝珠礼仪时,宣旨的太监亦拿着圣旨来到晋王府,那文绉绉的通篇旨意,听得五福有些如同听天书。 说简单点,那圣旨的内容是北燕南岳永结秦晋之好,南岳瑞福县主下嫁北燕晋亲王,两人已在南岳完婚,另将于永和二十三年元月在皇城补办大婚…… 反正一句话讲了,这两人已经成亲了,就差一个向世人交代的婚礼。 圣旨一出,任谁都觉得这很莫名其妙,谁家亲王娶正妃是这样的?就是与别国联姻,对方和亲也是送了和亲对象前来然后大婚才是嘛。 可到了晋亲王这里,就是直接在人家的国度先完婚,再在自家地头补办大婚,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如此一来,等于两人办两回婚礼,看着有点不太像样,可从一个侧面看,无不是想,这位王爷怕是爱惨了这位王妃,以至于等不及现在南岳拜堂了呢? 听说这位很是维护王妃,甚至不惜为她教训那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啊! 一时间,皇城的人对这道圣旨很是议论纷纷,但甭管是出于那一点,晋王妃这个位置已经有人了就是,而且太后娘娘也很满意,所以大家伙都识趣点,莫要多管闲事或自找没趣的去找人家麻烦了,省的被娘娘指人来家中教导礼仪规矩。 而这道旨下来,奠定了五福的位置的同时,也直接打碎了众多望着这个王妃位的贵女心,也有不少人家,开始相看了。 那主角作何想法呢? “没想法!”五福把玩着手中珠子,道:“这很正常不过啊,咱们本就相隔遥远,先在我的娘家办一次婚礼,然后在你这边办一次,乐呵两次,很好啊!” 在后世,这样的操作可多了,有的人甚至办三次。 “又是你那边的规矩?”阿九笑着问。 五福点头。 阿九道:“很难想象,那是个什么世界。” “那绝对是令你满意又觉新奇的世界,若有来世,我带你好好见识。”五福挑着眉道。 “好啊。”阿九拉着她的手,道:“那我们可约定了,来世还在一起。” 得,又喂一口糖。 “离大婚的日子还有一年多,但也得慢慢准备起来了,礼服什么的会由宫中督造。”阿九道:“我们住的合欢殿,你看有哪是要改造的,再改一改,其余嫁妆什么的,吩咐原野去办吧。” 他们的大婚日子,直接定在五福出孝后的正月,这是钦天监推算出来的大吉之日。 “别。哪有让你的人给我办嫁妆的理?” “什么你的我的,堂拜过了,圣旨都下了,我们可是正经的夫妻,我的就是你的。”阿九不悦的道。 五福道:“我知道,我的还是我的。所以嫁妆啊,不用你管,我自己这边准备。”见他还要再说,忙又道:“嫁妆当真是我自己的东西,以后我愿意给谁就给谁的,自然我自己全权管理。” 阿九见状,也只得不说了,和她讨论起其余事来。 第1794章 五福掌权 奠定五福的圣旨已下,五福也正式担起晋亲王妃该担的责任,接了圣旨的隔日就在阿九的撑腰下正式站在所有王府属官亲卫及下人面前,接管王府内务,正式掌权。 晋亲王府很大,人数众多,五福和阿九坐在大殿中,身边紫玉捧了花名册,接受一波又一波的人跪拜见礼和认人,光是这一道就已经花了近半天时间。 阿九丢下一句敬王妃如敬本王就离开了大殿,让五福继续她的事,他自己则到书房忙自己的事,女主内,男主外嘛。 五福便召了府中各处管事说话,直接用后世的公司管理制度去用人,奖罚分明,干好了有肉吃,干不好滚蛋,让有能者居之,所以你想偷奸耍懒,现在开始别想了,随时有人顶替你的位置。 而在王府当差最重要的是,背叛者,死,严重的,全家死! 一番下马威下去,又赏了一个甜枣,她刚归府,现在算是头一次跟府中人打招呼,所以,她用自己的嫁妆,给每个人赏了一个月的工钱,管事的再翻倍。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可以说玩得很溜了,这让王府中人也挺受落,一个个争着表忠心,做下人的在哪不是做,晋亲王府暂时来说,只有俩主子,清净啊! 毕竟,这府中,只有她一个女主子,不巴结她巴结谁?想全家滚蛋去那些后宅一堆阴司的人家吗? “王妃,这戚国公府的三小姐赐婚于二皇子殿下,这贺礼我们王府该如何备?”丁嬷嬷问。 五福刚抿了一口茶,道:“谁?” “皇上赐婚,戚国公府的戚三小姐戚玉颜赐给二皇子为正妃。”紫玉弯下身子解释:“今天的圣旨。” 五福有些惊讶,那戚玉颜从她的情敌变成了她的亲戚,皇帝搞什么? 慢着,赐婚给二皇子的话,那岂不是以后就是她的侄媳妇,要叫自己一声皇婶了? 五福乐了起来,笑着问:“大皇子当初定亲的时候,是怎么准备的,你按着那个准备就成了,都是未来侄儿媳妇,自然要一视同仁。” “是。” “另还有十一月,皇上万寿节的寿礼……” 五福在这边和诸位管事议事的时候,在书房的阿九却是满脸阴沉。 “找不着?” 原野摇摇头,道:“龙卫要藏一个人……” “龙卫也不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阿九打断他:“赵全他藏的人,就从他那边入手。” 原野皱眉:“王爷,如果盯赵统领,那皇上那边只怕……而且,甲一也不知是死是活。” 阿九的脸又冷了几分,放在桌面上的手也捏了起来。 他明白原野的意思,赵全是皇兄最信任的心腹统领,不然也掌管不了龙卫,若是盯他,让赵全察觉,那就等于告诉燕皇,他在找甲一,在向他宣战。 而现在,两人也不过都是在装傻充楞,不和对方开撕罢了。 原野看阿九面色不愉,就道:“王爷,甲一若能回来,他已经回了。若不能,再找到只怕也无补于事。或许我们该走另一条路!” 第1795章 暗里 走另一条路,就是重新调查,这意味着会更多人介入这个事中来。 因着甲一的调查,燕皇已经知晓这事,把所有的线索都斩断了,包括那个鹰人。 阿九未免寻思起来,他是不是就当真要铁了心把这个真相挖出来,当面纱完全掀开的时候,他又敢不敢去接受那个事实? 最重要的母后! 阿九眼中有些犹豫,一旦那面纱掀起,母后又该如何自处? 而就这么放着,他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时候,就这么一直把这戏给唱下去吗? 戏,总有唱完的一天的! 好累! 阿九揉捏着额角,好半晌才道:“继续寻甲一的踪影,我暗卫的头儿失踪了,找一找,也不算过分。”能否找到,看天意。 “是。” 原野退了出去,书房里一片死寂,阿九感觉无比的心累。 那事,还要怎么查,所有的线索断了,还该怎么查? 不! 他突然睁开眼,眼中眸光连闪,还有一个人知道! …… “他仍在寻吗?”燕皇站在御案前,一手拿着毛笔,另一手压着纸角,在宣纸上书写着。 那一手字,龙飞凤舞,笔锋有力,仿若透着杀气。 赵统领身上一颤,微垂着头:“是。” 燕皇的笔一斜,一个字就这么写废了,他皱起眉,神色不愉,把笔扔回白玉洗笔筒,慢条斯理的拿起那张写废了的纸,慢慢的揉成一团。 “他还没死心啊。” 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一句,可听在殿内的赵统领和路公公耳里,却是寒意森森,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既如此,把甲一给他送去吧,死人留着也无用,省得他一直惦念着。”燕皇道。 赵统领心上微颤,恭敬的应下。 “都退下吧!”燕皇挥挥手。 赵统领和路公公立即退了下去,才刚走出殿的大门,里头就传来一阵砸碎东西的声音。 两人不禁对视一眼,均是露出一个苦笑来,皇上的脾气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燕皇坐在偌大的龙椅上,素来威仪的脸容此刻凌厉非常,眼底一片冰冷,那骇人的神色,狰狞冷漠得想要吃人。 “你非要逼朕,非要逼朕吗?” 大殿内,只有他的回音,没有任何人回应,却诡异得叫人打从心底觉得惊惧。 而在这座深宫的另一处,亦有人在喁喁私语。 “我等不了,等不了,那女人已进京,下月,就是个好机会。”披着黑袍的女人眼神透着疯狂:“兄弟为一个女人反目,四人相厌弃,这出戏一定很好看。” 男人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道:“环儿,要不,你跟我走吧!” “你说什么!”女人瞬间停止笑,眼神锋利的看着他。 男人张了张口,却被女人一下捂住了嘴,道:“你说好陪我的,哪怕地狱也陪我的,你要反悔吗?事情到这,我绝不可能就此罢休。” “你不帮我,就别说这些,我不喜听。”女人冷厉地道:“机会就在眼前,而且他都发现不对了,这就是个可利用的好机会!” 女人丢下这话,生怕他再说什么,匆匆的出门,在门口又背着他道:“此仇不报,我难以存活!” 男人看着她离去,眼底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到底是恨她,还是他? 第1796章 触龙鳞者,死! 秋风送爽,金桂飘香。 阿九陪着五福一起用早膳,两人说说笑笑的相互暧昧喂食,情意浓得让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都羞红了脸不敢在旁。 紫玉笑着吩咐丫头们去忙各自的事,却看原野面带急色走来,不由上前一步,问:“这么早?有事?” 原野点点头,看了一眼屋内,问:“王爷还在用膳?我有要事通传。” 紫玉看他脸色沉重也不敢多问,走了进去通禀,不大会就在门口对原野点头。 “王爷,王妃。”原野对二人行了一礼。 “何事?”阿九看他的脸色不对,眉头不禁皱起。 原野见他没有要避开五福的意思,也知道无须避着五福,当下便沉声道:“找到甲一了。” “当真?”阿九面上一喜。 原野却是眼神一黯,有些踌躇。 阿九见此,笑容僵在嘴角,看着原野,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原野垂下头,道:“甲一,死了。” 不但死了,还死状可怖凄惨。 甲一,那样强的人,是暗卫的第一统领,竟然就这么毫无尊严的死了。 啪! 阿九手中的象牙筷子被他折断了。 五福见状握了握阿九的手。 “带我去看看。”阿九松开五福的手,站了起来。 五福紧跟在其后。 甲一的尸首已经被暗卫收敛过了,可那死状还是叫人惊怒交加,双耳被割,舌头被拔,双眼被挖,手脚皆断。 “是中鸠毒而亡。”白小白已经检查过,道:“死前,舌头被拔,都有些日子了!” 阿九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头,五福见状,上前一步,挽着他的手,看一眼那尸首,不忍再看。 这明显是生前就已经经受了那非人的虐待,若是燕皇下的令,他特么的是个弑杀的大变态和暴君啊! 他何必做得这么狠绝! 阿九的身子紧绷,双眸合上,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睁开眼,道:“好生葬了。” 在他暗部做暗卫的,基本没有成家,甲一也是一样,他死后,连个担幡买水的人都没有,所有深后都靠着同伴主理。 阿九再看了甲一一眼,抿了抿唇,转身走出去,来到院子,他就一手击向院子的一棵大树。 那棵大树,有一小孩抱着粗,却被他这么一击,轰然倒下,可想用了多大的力。 众人惊骇跪下。 这是冲天之怒! 五福看一眼那倒下的树,再看向阿九,他的手垂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落泥地里,不由心中发沉。 将他拉到书房压下,接过小白递过来的伤药,给他清洗伤口,并把嵌在皮肉里的刺儿都挑出来,上了金疮药包扎好。 “他还不如干脆的杀了他,何苦要这么折磨,他这是警告我,是在告诉我他的手段!”阿九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话来。 五福轻叹一口气,谁说不是呢! 燕皇有多的是法子让甲一无法说话,让他消失,但他偏偏就用了这么残暴的一种,拔掉耳目口舌,这是要从侧面警告阿九,那事就是他的逆鳞,容不得人探听看知。 而触龙鳞者,死! 第1797章 此路不通换别条 看着盛怒中的阿九,五福心里不是滋味,对燕皇那变态吐槽了几百次,自己对继母有那龌龊之心就算了,既然做了,还怕人查? 若要神不知,除非鬼莫为的理他不知道?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啊! 正瞎想着,阿九腾地站了起来要走,五福连忙拉住他,道:“你去哪?” “我去问他。” “你疯了!”五福紧紧的拽着他的手,沉着脸道:“你去问,怎么问?直接问他是不是和母后不伦?阿九,他是皇帝,你这是嫌命太长了是不是?” 愤怒没错,但也要分清形势,就这么为了一口气去质问,他能得到什么答案?燕皇又怎会容他挑战自己的皇帝的威严? “阿九,龙有逆鳞!”五福沉声道,龙有逆鳞,轻易动不得。 阿九脸色几变,看着她:“他有,我就没有?” “但你如此冒失能得出什么结果?还有,你挑明了,把母后置于何地?”五福皱眉道:“阿九,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是我暗地查,又查出了什么?甚至连甲一也折在里面。”阿九满面痛苦,说道:“我忍不了了!” “阿九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结果?”五福看着他。 阿九怔住。 “你到底是想知道他是单纯的恋母呢一腔单思呢,还是想知道母后的心思?你是想知道什么?” 阿九抿起唇。 五福瞪着他,问道:“我且问你,如果母后当真和他有些什么,你会怎样?你会看不起母后吗?会觉得她不知廉耻吗?” “不!” “暗查,线索已断,他也盯得紧,此路已经行不通了!”五福道:“如果你不介意,也不在意,为何一定要来暗的?明的不行吗?” 阿九双眉皱起,眼中涌动着各种不明的情绪。 “我们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此路不通,可以换一条路,暗的不行来明的!” 阿九有些骇然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直接问母后,和母后摊牌!”五福道。 果真和他所想的一样,阿九脸色唰地白了。 “五福,这……” 这如何问得出口? “阿九,眼下的形势已经容不得我们捏着藏着,甲一的死,甚至被丢到你面前,你不明白什么吗?是警告也是震慑!”五福看着他说道:“如果你当真要和他对着干下去,你认为,下一个会不会是你?” “我们不怕他,却也不能这么担惊受怕着,阿九,母后也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阿九苦笑:“我是不是做错了?非要追求这个真相,是不是错了!” “你是失望而已,有多在意就有多失望,也就越痛苦!”五福摇头,说道:“心中有存疑,却装着不知道,一时半会是忍得,可能忍一辈子吗?心里一直横着这么一根刺,终有一天,它会让你化脓,越发侵蚀你。如此,长痛还不如短痛。” 阿九沉默下来:“我问不出口。” 难道让他对着母后问,你和皇兄是不是超越了母子的关系? 那得多难堪,多大逆不道。 “我可以……” “不。”阿九截断她的话,道:“还有水嬷嬷,她是母后最信任的人,应该知道一点。” 第1798章 五福去探 水嬷嬷是莫太后的绝对心腹,年少就随着她入宫,一直没有出宫嫁人,和莫太后,越距的说一句,简直和姐妹无二了。 看阿九的意思是先从水嬷嬷这边入手,五福便趁着进宫给太后请安,特意看了水嬷嬷几眼。 莫太后注意到了,就笑着问:“你这孩子,怎一直盯着水嬷嬷看?” 五福故作羞涩的道:“媳妇听阿九说过几件他小时候的趣事儿,说调皮捣蛋时母后要罚他,都是水嬷嬷给护着的。” 莫太后和水嬷嬷听了,就想到小时候阿九跟个粉团子一样的精致样,就都笑了起来,道:“可不是,哀家一罚他,他就往水嬷嬷身后躲,还说哀家坏呢。哼,真是没良心的小坏蛋,也不想想,是谁拼着明命把他给生下来!” 她嘴上骂着,但眼里却没有半点恼意,反都是笑意,是在说反话呢! “那也是您板着脸吓着王爷才如此,小孩子话,您还记一辈子。”水嬷嬷忍不住维护。 “你看你看,这又护上了,这么多年也没变。”莫太后笑着指了指她。 “您还不一样,口是心非。” 五福看她们笑恼,并没有什么隔阂,那股亲密劲和感情,是真实的。 也是,这深宫中的女人,都是寂寞孤独的,其实陪伴自己最多的,也就是自己的身边人了! 莫太后和水嬷嬷一样,与她们来说,彼此之间才是对方最依靠的人吧? “媳妇还听说,阿九喜欢吃水嬷嬷做的糯米肉团子。”五福看向水嬷嬷,咬了咬唇道:“水嬷嬷,我也想给阿九做,您能不能教我?” 水嬷嬷讶然,道:“他真要吃,我这边做了,差宫人送去就是了,哪劳动王妃动手?” “我就想自己试做一下。”五福故作害羞的说。 水嬷嬷还欲再说,莫太后却扯了一下她的袖子,道:“水心,老九媳妇想学,你就教教呗。”说着,还眨了眨眼,小年轻玩情趣呢,这都不懂。 水嬷嬷反应过来,就道:“那老奴这就去准备材料。” 她叫了人前来服侍莫太后,带着五福去了慈宁宫专门的小厨房,很快就把东西备齐了。 五福把人打发了出去,一边看着她洗米切肉,一边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嬷嬷伺候母后有多久了?我看你们感情真好。” 水嬷嬷拿了一把刀,慢慢的切着肉,头也不抬的道:“老奴十三岁就跟着娘娘了,如今,也有三十几年了。” 光阴催人老啊! “这么久了啊,那嬷嬷可是母后跟前的第一得意人了。”五福笑着道。 水嬷嬷道:“不过是娘娘给的体面。” “十三岁,这么说,你和母后可真是一起过了许多年呢!”五福道:“除了嬷嬷,应该再没有人比您了解母后了!” 水嬷嬷手下的刀一顿,嗯了一声,又若无其事的切着肉,心却已经开始七上八下的了。 “嬷嬷,您知道皇上对母后的心思吗?” 水嬷嬷心里一惊,手上一偏,刀就切在了手指上,血渗了出来,不禁哎哟一声。 第1799章 恕我斗胆 被五福一惊吓,水嬷嬷就把自己的手给切了,血渗出来,刀哐当一声掉在案台上。 五福也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往装着清水的水瓢一泡,再拿帕子包住了她的手指。 “嬷嬷的屋子在哪,我扶您回去上药。” “哎,没事没事,上点金疮药就行了。”水嬷嬷笑着说:“这年纪真是大了,多年不动手,这刀工都要生疏了,看来今日是不能教王妃了!” “嬷嬷。”五福扶着她往外走。 有丫头迎了上来,五福问了一句,就扶着水嬷嬷往她的屋子去。 “王妃,老奴自己叫个丫头上药就行,您快回去陪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省的丫头乱说,她要受惊了。”水嬷嬷道。 “这都是我的不是。”五福把她按坐在床上,在指点下,翻出个装着药物的小箱子,亲自给她包扎。 水嬷嬷诚惶诚恐的,看着五福认真的侧面,欲言又止。 “嬷嬷,我和阿九知你对母后忠心,我刚才的问话,并非是故意要试探或是别的,实在是不得不问。”五福听着外头没人,就开口继续刚才的话题。 水嬷嬷心中暗惊,道:“王妃是从哪里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王妃,您刚归家,太后娘娘也很喜欢您,王爷也敬重爱护您,理当珍惜才是。刚才的问话,老奴就当没有听过,也不会对娘娘说。” “若是我从你这不知道,我会问母后呢!” “你!”水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亏她以为这是个知道进退的,却原来是这样不识抬举的么? “王妃莫不是以为您这位置已经稳稳的了才如此大胆放肆?”水嬷嬷压低声音怒道。 “嬷嬷别恼。”五福压着她的手,道:“我和王爷是一体的,还有母后也是一样,母后的隐私,按理我们做小辈的不该窥探。” “原来王妃还有自知之明!”水嬷嬷讥讽一声。 五福浑不在意,道:“我做媳妇的,对婆婆的隐私没有兴趣,但事关阿九的安危和身心健康,我不得不斗胆。” “什么?”水嬷嬷一惊,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道:“你说什么,王爷他怎么了?” 怎就关系到安危上去了? “阿九已经知道皇上对母后的心思,他想知道这个真相是什么,私下派了暗卫统领查,那个人,被皇上杀了。”五福看着她的眼道:“嬷嬷认为,皇上为何要杀那人?他明知道那是阿九的暗卫统领,他要杀,又怎不知他在查些什么?怎不知王爷已怀疑他!” 水嬷嬷脸色一白,她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五福所说的安危是个什么意思,那不是皇上恐对阿九有杀意? “水心,你怎么了?”太后的声音从外而来,很快就扶着宫婢的手出现在门口,看到她包着手,脸吓得都白了,道:“快传太医来,怎就切到手了呢。” 五福在一旁歉然的道:“都是媳妇不好,非要学做那什么糯米团子,害嬷嬷受了伤。” “娘娘,我没事,就是人老了,眼也花了,一下子没注意!”水嬷嬷连忙安抚,又对五福使了个眼色,此事莫再说。 五福知道时机已过,也只得按捺下来。 第1800章 惊惧 慈宁宫宣太医,可不是小事,很快太医院就有太医匆匆前来,得知只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嬷受了点小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麻溜的重新处理水嬷嬷的伤口。 只是一个小小的刀伤,而且五福本来就作过简单处理,太医处理起来也很快,不过片刻就已经包扎好了,还开了个安神补血的方子。 “不过是一个小刀伤,哪就要开方喝药了?”水嬷嬷哭笑不得。 莫太后嗔道:“你都说你一把年纪了,失了血自然得补补压惊,省得晚上睡不好。好了,你这几天就好好歇着,不用来跟前伺候,哀家身边也不缺你一个。”说着,又吩咐平时服侍水嬷嬷的宫婢:“仔细侍候嬷嬷,有事就来报。” “是,娘娘。” 水嬷嬷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催促道:“娘娘,老奴屋子逼仄,您还是赶紧回寝殿吧。” 堂堂太后纡尊降贵来一个宫婢屋里探望,已是极大的荣耀了。 “也好,那你好好歇息。”莫太后看向五福,道:“那糯米团子,母后让人做了送过去,你不用自己动手,好好陪阿九就是。” “是,母后。今儿都是我不是,还叫嬷嬷伤了手。”五福愧疚的道。 “王妃折煞老奴了,这都是老奴不中用所致,与王妃无关。”水嬷嬷诚惶诚恐的说。 五福还欲再说,莫太后就道:“好了,你这孩子也是心善,这都是意外,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必一昧的自责。咱娘俩回去再说说话,就不扰水心她休息了。” 五福听了只得歉然的对水嬷嬷笑了下。 “老奴送娘娘。”水嬷嬷站起来。 “不用你,你好生歇着就是。”莫太后把手递给五福。 “那,老奴回头再把拿糯米团子的方子抄下来给王妃送去。”水嬷嬷看着五福道。 五福扶着莫太后的手臂,眸子闪了闪,笑道:“那我等着嬷嬷。” 两人眼神交汇一下,又各自错开。 虽莫太后说不用送,但水嬷嬷又岂会托大,愣是把她们送出门,站在门边看着看着两人相携着离开。 五福也不知说了句什么,逗得莫太后愉快的笑了,拍了拍她的手,水嬷嬷看着不由眼中发酸,手微微扶着门边,面上神色复杂。 这要是没有那事,那得多好啊,娘娘这么高兴,这么愉悦,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她是真的高兴,但现在,这样的愉悦笑声还能维持多久? 五福所言…… 水嬷嬷想到她所说,身子不禁微微发发颤,有丝丝惊惧从心底蔓延开来,怎么办? 皇上真对王爷动了杀心吗? 之前王爷确实和她模糊的提过一嘴,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起了疑心?是哪里出来问题?知道这事的人基本都死了,怎么会…… 现在,王爷直接相问,她该怎么说?这事说了后,王爷,皇上,还有娘娘,该如何自处? 恐惧,惊疑,像张开血盆巨口的猛兽似的,叫嚣着向水嬷嬷扑来,叫她身子发软,动弹不得。 当晚,伤口的疼痛,再加上心事重重,已上了年纪的水嬷嬷,病了。 第1801章 燕皇的试探 五福和莫太后刚回到大殿里坐下没说两句话,就听到太监的唱报:“皇上驾到。” 五福眉一挑,连忙站起来,垂手而立,紧接着,一个明黄身影走了进来,她把双手搭在腰间见礼:“皇上吉祥。” “免礼。”燕皇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在莫太后身上,见她含笑坐在罗汉床上,面容稍霁。 “皇帝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莫太后含笑问。 皇帝坐在她相邻的位置上,道:“听说母后这边召了太医,可是母后哪里不舒坦?” “哪是哀家,是水心不小心把指头切了,这才召了太医。” “水嬷嬷?”皇帝有些意外,把指头切了? 五福便站出来,一脸不好意思的道:“都是臣妾不好,想着跟嬷嬷学两手,没想到……” 皇帝挑眉,看向五福,眸光深深的,道:“跟嬷嬷学两手?” 五福脸上一红,支支吾吾的不好意思的样子。 莫太后见状就说了五福想做糯米团子的事,解围道:“年轻小夫妻,都这样,就想着哄对方欢心。” 五福羞得双颊酡红,嗔叫:“母后……” 她面上装着害羞的小媳妇样,心里却是差点要把自己给恶心吐了。 莫太后也不为难她,径直和燕皇说起他的万寿节来。 五福又退了回去,也不敢正面看,只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两人。 光是看神态对话语气,莫太后完全是做母亲的口吻,而皇帝么…… 也不知是不是五福错觉,总觉得燕皇有些故意情绪外露的样子,口吻不像做儿子的,反倒像一个男人,没错,正儿八经的当自己是太后的男人的口吻。 他是在试探自己还是怎样? 感觉到一丝似有若无的目光偶然落在自己身上,五福面上不动声色,心上却是一凛。 皇帝在故意试探和引导她! 五福想到这一点,就调整了一下心绪,让自己面上的神色变得游离起来。 莫太后也察觉到了,眉头蹙了一下又松开。 “你政务繁忙,且去忙吧。”她开口打发燕皇。 燕皇也不强求,站了起来,看向五福,道:“老九媳妇倒是和母后合得来。” 五福仿佛一个激灵,有些无辜茫然的看向燕皇,也不过一瞬,就恢复平时的清明,嗄了一声? 燕皇看她神色不似伪装,眉头再度挑了下,也没说什么,让莫太后多歇息自己就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殿,五福的眼中才闪过一丝冰冷。 好好的皇帝,明君不做,非要做个恋母狂,给自己名声抹黑,是不是变态! “皇上真是孝顺母后,一听到母后宣太医,就紧张得丢下政务来看望您了。”五福笑着对莫太后道:“儿臣原本以为所有皇帝都是威严至极呢,没想到这么孝顺,怪道外道人都称皇兄为明君呢!” 莫太后眸子一闪,笑道:“今上以孝治国,他身为皇帝,自然得以身作则。好了,时辰不早了,母后也不留你,你早些出宫吧,省得阿九一人在家闷着。” 这是不愿意谈皇帝的口气。 五福见状,也只作不知,跪安出宫。 第1802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虽然没有在水嬷嬷这里得到什么事实真相,但按着今天这事儿,五福基本可以断定,皇上确实对莫太后有爱慕之心,他是真的把太后当成自己钟爱的女人看待,而非一个母亲。 而莫太后,面对燕皇的时候,却没有那种对情人的异样,哪怕一丝一点,都没有露出来,她展露出来的,全是一个继母该有的态度。 甚至,她避谈燕皇。 避而不谈,这就有点意味不明了。 要么就是莫太后是个演戏高手,把自己的心思都藏得极深极深,要么就是她对皇帝这心思有些避让和抗拒。 五福倾向于第二种。 一个女人,若真爱一个男人,心机再深都藏不住,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都会有那么点迹象暴露出来,叫人捕捉到。 但是莫太后这里,却没有那么一丁半点的所谓情意和爱意。 所以五福倾向于皇帝是单方面的沉在里面,或者他们之间有些不在人知的秘密。 不为人知…… 五福脚步一顿,眉头皱起,有什么是绝不能为人知的? 除了…… 五福脸色一变。 “咦,是晋王妃,这是出宫了?”一个声音打断五福的思路。 她抬头看去,只见宋皇后站在前方看着她,而在她身边,跟着些宫女太监,还有一队巡逻的侍卫。 五福走过去,屈膝一礼:“皇后娘娘吉祥。” “本宫正要去给母后请安,你这是要出宫了?”宋皇后笑看着她。 “府中还有要事处理,这便要出宫。”五福笑着回话。 敏锐的感觉有道目光看过来,五福不经意的看过去,一个穿着暗红侍卫服的低下头去。 “那下次再请王妃过来坤宁宫说话。”宋皇后说道。 五福曲了曲膝。 宋皇后点了个头,带着一队的太监宫女走了。 她一走,那巡逻的侍卫也跟着离开。 五福看着皇后的背影消失,微微歪了歪头,问身边的墨兰:“这位皇后娘娘膝下好像犹在空虚?” 墨兰想了下,说道:“是的。不过好像听说过曾有个小皇子,夭折了。” “哦?” 墨兰道:“这事是中宫之痛,禁止议论。王妃,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走吧!”五福也只是觉得皇后这人有点意思,也看不太透,所以才随口一问。 待回到府中,阿九已经回来了,正在屋里的东次间看书。 五福在丫头们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又换了衣裳,这才坐到他身边去,抽走他手中的书,道:“没心思看,就别看了!” 书都拿反了,还看什么鬼! “怎么样?水嬷嬷可说了什么?”阿九急问。 五福摇头,把在慈宁宫的事说了,末了道:“水嬷嬷这边,只要再下点功夫,未必就不能攻陷。但我看母后,不像是有这个心思的人,甚至有些抗拒,倒是……” 她抿了嘴,没说什么。 “怎么?”阿九皱眉。 五福看了他一眼,道:“我感觉他们有点说不破的秘密,所以皇上才会那么紧张,不仅仅是因为他爱慕母后的原因。” 阿九愣住。 第1803章 当他是面首吧 秘密?什么秘密? 阿九有些发愣的看着五福。 五福抿了抿唇,什么秘密她不知,但男女之间那点事,来去就那些,还能有什么? 阿九也不是蠢的,在这事上,也是因为主角都是他从前最看重敬慕的人,乍然知道这事后无法接受才失了判断。 现在事情一点点的抽丝剥茧,慢慢的露出它本来的原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他还有什么想不到的? “你是说,他们已经超越了那道道德底线吗?”阿九闭了闭眼,声音竟然十分的平静。 “阿九。”五福握着他的手,道:“你要是想发泄,那就……” “不。” 阿九睁开眼,眸子里有冷光流转,道:“这都是意料中事。” “这只是我们的猜想,我们并没有实则的证据,母后她,也不像是……” “他是皇帝!”阿九苦笑道:“他是这天下之主,有什么是他要不得的?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母后不愿,但真的能对抗吗?” 五福抿了一下唇,伸出手将他抱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 这样的事有几个能接受得了呢? “我没事。”阿九吸了几口气,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 “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五福故作嫌弃的说:“阿九,皇上如何,我不说他,那就是个变态。母后,你却不要去怨她或嫌弃她。我其实最不想看到的是,母后在这事上是不愿意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她承受的会比你我想象的更多,心里也更苦。所以,别恨她。” 太后那人,她还是挺喜欢的,如果作为儿子的为了这所谓贞洁和亲娘生嫌隙,那就太不值了。 阿九握着她的手,道:“五福,谢谢你。” 如果换了别人,知道此事,只怕会万般不屑和嫌弃鄙夷吧。 不过想到五福的来路,她平素所言及的那个稀奇古怪的世界,阿九嘴角一抽,有点明了。 所以人和人所接受的教育认知不同,对事实的看法亦是不同,有时候,还真要多听听别人的看法。 “阿九,这事我们慢慢来,再坏也是我们所料及的结果了。你真气不过,就当那家伙是母后养的用来排解寂寞的面首呗。”五福又爆了一句。 噗! 咳咳咳! 阿九刚入口的一口茶水差点没把自己给呛死,指着她哭笑不得:“你这说的什么鬼!” 五福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说道:“换个角度思考嘛。” 阿九摇摇头,再没比她更无厘头的了。 “对了,皇后生过孩子?” 阿九愣了下,点点头:“中宫是曾有嫡子的,不过三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怎么死的?” “溺水。”阿九叹道:“唯一的嫡嗣,当时引起很大的轰动,皇兄下了禁口令,严禁讨论此事,违者斩。怎么了?” “没什么,今儿出宫见到皇后,突然想起她这年纪好像没有孩子觉得奇怪罢了,原来还有这事。”五福道:“难怪,我看她有时候好像挺阴阳怪气的,叫我不太舒服。” 阿九听了,眉头微微皱起,沉思起来。 第1804章 万寿节 五福一心等着水嬷嬷的沦陷,但是水嬷嬷听了她那一番话,却是心神俱震,再加上年纪大了,惊惧和压力双重打击之下,便病倒在床榻上。 如此一来,也不好追着此事去问,免得加重她的病情,反是罪过。 深秋一晃而过,北燕上京,入冬比较快,才进十一月,天气就骤然变冷,夹袄什么的都换上了。 “也不知泉州那边冷不冷,小长生又习惯不?”五福一边梳妆一边和紫玉说。 今天是皇帝的万寿节,并没有大肆举办,可因着是万岁爷,也办了个宫宴为贺,五福这作为王妃的,自然也要按品大妆。 说起长生,来到上京的时候,事儿多,燕皇那阴森不明的态度也叫人不安,所以五福给花无双去了信,让他先不忙着过来,省得到时候兼顾不及,更多了个弱点被掣肘住。 正好也让小家伙仔细养着,把身子养得壮了才是最重要。 “小少爷已经在那边住了大半年,怎么也得习惯了,那边靠海,也不会比我们这边冷。”紫玉拿着脂粉在她脸上扑着,一边回话。 “这倒是。”五福闭着眼睛,道:“眨眼就快一年了,他的洗三满月都没大办,本打算周岁的时候大办。如今看着,我连他周岁宴都没法给他庆祝了!” “您这是瞎操心了,这不是还有舅老爷?他得了少爷这么个继承人,少爷的周岁宴,还能亏待了他去,只怕他有多盛大就办多大,正好向外界公布少爷身份。”紫玉啧道。 五福睁眼,一脸戏谑的道:“你倒是挺了解他么?” 紫玉脸上一红,嗔道:“奴婢也是说的客观事实,难道说错了?” “倒没说错,他怕是真会这么做。”五福想起花无双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就撇了撇嘴,弟弟被抢,有种亏了的感觉。 “您也不用多想,舅老爷不也还来信说,最迟明年,也带着少爷过来?” 五福唇角一咧。 她和阿九证明名分的圣旨下了后,上面也定了大婚的日子,自然给花无双去了一信,说明这事。 花无双也是她的舅舅,还有长生更是亲弟,她要大婚,怎能不在? 所以,他们明年就会过来长安,就在她大婚前到。 只是想到燕皇那起子幺蛾子的事,五福的笑容就微敛,希望到时候不会计划赶不上变化吧。 “王爷。” 五福透过铜镜看去,阿九走了过来,眼睛不禁亮了下,道:“你都收拾好了?” 阿九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看着她打扮,道:“我一男人,简单。” 五福斜眼看过去,他穿的银紫色长袍,腰间束着紫金腰带,头戴紫金冠,浑身贵气,尊贵不凡,不由暗赞。 这样的男人,是她的! “先在旁等着,我也差不多了!” 阿九接过丫鬟送上来的茶水,抿了一口,看着大妆的她,唇角微勾。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不多会,紫玉才给她梳妆完毕,又扶着五福换了一身十二幅宫裙,走到阿九面前。 第1805章 参宫宴 佳人在前,阿九忍不住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眸子里露出愉悦的笑意。 她身穿一袭鱼肚白的宫装,以金银丝线勾着莲花纹的裙摆宽大逶迤在后,淡雅出尘,如瀑的青丝挽成飞仙髻,发间缀着晶莹剔透的珍珠和金刚石,珠光润泽,插在发髻上的朱钗步摇,无一不是珍品,尽显华贵雍容。 来了王府后的这些日子,除了掌管王府事务及暗地里拓展自己的势力和生意,五福也跟着两个宫嬷嬷恶补所有的皇宫贵人礼仪规矩,以及宗亲里的人脉关系。日积月深,她的举手投足,已和一般世家贵女无二,再加上她自己本身的气质,越发有贵为王妃的风姿威仪。 若是初见,谁会相信这只是一个山野长大的女子? 哪怕是挑剔如两个宫嬷,也不得不赞一声,五福的学习能力,十分的强悍,尤其是记忆,她们却不知道,记忆这一块,五福在前世,是专门练过的。 “很漂亮。”阿九上前勾着她的手。 五福得意的笑了,挽着他的手臂道:“这就走吧,省得去迟了,说我们耍大牌。” 这稀里古怪的词语,阿九也见惯不怪,道:“你是晋亲王妃,耍了也就耍了,谁敢说什么?” 五福把眉一挑,也是,除了太后皇后,她的位份也极尊。 两人相携着出门上了马车,在一众亲兵侍卫的护送下往皇宫而去。 太后心疼亲儿子,赐下的王府也离得近,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到宫门了。 皇上万寿节,赐下的宫宴,俱是五品官以上所能参加,另也有诰命夫人在其中,除此外,还有几个皇后太后点的几个贵女。 此时,有官员携眷而来,见到两人,纷纷过来行礼。 “母后宫里的人来了,等宫宴差不多了,我们一起回府?”阿九笑着对五福说。 五福点头。 进宫去,两人都是分开走的,五福往后宫去是,阿九自然得去皇上那边了。 “小安子见过王爷,王妃。太后娘娘吩咐洒家来接王妃娘娘。”慈宁宫里来的人,是太后跟前的大太监宁公公的徒弟,也算是心腹了。 陪伴五福进宫的,是紫玉和墨兰,忙的递给他一个荷包。 小安子眉开眼笑的接过谢了,又对阿九道:“太后娘娘吩咐了,想让王妃娘娘早点过去说说话儿。” “你去吧。”阿九握了握五福的手,又正了一下她的步摇,叮嘱道:“宫宴人多,自己注意点。”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都微微惊讶,在心里暗自提高对五福的重视。 无他,晋王此举,是在表达他对自己王妃的宠爱和重视啊,你轻视?想穿小鞋么? 便是小安子,也越发的恭敬起来,他比谁都更清楚,五福多得宠,非但是王府的唯一女主人,便是太后娘娘,也喜爱她,这就尽够了。 五福在一众低位的女眷的注视和羡慕下,上了软轿,向太后宫里去。 阿九看着五福走得远了,才招呼身边的苏落等人:“我们也走吧。” 风乍起,日西斜,寒冬已至。 第1806章 被巴结 慈宁宫大殿前的广场外,已经站了不少穿着华服的各个世家的夫人贵女,如今已是入冬,这太阳都快落下了,寒风凄冷,叫好些人都冻得脸色微白,却不得不忍着。 “晋亲王妃到。” 众人听到这一声唱报,纷纷看了过去,只见一个披着银白色的狐毛披风的宫装丽人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下了软轿,不由窃窃低语。 五福来到北燕也有快两月了,却鲜小出现在人前,哪怕有人邀请她参加一些宴会,也都被她推了,并非是她要耍什么大牌,而是以身上有孝为由,不便前去。 这么一来,她就成了深居简出,十分神秘,以至于有不少人都不曾见过这位晋亲王妃的庐山真面目。 有人甚至想,会不会是她出身低下而生了自卑,或者丑如夜叉,故而才推脱呢? 如今终于见到真人,自卑? 但见那位丽人身材高挑,眉目清秀端庄,一双美目顾盼间亮若晨星,光彩生辉,红唇轻抿,勾着清浅淡笑,贵雅大方。 哪有什么自卑,一人站在那处,遗世而独立,毫不突兀,仿佛天生就是如此,贵不可言。 窃窃私语声如蜜蜂嗡嗡的大了起来,有人走了过来,五福看去,眸光闪了一下。 “戚国公府卢氏见过王妃娘娘。” “小女见过王妃娘娘。” 来人是戚国公夫人及她那个被点为二皇子妃的戚玉颜小姐。 “免礼。”五福微微抬手。 戚国公夫人很快就直起身子,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五福一眼,眸光闪过一丝不屑,脸上却很快涌起笑容,道:“一直想请见王妃娘娘,今日一见,果真惊为天人,怪不得晋王爷倾心以对。” “戚国公夫人多誉了,论颜色,本妃远不及戚小姐。”五福看了戚玉颜一眼,含笑道:“当日见过戚小姐,未曾想,我们缘分如此深,将成一家人了!” 戚玉颜嘴角一抽,故作羞涩的低下头,柔声道:“玉颜也没想到。”心中却恼恨不已,她哪里稀罕什么皇子妃? 戚国公夫人的笑容愈发盛了,道:“玉颜年纪小,以后还望晋王妃多多教她。” 不管瞧不瞧得上这位王妃,如今自家女儿已被钦点为皇子妃,那么戚国公府就绑在了二皇子这上头,交好这位,对以后也未必没有好处,说不定还能把晋王爷给争取过来,好给二皇子成就储君的助力。 这么想着,戚国公夫人就有些谄媚起来,对戚玉颜说:“玉颜,王妃初来北燕,尚未熟悉北燕,你以后也多去晋王府,多多陪她说说话。” 戚玉颜咬了咬唇瓣,道:“只怕王妃嫌我嘴笨不会说话。” 五福依旧笑着,对戚国公夫人的打算心中明了,这是在为自己女婿拉关系了,啧啧,还没大婚呢,就已经开始争取资源了,果然是前朝后宅不分离。 又有夫人前来给五福行礼,这次是大皇子的妻族柳氏家族的夫人,对五福各种的赞美巴结,引得戚国公夫人泛起白眼,明嘲暗讽。 双方唇舌相讥,火花交融,好在,太后让人来宣五福进殿,趁此遁了,远离漩涡中心。 第1807章 受教诲 莫太后仍在梳妆,透过铜镜看到儿媳妇来了,顿时笑容满面,冲着她招了招手。 “快过来,外头冷吧?穿得这么薄。” 五福笑着把手伸到她手中,道:“儿媳平日里天天锻炼,身体好的可隔山打牛,不冷。” 莫太后摸了下,果然是暖暖的,便拍了拍:“那就好,身子好比什么都重要。” 五福唔了一声,看到一旁的水嬷嬷,便问:“水嬷嬷可大好了?” “托王妃的福,老奴好全了。”水嬷嬷笑着回话。 “回头我给母后画个五禽戏,平日您让水嬷嬷和您一起搭着练,对身子骨有好处,保准练了,您们长寿百岁,牙不掉眼不花腿儿不弯。” 莫太后哈哈一笑:“就你这嘴会说话。” 一旁的宫婢捧着一大盒的首饰,凑趣道:“王妃给太后娘娘选一支发钗吧,奴婢们都选不好。” 五福看过去,又看了莫太后身上的衣着,在首饰盒里拨弄了一下,选了一支点翠红宝凤凰于飞金步摇递给宫婢:“这支吧,喜庆。” 宫婢小心翼翼的接过,插在莫太后的发髻上,莫太后左右看了看,点头道:“不错。” 她又看五福头上的首饰依旧清贵素淡,便想了下,对水嬷嬷道:“去把哀家那盒玉饰拿来。” 水嬷嬷应声,很快就取了一个檀木盒子来打开,莫太后从里面拿了一支水头极足的玉簪步摇,翡翠呈椭圆形,上头以金丝攒着几朵粉玉桃花,绿粉相间,精美华贵。 “是苏州以一等一的匠人精心制出来的,现如今你也只能戴这些素点的,等以后出孝了,母后再给你鲜艳华贵的。”莫太后站起来,亲自插在五福头上。 “多谢母后。”五福低下身子方便她插簪,笑嘻嘻的道:“以后媳妇可得光着发髻来了,如此空着来,戴着满头走,赚大发了。” 众人闻言笑起来。 莫太后一点她的额头,嗔笑:“皮丫头,母后的东西,以后还不是留给你们?” 五福狡黠的吐了吐舌头。 “让夫人们都进来吧,莫冷着了。”莫太后看时辰差不多了,便把手递给五福,道:“听说外头有人对你动了心思?” 五福扶着她,小声道:“谁叫我是母后的媳妇呢,她们想为自家找点好处,想为皇子找助力,自然巴结着了。说起来,我还是占了母后和王爷的便宜呢。” 莫太后哼笑:“这就是大家贵族,一举一动一言一词,都带着别有用心的意思,你得学着点也警醒着,莫被她们给带到坑去。那些大家夫人,谁不是心里绕了几百个弯的?你心思单纯,得一句话掰开了两句再掰开,细细的揉碎了去品,才知其中意味。” 若是有别人听见莫太后此话,只怕会说,单纯的是您,而非您媳妇,您媳妇坑起人来,都不带玩的好么! 五福却是笑着道:“儿媳谨遵母后教诲,您以后多教教我,免得我真被带坑里去了。” 莫太后对她的恭顺很满意,越相处下去,越觉得此女聪明和叫人喜欢,当下,和她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着这后宅里头的事来。 第1808章 奠定地位 宽敞的大殿几乎坐满了莺莺燕燕,衣衫鬓影,环佩叮当,香气袭人。 “太后娘娘驾到。” 随着內侍的唱报,满大殿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一动,香风更甚。 莫太后被五福扶着出现在人前,坐上殿中最高的位置,看着座下的人齐齐拜下见礼,不由含笑抬手:“都平身吧。” “谢太后娘娘。” 众人起立,有些人抬头看到站在太后身边的五福,看到她头上多了一支玉簪,不由瞳孔微缩,刚刚见到她时这簪还没有呢,不用说了,这必定是太后娘娘给她的了。 不等众人思疑,五福便要走下去坐自己的座位,莫太后叫住她:“老九媳妇,就坐哀家跟前。” 宫婢立即搬了绣墩放在莫太后身边,五福也只好坐了下去,这在众人看来,又是一个信号。 太后娘娘当真是很满意这位异国王妃啊! 当下,有不少人看向五福的目光都带了几分热切。 想之前所听到的八卦,太后为何派了嬷嬷去那万尚书家教规矩,不就是因为那万宝珠得罪了王爷和这位王妃么? 当今太后只有一个亲生嫡子,如今她当着满朝文武的后宅夫人对这位媳妇表示满意和抬举,可不就是向众人奠定她的地位么? 有人斜了万尚书家的万夫人一眼,见她脸色发黑发僵,不由暗自敛容,可别步了这位的后尘才好。 万夫人那是对五福又恨又怒,就因为她,自己的女儿就匆匆择了一门亲远嫁,也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想想就心酸。 五福感觉到万夫人的目光,不经意的看过去,万夫人眼神一颤,忙的低下头去,垂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冲着进殿来的宋皇后跪拜见礼。 “平身。”宋皇后浅笑着抬手,又上前对莫太后行了一礼,道:“儿臣来迟,请母后见谅。” 莫太后还没说话,坐在左首的兰贵妃娘娘就捂着嘴笑道:“这里,也就皇后姐姐敢来迟了,我们都得早早前来。便是晋王妃也早早就在太后娘娘跟前侍候呢。” 众人默,皇后是国母,太后娘娘却是太后之尊,地位最尊,她却让太后等,就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而是大胆狂妄! 宋皇后眼神一闪,笑道:“所以才得让母后原谅我这一会,实在是皇上这万寿宫宴出不得纰漏,儿臣放心不过,才处处检查过妥当了这才耽搁过来了。我也想像贵妃妹妹这般可以清闲的陪着母后说话儿,奈何……”她说着又冲莫太后屈膝,道:“一会儿臣向母后自罚三杯。” “好了,你贵为皇后,掌管宫务,这样大的宴席哪能松懈,辛苦你了。赐座吧。”莫太后指了个位置,宫婢把绣墩放在其上,正好和五福斜斜相对。 宋皇后看到五福,眸光深深,含笑道:“过往本宫都得顾着宫务又要担忧母后这边无人作陪,今年有了晋王妃,可算是解了本宫的头疼事了。以后,还盼着王妃多多替本宫尽孝呢!” 五福淡淡的笑了笑,是错觉吗,总觉得皇后这眸光和话有点意味不明的感觉呢! 第1809章 察觉 都说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这话还真没说错,一场宫宴,让五福见识了何为女人之争,何为莫太后所说的,一句话要掰开了揉碎了去品味。 这些个人,说话句句含骨带刺,而有些话,则透着无数的信息,哪怕小小一个谁家和谁家有定亲意向,都是一个信号。 五福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安静乖巧的坐在其中,听着众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吹捧和讽刺,吸纳着无数的信息。 她也是后宅的一员嘛,接受着这些信息,有好无坏。 但她想安安静静的待着么,却是不太可能,像那贵妃和贤妃,不也争着在莫太后面前把她夸到天上去了么,让她都有些怀疑对方说的是不是自己,果然这为了权势助力,没什么是放不下身段的。 若她得不到阿九和莫太后的喜爱,对方还会这样捧她么? 现实啊,残酷得很呐! 待到宫宴的时辰到,五福才随着莫太后前去宫宴所在的宫殿。 “宗亲里,老九可算是最疼媳妇的人了,后院里非但只有王妃一人,多年来甚至不曾有过侍妾。”在等待莫太后更衣的时候,宋皇后以帕子掩着嘴看着五福轻笑道:“所以晋王妃,今晚宴席准备的酒不错,可别贪杯哦。喝得醉了,老九怕是要怪本宫。” “多谢娘娘提醒,我定当谨记。”五福笑道:“王爷洁身自好,也是自重自爱。” “是啊,老九确实惹人疼。”这么好,真想让人毁了。 五福看她一眼,心头莫名。 宋皇后没再多说,看到莫太后从净房出来,笑道:“母后来了,我们走吧。”率先走上前去。 五福也跟了上去,看着前方宋皇后的后背,眉头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太和殿,宫宴的场所,铜鹤龟鼎摆在殿中御座前。 偌大的大殿,以屏风分了男女席,最高的宝座上,有几个位置,分别是太后和帝后的。 五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横扫一圈,感觉屏风那边,有人注视自己这边,那熟悉的感觉,让她嘴角微勾。 內侍唱报,百官起立,三呼万岁,呼声震天。 “平身。”穿着明黄龙袍的燕皇威严的抬手。 五福坐下来,看着龙座上的燕皇声情并茂的念着感恩先祖,感恩上天以及对未来北燕的宏图发展,听得人心情澎湃,连呼万岁。 五福嘴角微垂着头,心想,除却燕皇的那一丝阴暗的变态,他确实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很好,至少比南岳要好。 可惜…… 一番话后,紧接着,燕皇就来到莫太后面前跪了下来,说着她的养育之恩,言辞动容。 五福是忍不住稍微抬头看过去,却捕捉到宋皇后嘴角的一丝冷笑,以及她微微内扣的手,不由眼仁微缩,心猛烈的跳了几下。 皇后,她这微妙的表情,代表着什么? 五福想要再细看,然而宋皇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雍容端庄,仿佛她刚才看到的只是镜花水月。 不会是看错,宋皇后确实是不屑。 待到燕皇和莫太后一番母慈子爱后,敬了酒,丝竹声起,宫宴开始。 第1810章 阴谋的味道 丝竹声声,歌舞升平,觥筹交错。 皇帝万寿,表演的除了专门的舞娘,还有宫妃为了讨皇帝欢喜,使进浑身解数表演绝技,以贺他千秋万岁。 五福啜着果子酒,看着一个宫妃曼妙的舞姿,看了皇帝一眼,也不知今晚又是谁能得了这宠幸去。 她微微垂眸,抿了一口酒,看着酒液。 皇后确实没说错,今晚的酒确实不错,酒液清澈,果香浓郁,带着果实独有的香味和芬芳,入口甘醇,口感清新。 难怪能上皇室宴桌,这是她来到这里后喝过的最好的果子酒了。 宋皇后看下来,举着杯冲她举了举,嘴角含笑。 五福笑着回了一下,轻抿一口。 有人轮番向五福敬酒,包括她身侧左右的宫妃,宋皇后又前来拉着她一道敬了莫太后。 五福没想到,那万尚书的夫人会前来和她敬酒。 “小女无状,不知礼数,之前得罪了王妃,还望王妃海涵,莫要怪罪,臣妾先干为敬。”万夫人笑着对五福说了一句,仰头饮进杯中酒,并把杯子往下一扣,表示喝尽。 她取了一旁宫女的酒,给五福的杯子满上:“王妃请。” 五福看了一眼自己座位前的杯子,却吩咐宫女另取一只,万夫人脸色微变。 “夫人莫怪,本妃有个习惯,离开了坐席,就不会再喝原来的酒或用酒杯。”谁知道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万夫人嘴角抽动,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一丝是在说自己动手脚吗? 但她也只是强笑道:“王妃这习惯,也是闻所未闻。” 五福嘴角含笑,自己倒了酒,先闻了下,才轻啜了一口。 万夫人也不好强迫她喝尽,微恼的转身,却不知怎的脚下一滑,向五福歪去,又被身边的一个宫婢飞快的扶着。 “臣妾该死。”万夫人的人没撞到五福,却把她手上的酒杯撞撒了些,溅到她的衣裙。 五福低头看了一眼裙摆,小小的一块湿漉漉的,换着平时,她自然不会在意,但在这样的宴会里,却是非常失礼的。 但她想的却是有点多,这好像有点…… 阴谋的味道啊! “怎么了?”宋皇后看了过来,目光落在五福的裙摆上。 五福笑道:“不小心洒了点酒。”又看向万夫人。 万夫人分外的惶恐,甚至有点懊恼,还忍不住瞥向莫太后。 五福把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就道:“万夫人也不是有心的,下次注意点,本妃换一身就好了。” 她上前,对莫太后屈膝一礼,宋皇后指了一个宫婢给她带路。 五福出了大殿,有侍卫看了过来,她扫了一眼,随意点了守在门边的一个小太监,让他去叫自己的丫鬟,又背着那带路的丫鬟,对那小太监动了动嘴型,这才去往更衣的宫殿。 夜幕降临,树影森森,一路穿过重重宫殿,来到更衣的殿中,有小宫女出门差点撞到五福,她伸手扶着,眼神却微动。 走进殿内坐下,屏退宫女,五福等着紫玉她们拿衣物前来,她则伸开手,上面有一个小纸条。 第1811章 就是个局 五福展开手中小条,看到上面的内容,瞳孔一震,腾地站了起来。 中和殿,皇秘事,王已至,圈套,速救。 她的呼吸微微急促,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看了看裙摆和手中纸条,会是巧合吗?还是个局? 皇秘事,会是什么事,牵扯到阿九的,能是什么事? 除了那个! 谁又知道他们在查那事? “该死的!”五福咬着牙,这是个局,针对他们的局,但阿九…… 他去了吗? 如果他去了,那皇帝? 墨兰拿着包袱跟着一个宫婢走了进来,五福立即上前,拉着墨兰压低声音说:“让紫玉马上来服侍我,你去大殿寻王爷,就说我不舒服,中和殿。”说着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手。 墨兰看她神色凝重,脸上一凛:“王妃?” “快去。” 墨兰立即转身。 五福看着她走了,这才对那宫婢道:“你侍候本妃更衣。”说着走进内间。 重新换了一身衣裙,仍旧不见墨兰她们回转,五福有些坐不住了,就对那宫女道:“本妃喝多了点,有些头晕,你陪本妃去转转。” 她也不管那宫婢说不,拉着她就出了门,往中和殿那边去。 五福心急,一路走得飞快,这入了夜,冷风一吹,她还真有点觉得头晕的感觉,却并没多想。 走到中和殿,五福抬头看了一眼,只有廊下琉璃宫灯在微风中晃动,她眼神有些锋利。 这里,会有什么魑魅魍魉? 转过身去,太和殿就在身后不远处,丝竹声若有似无的传来。 五福一咬牙,走了进去。 中和殿,是皇帝在太和殿参加各种大典前在此小憩的地方,走进殿内,但觉琉璃灯昏暗,一阵暖意扑来。 “阿九?”五福小声的叫。 有细碎的人声在左方暖阁响起,五福一惊,连忙走过去,一进暖阁,一阵暖香袭来,甜腻馥郁。 五福吸了一口,顿觉心跳加速,暗叫不好,忙的往后退。 身后有冷风袭来,五福大惊,偏头一避,腰身一扭,顺手拔下头上的发簪,往身后的人用力刺去。 一声闷哼。 五福转头,只见一个高大黑影按着手臂站在身后,她的脚已经向他踢了过去。 然而,这一招却软绵绵的使不出力,她跌落在地,眼前发花发黑。 五福心知不妙,手中发簪反手用力扎向自己的手臂,试图让自己清醒点,并拼命的看向来人,眼皮却极沉重。 那人有些吃惊,蹲了下来。 五福看着他的眼,一片模糊,看着他拿着什么东西放在自己的鼻下,彻底昏死过去。 他妈的,果然是个局,然而,却是针对她的局! 太和殿,宫宴气氛推向高潮,阿九接到小太监的消息,脸色几变,站了起来,悄然退了出去。 他却没看见,龙座上,皇帝已不在那处。 “你看我变化万千,人是我,神是我……” 画着浓妆的戏角儿在殿中婉转的唱着曲儿,宋皇后笑着对刚回到座位的莫太后道:“母后,这戏真是好看呀!” 她眼波流转,往龙座上扫了一眼,眼中笑意更深。 第1812章 算计很大 热,五福觉得自己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的肉,滋滋的,热得快炸了。 她扯开衣领,幅度大的直接撕裂了领子,一手却碰到另一手臂被扎伤的部位,疼痛让她打了个激灵。 不对! 五福极力睁开眼,眼前有些模糊,脑子发沉,而她的身子…… 那是极致的欲望! 再不通人事,她都明白那是什么鬼,被下药了。 “王八蛋。”五福哆嗦着骂了一声,脑子还仅存的一丝清明,叫她明白自阴沟翻船了。 必须离开这里。 她滚落床榻,重重的砸在冰凉的玉石地板上,脸贴在上面,忍不住蹭了几下,好凉,好舒服。 有人声从远而来,五福一惊,极力爬起来,可才撑起一臂长的距离,便又重重的摔落。 她浑身乏力哆嗦,摸向头,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了,青丝撒落,那混账是怕她自残所以连首饰都拆了吗。 而进宫来,武器是戴不得的,哪怕是普通的刻刀。 人声越来越近,五福大急,看了看床塌的一角,她攀过去,站起来,扬起手,然后重重的朝下摔。 咔嚓。 尖锐的疼痛使她脑中清醒了些,冷汗渗了下来,用另一手从地上撑起来,看了一眼,跌跌撞撞的往殿后的窗口去。 她的另一手呈诡异的姿态垂着,那是脱臼了。 她奋力攀上窗户,爬上翻过,摔了下去,浑身疼得哆嗦,同一时间,她也听到了殿内的声音:“母后?” 是燕皇! 五福眼仁骤缩,用力咬了一下舌头,恨意滔天,谁,谁他妈的这样设计她。 燕皇,竟然来的是燕皇。 王八蛋! 口舌咸甜,却不及身体千万蚁在啃噬的痒得难受,五福窝在窗台下,死死的捂着嘴,阻止自己发出声音。 燕皇走进平素小憩的暖阁,嗅着空气中的甜香,顿觉身上热得难受,皱着眉看着上头的凌乱,俊脸阴沉下来。 母后呢? 一声细碎的呻吟传入耳中,很轻,却足以让人听见了。 “谁!”燕皇厉声一喝。 没有人应,燕皇目光冷厉,手一挥,一道影子向窗外蹿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头发凌乱的人被那影子抓住扔了进来。 燕皇眯起双眸,走了过去,挥了挥手,那影子立即退去。 他站在那轻声呻吟的人面前,蹲下去,把她的脸转过来。 不是母后吗?是谁把他引来,用这样的法子,不管是谁,都得死,竟敢利用母后! 那人的头发被他拨开,露出五福那张酡红的脸,还有她迷蒙似水的双眼,燕皇一愣:“晋王妃?” 五福扯着已然敞开的衣领,眸子半眯,声音沙哑,断断续续的说:“走……。” 她快支撑不住了! 燕皇有些发懵,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飞快而来,还有阿九叫唤的声音。 燕皇立即就明白过来,脸色大变,想也不想的就往刚才五福被扔进来的窗口跃了出去。 阿九进来时,就看到一个影子跃出,而五福,衣衫凌乱的躺倒在地上,顿时脸色巨变,奔了过去:“五福!” 第1813章 失败 看到五福衣衫不整跟只破碎娃娃似的躺在地上,阿九几近睚眦欲裂,一个箭步蹿上前,将她扶起来。 “五福,五福醒醒。”阿九轻轻的拍向五福的脸,一摸,滚烫无比。 他本就从外而来,带着一身寒气,手更是冰凉,触到她滚烫的脸,五福就像在沙漠中久渴的人遇到甘霖似的贴了上去,舒服得直哼哼。 阿九身子一僵,俊脸变得肃杀起来,立即扣住了五福的手,摸向她的脉搏。 脉象紧促紊乱,再看她这副模样,阿九哪里不明白? “混账!”他怒喝出声,竟敢给她下那些脏东西。 此时却不是要发火追究的时候,他再度拍了拍五福的脸。 五福痛苦不已,体内的火快要把她给烧炸了,急切需要什么来填补,她勉力睁眼,眼前却一片模糊,看不清是谁,仅存的一丝清明当她想去反抗,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缠上去。 “滚!”五福从牙缝里挤出一声怒吼,紧接着又发出一丝呻吟,她不行了。 “是我,五福,是我,阿九。”阿九心疼得快要死了,抱起她。 有一阵脚步声及说话声传来,阿九脸色几变,当即抱着五福跃出刚才那影子走的窗户。 离开暖光阁,阿九也不停留,抱着五福施展轻功飞快的往宫外去。 而在一处阁楼,燕皇背着手冷眼看着阿九抱着人离去,俊脸冷得差点能滴出水来。 目光再看向那暖阁,人影幢幢,身上气息如这冬日寒风一般,越发的冷厉。 “查!”燕皇冷冷的吩咐。 一环扣一环,局中局,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算到他头上来。 当兄长的睡了弟媳妇,这传出去,还能了得?更莫说,那是阿九的妻子。 这事若事发,阿九,母后,如何能善了? 想明白这个关键,燕皇浑身的气势越发的阴冷,眼中闪过杀意,竟算计他,好,很好! 暖阁处,莫太后看到室内的凌乱,却没有一人,眼神几闪。 “让人上杯桂圆茶给哀家吧。”莫太后只当没看见,淡定的坐下,同时对水嬷嬷使了个眼色。 水嬷嬷了然,走了出去。 莫太后这才看向宋皇后,道:“你也不必在这陪着哀家,宫宴尚未结束,且回去主持着吧。” 宋皇后从满脸震惊中反应过来,挤出笑容道:“也好,儿臣这就去,母后且先歇一歇。” 莫太后支着下颌,点了点头。 宋皇后不死心的在殿内扫了一眼,隐在袖子里的手却捏成了拳头。 怎么会,怎么没人! 她带着满腹惊疑走了出去,一回到宫宴的大殿,她就招了自己的心腹宫女耳语几句,又恢复往日的端庄看起歌舞来,然而,那心思早就不知飘到哪去了。 而在暖阁的莫太后,听了水嬷嬷的禀报,惊得站了起来:“什么?” 五福被人算计了? 莫太后身子一晃,水嬷嬷立即扶着她,道:“娘娘放心,王爷已经带着王妃回府了,没出什么大事儿!” 莫太后闭了闭眼,紧紧的掐着水嬷嬷的手臂,怒得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查,给我查!”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算计她的孩子! 第1814章 喜与惊 宫中风云翻涌,就在燕皇万寿节上,有人却悄然的死去。 而宫外,晋王府的合欢殿,却是一片火热。 “五福,乖,吃了就不难受了。”阿九把解药喂到五福的嘴里。 五福却是哭求着,像只八爪鱼似的颤着他,再没见过她这么狼狈的时候了。 阿九心疼不已,把药喂到她嘴里,抱起她,走进寝殿。 丫头们,已经把红烛点上了,并退了出去。 阿九把她放在床榻上,温柔的拨开她汗湿了的发,天知道,他并不想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她成为一体。 他们的第一次,应该是美好的,是彼此都清楚知道是对方的,而不是像现在,在她不清醒的情况下结合。 王八蛋! 阿九再次在心里骂了一声,低头看五福奋力扒着他的衣裳,叹了一声,伸手褪去她的衣裳。 白小白说得对,他们是夫妻,早就该圆房了,还论什么仪式? 白皙的肌肤,手臂上有一处伤口,阿九看着眼神愈发的深了,又摸向她的肩膀,那刚被接上的臼位。 为了保持清醒,她宁愿伤害自己,傻啊,这傻丫头。 “嗯……”五福修长的双腿攀上他的腰身,把自己贴了上去。 阿九压了下去,吻着她,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极尽温柔。 五福热烈的回应着他,不够,这不够,她想要更多。 她呜呜的哭求,紧紧的贴着他。 她难受死了! 阿九褪去自己的衣裳,撑在她上方,看着她酡红的脸,全是心疼。 “呜呜。” “五福,看看我。”阿九强忍着自己的欲望,轻声唤着她:“知道我是谁吗?” 五福勉力睁开双眼,将身子贴上去。 “回答我。”阿九额上的汗滴落在她的脖颈,滑落下去。 他也难受。 五福只觉眼前晃动,一片模糊,声音,阿九的声音。 “阿九。” “对,我是阿九。”阿九咧了咧嘴角:“我是你相公,你男人。” 五福唇角勾起,凑上去。 阿九满意的一笑,吻了下去,腰身也随之沉下…… 被翻红浪,烛火在摇曳,殿内,床嘎吱嘎吱的响,和细碎的呻吟声谱成一段乐章。 而此时,皇宫的观星台,当朝钦天监监正正在观星台上观星。 “监正。”同在钦天监的五官灵台郎突然有些惊惧的叫。 “什么?” 监正低头记着什么,却久久听不到回应,不禁回头,见他脸色发白,指着夜空的某一点。 监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有什么啊,这小子是不是傻了,紫微星…… 砰! 监正腾地站了起来,把身边的桌子撞翻了也顾不上,跑前两步,惊恐的看着那颗星,声音发颤:“怎么,怎么会……” “监正,没错吧?没看错吧!”五官灵台郎抖着声结结巴巴的,双腿更是抖成筛子:“帝星,帝星暗……” “住口!”监正转过身一把捂住他的嘴,并飞快的看了看周围,低吼道:“你不要命了!” 五官灵台郎眼神惊恐。 “走,回去,就当今晚没看到什么。”监正沉声道:“你想保命,就把嘴给我闭得紧紧的,知道吗?” 那灵台郎猛的点头,害怕得都要掉泪了。 监正再回过身去,抬头看向帝星,神色惊惧。 帝星暗淡,偏离紫微星宫,这…… 不知从何时起,雪花飘了下来,片片晶莹剔透。 第1815章 名副其实 雪下一整夜,大地换上一片纯白色,银装素裹,万物皆静。 冷,累,疼。 这是五福的观感,本能的拉了拉被子盖着自己,感觉腰身发沉,不由伸手摸去。 入手,是光秃秃的触感! 五福一个激灵,瞬间睁开双眼,入眼的是熟悉的缠枝莲帐顶,微松了一口气,在自己家里啊。 她转过头去,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是阿九,心彻底的放下来。 动了动,身子有些异样,那异样,是她从没经受过的,她掀起被子看了一眼,记忆渐渐回笼。 没错,昨晚在宫宴,她中了圈套,被算计了! 王八蛋,竟给她下那种药,是谁设的套! “醒了?”阿九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五福再度扭过头来:“阿九,我们?” “笨蛋。”阿九将她揽在怀里,亲了一口:“今儿起,我们可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五福嘴角一抽,什么鬼,她都没什么印象,不服,不爽。 “呃?”她动了动,发现某人的身体变化,不禁抬眼看向他。 阿九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将她一提,放在自己的身上,哑声道:“你这是惹火上身了。” 被他故意的蹭了下,五福难得的脸红起来,手指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昨晚。” “那就再重温一次。”阿九一个用力,把她压在身下,吻了上去。 深冬的清晨,风寒刺骨,寝殿内却是温度急升,火辣一片。 紫玉领着几个丫鬟端着铜盆帕子之类的等着,走到帘子前,听到里面传来的叫人脸红耳赤的声响,粉脸顿时一红,退了出去。 “先退下。” 丫鬟们见她红脸尴尬的模样,也仿佛明白了什么,纷纷红着脸退出。 沈嬷嬷见侍候的丫鬟都退出来,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吩咐婆子去准备热水。 小半时辰后,才听见里面叫人要水,众人才又鱼贯而入。 五福拥着被子包着自己,有些尴尬又无语。 “王妃。” 阿九先去洗漱,紫玉走过来,服侍她去净房。 他们的寝殿就有浴池,但这么一大早,也没准备太多热水,就只准备一个浴桶。 五福泡进去,浑身舒畅,水里还有淡淡的药香味,十分好闻。 “水里放了药?” 紫玉红着脸道:“是王爷吩咐白小白准备的,说是泡了身子不会疼。” 五福嘴角一抽,脸也红了一瞬,尴尬的轻咳两声。 她闭上眼,将脖子以下都沉到水里,道:“把昨晚的事儿都说一遍,所有细节一点不漏,包括遇上了谁,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事无巨细,仔细的回想。” 她五福可不是吃了闷亏就只会忍气吞声的人,敢算计她,就该准备承担这算计的代价。 哪怕这算计对她是有惊无险也不行,在太岁头上动土,她会叫那人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紫玉神色一凛,想到昨夜的惊险,也是一阵后怕,幸好只是虚惊,若当真是王妃没被王爷找到,那后果…… 她不敢深想下去,当下,把昨夜的事儿都回想了一遍,徐徐说了出来。 第1816章 剥丝 紫玉在说昨晚她在宫中的经过,五福泡在浴桶里阖着眼,也在想着自己在何处着了道。 宫宴开始不可能,那太显眼,只有中途最好下手。 中途,万夫人前来给她敬酒,代她女儿向她赔礼,五福没用自己的杯子另取一个…… 酒还是那样的酒,杯子却不是原来的杯子,这里可能有问题。 另外万夫人倒向她,撞翻了她手中的杯子,导致酒液洒裙,看她神色慌张尴尬,并不像故意,意外居多。但是她自己的意外还是人为意外,却是难说,因为酒洒了裙必定得更衣,否则就是失礼人前。 然后退出宴席,在更衣的殿前接到神秘小丫头塞她的纸条…… 五福脸上平静,对方是利用了她对阿九的紧张,知道她不会对阿九视而不见,这便用一张纸条引她前去中和殿。 那暖阁的甜香,让她足够警惕,仅吸了一口,但那药也足够霸道,不过一口,就让她身上泛软……不。 五福微微睁眼,光是一口甜香,不该这么厉害,在它之前,必定先已下了一种,两者一激发,才叫她那般狼狈。 仔细回想,还是在敬酒环节那块最容易着道,或许就是那只杯子。 竟然已经预想到她的警惕和谨慎,知道她会用新的杯子? 对方若不是面面俱到,把计划所能想到的意外都想到了,就是了解她的行事性格了! 还有那个不知名的男人,五福肯定那是个男人,务必把她留在那个暖阁,等到另外的局中人前来,那…… 五福眸子半眯,眼里眸光冷冽。 “王妃?” 五福看向她,道:“对方主要目标是我,你这是被拖住了脚步不让你接到消息,也是铁了心让我孤掌难鸣。” 她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这事发在皇宫,又已过了一晚,便是有什么证据只怕已经被对方毁了。 不过不怕,罗卡定律有云:凡有接触,必有痕迹。 对方做了,就一定会留下什么,不然怎有百密一疏的词? 紫玉看她站起,连忙拿了大帕子包住她的身体,等她跨出浴桶,又擦干了,便侍奉着她穿戴起来。 阿九坐在外间抿着茶,见五福出来了,连忙站起来,把手伸过去拉住她坐在桌边,关切的问:“怎这么久?可是身体不舒坦?我拿了药,回头给你抹上?” “唔,什么药?”五福奇怪的问。 阿九的俊脸一红,支支吾吾的道:“说女子初夜后不适,用那药抹了会好些。” 嗡。 五福也闹了个大红脸,连连咳嗽几声,瞪眼道:“不用不用。我哪有这么娇弱了?” 不就是破那啥吗,那就需要用药了,难堪死了。 阿九讪笑着道:“我就是怕你不舒坦才准备着。” “忍忍也就过去了!”五福很大女人的挥手,比这事更痛的,多了去了,比如昨晚。 她摸了摸肩膀关节,又摸向被簪子扎了的手臂,对方能把她逼到自虐自残这份上,也是头一份了。 阿九看她摸着手臂,笑容一敛,沉着脸道:“你放心,我会把那人给揪出来的!” 第1817章 抽茧 别说是五福,便是阿九,出了这种事,他也不可能无视,哪怕这算计最终成就的是他们,但若是他来迟一步呢? 当五福说出对方算计的对象,阿九跳了起来,双手捏成拳:“皇兄?” 不是别人,是皇兄吗? 五福点头:“来的人确实是燕皇。” 阿九想起昨晚的跃走的影子,眉头蹙起,对方竟是皇兄,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设的局,但必然是把我们几人当做棋子,我,你,皇上,母后。”五福轻轻的敲着桌子,脑中线索越发清晰起来,道:“假若昨晚,你来得迟了,而我和皇上在那个床上,你说后果会如何?” 阿九心猛地一震,抓住她的手,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你发现皇上和我躺一块儿,对我你估计还不会怎样,但对皇帝,你肯定不会放过,再加上之前母后的事,辱妻夺母,这必然会加深你对他的恨,会和他彻底翻面。你想对付他,皇上也必然不会坐以待毙,他是皇帝,不会容许别人挑战他的威严,而且,你也在查他和母后的事,这是他不能忍的。” 五福冷然分析:“你想杀他,他也会更想杀你,兄弟二人互相残杀,兄弟阋墙,而母后最终会如何?”她看向阿九:“这个局,一箭几雕,好算计。” 对方这是摆了一盘充满杀机的棋局。 这事一旦算计成了,就是皇室丑闻,必然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听着五福的分析,阿九的脸已然是乌云密布,阴沉得似要滴下水来。 “我更觉得,这一局,其实是奔着你们母子几人而去。我才来北燕不久,一直深居简出,要说我得罪了谁,来去也就万家,他们恨我,还能把你们牵扯进去?若说我碍了谁的路,只针对于我的话,那这个局不应该在宫中进行,外头多少机会啊,那男人更不可能是皇上。”五福看着他的眼道:“所以我觉得,我只是一个引子,对方真正要针对的其实还是你和皇上,或者还有母后,我不过是引发你们不和爆发的引子罢了。” 这话,好比一道闪电,强行劈开了阿九脑子的那团乱麻,条理也跟着清晰起来。 “对方甚至利用皇上和母后的秘事相引,这是断定了我们必会入局,也就是说,那人也知道这个秘事到底是什么。” “设局的是宫中的人。”阿九一拍桌子,目光冷厉。 五福点点头:“皇上轻易不会出宫,要引他入局,也只能在宫中。而宫外的人,若是普通的世家,哪怕是有手段,也不可能做得如此面面俱到,环环相扣。只有宫内的人,才最好设局和计算。” 阿九在屋内走动起来,沉吟着。 “宫中人,安排周到,必定是可以插手宫务,而能插手宫务的人,位置必然不低。”他一边走一边分析,宛如剥洋葱似的一层层的剥开来:“能把所有的意外都想到,还有我们的反应,必然是非常熟悉我们性子,就算不是也有一定了解的人……” 第1818章 皇后很可疑 随着阿九的接口分析,五福脑海中呈现一个人来,脱口而出:“皇后。” 阿九脚步一顿,刷地转过头看着她:“什么?” “皇后。”五福皱眉道:“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 没有根据,但就是直觉,而她的直觉很多时候都很准。 阿九瞪大双眼看着她:“你是这在背后算计的人,是皇后娘娘?”不等五福回话,他就摇头:“这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五福反问。 “皇后和我们并没有利益冲突,而且皇后无子,将来不管皇兄立谁做太子,都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只要她自己不犯蠢,未来她都会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如此,她何必自毁羽毛?” 阿九想起雍容端庄的宋皇后,她贤良淑德,处理宫务也鲜少出差池,也做好了一个皇后该担的责任,率领后妃,管理后宫,不争宠,不觊觎朝政,尽显皇后风范。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和宋皇后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啊,皇后犯得着要冒这么大的险去算计他们吗? 这样大的算计,还牵扯到皇上太后,她怕是脑子抽了要作死才会这么做吧! 五福听着阿九对皇后的点评分析,确是这样,若光按着他所言的,表面看来确实没有任何的冲突,宋皇后也确实犯不上这么愚蠢,尤其阿九只是个小叔子,更不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 但他却漏了一点。 “漏了一点?”阿九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 五福看着他,道:“你算漏了女人的爱恨情仇。” 阿九怔住。 “女人,尤其是这时代的女人,基本就围绕着那几个事来转了。一,子女,二,男人,三权势。”五福道:“她没有子女,男人呢?” 阿九皱着眉头,道:“皇后,还是挺大度的,她是个极具风范的国母,我看她对皇兄,有敬有爱,但并不像你所说的,爱到骨子里吧?” “画皮难画骨,知人口面不知心。”五福摇着头道:“先不说她对皇上的心如何,我们试想,她若知道皇上和母后的秘事呢?” 阿九闻言脸色微变。 屋里,一阵沉默。 “这也有点牵强。”好半天,阿九才吞了一口口水,道:“就是她知晓,也和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吧。” “这就是个问题点,若是我们能知道这个点是什么,就能解释一切了。”五福道:“会不会这里面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以至于她恨皇上恨母后,或者恨你。” 若是宋皇后在此,只怕会拍手称赞她一声聪明,这一番剖析,确是合情合理。 “阿九,别小看了一个女人的爱恨,真要爆发起来,那是可以燎原的。假设皇后因为什么,故而才被仇恨蒙蔽了心性双眼,要解恨,她就没什么不敢做的!”五福淡淡的道。 阿九沉下脸。 “你之前不也让人去注意过她,不妨把信息都调出来,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漏掉的,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五福又道。 也正在此时,昨晚阿九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两人相携着往书房去,务必要把这人给揪出来了。 第1819章 逐条梳理 一如五福所料的那样,事儿涉及到皇上,很多证据都被毁了,而且,此事牵扯大,除了阿九这边在查,皇上和太后那边也在查,还有几个不起眼的太监宫女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 这几路人马撞在一起,查起来反而有些不称手。 “那些人都是哪里当差的?” “贵妃宫里有一个宫女,其余都是各处办差,并不在贵人面前侍候。”乙二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汇总,到:“对了,万夫人突然卧床不起。” “万夫人?” “半夜请了太医,说是在宫宴上吃了相克的东西,中毒了。”乙二回道。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有这么巧? 昨晚事儿一出,她就卧床不起了,是巧合还是人为?是心里有鬼还是被栽赃? “皇后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五福问,她始终还是觉得皇后很可疑。 乙二一愣,道:“皇后?并没什么可疑,而且皇后趁着这机会还拔出了自己宫里两颗钉子。” 五福眸子位微眯。 “皇后那边从前甲一可有留下什么资料信息?”阿九问。 他出发北地之前,把调查的事都交给甲一,包括皇后这个人,但后来甲一出事,所有的信息他都没拿到。 乙二摇头。 阿九见状,就道:“把皇后入宫前后的信息都整理一份送过来,尤其是她入宫后的。” 乙二不明白怎么就扯到宋皇后身上了,却很聪明的什么都没问,只恭敬的应了。 五福拿着资料翻着,另一手在纸上写写画画,突然在某一点上打了个问号:“还漏了一人没有消息。” 阿九他们看过来,那一张图,记了昨晚事情发生的脉路,一环接一环的,看着十分清晰。 而在那个问号上,是五福进了暖阁后受袭遇到的第一人,但关于这人,什么消息都没有,仿佛这人从没出现过一样。 看着两人不解的目光,五福道:“我进了暖阁后,察觉不对正要退出,便受到袭击了。我回击的时候,分明用簪子刺中那人的手臂,那人大概乙二你一般高,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身材挺健壮。” 可惜的是,那药霸道又烈,她并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模样。 “你确定?” 五福点头:“确定。听着他吃痛的声音,不像是个太监。”她看一眼乙二的身高,道:“宫中的太监,应该没有乙二高。” 太监基本都在年少就净身入宫,发育会有所影响,身高都不会太高。 “会不会是参加宫宴的官员?”乙二道。 “查。”阿九沉声道:“把参加宫宴的官员名单,逐个去查,谁身上带伤。” “还有昨晚当差的侍卫。”五福说道:“对了,戏班子也查一查,我肯定是扎中了他的手臂。” 那人只袭击和保证她留在那个暖阁,就是帮凶,查到那人,想必就会查到他背后的人。 乙二应声退了下去。 原野匆匆前来,禀道:“王爷,皇上召见。” 阿九看向五福,眼睛闪过一丝冷意。 “去吧,这事不会轻易善了。”五福握了握他的手,道:“自己随机应变。” 阿九点头:“我会很快回来,你好生歇着。” 第1820章 针锋相对 燕皇一边批阅着手下的奏折,一边听着赵统领查出来的消息,面无表情。 “你这是说,是丽贵人配合万夫人设的局?为了要给晋王妃一个教训所以把朕都牵扯进去了?”燕皇头也不抬,这调查结果,听起来真是可笑至极。 “丽贵人和万家小姐在闺中时以姐妹相称十分要好,而且她是万家大少夫人的亲妹妹……”赵统领觉得脖子一凉,道:“皇上的到来应该只是个意外,那被安排的男人应当是威远候的庶子沐冲,如今在宫中当三等侍卫,昨晚他就被打晕在偏殿,也确实中了那种药。属下猜想,会不会是王妃反抗,将其打晕逃到暖阁,正好皇上就到了……” “丽贵人她不敢。也不可能为了一个闺蜜就敢设这么大的局,而且,若当真是安排的沐冲,那朕为何会到那暖阁?朕体内为何会有助兴的药?为何会利用母后将朕引过去?你别告诉我,这都是巧合和意外,朕不相信什么巧合。一个是巧合,两个三个呢?那局分明是要奔着朕和太后去。”燕皇打断他:“再查。朕要实在的东西,而不是替死鬼。” 怀了龙种的丽贵人会为了一个闺蜜出头,不惜设计陷害晋王妃,这可能吗?她是嫌富贵太好享了么? 这么明显又漏洞百出的栽赃,他信了才怪,非但不信,还十分侮辱智商。 “是。” “晋王府那边也查一下。”燕皇微微抬头。 赵统领一怔,这啥意思,怀疑晋王府自导自演吗? “晋王爷觐见。”內侍在外高唱。 “下去吧!” 赵统领垂手退了两步,这才转身走出去,正好和阿九迎头碰上。 阿九看到赵统领的时候,眼睛闪过一丝肃杀。 对方是王爷,更是太后嫡子,赵统领敛衽停在一旁,微微施礼。 阿九经过他的时候轻哼一声,目不斜视的上前,一撩衣袍,单膝跪在燕皇跟前行礼。 燕皇放下笔,看向地上的阿九,道:“起来说话。” “谢皇兄。”阿九站了起来。 “晋王妃可还好?”燕皇直白的问。 阿九眼仁微缩,眸中飞快闪过一丝恼意,却按捺下来,道:“王妃受到惊吓,如今正在府中休养。请皇兄给我们夫妇二人做主,揪出这幕后主使之人,给我们一个交代,臣弟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燕皇眸子半眯:“哦?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对方此举,其心可诛。”阿九怒声道。 燕皇靠在龙椅上,戴着玉扳指的手摩挲着黄金龙头,问:“阿九,你为何会到那暖阁去?” 阿九心一突,道:“是王妃说她不舒服,让婢女来请我,未曾想……” “那晋王妃呢,又是为何会到那暖阁去?”燕皇看阿九冲口就要答,不禁道:“阿九,你想清楚了再答这个问题,到底是为什么?” 阿九抬头,和他对视着,好半晌,才道:“敢问,皇兄想听什么答案?” 滋滋滋。 火花四闪,空气也跟着安静下来。 路公公额上渗出一层层的密汗,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恨不得把自己隐藏起来。 第1821章 杠上了 阿九和燕皇对视着,两人各不相让,火气在蹭蹭的往上升。 “晋王你这是在挑战朕的的威仪吗?”燕皇居高临下的看着大殿中央的阿九。 而称呼,用的是封号,而非平日亲密的阿九或皇弟。 “臣不敢!” “不敢?”燕皇的怒气霍地勃发,抓起手边的朱笔就扔了过去:“朕看你敢得很。” 阿九不躲不避,任由那笔擦着自己的脸庞闪了过去,直直的看着燕皇。 路公公早在燕皇发怒的时候就跪了下来,额上的汗往下滴去,心想晋王爷咋就犟起来了,就不能服个软吗? “皇兄想要的答案,臣弟先斗胆问一句,皇兄贵为天子之尊,对人对事可心中无愧?”阿九冷笑。 “你放肆!” 燕皇真正怒了,看阿九的目光犹如看一个死人,语气冷厉:“你敢质疑朕?” 阿九看着他的眼神,愈发的失望起来,垂在袖子的手也攥成拳头。 路公公见状,对立在大殿门口的小太监比了个手势,那小太监悄悄地溜了出去。 慈宁宫。 水嬷嬷正向莫太后禀报晋王府的两位主子的事,并神神秘秘的把一个红盒子打开了让莫太后瞅了一眼。 莫太后见了,喜不自禁,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当真是菩萨保佑,有惊无险。可见这孩子都是有福运的。” 水嬷嬷合上盒子,笑道:“太后娘娘放心吧,过上一年半载,他们也该给娘娘生个孙子了!” 莫太后瞄了一下那盒子,有些遗憾道:“可惜如今尚在孝期。”又对她道:“他们年轻还不太懂事,你回头交代了王嬷嬷,给她准备避子药喝了,莫闹出孝期子来。” 顿了顿,又道:“让她和王妃说,哀家不是不想要孙子,而是眼下还不允许,哀家等了这么些年,也还等得起,不着急。” 越是矜贵,就越是谨慎,她的孙子,可不能有一点半点不利的名声,孝期子什么的,绝不能冠在她孙子头上。 这话是怕五福会有想法了。 水嬷嬷笑道:“娘娘是真心疼媳妇的人!” 莫太后摸了摸发鬓,道:“就这么个媳妇,老九又护得很,何必和他唱反调,平白伤了母子情分?” 水嬷嬷点头,又道:“娘娘,您看昨晚哪事?” 莫太后脸一冷,沉声道:“哀家决然不信丽贵人是那愚蠢的人,万家的也不敢伸这么长的手,这事只怕还另有内情。” 水嬷嬷小声道:“皇上也插手查了,若是当时不是王妃和王爷两人警觉又赶上了,只怕皇上会……” 莫太后脸色几变,抓住了手中的茶杯。 真要那样,他们兄弟两人必然会反目,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彼时,有宫婢匆匆的前来,屈膝一礼,把阿九和皇上在养心殿杠上了说了。 “什么?”莫太后一惊,腾地站了起来,身子晃了晃。 水嬷嬷立时扶着她,眼神闪过一丝惊惧,怎么会这样,不会是王爷按捺不住了吧? 他,他糊涂呀! “传哀家的令,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让阿九前来探视。”莫太后掐着水嬷嬷的手下令道。 第1822章 问母 阿九看着也燕皇,眸中全是冷厉,失望,憎厌和愤恨。 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对这人失望过,这个于他亦父亦兄的人,他没想过会像现在这样憎厌。 “质疑?”阿九哼笑,刚要说什么,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禀报,太后娘娘召见晋王。 燕皇皱眉,看着阿九。 阿九也吸了一口气,欠了欠身:“皇上可还有何吩咐?若无,臣该去向母后请安了。” “阿九,你非要和朕作对吗?”燕皇黑着一张脸道。 阿九道:“臣不敢。”他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大胆! 燕皇牙龈紧咬,看着他的后背道:“阿九,朕的容忍度是有限的,凡事适可而止。你,也是成了家的人了,莫要牵连不该牵连的人。” 阿九腾地转过身,眼神锋利,他这是在威胁他。 燕皇触及他的眼神,瞳孔微缩,手指微微曲起。 这眼神,充满了杀气,他竟敢! “臣,谨遵皇上教诲。”阿九哼笑的单膝跪下,又起身离去。 燕皇气得把桌上的白玉洗笔筒给砸在了地上。 “大胆,狂妄!” 跪在地上的內侍瑟瑟发抖,暗暗叫苦。 阿九浑身带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走进了慈宁宫,那张俊脸黑沉的,叫宫女內侍们都不敢望过去。 “娘娘,王爷来了。”水嬷嬷对莫太后说。 莫太后支着额头,抬头看过去,看到阿九脸上的神情,心里就咯噔一声儿,冲着水嬷嬷使了个眼色。 水嬷嬷也是心惊不已,让满大殿的宫女內侍都退出去,又让人端来茶点,亲自奉了上去。 “母后。”阿九跪下行了一礼。 “起来吧。”莫太后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急声问:“怎么回事?你和你皇兄怎就杠上了?是因为昨晚那事?” 不等阿九回话,莫太后就继续道:“昨晚的事母后也查过了,与你皇兄并无太多关联,他也是局中人。是那设局的人居心叵测,设那样的局意欲叫你们兄弟不和,你若是上当,那就着了对方的道了。” “母后。”阿九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我知道,我并没有因为这事怀疑他或怪他,背后的人,是想设计我们母子仨。” 莫太后一惊:“此话怎讲?” 阿九动了动嘴角,把他和五福猜想的给隐晦的说了。 莫太后脸色唰地白了,看着阿九,身子微微颤抖。 水嬷嬷手中的帕子也掉了下来。 “阿九你……”莫太后心头俱震,声音发颤。 阿九咬了咬牙:“母后,皇兄他,对您足够尊敬和尊重吗?” 莫太后的手一抖,嘴角微僵,强作笑颜道:“那是自然的,你皇兄,给了母后足够的尊荣。” “母后……” “好了。昨晚的事你们莫再插手,母后这边会彻查的。你和五福昨晚才圆房,那孩子也受惊了,这些天你就莫进宫了,好好的陪一陪她。”莫太后打断他的话并让他出宫,也不让他反对,就让水嬷嬷送他出去,自己步入了寝殿。 阿九抿着唇,死死的看着莫太后的背影,眼中酸涩难当。 第1823章 早做打算 水嬷嬷把阿九送出去,到门边又欲言又止。 “水嬷嬷,事已至此,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阿九看了一眼寝殿的方向,压低了声音道:“我刚才不是在危言耸听,昨晚的事并非是针对五福,而是利用五福做引,真正的是针对我们母子几人。对方,是知道皇兄和母后发生了何事的,菜做那样的局,目的就是要打击我们。” “王爷……”水嬷嬷脸上露出骇然。 阿九苦笑一声:“到现在,你还不愿意告诉本王吗?” 水嬷嬷吞了吞唾沫,道:“王爷,娘娘说的对,这事你就别插手了。否则,你会把娘娘逼上绝路的!” 阿九眼神一厉:“嬷嬷!” 到底是有多严重,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难道像五福所猜测的那样,皇兄他当真对母后做了不该做的事? 水嬷嬷丝毫不退缩,眼中反而是露出怜爱来,道:“王爷,您和娘娘一样,都是嬷嬷的命。嬷嬷就只盼着你们好,再无其它,王爷就听嬷嬷这一回好吗?” “嬷嬷难道不知,皇兄他已对我起了忌惮和杀心吗?”阿九眸光带了些悲凉。 水嬷嬷浑身一震。 阿九再度露出一个苦笑来:“罢了,我不逼嬷嬷,你好生侍候母后。” 水嬷嬷看着他走出大殿,直至出了宫门,身子微晃了一下,这才走向寝殿。 “阿九走了,他说了什么?”莫太后看过来,紧紧的瞪着她。 “娘娘。” “说。”莫太后一喝。 水嬷嬷张了张口,小声道:“王爷,似是猜到了皇上和娘娘……” 莫太后猛地站起,脸色惨白:“你,你是说……” “娘娘,王爷只是猜测,老奴什么都没说!”水嬷嬷忙道。 莫太后却是身子一软,跌坐在床榻上,神色萎靡,眼神也跟着呆滞了。 水嬷嬷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娘娘,您怎么了?可别吓老奴。来人,叫太医。” “不用。”莫太后手一摆,有气无力地道:“别惊动人了,哀家是受不住这折腾了!” “娘娘。”水嬷嬷心疼不已,眼圈也跟着泛红。 莫太后身子发软,道:“水心,不要说,不管他怎么逼问的你,也别说。” 她怎么承受得了那样的难堪? “娘娘。老奴看王爷已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甚至追查这事,王爷的暗卫统领就这么落到了皇上手里,死了。”水嬷嬷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说,皇上对他起了杀心。” 莫太后的脸越发的惨白了,惊恐的看着她。 “娘娘,这事,还得早做打算才是。”水嬷嬷艰涩的道。 莫太后双拳捏起,道:“他若敢,若敢动阿九一根手指头,我要他的命。” 阿九是她的命,要是因她没了,那么她也不会活下去,左右这么个脏地方,她活不活又有什么。 但阿九不行,她的阿九还年轻,还没当爹,他还有很长的路,不行! 皇帝,皇帝他若真敢动,她和他拼命! 水嬷嬷看着莫太后银牙紧咬,不禁心惊胆战起来,仿佛预见了未来的血雨腥风。 第1824章 拒见强闯 莫太后病倒了,用太医的话说,入了冬,受了凉,而且太后也有些年纪了,身子骨也才会虚弱。 “一群废物!”燕皇听了底下人禀报,怒骂一声,道:“摆驾慈宁宫。” 路公公连忙打了一下拂尘,拿了大氅披在燕皇身上,龙辇早在外候着。 冬日的天黑得快,不过是酉时二刻,天就已经全黑了,雪花,忽然从天空中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宫人提着一盏盏的琉璃宫灯在前面引路,宫灯在风雪中,越发的显得昏暗。 燕皇的驾到了慈宁宫,却被水嬷嬷给拦住了,说是莫太后早已经喝药睡下,皇帝来了让他回宫,不用来请安。 听了水嬷嬷的话,燕皇的眸子一眯。 白天阿九来过,晚上就拒见他? 很好,他倒要看看,这天下,还有谁能拦得住他,还有什么地方是他去不得的! 燕皇推开水嬷嬷就走进去,水嬷嬷一惊:“皇上……” “水嬷嬷,朕念你是母后的贴身嬷嬷才给你几分体面,莫要得寸进尺。”燕皇停下脚步,眼神阴冷的看着水嬷嬷。 水嬷嬷心一寒,身子微颤。 燕皇哼了一声,径直往寝殿内走去。 水嬷嬷连忙要跟上,路公公却一把拉着她,道:“皇上心情不佳,你还是别上前招惹,这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当奴才的,得自保才是。” 水嬷嬷啐他一口,道:“娘娘病了,如何能离人。”说着,也不理他,快步上前,来到寝殿帘子后站定。 莫太后皱起眉,咳嗽两声,睁开眼,看到燕皇站在榻前,不由定定的看了看他。 就是他,想要阿九的命吗? 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 燕皇看到莫太后眼底的掩不住的恨意,心似被什么给狠狠的刺了一般,坐了下来,道:“听说母后病了,可好些了?” “哀家说过,不需要皇帝你们来请安!”莫太后合上眼,道:“皇帝请回吧,哀家累了。” “母后对朕这么冷淡,是因为阿九吗?”燕皇却笑了起来。 莫太后唰地睁开眼,微微撑起身子,道:“你想说什么?” “母后这么偏心,朕真的很不高兴。”燕皇伸手去摸她的脸。 莫太后眼仁一缩,避开,胃部翻滚,怒意渐升。 “看来当真是阿九说了什么呢。”燕皇微微一笑:“他说了什么,竟叫母后急得病了?母后说说,朕好好罚他。” 莫太后瞪着他,唇抿起。 “让朕猜猜,莫不是说的朕?或者说,他知道了什么,要跟母后你打听?”燕皇拉起她的手,道:“朕早就说过,他知道了,母后怎就不信我的话?” “够了!”莫太后要拽回手,身上却是酸软无力,拽不动,反被他给带进怀里。 在帘子后的水嬷嬷见了,睚眦欲裂,当即就想往内冲,却被路公公死死的拉着,拖了出去。 她真是疯了,是想死不成! 而莫太后,撞入燕皇的怀里,则是浑身一僵,眼神变得惊惧起来。 “母后,好香。”燕皇凑在莫太后的耳边说了一句。 第1825章 畜生之行 母后您真香。 短短的几个字,暧昧又充满了情欲之意,叫莫太后整个人都变得浑身僵硬,燕皇的气息,更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叫她憎厌却又无处可逃。 “皇帝,你疯了不成,还不放手!”莫太后惊怒交加的低吼,他疯了。 “朕疯也是母后逼的。”燕皇双手钳住她,冷冷地瞪着她。 莫太后的牙齿上下打着格,愤怒的和他对视,这个孽畜,她当年就不该把他扶起来。 “母后这是后悔了吗?”燕皇低低的笑了起来:“是不是后悔当年把朕扶上这个皇帝宝座了?” 莫太后眼中露出一丝惊诧,虽消失得快,却还是让燕皇捕捉到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受伤,也有些悲凉,更多的是愤然恼怒。 她怎能后悔,既选了他,怎可后悔? “皇帝若不想背负这不孝的名声,还请速速离去,哀家累了。”莫太后决定不和他多言,闭眼冷漠的道。 “不孝,朕何止不孝?朕对母后所做的,足以为天道所不容,为世人所不耻。区区一个不孝算什么?”燕皇哈哈的笑了起来。 “皇帝!” 燕皇钳住她的下巴,道:“母后偏心,但凡你这心,有一点放在我这里,何至于此?” 他伸手,点了点她的心脏之处,丝毫不避忌那位置的敏感和尴尬。 莫太后的脸立时涌上一片酡红之色,银牙紧咬,羞愧难当。 燕皇见状,心里却莫名的涌起一阵快意,钳住她下巴的手也忍不住移到她的唇瓣,缓缓的抚摸着。 莫太后但觉身子发麻,用力拍开他的手,怒道:“滚!” 像是在驱赶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燕皇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想也不想的就把莫太后给压在了榻上。 莫太后呼吸一窒,剧烈挣扎起来,怒声道:“皇帝,你想做什么,放手。” “朕早就疯了,早在当初你入宫之时。”燕皇一手钳住她乱挥的手,高举在头顶上,另一手撕扯着她的衣裳,唇往她的脖颈噬咬着。 “畜生,你这畜生,放手。”莫太后惊惧低喊,眼泪也滑了下来。 “我是畜生。”燕皇喃喃的说:“因为你,我成了畜生。母后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谁也不能跟我抢,父皇不能,阿九也不能,谁都不能。谁若是抢,我杀了他,杀了他!别怕,母后,朕会好好疼你,给你最尊荣的地位,给你……” 莫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听到这杀字,更是一口气上不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感觉身下的人没了动静,燕皇不由抬起头看去,只见莫太后脸色惨白双目紧闭,不由大骇:“母后,母后?来人,叫太医。” 寝殿外间一阵忙乱。 水嬷嬷快步闯了进来,见到莫太后那狼狈的模样,心中惊骇,匆匆的对燕皇施礼,强忍愤怒道:“皇上请到外间等候,老奴需为娘娘更衣,以便太医诊脉。” 她嘴上恭敬的请求着,心里却是把燕皇骂了个千遍万遍。 燕皇面无表情的退到外间。 水嬷嬷看向双眸紧闭的莫太后,鼻子一酸,眼泪哗的涌了出来。 娘娘,她可怜的娘娘。 第1826章 浮出水面 冬夜深寒,慈宁宫灯火通明,太后突然晕厥急召太医,皇帝震怒。 一个小太监,因为走路声大了点,就被皇上给说没心没肺不敬太后,金口一开,就是杖毙,顷刻命丧黄泉。 所以人人噤若寒蝉,恨不得踮起脚尖行走,以免招惹了皇上,被拉去砍头了。 太医来了几拨,统一诊断的都是急怒攻心,需要静养,太医正给太后扎了一针,就醒过来了,却也憔悴孱弱,叫人心惊。 燕皇见状,心中恼怒,说不清什么情绪,也不敢和太后对话,只着人好生照料,便匆匆起驾离去。 喧嚣的慈宁宫安静下来。 水嬷嬷端着药来到莫太后榻前,看她双目闭着,眼泪却是从眼角滑落下来,不由心中酸涩,疼痛难当。 娘娘心里苦啊! “娘娘,该喝药了。”水嬷嬷轻声唤道。 “拿走吧!”莫太后有气无力的说,喝什么药,这副身体,还要它何用? “娘娘。”水嬷嬷放下药碗,抽出手绢擦了擦眼角,劝道:“不喝药,这病如何得好?娘娘您这是拿自己斗气,这又是何必?” “好了又如何?还不是被糟蹋?我要它好何用,一副残躯,肮脏,丑陋,恶心,还不如就此被天收了去。”莫太后满脸悲凉的说着,眼泪长流。 “娘娘,您莫这样。”水嬷嬷握着她的手,道:“您还有王爷,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您还得帮王爷看孩子呢。那两孩子,要是没了您,该怎么办哟?” 莫太后一震,缓缓的起身,水嬷嬷连忙扶着她。 “娘娘,王爷他们需要您。” “阿九他,会嫌弃我的。”莫太后看着她,眼里寻求着辩驳。 “子不嫌母丑,王爷他至纯至孝,怎么会呢?”水嬷嬷握着她的手道:“娘娘若是这么糟蹋自己,王爷他们就真没依靠了。” 莫太后眼一闭,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抱着水嬷嬷哭了起来:“水心,我心里苦,我苦啊!” 水嬷嬷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陪着她一起落泪。 殿外,北风凛然,雪花飘飞。 慈宁宫的喧嚣,让各宫都收到了消息,都在暗自揣度,怎么突然就病得沉了。 风雪凛冽,破旧的冷宫,却是人声喁喁。 “环儿,你随我走吧,昨晚事败,皇上太后的人都在查,万一……” “没有万一。我都处理好了,他们查不出来的!”被唤作环儿的女人道:“事情是败了,但也得到效果了不是吗?你看,那老东西受不住了,病下了。皇帝一去,她就病得严重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必定是他们起了争执。就是可惜了,我小看了晋王妃那女人,竟这般强悍,若是一切顺利,这戏才好看。” “环儿。”男人皱眉,道:“别小看皇上,此计不能一击即中,就已是落了痕迹,迟早会被查出来的。” 他有强烈的和不安的预感,他们迟早会暴露出来的。 “再等等,星哥,等……” “等到什么时候?环儿,你一次次的说等,其实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走。你是舍不得你的皇后之尊!”男人再忍不住,低吼出来。 第1827章 皇帝被绿 窗外北风呼啸,残破的窗户被吹得啪啪作响,在夜色中显得极为清晰。 随着男人的一声低吼,一直罩在黑袍里的女人缓缓抬起头来,撩下头罩,露出那一张养尊处优,雍容华贵的脸来。 可不就是当朝皇后宋氏瑞清是也! 宋皇后看着眼前满脸愤怒的男人,上前一步,伸手摸向他的脸,柔声道:“星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知道环儿不是那样的人!” 男人甩开她的手,走到窗前,透过破窗看向外头的飘雪,冷声道:“我不知道,我也看不懂你了。足有十八年了,你十六岁进宫,致此已有十八年,呵呵,我想得天真,你若真愿意,早在当初,你便已随我而去,又怎会入宫?如今,更是我异想天开。” 年少时她尚且不愿随自己远走高飞,何谈现在?在她高高在上的当了十数年的国母皇后,又怎会舍得这样的尊荣富贵? 宋皇后走到他身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宽厚的后背上,蹭了蹭,道:“便是这样,我对星哥你可有半点保留?我的人都是你的了。皇帝的嫡妻,是你的女人,你就没有半点虚荣?” 他绿了皇帝,不觉得这是极震撼的事? 星哥,不,准确点应该叫陆慎行闭了闭眼,唤着她的小名,道:“环儿,任何男人都不想和别人分享一个女人,我也不例外。我不想看你对着他笑靥如花。” 宋皇后将他掰过来,眼神清冷:“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对他露出真正的笑容。早在庆儿没了后,我没有一天不恨他,哪怕他躺在我身边,我也没有一刻不想杀了他!” “庆儿已经去了这么些年……” “可他们仍好生生的活着!”宋皇后声音尖锐,切断他的话,冷道:“杀死我庆儿的刽子手仍然享尽荣华,高高在上的活得好好的。只有我庆儿,在那地底孤零零一个人。你不知道,我多次半夜做梦都听见他对我说冷,哭着说母后好冷,我心都碎了。你懂什么,你怎么懂一个做母亲的心?” 宋皇后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十六岁进宫,在这吃人的地方,流了两个孩子,在第十年才得了一个庆儿,那是她的命根,她终生的依靠,却活不过三岁就没了,叫她怎么甘心怎么放得下? 更别说,杀了他的是他的亲生父亲,那个刽子手,为了遮掩自己丑恶的一面,不惜杀了唯一的嫡子,何其狠绝! “环儿,为了报仇,你连送命都在所不惜吗?”陆慎行眼中带着伤感,她被仇恨遮住了双眼,遮住了心。 “对!”宋皇后倔强的擦了擦眼泪,骄傲的抬起下巴,道:“我一定要为我庆儿讨一个公道,哪怕没了这条命,我要他们受尽天下鄙夷和讨伐。” 陆慎行看着她狰狞扭曲的脸,不由叹一声,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玉瓶塞在她手里:“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了,无声无味,长此以往,必定五脏溃烂,受尽折磨而亡。你,好自为之。” 宋皇后看着他决然离去,心中微颤,却没有开口,只捏紧了手中玉瓶。 第1828章 谢恩辞行 莫太后病倒的消息传到晋王府,阿九和五福就揪起了心,刚想要进宫去,皇上和太后都先后传来口谕,让他不必进宫。 皇帝的口谕是让阿九沉思反省,莫要入宫惊动太后休养,太后的意思则是让他不必忧心,好生在家陪伴五福,她那只是人上了年纪受了风寒的小病,不值当大惊小怪的。 但宫里的暗线传出来的话却是皇帝去了慈宁宫后,太后突然晕厥,急召太医,而且慈宁宫有个小太监被皇上给杖毙了。 这是该有多大的火气,才会下这样的令?而慈宁宫内又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皇帝发这么大的火? 阿九的脸黑得如锅底一般,既担心莫太后的情况,又忍不住揣测慈宁宫发生了何事,竟叫母后晕厥过去,那混账他干了什么! “别担心。他们只是让你不进宫,却没说我不能。母后病了,我这当儿媳妇的也应当侍疾,明儿我就递牌子进宫去侍疾。”五福道。 阿九沉脸点头,也只能这样了,他强闯,就是藐视皇权,哪怕是贵为亲王,他也不能这么干。 “王妃,何家二小姐求见王妃。”红玉进来禀道。 阿九便道:“我去书房,虽说母后不让我们插手那事,但也不能就此不理了,我看一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去吧,我让人多生两个火盆过去,一会我过去陪你。”五福道。 阿九走了出去,五福吩咐红玉着人安排侍候阿九,这才看向紫玉:“何二小姐她还没走?” 这何家的案子已经破了,也还了何家的清白,怎的还没离去? “听说一直在寺里替家人做法事。” 五福沉吟了一会:“让她去东暖阁说话吧。” 紫玉应了。 …… 五福在东暖阁捧着一杯热茶想着宫内的一摊子糟心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何明雅就被带到跟前来。 “明雅拜见王妃娘娘。”何明雅施了一礼。 “起来吧,坐。”五福敛了神思,看她一身素灰长袍,头发也只扎了一个小髻,用一根桃木簪固定着。 这一身简直就是道姑的装扮,别提多素净了。 “许久不见你,一切可都还好?”五福笑问。 “托王妃的福,都好。”何明雅只挨着绣墩边坐着,笑着道:“这次来,一来是来向王妃和王爷谢恩的,二来,是向王妃辞行的。”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郑重的向五福行了一个大礼:“多谢王妃王爷为我何家平反,父亲得以洗清这冤名。” “不用这样多礼,忠臣总是受人尊敬的,你父亲,是个好官,他当得起。”五福扶她起来。 何明雅眼圈泛红,点了点头:“这也是小女的运气,能遇着王妃和王爷。” 五福不想她太激动,便岔开话题,道:“我原本以为你走了,不想是等到了今天,近来事儿多,也不知你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倒是我的不是。” “王妃万不可这么说,您也派了人照料小女,已是足够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寺庙里为我家人做道场祈福,也没什么难处。”何明雅连忙道:“如今七七四十九天道场也已做好,我便想着来跟王妃辞行。” 第1829章 王妃有一劫 何明雅看着五福,一张清秀小脸尖尖的,满脸诚恳。 “你这是要回北地去?”五福问道:“你家中只剩你一人,你以后是怎么打算?如今你父亲已平反,家产也已全部返还,你一个孤女,若无所依靠,可以在京中落户。若有点什么事,本妃也能照应你一二。” 听了五福的话,何明雅脸上的感激越发的重了,起身一礼,道:“明雅多谢王妃抬爱。” 五福这话,无疑是在说给她撑腰,自己若在京中,有五福这句话,就能稳稳当当的过日子,对方既帮她平反,如今还作这承诺,何明雅自然感激。 “王妃,我父母双亡,双重孝,我是必要守的。我回到北地,打算还在道观修行并给父母守孝。等出了孝,我想在族中选一嗣子为我何家延续香火。” 五福讶道:“你该不会是打算以后要当道姑吧?” 何明雅一笑,点了点头:“王妃,我不想入凡尘,道观很好,我与佛有缘。” 五福一噎,失笑道:“你这是被一事给吓到了,便是在道观,也是凡尘中的一员,吃喝拉撒总是要的。至于人间男女情……罢了,你现在年岁还小,将来未必就不会改变主意!” “王妃……” “别急着反驳我,这人的心境都是随着年岁而变化的。”五福打断她,道:“你现在想入道,我劝你暂且先放着,就带发修行,等以后再看。嗣子么,虽说也有好的,但总不及你自己招赘生一个继承。” 何明雅微微蹙眉。 “你还小,你想修行,就先过了这几年,选嗣子一事不急,若是你出孝后仍是入道这想法,到时再定不迟,以免这几年徒生枝节。” 何明雅沉吟了一会,道:“我听王妃的。”她相信五福不会害她,这都是处身置地的为她着想。 五福含笑点头。 何明雅又看了看她,一脸欲言又止。 五福刚要喝茶,见状就问:“怎么,又看我面相了?” 何明雅小脸一红,有些羞涩,道:“恭喜王妃。” 五福挑眉,眸子半眯。 何明雅踌躇片刻,又从衣袖里拿出一只三角平安符,双手呈递给五福,道:“王妃,我知道你不信神佛,但今日一见,王妃之劫气更浓郁。这是我亲自画的平安符,这些天也一直在佛前供奉受佛音洗礼,赠给王妃,保王妃有惊无险,平安顺遂,百福长寿。” 五福接过来,那符还用红绳子给扎了一个福结,就道:“谢谢。” 紫玉却按捺不住,咬牙问:“你说王妃有一劫,应在何时?” 何明雅回道:“不出三年之内。” 紫玉脸色微变,看向五福。 五福笑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未来小心些就是。” 紫玉闻言只得噤声,心中却忐忑不已,暗自想着以后五福身边,万不能短了人才好。 而何明雅看五福目光沉静又坦然,在心里轻叹一声,默默的念了几句佛偈,王妃是个好人,希望她平安度过才好。 第1830章 皇后有问题 阿九走进暖阁,看五福手里拿着一个平安符在把玩,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不由走了上前,拿过她手中的平安符。 “平安符?谁给的?”他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顺手就拿过她喝过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 “何家二小姐给的。” 阿九皱眉:“怎么给这个?” 五福踌躇片刻,便把何明雅所说的也跟他说了一遍。 阿九闻言脸色一凛,攥紧了手中的平安符。 五福看他气息都跟着变了,就笑道:“看你紧张的,她年纪小,就算学了几年道,离出师也还远着呢,看错了也是有的。” 阿九却是摇摇头:“有些人在佛道这一块上颇有缘法,她真看出点什么也说不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信其无。” 五福唔了一声,笑着岔开了话题。 乙二拿着一份资料前来,那是宋皇后其人的调查信息。 要说宋皇后其人,出身山东士族,也是名门贵女出身,自小就按着皇妃的标准来培养的,十六岁进宫得封皇后,其父族也因此得封承恩公,后突发急疾去世,由其子,也就是宋皇后的长兄继承这个位置。 宋皇后进宫十八年,曾孕三次,头两次都是因为宫中算计而流产或小产,第三次才生下嫡子靳明庆,却死于溺水。 皇嫡子死于溺水那年尚不及三岁,当年宋皇后二十八,距离皇嫡子身故已有六年,这些年宋皇后再无孕育,哪怕是个公主也没有,太医院诊断说她因为之前流产小产,加上丧子身心大伤,才难以再得孕。 所以这些年,宋皇后一直都在调养身子,但毕竟年纪已上,能不能再怀孕,也是个未知数。 尽管如此,宋皇后也尽职尽责的扮演着一个贤德皇后的角色,让皇帝雨露均沾,让宫妃诞下皇室子嗣,无可挑剔。 宋皇后的底看着很干净,近乎完美,无可挑剔,绝对是个合格的国母。 但五福却摇摇头。 “有问题?” “大大的问题。”五福道:“皇后固然是要贤德雍容,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她可以不爱皇帝,只作为他合格的妻子,替他打理偌大的后宫,可她是一个母亲。”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是和自己最紧密相连的,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不爱那个男人,孩子呢?也不爱吗?皇后进宫十八年,连失三子,但你看到她的表现了吗?” 阿九皱起眉来。 “连失三子,哪怕她是皇后,也会疼会恨的,她却跟没事儿一样,这反应寻常吗?”五福呵的一声笑:“贵为皇后,她的孩子可是皇嫡子,更为的矜贵,却失了仨,怎么着都会哀怨吧?” 阿九听着,不免想起平日所见的宋皇后来,确实如五福说的一样,只有端庄贤惠,没有别的。 真的不在意么? 不可能! 哪怕是个男人,都会觉得伤心可惜吧,宋皇后却不会让人看出什么情绪来,她要么是把苦水都往心里奋力咽下,或者更多的是,她掩饰得极好。 第1831章 揉碎了分析 五福看着宋皇后的那份资料,目光落在那位皇四子丧生的年份上,如今是永和二十一年,六年前,岂不是永和十五年? 皇后丧子,很是萎靡了一阵,但后来也振作起来了,毕竟小儿夭折在古时是很常见的事,皇后既是国母,也不可能一直萎靡下去。 这几年,皇后一直没有再怀孕,宫中也只有一个皇子一个小公主出生,眼下还有个什么丽贵人有孕。 五福又把那位嫡皇四子的死因看了下,记录很小,只说是那位皇子因为看鱼掉进了一只养晚莲的水缸溺水而亡,当时帝后伤心欲绝又震怒,所有服侍皇四子全部杖毙,说是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此后,皇后就十分萎靡,而燕皇下令,不准议论皇四子溺亡这个事件。 五福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堂堂的皇嫡子,身边侍候的人别说三五成群了,几个肯定有,还看不住一个孩子,任其溺亡? 很诡异啊! “怎么了?”阿九看她突然不说话了,不禁问了一句。 五福看着他问:“这位皇四子溺亡那年,你可有印象?” “自然有的,那孩子生得精雕玉琢,十分聪慧,他叫我九皇叔也是奶声奶气的,嘴巴很甜,母后也极喜欢他。就这么一个嫡出,可惜了。”阿九回想起那孩子的时候,也是满脸惋惜。 “唯一的嫡子,为何身边会短了人?溺亡时连一个人都没有,这很奇怪。”五福道。 阿九说道:“当时是有人的,是个小太监在旁,但那孩子跑得快,故意藏起了,后来就……再深查的时候,好像是那小太监是故意离开,他背后是有其他人指使的。” “嗯?” “宋皇后生皇四子那年,有个婉嫔也同样有孕,比皇后还要早上一月,但不知怎的落胎了,还是个成形的男婴,当时说是皇后动的手,防的是婉嫔在她面前生出皇子。故而,婉嫔一直怀恨在心,而那个小太监,就是那婉嫔安插到皇四子身边的。所以皇四子死后,婉嫔也被赐死了,还诛了一族。” “这不对啊!”五福道:“皇后是国母,她的孩子是嫡出,在嫡出之前,已有几个皇子存在了,再多一个又有什么?说皇后谋害了婉嫔的胎,这点说不过去。她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她的儿子出生,就是尊贵的嫡子,不怕谁压在他头上。更莫说,对方位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婉嫔,她的孩子又能比得过嫡子矜贵?” “而没有皇后谋害皇嗣这一条,也就不存在婉嫔为了报复而谋害皇四子了。皇四子溺亡,只怕还有别的内情。”五福沉吟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阿九拆分了她的话,问:“不过你怎就注意这个事了?”不是在说皇后吗? 五福头也不抬,道:“这人的爱恨,总有因由的,从细节上可以揣摩出来,我不过是在分析宋皇后的爱恨从何而来罢了!” 阿九失笑:“你总不会是说因为皇四子死了,皇后心生怨恨,为了报复,便针对我们吧,这又不是我们害的那孩子溺亡了!” 他这话,却让五福脑瓜里闪过一道灵光,道:“如果是呢?” 第1832章 必杀不可的理由 五福一直在想一个点,想万寿节上那算计的事,若出手设局的人是宋皇后的话,她是为了什么? 为情爱?她知道皇帝和太后的私密事后,心中愤恨,所以要让他们出丑? 若是单纯这样,那五福认为宋皇后就真是蠢到家了! 但现在阿九不经意的话,却让她眼前一亮,重重迷雾被拨开了,能窥见一点什么了! “假设是这样,宋皇后认为真正害死皇四子的人是你们几个,那么她是不是就有了憎恨的缘由?”五福双眼亮若晨星,兴奋地道:“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什么样的仇比得过杀子之仇的恨?” 如果是她,对方害了她的孩子,她必定要对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这才是当娘的态度! 阿九哑然,没好气的道:“说得通是说得通,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啊,我没做过这样的事,母后皇兄也不可能!她怎会如此认为?” “为什么不能?”五福哼了一声:“有人误导,或者她自己拿到什么证据,就会认为了呀,栽赃嫁祸的你不懂?丧子的人,脑子也不清晰了,会分辨错又有什么奇怪的?”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他们所说的,不是栽赃嫁祸,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他们非害死皇四子的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有这样的事。 阿九揉了揉五福的头发,道:“你这也是强加认定了!” “才不是。”五福满脸不服,辩道:“你没有,那皇上呢母后呢,她若认定了呢?” 反正她就觉得只有杀子之仇这一点,才能叫皇后这样放大招。 “胡说!”阿九瞪她一眼:“那孩子是皇兄唯一的嫡子,他这做亲爹的还会杀亲子?” 五福讪讪的,道:“要是他发现那不是自己的亲子呢?” 电视啊小说啊,不都这么演的? “越说越离谱了,敬事房记录得清清楚楚的,皇后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混淆皇室血脉。而且,那孩子生得和皇兄挺像的。” “这不是,那不是,那就是皇帝有必杀不可的理由呗!”五福撇嘴说。 阿九无语:“有什么理由是让一个当爹的亲自杀自己的孩子?更别说,那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论谋反也轮不到他,不孝更称不上。” 好吧,五福被问住了! “我这不是在分析么。”她翻着资料,什么理由必杀不可?皇帝变态吧。 就好比阿九,只是知道他的龌龊,他不也动了杀心,甚至警告?这还是在阿九未完全确定情况下呢,要是确定了,撕破脸了,只怕今晚他就会派他那什么龙卫来大开杀戒! 皇帝么,不都是要宣示自己的权威,史上一些皇帝为了掩盖自己的秘密啥的,暗里做下过多少不可理喻或不可置信的事? 皇四子…… 不! 五福脸色忽地一变,手上的资料啪的掉落在地,目露惊色。 “阿九,还有个必杀不可的理由。”她看着他,道:“若是皇四子撞破了皇上的什么好事呢?” 比如他和莫太后的事。 阿九怔住,眼里风云翻滚。 第1833章 匪夷所思 北风呼啸,飘雪纷飞。 阿九却是在榻上翻来覆去的不能入睡。 “睡不着?”五福的手伸了过来,和他的手十指紧扣。 “吵着你了?”阿九侧头看去,五福正侧身对着他。 五福道:“没,我也还没睡。”顿了顿她又道:“还在想白天我们设想的那事?” 阿九沉吟半晌,唔了一声,道:“你说,这可能性有多大?” 杀亲子,光是听就是匪夷所思。 不是没有听过做皇帝的杀子的,但那也是因为子谋逆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才会痛下杀手。 但庆儿那孩子才多大,尚不足三岁,如果燕皇当真连一个三岁孩子都没放过,那其行,说是残暴狠戾也不为过了,而且,那还是他的嫡子。 阿九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不寒而栗。 那是得有多狠多冷硬的心才会下这样的决定,这太叫人可怕了! “不知道。”五福也不敢断定,她也不敢去想,若是真的,那燕皇,就是一个大大的魔鬼,之前她都小看了他。 阿九觉得身上发寒,忍不住靠近她,道:“我看不懂他了,或者说,我从来就没看懂过他。”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是个称职合格的帝皇,是个堪称父亲的好兄长,但这些都是表面的,在那一层皮下,深藏着的,是一直狰狞的凶残的猛兽。 杀子辱母,这两条罪若是暴露出来,他这皇帝都会被天下唾骂,为人所不耻,天地所不容。 “我也总算认清他是个实实在在的帝皇了。”五福也感叹,以为那是只内敛的虎,却原来是只残暴的怒虎。 “五福,我有点不敢往下查。”阿九紧握着她的手,他胆怯了,怕着往下查去,会把她还有母后都带到险境去。 人有了弱点,就会胆怯。 五福和莫太后,就是阿九的弱点,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感到阿九的惶恐,五福靠进他怀里,拥着他的腰,道:“不管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的。” 阿九唔了一声,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眸子在暗色中却越发的亮和冷厉,他要护着她们,得要有自己的力量,哪怕皇帝也不敢动他的力量,他得想想。 彼时,皇宫,燕皇一身冷汗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坐在榻上,微微喘着,按着胸口,他竟梦见了那个孩子,质问他为何要杀他,然后化作厉鬼,张着巨口向他扑来。 “皇上?”宋皇后在他身边坐起,问:“怎么了?您做噩梦了?” 琉璃宫灯发出昏黄的光,可见他额上的汗,她不由伸手去揩,燕皇却是偏头避开。 宋皇后有些尴尬的放下手。 燕皇看她一眼,就想起刚才那梦,那孩子,是宋皇后的嫡子。 他心中生出一丝厌恶,翻身下榻:“皇后睡吧,朕去养心殿批阅奏折。”说着,叫人进来服侍穿戴,不过片刻御驾就走了。 宋皇后冷冷地看他离去,冷哼一声,重新躺下,噩梦,怎么不会做噩梦呢? 罔顾人伦的畜生,活该噩梦缠身,永受拷问! 第1834章 装傻充愣 燕皇一直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到上早朝,等下了朝,他就听到晋王妃递牌子进宫侍疾的消息。 “不是让他们不用进宫吗?”昨晚做了噩梦,燕皇本就没睡好,朝中又再起了立储君的争议,现在又听到五福进宫来,心情更差了。 路公公小心翼翼的道:“皇上下的旨是让王爷不用进宫,并没有说王妃,如今正值百官下朝,都知道王妃要进宫侍疾。皇上,还让王妃回去吗?” 燕皇心中生了一丝戾气,摆了摆手,晋王妃也是个讨厌的。 路公公看了就退在一边,知道他这是不打算理会了。 五福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慈宁宫,水嬷嬷候在殿门口,见到她上前行了一礼。 水嬷嬷是莫太后身边得用的人,五福还了个半礼,问道:“嬷嬷,母后她还好么?母后虽说无甚大碍让我们在家,但我和王爷实在是放心不下,偏皇上下了口谕让阿九在家反省,我只好来看个究竟,也好叫王爷放心。” “王妃孝心可嘉,只是王妃来得不巧,娘娘精神短,刚喝了药睡下。” “没事,我等等就是。”五福抬腿正要往内走,身后传来一声皇后娘娘驾到,不由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去。 宋皇后穿着一身凤袍在宫婢內侍的簇拥下端庄雍容的走了过来。 “皇后娘娘吉祥。”五福上前两步,双手搭在腰间微微一福。 “平身。”宋皇后含笑看着五福,上前两步拉着五福的手:“本宫听说你这两天身子不舒坦,怎还进宫来侍疾?” 五福含笑道:“母后凤体有恙,做儿媳的哪怕是病得起不来床了,也得前来侍奉不是?娘娘请。” 她借着让皇后先行一步,抽回了自己的手,恭顺的退后一步,她只要想到之前万寿节的虚惊十之八九是眼前这人所为,就觉得分外恶心和不自在。 宋皇后斜斜的看她一眼,走进殿内。 莫太后确实已经睡下了,宋皇后和五福站在帘子外看了一下,就退到寝殿外说话。 宫婢给二人送上茶水,五福端起茶,小手指翘起,拈着茶杯盖轻轻刮着茶水里的茶沫子。 宋皇后抿了一口茶,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眸子一闪,道:“说起来,本宫还得向晋王妃道一声不是。” “娘娘此话从何说起?”五福有些讶然的看着她。 宋皇后心中冷笑,装傻充愣,倒是有模有样,也是个狡猾的。 她发心中鄙夷,脸上却半点不露,歉然地道:“就是万寿节上,叫王妃受惊了,这都是本宫管理不力,才叫人钻了空子,差点让王妃遭了算计。幸好王妃警醒,才没有铸成大错,否则真是……” “皇后娘娘这话我却是听不懂,什么受惊算计的?我不过是身子不适,才早早就和王爷离去,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五福眨巴着眼问。 宋皇后一噎,笑道:“哦,那是本宫想差了。” 她的脸微微沉下来,心里隐隐有怒火腾升。 五福冷眼撇见,眸中闪过一丝嘲意,垂眸想了想,小心问:“娘娘刚才那话是说有人要害本妃?” 第1835章 马脚渐露 五福不问则已,这一问,宋皇后嘴角就是一抽,颇有一种想要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冲动,省得看她在这装傻充楞扮无知,气得自己心肝痛。 那晚的事,她早就听陆慎行说过了,眼前这人,可不是那无知的普通女子,她在中了顶级迷药的情况下还能保持一丝清醒,伤了陆慎行,甚至不惜自残来保持清醒,最后还逃离一劫。 由这一点就足可以肯定,晋王这位王妃,不但对别人狠,甚至对自己也狠得下心,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人。 宋皇后再想到从前花了大心思出动陆慎行的人,还不惜请了顶尖杀手去刺杀阿九,她也陪伴在旁,并因此阿九才逃过一劫。 想到这里,宋皇后暗自提高了一些警惕心,这晋王妃,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小猫,现在看着挺无害的,说不定突然就伸出一爪子,抓得你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了。 “王妃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宋皇后笑问。 五福道:“这不是问娘娘您么?娘娘若知道什么,不妨说出来,这个人情,我自会承了娘娘的。” 宋皇后微微笑着,端起茶轻抿了一口,道:“晋王妃说笑了。” “我还真不是和娘娘说笑。”五福看着她若有所指的道:“我这人,就不喜欢受威胁,有人要害我,我可不会自大的视而不见,定会把这人给从黑暗里给拖出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现在是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若是有,以为她还会和皇后打马虎眼吗? 宋皇后心中一跳,和她定定的对视着,忽地一笑:“你看你这人,还认真起来了。” “事关个人安危,这必须认真啊。换了娘娘也是一样啊,假如有人要害娘娘,或者要害您最在乎的人,父母啊,儿女啊,您也不会视而不见,而是会和对方拼命吧?”五福故作不经意的说。 宋皇后撇着茶沫子的动作一顿,眼仁在听到儿女两字时猛地一缩。 气息变了。 五福看得真切,脸上却是带笑,故作没看懂,心里却已经翻起了波澜,这马脚是露出一点来了。 “晋王妃所言不差,确是这个理。”宋皇后看着她,意有所指的道:“对方害了本宫在意的人,本宫定要对方偿命。” “看,娘娘也很认同我的嘛,冤有头债有主,就是这理。谁害我,我就找谁算账。”五福微微抬起下巴道。 宋皇后深深的看着她,刚要说话,寝殿内传来莫太后的声音:“谁在外头?” 两人立即站了起来,水嬷嬷已经走进去了,不过一会就说太后让两人进去。 莫太后被水嬷嬷扶起,在身后垫了一个百福字大迎软枕,看着两个媳妇走来,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五福看她脸色苍白,十分憔悴,再不如往日的有精气神,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上前一步道:“母后,儿媳前来侍疾,可是我们吵着您歇息了?” 她眼里的担忧极是真切,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莫太后心里涌起一丝暖意,嘴角也勾了起来。 第1836章 偏心眼 是真心还是假意,莫太后虽是病了,却也不至于糊涂不知,看五福的眼神就分外的柔软。 一旁的宋皇后见了,用帕子掩了掩嘴角的嘲意。 水嬷嬷取了水来,五福接过了,坐到莫太后身边,亲自服侍她喝下,又抽了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 “好孩子,这些事让那些奴婢们做就行,不用你,别累着了。”莫太后心中熨帖,笑着拍了拍五福的手。 宋皇后就笑道:“母后,这奴婢服侍哪有媳妇儿伺候您来得舒心?我是抢不过老九媳妇,不然也得伺候您老。” 莫太后淡淡的笑了笑,道:“你平素掌管后宫事宜也是累,哀家这里多的是人,也不用你,你的孝心哀家都知道,哀家好好的,你宫务繁忙,这就跪安吧,有老九媳妇陪哀家说话就行。” 宋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故意嗔道:“母后偏心眼了,有了新的儿媳妇,就不待见我了。” 莫太后看了五福一眼,道:“十只手指有长短,这人的心也都是长偏的,偏心眼也是正常,老九媳妇年纪还小,又是刚归家,哀家自然偏疼她,你这当嫂子的还和她争宠不成?”只差没说这说我亲亲的嫡亲儿媳妇,不疼她疼谁? “罢了罢了,儿臣也不在这当那讨人嫌的了,就劳动晋王妃好好伺候母后?”宋皇后故作伤心的说,又屈膝行了一礼,道:“那母后好生休息,儿臣这就跪安了?” “去吧。”莫太后摆摆手,对水嬷嬷道:“你送送皇后。” 五福站起来,向宋皇后屈了屈膝:“恭送皇后娘娘。” 宋皇后含笑转过身,那笑脸就沉下来。 寝殿内,只有五福和莫太后二人,她掖了掖太后的被角,道:“母后,您可觉得哪不舒坦?回头我让鬼医进来给您看诊?” “不过是受了些风寒,不用他。”莫太后挪了挪身子,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来,怎的不听我的话。” “阿九很担心您。” 莫太后眼神微微一暗。 “母后……”五福握着她的手,很想问个清楚,但看到莫太后那张憔悴的脸,又把话强咽了下去。 莫太后正病着,她要是刺激她了,病情加重的话,阿九会不会怪她?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莫太后的眼里,她就道:“你们别担心,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就行。” 莫太后看她眉眼已开,不如从前所见的青涩,而是眉梢带着一丝春意,便一手反握五福的手,一手包了上去,道:“你们还年轻,孩子不急着要,孝期子要不得,等你出孝后,母后等你们的好消息。” 她突然说到这上去,五福原本有些伤感的心情一下子就散了,有些尴尬,轻咳两声:“母后……” “害羞了?这都是女子必经的。”莫太后一笑,道:“阿九有时候孟浪,你别纵着他。” 五福的脸难得红了,支支吾吾的应了,道:“那母后就好生保重身子,等着抱孙子。” “好,好,母后等着。” 生怕莫太后要再说下去,五福便岔开了话题:“母后,您刚才对皇后娘娘……” 第1837章 太后震怒 莫太后看向五福,见她眼里一片清明了然之色,眉一挑:“你看出什么了?” “母后不待见皇后娘娘?这是为什么?”五福明显觉得莫太后很冷淡,至少比之前都要冷,刚才那些话,看着是说笑的语气,但她听着,就丝毫没有那说笑的成分在,反倒像是在讽刺。 莫太后沉默下来,揉了揉额角。 五福便走到她床榻后,替她按着太阳穴和头部的穴道,动作轻柔。 莫太后舒服的喟叹一声,问道:“你还学过按摩?”指法和穴道都很精准。 “我对穴道也有些了解。” 莫太后不再说话。 她不说,五福也就不问。 “皇上勒令阿九在家中反省?”莫太后道。 “唔。若不然,他会与我一同前来探望母后。”五福道。 莫太后闭着眼,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挣扎,更多的却是苦涩。 “母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和阿九,都会站在您这一边的。”五福道:“您不是独自一人,您有阿九,还有我,我们是一家人。” 莫太后身子一震,眼里涌现出水光来。 “母后,阿九已经长大了,他可以做您的依靠,您该信任我们的。”五福又道。 “傻孩子。”莫太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坐过来,看着她道:“皇权,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阿九只是个亲王,在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你们莫要尝试以卵击石。母后,还没到你们想象中的那般脆弱,还能为你们遮风挡雨。” “母后……” “听母后的话!” 五福摇摇头,道:“母后,并非我们不听您的话。”她抿了抿唇,跪了下来,道:“儿媳斗胆冒犯母后,请母后恕罪。母后,所谓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与其我们在这瞎猜测,找不到正确的方向,您何不告知我们事实的真相?” 莫太后眼神一厉:“你……” 五福抿唇道:“母后,您毕竟在深宫里,很多事顾及不来。阿九却是在宫外,所遇着的事比您想象的更要凶险,就拿他所遇到的刺杀来说。就在南岳,九死一生,这都是我亲身陪他经历过的。”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莫太后冷冷的看着她。 五福眼神不闪不避,一咬牙,道:“我不知道皇上对您做了什么。但不管做了什么,我都相信母后您是阿九的好母亲,他敬您,所以我也敬您。” “同理,母后娘娘,我和您一样,最在乎的人是阿九,我舍不得看他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难过和受伤,更不能看着他死。我在意阿九,我的命和他是一体的,说句难听的,谁想要阿九的命,我会先要他的命。” 莫太后脸色稍霁,心里却还是有几分气,冷声道:“所以呢?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要知道什么?” “母后,皇上他到底对您做过什么?”五福看着她,道:“到底是多大逆不道的事,才会让他这般谨慎和警惕,甚至不惜杀子?” 莫太后听了这话,脸色巨变,怒声一喝:“放肆,你大胆,给我跪下!” 第1838章 开门见山 太后震怒,五福跪了下来。 别看平日里莫太后待五福是和颜悦色的,但这发起怒来,那一身威严,就是上位者多年来的积压。 水嬷嬷见状,心中大急,埋怨起五福来,这晋王妃实在是张狂,太后娘娘正病着呢,就不能等她好了才说?非要在这时凑热闹! 她疾步走过去,道:“娘娘息怒。”并把茶水递了过去,又对晋王妃道:“王妃,娘娘身子不适,您莫再刺激娘娘了,若娘娘有个好歹你怎担待得起?” 五福跪在地上,瞥了太后一眼,垂下头去。 她也知道时机不对,就是忍不住了,才直接开门见山,如此,才能把谜底都打开。 莫太后对水嬷嬷使了个眼色,退到寝殿帘子那边守着,水嬷嬷不认同的看了五福一眼,却还是退了过去。 “你好大的胆子,看来是哀家之前太纵容你了,想着你年纪小,又是阿九喜爱的,才好生待你,却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哀家以为你至少是个有眼力价的,却不想是这样的狂妄自大,有几分聪明劲就敢在这大放厥词了?”莫太后冷道:“知不知道就冲你刚才所说的,你就能死上一万遍?” 五福抬头,对上莫太后震怒的眸子,道:“娘娘,我知道这事有多匪夷所思,阿九也知道。” 莫太后浑身一震:“阿九……你们?” 五福挪了挪膝盖,有点疼,不习惯。 莫太后看她扭着身子,额角青筋一跳,道:“起来说话。” 五福立即站了起来。 “你刚才所言,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莫太后咬了咬唇,有些说不下去,心却是突突的乱跳。 五福坐了下来,看着她道:“母后,皇上他对您……” “住口!”莫太后厉声打断她,冷道:“知道太多,对你们并没有好处。” 五福露出一声苦笑:“母后,眼下的情况,不是我们故作不知就可以了。皇上已经引起警觉,他杀了甲一,甚至对阿九也起了杀心。您以为这是为何?” 莫太后的脸唰地白了,手微微颤抖着。 五福叹了一口气,再道:“万寿节上的算计,就是奔着母后你们几人来的。” 莫太后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母后,一计不成,还有另一计,这次算计不上,下次呢?”五福说着,忽然福灵心至,道:“还有阿九的几次遇刺,说不准也跟此有关。” “你,你说什么?” “万寿节的算计,以我做引,若是我和皇上牵扯上,阿九必然会失控,和皇上必然会兄弟阋墙,到时母后会如何的伤心?还有若是阿九死了,母后您定会伤心欲绝,说不定也活不下去了。您不好,皇上也就……对方这都是要报复,是恨到了极致啊!” 莫太后愣愣的看着五福,一口气没上来,不由身子发软,歪在迎枕上。 “母后。”五福一惊,连忙顺着她的胸口。 莫太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牙问:“所以,你意思是说这是皇上做的?”她说完脑中又闪过刚才五福所言,道:“不,你是怀疑皇后?” 第1839章 胆大妄为 莫太后满脸惊愕的看着五福,她才来北燕多久,又了解这个皇宫多久,怎么就想到宋皇后身上去了? “母后倒是说说,您怎么就不待见皇后娘娘了?”五福反问一句。 这…… 莫太后双眉蹙起,她怎么会不待见宋皇后,说不上来,自从之前从水心哪儿听了阿九的猜想疑虑,还有万寿节事件的调查结果后,再见到皇后,她心里就莫名感觉到抗拒。 “皇后哪里不对?”莫太后沉着脸问,既然他们想到皇后,必定是皇后哪里露出了马脚。 五福迟疑了一会,问道:“母后可还记得皇四子?” 莫太后身子一颤,皇四子? 那个软软萌萌的喊她皇祖母的小东西,如何不记得? “皇四子溺亡的那个事,母后可知道个中内情,他真的是自己溺亡吗?”五福看着她问。 莫太后眼睛瞪大,脸色刷白:“你大胆,放肆!” 她这意思是皇四子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甚至那人还是…… “母后,一切都只是猜测,正是因为猜测,才想探知这个真相,若当真如我们所料的那样,这一连串的事件就都符合逻辑了。” “什么逻辑?”莫太后的声音压得极低:“你这个……这话你若再敢说,别说阿九,哀家也保不了你!” “母后。”五福压了压肚子里的火,道:“防范于未然。” “你……” “您仔细想想,皇四子溺亡那年,发生了什么?若真是他,又是为何要对亲子下手!”五福咬牙道。 “他……”莫太后眼仁一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目露惊恐,手攥紧了锦被。 那年,那一年。 “母后,假如皇四子不是死于意外,这杀子之仇,换了母后,会善罢甘休吗?”五福总算把她和阿九的猜测给说了出来,她认为,聪明如太后,也必定能想得透,否则,她也不可能扶起燕皇,一直稳居着太后之位。 五福这话,让莫太后的身子再度一颤,胸口急促的上下起伏,她把眼一闭,突然唤了水嬷嬷来。 “娘娘。”水嬷嬷快步来到跟前听吩咐。 “送晋王妃出宫。”莫太后沉着脸道:“没有哀家的传召,晋王妃不许进宫来。” 五福瞪大眼。 莫太后看着她,道:“今天的事哀家就当没有听到,你最好也给我忘了,把嘴巴闭紧点!不然,阿九再喜,哀家也能把你打落尘埃,永不翻身。” 五福双眉皱起。 “哀家的话,你听见没有?”莫太后深深的看着她,声音也冷得像冰。 “儿媳知道了。”五福叹气。 莫太后道:“知道就出宫吧,你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阿九也是。”说完,她躺下,背对着五福,不再说话。 “王妃,请。” 五福站了起来,看着莫太后道:“今儿是儿媳莽撞冒犯了,请母后好生休养,儿媳告退。” 她屈膝福了一礼,起身离去。 莫太后听着脚步声远去,这才睁开眼,看着凤床上雕刻着的凤凰,任由记忆将她整个席卷包围,动弹不得。 第1840章 良苦用心 水嬷嬷轻手轻脚的走进太后的寝殿,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床榻上那看起来异常脆弱的身影。 “走了?”莫太后转过头,从榻上起身。 水嬷嬷连忙把她扶起,把大迎枕垫好,轻声道:“娘娘,王妃年纪还小,想事儿不够周全,您就别和她计较了。她刚归家,慢慢教就是,别气着了自己。” “你倒会替她说话。”莫太后咳嗽两声,道:“她不是想不周全,而是太周全,也太聪明了。” 五福才来北燕多久,这一连串的事件,她就能配合着阿九把事情猜个十九不离十,脑子足够聪明。 可这份聪明,却叫她惊心。 慧极必伤,更别说,这事涉及的人…… 莫太后身子微微颤着,忍不住闭上眼。 “娘娘。” “水心,当年,皇四子溺亡时,是不是就是那混账对哀家……那时?”莫太后看向水嬷嬷。 水嬷嬷怔住,脸色秫地一白:“娘娘……” 莫太后看她的反应,心就是一沉,确是那会没有错了,她记得,自那事后她那几天病得昏昏沉沉的,等有点精气神,就听到皇四子没了,就病得更沉了。 不是意外,而是人为吗? 是他…… 莫太后的心猛地被一击,惊惧将她整个儿的包围住,畜生! 她双眸紧闭,把五福的话给前前后后的想了一遍,越是想得透,就越是觉得遍体生寒。 莫太后当年能把继子扶上帝位,并协助他把这个位置坐得稳稳的,就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取决,她杀伐果断,也有足够的魄力。 这么一想,就觉得五福所言皆有根有据,很符合她所说的什么逻辑。 杀子之仇! 若真是这样,宋皇后就必然知道了什么,她却一直伪装着,温顺纯良,甚至伪装了六年,直到这两年,才像一只母狮子似的,伸出爪子报复,为她儿子祭魂么? 莫太后睁开眼,眸中精光四射。 宋皇后要报杀子之仇,却不能迁怒到阿九身上去,都是母亲,她要报仇,而自己也得护犊子。 “水心,你让宁公公去一趟晋王府,传哀家的口谕。”莫太后强撑着精神,吩咐道:“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让晋王妃前往普济寺为哀家斋戒祈福,并给哀家抄一卷孝经,让晋王陪同她去吧,不到年关不许回来。” “娘娘?”水嬷嬷有些惊愕,难道娘娘真的要迁怒王妃了,这口谕若传出去,怕是整个皇城的人都会想娘娘是不是恶了王妃。 “去吧,这一摊子的浑水,把他们摘出去也好。”莫太后揉了揉额角,是不是该让阿九就藩,远离皇城这个大染缸? 水嬷嬷听出她语气里的疲惫,仔细一想,就知道莫太后的用苦良心,不禁叹一声,希望王妃他们也懂吧。 水嬷嬷退出去安排。 莫太后待她出去,便凭空唤了一声,一条灰色身影闪了出来跪在她面前。 “两个事,一,查一下十五年皇四子的真正死因。二,查一查皇后,盯着她的举动,随时来报。” “诺。”灰色身影应下,闪身消失。 莫太后呆呆的看着锦被上的大红牡丹,忽觉身心疲惫。 第1841章 必须自保 阿九刚听完乙二他们查来的关于万寿节上,五福所伤的那个男人,乃一个侍卫,已经死了,就瞥见五福在书房外踌躇的踱步。 阿九摆摆手,乙二等人退了出去,来到五福前行了一礼才离开。 “怎么不进来?也不嫌外头冷?”阿九拉着五福冰凉的手走进书房,问:“母后如何?精神可好?” 五福抬头看他一眼,道:“阿九,我好像闯祸了!” “唔?”阿九有些莫名。 五福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似的,垂着头站在案桌前,竖起脚尖点着地板,道:“我惹母后生气了,说不定,母后会让我们离婚。” “离婚?”阿九瞪眼,这离婚,是合离的意思吧? “就是合离,哦,说不定是休妻。” 阿九抽了抽嘴角,道:“怎么回事?”去了一趟宫里,怎么就说到合离上了? 五福把自己在宫中的所作所为给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宋皇后的表现,还有莫太后的神色。 基本可以确定,事情离他们猜想的八九不离十,虽然莫太后没说,但让她这么难以说出口的,除了那种事没别的了吧! 阿九听了脸色几变。 五福小心翼翼的觑他一眼,道:“你骂我吧,这都是我口直心快惹的祸。” “瞎说什么,我没有怪你!”阿九啧了一声,道:“母后也不是恶了你。” “唔?” 阿九将她拉到窗前的美人榻坐下,道:“母后虽然恼,但更多的应该是担心,毕竟那样的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和惊人,才会训你。” “是吗?”五福有些怀疑。 “我了解母后。”阿九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手,神色严峻,道:“五福,这事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 原本只是想到皇上对母后的不伦痴想,但随着事情的面纱越掀越开,个中的真相越来越接近的同时,也越来越叫他觉得可怕。 五福道:“可惜母后什么都没说。” “不管她说不说,我们都要有所准备。”阿九凑了过去,在她耳边道:“五福,舅舅的鹰堂,不能透给皇兄知晓。我想过了,鹰堂,只能为我们所用。” “你意思是?” “若不想沦为鱼肉,我们得动起来。”阿九抿着唇道。 五福嘴一咧:“我早就等着这话了。” 他们不谋反,只想自保,不叫命在他人手里,那就得有足够的资本和力量。 阿九握了握她的手。 “王爷,慈宁宫来人了。”小力出现在书房门口禀报。 来的人是慈宁宫的大太监宁公公,宣布了莫太后的口谕懿旨,道:“请王妃尽快启程吧。” “儿臣谨遵母后的吩咐。”五福屈膝一礼。 阿九亲自送了宁公公几步,再回来的时候,对五福道:“放心,母后只想把我们摘出去,并非真的恶了你,只是外界怕是会多想,委屈你了。” 五福灿然一笑:“别人怎么想与我何干?你不会多想就行了!” 阿九点头,道:“正好,我们定了在普济寺给你娘做祭祀水陆道场,我们明儿就过去。” “好!” 第1842章 传言出 皇城中没有秘密,莫太后凤体违和,晋王妃进宫侍疾,却是犯了错误,惹怒了太后,被太后娘娘恶了,勒令晋王妃去普济寺为她斋戒祈福并抄写孝经,不到年关还不许回来。 这一消息,像一阵风似的刮遍了北燕上京,传得沸沸扬扬的,都在猜测这晋王妃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这么快就让太后恶了?就在前不久的万寿节上,莫太后还公然给她做脸,上演了一出婆媳情深呢,怎没几天就变了? 不过,婆媳关系永远是一道难解的题,尤其这对婆媳也才刚开始接触不久,有矛盾,也不是奇怪事,那位晋王妃出身不高,哪里做出格了也说不准呢。 一时间,落井下石,口出恶言的人也不在小数,都说晋王妃没有教养,出身低下云云。 皇宫里,同样如此。 “母后恶了晋王妃?”燕皇有些惊愕的看着路公公:“因为何事?” “似是晋王妃顶撞了太后娘娘。”路公公小心翼翼的道。 燕皇却是眯起了眸子,道:“便是如此,那也是罚她一人去寺里祈福,怎么就让阿九也跟着去了?” 这个路公公却是知道的,就道:“晋王妃的母亲的忌日就在这几天,听说早早就定了去普济寺做水陆道场来祭祀,王爷也是半子,这才一起去的。” 燕皇眉头轻挑,道:“堂堂亲王,作为半子为岳母祭祀,这也太……罢了。”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大扳指,想了一会,倒有些好奇晋王妃如何顶撞母后,便道:“让赵统领……算了,没事了。” 母后正病着,连他也不愿见,若是让她知道他查慈宁宫的事,只怕会更恼,还是算了。 路公公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见他重新批阅起奏折来,便乖觉的站在一边。 坤宁宫。 宋皇后正让宫婢帮她用凤仙汁染着指甲,听了这样的消息,眉头皱起。 恶了晋王妃? 就在她在的时候这婆媳俩就好比亲母女一般呢,突然就恶了晋王妃,这怕是不对吧? “没有听错吧,真的恶了?”宋皇后看着心腹宫婢阿彩问。 相貌平平无奇的阿彩点头,道:“确是如此,听那边的线说还让晋王妃跪下了。” 宋皇后眉一挑,靠向身后的大红牡丹软迎枕,嘴角斜斜一勾,道:“这就有意思了。让她打听一下,这晋王妃说了什么,让太后如此愤怒。” “这个,当时也只有太后娘娘,晋王妃以及水嬷嬷在场,怕是……” 宋皇后闻言沉默下来,觉得有些不对。 “尽可能的查。”她冷声吩咐。 觉得不对,就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 宋皇后觉得这里面太有点什么了,自觉告诉她,应该警惕和谨慎起来。 阿彩应声退下。 “娘娘,炖品已经做好了。”另一宫娥提着一个雕百子捧寿桃的漆红食盒走了进来。 宋皇后瞥了一眼那食盒,半晌才唔了一声,举起指甲染得红艳艳的双手,轻轻的吹了吹,道:“移驾养心殿吧。” 她可是贤惠仁德的皇后呢。 第1843章 夫妻一体 传言如何的沸沸扬扬,五福和阿九都不为所动,浩浩荡荡的车驾在众人的视线下出城,往普济寺而去。 不管莫太后怎么恶了晋王妃,这晋王爷却是仍旧对晋王妃一如既往的维护和疼惜,真叫人好生羡慕啊。 出城路上有积雪,车驾走得并不快,五福歪在迎枕上,听阿九说着万寿节上那个神秘男人的身份。 “……那伤口没看错位置吧?我记得伤在手臂上。”五福比了一下自己手的位置,道:“大概是这位置。” “确实是手臂有伤,而且为利器所伤,他担着皇宫的三等侍卫,平平无奇,平日极引不起注意。” “怎么死的?”这么巧就死了? “割喉,该是杀人灭口。”阿九说道。 五福沉默,想了想,有些迟疑,道:“我觉得不太可能。” 阿九知道她有时候见解都很出其不意,就道:“说说。” “我和那人交过手,他的任务,只是保证我在那个暖阁,而不是与我那个啥的人。他被赋予这样的任务,就应该是对方信得过的人,怎还会被杀?”五福道。 阿九道:“这局涉及的人是皇,对方怕查出什么,杀了也是以防查到头上。” “若是你是设局的人,你派出的人是原野这样的,会为了怕那人查出来,继而杀了一个心腹吗?”五福问。 阿九一噎。 “你可别说那人不重要,这局设计的对象本就贵不可言,更需要绝对不会背叛的心腹去做,那才保证自己的后背不会被捅刀子。”五福又道:“换了是你,做这个大局也不会派一般人去吧?万一泄密了怎么办?” 阿九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黄金指环,那是五福套在他手上的,说是她那边成亲的夫妻都戴这个,说是婚介,她也有一个,一对儿的。 “你意思是说,那人不是袭击你的那个人?” 五福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看清那人的样子,而且我那时的状态实在是不太清醒。我只是觉得这不太科学,不合逻辑。” “若你所言有理,那就是那人不过是个替死鬼。”阿九黑着脸道。 五福点头:“所以我说宋不简单啊。如果背后的人是她,供她支使的人又都是些什么人?宋家的死士暗卫?还是别的?” 阿九冷道:“她倒是隐藏得深。” “再深,还不是叫我们给挖出一点端倪来,这阵子我们在普济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我们的羽翼都藏到暗地里。”五福道:“回头我会让魑几个去细细的挖。” 莫太后让她来祈福,还真是个好主意,远离了浑水,把自己掩藏起来,方便行事。 “五福,抱歉,刚嫁过来就让你置身这样的旋涡。”阿九满脸歉然的捏了捏她的手。 五福耸肩道:“你我夫妻一体,有什么抱歉的?我倒庆幸,现在就察觉出她的意图来,解决了这威胁,我们才有安生日子过。不然,谁想时不时来一场刺杀?” “会的。”阿九笑着应诺,他发誓。 咚。 绵长的钟声从不远处传来,普济寺,到了。 第1844章 王爷疼疼本妃 普济寺,不如皇觉寺那样贵气,但这个寺庙,也没有皇家寺庙那样的限制多多,比较亲民,而且也常有得道高僧在这参禅,所以也更吸引普通百姓前来参拜,人也多了,香火也就鼎盛了。 阿九贵为亲王,又是一早就差人前来打了招呼的,所以车驾一到,普济寺的主持道远大师就亲自领了弟子前来列队迎接。 这一阵仗,引来不少老百姓张望,也就都知道,这是有贵人来普济寺参佛了。 寒暄几句,五福一行人就被领到单独的客院,他们接下来要在寺里住一段时间,所以客院离主殿并不算近,环境也很是清幽安静,古朴雅致。 陪同前来的亲卫在各处布防,随着五福前来的墨兰红玉等几个丫头婆子则是麻溜的重新布置二人的客院,熏香驱虫,铺床挂帘,摆放二人惯用的物什。 众人忙着布置客院,身为主子的五福和阿九自然没啥事,就被引到一间禅室喝茶,主持陪着说了一会子话,说了一些在寺里的生活的注意事项,又说了祭祀的水陆道场的事,并指了两个小沙弥在他们跟前服侍,这才离去。 抓了一把糖塞给了小沙弥,把他们打发出去,阿九就对五福道:“如今正值寒冬,山上寒冷,若是住不习惯,咱们就下山去梁邦的别庄去住。” “咦?他还有别庄在这边?” 阿九笑道:“普济寺的香火旺,平民百姓来的多,但世家宗族也有来的,若是参佛忘了时辰,就会在自家的别庄别院里住下。这山下,好些庄子,都是城里的世家的,宣平候家的也在这,我来的时候,就先让人去宣平候府打了招呼,有必要就去借住。宣平候已是答应了的,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我记得,我们家好像也有一个在这附近?”五福想了想道。 这阵子她也在整理府中产业,庄子别院的也有不少,好像是有一个离普济寺不远。 阿九很喜欢她用我们家这几个字眼,闻言就笑道:“有是有,但不太近,在这过去还得一个时辰的路。宣平候家的这个别庄是个温泉庄子,布置得挺好的,冬日里在这住也不错。” “温泉啊!”五福眼睛亮了下,道:“那抽空我们下去溜达一下。” 在寺庙里肯定不能成肉喝酒,更别说,她是过来‘受罚’的,肯定要作个样子,但几天还好,目测在这要呆上一月之久,自然得下去打打牙祭了。 阿九看她眉开眼笑的,不禁揉了揉她的头顶,笑道:“好,我们隔几天就去一次。” “那,这抄经……”五福凑了过去,双手托腮,笑嘻嘻的眨巴着眼,道:“王爷是不是也该疼疼本妃?” 她字写得不好,鬼画符似的,真要抄上一大卷孝经,手怕是要废。 想到她那手字,阿九嘴角几抽,道:“帮你抄,你自己也得抄,你这手字总要练一练。” 五福吐了吐舌头,看出窗外,不远处,有腊梅盛放,便道:“我们出去走走。” …… 第1845章 都在演戏 五福和阿九就在普济寺住下,闲时就去大殿听经参禅,或去普济寺后山的亭子踏雪寻梅,偶尔下山去宣平候府的别庄打打牙祭,日子倒也过得快哉。 两人日子过得轻快,却是苦了底下跟随他们的人,就在两人在普济寺‘顿悟’的日子里,所有人都各自领了两位主子的命令,在普济寺和城里来回的跑。 所以,哪怕两人在普济寺,对皇城中的消息却是一点都不漏。 新的信息,一条条的收回,指令,也一条条的传下去,使得城中悄无声息的掀起一股暗涌。 而皇宫里,同样暗涌翻波,某些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秘事,被人一点点的挖了出来,各方较量。 莫太后病体沉疴数日,总算有了好转,帝后携手来请安。 “……哀家年纪大了,慢慢养着就是了,你们宫务朝政都忙,过来做什么?”莫太后被他们各自扶着坐到罗汉床上,看着二人怪嗔道。 宋皇后抿嘴一笑,道:“这事再忙再多,还能有母后重要?皇上说是不是?” “皇后说的很是。”燕皇端坐着,看向莫太后:“儿子也不敢不孝。” 莫太后接过水嬷嬷奉上来的桂圆枣子茶,抿了一口,用眼角余光扫了二人一眼,再抬头时,道:“孝在心里,不在表面。你们孝与不孝,哀家心中有数。” 这话仿佛意有所指,燕皇的剑眉轻皱,端起茶呷了一口。 宋皇后瞥过去,故意凑趣道:“母后可是怪责儿臣们侍奉不周?您觉得我们哪里做不好了,就指正我们呗,总不能只教老九媳妇呀!” “休要提那不知轻重的!”莫太后突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身边的小几上,沉着脸满脸怒气。 “母后。”燕皇吓了一跳,不悦的看了宋皇后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宋皇后跪了下来,满脸惶恐的道:“母后息怒,儿臣惶恐。” “起来吧。”莫太后看着她满头珠翠的头顶道。 宋皇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燕皇就道:“母后,您若不喜,左右这玉蝶没发下去,换个晋王妃就是。” 莫太后轻哼:“说换就换,让老九的脸往哪搁?他眼下可都被周氏迷了眼了,这就换下去,还不得跟哀家拼命?罢了,且再看看。” 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看向莫太后,看她愤愤又无奈的样子,莫不是真对那两人有什么意见? 莫太后又看向宋皇后,道:“丽贵人如何了?” 宋皇后闻言看向燕皇。 丽贵人在万寿节上涉嫌谋算晋王妃那事,还被禁足在宫里呢,燕皇也只让禁足,没说其他,也没罚什么。 “母后提她做甚?她怀着龙子,就在宫里养胎就是。”燕皇淡淡的道。 莫太后皱眉,叹了一声,道:“那孩子不像是个蠢的,仔细彻查,莫要冤枉了她,让真正的鬼藏在背后撒欢儿。” “是。” 宋皇后眉心一跳,唇角却是依然勾着。 莫太后说完又把话头对上了宋皇后:“你的身子骨调理得如何了?还没有消息?” 第1846章 太后的试探 莫太后突然问起了宋皇后的身子和子嗣的事,叫宋皇后怔住,浑身发僵,那才勾起的笑也僵在了嘴角。 同样觉得意外和愕然的还有燕皇,唰地看向莫太后。 “中宫无子,始终是个遗憾,你还年轻,这几年也在调理,怎发还没个消息?”莫太后仿佛有些不满又遗憾的问。 宋皇后和燕皇听了这话,脸如同上了调色盘似的。 “母后,您怎么突然拿儿臣来作筏子了,儿臣都这把年纪了,哪比得了底下的妹妹们?”宋皇后垂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捏起来,强笑道:“只怕要让母后失望了。” 莫太后长叹一声。 “可惜庆儿那孩子福薄,留不住,那真是个好孩子啊。”她幽幽的提起宋皇后的那个嫡子,满脸缅怀。 宋皇后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睛却燃烧起一簇愤怒的火苗来。 贱人! 明明就是眼前这对狗男女害死了她的庆儿,却在这假惺惺的可怜她的庆儿,贱人! 宋皇后不可抑制的颤抖着,愤怒着,眼神有一瞬的狰狞和冷厉,手紧紧的攥成拳。 莫太后恰好捕捉到这一抹滔天的恨意,心中不由一颤,她不经意的把眸光往燕皇那边掠去,看他拇指往内扣着,气息阴沉,心愈发的往下沉去。 “皇后,皇后?”她提起心,叫起宋皇后来。 宋皇后一个激灵回神,拿帕子在眼角擦了擦,勉强道:“儿臣失态了,请母后见谅。” “往事不可追,好生调理身体,再给哀家生个嫡孙来。”莫太后看向燕皇,道:“皇帝你也是,皇后乃你的发妻,合该有个嫡子,哪怕是个公主也好。” 燕皇眼底也不知是个什么情绪,深深地看了莫太后一眼,道:“儿子谨遵母后的教诲。” “嗯,哀家乏了,你们跪安吧。”莫太后把手伸向水嬷嬷,搭着她的手臂起身回寝殿。 “儿臣恭送母后。”两人看着莫太后消失在寝殿帘子后,对视一眼。 宋皇后对燕皇扯了一下嘴角,道:“皇上,母后她……” “走吧,朕送你回坤宁宫。”燕皇转过身去。 宋皇后故作娇羞和喜悦地垂下头,眼底却满是怨毒。 而莫太后回到寝殿,软软的倒在在榻上。 “娘娘。”水嬷嬷一惊。 “没事。”莫太后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她就是惊到了,抬起头,她看着水嬷嬷,低声道:“你和宁公公一起,彻查慈宁宫里所有的眼线,哪个是坤宁宫的,拔出来。” 水嬷嬷惊恐的瞪大眼:“娘娘?” 这意思是,皇后有问题吗? “皇后怕是当真知道皇帝和哀家之间的事,还有皇四子的死,也……”莫太后沉声道:“这慈宁宫,给哀家翻过来,所有不干净的东西,都找出来。” 一个心中有大恨的女人,谁知道她私下里干了什么? 水嬷嬷吞了吞口水,恢复了镇定,沉着脸点头,退了下去。 “娘娘。”水嬷嬷退下后,一条灰影出现在莫太后跟前。 慈宁宫内,响起细细的私语声…… 第1847章 戏精 帝后同车,往坤宁宫而去,这一幕落在不少人眼里,都免不了在心里审量,虽然中宫无子,可皇后娘娘,却是半点都不比哪个有皇子的妃子差。 瞧,皇上还是尊重她的,不然能坐一个车? 且这么多年来,皇后无子也一直稳坐中宫,也不曾传出过皇上恶了皇后的消息来,可见皇后深得帝宠。 一队巡逻的侍卫立在道墙边,垂着头,等着帝后的车驾过去。 宋皇后嘴角含笑看着皇帝,眼波流转,雍容华贵。 “帝后的感情还挺深的呢,老大,你说是不?”等车驾远去,一个侍卫远远的看了一眼,撞了一下身边的人。 那被称为老大的男人瞪他一眼:“帝后也是你能妄议的?不要命了?” 被男人一斥,那侍卫吐了吐舌头,端正的站好。 那男人看向已然成一个小点的车驾,眼中情绪莫名,此人,正是与宋皇后相会的那叫陆慎行的男人,御林军三等侍卫指挥使。 坤宁宫。 燕皇拿着一个万紫千红茶盖碗,用茶盖刮了刮杯中的茶沫,看向宋皇后,道:“母后的话,你别放在心上,等年前大祭祀的时候,朕把老四……老五记在你的名下。” 宋皇后扯了扯嘴角道:“是臣妾福薄,不能为皇上生下嫡子。” 她的笑带着点沧桑和伤感,抚摸了一下腹部,神情落寞。 燕皇见状,眼神柔软下来,道:“放心,哪怕皇后无子,也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宋皇后脸上顿时涌现起激动和感激来,道:“臣妾何德何能,竟能得皇上如此承诺。” 燕皇垂眸,道:“如母后所言,你是朕的发妻,是朕的皇后,只要皇后没有犯错,属于皇后的尊荣,谁都夺不走。” 宋皇后心里一跳,道:“谢皇上。” 燕皇唔了一声,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朕去批阅奏折,你歇着吧。”顿了顿,又道:“朕晚上再来你这用膳。” 宋皇后喜逐颜开:“臣妾等皇上。”又说:“天儿冷,皇上也别贪凉,臣妾让人在小厨房炖了参汤,一会让人送过去?” “晚上再用吧。”燕皇任路公公披上大氅,一边走出去,一边道:“外面冷,你不用送。” “臣妾恭送皇上。”宋皇后还是坚持送到了殿门口。 回到殿内,宋皇后挥退了宫人,忽然把燕皇喝过的茶杯给挥落在地,眼神狰狞怨毒。 “嫡子,嫡孙?你们也配!”她咬牙切齿的咒骂着,素日端庄的脸容扭曲,狰狞如凶兽。 都是贱人,狗男女,他们还好意思说她的庆儿! 宋皇后又把一个梅瓶和一个美人绣屏给砸在地上。 手心传来钝痛,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手心不知何时被指甲给戳破了,血已经有些凝了。 宋皇后低头看着,脑中却是冷静下来了,莫太后突然为何要提这个? 嫡子,他们不配,她…… 宋皇后忽然一怔,手抚摸上腹部,嫡子么,她狞笑起来,既然要嫡子,那就所有挡路的都要给她的嫡子腾位置! 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听得一阵狞笑声,尖而瘆人。 第1848章 相会 也不知是不是莫太后的话起了作用,燕皇留在坤宁宫的日子就多了起来,这落在其她妃嫔眼里,当真是又妒又恨。年轻的,暗自吐槽宋皇后不要脸,一把年纪了还要霸着皇上不放,年老的,不过哼笑一声,再受宠还不是个不下蛋的老母鸡。 只有宋皇后自己,对此丝毫不放在心里,只暗自注意着慈宁宫里的动静,这些日子,燕皇躺在她身边,她却总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睁着眼到天明。 梦里,她变得极其凄惨,一无所有,这让她有点不安。 而慈宁宫的唯一的一枚钉子突然在冰上踩滑了一脚,后脑勺撞在一块石头上,人就死了,这更让宋皇后感到莫名的惶恐,再去慈宁宫里就愈发的感到万分不自在,仿佛自己的秘密被人给参透了似的。 到了晚上,只要燕皇不在,她就感到睡觉都像有人在窥视瞪着她。 疑心生暗鬼大概便是这话了。 冬夜深寒,逮着燕皇没在坤宁宫的日子,宋皇后再一次由阿彩带着去了破宫,只是这一次,她等了许久才等到陆慎行。 “怎这么迟?我以为你不来了。”宋皇后一脸幽怨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子。 陆慎行皱眉道:“不是说不要再来了吗?” 算计燕皇那局的危机,并没过去,反而越演越烈,至少有三拨人在查那事,查他,若是露出一点不对,他们必定万劫不复。 宋皇后听了他这话,神色变得有些伤感:“你,不想见我?” 陆慎行看她精神不济又憔悴的样子,心中到底不舍,眼神微软,说道:“那事还没过去,还是谨慎点好,你难道还想被挖出来?”顿了下,又道:“而且,皇上这几天不都在你那里吗?” 宋皇后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和嘲意,嫣然一笑:“星哥这是醋了?” 陆慎行别过脸去。 宋皇后搂着他的腰身,把脸埋过去,道:“在环儿心里,那个畜生怎能和星哥比?再忍忍,我会是你一个人的!” 陆慎行一跳,将她微微推开,看着她,道:“你用了那药?” 宋皇后没有说话。 “你……”陆慎行额角一抽,道:“你就不怕……” “我不怕!”宋皇后道:“哪怕拖着他们下地狱,我也不怕。” “你真是疯了!” “那是你交给我的,你也早料到了不是?你难道就不想?”宋皇后看着他,抿了一下唇,道:“而且,我也不得不用。” 陆慎行看着她。 “那老东西好像发现了什么,星哥,他们早就逼我到悬崖上了,若退,我就会粉身碎骨。” “而且……”宋皇后双眼亮亮的,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什么?”陆慎行眼睛瞪大,抓住她的双臂,道:“你,你说的是真的?” 宋皇后点头:“自然是真的。” 陆慎行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来回踱步。 “星哥,我们已经没有后路可以退了,只能往前进,否则,身后就是万丈悬崖,你懂吗?” 陆慎行闭上眼,双手攥成拳,好半晌才道:“你想怎么样?” 宋皇后一笑,重新搂住他:“我想我们永远在一起。”前提是,清除所有障碍。 第1849章 突袭皇后宫 养心殿,燕皇仍在批阅奏折,而在殿内,赵统领在向他禀报所调查得来的结果。 燕皇搁下笔,看着他:“皇后还放了钉子在慈宁宫?” “是。”赵统领回道:“是个粗实宫女,平日并不起眼。” 燕皇脸上有些不悦,甚至有些难看了。 “那宫女死了?” 赵统领称是,迟疑半晌便道:“太后娘娘的人在查皇后娘娘。” 燕皇瞳孔微缩,手按住了手边的白玉镇纸,浓眉紧皱。 他知道母后手里有人在用,更知道那是父皇留给她的人,他一直只当不知,也不去过问,只是想着她觉得安心就好。 但现在,她查皇后,为什么? 皇后做了什么事,会引起母后的怀疑,以至于要调查她? 赵统领又硬着头皮道:“皇上,万寿节上,请皇上过去的小宫女,是宋家大少奶奶的奶娘的远房娘家侄女。” 这是他在那个事上查到的最大的一个可疑点和突破点了。 燕皇眼神一利:“你是想说,万寿节上设计晋王妃的事,乃皇后所为吗?” 赵统领跪了下来:“臣不敢妄议。” 燕皇冷哼一声,看向一旁的路公公:“皇后歇下了?” 路公公从怀中抽出一只怀表看了一眼,回禀道:“回皇上的话,此时已是亥时二刻,娘娘该歇下了。” “摆驾坤宁宫。”燕皇站了起来。 坤宁宫,谁都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到来,甚至没有通禀,有人悄悄的溜了出去。 燕皇看到寝室内空无一人,眸子半眯,坐了下来。 宋皇后尚未进坤宁宫,就已经得知了皇上来了的消息,不由心中一跳,酝酿一下情绪,走进殿内。 “皇上吉祥。”穿着素色长袍的宋皇后走进寝殿内,盈盈向燕皇行了一礼。 燕皇看过去,淡淡的问:“这么晚了,皇后还没歇息,是去哪里了?” 宋皇后扯了扯嘴角道:“臣妾睡不着,就出去花园走了走。” “哦?皇后倒不惧天寒。”燕皇有些怀疑的看过去,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 宋皇后坐下来,浑身萦绕着一股子哀伤来,幽幽的道:“不瞒皇上,事实上臣妾这几晚都没睡好,每晚都从噩梦中醒过来,便再睡不了了。” 燕皇一怔,看向她,见她神情哀伤,脸容憔悴,眼下还有一圈青黑,脸色稍霁,随口问:“皇后梦见什么了?” “臣妾梦见庆儿了。”宋皇后看着他,眼角滑下眼泪来。 燕皇脸色微变。 “臣妾梦见他浑身湿漉漉的,说水里很冷很冷,说害怕……呜呜。”宋皇后不可抑制的哭了起来。 燕皇浑身微微僵硬,道:“你睡不好,就该请太医来给你开点安神的药,也才不会胡思乱想。” “臣妾不想皇上也跟着臣妾伤心,那是我们唯一的嫡子,却活不过……”宋皇后仍在哭:“每每想起,臣妾就愧疚难安,我为何不看紧他?我对不住皇室,更对不住皇上。” 她走过去,半跪下来,伏在燕皇的膝盖上尽情大哭起来。 第1850章 直击痛处 空旷的大殿内,宋皇后悲戚的哭声在回荡着,让闻着心酸,听者落泪。 提起爱子,想起他小小身子湿漉漉的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的画面,宋皇后是真的痛彻心扉,伤心欲绝。 那个画面,她终其一生,也忘不了,也不敢忘,她怕忘了,他就会怪她怨她恨她,她怕忘了,就会放过那害死他的人。 宋皇后的伤心不假,哭声更是悲绝,诉说着那孩子的冤屈凄惨,年少凋零。 燕皇却是从她的哭诉里脑补着那画面,身子微微僵硬,仿佛听见了小儿尖锐的啼哭声,不顾皇后正伏在他的腿上,腾地站了起来。 他这一站,宋皇后就跌坐在地,一脸愕然的看着他:“皇上?” 燕皇胸口上下起伏,脸色微白,闭了闭目,再睁开已是恢复过往的冷峻,道:“既然皇后梦见庆儿,那么就让皇觉寺做三天水陆道场,诵经三日,并广撒善缘,派斋饭,以慰皇儿在天之灵,也好安皇后的心。” 宋皇后心中冷笑,脸上却满是激动,匍匐在地,道:“谢皇上,皇儿他一定会乃感皇恩的。” 燕皇唔了一声,道:“早些歇息吧,朕还有奏折批阅,这就回养心殿。” 这是已经不想着追究宋皇后大晚上外出的事了。 “臣妾恭送皇上。”宋皇后送出去,直至燕皇出了宫门才沉下脸回转。 坐在寝间,宋皇后听着自己的大太监蒋公公说着燕皇来到坤宁宫的前前后后,脸上阴云密布。 “皇上怎会突然前来?”宋皇后问,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她和燕皇之间,谈不上有男女之情,年少进宫时她也幻想过,但燕皇始终是淡淡的,后来经过连续失子,就越发的失望和看得淡了,而在庆儿死后,就只剩下恨和演戏了。 要说燕皇挂念她,才在这个点来看她,这打死她也是不信的,在他心里,就只有那老妖婆。 蒋公公回答不上来,他也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自然是不知的。 宋皇后的眉头蹙起,心也乱跳着,越发觉得不安。 这一次是利用庆儿的死直戳燕皇的内心,让他愧疚麻痹,才胡混过去,下一次呢? 她不明白燕皇的异常,但必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还有太后那边…… 宋皇后抿起唇,看来以后得更小心谨慎了,那事,也得提上来,她已无路可退。 养心殿内,燕皇也揉着太阳穴,拟旨意,安排皇觉寺做法场超度亡灵的事。 旨意拟好,路公公又念了一遍,又取过玉玺递给燕皇,盖下玺印。 “让礼部去安排吧。”燕皇闭着眼道。 “是。” 不等他退出去,燕皇又道:“换了殿内的香,点个安神香。” 路公公一愣,连忙吩咐徒弟把正在燃点的龙涎香给撤了下去,换上了安神的香料。 燕皇深深地吸了几口,挥了挥手,路公公退下,他自己则是独自一人坐在殿中。 脑海里,是宋皇后所说的,关于那孩子的死状。 冷意,把燕皇席笼罩住,灯火前的脸色,显得苍白而冷冽。 第1851章 作壁上观的渔翁 皇上要为早夭的皇四子在皇觉寺做三天的水陆道场,并广派善食斋饭,以慰那位皇四子的在天之灵,而这所有的费用都走皇上自己的私库。 除此外,还追封那位皇子为汉王。 这消息传出,有大批的贫民难民都往皇觉寺去,只为那一口斋饭善食。 做水陆道场的头一天,皇后娘娘也亲自前往,为夭折的亲子点了一盏长明灯,也派了善食,又用自己的嫁妆捐欠了一笔银子到善堂,得了不少老百姓的赞誉,有人甚至给她立长生牌。 阿九和五福得到消息的时候,两人正在宣平侯的别庄所设的暖阁中下棋。 “……怎么突然就来这么一出了,?还追封为王,做法场,这里面有内情吧。”五福趁着阿九不注意,把自己的一颗悔棋拿起。 “落子无悔。”阿九从她的手里拿过那颗棋子重新放在她最初放下的位置,道:“母后那边怕是动了,特意提起了皇四子,皇上和皇后二人,都是心虚,两人做这么个法场,必定也有安自己的心的意思。” “呵,总算明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是怎么来的了?心里有鬼,看什么都是鬼。”五福嘲讽的道:“弄死了人,做个法场就能安心了么?切!” “自欺欺人而已。” “你说要是皇上知道皇后真正的心思,会如何?”五福眯着眼道:“他要是知道设计他的是皇后,并且想他死,断然不会视若无睹吧?” 阿九抬头:“想做渔翁?” 五福挑眉道:“他们都想我们死,我们难道还和他们客气?这两人自己斗个不停,我们自一旁作壁上观,远离漩涡,岂不美哉?” 阿九道:“还没有实则的证据。” 五福呵呵两声:“证据?皇上他这么有能耐,手下能人无数,会自己找到证据的。至于我们,做自己的事就好。” 阿九起身,来到窗前,背着手看着窗外树枝上的皑皑白雪,道:“远离漩涡怕是不能,毕竟我们已是局中人。但漩涡离不得,离开漩涡中心也好,固然有损,未必就不能全身而退。” 把他们所知所料告诉燕皇,固然可以让两人斗起来,但也把自己暴露了,皇上为掩盖辱母而杀亲子这事,他是绝对不会容他人知晓的,哪怕阿九也不行。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一定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要如何把我们自己摘离又让他引起对皇后的忌惮怀疑,就得好好布置了。”五福跃上窗台坐着,半个身子都在外了。 阿九吓了一跳,连忙拉着她的手臂,轻斥道:“你就不能正正经经的坐着?掉下去怎么办,下来。” 五福扭了一下身子,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狡黠的道:“有你在,又怎么会让本妃掉下去?” “你啊,出来比在府里还跳脱!”阿九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见她不愿意下来,便用手扶着她。 “外边没有束缚嘛。”五福嘻嘻一笑,看他眼中闪过愧疚,忙的又道:“不过有你在,哪都好。我们快说说怎么让那两只打起来?” 第1852章 南岳诸事 要怎么让那两个成为鹬蚌,这还真是要仔细合谋才行,既能让他们打起来,又能把自己摘出去。 “从那个赵统领那边入手。”五福脑中闪过一人的姓名,道:“那赵统领是皇上的心腹,万寿节那事他必定也在调查,我们把他引导过去就行。” 阿九点头:“是个好计策,估计他也查到了一点半点东西。” “那就更好了,按着他的方向,我们稍微搭个手就是。”五福双眼亮晶晶的道。 阿九将她抱下窗台,扶着她回到桌边坐下,道:“搭个手容易,我就怕母后那边……” “阿九,船头怕鬼,船尾怕贼的行径我们要不得,怕这怕哪的我们反而会容易被束缚。”五福说道:“与其担心母后,不如担心我们自己,因为皇上对母后……他必定不会为难她的。我们却是说不准了,他怕是巴不得我们死。” “倒是我优柔寡断了。”阿九苦笑一声。 “你这是关心则乱,我比你稍微清醒点罢了。”五福耸了耸肩,她和阿九到底差了一点,对方是他亲娘,而她只是个儿媳妇,而且还是个刚相处不久的儿媳,论感情,还差得远了。 两人正说着话,墨兰在门口禀报:“王爷,王妃,魑五魑六求见。” “进来吧。”两人分别坐好。 魑五和魑六相继而入,向两人行了一礼,道:“王爷,王妃,南岳的消息。” “唔?” “南岳太子殁逝了。” “死了?”五福惊得站起来。 魑五把手中消息递上去,道:“就前两天的事。” 五福一目十行的看下去,又给了阿九,道:“南岳太子殁逝,这储君相争只怕会更激烈。 “历来这夺嫡之争都是惨烈的,苦的只是百姓。”阿九看完那消息,叹道:“南岳太子若是个身体好的,未必不是个明君,可惜了。” 五福道:“我以为白小白给他调理过,怎么也能再活几年。” “底子本就弱,本就是跟阎王爷抢时间的,再调理也就是这样,一旦有点什么突发的状况,他也撑不住。”阿九说道:“只怕他也遭了什么暗手也说不定,毕竟他那几个兄弟,都等得够久的了。” 五福叹了一口气:“这就是皇室,残酷而现实。” 阿九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我们的孩子不会。”他一定会教好的。 “那是,我们的娃,想要什么就自己赚去。” 魑五和魑六两人对视一眼,王妃还是那个王妃啊。 “王妃,这还有伍家的消息。” 五福却是不接,道:“有什么开心的就说说,让本妃也开心一下,不然就不用说了!” 她和伍家可是没有半点干系的了。 开心的? “伍礼宏被摘了官帽后,续娶了一个商户女,后来那继妻就传出有孕的消息。但那伍二小姐,拿出王氏临死前的一封亲笔信,说是亲自给伍礼宏下了绝子药,不可能再孕,这伍礼宏是彻头彻尾的被绿了,伍家成了个大笑柄……”魑五简单的概括着信上的信息,这应该是开心的事吧? 五福沉默了一会,忽然哈哈一笑:“王氏果然是王氏,没让我失望。好,开心事,当饮一杯。” “……”众人默。 第1853章 太后先动 阿九和五福在这边稍加诱导,就把赵统领给带到了他们所设定的方向去,但他们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直接更快。 慈宁宫,莫太后翻着五福他们那边呈送过来的经文,揉了揉额角。 她还真是没看过这么丑的字。 “娘娘,这抄经在心不再字,王妃对您是有孝心的就足够了!”水嬷嬷道。 莫太后哼了一声,把那孝经给放在了一边,道:“可让人去请皇帝了?” “已是去请了。”水嬷嬷迟疑了一瞬,问:“娘娘,当真要那么做?” 莫太后闭了闭眼,道:“哀家累了,也不想和他们打机锋,宋氏已对阿九他们下手,哀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孩子不能白死,哀家的孩子也一样,就只一个孩子,不能任她害了。” 水嬷嬷不再说话,她和莫太后是一体的,王爷也是。 主仆俩正说话,外边就有人唱报:“皇上驾到。” 莫太后坐直了身子,看着燕皇走进来。 “儿子见过母后。”燕皇向莫太后行了一礼。 莫太后抬了抬手:“皇帝不必多礼,坐吧。”又看水嬷嬷:“给皇上端一杯桂圆参茶。” “是。” 燕皇挑眉:“不知母后召儿子前来所为何事?” 她鲜小有主动叫他来慈宁宫的时候。 莫太后没说话,等水嬷嬷上了茶,她就对她点了点头。 燕皇捧着茶,不禁有些意外。 片刻,但见宁公公压着一个神色惊恐小太监走了进来,向两人行了一礼。 燕皇看向那小太监,又看了看莫太后,眸子微眯。 莫太后对宁公公使了个眼色,宁公公就一脚踢在那小太监的膝盖窝,将他踢在地上,道:“还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皇上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才只是听了一耳朵,什么都没做过,皇上饶命。”小太监先咚咚的磕起头来。 “让你说你知道的,多余的别说。”宁公公又踹了他一脚。 小太监滚在地上,又飞快的爬起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奴才成贵是王喜公公的同乡,万寿节那天晚上,王公公就把奴才叫到一边……” 成贵说着他所知道的事,乃万寿节那个局的内情,那王喜受谁的指点,在局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又促成了什么,一一说了个清楚。 “……王公公说他可能会活不成了,便拉着奴才说这话,交代这后事,还给了奴才五十两金子,让奴才给他赎回子孙根,凑个全尸。皇上,奴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啊!”成贵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 燕皇端着那盏桂圆茶,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小太监,好半晌,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说,皇后设那局,是针对朕和晋王妃了?” “奴才只听王公公这般说,什么都不知道的。”成贵害怕得眼泪不断的落,身子愈发的颤,他甚至感觉到了杀头的刀就在头上悬着。 燕皇看了他一会,看向宁公公:“拖下去吧。” 听到这淡漠的吩咐,成贵身子一颤,他活不成了,必定活不了了。 他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该听那秘密的,知道得越多,就死得越快。 “皇上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呜呜……”成贵尖利的求饶,却被无情的拖了下去。 第1854章 坦白承认 慈宁宫殿内,静谧得近乎诡异安静,莫太后和燕皇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开口。 咯。 燕皇把茶杯搁在茶几上,看向莫太后,道:“母后意欲何为?” 硬是把皇后扯出来,她是为何,是想要作甚? 莫太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庆儿那孩子,是你下令溺杀的吗?” 燕皇眼仁倏地缩起,浑身气息变得阴冷起来,忽地一勾嘴角:“母后知道不少事了呢!” 她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当她尊贵的太后,享受他给她带来的尊荣吗?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 莫太后心中一颤:“难道……” “是。”燕皇看着她:“是朕下的令,杀了唯一的嫡子。” “皇帝!”莫太后脸色发白,猜到是一回事,可亲自听他承认,又是另一回事,这太叫人觉得可怕了。 “母后知道这是为何吗?”燕皇淡淡的道。 莫太后哆嗦着唇不说话。 燕皇走到她身边,凑了过去,伏在她耳边说道:“那天,朕强要您的时候,庆儿就在您的寝殿里躲迷藏,正好看见了。您说,他该不该杀!” 莫太后喉咙咕噜的滚动了下,身子微微往后靠,惊恐的看着他,眼神像看一个怪物一样。 “您说,这孩子能留吗?”燕皇抓,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 莫太后使劲抽回,怒道:“你真是疯了,他只是个还不到三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他是你唯一的嫡子,你,你怎么下得去手?” “母后!”燕皇冷道:“正是因为是孩子,才会口没遮拦,哪怕他随意的说一嘴,您以为,换来的是什么?朕和母后,都担不起。” “那杀子的良心拷问,你就担得起吗?”莫太后冷笑一声:“你担不起,那为何还要做?我是你继母,你怎能……” “你不是!你是我心爱的女人!”燕皇掐着她的双肩低吼:“朕喜爱你,不是因为你是继母,更不是因为你扶朕坐上这个位置,我恨死了你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就是朕喜爱的女人!” “畜生!”莫太后怒极的甩开他。 “我是畜生,我只恨生不逢时。”燕皇垂着头道:“好在上天是公平的,你还是我的。” 莫太后不愿再听下去,她怕自己会吐,她一手枕着小几,别开头去,冷道:“你以为杀了庆儿就没人知道?皇后,她知道了!” “母后就是为了这个查皇后?”燕皇皱眉。 “她非但知道你侮辱哀家的事,甚至还知道你杀了庆儿。她恨你和哀家,才会设那局,要看我们几人反目掰扯。”莫太后又拿出一叠卷宗,扔在小几上:“她恨哀家,才会想杀阿九,就是想要报复哀家。” 燕皇皱起眉,拿起那卷宗打开,里面全是口供之类的。 “哀家不知道她哪来的人手,但是……”莫太后看着燕皇,道:“哀家只有一个儿子,谁要他的命,哀家就要她的命。” 燕皇俊脸一沉,她这话是一语相关。 莫太后道:“阿九是我的命,他活不了,我也活不了!” 燕皇砰的把卷宗砸在小几上:“母后这是在威胁朕吗?” 不能动阿九吗? 莫太后不语,闭目捻起手中念珠来。 第1855章 一道保命符 看着莫太后沉默不言的样子,燕皇无端的生出一股怒火来,腾地拽过她的念珠,用力一扯。 哒哒哒。 串着珠子的线断了,珠子落了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莫太后怒瞪着燕皇。 “也只有这样,母后才会愿意看着我。”燕皇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和伤感。 莫太后强忍着怒火,道:“皇帝,既然你能为了掩盖自己的丑事不惜溺杀亲子,你为何还要……”她咬牙道:“皇帝若嫌后宫的妃嫔不够讨喜,明年大选吧。” “您根本就不明白,再多的新人,也不是你!”燕皇咆哮。 莫太后冷笑道:“那你还想如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不清楚吗?” “朕是皇帝!” “所以你就要逼着继母顺着你的意供你玩乐?”莫太后用力一拍桌子,怒极而视。 燕皇道:“朕怎会,朕是真心的……” “哀家需要的真心,是你作为儿子的尊敬和孺慕,而非那龌龊的畸恋。”莫太后满脸嫌弃的打断他。 燕皇后退两步,龌龊,嫌弃,她恨他! 两人对视着,殿外,水嬷嬷和路公公相视一眼,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惧无奈。 莫太后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道:“下去吧,皇后这事,由你处理。” “母后想要怎么处理?” “不到三岁的小儿你尚且能下得去手,现在你反过来问我,不觉得很讽刺吗?”莫太后呵呵冷笑。 燕皇甩了袖子转身而去。 莫太后的话再度传来:“皇帝,哀家不希望看到阿九他们出任何的事。” “若是朕不能叫母后如愿呢?”燕皇转过头道。 莫太后垂眸,道:“那哀家就陪着他们一起。” 燕皇呼吸一窒,死死抿着唇,怒极而笑:“好,很好,母后真是个好娘亲!” 他甩袖而去:“摆驾坤宁宫。” 水嬷嬷待燕皇走后,快步走了进来,看到一地的珠子,便担忧的问:“娘娘,没事吧?” 莫太后软软的歪在大迎枕上,浑身乏力,摆摆手道:“哀家有点头晕,拿点药油来给我抹上。” 水嬷嬷连忙取了药油来给她抹在额角,又按了按。 莫太后把手伸向她,起身往寝殿内去,坐在床上,召出影卫。 “派人去普济寺,不要错眼的保护王爷王妃他们。”莫太后闭着目吩咐,又想到那两个都是聪明的,就道:“若是他们发现了,露出身份也无妨,对他们说,不许插手宫内诸事,否则就是不孝。” “诺。” “你去吧!” 影卫来无影去无踪,顷刻就消失在眼前。 莫太后呆坐了一会,爬上凤床,手摸上凤床的凤头,按下那凤眼,扁扁的床头,竟然露出一个暗格来。 她伸手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叶紫檀长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卷明黄的绢布,她颤着双手打开。 “……帝若不孝不敬,太后可将其废……” 这是先帝留给她们母子的,最后一道保命符。 “先帝爷……”莫太后抱着圣旨,想到那个睿智温润的男人,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第1856章 撕破 宋皇后极是不安,总觉得心里很是焦躁,似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哎哟。” 宫婢正帮她用玉梳篦着发,不小心扯痛了,宋皇后发出一声痛呼。 “娘娘息怒,娘娘饶命。”小宫婢吓得跪了下来求饶。 “贱婢。”宋皇后本就烦躁着,穿着珍珠绣鞋的脚直接踹倒了那宫婢,怒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二十。” 小宫婢一听,咚咚的就在白玉石地板上磕起头来:“娘娘饶命啊,娘娘……” 有太监前来把她拖起,也正在此时,有太监唱报:“皇上驾到。” 宋皇后连忙迎了上去:“恭迎皇上。” 燕皇看了一眼被小太监拖着的宫婢,朝前走去,冷道:“都给朕退下。” 宋皇后心里咯噔一声,挥挥手,众人鱼贯退出。 她从桌边倒了一杯茶,亲自送到燕皇面前,笑道:“皇上怎么有空过来了?” 燕皇抬起头,看她散着头发,笑容满脸,一如往日的温柔贤淑,端庄沉稳。 他却觉得心中发寒,如母后所言的,皇后若当真知道那些事,又是以什么样的毅力和心性忍到了现在? 这张笑脸下,藏着的又是什么滔天恨?是怎样处心积虑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她若知道一切的真相,那么,这笑就是假的,是伪装的。 和母后一样,笑容都是假的,没有人对他露出纯粹的笑,都带着算计,带着别有意味。 宋皇后见他迟迟不接茶,只瞪着她看,眼神也越发的冷冽,心不由往下沉,强忍了惊惧,扯着嘴角:“皇上……” 砰! 燕皇掀翻了她手上的茶杯,茶水撒了皇后一脸一身,杯子跌落在地,啪的碎了。 宋皇后尖叫一声,愕然的看向燕皇:“皇上?” 燕皇起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声音阴冷:“别用你那恶心的笑容来看朕,假的,都是假的。” 宋皇后想要挣扎,却不知想到什么,只用双手抓住了他的双手。 “皇上……” “是你吧?”燕皇冷笑道:“万寿节的那个事,是你设的局吧?好算计,皇后,算到朕头上来,你胆子很肥嘛!” 宋皇后瞳孔骤缩,这怎么会? “皇上,臣妾冤枉。”宋皇后被捏着下巴两边的脸颊,叫起冤来。 “住口。”燕皇眯着眸子道:“剑指朕和晋王妃,你目的是叫朕和母后阿九等人反目吗?这就是你报复的目的?” 他用力一甩,宋皇后被摔在地上,她双手撑在地板上,抬起头,道:“臣妾不知道皇上从哪听来的消息,但是臣妾没有做过,臣妾是冤枉的。” “冤枉?朕还真不知道,养心殿的王喜,竟是皇后的人呢!”燕皇蹲下来,和她平视着,道:“是朕小看了皇后,也差点信了你这张脸。” “皇上,臣妾只在一次寒冬里开口免他罚跪,绝非您想的……” “够了!”燕皇喝止她,凑过去:“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是想替庆儿报仇吗?” 宋皇后脸色大变,压着地板上的手指往内扣了起来。 第1857章 皇后禁足 宋皇后并不惧燕皇的怀疑,可他直接挑明,却叫她心慌,这是打算不再掩瞒了? 他想要把自己怎么样? 宋皇后扣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认,决不能。 “皇上,您说什么?”宋皇后哆嗦着嘴角看着燕皇,颤声道:“皇上是皇儿的死不简单,另有隐情?” 燕皇松开她的下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冷笑道:“你就是用这副嘴脸骗了朕这么多年,直到现在,你还想骗朕。皇后,你是觉得朕看着像是个傻子吗?” 想到自己这几年来,他丝毫没有防备的睡在这女人旁边,她是不是就无数次想过要杀了自己? 燕皇想到这一点,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是数次和死神擦身而过吗? 燕皇看宋皇后的的眼神越来越冷,看她犹如看一个死人无疑。 帝王威仪被他不加掩饰的释放出来,皇者的威严,压得宋皇后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子都是软的。 眼前这一个,到底是当了二十年皇帝的人啊,他早已深心如何为君为皇此道,否则,他也坐不稳这个宝座。 宋皇后的眼泪流了下来,道:“臣妾不知道皇上知道了什么,但臣妾是冤枉的。皇儿的死,臣妾也没怪过皇上!” “哦?是吗?哪怕是朕杀了他,你也不怨不怪吗?”燕皇挑眉。 这话,好比一只无形的巨手一样,紧紧的掐住了宋皇后的心脏,让她痛得蜷缩成一团,喘着粗气。 “皇上您……” “你敢发誓吗?”燕皇截断她的话,冷笑道:“就以你心里若有半点怨怼,就让庆儿永不超生,永坠阿鼻地狱来起誓!” “皇上!”宋皇后尖声大叫,如同一只愤怒疯狂的母兽,发出咆哮:“庆儿是您唯一的嫡子,他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您怎么能这么诅咒他?” 他怎么能,怎么敢! 这恶毒狠绝的畜生,就不怕头顶青天吗,他就不怕天道轮回,永不得重生吗? 畜生! “这就没错了。”燕皇再度蹲下来,用手摸了一下她的眼角,冷冷的勾起嘴角:“是这种眼神没错了,这才是你该有的眼神,而非那装模作样的假笑!” 宋皇后身子一颤,闭上了嘴巴。 “你放心,朕不会冤枉了你,你想要证据,朕给你。”燕皇站起来,道:“朕会叫你败得明白和心甘情愿。” 他转身,往殿外走去。 “皇上,皇上……”宋皇后想要追上去,身子却是发软无力,跌坐在地。 “传朕的旨,皇后恃宠而骄,再三出言冒犯君上,此乃大不敬之罪,即日起,禁足坤宁宫。坤宁宫闭宫不开,宫人撤离。” 宋皇后听到这话,眼仁缩了起来,死死的看着那逐渐远去的明黄背影。 直到有喧嚣的闹声传来,宫女太监全被撤离,宫门重重的关上,她才反应过来,缓缓地站起来,忽地抓着头发尖嚎起来。 啊啊啊啊。 畜生,那个恶毒的野狼,他不得好死,他会不得好死的。 声声尖叫传出坤宁宫外,让人闻之心颤。 第1858章 风向转 皇后被禁足于坤宁宫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皇宫,让不少人都觉得愕然震惊。 须知道,前些日子,帝后二人可是恩爱得很,皇上还留宿坤宁宫数日了呢,怎转眼间就被禁足了?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皇后入宫将近二十年,虽然不是专宠,但皇上一直很尊重这个发妻啊,哪怕她无子,也没有影响到她的地位,突然的就被禁足,且理由还是冒犯君上,持宠而娇。 这消息太让人觉得好奇了,都卯足了劲儿去打听皇后娘娘到底是做了什么冒犯君上的事。 宫里跟红顶白的人不少,坤宁宫原本是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地方,突然宫门紧闭,这宫里的位份低的妃嫔,就纷纷各自寻可靠的大腿去抱。 一时间,被任命临时掌管宫务的兰贵妃和贤妃,都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好东西如流水一样纷纷入两人的私库,全是底下人孝敬上去的。 这让两人都很是感慨和有些飘飘然,世人为何要争权夺利,这就是权利所赋予的好处啊,叫人如何不争? 也正因为此,她们也更坚定了心思,一定要把儿子给推上那个叫储君的位置,只有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才是站在权利巅峰,才能傲视众生。 故而,随着皇后的禁足,北燕的权贵圈风向,都跟压倒性的向两边吹。 而后族,则是诚惶诚恐的寻姻亲打探到底坤宁宫发生何事,另一方面,也夹紧了尾巴做人,以免在这上头招了皇上的霉头,替家族招祸。 宋皇后的禁足,也叫某些人焦躁起来,一如她的那位情夫陆慎行,得知坤宁宫外甚至放了内廷太监镇守,更是心情沉重。 听说连侍候的宫人都遣散出来了,只留了一个宫嬷嬷在侍候,他得找个机会潜入坤宁宫看看她才行。 但陆慎行还没找上去,就被人先找了。 他看着罩在一身黑袍里的阿彩,迫不及待的问:“你怎么来了?你没守在她身边?” 阿彩摇头,道:“皇上只让一个嬷嬷留下,我若是留了,就没人给娘娘传递消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上怎么会突然将她禁足?现在她如何了?”陆慎行沉声问。 “万寿节上的事暴露了,皇上已知晓那是娘娘所为。另外,娘娘知晓汉王的死因,皇上也知道了,甚至猜到了娘娘的心思。”阿彩快声说道:“娘娘没有承认,但皇上不会相信,这些天,应该在查娘娘的一切。” 陆慎行呼吸一窒,道:“我组织人手,把她带出来。” “娘娘的意思,立即让宫中我们的人全部撤离,蛰伏起来。”阿基看着他,道:“另外,娘娘让你尽快完善她与你商讨的事,娘娘说,那是唯一的出路。” 陆慎行脸色几变。 “娘娘就这些话,我不能出来太久,这就走了。”阿彩重新戴上了兜帽,道:“娘娘的话是,这关口,你绝对不能进宫去冒险。否则,必定一锅端。” 她说完飞快的离开,陆慎行坐在椅子上,闭着眼想了又想,才沉声唤人,她说得对,他得忍着,拼一把。 第1859章 麒麟卫护 中宫皇后被禁足,消息风向四处转,自然也传到了阿九他们耳里。 “这太突然了。”五福也颇有些愕然,说道:“即便是引着那赵统领,他也未必这么快就动吧,也不先确定一下?” “我估摸着是母后那边有了动作。”阿九折下一支腊梅递给她,把自己的说法一说,道:“母后既然把我们撵离皇城,想来也不会坐以待毙。” 五福接过放在鼻尖嗅了一下,清冽的梅香渗入鼻尖,让她精神一震,忍不住又吸了两口,真好闻。 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她的眼神一厉,沉声一喝:“什么人!”手中的梅枝向右方击射出去。 五福的话还没落,阿九就已经跃了过去。 一个穿着灰色衣袍脸色苍白的男人手里拿了一支梅枝,正是五福刚才射过去的。 “你是谁?”阿九看他没有恶意,便把手按在腰间,他那把软剑,就缠在腰间当腰带。 五福也随着阿九站定,满脸防备的瞪着灰衣人,穿成这样,鬼鬼祟祟的,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灰衣人看向五福,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很快就恢复冷漠,冲着阿九跪了下来:“灰影见过王爷。”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 灰影抬头:“太后娘娘派我们来暗中护卫王爷。” 他嘴一抿发出一声尖啸,不一会,又在两个地方出现两个同样穿着灰衣的人,五福不由贴近阿九一些,谁知道这是敌是友。 阿九握了握她的手,对那灰影问:“你是母后的人?”他怎么不知道? “属下出身麒麟卫。” 阿九瞳孔一震:“你是父皇的麒麟卫?” 灰影点头。 阿九定了定心神,道:“起来说话吧。” 灰影站了起来。 “宫中是什么情况,母后为何会让你们前来?”阿九问。 “娘娘已向皇上挑破宋皇后的阴谋心思,言语和皇上有些不合,谨慎起见,才派属下前来。”灰影道:“太后娘娘的意思,请王爷和王妃,一直到冬至祭天再回府,不得插手任何宫中是非。” 阿九眉头轻蹙,神情有些冷,看着他道:“母后还好吗?” “王爷请放心。”灰影道:“先帝有旨,麒麟卫已是太后娘娘的影卫,会誓死捍卫太后娘娘。” 阿九沉默一会,道:“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灰影拱手,转身欲走,忽然想到什么,又把手中的梅枝交还给五福,看着她道:“王妃好本事!” 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他的存在,甚至以梅枝为箭,徒手击射,确实本事。 五福接过梅枝,看了一眼,原本梅枝上是一簇簇的花,如今是光秃秃的,别说花,连片叶子都没有,就一光杆。 灰影已消失,她细细的感受了一下,也不知藏在哪,便扬了扬手中梅枝,对阿九道:“他这啥意思?还我一光杆,故意寒瘆我不成?自己没藏住,怪我喽?” 她这话一落,忽然一阵风吹来,树上的梅花瓣在两人纷纷落下。 好一阵花雨。 五福抬头看着,哼的一声嘀咕道:“臭显摆!” 阿九抿嘴轻笑,拉着她的手,重新折了几枝腊梅塞到她手里:“走,回去插瓶!” 第1860章 蹦跶不了太久 麒麟卫是先帝尚在潜邸时就跟随着他的一支影卫,可以说是绝对的心腹了,而这一支影卫全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和严密的训练,不过百人,却是精英中的精英,人人可以一敌十。 麒麟卫跟随先帝从潜邸到皇宫,历经时代变迁,随着先帝的崩逝,这一支麒麟卫也从百人剩到三十人,却不曾想,他交给了莫太后,以保她安荣。 “如此看来,你爹对母后倒是颇为爱护。”五福道。 阿九有些遗憾的说:“父皇和母后年纪相差了将近三十年,老夫少妻,自然……可惜,我从没见过他。” 他是遗腹子,生来父已亡,也只是从母后的形容和画像里得知他的真容和性格罢了。 “你之前不知道这麒麟卫在母后手里?”五福问。 “少时只听过一耳朵,但那时太小了,没记在心上,后来母后也没再说。”阿九讪讪的道。 五福耸耸肩:“那你如今可放心了,至少母后的安危是不用担忧的。” “唔。”阿九眉眼一松,道:“如今宋皇后被关禁闭,皇兄既然已知晓,该不会任她继续作妖才对,宋皇后,不会蹦跶太久了。” “所以我们要提防的,就是他了!”五福接着他的话说。 阿九和她相视一眼,沉着脸点了点头。 “离天子祭天还有些日子,左右无事,我们在这住久点儿。”阿九不再说那话题。 五福乐意之极,又随口问了一句祭天的日子。 阿九喊来原野,问了确定的时间。 “往年都是十二,今年的吉日却是十五。”原野道。 阿九道:“钦天监正选的日子?” 原野摇头:“袁监正病了些日子,这是汤监副推算的日子。”顿了一下,又道:“对了,袁监正还因为病体沉疴的原因上书请辞。” 阿九有些意外:“请辞?袁监正好像才五十出头吧?” 原野说道:“请辞的折子上是以身子不适难以担当监正一职为由。” 阿九也没在意,不过一个监正罢了,可想到祭天的事,随口道:“查一查这事。” “是。” …… 为宋皇后这个事,燕皇确实很恼火,感觉自己被一个妇人耍得团团转却懵然不知,这让他的脸面很是无光。 但更叫他恼怒和心情阴鸷的还是来自莫太后的威胁。 恼怒的同时,又有一股子无力和伤感,她怎就不能体谅他,非要和他对着干? 爱慕难道也错了吗? “皇上,这些都是指正皇后娘娘的人的口供。”赵统领把一叠厚厚的资料上交。 他自从怀疑宋皇后的行事后,就开始往这方面查,越查就越是胆战心惊,仿佛有人领着他向那方向上引似的,但事实的真相还真是所猜测的一般。 燕皇翻了翻,俊脸冷然,啪的一掌拍在那资料上,怒斥:“她好大的胆子!” 他刚要吩咐,忽地肚子一疼,好像腹部有什么绞成了团似的,让他脸色突地苍白起来。 “皇上?”路公公惊叫。 疼痛不过一瞬就过去,燕皇皱了皱眉,看向赵统领,道:“继续查,从汉王死后的那一天查起!” 他倒要看看,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她要证据,他给她! 还有阿九那…… 第1861章 废后是需要理由的 冬日,天黑得极快,坤宁宫拿到的饭菜,依旧是冷硬的。 宋皇后的心腹宫嬷提着那食盒来到寝殿内,看着站着抄经的宋皇后,心紧缩了下。 “娘娘,饭来了。”宫嬷把食盒摆在炭盆旁边的小几上,想着好歹能烤得热一些。 宋皇后走过来看了一眼,脸瞬间就黑了,菜叶子都是干的,叶子里混着寥寥几条肉丝,拿筷子戳了戳那个粗面做成的馒头,硬得都戳不进去。 哗啦。 宋皇后把那些饭菜给甩在地上,怒道:“这些混账,欺人太甚。” 她不过是被禁足,可随着这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皇上根本就没有半点要解禁的意思,那些人送过来的饭菜就越来越差。 到如今,只有粗硬的馒头和几片干叶子了。 欺人太甚,她是正宫皇后,哪怕是禁足,也还拿着金印凤印,而非被废了打入冷宫。 他们怎么敢,怎敢如此欺她! 看着宋皇后的怒容,宫嬷小心的道:“娘娘,小厨房也断了新鲜的果蔬了。” 也就是说,她打翻了不吃,就得饿肚子。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就是跟红顶白的人。 宋皇后冷冷的看她一眼,道:“去拿两件金饰,让守在门外的人给本宫换点新鲜的来肉菜来,我们自己做。”她又瞥了一眼那炭盆,摸了摸手臂,道:“再让他们多拿点银丝炭,这殿里太冷了。” 兰贵妃和贤妃那两个贱人,一时嘚瑟就敢克扣坤宁宫里的用度,是断定了她不会翻身了吗? 贱人,等她一朝翻身,她必定会叫那俩贱人好看! 宋皇后咬了咬牙,问道:“快初一了吧?” 宫嬷回道:“明儿就是初一了。” 宋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忍忍,她摸着腹部,转身慢慢的回到案桌前,重新抄起了那心经。 …… 慈宁宫。 莫太后听着水嬷嬷说着坤宁宫的境况,半晌没作声。 水嬷嬷一时摸不透她心中所想,也不敢多言。 “这宫里的女人,都是可怜人。”莫太后从手指上摘下护甲套,拿着拨弄了一下小几上的一只鎏金镶红宝花开富贵小香炉里燃着的香料,道:“后宫和战场一样,有时候甚至比战场还要来得惨烈,谁胜谁败,端看谁的手段更胜一筹,谁更占上风。输了败了,也无甚可怜的,不过叹一声技不如人罢了。” “娘娘,皇后不会一直就只被禁足吧?会不会被解禁?”水嬷嬷道。 莫太后摇头:“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他怎会容许对方把他当成傻子玩?他连三岁亲子都能狠得下心,区区一个皇后,又怎会放在眼里?” 更莫说,那皇后,是他所杀的孩子的亲娘,对方明摆着要报复,他会因为愧疚就此放过? 不可能! “可皇上也没有废后……” 莫太后抬起头道:“废后是需要理由的,而现有的理由,能当理由吗?” 水嬷嬷心中微凛,自然是不能的,杀子辱母,哪一个皇帝都不敢承认和往自己头上扣。 “等着吧。”莫太后垂下眸子,皇帝总会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的。 第1862章 来自五福的考验 宋皇后被禁足的日子,北燕皇城看着异常的平静,但在某些感官警觉又敏感的人心里,却是感到一股子无形的压抑,仿佛有什么大风暴在暗中酝酿着,眼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随着天子祭天的日子临近,阿九和五福也结束‘祈福’,回到北燕皇城。 梳洗一番,五福就坐在暖阁里听着紫玉等人禀报王府诸事。 已进了年关,各处都要派发年礼,虽然她是个初归的王妃,但晋王府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然也有相关的人脉关系需要走动,逢年过节的礼尚往来是必须的。 跟在五福身边的都是能干的,送礼收礼自都不会让五福这个门外汉操心,不过是听她们禀报得一个知字就是了。 繁琐的王府事务汇报结束,诸位管事退下,五福又召了魑二几个说话。 “老大他们已经到了,按着王妃的吩咐,已经安置在我们备下的宅子。”魑二说道:“老大他们也想向王妃请个安,王妃看可是要召他们前来?” 自打当年阿九把这几个魑交给她,几人就完全属于五福自己的力量,不同只藏在暗里的暗卫,而是能面见世人的明卫,甚至是被人捧着的头领组织。 诸如魑一和魑四,就是那个北极狼团的头儿,如今那雇佣兵团的人手,经过这近两年的发展,已经走上了正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而魑二和三,配合着外面的合作伙伴,在管理她的私产和掌管另一支暗卫,魑五和小六,则是常跟在身边,负责护卫和查探消息之类的。 众人各司其职,哪怕五福离了阿九,她也不会成为一个睁眼瞎,不至于无人可用。 当然,现在只是开始,她的未来还很长,要想把这些人都打造成坚不可摧独当一面的利器,还得经了时间的考验和洗礼。 “也快有两年没见过他们了,是该见一见。”五福自己心中也有考量,道:“让他们晚上来一趟吧。” 魑一他们,她暂时也不想暴露于他人眼中,还是放在暗处比较稳妥。 “是。” 魑二禀报完,刚要去安排,五福却叫住了他:“慢着。” “王妃请吩咐。” 五福站起来,走了两步道:“不一定是今晚,让他们凭本事潜入王府来到本妃面前。” 魑二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王妃的意思是想要考验一下他们?” “总要让本妃验收一下他们出去这么久都收获了什么,见识见识他们的本事呀。”五福眨巴着眼道:“王府这边,不会知道何时有人会潜入,我也不会和王府诸位侍卫等打招呼,两边各凭本事。” 魑二明白过来了,这怕是不止是要考验魑一他们,她这是连王府的侍卫暗卫也都算在里面了,一起考验。 至于谁更胜一筹,就真是各凭本事了,输了哪一方,他可预见未来凄惨的训练。 看着五福那一副准备看戏的表情,魑二不禁替王府和魑一他们鞠了一把同情泪。 有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王妃,真是幸也不幸呀! 第1863章 紫微星黯 就在五福算计着让自己的人和王府的守卫干一场的时候,阿九也在书房听着原野的禀报。 砰! 阿九手边的一只雨过天青薄胎茶杯被他撞翻在地,他却半点不在意,震惊的看着原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没听错吧?他说皇兄会…… 原野也是神色惊慌,他也没想到随意的查探,竟然会得知那样可怕的消息。 帝星黯淡有陨落的迹象。 这是袁监正观出来的星象,难怪他要请辞了,这是害怕呀,这样的消息一旦从他口里传出,那就是必死的下场! 不过谁不害怕,他听到这消息也觉得寒意遍布周身。 “这是袁监正和他那个小弟子观出来的,就在万寿节那天晚上观的星。”原野吞了一下口水,道:“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袁监正就寻了个由头把那弟子给开了,第二天就离开了皇城。” 阿九跌坐在椅子上,愣了一下,抬头看出去,天色已黑了。 他又重新站起来,走出去,看向夜空。 然而,今晚的夜空十分的黑沉,没有半颗星子,只有厚重的云层,北风刮得凛冽,寒意萦绕周身。 看这天,似有暴雪将下。 阿九默然的转过身子,刚走了一步,有一片白色的小花被风吹到他眼前。 他转过身,只见天空慢慢的降下雪颗粒,逐渐变大。 雪,下了。 阿九不死心的极力远眺,望向紫微星宫的位置,却是一无所获。 云层太厚,他看不到那颗紫微星。 “王爷,这事?”原野小心的请示。 阿九闭了闭目,再睁开,道:“全力压下去,让所有知道这事的都闭紧嘴巴。” “是。” “去吧!”他乏力的摆摆手,单手撑着桌面,揉了一下眉尖。 原野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退了下去,还得很多事安排。 阿九独自呆了一会,这才回到合欢殿。 “正想要让人去唤你用膳呢,咿呀,下雪了?”五福看到他发上肩上都是雪花,不由看出外面,还真是下着雪呢,便嗔道:“怎不戴个风帽?” 阿九忽然伸出双手搂着她,把下巴凑到她脖子。 五福愣了一下,问:“怎么了?” 情绪有些不对,好像很哀伤似的。 “五福,他可能随时会死。”阿九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似的,在她耳边响起。 嗄? 他?哪个他? 五福微微推开他,以眼神询问着,他是指的谁?不会是她想的哪个吧? 也只有那至高无上的才会叫他如此的谨慎。 “你说的他是……”她伸出一根食指指了一下上空。 阿九点点头。 五福惊悚了。 “怎么说?”难道宋皇后反击了? 阿九将她来到寝室,把声音压得极低,说了原野带来的消息。 五福知道古时都很注重钦天监推算出来的命星八字等等,但光凭一颗紫微星,就断定那人命不久矣,是不是有点不科学? 不过这话,五福没有说,看阿九脸色沉重的样子,就试探的问:“阿九,你不想他死?” 阿九怔了怔,好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第1864章 听天由命 想不想燕皇死,阿九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哪怕燕皇对母后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他心中虽愤怒,也对燕皇万分怨恨,百般提防,但也还没想过要他命。 现如今,得知紫微星黯淡,随时会有陨落的迹象,他的心乱了。 那人,会死吗? 阿九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冷冽的雪夹着风卷进来,打在他脸上。 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五福走过来,关上窗,握住他的双手,道:“别想太多了,光是观星就奠定一个人的生死其实也不科学,看错也是有的。” “五福,这怎么会看错……” “姑且没看错吧,可俗话不是说了么?生死有命,这阎王要收一个人的魂,定了三更就是三更,还能留到五更?”五福道。 “你看你说的。”阿九啧了一声。 “我说错了吗?”五福耸了耸道:“再说了,他不是真龙天子吗?都说真龙天子有龙气护体,他也不例外的吧?” 她对燕皇这人,没啥好感,也谈不上多大的恨,但他要真就此归西了,她也不会觉得伤心难过,毕竟他是对阿九有杀心的。 对自己生命有威胁的人将要嗝屁,五福表示,这很可以! “阿九,你心善,觉得对方与你同出一脉,对你是亦父亦兄,可你别忘记了,他对母后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母后又都承受了什么,未来又会不会变本加厉?”五福看着阿九道:“最重要的一点,他未必就不想杀你!” 阿九身躯一震,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常言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于心不忍,我们不主动去对他做什么这已是极限。若是他真的命该如此,那也是他的命。” 阿九看着她道:“五福,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软弱?” “你只是比他善良和有仁义罢了。可我听过一句话,善良也该有点锋芒。” 阿九拥住她:“我远不及你。” 她看事总是很客观和冷静,不像他,容易被个人感情困扰,以至于很多事都会犹豫不决。 五福拍了拍他的背,道:“不用抬我。我也就是针不刺到肉不知道疼罢了,这本来就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她不是他,自然不会和他有一样的情感,同理,他也不是她。 “所以,四个字,听天由命!”五福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道:“一如我来到这个世界一样,一切都有上天的安排。时代的走向,同样如是,江山改朝换代,命运到了,谁也拦不住。你不也这么说南岳吗?” 阿九点点头,不再说这话题,道:“饿了,我们用膳?” “好!”五福和他重新回到餐桌,叫人传饭,又对阿九说了魑一等人的事,以及她的打算。 “你是要同时考验?”阿九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五福点点头,道:“这就等同来个演习,趁这机会,也正好看一看,王府哪里有漏洞,我们补上去。” 阿九笑道:“你这是要把王府打造成铜墙铁壁的碉堡啊!” “必须的,这是我们的家,我肯定得守住它啊!”五福鼻翼皱了皱道。 阿九心中一荡,握住她的手道:“我们一起守。” 第1865章 太后召见 自莫太后‘恶了’晋亲王妃并罚她去斋戒祈福时,人人都等着哪天就听到一道晋王妃被休或‘病重去世’的消息。 可等了这么久,晋王妃不但从普济寺回来了,也始终还占着这位置,甚至被莫太后重新召见了。 被太后恶了还能重新得宠,受到召见,这晋王妃不简单啊! “放宽心。”阿九握了握五福的手,他们是被一起叫进宫去的,说着,又帮她戴上风帽,挡住飘飞下来的雪花。 母后也不知是咋想的,都来到慈宁宫了,愣是把他们晾在外头吹西北风。 殿内,水嬷嬷也正对莫太后道:“娘娘,外头正下着雪呢,天又冷得很,您再晾着他们,可得冻坏了!王爷是男子,阳气足没事儿,可王妃是女子,她还没给您生孙子呢,要是……” “成了,就你向着他们,哀家就成了个大恶人。”莫太后啐她一口,道:“让他们进来吧!” 水嬷嬷笑着对宫婢挥了挥手。 不大会,就见一双般配的人儿联袂而来。 莫太后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到底也有个把月没见到儿子了,也不禁伸长脖子,瞧着两人气息都好,心中的石头稍微放了下去。 臭小子,在外倒是逍遥得很。 再看向五福,也是一脸的坦然,仿佛从没受过什么刁难一样,不由暗叹,这媳妇也是个心大的,换了别人,早就诚惶诚恐的了。 阿九捏了捏五福的手,两人跪在蒲团上,向莫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儿臣(媳妇)叩见母后。” “唔,起吧。” 两人起身,五福又重新跪拜下去:“媳妇口不择言,向母后请罪,请母后降罪。” 莫太后嘴角一抽,却是故意板着脸问:“那你如今可知道错了?” “儿媳知错。” “为人媳者,尤其是皇家儿媳,需谨言慎行,须知你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室的体面,知道吗?”当着殿内的好些太监宫女,莫太后训诫几句,相信他们也会传出去,这殿内发生了什么。 “儿媳谨遵母后教诲。”五福相当诚恳。 “那就起来吧。”莫太后这才道。 五福被阿九亲自扶起,水嬷嬷端了茶来,对五福使了个眼色。 五福便接过茶,亲自奉给莫太后,语气调皮:“母后请喝茶,让母后生气了,是儿媳的不对,喝过茶,可就不能再气儿媳了。” 莫太后瞪她一眼,却是没有半点刁难的接过茶,这落在众人眼里,又是另一番想法了。 晋王妃这一回被太后娘娘恶了的危机,就此怕是过去了。 尤其是她三言两语就逗得莫太后笑起来,这冰自然就砰的破了,晋王妃真是厉害呀。 阿九和五福两人卖力的逗着莫太后笑,过了一会,莫太后才挥挥手,让殿内其余服侍的人离开,又让水嬷嬷和宁公公都守在殿门口。 等殿内都没旁人,莫太后才敛了笑,看着两人道:“不要怪母后,让你们去这一趟祈福,实在是母后不愿看你们在这旋涡里,更不想看你们正面对上皇帝,那对你们,没有好处,知道吗?” 第1866章 道出真相 莫太后的语气,发自内心,看两人的眼神,也分外的柔软。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一左一右的坐在她的两边,道:“母后,我们知道您的心意,是为着我们好。但母后,孩儿也长大了,已经为人夫,未来也会为人父,早就该承担起我该担的责任,怎能一辈子躲在您的羽翼下?您护着我已经二十年,可以放手了。” “傻孩子,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母后在一天,就没有不护着你们的可能,等你以后当爹了,你就明白这个道理了。”莫太后欣慰的看着他。 “母后,小鹰若一直躲在母鹰的羽翼,是不会成为雄鹰的。您可以在后头成为我们的后盾,但不能事事挡在我们前头,让我们依赖成性。”五福也道:“我们要成为翱翔的雄鹰,就得经历种种的淬炼,否则,如何能成鹰?您护得一时,能护得我们到老死?” 小鹰和狼一样,小时可以跟着母亲学习如何猎食,如何打造自身的本事,但当羽翼丰满,就该离开独自面向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才会有更多的机会和空间成就自己。 一辈子躲在母鹰的保护下,长在温室里,当母鹰死了,那它也活不了。 “五福说得对,您操持了大半生,也该享受天伦,由我们来保护您。”阿九握着她的手道。 莫太后眼神愈发欣慰,拍了拍两人的手:“你们有这种认知很好,母后很高兴,以后也当如此,互相扶持,互相理解包容,才是夫妻相处长远之道。” “我们会的。”阿九看了五福一眼,又问莫太后:“母后,宋皇后那里,是您出的手?” 莫太后听了,眼神微冷,道:“是。母后不能看着你处于危险当中。皇后她为着汉王早夭之事心怀怨恨,意欲报复哀家和你皇兄,行事诡秘。她可怜,她心不甘,可母后也是一个母亲,哪能眼睁睁看着她害你?” “母后……” 莫太后看着阿九,道:“阿九你是我唯一的儿子,谁要你的命,就得先从哀家身上踏过去,怕是皇后,皇帝也不行。” 阿九咬咬唇,问道:“母后,汉王的事,到底是……” 莫太后身子一颤,忽地闭上眼,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 “母后,我和阿九都会站在您身边的!”五福揽着她的手臂,道:“不管是什么事。” “对。”阿九也道:“母后,不管您和皇……和他如何,儿臣都会站在你这边。” 莫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看着大殿上柱子上的雕花,声音压得极轻,道:“汉王那孩子,是皇帝亲自下令溺杀了。他,亲自杀了自己唯一的嫡子。” 两人虽然都猜到这个可能性,但真的从莫太后这里听到真相时,心中一震,寒意遍布周身。 这得有多狠辣才会下得去手! “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畜生行径,他杀了那孩子。”莫太后说完这话,就大口大口的喘起粗气来,双手紧紧抓着二人的手臂,以寻求力量。 第1867章 不准发难 畜生行径! 莫太后在说这几个字的时候,止不住的恨意宣泄出来,还有一点羞耻和愧疚心,甚至有些不敢看儿子。 羞愤,丢人啊! 阿九腾地站了起来,眼中全是戾气和怨怒,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 “阿九!”五福忍不住出声提醒他,好不容易莫太后才要说出真相,他可不能捣乱。 莫太后抬头,看到他满脸怒容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便道:“阿九,都过去了!” “母后,您怎么都不说?”阿九半跪下来,手放在她的膝头上,眼中全是心疼和愧疚:“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做,怎能这样对您?您是母后啊!” 悲愤的眼泪,从他的眼角滑了出来。 是愤怒,是怨怼,是羞愤! 他该死,难怪,天道不容他,难怪紫微星暗,就凭辱母这一点,他就不配为皇,畜生! 莫太后眼中有泪花闪现,道:“母后如何说得出口?母后对不住你父皇,也对不住你!” “不是的,母后,是我无知,我竟一直不知他对您的羞辱,还一直把他当父亲一般敬重,我错了!”阿九把头埋在她的膝盖上,任眼泪滚落。 莫太后的眼泪也无声的落下来。 五福叹气,拿了帕子替她拭去,岔开话题,道:“母后,是因为他对您做了无礼的事,叫汉王瞧见了?” 阿九也抬起头。 莫太后揩了一下眼角,点点头:“正是如此,他是一错再错,无可挽救。” 辱母已是无可饶恕的大罪,何况杀子?那孩子有什么错呢?不过才三岁未到,能知道什么呢? 可偏偏就这么无辜的死在了亲生父亲的手下! “畜生!”阿九恨得咬牙。 莫太后接过五福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恢复冷然,道:“所以,这也是母后不想你们正面面对他的原因之一。他连自己的嫡子,那么小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你呢?” “母后,对不住。”阿九满脸愧疚:“是我们勾起了您的伤心事!” 莫太后露出个苦笑:“我唯一对不起的,是先帝。” 几人都默然不语。 五福不想气氛更添沉重,道:“母后,皇上既然已经知晓皇后的阴谋诡计,怎还只是禁足?” “废后是需要理由的!”莫太后把当日对水嬷嬷说的话给他们说了一遍,道:“不要小看了皇帝,他能坐在这个位置二十年,心中自有定数。”顿了顿,又道:“还有刚才那事,母后也希望你们只当不知。”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说道:“我都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了,脸面什么的,都不重要了,可你们不同。母后这破身子,为你们蒙羞了!” “母后,您这是要戳儿子的心么!”阿九听了这话,心越发觉得疼痛。 发生那样的事,母后得多伤心和羞愤,背地里多无助,当儿子的不能替她解忧,还要怪她,那还是人吗? 要怪,就怪那畜生,不是个人! “娘娘,皇上召见王爷。”水嬷嬷走过来道。 莫太后皱眉,看着阿九厉声道:“阿九,母后不准你对他发难,听到没有!” 这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闯祸! 第1868章 儿媳我不在意 阿九被燕皇召了去,慈宁宫内,就只剩了莫太后发和五福婆媳二人。 在挑破藏在内心的秘密后,莫太后单独面对五福时就有点不自在,毕竟失节对女人来说,是一件丑事,更别说,那对象还是自己的继子,更叫人无地自容。 婆媳一时无话,还是莫太后打破了沉默,道:“是不是觉得哀家挺脏的?” 五福刚喝了一口茶,闻言噗的一声,咳嗽两声,想要拿帕子擦嘴,才发现刚才给莫太后擦泪的时候,那帕子已经给她了,便用手指抹了一下。 莫太后见状嘴角一抽,分外嫌弃:“你怎么就……”瞅到帕子在自己手上,便递过去。 五福也不在意,擦了一下,道:“母后,您刚才说的什么话?” 莫太后讥诮的道:“堂堂太后,天下最尊贵,底下里却是如此的肮脏不堪,你瞧不上,也是在理。这皇宫里,就是这样,肮脏,黑暗,让人恶心。” “若说媳妇不在意,母后怕是不会相信吧?”五福拿过小几上放着的一碟子樱桃,抓起一颗扔进嘴里道。 莫太后一愣,看着她。 “不是因为我不是母后的女儿,所以不在意您是否失节,要说出来,只怕又会让母后生气。您儿媳妇我呀,对女子贞洁并不怎么看重。”又是一颗樱桃进口,五福道:“我固然不会无视这宫规教条,但我最反感就是女子失了清白,就被视为公愤,甚至不惜杀了。尤其那没有真正失清白的,也这么的苛刻。” “碰一下小手,露出一点皮肤,又不会如何,这难道真比生命重要?古人说的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是绝不认同的。”五福皱了皱鼻子,道:“在我心里认为,没有什么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有的伤害在死亡面前,都只是轻伤。哦,包括您说的失节。” “对了,哪怕是换了我,若是被谁给强了啥的,我都不会认为我错了不干净了,阿九要是敢嫌弃我,我先休了他。除非是我自己犯贱,在有婚约有丈夫的情况下去和别人瞎胡混。”五福又说了句丑话。 “胡说!”莫太后瞪她一眼:“哪有像你这样咒自己的。” 五福耸耸肩,把一颗樱桃递给她,笑道:“我就打个比方嘛。” 莫太后接过那颗樱桃:“那也不行。” “好好,您乐意。”五福把那樱桃塞她嘴里,道:“母后,您不必自责,也不必内疚,您没有错。在那事上,您作为女子没法反抗,何不享受?好歹他和您没有血缘,您权当他是个工具,是面首好了。咱们女子,也有七情六欲需要解决的嘛。” 莫太后差点要被她的话给气晕过去,道:“你,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五福嘻嘻一笑:“就是说,让您别太在意。我不在意,至于阿九,也不会觉得您哪不好。” 莫太后有些无语和哭笑不得的摇头,看她眼带真诚,心想这儿媳妇的观点真是和一般贵女不同,算是开了眼界,便不再说这话题,看出殿外:“也不知道阿九那孩子能不能忍住气。” 五福也皱眉,没了刚才的松快,只怕是难了。 第1869章 撕破脸 五福可以说很了解阿九的脾气了,来到养心殿,看到燕皇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阿九差点没冲上去把他揍死。 混账东西,哪怕是继母,母后也是他的母亲啊,他怎么可以那么做,枉顾人伦的畜生。 阿九的愤怒和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一点不落的让燕皇看在了眼里,他挑挑眉,眸子微眯。 发生什么事? “去了寺里一趟回来,就连给朕行礼都忘了吗?”燕皇漠然的道。 阿九强行把怒火压下去,拱了拱手,道:“皇上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这语气,带着的火气浓得都叫人无法忽视,路公公不由抬头看了阿九一眼,心想晋王爷莫不是疯了? 燕皇靠在龙椅上,看着阿九,冷道:“你这是在冲朕发脾气吗?” 阿九和他对视着,见他毫无愧疚悔恨,心上怒火更盛,道:“臣不敢!” “不敢?”燕皇冷笑一声:“你不敢,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阿九不应。 燕皇冷冷的瞧着他,想到他从慈宁宫来,脑中灵光一现,有什么飞快的闪过,不由抓紧了手边的白玉镇纸,道:“阿九,朕记得和你说过,不要越线,看来你是忘了!” “皇上的线是指哪条线?是指你对母后不敬的线吗?”阿九冷笑。 燕皇瞳孔一缩,帝王气势立即变得凌厉锋利起来,死死的瞪着阿九:“你说什么?” “皇上做过什么事,该不会忘了吧?” 他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还有怨怼愤怒,好像在看一件什么肮脏的垃圾似的,燕皇看在眼里,怒从心生。 靳墨,不过是比自己出身高贵,投在了嫡母的肚子里,哪一点比他强了,他凭什么在自己跟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朕做了什么?”燕皇不答反问,拇指抚摸着镇纸的龙纹,道:“朕做什么,晋王爷你有什么资格管?朕是天子!” “靳堂,你这枉顾人伦的畜生,你无耻!”阿九忍不住怒吼。 “靳墨,你大胆,放肆!”一个白玉镇纸向晋亲王砸了过去。 路公公吓得跪了下来:“皇上息怒。” 阿九不躲不闪,任由那白玉镇纸砸过来,砸在了额头上,身子踉跄了下,却稳住了,死死的瞪着燕皇:“你怎么可以那么做,你怎么能?你如何对得住父皇,对得住母后的扶持,你……” 血,从他的额上的破洞流在脸上,看着无比的可怖。 “住口!”燕皇双手撑着龙案上,双眼充血,冷厉的看着阿九:“别以为朕不敢杀你,就凭你冲撞朕,说出如此诛心的话,朕就能砍你的头!” “你砍啊!”阿九桀桀的冷笑:“杀了我,你就更可以为所欲为了,可你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你就不怕有报应。” “放肆!”燕皇气得浑身发抖,怒道:“来人,晋亲王言行无状,口出恶言,冒犯君上,打入天牢。” 侍卫从外冲了进来。 阿九哈哈哈的笑起来,道:“你不是我所尊敬的如父亲一样的那个皇兄,你这个恶魔。”他转过身,挥开侍卫的手:“放开我,本王自己走。” 他走了两步,又停下,头也不回的道:“你会后悔的!” 天不饶他,不会! 第1870章 打入天牢 你会后悔的! 不,他后悔什么,他只悔没有早点出生,没有早点遇到她! 燕皇呆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地板上那滴滴的血,那是阿九留下来的,红艳艳的,让人看了眼也变得赤红。 “都愣着做什么,把那血给朕擦干净了!”燕皇烦躁的怒吼。 路公公连忙冲小太监喝斥:“快清理。”又上前两步,道:“皇上息怒,晋亲王也不知是哪条筋抽了,才胡言乱语,您可别因此气坏了龙体。” 他说着又看了一眼燕皇的脸色,近来皇上的脸色十分的差,脾气也愈发的阴晴不定,不管是在独处还是在朝堂上,有不少官员私下里都悄咪咪的来向他打听,可是有什么叫皇上不顺心顺意的,好歹透露一二,以免误踩了龙须丢了命。 可他哪敢说啥啊,就算他敢说,那些个人,敢听么? “他不是胡言乱语,他是恨朕,是想杀朕。”阿九眼中的恨和杀意都那么明显,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 路公公心想,换了自己,知道对方污辱了自己的生母,怕是也会杀了他! 不过,这也在心里想想就好了,脸上他是半点都不敢露的,就道:“晋亲王这是疯魔了!”顿了顿,又道:“只是皇上,这打入天牢,太后娘娘那边?” 别的人打入天牢,打就打了,可晋亲王是谁啊,那可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嫡子,却被打入了天牢。这,太后娘娘能肯? 燕皇眼神一冷,沉声道:“朕才是天子!” 他是天子,他要做什么,谁都不能逆旨,太后也不行! 察觉到燕皇的暴躁和恼怒,路公公再不敢多言,拢着袖子缩到一边。 晋亲王因为冲撞天子,言出恶行,被皇上一怒之下打入了天牢,这消息随着北风顷刻就刮边了皇宫和整个权贵圈。 “什么?打入天牢?”莫太后一屁股坐在美人榻上,脸色难看。 五福也意外得不行,想着阿九就算忍不了,语气上不好,顶多也就被骂几句,却没想到会严重到被打入天牢。 “他受伤了?”五福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语气冷得像冰。 莫太后也急忙看过去。 “王爷的头被镇纸砸破了!”小太监的身子瑟瑟发抖。 “王八蛋!”五福大怒,作死的燕皇,竟敢伤她的阿九。 莫太后一扯她的手,斥道:“你也想进去陪他不成?”怎么说话的。 “母后……” “传哀家的懿旨,立即去请太医正去天牢,给王爷包扎。”莫太后吩咐小太监。 小太监应声而去。 “母后,我也去看看。”五福往外走。 “你站住。”莫太后喝住她,道:“你别去,马上出宫。” “母后?” “你现在去,只会使这事火上烧油。” 五福沉着脸道:“我不怕他!” “母后知道,但五福,他再坏再不是,也始终是皇帝,是天子!”莫太后说道:“好孩子,听话,回府等着,母后保证,阿九不会出什么事,会回到府里的。” 五福抿起唇,缓缓的点点头。 第1871章 质问 燕皇一遍遍的写着大字,地上,全是一个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团,心里的烦躁却是一点没减。 “太后娘娘驾到。” 燕皇的手一顿,手下的笔画歪了,他把羊毫笔扔在笔筒里,走下案桌,看着莫太后走了进来。 “儿子见过母后。”燕皇请了个礼,道:“外面正下着雪,母后怎么过来了?” 莫太后看着他,神情淡淡的,质问道:“阿九犯了何事,你要把他打入天牢这么严重?” 看着她质问的冷漠表情,燕皇讥笑一声:“母后不是很清楚吗?您这么急着来替他求情,儿子认为母后已经知晓发生何事才对。” 莫太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阿九他是冲动了些,可你也罚过他了。哀家听说,那白玉镇纸在他额头上砸了一个洞,你的怒火也发过了,也足够了。” “哦,母后心疼了?” “皇帝!”莫太后眼神一厉:“他是你弟弟!” “他却没有把朕当兄弟,他看朕如看杀父仇人,他想杀朕,这个你知道吗?”燕皇冷声道。 养心殿内,已被清了场,哪怕没清,听到这些话的,只怕也活不过明天。 “那皇帝就不想杀他吗?”莫太后冷笑:“你说他不把你当兄弟,你的所作所为是他的兄弟吗?” 燕皇眸子一眯:“所以,他是知道了是吗?” 莫太后闭上眼。 燕皇笑了,走到她跟前,凑在她耳边问:“母后心真大,竟然把这事告知他,你就不怕,他瞧不上你?不觉得你脏吗?” “混账!”莫太后气急,伸手要打。 燕皇抓住她的手,眼神阴冷。 “子不嫌母丑。”莫太后声音轻颤,道:“再说,阿九是个聪明的人,哀家不说,他也早猜到了。” “朕就知道他不是个安分的!”燕皇声音冷厉,眼睛赤红,浑身散发着戾气,道:“朕多次警告他,不要挑战朕的底线。所以,母后,这都怪不得朕,是他逼的朕,他自己作死。” 莫太后心里有些疲惫,道:“事已如此,追究无益,把阿九放出天牢,让他回府反思。” 燕皇松开她的手转过身,冷道:“若是朕说不呢?” “你……” 燕皇微微侧头:“母后,朕才是天子,不再是需要听着母后安排的小皇帝了,该怎么做,朕心中有数。” 莫太后气得浑身颤抖,牙龈紧咬:“你非要如此做是不是?” 燕皇不说话,慢慢的走回龙椅上坐下,面向着莫太后。 莫太后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燕皇,忽地笑了:“好,很好!” 她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皇看着她拂袖而去,心中燥意更甚,直到莫太后的身影不见了,他才怒极的把案桌上的东西全部挥落在地。 “朕是天子,朕才是天子!”怒吼声传出去,叫殿门口的太监瑟瑟发抖。 坤宁宫,宋皇后听到这消息,哈哈的大笑出声。 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雪花飘落,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腹部,兄弟阋墙,母子反目,总算有今日,好,很好! “庆儿,你放心,他们一个都逃不掉!”宋皇后桀桀的笑着,尖锐的笑声在殿内回荡着,越发显得诡异和恐怖。 第1872章 无惧 莫太后带着一身怒火回到慈宁宫,当即下了两个命令,这头一个,就是让宁公公带上所有生活用品前去天牢,给阿九布置牢房,尤其是保暖的衣物被褥,免得这么冷的天他会在里面冻着了。 这第二个,就是遣人去晋王府给五福说一声,免得她按捺不住,冲动起来强闯天牢,致使事情更没法收拾。 吩咐好这些,莫太后就拒了宫婢奉上来的茶水吃食,用她的话说,儿在牢中受苦,当母亲的如何安心,她不吃,也不喝,何时晋亲王出来了,她再思饮食。 不得了,莫太后这是要闹绝食了! 消息传到养心殿,燕皇气得脸都黑了,愤怒之余也寒心。 莫太后这是要铁了心和他对着干,说要逼迫他这个做皇帝的儿子啊,是要告诉满朝文武和天下,他不孝,竟是逼得她绝食。 为了阿九,她逼他低头。 是断定他会低头认输吗?还是有恃无恐? 燕皇孤零零的坐在养心殿,在路公公看来,竟是无比的孤独和寂寞。 …… 晋王府,五福接到太后的命令,脸色有些不好看。 燕皇竟是连莫太后的面子都不给了? “让母后放心,本妃知道了。”五福看着前来传话的小太监,想了想道:“本妃明天会光明正大的去天牢探望王爷。” 她端起茶,一旁的红玉便笑着把小太监送出去,并给他塞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红封。 “王妃,王爷那边,要不要让人去打点一下?”紫玉皱眉问。 “不必。先不说母后会打点,守天牢的人也不会这么没眼力劲儿亏待他。”这一点,五福还是颇有自信的。 虽然阿九惹怒了皇上才被关进了天牢,但他的身份摆在那呢,亲王之尊,更是太后嫡子,哪怕进了天牢,也会差别对待,毕竟皇上也没判了他什么罪。 啥,都关天牢了还没啥事? 嗨,自古进天牢的人可多了,御史忠臣也进过呢,但屁点事都没有的也多了去,谁知道晋亲王是不是也这样,没几个时辰就出去了。 守天牢的侍卫谁没几分眼力劲?怎么会平白得罪了人?更别说,那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儿子! 五福也没猜错,阿九虽然被关进天牢,环境虽然阴冷潮湿,可惧于他的身份,是被关在一个单独的距离重刑犯人远远的牢房。 而那牢房么,又被额外打点过,一张小床上铺上了干干净净的被褥,甚至被子都是老虎皮做的,身上穿的,也是老虎毛披风,还放上了几个烧得火旺的炭盆。 至于吃的喝的,更别说了,一张桌子上,摆了精致的茶壶茶杯,还有不少精致的点心瓜果,保准饿不着。 还有一张案桌,则搁放了文房四宝以及两本书,还有一只鎏金小香炉,里面点着熏香。 这一阵仗,让守天牢的侍卫都嘴角抽搐,就这么瞧着,哪里委屈了,他们也愿意住在天牢里呢! 不过谁都没说什么,人和人是不能相比的,人家那是人上人,当朝亲王,在这里,说个不好听的,体验一把生活罢了! 第1873章 有人监视 有特权,在哪都好使,五福是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传说中的天牢,探望她家老九来了。 “王妃娘娘,这边请。”领路的侍卫十分友好的指着路。 五福含笑点头,走了一会,就来到阿九的牢房,只见阿九正坐在案桌前悠游自在的看书呢。 五福对侍卫说:“辛苦你了。”又看了跟着她进来的墨兰一眼。 有钱能使鬼推磨,侍卫接过墨兰塞过来的孝敬,眉开眼笑的退下。 “你怎么来这里呢?”阿九不认同的看着五福,这地方,不是她该来的。 五福皱皱鼻子,道:“这不是来见识一下天牢是长什么样么?” 听听,听听,这是当妻子该说的话么? 阿九嘴角微抽,看着她蹲下,从头上拔下一根掐金丝牡丹花簪子,捻长了金丝,一手拿着锁头,一手拿着金丝在锁心里熟稔的拨弄几下。 咔嚓。 锁头开了。 这让阿九和在一旁拎着食盒的墨兰都有些目瞪口呆。 除此外,还有藏在暗处的人也差点栽下来。 这开锁,是不是太容易了些?天牢里的锁这么好打开了吗? 五福却是眼神一闪,若无其事的扔了锁,拿过墨兰的食盒走进牢里。 眼看着她若无旁人的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阿九才有些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 五福打量了一下牢房,嗯,还算不错,才把目光落在阿九身上。 “我总算相信你是来见识天牢的了!”阿九故作幽怨的说,来到这里,第一个打量的不是他,而是环境呢。 五福跪坐在他身边,看着他额头上缠着包扎的布条,有一丝暗红渗出来,便伸手轻轻的碰上去。 “疼不疼?”她眼里露出一丝心疼,在心里诅咒了燕皇个千万次,王八羔子,活该你丫的短命活不长,等天收吧。 “没事,上了药,养些日子就好了。”阿九笑了笑,道:“只是可能会留下疤痕,以后你可不要嫌弃!” “回头让白小白做点消疤痕的给你抹上。”五福道,又拉着他的手来到案桌前,道:“我让人熬了些补品,你吃点。” 她打开食盒,拿出汤碗勺子,里面放了暖炉,炖盅还是热的,打开盖子,就是一股子香味。 她面对着阿九而坐,对他无声说了几个字,阿九看明白了,心中微凛,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冷意,面上却是温柔依旧。 竟是不放心他,要派人监视? 看着阿九乖觉的喝汤,五福就道:“你到底是说了什么,惹得皇上如此大怒?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能忍着点脾气?那是天子,你和他对上有什么好处?” 阿九道:“是我冲动了些。” “那回头写个请罪折子?”五福故意道。 “我不!”阿九也抬起头,一脸冷硬,道:“我没罪,也没错,你不懂,不要说了。我就不信,他能关我一辈子。” 在外人听起来,这就是赌气的话,五福却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皇帝确实不可能关他一辈子,哪怕是阿九和他争执,为何冲撞他的内容,他都不敢叫外人知道。 而没有个理由,他能关得多久,朝中大臣也不会任他这么任性。 第1874章 故意挑衅 在外人看来,阿九的态度就是赌气,恼怒和怨怼的样子,但只有两人知道,远不止于此。 他们所隐忍的只有更多,尤其是阿九。 五福故作无奈的拍了拍他的手,嗔道:“你是赌气痛快了,却不知母后为了你们,都气得不思饮食了。” 阿九闻言,立即皱起眉来看着她:“怎么回事?” “皇上把你关押天牢,母后极其生气,和皇上置气了。言道你什么时候从这牢里出来,就什么时候吃东西。”五福道:“她年纪大了,现在又是大冬天的,之前身体一直都不好,这么闹下去,可怎么是好?” 阿九有些愧疚,心不在焉的喝着补品。 “王妃娘娘,探……”侍卫来到牢房前,一脸错愕的看着牢内的五福,再看看扔在地上的大锁,揉了揉眼睛。 他没看错吧,锁被打开了? “哦,时辰到了么?”五福若无其事的笑着看向侍卫,对阿九道:“我得走了,回头我再让人送些伤药进来,好好照顾自己。” 阿九点点头:“你也别担心我,我在这里也没啥不好的。” 五福走了出去,十分主动的把牢房里的大锁铐上,对侍卫笑道:“不能让你们难做。” 侍卫嘴角一抽,您已经很让我们难做了好吗? 这锁到底是怎么弄开的,看来回头得再换上两把坚固的了。 五福一离开,阿九便盘腿坐在床上闭目修炼内功,片刻,那盯着牢房的气息消失了,他才睁开眼,眸中精光四闪。 …… 养心殿。 燕皇听着大殿上跪着的黑衣人说着监视得来的内容,在听到五福用一条金丝打开了大牢的锁头时,眉心一跳。 这晋王妃好大的胆子! 和阿九一样,都是胆大包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都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们没说别的?” 黑衣人把二人的对话给学了一遍。 燕皇半晌没有说话,道:“退下吧!” “是。” 殿内一片安静。 燕皇想着五福的话,问:“太后还没进食?” 殿内并无旁人,只有路公公侍奉在侧,听了燕皇的问话,连忙上前回话:“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仍是滴水未进。” 燕皇心中生了一股怒火。 路公公瞥向燕皇的脸色,得知太后娘娘绝食,皇上也没好到哪去,今天早朝就有大臣进谏,说什么天子孝道如何云云的,只差没指着皇上的鼻子说不孝。 才一天不到,就已经有朝臣指责皇上,这要是时间长了,只怕这指责的声音会越来越响。 路公公在心里叹了一口声,这是怎么一团乱象哟! “皇上,您千万保重龙体,莫和太后娘娘置气,娘娘这也是着急上火而已,想通了就没事了!”路公公劝道。 燕皇自嘲一笑:“事关她爱子,又怎么会轻易跟朕认输?她的脾气,朕比谁都清楚和了解。毕竟……” 已经相处了二十多年了啊,从当年他尚未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相处,后来,他登基,她更是发自内心的教导他辅助他如何为帝为皇。 过去的日子…… 燕皇闭了闭目,不愿再想下去,道:“摆驾慈宁宫!” 第1875章 对峙 慈宁宫。 水嬷嬷极力劝着莫太后进食:“……娘娘您都这把年纪了,怎还跟孩子似的任性呢?要是王爷知道,岂不更难过?” 这话,也就是陪伴多年的她敢说了,换了别的人,还敢说莫太后任性? 莫太后不吃不喝已有一天一夜了,这会嘴唇发干,声音沙哑:“哀家怎么就不能任性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哀家端庄谨正一辈子,年纪老了,还不能随心所欲?” 水嬷嬷一噎,有些哭笑不得,这话怎么听就跟赌气似的。 刚要说什么,外头就报皇上驾到。 “哀家乏了,不见。皇帝不孝,让他外头跪着去。”莫太后侧过身子,背着水嬷嬷。 水嬷嬷无奈摇头,快步迎出去。 燕皇听了水嬷嬷的话,莫名的想发笑,心中有些酸软。 这是她的真性情吗? 却偏偏是在这种情况下。 燕皇刚勾起的嘴角又敛了下来,抬腿往内走,他是天子是皇帝,这天下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 “皇上……”水嬷嬷一拦。 燕皇冷冷的看着她:“怎么,水嬷嬷也要和朕作对吗?”顿了顿又道:“水嬷嬷跟着母后也有些年头了,是不是该考虑出宫养老了?” 水嬷嬷脸上一白。 燕皇哼了一声,走进寝间。 莫太后背对着他侧身而躺,如瀑的长发洒在脑后,她保养得当,头发还是全黑的,多年的养尊处优和均衡饮食,也让她身段柔软纤细,并不比后宫的嫔妃差。 是啊,她也不过年长自己五岁罢了,这样的年纪,却成了自己的母亲,真是可笑又可恨。 “母后还要跟朕闹到何时?”燕皇走到榻前。 莫太后闭着眼,不言不语。 “您这么闹,就不想想,会叫儿子多为难?群臣都在指责儿子不孝,您,就从没为儿子想过吗?” 莫太后腾地转过身来,双手微微撑起身子,冷笑道:“若没有替你着想,哀家就不会只是绝食,而是搬到大牢里和阿九作伴。” 燕皇脸色阴沉,和她四目对视。 “这么说,母后是一点都不退让了?” “退让又能得到什么?继续在这华丽的牢笼过日子吗?我亲生儿子还在大牢里呢!”莫太后重新闭上眼,道:“再说了,这具肮脏的身子,腐朽坏了又如何?这个地方,哀家也不稀罕,死又何惧?” 这语气里,透着无比的悲意苍凉。 燕皇的心突地紧缩起来,像是被她的手捏紧了心似的,咬牙道:“母后想离开朕?” 他两步上前,一把抓过莫太后的手:“回答朕。” “你放肆!”莫太后冷瞪过去。 “母后,不要和阿九一样,挑战朕的威严,朕会杀了他!” “你下旨啊。”莫太后呵的一笑:“阿九没了命,哀家赔他一命。” “你!” 燕皇甩开她的手。 莫太后不屈不挠的和他对视着。 “你不过就是仗着朕对您的心意,才有恃无恐罢了。”燕皇忽地开口,转过身去:“好,很好,你赢了!” 他转身离去,莫太后看着他消失,身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软软的倒在榻上。 第1876章 激怒的用意 阿九被从天牢放了出来,回到晋王府,这人还没坐下呢,一道圣旨就传到王府,意指晋亲王冒犯君上,行为莽撞,大逆不道,禁足在王府反省自身,无召不得进宫。 这圣旨也就等于告诉大家,皇上恶了晋亲王,被半幽禁在王府了。 “臣,遵旨!”阿九朗声接过圣旨。 前来传旨的是路公公,看到阿九一脸冷漠的样子,也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有心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 传旨的队伍走了,阿九把圣旨递给原野收起,随着五福回到合欢殿。 “先沐浴,我让白小白重新给你治伤。”五福指着净房。 “你陪我。” 五福点头,和他一起进了净房。 净房的浴池灌满了热水,水蒸气缭绕,阿九一丝不挂的泡在池子里,舒服的长叹了一口气。 五福干脆也脱得剩下里衣,拿了澡豆擦在他身上,轻轻的按着,一边和他说话。 “你怎么就惹他发这么大的火,母后不是不许你发难?你当真不怕他一怒之下砍了你。”五福问。 “他不敢,也没有理由,除非他要当个暴君!”阿九闭着眼,道:“其实这事彼此已经心照不宣,表面做戏实在是累,我更不想看他那副嘴脸,更怕自己冲上去把他撕了,干脆先挑破。他忍不住的,不能明着杀我,就只能用他的权力禁锢我的手脚,一如现在这样。” “然后?”五福猜不透他的用意。 “紫微星黯,但谁都不知何时会陨落。五福,我不会提醒他,也不动他,一切看老天的安排。但北燕,却不能乱。”阿九沉声道:“一旦他真的崩……若没有任何准备,群雄无首的话,北燕会先引起内乱,会让别的国有可乘之机,会成人人想咬一口的肥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发生。” 五福的手一顿,声音压得极低:“那你这是想造反么?” 阿九嘴角一抽:“胡说什么,我只是想私下部署,尽最大的能力把内乱的坏处降到最低罢了。” “你的想法是宏伟的,但阿九,没有人知道帝星会陨落,在这个时候,你的动作,很可能会让人觉得你是因为皇帝恶了你而想造反。”五福道。 “所以这会是个艰难的过程。”阿九转过头来,看着她:“可再艰难,我也得做。” 五福嗯了一声:“想做就做呗。我的人也都到了,花无双的鹰堂,也都在我们手里。” “你不怕?” “有你在,怕什么,我可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五福浅浅一笑:“不过你倒要想好了,真到那时候,你是自己当皇帝,还是扶了谁上去。” 阿九沉默。 “你想当皇后吗?” 五福耸了耸肩:“我无所谓啊,不过皇帝都有三宫六院,嘿嘿,我不会和别的女人分享你的。” 说着,她瞄了一眼他的下身。 阿九顿觉腹下一紧,将她扯过来坐在自己的身上,咬着她的耳朵道:“既如此,那就只能辛苦王妃侍候本王了。” 顷刻,水花飞溅,声浪如潮,净房里,春色旖旎。 第1877章 考验 有了燕皇的圣旨,阿九就很‘乖’的在王府中闭门思过,私下里,却是动作不断。 帝星将陨落这样的事有点骇人听闻,换了谁都不敢泄露出去,阿九也不敢,可他要做的事,单靠他自己极其艰难,他需要助力,而最大的助力莫过于是他亲娘莫太后了。 所以他通过莫太后派在身边的耳目,传到了她耳里,莫太后是什么反应阿九不在场并不知道,但莫太后派过来供他支使的人更多了,除了人,还有一张名单。 莫太后进宫多年,并扶持燕皇坐稳皇位,她也曾垂帘听政,手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资源,不然她和燕皇,都坐不稳这个位置。 虽然已经还政多年,但朝中,当年被莫太后提携出来的官员,也都乃念着这个伯乐之恩,除此外,先帝那边,也有那么一两个老臣是向着莫太后的。 这些人,都被整理成一张名单,送到了阿九手里。 阿九不能出府,可晋王府的密道,却是时常有人出入,一条条的指令,从这里传出去,搅动了北燕的各方势力。 年将近,北燕皇城却是有不少人出入,来了又走了,看作不经意和最正常不过,却让一些感官敏锐的人警惕起来。 山雨欲来,风云动。 燕皇对这一切并没完全掌握,今年大雪连下,不少地方都传来雪压垮房屋和冻死人的情况,除了让各地官员救灾,他更把目光放在了一年一度的皇家大祭祀上面。 “这祭祀不出现也可以吗?”五福盘腿坐在美人榻上问。 今年的祭祀,阿九没打算出现。 阿九手里拿了一叠厚厚的资料在看,道:“有何不可?我是奉旨禁足的。再说了,前两年我也不曾参加。” 奉旨禁足。 五福嘴角微微一抽,刚要说点什么,耳朵却是一动,推开窗看出去,有动静从某个方向传来。 “他们来了。”五福眉眼弯弯。 他们,指的是魑一和四。 阿九挑眉,放下手中资料,也看过去,漆黑的夜空仿佛什么都没有,但若是细听,仍能听到一些动静,甚至还有兵器的交锋。 “已经引起了动静,算是输了一层。”阿九道。 若是真正的高手,是不会引起这样的动静的,造成对方警觉,甚至交上手,这若是一个任务,就已经输了。 “倒也未必,任务开始,别管用什么法子,能直取目标就行。”五福嘿嘿一笑。 阿九看向她:“你倒是对他们有信心。” 五福说道:“毕竟是我的人嘛,当然要多期待一点,而且王府的战斗力如何,我虽不清楚,但他们,未必就真比得上经过实战的魑一他们。” 实战中最能吸取经验,这是没错的,王府的侍卫是多,但他们到底没有经过什么大风浪,一旦遇上暗袭这样的,估计会起乱子。 而魑一他们,这将近两年,也不知完成了多少的任务了,他们更清楚如何作战,如何避开可能遇到的危险,不然这名声不会那么快就崛起了。 五福的话才落下,分别两个破空声在殿外响起,更大的动静在夜空越发清晰起来,一刻钟后,就听到一人声:“魑一求见王爷,王妃!” 第1878章 一支利器 阿九的脸绿了。 五福则是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下榻穿鞋,走了出去。 但见殿外,魑一和魑四一身黑的跪在院子里,另有几个暗卫也跪在其中,有的甚至是倒在地上的,而不远处,有匆忙的脚步声飞跑来,闯入这方殿外,看到这一阵仗,所有人都愣了。 阿九站在五福身边,脸色难看的看着所有人,最后落在原野和苏落身上。 他们做的好防守。 刷拉拉,殿前跪了一地的人,包括原野苏落。 “回头每天加强训练两个时辰,重新部署王府防守。”阿九绿着脸吩咐道。 苏落心中暗暗叫苦,却是毫无怨言,毕竟是他们失职了,若是来的人是真正的敌人,那么王爷他们是不是已遭遇不测了? “原野,把漏洞空子都整理一份拿过来给我。”五福也说了一声,她也要看一看哪里的漏子更大。 “是。” “魑一你们进来说话吧!”五福转过身去,阿九跟随而后。 苏落看着魑一,苦着脸道:“兄弟,不带这样的,你们要突袭好歹提前说一声啊!”他们半点准备都没有。 魑一一身的冷硬和铁血,睨着他道:“这是王爷和王妃的意思,若是说了,就不是突袭了,战场上也不是说要打仗就先通知对方的。” 苏落嘴角一抽,还要再说,原野就道:“苏落,技不如人,得认。”又看向两人:“先去见王爷他们,回头我们喝一盅?” 也得和他们合计一下,王府的漏洞都在那些地方,大家合计过了,才能把王府整得铜皮铁壁,让外敌轻易不能探。 否则,真要像今晚这样,他们也该提头来见了! 魑一对原野的话倒没异议,点了点头,领着魑四走了进去。 苏落看着他们走进殿内,啧啧两声,道:“不得了,这快两年没见,他们可变得更深不可测了!” 两人都像是深山沙漠的野狼一样,孤傲,狠绝,阴冷,哪怕身上干干净净的,却让人觉得他们充满了血腥味。 像是一头张开巨口露出尖牙的野狼,阴冷狂猛,让人不敢靠近。 “那可是王妃的人!”原野眯着眸子看向内里,心中既惊且幸。 这样的利器,属于王妃的! 同样,也是王爷的,因为两人是一体的。 “走吧。”原野招呼一声,院子里的人,各就各位。 只是从今晚以后,谁都不会再轻省了就是。 东次间,魑一和魑四重新跪倒在五福和阿九面前,行了一个大礼。 “起来说话吧!”五福含笑看着两人。 等他们站起来,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有被剑划破,有些露在外面的皮肤甚至冒出血痕,但大体没有什么重伤,不禁满意的点头。 他们能靠着自己的本事来到她的面前,就证明了他们自身的实力,也说明了他们这近两年在外,并没有白混。 尤其看着他们一身铁血冷厉的气质,五福更觉欣慰。 不过是两人,还有其余的人呢,她也有一支属于自己的利器了。 假以时日,这把利器,只会打磨得更锋利更亮,更所向披靡。 第1879章 不寻常的小事 魑一和魑四两人被五福瞪得脸有些滚烫,刚才面对诸多暗卫侍卫的时候,还不见慌呢,这回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阿九看出两人的窘迫,咳了一声,五福反应过来,指了一旁的椅子:“坐下说话。” “属下不敢,站着就行。”魑一道。 “坐着吧。” 见五福坚持,魑一迟疑了一会,便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魑四是看他行事的,自然也是一样。 “你们来了多少人?”五福问。 魑一拱了拱手,道:“属下把狼团里的老二血狼老三银狼留在南岳里主持。北燕是我和老四带着十二个兄弟来了,不知王妃需要多少人,还能从南岳调。” 五福闻言点点头,又让他简单的报告了一下这近两年的发展。 北极狼团这近两年可算是南岳新崛起的一股势力了,人数并不多,但都是好手,狼团讲究的是团体合作,所以他们接的任务,基本没有完不成的。也正是这样,要价也高,而狼团的雇佣成员,也在逐渐壮大中。 魑一带魑四回来,除了五福所召,也有在北燕招兵买马的意思,因为他们比起那些早已存在的各种势力规模,还差了点人。 “不知王妃召我们可有什么吩咐?”魑一说了狼团的情况,就问起五福的用意来。 “也没有什么,只是以备不时之需。你们在北燕继续经营狼团,对外,你们还是独立的个体,有需要你们的任务,我会让魑二他们去通知你。”五福又看向阿九,道:“你这边,可有什么难处的要解决?” 阿九想了想,从一旁的案桌上,拿了纸笔,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魑一:“我要这两人和右相勾结的把柄。。” “是。” 魑一接过纸张看了一眼,就把它放到一旁的小红炉上烧了。 五福暗自点头,不留半点把柄,这点做法很好,道:“今晚经了这一场,想必苏落等人也要和你们说道说道,下去吧。” “是。”魑一拱手,刚要走,又停下,道:“还有一事。” “何事?” 魑一有些迟疑,道:“兴许是属下多想了,这几天,城中多了不少江湖人,另外,属下偶然听见这城中的爆竹烟火价格贵了。” 五福和阿九对视一眼,道:“你再说说。” “爆竹价格急升,是爆竹的量短缺所致。”魑一迟疑着说:“或许是因为快要过年的原因?” 五福听了,觉得有点不对,就道:“这事,我会让小五他们去查,你们办王爷的事。” “是。”两人退下。 “你怎么看?这玩意寻常吗?”五福问阿九。 阿九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道:“过年,烟火爆竹都是必须的,价格上涨,倒是头一回听。” 五福歪着头,正要说什么。 阿九却忽然脸色一变,道:“要说不寻常的事,那有一点,就是紫微星黯。” “你是说,他陨落和爆竹有关?”五福脑中阴谋论一现,道:“是说有人要害他?要谋反么,用爆竹炸他?” 没这么儿戏吧? 第1880章 风雨来 五福所知道的谋反,都是轰轰烈烈的,起码兵临城下,围宫逼宫才像话嘛。 但现在告诉她,有人用爆竹来谋反? 这特么是在逗她玩儿吗? 阿九却盯着她:“祭祀,在皇觉寺。” 五福一愣,所以呢? “你说有人利用这祭祀做文章?” 阿九沉声道:“若是以前,我大概想不到,但有些过于巧合了!” 一个巧合是巧合,两个三个呢? “来人!” 五福拉着他的手:“你想插手这事?”不是说不管,任他自生自灭吗? “这事得先查个究竟。”阿九道:“五福,这一场祭祀,不但天子会去,皇室也会参加,甚至万民也都会参加,一旦起什么事故,会有很多人牵连在其中。” 五福松开手。 “你先歇息,别等我,我得去安排一下,让他们仔细查一查这里头可有什么猫腻。”阿九捏了捏她的手,快步走出东次间,往书房里去。 明天,就是祭祀了,时间紧迫。 …… 夜,悠长。 皇宫,坤宁宫,宋皇后毫无睡意的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黑得如墨的夜空,似有一场风雨来,她的眼睛无比的亮。 一道身影,宛如鬼魅,悄无声息的越过宫墙,落入坤宁宫内。 守在宫前的内监感觉眼前一花,揉了揉眼睛,问另一人:“你有没看到有黑影闪过?” 那内监缩了缩脖子,把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道:“你是眼花了吧,这鬼天气,冷得很,鬼都不来。” 问话的内监歪了歪脖子,也不再多问,也是,皇后关了这么些天,却没有半点要被解禁的意思,谁会找她? “环儿。” 宋皇后浑身一震,腾地转过身,看到一身黑的陆慎行,不禁冲了过去,压低声音喝道:“你来做什么?我不是让阿彩告诉你,不要来吗?” “我放心不下你!”陆慎行看着她的脸,道:“你瘦了好多!” 不但瘦了,脸色还极憔悴,脸颊两边都凹了下去,她受苦了。 “我还能忍受。”宋皇后沉声道:“倒是你,赶紧走,要是让人发现了,我们所准备的就都功亏一篑了。” 说着,她又兴奋的看着陆慎行:“可是都准备得万无一失了?” 陆慎行喉咙滚动了下,点了点头:“你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宋皇后双手握着,在殿里走来走去。 “环儿。”陆慎行把一个铁牌子塞到她手里。 “这!”宋皇后有些茫然。 “明日一事,不知成败,这是我留下的最后一支人,若是……你就动用它,至少可保你们安然离开,隐姓埋名。”陆慎行双手搂着她的肩,轻声的说了个名字。 宋皇后心头一冷:“我不要,我也不许你说这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环儿,这世上,有变故一词,我会全力以赴,但我也得给你留个退路!”陆慎行看着她的眼,道:“没有什么你们更重要。” 宋皇后鼻子一酸,双手抱着他的腰,道:“我们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到时候,谁都不会让我们分开。” 陆慎行闭目不语,只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属于她的味道,似要印在心中。 第1881章 事急 五福醒来的时候阿,身边床榻空无一人,伸手摸了摸身侧,凉的。 “外面谁在?” 紫玉走了进来,向五福行了一礼:“王妃。” “王爷昨夜没回来睡?”五福问。 紫玉回道:“书房的灯亮了一宿。” 五福皱眉,掀开被子下床:“服侍我梳洗。” 紫玉应了一声,走出去唤了人,丫头们捧着各色梳洗用品鱼贯而入,服侍着五福洗漱穿戴。 “早膳送去书房吧,我和王爷一起用。” 紫玉应了,又急忙取了带风帽的大氅披风,道:“外面天冷得很,也正下着雪呢,您还是要多穿点。” 五福任她披上,走出门,果然,天空有些沉,正洋洋洒洒的下着大雪呢。 她双眉皱起,今天并不是个祭祀的好天气,钦天监怎么就定了这么个日子。 墨兰拿了油纸伞,撑在她头顶上,挡着大雪,护着她向书房里去。 进了书房,阿九正揉捏着眉心,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五福,道:“怎么过来了?” 五福看他眉头皱起,便故意道:“你彻夜未归,让本妃独守空房,本妃自然得来寻夫啊!” 阿九被她逗笑,站起来,点了点她的鼻尖:“就你皮!” 五福朝后一挥手,捧着食盒的丫头们纷纷走进,把早膳摆在桌子上,她拉着他的手来到桌边坐下。 阿九看了一眼满桌子的精致膳食,笑道:“你来得及时,正好饿了!” 五福亲自给他盛了一碗燕窝鸡丝粥,放在他面前。 两人安安静静的用完早膳,各自漱了口,五福就道:“你一宿没睡?要不要先回去泡个热热的澡,小睡一下?” “这一宿还没有什么消息……” 阿九才刚说了个开头,就听到门外原野问小力他们的声音:“王爷可在里面?” “进来回话。”阿九坐直身子。 原野匆匆走进,草草的向二人行了一礼,脸带急色的道:“王爷,查过了,城中的爆竹烟火,虽然都是由不同人的购买,但最后都流向西城榆钱胡同龟子巷一个叫刘田的人。属下的人摸到那处,已经人去屋空。” 阿九脸一沉:“那屋子可搜过了?” “搜过,甚至在房梁都蹭到了一些火药。”这也是原野为何这么急的原因。 “蹭到房梁,那大有可能是东西堆放太多的原因。”五福插了一句,房梁得多高啊,都蹭上去了,那得垒得多高啊。 她皱起眉,爆竹是用火药做,这么多的爆竹火药,难道真是她想的那样,要炸什么? 阿九同样想到这一点:“立即追查这批爆竹的去向。”顿了下,又道:“往皇觉寺那边查。” “王爷,皇上的仪仗已经往皇觉寺那边去了!”一条灰影突然凭空出现,半跪在地上禀道。 阿九腾地站了起来,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去查皇觉寺的动静,所有可疑人物都抓起来!”好半晌,他才咬牙吩咐。 “是。”灰影出去。 阿九又对原野道:“让皇城司的司长来见我。” 他不得不作出最坏的打算,如果事情当真如他所想的有大变,那么,得准备救人。 第1882章 五福偷溜 有人意欲对燕皇不利或在皇室祭祀中要做大手脚,虽然一切都是他们猜想并没有得到实则的证据,但阿九却不敢赌,召见了不少的人,也下达不少命令。 五福一直坐在书房屏风后,听着各种的命令传达出去,等到没人了,才从内走出来。 “未必就是我们想的那样,要说有人对他不利,又会是谁?”五福问。 “若是知道,就不会是现在这样,处处得顾忌着,施展不开!”阿九苦笑一声。 只凭一批大量的爆竹的消失,就联想到有人意图对皇上不利,这说出去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和让人难以信服。 也正是因为这样,来见阿九的人虽然接了命令,却也是有些将信将疑的,并不太情愿依着他的话去做,甚至提出质疑,毕竟有些事错了,是要担责的,也是阿九自己说全担了这个责任才作罢。 其实不怪人家不信,哪怕阿九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若不是从钦天监正那边听到了帝星陨落的话,只怕也不会联想到这上头去。 而现在,即便是他比别人更了解一点信息,如此串联起来了,也不能肯定,是不是当真就是他们所想的那样。 “会是前朝的人造反吗?”五福想了想道:“或者,是皇后?是谁在背后帮她,不是一直还没查出来吗?” 阿九双眉蹙起:“若是她,难道就只为报复她?这段日子,她一直被禁足在坤宁宫。” “要不,我去皇觉寺那边看看?”亲眼看一看现场,才更好的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也才能更好的应对。 阿九想也不想的回绝:“不行!”见五福看过来,他就道:“情况未明,你不能过去冒险。” “这有什么冒险的,我只远远的看着。”五福呵呵的笑道:“再说了,皇帝出宫,这防卫肯定都做得极好的,你别太担心了!” 一个皇帝出行,可是明里暗里多的是人护着呢,真当人家吃素的不成?若真的就让人偷袭到了,那燕皇这些年坐稳皇位,是靠的运气吗? “听话!”阿九瞪她。 五福撇撇嘴,看到他眼底下的一圈青黑,就道:“那你也听话,一宿没睡,看你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阿九也累了,如今也就等着结果,也无甚事,就道:“那我去沐浴一下。” 一夜没睡,阿九又被温热的水泡得浑身酸软和放松,还真的倒下床就睡着了。 五福让丫头们都放轻声响,不许惊动他,又唤了墨兰来:“去叫小七,让魑六准备,我们去皇觉寺。” 墨兰皱眉:“王妃要出行?是不是得通知苏侍卫安排亲卫护送。” 她并不知阿九不让五福前去皇觉寺。 “不用,就我们几人悄悄儿的去。” 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是好事,人少更方便行事。 她也不是故意要逆阿九的意啦,就是想着过去看一看热闹。 墨兰看她意已决,便下去安排。 顷刻,一辆朴实的马车,从晋王府的侧门驶离,往皇觉寺的方向去。 第1883章 出事 已是年关,北燕皇城人来人往,尤其燕皇登基这些年,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盛世越体现在这个皇城里,特别临近过年,百姓喜气洋洋,穿金戴银的,更显得热闹繁华。 北燕自入了冬,尤其是进了腊月,就连连下大雪,皇家祭祀的日子也不例外,天色微暗,下着雪花,却丝毫不掩街上百姓的热情。 这是为何? 今日是皇家祭祀的盛典,空前盛大,这自然让人们欢喜得如过年一样,纷纷涌向皇觉寺去凑个热闹,沐浴皇恩。 街上,马车一辆接一辆,不少拿着香烛的行人涌出城去。 皇觉寺,也早已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 明黄的御驾辇车,被一队队的侍卫密密麻麻的包围着,后头还跟着燕皇的几个儿子以及皇家的宗室子弟,还有部分官员。 “皇上,喝点热水吧。”路公公把一杯热水奉给燕皇,有些担忧的看向他的脸色,道:“皇上,可需要让太医来给您诊平安脉?” 不是他平白担忧,而是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些苍白和孱弱的感觉。 燕皇咳嗽两声,皱眉道:“不必,等回宫再说。” 他也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可哪里不妥当,又说不上来。 绵长的钟声敲响,路公公掀起用金银丝线绣着五爪金龙的车帘子,道:“皇上,皇觉寺到了。” 燕皇闭着眼,点了点头。 路公公退下车去,伴在车驾旁。 皇觉寺有普通百姓的路,也有专门给皇家和贵人行车马的路,御驾一直到寺门前,寺里的方丈领着寺庙里的弟子朗声迎驾。 等了片刻,燕皇才又被路公公扶着手下了车,道:“平身。” “皇上,客院已准备妥当,请皇上入内休息片刻。”方丈平远大师道。 “有劳大师。”燕皇淡淡一笑。 众人护着燕皇走进寺内。 哪个时辰是祭祀的吉时,都是由钦天监和平远大师经过测算定了的,只等吉时一到,燕皇就亲自焚香祭拜。 山下,人头涌涌,全是赶过来凑热闹的百姓。 “王妃,马车走不进去了。”魑六对车内说了一声。 五福撩起帘子看了看,道:“我们下车走着去。” 墨兰跳下车,扶着她走了下来。 为了不引人注目,五福也没打扮得多出格,只穿了一身素色锦袍,披着狐狸毛大氅,可她气质出众,下了车,也引来不少人张望。 魑六把马车赶到大车棚,又飞快的赶到五福身边,一行四人往山上寺里去。 而此时,阿九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浑身冷汗津津。 “谁在外面?”阿九按着狂跳不已的心,喊了一声。 听到叫唤的紫玉连忙放下手中事务走了进来,向他行了一礼:“王爷!” 看到是她,阿九一边掀起被子,一边问:“王妃呢?” “王妃去皇觉寺了。”紫玉回到。 “什么?”阿九声音猛地拔高。 紫玉吓了一跳,看着他刚要再回话,外头,原野匆匆而来,急声叫喊:“原野有事禀报王爷!” 阿九鞋也不穿,飞快走了出去,原野立即上前,赤红着眼道:“王爷,皇觉寺出事了!” 第1884章 大变故 皇家祭祀的大日子,又是天子亲自出现,这次选的地儿不是在皇家祭坛而是皇家寺庙,更能让百姓亲近,一睹天子风范,可以说是叫万民沐浴圣恩了。 谁都想不到,这样的盛典,这样庄重的典礼上,会出现变故。 那一张张兴高采烈三呼万岁的脸,都没有想到,他们很可能会丧生在这个盛典里,从此和家人天人永隔。 燕皇也没想到。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 随着悠长的钟声响起,祭祀的吉时,也开始了,先由方丈大师和礼部尚书主持了开场,然后是燕皇说一番乃感上天国富民强的官方话,便回到主殿拜祭。 “主子,是家里的人。”五福和墨兰他们已经来到寺前,突然小七指着一人说。 五福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一人脸色苍白的捂着胸口钻入人群,身后,还有几个人在张望追踪。 她脸色一变,对魑六说:“速去帮忙。” 小七和墨兰一左一右的站在五福身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魑六如同一条游鱼一般钻入了熙熙攘攘的看热闹的百姓里,过了一会,就拧着一人来到五福跟前。 五福这才看到,这穿着暗色衣裳的男子身上衣裳一被划破,湿哒哒的暗红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传来,一滴滴的血滴落在脚下的白雪上,宛如一朵鲜艳的红梅。 这若不是魑六支撑着他,只怕已经倒下了。 那人看到五福,口一张:“王……” 魑六捂着他的嘴,道:“叫主子。” “主子,快走。”那人道:“大殿下有密道,埋了火药。走,快走。” 五福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有多少?” “很多,很……”那人眼一翻,软软的倒了下去。 魑六一探他的鼻息,脸色变了:“没气了。” “主子我们这就离开。”墨兰护着五福就往回走。 他们所站的位置相对靠边一点,只要没入两边的小林中,很快就能离开。 五福却一把握住她的手,看一眼这黑压压的人头,又看一眼主殿,道:“必须疏散这些百姓。” “主子,我们不能冒险。” 五福看向魑六,道:“你去队伍后头用内力说善棚那边有人派钱。” 魑六皱眉。 “快去!” 魑六咬牙,只得往后掠去,一边飞快的掠走,一边说那话,果然,这往前涌的人,听到这话,纷纷往后看去。 人太多了! 五福道:“我们也帮忙去。” 而在大殿,燕皇接过一旁的平远大师递过来的火点燃巨香,那一根足有小儿手臂粗。 香一燃,烟雾缭绕。 燕皇跪在了蒲团上,在他身后,几个儿子宗亲子弟,官员也纷纷跪倒。 平远大师念起了经文。 “皇上,请告上天,焚经文。”一个面容朴实的和尚递上一叠手抄经文。 等燕皇接过,那和尚后退几步。 燕皇举着经文在烛火上点燃了,然后缓缓的放进聚宝盆里。 “皇上,小心。”一人闪身而出,一脚踢飞他手上的经文。 然而,一片带着火的纸片还是落入了那聚宝盆里。 噼噼啪啪,砰! 聚宝盆炸了。 第1885章 杀皇族 噼噼啪啪,砰的一声巨响,聚宝盆整个炸开了,碎片四溅,一缕夹着一股子难言的味道的爆竹硝烟蔓延开来。 原来这聚宝盆底部竟是藏了一些爆竹,或许是说这聚宝盆也被什么易燃的磷火给抹过,这火片儿一落,就如同油遇上火,哗的爆开。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大殿的人都惊呆了。 而随着最初踢飞燕皇手上的经文的那条灰影一声暴喝,路公公也反应过来,大叫一声护驾,侍卫们都围了上去,把燕皇团团围住。 燕皇却是在吸了一口爆竹所有的硝烟味儿后,肚腹猛地一搅,噗的喷出了一口热血,软软的往后倒去。 “皇上。”路公公尖利的喊:“护驾,护驾。” 就在此时,又是砰砰的巨响,从地底下接二连三的传来,震得整个大殿摇摇欲坠,房梁上的木梁掉落下来。 殿内,人群尖叫着往外狂奔。 “杀!” 那递给燕皇经文的和尚,撩起身上灰袍,从大腿上抽出长剑,向燕皇冲去。 随着这和尚一声杀,殿内的几个和尚也纷纷取出武器,直奔几个皇子去。 “护送皇上走。” 有人扛起软绵绵的燕皇,飞快的掠出大殿。 “父皇,救命,救我……” 噗! 大皇子被长剑抹了脖子,血溅在了上头慈悲的佛像上,它的眼,柔和的看着这一场杀戮。 “快跑!大殿快塌了。” 巨响仍在传来,主殿摇摇欲坠,一些小的鎏金度佛从台上滚落下来。 所有人乱成一团,哭爹叫娘,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出去,却不比身后的屠刀快。 殿外山下,百姓仍是兴高采烈的,不知危险降临。 忽然巨响传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到主殿那方一阵巨大的尘灰,有人连滚带爬浑身带血的跑出来,不知谁尖叫一声。 “跑,主殿要塌了!” 随着这一声,百姓们惊了,也惧了,尖叫着往来路往山下跑去。 五福也被这一声巨响给炸得耳朵嗡嗡的叫,再看这人群疯了似的往下跑,心中不由一寒。 果然,有人摔倒了,有人丝毫不顾的往他身上踩了过去,一个两个…… 有孩子吓得哗哗大叫,有妇人哭喊着找自己的孩子。 “都别慌,往林子跑,从林子离开。”五福大吼一声。 这人太多了,就这么都挤成一块跑,很容易就发生人踏人的事故。 有人听到五福的话,纷纷往两边林子去跑。 五福又跃上一棵高树,利用那少得可以忽略的内力大声的疏导着人群离去:“不要急,别慌。” 墨兰和小七见状也纷纷像她这样,引着人往人少的方向走,不至于都挤在一个地儿,容易出事故不说,还走不快。 眼看着人都听到了,五福再看向主殿那边,只见官员等人都往外跑,身后,有人在追着。 她亲眼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和尚,举起锤子往二皇子的头砸去,看着他软软的倒下,而殿外的一根房梁砸了下来…… 不好,对方是要杀皇族的人! 五福没想太多,往那边掠了过去。 第1886章 仇人见面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素来让人向往的皇觉寺成了地狱一般的存在,不知哪冒出来的假和尚杀手,宛如举着屠刀的刽子手,飞快的收割着人命,或是皇族中人的命。 变故发生,也有人第一时间示警,这时,阿九之前的安排就起了作用,来不及细想晋亲王怎么未卜先知,前来护驾,缉拿刺客,维护这方秩序。 燕皇被自己的影卫和龙卫护送着已然离开,五福走近皇觉寺的时候,根本就不见他的踪影,也不知是生是死。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穿着精致脸色苍白的孩子踉踉跄跄的向五福跑过来,在她身后,一个凶狠的假和尚把剑从她的后背捅了进去。 噗。 五福仿佛听见了刀剑入肉的声音,那样的清晰。 妇人往前倒去,她抱着的孩子也滚落在地,吓得哇哇大哭。 而那假和尚,又向他举起剑。 王八蛋! 五福飞快的扑过去,按下戴着的手镯机关,一支细小的针向那击射而去,同一时间,她的长鞭也卷了过去。 那假和尚感到危险,不由偏头一避,暗器擦着他的脸部飞了过去,手中的剑不由一顿。 这么一息间,五福的鞭子已经卷住了他的腿,用力一扯,鞭子上的利刺扯下了一片布和血肉来。 墨兰和小七也都蹿了过来,两人对付一人,轻松不在话下。 五福抱起坐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孩,这是燕皇最小的儿子,好像是叫明栋? “别怕。”她擦了擦他的泪水。 小家伙看到五福,眨了眨眼,抽噎着,搂着五福的脖子,跟搂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着叫了一声:“皇婶婶。” 五福愣了下,她进宫的次数其实很少,虽然也和这小家伙见过,但没想到他会认得她。 一声婶婶,让五福心里又酸又软,将他抱进怀里,道:“不怕,婶婶带你走。” 这时,小七和墨兰已经把那假和尚给杀了。 “走。”五福也不顾这大殿内的人了,刚要往一边的小林子里钻,有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冒了出来,和五福对视一眼。 五福看到那人的眼,眸子半眯,鼻子一动,眼神凌厉起来:“是你。” 是那个在万寿节对她动手脚的男人,正是陆慎行是也,就是他,这气息她不会认错。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五福想也不想的就把鞭子向他甩去。 鞭子带勾刺,凌厉如风,陆慎行灵活的往旁边避开,手中的长剑向说五福怀里的小皇子刺了过去。 五福抱着小皇子旋身一扭,那长剑擦过了她的手臂,同时大喝:“拿下他。” 也不等五福的话落下,墨兰和小七不约而同的就和陆慎行缠斗起来。 陆慎行的剑气凛冽,招式狠厉,身形也极快,他快,小七也不慢,像是一头狼似的拿着匕首往那人刺去。 小七算是近身搏斗,墨兰拿着长剑距离较远的不时偷袭,和他相辅相成,两人平时也时常对练,这一番配合,极为默契,一时让陆慎行手脚忙乱,有些狼狈。 察觉自己不敌,陆慎行第一个就想脱身,他凌空跃起,手中长剑虚晃一招,就往后退去,岂料,才转身,就对上五福笑吟吟的脸:“想跑路吗?” 一支长针,直刺他的大穴,陆慎行但觉浑身一麻,栽了下来。 第1887章 逮着大鱼 皇觉寺行动,陆慎行想过无数次失败的结果,想过自己可能会死在乱箭或刀剑之下,却从没想过眼下这一种,他被个女子给逮住了。 看着五福越来越模糊的脸孔,他的意识忽然回到首次和她交手的那晚,哪怕中了顶尖的迷药,她也还能毫不犹豫的对自己发狠,争取一丝逃脱的可能性。 这是个硬茬子啊! 陆慎行彻底失去意识前,脑中就只有这个想法。 “王妃,可还好?”魑六寻了过来,看到地上的人时,眉头皱了下。 “扒下他左臂的衣袖。”五福冷冷的开口。 魑六二话不说就拿了匕首割下了那条衣袖,一个细小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这……” “真是他呢。”五福蹲下来看了看,还以为自己多想了,才要验证一下,结果还真是。 她站起来,道:“搜一搜,把他身上藏着的毒药等全部搜出来。注意点,这是万寿节算计我的那个男人。卸了他的下巴,带回去,别让他死了,这可是条大鱼。” 在万寿节和她对抗过的人就在这出现了,打死她也不相信,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关联,这是个巧合。 魑六脸色几变,先点了这男人的几个重要穴位,又从他身上搜出几个药瓶药粉,连牙床也藏着一个药囊。 “走。”五福让魑六扛上这人,她则背着小皇子准备离开。 “王妃,我来抱吧。”墨兰看向她背后的小皇子。 小皇子却是紧紧的搂着五福的脖子,把头埋在她的后背,小身子微微颤抖着,他谁也不相信。 “不用了。”五福也察觉到他的不安全感。 几人穿过小路往山下走去。 皇觉寺出了大事,有人意图谋害皇帝,屠杀皇族,这让满城震惊。 燕皇第一时间被送回皇宫,皇觉寺方圆十里之内也都迅速的被围了起来。 阿九得知五福溜去了皇觉寺,而那边又当真如他们所料的那般出了大事,他也坐不住了,不管是不是在禁足中,快马往皇觉寺那边而去。 越接近皇觉寺的方向,就越看到不少人往城里的方向跑,包括百姓,包括一些官员世家的车马。 同样,也有不少的人和车马和他一样往皇觉寺那边而去,毕竟这一场祭祀,也有不少的贵族前往参与,如今出了事,谁能不惊?谁会视若不见? “嗬。”阿九不断的催着身下的骏马飞速前进。 皇宫。 莫太后正在礼佛,刚从蒲团上站起来,案桌上的白玉观音却突然倒了下来。 哗啦。 莫太后脸上一白,瞬间攥住了手上的念珠,惊惧的看着地上的碎片,心口突突的乱跳,恐慌蔓延周身。 “娘娘。”听到声响,水嬷嬷探头进来,看到地上的碎片观音时,也吓得面无人色,却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娘娘别乱动,老奴这就让人收拾,您先出去。” 莫太后扶着水嬷嬷的手,僵直的迈步,几乎把整个身体都依靠在水嬷嬷身上。 刚走出佛堂,宁公公就踉跄着脚步冲过来,一激灵扑在莫太后脚边,惊声道:“娘娘,出事了!” 第1888章 要变天了 莫太后匆匆赶到养心殿,几乎整个太医院当值的太医都赶到了这边,没在的,也正在赶回当中,另外,还有一群嫔妃在殿外哭哭啼啼的叫皇上。 一旦山岭崩,她们的命运就没要发生大变,不到她们不慌。 听到哭声,莫太后就觉得脑门一阵一阵的抽痛,紧紧抓着水嬷嬷的手,冷着脸瞪着这群年轻的嫔妃道:“都哭什么,都给哀家回宫去,不许乱走动,谁若违哀家的懿旨,一律打入冷宫。宁公公,让人护送她们回宫。兰贵妃和贤妃都去哪了?” “太后娘娘,大皇子和二皇子等人好像不好了,贵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晕过去了!”宁公公回禀道。 莫太后心一跳,脸色更白了,看来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她走进寝殿内,只见燕皇脸色灰白的躺在床榻上,脚下不由一软,差点栽倒下去。 阿九所说的,紫微星暗淡,随时有陨落的可能,那日子,就是今天吗? 莫太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酸楚疼痛难当,惊叫出声:“皇帝!”又见所有人都跪在见礼,她急声道:“都跪着做什么,赶紧起来给皇上诊治,快。” “娘娘,我们在外头等吧,您在这,太医也不好施展手脚!”水嬷嬷道。 莫太后点点头,扶着她的手走了出去,坐在殿里,接过宫婢奉上来的热茶,抿了一口,颤抖着双手捧着茶杯。 忽然接连尖利的哭声从外传来,她皱起眉满面不悦,水嬷嬷对宫婢使了个眼色,宫婢出去查看,很快就走进来,禀道:“太后娘娘,贵妃娘娘贤妃娘娘求见。” 莫太后走出平时燕皇处理政务的大殿坐下,宣了觐见,只见两个平时高高在上的宫妃哭着进来,跪在地上语无伦次的说着话,无非是请太后下旨去救治跟着去祭祀的皇子们。 莫太后强忍震怒,让她们好生回宫等候,并约束宫妃,另一边,让人去请了中书省等大臣前来议事,也派人去请阿九进宫主持。 北燕尚未立太子,皇上尚在昏迷不醒当中,皇后被禁足,出了大事,也只能莫太后暂时主持大局,而她能信任和依仗的,也只有阿九。 哪怕这会有人说她谋私,也顾不得了! 她看一眼寝殿的方向,皇帝撤退及时,身上并无刀剑之类的伤痕,可却是昏迷中,听说还吐了血,这是为何? 皇觉寺的事传扬得很快,中书省本就有人在,接到莫太后的召见,很快就来了。 莫太后又恢复了年轻时垂帘的杀伐果断,一条接一条的命令下去,燕皇昏迷,北燕自己内部不能乱,所以第一时间就封锁消息。 而镇守边关等的将士,布防御敌的也要更谨慎。 皇宫内的布防同样增加了,侍卫们团团围住了养心殿,严防细作潜入。 随着事件的发生,以及皇宫内的布防升级,宫女太监都缩紧了脖子行事,所有关于宫内的消息,都传递不出去,一旦发现可疑人物,不管是谁的人,没有手令的话,立即抓捕入狱。 一时间,皇宫内,人心惶惶。 有人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天,要变天了! 第1889章 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阿九赶到皇觉寺附近,通往寺里的路,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极目望去,皇觉寺塌了一半,烟尘滚滚,不由心里一沉。 “王爷。”有侍卫停在阿九面前,回禀道:“没有发现王妃的踪影。” 阿九心中微寒。 “去找。”他冷冷的吩咐。 “是。” 几个属下刚要离开,原野眼尖,看到一辆马车驶来,不禁喜道:“王爷,是魑六。” 阿九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看到那辆简朴的马车车辕上,魑六正坐在其上赶车,而小七就坐在他身边,便立即催马过去。 魑六也见到阿九等人,不由勒停了马,让车子停下来,微微侧头对马车内动了动嘴,并从车辕上跳了下来站在车旁。 “王爷。”魑六和小七同时行礼。 阿九点了点头,来到马车后,冷着脸重重的咳了一声。 他很生气,这次说什么也不能任她胡混过去。 帘子被撩开,露出五福那张脸,满脸讨好的冲着他笑,还扬了扬手:“嗨。” 阿九冷哼一声,一直高高吊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心里的担忧也随着看到她俏生生的笑容时一消而散。 这个冤家! 心里再气,阿九也知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就道:“回去再收拾你!来人,护送王妃回府。” “哎,等等。”五福跳了下去,对阿九道:“你这是去料理皇觉寺的事?” 阿九的脸恢复冷然,看了皇觉寺那边的方向一眼,隐隐有烟尘传出。 五福拉着他的手走到车前:“你看。” 阿九看进去,只见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的躺在车内,一个小家伙也正呼呼大睡。只是他的小脸上有几条伤痕也满是未干的泪,小眉头不安的皱着,手也攥成小拳头,似是睡得十分不安稳。 这,不是明栋吗? 还有这男人又是谁? 阿九转头看向五福,等着她的解释。 五福沉着脸道:“这个事不简单,背后的人不止是要害皇上,还屠杀皇族。” 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所见所闻给说了。 阿九脸色大变,几个孩子,难道死了? “其余的人我不知道,我只恰好遇着了他。”五福看向小皇子的眼神带着怜悯。 小小年纪就经历如此惨事,必须要好好辅导心理才行,不然今天这一幕,怕是会他心里造成阴影。 “这人……”阿九握着拳,指了指那昏迷中的男人。 五福冷笑:“这就是那个在万寿节上我遇着的那个男人。” “什么?” “这人出现在这里,你觉得会是巧合吗?”五福看向阿九。 屁的巧合,在万寿节算计过五福的人出现在此,又发生这样的大事,会是巧合? 而且,万寿节那局,是皇后设的,而这人两边都出现了! 除非是这人来这里是打算浑水摸鱼,否则他就是和皇觉寺这事有关联! 阿九冷沉着脸对原野道:“找几个人,把他压去天牢,别让他死了!” 撬开了他的口,很可能就撬开了皇觉寺的关键!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侍卫催马来到阿九跟前,单膝跪地:“太后娘娘急召王爷进宫!” 第1890章 情况严峻 太后急召进宫,而不是燕皇,阿九和五福感觉有些不祥,只怕是燕皇有点不好了,不然不会是太后召他进宫。 皇觉寺的情况尚未明朗,既然都来到了,阿九也不争这一点时间,还是决定先去看一看皇觉寺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好心中有数。 抢出一个小皇子,五福也没和阿九前往,只带着他回府,稍微收拾一下,就递了牌子进宫。 而阿九,从皇觉寺出来的时候,身子有些发颤。 假如这事和宋皇后有关,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谋害皇帝是为了报复,那几个皇子呢? 这一次皇觉寺所发生的惨剧,可谓十分恶劣,且不说死伤的官员和寺里的和尚沙弥,因为事件发生突然,百姓恐慌逃离时还发生了才踩踏事故,死伤无数。 而皇族,就是燕皇这嫡支,除了被五福偶然抢救到的不过四岁的小皇子,其余如大皇子二皇子身亡,另外三皇子重伤,只吊着一口气,能不能活过去还难说。 这么大事件,也不知从何时就开始策划,以至于造成如今的局面。 阿九顾不得心中的悲伤,更顾不上什么越庖代俎,一个接一个的任务吩咐下去,毕竟事件已发生,后续却还多的是事情呢! 大致了解过皇觉寺的情况,阿九也不多留,立即往皇宫赶去。 …… 燕皇仍未醒来,他昏迷的时间越长,就越叫朝臣心慌,生怕山陵崩塌,这还没立太子呢。 阿九进得宫来,第一时间就先去了燕皇的寝殿,几个太医惶恐的在诊断商议。 他上前看向榻上的燕皇,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龚大人,你们可诊出什么来了?”阿九问着太医正。 龚太医所以犹疑了一会,就道:“皇上身上并无其它外伤,内伤也没有,他的脉象时而沉缓,时而急促……”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何还不醒?”阿九打断他的话。 龚太医抿唇道:“臣初步断定皇上是中毒。” 中毒? “至于是什么毒,还得彻查,也得等皇上醒来。”龚太医回道。 确诊是什么毒,是需要望闻问切的,对象是皇上,更得谨慎,因为一旦断定错了,用错了方子,很可能会让情况更坏。 “那请龚大人先想法子让皇兄醒来。”阿九当下决定,又对路公公道:“让人去本王府里,让鬼医进宫。” 路公公惊魂未定,却也知道阿九的那个鬼医,是个极有本事的人,立即就应了。 皇上是他的天,这天要是塌了,他也不会好过,也不好过不了。 阿九又看了燕皇一眼,退了出去。 养心殿内,莫太后正和几个大臣说话,看到阿九来了,松了一口气。 阿九先行了一礼,也不寒暄废话,直接了当的对着几个重要大臣说道:“皇兄仍在昏迷,太医初步诊断是中毒,何时恢复还是个迷,朝中的事还得拜托几位大人。皇觉寺那边,本王去了解过了,大皇子和二皇子没了,三皇子重伤……” 砰,莫太后的茶杯摔落在地,脸色惨白。 第1891章 噩耗后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莫太后脑袋昏昏沉沉的,心跳加速,以后宫不可干政的借口,把这一摊子事都交给阿九和那些个大臣处理,回到慈宁宫,连吃了几丸清心丸,又听到五福求见。 她之前在和大臣们议事的时候听到她进了宫,便歪在榻上软绵绵的说:“让她过来吧。” 五福很快就来了,还抱着小皇子靳明栋,小家伙紧紧的搂着五福的脖子,一脸的惶恐,一抽一噎的,显然刚才哭过。 “母后吉祥。”五福屈了屈膝,又拍了拍小皇子:“栋儿,快给皇祖母请安。” “小五。”莫太后一下子就来了力气。 小皇子扭过头来,看到莫太后,有些踌躇和害怕。 他知道眼前的人是皇祖母,但他平时也不常来这边,父皇也不喜欢哥哥们和他来缠着皇祖母,所以对莫太后,也算不上亲热。 “到皇祖母身边来。”莫太后招招手。 小皇子又紧紧的搂住了五福的脖子,显然,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被五福所救,他内心已经把她当成最可信的人了。 “不怕,皇婶婶还在这里,不走。”五福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皇祖母是关心你,栋儿是晚辈是好孩子,应该给祖母请安的。” 对于这个三四岁的小正太,五福表现出了极佳的耐心。 果然,听了五福的话,小皇子就挣扎了下,从她身上下来,按着之前乳母所教过的礼仪,跪在地上,正正经经的给莫太后磕头,奶声奶气的叫:“栋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吉祥。” “好孩子,快起来。”莫太后心中一酸,亲自去扶他。 在听到阿九带来的噩耗后,如今看到活生生的小五,莫太后是欣慰的,假如老三真的也不幸没了,而皇帝好不起来,这就是他唯一的子嗣了。 小皇子有些怯怯的,看了五福一眼,见她摆摆手,又看莫太后满脸慈祥温和,便顺从的任她拉着小手在榻上坐下。 是真对他好,还是伪装的,小孩子其实心里最容易感受得到,接过莫太后递过来的一块糕点,他接过,轻轻的说了一声谢,小口小口的咬起来。 莫太后摸了摸他只扎了个小总角的头,叹了一声,让小宫女拿了精致的小玩意来陪着小皇子在一边玩,这才看向五福:“这孩子,怎么?” 五福把遇到他的情况说了下。 “二皇子,真的没了?”莫太后听到五福说的,身子微晃,脸色刷白。 五福坐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道:“母后节哀。” 莫太后的眼泪唰地流了下来:“作孽啊!” 听到哭声,小皇子跑了过来,怯生生的扯着五福的衣袍,想了下,爬上塌,笨拙的擦了擦莫太后的眼泪,道:“皇祖母不哭。”又把刚才小宫女给他的糖剥了,送到她嘴里:“给您吃,吃糖不哭。” 这一幕,可让所有人都有些心酸眼红,莫太后干脆抱着小皇子大哭起来。 这下可好,她哭小皇子也哭,祖孙俩哭成一团,大殿内伺候的人也都抹起了眼泪,气氛低沉。 第1892章 当个奶妈子 等莫太后哭够了,五福伺候着重新净面,安慰了几句,说起小皇子的去留。 她知道小皇子的生母已经没了,如今出了皇觉寺这样的大事,死的死,伤的伤,后宫闻到噩耗只怕会更乱,这孩子的安置也得考虑。 后宫没有生育的宫妃多的是,她的意思,是不是找个温顺合适的暂时抚养他。 但这小家伙呢,心思敏感,察觉到她的意图,就哭得跟只被遗弃的小可怜似的,让五福好一阵内疚和感觉到深深的负罪感。 看,这会子,还在偷瞄着她们说话呢! 莫太后听了五福的话,也看了一眼小皇子,微微沉吟下来。 五福也不急,安静的等待着。 “如今后宫大乱,给谁都不合适。”莫太后让人把小皇子带离去玩,对五福道:“皇帝情况未明,假如当真……小五这孩子,怕是会是唯一的储君之选,多的是人想争着抚育他。” 五福倒没觉得惊愕,毕竟燕皇就那几个儿子,却已经死了两个,重伤一个,能不能活下去还难说,就算能活,是不是个健全的也是个问题。 如果当真山陵崩,靳明栋成为诸君,也是理所当然,谁叫他成了那个唯一呢! 让五福觉得有些意外的是,直到现在,莫太后似乎没有要扶阿九当皇帝的意思。 她迟疑了一下,问:“母后,您意思是如果当真如我们所想的那样,要扶明栋上位?”顿了顿又问:“您,没想过阿九吗?” 莫太后眉尖蹙了下,道:“阿九不适合当皇帝,我也没想过。” 若是想过,早在先帝驾崩后,她多的是机会把燕皇给弄下来,扶亲儿子上位,风风光光的当个摄政太后二十年。 但她没这么做,一来,她并不是贪恋权欲的女人,二来,她不想。她把儿子真的养成了一个富贵闲王,教他自保也给他自保的力量,唯独没有教他恋权夺位。 直到发生燕皇辱她的事,她才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 但即便发生那个事,到如今,她依然认为阿九不适合。 “阿九心性过于善良,优柔寡断,缺乏了帝王的杀伐果决。”莫太后苦笑一声,道:“这也是拜哀家所赐,是哀家教成了那样,他不适合。” 五福道:“这也是因为您并非恋权之人。” 若不然,当个摄政太后,多风光,说不定还能成为武后第二,最终当个女皇呢! 莫太后轻叹:“那个位置太孤独了,哀家不舍得!” 何为孤家寡人,就是只有自己,算是她自私吧! “栋儿相信你,宫中正乱着,大皇子二皇子没了,想来贵妃她们也不会有心打理后宫事务,哀家说不定要接过这个担子,也没有太多心思去养那孩子。”莫太后把话题说回到小皇子的去向问题,看着五福道:“你救下他,看得出来,这孩子也极其的依赖你。” 她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皇子,小家伙哪怕在玩,也时不时的看这边一眼,眼神带着些许惶恐,他没有安全感。 “他信任你,这些日子你暂时养着吧!”莫太后说。 五福瞪大眼,嗄,这意思是,她要当个奶妈子? 第1893章 认栽 五福可没有养过孩子的经验,哪怕自己有个亲生弟弟,也只照看了几个月罢了,而且还都只是逗弄多,其余的都是奶娘甚至是花无双料理的。 如今,莫太后让她当抚育小皇子的奶妈子? 莫太后看到五福满脸愕然,便道:“你是他皇婶婶,又是他信任的,跟着你,这孩子会安全得多。另外,你养育他,将来不管如何,他都会记念你这一份情。” 五福却是有些忐忑,她倒不是要贪图什么恩情的人,若做一件事最先考虑的是恩情,带着算计去,那干脆不做为好,因为那很假。真心假意,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感受得出来。 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想像莫太后那般养出个白眼狼来,咬上自己一口。 莫太后瞥一眼五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想也不想的就拿了边上的一只小木偶敲了一下她的头,道:“你脑子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哪有这么多那样的破事,他才几岁?” 五福哎哟一声,摸摸鼻子,道:“母后,有个词叫恋母情结。” “什么鬼!你这是说自己的教导不行。这孩子实岁才四岁,还是一张白纸,加以引导,他自会按着你塑造的性格去长大!”莫太后真气着了。 五福皱了皱鼻子。 “母后,后宫那么多妃子……” “哀家绝对敢说,那些人,绝对没有一个比得上你待他真心。”莫太后冷笑一声:“你等着吧,哪怕现在贵妃和贤妃她们伤心欲绝,但等她们缓过来,绝对会不择手段的抢夺小五的养育权。” 自己的亲儿子死了,是伤心欲绝没错,但她们不傻,就会知道抓住什么人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尤其是在皇帝情况不太好的情况下! 而这皇宫,哪有什么傻子! 莫太后自己也不是,所以她才会让五福养育这孩子,一来是出于她的性情,二来也是为长远打算,总要为后代着想一二吧! 谁知道未来会如何呢,情分多攒一点是一点,清高是最没有用的! 五福也不是笨人,看一眼小皇子,他也正看过来,大眼睛跟小鹿眼似的,怯生生的又带着讨好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安全感的小家伙啊! “这孩子本就天生体弱,今天若不是遇着你,只怕已经……”莫太后轻叹:“也是他的福气。” “母后要是我说不行,您是不是会骂我无情?”五福苦笑。 莫太后哼笑:“哀家骂你作甚?不过哀家只说一句,你能搞定他的跟随,你自己搞定啊,哀家是不管了!” 小家伙感到气氛不对,已经站了起来,有些惶恐的看着五福,一副生怕她跑路似的。 看莫太后耍无赖,五福心想敢情她一时好心救个人,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了。 所谓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么? 五福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先跟着我吧。先说好,养歪了可不能怪我!” 莫太后道:“你不想养条蛇的话,自然会用心。” 五福嘴角抽搐个不停,姜还是老的辣,莫太后这是无赖实力碾压她啊! 第1894章 蛊毒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天色已暗下来了。 “阿九也不知要多久才能从那边脱开身,宫门落匙了,你今晚在慈宁宫里住吧。”莫太后让人收拾了一个宫室,让五福住下。 五福这一晚都睡得不太好,因为总感觉远处有凄厉的哭声传来,也不知是贵妃呢,还是贤妃,又或是别的谁? 而这晚,坤宁宫同样有人夜不成寐,宋皇后一直站在宫墙下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面容诡异。 “娘娘,打听到了。”她的心腹宫嬷来到跟前。 “如何?”宋皇后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厉声问。 宫嬷吃痛,却不敢叫出声,道:“娘娘,外头的说皇上昏迷了,大皇子二皇子他们死了!” 她可是用了一串碧玺和十块金条才换出了这个消息,可把她心疼死了。 这些个没蛋的死崽子,胃口大成这样,也不怕把他们撑死。 “啊。”宋皇后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大,只是那眼神里,不是惊惧而是兴奋。 那事成了! 好,死得好! 不过,星哥呢,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可还好? 宋皇后有些焦躁,却也只是抿了抿唇,道:“安置吧。”一边把手伸向她,一边小心的往前走。 宫嬷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目光在她那肚子上溜了一眼,皇后娘娘还在等什么呢? …… 养心殿寝殿,依旧灯火通明。 阿九等着白小白的结论。 白小白和几个太医都在讨论燕皇的不妥,中途,龚太医施针让燕皇醒了过来,但他清醒的时间并不长,而且极为虚弱,只嚷着腹痛,就又痛苦的晕死过去,昏睡中面容也在扭曲,显然受着极大的痛苦。 白小白重新施过针,又熔了一丸解百毒的药丸给他喝了,总算使他平静下来,但状态却没有完全好转。 白小白问过路公公,再结合自己和龚太医的诊断,心里隐隐有了点猜测,迟疑着说:“不是一般的毒,我怀疑是蛊毒。” 什么,又是蛊? 阿九面皮一抽搐,问:“什么蛊?” “醉千蛊。”白小白道:“就是一种在腹部滋长的虫子,啃食人的内脏而长,腹腔等同它们的暖巢。” 自从阿九之前中过蛊后,他也从圣女那边得了一份关于蛊毒的资料,这些日子一直在钻研,燕皇这种情况,很是和那醉千蛊有些相像。 “怎会这样?”阿九双眉皱起,看向路公公:“皇上平时有不适你不知?你们是怎么伺候的,竟让人下了毒也不知。” 路公公早在听到蛊毒时,腿已经软了,什么时候皇上的饮食被做了手脚,他们都没查出来,这这…… 这是要掉头的大事啊! “皇上这些天的脸色不太好,有一次也好像说腹痛,但都没让请太医啊。”路公公跪下来。 “封锁御膳房。”阿九冷着脸吩咐,又对白小白说:“可以确认这毒下了多久?” “难说。但现在就发作了,要么有引子,要么是已潜伏已久。”白小白道。 阿九看向床榻上的燕皇,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当天下至尊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惦记着暗害了? 忽然,他脸色一变,惊愕的看着燕皇,刚要惊叫出声,一个小太监先尖叫起来。 第1895章 开审 尖叫声响起,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见一小太监跌坐在地,惊恐的指着床榻上的燕皇。 “虫,虫……” 一条比头发丝大不了多少,手指长短的线虫从燕皇的鼻子蠕动着爬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得脸色苍白,浑身恶寒,尤其想到可能这样的虫子在他体内有很多,更是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把他拖下去,杖毙!”阿九反应过来,冷冷的吩咐下令。 有侍卫把那哭着求饶的小太监堵上嘴拖了下去。 “谁敢传出去,一律斩无赦。”阿九冷冷的看一眼在场的人。 白小白已经上前,拿了一个小镊子,夹起那线虫放进瓷瓶里,对阿九道:“王爷,这只怕就是千醉蛊,我得研究研究。” 阿九张了张嘴,点了点头。 “鬼医,这可该如何作解?”龚太医上前道:“若当真是这种东西在作怪,也不知有多少,皇上可撑不住的啊!” “我也没有这种解药,更没有蛊虫,我是鬼不是神,哪里知道,得研究啊。”白小白翻了个白眼道:“你们也得研究,否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们!” 诸位太医顿时脸色惨白,白小白的意思他们懂,他好歹是个外来的神医,他们可都是身上带着官职的,要是治不好皇帝,他们就得砍头了! “鬼医,太医院的药材多,不如你就在太医院住下,我们一起钻研,集思广益,说不定也能尽快研究出解毒方子出来。”龚太医立即道。 白小白闻言看向阿九,见他点头,也无可无不可的应下了。 “王爷,天牢带回来的那人醒了。”有侍卫进来禀报。 阿九神色一凛,嘱咐众人照顾好燕皇,他则往天牢而去。 …… 天牢里,原野和燕皇的心腹赵统领都在,在他们的对面,一人被双手双脚禁锢在十字架子上。 阿九的到来,让赵统领有些心情复杂,这人,是皇上忌惮的,偏偏他又逮着一个说是皇觉寺事件的关键人物。 没错,逮到祸害五福的那人,阿九就通知了赵统领,他才不会想让人以为这事是他策划的。 “这是……”阿九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是宫中的三等侍卫头儿,叫陆慎行。”赵统领道。 阿九眸子一眯。 陆慎行被卸了力气,软绵绵的微微抬头看了阿九一眼,嘴角勾起。 “你给皇上下了什么蛊毒?解药在何处?”阿九上前一步,直接了当的问。 赵统领瞳孔微缩,蛊毒? 陆慎行的嘴角勾了一下,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说,什么蛊毒?”赵统领亲自拿了鞭子,用力抽在他身上。 一鞭子下去,连皮带肉的勾飞,陆慎行却是连脸色都未变,哼都不哼一声,当什么都没听到,反正他早料到了这一天,也抱着必死的心去的。如今,也不过是意料之中罢了。 可惜的是,他现在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他们把他的力气都卸了。 得万万谨慎才好,绝对不能暴露出环儿来,所有的事,他担了就行。 “不说?”阿九冷笑,道:“来人,去把宋皇后带过来。” 第1896章 无药可救 带宋皇后过来? 在场的,不但赵统领一愣,就连垂着头的陆慎行也是嘴角微僵,眼神惊变,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了。 陆慎行忽然狞笑起来,用尽力气抬头,看向阿九:“晋王爷真是叫在下刮目相看,连辱母之人,都如此护着呢,这骨肉相连,叫人好感动,桀桀桀……” 听到这话,阿九尚且还没什么反应,赵统领却是脸色巨变,不由分说的狠狠一鞭子抽向他的嘴巴。 这力度,也不知使了几分,直抽得陆慎行的嘴巴裂了,他呸了一口,血沫混着牙齿吐了出来。 “恼羞成怒么你这只狗。”陆慎行桀桀的笑:“那狗皇帝快死了吧?嘿嘿,老天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我这是替天行道,这无德无仁的狗皇帝,早就该死了。” 赵统领听得双眼赤红,刚要抡起鞭子,却被阿九阻止了。 “怎么,想要拖延时间还是转移视线?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是送宋皇后的人么?”阿九淡淡一笑。 陆慎行哼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既然落到了王妃手上,又来到这个地牢,你以为是为什么?”阿九继续道:“因为王妃认得你啊,你心里不也明白么,不然,你说什么替天行道?” 陆慎行死死的盯着阿九:“狗皇帝辱你亲母,你竟然还要救他?” 阿九垂下眼帘道:“本王不知道宋皇后是怎么和你说的,不过本王只知道,你若不说,一旦皇兄出了什么事,皇后只有一个下场——殉葬!” 陆慎行讥笑:“你们皇室就只会欺负女人?就非要拉着无辜的人陪葬,也不怕头顶青天?”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阿九不再和他废话。 陆慎行脸上依旧冷漠,心中却是暗叫倒霉,又有一种果然时不与我,老天爷也不站在我和环儿这一边的想法。 本来皇觉寺一事已成了十分八九,最重要的皇帝也着了道,可他却偏偏那么巧的就落在了五福手里。 老天爷,就是这么的偏宠皇室吗? 还是皇室龙脉,自有真龙之气护着? 阿九站了起来。 “没用的。”陆慎行突然开口,笑了起来,道:“告诉你们也没有用。” 阿九转过头看着他。 “狗皇帝的蛊毒早就投养种下了,皇觉寺主殿响起的第一炮,那爆竹就藏了引子,只要炸响,毒烟起,瞬间就能引发他体内的蛊毒。”陆慎行嘿嘿直笑:“狗皇帝肚子里的虫子都从五官爬出来了吧?” 阿九脸色几变,赵统领看到阿九的气息转化,心下便是一沉,难道真是如他所说了? “蛊虫爬出,就证明腹内的虫已养成,多得装不下了,千万条虫在他腹部啃咬,嘿嘿,肠穿肚烂,生不如死,药石无灵,咳咳咳,这就是醉千蛊的霸道。”陆慎行疯狂的笑起来:“都是我干的,皇觉寺都是我一手策划,包括在他身上下毒,包括一切。怪不了我,狗皇帝,不仁丧德,天地不容,活该断子绝孙。” 赵统领忍无可忍,一个掌风拍过去。 噗! 陆慎行喷出一口热血,晕死过去。 第1897章 倒霉催 阿九走出天牢时,天空下起了飘雪,黑夜沉沉的,像是一只要张开巨口的猛兽,叫人压抑沉闷。 原野撑开一把黑骨伞挡在他头上,道:“王爷?” 阿九闭了闭目,道:“王妃在宫里,我不回府了,陆慎行的底子给捋一下,皇上醒来的时候说不定要看。” “是。” “你去吧。”阿九摆摆手,往前走去。 原野连忙让小太监把伞拿过去,送他回宫,等看着阿九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这才转身离开。 五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觉得身边一寒,双眼猛地睁开刚要暴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边:“是我。” 她看过去,阿九钻进了她的被窝,搂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里,汲取着属于她的馨香。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情绪低落,五福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问。 阿九却是看着她,忽然吻上她的唇,整个人压了上去。 被翻红浪,旖旎非常。 一场极致的恩爱过后,两人躺在床榻上相拥着说话。 “有什么不好的事吗?”五福亲了亲他的嘴角。 阿九用手指挑了她的一缕发丝在手中缠绕着把玩,声音沉沉的道:“他中了一种叫醉千蛊的蛊毒,毒入五脏,药石无灵。” “又是蛊?”五福睁大眼。 “蛊毒液,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种下了,已经生根发芽,我亲眼看到一条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虫子从他鼻子里爬了出来。” 五福顿觉手臂上全是鸡皮疙瘩,极其恶心。 “药石无灵?这玩意不能解?”五福强忍着恶心问:“当初你所中的心蛊已经是极其霸道的了,它比这个还要霸道?” “按着陆慎行所说的,若是发现得早,应该能解,但一旦已长成虫甚至已从五官闯出,那说明,他的体内有成千上万的虫子!” 我去! “你意思是说他等同于一只老母鸡,然后孵化了无数的小鸡仔,不,小虫子?”要不要太惊悚了些? “是。”阿九点头:“只怕比他所说的更严谨。” “这不科学啊!他可是皇帝,怎么被人家下了蛊毒都不知道?试毒的都试不出来?”五福有些不可置信,通常皇帝都有专门的人侍候饮食,非但要用银针之类的测试有没有毒,还有专门的小太监试食,等小太监没有什么问题才会吃用。 这怎么就能给他下蛊毒了? 阿九道:“总有无色无味的东西。而且,陆慎行说,这个蛊毒,还得要有引子引发蛊虫活动,平时,不会有什么异样。估摸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什么问题。” 引子? “引子是什么?” 阿九说道:“那些爆竹,第一炮。我问过路公公,就在他想焚烧经文的时候,爆竹炸了后,他就吐了一口血,我想应该就是那时候。” “所以他其实就是个倒霉催。”五福呵呵一声:“这就是你压抑的原因?因为他?” “他大概是真要死了!”阿九半晌道:“如果真如陆慎行说,他肚子里的虫子已经长出了,而且遍布的话,即便解了这毒,只怕也……而且,这也有个时间段,他未必赶得上。帝星黯淡,就应在这里。” 五福沉默下来。 第1898章 搜皇后宫 一夜再无话。 燕皇肚子里是不是长满了如线一般的蛊虫,在现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在现代的话,倒是还能用精密仪器给检测一下。 现在么,只能看太医们的医术,以及看老天爷了。 皇上遇刺昏迷,只能暂时休朝,但该干该做的,也是一点都不能含糊,半点不落下。 用早膳的时候,莫太后听了阿九的话,好半天没下筷子,最后还是让宫人撤了下去,端着茶问:“没得救了吗?” “鬼医他们会研究解药。”阿九道:“但是能不能解了,却是难说。” 莫太后沉默了一会道:“尽力吧,他是皇帝,该如何,尽人事看天意。” 阿九点点头。 “那人,是皇后的人?”莫太后淡淡的开口问:“皇后那边去了吗?” “已经有人去了,母后请放心,儿臣会处理的。” “嗯。我和你媳妇说了,小五那孩子受了惊吓,现在就黏着你媳妇,母后做主,让她先养着些日子。你可明白这意思?”莫太后看着他问,眼睛晶亮。 阿九看懂她眼里的意思,便道:“五福已经和我说了这个事,一切都听母后的安排。” 莫太后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去忙。 待阿九离开,她坐了一会,起身往佛堂而去。 坤宁宫。 宋皇后却是彻夜未睡好,明明得了个好结果,可她还是不断的做噩梦,以至于天亮了,她的眼圈是黑的。 “娘娘,宫门打开了。”心腹宫嬷踉跄着跑了进来。 宋皇后腾地从床榻上坐起来,未等她开口问话,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像是在快跑而进。 眨眼间,就见一队侍卫冲了进来,还有宫女太监,而在中间的,则是路公公。 “搜,给咱家搜。”路公公大手一挥,众人就翻箱倒柜的各处搜起来。 宋皇后心中一沉,浑身气得发抖,胸口处更是痉挛起来,指着路公公道:“路公公,你这阉货,好大的胆子,竟敢搜本宫的宫室,谁给你的狗胆!” 看宋皇后声色俱厉的样子,这要是换了从前,路公公会怂一点,但现在皇上中了那鬼东西,也不知能不能治得了,皇上要是崩了,他也只能跟着陪葬,他怕个鸟! 晋王爷查出来,皇上的毒大概和眼前恶毒的女人有关,就算是死,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眼看宋皇后还坐在榻上,路公公上前,直接就将她从榻上拖了下来,甩在地上:“等东西搜出来了,咱家自会跟娘娘解释,是谁给咱家的够胆。”又指着床:“搜,这凤床也得仔细的搜。” 宋皇后脸色微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莫非他们查到她头上来了?怎么可能?不是已经做干净了吗?是哪里出现了漏洞了吗? 砰砰砰,一阵翻箱倒柜,众人均无所获。 宋皇后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以为她是傻子吗,会把一些重要的把柄藏在这殿里? 她扶着宫嬷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冷哼出声:“本宫一天是皇后,就都是皇后,路公公以下犯上,拖下去杖毙!” 第1899章 奇耻大辱 宋皇后下旨杖毙路公公,众人都面面相觑,却没有人上前一步。 看着众人没有反应,宋皇后脸上滚烫,越发的愤怒,喝道:“怎么,本宫连使唤你们的资格都没有了?狗奴才,本宫不过是禁足,你们竟敢如此辱没本宫!” “皇后娘娘,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要越过皇上杖毙咱家?未免越俎代庖了,咱家是死是活,自有皇上处置,还轮不到皇后娘娘决定。”路公公搜不到什么东西,本就恼怒,如今听到宋皇后的话,忍不住冷嘲热讽起来。 众人听了路公公一番话,看了过去,心想,路公公真不愧是皇上最信任的心腹大太监,竟敢就这么和皇后娘娘杠上了,他就不怕,一朝这位翻身,第一个要处置的就是他? 他们却不知,路公公既然能当这第一心腹大太监,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是学得最好的。 他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在皇上出事之前,皇上已经在让赵统领去捋皇后的底子。如今皇上出事,又是十有八九和这女人有关,在他看来,宋皇后与死人无疑。 便是宋皇后走了狗屎可以逃过死劫,还有莫太后和晋亲王呢,他们就会放过皇后?要知道,她可是想弄死晋王妃呢,更重要的是,恨着太后啊! 所以,路公公敢杠,一来是有底气么。二来,也有豁出去的意思,毕竟皇上还昏迷着啊。 “你……你……”宋皇后指着路公公大怒:“狗仗主人势,狐假虎威了是不是,本宫要见皇上,本宫要参你一本!” 她说着就要往外跑。 “拉着她。” 两个宫女分别拉着了宋皇后,把她激得大怒,这一拉一扯间,本就只穿着简单宫裙的宋皇后领子被扯开了点,露出脖子上一节红绳子来。 路公公眼尖,道:“说起来,还有一处没搜。” 宋皇后顿觉心中一寒。 果不其然,路公公指着宋皇后道:“你们带皇后娘娘进去,搜一搜她的身。” “放肆!”宋皇后心下大惊,脸上更是怒不可遏。 堂堂皇后,要被一班狗奴才搜身,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本宫是正宫皇后,是国母,没有皇上的圣旨,本宫看谁敢!”宋皇后厉声一喝,死死的的瞪着路公公。 那两个宫女看向路公公,很是有些迟疑,皇后是被禁足,可没被废啊,搜身,说以下犯上,罪大恶极! “搜!”路公公道:“咱家自会大担着。” 宋皇后眼睛瞪大:“路阉货,你敢,你竟敢!” 路公公却不看她,只冷冷的一挥手,自有粗壮的宫嬷和宫女拖着宋皇后进了净房。 宋皇后不断的挣扎尖叫,却也抵不过几人的力量。 不过一会,几个宫娥就从她脖子上扯下一个小手指大小的玉瓶子,呈给路公公。 路公公一喜,扒开小小的瓶塞闻了下,什么味道也没有,但晃了晃,里面有液体。 他看向发丝散乱,双目呆泄,却死死的瞪着他的宋皇后,嘴角一勾,嘴唇无声的说了几个字:“你死定了!” “走!” 第1900章 压抑的气氛 路公公等人来得快,走得也快,那道开启不到一个时辰的宫门,又重新被紧紧的关上。 宋皇后依旧呆泄的趴在地上,脑袋空白。 “娘娘。”宫嬷战战兢兢的上前去搀扶宋皇后。 “滚!”宋皇后用力挥开她的手,站了起来,看向殿外,眼里全是戾气,一张因为瘦削而颧骨凸起的脸愈发显得刻薄怨怼。 宫嬷被她这一挥,跌坐在地,腰椎钝痛,哎哟出声。 宋皇后不理她,走到殿门口,面无表情的看出殿外,想要透过宫墙看整个皇宫。 她死定了! 路公公如此说。 宋皇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双眼露出一丝坚定的目光,不,她不会死,绝对不。 路公公把从宋皇后那处搜来的东西递交给白小白和太医们,又向阿九禀报了这事。 阿九沉吟了片刻,道:“这事本王知道了,如今皇觉寺那边的后续还在处理,都整理起来,等皇兄醒来,由他定夺吧。” 燕皇还活着,宋皇后是他的发妻,也从没颁布过废后的圣旨,除了最为尊贵的莫太后,没有人能越过燕皇去处置她。 不到最后,阿九也不会请莫太后定夺。 路公公应了一声,小心的瞥了阿九一眼,皇上真会醒来吗? 阿九很忙,忙着和那些狡猾的大臣们打机锋,安定内邦,还得随时注意外头的消息。 而五福,则带着小皇子靳明栋回了晋王府关上门过日子,虽然在慈宁宫也并无不妥,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别在宫里碍人眼为好。 后宫里,一如莫太后所料的那样,得知大皇子二皇子没了之后的消息,兰贵妃和贤妃几乎疯了,相继病倒,整日哭丧,哪里有心料理宫务? 莫太后总不能让后宫乱起来,接过了后宫事务,点了两个自己瞧得上有恭顺的妃嫔协助处理后宫诸事。 而三皇子,同样没熬过来,重伤不治,在事发当天半夜就去了。 一个皇觉寺事件,不但皇上昏迷,还死了三个皇子,官员百姓死伤也不少,偏偏日子还在年关,这引得整个皇城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几乎所有官员都保持一致,回到后宅严谨的交代自家夫人或主持中馈的主母,严格的约束子女下人,甚至交代亲戚,在这当口莫要生事造谣,更不能饮酒取乐,以免触了皇家的霉头。 不然,皇家这边死了几个皇子,你还在那乐呵呵的,是嫌头顶脑袋太稳固了不成?皇上现在是昏迷不知情,但难保他醒来秋后算账啊。 于是,在二十一年北燕皇城的年关,是前所未有的气氛低沉安静,连城中店铺都不敢在铺子外披红挂绿的,没有半点要过年的喜庆,反而有不少人家在办丧事,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五福听了这外头的世家作风,不由一笑,世家就是世家,会来事,难怪会屹立多年,成为世家大族。 她也就学着人家那般,严厉约束府中人事,更不能让人觉得,现在皇帝昏迷,阿九上位,是想谋朝篡位了。 第1901章 帝令,监国 年二十六,距离过年没几天了,燕皇醒过来,可他的状况就非常的糟糕,也十分的虚弱,腹中绞痛如同有一只手在里面无情的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 不得已,白小白联合龚太医一同给他施了针,暂时封闭他的痛感,并服下止痛的汤药。 一番折腾,燕皇脸色惨白的靠坐在床榻上,听着赵统领以及诸位大臣的禀事,也总算了解了皇觉寺那场祭祀的惨况还有调查的结果。 哪怕在病体沉疴中,当听到死了三个皇子,而自己身上中了一种蛊毒时,燕皇浑身的气息冷得如万年冰山,所有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燕皇在路公公的服侍下喝了一口热水,开始连连下旨,安抚受灾的民众,发抚恤金,追封死去的皇子并入葬皇陵,再追封在事故中死去的官员,其子孙可荫袭等等。 下了这几道旨,燕皇急喘几口气,额上汗水如珠子一般泌出。 他缓了缓,看向远远的站在远处的阿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又道:“晋亲王上前听旨。” 阿九愣了一下,上前跪下:“臣接旨。” “北燕不能乱。朕身体不适,北燕尚未册立皇储,暂由晋亲王监国,中书省协助,料理朝政。”燕皇看着他道。 阿九迟疑一会,道:“臣,领旨!” 诸位大臣相视一眼,也跪下来:“臣,领旨。” 让大臣悉数退下,燕皇这才看向赵统领和阿九他们:“那陆慎行,是皇后的什么人?” “回皇上的话,陆慎行是孤儿,原名陆少宁,少年时被前承恩公看上,带在身边培养,悉心教导,并认为义子,和皇后,是青梅竹马的义兄妹。十四岁时,陆少宁被现在的承恩公宋承艋陷害偷窃,一气之下离开宋府……” 赵统领说着宋皇后和陆慎行的关系。 陆慎行离开宋府后,自谋出路,误入了一个杀人越货的名叫八方寨的山贼寨子,被当时的寨主马夫人看中认了干儿子,并请了名师教导他武功。马夫人去后,陆慎行成了名副其实的少年当家,他心狠手辣,对当时不服他的人全部杀了,以少年之身坐稳了当家位置,并把八方寨发扬光大。 陆慎行不甘当一名山寨,用了几年时间,就把八方寨改头换面,成为杀人和出卖情报的组织,培养了不少死士暗卫。 至于他怎么会成为宫中的三等侍卫头头,是顶替了一个名叫陆慎行和他容貌相似的孤儿报名,再有皇后若有似无的提携,才成了这个头儿。 不用说,这是宋皇后蓄谋已久的。 青梅竹马的义兄妹,甘愿为她入宫当侍卫,甘愿为她鞍前马后,设局算计,谋害皇族,这样的杀头灭族大事,仅仅是因为一份义兄妹之情? 鬼才会相信吧! 两人在宫中,是否背着人见过面? 谁都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 燕皇同样想到这一点,眼中没有半点温度,放在被褥上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他被蒙在鼓里,小四的事是一件,这个事又是一件,而这一件,还很可能关系到他头上的颜色。 “把宋皇后带过来。”燕皇闭上眼,冷冷的下令。 第1902章 帝后相见 赵统领亲自去坤宁宫拿人。 燕皇又缓了一下,看着阿九问:“朕的身体,到底如何?如实说。” 兄弟俩对视着,阿九抿着唇,好半天才道:“不太乐观,小白正在寻找蛊毒的发解法,也派了人去南疆苗疆等地寻巫医。” 燕皇听了,眼睛眼睛闭上,眉头皱起,再度睁开时,瞪着阿九,道:“你是不是觉得朕很蠢?” 连何时中了暗招都不知道。 他不免又想到祭祀之前,两人争吵的场面,阿九曾问他,就不怕头顶青天? 这,就是老天爷的惩罚? 燕皇垂眸,嘴角自嘲的一勾,他污辱继母,罔顾人伦,老天爷也看不过眼了。 阿九不回话,木然的站在那看着他,别开眼去,道:“小五在我府中,由王妃暂时抚养,请皇上挑出一位宫妃抚育。” “只剩他了!”燕皇轻呵一声。 “皇上,都是老奴的错,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就没发现那蛊毒,老奴该死……”路公公忍不住跪了下来,双手啪啪的往自己那张脸上左右开弓起来。 “够了!”燕皇喝止他,道:“等朕崩了,你再死不迟!” “皇上!”路公公老泪纵横,道:“皇上寿与天齐,万不可说这样的话,您万寿无疆……” “行了行了,说这话有何意思!”燕皇摆摆手,看向阿九,道:“宫中正乱着,小五,由你媳妇看着也好,先暂时管着吧!” 阿九张了张嘴,想要说关我媳妇什么事,她又不是奶妈子? 可看到燕皇那张短短几天就已经凹下去的脸,话又咽了回去,什么都没说!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赵统领压着堵了嘴的宋皇后过来,一把推到地上,扯掉了她嘴上的手绢。 宋皇后痛哼一声,抬起头,先是看到阿九,然后转头看到了床榻上两颊深陷的男人,和他四目相对,身子一僵。 燕皇的眼神,很冷,那眼神,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凛冽,还叫人害怕。 宋皇后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想要往后挪,可身子僵硬得动弹不得。 燕皇看着地上的女人,看她脸容憔悴,眼睛大而无神,整个人失了往日的鲜活和端庄,哪怕她掩饰得再好,也掩盖不了她身上的戾气和怨毒。 是自己瞎了呢,还是从来就没注意到身边的女人的真面目? 在燕皇打量着她的时候,宋皇后也打量着燕皇,看到他瘦得脱了形,脸色惨白,她先是一喜,后是一惊。 她没想到那蛊毒这么霸道,会把一个人折腾成这样,肠穿肚烂? 宋皇后下意识地看向燕皇的肚子,很快又掠开,为什么还没死?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自己的处境。 他把自己带来,是知道了或者是确定了什么? 宋皇后有些慌乱,又强装镇定。 “皇,皇上,您怎么……” “朕只问你一句,你和陆慎行,是什么关系?”燕皇打断她的话,他精神欠缺,懒得和她扯皮。 宋皇后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的就辩:“什么陆慎行,臣妾不知道皇上说什么?” “不知道啊!”燕皇看着她,唇角勾了起来。 第1903章 炸出王牌 宋皇后看到燕皇的那个笑容,浑身寒毛竖起,心砰砰直跳。 “皇后,把朕当傻子耍,你很愉悦啊!”燕皇呵呵的笑,那笑,半点不达眼底,他看向赵统领,吩咐道:“挖了陆慎行的眼珠子,送给皇后。” “是。”赵统领转身而去。 “皇上!”宋皇后眼神惊惧,他,他疯了。 “怕什么?你们谋害皇嗣,谋害朕,不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吗?”燕皇淡淡的笑。 “臣妾没有,臣妾冤枉!” 燕皇一喝:“宋氏,朕不是要听你辩解的!你以为朕真是冤枉你要给你机会才把你压来问话?咳咳……” 宋皇后闭上嘴,看着他。 “朕不是傻子!”燕皇阴冷的眼神缠绕着她,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所以呢?皇上认定是臣妾,要处死臣妾吗?是为了这个事还是为了掩盖别的?”宋皇后呵呵的笑了起来,又瞥到站在一旁不说话的阿九,冷笑:“晋王也和皇上达成共识了!” 阿九垂眸不语。 “弑君犯上,谋害皇嗣,当诛九族!”燕皇冷道:“说,你们从什么时候下的手?解药在何处?” 能活,燕皇也不想死! 他不想! “臣妾不知道皇上说什么!”宋皇后倔强的别过头:“臣妾不认识什么陆慎行,臣妾是被奸人所害,请皇上明察!” “好,很好!”燕皇气极冷笑。 “皇上。”赵统领去而复返,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宋皇后瞥见,浑身一颤,嘴唇哆嗦了起来。 “给皇后看看。”燕皇闭上眼。 赵统领立即走到宋皇后面前,打开盒子。 “不,不,你别过来,别过来!”宋皇后不断的往后退,害怕得心口直颤,双手乱挥。 啪! 盒子被她拍落下来,里面带着血的眼珠子了出来,落在她的脚边。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宋皇后胃部翻滚,低头一看,一只眼球直瞪瞪的看着她,不由尖叫起来:“啊啊啊……呕!” 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再看到那眼珠子,双眼一翻,软软的倒在地上。 “弄醒她。”燕皇面无表情的看着。 赵统领也不含糊,直接在外面装了一盆雪泼在宋皇后的脸上。 宋皇后一个激灵,尖叫着爬起来,雪从她脖子上滑下领口,冻得她抱着双臂直哆嗦,脸瞬间就变得白了。 燕皇厌恶的看她一眼,道:“拟旨:宋氏清宜,得沐圣恩,贵为皇后,然其听信佞言,结党营私,有失妇德,谋害皇嗣,欺君犯上,难立中宫,废其皇后封号,收回金册宝印,废为庶人,贬入冷宫。褫夺承恩公爵位,诛九族……” “臣妾冤枉,臣妾从没有谋害皇嗣,臣妾愿意和那人对质,皇上你不能这么做!”宋皇后惊声尖叫起来,道:“皇上,你不能!” “朕不能?” 宋皇后道:“臣妾有喜了!”她上前几步,盯着燕皇的眼道:“皇上,臣妾有喜了。这是您唯一的嫡子,也是以后唯一能当储君的人选!” 众人愣住,看向她的肚子。 宋皇后下巴微抬,双手抚摸着小腹,看着燕皇,这是她最大的王牌。 王牌,得最后才露出来。 燕皇视线落在她的腹部,道:“朕的嫡子?” “没错!”宋皇后道:“皇上大可以召太医来诊脉!” 第1904章 贬入冷宫 宋皇后炸出一张王牌,燕皇非但没高兴,瘦弱的脸反而变得有点扭曲狰狞起来。 这和预想的不一样! 宋皇后暗暗捏了捏拳头,丝毫没有半点慌乱。 “朕的嫡子。”燕皇又念了一遍,看着宋皇后的眼神,恨不得变身猛兽把她给撕了。 到底是他的嫡子,还是那什么陆慎行的? 多年来,没有半点消息,现在就怀上了? 宋皇后,她敢祸秽后宫? 燕皇看了一眼路公公。 路公公立即秒懂,拢着手退出去,因着皇上身子不适,太医们大多在偏殿研究药方,他很快就请了一位太医进来给宋皇后诊脉,并让人收拾寝殿内的污秽。 “皇上,娘娘脉如走珠,已有孕月余。”那位太医姓钱,也是个会看眼色的,进来就看到殿内的情况,皇上脸色不佳,心里战战兢兢的,待把出喜脉后,也不敢说恭喜,只如实说皇后的脉象。 宋皇后听了,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一下,整个人放松下来。 路公公领着钱太医下去。 燕皇冷眼看着宋皇后:“这真的是朕的嫡子吗?” 宋皇后脸色一变:“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为你赴汤蹈火的好义兄,朕姑且会相信,可事实呢?三等侍卫头儿,武功高强,还能在中和宫助你设计晋王妃,朕很怀疑,他有什么地方去不得!”燕皇冷笑着说。 只差没说你他妈绿了我怀了野种,就要扣我头上! “皇上,您怎能怀疑臣妾!”宋皇后惊得后退几步,双手护着小腹,道:“这是你唯一的嫡子!” “怎么,陆慎行的爪牙没有告诉你,朕还有一个小五在吗?”燕皇呵呵的笑。 宋皇后面皮一僵。 燕皇忽然眼神一利,眸子半眯:“所以你们谋害皇嗣,谋害朕,非但是报复朕,还想拿你肚子里的这块肉来做文章,只要成为了唯一,朕就不得不让他继承北燕基业?把这天下变成陆?” 不得不说,燕皇还没病糊涂,这么一想就想出了关键。 宋皇后后退几步,强装镇定,道:“臣妾不知道皇上说什么,只知道,这是皇上欠臣妾的。”她看着他,眼里流出泪水:“你欠我的!” 她挑破了,这是唯一能保着他们母子的机会。 抓住已死的庆儿,戳他的! “你说朕欠你的?好!你要生,朕让你生,只要你有这个本事。”燕皇冷然开口:“压下去,贬入幽宁宫。” 幽宁宫,是皇宫的冷宫,有不少疯了犯了事的妃嫔在那住着,人在里面,不死也会熬疯! “你……” “朕会让你知道,哪怕你生出儿子,也不会如愿!拖下去。” “你,昏君,暴君!”宋皇后再忍不住,暴怒大叫。 声音渐渐远去。 闹了这一场,燕皇精气神仿佛被抽光了似的,腹部好像隐隐作痛,忍不住呻吟起来。 “皇上。”赵统领大惊。 燕皇白着脸,哆嗦着唇道:“皇后和那陆慎行的人,全部找出来,杀无赦!宋家,,八方寨,全灭!” 没有人在戏弄他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哪怕有依仗也不行,没有人能挑战他的尊严,没有人! 第1905章 立储君吧 圣旨下,皇后废,被贬冷宫,家族倾轧,震惊朝野,百姓惊。 让人震惊的是这皇后被废,被灭族的原因,竟是因为她策划了皇觉寺事件? 到底是出于什么仇什么怨,皇后作为国母,竟然要谋害皇嗣谋害皇帝? 后来得知皇后犯下了这样的大事也只是被废,而不是被立即处死,是因为皇后怀孕了,大家仿佛窥探到了一点秘密似的。 宋皇后该不会是因为想着给自己肚子里的那块肉腾位置,所以就出手清除障碍吧? 不过这是不是太牵强了,这宋皇后就肯定那块肉出来的时候一定是个男婴? 又或者说,她会让它一定是个能继承皇位的男孩儿?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样的事其实也屡见不鲜,历代朝野,那些在高位的,用尽手段保证生下来的就是个男的,哪怕知道肚子里的是个女娃娃,等生下来抱给众人看的,就是男孩,俗称偷龙转凤,狸猫换太子! 但宋皇后未免太急躁了,就是有这想法,也不是现在就谋反吧,看,现在就黄了吧! 不过皇上下了圣旨,禁止议论这个事,人们也只能私下里说道说道,明上是不敢议论皇室中事的,谁个知道内情到底是不是就这样呢! 养心殿寝殿。 莫太后坐在绣墩上看着床榻上双颊已然凹下去的男子,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母后也瘦了许多,是儿子让母后担忧了!”燕皇虚弱的露出笑容。 莫太后道:“好好养着,太医们会研究出解法来的。” 燕皇扯了扯嘴角:“就算能,儿子也未必能等得到。” 莫太后喉咙一哽,抿起唇来,眸子内有些晶莹闪烁着。 “能看到母后为我担心流泪,死也值了。” “皇帝!”莫太后气得一哆嗦,沉着脸道:“莫要说那些晦气说话,你只需要好好的养着,朝中事,自有阿九和大臣们管着。等你好了,再接过来。” 燕皇沉默着。 莫太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皇帝,你立储君吧!” 燕皇抬头看过来。 “皇觉寺的事,闹得人心惶惶,朝中人心不安,这个时候立储,也能安定民心。”莫太后把自己的来意说了。 “母后觉得,该立谁?”燕皇看着她问。 莫太后眼中闪过一丝哀色,反问道:“还有别的选择吗?”只剩下了一个小五,再无选择了。 “朕以为,母后不会提,等朕崩了,阿九……” “皇帝!”莫太后喝止他,道:“哀家没想过让阿九当皇帝,他也不适合,你要为北燕着想。” 燕皇失笑:“母后还是最疼阿九!” 这个位置,哪是那么好坐的,那么孤独,那么多的规矩,像阿九那样,无拘无束的还有人护着,真好。 “朕会考虑的!” 莫太后嗯了一声,又问起了宋皇后肚子里的那块肉。 燕皇面容一冷:“龙种不能混淆,她算计得太多了,姑且让她做着美梦。” 莫太后轻叹,吩咐他好生休养,便起身离开。 “母后,你,恨我吗?”燕皇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莫太后身子微颤,好半天才说:“好好休养!”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燕皇看着她消失,露出个苦笑来,是恨的吧。 第1906章 够狠够刚 阿九奉命监国,临近休朝封印的日子,他也忙得脚不沾地,处理各种朝政,一直等休朝封印才从宫中回到晋王府,这已经说年二十九,赶明儿就是除夕了。 “明栋见过九王叔。”靳明栋跟着五福学看画片认字,看阿九回来,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阿九蹲下身子抱起他,和他对视着,问:“在王府里住着可还习惯?” 靳明栋点点头,双眼晶莹清亮,道:“习惯,皇婶婶对我很好。” 这话,可是发自肺腑,他觉得在王府里住,比在宫中有趣多了,也好玩,还安全。 “那就好,明天除夕,我们一起进宫陪皇祖母和你父皇吃年夜饭。”阿九笑道。 “九王叔,父皇身子可大好了?”靳明栋担忧的问。 “会好的。”阿九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头顶,把他放了下来。 五福就道:“栋儿去和小七玩吧。” 来了王府,靳明栋最喜欢和信任的人除了五福,就是她身边的人了,还有小七,十分喜欢跟在他屁股,虽然小七不喜欢说话。 这不,听了五福这话,小家伙眼就亮了,拿起画片道:“我和小七哥哥一起认。” 一旁的红玉笑道:“小皇子,奴婢带您过去吧!”说着拿了他的小披风给他穿上。 “外面冷,就在暖阁呆着就好。”五福嘱咐一句。 红玉应了,拉着小明栋离开。 紫玉带着丫头重新奉上了热茶点心,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阿九正在火盆前烤手,五福走过去,从后环着他的腰身,道:“还以为你得晚上才回来。” “想我了?” 五福大方点头:“想了!” 阿九这才转过头,拉着她的手在美人榻上坐下。 “这些日子事儿实在是太多了。”阿九说道:“我也才知道,坐在那个位子,真的不容易,很累。” 五福看着他脸容疲惫,就看了看小几上的西洋挂钟,道:“离晚膳还有些时段,要不,你先去睡一会?到了用膳我再叫你。” “这会睡了,晚上怕是会睡不下,让人去准备些热水,放点解乏的药材,我泡一泡去去乏就好。”阿九摇头道。 “也好!”五福立即叫了紫玉进来吩咐一番。 “这几天带明栋如何?他可有烦着你?”阿九问。 “没有,小家伙挺乖的,兴许是吓着了,也不敢太提要求。”五福笑着摇头,道:“我也就陪他说话,教他认字,再让小七领着他扎马,也好锻炼一下身体。” 阿九点点头:“母后已经提议让皇兄立储,估计年后就会颁发这个圣旨。” “他这身体没好转?” 阿九再度摇头:“越来越虚弱。” 气氛一时有些低沉。 “皇后那怎么回事?当真有了龙种?” 阿九嗤笑:“她这倒是捂了一张王牌,不过,只怕会是废牌一张。” 五福挑眉。 “有陆慎行这人的存在,皇上不太信这孩子的来路。” 五福吹了一声口哨,道:“这是说,皇后不但绿了他,还怀上野种?” 宋皇后这一招报复,够狠,够刚。 第1907章 留着过年 阿九看五福一脸佩服的样子,嘴角一抽,伸出手指一弹她的额头。 “我怎么看你好像很崇拜皇后此举似的!” “佩服呀!”五福耸耸肩,道:“别人负我,必还之,这很刚啊,谁规定只能男人负女人?咱们女人也能还击啊,当然,绿他并怀个娃就好了,杀人就算了!” 杀光所有燕皇的儿子,这又极端了些,而且还造成这么无辜的人死亡,这是枉造杀孽! “这还没证据。”阿九摇摇头,道:“不过是猜测,毕竟敬事房都有记录,时间上也对得上。” 正是因为敬事房有记录,所以皇后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龙种,还真不好说。 “所以说现在的技术还是落后啊,在后世,像这种事根本不用发愁。”五福得意的道。 “哦?” “后世有个叫dna的东西,是不是父子关系,用仪器一验就知道,可不是你们这样的什么滴血认亲哦。”滴血认亲根本不靠谱,只要有药,什么血都能混在一块。 “不管是不是,皇上也不会立废后肚子里的那个为储君的,皇室最忌讳龙种混淆,他也不敢赌这个可能性!”阿九道:“而且,已闹到这地步,他的尊严也不允许!” 别说现在还有一个靳明栋在,哪怕是几个皇子都死绝了,燕皇也不会立废后肚子里的为储君的,他只会从皇室中过继一个,再不济,有句话叫兄终弟及。 皇子都死了,燕皇自己也不行了,可他还有一个更名正言顺的人可以继位,便是莫太后的亲子,阿九。 废后以为燕皇是那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那真的是太天真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处死了她还要留着过年?”五福觉得自己真猜不透帝王心术,明明废后犯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罪名,甚至肚子的龙种不清不楚的,燕皇自己都怀疑了却还不处决,这到底是想什么? 留着恶心自己? 又或者,他中了蛊毒后,被折磨得心性越发变态? 阿九叹道:“皇室里,已失了三个皇子,只有小五一个,这时候明知宋皇后肚子里有孕也处决,朝臣也会上奏的!” “又是为了皇室脸面!”五福撑着下颌嘀咕。 阿九淡淡的笑了笑,哪里都有约束和规矩。 “你刚才说明日除夕去皇宫里用宴?”五福岔开话题。 阿九点头,脸色微淡,道:“临过年,出了皇觉寺的事,宫中损了三个皇子,按着母后和皇上的意思,就不赐宫宴了。” 往年的除夕,都会赐宫宴,百官同庆,与民同乐的。 但现在,燕皇身体也不好,又是损了几个皇子,朝中也牺牲了些官员,就不搞这喜庆的了。 “还不如自己在家里吃呢,去宫里,这大过年的,气氛只怕会更闷。”五福叹道。 “总不能让母后自己过除夕。” “嗯!” “王妃,水备好了!”紫玉走进来禀报。 五福站了起来,阿九就道:“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泡一会就好。” “哪有什么忙的,我给你按摩一下穴位放松放松。” 五福拽着他的手走了。 第1908章 除夕家宴 北燕永和二十一年,这是五福头一回在北燕过年,早早就和阿九带着靳明栋去慈宁宫请安,陪着莫太后说话。 途中,靳明栋被燕皇召去了,五福也早有准备,让墨玉陪着他过去,细细的嘱咐了小家伙一声,该如何行事。 “小五倒和你有缘,短短几天,就和你亲了!”莫太后含笑看着五福道。 五福道:“小孩子心性烂漫,只要耐性多点,就好了。” 莫太后挑眉道:“倒看不出你还有这个耐性,哀家以为你会带着他爬墙上树。” 五福听了咳了一声,故作伤心的说:“原来在母后心中,媳妇就是这个形象。” “少皮!”莫太后嗔怪,道:“他既然愿意和你亲,也好,将来不管谁养他,比你和他这情分他也会记着。” 阿九听了就道:“母后,后宫里的人动了?” 莫太后冷笑:“这后宫哪里缺聪明人?没有指望了,自然会巴望着那唯一的一个,只要他以后荣登宝座,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太后,谁不钻营?一会在宫宴上看着吧,多的是热情的嘴脸。” 阿九和五福相视一眼。 “是真心是假意,母后和皇上心中会有数的!”五福笑着岔开话题。 莫太后眉心却是有些担忧。 五福以为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不由看向阿九。 阿九摇摇头,握了握她的手,道:“母后放心,还有我呢。” 莫太后笑了笑。 …… 二十一年的除夕,大概是燕皇登基以来,过的最安静的一个除夕了,没有宫宴,没有百官同贺,因为几个皇子的死,也没欢歌载舞,空荡荡的大殿上,只有几个妃嫔和几个公主在,宛如寻常的百姓家。 莫太后坐在龙椅旁边属于太后的宝座上,看着打扮中规中矩,却又恰到好处精致的嫔妃们,垂了垂眸。 久不出现的兰贵妃和贤妃,更是卯足了劲要压对上一头似的,素净却又华丽的衣饰晃得人眼花。 而这两人,都围着五福说话,悲情卖惨的话,赞美的话,不要钱的说出来。 也是,皇后被废,谁不瞪着这个位置? 这晋王妃是莫太后的唯一嫡儿媳,讨好了她,就等于讨好了晋王和太后,傻子才不去攀关系呢! “皇上驾到。”內侍高声唱报。 众妃顿时激动起来,自出事以后,她们都没有见过皇帝,现在可算见到了! “皇上吉祥,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跪倒参拜。 “平身。”燕皇的声音很虚弱。 五福悄咪咪的抬头瞥了一眼,暗自抽了一口凉气,他怎么瘦成这样了。 双颊凹陷,眼大无神,脸色纵然不会太难看,但五福可以肯定,那上头扑了一层粉。 要用脂粉来遮掩,可见这张脸真正的脸色会是怎样的难看? 再看他身上那一身宽大的龙袍,空荡荡的,仿佛只有一副骨架撑着似的。 那什么醉千蛊,竟然这么霸道,比当初阿九的那个心蛊还厉害?这才几天啊,就把人给折腾成这副模样了! 五福却不知道,醉千蛊一旦开始发作,所有蛊虫都在活动,五脏的生机都在一点点的丧失,尽管燕皇的痛感被金针封着,可也封不住蛊虫活动啊! 第1909章 争夺谋私 人生无常。 五福在再见到燕皇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冒出这几个字,这不过才短短时日,一个人就变了大样,可不就是无常么? 燕皇这模样,简直是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 五福垂下眸子,开始相信钦天监那些人不是吃干饭的,这观星象,还真有点神乎。 “啊。皇上!”有妃嫔起身,在看到瘦削的燕皇,惊叫出声。 “大胆!”路公公呵斥出声。 众妃也都震惊不已,知道皇上不太好,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虚弱,好像随时要倒下似的。 “皇上,您……”兰贵妃上前一步,眼泪滚落下来,眸子里全是担忧。 燕皇道:“朕身子违和,让你们都担心了,今晚除夕,都坐下,吃个团圆饭吧。” “团圆饭。”贤妃喃喃的嘀咕一声,视线看向某处,若是她的儿子在,那个位置本来是他该坐的,现在却空着,她不禁看向燕皇,哽咽道:“皇上,我们的川儿没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在皇上跟前哭上一哭,等什么时候?得刷存在感啊! 但贤妃却忽视了现在是除夕夜,在这哭哭啼啼的,不是更晦气? 燕皇眉头皱了一下,尚未开口。 “好了,大过年的,皇帝难得精神头足,莫要提那伤感的。”莫太后皱眉开口:“来人,扶贤妃下去净个面。” 贤妃有些不自在和难过,哀怨的看了燕皇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心里咯噔一声,就屈膝道:“臣妾有罪,一时悲从心来才……请皇上恕罪。” “去净面吧。”燕皇淡淡的说。 兰贵妃嘴角勾了一下,活该,叫你卖惨,她看到站在燕皇旁边的小皇子,心中便是一酸。 酸的是,自己的儿子没了,不然,若是剩下来的是他,此刻站在皇上身边的就是他了,被立为储君的也是他,而不是这小崽子了。 老天不开眼啊。 心里不痛快,但兰贵妃面上表现出无比的热情来,对小皇子招了招手:“栋儿,你父皇身子违和,到兰母妃这边来坐。” 靳明栋缩了缩小身子,看向五福这边。 “不必,就在朕身边坐着吧。”燕皇开口:“传宴吧。” 兰贵妃讪讪的坐下,没事,来日方长,她总能争取到这小崽子的抚养权。 五福把兰贵妃的脸色看在眼里,心想莫太后真是料事如神啊,这就开始争夺谋私了。 各色菜系如流水一般被宫人端上来。 第一个说祝词的是莫太后,以茶代酒,祝北燕基业不倒,祝燕皇身子快速康健,紧接着,是小明栋,也祝他万寿无疆。 燕皇欣慰的点头,对五福道:“晋王妃教导还挺用心。” 五福起身福了一福:“随心而已。” “皇上,也不能一直麻烦晋王妃吧?且不说王妃只是婶婶,由她抚养皇子也不合规矩。皇上也需有皇子承欢膝下,不如把栋儿接到臣妾宫中,也好时常给皇上侍疾?”兰贵妃笑道。 小明栋有些惊惧的看向五福,小眼神露出点害怕,五福冲他眨眨眼,放心,你父皇不会答应的! 果然,燕皇搁下筷子,冷道:“他才几岁,给朕侍什么疾?贵妃是为朕着想,还是为自己着想?” 第1910章 诛心 别看燕皇如今瘦削虚弱的样子,可帝王的气势却是半点不减,甚至比之前更为的凌厉和锋利。 他对兰贵妃说的这一番话,可谓是诛心了,兰贵妃哪里坐得住,吓得一哆嗦,立即离座跪在了地上。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绝没有这个心思,臣妾只是担心皇上的龙体,想着有个皇子在身边,也能承欢膝下,皇上也会快些好起来!”兰贵妃哀哀的说。 燕皇哼笑:“是吗?不是想着把朕这唯一的儿子拢在身边,以后当个摄政太后吗?” 说到最后,话已经带了怒火,变得重了。 诸位妃嫔吓得一声不敢吭,更没有敢动一筷子,弄出半点声响。 除了太后娘娘,兰贵妃算是如今的后宫第一人了,可就在这宴席上,皇上说削她就削了,半点面子都不给,何况她们这些位份低的? 兰贵妃也被骂得脸色涨红,又是这样诛心的话,打死她也不敢认啊。 “皇上,臣妾没有。您这是剜臣妾的心啊,臣妾还不如随着渊儿去了!”兰贵妃匍匐着地哀声说。 “皇帝,好好的家宴,莫要发怒了。”莫太后开口劝了一句。 “是,母后。”燕皇冷冷的看向兰贵妃,道:“兰贵妃既然思念大皇子,这就回宫吧,给他抄几卷往生经,也全了你们的母子之情。” “皇上!” “下去!” 兰贵妃又羞又怒,站起来跪安,飞快的离开这个殿内。 众妃心中惴惴不安,不敢妄动,还是莫太后道:“没事了,都用膳吧!” 她先拿起筷子,众人这才敢动手。 燕皇也拿起筷子,岂料,这发过火,他心跳得极快,手也哆嗦着,脸色发白。 “皇上……” 咚! 燕皇往后倒去。 众人尖叫起来,殿内慌成一团。 “传太医。”莫太后按着狂跳不已的心,冷声吩咐:“你们都各自回宫吧。” 五福看着路公公抱着燕皇飞快的离开,叫过想哭又不敢哭的小明栋,将他搂着,轻轻的拍了拍。 殿外,不知何时又下起飞雪来,今年,寒冬很冷。 却说兰贵妃回到自己的景仁宫,砰砰砰一通乱砸,才稍微出了一点气,扑在榻上哭起来。 若不是她的儿子没了,她至于这样挖空心思的去谋别的孩子吗? 她谋私又如何,那满殿里的人,谁不是怀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皇上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子削她,丝毫没有痛惜她失了一个儿子,还说得那么诛心。 他真狠! 兰贵妃又为自己可怜的儿子哭了一会,才愤恨的坐起,心想,她这一切,都是拜宋清宜那贱人所赐,若不是她狠毒,渊儿怎么会死? 都怪她,贱人! 听说她怀了龙种,啊呸,害死了几个皇子,她还想生儿子,还想翻身? 她做梦! 自己得不到的,宋清宜也休想得到,也不能翻身,否则,那个位置,自己永远也得不到! 兰贵妃狠狠地攥住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憎恨,高声喊人:“来人啊!” 冷宫,死的人还多吗? 等兰贵妃的命令下出去了,她又听到宫人来报,皇上在她走后晕倒了,不由浑身一软,哆嗦了半天,道:“抬本宫去养心殿跪着!” 第1911章 想要你命的人很多 冷宫,是这座皇宫中最叫妃嫔们觉得害怕的所在,一旦进了冷宫,能翻身的可能性微之又微。 而在冷宫里待久了的女人,要么悄无声息的死去,要么老去,要么疯掉,能保持清醒的,都是心性极坚的。 宋皇后进了这个鬼地方,没几天就被折腾得憔悴不已,人瘦得不行。 冷宫是什么地方啊,死人有,疯子更多,时常鬼哭狼嚎的,特别是半夜突然嚎那么一嗓子,谁都会被惊醒。 宋皇后本就怀着身孕,正缺觉的时候,这被那些女疯子嚎惊醒过来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你正睡着,突然有个穿着白衣披头散发的人在你床边拽你的手或凑在你面部上方时,会直接被吓死。 这样的事,宋皇后经了几次,也依然没适应过来,时刻警惕着,整个人的精神可谓绷到极致,又吃不好,哪来的精神? 冷宫,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宋皇后站在殿内的破了一个洞的窗子后,看着黑沉沉的夜空,今天是除夕呢,为什么不放烟火? 是了,那暴君半死不活的,又死了几个孽种,哪会放烟火庆祝过年? 宋皇后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床躺下,肚子传来一声叫,好饿。 她低头看了看,眉头皱起,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真能把这孩子养到足月? 胡思乱想的想了一会,宋皇后睡着了。 忽然,感到一阵窒息,脖子好疼。 睁开眼,有人正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是一个女疯子,正恶狠狠的瞪着她,嘴里喊道:“毒妇,你去死,去死。我才是皇后,我才是。” 宋皇后吓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懵,开始猛烈挣扎起来,又推又踢的。 然而,这一挣扎,反让自己更处在弱方,躺倒地上,那疯子直接坐在了她的肚子上。 宋皇后一声闷哼,双眼翻着。 难道自己就这么死在这里? 砰! 身上的疯子忽地被人扯开扔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没有半点反应,也不知是死是活。 宋皇后咳嗽几声,看过去,只见一个容貌丑陋的老太监站在她跟前,低下头将她扶起。 “你,你是?”宋皇后看着他。 “娘娘,这样的事是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你确定你要待在这里吗?”丑陋的老太监蹲下来问。 宋皇后十分警惕:“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娘娘若想出去,我可以带你离开。” 宋皇后没说话,她不蠢,不会轻易的就相信跟前的人,谁知道是不是那暴君派来试探她的。 老太监见她不说话,也没勉强,道:“娘娘想清楚。”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塞到她手里。 “娘娘,这宫里,多的是想要你命的人,在在冷宫,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谁都不会调查。”老太监把那女疯子拖起来,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 宋皇后身子一颤,抿起唇,双手下意识的捏着那手上的包子。 想要她命的人,是谁? 宋皇后想到这后宫的女人,脸色沉沉。 第1912章 大限将至 新年的钟声响起,新的篇章又开始,但皇城里谁都不敢大肆庆贺,因为皇上在除夕夜家宴时突然昏迷,听说太医整夜的守着呢。 虽然皇上昏迷,但大年初一,按着惯例,百官还是进宫来给皇上拜年请安,鉴于皇上仍在昏迷当中,就只在殿外三跪九叩就算拜过年了。 整个年,燕皇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虽然龙体的状况没外传,但众人的心里就越没底,在惶恐中度过。 五福贵为晋王妃,晋王又被任命监国,未来如何,显而易见,不少夫人借着来给她拜年的由头,套话和混个脸熟,烦得五福头痛不已,最后以在佛堂闭关为皇室祈福不见外客,拒绝了所有的拜见。 而她自己本来在北燕就没几个交好的,认识一个颜尔,那家伙听说也跑到西域去了,也就没在外走动,安分的在府中教养靳明栋。 饶是如此,五福也比别人知道得多,那就是燕皇的情况很不妙。 从南疆苗疆那边来的巫医蛊医进宫去了,两人一诊,又用特意准备的蛊药引了一两条蛊虫出来,都说情况不乐观。 这样的线虫,细小而密集,它们能各处游走,不但啃噬五脏六腑,还钻到人的血管内去,哪怕现在用药,也得用最霸道的药,按着燕皇这虚弱昏迷的程度,未必能撑得过去。 而且还有一个就是用药,也未必能消除所有线虫,且那些在他体内盘踞已久,燕皇这身体也已经生机受损,难以痊愈。 谁都不敢替燕皇作决定,只能以金针唤醒他,让他自己选择。 能活,谁想死啊,再霸道,燕皇也要用药。 既然燕皇说要用药,两个巫医蛊医和白小白及龚太医,把药方一再改良,而燕皇也趁着精神尚在,也连颁发了几个圣旨。 所以,过年后一解印开朝,第一道颁布天下的圣旨就是封靳明栋为当朝太子,阿九监国,太子没有交给后宫任何一位宫妃养育,依旧让晋王妃抚养。 阿九夫妻俩,一时风头无两。 出了元宵,燕皇服下狼虎之药,陷入了昏迷,直至三天后才清醒,对外宣布龙体好转,迁往有温泉的别宫休养。 而正月一出,宋家灭族,那叫八方寨的也全部歼灭,一直被关在大牢里的陆慎行被处极刑,人头甚至送到冷宫让宋皇后看了一眼。 “皇上好不了了?”五福问阿九,这一个接一个的灭,除了他不好了要杀人泄气,她想不到别的。 阿九揉了揉眉尖,道:“那毕竟是狼虎之药,他本来就虚弱,现在更弱,虽然没再说腹部绞痛,但是人很虚弱,我觉得,就是今年的事!” 五福沉默。 “母后说,要去别宫住一段时间。”阿九又道。 五福瞪大眼:“这是皇上的圣旨?” 阿九摇头:“是母后自己的意思,她说希望他走得没有遗憾。” 五福也不知说什么好了,该说莫太后心大呢,还是心软呢,或者,有那么一点超出母子的情分? 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置喙的。 第1913章 死遁 二月,莫太后也前往别宫,五福带着栋太子亲自送了过去,并在别宫住了几天,她也见到了燕皇。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的,瘦弱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燕皇,像普通的病弱公子,给人一种温和感。 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放下戾气? 五福不知皇帝心中的活动,只知道莫太后每天会在固定一个时间,带着一本经书到燕皇跟前去读。 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反正五福就是看得不舒服,感觉很压抑,很快就带着栋太子离开。 栋太子既然已为太子,也该入住东宫,还得启蒙,得学习,受各个老师的教授。 而阿九监国事儿多,回府的时间也少,五福干脆也在东宫住下,也省得阿九跑来跑去,两口子见个面都难。 冷宫,宋皇后宛如一只惊弓之鸟,战战兢兢的看着眼前丑陋的太监。 进冷宫以来,她所受过的苦,过去几十年来加起来都比不过如今,被暗杀,被下毒,被疯子按打,种种折磨,早已让她频临崩溃边缘。 太可怕了,这里太可怕了! 尤其在看到陆慎行的人头之后,她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梦见他没有头的身子。 暴君,那个暴君,他好狠! “娘娘你还没想好吗?”老太监皱着眉看着墙角的女人,狰狞的脸上有些不耐烦了,道:“皇上和莫太后也都迁往别宫休养了,你可知道,你已经成了弃子?不杀你,就是任你在这自生自灭,你还想算计什么?” 宋皇后双手抱着肚子。 “宫中已立了太子,你这块肉,没希望了!”老太监望了一眼她的腹部道。 若不是他,她肚子里这块肉,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现在走,还能有一线生机,迟了,我也保不了你了!”老太监道:“你可别忘了,兰贵妃和贤妃可恨毒了你!” “你说,皇上和太后去了别宫?”宋皇后脸容有些扭曲。 老太监点点头。 “你是星哥的人?”宋皇后摊开手心,露出之前陆慎行给她的那块令牌。 “娘娘快决定吧!剩下的人,总能护你母子一条生路。”只要你不作妖。 “好,我跟你走!”宋皇后站了起来,眼里有些癫狂。 都死了,星哥死了,庆儿死了,她落到如今田地,他们却还活着。 她不能在这等死,绝不能。 老太监看她答应了,便道:“那娘娘去西北角等我,我还得布置一下。” 宋皇后按着他的话前去冷宫西北角等着,不一会,就见冷宫一处宫殿起了火,老太监飞快走来,拨开那处的一个废井,先在井壁摸了摸,听到一声响,便向宋皇后伸出手。 宋皇后看一眼宫墙之外,一咬唇,把手递了过去。 火势变大,发出滚滚浓烟。 不知谁大喊一声:“走水了。” 五福正教栋太子扎马步,看到不远处一处浓烟升起,眉头皱了皱,这天气,还会走水? 顷刻,自有人报,是冷宫那边走水,而宋皇后,被烧死了,世间再无宋皇后。 第1914章 狡兔有三窟 宋皇后‘死’了,冷宫的火扑灭,从里面拖出几个尸体,其中一人就是宋皇后。 五福却是有点不太相信,这未免太巧合,她早不死迟不死,在陆慎行死了,燕皇莫太后等人迁去别宫休养,她就死了? 对此,五福向阿九打出自己的疑问。 阿九却道:“她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兰贵妃和贤妃都不会放过她,两人都有点小动作,只是都被她躲过去,但也足以让她崩溃了,拖到现在,也不是奇事。” “这就有问题了,既然那么多的明枪暗箭,她都躲过去了,怎么就没躲过这场走水?你就不觉得,这走水,反而有点欲盖弥彰么?用火一烧,把人烧得辨认不出,似是而非,也就……”五福耸耸肩。 阿九剑眉一皱,道:“你意思是说她死遁?她有这个本事?” “她没有,陆慎行有。”五福说道:“陆慎行能把那八方寨给做大做强,培养了那么多的好手,别忘了,之前刺杀你的人,就是他们干的!你说陆慎行对她若是一心一意的话,会不未雨绸缪,给她留一条后路?” 托燕皇的福,派赵统领带人剿歼了那八方寨,所谓树倒猢狲散,有个小头头贪生怕死,便说了不少的秘密,刺杀阿九,也是他们干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不知道,只是陆慎行的意思。 不用想,这也是剑指阿九,意在莫太后,阿九若是死了,莫太后能不伤? 宋皇后是真恨毒了莫太后和燕皇,才做了不少的事! 阿九背着手,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 狡兔三窟,换着是他,也会准备一条退路,万不得已才能用的路。 “糟。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会不会去找母后他们?”阿九忽然一顿。 “我觉得这条路,不会太多人。”五福摇头,道:“八方寨已经没了,里面有多少人,想必你也知道。多次刺杀,又干了皇觉寺的大事,哪还有人?我想,就算是一条路,估摸也只是保宋皇后一命的人。她要是找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隐姓埋名,未必就不能安然。但若是拿着陆慎行给她的退路去干点什么,那就是自不量力,自己作死!” 通常这样的后路,不会太多人,毕竟人多显眼,但肯定是精锐,备下金银财宝,保她出来,衣食无忧,算是极好了。 但要是拿这些人去报仇雪恨,只能说自己作妖,往死路上走。 宋皇后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怎么选,就看她是不是聪明,又会不会辜负陆慎行的一腔心意了。 “也不能大意,我得往别宫那边传个信,加强戒备。”阿九沉声道。 “可以,但最好别大肆宣扬,让对方觉得我们相信她死了,她才会冒出头,也才好追踪。”五福道:“另外,我们这也是猜测,那具女尸到底是不是宋皇后,还得验证,她不是怀孕了吗?仵作一验,就知道了!” 阿九眼睛一亮,道:“我这就去!” 五福笑着点头,等他走了,才重新和紫玉议事,开了春,舅舅他们就来了,得寻个好宅子才行。 第1915章 执迷不悟 要是宋皇后听得五福和阿九的对话,只怕会叹一声一猜一个准。 此时城郊的一个小山庄,宋皇后看着眼前的人,脸色难看至极,她把视线落在站在前头的八字胡男人身上:“李逵?” 李逵,光禄寺少卿,没想到陆慎行还能安插一个人在文官位置上,而且还是五品官。 “娘娘。”李逵向宋皇后恭恭敬敬的施礼。 宋皇后自嘲一哼:“我一个废后,还称什么娘娘,叫我夫人。” “是,夫人。”李逵说道:“夫人,这个庄子是属下身边一个主管的名字,小是小了的,但环境尚可,也并不会引起人注意。夫人暂且在这休养,把孩子生下……” “这个且不说,我们的人还有多少?”宋皇后打断他。 李逵回道:“主子留下的这一支人,连同属下在内,只有二十人。但请夫人放心,属下们定会保夫人和小主子安然。” “只有二十?”宋皇后声音放尖拔高,这样的话,她要怎么报仇雪恨? 李逵看她一眼,道:“夫人,这二十都是精锐,也是主子留给夫人保命用的!” 宋皇后道:“钱银呢?” “钱银方面请夫人放心,定让夫人和小主子衣食无忧。” “李逵!”宋皇后盯着李逵,道:“星哥死了。” 李逵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哀伤,道:“夫人,我们已经从乱葬岗抢回主子的尸身收敛安葬了!” “他死得惨,五马分尸,我好恨!”宋皇后双手紧紧的掐成拳头:“我要为星哥报仇。” 李逵心中微沉,该来的还是会来,都让主子猜中了,她还是执迷不悟。 “夫人,主子说了,他若身死,不必替他报仇,他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夫人和小主子好好活下去!”李逵艰涩的道。 宋皇后眼神一利:“你怕了?” 李逵不语。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跟上星哥的,但既然星哥信任你,把你任为这一支人的头儿,他死得凄惨,你难道不该为他报仇雪恨吗?杀他的人,还逍遥快活的活着!”宋皇后冷声道:“黄泉路上,星哥不该自己一个人走,他也会走得不安心,那条路上,他该有个伴。” 李逵心里苦涩不已,说道:“夫人,我们这点人,若是去报仇,只是白白送死罢了,到时候,连夫人都保不住,属下更没脸见主子!” “不能硬碰,我们可以智取。”宋皇后盯着他,道:“你是鸿胪寺少卿,别宫你不熟悉?你不熟,我熟。你这身份,安插些人进去,有何难?” 李逵沉默下来。 宋皇后见他有些松动,循循善诱道:“我也不是说马上就要做什么,我自然也知道伺机而待这个词。” “夫人的意思是?” “莫太后的千秋节不是快到了吗?”宋皇后道:“那暴君那副半死不活的身子,想必不会回宫,千秋节就在别宫,那就是机会,为星哥报仇雪恨的机会!” 是为陆行报仇,还是为自己呢?只有宋皇后自己清楚。 李逵张了张口,见她脸上全是怨毒,想来是计算已久,不可能改变了。 第1916章 平和相处 莫太后的千秋节在三月下旬,永和二十二年,她也才四十六罢了,并不是整寿,鉴于去年年末死了几个皇子,如今燕皇龙体违和,莫太后并不打算办千秋。 “母后,您的千秋,便是不大办,小办也可,不能委屈了您!” 三月难得天气晴朗,燕皇被抬到院子里,躺在一张紫檀木躺椅上,看着莫太后说话。 隔着一张小几,莫太后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一卷经书,在二人身后,是两棵老杏,此时正是花期,上面缀满了粉色的花朵。 院子里,不远不近的站着一堆伺候的太监宫女,其中还有太医。 燕皇吃了虎狼之药,体内的蛊虫控制住了,但五脏六腑却是大有损毁,有时甚至出现供血不足昏厥,以至于他如今的身体十分孱弱,用珍贵的药材养着,拖一天是一天。 便是如此,也得随时有人在身边服侍,太医也是十二个时辰轮班待命,以免出现休克抢救不过来。 所以,燕皇如今好比一只易碎的瓷娃娃,孱弱,一碰就破,经不起折腾。 莫太后看了他一眼,他人瘦得很,双颊严重凹下去,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已经有点滑下去了。 她起身,亲自替他拉上去,又坐回去,道:“不过是过个寿,哪年不过?又不是整寿,何必劳民伤财。等哀家过寿那天,你们几个陪着吃个长寿面就好了!” “也太委屈您了。” “有什么委屈的!”莫太后翻开经书,道:“哀家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没见过?哀家自己觉得不委屈就行。” 燕皇还要再说,莫太后嘘了一声,道:“该念经了。”也不等燕皇说话,她就接着上次念到的地方念了下去:“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温和的腔调,似是踏破梵空而来,微风一拂,花瓣片片落下。 燕皇侧头看了一眼因为念经而更加虔诚温和的莫太后,唇角勾了一下,眼中神色复杂,似欣慰,又有几分不舍。 自那事后,他们何曾这么平和相处过? 待从院子回到寝宫,燕皇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听着赵统领的禀报。 “竟然藏得这么深?”燕皇苍白的脸布上愠色,胸口上下起伏。 宋皇后死遁,追踪这么久,竟然都还没寻着,这让他很是恼火,她一再挑战自己的权威,而现在的自己只能寄托在别人身上,更让他觉得无能。 “找!找到,格杀勿论!”燕皇猛地咳嗽起来,抓过一旁的帕子捂住嘴。 “皇上息怒,太医说您不能动怒啊!”路公公连忙去顺他的背,心里有些怪赵统领,既然王爷监国,去和王爷禀报就是,来烦皇上做什么,皇上要是崩了,他就能好了? 燕皇觉得喉咙发痒发甜,看向帕子,血红色刺目,他忽然咧嘴笑了,笑容悲凉。 路公公和赵统领也瞧着了,顿觉惊惧,噗通跪了下来:“皇上……” “去吧!”燕皇闭上眼,扔了帕子。 他的身子,越来越不好了,真是,不甘心啊! 第1917 最了解敌人的是敌人 太子东宫。 五福和阿九也在一旁说着宋皇后的踪影,上次经了五福的提醒,阿九还真找了仵作和太医去检验了死在冷宫的几具尸身,确定当中没有人有孕,宋皇后确实是死遁了。 “栋儿,你的背弯了哦。”五福拿了一根长长的竹支,轻轻的敲了敲正在案几上描红写字的栋太子,见他坐直了,这才又对阿九说:“她倒叫我意外,没轻举妄动,要是一直都这么蛰伏下去,那就天下太平了!” 说的是宋皇后死遁后,没第一时间去找人报仇。 “就算她肯蛰伏,也不能就此算了,卧榻之下岂容她人酣睡,她始终是个威胁。”阿九道。 “这倒是。”五福道:“不用太烦心,哪怕是条鱼,也会浮出水面透个气的,只要这一浮,就能摸着了。而且啊,我还真不相信她会一直蛰伏。” 宋皇后的性格,偏执疯狂,更是恨毒了莫太后燕皇,不然,她不会前前后后做这么多事,一次次失败还锲而不舍。 尤其是现在,她的家族灭了,老情人也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更能豁得出去。 “你倒是了解她。”阿九一笑。 五福嘻嘻的道:“最了解敌人的是敌人啊。” 什么怪论调,阿九端起茶抿了一口。 “舅舅他们已经在路上了,不出意外,最迟五月初,他们就能进京。”五福不再说宋皇后,转而说起花无双:“也不知道长生还和不和我亲了。” 阿九看着她,道:“等舅舅进得京来,我们大婚的日子也快到了,也该慢慢的筹备起来。” 这次花无双带着小长生来北燕,主要是为了五福和阿九的大婚日子,也叫有个娘家人送嫁的意思。 “你就不会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五福看了栋太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他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阿九抿起唇,摇摇头:“难说。” “所以喽。”五福耸耸肩:“看天意吧。” 反正就是个对外的仪式,办不办她不在意,便是不办,难道她就不是晋王妃了? “母后的千秋说不大办,我们去陪她吃个长寿面就可,近来朝事多,要不你先过去住几天?”阿九道。 “好啊,反正我也没事,我带太子一起过去!” “真的吗?”栋太子转过头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五福:“九王婶真的带我去别宫么?” 五福一瞪眼:“一心二用,不专心,罚你多写十张大字。” 栋太子小脸顿时一苦。 “好好写,写几个寿字,到时候送给你皇祖母做寿礼。”五福又道。 栋太子点点头,又埋头去描红。 阿九顿时乐了,斜睨着五福:“其实最该描红的是你。” 栋太子的字比她的还要好看。 五福伸出手向他腰间招呼:“够了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孩子面前,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阿九笑了出来。 栋太子听到身后传来的玩闹的愉悦的笑声,不禁也勾起唇来,真好,如果九王叔和九王婶是他的父母,就更好了。 第1918章 陌生宫娥 莫太后虽说不办千秋,但不管是为了讨好莫太后,还是在皇上面前刷个好印象,众官员都把早早准备的寿礼源源不绝的送往别宫,为博太后一乐。 五福带着栋太子进了别宫陪伴太后,有了孩子的到来,这个压抑沉闷的别宫,也有了生气。 别宫里,为了讨太后欢喜,挂了不少福禄寿的红灯笼以庆贺太后千秋,显得喜庆不少。 “……你也不用这么早就过来陪哀家。你走了,阿九身边没人照顾怎办?”莫太后笑看着陪她逛园子的五福。 五福扶着她的手臂,边走边道:“宫中侍候他的人多了去了,我早些过来尽孝,也替他尽一份。” 莫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问:“你舅舅要来了?” 五福眼神柔和,点了点头:“说是已经在路上了,因着我小弟随行,走得估摸要慢些,五月初该能到!” “嗯。” 五福挥挥手,让跟在两人后头的宫娥太监停了,她则扶着莫太后继续往前,压低了声音问:“母后,皇上的身子比上次见着,更弱了,他……” 莫太后看她一眼,长叹了一口气,声音几不可闻:“就是在熬日子,太医们不敢说,但哀家知道……” 她摇了摇头,站在一丛海棠面前,看着红色的花儿,眼神有些悠远。 “母后,还恨他吗?” 莫太后一笑:“人都这样了,恨什么?恨我自己没教好,才叫他做错了事?你不知道,过去那些年,阿九年幼,我们母子,是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的,走过来多少血雨腥风,明枪暗箭。恨?那个事在那些日子里,不值一提。” 五福悄悄地看她一眼,见她眼神复杂,其实莫太后自己也说不出心情到底是怎么样吧? “现在也挺好的。”莫太后淡淡一笑:“日子平淡,未尝不是幸,可惜的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大概这就是有一得必然有一失吧。”五福道。 莫太后点头称是:“所以得失如何,不必强求,都是命中注定!” 气氛有些伤感,五福岔开了话题,说起她的寿辰来,又说一些栋太子平日的趣事,把莫太后逗得直乐。 两人往回转,一群宫娥捧着各色的花盆往园子来,见到太后,纷纷退在一边,跪在地上。 五福随意一扫,那些盆花都是名贵的兰花品种,整理得极好看,该是都精心培育出来的。 太后喜兰,这是人人都知道的,这些兰花,不是为她准备的又是为谁? 五福收回视线,目光随意的往几个宫娥身上一扫,忽然在一个几乎跪在最后的宫娥身上停下。 这身影有点熟悉啊。 “皇祖母,九王婶。”孩童的欢喜声把五福的视线吸引过去,只见栋太子捧着一把杏花枝跑过来,身后跟着一堆的太监宫女侍卫。 “这孩子来了。”莫太后一笑,走上前。 五福也只得跟了上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宫娥正好抬起头来,又飞快的低下头去。 是张平庸的脸。 五福没来得及多想,栋太子已经把一捧花塞到她怀里,吱吱喳喳的说着话,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引去。 一行人远去,那宫娥长吁了一口气,晋王妃好敏锐。 第1919章 抚心自问 杨春三月,细雨淅淅,在莫太后千秋前一晚,阿九冒着细雨骑着马来到别宫,先在五福那边梳洗换了一身衣裳,才去拜见莫太后以及面圣。 虽说心有准备,但看到越来越虚弱的燕皇,阿九心中的滋味复杂不已。 “你要是不急着回你媳妇儿那边去,就陪朕坐会,说说话。”燕皇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虽是三月,但倒春寒的天气再加上阴雨,使得气温更冷,这屋里放上了几个烧得热腾腾的炭盆,把整个屋子烤得温暖如春。 阿九坐了下来,燕皇便问起他朝中事宜,虽然邸报每天都会送过来别宫,但他仍想听阿九说一说。 阿九也没有隐瞒,反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把近期朝中事给择重要的说一说,另外,他也把准备办了右相的事给说了。 燕皇听了沉默了一会,问:“右相门生遍布,你要办他,可有足够的证据?别整得门生在宫门静坐,造成哗变。” “三年前他左右科举以及这些年结党营私勾结奸佞陷害忠良的证据,我已经让人公布在了皇城报栏供百姓参阅。当然,右相也是皇上的老臣,该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阿九回道。 燕皇咳嗽几声,缓了缓,道:“右相这几年是有些膨胀了,他也经了两朝,年纪大了,是该乞骸骨了。” 不等阿九说话,燕皇又说起一些该如何处置朝中的老狐狸的法子,为君又该怎样用人等等。 阿九听着,眉头皱起。 燕皇所言,全是帝王心术,这么告诉他,是不是过了? “皇上,这些是不是该教太子?”阿九说。 燕皇深深地看他一眼,道:“太子年幼。” “再年幼,他也是太子,该学的也该学起来。”阿九说道。 “阿九,朕的时间不多了!” 阿九心中一跳,和他视线相对。 “朕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太子长大,但你有,教给你,就是教给太子。”燕皇道。 阿九别过眼,道:“你我是仇人,就不怕我谋了你的江山?” 燕皇哈哈的笑起来,笑得直咳嗽,一口血也染在洁白的手帕上。 阿九眼尖,腾地站了起来,急呼:“宣太医。” “不用!”燕皇抬起头,摇了摇头,淡定的擦了擦嘴角,就把那手帕给扔进炭盆里。 绢丝所裁的手帕,在炭盆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就已经消融在痰中,只余一缕烟气,以及烧焦的难言的味道。 “你知道我为何说,我没有时间了吧!”燕皇看着手帕消融,道:“兴许再过不久,我就如这手帕一样,消失于天地间。” “你说得对,这是上天给朕的惩罚,在惩罚朕罔顾人伦,对母不尊不敬。”燕皇自嘲一笑:“所以它不让朕活。自古帝王不长寿,朕也不会是个例外。” 阿九张了张口,艰涩地说道:“白小白他们仍在改良药方,会好起来的!” “这话是出自你真心吗?”燕皇转过头来死死的瞪着他:“阿九,抚心自问,你真的希望朕好起来吗?” 阿九怔住,半晌才有些颓然地说:“我不知道!” 第1920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燕皇的这个问题,五福问过他,就是他自己,也在夜深人静私下里问过自己,但是不是真的希望他好起来,或者死去,他不知道。 在知道他对母后做下的那些天理难容的恶心肮脏事,他曾恨不得他立即死去,恨不得手刃了他。 但当钦天监说帝星将陨落,当燕皇真的要一步一步的走向死亡的时候,他的恨好像没那么浓了。 燕皇于他,亦兄亦父,阿九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若不然,他不会在知道他对母后的心思和做过的事后那么失望和愤怒。 也正是因为这份感情是真挚的,他才这么矛盾,尤其在看到他憔悴虚弱得随时就能倒下的时候,阿九有些不忍。 “如果你能好起来,就让母后搬去我的王府。”阿九好半天才说。 燕皇又笑起来:“你还是太善良了。” 阿九瞪着他。 燕皇又正式起来,冷冷的道:“阿九,善良要有底线,要有个度,你的善良该像那没出鞘的剑才行。尤其是对敌人,你更不该善良,因为你的善良,会害死你自己,害死你身边的人!” 阿九脸色微白,双手捏成拳。 “母后把你保护得太好,以前你不懂不知道,可以,但以后你记得……”燕皇眼神犀利的看着他:“对敌人的善良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你意思是说,让我杀了你吗?”阿九冷笑。 “你若现在这么做,那就真是令我太失望,明知我命不久矣,你还让自己背上弑君的名声?” “你不是没死吗?”阿九低吼:“活着,就是有一口气,就有改变任何事的机会。” 燕皇看着他。 兄弟二人对视着。 “难怪母后说你不适合当皇帝。”燕皇淡笑摇头,道:“你不适合,但你不会想看着北燕走向灭亡的,你忘了当初是为了什么去的南岳?为的就是给北燕争取一统的机会。” 阿九垂眸。 “我和你说的,你听着,不管是教给太子,或是将来教给你儿子,给朕好好记着!”燕皇咬牙道。 阿九睁大眼。 “这天下,只能姓靳,若是太子无能不能继位,坐在这位置上的也只能是你,或你的后代,否则,朕死不瞑目!”燕皇恶狠狠地说。 阿九觉得眼前的人怕是病得疯了,等回到五福寝殿,已是后半夜。 “怎么去了这么久?”五福起身问。 阿九道:“他交代了许多,像是……遗言一样。” 他的心堵得很。 五福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说燕皇的那些所谓教导和‘遗言’心想这就是那所谓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别的不说,他有一句话倒是说得对了。” “嗯?”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阿九苦笑一声,将她揽在自己怀里,道:“我知道了。” 这一晚过后,阿九仿佛一夜长大,再回到朝堂之上,再不是从前的以仁为政,而是慢慢的变得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杀伐果断。 也是从这一晚开始,北燕晋亲王,开始了他真正的摄政治国之路。 第1921章 搞事前听个八卦 莫太后千秋,燕皇和晋亲王为表孝心,还是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别宫参演,另外也点了几个妃子公主和贵夫人作陪,男席也请了十来个王公贵族来饮宴。 尽管莫太后嘴上说不必铺张浪费,但为了安小辈的心,也坦然的接受了。 栋太子被阿九带去男宾那边,五福倒乐个轻省,陪着莫太后等人坐等看戏了。 现在废后‘已死’,宫中也没传出重新立后的意思,阿九摄政辅助太子治国,五福可真是这皇室贵族中的第一人了,谁叫人家又是太后的亲儿媳呢? 所以,五福身边可围着不少的夫人,恭维着她,巴结着她,说着各家的八卦。 其中一个贵夫人,说起那戚国公府的已被赐为二皇子妃的三小姐,这戚小姐有些倒霉,没过门就先守寡,对方又是皇子,现在没了,她也不好重新议亲,毕竟这是皇家的儿媳妇,只要皇家不开口,谁敢来抢? 就算是别人敢来抢,戚家也不敢随意许配了,名义上,戚小姐还是皇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啊。 听说二皇子死了后,三小姐也恨不得随着去,还真悬梁了,但被救下来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各家世家里谁不夸她一声贞烈? 五福听到这,心中有点不屑,做戏吧! “戚小姐可真是叫人刮目相看。”五福皮笑肉不笑的说。 那贵夫人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她这话里的嘲意,继续说着戚小姐的未来。 二皇子死了,这戚小姐除非等皇家开口允许随意议婚,否则就只能乖乖的在家守着,或者还有一条路,抱着二皇子的牌位进门,将来在宗室过继一子在膝下,照样风光。 而那戚小姐,隐隐有些愿意选这最后一条呢! “她才十六七岁,就愿意这么守一辈子?”五福讶然。 这么好的年纪,真个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夫人呵呵的笑:“王妃觉得委屈了?这于家族里,却可是名利双收的事。” 戚小姐若当真抱着牌位嫁入,皇家会乃念她高洁贞烈,以后谁都不敢小瞧和欺负她,通常这样的人在家族中也会受人高看和尊重。 而她自己带着嗣子过活,自己就是当家做主的太夫人,日子想怎样就怎样,同样快哉。 除此外,戚家也会得到皇家的看重和提携,毕竟人家大义呢! 五福觉得有些膈应,牺牲一个小女子,换来全家荣华富贵,世家惯做的事,不过若是戚小姐自己也愿意这么做,就不好说什么了。 各人选择,或许人家一开始就没奔着情爱来,只是为了尊贵的身份呢。 五福端起茶,抿了一口,回头得和阿九说一声,这放嫁与否也该和皇帝说一说,对方怎么选择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墨兰在廊栏晃了一下,五福眸子一眯,对身边的几人说了一声要去净房,便走到她身边去。 “怎么?对方动了?”五福悄声问。 墨兰点点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五福呵呵一笑,真是找死! 第1922章 好戏开台 五福会想到宋皇后是个贼心不死的,却没想到她真的会蠢成这样,靠着那最后的路隐姓埋名做什么不好?非要为了报仇雪恨而来送死! 该说她痴她狂呢,还是不自量力呢? 不过转念一想,若是换了自己呢,对方若是杀了自己的亲子,灭了自己的全家和爱人,她也会拼了老命拖着对方进地狱吧。 如此一想,五福也就不再默念宋皇后的愚蠢聪明,这全是个人选择,了不起她到时候让她死得痛快点,一并了结了这麻烦的事。 “通知王爷,他那边也可以动了。”五福道:“让小七寸步不离的守着太子,护着他别让他受伤。” 墨兰点点头,快步而去。 五福看了一眼戏台子,又临空招了招手,有个影子隐在暗处:“王妃。” “把观戏阁都围起来,也别让人来惊了这些贵夫人,所有出口都瞪着了,别让一个人逃了。” “是。” 待影子消失,五福才缓步回去戏台那边去,心里仍在想着宋皇后。 陆慎行给她的保命退路还是有点水准的,别宫防守得跟个铁桶似的,还是让他们钻到空子,潜了进来,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希望阿九那边动作快些,将人都一网打尽莫在横生枝节了。 “怎么了?”莫太后小声的问五福。 五福淡淡一笑:“没什么,母后安心过寿吧。” 莫太后眉一挑,又转过头去和身边的一个头发花白的夫人说悄悄话。 五福眼神转了一圈,心思又转到了宋皇后那身上去。 察觉宋皇后潜进别宫来,还是因为之前五福和莫太后逛园子时遇到那一行捧兰花的宫娥,其中一人身形有些熟悉,当时她没在意,直到前天,她路过花园时听两个小宫女提起宋皇后的时候,才脑中灵光一闪。 那个熟悉的身影,真的有些像宋皇后,虽然瘦削,但整体的形态,还是没差太多。 五福立即就觉得不对,让人锁定了她,一番观察跟踪,才确认了她的身份。 尽管知道宋皇后进来了,但五福却并没有打草惊蛇,因为她不知道宋皇后的人一共有多少,更想着要一网打尽,把这大麻烦给解决掉。 她先传信给阿九,说了这边的情况,又去见了燕皇,得了他的手令,调动着别宫可信的将领。 宋皇后能潜进来,必定是这别宫里有内应,得把那人找出来,不然那隐在后头的内应在背后捅上一刀可要咋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不彻底揪出来整死,还是个麻烦。 至于宋皇后,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人除了用毒和近身刺杀,能干什么? 只要把她身后的人全部抓起来了,她就成了一只没牙的老虎,不成气候。 不过虽这么想,五福也没敢大意,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一个打定了有去无回主意的母老虎? 没错,五福认为,宋皇后能决定潜进别宫,必定已经是心存死志吧,就算没有,也没敢多指望自己能逃出去,不管是燕皇还是莫太后,她肯定会拖着其中一个进地狱。 丝竹声起,好戏开台。 第1923章 一条死路 阿九接到五福托墨兰传过来的话,也动了起来,几个隐晦的指令散了下去,又遥遥的看了燕皇一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燕皇目光沉沉,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嘴角冷勾而起,又很快消下去,他对栋太子招招手。 栋太子乖巧的来到他身边。 燕皇摸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跟在父皇身边。”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了! 栋太子闻言,乖乖的坐在他旁边,而听了墨兰话的小七,也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一双琥铂色的眼睛警惕的扫视着周围。 燕皇看了一眼小七,小小年纪,沉稳冷静还警惕,这是晋王妃的人。 他又看一眼自己的儿子,轻叹一声。 阿九来到一间密室,里面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蔫蔫的坐在椅子上,发丝散乱,嘴角渗出血。 这正是那个鸿胪寺的李逵。 “还没肯招?” “回王爷的话,还不曾。” 李逵抬起头,看向阿九,嘴角斜斜的勾了一下。 “你对陆慎行倒是忠心。”阿九冲他微微一笑,道:“不过,本王倒要看看,你对一个死人忠心,是不是宁愿赔上自己的骨肉。” 李逵心头一寒。 “把人带进来。” 有婴儿的哭声传了进来,李逵的心突突地乱跳,眼看着一个妇人抱着个襁褓,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岁的懵懂小女孩。 “老爷。”妇人看到椅子上的李逵,就哭叫着要冲过来,却被人抓住了头发。 李逵眼都红了,怒吼:“放开她。”又瞪向阿九:“晋王爷,罪不及家人,你竟对无辜妇孺下手?” 阿九看着他,道:“你知道吗?早在前两天,有人告诉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的妻子儿女无辜,我的母亲就不无辜?任你们刺杀?” 李逵唇一抿。 “只要你说出都有什么人在这别宫,还有什么人在宫外,我就放你妻儿一马,放他们离去。”阿九道。 李逵依旧咬着唇不说话。 “爹,爹。”小女孩惊恐地哭泣着,混着婴儿的哇哇大哭声,在这所密室显得极为的震耳欲聋。 李逵的心都碎了,紧咬着的唇渗出血来。 “相公。”妇人紧紧的抱着婴儿,哀求着他。 “一个死人罢了,你忠心,可以下去给他请罪,但不必带上你的家人吧?”阿九再道:“你的儿女,还有长长的路呢!” 李逵的防线被攻陷了,半晌道:“我要和他们说几句话。” “可以,只能半刻钟。”阿九转过身,摆摆手。 侍卫松开手,那妇人就冲了过来,有人也给李逵松了绑,随着阿九退到密室门外。 密室内,哭成一团,还有说话声传出去。 阿九背着手,看出外头,原本还在下着小雨的天,不知何时停了,乌云被风吹走了些,露出一点点的蓝天。 一切,都会雨过天晴的吧! 半刻钟后,阿九重新走进密室,侍卫把那妇人和孩子带走了。 “晋王爷,你要是说话不算话,我就算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李逵道。 “放心。” 李逵闭了闭眼,一咬牙,从口里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以及这别宫的部署。 主子,对不起,这本来就是一条死路,我却拦不住她,也罢,我们一起去陪你! 第1924章 收网 再次从密室出来,阿九脸上的阴霾已是一扫而光,看着蓝天,漠然的一挥手,等候在一旁的人得令,飞快向各处掠去——收网,擒刺客。 比往日要来得热闹的别宫,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笼罩着别宫的上空,别宫内,随着一道道暗影出现,有提着水桶的小厮被敲晕,有做菜的厨子被拖出去,也有守卫的侍卫被一剑封喉。 悄无声息,像是一颗小石子扔进水里,不见一点水花。 观戏阁,一出霸王别姬正演到悲壮处,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宫娥们安静的给在场的贵人续上茶水和精致的小点,一色的粉色宫裙,像极了外头粉色的杏花。 戏阁的后台,有人正坐立不安的待立着,不时透过麻姑献寿插屏的缝隙看出去,盯着外头观戏的人,夹杂着一点小兴奋。 她脸上画着花花绿绿的妆,正是那出戏最后出场的小角儿,只要这一出戏谢幕,他们会齐齐上前向莫太后恭贺千秋千岁,到时候…… 小角儿看向莫太后身边坐着的女人,是那该死的晋王妃,她寸步不离的跟在莫太后身边,哼! 手攥成了拳头,小角儿轻轻的咬着唇,问身边的人:“没有办法引开晋王妃吗?” 晋王妃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不然在万圣节上她逃不过那一场算计。 “夫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在小角儿身边的同样画着一张京脸的男人轻声说了一句。 太安静了,太顺利了的感觉,这让他感觉有点不安。 小角儿,不,正是潜进别宫的前宋皇后瞪他一眼:“闭嘴!” 她不想听任何不吉利的消息。 她只要莫太后死,这个贱人一死,对她成痴的燕皇必定也活不成,如此一来,她就报仇了! 哈哈,哈哈哈! “戏快结束了。”宋皇后眼尖的看到戏台上的同伴对她打了个手势,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那男人暗暗吞了吞口水,在心里骂了个娘。 好想叛逃怎么办? 这种不安对他实在太熟悉了,从前他就是因此逃过了几个劫! 现在,还是这种感觉,直觉告诉他马上离开,兴许还能保一命,而不是往前送死。 怎么办? 男人心里打着小九九,却听到宋皇后吩咐道:“你去弄点动静,把晋王妃引开去。” 男人一喜,道:“好!” 也不等宋皇后说话,他脚步飞快的走出戏台,也不去弄什么动静,而是飞快的离开。 就在男人避开一个个巡逻的侍卫时,正要跃出别宫高墙,一人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想逃吗?” 男人身子一僵,想也不想的就提气往上跃,然而他快,身后的人更快,只觉后背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剑,然后从后到前,捅了个对穿。 男人看着胸前的剑尖,如同一只折翼的鸟从半空砸下来,看向头顶蓝天。 今天的天,真蓝,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收拾了!” 男人极力想看向那杀了自己的人,眼前却越来越模糊,只见有两人向自己走来,拖着自己的躯体,没入黑暗。 第1925章 贱人受死 宋皇后一直盯着莫太后和五福,突然莫太后动了,五福扶着她走出去。 怎么回事,这是要去哪儿? 宋皇后有些焦急,戏快结束了,视线不由随着她们转动,却又不敢妄动。小片刻后,莫太后又被一个高大的宫女搀扶着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只是那走路的姿势好像有点怪异。 老东西身子不好了吗? “蝶衣!”一声凄厉的吼叫,把宋皇后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中来,她看向戏台。 这出戏总算结束了! 她的戏也该开始了! 台上的角儿重新回到后台,然后又带着所有角色上台,向莫太后那边走去,齐声恭贺:“恭贺太后娘娘千秋千岁,福如东海。” 众人齐齐拜下。 宋皇后也在其中,她跟在霸王身边,迫不及待的抬起头来,捅了捅身边的霸王:“杀。” 霸王动了,执的就是那把演戏的小剑,直冲着莫太后而去,他一动,身边又有几个人齐齐跃起。 尖叫声起,莫太后仿佛受惊的被身边宫女拽着逃窜。 宋皇后兴奋得不能自己,大声道:“把太后抓住。” 她要亲手杀了她! 这个害了自己一生的女人,若不是她,若不是燕皇,她怎会悲惨如此,她会有可爱聪明的皇儿,会是高高在上的国母,将来更会是最为尊贵的太后。 但现在,没了,都没了,她什么都没了,就连身份上,她都是见不得光的死人一个! 全拜他们所赐! 不等几个刺客靠近女眷,一张巨大的黑幕忽然从天而降,将他们全部笼罩而住,有不少侍卫暗卫冲了出来,把那黑幕团团围住。 黑幕被刺客用剑划破,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心中顿时一寒。 女眷都退到了安全的位置,而己方却被团团围住,面对的全是长枪冷箭。 上当了! 这是个陷阱! “杀啊!”饰演霸王的人把心一横,左右是死,不如拼一把。 刀光剑影,冷箭齐发。 乱战中,宋皇后也是从瞬间从天堂掉入地狱,怎么会这样? 她躲在一旁,看向莫太后,见她还在当中站着,想也不想的就冲过去:“贱人受死!” 她本就被挤到了包围圈外,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别的,宋皇后持着匕首很顺利的奔到莫太后面前。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同样闪着寒意的还有宋皇后,然而她持着匕首的手忽地一麻,哐当一声,匕首掉落在地。 宋皇后呆了,看着眼前的莫太后,刚才就是她出手敲了自己的手腕一下。 莫太后,这哪里是什么莫太后,而是那煞星晋王妃! 只见她嘴唇翕动,说了一个词,逗逼? “怎么是你,那贱人呢?那和狗皇帝通……嗯。”宋皇后猛地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敢置信的看向晋王妃。 “死人是不该说话的!”装扮成莫太后五福淡定的抽出帕子把手中的蝴蝶刀上的血迹擦掉,又看着她道:“而和敌人对阵时,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那太浪费时间了! 噗通。 宋皇后倒在地上,双眼睁得浑圆:“狗……皇帝……和太后……通,通……” 那奸字被五福的手帕堵在了嘴里。 第1926章 临死添堵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路,宋皇后猜到了失败,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难看,她有一种自己是个傻帽,人家就挖好了大陷阱等着她带着人来,然后好一网打尽。 真是,不甘心啊! 宋皇后看着五福蹲下来,看着她对自己道:“死在我手上,其实是最舒服的死法,若是在燕皇那边,你以为,能比现在更好?” 这个煞星! 宋皇后睁圆了眼,想要说话,但她嘴被堵着,生机也在渐渐的流失。 五福把她的发丝撩开一缕,继续道:“你也是个可怜人,下辈子,可千万记住,别投入帝王家了!” 宋皇后死死的瞪着她。 五福俯下身去,声音压得更低,道:“你放心,他也活不长了,到了底下,你们怎么斗,我都不会插手,但现在,不行呢!” 阿九在意莫太后,在意这亲情,她就不能看着他伤心。 宋皇后眼里流出眼泪来,她不甘心,不甘心啊。 毫无悬念的失败刺杀,很快就消停下来,女眷们早就被引了出去,燕皇被人抬着来到观戏阁。 莫太后没来,今日是她的寿辰,何必见这个血呢。 阿九走到五福跟前,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询问着可有事? 五福摇头。 赵统领单膝跪在燕皇面前,禀报道:“禀皇上,所有刺客已经伏诛。” 燕皇点点头,挥挥手,赵统领领着人清场。 他看向横躺在地上,满目恨意的看着他的宋氏,让人把她嘴里的手帕抽掉了。 宋皇后,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的了,仍死死的瞪着燕皇,似要把眼前的人给刻到心里带进地狱去似的。 暴君,刽子手! “狗……皇帝……我肚子里的……”宋皇后如同老牛似的粗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孩子……是星哥……的。哈哈哈……” 众人脸色一变,甚至都不敢去看燕皇。 五福用眼角瞥了一眼燕皇,心道宋皇后还是刚,临死也不忘给燕皇添堵啊。 堂堂皇帝,被人绿了还有野种,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跟吞了苍蝇一样吧! 燕皇面无表情,眼中萦绕起一股子风暴。 “暴君……我在……地狱等。” 燕皇忽然抽过赵统领腰间的配剑,捅在宋皇后的小腹上。 宋皇后噗的喷出一口血,头一歪,手曲成爪子向燕皇那边抓了抓,唇翕动了下,瞳孔渐渐放大。 “拖去乱葬岗喂狗。” 她听到了最后的一句话,乱葬岗,呵呵,假如有重生的一天,假如有下辈子,她一定要远离这暴君,绝对不会嫁入帝王家。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要牵上那人的手,随他一起,浪迹天涯。 那一年,同样在阳春三月,父亲带回一个男孩儿,他的眼很大很深。 那一年,男孩说让她跟他走,然而,她选择了凤袍加身! 那一年,她再一次拒绝了男孩离开,她身在漩涡,早已撤退不得。 这一年…… 好恨,好悔,好不甘! “环儿,我来接你了!”那人唤着她的小名。 “好。” 宋皇后嘴角扯了一下,眼角滑落一滴泪,此生属于她的尊荣,随风而散。 第1927章 娘娘下线 宋皇后死了,这时间从这刻开始,当真再无宋皇后这个人的存在了! 娘娘彻底凉凉下线了! 手尾自有人去处理,阿九也得去跟一下,这个刺杀这么顺利结束,还没有伤到什么人,全赖了那个李逵的叛变。 既然答应了他,那也要把他的妻儿送走。 燕皇听了赵统领的话,眼睛闭上,冷声道:“等晋王的人彻底离开后,送他们一家团聚。” 留情?不,对想杀自己的人,他不会手下留情,而是会斩草除根,这才会杜绝春风吹又生的意外。 晋王,还是心太软了,须知小崽子也有长大的一天,难保他不会被灌输复仇的想法。 赵统领心一颤,应了下来,这才是帝王不可冒犯的威仪啊! 阿九并不知,自己安顿好的李逵的家人,在自己的人离开后,就一家子死于蛇毒,此乃后话不提。 阿九去料理手尾,五福则前去莫太后的屋里,却被水嬷嬷告知,她在念经礼佛。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礼佛了呢,想来也是因为宋皇后吧? 五福安静的等着,等到莫太后终于念完了,才亲自去搀扶她起来。 宫娥奉上温热的水供太后净手,擦上凝脂,又奉上茶水退下。 “她去了?”莫太后抿了一口茶,才问五福。 这个她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五福嗯了一声。 “她走得难看吗?”莫太后又问。 “是儿媳下的手。”五福道。 “也好。”莫太后长叹了一口气,手指摩挲着茶杯盖子的顶帽,道:“她执念甚重,希望她能全部放下,重新投胎,下辈子别再嫁入帝王家了。哪怕是普普通通的小家,也比在帝王家好。” “会的!” “哀家没事,你去玩吧。”莫太后不再提这事,冲她摆摆手。 五福知道她自己想安静一下,就站了起来,道:“晚上儿媳和阿九再来陪母后吃长寿面。” 莫太后含笑着点点头,看着她出去,想了想,又重新走进小佛堂,上了一炷香,在佛前站了许久。 倒春寒的夜,带着刺骨的寒。 五福和阿九各自坐在一旁捧着茶说着话。 “虽然母后没看到废后的死,但到底是她的寿宴,你和栋太子多在这待几天陪陪她散散心?过几天我再来接你们回去?”阿九道:“我也想让栋太子多在皇上身边侍奉些日子。” “好啊!”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阿九道:“废后这个麻烦解决了,感觉这精气神一下子就好了。” “卧榻旁的毒蛇被挑走,自然可安睡!”五福挑眉道。 阿九露出笑容,抓着她的手,刚要放在嘴边亲一口,外头脚步声急急而来。 他连忙放下,看过去,墨兰站在门边,向两人行了一礼,禀道:“王爷,王妃,皇上晕过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 阿九站起来,对五福道:“不用等我,早点睡。” “你自己也注意休息。”五福送他出去,看着他消失在月亮门,对墨兰道:“拿披风来,今晚我去母后那边睡。” 白天才出了刺杀的事,现在燕皇又晕厥,莫太后可别也跟着倒下才好。 第1928章 滚个床单呗 燕皇突然大口大口吐血,随后昏迷,脉象凌乱,心跳微弱,这可把太医们都吓得直哆嗦,还是由白小白和龚太医联合施针,又灌了一副虎狼之药,他那凌乱的脉象才慢慢的恢复平静。 只是这一来,燕皇的龙体就更虚弱了,只能躺在床榻上静养,连出院子放风都不行了。 五福私下认为,燕皇体内的五脏六腑,甚至血管都已经被那些蛊虫给污染侵蚀了,人不可能好起来,他的器官只会一点一点的走向衰竭,最终死亡。 所以,燕皇这样的情况,此后大概会时常出现,他也只能和死神争时间罢了。 帝星越来越黯淡,这下,连燕皇都没隐瞒过,得知钦天监的消息,燕皇罕见的没有发怒,甚至没有像那些频死又不肯接受现实的皇帝那样砍太医撒气,只在私底下趁着有小精神的时候安排着诸事。 五福得知燕皇的动作,也觉得自己有点看不出这位帝王的心思,莫非是听多了莫太后念经的缘故,所以心境也变得平和了,看透了生死? 在别宫陪着莫太后住了几天,五福便被阿九接了回去,也不知燕皇下了什么令,阿九变得更忙了,甚至栋太子也时不时被他抓去学听政。 阿九忙,五福也不闲着,太后不在宫中,她自己是一府的王妃,是主母,谁也管不着她。 尤其现在她家男人又是摄政治国的大头儿,她这也是妻凭夫贵,算是高高在上的只等着人来巴结的贵人了,谁敢在背地里说她什么? 有后台,有靠山,有钱有人,五福便撸起袖子干,召集了自己的人,在北燕发展自己真正的势力和财力。 托之前阿九提出两国通商的福,西北和北地那边的商路越来越顺,五福早就参了一脚,联合着南岳那边的小伙伴,诸如君大公子和金玉等人,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财富源源不绝的输入。 忙碌的日子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五月中旬,在这期间,燕皇多次传出病危的消息,却都一次次的和死神擦肩而过。 五福接到消息,花无双一行快到了,她得亲自前去驿站迎接,把这事和阿九一说,他就有点不舍得。 “那你可得离开两天了?”阿九道。 五福搂着他的脖子,嘻嘻的一笑:“怎么,舍不得本妃?” “嗯,舍不得。”阿九将她抱了起来,走进房内。 燕皇病重,他摄政治国,忙得要死,两人待在一块的日子都极少,现在她要去接花无双一行,不在城里,自然不舍得。 “才两天。”五福亲了亲他的鬓角,道:“还腻歪起来了?” 阿九把她放倒在床榻上,压了上去,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两天?” 他撩起她的发丝在手指缠绕把玩,眼睛亮得刺人,道:“我觉得王妃临走前,得先把本王喂饱才可。” “白日宣淫?”五福眉一挑,大长腿勾上他的腰,主动的勾上他的脖子,妩媚一笑:“我喜欢。” 滚床单去! 第1929章 姐姐 为了表示对花无双的重视,阿九坚决要五福以晋王妃的仪仗出行,一来表示尊敬,二来么也有给五福造势的意思。 他靳墨的女人,理应有这样的尊荣,也理应人人羡慕。 五福拗不过他,只得带着一个大队伍前去迎接,在众人的艳羡目光下出城。 也正是因此,她也只能坐在华贵的却又无聊至极的马车内,而不是跑马。 可惜了啊,初夏的大好风光,快马奔腾该多畅快! “主子,前方十里就是进北燕皇城的最后一个驿站,小姐已经传信说会在驿站接主子和小少爷。”梅修笑着对花无双禀告。 花无双一如既往的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在他怀里,是一个一岁半的婴孩,正是小长生。 “嗯,先带着人去驿站安排一下,烧热水,让长生去去乏。”花无双道。 “是。”梅修双手抱拳,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长生,还记得姐姐吗?”花无双点了点正在玩积木块的小长生。 经过这一年多的精心调养,小长生可不像出生时的孱弱,而是养得白白胖胖的,他生得像花无双,样子精致,这年纪又正是好玩的时候,软软萌萌的让人十分喜欢。 此时,他睁着一双大凤眼看向花无双,歪了歪头:“姐。” “嗯,是姐姐。长生的胞姐,是给了你第二次生命的亲姐姐。”花无双从车厢内的屉柜里拿出一幅画展开,放在长生面前,上面的人正是五福。 他没说错,周氏赋予长生生命,但若没有五福的‘大胆妄为’,长生不会好生生的在这坐着。 人需要懂得感恩。 小长生看到画卷上的简单的画像,咯咯的笑起来,双手在画像上拍着:“姐,姐。” 这画像,不同平日所见的繁复的画,而是简单的自画像,五福自己用炭笔对着镜子勾画的肖像,专门给长生辨认的。 除了这样的自画像,还有画师给她画的,在家中随处可见,并让伺候他的丫鬟仆妇在他面前时常提醒,为的就是让长生记得这个姐姐。 如今,看到五福的画像,他就认出来了。 “对,这就是姐姐,长生好厉害。”花无双面容柔和,摸了摸他的头顶,感受着那细软的毛发,眼神越发的温软。 小长生趴下去,在画像上啵的亲了一口,留下一圈口水。 花无双没想到他还会来这一招,哈哈的大笑,道:“舅舅也想亲亲。” 小长生听了,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搂着他的脖子也亲了一口,这可把花无双给喜得跟什么似的,笑声传出马车外。 车外,护卫仆从们都相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必定是小少爷做了什么逗得主子欢喜了。 说起来,这一年多来,主子的笑容可比过去的几十年都要来得多了,到底还是家中有小孩子好,热闹。 尤其那小孩子很像主子,不知道的,肯定以为那是主子的儿子,而非外甥了! 众人护着马车向前而去,马上到北燕了,一路都顺利,也要顺利到底才好。 第1930章 团聚 五福先来到驿站候着,而驿站的人早早就接到了消息,并把院子什么的都清空了出来,大大小小的驿站官员恭恭敬敬的陪着五福在外等候。 开玩笑,这位王妃身份矜贵,又抚养着太子殿下,说是第一人也不为过了,她都在外等,他们敢托大在屋内喝茶吗? “我的妆容可还好?不会太浓吧?”五福悄声问身边的墨玉。 墨玉看了一眼,道:“不浓不淡,恰到好处。” “那就好。太浓了,小家伙怕是不会认得我。哎,一年没见,也不知道他还记得我不?”五福有些忐忑的轻叹。 墨兰想笑,又不敢,抿了抿嘴角,目视前方。 王妃这个样子,就跟要见情郎似的紧张。 “王妃,人来了。”前去迎接的魑六打头出现,墨兰眼尖,瞥见后就对五福说了一声。 五福看过去,果然见一色的护卫护着一辆马车出现在视线内,马车后,又跟着一串长长的队伍。 她忍不住走前两步,翘首以盼。 有人先快马来到五福面前,跳下马来:“翡翠见过王妃。” “快起。”五福看到翡翠,也很高兴,双手扶起她,打量一眼:“虽然晒黑了点,但精神不错,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王妃的精气神也很好。”翡翠咧嘴一笑:“比起紫玉和墨玉她们,翡翠一点都不辛苦。” 说着,又和墨玉相视一眼。 相隔两地,两人偶尔也互通书信,自然知道对方的情况,比起在王妃身边的血雨腥风,她只照顾和保护小长生,可舒坦多了。 “王妃,舅老爷和小少爷都到了。”翡翠指向刚刚停下的马车,并走上前去,撩起车帘子。 五福走过去,花无双从马车跳下来,她笑着盈盈一礼:“五福见过舅舅,您一路辛苦了!” 花无双抬了抬手,打量了她一眼,道:“嗯,看来你也过得不错。” 五福一笑,迫不及待的看进马车内。 花无双伸手,抱了一个精致如年画上的小娃娃出来,道:“长生,你看这是谁?” 小长生扭过头来,看向五福,姐弟四目相对。 五福感觉眼睛有些酸涩,鼻子酸酸的,想要说点什么,可喉咙却像是有什么堵住了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姐。”小长生看了一下,很快就拍着手掌,欢快的叫一声。 五福听到这一声,眼泪可忍不住了,哗的涌了出来,又哭又笑的哎了一声。 “姐,姐。”小长生冲她伸出手,在花无双怀里颠着。 五福立即伸手抱过,这接过来,她就在他脸上啵的亲上一口,心中欢喜至极。 小长生也不知何时喜欢玩这种亲亲,见五福亲他,也用力直起身子,搂着她的脖子亲过去:“姐,姐。” “小没良心的,见到姐姐就不要舅舅了,亏得我日夜带着你。”花无双故作酸酸的说。 “亲生的同胞姐弟。”五福得意一笑。 花无双也叹,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小长生虽不至于怕生,但也并不是谁都愿意这么搭理,尤其五福和他分开一年,竟还这么亲热,可不就是亲生的? 第1931章 局势 一行走进驿站内单独安排出来的小院子,花无双和五福都不缺钱也不缺人,所以这虽然是在驿站内,但院子却被下人布置得极为精致。 五福的意思,他们远道而来,这一路既走水路又走陆路,又带着小孩,行程上虽然不着急赶路,但到底也攀山涉水,辛苦至极,所以在驿站修整两天再慢慢进城不迟。 “……阿九本来也要来接您,但他现在负责监国,朝中事务多,忙得昏天暗地的。”五福歉然的说。 花无双道:“无妨,总有团聚的时候。”顿了顿又小声问:“燕皇的龙体很不好?” 五福点头,声音更低:“就是熬日子。” 花无双眉头皱起,抿了抿唇道:“天下将乱。” “嗯?” 花无双小声道:“前两天才从鹰堂的线接到消息,南岳皇有几天没早朝了,现在监国的是范党和赵明濬。” 五福有些惊讶:“南岳皇不好了?” 燕皇不好,南岳皇也不好? 花无双摇摇头:“消息捂得严密,详细情况,对外只是龙体抱恙,但应该是他服食丹药过多,中了丹毒。” “自己作死!”五福冷哼一声。 “范党本就势大,现在还监国揽权,又有范皇后在后宫把持,范党肯定会膨胀,南岳朝廷本就腐烂,现有范氏一党把持朝政,情况只会更坏。而一旦南岳皇崩,在西北蠢蠢欲动的魏王只怕也坐不住。”花无双说道。 相比于北燕,燕皇虽然病重,但有莫太后有阿九,北燕是扭成一股绳子的,内部局势稳定,就万事大吉。 但南岳呢?有范氏,有魏王,南岳皇一崩,魏王肯定会借机举旗而起。 五福很是认同花无双的话,魏王野心勃勃,早就想造反了。 “赵明濬被封为太子了?”五福想起赵明濬那张脸,那样的人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真是有些挺腻味的。 “还不曾,但只要范皇后和范氏一族不倒,封太子是迟早的事,赵明琨已经被打压得抬不起头了。” “他的妻子不是范家的女儿?” 花无双嗯了一声:“也是因为有那范家五小姐,他才没至于立即死了,他自己识相,当个闲王倒可以,若是不识相,范家随时可以处置了他。” 一个大家族,废掉一个小姐也没什么。 五福却是一笑:“范家估计也不会随便处置他。” 花无双看过去,眉头一挑。 “假设赵明濬将来为皇,他会容许外戚掌权,甘心当个傀儡皇帝?他不甘心的话,会继续容许外戚霸权吗?而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尝惯了权力尖端的范家又怎会甘愿当那被烹的猎狗?留着个老六,废一个还能扶一个傀儡啊!” “你倒是有几分政治触角。”花无双呵呵的笑,五福的看法,和他的是不谋而合。 范家完全是两手准备啊,就看范家和赵明濬,谁的手段更高一筹了,不过赵明濬那只自大狂,只怕分分钟会被范家碾压。 “彼此彼此。”五福耸耸肩。 她低头看向长生,见他抓着她的衣角睡着了,便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把他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 第1932章 人为炫富 休整两天,五福带着花无双他们回北燕皇城,这一行,队伍可谓壮观,因为除了人,还有马车,每一个马车都有至少三四个护卫守着。 而那些马车,压在泥地上的车辙都是极深的,车子行驶缓慢,叫人难以猜测车内都装着什么? 但很快的,就有人知道那些车内的是什么,因为其中一辆车不知怎么的,在行驶的过程中突然哗的塌了,然后车内的东西全部倾倒出来。 金光灿灿,耀人眼目。 那一个个的散发着金光的除了金元宝,还有金砖,这是…… 一车的黄金。 “怎么回事?车子怎么会塌了?还不收拾,这些可都是晋王妃的嫁妆!”有个骑马的类似总管之类的人气急败坏的大叫。 啥? 晋王妃的嫁妆? 围观的人群一片安静,看着那堆金子,眼神呆滞。 “金子就算了,砸了也烂不了,后头的都给我护好了,那都是珍贵罕见的玉器珠宝,要是破损砸坏了,仔细你们的皮,车子再驶慢点!”那总管又高声说。 嗡嗡嗡,人声吵杂。 “我有个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在晋王府当差,听说是晋王妃的舅舅来了,准备参加晋王妃和晋王爷来年的大婚,还护送来许多的嫁妆呢。” “……” 这些东西,就是晋王妃的嫡亲舅舅给她准备的嫁妆? 刚从南岳运来的嫁妆……嫁妆……妆! 众人看过去,长长的队伍,都看不到头,除了马车,有些马匹的马屁股上也驮着箱子。 这都是晋王妃的嫁妆! 先不说一车的金子,还有那些还看不到真容的东西,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好想接下来的马车都塌掉,让他们见识一下。 “急啥,等王爷大婚时,应该也能看到晒嫁妆吧?”有人说。 晋王爷和晋王妃的亲事很是有些与众不同,两人早已成亲,这个大婚,只是在北燕补的大婚仪式,那么,按着新娘子出门的规矩,嫁妆也会有先出门这个程序吧? 不管有没有,反正晋王妃有一车能把马车都压垮的黄金做嫁妆! 五福听到魑五的禀报,嘴角微抽,看向花无双:“你吩咐的?” 好好的马车,怎么会突然就塌了,还是被压垮,这未免太儿戏了,说不是人为,打死她都不信。 这特么是俗到掉渣的炫富啊! 花无双很无辜的眨眼:“吩咐什么?” 五福翻了个白眼,一副你装,你继续装的表情。 “这马车塌得好,也好叫这北燕的人知道,我们长生的姐姐,有的是钱。”花无双笑看着怀中的小长生,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长生说是不是?” “钱,好。”小长生咧开嘴,露出几个小米粒一样的小白牙。 五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道:“别学得某人一样俗。” “俗得好,有钱是大爷。”花无双轻哼。 五福摇头,刚要说话,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内而来,掀帘看去,却是身穿四爪蟠龙紫衣的阿九骑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串侍卫。 第1933章 难对付的小舅子 阿九是来接五福和花无双他们的,去不了驿站,但在城外,总能迎上一迎,而他的态度,也向整个北燕的权贵圈透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晋亲王非但极为敬重爱护晋王妃,甚至也敬重她的娘家人。 所以,他这一来,众人对这位晋王妃的娘家舅舅,该如何表示该有的态度,也该心中有数了。 花无双对于这两小只的行径有些感动,尤其是阿九,让他甚是欣慰。 五福是从异国来的,算是远嫁,在北燕,并没有娘家人在,甚至也没几个能替她撑腰的权贵,可以说,她能依靠的就是阿九。 而阿九的种种态度,都向他展现了他对五福的爱护,五福笑容清爽,眼中带光,容貌出采,这都证明了她在北燕这些日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不然她不会这么开怀。 “你政务繁忙,何必跑这一趟?”花无双笑看着阿九。 阿九笑道:“舅舅远道而来,我这作小辈的,怎么都得来迎上一迎。”他看向花无双怀中精致的小男孩,问:“这就是长生?好家伙,长这么大了。” “长生,这是你姐夫。”花无双道。 阿九一脸期待的看着长生,听说会说话了,虽然是单字,能叫他姐夫吗? 小长生瞪着阿九看了一会,却皱了皱小鼻子,把头埋在花无双怀里,扭了扭小身子,嘀咕一声:“坏。” 阿九笑脸一僵,看向五福,坏? 他做什么了? 五福嘿嘿一笑:“对,这是坏姐夫,把姐姐给抢了。” 阿九轻轻的捅了捅她的手,在小舅子面前,是不是该给他说点好话? “讨好小舅子的路,任重而道远,你加油!”五福不管他,抱过长生,上了马车。 “加油!”花无双也拍了拍他的手臂,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他跟个奶娘似的当奶爹,日夜带着小家伙,他和五福亲就算了,亲亲的姐弟,无话好说。 可要是跟阿九也这么亲,他可真要吃味了,幸好啊,小家伙没让他失望啊! 阿九瞥到花无双眼中的窃喜,有点幸灾乐祸,有点得意,嘴角一抽,摸了摸脸,莫非是近来太忙,熬得人憔悴了结果没讨小家伙喜欢? 回头是不是得叫小力准备一些香脂敷一敷脸? 一行往城内而去,队伍吸引了无数的人围观,各个小道消息也像风一样向各处刮去,有人羡慕有人妒。 也有人看不过眼,觉得晋王妃太劳师动众,便上了折子弹劾晋王妃,说她恃宠而骄云云。 但这样的折子,甚至都没被呈到圣前,就被淹没在一箩筐的折子当中,激不起一丁点的浪花。 谁叫人家相公在监国呢,难道还会处理弹劾自己妻子的折子吗? 五福并不知还有这样的小插曲,花无双和长生的带来,填补了她身边娘家人的空位,让她十分欢喜。 而为了方便相处和照看,虽然另外给他们置办了大宅子,但五福还是把两人都安置在晋王府,反正因为照顾太子,她如今也时常在东宫,这样来回跑也不算太远。 第1934章 南岳变天 花无双等人的到来,让五福的日子多了几分欢乐少了几分枯燥,尤其是有小长生在,带给她不少的笑料。 另外阿九为了讨好小舅子,不惜放下身段,废了不少的功夫,才让小家伙喊他一声姐乌,没办法,孩子还小,咬字不清。 等花无双和小长生在北燕呆了些日子,期间莫太后召见了一次,十分平和的会面,莫太后尤其喜欢软萌又漂亮精致的小长生。 但花无双并没有看到燕皇,也是,堂堂一国皇帝,岂是区区一普通人说见就能见到的,哪怕他是晋王妃的舅舅,有莫太后召见,以是极大的荣耀体面了。 好在花无双也没期望着见燕皇,便安心的在北燕住下来,除了专心给五福置办和完善整副嫁妆,其余时间就是照料长生以及料理一些鹰堂琐事。 六月,热夏骄阳似火。 阿九难得空出时间陪着花无双和五福躲在王府的竹园纳凉说话,这次他还把栋太子也带出来遛了。 此时,栋太子正和小长生玩得欢,两人年纪相差无几,长生又生得精致漂亮,很让栋太子喜欢。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终于有人比自己小了,当小哥哥的感觉超级棒的。 在两人的地席周围,有不少的仆妇侍卫围着,另还有小七和翡翠也在旁照看,但五福也时不时往那边看上一眼,以防变故。 “赵明濬已经被正式封为太子临朝监国。”阿九说着南岳那边的细作传过来的消息。 “如此,范党时代正式开始了。”五福挑眉道。 “迟早的事。”花无双修长的手指正在分茶,头也不抬的道:“南岳百姓开始遭殃了。” 他把分好的茶分别送到两人面前,看向阿九:“北燕也该准备了。” “北燕一直在准备。”阿九沉眉道:“只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燕皇病重,随时会陨落,北燕对南岳再有想法,这时候只能守。 “这是自然,赵明濬才封太子,就是要动,也得是百姓水深火热的时候才能动。如此,你们北燕也是师出有名。” 拯救百姓泥民于水火,还天下百姓一个盛世,如此,北燕即便侵略,也不会有太多的诟病,也会顺利得多。 毕竟百姓只想安居乐业,并不在乎谁当皇帝。 阿九点头,看五福端着茶沉默,便问:“怎么了?” “没什么。”五福淡淡一笑。 花无双看向她,道:“有些东西,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有时候战争,并非全是坏事,它会推倒一个旧的王朝规则,会掩埋一些腐朽,同样,也会建立一个新的规则。” “我懂。”五福只是一时感慨罢了。 阿九握了握她的手,道:“我会竭尽所能,建立一个盛世。” “我知道。”五福唇一勾,他一直是个心中存善的仁王。 花无双看一眼两人,低头啜茶。 “王爷,南岳变天。”原野匆匆的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飞信:“南岳皇驾崩了。” 阿九腾地站了起来,和花无双他们相视一眼,竟然这么快。 “意料中事。”花无双冷哼。 阿九道:“我得马上回宫。” 南岳变天,北燕作为友邦,也得派人去吊唁。 第1935章 提前大婚 南岳皇帝驾崩,北燕作为友邦,且还是刚联姻,对方又是一国之皇,这派去吊唁的人自然不能随便,经过和众臣商议,阿九派出皇室里的一个郡王爷还有一个侯爷,带了礼部几个人前去。 同一时间,亦让南岳那边的信息渠道保持不断,西北那边,更是派了不少人前去,紧瞪着西北的动作。 源源不断的消息如雪片一样从南岳皇城和西北那边传回北燕。 南岳皇的死因虽没往外传,但在权贵圈也没有全力隐瞒,众所周知,南岳皇喜修道,也喜服食丹药,他的死亡,就是因为服食过多的丹药,以至于体内丹毒日积月累,爆发时已是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所以,南岳皇的死,并没有谁觉得多意外。 但探子传过来的消息,是有人在南岳皇的丹药中动了手脚,才导致他中毒,那动手脚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对此,不管是阿九还是花无双,都不觉得意外。 南岳皇痴迷修道炼丹,荒废朝政,而太子死后,也一直拖着未立太子,早就让虎视眈眈的人不满了。 后来总算立了太子,可太子也只是太子,上面还有人压着,离皇还有一步呢,自然不会想让南岳皇继续占着茅坑不拉屎,干脆趁早让贤吧。 南岳皇驾崩,阿九又跑了一趟别宫,和燕皇谈了半天,随后,有几道密旨分别传到几个镇守边关的将领手中。 就在南岳皇治丧和忙着筹办新太子登基的时候,北燕却在悄悄练兵和屯粮打造兵器,而这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 夏去秋又来,世事纷纷扰扰,转眼就是深秋,红叶飘落时。 进了深秋,燕皇昏迷了几次,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却又一次接一次的从死神手中擦过。 莫太后再次召了花无双和五福前去别宫,商议着让五福除服和准备提前大婚。 “再有一个月你就为你母亲守够三年孝,原本是让你们明年再大婚,但皇帝的龙体越来越差,哀家怕……”莫太后面容疲惫,道:“哀家让钦天监掐算过,十一月二十就有个好日子,比不过之前那个,但为免横生枝节,你们提前大婚吧,也当给他冲个喜。” 她说完,又看向花无双,道:“花公子,这并非是哀家对五福有什么意见,而是不想再让他们守上一年。” 一旦燕皇驾崩,阿九他们也得守孝,国丧期间,不能婚娶。 “太后娘娘言重了,只要他们不觉得委屈,我做舅舅的,也没有什么意见。”花无双欠了欠身道:“左右这丫头的嫁妆我已经做好了,他们的大婚也是个形式,虽然仓促点,但该准备的都已准备妥当,一切就依娘娘所言。” 莫太后点点头,笑道:“你放心,哀家喜欢这丫头,到时候哀家再给她嫁妆上添点好看的。” 花无双笑着谢了。 “阿九媳妇你的意思呢?”莫太后这才问五福。 五福失笑:“母后,您们做长辈的都商议了,我能说什么?” 莫太后一笑,笑容里,却又有些晦暗,若不是考虑到燕皇的身体,她又何至于如此仓促? 第1936章 孝满除服 莫太后提议让阿九和五福大婚,所选的日子在十一月,其实也是离五福守孝满期除服隔天罢了,但谁都没有异议。 时间仓促,但好在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了,又有礼部安排,两个主人公倒是乐得安闲,只等着大婚日子的到来。 深秋红叶最后一片落下的时候,周氏的忌日到了,五福和长生前去普济寺又为周氏做一次水陆道场,然后孝满除服。 孝满除服,就是可以把素色打扮给换下来了,可以穿大红大紫的衣裳,戴华丽的首饰了。 沐浴过后,五福换上一身银紫衣裙,鬓发戴了凤凰含红宝珠紫金步摇,在衣饰的烘托下,整个人的气质变得雍容华贵大气。 而小长生,则是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袍。 五福给周氏的牌位上了一注檀香,静立了一会,才从小佛堂出来。 “王妃,太后娘娘回王府了,仪仗快到东大街了。”紫玉前来禀报道。 莫太后从别宫回来,是要参加阿九和五福的大婚的。 五福连忙前去迎接。 晋王府的正门大开,五福站在门前候着,随着明黄的仪仗出现,阿九率先走入五福的视线范围内,他亲自去接的莫太后回来。 顷刻,莫太后的辇车便停在晋王府的大门前,她扶着水嬷嬷的手,踩着马凳下车。 “儿媳见过母后。”五福上前盈盈一拜。 “平身吧。”莫太后把手递给五福。 五福连忙扶着她走进大门内,又换了小油车,一路往专门给她准备好的院落而去。 待莫太后在屋内美人榻坐下,五福亲自奉上温热的手帕和给她净手敷脸,又奉上一盏热茶。 莫太后抿了一口,看向五福的装扮,暗自点头:“年轻人,亮眼的打扮就是生色不少。回头母后再让人送些首饰给你,哦,干脆添在你的嫁妆好了。” 五福笑道:“多谢母后。” “明日就是你们大婚,虽然是个补办的仪式,但该守的还是守,你且回你舅舅的府邸待嫁,让阿九明天去接你。”莫太后道。 五福却有点迟疑,道:“母后刚回府,我就走,这……” “没事,哀家身边不短人伺候。再说了,哀家坐了这一路的马车,也乏了,得歇上一歇。”莫太后道,又吩咐阿九:“你送你媳妇过去。” “也不急,我再陪母后一阵。”五福笑了笑。 她陪着莫太后说了一会话,看她脸上露出疲乏,便伺候着她歇下,安排了得用的人在院里听差伺候,这才让阿九送她回去花无双安置的宅子。 “我看母后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皇上不好?”五福问。 阿九点头:“精神极差,人也有些糊涂,等大婚以后,我打算带着太子去别宫守着。” 撑到现在,燕皇已经有些到极限了。 五福道:“连过年都撑不到了?” “难说!”阿九抿了抿唇,道:“不说这个,明儿是我们真正的大婚日子了。五福,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婚,对不起。”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如此,他和五福成婚,均在两人亲人将离世前,实在是巧。 “天意如此,不必说抱歉。”五福用手掩了他的嘴:“回府吧,我等你明天来接我回家。” “好。” 第1937章 大婚 两世为人,虽然已经和阿九成为夫妻了,但真正大婚的程序,她从来没去经历过也从没想过,所以也不像所有待嫁新嫁娘那般激动害羞,各种忐忑不安睡不着和紧张。 但真正经历了,五福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这成亲,过程好繁琐。 天还没亮,五福就被人从温软的床上拉了起来,被按在浴桶里,沐浴梳妆。 新嫁娘,都要开脸上头,这一步由德高望重,儿女双全,子孙成才的夫人来做。 给五福梳头的人,莫太后为她请来了算是熟悉的颜老太师的夫人,也就是颜尔的祖母颜老夫人。 老夫人头发银白,却是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为人极是温和爽朗,她是颜家的老祖宗,福寿双全,很是让人敬重。 对于五福,颜老夫人也知道,更知道这个丫头还是自家那不听话的孙子的救命恩人,心中早就对她有几分感激,又见她为人大方爽脆,相处过几次,也很是愉快。 所以,莫太后一邀请,颜老夫人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喜庆的事,她都乐意干。 “今天就由颜尔那混小子背你出门子。”颜老夫人笑着说。 五福的哈欠打了一半,闻言有些惊讶:“颜尔回来了?”不是在西域吗? “前两天才刚进门。”颜老夫人含笑道:“是被他爷爷以死相逼给逼回来的。” 五福听了,嘴角微抽,好个以死相逼。 颜老夫人看着铜镜的她,意味深长的道:“他也快三十的人了,浪荡那么些年,他爷爷老了,他也该接下家族的担当了。” 五福眉一挑,道:“这敢情好,颜大哥才思敏捷,智慧无双,他若能入朝为官,我们家王爷就等于多了一名智囊。” 颜老夫人微微笑着,果然是聪明的孩子。 一个世家要传世,是代代相传的,要培养出最佳的接管家族主力的人,颜尔在燕皇时代是状元爷,却没有当官,浪荡了好些年。 现在,燕皇快不行了,一旦他驾崩,新皇时代来临,颜家不想就此没落,也要出头,在朝中占一席之地,比如给太子当老师,当帝师。 只提了一嘴,颜老夫人便不再说这话,而是拿起玉梳,轻轻的执起五福的一缕头发,一梳到底,口中唱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五福听着这些祝语,心里平静下来,唇角微微扬起。 梳过头便是开脸上妆,五福的皮肤用白小白专门研制出来的粉脂养着,保养得极好,又吃的好东西多,肤色白里透红的,大浓妆反而衬托不出她本来的气质。 所以还由紫玉亲自给她上妆,以最好的脂粉,薄施粉黛,描长眉,点朱唇,浓淡相宜。 待得画好妆容,又换了凤凰于飞的大婚吉服,大红吉服,精致华贵,衬得她如璀璨的盛世明珠,耀人夺目。 五福转过身,朝着满室被请来观礼的小姐贵女一笑,雍容大方,贵不可言。 今天,她大婚,正式告诉世人,她是晋王靳墨的王妃! 第1938章 伴嫁 凤凰于飞的大红吉服,以金银丝线勾绣的凤凰,凤眼也用两颗水润的珍珠代替,裙摆和袖口领子处,勾了些金丝牡丹花纹,错落有致的点着些珍珠,在灯光下,珠光璀璨,满室生光。 每个女子出嫁的时候,都渴望穿上一袭圣洁美丽的婚纱礼服,古时女子也一样,没有不盼着出嫁时穿着漂亮的大红嫁衣。 大红,代表正,只有正室大妇,才有资格穿大红,嫁衣也是一样。 五福清晰的看到室内的贵女对她投来的惊艳和羡慕,不由勾唇一笑,挺了挺胸。 嗯,被羡慕的感觉啊,有点飘! 那些贵女看到她这笑容,有些脸红,纷纷上前道喜:“恭喜王妃娘娘。” “谢谢。”五福招了一下手,紫玉捧着一个托盘出来,上面摆满了首饰。 “听说出嫁时都会给来观礼送嫁的姐妹一些礼物,之前我在守孝,所以平日甚少参加你们的聚会,也没结识几个手帕交,但你们来观礼来送我出嫁,我很高兴。这些小礼物,送给你们作伴手礼。”五福指了指托盘上的首饰:“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什么,自己挑?” 贵女们有些讶然看过去,通常女子出嫁时,都会送给好友和姐妹礼物作留念,但她们哪里是五福的姐妹好友? 能被请来给晋王妃送嫁,还是因为莫太后的懿旨,这已经是一个极大的荣耀了,不管是她们,还是家族,都只会欢喜。 而她们不是五福极好的闺友,可五福也体贴的准备了礼物,而且,那些首饰都很漂亮,也很名贵,让人挪不开眼。 女子没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见到这些,双眼也亮了几分,却也有些踌躇,谁都不敢先上前挑选,生怕失礼。 “挑啊。”五福一笑,拿起一支红宝流苏步摇,看了看眼前几个女子,把它插在一个皮肤白皙的贵女头上,道:“你皮肤白,这支步摇衬你。” 那贵女早就相中了那支步摇,心中大喜,浅浅的向她施了一礼:“颜氏晴儿多谢王妃娘娘。” 这是颜老夫人的嫡孙女颜晴,跟着老夫人前来,也给五福做个伴。 “不用谢,不值几个钱。”五福拍了拍她的手:“小姑娘打扮得漂亮,本妃最喜欢看了。” “王妃年纪也不大。”一个姓钱的小姐大胆说,五福看起来不也才十七八。 “比你们还是比不过。”五福笑道:“你们也挑个喜欢的首饰。” “那我们就不和王妃客气了。”那钱小姐挑了一只玉镯子,其余人见她挑了,也纷纷上前挑了自己喜爱的东西。 “好了,你们陪着王妃说说话,眼看这迎亲的快来了,一会儿你们还得帮着拦门,可不能让晋王爷这么轻易就把王妃给接走了。”颜老夫人见屋子里气氛欢快,不由也笑起来。 众人脆声应是,纷纷坐下来,大着胆子问五福怎么认识的晋王,平日又都做些什么。 这也没什么隐瞒的,五福就简单的说了两人认识的经过,及平日做的事。 “催嫁妆的来了!”外头,不知谁喊一声。 第1939章 执子之手 催嫁妆,须作催嫁诗,前来迎亲的队伍中,除了正主晋亲王亲自来迎,还有一队青年才俊以及威风凛凛穿着一色新鱼龙服的侍卫,大才子颜尔也在其中。 所以,催嫁诗什么的不在话下,随口就能来十首。 迎亲队很斗志昂扬,誓要以最快的速度助晋亲王抱得王妃归。 女家准备的作词作试,文斗武斗拦门游戏,都被一一拆解,一班贵女有些郁闷了,双方有点实力悬殊啊。 五福坐在屋内,听着紫玉说着外面的情况,咯咯的笑得极乐,她想了想,让紫玉拿了纸笔来,唰唰的写下几个答题和答案,递给她:“给,本妃的神助攻,让他们猜。” 紫玉拿起来一看,嘴角微抽,这都是什么猜谜和答案? 五福勾唇,也不是什么难题,脑筋急转弯罢了。 她走到窗前,听着外头有个女子高声开始提问:“高小将军对颜大才子说:我可以坐在一个你永远也坐不到的地方!请问高小将军坐在哪里?” “……” 默。 有什么地方是颜大才子坐不到的? 答案一个接一个出,马背上,屋顶上,城墙上。 小半刻钟后,提问的钱小姐得意的说出答案:“颜大才子的背上。” “……” 沉默,爆笑,这刁钻的答案。 五福也在屋内笑。 又一问:“什么酒喝不了?” 再沉默,有什么酒是喝不了的? 阿九也在想,他透过月亮门看向后头的屋子,仿佛能看到一个影子,不禁宠溺的摇头,这么刁钻的问题,肯定是她出的,真是顽皮。 果然,那答案是天长地久,很是莫名,但真是念‘酒’啊! 接连难住了对方,拦门的贵女们信心十足,又接连爆出了几个问题,诸如什么柴不能烧,什么比天高。 “王妃,这差不多就行了,吉时快到了。”紫玉笑着道。 “嗯。” 她也只是替己方掰回一城罢了,也没真想要误吉时。 拦门游戏过,嫁妆出门。 当初花无双来北燕时早就人为炫富了一把,今日晋王大婚,诸多百姓早就等着看晋王妃的嫁妆了。 头一抬,就是莫太后赐的玉如意等,紧接着,是皇帝赏的如意玉树,然后就是各色的珠宝首饰,田产金银,一抬又一抬,这第一抬嫁妆进了王府门,后面的还没出门呢。 十里红妆,不外如是。 晋王可总算是来到五福面前了,看到她一身大红嫁衣,娉婷玉立,盈盈浅笑,眼中不由也染上一丝笑容来。 “你来了。”五福向他伸出手。 阿九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嗯,我来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牵子之手,余生皆是你。 “我们去给舅舅磕头辞别。”阿九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五福点点头,随着他一道前往正堂,花无双作为唯一的长辈,正坐在上面,看着一对穿着大吉服的新人走来,含笑点头。 新人跪地磕头,敬茶辞别。 五福由颜尔背着出了门子,这一幕落在众人眼内,再想到给晋王妃梳头的是颜老夫人,颜家,以后会是晋王妃的助力之一。 第1940章 我的王妃 晋王府,贵客盈门,热闹非凡。 因着晋王如今的身份,多的是想要巴结讨好他的人,苦的是无路可走。 如今他补办大婚仪式,可总算让人找到机会,几乎整个北燕权贵圈都来人,没有资格来的,也卯足了劲儿送上名贵的礼物来祝贺他大婚,为的就是在眼下监国的阿九面前刷个面熟。 燕皇已久不临朝,阿九又被钦点为监国,心中有数的人都清楚,若是帝崩了,太子年幼,阿九绝对会成为扶幼主摄政的那个人。 摄政王,又是太后之子,和皇上不过差个名分罢了,这时候不来讨好,更待何时? 所以,晋王府跟前的主路早就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堪比过什么隆重的节日。 被阿九请来的皇家宗室,配合着礼部,分别帮着招待男女宾入席,所谓人多好办事,倒也不见忙乱,而是井井有条的。 随着吉时将近,锣鼓震天响,有皇城兵马司的开路,围观的人就看到迎亲队伍归来,不由指指点点,喜笑颜开。 晋王府的正门大开,门前摆着火盆,八人大轿停下,阿九手执金箭,搭弓射向轿门,把弓递给一旁的人,他则上前去打开轿门,把五福抱了下来。 五福戴着凤凰牡丹红盖头,豆大的珍珠垂角微微晃动,她低着头,也只看到盖头下的珠子晃来晃去。 阿九握着她的手,声音传进耳里:“跟着我一起。” 五福红唇勾起,嗯了一声,顺从的把手放在他的大手里,全然信任。 跨过火盆,日子兴旺红火。 阿九牵着她,一步步的走进大门,走进他们的家,走进他的余生。 王府正殿。 莫太后早就穿戴着大吉服端坐在太师椅上,嘴角含笑,看着门口。 殿内,有不少的官员和夫人都等着观礼,小声的交头接耳。 “新人来了。”不知谁喊一声,众人安静下来,看出去。 一对新人从柔光中走来,如同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莫太后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搭在腿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两人被喜娘引到特定的位置站定,听着礼官说了一番祝词,这才开始拜堂。 五福心情有些复杂,拜堂,她和阿九早在周氏去世之前就拜过了,那时却并不像现在热闹,也不像现在喜庆,而是有着淡淡的悲伤。 这大婚,才是女子人生中该有的大婚仪式,充满喜悦幸福的。 莫太后同样心情复杂,看着两人拜高堂,眼中有泪光闪过,她的阿九成亲了。 “夫妻对拜!”礼官高声唱,看着两人对头拜下,唱:“礼成,送入洞房。” 这时,不知谁起哄:“王爷,就在这掀盖头呗,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阿九一笑,看向莫太后,见她也点头,便双手执起盖头一角,把盖头掀了起来。五福微微抬头,宜嗔宜喜的脸,一双灵动的眼睛微微弯着,双眸里缀满了如星子一样的碎光。 “这是我的王妃!”阿九笑着牵着她的手,面向观礼的人,心中像被什么塞满了一般,既喜且傲。 第1941章 永不言悔 处处透着喜庆的新房,红彤彤的,影得人脸也红粉如花。 一番繁复的喝合卺酒等仪式,喜娘退了出去,阿九才对五福道:“累不累?外面来的宾客挺多,我去招呼一下就回。你别等我,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五福问道:“我需要去陪母后吗?” “不用,母后那边自有人陪着,你可是新娘子,你最大,就安心在这等着我回来就好。”阿九轻轻的捏了捏她的下巴,暧昧地道:“我去去就回,不会叫你等得苦的。” 五福啐他一口,推了推他:“滚!” 阿九笑着走了出去。 等他走了,又有一群贵妇小姐嬉笑着进来,吱吱喳喳的围着五福说话,天南地北的恭维一番,好半天后,才各自离去。 喧闹的新房总算安静下来。 五福揉了揉发僵的笑脸和被凤冠压得酸疼的脖子,对紫玉道:“伺候我卸了钗环,换一身简便的吧,累得很。” 紫玉连忙叫了红玉等人进来,帮五福卸钗环和卸妆,重新梳洗抹了香脂,又吃了点燕窝粥,五福这才浑身舒坦的靠躺在床上。 她看着婴儿手一般粗的龙凤烛,火光闪耀,远处有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她有点昏昏欲睡,意识模糊。 天没亮就爬起来,现在又闹腾一天,她着实累了,这古人大婚礼仪,繁复至极。 眼一闭,她就枕着双手睡了过去,直到鼻子处传来醇香的酒味,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阿九的脸就近在眼前,她半眯着眼,如猫一样慵懒,哑着声道:“回来了?” “嗯。”阿九凑过去,汲取着她的香味,像是小狗似的蹭了蹭。 “洗洗去?”五福撑起身来。 阿九按倒她,道:“我自己去。”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叫人进来伺候。 五福顺势躺了回去。 不过片刻,阿九就回转,散着一头墨黑长发,俊脸被蒸气蒸得红了,身上只松松垮垮的套着一件斜褂里衣,露出精壮的胸肌。 虽然两人早已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但五福见到阿九这副样子,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这是她的男人啊。 “好看吗?”阿九跨上床,撑着头问。 “好看。”五福伸手摸过去,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不但好看,还诱人。 阿九握着她的手亲了一口,又将她搂过来,道:“五福,我们总算是完完全全的成为彼此的了。” “早就是了啊!”五福挑开他的里衣,吹了一口气。 阿九身子微颤,道:“不同,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王妃,是将来我孩子的母亲。” 大婚,于大众是告知的仪式,于他们,也是一种仪式感。 这一生,唯他(她)一人,当向上天向世人告慰。 五福抬头,喊了一声:“阿九。” “嗯?” “你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吗?”五福眸子半眯,话好多哦,不如干啊。 阿九嘴角一抽,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道:“你可别后悔说了这话!” 五福贴上去,后悔,不存在的? 她永不言悔! 春宵一刻,被翻红浪,火光跳跃着,无声的为这一对新人摇旗呐喊…… 第1942章 别避忌造孙子 龙凤没有间断的烛烧了一夜,烛泪垒成小红山。 第二天,五福还在睡梦当中,早早就被嬷嬷们叫醒,莫太后还在府里,她得去敬茶。 五福一骨碌的爬起来,翻身下床,双腿却是一软,差点重新栽落床上,不由呲牙嘶的一声,揉了揉发酸的腰肢。 洞房花烛夜,果然很猛,她的腰快断了。 噗嗤! 五福转过身,只见满脸餍足的某人看着她偷笑,不由瞪他一眼,冲他扬了扬小拳头:“你等着,此仇不报,本妃就……咳!本妃先不和你计较,赶紧起来,得去母后那边请安。” “本王随时等着王妃讨教。”阿九扬眉轻笑,他可真是爱极了这小模样,跟被惹毛的小猫一样。 五福轻哼,先去净房梳洗,然后让紫玉等丫头们给她打扮,这期间,阿九已经在另外的丫头服侍下穿戴整齐,坐在一边喝茶等她。 莫太后早早就在正殿等着,除了她,还有一些宗亲也在,算是给这个认亲撑个场。 “王爷和王妃来了。” 莫太后看出去,果然是两小只联袂而来,见他们精神饱满,笑容满脸,五福眉梢带着春意,不由也露出个笑容来。 抱孙子有望了! 认亲,其实也是走过过场,该认识的,也早就认识了,不过是全了一个仪式,待得这一场认亲过了,宗亲们陆续离开,五福和阿九陪着莫太后说话。 “用过早膳,哀家就回别宫了,你们好好过日子。”莫太后看着两人道:“五福孝期已满,也不用避忌什么,阿九你年纪不小了!” “是,母后,儿臣知道怎么做。”阿九瞥向五福。 五福囧得不行,咳了两声,挽留莫太后:“母后,难得回来,在我们府上住两天呗,也给个机会我们孝顺您。” “以后还有机会。”莫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又看着阿九道:“你也不用去别宫,有什么会传召你们,多陪陪你媳妇。” 阿九点了点头。 “不说那个了,用膳吧。”莫太后笑着说。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了早膳,阿九和五福就护送着莫太后回别宫,其实按着莫太后的意思,是不用他们护送的,跑来跑去没得乏累。 但阿九的意思,既然大婚了,也得去跟燕皇敬个茶谢个恩旨。 莫太后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由着他们随着自己一起回别宫。 尽管心中有数,可看到瘦骨如柴的燕皇时,五福仍是心中微颤。 哪怕用了虎狼之药,蛊虫不再活动,可燕皇的身体早已被蛊虫病毒感染,撑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好好过日子。”燕皇连接茶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就着路公公的手抿了一口,虚弱的对两人说。 阿九和五福应了一声,接过燕皇赏的认亲礼,看他精神短缺,便跪安离去。 燕皇看着两人消失在珠帘外,眼中全是艳羡,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指骨分明,仿佛只有一层皮,这样的手,连一杯茶都拿不起来。 他的帝王生涯,越来越接近终章了。 “皇上,太后娘娘来看您了!” 燕皇看着莫太后拿着经书走进来,嘴角勾了勾,她还在,也好。 第1943章 我快死了 十二月,一场大雪沸沸扬扬的落下,把整个北燕刻画成了雪国,南岳传来消息,已登基为皇的赵明濬,将改年号嘉平,号称嘉平帝。 嘉平帝欲召西北魏王回朝过年,魏王拒,嘉平帝列举数罪状,斥魏王狼子野心,欲削藩,魏王再拒圣旨,以致南岳局势紧张。 阿九却巴不得他们自己先乱起来,因为燕皇,不好了,他不想南岳注意到北燕动静。 自入了十二月寒冬,燕皇就陷入了昏迷,时间已超过十天,阿九带着栋太子镇守别宫。 而五福担心莫太后,也跟了过去陪伴。 昏迷第十二天,燕皇突然醒了过来,精神极好,还喝了一小碗鸡汤,白小白和龚太医却是心惊胆战,燕皇这是回光返照了。 燕皇召了中书省的官员,又召了阿九,栋太子,以及皇家宗亲里的有威望的老王爷,拟遗旨。 “皇上。”众人颤巍巍的跪在地上,惊恐的大喊。 “朕的时间不多了,别磨叽,朕还有事。”燕皇摆摆手,他还想去看一看雪呢。 别宫有一处温泉,池子边上是一个亭子,在那处就能看到整个别宫的雪景,燕皇就想去那个亭子。 “皇上。”左相眼圈红红。 “研磨吧。”燕皇看向路公公,又命大学士书写:“朕念你写。” 大学士手都要抖了,却还是拿过笔,铺开明黄的圣旨,定了定心神,这一天的来临早已想过很多次了。 燕皇并没有什么要嘱托的,圣旨上的内容是他死后由太子继位,阿九扶主摄政,待幼主成年后再还政…… 立圣旨,盖玉玺。 燕皇把能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还有给各地藩王的,他驾崩后,也不让他们回来奔丧,不许离开封地,只能在当地守孝。 阿九双手攥成拳,看向面泛上红光的燕皇,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立下圣旨后,燕皇便让中书省内阁的人退下,跟前只留了阿九和栋太子。 “父皇。”栋太子很惊恐,他知道何为死亡,就是像大哥那样,再也见不到了。 父皇,也要再也见不到了吗? “以后听你九王叔的话。”燕皇对栋太子道:“太子,你要记住,北燕江山的主人,只能姓靳,知道吗?” “父皇……” “知不知道?”燕皇声音严厉。 栋太子吓了一跳,忙点了点头:“儿臣知道。” “一定要记得,北燕江山的主人,是靳家人。”燕皇又说一句,然后看向阿九:“往后十几年,要辛苦你了!” “皇兄……”阿九喉咙发堵。 “说实在,我真不想当你皇兄。”燕皇呵的一笑。 阿九咬着唇。 “阿九,我快要死了!”燕皇看着他道:“临死前,我还要惹你生气一回,你别怪我。我就想自私一下。” 阿九微怔。 “去安排吧,朕要和母后最后赏一次雪。”燕皇看向路公公,吩咐道:“就在温泉亭子。” 路公公擦了擦眼角,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退了下去。 燕皇把手伸向阿九:“你给我换一身衣裳,便服就好。” 阿九别过头,却还是去拿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来,亲自给他换上,然后亲自送他前去温泉亭。 第1944章 弥留之际 皑皑白雪,装扮着整个世界,别宫的温泉亭,一个白玉温泉池,缭绕热气,宛如云雾。 而在池子边上,则是一个六角亭,挂着一个个铜铃,有微风吹来,铃声清脆,亭子挂着的墨画白纱也随着威风缓缓飘荡。 莫太后早就在亭中候着,阿九把燕皇抱进亭子里准备的美人榻,在他身上搭了一条毯子。 白小白紧随其后,有些踌躇。 燕皇微微一笑:“无事,再给朕一点时间。” 在场的人无不眼浅哽咽,白小白看向莫太后,把手中的药递了过去,头也不回的跑出亭子。 要不要吃,是他们定的,不是他。 这药能让燕皇再精神一点,弥留的时间再多一点,但药效一过,他就无力回天。 “母后。”燕皇目光带着恳求,看着莫太后,嘴角带笑。 莫太后看向阿九:“你下去吧,哀家陪着你皇兄。” 阿九定定的看了一眼燕皇,转身走下亭子,不远不近的站在雪中看着亭子。 手忽然一暖,他转过头,五福对他点点头,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 阿九的手和她的紧扣着,抿着唇。 亭内,莫太后把药喂给燕皇,又亲自喂了水。 纱帘被掀起,整个别宫的景色落入眼中,燕皇靠在大迎枕上,感觉体内升起暖意,不由一笑。 “想不到在死之前还能和母后赏一次雪。”燕皇偏头看向坐在身边的莫太后。 莫太后转过头来,道:“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好。”燕皇一笑:“我记得母后的小名是阿珂?” 莫太后身子微颤,点点头。 “阿珂。”燕皇默念了一声,道:“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你和父皇在游园,父皇如此唤你。那时,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看你。” 莫太后是继后,与先皇相差的岁数相差近三十年,但先帝却是个相当睿智温润的男人,宠起小妻子的时候也是甜腻得很。 “我当时觉得,阿珂这名字真是好听,我还记得,你那时抬起头冲着父皇一笑,真是好看,比那樱花还要好看和灿烂。”燕皇回忆着过去,惊鸿一笑,他就被这一笑带到地狱里去。 莫太后被他带到回忆中去,那时他才几岁?十二?还是十四? 小小的少年,眼中全是敬慕和惶恐,被逮住了像只受惊的小鸟一样扑腾着翅膀,想要扑飞逃走,那时候她觉得逗极了。 “……后来,我见到你的次数越来越多,你对我笑,对我伸出手,对我的教导,我都记得。”燕皇道:“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对我这么一个人人可轻视的人那么温和,我凭什么呢?” “不要妄自菲薄,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出身不代表什么,该属于你的气运,不会跑的,只会在一个转折点爆出来。”莫太后道。 “我的转折点就是在那游园中遇到你。”燕皇忽然抓住身边莫太后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遇到你,便是我的人生转折。” 遇到她,成就了他,却也因此,折了他。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第1945章 帝崩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遇到了莫太后,燕皇才会成为一代帝王,可也是因为遇到她,没有守住自己,沉沦下去,以至于引出宋皇后的事,也才正值壮年就要升天。 燕皇碎碎的说着过往,莫太后的泪水萦上眼眶,晶莹欲滴。 “别说了。”莫太后别过脸去,用手帕擦了一下眼角。 燕皇一笑:“阿珂不想听了么?” “皇帝……” 燕皇捏着她的手一用劲:“叫我名字,别叫我皇帝。” 莫太后看着他,好半天才道:“六郎。” 燕皇行六,喊一声六郎已是极限。 “也罢。”燕皇轻轻的笑了笑,道:“这名儿还是少时才听见,一眨眼,就二十多年过去了。” “你别说了,歇着……” “现在不说,以后都没机会再说了。歇着……我多的是时间歇。”燕皇看向被白雪披挂的屋顶,道:“过了今日,我就再看不到这景色了,也看不到你了。” 莫太后的眼泪滚动下来。 “不用哭,人终将有一死,我不过先行一步罢了,再说了,自古帝王多短命,我好歹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够了,我也累了。”燕皇微微笑道。 “你怪我么?” 莫太后反握着他的手,摇头:“怪你做什么?不怪。” “怎么不怪,你这又是在哄我。”燕皇呵呵的笑:“我做出的那些畜牲行径,连天都看不过眼,才如此惩罚我。你又怎么会不怪我呢?是我对不住你,阿珂,是我没忍住。” “从遇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沦陷了,当时我就好恨,恨我年纪太小,恨你我的身份,恨我不是父皇,如果我是他,那该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然而……” 他猛烈咳嗽起来,一口血染在了洁白的手帕上。 莫太后心惊胆战,下意识的捏住那帕子。 “这个罪过,我只能下辈子还你了。”燕皇扯着嘴角道。 “有什么还不还的,我原谅你,下辈子……”莫太后哽住。 “下辈子,阿珂不要长大那么快,要等我一起,可好?我用一生来还你。”燕皇满目期盼的看着她。 “好。” 燕皇露出一个笑容来,把整个别宫看在眼内,这山河,这人,他最后一次看了,他得好好记住。 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身上有些冷,燕皇打了个冷颤,向莫太后那边靠了靠:“好冷。” 莫太后心里一颤,看向亭子内的几个火盆,把他揽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别怕。” 燕皇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越发真挚,道:“我不怕。” 雪,落了下来。 亭内,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母后,这雪真好看。”燕皇的眼睛半阖着,道:“可是,我不能再陪你赏了,我要走了。” 莫太后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紧紧的咬着唇,道:“你慢慢的,别怕。” “嗯。”燕皇缓缓的合上眼睛。 莫太后感觉怀中的人完全失去了温度,颤抖着手在他鼻下一探,双手搂着已冰冷的人,悲恸的大哭出声。 阿九听到哭声,噗通的跪在地上,眼泪长流。 寒冬雪落,山陵崩。 第1946章 国丧 十二月初七,北燕皇城的人尚沉浸在为年关采购的欢喜当中,路上行人笑容满脸,浑然不知已变天。 忽闻锣鼓声响,有骑着骏马的侍卫扬声开路,路人面面相觑,发生什么事了? 探长脖子看去,只见明黄色的辇车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那是皇帝的车驾? 皇帝不是去别宫休养了,这是已经好了? 老百姓却是不明就里,但已经得到内部消息的,诸如晋王府等,已经悄然换下喜庆的物件,并把素白的物事给搬出来,只等钟声一敲,就可以挂上了。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整个京师戒严,皇宫那边就传来丧钟声响。 街上行人愣住,一声,两声,三声……足足九声。 这是皇帝大行的丧钟。 皇上,驾崩了? 呼啦啦,行人向着皇宫的方向跪了下来,哭了起来:“皇上……” 皇帝大行,天下素缟,不过顷刻间,整个皇城都换下了喜庆的红,挂上了白灯笼白幡,和皑皑白雪一起,刺目的白。 除此外,皇帝大行的消息及圣旨也向各省各府送去,军民百姓二十天内摘冠缨,服素缟,一月不许婚嫁,三月不许作乐等。 同时,王公大臣及命妇均进宫哭丧,以示感哀。 皇宫,同样满目的白。 大行皇帝已经大殓停在乾清宫大殿,栋太子等孝子孝女穿着一身重孝跪地痛哭,还有妃子们,也嘤嘤的哀哭。 皇帝一死,她们可就变成先帝的女人,这有子女的还能跟着他们出府过日子,没有的,就只能待在一处宫室孤老一生了。 所以,她们的伤心,乃是发自内心,因为前路渺茫啊。 五福也换了一身素白,头上戴着白花,奉了莫太后的懿旨,领着两个宫妃安排这命妇哭丧的事宜,还有一些宫务,她也得帮着处理,谁叫这宫中之前得用的贵妃贤妃都叫太后给勒令在宫中呢。 所有的事拢在一块儿,五福忙得连为大行皇帝掉两颗眼泪的时间都没有。 同样忙碌的,还有阿九,燕皇驾崩的消息及遗诏是回到宫中才宣读的,他既是摄政王,等于是这个皇宫,甚至是北燕江山的大半个主人了,如今皇帝大行,他要主持的事,可多了去了。 夫妻二人新婚不过才大半个月多,就各自脱了喜服换上孝服,为这个皇宫为这北燕忙碌。 十二月的寒冬,寒入骨髓,这样的天哭丧,别说是女人受不住,便是男人也受不住,毕竟这哭丧,可都是跪在地上哭的。 更莫说,这命妇当中还有上了年纪的,这么冷的天,跪上一个时辰就能要了半条命去。 所以,不过一天,就陆续有人倒下,尤其是那年纪大的,怀了孕的,五福见状又向太后请了懿旨,让她们在家服丧,以示恩典,此举,倒让她得了不少感激。 其实若不是五福要遵从这时候的规矩,她会让所有女人都来哭一哭,瞻仰一下大行皇帝的遗容,然后在家服丧即可,可她只能入乡随俗,不然,肯定得被天下讨伐。 …… 第1947章 拳头硬才是王道 北燕皇帝大行,各方使信来朝吊唁奔丧,这国丧的细节繁复,还得停灵后二十七天才移去陵墓下葬。 短短七天,五福就已经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脸色都有些苍白。 夫妻俩好不容易碰个头,看到彼此都一脸憔悴,双眼凹陷,不禁都露出个苦笑来。 “不要太劳累,宫中的人都不是白吃干饭的,只管吩咐他们。”阿九拉着她的手坐在桌边。 五福道:“这话我得送回给你才行,我再累,也只是操心这后宫和命妇,能有多大的事,你倒比我事儿更多!”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国丧和新皇登基都是头等大事。”阿九淡声道:“这些关乎一国皇帝体面,总不能随便处理了。” 五福耸耸肩,面子工程,哪个朝代都不会轻视,尤其是古时,规矩礼节更是重中之重,道:“等熬过这阵就好了。” 阿九抿了一口茶,苦笑道:“你说错了,起码得熬上十五年,等还政了我才能陪你浪迹天涯了。” 五福被口中的茶水噎住,明白过来,太子才四岁,虚岁也才五六,等到他能执政,起码得十五年,再少也不能少过十年,阿九这摄政,日子长着呢。 “任重而道远,加油。”五福拍了拍他的手。 阿九淡而一笑:“这个代价换来的是你们的安然尊贵,值。只要我摄政一天,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们。” 摄政王,身份尊贵,手握大权,只要阿九自己有能力,五福莫太后,甚至他们的孩子,可以在这天下横着走,再也没有人在他们的头上压着他们。 五福却道:“现在是这样没错,却也不能轻忽了,江山世代人才辈出,总有一些枭雄藏在山野市井当中,若是你松散治国,他们一定会找到机会,然后……”她扬了扬小拳头:“干翻你!” 没有一个江山是千秋万代的,也没有一个皇朝会永远存在,世上没有长生一说,所以皇帝也不会像朝臣百姓口呼的万万岁,你没本事没能力,不会驾驭朝臣治国,就算当了皇帝,也会有人干掉你,取而代之。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弱肉强食,这个丛林法则从来都不过时。 要想不被人找到机会,就永远得提着心,警惕着,老虎打盹还得睁半只眼呢,何况是人? 不想被谋算,起码得有让人忌惮而轻易不敢动的实力。 拳头硬才是王道,因为你的拳头硬,对方也得先考虑一二也有没有干得过的可能。 阿九心中一凛,面露正式:“我懂。”又握了握她的手:“你也要时常提醒我。” 五福端着茶抿了一口,扬眉道:“后宫不可干政。” “我准你干。” “你这话,别有意思……”五福挑了挑眉。 “我是说认真的。”阿九看着她道:“你的意见有时候总是叫人出乎意料和新奇,能采纳的就采纳,总比我自己瞎琢磨强。” 五福耸了耸肩。 “王爷,王妃。”墨兰走进来,道:“慈宁宫来人,说太后娘娘晕过去了。” 阿九和五福同时站了起来,快步而去,一边叫:“速传太医。” 第1948章 劝母 慈宁宫,宫人肃静而立,诺大的宫殿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太医已经到了,正在为莫太后诊治。 阿九和五福走到寝殿内,宫人唰唰的行礼,两人走上前,见太医在诊脉,也不敢打扰,站在一旁。 莫太后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嘴唇发干,双鬓竟然有了丝银发,前些天还没有呢,显然是这几天才熬出来的。 燕皇崩了,想来她也是难过的。 阿九有些心疼的握了握拳。 待太医收回诊枕,阿九问:“太医,母后身体如何?” “太后娘娘这是忧思过重,肝火郁结,身子过于疲乏,只怕晚上也没歇好,才会会晕厥过去。”太医回道。 阿九闻言,立即看向水嬷嬷。 水嬷嬷道:“娘娘这几晚都有梦魇,只睡得一两个时辰。” “怎不来报?”阿九有点不悦。 水嬷嬷露出苦笑:“宫中正忙乱,娘娘也不让说。” 阿九抿了抿唇,对太医道:“你开两副药,让母后睡得舒服些。” “是,王爷。”太医连忙应下:“微臣这就开两副可以清火安神的药,但娘娘也不可再多思多想,这于凤体不利。” 他细细的吩咐一番,这才随着宫人出去,开药,并亲自煎药。 五福对阿九道:“母后这一晕,干脆就让她睡一会,外头事儿还多,你去忙,我在这守着她。” “我再坐一会就好。”阿九摆摆手。 水嬷嬷立即让人搬了两张杌子过来,让两人坐下。 这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莫太后嘤的一声,醒了过来。 “母后,您可感觉好些了?”阿九和五福连忙凑上前。 莫太后转过头来:“你们怎么在这?” 她挣扎着要起来,五福连忙去把她扶起,并在她腰后塞了一个素青大迎枕。 “母后您晕过去了,可怕我们给吓坏了,哪能不来?”阿九坐在床榻边缘,看着她瘦削的脸,道:“母后,您别伤心太过,否则皇兄在天上,也不会安心的。” 莫太后勾了一下唇,道:“哀家这是年纪大了,没有办法的事。” “年纪不是问题,母后您要放开心怀,毕竟我们还小,栋太子更小,这偌大皇宫。这北燕,还得靠您这支定海神针定着呢。”五福劝道:“宫中就您这个长辈了,栋太子也得靠您多指点。” 莫太后摇头:“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哀家什么都不管了,以后只想含饴弄孙。” “那就更需要一副好身体了,带孙子,可更累。”五福立即道:“我们也指望您呢!” 莫太后听了,往她的肚子上看去,满脸期盼:“你……” 五福嘴角一抽:“没有,现在还没有。” 莫太后的希望哗啦的碎了,没怀上啊,那又得等上一年,毕竟他们也要为燕皇守孝。 “两年以后,肯定得有,母后放心。”五福看到她失望,立即又说。 阿九也道:“母后,您可不能再有事,我们是真只有您了,北燕也是!” 莫太后看着两小的,再想到已崩的燕皇,他的江山,怎么也得守住,便道:“你们放心。” 第1949章 没人能骑在她头上 有阿九和五福两人时常问候,栋太子又时不时去莫太后跟前尽孝,莫太后很快就精神起来,脸上的忧思也淡了几分。 眼看着她好起来,五福他们才松上一口气。 冬日,昼长夜短,永和二十二年,眨眼就过了,因着皇帝大行,这个新年,比以往都要安静,连炮竹声都没怎么响,新年钟声敲响,便已悄然而过。 停灵二十七天,大行皇帝移山陵至陵墓安葬。 锣鼓蹡蹡,纸钱飞舞,高僧在前诵经,孝子孝女跟梓宫后扶灵恸哭,帝号泣从,群臣依次随行。 皇帝大行,举国齐哀,路过门,桥,皆有献祭路祭,哀声沉哭。 五福也随在队伍后面,向前挪动,抬头看去,这殡葬的队伍,长长的看不到头尾。 好不容易走到景山的帝王陵墓,又是一番沉冗祭词,内外传哭,奠酒,三拜九叩,举哀,焚燎,哀恸无已。 …… 待得梓宫下葬,再回到皇宫,五福倒头就昏睡过去。 这一场丧礼,实在是太繁琐太累了。 难怪这里的人都说,一场丧事,能要掉人的半条命,还真是没说错,古人诚不欺她。 阿九什么时候回来的,五福并不知道,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宫人说阿九已经上朝去了。 现在燕皇,不,先皇已经下葬,可还有几个祭奠呢,另外还有新皇登基,也总要处理。 然而,五福吃早膳的时候,阿九回来了。 “这么快就下朝了?”五福迎上去,亲自给他脱了大朝服。 阿九摇头:“国丧刚办完,过去又守了一月的丧,我想着大家都辛苦,就宣布休朝三日,也让朝臣都好好休息一二。 “是这个理。”五福点头,道:“这个国丧,着实是累人。” 阿九牵着她的手坐到桌边,笑着说道:“这三天,我们都可以好好歇一歇。” “好。” 两人坐下用膳,五福又问他,新皇登基在何时? “钦天监算过,只有三月中旬有个好日子,时间还长着,登基大典现在就准备起来,也差不多了。我摄政已有一年多,现在让栋太子先跟着上朝听政。” 五福哦了一声,小皇帝啊,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懂? “那先皇的妃嫔?” 阿九咽下一口粥,道:“按着先皇的意思,有子女的跟着子女,如今除了太子就只有几个公主,打算让她们的生母都到公主府领着公主过。没有的,就另居太妃宫。” “就怕她们不肯移宫。”五福淡淡一笑:“兰贵妃贤妃,可都没闲着。” 先皇去时,并没立下遗诏让任何一个妃嫔抚养太子,而是还把他记在他生母名下,让五福这个摄政王妃抚养。 “放心,她们蹦跶不了多久。”阿九冷笑。 先皇尚且没让人做太子的养母,他又怎么会让人求仁得仁,好容易让五福一人之下,又岂会容她人骑在她头上? 她们识相倒也罢了,安安分分的当个太妃娘娘,若是不识相,他多的是手段让她们伤心欲绝跟随先皇而去。 他们,可不是什么吴下阿蒙! 第1950章 聪明之人 兰贵妃和贤妃确实没闲着,事关后半辈子的荣耀,谁能闲得下来,所以两人都派了身边最得用的人前来邀请五福前往她们的宫室喝茶说话。 “你说我该去哪一处?”五福对阿九说。 阿九翻了一页书,道:“随你,你要是不想去,可以都不去,谁也不敢说你什么。” 五福道:“我有点无聊。” 阿九看过来,道:“那你去玩玩。” 五福笑嘻嘻的点头。 阿九指了一个太监陪着五福前去,她还没出门,就听到先皇身边的路公公求见。 五福出门的时候,就和路公公碰了个面,先皇一走,他也老了不少。 “奴才叩见王妃娘娘。”路公公颤巍巍的向五福跪下磕头。 “路公公不必多礼,王爷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五福笑道。 路公公连忙敛衽拱手,见五福要走,便多口一句,道:“王妃可是去兰贵妃娘娘那处?” 五福眯了眸子,这老货,消息很灵通嘛。 像是看出五福那心中所想,路公公诚惶诚恐的道:“并非奴才窥探,奴才在这个皇宫也活了大半辈子,多少也有几个耳朵,自然知道贵妃娘娘她们的动静。王妃若不嫌奴才多嘴,奴才这倒有个话想和王妃说。” “路公公请说。” “王妃,所谓生恩不及养恩,您抚养一国之皇长大,哪怕没有正式的名分,将来皇帝也不会忘了这恩的。”路公公看着五福,意味深长的道:“您抚养皇帝,将来不管如何,这江山还是姓靳,可若是交由她人,这江山是姓靳还是向或是王,就难说了!” 这两个姓就是兰贵妃和贤妃的家族。 “路公公多虑了,皇帝能不能守住江山,是他自己的本事,与他人无尤,和谁养育都是一样。若是守不住,倒不如趁早让贤,让能者居之。”五福淡淡的笑道:“不过路公公的好意,本妃记住了。” 路公公扯了扯嘴角。 “先皇已去,路公公的打算是?”五福问了问。 路公公立即道:“老奴已经老了,现在先皇已去,老奴是个无根之人,也无甚指望的,只想去陵墓给先皇守着到老死,旁的不敢多想。” 他这话不是在试探更不是在说虚的,而是实在话,他心没那么大,会能再侍候一代皇帝,或许会在这皇宫占着大太监的位置。 浸淫皇宫多年,他早已混成了老油条,也深知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时候急流勇退,并非是坏事。 “路公公也是个聪明之人,你服侍先皇也有功,一定会达成所愿的。”五福笑着说道。 路公公听到这,心头巨石便落到了实处去,他就怕阿九另有想法,砍了杀了,但有晋王妃这话,就是给自己打了担保了。 “老奴多谢王妃。”路公公拜了下去:“老奴会在陵墓前赎罪,也会给王爷王妃和太后娘娘祈福,保佑王妃娘娘多子多福。” “多谢。”五福笑着说了谢,转身而去。 路公公看着她完全没影了,这才拢着手往内殿而去。 第1951章 五福装傻 五福没有往兰贵妃和贤妃的宫室去,而是改了主意,把两人分别请到宫中的融雪轩。 融雪轩是个暖阁,屋内铺了水地龙,面对着御花园,可看到花园的雪景,若不是此时国丧,五福还真想叫人煮酒焚琴,好一赏这雪。 兰贵妃接到五福的邀请,心里很是不快,自己虽然不是皇后,可宋皇后已废,先皇也并没有再另立皇后,她就是这先帝的妃嫔中地位最尊的人。 一品贵妃,却要赴一个亲王妃之约,奇耻大辱,但想到眼下自己的处境,以及对方的身份地位,兰贵妃也只得咬牙而来。 一品贵妃又如何,和掌握实权的人怎么同? 对方邀请自己,想来也应该择了自己吧,岂料,来到暖阁前,她看到了死对头贤妃。 两人看到彼此的时候,脸色都有些难看,眉头蹙起,晋王妃她是啥意思? “哼!”兰贵妃抢先一步走进了暖阁。 贤妃皱着眉,但想到父亲的话,也快步走了进去。 暖阁内,晋王妃正坐在窗边,支着下颌看出窗外,身边两个婢女在为她彻茶,茶香扑鼻,夹杂着一股子清冽的花香。 两人看过去,原来有一个煮茶的小红炉旁边,用一个瓦罐放了一把腊梅,在炭火的烘热下,腊梅开得灿烂,香气泌人。 婢女提醒一句,晋王妃看了过来,对她们招招手:“来了,过来坐。” 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 两人走过去,想了想,还是屈膝一礼:“晋王妃。” “不用行礼,这里都是年轻人,咱们随意点,坐吧。”愣是坐着受了一礼,却没有起身回礼的意思。 太失礼了! 强忍着不快,兰贵妃她们走过去坐下。 “你们都请我过去,天儿冷,过去又刚守丧一月,我也懒得走来走去,干脆在这请你们来,一起坐着说话。”五福指了她们面前的茶,道:“尝尝,听说是贡品的大红袍。” 贤妃扯了一下嘴角,端起抿了一口:“好茶!” 兰贵妃听了不屑的撇撇嘴。 “我也觉得好。”五福笑看着两人,道:“说吧,你们都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两人不禁嘴角抽搐,哪有这么直接的? 贤妃还在斟酌着怎么说,兰贵妃却已经拿着帕子哭起来,道:“先皇走得早,本宫心里苦啊……” 心里好苦,恨不能随君去,奈何父母健在,不能自私,可我日夜思念先皇,也思念已逝的大皇子,想得肝疼胆苦,夜不能寐,茶饭不思,这都是因为没有个寄托的原因,独活也没啥意思…… 兰贵妃的意思大概便是这个,看着五福道:“王妃你年纪还小,你不懂,不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失去自己孩子的感觉。本宫真是恨不得要跟了他们去,或者用本宫的命换回来。” 碎碎念的一通,她拿眼瞥向五福,见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心中微慌,脸上却是强装镇定。 “王妃?” “所以你这是想和本妃诉苦吗?”五福装傻。 贤妃噗嗤一笑,连忙用帕子掩住嘴,可已经迟了,被兰贵妃狠狠的瞪了一眼。 第1952章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要 兰贵妃有些恼怒,觉得五福就是在看她的笑话,若是换在以前,她早就拂袖而去了,但现在,不行。 尤其对手还在这里的时候,她更不能任性。 “王妃,现在你在辅助太后娘娘管理宫务,还得照顾太子,瞧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可怜见的。”兰贵妃啧啧的叹一声,道:“先皇走了,本宫这整日无所事事的,倒可以和王妃你分担一二。你看这样,本宫反正无事,把皇上接到本宫宫里养如何?” 五福挑眉,总算说到正题去了。 “王妃顶多过上一年,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到时候更兼顾不来,本宫却说人老珠黄了,没个指望,这心里空落落的,就想养个孩子,承欢膝下,王妃就当可怜可怜本宫。”兰贵妃豁出去了,也不管贤妃在这,擦了擦眼角。 贤妃斜了一眼兰贵妃,垂了垂眸,确实豁得出去。 五福抿了一口茶,却没回答她的话,只看向贤妃:“贤妃娘娘呢?也和贵妃一样的意思?” 贤妃一愣,苦笑道:“先皇走了,皇子也走了,我们这些妃嫔也没了指望,本宫宫中的地砖有多少块本宫都数过了,也就是想找人说说话,王妃是个豁达的聪明人,又在宫中住着,不过想和你说道说道罢了。” 这话,可说得比兰贵妃委婉多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明白。”五福看着两人,道:“若问天下最寂寞空虚的女人在哪,非后宫女子莫属。” 这话说得两人心中酸楚。 “不过任你们说得多惨,皇上也不可能交由你们抚养。”五福道。 两人脸上神色一变。 “王妃……” “大家时间都有限,我也不和你们转弯抹角的了。”五福摆手,止住她们的话,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都想养着皇上,成为将来的太后。但我和你说,这不可能。不是我不信你们,而是不信你们身后的家族。” “王妃……”兰贵妃腾地站了起来:“向家从来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别急。”五福看向她:“没有是好事,有,也是死路一条,你以为谋朝篡位是这么容易的?但现在没有,以后呢,家族一点一点壮大,一年盛一年呢?” “王妃这是说自己吗?”兰贵妃哼笑:“说来说去,王妃不也是怕自己的利益被打破了?” 谁不想当太后,谁不想更尊贵! 五福冷笑:“兰贵妃觉得,我们要谋,还需要谋吗?” 兰贵妃一愣。 “不怕大逆不道的说一句,若现在我们要,这天下,就是王爷的,若是我们要,皇上不可能活到现在,甚至不可能活到成年,只要我们想!”五福冷冷的道:“我们若想要,何必这么的迂回曲折,直接弄死了他,你觉得,这朝臣会让谁登位更合适?” “你,你……” “贤妃娘娘觉得呢?”五福又看向贤妃。 贤妃沉默,五福说的都是事实。 “别觉得人人和你一样,有些东西,并非你想的那理所当然。”五福哼道:“这江山,这尊贵,不是我们不能,而是不想要。” 第1953章 拉拢 五福自信而又强硬的气势把兰贵妃两人镇住,却又把她们气得差点肝疼。 不是不能要,而是不想要。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最可恨的是,人家炙手可得的东西,自己争个你死我活,人家还不稀罕。 气死! “王妃既然这么不看重,为何就不能成全了我?”兰贵妃气道:“你是摄政王王妃,以后有的是好日子过。我们呢,只能在一处宫室傻傻的待到老死。” 五福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兰贵妃,道:“贵妃娘娘莫不是觉得不公平?” 这就是不公平! “娘娘你当初进宫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了,你进宫多年,不是早就想到了?荣损从来都是一体的,你享受到富贵,也得相应付出代价!现在觉得不平和后悔,迟了!” 兰贵妃被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而且,本妃记得,大皇子好像有个侍妾是有了孕的?”五福看着她道。 兰贵妃苦着脸道:“上个月生了,生了个丫头。” “好歹也是他的一点血脉不是么?二皇子还没有!”五福看到贤妃的脸绿了,忙的道:“贤妃娘娘也莫愁,戚家小姐不也愿意捧着牌位进门?到时候过继嗣子,你也能过去一起住,教养嗣子。贵妃你也是,可比有些妃嫔好多了,丫头又如何,就不能招赘?始终是大皇子的一点血。” 两人被说得脸上好看了些。 “皇上,你们就别指望了,倒是本妃可以为你们争取一下,让你们出宫带着两个先皇子的遗孀子嗣一起过。”五福看着她们道:“这可比你们待在这宫墙内好多了,起码你们还年轻,以后还能看很多的大好山河。老太妃,身份同样尊贵。” 两人心中微动,沉吟起来。 “我这里也有一个蓝本,哦,也就是北燕的发展计划,以后想着要多设一些善堂学堂医堂啥的,这需要许多的人力物力,若是你们也能帮个忙,那就好了!”五福笑看着两人:“好事善事嘛,多做也好。如此,将来皇子们的后代也不是没有机会捞点功劳啥的。” “王妃的嘴能说出一朵花来。”贤妃道:“只怕王妃也不会白让好处我们。” “那是自然,什么叫互助互利,相辅相成?向家,王家,都是大族,枝叶繁茂,以后我们家王爷,还有皇上,需要依仗的地方多了去了!”五福意味深长道。 兰贵妃和贤妃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打量。 “凡事也有两面,先皇去了,皇子去了,娘娘们不必觉得日子没希望了,希望都是自己给的,就看你们怎么选择罢了!”五福呵呵的笑道。 “那以后我们出宫,还能进宫来看看王妃和太后娘娘?”贤妃道。 “这也是你们的家,如何不能来得,随时欢迎,本妃也没几个好的,你们能来喝个茶赏个雪,极好!” 兰贵妃哼道:“本宫嘴巴刁,不是好茶可不喝。” “放心,一定准备您最爱的明前龙井,可好?”五福道。 兰贵妃撇撇嘴。 贤妃也道:“那我?” “茉莉香片。” 贤妃这才笑了。 “来,喝茶,今日春光好。”五福举起酒杯,搞定这两尊佛了啊。 第1954章 欣慰 送走两个兰贵妃两人,五福站了起来,来到暖阁后的小隔间,莫太后正坐在里面,含笑看着她。 五福向她行了一礼,道:“母后什么时候过来了?” “也不久。”莫太后看向五福的眼神全是赞赏,把手递给她,两人走出隔间,重新在外坐下。 宫人把刚才兰贵妃她们的杯子取走,重新取了玉杯,给两人上了茶水和点心。 “刚才你和她们的话,哀家都听见了。” 五福连忙道:“母后,您听听就算,我都是糊弄她们的,可没有对皇上有何想法的意思。” 莫太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着急,哀家没说你什么,你说得很好,你也很好!” 五福眨了眨眼。 “人站在权利尖端,却没有迷失在里面,这很难得,你很好。”莫太后目露赞赏。 五福嘻嘻一笑:“母后就不觉得我是口不对心?” “你是吗?”莫太后反问一句:“你想当太后吗?或者皇后?” 五福沉默了一会,道:“我说不想的话,母后会不会说我胸无大志?” 莫太后笑起来:“这又有什么,不过是人各有志,有人觉得山珍野馐很好,但也有人觉得萝卜青菜也别有滋味,各人不同。有的姑娘,宁愿寻一个普通世家的公子,也不愿意入宫为妃,也是一样的道理。宫中规矩多,有些人确实不喜。” 一入宫门深似海,这皇宫有多富贵,就有多不自由。 日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着这一方天,并非人人都喜欢。 “母后是个豁达之人。”五福吐了吐舌头,道:“儿媳也是这么想的,比起这金子一般的富贵堂皇,我更喜欢畅游这天下。尤其啊,有权有势,这天下哪里去不得?谁又敢动我?” 她是真喜欢外面的世界,而现在她有超大的后台,在外,还不是跟螃蟹一样,横着走? 奈何总有些东西,是不能随心所欲的,阿九是摄政王,他对整个北燕有一份责任,撇不下,而她是他的妻,也只能陪着了。 “还不进来?”莫太后看向门口,嗔笑。 五福转过头,只见阿九站在暖阁门口处,眼中带了些歉然。 阿九走进来,先向莫太后行了一礼,然后坐在五福身边,握了握她的手。 “你媳妇的话,你都听到了?”莫太后看向阿九。 阿九点头,对五福抱歉道:“五福,我……” “别说,我说过,你在哪我就在哪。现在走不开没关系,总有能走开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到处去。”五福笑道。 “我答应你,去哪都带你一起。”阿九紧握着她的手。 五福俏皮的说:“那就让母后作证,食言而肥哈。” 莫太后摇摇头,心里却有些欣慰,这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思,幸好也都是一样的,如果其中一个喜好权利,而另一个不喜,那这两人之间就多的是争执了。 夫妻和睦,对下一代,对彼此怎么都好。 这很好,他们没有成为她讨厌的那种人就好,她最怕两人已经是顶顶尊贵的人,却还为了那位置而不惜害了一个小孩儿,幸好啊。 第1955章 竭尽所能为北燕 莫太后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眼中笑意更浓,轻咳了一声。 五福连忙坐好,一副听训的样子。 “既然你们都是纯粹为了这北燕江山,那以后就好好辅助和养育小皇帝。”莫太后正式的道:“孩子会成为什么人,都是由大人教养出来的,希望你们不会教出一个白眼狼来。” “母后,我们会尽所能。”阿九忙道。 莫太后点点头:“哀家相信你们,想来先皇也是相信你们,才会把那孩子托付给你们。栋太子还是一张白纸,这张纸怎么画也随你们。将来的事如何谁都不知道,哀家只希望你们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两人连忙点头。 “你刚才对兰贵妃她们所说的,确定是要那样做?”莫太后又看向五福。 阿九也看过去,说了什么? 莫太后便把五福对两个妃子的话简单说了一下。 五福摸了一下脖子,道:“我就想着,她们身后都有个大家族,大家族后又都是人,能拉拢过来最好不过,也是助力。而我所说的开那些善堂啥的,也确实有这种打算,我所想所思,都是盼着未来会更好,女子也会更好过一些。” 她希望女子死了丈夫,也不会自怜自艾,她想鼓励寡妇再蘸,想以后的女子独立自强,这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她或许看不到,但只盼着会比现在好一点,再好一点。 “你这是心善。”阿九道:“对路公公的话,我也听见了。” “嗯?”莫太后看过来。 “路公公想为先皇守陵墓,我答应了!”阿九说道,五福应下的,他就顺着她。 莫太后沉默半晌,道:“他也是个忠心的,既然如此,就由他去吧。但他走之前,把宫中所有的暗线全部交出来。” 要走,就走干脆点,否则就别走了! “儿臣晓得!” 莫太后又从水嬷嬷拿过一卷东西递给阿九。 阿九愣住,明黄色,那是圣旨? “这是你皇兄走之前给我的。”莫太后看着那卷圣旨,眼神复杂,道:“你们自己保管吧,以后该如何,随你们。” 阿九和五福对视一眼,打开圣旨。 那是一卷遗诏,上书着小皇帝或其后代作出对北燕江山有害的罪,可废,位禅于阿九或其子。 叫莫太后觉得心中复杂的是,阿九的父皇,也就是先太上皇,也曾写了这么一卷圣旨,现在是他,这何尝不是给她母子的保障? “母后,若未来皇帝不昏庸,我绝不会请出这遗诏。”阿九把圣旨收了起来,似是赌誓道。 燕皇给保障,那他也致以城,会保他的子嗣坐这江山,除非是孩子不成才或自己不想干了! 莫太后道:“哀家相信你们!”她站了起来,道:“国丧已了,北燕,以后就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阿九和五福点头,齐声说:“母后放心,我们会竭尽所能。” 莫太后欣慰一笑,待回到宫中,她把太上皇的遗诏在佛堂前烧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保命退路,她已经不需要了,阿九也不需要。 此后,莫太后退居后宫,深居简出,含饴弄孙,再不插手朝政哪怕最小的一个决策。 第1956章 大结局 三月春光好,万物复苏,天清气爽,万象一新。 有北燕日誌记,三月十六,新皇永治帝继位,万民景仰,自此新的北燕皇朝永治朝初启。 没错,三月十六,新皇登基,上告苍天,君临天下。 五福天不亮就按品大妆,来到太庙,阿九为摄政王,也早早就穿着摄政亲王的大朝服在太庙前。 新皇登基典礼,隆重而庄严,小皇帝穿着五爪金龙的明黄色帝服,头戴通天冠,小手紧紧牵着五福的手,小嘴抿得紧紧的。 “九王婶。”小皇帝抬起头,透过玉珠看向五福,眼神有些慌乱。 五福蹲下来,整了整他的大冕服,笑道:“皇上不用怕,九王婶和九王叔都会支持你,给你撑腰,你只管按着王婶教你的,昂首挺胸。记住,你是天子是皇帝,只有人怕你,没有你怕别人的,懂吗?” 小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板着小脸点了点头。 五福露出笑容,站起身来,此时,阿九走来,冲她微微点头,接过小皇帝的手,走向太庙的列祖列宗。 迎苍天,奠玉帛,进俎,行献礼……送礼,望燎,整个登基典礼的礼仪严谨庄严。 小皇帝被阿九带着,在礼官的唱礼下,一步一步的完成,小小的身子,三跪九叩,一丝不苟。 礼成,所有臣民三呼万岁,高台之上,只有一个小儿站在其中,稚气的声音口称平身,开始大肆封赏。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追封先皇及新皇生母,封赏百官。 封太后为嘉懿慈和太皇太后,封晋亲王为当朝摄政王,辅佐天子,共理朝政,追封生母庆嫔为恭善仁孝皇太后,追封…… 阿九仅站在小皇帝落下一阶,看向不远处的五福,对她露出个笑容。 五福点点头,也向他施以一笑。 两人眼中的情意,没有丝毫掩饰,这让有些人看在眼里,不由心生羡慕。 摄政王成亲已久,却只有一个王妃,连个侍妾都没有,如今看他对王妃的情意,只怕未来几年,也不会有新人,看来得更巴结晋王妃了。 大典结束,阿九来到五福身边,袖子垂下,手牵住了她的手。 新皇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老臣递出辞呈,乞骸骨。 新老更替,老臣退下帷幕,新的人才和血液加入朝堂,诸如先帝朝的状元才子颜尔,诸如新崛起的战神小将昌平候世子梁邦,诸如千千万万的新鲜血液,使得整个朝野焕然一新。 七月,南岳传来西北新消息,西北魏王,反了,以清君侧除奸佞的名义举兵南岳皇城。 九月,北燕以一纸告天下,并附以书信为证,南岳如今的嘉平帝为皇子时通敌卖国之罪,引匈奴入关,出卖中原臣民,现在位期间又导致民不聊生,食不果腹等等大罪。是以拯救万民苍生为名,进军南岳,还百姓盛世安宁,展开北燕南岳的战争。 新的征程,自此开展。 后记,北燕举兵南岳,收复整个南岳,使天下一统,历时三年。 摄政王晋亲王,携世人口称的五福王妃,行新政,兴农业,重经济,强兵士,使百姓安居乐业,开创盛世王朝,历时十五年,为大善大仁也。 番外一 老林逃亡 嘉平三年八月,秋凉如水,嘉平和永治的战争已经进行了两年,仍在如火如荼中。 蜀地的一处深山老林中,一个狼狈的身影在老林中穿梭着,手中提着一把滴血的短剑,待得跑不动了,那身影才靠在一棵大树上,一手抱着腹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人,青丝绑成一条马尾,脸上已被树枝划伤,有些血污在脸上,显得极其狼狈,唯有一双眸子依旧黑得亮若星辰。 而再往下,此人一身利落的劲装,却没掩住她隆起的高高的腹部。 狼狈的女人抚摸着腹部,眉尖蹙起,嘶的吃痛,咬牙咒骂道:“娘的,想不到我伍芙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没错,眼前的人,便是北燕的摄政王妃,晋王妃五福是也。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隆起的小腹,七个月大的胎儿,用力踢了她一下,比平时都要来得有些躁动,仿佛在诉说自己的不满。 五福苦笑一声,轻轻的抚摸着胎儿,道:“孩子,你可要和娘一起挺着,不然,咱活不了,你爹肯定也会发疯的。” 她随阿九出征已近两年,夫妻两人分开时各自带兵攻陷南岳板块,离开时她已怀孕两月,还没来得及告诉阿九,现在两人分开已有五月,孩子也有七月了。 可为了让阿九安心,她下了禁口令,不准任何人告诉阿九,结果现在,自己掉坑里了,只怕也瞒不住了。 “你爹怕是已经急疯了!”五福鼻子皱了皱,耳尖一动,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那些人又追上来了。 可恶! 五福继续往前逃,对方不知出动了多少人要拿下她,身边的人诸如墨兰魑几个都被拖住了生死不知。 只能靠自己! “快,在前面,追。” “赶紧上,只要把那娘们抓住了,晋王那疯子就只能退兵。” “追!” 近在咫尺的声音就在身后不远,五福的脸上一片寒意。 一支羽箭咻的一声飞来。 五福灵活的避开,手中短剑把那羽箭劈落,这么一停,就有三人呈品字形把她包围了。 “晋王妃,别作殊死挣扎了,你再跑下去,你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正中一人看了一眼五福的腹部。 “要啊,所以咱们打个商量,你们放我们娘俩一马,当没看到我?我会给你们立长生牌位的。”五福一笑。 有一人哈的笑了:“晋王妃你这是逗我们玩儿么?” “非也,我是很认真的和你们打商量。”五福眨眨眼:“我北燕地大物博,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嘉平帝昏庸不仁,范党嚣张,你们又何必为这样的人卖命?来北燕,荣华富贵照样少不了你的。” “晋王妃,你也是南岳人,说这话也不怕头顶三尺有神明?”几人气极:“南岳是你的母国,你这是背叛。” “不不,此言差矣。”五福悄然的挪了挪步子,道:“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然得随着我男人啊。而北燕南岳自古本是一国,我们这也是为了天下一统,还百姓一片净土罢了!” 番外二 一对三,杀 五福说得有板有眼的,却被对面三人呵斥出声:“妖言惑众。” “说实在的你们也不信,那,只有干……”架了! 后头两字还没说,五福的身形就动了,她本就不动声息的挪动脚步靠近她右方的一人,如今一动,手随身动,右手捏着的短剑飞快的向他的脖子划去。 同一时间,她的左手向前方给掷射出一个梅形暗器,那暗器上泛着乌青,显然是浸了毒的。 她话没说完就开干,动作极快,离她最近的那人,一时反应不及,待反应过来,那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极锋利的短剑已经抹上了脖子。 血溅了出来,五福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血喷溅在脸上,身子往后一弯,躲过右方的人,至于首先被她得手的那人,已经捂着脖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了。 一招毙命! “可恶,狡诈!”避开五福暗器人大吼出声。 五福冷哼,是你们自己话太多,给了她拖延时间喘息的机会,怪谁? 一对二,五福提高心神,手中的短剑灵活的在两人间游走,同时左手摸出一把蝴蝶刀,不时搞偷袭。 两个男人很是恼怒,不仅是因为五福难缠,更重要一点是对方是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己方三人拿不住,还被对方杀了一个,而两个,还抓不住她,被她耍得团团转。 难怪上头的人都说,这晋王妃是个和狐狸一般狡诈的女人,千万不要把她当作普通女人看待,否则定会吃大亏。 这说法果真没错。 这女人就是一只老狐狸! 一人喝了一声,如大鹰似的向五福扑去,反正只要把人带回去就行,管她肚子里的娃如何。 五福见他的武器对准自己的腹部,眼神一厉,见他扑来,不退反进,向他冲了过去,手中剑扔向他的剑,身子一扭,后背撞入他的怀中,双手抓住他的一手,用力一拽一拉。 啪,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没等那人反应过来,五福又是扬起手肘往他的眼球狠狠的撞下去。 嗷! 那人被那一手肘撞得眼睛疼得嗷嗷叫,还没嚎两声,五福另一手的蝴蝶刀已经扎进了他的喉咙,只听得喉咙咕噜一声响,他不敢置信的瞪大着眼。 而此时,身后有风声传来,剩下的一人向她后背拍了一掌。 噗。 五福噗的往前喷出一口血,感觉五脏都被震碎了。 被从后而打,她惯性的往前扑,可顾忌着腹部,愣是生生的扭了一下身子,侧身跌在地上。 好痛。 剩下的人看一眼再次死绝了的同伴,脸色阴沉,以剑指着五福的喉咙,瞪向她:“晋王妃果然了得。” 五福露出苦笑,看了眼前的剑,道:“还不是被你逮住了。” 那人冷哼:“可你把我的同伴给杀了!” “那你是要杀回来吗?”五福伸出双手:“还是要把我带走?” 那人警惕的看了看她,没有刀没有剑,这才从身上抽下腰带,上前要绑住她的手。 然而,五福却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人暗叫不好,急忙要退,却是已经迟了,只见她向着他的手,那上面戴着的镯子,射出一根寒针,噗的正中眼球。 下一刻,五福双手抓着他的脖子,用力一拧,咔嚓,脖骨尽断。 番外三 应一劫 一对三,五福把这三人给完全干掉,整个人的气力已经被抽干了,身上添了不少新伤,再加上刚才的那一掌内伤,感觉整个人已经被掏空,哆嗦个不停。 腹部有点隐隐作痛,五福皱起眉,颤着手在上面来回扫着,试图让孩子平静下来。 才歇上两口气,五福身子一顿,竖起耳尖,山下隐约有喧嚣向这边传来。 “妈的,有完没完!”五福咒骂一声。 她左右看了看,抓过自己落在地上的短剑,又看了一眼周围,以剑支撑,先在一个方向造出凌乱的逃窜路,然后才向反方向倒退着离开。 她已力竭,腹部处也不太对劲,可不能再打下去,就算打,她也不可能赢,只能逃,不能被他们抓住威胁阿九。 抱着腹部,她强忍着疼痛,嘶嘶的抽着凉气往前快步走去。 走到一处草地,一脚踏上去,五福惊觉不对,卧槽,空的。 想要收脚回来,却是已经迟了,这一脚踏空,她的人就一歪扑落,不断滚落,五福意识失去之前,眼前涌现的,却是当年那何家小姐的话。 王妃有一劫,能不能逃过,看命! 应的就是这里吗? 就在五福走后,一对穿着盔甲的士兵来到她刚才打斗的场地,当中一人,头戴魁帽,顶上翎毛显示着他的身份。 小将军宋城,冷着一张刚硬的脸看着这一片狼藉,那三人,一人死在剑伤,一人喉咙扎穿,一人则是脖子被拧断。 他抿了抿唇,心中既恼且叹,还是被她逃了。 恼的同时,又隐隐有一丝欣赏和钦佩,听闻晋王妃已是身怀有子,可她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独自一人,一次又一次逃离。 这个女人,她到底有多强悍,身上又有多少的能量,她总能刷新他的看法,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被她摆了一道。 宋城自嘲一笑。 “将军,这边。”士兵指了五福故意布出来的疑象。 宋城走过去,道:“追。” 她再强悍,也是个人,而且又怀着身子,这一场战斗这么激烈,她必定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所有人随着他追了上去。 而半个时辰后,又有一人来到现场,那是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身材高大健硕,还显得稚嫩的脸上一派冷漠。 他在几个死人面前检查后,站了起来,琥珀色的眼睛四周看了看,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忽然,他的视线在一棵树上定住,走了过去,定定的看了看那细微的痕迹符号,沉声开口:“主子。” 这便是当初五福在云境捡到的狼孩小七,小小孩儿在这几年,已经长成少年了。 这符号是主子留下的印记,她一定往这边去了。 小七无视自己身上的伤口,鼻子嗅了嗅,以灵敏的嗅觉感受着五福那独特的气息,飞快的窜进林间,如同一匹矫健的野狼一般,向五福的方向追过去,快一点,再快一点追上主子。 天色渐暗,山林归于平静,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和凌乱,证明此处有人来过。 番外四 战神宁死不降 阿九站在主帐前,遥遥看着对面的城池赤塘关,从战事起至今,北燕趁着魏王‘清君侧’的时候,从北地起兵讨伐南岳嘉平帝,狂抄魏王的西北大本营,配合着早已在渗透在西北军里的内应,一路势如破竹,士气如虹,连攻几城。 直到现在,绞在了这个赤塘关。 赤塘关是重要的军事要塞,只要攻陷了这个关卡,无论从南攻北,或是以北攻南,胜可速进,败可互应。 所以,守这个关的,亦是南岳赫赫有名的名将,战神振国大将军洪震天老将军。 洪震天历经两朝,身经百战,如今年近七十,依旧声如洪钟,身手矫健,智囊层出不穷,有他镇守这个赤塘关,阿九想要攻下来,难度极大。 这不,在这双方你来我往的试探,已是近一月,多次交战,阿九这边虽占着上风,可也没攻下来,只能围守。 而能占上风,也只因为南岳内乱人心不齐,而北燕则是上下齐心,否则,还占不到这便宜。 “王爷,光是这样围下去不是办法,哪怕南岳朝廷的粮食没到,赤塘关的百姓自愿给洪震天军粮,也还能支撑。而我们的士气,会一天不如一天。”站在阿九身边的,是北燕的大将张毅,清隽的脸,线条柔和,让人想不到他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大将,倒以为他是个书生,难怪世人称这位为玉面将军。 阿九手里拿了一串玉珠在把玩,点头道:“你说的本王也明白。张将军有何妙计?” “属下意思,是攻心为上。”张毅道:“南岳朝廷昏庸,而今又在内乱中,魏王和嘉平帝斗个不停,导致民不聊生。属下曾与洪老将军交战过几次,对他也颇为了解,这位老将军,治军极严,对百姓也极为关爱厚爱,所以也极受百姓拥戴。” 阿九静默,这些他都知道,所以他对这位老将军,是打从心里的尊敬爱戴。 既爱民又能保卫家国的将军,值得人敬佩,这也是他一直和对方用阳谋打这一场的原因。 “王爷,百姓拥戴虽是好,但若是他们发现已无后援呢?真能和洪老将军生死同在?姑且说他们愿意,但若降了,王爷放他们一条生路,视他们如北燕子民一般呢?有生路不挑真要走死路?” 阿九道:“你意思是找洪震天谈判?” 张毅点头。 阿九一笑:“你信不信,即便是我们去谈判,也会无果而回?” “这……” “你既了解洪老将军,怎不知一个将军的血性?战神,宁可战死,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他会宁死不降的。”如果降了,他如何对得住战神二字? 张毅沉默下来,这倒是个理。 “王爷。”原野快步前来,手里拿着一份军报,禀道:“魏王在南边自立为皇了。” 阿九挑眉,接过他手上的军报,快速看了一眼,道:“他还真是迫不及待。” 占据江南,划水而治,自立为皇,不知道赵明濬会不会气死? 他想了想,道:“给洪老将军送使信,本王约老将军阵前喝茶。” 番外五 阵前会晤 阵前喝茶,不过是在两军对阵的中间位设个会晤罢了,阿九率先坐在案桌前,修长的手拿着茶壶慢条斯理的淋着两只紫砂杯,汤色甘醇的武夷山大红袍发出浓郁的香味。 马蹄声响起,阿九抬头看去,只见一老者穿着盔甲骑马而来,身边只有一名侍卫。 这就是南岳战神,洪震天。 马儿来到跟前,他翻身跳下马背,大刀阔斧的向阿九走来,身上盔甲随着他的步履发出唰唰的声音,铁血峥峥的威严气息向阿九镇压而来,若是换了一般小兵,早就被吓得腿软了。 阿九却是丝毫不惧,站了起来,含笑看着洪老将军走来,抱手成拳施了一礼:“小王见过洪老将军。” 洪震天站定,看向阿九,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就是靳长桓的小儿子,叫靳什么来着?” “小王靳墨。” “靳墨。”洪震天点头,目光炯炯的看他,半晌道:“你老子比太兴帝有本事,燕皇是个成才的,你也不差,不像南岳,一塌糊涂。” 他直言南岳先帝的不是,眼里目露不满。 “老将军请坐。”阿九扬手指向案桌对面的座位,坐下道:“不管太兴帝或是嘉平帝如何不作为,老将军仍是对南岳忠心耿耿,死守此关,不是吗?” 洪震天冷哼一声,眼神直射阿九,指了指身上的盔甲,道:“老夫自穿上这一身盔甲的那一天起,就从没想过脱下它的一天,也从没想过背叛二字。不管你小子请老夫来是想要劝降还是什么的,老夫劝你想都别想,要战便战,要死便死,老夫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他满脸凛然,神色冷峻威严,不容他人质疑。 “老将军乃有血性的大将军战神,小王从来没妄想过将军会降。”阿九淡笑道。 听到这,洪震天的煞气收敛了些许,端起茶抿了一口,嗯,极品武夷山大红袍,不错。 “老将军为将已有多年,小王斗胆问一句,您的初衷是什么呢?”阿九问。 “打仗的粗野武夫,能有什么初衷,保家卫国,不叫我南岳被侵略,百姓受蛮夷外敌侵犯。” “北燕和南岳自古为一家,同为中原关内百姓,算蛮夷吗?”阿九再问:“北燕若算,那赵明濬为一己私欲,引匈奴入关,这又算什么呢?通敌卖国。” 洪震天脸色微变,抿起唇。 “匈奴入关,抢夺强占,辱我中原儿女,这都是因为谁?老将军觉得,这样的皇帝,对其忠诚,值得吗?” “这是你们北燕举兵侵略的策略,为你们侵略的行径找的借口!”洪震天咬牙道。 阿九微微一笑:“老将军其实心里清楚,这不是我们为自己找的借口,而是真实存在。”他直视对方,道:“姑且不谈这个罪。就赵明濬登位,他为南岳百姓做了什么?范党主政,朝政腐朽,就去年的一场旱灾,老百姓吃都吃不饱,有的人甚至被逼卖儿卖女,而范党呢?疯狂敛财,霸权辱民,山珍野馐吃得要倒进馊水桶里……” “够了!”洪霸天狠狠一捶案桌,桌面上的杯子弹跳起来,滚落在地。 番外六 王妃失踪 洪霸天刚硬威严的脸上满是怒火,杀气外泄,向阿九席卷而去,站在阿九身边抱着剑的胡蝶上前一步,瞪着他。 双方侍卫都有些剑拔弩张,唯有阿九,半点不为所动,而是重新取了一个茶杯,给红震天倒了一杯茶。 “靳小子,激怒老夫对你并没有好处。”洪震天对阿九的态度甚是郁闷。 阿九把茶推到他面前,这才抬头看着他:“若非洪老将军也认同南岳如今朝廷的不作为,又怎会被激怒?与其说是被小王激怒,不如说是嘉平帝等人的行径激怒了您。” 洪震天抿唇,身姿坐得笔直,双手压在腿上,正是心里明白,他才恼。 一朝不如一朝,先帝沉迷修道,最终死在这道上面,而这一朝更甚,赵明濬野心足够却又驾驭能力不够,眼下的南岳,都不知道是姓赵的还是姓范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九道:“我只是想和老将军说,南岳已经不行了,长此下去,只会官逼民反。而且,现在的南岳已经四分五裂,小王刚收到消息,魏王在江南称皇了。” 洪震天心头一震,腾地站了起来:“什么?” 阿九直接把自己收到的军报递给洪震天。 洪震天也不在意,接过飞快一看,一下子把军报揉成团:“混账!” 魏王这混蛋,狼子野心,早就说他不是什么好鸟! “老将军,四分五裂的南岳,苦的只是百姓。”阿九看着他道:“小王是北燕摄政王,我敢在此担保,若南岳领土和百姓归入北燕,小王将一视同仁,兵士过城时也不会惊扰百姓。”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我老洪降,想兵不接刃就拿下赤塘关,你小子想头太大。”洪震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老洪宁死不降,走!” 他两步跃上马背,还没离开,阿九在他身后道:“老将军,本王知道将军爱民如子,本王也一样,将军愿战,本王也应。想来城中的粮不足以支撑您的二十万大军十天吧?魏王称皇,赵明濬自顾不暇,哪有粮和兵给您后援?将军爱民,想来也不会让百姓来个割肉喂鹰。” 洪震天身子再次一震,勒紧了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阿九把茶水喝尽,看了一眼对面的城池,转过身道:“走吧!”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就是死战了。 回到主帐,阿九便召了几个将军定策,在这绞着已经够久了,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如果再磋磨下去,谁知道魏皇会不会和赵明濬暂时握手言和,转过头来对付他。 “十天内,攻下这关。”阿九冷冷的吩咐:“派特种小队,潜入城中,烧了他们的粮草。” 没有粮草,十天他们都守不了,而特种小队,是五福挑出来的精英中的精英。 “是。” 众将退下,各自布防。 阿九刚要捧起茶,心口却是突然尖锐一痛,手上一颤,茶杯差点掉落,他皱起眉来,摸了摸心脏处。 怎么回事,心怎么这么慌? “王爷。”原野领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小兵进来,脸色凝重,吞咽着口水,道:“王妃遇袭,失踪。” 砰! 番外七 摄政王之怒 阿九捏碎了手中茶杯,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消化着原野的话。 五福遇袭失踪,这就算了,而她有孕七月,他却现在才知道? 阿九满面寒霜,她有孕了,胎儿都这么大了,但却没有一点消息传到他这里来,不用说,必定是她吩咐掩着这消息。 强忍熊熊燃烧的怒火,阿九双拳紧掐着,想起当初他们的定案,他从西北这边入,她转战去蜀地,拿下蜀地,到时候方便左右两边夹攻。 两人分开数月,现在听到的消息是她失踪了,还带着他的孩子! 怀孕七月,这么说,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有了,却没有告诉他,瞒得这么紧。 该死的! “说,怎么回事?”阿九深深吸了一口气,几乎从牙缝里挤出话问。 小兵简单的把事情说了,是五福一行中了埋伏,逼入了一条名叫断魂沟的沟谷,对方火烧断魂谷,五福领着的小队伍基本覆灭。 “王妃怎会中埋伏?” 她即便不是主将,也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不管怎样,都轮不到她亲自领队出动,更别说她身怀有孕? 就冲着她的肚子,别说一般人了,便是元帅都不敢让她做什么,毕竟她腹中的孩儿,是摄政王的第一个嫡子啊,要出了什么差池,谁担待得起?谁能承受摄政王和太后娘娘的怒火! 然而,最不可能的事发生了。 小兵抬起头,有些忐忑,在阿九的直视下,他才吞了吞口水,道:“韩公子被困断魂谷,王妃亲自前去支援。” 阿九眼神一厉。 韩公子,是说韩凤?贵爷? 五福前去蜀地不久就再遇贵爷,对方也不知怎么想的,跟在五福身边一直出谋划策,宛如军师一样,甚至还帮着五福领兵做先锋小队,这些五福也一直有和他说。 贵爷在五福身边,也确实立下了不少功劳,但现在,五福因为去支援贵爷,中了埋伏? 这是个陷阱吗,是贵爷背叛了五福,还是他本来就是南岳的细作? “韩公子呢?”阿九问。 “也是失踪成迷!” 阿九的脸色难看至极。 不管如何,五福因为贵爷才掉在坑里便是事实,如果只是敌方所设的陷阱也就罢了,如果是贵爷背叛…… 阿九喉头发甜,硬生生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他让原野把小兵带下去,在帐篷内,他唤出影卫,是莫太后放在他这边的麒麟卫灰影。 “王爷。” “马上带几个人去蜀地,召那边的人,不惜一切,把王妃找出来,本王随后就到。”阿九吩咐道。 “是。” 阿九双手按着桌面,闭了闭眼,他想立即就前往蜀地寻她,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里还有千军万马,关乎苍生黎民。 “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要,等我,等着我!”阿九喃喃低语,想到她大着肚子不知生死的情景,他的心就是一阵刺痛,一丝腥甜从唇角渗出,高声唤人:“来人。” 有人走了进来。 “传令下去,五天之内,攻下赤塘关。”阿九闭着眼冷声传令。 他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她身边去,必须! 番外八 自寻死路 北燕的摄政王疯了,和洪老将军会晤后,他就跟发疯了似的攻城,日以继夜,不惜一切。 城池下,尸体垒得如小山一样高,北燕的军民仍在撞击着城门,一下又一下,也撞在百姓的心里,颤而痛。 而此时,有漫天纸条在城中飞舞,上书着嘉平帝放弃派兵支援,他将所有剩余兵力调到皇城那边守着了。也就是说,这个赤塘关被他放弃了,这几个城的百姓,也被他放弃了,众人惶恐不已。 连皇帝都放弃他们了,他们还在坚持什么? 人心涣散,惶惶不安。 洪老将军接到这样的信条,喷出一口老血,没等回过神,又得知粮草被烧,差点没晕过去。 “南岳自寻死路,自寻死路啊。”洪老将军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下不断攻城的人,再看向远处,北燕摄政王站在战车中望着这边负手而立。 他仿佛看到对方眼中的讥笑和质问:“你所坚持的,有用吗?值得吗?” “老夫宁死不降!”洪老将军怒吼一声:“鸣战鼓,出城门,杀。” 战鼓声轰鸣,城门开,双方如蛟龙,混战厮杀。 两天两夜,南岳已失散的人心早已不复存在,士兵们也早已是强弩之末,兵败如山倒。 “老夫宁死……不降!”洪老将军站在阵地当中,身边全是一圈圈的尸体,而他身上,亦有多根冷枪刺着,身上多个血窟窿正往外冒着血,他自己则是死死的抓着自己的长枪扎在地上,看向兵士让开一条路,信步走来的阿九,眼神渐渐涣散,头垂了下来。 两天两夜,不歇不休,力歇而死,他这何尝不是对南岳的交代,又对南岳百姓和士兵的仁慈? “主帅已死,降者不斩。”阿九把他身后的南岳主帅战旗折断扔在地上。 两朝战神,宁站着死,不跪着生。 哐当,哐当,唰唰。 南岳的士兵掉下兵器,蹲跪下来。 “王爷。”张毅上前。 “把洪老将军的尸体敛了,交还他家人,厚葬吧。”阿九看向直挺挺站着的洪老将军,叹了一口气。 “是。” “传令下去,大军进城,不得扰民,违者军法处置,斩!”阿九又道。 “诺。” “赤塘关至关重要,接下来的士兵收编由你们安排,一定要守防好,大军歇息三天,向石岭关攻去,本王已传信让石勇将军领兵五万来支援你。此外,本王会在蜀地那边等你们。”阿九先吩咐张毅,又对身侧的苏落和孟思灏说:“抄富户时你们看着,按着之前的规矩,只抄家不要命。思灏你先管着这城的事务,安抚百姓发放抚恤,要用什么人,随你。” 孟思灏是五福师傅的孙子,早两年就已经游历到了北燕,这两年也一直跟着两人在后头。 “我?”孟思灏有些讶然,没想到自己会被任为大用。 阿九点头:“做得好了你就继续,做不好,捡包袱滚蛋。” “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孟思灏双眼精亮,这可是入主北燕朝廷的大好机会啊。 “这赤塘关很重要,靠你们了。”阿九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五福失踪的消息,所以他离开也要悄悄的。 安排好一切,他就带着二十来个人,快马向蜀地去。 番外九 吓得一逼 就在阿九快马向蜀地奔去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五福却被一阵疼痛给刺激得迷迷糊糊睁开眼来。 “好痛!” 五福感觉整个人跟被什么碾过一样,很痛,全身都痛,她极力撑起身子来,嘶嘶的抽着凉气。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黑乎乎的,只有头顶斜上方有一个洞口,看出洞口去,皓月当空,月光正好照洞里来,清清冷冷的。 风卷了进来,已是八月,深山里的风显得有些冷。 五福抱了抱身子,再次打量了一眼四周,自己是掉进一个山洞里了? “嗯。”一阵又一阵的抽痛让五福忍不住呻吟出声。 她借着清浅的月光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狼狈不堪,破破烂烂的,带着血,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身上很痛,不,是腹部处,传来阵阵抽痛。 那股疼痛,和被刺伤的不同,而是间隔的,断断续续的。 五福的心头一紧,双手抱着肚子,脑子一白,看着自己大肚子道:“孩子,你该不会是现在就要出来了吧?”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发颤,心也在颤抖。 一个名为害怕的名词涌在心头。 像是在回应她的问话似的,肚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抽痛,五福立时慌了。 她接二连三的战斗,身上的力气还没回复过来呢,更别说,现在身上还有伤,而产子…… 五福再次打量这个地方,很空旷,很阴冷,这绝对不是适合产子的地方。 可她不敢耽搁,肚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她得为自己和肚子里的磨人的小家伙争取一点有利的条件。 五福强忍疼痛站了起来,在身上掏了掏,不幸中的大幸,火折子还在,她就着月光看了一眼,在洞内抓了一把干草,用火折子点了,就着火光,又在洞口下方,捡到一节从上面掉落下来的树木。 她连忙把树木放在草上点燃,等举起那点火枝时,她已是额头冒汗,太疼了。 五福咬着牙,举着火把在检查这山洞来,在一侧墙壁看了看,她用力一推,竟然真能推开。 里面又是一个洞,不,应该是墓穴。 五福站在洞口,举起火把看了看,正中位置摆放着一具石头棺椁,墓穴墙壁上以彩绘画着一幅幅壁画,她粗略看了看,是一个穿着奇怪盔甲骑在马背上的男人。 这是个将军墓吗? 五福迟疑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在脚边捡了一块石头抵在门边,以防门彻底关上,这才走了进去,围绕着棺椁走了一圈,这石棺上也刻画着彩绘。 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藏着个古墓,不知是什么人葬在这里,而且,这古墓,并不像书上或电视上看的那么华丽,而是十分简单。 五福的脚步一顿,低头一看,只见一滴滴的水从脚下渗出来,萦了一圈水渍。 她,她尿了? 五福退后两步,滴滴答答的水从下身落下,不,不是尿了,她破水了! 肚子的疼痛越来越频繁尖锐,五福的火把掉落在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哭了,是吓的。 番外十 古墓产子 孤独无助的哭声在墓穴里回响着,五福这是被吓的,慌的,她从没经过这样的事啊,更重要的是,她只有自己! 哭了一会,她就不敢再哭下去,以免浪费力气,她也没时间了。 她是真要在这时候生娃啊! 这时候,她要救自己,还要把才怀了七月的孩子生下来,只能靠自己。 早产儿,她身上又带伤,没有水,没有吃的,她们母子的处境,比什么时候都来得艰难险峻。 擦了眼泪,她又重新站起来,拖着沉重坠痛的身体重新走出去,她需要火,需要温暖。 她尽可能把外头洞穴的干柴树枝什么的都搂到墓穴门口那边,墓穴那边风没那么大,保暖会好点。 紧接着,她又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被划了好几个口子的外衣被她脱了下来,小腿上还绑着两把防身的匕首。 她身上永远放着最后防身的武器,这是她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 解下防身武器,五福把身上的里衣脱了下来,这是除了肚兜最贴身的衣物,也最干净,用料柔软,用来包裹孩子最好不过。 把一切该准备的准备好,她已经痛得有点脑袋发晕了,挪到墓**靠近墓门边,一来不至于没有一点空气,二来有什么突发事件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她看向墓穴中心的棺椁,双手合十拜了拜:“前辈,我母子二人落难在此,无意惊扰前辈您,借您宝地产子,请前辈体谅,保佑我母子二人度过此关。” 说完,她就靠在墓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真他妈的疼啊! 她抚摸着肚子,暗自给彼此打气,一定能挺过去,一定能生下来,都说七成八不成,这孩子一定会活的。 “也不知你爹知道了,会不会恁死我。”五福苦笑一声。 又一波疼痛袭来,她的脸色惨白,吁吁的吐着粗气。 没有人帮她,现在要如何做,五福也只能靠自己的感官。 听说生子跟拉屎一样。 这个想法很羞耻,五福只想一下就不再想,不敢多想,也不敢把注意力放在疼痛上,便想起这次掉坑里的原因。 因为贵爷被困断魂谷,所以她才会亲自带队去支援营救,可没想到的是最后困住的是自己,那是个陷阱。 只是那陷阱,是南岳的毒计还是贵爷参与其中?他背叛了自己么? 不,不会,她不相信自己会信错人,这是南岳的毒计。 娘的,好疼! 五福嘶嘶的抽着冷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向下滑,她双眼一睁,低头看向双腿间。 极力弯腰,她什么都看不到,颤着手去摸,只觉得下身裂开了。 这是要生了吗? 没有,没有想拉的感觉,只有疼痛。 “呼呼。”她大口大口的呼着气。 冷汗,一滴一滴的落下,她额上的发已经全部浸湿,身上也全是汗。 五福身上痛的整个人都快麻木了,想哭,也哭不出来。 “靳墨你这王八蛋,你在哪啊!”五福哭骂一声,她再也不要生子了。 远方,在马背上策马奔腾上的阿九心中一悸,差点摔下马来。 番外十一 麒麟子 小堆的火前,五福倚在门上,欲哭无泪。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了,五福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因为阵痛也越来越麻木了。 “孩子,你一定要陪你娘一起,我们一起努力啊!”五福摸着已经完全坠下的那团肉。 尖锐的疼痛,令她感觉五脏六腑都扭曲变形,肠子像被一只手在用力撕扯,好像连每呼吸一口气都要用尽全力似的,五福忍不住抓住地上的匕首,用它划着地砖。 最可怕的不是疼痛,而是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她一个人,而她不知道这鬼情况,会是什么时候才是结束。 她特么真是草蛋了! 在心里默默把孩子他爹骂了一通,五福极力绷着自己的情绪,期待着快点受死,不,快点生。 不然,她就要绷不住了! 脑袋晕乎乎的,周围寂静一片,好像只有风声,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仿佛疼痛都不复存在,整个人轻飘飘的像在云端上飘。 她是不是要死了? 五福迷迷糊糊的想着。 忽然,一声高亢的狼嚎从远处传来,五福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低头看去,肚子里头的肉团在蠕动着往下钻滑,像是在用力寻找出口。 五福再次伸手一摸,触及软乎乎毛茸茸的东西,这,是娃的头? 是了,那种传说中想要拉啥的感觉有点了,五福绷紧身子,极力的积聚力气往下身推去。 没有人教她怎么用力,没有人给她加油,只有自己,一次次的给自己和孩子叫着号子。 好在五福之前一直都有在修炼内力,算是打了个底子,她再一次把体内仅存不多的力气往下聚,双手放在下滑的腹部,一边用力,一边往下推去。 力竭身子软。 一个热乎乎的东西从双腿间滑落下来,疼痛远去,世界安静。 五福抓过放在地上的她那堆东西中的小西洋怀表看了一眼孩子出生时辰,合上眼,却没注意到,就在孩子落地的时候,山洞外上空,似有一道金光在空中一闪,落入洞中。 “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看到一只金麒麟了。”远处山林,有人行走在山路中不经意的抬头看到,不禁揉着眼睛嘀咕一声。 而某个寺庙中,有一高僧坐在禅房,睁开眼,露出欣慰:“麒麟子出生,盛世太平。” 墓**,五福整个人都在颤抖,很想就此闭上眼去,可她不敢。 抖着手,她把腿间的小肉团抱了起来,连着长长的肚脐带,还有胎盘,是个小子啊。 她抓过一旁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把孩子的脐带割断,又清理了一下他的身上,这才倒拎着他的双腿,在他小的可怜的屁股上拍了拍。 亏的这一个过程,她曾做过,当初长生出生时,她就经历过这个程序,现在处理起来,也算有点得心应手。 “哇。” 弱小的如同小猫儿叫的声音传来,五福紧绷着的心顿时一松,眼泪也落了下来。 生了,活的。 她双手托着还没自己双手大小的小肉团,扯过一旁的里衣,先割了一条布带把他的肚脐包好,再用那里衣把他一层一层的包了起来。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啊,小团子。”五福抱着他轻声的说了一句。 番外十二 狼来了 人间很苦,可是因你到来,它很美好。 五福靠在墓门上坐在血污当中,僵着手抱着孩子,这是她儿子,是真正唯一的和她血脉相连的,包括血和灵魂。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仔细看着怀中的娃,还不足月的他太小了,脸皱巴巴的,跟个毛猴一样,虽然紧闭着眼,但眼皮上一条深褶子,是个双眼皮吧,眼线很长,睫毛更是浓密纤长。 “小丑蛋子。”五福抖着手,碰了碰他软乎乎的脸,还有他细软湿润的发。 这里没水,她都不能给他彻底清理和清洗干净。 一股子愧疚感油然而生,五福看着他轻声道:“娘对不住你。”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把他生下来,还没整理好。 “你和娘努力了一把,接下来,还得再拼一把。”五福抱着他道。 孩子顺利生下来,但并没远离危机,他本就不足月,又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生,更需要更周全的养护。 而五福本就受了伤,还是内外伤都有,生子时她的力气都用完了,这个地方…… 她环顾一周,看向洞口。 他们母子要活下来,必须离开这里,还得好好休息才行。 也不知外头的人还有没有在追杀她。 五福累极,抱着孩子,靠在门上合上眼昏睡过去。 “嗷呜。” 一声狼嚎声,再次把五福叫醒过来,她浑身一激灵,抱紧了手上的襁褓。 “哇哇。”孩子似乎也被吓着了,开始啼哭起来。 五福的手僵了,换了个姿势,小心的轻摇着,可他仍在哭,声音细弱,五官都皱在一起。 “怎么了你?”她想了下,饿了吗? 她试探着把小手指递到他的嘴边,只见他凑过来,真的饿了。 喂奶,怎么喂的,五福有点手忙脚乱,一手抱着他,一手扯着自己衣襟,回想着奶娘喂长生时的动作,学着把小家伙凑到胸前。 孩子吃奶是本能,但她身体正弱着呢,没汤没水,奶水都不开。 但见他奋力吸着也没吃到啥,又哭起来。 “乖乖,你别哭了。你哭,娘都要跟着哭了。”五福急得不行。 五福委屈极了,但小家伙更委屈,哭得累了,只能呜咽的抽噎,可把五福看得要心碎了。 这就是当娘的心,恨不得代他受过。 五福这时候有点恨自己,是她让母子二人落入了这样的境地,如果因此再出事故,她至死不能原谅自己。 不急不能急,她学着奶娘的动作按摩胸部,又重新把孩子凑到胸前,小东西求生欲大概也极强,用力的吸着。 五福感觉到有什么流出来,低头一看,小家伙吸得欢,这是,吃上了? 稍微扯开点,一点汁儿在他唇边,五福欣慰的松一口气,吃上就好。 “嗷呜。” 一声狼嚎近在咫尺,五福凭着本能抓住了身边的匕首,抬头看去。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一匹狼站在头顶的洞口,和五福对视着,而洞口外,天色有点亮了。 五福捏着匕首,双目凌厉:“滚!” 那匹狼秫地转身跑了,五福微松了一口气,却又提起心来。 狼是群居动物,那家伙,不会招来一群吧? 番外十三 小七来寻 远在千里,阿九自马背上吐了一口血,惊得身边的人纷纷上前围住他,强行抢过他的缰绳,勒停了马匹。 “王爷,已经跑了三天三夜,您必须休息。”原野沉声道。 “不用。” “王爷。王妃生死不知,还还有很多事需要您主持做决策,要是您也倒下,王妃怎么办?”原野担忧的看着他。 阿九按着胸口,吐出一口长气,看着身边的人都满脸憔悴,便翻身跳下,道:“那就休息两时辰。” 他坐下,接过原野递过来的水壶,灌了一口,盘腿暗自运功调息。 刚才吐出一口血,心里反而松了一点,五福他们还好吧! 阿九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半点不敢往坏处去,他会撑不住的。 …… 小七寻了许久,仍未寻到五福,急得双眼通红。 一匹狼向他跑来,小七眼睛一亮,吹了一声口哨,蹲下来,期盼的看着那头狼:“可有找到主子?” 他寻主子的时候,就遇到这匹狼,亏得他在狼群生活过,知道狼的习性,气场和狼极为的投契,令得那狼没有把他当成攻击对象。 小七也把占着主子气息的唯一发钗给它嗅了嗅,期盼着它能助他找到人。 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那狼咬着他的衣袖往后退,低鸣一声,然后往后跑去。 小七心头一喜,立即站了起来,追了上去。 这边,五福拖着疼痛的身子站起来,在墓穴里试图寻找出路。 她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等着狼群来。 所以,哪怕她身上使不出力气来,她也得尽量为他们母子二人寻出一条出路来。 疼,真是疼啊! 若是有人在此,看到五福这样子,只怕会心都跟着碎了。 满身血污,脸色惨白,一下一下的慢慢挪着步子,虚弱得跟纸片人似的一吹就倒。 别说来狼了,敌人来了,她都没有反抗的能力。 就在五福摸索着墙壁的时候,一声狼嚎再次从洞口传来,很急促,还有悉悉索索,像是脚步声。 五福心头一紧,立即躲到棺椁后蹲下,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襁褓。 小家伙睡着了,真好。 她手持着匕首,微微侧头,盯着墓穴门口。 有人跳落下来,向这边走进,五福的心咚咚的跳得极快。 难道天真要亡她? “主子?” 五福身子一僵,这声音? 她转头看去,一个少年背对着光站在墓穴门口,熟悉的身形,还有嗓音,五福试探着叫:“小七?” 少年立即跑了过来,看到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的五福,视线落在她手上,那,那是? 见真是小七,五福整个人顿时一松,紧绷的身体和心神都在见到少年的时候松散。 这人撑着的精气神一松,就再撑不住。 五福把襁褓递给他:“小七,你来了就好。我生了,是个男孩儿,拜托你,给我护着他。” “主子!”小七惊叫。 “我好累,得歇一歇。”五福的手一松,整个人就往旁边一倒,彻底昏死过去。 墓穴里,只余小七惶恐的惊叫声。 番外十四 非常时行非常事 五福被一股子香味给唤醒,睁开眼,仍在山洞里,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 娘的,好疼! 五福闷哼一声,却顾不得身上疼,看一眼周围,孩子在自己的身边躺着,而旁边,还有一堆火,上面架着一块大肉,正发出滋滋的滴油声和肉香味。她身上则是盖着一张新鲜的鹿皮,散发着一股子血腥味,显然是新剥下来的。 “主子。”小七捧着一张折叠成碗样子的蕉碗进来,看到五福醒了不由惊喜的叫。 “小七,真是你。”五福心一松,不是梦,小七真的来了。 小七连忙走了过来,蹲下来,并把手中用蕉碗装着的的水递了过去。 五福正缺水,也不顾得它是凉的,就咕噜咕噜的喝了下去。 “没找到合适的石器。”小七一脸愧疚,他这些年跟着五福,身边也有很多的人,他知道生了孩子不能喝冷水的。 但现在没有人守着五福,他也不敢走远,找到水就立即回来了。 “没事。”五福一笑:“活着就好。” 她又看一眼身上的鹿皮,还有身边的孩子,他被小七的衣裳又包了一层保暖,小家伙睡得正香,只是那脸被裹得只有一点点,显得更小了。 “主子。”小七割下一块鹿肉,用蕉叶包着,递给五福:“是鹿肉。” 他运气很好,打到一头鹿,鹿皮被他剥了随便清理一下就给五福母子盖上,肉则是烤了。 “可惜了没有东西装血。”小七看向被淋湿了地血,一脸遗憾。 五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鹿血大补,但没东西装也没办法,她咬了一口肉,道:“有东西吃就好。” 主仆一边吃东西,一边说着话,五福问他外头还有他们的人的情况。 “魑五让我先来寻主子,我就来了。”小七道:“那个小将军也带着人来寻主子,但他们寻错了方向。” 五福皱眉:“小将军?” “宋城。”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小七想,道:“不过我刚才出去,没有看到人。” “你怎么出去的?” 小七道:“我从那上面爬。” 五福看过去,嘴角一抽,他直接从那山洞墙壁上爬出那个洞,好吧,她忘了这孩子,哪怕和他们生活几年,他有时候也还是会跟狼一样,四处攀爬,十分矫健。 “小七,再留一天,我们离开这里。”五福道。 她刚产子,小团子更是未足月的七星子,不管是她还是她儿子,都需要一个好点的照顾,而这里…… 一个古墓山洞,而且已经深秋了,天气变冷,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怎能休养? 小七道:“主子您身子还弱。” “没事,能走就行。”五福摸了摸他的头,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事。” 且在这里躲着也不是办法,谁知道想要抓她的人会不会又追上来? 小七看她坚持,便点了点头。 这时小团子嘤的一声哭,哭了起来,五福三两下就吃下手中的肉,随手把孩子抱了起来,背过小七,熟稔的给儿子喂奶。 番外十五 重返旧地 又在小七的陪伴下,五福在古墓里又休养一天,恢复了些力气,这才离开。 借别人的宝地产子,五福也很识相的没有去动人家的墓,离开之前,抱着小团子跪在地上冲那棺椁上叩了三个头,以示感恩。 总体来说,他们母子的状况并不算特好,但到底是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七先利落的攀爬出古墓,然后按着五福的指点抓了些树藤,结了一条藤绳,五福用小七的衣服把小团子当背带绑在自己的胸前,腰上也绑上那藤绳,配合着小七,一个拉一个拽爬,废了不少的力气才出了那高高的山洞古墓。 待得出了洞,本就虚弱的五福脸色发白,额上也冒出了细汗。 “主子。”小七上前,有些无措的看着五福,看向小团子,道:“我背?” 五福想要拒绝,但看了看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脚,就把孩子解下来绑在小七身上,嘱咐道:“小七,如果有突发的事件,你一定要护着我儿子走,不用管我。” 她怕那些人还没死心。 小七心头一紧,触及五福的视线,沉沉的点了点头。 他低头看去,怀中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开眼和他的视线对上,打了个呵欠,小嘴粉白,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嘴。 小七的心莫名一软,向来冷硬寡言的脸也柔软了不少,嘴角翘了翘,这是比他的命还重要的小主子。 “我们走吧。”五福看了看太阳的方位,率先向前走。 小七小心的一手托着怀中的小人儿,也跟了上去。 …… 白天行走,晚上歇息,走了两天,已是距离五福产子后的第六天了。 刚产子的身体,并没有得到极好的保养,五福的脸色蜡黄憔悴,身底下更是黏糊,难受至极。 幸运的是,没有人追来,五福沿途都做了隐晦的标记,顺着山溪瀑布,一路往下走。 第七天,五福站在一个小山丘,面上表情却分外怪异。 “主子?”小七走上来,满脸疑问。 五福仔细的辨认了一下所处位置,看他一眼:“如果没错,我们走到头了。” 小七看一眼身处的密林,不太明白。 五福却打量了一下前方,嘴角勾了勾,这个地方,如果没有记错,是她和阿九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真是奇怪,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走。”走到熟悉的地方,五福的心莫名的松快起来。 三个时辰后,五福站在一处断壁残垣前,默然不语。 “主子。”小七看一眼底下发出炊烟的村庄,很是兴奋,有人家,主子和小主子都能歇一下了。 “这里,是我刚来这里时,曾经住过的地方。”五福踢了踢脚下一块没完全烧毁的木头。 小七难得的啊了一声? 主子住过的地方? 五福唇角微微一翘,可不是么,真是奇妙的山脉,奇妙的缘分,她离开多年,竟然又回到这里来了。 走的时候还是个未及笄的黄毛丫头,再重回旧地的时候,却是为人妻母了! 五福看向炊烟寥寥的山庄,心中微叹,一去经年,物是人非。 番外十六 故人之女 黄昏时,炊烟寥寥,妇人站在门前呼叫着自家孩儿回家,土狗卧在家门前,母鸡带着一窝的小鸡崽慢慢的回窝。 外面炮火连天,战争不断,此处一派岁月静好。 汪汪汪。 看到有陌生人路过,卧着的土狗吠叫起来,眼神警惕的看着这陌生人。 小七瞪了那狗一样,扬了扬拳头,土狗后退两步,越发的警惕了。 “旺财,吠什么?”有男人走出来呵斥一声,看到门前的人,顿时藏在门后,警惕的着小七和五福。 这什么人,破破烂烂的。 “小七!”五福摇摇头,又对那大叔微微点头,友善的笑了笑,向前走去。 他们这一副落了难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觉得害怕和警惕。 那大叔看着两人走远,眉头皱了皱,那女人好像在哪见过,有点面熟。 “谁呀?”屋内,有女人问。 “不认识。”大叔摇头,走进去,用力的想,是在哪见过? “主子,我们去哪啊?”小七问着五福。 五福道:“我另一个舅舅家。” 也不知道他们搬走没有。 另一个舅舅?小七有些疑惑。 五福在一个个村民警惕的目光下走向记忆中的老周家。 老周家现在已经是大变样了,早几年,五福和周氏给了不少银子周学礼,他买了不少田地,又在镇里开了一个米铺,家里的田地收回来的粮食吃不完就卖,现在已经是小地主了,日子富足,也算是窝子村的头一份。 青砖瓦房,这老宅被翻身过甚至被扩大了,又大又新,门前,有两个半大孩子在那抓石子玩儿,嘻嘻哈哈的十分快活。 五福走近,一个孩子抬头看来,眼神带着害怕,拉着另一个孩子的手站在门口。 五福走过来,看了两孩子一眼,目光落在一个圆眼睛的男孩子脸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 “你是谁?”男孩大着胆子问。 五福问:“你是周学礼的儿子吗?” 这孩子,生得有几分像周学礼。 “你认识我爹?”男孩一说出口,就马上捂住了嘴,大声冲着里叫:“娘,檀儿。” 有人从内飞快而来,是个十来岁的黑面丫头,大声叫:“少爷,怎么了?” “有人。” 五福看向那黑面丫头,不错,都用上下人了,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 黑面丫头把男孩护在身后,满脸警惕又好奇的打量着五福他们,道:“你们是谁?要找谁?” “周学礼,在家吗?”五福问:“他不在的话,你们家太太也可以叫出来见一见?就说……” 她顿了一下,开口道:“就说是故人之女。” 什么故人之女? 黑面丫头看她面露善意,就说一声等着,然后往里跑去,不一会,又响起声音。 “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哪个故人?”有个女声从门内走近,直到人出现在门口:“什么人,你……五福?” 女人抬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十分狼狈的女子,那张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脸,不,依旧犀利甚至更犀利的脸,是五福吗? 五福看到她,咧了咧嘴:“小舅母。” 番外十七 安身之处 真是五福。 梁氏整个人都惊呆了,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上下看了几眼:“你这是怎么了?怎如此狼狈?” 她嫁入老周家几年了,虽然见五福的日子其实没多久,但不管何时,她都是神采飞扬的,哪怕当时穷困,她也不见分毫局促狼狈,哪像现在? 脸色蜡黄带青白,身上披的不知什么,隐约发出一丝腥味,头发蓬乱,脸上还有两道划痕。 五福刚要回话,一直被小七背着的小团子此时哇的哭了,她连忙看过去。 梁氏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却看不到什么,那怀中背着襁褓的少年很是警惕的往后一步。 “小七,莫怕,是我舅母。”五福安抚的说了一句,又对梁氏道:“这是我的人,还有这个……” 她指了一下小七怀中的襁褓,道:“我儿子,刚出生几天。” 梁氏的眼瞪得老大,五福儿子,刚出生,她又看向她身上,意思是她刚产子吗?怎么弄成这样?不是说她嫁得挺好的吗,对方好像是身份高贵的什么王爷? “五福你这是?” “老二媳妇,谁啊?”门内,又传来一声老妇人的问话。 “娘,是五福。”梁氏连忙转身回了一声。 那老妇杵着拐杖走到门口,听到这话时,脚步一顿,看了出来,眼神里不掩惊讶,尤其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更是心惊不已。 短短几年不见,老周氏已是头发银白,老态龙钟,五福抿了一下唇,屈膝浅浅的福了一下。 老周氏目光复杂,却被孩子哭声吸引过去,打量一番,就道:“天要黑了,别在门口说话了,进来吧。” “对对,瞧我,快进来。”梁氏上前一步,亲手搀扶着五福进去,又吩咐口瞪目呆的黑面丫头:“檀儿,你赶紧去让你娘烧一大锅热水。” “啊,哦。”檀儿飞快的跑了进去。 进了屋,五福就解了小七身上的襁褓,看着梁氏道:“怕是饿了。” “那你……” 现在屋里无别的男人,五福让小七出去,她则是背对着梁氏和老周氏两人,熟稔的喂起奶来。 有了食粮,婴儿哭声戛然而止。 梁氏和老周氏对视一眼,两人都还有些惊愕懵然。 不过一会,孩子又哭了起来,梁氏连忙过去,道:“怎么了?” 五福也有些着急,一脸苦笑的看着梁氏:“我,我可能不够奶水。” 孩子一天一天大,食量自然也大,但五福产子几天,又是在那样的恶劣环境下,没丢命就算了,哪有得到什么好的食补来催奶? 奶水不够,他吃不饱,自然就啼哭了。 梁氏趁此也看到了小团子,见他瘦瘦弱弱的像只小猴子,惊叫出生:“怎这么小?” 好像没足月似的。 “他是七星子。”五福苦笑,把他往胸前凑了凑,奈何孩子都吸不出来什么。 “什么?”梁氏再次一惊,眼神顿时心疼起来,这对母子都经历了什么哟? 看到她眼中的心疼,五福心中微暖,咧了咧干裂的嘴。 “别杵着了,老二媳妇,你奶水足,给他喂喂。”老周氏这时说话了。 番外十八 有奶便是娘 老周氏的话让五福一怔,看向梁氏。 她比之前圆润了不少,可能是因为日子过得比从前好了,她肤色红润,尽显富态,眉目也更为的慈和温柔,而胸前,鼓囊囊的。 五福不禁看了一眼自己,这些年养尊处优,保养极好,她自己发育还挺好的,可眼下比起梁氏,真是,小山见大山,没法比。 见她看过来,梁氏的脸微红,道:“我又生了个闺女,才四个来月,没断奶。” 原来如此。 “你们别说了,孩子都哭得要呛过去了,赶紧的给他喂。”老周氏打断她们,看小家伙哭得脸都红了,青筋扯着,有些不快。 梁氏却有些犹疑,她倒无所谓,就怕五福不愿意,毕竟她的身份不同她们现在,听说大户人家找奶娘什么的,都是十分谨慎的。 五福却没有半点犹豫的把孩子递了过去:“小舅母,您愿意,就赏这孩子一口吃的,将来他不会忘了您给的一口吃食。” “哎哎,你看你,说什么赏?论起来我也是这孩子舅姥姥了,哎哟,小乖乖,可怜见的。”梁氏抱过孩子,解衣襟比五福更熟稔,喂奶的姿势也利落。 奶香味,让小团子丝毫不撤防的凑过去,像只小猪似的拱着,寻着食粮,用力的吸着。 “小乖乖,力气真大。”梁氏轻轻的拍着小团子。 五福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孩子出生到现在,就她自己在喂,她特别怕小团子挑嘴,不愿吃别人的奶,现在却是她担心过了。 饿急了还择什么食? 至于梁氏想的不愿意让别人喂,五福却没有这想法,生存是本能,人饿急了,还挑什么,能活着就好了,而孩子,有奶便是娘。 当然,对方也得干干净净没有什么暗病才行。 梁氏,她信她。 “太太,热水烧好了。”檀儿走了进来。 梁氏对五福道:“我让人烧了热水,我看你身上……你先去洗一洗,拾掇拾掇自己?” 五福看一眼自己身上,点了点头。 老周氏就道:“把水抬到太太屋里,放浴桶里,让你娘拿两件太太的衣裳给她换。” “哎。” 五福坐了一会,站了起来:“劳烦你。” 她走出去,对小七轻声道:“你先在这守着。” 虽然梁氏信得过,但几年不见,她也不敢担保些什么,小团子是她的命,得有人守着。 小七无声点头,站在门边,警惕的看着内里。 五福随着那叫檀儿的丫头去了梁氏的屋里,打量了一眼那屋子,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却很温馨,有个屏风挡着,浴桶就在里面。 檀儿她娘,一个老实少话的妇人,叫桂嫂的,把一身干净的衣裳放在一边的架子,退了出去关上门。 五福飞快的脱了身上的衣裳,看了一眼身上的横七竖八的伤,跨进浴桶,浸在温热的水里,舒服得喟叹出声。 她拿着帕子撩着水清洗着自己,温热的水泡得她浑身酸软,多日来高度的紧绷和警惕在此瞬间得到缓解,疲惫感袭来,五福就这么泡在水里睡了过去。 番外十九 活着真好 就在另一屋里,梁氏把小团子喂饱了,见小家伙没睡,就和老周氏解了他的襁褓,一番检查。 包着他的是一件女式中衣,日子过得好了,梁氏也见识多了,认出来这中衣的质料上乘,一般普通人家是不可能穿得起的,只怕这中衣是五福自己的。 再看孩子,肚脐处被一条带子乱七八糟的绑着,也没完全处理好。孩子身子骨极其瘦弱,却也看得出手长脚长,小脸还有些红,若退了红,怕也是个俊才。 小七闯了进来,看到小主子被解开了襁褓,上前一步,眼神警惕。 “他出生后,没有清洗过?”梁氏问他。 一个人是善是带着恶意,小七也感觉得到,看梁氏眼神带着心疼,便点了点头。 梁氏也是当娘的人,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道:“这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早产,还不知是在什么地方生产的,看他们都没有清理过。 小七沉默。 “去取水来,给他洗一洗,再拿些干净的衣物换上。对了,让檀儿去请了成大夫来。”老周氏道。 梁氏连忙应了,高声唤了檀儿。 小七站在一边,看着他们忙乱,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五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深秋,水已经凉了不少,她赶紧从浴桶里站起,拿起那桂嫂准备好的衣裳穿戴起来。 身上的伤在隐隐作痛,这些天,她就采了点草药胡乱敷了,走到梁氏的梳妆台前看了看铜镜内。 镜子内的人,脸色蜡黄青白,这样的脸色,也就当年她为阿九舍了半身血的时候有过了。 五福咧了一下嘴,苦涩的同时有些庆幸,活着就好。 听到孩子的哭声传来,她敛了心神,往哭声看去,走到一张床边,看到有个胖乎乎的婴儿大哭着。 这就是梁氏的闺女了? 五福抱了起来,看到小丫头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不禁捏了捏她的脸,肉呼呼的,真好,再想想自家儿子,她叹了一声。 小姑娘被她抱着,大眼睛看着她,咯咯的笑了。 五福也笑,抱着她走了出去,却看到一个老大夫正在给儿子诊治。 “圆圆醒了?”梁氏看过来,走上前接过女儿,对五福道:“我叫了大夫来,也让他给你们看看,另外,我也让人去叫你舅舅了。” 五福点头,手指点了点梁氏的女儿,走了过去,看到老大夫时,她顿了顿,轻叫:“成大夫?” 成大夫看过来,上下看她,道:“你是五福那丫头?” 五福点点头,坐了下来,问:“我儿子怎么样?” 成大夫从小家伙的脉象上收回手,又把他放进襁褓里,道:“不足月的七星子,他的命很大,身子骨也弱,但仔细养着,没有什么问题,七成八不成嘛,我看他相貌奇贵,是个有福气的。倒是你……” 他抓了五福的手,一边摸上脉象,一边道:“你看起来比他更糟糕。”说着,不再说话,而是仔细的把脉。 两只手轮番的换着摸脉,好半晌,他才放下来,叹了一口气:“你能活着真是奇迹,也是你娘在天保佑了!” 番外二十 我是北燕王妃 五福的身体,就只有一个还勉强看得过的壳子,内里,破败不堪,外伤、内伤,再加上因产子所失的元气,精力肾阳,只有那么一丁点存在。 但凡换了一个普通的女子,早就香消玉殒,难为她拼着生下了孩子,保存着母子二人的命,还活着走到有人的地方。 真不知该叹她强悍勇敢,还是该叹可怜。 梁氏一听,急道:“成大夫,那这怎么整?你快开个方子吧。” “方子是要开,可这人的身体,得慢慢将养才行,这可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事。”成大夫说道。 “劳烦成大夫了。”五福笑道。 成大夫点点头,道:“你这刚产子,月子没坐一天,得好好养着,不然你……” 他的话没说全,只是眉头皱了起来,也没再说下去。 五福感觉他话中有话,却没追问,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可事情到现地步也没办法了。 成大夫开了方子,梁氏让檀儿跟着去抓药,又让桂嫂去杀鸡熬鸡汤,炖两只猪蹄。 五福抱着儿子,看梁氏忙前忙后,唇角勾了一下。 “小七,你也去拿点水洗洗。”五福看向站在屋内也是脏兮兮的小七。 “哦,我去拿你舅的衣裳。”梁氏把女儿往老周氏手中一塞,风风火火的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了老周氏和五福。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老周氏皱眉问。 五福扯了一下嘴角,正要开口,就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周学礼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五福,还真是你。”周学礼站在堂屋,眨巴着眼,眼神里带着惊愕和欣喜。 五福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屈膝一福:“小舅。” “哎。”周学礼上前几步,伸手,又有些不知所措,看向她怀中的孩子:“这是?” “我儿子,小名小团子。”五福把儿子的脸对着他。 周学礼凑近看了看,惊愕孩子的瘦小,又看她脸色,欲言又止。 “我也是偶然落难,才回到这里。”五福道:“明天我会走。” “走?”梁氏走进来的时候,听到这个字,不由把眼一瞪:“你这就要走?这怎么行?你刚才没听到成大夫说,你这身子得好好的养着,你这又是早产,得坐月子。” 周学礼听到早产,心突突的跳起来,看向五福,又是早产,怎么就随了她娘呢? “五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早产?孩子他爹呢?”周学礼问。 五福抿了一下唇,看着几人道:“我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什么理由?” 五福看向梁氏,又看向周学礼,道:“北燕和南岳正在打仗,你们难道不知?” 几人一噎,这么大的事怎么不知,两国打仗已经两年,光景一年比一年差,官府都怔过两次粮了,他们周家,给的粮食是这村子的头一份。 便是如此,他们也已经有点吃不消了,若不是家中还有点田地,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小舅,我是北燕王妃。我有今天,也是因为我是北燕的王妃。”五福对周学礼道。 番外二十一 人心亲情 我有今天,也是因为我是北燕王妃! 这话一语双关,却叫屋中几人沉默下来,而周学礼这些年也在外学着做生意,见识自然也多了些,转眼一想,就明白了她这话的意思。 “五福你是说?”他脸色有些白,手指微微攥起。 五福点点头,沉默了一会,道:“如今北燕皇帝年岁尚小,北燕当朝摄政王,是我夫君。” 周学礼脸唰地白了。 他也有关注战乱的消息,知道北燕是由摄政王亲征,他也不确定那摄政王是不是五福的那个夫婿,也不敢对外说什么,只当自己没了五福这个外甥女,就怕官府的人知道,从而对自家人不利。 而五福这话,无非是说因为她的身份,所以才会落到如今田地,是因为南岳的人想抓她要挟北燕摄政王。 五福看他明白过来,便道:“我被逼入山林,古墓中早产诞子,全是因为我的身份和价值。如今外面估计还有人在寻我,若是我留在这,会给你们带来麻烦。” 说出这话,她又露出个自嘲,其实她找上门来,且又不是在黑夜,也有人见到他们出现,要真有点什么,也是麻烦。 只是她没有办法了,她需要休养,小团子也需要,她走不动了! 看到几人脸色煞白,五福一脸歉疚,道:“对不住,我始终是连累了你们,只是我……” “你胡说什么!”周学礼气急败坏的跳脚,道:“你是我外甥女,是咱们家的亲人,说什么连累,你就非要分这么明白?真要这么分,当初你就不该给我们什么!” 他说着,眼圈有些泛红。 自己事自己知道,他周学礼有什么本事,自己心中清楚,若不是当年五福和周氏给他银钱,他哪有银子买田置地,还开了个铺子,小日子过得富足? 有今天,也全是她们娘俩的情分,可老周家又给过她们什么? 梁氏也道:“你舅舅说得对,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外头虽然是在打仗,但咱们这小村落,倒还是偏安一隅,未必是你想象的那么险。你就先安顿,好歹养一养身子,再走不迟。” “就是这个理。”周学礼微微侧身,擦了一把眼角,道:“咱们家里比不上王府的富贵,但几只鸡还是能给你吃的。当了娘,不能再任性了,你不吃,孩子也得吃,瞧他瘦弱的,你不心疼,我这舅姥爷也心疼。” 看出他的真诚,五福心中微暖,不枉早些年她和她娘的心意付出,没喂了白眼狼。 可也是这样,她也更不能连累他们,局势不明,这个家里,老老小小的,要是因为她一人而闹出什么,她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还有老周氏,她看过去,见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神复杂,便抿了一下唇。 “先歇着吧,现在天也晚了,孩子不好在外。”老周氏说了一句,便走了出去。 五福没有说话,心中却苦笑,这些天,他们一直在野外生存,老人们想的天黑,孩子别带出外以免沾了脏东西的话,也就听一听了。 番外二十二 战况 五福第一次尝到了月子鸡汤,还有给她下奶的肉菜,只是她产子七八天才进补,底子已损,能不能补上来,却是难说。 但迟来总比没有的强,五福吃了个撑,也知道了眼下老周家的情况。 周秀儿嫁了,也是今年六月才嫁的,嫁到邻县一个开布庄的人家,也算家境殷实,对方只有一个儿子,还是自己看上的周秀儿,她若能好好经营,未必就不能过得好。 而勇儿则是被周学礼带在身边教养,他给大房买了二十亩地放在勇儿名下,现在开了米铺,就把他带到铺子里当学徒,待人接物,为人处世。 “他多大了,当学徒?”五福问。 周学礼笑道:“虚岁都十二了,实岁也有十一了,慢慢学着总比在家强,他也不是读书的料,会认几个字,知道算账,将来也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五福听了,在心里暗自算了下,是了,自己也有二十岁快二十一了,那小子也长大了。 “难为您了。”五福冲他笑了笑。 周学礼叹了一口气:“有什么难为的,大房就剩他了,我这当叔叔的,还能不管?” 五福没说话。 周学礼也没多说,就岔开了话题,问道:“五福,北燕和南岳的战争,北燕……” 五福的手一顿,把筷子搁下,看着他道:“小舅,北燕对天下一统,志在必得。”顿了顿又道:“这天下分裂已久,迟早会重新统一的。” 周学礼扯了扯嘴角,道:“我也就说说,其实,北燕赢了也好,自从新皇登基,现在老百姓的日子也越来越难了。” “小舅。”五福摇摇头,新皇如何,不是周学礼这种小百姓可以置喙的,要是让有心人听去了,他这脖子上的脑袋就别想要了。 周学礼自觉失言,闭紧了嘴巴,小声道:“我,就是说说。”说着,又是叹了一口气。 这两年日子没有以前好过了,尤其是打仗,征粮,说不定还要征兵,他们家给的粮食也给了不少。 “小舅,如果这里待不下去了,你们也可以去北燕。”五福道。 周学礼一笑,点了点头,心中微定。 “小舅,我不能久呆,华阳县里我还有些人在,明儿我会让小七去送信。”五福道。 周学礼脸色微变:“五福你……” “小舅,我不是怕连累什么的,我出事之前就领着兵,现在我失踪几天,大营里也一定急了。” “大营。”周学礼声音发抖,道:“已经打过来了?” 五福皱眉,北燕已经打到蜀地来了,窝子村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吗?外面的消息难道都封锁了? “小舅,这边是没有一点消息吗?府城也没有?”五福问。 周学礼摇头,道:“前两天倒是又征了一次粮。” 五福点头。 “你别让小七去,他是你护卫,应该也打眼。”周学礼看出去,小七跟一条柱子似的杵在外头,跟牛犊子似的,便道:“口信我明天去送,让他护着你们娘俩。” 五福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小声叮嘱了一番,她在这里,不能传出去,得让窝子村的人也觉得他们走了才行。 番外二十三章 打起来 就在五福在窝子村住下的时候,远在北山大营,阿九阴沉着脸看着座下的将领和属下。 连续马不停蹄的奔波,使他的脸瘦了整整一大圈,双眼也更为的凛冽冷厉,视线扫过,寒光四闪。 “……一点消息都没有?”阿九俊脸冰冷。 八天了,她失去消息已经八天了,出去寻的人一拨接一拨,却毫无消息。 座下的人纷纷低头。 阿九喉头发甜,用力掐了掐腰侧,用力把喉咙的甜意给强行咽了下去。 “韩凤呢?”他看向右下的一个将领。 “还没有消息。” 砰! 阿九用力捶向桌子,但见那张木桌,裂了一条缝,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阿九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来回走了两步,道:“现在战况如何,仍胶着?起来回话!” 众人面面相觑,站了起来,开始报着眼下的战况。 半天后,阿九的火气又冒起来,冷声道:“所以王妃不在,你们就没了主心骨,不会动了吗?马上就要入冬,战争拖长了对我们没有半点好处不知道吗?” “王爷息怒。”众将又跪了下来。 “舆图。”阿九冷喝出声,有人拿着舆图铺在案桌上,他就着灯火细细的看,又走到沙盘前,半天后,指着某处山坳:“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无人谷。” 阿九拿了一支箭,在那无人谷上画着线,道:“成将军,你带一万兵,从这里攻进去。陈将军,你从这个河谷,和成将军左右翼夹攻……” 他连下几道命令,末了道:“在入冬之前,大军一定要拿下整个蜀地,不然大军怎么过冬?” 蜀地地势高,山也多,入冬快,天气一冷,落再加上下大雪,大军是顶不住的。 “是!” 众人退下,阿九脸容疲惫的坐下,双手揉着太阳穴,闭着眼。 不是他不担心五福,但再担心,他也不能为了寻一人,而弃整支大军不管,公私不分,是为上位者的大忌。 “王爷。”原野走了进来,道:“韩凤找到了。” 阿九腾地站了起来,从大帐走出去,迎面就看到贵爷满脸憔悴放走来,身后跟了几人。 看到阿九时,贵爷脚步一顿,这一停,阿九就冲了上来,二话不说的就挥拳向他的脸揍去。 一拳下去,贵爷的鼻子立即涌了血,跟在他后头的人就要上前。 “不许动。”贵爷冷声一喝,身后的人停下,有些着急。 阿九连续出拳,贵爷不避不让,生生的受了阿九几拳。 “混蛋,你怎么敢,你怎么对得住……混蛋!”阿九一边打一边骂,想要把心中的郁气都骂出来。 贵爷生受着,眼看着阿九往他的胸打来,他才伸手挡了,并开始反击。 阿九冷笑:“不忍了吗?” 见贵爷开始反击,他下手更是不留情,拳拳到肉。 贵爷也不是怂货,身手也不差,和阿九交起手来。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她一个女人挺着大肚子为你北燕劳心劳力的时候,你他娘的在哪?”贵爷怒喝。 阿九身子一僵,眼睛挨了一拳,踉跄几步。 番外二十四 消息 阿九挨了贵爷一拳,人站住了,贵爷紧接着的一拳停在了他的鼻尖,缓缓的收了回去。 两人站在微风中,各自挂着一身彩,沉默不语。 “你说得对,我才是那个混蛋!”阿九反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王爷。” 众人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很不是滋味,原野有些埋怨的看了贵爷一眼。 从赤塘关一路马不停蹄的来到这里,王爷几乎没合过眼,又担忧着王妃,精神上早就受不住了。 现在…… 贵爷也知道不能怪他,道:“你放心,我会给你个交代。” “到底怎么回事?五福是听到你被困了,才去支援,结果被困的是她,还……” 贵爷沉着脸道:“是个圈套,是韩家投了魏王……总之,我会给你个交代。” 阿九双眉紧皱。 “传令闻风阁,灭杀顺国公府嫡系男丁,魏王府嫡庶全灭。”贵爷看着身后的人下令。 “诺。” 几人转身,飞快的消失在黑暗当中。 “还和魏王府有关?”阿九冷眼看着贵爷。 贵爷俊脸冷凝,点头。 “你……” “没有。”贵爷打断他:“我没有背叛她。” 看着他眼内的光,阿九抿了一下唇,转身往大帐内去:“进来说话。” 贵爷摸了摸嘴角的伤口,扯了一下,有些疼,可不及心里的。 比起阿九,他对五福的担心也少不了,尤其在得知她为自己被困在断魂谷,更是痛彻心扉。 不管如何,五福是因为他才遭此一劫,若是那母子俩有什么不测,他…… 贵爷想到这,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 两人前后脚进了大帐。 “王爷。”原野撩起帐帘,满脸惊喜:“魑四回来了。” 阿九和贵爷都满脸喜色,站起来。 魑四被两个士兵扶着走了进来,脸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伤,十分的虚弱,再看他的脚,形状怪异的扭曲着。 阿九心中微沉,免了他的礼。 “王爷……” “王妃呢?” “……当时情况危急,我们一伙开出一条路,由小七护着王妃逃了出去。”魑四神情微黯:“兄弟们基本都死了。” “这么说小七跟着她?”阿九脸上一喜。 魑四道:“后头应该还遇到袭击了。” “什么?” “我们一路寻过去,都是敌军的尸体。” 阿九刚松的心又直直的往下沉去,手攥了起来,垂在身侧。 “王妃呢?”贵爷追问。 魑四吸了一口气,强撑精神道:“王爷别担心,这几天我们一直在找王妃的踪迹,总算看到小七留下的标记寻上去了。” “王妃有消息了?” 阿九和贵爷异口同声的问。 “还没有确信,但有痕迹,他们在寻,我先回来报信。” “在何处发现踪迹?” “四宝山。”魑四说了三个字,双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阿九脸色几变,原野上前一探他的鼻息,道:“晕过去了。” “抬下去让军医好好诊治。”阿九吩咐道:“让乙二来,点人头,去四宝山。” “我去!”贵爷看着他道:“你留在这里压阵。” “不用……” “五福去救我,也是想早点拿下蜀地,拿不下,找到了,她也无好地儿休养。”贵爷冷道。 阿九抿着唇定定的看着他,双拳紧捏,点点头。 番外二十五 踏实 这是五福睡得最踏实的是一觉,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她看向身侧,空的,不由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下跑出去。 跑到门口,梁氏抱着个襁褓走进来,一看到她只穿着单衣赤着脚走出来,嗔怪道:“你这是作甚,还不回去躺着?” “小团子。”五福看向她怀里,自己的儿子正打个呵欠,小嘴巴砸着,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母子睡得香,走近了看到小家伙睁眼扁嘴就要哭,生怕他吵着你,这便抱了出去给他喂奶。”梁氏走到床边,把孩子放下,道:“也给他洗过澡换过一身了,你放心。” 五福有些讪讪,道:“我睡得太死了,竟然都没半点察觉。” 幸好这里是周学礼家,抱孩子的是梁氏,若是换了敌人,他们母子怕是没命了! 从另一个角度看,她的警觉也放低了,现在的情况并不容许她如此放松,太危险了。 “你是累的。”梁氏看着她,叹道:“你这些天,受苦了。” 五福没细说,可她光是想,都不敢去细想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换了别人,早已丢了命了。 听到梁氏的话,五福鼻子微酸,却道:“命中注定我有此一劫,幸好我挺过来了,以后就等享福了。” 她只能相信,那何家姑娘说的她的劫,就是这个劫,可不就是生死劫么? 淌过来就好! “你是五福齐全的人,一定会顺心顺意的。不说那些了,我让桂嫂熬了鸡汤,马上就好,你再躺会,我去取来。”梁氏道。 五福点头,又问:“小舅呢?” “天大亮他就走了,你放心。”梁氏拍了拍她的手。 五福笑了笑,坐在床沿,抱起儿子,看他被料理得干干净净的,虽然包着他的衣物小被子都不是什么顶顶好的料子,可干净整洁,这就足够了。 “你好像长大了点。”五福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小脸。 孩子的脸长开了些,虽然还是很瘦弱,可不像刚出生的时候跟只猴子似的了。 察觉有人在看她,五福抬头,见有个孩子扒着门框,探出半个头好奇的看她,不由招了招手。 那只在脑门留了一撮头发的男孩儿蹬蹬的跑过来,五福笑问:“你是安儿吧?几岁了?” “我五岁了。”安儿露出一口小白牙,看向小团子,道:“弟弟,好小。” “嗯,弟弟,只是他还小,不能和安儿玩,等以后长大了,再和你玩。” 安儿煞有介事点头:“我知道,妹妹也是一样。” “好孩子。”五福摸了摸他头顶的头发。 “安儿,出去玩吧,别妨碍你表姐休息。”梁氏捧着个大托盘走了进来。 安儿哦了一声,便要走出去,梁氏又叫住他:“记住娘跟你说的没?” “知道,我不和别人说表姐在我们家。”安儿一脸正经道。 “乖了。” 等他走了,五福笑看着梁氏:“他很聪明,是不是该启蒙了?” “我打算过些日子就送他去我娘家,让我爹给他启蒙。”梁氏舀了一碗汤放在小几上,接过小团子抱着,道:“快趁热喝。” 五福点头,欲言又止,但什么都没说,自己情况还不明朗,以后再说罢。 番外二十六 只出不进 五福又吃撑一顿,陈此外,还喝上了成大夫开的汤药,这期间,小七已经悄悄回来了。 小七长大了,避免瓜田李下,五福和他站在屋门口说话,而不是避到屋内。 “舅老爷会直接去县里,我在半路潜回来了。”小七道。 这也是五福的意思,让窝子村的人看着他们走了。 “没被发现吧?”五福问。 小七点头:“主子放心。” 五福看着老周家的小丫鬟在洗衣,道:“作这表面功夫其实和掩耳盗铃没两样,外面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了解,这几天你警醒点。” “我会守在老周家。” “不。”五福摇头:“你去寻个最高点放哨,能看到整个村子情况的高点,有什么不对,立即来报。” 小七皱眉:“可主子您这边?”他放哨,谁来守护大小主子? “我这边没事,窝子村的人还算淳朴,我足不出户,只在屋里,这两天养一养精神头也就来了。而且,小舅今儿出去,说不定晚上就有我们的人回来。”五福道。 小七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你去吧。”这人一放松,身体就疲软乏累,五福也不例外,又喝了药,又困乏了。 小七拱手行了一礼,灵活的翻身跃出墙,眨眼不见。 啪。 檀儿手上的衣裳都掉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消失的身影,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了。 …… 五福安心的在老周家休养,周学礼这边却并不怎么顺利,他一路往华阳去,沿途却遇到不少拖家带口,卷着包袱逃难一般的人。 周学礼让一个伙计赶车,车厢里装了些东西,他自己也坐在车辕上,看到这情况,不由拦住一个老者问何事。 “北燕打过来了,城快守不住了。” 周学礼手一松,脸上笑容有些僵。 “大兄弟你也别往那边去了,免得成了箭靶子。”那老者道:“听说北燕的人都极其凶残,能撕人的。” “不会的!”周学礼反驳,见老者皱着脸看他,便压下了声音,道:“我听说,北燕打下西北那些地,都治理得很好,那摄政王也不让扰民,老百姓都还在家乡,不用远走他乡。” “嗨,都是传的,谁知道呢?” “那万一是真的呢?”周学礼道:“要真是传说中的那样,你们逃,岂不是白逃了?” “要是真的,那以后还能回去,可要是假的,那逃得一时是一时,打仗的事,谁说得准?” 周学礼被辩驳得没了话,默默的松手,看着老者随着大队远去,叹了一口气,道:“走吧。” 赶到华阳,却看到城门紧闭,只出不进。 周学礼顿时急了,这可怎么办,五福说华阳这边可以联络到人,但不让进,他要怎么找人? “大哥,我是做米粮生意的,这次是特意来华阳看望我兄弟的,您通融则个?”周学礼把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塞到那侍卫手里。 “不行。为了避免北燕奸细进出,华阳戒严,只出不进。”侍卫道,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快走快走,不然就把你当奸细抓起来了!” 周学礼连忙后退几步,看了一眼高高的城墙,这可怎么办? 番外二十七 嘉平帝怒 就在周学礼望着城墙左右难安的时候,华阳城内也因为北燕的进攻而一片紧张,华阳离真正的两方战场还有些距离,可也因为对方攻势猛而十分紧张,导致全城戒严。 离战场尚远的华阳尚且如此,在战场那边,甚至在对战的军队就更紧张了,北燕发了疯的猛攻,而他们这边,不管从士兵上还是军粮来说,都有些供给不足,需要补给。 一封封的八百里加急,传进朝堂,让嘉平帝赵明濬十分恼怒。 魏王在小南边自封为皇,这吃相,真是难看至极,守着那么豆大的江南,就当皇了,可笑,太可笑。 可偏偏,江南的供给最足,物产最丰富,却被魏王占了。 魏王是一个,那该死的北燕摄政王靳墨,更可恶,带着他那帮狼一样的军队,一点一点的逼近,攻陷了不少城池。 这该死的靳墨,是要逼死他不成! “……废物,都是废物!”嘉平帝气得把手上的白玉龙杯给砸在地上,怒道:“朕早就看出北燕晋亲王那个贼子是狼子野心,当年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有他那王妃,也不是个好东西,背叛家国,蛇鼠一窝,都是一丘之貉。” 偌大的殿中,没人敢哼声。 “来人,拟旨,褫夺瑞福县主的封号贬为平民,诛九族。”嘉平帝怒声下旨。 “皇上,瑞福县主已经没有亲故了。”备受嘉平帝的宠爱的妃子华妃凉凉的开口:“瑞福县主就只有一个弟弟,也去北燕了,您诛谁?” 嘉平帝一噎,道:“伍家,她母亲家……” “瑞福县主在受先帝封的时候就已经和伍家脱离关系,绝亲了的,您这时候迁怒,只怕会遭诟病。”华妃娘娘吹了吹自己刚染好的指甲,道:“至于她母亲家,听说她母亲也是身世不明,拿死人说事,于皇上您英明有误。” 嘉平帝嘴角抽了抽:“你这么说,我还拿她没有办法了?” 华妃斜斜的看他一眼,走了过来,丰满的胸部蹭着他的手臂,揽着他坐下,道:“您褫夺封号贬为平民也就罢了,对外就是个姿态,旁的没必要,反倒让人觉得您失了气量。” 她一边说,一边把一盏茶递到他手里。 嘉平帝抿了一口,气稍微平顺了些,道:“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到底是意难平,爱妃,蜀地那边不断传信来,要增兵增粮,朕何来的粮?” 华妃冷哼:“皇上,这不都是该范家头疼的吗?他们范家拿捏着您做了多少事,现在事来,他们就装孙子躲在后头?没门儿。” 嘉平帝道:“对,这事是该范相来定。” 华妃垂眸,嘴角在嘉平帝看不到的地方勾了一下。 “爱妃且歇着,朕去去就来。”嘉平帝站了起来。 华妃屈膝道:“臣妾恭送皇上。” 嘉平帝匆匆离开。 华妃一直看着他看不到人了,这才转身回殿,打了个呵欠,吩咐道:“锁宫门吧,本宫乏了。” “娘娘,皇上不是说……” 华妃瞥了那宫女一眼,小宫女立即噤声,诺诺应是。 番外二十八 征兵征粮 范相接到嘉平帝的旨意,一张老脸满是凝霜,小崽子长进了,会推卸责任了,同时也万般看不上他,这样无德无才的都能当皇帝,为什么范家就不能出帝王? 不过让他来解决,能怎么解决,失了那么多城池,再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失之前…… “国难当前,民众应该万众一心,与南岳共患难,各县征兵征粮。”范相冷冷的对座下的人吩咐道。 众人面面相觑,诺声应下。 征兵粮的消息很快就在朝堂上传开,在各个府城县镇传达下去,每户人家十二岁的男丁得征一至两人,绝户不征,而没有人的可以钱粮补上。 “范党一系是不是疯了,这是要逼老百姓反吗?”刑部衙门,一个年轻的官员气急的捶桌子。 在他对面,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的大人抬头看他一眼,道:“你倒是比百姓们急。” “能不急吗?润之,你看范党把持朝政,这国不成国……” “张前。”闻润之,也就是闻丛瑞从手上的卷宗再度抬头警告的瞪他一眼,道:“你这把嘴要是管不住,我也帮不了你。” 张前讪讪的瞥了瞥嘴,道:“我这不是心里不岔么?” 闻丛瑞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前,看着外头的一棵枫树,视线落在那火红的叶子,道:“有什么不岔的?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总有那么一天的。” “润之。”张前脸色微白。 “这个卷宗结了,我就会递辞呈。”闻丛瑞语气平淡。 张前沉默了一会,咬牙道:“递,这个朝廷现在不值得你劳心劳力。” 闻丛瑞没说什么,不反驳也不承认,像是在默认。 他看着火红的枫叶飘落,感到一丝凉意,严冬,马上就要来了。 征兵征粮的公文下达到各府各县,瞬间就炸了,说是哀鸿遍野也不为过,毕竟好铁不打丁,好男不当兵,谁家都不愿意自家男儿去当大兵,特别是在战乱时期。 有人骂北燕,都是北燕来袭才导致眼下这局势,但更多的人是骂朝廷不作为,没本事,守不住家园,要老百姓去填坑。 骂归骂,但征兵征粮却是谁都没法改变这个事实,该交的名单或是粮食还得交上去。 周学礼仍在想办法进华阳城,他已经在城外磨了一天了,该花的银子也都花了,口水都快要说干了,却始终没得进以进城。 征兵粮的消息传达到华阳,城门打开,衙卫在公告栏上贴下公告,有人涌了上去。 周学礼见机会来了,忙的也凑上去,看到消息,却是一惊,糟了,老周家哪有人? 他立即就想要进城,好报了信再赶回去,家里没个男人,可怎么了得? 才走两步,就被兵士拦住了。 “差大哥,我是真有急事,我也就是普通平头百姓不是什么奸细,我保证这进去了传了信就出来。”周学礼讨好的说。 “不行,谁知道你要传什么,快走。” 周学礼满脸不甘,却也不敢往内闯,他真敢这么干,估计没两步就被以奸细捉住,便道:“那差大哥帮我传个信儿?” “小舅老爷?”一个有些疑惑的声音从周学礼身后响起。 番外二十九 不是滋味 蹡蹡蹡。 铜鼓锣钹声把五福从睡梦中给惊醒过来,搂着被子坐在床上,眉头皱了皱,披上衣裳走了出去。 老周氏正抱着孙女站在门口,看五福出来,不认同的道:“今天起风了,进去吧,别吹风,到时候落得一身月子病。” 五福搂了搂领子,问:“发生什么事了?” 老周氏道:“这是村子里让村民集合的鼓声,怕是有什么事要宣布,你舅母已经过去了。” 五福喔了一声,又问:“小舅还没回?” 老周氏摇摇头。 五福闻言眉头又蹙起,发生什么事了,不该这么久啊。 默默回到屋中坐下,小团子哼哼两声,五福把他抱起来,试探了下,见孩子是想要吃东西,便解了衣襟。 惊喜的发现,养了这两天是有点效果的,有奶水了。 半个时辰后,梁氏白着一张脸回来了,哆哆嗦嗦的倒了水喝下去。 “发生何事?”五福问。 “要征兵粮。”梁氏把村长的话给说了一遍,道:“咱们老周家怎么办?” 老周氏也吓到了,没有人家想要被征兵的,他们老周家也一样,而且大房没人了,二房也就周学礼一个,剩余的都是老人妇孺,要是把周学礼征走了可怎么办? 五福细细的问了一番这征兵是个怎么征法,就道:“放心,老周家不具备被征的条件,勇儿尚不满十二。小舅也是二房唯一成年男丁,就算他要被征,还能用钱粮给补上。” 老周氏和梁氏听了,想一想,还真是这理,脸上神色便松了些。 “作孽哦,这时候征兵,这仗打的……”老周氏开始骂骂咧咧的。 五福却是抿起唇,需要征兵粮,看来南岳这边撑不住了,至少他们没有兵派给蜀地。 只是如果这征来的兵就用在这次战役上,新兵蛋子,没有受过训练也没有操练过,上了战场,就是箭靶子,白白送死罢了。 五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垂头不语。 梁氏见状,就轻轻的扯了扯婆婆的袖子,摇摇头。 老周氏住了嘴,讪讪然的,撇了撇嘴,抱着孙女走了出去。 “五福,你别放在心上,婆婆也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心里过不去,她上了年纪,看不得那生生死死的。”梁氏道。 五福咧了咧嘴角,道:“没事,我没有怪她。说起来,确实是因为北燕侵略,南岳才会征兵。” 梁氏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五福,这一个家里,兄弟打架都有争个输赢的时候,不过是看本事更大谁拳头更硬罢了,何况关乎国土之争?帝王路都是用白骨堆起来的,历代以来,哪个战争不死人?” “舅母。”五福有些感动。 “这两年百姓过不好,我相信你们北燕要是赢了,也不会跟现在的皇帝一样,无视百姓死活的对不对?”梁氏看着她,满目期盼,道:“你们会让我们这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会有太平盛世的对么?” 五福用力的点头:“会的,一定会。” 他们不会忘了挑起这战争的初衷,是为了天下一统,开创盛世太平。 番外三十 人性本自私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搁哪都适用,征兵征粮这消息一出,窝子村就跟油锅烧开了似的,炸了,哭声四起。 前阵子已经征过一次粮,现在又征,哪来这么多的粮食,南岳朝廷是不想让老百姓活了吗? 这就罢了,还要拉壮丁,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窝子村哭声四起。 村子偏安一隅,并非是大富大贵的村落,尤其在这战乱时期,大家能在家园守着两亩薄田,一家人齐齐整整的也就阿弥陀佛了。 但现在,却要把人拉去做兵丁,谁都知道这十有八九是一条不归路,因为兵不够了,才会拉人头去,上了战场,新兵蛋子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哭声刺耳,五福抱着小团子,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低头看了一眼。 小家伙一天比一天长得开,虽然瘦弱,却是白白净净的十分俊秀,眉目像极了阿九。 阿九,也不知他那边顺利不? 还有小舅,出去那么久也没见有消息传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五福心中有些慌,心想若是小舅出了什么差池,她如何对得住舅母,还有几个孩子? 外头一阵哭声传来,五福心一突,站起来就要走出去,但来到门前,她站定了,只在窗口看出去。 有几个妇人就在院子里,拉着梁氏的手哭着,有的甚至是跪了下来,哭求着。 这是借钱来了。 为了家中孩子不去送死,要用钱粮来补上。 五福叹了一口气,慢慢坐回到床边上,任思绪飘远。 梁氏走了进来,看向五福欲言又止。 “都走了?” 梁氏勉强的笑:“你都听到了?” 五福点了点头,道:“舅母想如何?” 梁氏摇摇头:“我不知道。”她垂下头,道:“都是艰难的人家,我……” “舅母。借一个,你能借十个吗?”五福打断她,静静的看着她道:“这个窝子村,你能借出去多少?你借了一个两个,其余人呢?会怎么看周家?如果窝子村一个人都征不到,老周家会成为众矢之的。” 梁氏脸色一白。 “人性本自私,在战乱时期,能自保就算不错了。”五福深深地道。 她同情没错,但知道原则底线,在帮助人的同时,最基本是自家不会陷入困境,这是人之性。 残忍吗?冷漠吗? 是没错,但这就是人性,谁不是这样呢?换了别人,会不是这样打算? 假如周家帮了一个两个,其他人,帮不帮?不帮,会被人指责差别对待,这也就罢了,亲疏有别谁都知道。 但最重要的还是帮了,窝子村征不到一个人的话,里正,或是再往上点的官员,都不会放任的。 毕竟现在最重要的是人,打仗需要人,没人,再多的钱粮都没用! “我,我一介妇人家,什么都不懂,等你舅回来。”梁氏慌乱的道。 五福嗯了一声:“再有人来,你就这么说。” 梁氏点头,说了两句话就出去。 五福默默坐了一会,刚要躺下,听到外头响动,警惕的看过去。 “主子,有人来了!”小七出现在门口禀道。 番外三十一 再见六斤 听到有人来,原本浑身放松的五福瞬间绷紧了身子,双目也变得凌厉起来。 “是敌是友?” 小七走进一步,道:“只有两骑。” 五福抿唇,道:“去门外守着。” 小七点头,快步走出房外,寻了个隐秘的位置蹲守,而五福也穿戴起来,把武器都放在身上。 两匹快马入村,让原本就处在热油锅的窝子村瞬间炸得更热,眼睁睁的看着那两匹快骑进了村。 “这是谁啊?干什么的呀?” “会不会是敌人?” “不知道。” “好像往老周家去了。” 小七琥珀色的眼睛十分冷冽,如狼一般,既警惕又凌厉,看着快马跑近,眉尖挑了挑。 马背上,一穿着暗色衣袍的少年灵活的跳了下来,站在老周家门前,打量了一下跟前的门楣。 另一匹马上,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也跳下马来,站在他身边。 “是这里?” 那不过十二三岁大的少年点头:“是。” 刚要抬腿,一道身影闪出,挡住了他的去路,一柄闪着寒光的青剑横指着他的喉咙。 少年一个闪身,手腕一翻,也现出武器,不比对方的青剑,却也是用上好的玄铁打造成,剑身带着尖锐的倒刺和凹槽,说是剑不如说是匕首。 另一人,则闪到了小七身后,手里拿着刀。 一对二,一触即发。 少年抬了抬手,打量了小七一眼,试探的问:“小七哥?” 小七眉头皱了皱。 “我是六斤。”少年收了武器,对小七身后的人道:“自己人。” 六斤,小七听到这名字,也收起剑,他知道主子早早就有个跟在身边的孩子,但一直在南岳,替主子打点经营这边的线。 “主子呢?” 小七看到巷口有人探头探脑的,道:“进来说。” 他走进院子门,让开半边身子,让六斤他们进来。 老周家,听到声响都走了出来,看到两个陌生人,不由吓得脸色发白。 “老太太,舅太太。”六斤看到记忆中的老周氏和梁氏,站住拱了拱手施礼。 梁氏怔住,这少年是谁? “主子的人。”小七自一旁说道。 五福已经走了出来,看到那少年时愣了愣。 而六斤看到五福,双眼瞬间泛红,噗通的跪下:“主子,六斤来迟。” “六斤?”五福看向少年,颇有些意外。 六斤抬起头,哽咽道:“是我,主子。” 自从五福去了京城后,后面发生一系列的事,包括她成亲去了北燕等,直到现在,他们主仆就没见过面。 北燕路途远,六斤年纪小,这几年一直跟着段容他们两口子,管理南岳这边的事务,忙起来也是天南地北的跑,所以也一直没空当去拜见五福。 现在,时隔几年,六斤年纪虽小,可在南岳,在整个蜀地,却已经是能独当一面的了,尤其面对商业对手,油滑得跟泥鳅似的,是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起来说话。”五福看到他,意外之余也高兴,道:“进来。” 她得问一问眼下的局势,还有小舅,怎还不见人? 番外三十二 云开 进了里屋,六斤又端端正正的给五福行了一个大礼,眼红红的看着五福,激动的喊了一声姑娘。 “行了,都挺大一小伙了,还是个管事,这副样子叫你的人看到了可怎服你?”五福笑着抬手,细细的看他,道:“都长这么大了,长得比我还高了。” 当年的小家伙已经长大了,十二三岁的少年,眉目精致,也正是抽条的时候,个头蹿得快,再加上他平常也有锻炼,又吃得不差,目测都快一米七的样子了。 六斤有些笑着挠头,道:“奴才平时吃得多了点。” 五福哈哈的笑出声:“现在可不比当年了,可劲儿的吃,长成顶天立地的苍天大树。” 六斤脸上一红,愈发有些不好意思,嘀咕道:“姑娘还是惯喜打趣人。” 五福却是感叹一声:“你长大了便是好事。” 六斤闻言,眼睛再度泛红,是了,若不是当年遇着姑娘,哪有他什么事,早就不知被卖到哪个脏地方去,被折腾死了。 但跟了姑娘之后,他就有了家,成为一个人,哪怕是个奴才,可哪家的主子都没有他的好,把奴才当家人一般看待。 他活得好好的,日子滋润,有权有钱给你,在外行走,谁不称他一声小六爷? 这都是姑娘赋予他的尊荣! “没有姑娘,就没有六斤的今天。”六斤激动的说。 五福刚要说话,床上的小团子嘤了一声,她便把他抱过来。 “这便是小主子?”六斤看了一眼,跪了下来,道:“六斤给小主子见礼。” 五福道:“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行礼他也不知。” “即便如此,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六斤说道。 五福嘴角含笑,检查了儿子,见他是拉了才不舒坦,处理了一下,抱着孩子和六斤说话。 “是小舅舅找到你们?他呢?” 六斤点头,沉着精致的脸道:“华阳戒严了,舅老爷进不去城里,在城外耽搁了一天多,若不是奴才要去处理事儿,还遇不到小舅老爷。” 他把遇到周学礼的经过说了一下,先回城安排了一些事,这便急着来见五福了。 “小舅老爷驾的马车,自然不比我们快马而来得快,他还在后头。” 五福听了吁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姑娘,小舅老爷没细说,您这是?”六斤犹疑着问。 “攻打蜀地,我领了一部分的兵。” 六斤听了这话,脸色一变,看向一旁站着的随他而来的青年人李宇,对方点点头,走出去守着。 “这人看着不错。”五福赞道。 六斤唇角扯了扯,道:“一直跟着奴才身边,是个得力的帮手。”他没细说李宇的情况,轻重他是分得清的,主子说领了兵,可现在却在这带着孩子藏着,身边只有一个小七而无别的人,就知道这其中定有一番故事。 五福也知道事有缓急轻重,便把自己所遇着的一系列事给简单说了一声。 “……我离队已久,想来北营也在寻找我的踪影,除此,南岳的人同样也不会放弃寻找。六斤,我们母子不能先被南岳的人寻着。”五福看着六斤,道:“你这几年一直在南岳经营,现在启动这条线,拿我的令牌去寻北营将帅……” 番外三十三 屠杀 五福很明白,眼下时节快入冬,如果战事一直绞着没有进展,这对北燕没有半点好处,尽快的把蜀地拿下来,这对士兵来说会好上许多,毕竟天冷了有地儿避寒比在外受冻要来得强多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北燕若是先一步打下蜀地,这边便是征兵,还没赶上,战争就结束了,说不定还能牺牲少些。 所以她要启动这边的线,全力配合北燕,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伤害拿下蜀地的所有城池,避免更大的牺牲。 五福把令牌交给六斤,细细的嘱咐了一番,便让他离去。 六斤知道事情轻重,接过令牌,把李宇留了下来,道:“主子带着小主子,只有一个小七哥不行,奴才把李宇也留下保护主子,也以防万一。” 五福倒也没拒绝,她身边现在可用的人太小了,而自己的身体她也是心中有数,就一个壳子,里面气血亏空得很,一旦打起来她是没有多少赢面的,所以她不敢托大。 不过六斤这一去,说不定很快就有人寻来了。 “去吧,小心为上。”五福道。 六斤行了一礼,没有半点迟疑的走了。 …… 一如五福所料,寻她的人不止是自己人,南岳的人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毕竟五福不管死活,始终没找到,而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他们就不信真的能上天遁地。 找不到真人,也会看到尸首吧? 宋城也是这么想的,但寻了这些日子一直寻不到,他便有点心灰意冷,同时也有些挫败。 五福这若是死了也就罢了,可若真的在哪个地方活着,就真叫人更挫败了,她可是大着肚子经了几场战斗的女人啊,就这样还活着,哪还有什么男人什么事? “小将军,王爷急信。”属下给宋城递上一封信。 急信,宋城接过那信,先看了看封口的封蜡和印记,确认无误,便撕了封口拿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一看信,宋城脸色巨变,腾地站了起来。 王府生变,父王的子嗣不论嫡庶皆被屠杀,召他速归。 怎么会这样? 闻风阁,那,那是? 宋城抿了一下唇,惊惧的同时,又隐隐有点兴奋,全被屠杀,那父王的子嗣,岂不是只剩他一人了? “点人,速回江南。”宋城压抑着心中的激动,站了起来。 “小将军,那这边?” 宋城窒了一下,道:“不用管了。” 她是生是死,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事,眼下父王急召才是重要。 宋城带着自己的人翻身上马,向如今魏王的大本营而去,然而,不过半个时辰,他这一行就被拦着了。 嘶。 受了惊的马长嘶一声,马蹄高高扬起。 宋城紧紧的拽着缰绳,安抚着马儿,一手从腰间抽出长剑,警惕的看着四周,高喝一声:“戒备,有埋伏。” 首先跑在前面的马被拦路的细线割断,马背上的人飞了出去,紧接着,不知从哪射出飞箭来。 宋城拿着长剑斩断射来的飞箭,双眸凌厉。 番外三十四章 一个不留 宋城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双眼赤红,屁股往后挪着,手上发着抖,面无血色的看着眼前的杀神。 从发现埋伏到现在,他的人就跟韭菜一样被蹿出来的一群黑衣人飞快的收割,斩杀在剑下,一个不留。 如今,连自己也不能幸免了? “韩,韩……噗!”宋城偏头喷出一口血,脸色越发的惨白如土色,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在他面前,一人身穿红衣如同修面罗刹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手一抬,又是一道剑光划过。 宋城持剑的手一痛,手筋被无情的挑断。 “我不知道她被你们逼到了什么地步,落在了什么处境,是死是活。”红衣罗刹缓缓的蹲了下来,和靠在树上的宋城四目平视着:“我只知道,逼她至此的,一个都不能放过。” 在宋城跟前的,正是贵爷,但见他俊脸平静得如一滩静水,可他的眼神,却是冷得如万年寒冰,没有半点温度。 贵爷用剑轻轻的挑起他的下巴,道:“不用怕,你不会寂寞的,你的兄弟姐妹,都在下头等着你,一家团聚。” 宋城双眼瞪得浑圆,双腿微微抽搐颤抖着,满是惧意。 是他,屠尽了魏王府的这一代及下代,这个恶魔。 “觉得残忍?”贵爷嘴角一扯,道:“你们利用我对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设局,一环接一环围剿的时候,怎么就不觉得残忍呢?” 宋城嘴角抽了下,想说点什么,嘴里却只是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血水。 贵爷说完,站了起来,看宋城就跟看死人一样,道:“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他转过身,宋城喉咙发出一声咕噜响,贵爷反手一划,一道血线出现在宋城的脖子上,他浑身抽搐着,瞪圆了眼,眼里带着不甘,眼神也渐渐地涣散起来。 “至于我,她若真没了,我一命赔一命。”贵爷淡淡的说了一声,慢慢的消失在宋城的视线内。 宋城眼睛瞪着,意识涣散,不是这样的,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便是死,也不该是这样憋屈的死去,而是成为一代名将,或是一代……帝皇! 一阵风吹来,卷着血腥味,飘向远方。 叶子从树上飘落下来,落在血泊上,本就发红的叶子如血。 “主子。”闻风阁的杀手跪在贵爷面前,请示下一步。 “去京城。”贵爷吸了吸鼻子,丝毫不在意身上全是伤,抬头吁了一口长气。 此事,还没完。 还有很多人的帐没算,等算过了,他再向她请罪。 翻身上马,头顶上一只苍鹰在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 “主子。”跟在贵爷身边的阿齐把双指放在嘴里吹了一声口哨,那鹞鹰就跟一支箭似的向这边直冲而来,停在阿齐的手臂上。 阿齐解下鹰脚绑着的纸卷一看,双眼瞪大:“主子。”他满脸喜色的把纸卷双手奉上给贵爷。 贵爷接过,扫了一眼,眸中神色几变,忽然双手拽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调转马头飞快而去。 五福,有消息了。 番外三十五 人来 阿九的到来,使得北营士气大涨,久攻不下的城池也终于打破了僵局,城破,门开。 走进兰城,前方两百里开外就是蜀地府城,当年他还和五福在里面玩过一场赌石呢,只是光阴荏苒,物是人非。 “趁士气如虹,不要停留,修整一天,继续进攻。”阿九冷着脸看着将领。 “是。” 阿九摆摆手,让众人下去,原野上前,禀道:“王爷,请移驾城主府休养。” 他看阿九双颊凹陷,眼睛全是红丝,下巴的胡子许久没打理了,心中不由刺痛。 就算是战事起,王爷也没有这么憔悴狼狈过,可现在因为王妃母子失踪多日,他把自己折腾得简直不成个样子。 阿九沉默着点头。 刚走两步,有快马疾驰而来,原野顿时戒备起来,手一扬,侍卫们把阿九围在了中间。 那匹马跑得极快,几息间就来到了跟前,被原野拦住一喝:“来者何人?” 马背上的人从上跃下,跪在原野前面:“报,华阳有人求见王爷,说有王妃消息。” 阿九一听,心中猛地一跳,推开围着的人上前两步:“人在何处?” 那小侍卫微微躬身,看向后方。 “前方带路。”原野踢了他一脚。 小侍卫立即应了,翻身上马背,策马前去,阿九也紧跟其后。 …… 阿九这小前半生,从没像如今这般急切,马鞭不断的挥打在马屁股上,催着马向心中的人而去,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原野等人也紧跟着,看着前方的身影,张了张口,却没有劝说他停下休息一下的理由。 失踪多日的人总算有了消息,怎还等得? 如今战事已到白热化的时期,王妃身边无人,这若是再让对方知道,还能像现在这样有好消息吗? “嗬。”原野用力鞭向马屁股,飞快而行。 另一边窝子村,有村民看到后山出现几个浑身狼狈血迹满脸的人,不由惊恐尖叫。 是,是山贼吗? 天啊,有山贼,有土匪! 村民尖叫着奔下山去,哇哇大叫。 “要灭吗?”一人对领头的说。 “真当自己是山贼土匪不成?普通百姓你也敢动,王妃削了你!”领头的魑二抹了一把脸,看向下方的村寨:“走,去找。” 踪迹就到这里断了,王妃他们留的痕迹,这些日,总算一直寻摸到这里。 当先一人先跃了下去,那是小六,手无力的垂在身侧。 魑二看了一眼他的手,抿了抿唇,接二连三的局,他们失了兄弟,受了重伤,而小六的手筋尽断,再拿剑是不行了。 几人下山,引得村民恐慌戒备,纷纷从家里拿出菜刀砍柴刀锄子什么的,准备一拼到底。 然而人家根本就没看过来,不由都面面相觑。 此方动静也引起了蹲在高点的人的注意,他目光一凝,立即从树上跃了下去,几个跳跃间就来到魑二几人面前,神情激动。 “小七?”魑二看到他,心神一松。 小七抿了抿唇,素来不善言词的他只点了点头,转身带路。 人来了,就好了。 番外三十六 属下先来 听到门外传来的动静,五福抱起小团子往门边贴去,待听得熟悉的声音时,她愣了一下,唰地打开门。 “王妃。”魑二领头,看到五福时噗通的跪倒在地,满脸歉疚:“属下等来迟,请王妃恕罪。” 五福立在廊下,看着几人,一二三…… 只有五人,她的心里沉了下去。 “起来说话。”五福闭了闭眼,沉声开口。 魑二站了起来,看了过去,先看到她小腹平平,心中微惊,可看到她怀中的襁褓时,心里又是一松,再次跪下:“属下等拜见小主子。” “免礼,起吧。”五福代儿子免礼。 魑二等人心中大松,竟真的是小主子,王妃竟真的产子了,可孩子却没足月。 他上前几步走近,看了两眼,小孩子睁着眼,眉目俊秀,打着呵欠,像极了王爷。 是个小公子。 晋王府有后了。 “属下恭喜王妃王爷喜得贵子。”魑二拱手长揖。 五福嘴角微勾,可看到众人都伤痕累累,衣衫破烂,隔着老远都闻到一股子酸臭味儿。 她转过头看向惊惧的站在一边的老周氏几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舅母,劳烦您让人烧点热水让他们梳洗一下,并准备些吃食。放心,这都是我的人,不用怕。” 梁氏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推着桂嫂去厨房。 桂嫂白着脸进去了。 “舅母,可还有伤药?” “啊,有的,有的。”梁氏忙的应了,碎步走进屋内翻箱倒柜,压下心中的惊惧。 门外,有吵吵闹闹的声音,五福看向门边的李宇:“关门。” 院门顿时啪的关上了,隔绝了外头探消息。 老周氏看着五福宛如变了个人,凌厉,霸气,冷静,贵不可言,不禁在心里叹了一声,抱着孙女带着孙子走进自己的屋。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觉察出来,他们和五福,不是一路人,是两个世界的人。 而现在…… 要是乡亲们知道了,可怎么办? 五福没注意老周氏,看向魑二:“只有你们?” 魑二垂下头:“一队三千人,重伤百个,其余,只剩我们五。” 五福脚步踉跄一下,又看一看几张脸孔。 “墨兰呢?” 墨兰护了她一程的。 众人齐齐垂下头。 “墨兰……没了!” 五福眼中顿时一涩,抱紧了襁褓,抿着唇,她想到了,只是在想有没有奇迹出现,哪怕重伤也好,留着命就行。 她闭着眼半天,张了张口,半晌才道:“你们一路寻来,辛苦了。先去梳洗疗伤一番,需要大夫?” “主子,这里到底是南岳,请大夫会不会暴露行踪?”魑二很警惕。 五福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母亲的另一个弟弟家,我已让人去传信,倒没想到你们会先寻过来。” “属下等也是从主子留下的印记一路寻来,山下下过雨,耽搁了些日子。”魑二解释道:“属下有罪。” “那么大座山,也没想到你们会找到,辛苦了!”大山毕竟不比平地,有些痕迹也容易被掩盖,他们依旧能找着,可见废了不少功夫。 “去梳洗吧。”看到桂嫂在厨房门口晃了下,五福摆摆手,众人也就走去自己清理起来。 番外三十七 认出 五福默默的坐在屋里,想着当初跟着自己前去断魂沟的一伙人,几千人,只剩这么几个,对方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把她拿捏在手? 南岳…… 五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把胸口的怒火给强行压下去。 成王败寇,她败了倒了个大跟头,是事实。 五福又自嘲一笑,这大概她来到这里,败得最惨烈的一次,这个跟头的代价,很大! 墨兰,想到那个冷冷清清不多话的女子,再也不能见到她了。 五福鼻子一酸,眼渐渐的红了,泪水涌上眼眶。 “王妃。” 魑二站在门口。 五福微微侧过身子,飞快的擦了一下眼角,转过头来:“都梳洗过了?去堂屋说话。” 看儿子睡了,她把他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上,起身往堂屋去。 她离开,小七就走进来,蹲立在床边守着。 人都在堂屋坐着,用着饭食,见五福进来,纷纷起立行礼。 “坐吧。” 众人重新坐下,腰身挺得笔直,五福便道:“先吃好了再说话。” 在座几人这些天为了找五福也是废了不少精神心机,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精神都有点扛不住,趁着用膳的时候,也整理一下心情。 等用过饭,每人捧了一碗茶和五福说着这一路所发生的事以及善后的种种问题。 “辛苦你们了。” “不敢言苦,这都是属下该做的事,没有保护好王妃,令您和小公子受了这些苦,是我们的不是。”魑二一脸自责。 刚才他也趁机问过小七找到五福后的情况,光是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在那种情况下,王妃独自产子,这得有多坚韧才能做到,而其她女人,谁不是大呼小叫的,一大家子陪着,可王妃却…… “南岳铁了心要抓捕本妃,是下了狠手的,能逃脱,现在还能等到你们几人,已是大善。”五福淡淡的道。 众人不语,但看向五福的眼神却分外敬佩。 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嚣吵闹声。 梁氏脸色惊惧的站在堂屋门口,轻声叫了一声五福。 “怎么回事?” “村民,围在了咱们家门口。”梁氏说道。 五福皱起眉,魑二站了起来:“王妃,属下出去看看。” “你们有伤的及时处理好伤口,收拾一下,我们就准备离开。”五福却摇头。 这…… 魑二想了想,点头应下。 五福走出去,就听到外面大叫着山匪叛军还是啥的,不由双眉紧蹙。 显然,老周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吓着这些村民了。 “你们都围着我家做什么?”周学礼的声音也响起。 小舅回来了。 五福让梁氏打开门,出现在众人视线眼内,喧嚣声顿了一下。 她目光淡淡的扫过众人,道:“深秋了,我们在山上打猎时遇着两头大虎,受了伤才来此暂歇,大家放心,我们没有恶意,这就会离去。” “你,你是五福吧?”有人迟疑的问了一句。 五福愣了下,看向对方,那是个青年,黑黑实实的。 “是五福,我是豹子,你不认得了?” 豹子,五福一下子想起那个和她干过架的孩子,咋老成了这么多? 番外三十八 孩子他爹来了 认出五福是从前在后山住的那个五福,村民倒是少了些敌意,毕竟是认识的人,又有周学礼好话好说一番,众人慢慢的散去。 五福回到屋内,又和周学礼说了一番城中的事,对战事大概有了点猜测。 城里,好像也不好去了。 “小舅,交了拉壮丁的银钱,你们就随我一道走吧?”五福说道。 周学礼愣住,一道走?往哪去? “我如今已经露了头,我怕会被有心人透露出去,会连累你们一家。”五福皱眉道。 一旁的梁氏脸色几变。 “但现在,战事还没明朗,走的话,能走去哪?”涉及到家里人,周学礼不得不要多考虑两分,尤其女儿也才那么几个月,老周家,统共就只剩那么几个孩子了,得保着。 “小舅若是愿意,总会有地方能安置的。”五福一笑,现在不是只有她一人了,有人手,就可以好好部署。 “我和娘商量一二。” “窝子村虽然远离战场,但不知何时就打过来了,再还因为我,所以还是避一避的好。”五福点头说道:“另外,若是小舅还是放不下老家,以后等一切平复,总可以回到窝子村过日子的。” “我会好好想。” 事关一家子的安危,老周氏还是答应了,眼看着太阳已西斜,周学礼这边还要去村长那边处理老周家需要递交的以钱粮顶兵丁的事宜,还得收拾一二,便定了第二天离去。 …… 深秋,天黑得快,最天际的最后一抹白完全消失,整个天呈深蓝色,又有数匹快骑以极速跑进窝子村。 在老周家的魑几个因为劳累多日而已经歇下,突然就一个激灵醒来,贴在地上听了听,瞬间就来到五福的门前。 “王妃。” 五福从内打开门,蹙着眉看着几人。 “有快马进村,至少十数骑。”一个名叫李坤的沉声道,他是一个探马,这次能寻上五福,他也出了不少力。 “不知来人是敌是友,全员戒备。”五福皱眉道。 “王妃请进屋内,属下等誓死守护王妃和小世子。”魑二冷道。 五福抿了抿唇,转身进屋,抱起小团子。 这个小院子的人越是多,就越是能引来注意,这回引来的到底是敌是友,她还真不敢说。 好在,身边有人用,如此,来的人哪怕是敌,应该也有一战到底的力量。 五福闭上眼睛,轻轻的拍着儿子的襁褓,把整个老周家的格局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哪里是最容易逃生的路,还有外头,哪里最容易藏,想来想去,怕还是深山比较妥。 正瞎想着,马蹄声已近在咫尺,五福依旧淡定的坐在床上,眼睛闭着。 然而,外头守着的人一声称呼,却让她身子一僵,唰地睁开了眼睛。 心,如擂鼓一般跳得飞快,死死的看着门。 已是有些年代的门,被人从外往里推,一人出现在视线当中。 五福的唇轻轻抿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人,眼泪,唰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很快就模糊了双眼。 孩子他爹,来了。 番外三十九 我来迟了 阿九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那心心念念的人活生生的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看着他,双腿不由一软,噗通的跪倒在地。 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次怪责自己,多少回噩梦中惊醒,身边俱是无她,那种恐慌,就像一头张着血盆巨口的猛兽,随时都能将他吞噬。 每一次听到没有消息的时候有多失望,每一次就有多责备自己,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是他无能。 阿九张了张口,伸出手,喉咙却是被什么堵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眼泪,没有任何征兆的滑落。 五福鲜小有哭的时候,在古墓产子时,她哭了,因为害怕和感觉到无助。 现在,她在见到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时,她的眼泪同样不可抑止的掉了下来,因为委屈。 是啊,怎么能不委屈呢,她经历了这么多,那个最重要的人,却不在身边,她只能靠着自己拼命,保住了自己和儿子的命。 怎能不委屈,怎能不怨怼? 她也是个女人,再坚韧再能打,也不是铜皮铁骨,而是柔软的女人。 五福泪眼婆娑的看着阿九,他混账,他没护住她,叫她差点就死了,混账。 门外,众人垂头跪在地上,他们都无能。 万幸,王妃安好,若不然,他们万死难辞其咎。 阿九强忍涩意,从地上起来,走向五福,然而,还差两步,他就站定不走了。 害怕。 所谓近乡情怯,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氛围。 五福咬着唇,她决不妥协,这难道还想她主动去牵他? 阿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头伏在她的膝盖上,道:“对不起,我来迟了。” 五福的眼泪流得更凶,一滴一滴的落在阿九头上,片刻,她也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湿哒哒的。 得,两人好不容易团圆了,倒先哭上了。 什么时候了,他们都变得这么煽情了? 一声婴啼,让两人的情绪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阿九猛地抬头,看向她怀中抱着的襁褓,又看向她平坦的小腹,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和期待。 他知道针对她的那个局有多险,根本不敢想象她大着肚子能全身而退,他想过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可能会因此而看不到这个世界,却不敢想他能安好。 在他心里,只要五福活着就好了,孩子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他也不在意,只要她活着。 但现在,五福活着,而她抱着的襁褓…… 阿九的心砰砰直跳,看向五福。 五福拍了拍孩子的背,安抚好他,看阿九蹲在那里愣愣的迟疑着,心中一怨,把孩子直接帮他怀里一塞,道:“愣着作甚,还不看看你儿子?” 她突然来这一遭,阿九一时反应不及,手忙脚乱的僵直着手抱着。 “抱好了,你儿子是七星子,身子弱,可经不住你这么一摔。”五福再次说了一句。 接连两个你儿子的字眼,让阿九脑袋一空,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却还是稳稳的托着那襁褓,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儿子?他有儿子了? 番外四十 你受苦了 阿九看向怀中小人,那小小的孩子正睁着一双大眼,和他视线对上,抿着小嘴儿,小眉头因为被抱得不舒坦而皱了皱,小嘴也扁了起来。 他生得像自己,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那双眼,却是像他娘的多。 这就是自己的儿子。 阿九莫名的感到鼻子酸涩,心中似被什么塞满了,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其中发酵,逼切的想要咆哮狂吼。 这么想着,他就把孩子往五福怀里一塞,自己冲出去院子,啊啊的大吼大叫。 五福呆了。 一众属下也呆了。 王爷,莫不是疯了不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在院子里疯叫的男人,面面相觑。 阿九吼了几声,这才重新走进房里,走到五福面前。 “疯够了?”五福冷哼。 阿九一把将她们母子抱在怀里,头贴在她的脖子上,道:“五福,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谢谢你辛苦生下儿子,谢谢你活着,谢谢你还在。 五福鼻子发酸,吸了吸鼻子。 阿九听到她吸鼻子,用力揽着她的肩膀,手摸到她的骨头,那么咯手,心便沉了两分。 他将她掰正脸,细细的打量,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双颊凹陷,脸上歉疚更甚:“你受苦了,你瘦了好多,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五福听了,心中一热,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来得迟总比没有来的好。你来了,就够了。” “对不起,对不起。”阿九一遍遍的亲吻着她的头。 五福的头蹭了蹭他肩膀,把眼泪逼了回去。 两人坐在床上,相互依靠着,一时都没有说话。 半晌,阿九才重新看向儿子,道:“五福,孩子……” 五福爱怜的摸了一把孩子的脸,说道:“对不起,我给你生了一个七月早产儿,当时……” 她把这一路的惊险都说了,并不是她要引起阿九的内疚,而是她觉得他该知道女人的不易,她的不易。 她叙说十分平静,好像说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在说别人的事。 阿九却是听得如浪潮袭来,浑身发抖。 他差点,差点就失去了他们母子俩。 双手环着五福他们,阿九的手和声音都在颤抖:“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五福你的身体?” 五福没说话。 她的身体如何?定是亏损得厉害的,她不是神,只是平凡的肉体凡胎,经历过一场场的决战,又在那样的情况下产子,而且产子后并没有得到极好的照料,直到多日后才有一口热汤喝。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在硬撑,在拼着一口气,因为在只有小七在身边的时候,她丝毫不敢放松,就怕会突然出现状况,小七应付不来。 现在,她等到了人,才觉得安稳了些,这股气若泄下来,她不知道会如何。 看她沉默,阿九二话不说就把双指按在她的脉象上,感受到指下脉象并不强劲,心里微沉。 “放心,小白正在来兰城的路上,会调养好的。”阿九握着她的手,道:“五福,答应我,不要泄气,嗯?” 五福扯了扯嘴角,撑了这些日,她其实很累了,有些撑不住了。 番外四十一 因果所然 和五福聚过话,阿九这才到周学礼那边见礼,这一家子的人都在同一个屋里,屋外,是侍卫们守着。 他这阵仗,叫整个屋的人都无比惶恐,见他进来,更是满脸的不知所措。 阿九先向老周氏拱了拱手,然后向周学礼长揖拜下:“小舅,万幸有您,这个收留情分,阿九会长记心里。” 周学礼很是不安,稍微避开他,连声说使不得,当不起。 对方可是一国摄政王,北燕皇帝年纪尚小并未主政,阿九却是那话事做主的人啊! 就算不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他也是皇室子,身份尊贵,岂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可望其顶的? “您当得,不管如何,您是五福认可的小舅,如今又经此一事,这一拜您当之无愧。”阿九又拜了下去。 周学礼这回也顾不得僭越什么的,伸手扶起阿九,道:“你也说我是她小舅,就别这般多礼了,再说我也没做什么。” “您带给我希望。”阿九摇头。 周学礼憨厚的笑了笑,看他一脸风霜又憔悴,便道:“你一路远道而来,还没吃吧?梁氏,快带桂嫂去烧些热水让王爷梳洗,再做些吃食。” 梁氏连忙应了,把孩子往婆婆怀里一放,领着桂嫂母女俩快步出了屋往厨房去。 桂嫂看到外头的人,有些心慌,看向自家太太,小声道:“太太,这……” “少说话,多做事,这都是五福的人。”梁氏声音很低。 桂嫂忙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多说,利落的往灶里塞柴火,又让檀儿去井里打水。 梁氏则是看了一眼外面,压了压胸口,吁了一口气,稍稍卷起一截袖子,淘米下锅。 但进厨房的却不是檀儿,而是一个侍卫,提着两桶水进来,后头跟着忐忑不安的檀儿。 梁氏一愣,见那侍卫问水放那,连忙指了专门用来烧水的锅,他把水都倒进去,然后还没够,就再去提了两桶进来。 阿九和周学礼见过礼,就回到五福那里,他嫌时间不够和她相处。 周学礼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看向老周氏:“娘,您看?” “这么大个阵仗,想不走也不行了,回头你和你媳妇都收拾收拾,不用收什么东西,地契银子什么的都带上就好了。”老周氏按着狂跳不已的心道。 周学礼点了点头,看她双眉皱起,便道:“娘,您别怪五福给我们带来麻烦,她也不容易,她当日来到咱们家的时候您也看到了,若非迫不得已,她估计不会来我们家里的。” 老周氏露出个苦笑,道:“我怪她作甚?我……”她顿了顿,道:“罢了,事致此,也没什么该怪不怪的,这都是命,权当是替你大嫂他们还她娘一命。” 周学礼一怔,沉默下来。 周氏早产身亡,都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当初鲁氏和秀儿愚蠢无意中暗害了她,那是永远都还不了的,现在做的,好歹能让良心好过些。 老周氏把周学礼赶出去安排那些人,自己则是进了佛堂上了一炷香,对着牌位喃喃的道:“老头儿,这一切,大概都是因果所然。” 番外四十二 你更重要 五福把儿子放在床上,见阿九进来,食指伸在嘴边嘘了一声,阿九立即放轻了脚步,并顺势把门关上。 “他睡了?”阿九走过来,看了一眼。 五福点点头:“刚喂了奶。” 阿九一僵,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道:“兰城已经打下来了,回到那边,我们再寻个奶娘。” 五福皱眉:“你嫌弃?” 喂奶会让女子胸部走样,有些男的是不喜欢的,阿九难道也是其中之一? “我怎会嫌弃?”阿九双手扶着她的手臂,摩挲了下,说道:“五福,你的身子骨亏损太多,太孱弱,喂奶会让你更失元气。儿子重要,可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世家子,哪个不是喝奶娘的奶长大的,鲜小有亲自喂养,这是其中一个。 而阿九更重视的不是迫于世家的规矩,而是她的身体,五福她如今的身体,再亲自喂养的话,会支撑不住的。 只要有奶娘,儿子总会吃饱肚子,但五福的身体,只有一个,对他来说也重要得多。 他可以没有儿子,却不能没有五福。 她是他的命。 五福心中微松,哼了一声:“才见到你就夺儿子口粮,等他长大了,仔细和你不亲。” 阿九将她搂在怀里,摸到她后背,骨头都咯手得很,内疚更甚,道:“我相信咱们儿子是个有良心的,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也会同意我的决定。” “事实上,我现在想喂他,也是有心无力,我奶水不足,这两天,舅母都有帮我喂养。”五福靠在他怀里道。 阿九心头一紧,用力拥着她:“对不起。” “你以后要对我们母子更好才行。”五福汲取着他的温度,蹭了蹭他的脖子。 “嗯,我们以后都不再分开。”阿九说道:“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五福抬起头来,和他四目相对。 阿九扯着她的衣裳,五福瞪眼:“你做什么?”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她刚产子? “胡想什么,我看看你的伤。”阿九力气大,两下就把她衣裳脱了,那原本养得白皙光滑的肌肤上,新添了一道道的新伤,皮肉翻卷着,处理得并不好,尤其是后背的,他甚至都看不到有什么处理过的痕迹。 五福感觉到后背有凉意,忙的转过身来,果然见他眼中的泪都还来不及收回去,不由道:“你看你,一男人哭什么?” “不是看了大夫了?这伤怎么?”看到那一道道的伤,阿九只觉得比砍在他身上更疼,恨不能替她受了。 心疼死他了,疼死他了。 五福穿起衣裳,道:“成大夫是个男大夫,我都是让舅母给我上的药。” 阿九抿唇:“一会我给你重新再上。” 五福顺从的说好,正要说话,外头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喧嚣声。 两人对视一眼,警惕起来。 “王爷,王妃。”原野在门口请示,道:“韩公子请见王妃。” 五福有些意外,韩公子,是贵爷吗? “他一直在寻你,有消息后,我通知他了。”阿九解释。 五福露出个笑容来,直达眼底,她就知道,贵爷不会背叛她。 番外四十三 论交情 数日未见,再看到五福的时候,贵爷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却还是放松,尤其看到她全须全影的站在跟前时,那无处着落的心瞬间就到了实处。 噗通。 贵爷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他这一跪,跟在他后面的,都纷纷跪了下来。 “贵爷,你我之间不来这一套,快起。”五福上前一步,就要亲手扶起,阿九却拉住她。 贵爷抬头,双眼满是血丝,哑声道:“这是我欠你的。” 他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腹部时,视线顿时凝住,心中往下沉去,难道? 他攥起双拳,整个人被一股子悲切给笼罩而住,他还是来迟一步了? “孩子好好的。”同是男人,阿九很快就明白贵爷在想什么,便开口说了一句。 贵爷眼睛瞪大,乌云散去,阳光乍现,这意思是,孩子活着,可是她不是才几个月,对了,孩子有七个月,护理得当,未必就不能存活下来。 “我生了,是个儿子。”五福笑了笑:“去堂屋说话吧。” 贵爷站了起来。 阿九对原野道:“接二连三的有人快骑进村,动静不少,你安排一下,该守的地方让人前去守着,有动静速来报。” “得令。”原野恭敬的应下。 这里虽然只是个小村落,可到底是属于南岳的版图,这么多的人前来,村里知道的人多了去,不安排人放哨,要是被人一锅端了,怕是连退路都没有。 而这个小院,更是重中之重,毕竟北燕最重要的王者在此,还有未来的小主子。 想到王爷有后,原野心中滚烫,亲自部署人手,务必要把这里守得跟铁桶一般,王妃那样的事,万不能再出现了! 原野自去安排,五福和阿九贵爷他们进堂屋前,又跟周学礼先打了一声招呼。 “阿齐,让我们的人退出去门外守着,不要进院了。”贵爷看到老周氏和孩子惊惶的样子,吩咐自己的手下。 相比阿九带来的侍卫,贵爷的人,全是闻风阁出来的杀手,每个人手里都有数条命,而且他们还刚杀过一场赶过来的,那浑身的杀气,容易吓着人。 阿齐应下,干脆和原野一道去安排。 进了堂屋,周学礼亲自上了茶,说饭菜在准备,便把空间留给几人。 贵爷看着五福,欲言又止。 “不用多说,你来了,我就信你。”五福对贵爷道:“这是个针对我的局,我信你没有背叛。” 贵爷喉头一哽,道:“我没有。”又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不是,你才遭了这一劫。” “你我之间的交情,不必说这些,若真要说,还不是因为我,你才会来到我这里助我?对方有意设局,总是能找到空子的,是我们大意罢了。”五福道:“虽然败得惨烈,但好歹,躲过了。” 两人四目相对,个中感情不言而喻。 我信你。 我不悔。 “放心,不会白让你受了这一番罪。”贵爷收敛了自己的情绪,道:“宋城死了,我亲手了结的。” 五福愣了下,和阿九对视一眼。 番外四十四 昏黄的灯光下,几人交换着各方信息,只是五福没特别详细的和贵爷说,从私心里,她不想让贵爷造成太重的心理负担。 “……嘉平帝不派兵这边,蜀地不足为患,倒是攻下了这处,下一步是?”贵爷看着两人问。 阿九看向他:“魏王的子嗣当真全被你灭杀了?” 贵爷看了五福一眼,避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倾闻风阁之力。” “你不必这样的,我信你。”五福道。 贵爷没有看她,只道:“我知道,你就当我找个泄愤的途径。” 五福无语。 “如是这样,南边应该不稳。”阿九曲起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沉声道:“魏王占据那么一方地儿自立为皇,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先攻下他那一块,比直取长安要来得名正言顺。收下西北军,编入我军,再挥军北上,京城,不是问题。” “所以,还是先打魏王?”贵爷问。 阿九点头:“是,若顺利拿下南边,就只剩一个京城。” “算我一份。”贵爷看着他。 阿九张了张口,看向五福,却见她支手撑着头,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不由愣了一下。 贵爷也看见了,眉头皱起。 “回头再说。”阿九起身,把五福抱了起来。 便是这样大的动作,她也没有醒,只是轻哼一声,兴许感受到自己处在安全的怀抱里,还下意识地蹭了蹭。 这细小的动作让阿九的心软成了一滩水,而贵爷,却是眼神黯淡了几分。 把五福放在床上,阿九温柔的替她拉上被子,坐在床边久久的看着她,直到外头原野请示,他才走出去。 是梁氏已经做好了吃食,让他前去梳洗用膳。 “大夫怎么说?”贵爷抓着碗筷问阿九。 阿九摇头:“还不曾见过大夫,我打算明儿带着他们母子回去兰城,让小白全面的诊断一下。” “我看她的气息不太好,你要注意一下。”贵爷满脸担忧的说。 五福虽然是能说能站的,可她的状态却给他十分不好的感觉,先不说她瘦弱的身体,就是精神头,他认识她这么久,何曾见过她这么虚弱的样子? 阿九听了贵爷的话,心突了一下,忽然觉得有点食不下咽,道:“我知道。”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她不太对劲。”贵爷以为他误会了,便解释一句。 阿九看着他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她在这次事上,怕是伤了底子,我的担忧不比你少。” “到底……” “说是在一处古墓里独自产的子。”阿九眼中闪过痛意,道:“小七后来才寻到她,再在山上走了几天,才来到这个村子。” 贵爷脸色大变,手边的碗被他碰倒在地,竟然这么凶险? “她不想你觉得负罪,你只当不知道。”阿九多少明白五福的心思,便也提醒一句。 贵爷握了握拳,道:“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传信。” “好。” 两人再无说话,只是默默的扒饭,只是口中饭菜,味如嚼蜡,难以下咽。 番外四十五 不安 虽说阿九一行是在入夜后才来到窝子村,可引起的动静却是半点不小,隔天一大早,就有人在老周家附近的巷子里探头探脑,可看到冷冰冰的守在各处的侍卫,都不敢靠近,有些人甚至关紧大门,以免惹祸上身。 同一时间,也都在猜测,来人都是什么来头,看着很不好惹的样子。 为着五福和小团子的身体着想,阿九想着尽快回兰城去,兰城已经插上了北燕的战旗,在那里,不管是整体环境还是在安全上,都能有保证一些。 属下们找来两三辆马车,等着老周家的人收拾妥当,用了早饭,周学礼又去村长那里说一声要去走亲戚,一行就这么被护卫着离开。 老周氏惴惴不安的滑着手中的念珠,毕竟第一次离开自己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去往那未知的城镇,前路渺茫。 到镇上接了勇儿,锁了铺子,一路飞快的往兰城而去。 而就在一行离开后,又当地驻兵收到了消息,赶到窝子村却扑了个空,连忙禀了上峰,点了人追了上去。 又是一场厮杀。 一场接一场的截杀,阿九等人习以为常,可周学礼一家,却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在刀口上舔血,而他们一家和对方,是两个世界的人。 三天后,一行进入兰城,直接住进当地一个富商的别院兰苑,五进的大宅,亭台楼阁,流溪假山,设计得十分精妙。 等五福住下,阿九又亲自部署了整个大宅的护卫,明的暗的,尤其是五福所在的院落,守得简直跟铁桶似的。 “小白估计明天就能到,我先请了城中一名大夫,给你掌掌脉?”阿九对五福说道。 五福道:“不用掌,我也知要养着。” “不能任性。”阿九目露担忧。 五福看出他的不安,点了点头。 “王妃。”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门口传来,五福看过去,是翡翠。 战起时,紫玉被她留在北燕王府统管整个王府大本营,随军的只有翡翠,墨兰,还有一个陆晓蝶。 墨兰没了,翡翠重伤,只有没有功夫在身的陆晓蝶留在军营是好的,现在已经在外掌管着别苑的事,亲自盯着厨房做五福的饮食。 “翡翠。”看到翡翠,五福也有些激动。 翡翠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进来,噗通的跪在五福面前,哭着说:“王妃,翡翠无能,没护好您。” “大家都活着就好。”五福喉头一哽,她想墨兰了。 翡翠知道她的意思,也想起那个女子,眼泪哇的流下来。 “王妃流不得泪。”阿九道:“你要还有精神,给王妃诊诊脉。” “让别的大夫来。”五福看出翡翠精神不好,脸还是白的,听说伤及肺腑,差点没挺过去。 翡翠道:“婢子能行。”又对两丫鬟说:“扶我过去。” 她来到五福面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指按在五福的手腕上,细细的把脉,两只手轮番换着,脸上神色凝重,双指轻轻颤着。 阿九见了,心便是往下沉去。 番外四十六 不醒 看着翡翠的神色,阿九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脸上却是半点不显。 翡翠收回手,道:“王妃的身子虚得很,本就受伤,后产子没经过养护,须得仔细调养才行,除了药,婢子建议用药膳。具体等鬼医来了,再重新定方……咳咳咳。” “我就知道是这样。”五福看向阿九:“就你大惊小怪,安啦,当初给你半身血,不也挺过来了。” 阿九不认同,道:“生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旁的都不能和它比。”顿了顿又道:“这都怪我,没注意好,我们可以再迟两年要孩子。” 五福难得脸上一热,看了一眼几个婢女,推了推他。 “婢子去给王妃开方子。”翡翠佯做没听懂一般,让两婢子扶她下去。 五福便道:“你不用急着来我跟前伺候,先养好自己身体。” “嗯。” “坐了几天马车,你先歇一歇,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调理身体,旁的都不能操心。”阿九亲自把她送到床边坐下。 五福嗔道:“你意思是把我当猪养。” “我希望你比猪快乐和健壮。”阿九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五福躺了下来,说道:“我小舅他们,你叫人安排伺候好,他们也是因为我才背井离乡,别亏待了他们。” 她是有恩报恩,有怨报怨的人。 “放心,我会的,睡吧。”阿九笑了笑。 五福阖上眼,很快就呼吸绵长。 阿九的笑敛下来,放下帐子,让婢女守着,他走到翡翠那边,开口便问:“王妃的身子到底怎样。” “很不好。”翡翠沉着脸道:“血虚体弱,亏损得厉害。” 阿九心一痛:“会有生命危险吗?” 翡翠抿着唇,道:“若是王妃能得到好的调养,有精气神,无虞,但恐怕寿元有碍。” 阿九脚步顿时踉跄一下,脸色褪尽。 “让鬼医再快点。”翡翠说道:“另外……咳咳,再在民间寻一寻可有名声极好的神医,集思广益,定个最好的方。” 竟然,这么严重? 阿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沉静下来,道:“我知道了!”看她脸色难看,便道:“你也要保重,王妃还需要你。” “是。”翡翠垂头看向方子,她的身体,其实比王妃的还要好得多。 阿九离开,召来原野,吩咐他以鹞鹰传书,让小白再加快速度。 而此时,五福却沉入了深深的昏睡当中,直到翡翠熬好了汤药,她还没醒来,距离她睡着已是三个时辰了。 “五福?”阿九轻轻的唤着她。 五福没有半点动静。 阿九愣了下,又唤了两声,却依旧不见睡着的人有半点回应,心中不由一慌。 “翡翠,翡翠。” 翡翠被人抱着进来。 “你快来,五福,我叫不醒她。”阿九声音哆哆嗦嗦的说。 翡翠脸色大变,上前重新摸脉,脸色惨白的看向阿九:“我,王妃的脉象很弱,我摸不到。” 阿九的呼吸都感觉停了,伸手一摸,确实弱得摸不到,他再摸她的脖子大动脉,还是跳动的,还活着。 可,她不醒! 番外四十七章 病来如山倒 五福突然昏迷不醒,是谁都想不到的,毕竟过去几天,她虽然是看着体弱,却一直都好好的,谁都以为,只要调理得当,当初那能打能扛的王妃,又会回来。 可现在,谁都错了,原来王妃也只是一个人,而非一个神,她也有彻底倒下的时候。 直到白小白没了半条命的被人拎着进五福屋里诊治,阿九才知道她为何会醒不过来。 因为她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松了,那股强撑的气在确定自己和儿子完全安全的时候,慢慢的泄了。 当一个人的精气神泄了后,就好像一个鼓鼓的气球突地漏了气,自然也就撑不起来。更别说,她本就气血亏损厉害,整个人其实只剩一个壳子,要想好转,太难了。 “……说白了,王妃就好比一只陶瓷杯,碰一碰……”白小白把桌上的陶瓷杯子给轻轻的推倒在地,砰的碎了。 阿九脸色灰白。 “有什么法子?” “行针,调理。”白小白打开药箱,强撑精神,拿了纸笔写了方子,吩咐人去抓药。 阿九呆呆的坐在五福床边,看着她双颊凹陷,感觉她比昨天更瘦了一点,眼中不由一涩,泪水涌上来。 轻轻的握住她的手,阿九一愣,有些凉,不由双手握住,放在唇边亲了亲,道:“知道你累了,那就睡一睡,儿子不用担心,我会照顾他,但你要答应我,最迟明天,你就要醒来,否则我就不要他了。” 翡翠站在帘子后,别过头去,用手背擦了擦眼中的泪,吸了吸鼻子。 “稳住自己。全身行针,你这状态,若下错了针,王妃受不住。”白小白站在她身边,沉声说,再不像往日的嘻嘻哈哈。 翡翠点点头,走进去。 全身行针,需要脱掉所有衣裳,白小白是男的不可能亲自来,幸好还有个翡翠,他说,她下针,两人配合倒也算默契。 翡翠的额上很快就见了汗,本就精神不好的她脸色越发苍白,手也微微的颤了。 行针,需要极大的精神力。 “稳住。”白小白在屏风后听出翡翠的气息略有不稳,沉声开口。 翡翠没说话,又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继续下针。 阿九一直没有离去,肉眼看着五福的脸变得红润起来,额上冒汗。 可她依旧没有动静。 两个时辰后,翡翠收针,阿九忍不住一探五福的额头:“好烫。” 翡翠也探,拉过薄被子盖着五福的身体,让白小白进来。 白小白走进来,微微侧过身子,只把着五福的脉象,道:“脉象比之前显了些,这发热用之前王妃教过的物理降温,给她降温,身边不能离人,随时注意着。” 翡翠唤了陆晓蝶进来,示范了一下,让陆晓蝶带着几个稳重的婢女,给五福做那什么物理降温。 “她什么时候能醒?”阿九问白小白。 “得看王妃自己。病来如山倒,能尽快醒来最好,不然这汤药都喂不进,只靠施针的话,效果甚微。”白小白道:“我再去研究一下方子。” 番外四十八 孩子是当娘的命 五福的发热持续不退,便是稍退,也很快就重新烧起来,两天下来,把所有人折腾得瘦了一大圈,而躺在床上那个,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那张脸,不过巴掌大,藏在一堆黑发中,小得可怜。 阿九亲自抱着五福给她沐浴,喃喃的说着话:“你该醒了,小团子见不着你天天都哭,你再不醒来,他可就要认不得你了。” 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阿九拿着洁白的浴巾,撩着水小心的往她的背轻轻擦拭,看着那一道道的疤痕,他的泪落在她的背上,融入水中。 吸了吸鼻子,阿九又道:“小子有点挑,给他找了奶娘,可不要,我把他抱去给舅母喂养了,亏得他没嫌他舅姥姥,不然他得饿惨了。” 感受着怀中的身子热度退下一点,阿九才把她从水中抱起,用一条大浴巾将她团团包住。 回到房中,又用嘴含了汤汁辅喂,这几天,五福没醒来,嘴巴撬不开,他一直都是这样喂药的。 一碗汤汁,能进那么一点,也已是万幸。 呆呆的看着五福,翡翠走进来,又到行针的时间了。 “王爷,您还得保重身体,不然王妃怎么办?”翡翠看他双眼熬得通红,眼里全是红丝,不由劝说一句。 阿九嗯了一声,道:“你仔细照看着,我去看看小世子。” 小世子,也就是他儿子,当之无愧。 “王爷,只要挺过这个劫,王妃就万事无碍了。”翡翠又说。 她认为,当初那何小姐所说的王妃有一劫,就是应在这里,只要这劫挺过去,再没有什么坎过不去的了。 阿九身子微僵,沉沉的点了点头,走出屏风后,被白小白截住,他塞过来一颗药丸。 “什么?” “我光治王妃一人已经够费神了,还有世子,您要再倒下,我干脆先抹了脖子去。”白小白哼道:“补精气神的,吃了。” 阿九扯了扯嘴角,把药丸吞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 白小白别开头去,看到这一个两个的都没个精神头,他心里也万分不得劲。 阿九信步来到周学礼他们的院子,梁氏正抱着小团子在来回的走。 “王爷。”她行了一礼。 听到声响的老周氏和周学礼等人也走了出来,向阿九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阿九笑了笑,道:“我来看看小团子。” 梁氏把孩子递过来,阿九接过,小家伙正醒着,睁着一双眼,小嘴轻轻抿着,似乎有些委屈。 父子俩对视半晌,阿九才把孩子交还给梁氏,又退后两步,长揖一拜,道:“这些天,就辛苦小舅母照顾小团子了。” “不辛苦。”梁氏有些局促,道:“王爷,五福她,可好些了?” 阿九沉默一会,扯了扯嘴角道:“会好的。” 梁氏和周学礼对视一眼,在心里叹了一声,这人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若再不醒,就把团子抱过去陪她。”老周氏皱眉说道:“孩子是当娘的命,有他在,她舍不得放下。” 阿九眼睛微亮,都说为母则刚,是这样吗? 番外四十九 醒来 五福昏迷不醒已有七天,可时间不会因她昏迷而停顿,在进行中的事情也不会按下暂停键。 九月,北燕大军攻陷都府城的消息传来的时候,阿九脚步生风,亲自去周学礼院子接了儿子前去五福那里。 他也顾不得未足月出生的儿子体弱,是不是会被过了病气,只想着那人不能再睡下去了。 满屋子侍候的人跪在地上行礼,阿九挥了挥手,只留了陆晓蝶,白小白等人。 来到床前,他动作极轻,把孩子放到五福身边,坐在床边,道:“五福,我们已经攻下都府了,蜀地尽在掌握,指日可待。” “你睡了这么久,是不是也该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我们应该一起分享,就算你不在意这输赢,不在意我,儿子呢?”阿九温声道:“你是怎么拼了这条命生下他的,怎么护着他的,你就不想看一看他?你不要他,那我也不要了。” 阿九看向儿子,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直接戳出一个指印来。 狠心的父亲不过如此。 小团子很不满,嘴一扁,哇的大哭起来,小脸很快就憋红了。 梁氏站在不远处,听得心疼不已,这些天都是她在精心照顾孩子,连女儿都要排在后面,实在看不得他这么哭。 想要上前去哄上一红,却被人拦住了,她只得按下心焦等着。 儿子哭得再厉害,阿九也不哄不抱,眼看着自己没人理会,小团子哭得愈发伤心,哭声震天。 在小团子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床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阿九的心有些发沉。 然而,就在这时,五福的眼皮颤了一下。 阿九瞧着了,沉下去的心顿时一宽,掀起被子,把儿子放在五福身侧,又拉着她的手环着。 母子连心,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小团子的哭声低了些,却仍在委委屈屈的哭。 都说孩子是当娘的命,这话是真没错,五福的手抖了抖。 “五福,五福你睁开眼看看我。”阿九轻声叫。 孩子的哭声,叫人痛入心扉。 爱人的呼唤,让闻者心酸。 有人别过头去,捂住嘴无声啜泣。 五福的眼皮抖动,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白小白见了,上前两步,手搭在五福的手腕上,道:“脉象强了,继续唤。” 阿九一声接一声的叫唤。 五福睁开眼来,张了张口,半晌才从沙哑的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吵。” 阿九的眼泪唰地流下来:“你总算醒了。” 白小白吁了一口气,对翡翠说:“去熬药。” 只要人醒过来了,万事大吉。 翡翠又哭又笑,擦了一下眼角,拖着伤腿走了出去。 五福勉力的转过头来,看到满脸憔悴的阿九,又看向身边哭得委屈极了的孩子,长长的叹气。 “儿……哭。”五福很累。 阿九把小团子抱起来,让他的脸面向她,说道:“你睡太久了,你看看他,他很好。” 五福看着儿子,小脸已经完全长开了,白里透红的,十分精致,显然被照顾得很好,不由嘴角微勾。 番外五十 情分 北燕摄政王妃醒来,喜大普奔,可她毕竟身子亏损太多,接下来的日子仍须精心调理,慢慢的把身子骨重新养起来。 昏迷了这些天,五福也彻底回奶了,小团子的口粮没有了,亏得他这些天也已经习惯了梁氏的喂养,偶尔还吃一下别的奶娘所出,五福这边没有,不过哼了几声,就再没有往她这边凑。 其实便是五福有口粮供给,所有人都不建议五福亲自喂,毕竟她身子太虚了。 “长大后,他不怨我才好。”五福有些歉疚的说。 阿九拿了鸡汤亲自喂她,闻言瞪眼道:“我看他敢!” “不许你凶我儿子。”五福不满。 阿九连忙讨好的笑,把汤喂完,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她的嘴角,细心的拉好她的被角。 五福被他一系列的动作给弄得心中大暖,道:“我这里有的是人伺候,你不用围着我转,你是摄政王,外头很多事还等着你处理。” 阿九道:“总能抽出一点时间陪你说说话。” 五福看他脸瘦了一圈,道:“这些天让你担心了,辛苦你了。” “别说这些,只要你安好,我就不觉得苦。”阿九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别丢下我。” “好。” “母后那边我去了信,你不用操心,只管调理身子。”阿九又道:“这些天,都有当地的官员夫人想来请见你,我着人全部挡了,你也不用费心去应付她们。” 他碎碎叨叨的吩咐,五福听着,嘴角笑容清浅,颇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梁氏抱着小团子来了,阿九十分识趣,道:“我去前院议事,晚上再来陪你用膳。” “嗯。”五福冲他挥挥手。 阿九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走了出去。 梁氏走过来,把小团子放到五福身边,笑道:“世子醒了,来给娘亲请安了。” 五福想要抱,梁氏就道:“你身子骨可有力气?” “没事,抱一抱还是成的。” 梁氏便把孩子放到她手上,五福闻到儿子身上有股子淡淡的药香,问:“他吃药了?” “是那位叫小白的神医给的一些药膳汤,说是强身健体的,说他未足月出生,得巩固。”梁氏解释道。 五福闻言不再说,看着儿子的小脸,心里柔软得跟豆腐似的,母子俩对视几眼后,她才看向梁氏,道:“小舅母,我身上没奶水喂他,这些天多亏了您,辛苦您了。” “没事,没事,我还占了便宜呢,吃的喝的都是顶好的,你看我身上都圆了一圈。”梁氏呵呵笑道。 她一人要喂两人,奶水一定要充足,这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补品,她只能猛的吃,除此外,那个神医也给她把脉,调理身体。 梁氏感觉自己掉进了福窝里,她也只是喂养了小团子罢了,但她心里清楚,有这一口奶的情分,将来这孩子怎么都会记得一份的,五福也不是那忘恩的人。 她不盼着自己受惠,自己身下的两个孩子能得惠也就好了,这想法虽然有点自私,但当娘的有几个不为孩子打算? 番外五十一 盼孙心切 随着时间的推移,北燕大军的捷报不时的传遍各地,北燕的版图越来越大,南岳朝廷则是一片恐慌,魏王占了小江南自立为皇,南岳只剩了京城那么点大的地方,北燕打来是迟早的事。 这种恐慌在权贵圈蔓延着,不少官员都在暗地里转移或隐藏财产,并悄悄的把家族有潜质却并不显眼的男丁送走,以防万一。 南岳皇宫,风声鹤唳,蜀地的丢失让嘉平帝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皇宫的冤魂一点点的增加。 相比南岳,北燕却是一片欢呼叫好,一统天下指日可待,怎能不喜? “好,好,赏,重重有赏。”莫太后满脸笑容,激动的指着地上的侍卫,喜滋滋的放赏。 侍卫喜滋滋的谢了,跪安退下。 “皇祖母,婶婶当真生下小弟弟了?”北燕小皇帝也是满脸喜色的看着莫太后。 莫太后眼中神色飞快闪过,笑着道:“对啊,皇帝可高兴?” 小皇帝点了点头,道:“也不知婶婶他们何时才能回来,朕也想看小弟弟了。” “等天下一统,他们就回来了。”莫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柔软。 “辛苦皇叔他们了。” “皇帝该去上课了。”莫太后看向侍候他的太监。 小皇帝看了看时辰,也很知机的行礼离开。 莫太后对水嬷嬷道:“我们也回慈宁宫吧。” 阿九两口子都出征,朝中事务由大臣们,有她亲自坐镇,当一定海神针,倒是君臣和谐。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垂帘听政,只要天下一统,她就可以真正的功成身退,把这整副担子交给他们小辈,而她,含饴弄孙便好。 “娘娘这嘴角都要咧到耳边去了。”水嬷嬷亲自把一盏茶奉给莫太后。 莫太后接过抿了一口,道:“听到阿九有后,哀家这心,是比听到天下一统还要欢喜。” “王爷他们都是有福之人,有后不过是迟早的事。”水嬷嬷笑着道:“倒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来。” 莫太后道:“孩子这事,该来他自然就来了。” 水嬷嬷凑趣几句。 “水心,他们还小,又还在战场,你说哀家是不是该派人去把孩子接回来?毕竟南岳正乱着。”莫太后有些迟疑问道。 水嬷嬷立即说道:“娘娘,依老奴的意思,是不接。这其一,路途遥远,小世子刚出生不久,哪受得住这舟车劳顿的?这其二,您也说南岳正乱,小世子身份贵重,若是南岳的有心人使阴招,可怎么办?” 莫太后脸上一凛:“你说得对,是哀家盼孙心切,一时想差了。” “您也说了是盼孙心切,所以也是情有可原啦。”水嬷嬷抿嘴一笑:“您等了这么些年,还差这么点时间么?南岳大半版图已经是北燕囊中物了,王爷他们凯旋归来,指日可待呢!” 莫太后一听,眉眼舒开:“你说的极是。不过孙子接不回来,补品还得送过去……” 偌大的殿宇中,主仆俩商量着给五福他们送些什么过去,不时传出笑声,使得慈宁宫上下一片走路都轻快。 番外五十二 明曦 九月二十二,小团子满月,因着五福的身体大伤元气,他自己也是个早产儿,也没有大办,只是自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个饭。 可摄政王府的小世子满月,有心人知道了,怎么会无动于衷,便是为了讨好摄政王,也是动作频频,一水的好东西如流水般送进别院。 好东西五福见过不少,可在她眼里,却远不如阿九亲自为儿子求来的平安结。 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福结,用红绳编着,串着一颗绿豆大小晶莹剔透的玉珠,最重要的是,这福结经过寺里的极有功德的大师加持过。 五福把那平安结戴在儿子的手腕上,十分精致,不由心中欢喜。 “等他百日后,不,等他周岁,我把整个南岳送给他做周岁礼。”阿九豪言道。 五福斜他一眼,道:“说得轻巧,也不怕闪了大舌头。” “大军已经往小江南开拨了。”阿九坐在床边,道:“五福,我不想离开你们母子,可……” “不用说!”五福用手掩了他的嘴,道:“你既是亲征,哪能窝在后宅养妻育儿?士兵们需要你。” 阿九不是什么名将,用兵,他兴许还比不上久经沙场的老将,但他是摄政王亲征,这就够了。 有时候底下的人就需要这么一个人领着前进,他不需要多能领兵,但绝对是要有精气神,甚至作为一支不败的战旗,高高的迎风飘扬,让人随时能看见。 “对不起。”阿九握了她的手。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句话?”五福嗔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保重自己,什么都比不过你重要。至于身后,有我,军粮什么的不用担心。” 她身子亏损太大,不可能在前方领兵,只能转至后勤,做他的最强后援,保证战士们吃饱有力打仗,以最快的速度打下南岳。 兵贵神速,战事拖得长,变数大不说,牺牲也多。 “我知道的,五福,从前我的弱点就是你。现在,还加了一个他。”阿九看向她怀里的小团子,道:“我现在怕死了。” 他们都是他的命,有了这牵挂,他越发怕死,也越发要惜命,就怕丢下两人。 “我也是。”五福接着他的话说。 他怕死,她亦然。 因为他们的命,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还有一份责任在。 阿九把两人都揽在怀里。 “儿子的大名,你可想好了?”五福问。 “说起这个,你确定儿子当时出生的时辰没错?”阿九脸上有些凝重。 五福见状,心里咯噔一声:“怎么?确是没错的,在他下盘的时候我还看了时间。” 古人注重生辰八字,亏得当时她有个怀表在,不然在那地方,根本不知时辰。 “苍阑寺的主持明悟大师说他出生时,天降异像,乃麒麟子降世,身份将来贵不可言,无人问鼎。”阿九看着她道。 五福愣住,嘴唇上下翕动:“你的意思是?” 无人问鼎的贵不可言,是什么? 他爹已是摄政王,更是太后嫡子,小团子是名正言顺的嫡系长孙,那样的贵? 阿九没有多言,抿了抿唇,道:“顺其自然吧,他这一辈为明字辈,取曦字如何?” 明曦,如太阳之子一般明亮,未来可期。 番外五十三 不值得 北燕大军在十月,彻底把整个蜀地的领土扩为北燕的领土,大军休息不过三日,就继续开拨进军小江南,名为讨伐乱臣贼子。 消息传到嘉平帝的耳里时,他正和自己宠爱的华妃喝酒,连声叫好,最好靳墨能把魏王那乱臣贼子打个落花流水,打回姥姥家。 华妃嘴里凑趣附和着,心里却连声冷笑,真是不知死活,等北燕拿下小江南,京城还能好么?他这皇帝还能当得下去么? 真不明白这么蠢的人怎么会坐到这个位置上?就是传说中的投了个好胎吧。 闻宅,已经闲赋在家的闻从瑞听到这消息,手里亨茶的动作一顿,又接着动作。 “去通知父亲,把小十送去寺里。” 身后有人应了一声,很快就去了。 不过片刻,闻家家主就一阵风的来到他的院子,也不转弯抹角,劈头就问:“把小十送走,你的意思是?” 闻从瑞头也不抬,道:“京师守不住的,一旦魏王败,京师也会很快沦陷。” 闻家主脸色几变:“京师有二十万大军镇守着,不会……” “北燕雄兵百万,哪怕折了一半,他们也还有五十万。”闻从瑞捻起分茶杯缓缓倒茶水,道:“而且,北燕折了自己的兵,却还能收编南岳的降兵,如果魏王败,西北军也会归入北燕。父亲,光是人,他们就能碾压南岳。” 闻家主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分析,脸一点点的往下沉。 “儿子曾和摄政王夫妇打过交道,摄政王早在数年前就已经隐藏身份在南岳活动,就不说得了多少的资源了。而摄政王妃,也是极有魄力的人。有他们在,北燕不会败。”闻从瑞抬头,看向老父,道:“儿子听说,叛贼魏王府的下代,不管嫡庶,悉数全灭。魏王那边正乱着呢!” 闻家主呼吸微窒,道:“我记得当初那摄政王妃好像还和我们家银楼签过约,老四,你说这香火情,她可还记得?” 闻从瑞眸子眯了眯。 “闻家不能没落。”闻家主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儿子,道:“老四,这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上……” “我行四。”闻从瑞垂眸,淡淡的道:“这话你应该和大哥说。” 闻家主一噎。 “别的不必多说,想要保存闻家精锐和底子,父亲按我的去做吧。” 看他冷淡的模样,闻家主叹气,转身离去。 闻从瑞看着杯中醇厚的茶水,端起抿了一口,想起那英姿飒爽的女子,嘴角勾了一下,他以为怎么都会和她对上,但现在,京师不值得他费心。 应该是说,现在的嘉平帝和整个朝廷,都不值得他呕心沥血。 被北燕占了也好,五福是个有原则的,不会滥杀无辜,北燕攻下一个个城池,却都没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百姓很顺利的就过渡了自己成为北燕人的事实。 也是,老百姓只要日子过得好,管谁去当皇帝? 闻从瑞放下茶盏,拿起放在一旁的书卷,慢慢的翻阅起来,不用上朝,面对那些自私自利的群臣,简直是岁月静好。 番外五十四 年末 魏王的西北军当初能让南岳先帝忌惮,自有它的道理在,魏王本身便是枭雄,有勇有谋,用兵如神,能被逼至在小江南不再前进,也是因为他刚愎自用,并已自立为皇,惜命了。 但北燕舍京师先来讨伐他,不得不重视起来,重新领兵上阵,他很明白,一旦江南失,自己也就交代在这里了,更别问什么问鼎京师了。 然而,早在北燕进军讨伐的时候,魏王便已失了赢的先机,他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大本营西北,来到最不熟悉的江南,就已经是一个错。 在下代嫡庶全被诛杀的时候,魏王也是心神大乱,和北燕打的这几场仗,虽也有赢的时候,却是越来越吃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气越来越冷,江南久攻不下,一道道输送辎重粮草供给的指令从五福这边发出,同时也有无数的指令,从阿九的大帐发出。 北燕和南岳开战,已有两年多,眼看着江南和京师攻下来就能完成天下一统,北燕的士气泄不得。 尤其是眼下,一旦这股气泄了,说不定就能让两处有喘息之机,两方联手,这对北燕来说是个极不利的消息。 所以,江南必须尽快攻下来,同时要谨防两方讲和。 年末除夕,就在大雪中悄然而至,喧闹的一年,又要准备翻篇了。 五福站在廊下,看着雪花飘下,伸出手,接着一片。 肩上忽然一沉,暖意萦满周身,五福微微转头,是紫玉。 紫玉是随着莫太后派人送来的补品等一起来的,专门照料五福和替她管理诸事,这也是阿九的意思。 “王妃,您这身子才叫好些儿,怎还在这吹风?”紫玉皱着眉说。 听到五福当初的险峻,她真是吓得不轻,过来后,事事揽过来,并不敢叫她操心,才叫五福养回些肉。 “成天坐在屋里也闷。”五福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道:“紫玉,这么快,又一年了,记得当年你和翡翠来到我身边伺候的时候还是在府城呢!” “是啊,眨眼就几年过去了。”紫玉轻叹。 五福把她的碎发撩到耳后,道:“等天下一统,就给你和谭安办婚事。” 谭安,就是魑六,谁都想不到,性子略有些跳脱却足够机灵细心的魑六会打动紫玉,并向她求娶。 紫玉粉脸一红:“这个不急。” “哪能不急,我都当娘了。你还比我年长一年呢,若不是这几年,不时有事儿,你应该比我早成亲生子才对。”五福握着她的手道:“这几年,你尽心了,等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把你的身契还给你,也不用子孙都为奴。” “王妃,不管如何,婢子都要在您身边伺候的。”紫玉忙道。 “我知道,成亲后,也给当管事娘子,反正谭安也得替我管外头的事儿。”五福笑了笑。 紫玉点头,道:“您该吃药膳了。” 五福脸上一苦,那东西,吃得她好腻了,可摸着冰凉的手,她默默的把拒绝的话吞了下去。 身体亏损,她身体差了不少,不能任性。 “主子,王爷回来了!”小七站在对面屋顶上突然对她说。 番外五十五 再团聚 阿九是特意赶回来陪伴五福母子除岁过年的,没有提前传信给五福,也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五福确实惊喜得很,两人分开也有两个多月了,她除了担心他也很想他,只是碍于大局才没有痴痴缠缠的说什么。 看着阿九把一碗鸡汤面吃完,五福就问:“够吗?要让人再上一碗不?” “够了,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吃团圆饭了,现在垫垫肚子就行。”阿九拉过她,仔细打量一番,道:“养得好多了,比之前胖点。” 五福轻笑:“天天不是吃了就睡,跟猪一样,怎能不胖?” “再胖点更好。”阿九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冰凉,心里有些晦暗,却什么都没说。 小白说了,她这身体,亏损得厉害,要彻底调理好,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 “王妃,热水准备好了。”紫玉进来笑着说。 五福点头,看着阿九:“我给你搓搓背?” 阿九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恭敬不如从命。” 他这表情,蔫儿坏的样子,五福没好气的嗔他一眼,想到某些画面,身体微微发热。 久旱逢甘露,两人自五福单独离开领兵后,就再没有紧密亲近过,眼下五福身体可以承受了,阿九才敢放开自己,与她水乳相融,极尽旖旎。 自净房出来,下人红着脸进去收拾,看着五福双颊嫣红,阿九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 “够了啊。”五福瞪了他一眼,问:“这战事暂休?” 阿九唔了一声:“魏王受伤了,双方达成息战,也让战士们过个可以喘息的年。” “魏王这人,诡计多端,现在我们北燕优势明显要大些,得提防他和嘉平帝联手。”五福道。 “放心,我都有做准备。”阿九握了握她的手。 有婴啼声传过来,五福站了起来,看向门口,果然是梁氏带着小团子来了,阿九也起身看过去。 五福亲自接过儿子,梁氏向阿九行过礼,就识趣的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一家三口。 “看看你儿子。”五福把儿子递给阿九。 阿九刚想说古人言抱孙不抱子,可五福已经把孩子塞他怀里了,连忙抱着,看向儿子,这一看便是一喜。 “长这么大了?” 白白胖胖的,眉目十分精致,几乎已经看不出这其实是个早产儿。 “小白给他开了药汤,内服的外泡的,调理得不错,因而他吃的奶水也多,舅母已经给丫儿断奶了,只供给他。”五福很是内疚的说。 丫儿就是梁氏的闺女,为了保证小团子的食粮,她给女儿断了奶,另让奶娘喂她。 阿九道:“小舅的那个安儿,你仔细看看,培养出来,将来给小团子做个帮手也好。至于芽儿,有你这个王妃表姐在,将来还愁给她找不到一门好人家?” 虽说这有点施恩报恩的意思在,但很多时候,共同利益更会让人的关系更亲近和不可攻破。 五福也有这个想法,老周家,也就只有小舅的安儿能看到资质了,不能废了一条好根。 番外五十六 又一年 除夕饭,只与小舅一家以及小白等人吃的,吃过饭后,各自在自己的院子守岁。 左手娇妻,右手佳儿,阿九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满足,再看到窗户上贴着红彤彤的窗花,更觉得幸福感满满。 “今年我们还是没法和母后过年,团子的画像我在之前自己画了一张给人送回去母后,也去了信。”五福说道。 阿九道:“身子重要,你别太费神了。依我看,母后看了画像只怕会更馋。” 五福可以想象那画面,不由一笑:“就是一张简画,不用费什么神。” “我还会留给几天,左右无事,要不明儿请个画师给我们一家三口画上一幅?”阿九想了想道。 五福也有这个意思,便点了点头。 除夕守岁,两人一边逗着儿子,交换一些琐碎的信息,包括这江山打下来,各处任职的人选。 当五福得知阿九在几个重要的位置放了鹰堂的人,不由有些意外,道:“你就不怕他们势大?” 鹰堂屹立两百年没落,还在重要位置安插人,要是这胃口养得肥了,谁知道会不会想翻天? “鹰堂如今还是梅家掌的,将来会是长生掌,长生势大,就是你的势大。”阿九道:“五福,我不会让人有轻视你和欺负你的机会。” 五福心中感动,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这是把我往火上烤。妻族太过强势,对你不妥。” “这是我愿意给你的,无碍。”阿九轻笑,搂着她的肩膀,道:“其实给你,也是给他。” 他轻轻的戳了戳儿子的脸,道:“现在我们先给他经营着,将来要靠他自己,他若守不住,那么趁早让贤罢。”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亲儿子的。”五福啧了一声。 阿九道:“五福,我只给他十六年的时间。” 五福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打这个江山,是为了盛世太平,为了走遍天下而无人敢欺。五福你不喜被困于皇宫那么大点的地方,我也不喜。和你一样,我更愿意走远一点,看一看这个世界。所以,我只替他们守这十多年,余后休想占用我陪你走天涯的时间……哎,你看你,怎么就哭了?”阿九手忙脚乱的去擦她的泪。 五福吸了吸鼻子,嗔怪道:“还不是你惹的,讨厌。” 她是感动的,这人,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啊。 有什么比对方和自己的三观契合,他所思所想,无不围绕着她,他这番话,可以说是最实在的情话了。 “我们就再辛苦十来年。”阿九吻去她的泪。 五福点点头。 噼里啪啦,忽然一阵爆竹声从远处传来,两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小洋钟,已过零点,新的一年来了。 噼啪。 有烟火在夜空亮起,阿九披了大氅,挽着她的手走到廊下,拥着她,把她整个包在大氅里,看着绚丽的烟火,如花绽放。 “新年快乐。”阿九吻了一下她的头顶。 五福转过头来,吻了一下他的唇,回以一笑:“新年快乐。” 又一年,风雨息,盛世将至。 番外五十七 请下罪己诏 嘉平四年六月,嘉平帝赵明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坐上皇帝宝座才不过四年,就要从屁股下的这龙椅上下来了。 怎么可能呢,靳墨那混蛋不是在打魏王么,怎么就突然兵临城下,围了京师了? 还说什么北燕南岳本是一家,自家人不该和自家人干架,让他下罪己诏,退位让贤,自拘一府…… 啊呸! 说得多道貌岸然,其实就是让他把南岳拱手相让,阴险小人。 赵明濬看着这空荡荡的大殿,手一遍遍的摸着龙椅金灿灿的把手,微微闭着眼,想着自己刚登基的时候的意气风发。 不过当皇帝四年,他就要完了,还是南岳历代史上在位时长最短的一位,当初拼死的争,甚至不惜弑父,如今看来,何等讽刺。 他不服,他不甘心! 赵明濬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狂吼大叫。 “皇上,华妃娘娘来了。”身边的李公公恭敬的说。 赵明濬看过去,只见他的宠妃一身桃红宫装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个托盘。 “皇上吉祥。”华妃盈盈施了一礼。 赵明濬脸色难看:“你来做什么?” “臣妾想着皇上还没用膳,就炖了个参汤。”华妃笑盈盈的说。 赵明濬听了,脸色稍霁,嘴上却还是尖酸的说:“难为你有这心,只是朕却没这个心情喝。” “这人是铁,饭是钢,再没心情也得吃啊。”华妃仿佛半点不在意他的态度,擅自清理了龙案,让宫人把汤奉上来。 赵明濬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冷脸渐渐融化,有些心塞。 到这个时候,也就是这个爱憎分明的华妃,敢来自己跟前凑了。 赵明濬苦笑,接过才喝了两口,就有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叫着不好了。 “放肆。”赵明濬心一惊一跳,重重把汤碗放在桌上:“拖下去砍了。” 现在的他最听不得坏消息,不好了,是靳墨攻进皇宫了? 李公公走过去踢他一脚,喝道:“有什么事还不快说。” “范,范相带着群臣往皇宫来了,跪请皇上写……”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吞了吞口水道:“写罪己诏。” 赵明濬瞳孔一缩。 这意思,是他们已经倾向了北燕那一边了。 “混账!”赵明濬怒极把汤碗砸向小太监:“范相竟敢,竟敢叛变。” “皇上,范氏一党自皇上登基就把控朝政,只为范氏一族谋私,范氏子弟欺行霸市,罪不可恕。如今在皇上陷入犯难之时,更是领头叛变,实为不忠不义之小人。臣妾跪请皇上,把范氏此等墙头草抄家诛九族,以儆效尤。”华妃跪在地上说道。 赵明濬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手一挥:“准!传叶统领,范相一族以下犯上,罪加一等,判抄家,下天牢。” 叶统领应声退下。 华妃唇角勾了一下,跪行上前,抬头看着赵明濬道:“皇上,这罪己诏……” 赵明濬立即看向她。 “臣妾斗胆。皇上,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命才是最重要的。”华妃丝毫不避。 赵明濬抿起唇,双手捏成拳,微微颤抖着。 番外五十八 别无选择 兵临城下,京师被围,往日繁华的长安城门户紧闭,各个铺子都没开门,街上也没有行人在行走,宛如一座死城,气氛诡异得叫人压抑。 天际,不知何时乌云翻滚,气压更低了几分。 忽而,一队禁卫军围了这几年至为鼎盛的范家,很快,就有凄厉哭喊的声音响起。有人悄悄地打开半扇门看出去,只见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男男女女摘了钗环,被押着离开,也有禁卫军抬着一箱箱的东西离开。 消息如风一样传遍整个京师,范相气急,太后娘娘昏厥。 而城外主帅大帐,最为尊贵的北燕摄政王正当着奶爹,拿着一碗羊乳,熟稔的喂着儿子。 “报。” 五福立即拿过阿九手中的水晶碗,阿九端正坐着,道:“进。” 原野走进来,向二人行了一礼,报告城内的各处消息。 “赵明濬这是迁怒了。”五福挑眉道。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范家早在他心中是一根刺,现在不过是借此发难罢了。”阿九冷笑。 “看来魅十七也挺得他宠信。”五福又是一笑。 魅十七,暗部人员,安插在南岳的细作之一,和赵明濬偶然邂逅被纳入后宫,贵为宠妃——华妃。 “得宠信是一点,最重要的是赵明濬他是顺势而为。” 五福说道:“你说这个罪己诏,他会写吗?” “让他写,是不想造太多牺牲杀孽,他愿写是最好不过,免了更多的冤魂生出。”阿九看向皇城的方向,道:“若不然,只好攻城了。” 现在除了京师,整个南岳都已经是北燕的了,赵明濬再坚持守在这里也无补于事,他要逃,也无处可逃。 江南之战后,北燕雄军向京师长驱直入,直抵京师心脏,如今围着京师的雄狮,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就是人数也能碾压他们。 南岳已经没有救了,除了递降书避免更多人的牺牲,别无选择。 五福道:“等这城拿下了,城中贵族……” 阿九一顿,看向五福,道:“五福,这一场战争打了三年,虽也有以战养战,但北燕,国库已经空了。拿下南岳,两国一统,更是百废待兴……” 他没把话说全,但五福明白他的意思。 百废待兴,一个国家要搞好,需要大量的银子填充,所以,那些世家贵族,就算不抄,也得从他们身上刮下两层来。 “不抄就好。”五福浅笑:“世家贵族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的家主,天下一统,他们若想保存家族地位,就知道怎么做。” 如果舍弃一些金银,就能换来家族安逸,那么没有人不愿意,世家若真不愿,多的是人愿意,比如那些钱多得无处花的富商。 士农工商,商籍排在末位,他们极其愿意花大钱,给自己换来富贵荣华和爵位,而那些世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地位被取代? 阿九点头:“这得要寻个领头人才行。” 五福甚是认同,有人开了头,后面就好办了。 番外五十九 罪己降书出 嘉平帝的罪己诏下得很快,与其说是他写的,倒不如说是他看着别人替他写,没错,是替。 一模一样的字迹,连一点细微的书写小习惯都是一样,让他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看向嘟起唇吹干墨汁的女人,他的宠妃,华妃娘娘。 他知道华妃平素最喜欢的就是习字,还喜写草书,却从来不知道,她竟会擅长临摹字体,还是自己的字体。 认识到这一点,嘉平帝遍体生寒,有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却不敢去细想。 一个能把自己的字体临摹得这么神似找不出破绽的人,能做多少事? 细思极恐。 “你……”赵明濬看着华妃,才开口,就感觉有点不对,嘴巴张着,他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这一下,让赵明濬惊住了,双手摸着喉咙,瞪圆了双眼。 “可以了,盖玉玺吧。”华妃看向下面的李公公。 李公公缩了一下脖子,抬头看了一眼赵明濬,在他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走上来,取出玉玺,就要盖上去。 “慢着,得让皇上自己来盖,他才是皇上。”华妃又道。 李公公和赵明濬的心不约而同的跳了一下。 “皇上,来,还得借您的龙爪用一用。”华妃十分‘温柔’的拉下赵明濬的手,握住玉玺。 赵明濬在心里疯狂咆哮,混账,贱人,她要干什么,他不盖。 想要骂,想要挣扎,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啊,怎么会这样? 仿佛洞穿到龙赵明濬的想法,华妃握着他的手抓起玉玺,缓缓的在那明黄的罪己书盖下,一边柔声说道:“您就别作什么抵抗了,是不是觉得心跳有点快了?都是正常的,因为您中了毒。发罪己书上说的,您年少通敌叛国,听信奸俀,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以死谢罪。哦,对了,反正降书也要写的,臣妾就一起写了。” 什么以死谢罪,她,她…… 华妃冲着赵明濬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胸膛,妩媚地笑道:“忘了告诉皇上,臣妾是北燕人呢,总算可以回故土了。呀,今儿起,南岳也是北燕的故土了,嘻嘻,这也有臣妾的一分力呢。毕竟臣妾以您的名义,可是写了好几封密信给几个将军的……” 赵明濬听到这,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风箱发出声音,恨恨的瞪着华妃,贱人,他要将她千刀万剐。 “皇上,臣妾这就去了,放心吧,北燕摄政王和王妃都是仁慈的人,会善待您的几个公主的。亏得是公主,啧。”华妃收起罪己书,递给李公公:“皇上自缢,太后娘娘以三尺白绫投缳。且去叫上皇后娘娘,携公主们开城递降书吧,大臣们该等着了……” 李公公看向赵明濬,跪下磕了三个响头,主仆一场,他也只是个阉人,只能顺流而去,哪怕只留一条狗命。 回来,不许走,不要走! 赵明濬坐在龙椅上,惊惧的看着两人毫不留情的走出大殿。 大殿门,被缓缓地关上,光渐渐的消失,赵明濬心中剧烈一痛,那种孤独的恐惧感将他无情吞噬。 此时此刻,他才深切感受到,何为孤家寡人,原来,连死都是这么孤独和可怕吗? 砰,殿门关上,一代帝王生涯没落。 同样没落的,还有一个已经存在了两百多年的王朝。 番外六十 好友再见 嘉平六月二十八,国主下罪己书,向北燕递降书,南岳王朝正式退出了它的历史舞台。 接过南岳降书,北燕摄政王靳墨一身亲王制服登上城墙,把属于北燕的战旗稳稳的插在城墙之上,正式宣布北燕南岳两国一统。 两国一统,定都北燕上京,百废待兴,军队需要重新编制,朝堂群臣需要重新定位,这是一个需要慢慢过渡的漫长过程。 南岳降,降帝嘉平帝已故,皇宫被征用为小朝廷办公,嘉平帝的所有宫妃子女全部迁往潜邸看管起来,皇室宗亲将被贬为郡王或封侯。 为此,诸事待办,阿九忙得成天不见人,作为他唯一的王妃,五福,便成了这天下所有人巴结讨好的对象。 静阳公主府,是五福等人临时在长安城居住的府邸,如今已是所有世家贵族想要进去拉关系的热门地了。 “王妃,梁二奶奶和盛二奶奶求见王妃。”紫玉进来一福,笑着禀报。 五福一时没反应过来。 紫玉便道:“梁二奶奶便是嫁入前振国将军府的昌平郡主,盛二奶奶则是……” “快请过来,不用去花厅了,就过来我院子吧。”紫玉没说完,五福便已经想起了,那是昌平和关楚莹,她屈指可数的闺中好友。 紫玉笑着退下,五福端坐在美人榻上等着。 不多时,紫玉便领着两年轻少妇前来,她们手上还各自牵了个四五岁的孩子。 “民妇参见王妃娘娘。”几人看到五福,纷纷跪了下去。 五福眼中一涩,起身上前,亲自扶起两人,嗔道:“数年不见,你们倒和我来这一套了?” 昌平和关楚莹起来,三人六目对视,都有些激动,还有莫名的复杂情绪。 一别数年,再见的时候,彼此身份已经不对等,当年那还是白身的孤女,已经一跃成为她们需要仰望和行跪拜礼的贵人了。 “王妃……”关楚莹开了个口,声音哽咽。 “真要和我闹生份?还是恼我了?”五福红着眼,一脸委屈。 两人一哽,昌平率先抛了那规矩,一把抱住五福,哭了出来:“五福,总算见到你了。” 关楚莹也哭,几人抱在一块,又哭又笑,留在身后的孩子婢女都愣愣的看着。 哭了一会,好歹才被婢子们劝住了,打了水来重新净面匀妆,才坐在一处说话。 “五福,这是我的长女秋华,还有个小子,这两天着了寒就没带来。”关楚莹叫过自己扎着包包头的女儿,道:“华儿,给王妃娘娘请安。” “小女拜见王妃娘娘。”不过四五岁的小人儿,规矩已经被教导得很好,行礼十分得体。 “快起吧,我和你母亲是好友,你叫我一声姨母也是使得的。”五福笑着拉起她,仔细看了一眼,夸道:“生得真漂亮,像你娘,姨母赏你的,拿着玩。” 她从丫头的托盘上拿了一只精致漂亮的璎珞作为见面礼。 小丫头羞涩的笑了笑,看了母亲一眼,见她点头,才接过,俏生生的屈膝谢了。 “这是我家的大小子。”昌平也拉过自己的长子梁晨轩推向五福。 番外六十一 关系亲疏 数年不见,再重逢,五福也得知两位好友的近况。 关楚莹生了一子一女,昌平则是两个小子,虽然都没带全,却也送上了见面礼。 五福也让她们见了小团子。 “看着眼睛像你多,其余都是像王爷?”关楚莹道。 五福含笑点头:“都是这么说。” “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关楚莹夸了一句,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玉佩作为见面礼。 昌平则是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看过孩子,屏退了下人,几人如同闺中少时一般,坐在屋里临窗位喝茶说话。 “五福,几年不见,你可还好?瞧着你比从前还要瘦些,精神头也不太足。”关楚莹关切的问。 昌平很是认同。 从前五福虽然也不胖,但那鼓精气神却是足得很,现在五福却是有些瘦弱,脸色也有些苍白。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五福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药香。 见过小团子后,那股子药香味就更浓了。 五福捧着茶道:“这几年我都随着王爷征战,去年我怀着小团子的时候受了埋伏,早产生的他,身子亏损得厉害,现在还在养着。” “竟还因为这样?难怪我闻到一股子药香味。”关楚莹惊愕,语气更紧张:“那现在呢?可在调理?你可别仗着年轻,女人产子本就在鬼门关过一遭,你受了大罪,更要仔细将养,多调理两年,别急着再要孩子。” 听说她话里的关切,五福心中一暖,笑道:“正调理着哩,天天吃的药膳,吃得我都成药罐子似的。” “良药苦口,对身体好的,怎么你也得吃。”关楚莹嗔道。 五福点点头,又看向昌平,道:“昌平,我……” 昌平一怔,看出五福眼里的欲言又止,不由一笑:“可别说什么对不起啥的,成王败寇,是赵明濬自己没守住江山,与人无尤。而且……” 她冷笑一声:“与其这江山被范家败了,还不如被你们北燕得了,好歹叫百姓少受些罪。” 五福有些意外。 关楚莹就道:“先帝虽然登基,可这几年的朝政,基本都是范家在把控,闹得民不聊生,一个范家的奴才,都能踩着世家子叫嚣,何等风光嚣张。” 五福道:“有多风光就有多落魄,范家,不会得了好的。” 赵明濬死前好歹发了一回威,现在范家人还在天牢里呢。 关楚莹听着,就知道范家肯定不会翻身了,不由也眉头舒展。 “你夫君可是在朝中?” 关楚莹心中一动,道:“他在嘉平帝登基加开恩科就考上了进士,进了翰林,但这几年范家在朝中,他也有点心灰意冷,去年就已经闲赋在家,本想去地方,但公爹说正在战乱,不如在家先教养族中子弟。” 五福拍了拍她的手,道:“盛明安出身望族,家风清正,只要他是个有才华的,新朝用人之际,不会视而不见的。” 关楚莹眼中一喜,什么都没说,眼中露出丝感激来,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夫君是个有抱负的人,她自然不会想他一直闲赋在家。 五福又看向昌平,昌平就苦笑:“我家那个,说要去参军。” 番外六十二 王妃要任人唯亲 小聚的时间过得飞快,五福亲自把两位好友送到二门处,看着她们道:“你们来我很高兴,不管如何,咱们是闺中好友这关系没有变,有什么难事,来寻我。” 关楚莹心里一松,握着她的手道:“你也知道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多少人想见而求而不得,我们也是厚颜而来。” “身份再高,也改变不了我们年少就结交的事实。”五福狡黠一笑,道:“至于别的人,要怪就怪他们当初没眼光,没看上我这个孤女。” 关楚莹一嗔。 “这一时半会我们也不会回上京,等这边事儿渐渐上了正轨,我怕是要开个什么花会之类的,到时候还得请你们来帮忙。”五福又道。 两人赶紧说:“那到时候你早些让我们过来就是,这几年,嫁的嫁,娶的娶,各个世家关系都打乱了,重新认识也要领着才识得全。” 五福笑着说好。 约定了下次再见,五福目送着两人走了。 才回到屋里坐下,就听紫玉说:“伍家人想前来求见。” 五福呵了一声:“伍家?” 紫玉点头。 五福傲然冷笑:“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求见本妃?” 用上了尊称,看来王妃对伍家是半点都不打算留情了,紫玉道:“来的还是伍礼宏,嚷嚷着说是……” “说是爹吧?”五福冷哼:“他也配!下次再来,直接轰走。” “是。” “要轰谁走?”阿九走了进来。 五福讶然:“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又对紫玉说:“去看厨房炖了什么补品,端过来。” “是。”紫玉行了一礼,躬身退了两步这才转身走了。 “想你了。”阿九摸了摸她的手,拉着她坐下,道:“刚才府里来客人了?” 五福一笑:“是昌平和楚莹她们来了。” “哦,是她们。” “嗯,都当娘了,都有两孩子,昌平还是两个小子,而楚莹一子一女,女儿是长女,生的极漂亮可爱。”五福抿嘴笑。 阿九眼神一黯,嘴上却若无其事的说:“你喜欢孩子,以后就常叫他们来陪你,也热闹些。” “嗯。楚莹的夫君说是正闲赋在家,是嘉平元年的进士,当初我看那盛明安是个清正的,新朝建立,正是用人之际,你看可用不?” 阿九捏了捏她:“这就护短了,王妃要任人唯亲?” “若是有才华的,任人唯亲又如何?谁敢说什么?”五福哼了一声,看着他道:“阿九,不管黑猫白猫,捉到老鼠的便是好猫,在用人一事上,可不能只看正,只要他有用,能推动新朝新政发展,便是个有点私欲的奸臣,我也敢用。这人,端看怎么用,怎么驭下罢了。” “我常说,你要是个男子,必定是个能臣。”阿九毫不吝啬的夸,道:“今天朝上很多老的递了请辞,闻家带头献了百万两维建新朝,我看那闻老四也是个有才的,却是请不动他。” “回头我请他来喝茶。”五福轻轻一笑:“明天可有空?我想去孟家探望老师。” “必须有,孟家教书育人,人才辈出,可不能只出一个孟思灏。”阿九挑眉道。 建新朝,必然要推新政,他需要很多很多的新鲜血液来填补。 番外六十三 师生情 摄政王到来,宛如一国之主降临,谁叫整个北燕,皇帝年少,都是摄政王在做主呢,如今两国一统,地位更是超然。 所以,整个孟家在众人的羡慕嫉妒下,挥洒除尘,家主孟大老爷偕家人在正门等候大驾。 有穿着侍卫服的亲卫骑着快马跑进孟家正门胡同开路,其后,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驶来,孟家人顿时站直了身子。 一身紫银华服的阿九先从马车下来,然后从内扶下同样紫衣长裙的女子,那女子手上还抱了一个孩子,一家三口,贵气逼人。 “臣见过王爷,王妃。”孟大老爷一身儒衣长袍,恭敬的拱手施礼。 阿九上前两步,虚手一抬:“孟大人不必多礼,今日本王是陪王妃来拜见先生,都是自家人,随意点。” 孟大老爷眼神微亮,笑道:“家父已在内等候王爷王妃了。” 五福上前,抱着儿子微微屈膝,道:“数年不见,大老爷风采依旧,大夫人也是青春常驻。” 孟大老爷他们哪敢受她的礼,还了半礼,引着人进去了。 孟老爷子在花厅等着,早就伸长了脖子,听到下人唱报,端正了身子坐着,果然看到一双璧人前来,立在那浑身贵气的男人旁边的女子,可不就是他那小女弟子么? 看到五福怀里抱子,嘴角含笑,老爷子眼角有些湿润,有生之年还能见一眼这贴心的不肖徒,死也值得了。 五福把儿子递给紫玉抱着,她自己跪在蒲团上,向孟老爷子磕了三个头:“弟子拜见先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几个响头,老爷子受得起。 而孟家人看着,则是从心里透出放松来,王妃还记着这师生情,尽够了。 “起来吧。”孟老爷子抬手。 阿九没有跪,却也向老爷子长揖一礼。 五福又抱过儿子,向老爷子见礼,并让他老人家看看儿子,收了见面礼各自坐下叙话。 一番寒暄,老爷子才叫了五福阿九去书房说话,大老爷作陪。 “一会我再和大夫人说话。”五福笑着对孟大夫人说。 孟大夫人哪有不应的理,张罗着人去书房安排茶水等,自己则是亲自去厨房张罗午膳。 书房,茶香袅袅。 孟老爷子看着清瘦和脸色不太好的五福,眉头皱起,道:“怎的脸色不太好?” 五福道:“这几年随着王爷征战,受了点伤。” 旁的,也没说什么。 孟老爷子知道个中肯定不止一点小伤,但丫头不说,肯定是不想他担忧,便道:“也得注意一下身子,如今天下大定,既然有孩子了,这几年安生的教养儿子顺便调理身子罢。” “是。” 阿九就道:“老先生放心,您不说我也不让她操心。” 孟老爷子唔了一声,说道:“是这个理。” “思灏如今在赤塘关城事务处理得极好,等那边大定了,本王打算让他去西北。。如今两国统一,定国安邦为首要,思灏干得好,说不定将来孟家还能出个封疆大史。”阿九笑着说。 孟大老爷听到这,心里顿时一喜,这是要重用儿子的意思了,不由看向老父。 番外六十四 看人的目光 孟老爷子听到阿九的说辞,眼中划过一丝骄傲和得意,脸上却是装着谦虚,说道:“他年少轻狂,还得多历练,没把事儿搞砸就好,你也别太放任他。” “明明心里高兴来着。”五福啧了一声,道:“他自小就被您带在身边教导,什么品性能力您心里还不清楚?” 孟老爷子顿时瞪眼吹胡子,非要玩拆穿吗? 阿九见状也笑,道:“五福说得对,思灏这几年虽然是在游历,遇事却是极有自己的见解,处事极有章程,他尚年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孟老爷子道:“且看着。”又看向五福:“你呢,可还有雕琢?” 五福一晒,道:“我这几年忙得很,一年难出一件成品。” 孟老爷子立即说道:“雕琢玉件这东西,在精不在多,精品越少,就越是矜贵。” 尤其是她如今的身份,只怕她从前出来的作品的都会被高价收藏起来。 五福耸了耸肩。 说了一会时政,五福就以团子不能离人的借口退了出去。 她一走,孟老爷子就问阿九:“五福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瞧着没从前好了?” 阿九眼神一黯,道:“生团子的时候受了埋伏暗算,早产,亏损很大。” 孟老爷子脸色一变,心跳顿时快了,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却没想到是这样,想要责怪几句,可看到阿九那自责愧疚的样子,便把话吞了回去,道:“那得好生调理。” 阿九点头:“她不想您担心,您就当不知道罢。” 孟老爷子叹了一口气。 “老爷子,如今天下大定,正是用人之际,孟家人才济济,光是思灏一个,未免太浪费人才了……”阿九开始说政事。 如五福所言,他不怕任人唯亲,只要对方是有本事的,现在用得好,将来也是给下一代的。 …… 在孟家用过午膳,阿九和五福就告辞而去。 孟大老爷把人送走,转身就回到孟老爷子书房,关了门,迫不及待的问:“父亲,王爷刚才那话?” “家中子弟沉寂已久,老二家的思成,还有二房的思正,提起来用吧。不用在显眼的位置,从地方做起,现在百废待兴,正是建功的好机会。”孟老爷子道:“等过几年,你也退下来。” 孟大老爷一怔,他才正值壮年。 “比起你,王爷更喜思灏这一代,有你在前,他再高还能高过你去?”孟老爷子道:“别不甘心,家族传承就是这样的。王爷用思灏,未必不是为下代想,到时候,不要说封疆大史,就是将相王侯……” 孟大老爷的心砰砰直跳,这样的话,孟家再富贵几十年甚至百年不在话下。 “让你媳妇去陆家,替思灏把陆家的那靑敏丫头定下来吧,他该成亲了!” “靑敏?” 孟老爷子点点头:“靑敏那丫头,可为孟家主母。” 竟是这般评价,孟大老爷想到自家老父看人的目光,当初不是也看中了五福?结果呢? “我这就去和荣氏说。” 孟老爷子挥挥手,等他退出去,又拿起了刻刀。 番外六十五 可愿出一分力 五福和阿九从孟家回到府中,就看到有两人站在门边,一个挺着大肚腩的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妇人。 “五福。” 那男人惊喜的大叫一声,五福望过去,脸就沉了下来,眼神不愉。 男人想要冲过来,却被侍卫提刀拦住了,男人急得不行,大叫道:“五福,是我,我是爹。” 五福嘴角冷冷一勾,她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会见到这男人,她所谓的生父伍礼宏。 看他膘圆肠肥的样子,啧,那句祸害遗千年还真没说错,说的就是这人。 阿九皱眉看向五福,她厌恶的道:“进府吧。” “哎哎,王妃娘娘,你爹……”那年轻女人张口,去被五福一记厉眼看了过来,吓得她浑身一僵,不敢再说话。 伍礼宏却是还想上前,阿九冷然开口:“扔出去。” 冷漠的三个字,却带着凛然的气势,吓得那两人一哆嗦,微微发抖。 伍礼宏张了张口,看着五福他们相继进府,大门重重关上,心也不禁一跳。 “滚,否则视同刺客对待。”原野冷声道。 刺客?谁承担得起这罪名。 两人脸上一白,相携着后退两步。 “还不滚?” 又是厉声叱喝,那两人顿时飞快的离开,来到转角位,女人恨恨的一甩伍礼宏的手,怒道:“你看你,废人,连亲生女儿都不认你。” 伍礼宏抿着唇。 “废物。”女人一掐他的手,恨恨跺脚离开,明明是比谁都亲的血缘,人家却是连正眼都不给一个。 伍礼宏黑着脸,看一眼公主府的墙,满心苦涩。 后悔吗? 哪能不悔! …… “你别生气了。”阿九看着五福道。 五福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我生气什么?” “那人过来,你不是?” 五福浅浅一笑:“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 阿九耸耸肩。 “别想太多,我请了闻从瑞前来,你一起见见?”五福道。 “他会想见我吗?他……” “怎么?”五福有些莫名。 “没什么了。”阿九轻笑,什么都没说。 紫玉在这时走进来说闻丛瑞已经来了。 五福逗了逗儿子,把他交给奶娘,重新换了一新衣裳,才去花厅见客。 一别数年,闻丛瑞除了下巴蓄了一点撮胡子,样子基本没怎么变。 看到五福和阿九两人进来,闻丛瑞站了起来,向两人一礼。 “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 两人在首座坐下,五福看向闻丛瑞,笑道:“还以为请不来闻四爷。” 闻丛瑞浅浅一笑:“多少人想求进此门而不得,能得摄政王和王妃相邀,草民岂敢托大不来?让外人知道,怕是会笑草民不识好歹。” “你多虑了。”五福笑容清浅:“自古刘备尚且三顾茅庐请诸葛亮,我们并没有亲自上门,而是请你前来,已是差了一层诚意。” 闻丛瑞眉一挑,看着她,等着下文。 五福道:“当初我离开南岳的时候,你曾问过,我们是否会重新站在这地界?如今,我们在,我挺庆幸,我们没有和闻大才子成为敌人。” 闻丛瑞心中微荡。 五福站了起来,向他深深一福:“我知道你亦有一腔抱负,不知道你可还愿意为一个太平盛世出一分力?” 番外六十六 归期 两国一统,百废待兴,论功行赏,定国号,行新政,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经了朝意,定国号为大燕,来年定年号为开平元年,定北燕上京为燕京,南岳长安为长安郡,封前信王为长安郡王。 一切大定,只待归期。 九月,五福和阿九在公主府在临行前接见了闺中时的许多好友,包括贵爷,君大公子,金玉,昌平关楚莹等人。 众人齐聚一堂,推杯换盏。 贵爷,在北燕征战时也立了不少战功,被阿九封了一个博平候,也将会随着阿九他们去北燕定居。 还有君大公子和金玉,这两人却是在财物上支持了不少,也换了一个没有实权的爵位,分别为祁阳伯和忠平伯,也算跻身贵族了。 诸如这样的,还有许多许多人,连排不上号的周学礼也因为救王妃有功也封了个县侯,算是给五福王妃的娘家人体面身份了。 至于至亲五福弟弟长生,早就领了个五品带刀侍卫虚名了,而花无双,什么都没要,他不要。 “南岳仍需安定,等一切走上轨道,我摆席宴等你来。”五福举起酒杯对闻丛瑞说。 闻丛瑞举了举,一饮而尽。 他不知道此生会不会走出南岳,但若有那个机会,他不会拒绝去看更为广阔的世界。 新国诞生,多的是新鲜血液注入,他很期待这大燕国会在阿九五福的带领下,会走到什么程度,但必定不是从前糜烂腐朽的样子。 闻丛瑞觉得内心有一腔热血在流动,不由一笑,道:“某必不负圣命。” 这不但是他们相邀,也是他自己的抱负,新的燕国,新的朝野,他想会比从前更叫人期待和有可塑性。 五福眯眼一笑,从内到外,只觉畅快。 “在上京再见。”她站起来,向在座的所有人举起酒杯。 旧的规则打破,新的规则正在诞生,新的时代,也即将来临,他们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月朗星明,五福站在廊下看着璀璨的夜空,嘴角微扬。 肩上忽而一沉,一件披风罩在肩上,腰间被双手环着,五福轻笑:“他睡了?” 阿九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嗯了一声。 “想不到愣是等他满了周岁才回去,母后只怕会念得耳朵起茧子。”五福笑道。 阿九道:“回去就能听到孙子说话,她也就只会高兴的份。” 五福轻轻一晒:“他抓周……”团子竟然抓住了南岳的玉玺。 “暂且先不说吧。”阿九沉吟了会,问道:“五福,你想他走什么路?” “他的路是他的,他想怎么走,都随他,我只会教他生存和生而为人的道理,其余我不管。”五福看着漫天的星星,道:“当母亲的,只想他平安长大,明堂堂的做人。” 至于是不是为皇为帝,她都不在乎,将来儿子想如何,他自己自会分辨。 阿九拥着她,道:“那我们就不刻意引导。” “嗯。” “明天我们就回家了。” “对啊,总算可以回家了!”五福靠在他的胸膛上,心情愉悦。 两人出,三人回,挺好的,真挺好的。 番外六十七 禅位之意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大燕开平八年秋,皇家牧场,正有两小队伍在比拼。 “皇弟他输了。”身穿明黄五爪金龙的头戴金冠的青年人看着下方的战场,对身侧的一人说。 “是输了,可他也赢了。”赢得了人心和忠诚。 “皇婶婶?” 这两人,正是大燕的皇帝开平帝靳明栋和摄政王妃五福。 “那些虽是他的侍卫,却也是他的伙伴,纵使他是主子,有资格被护着先逃,但若有一息生机也见死不救,那未免太凉薄。他这样,就很好。”五福嘴角含笑的看着在牧场下方呈大字型躺着的儿子。 开平帝一笑:“于军事战略上,长生更胜一筹,颇有大将之风,皇弟倒是显得急切了些。” “都是少年心性。”五福浅浅一笑,侧头看向皇帝,道:“你看到这些,也不错。” 开平帝嘴角微勾,有些羞涩,他气质儒雅温和,贵气斐然,却并不像她所见的帝王那般威仪天成,他更像是一个皇家王爷,富贵,高雅。 五福在心中微叹。 “皇婶婶。”开平帝忽然开口。 “嗯?” “皇婶婶,等皇帝满十五后,我想把帝位禅让。”开平帝鼓起勇气道。 五福眼仁一缩,浑身气势瞬间变得凌厉:“是谁在你这里说了什么?” 开平帝连忙道:“没有人,是我自己的想法。” “皇帝。”五福皱眉。 开平帝低头苦笑,道:“皇婶婶,一个孕育不出皇嗣的人,哪能为皇?” 五福的心被什么猛地一刺,有点疼,道:“小白已经去了长白山,说不定就能采到名药……” “皇婶婶。”开平帝看出她眼中的怜惜,心中微暖,笑道:“就算采到名药,也未必能治好,我是被她下了绝嗣药,哪能再孕?” 五福抿唇,手攥了起来,每每在这时候,她就恨不得把宋皇后拖出来鞭尸,怎这么狠呢,生怕燕皇子嗣不绝,在密谋那个杀皇嗣的大事之前,还给几个孩子下了这种阴狠的药。 若不是皇后党的一条漏网之鱼招认,他们还不知,皇帝大婚已有三年,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皇婶婶别伤心,我其实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开平帝察觉到五福的情绪低落,便道:“事实上,我已经觉得赚了,当年皇婶婶在死神那里抢回了我一条命,还让我当了皇帝享尽了富贵。您和皇叔一统南岳,史记上写的仍是我靳明栋为大燕的开国皇帝,我赚了的,也够了。” “皇帝……” “现在政事,仍由皇叔主理,其实比起政事,我还是更喜欢读书多一些。皇婶婶,不当皇帝了,我也想和你们一起走走看看这天下。皇弟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会驭人,比我强多了,他会当好大燕的家。” 五福喉咙似被什么哽住了,道:“此事以后再说。起风了,他们也结束了,我们下去吧。” 开平帝点头,侧身让她先行,五福经过他的身边时,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叹息。 番外六十八 教子 五福回到主账,就对身边的魑三冷声吩咐:“去查一查,谁在皇帝那乱嚼舌根。”无缘无故的,栋儿怎么会突然想起禅位。 “诺。” “母妃。”一个小身影从外飞快掀帘而进,就看到坐在正中的五福,又停下了脚步,双手拱着,似模似样的躬身施了一礼:“儿子给母妃请安。” 五福一笑,招了招手:“跑着回的?看你满头的汗。” 晋亲王府金贵的小世子,大名靳明曦,小名团子的少年人嘻嘻的直起身子,三步并两步的来到五福身边坐下,手拉过她的手摸了一下,感受到一点凉意,便扯过一旁的披风轻轻的搭在五福肩上。 儿子的体贴和细心,叫五福眼中笑意极浓。 “我骑马回的。”团子精致的脸一挫:“母妃,我输给了舅舅,我的人‘死’剩三个。” 他和长生舅舅比演练,双方各拉了队伍,排兵布阵,但他输了。 “你舅舅可比你年长五岁呢,而且他启蒙起就开始看兵书了,还跟着你无双舅姥爷去战场上见识过,自然比你更懂排兵布阵。”五福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热手帕,轻轻的擦了擦他的脸,笑道:“你确实输了,那你可想过输在哪了?” “……” “你若不回头去救你的两个伙伴,你未必就落入包围当中而被俘,说不准还能带兵卷土重来。你说说,为何会回头?”五福引导着问。 团子想了想,垂头道:“他们都是从小就伴着我长大的,我,我不忍心。” “可你可有想过,将被俘,全军必败。” 团子点了点头。 “可你依然去救,团子,这一点是证明你赤子之心,你不忍,才会回头,儿子,你输在了私心上,论大局,你此举是为将的大忌。当然,论私,你赢得了人心。”五福摸了摸他的头顶,道:“你没有只顾自己逃脱,你经了仔细考量回头去救,是为着你的不放弃,他们会更对你忠诚,致死不背叛。只是,论考究人心,敌方比你更胜一筹。” “团子,这就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想到的,别人也会想到,所以咱们做事之前一定要多想几个坏处,给自己多留几条后路,所谓狡兔三窟便是如此,为了活命,狡诈算什么?” “可母妃你不是说做人要光明磊落?”团子有些懵。 五福道:“是啊。但事关自己的命,不光明没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命在才能论其它。有句话也叫兵不厌诈,战场上,要赢,什么奸的狡诈的使使也无妨,但不能用在普通老百姓上。” 团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五福这时又道:“我看你骑马下盘有些不稳,今天起再加一个时辰习武,不许偷懒,我会让你小七叔瞪着你的。” “啊!”团子小脸顿时一苦,再加一时辰习武,他时间就更少了。 “小命重要,打不过总要逃得过吧?”五福斜睨着他。 团子垂头丧气的点点头。 “可别怨母妃。团子,以后你的时间会更少,刚才你皇帝哥哥说打算等你满十五禅位与你。”五福忽然道。 番外六十九 我所命也 不过九岁的小团子听到自己母亲的话,苦哈哈的小脸瞬间就变得正经起来,王者气势凛然。 “母妃,是谁在皇帝哥哥那嚼舌根了?”团子眼神略带了些厉色。 五福瞧着,不禁轻叹。 在皇家里,就没有蠢笨天真的人,她的儿子也不例外,比起其余宗亲皇家子弟,他身份至为尊贵,也更容易引人侧目,所以他自小所受的教育,没有天真这一项。 不过短短两个字,禅位,他就想到了很多,是不是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挑动皇帝哥哥对他的猜忌,或者是对晋王府的猜忌了? “暂时不知,但你皇帝哥哥,如今仍没有子嗣,他自己提的。”五福没有隐晦的说。 儿子足够聪明,她遮遮掩掩反而不利他自己判断分析,干脆敞开了说。 果然,团子听了,浓眉轻皱:“小白叔叔不是去采药了?采到药回来,总能治吧。” “那药已经下了多年,他成亲三年,仍未生出子嗣,便是采到药,也未必……所以,他才会这么说。”五福道,其实她也知道,靳明栋为皇,少了那么一两分魄力,他足够仁善,但作为皇者,只有这个是不够的。 团子沉默。 “所以,不要怨时间不够用,今天后,你的时间,只会更少之又少。”五福摸了摸他的头:“若当真到那时,你皇帝哥哥仍无子,那这个担子,终是会落到你身上的。” 皇家,需要广衍皇嗣,开枝散叶,不会让无子的人为皇。 她甚至可以想到,不等到团子十五,只怕也会禅位,因为久久没有皇嗣出生,会叫朝廷不稳,人心不稳。 大燕开国八年,一切都已经步入正轨,越来越好,国家需要更为的稳固就得叫人看到希望。 但皇帝都大婚三年,却还没有子嗣降生,若不是他的身体叫几个重要的朝臣知道,压着己方底下的人造反,群臣早就炸了,毕竟他也只有一个皇后,是人都会想到是不是皇后不能生。 “当皇帝,更不能随心所欲,儿子,你要有心理准备。”五福轻声道。 团子叹气:“我所命也。” 五福噗嗤一笑:“小小年纪别装老成,快去洗澡换一身,身上臭死了。” 团子立即卸下老成,在她身边撒了一会娇,这才走出大帐篷,一出帐篷,他的笑脸就淡了下来,看向蓝天,叹了口气。 小七揽着剑站在帐篷边上,听到这声叹气,看向自家小主子,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刚才王妃和小主子的话他都听到了,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早早就注定了的。 “小七叔,我们的好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团子一边走,一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自当年回到北燕后,小七因为年纪上来了,就被拨到了团子身边做护卫,这些年,一直跟着他,亦兄亦友亦仆。 “既来之,则安之。”小七好半晌才憋了一句。 团子偏头看了一眼他,瞥了瞥嘴,心道你咋不说,我头上还有我爹,为什么偏偏就落到我头上了呢! 番外七十 无子 小团子自己知道为什么这事偏偏就落到了他的头上,因为打从他记事起,他那父王就生怕他跑了似的,天天在他耳边灌输好好学习,聪明点,省心点,他只给他当十五年的家就不当了,到时候能不能守好家业,看他自己能力。 为何? 因为他母妃,先不说她母妃性子是不喜安静的拘于一地的,而且生他的时候身子大亏损,以至于这些年一直养着,甚至都没能生出第二个孩子来。 如果这样,他这做儿子的还不省心给她惹麻烦,他爹怕是要把他赶出家门。 所以,不是团子自己要向上,是他那无情的爹,逼着他向上啊。 “去长生舅舅那里,对了,去把安哥也叫来,还有颜晟然,孟子瑄他们也叫到舅舅那。”小团子在自己的帐篷前转了个弯,去找他舅舅。 不能只他一个人苦,该动的都得给他动起来,班子,当然是自己培养的更趁手。 小七挥手,一个小太监立即跑去喊人。 而在皇帐中,开平帝回到自己的大帐,他的皇后张妍就迎了上来。 “在做什么?”开平帝任她服侍着净了手脸,就拉着她坐下,顺手拿起一卷书。 竟是一本山野志怪小说。 张皇后脸上一红,抢过那书扔在桌下,道:“皇上这么快就回了?” “看完皇弟比赛就回了。” “哦?世子是输了还是赢了?” “输了。不过皇婶说他赢了人心。”开平帝笑了笑,又道:“皇后,朕和皇婶说了。” “嗯?” “朕说等皇弟满十五了,就禅位给他。”开平帝看着她道。 张皇后微微一怔,很快就恢复了脸色,道:“皇上决定就好。” “你会不会怪朕?”开平帝叹道:“对不起,是朕让你承担了这流言蜚语,冤枉了你。” 大婚三年,没有子嗣,世人都认为是张皇后专宠无子还羡妒,谁让偌大后宫,就只有她一个皇后,并无其她嫔妃呢。 事实却是开平帝身子不妥,免了其她嫔妃受这罪,才没有选秀充盈后宫。 张皇后掩嘴一笑:“臣妾也不觉多冤枉,这点冤枉换得臣妾自在舒心,值了。” 后宫没有嫔妃,也就没有弯弯绕绕的斗争,自在得很,至于流言蜚语,有皇上站在她身后,她怕什么? “但是一直没有子嗣……” 张皇后道:“子嗣都看天意。皇上,若命中有,他们自会来,若无,那也是命中注定。皇上一心待我,有无子与臣妾来说,都无甚所谓。” 开平帝沉默片刻,道:“朕想过了,若是禅位了,就和你随着皇叔他们一起游历,看看这天下,你觉得呢?” 张皇后眼中一亮:“真的?” 开平帝点点头,笑道:“朕也没走出过京城呢!” 张皇后忍不住有点期待,他没走过,她又何尝走过,若真能看这天下,那必定比待在皇宫里数砖要快活了! 她喜欢外面的世界,所以也喜欢看那些山野志趣野史,若能走出去看看,是不是如书中说,那真是快哉。 开平帝看她脸上神色激动,不由一笑,内疚感微消,心头也有些快活起来。 番外七十一 禅位 五福很快就知道了开平帝为何说出禅位,也是因为朝堂有质疑的声音出现了。 中宫一直无子,皇帝自己又不充盈后宫,这就是个大问题,皇宫里没有下代皇嗣出生,大大不利于一个国家的发展,尤其大燕还是正欣欣向荣的发展着,无人继承哪是什么好现象? “最多能挺两年。”阿九对五福说。 两年后,若是一直没有皇嗣出现,朝臣也会逼他禅位。 五福心里满不是滋味,她对靳明栋,亦婶亦姐,实在是看不得他被逼迫。 “你老实说,他有子的可能性多大。”五福问。 “不出一成。”阿九知道她对开平帝的感情,不由硬着头皮说。 五福把手中茶盏扔出去,怒道:“该死的宋氏,真是死了都不叫人安心。” 阿九拥着她,连声安慰:“好了,不当皇帝他也不会过得不好,说不定更自在些。” 这些年的朝政,都是他和群臣理的,皇帝和个摆设没什么两样。 可话是这么说,五福心里仍有些不平。 “他退下来,团子也会让他一世荣华加身的。”阿九道。 “我知道。”五福脸上露出个苦笑:“我就是心里觉得有些不平。” 阿九无声的亲了亲她的鬓角。 …… 形势所逼,五福和阿九都默认了开平帝的意思,开始往帝王的路上引导儿子,不管是文武或是帝王心术,他都得习学,为将来做准备。 如五福所言,靳明曦这苦逼的娃再也没有玩乐的时间,他那对无良的父母正奋力逼着他成长。 这可把将他视为命根子的太皇太后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把阿九他们臭骂了一顿。 可骂归骂,她也知道儿子志不在此,只能寄望这唯一的孙子了。 太皇太后把先帝所剩无几的麒麟班子正式交给了靳明曦,而靳明曦则是让小七跟着统领,为接位下代统领做准备,不断的发展扩充新人,重新把麒麟卫发展到百官闻之色变的威势,此乃后话。 在靳明曦十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朝听政事,开始接触朝政,并带着人不断外出游历。 三年的时间,靳明曦几乎走遍了大燕,并揪出了几条国之蛀虫,小小年纪,言必信,行必果,行事英明果决,坚毅刚果敢,叫人心生佩服而生畏。 开平十二年冬,帝身体抱恙无子出,为大燕皇室着想,越过叔父摄政王,禅位于堂弟靳明曦,结束了自己的帝王生涯,众臣均无异议。 开平十二年末,靳明曦以十三岁的年岁顺利登基,于来年改年号启平,封退位的开平帝为凌王,在众臣辅佐下,振兴大燕,征战西北,开疆拓土,使万国臣服,在位时长达六十余年,被后世称启平帝。 启平三年九月,启平帝大婚,摄政王还政启平帝,被尊封为太上皇,母为圣母皇太后。 启平四年开春,太上皇挟皇太后周游列国,走西域,扬帆出海,为大燕带回更多粮食种子及许多闻所未闻的物品,把大燕推向太平盛世。 终章 阿九很不满! 当初明明想着是要带着心爱的老婆二人世界,周游列国的,可这屁股后面跟着的一串,算是什么? 侄儿侄媳,说是要为大燕著书,所以得外出采风,好吧,采风就采风,为何要跟着他们走? 哈,有个照应? 侍卫难道是养着白吃干饭的?就不能照应了? 阿九不满,可看着明显比在皇宫当个皇帝要快活的侄儿,那张明朗的笑脸,他驱赶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人家连皇帝宝座都让给你儿子了,还不让人跟一跟? 凌王靳明栋仿佛怕叔父赶自己两口子下船似的,连忙扯了妻子张妍回船舱,道:“我画个画,你给我调色。” 张妍笑着应了。 阿九眼神不善的看着两人逃了,视线瞥向另一方,更是恼。 凌王好歹是把皇位让出来的人他不好发作,那这贵爷是要做什么跟着? 看他装模作样的拿根鱼竿,这不务正业的样子,叫人瞧着就烦,人家颜尔还有闻老四都在朝中替他儿子卖力呢。 就贵爷这人,老婆不娶,正事不干,跟着他们夫妻后头做跟屁虫,忒讨厌! “你男人,怕是要把我瞪出个洞来,那眼神跟淬了毒似的。”贵爷若无其事的装作没看到阿九的眼神,对身边的五福说。 五福一身便服,咯咯的笑:“你非要当这个十二瓦的夜明珠,他当然不爽了!” “十二瓦?” “就是亮得让人不忍直视的!”五福耸肩道。 贵爷斜斜的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道:“哼,这又不止我一个夜明珠。”他看向站在甲板上一身白衣飘飘的谪仙人一样的花无双,道:“你花舅舅,莫不是想跳海?都站老久了。” 五福噗嗤一笑。 “我还没老,耳力好得很。”花无双头也不回的说:“我要是想跳海,一定会把你也拖下去的。” 贵爷嘴角一抽,得,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他专心垂钓。 “都坐好久了,是不是该回穿船舱里歇着?会晒得脸疼的。”阿九拿了一杯茶递到五福嘴边,温柔的道:“多喝点水。” 五福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道:“太阳也快下去了,不晒。你也坐着,错过了日落可别怨我。今儿天气好,日落一定很美。” 阿九便坐在了她和贵爷中间。 这小心眼,让贵爷翻了个白眼。 紫玉带了人送了不少鲜果茶点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抿嘴一笑。 日落西斜,火红的落日在水平线上挂着,染红了整个天际,五彩的云映在海面上,如同一幅绚丽的画卷。 “日落黄昏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有人陆续从船舱走出,各寻了个位置,或坐或靠或倚着,看着那红日落在水平线上。 贵爷也不做那讨人嫌的,径直挪到了花无双那边斜倚着船的栏杆,手里拿了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又递给花无双。 花无双无声接过抿了一口。 五福看着,眼中笑意浓。 阿九看她笑,也跟着笑,伸手搂着她的肩膀,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头亲了她一口。 “数年如一日,与你共黄昏,真好。” “是啊,真好。” 那一年,遇见你,从此纠葛不断。 那一年后,然后,相扶相守相知过了很多年。 与你共黄昏,与你同缠绵。 来此一遭,遇你,甚幸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