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养成手册》 001、捡到个人 江南的冬天,下着鹅毛大雪,湿冷的风直往衣襟里钻,冷的人瑟瑟发抖。 一行车队缓缓驶入了江城。 沾满了泥土的车轮,压在厚厚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半旧的马车里,一个穿着厚厚冬衣的妇人探出身来,皱着眉头前后扫视了一眼,又冷的缩了回去。 “这该死的老天,怎么这么冷!” 同坐在马车里的汉子,被刚刚溢进来的冷风一吹,浑身一抖,离车里的火炉又坐近了些。 听见妇人的话,他吐了口唾沫,神情愤愤。 “谁知道,这么一搞,咱们的生意也得受影响。” 说到生意,妇人刻薄的脸上,多了抹古怪的笑。 “嘿,当家的,你肯定没想到,我们前几日抓到的那个小崽子,身上值钱的东西还不少呢!” 汉子不以为意,“嘁,那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身上的东西自然值钱。” “是啊,可惜,到了我们这,管他是什么人家都没有用,唯一的作用,就是给我们赚钱!” 妇人抹了抹头发,笑的贪婪。 * 某间暗黑不见一丝光线的地窖,一群半大的孩子被关在这里。 他们已经被关了好几天了,每天吃的是剩饭剩菜,时不时还要遭受毒打。 再加上天气寒冷,他们没有御寒的衣物,好几个孩子发起了高烧,烧的迷迷糊糊。 狭小黑暗的地窖中,孩子的咳嗽声,迷糊的低语声,害怕的啜泣声,以及饭菜馊掉发霉的难闻气味,让人难以忍耐。 黑暗中,某处角落里,低不可闻的稚嫩嗓音,不知疲倦的重复响起。 “不能睡……我不能睡……” “我要活着……” “要给爹娘报仇……” “不能睡……” 喃喃低语的,是个约莫八九岁的孩子。 只是他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 略显稚嫩的脸上,满是不正常的红晕,唇色苍白,冷汗直冒,喉咙间还有着难耐的呻吟声。 一看就是病的不轻。 若是换在别处,这般年纪的孩子病了,肯定是父母娇宠着,哄着他吃药入睡,可在这一方地窖里,这样的孩子竟然有六七个之多。 咯吱—— 地窖门被打开。 一阵烛光,从地窖口透了进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人的脚步声。 刻薄妇人和吝啬汉子下了楼梯,借着烛光看清了地窖里的情况。 一看见几个病重的孩子,妇人就骂骂咧咧的怒骂了起来。 “呸,一群赔钱货,老娘可没钱给你们治病,熬得过就熬,熬不过早点死了了事,别传染给其他人!” 在她眼里,这些孩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死一个就等于是在她身上割肉,能不心疼么? 至于给他们治病? 不可能,治病花的银子,比他们能卖的钱还多呢! 汉子也低低骂了几句,在地窖里走了一圈,将几个病重孩子的模样记了下来。 放了些冷掉的吃食和清水,两人又缩着身子上去了。 等那抹代表着光明的烛光,消散在这狭窄的空间,渐渐回归的黑暗,如同打开了某种开关。 地窖里的孩子们,凡是还能动弹的,全都爬了起来朝着吃食和清水摸去。 黑暗中,一阵狼吞虎咽声响起。 发着高烧的孩子,听着周围的动静,一双清冽的眸子,在黑暗中亮的惊人。 他撑着疲软的身子缓缓坐了起来,尽量忽视头昏脑涨的难受感,用手撑着地板,缓慢的朝着食物靠近。 “我不能死……” “我要活着……” 这是他今天第多少次说这句话? 好像是…… 第五十二次? 也许吧,他早就记不清了。 * 这样的生活,又持续了几天。 直到妇人和汉子再一次下地窖。 “呸,这个赔钱货,竟然死了!” 本来淡漠的汉子,留下吃食后突然一脚踹在了某个孩子身上。 妇人急走两步到他身后,皱着眉将那孩子翻了过来。 躺在地上的孩子,早就全身僵硬,没了呼吸。 “晦气!当家的,把这赔钱货拉出去埋了吧!”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好像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打量的目光,又在其他几个病重的孩子身上扫了一眼,轻哼道。 “我跟你们说,到了这你们就别想出去,看见没,不好好活着,他就是下场,反正死了也就是挖个坑的事!” 一群孩子害怕的往后缩,连日来的经历,早已让他们对眼前的妇人畏惧不已。 她只是站在那,比什么洪水猛兽还要来的可怕。 对孩子们的反应,妇人也不意外,用吊三角的刻薄眉眼,睨了众孩子一眼,就和汉子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连同那个孩子的尸体一起。 待两人走后,似乎是看见同伴的悲惨下场,联想到了自己,几个胆子略小一点的孩子,低低啜泣了起来。 “我想回家……” “我想娘亲了……” “我以后再也不嫌弃家里的馒头不好吃,也不闹着要吃肉了,我想回家……” 哭声渐渐传染开来,悲戚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地窖。 发着高烧的孩子麻木的听着众人的低语啜泣声,无声的扯了扯唇。 家么…… *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去那个孩子的病,真的传染给了其他人。 接下来几天里,病重的几个孩子,一一死去。 每天妇人和汉子下来的时候,总能发现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两人的怒骂声,好几天不曾间断过。 五天后,还活着的只剩下那个发高烧的孩子。 只可惜,他也变得迷迷糊糊,连去拿吃的都做不到。 躺在角落里发出不知名的低吟,眼角还不时有泪水流下,呼吸也渐渐微弱起来。 他什么都已记不得…… 只记得,娘亲最喜欢给他做香甜的桂花糕,爹爹会让他坐在脖子上骑马马,院子里有很大一棵桂花树,家里的被子很暖和…… 迷糊中,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当家的,这个也快断气了。” “算了,干脆也拖出去埋了吧,省得传染给其他人。” “行吧,快搭把手!” * 因着连日落雪,江城的街上人烟稀少,除了街边的铺子之外,就只剩下几个小贩摆着摊子,卖些热乎的吃食。 一辆马车从街上驶过,咯吱咯吱的声音,惹得树上落下一堆积雪,砸在街边的雪堆上,鼓起了一个小雪包。 忽然间,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扯着嬷嬷的手,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望着街边的包子摊,咽了咽口水。 “嬷嬷,我想吃包子。” 这是个模样极为可爱的小姑娘,身高才刚刚及身边嬷嬷的腰,穿着一身白色的兔毛绒边的小袄,头发梳成两个小团,上面挂着同色的毛绒发饰。 光是这毛茸茸的一身,就让见的人心软成了一团,更别提她还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舒嬷嬷心中一软,“好,小姐等着,嬷嬷这就给你买。” 她本要独自去买,小姑娘却紧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望着她。 “卿卿也要去。” 这么软乎乎的小姑娘,舒嬷嬷哪里狠得下心说拒绝的话,为她将白兔毛的斗篷围紧了些,顺从的将小姑娘抱了下来。 马车恰好停在包子摊边,舒嬷嬷走了两步,跟卖包子的小贩交流了起来。 她身后,小姑娘手捧着一个小暖炉,乖巧的站在那,雪白的一身跟身后的雪景映衬在一起,俏生生的像个雪娃娃。 周围路过的行人,四周摆摊的小贩,看到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姑娘,都会忍不住露出善意的微笑。 小姑娘也不害怕,每当有人看她,她就弯着眸子浅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和一对小虎牙。 那卖包子的小贩见着这一幕,忍不住想起了自家才五岁的女儿,装包子的手再次一伸,又多夹了两个包起来。 “天气冷,小姑娘喜欢吃,就多拿两个。” 舒嬷嬷接过,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多谢。” 付了钱,舒嬷嬷再次牵起了小姑娘的手,想要扶着她上马车。 只一瞬,柔软的小手轻轻挣脱,从她手里滑出,舒嬷嬷脚步一顿,低头关切问道,“小姐,怎么了?” 小姑娘抱着小手炉,直愣愣的望着前方,“嬷嬷,那里……” 舒嬷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不远处的雪地里,躺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这场雪已经下了两天了,地上早就被雪覆盖,那道瘦小身影,也不知是何时待在那的,如今只剩一半身子还露在外面。 她不住一惊,“那是一个人?” “嬷嬷,他好可怜,天气这么冷,他肯定没吃饭,我们把热包子送给他吃好不好?” 望着雪地中的那道瘦小身影,小姑娘咬了咬唇,明亮的眸子透着祈求。 小姑娘心善,这是好事,舒嬷嬷笑着点头,“好。” 大手再次牵着她,朝着那道瘦小身影走去。 当停在那道身影前时,小姑娘欢快的从舒嬷嬷手中接过了油纸包的热包子,蹲下身子,扯了扯地上人的脏乱衣袖。 “喂,小哥哥,快醒醒,卿卿请你吃热包子,吃完就不冷了。” 她的嗓音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软糯,扯衣袖的动作也十分轻柔,可几番动作下来,躺在雪地里的身影,却毫无反应。 小姑娘唤了半响,都不见有人搭理她,眼里多了些湿意,可怜兮兮的抬眸看向舒嬷嬷。 “嬷嬷,小哥哥睡着了。” 舒嬷嬷心中微叹,之前小姑娘的动作,她都看在眼里,这小乞丐哪里是睡着了,分明就是…… 那种话她也说不出口,面对小姑娘期待的眼神,她认命的蹲下身,无视小乞丐身上的脏污,探了探他的额间。 入手处,一片火热,即便是这么寒冷的天,那额间的温度也烫手的很。 舒嬷嬷摇了摇头,“小姐,他病了。” 还病的很厉害,快死了。 “病了?” 小姑娘啃着大拇指,眼里水润的湿意更重了。 “嬷嬷,那我们给他治病好不好?生病可难受了。” 她以前生病的时候,娘亲都会抱着她,这个小哥哥好可怜,这么冷的天,竟然躺在外面,也没人喂他吃药。 “好。” 面对这双单纯清澈的眼,舒嬷嬷总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在只是一个小乞丐罢了,府里也不缺这点银子,救下便救下吧。 “柳鹰,将这个小乞丐背马车上去。” 赶车的马夫,听见舒嬷嬷的吩咐,连忙下车将小乞丐背上了马车。 马车,再一次缓缓朝前行驶。 只是,这一次街边少了一个瘦小身影…… ------题外话------ 软萌女主vs腹黑男主,实力宠妻,你值得拥有! 002、一家四口 苏府。 舒嬷嬷三人一回来,就被下人迎了进去。 瞧见柳鹰背上的身影,府中的下人忍不住偷偷的打量着。 姑娘出去一趟,怎的带回来个人? “柳林,这个孩子是小姐救下的,你帮他梳洗一下,再请个大夫给他看看。” 舒嬷嬷率先吩咐了下去,望见小姑娘依依不舍的脸,柔声安抚。 “小姐,老爷夫人还有少爷都在等你用膳呢,有柳林在,等你用完膳,再去看他好不好?” 小姑娘水润的眸子,巴巴转向柳林。 见小姐望来,眼里水光盈盈,好似他不答应就要哭出来一般,柳林腰板一挺,连忙拍胸脯保证道。 “小姐放心,我肯定好好照顾他!” 小姑娘终于放心了,又瞅了眼柳鹰背上昏迷的少年,由着舒嬷嬷拉走了。 主院里,一家三口早就入座,就等着他们家的小公主。 一瞧见和舒嬷嬷携手而来的苏曼卿,曾云柔笑着朝小姑娘招了招手。 “卿卿快来,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清蒸鲈鱼。” 曾云柔是个温柔的女人,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容颜不减当年。 除去身上岁月沉淀的气质更浓重之外,身形容貌宛如二十几岁的女子一般。 正是如此,她与夫君的感情十年如一日,夫妻二人恩爱不改,先后生下一子一女。 苏曼卿是小女儿,在家中格外得宠。 “娘亲~” 苏曼卿眸子一弯,小身子扑进曾云柔怀里,脸颊蹭了蹭自家娘亲的胸脯,小模样伶俐的不行。 一旁被忽视的苏志远忍不住咳了咳,“就知道娘亲,我呢?” 苏曼卿咧开嘴,歪着头甜甜唤了一声,“爹爹~” “嗳!” 苏志远顿时满意了,笑的格外开怀。 这一辈子,他最满意的一件事,就是生了个懂事的闺女,乖巧讨喜惹人疼,十足的贴心小棉袄。 瞧见自家夫君的幼稚行为,曾云柔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在自家闺女面前争宠,也不怕被人笑话!” 苏志远在外是响当当的硬汉,可在自家夫人面前,底气永远不足。 被那双水润的美目这么一瞪,百炼钢也化成了绕指柔。 他苦下脸,连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夫人用膳,用膳。” 说着,还不忘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曾云柔面前的碗里。 望着爹娘恩爱的日常,缩在曾云柔怀里的苏曼卿,眨了眨水润的眸子,看向了自家哥哥。 苏江庭黑着脸,表示自己不是很高兴…… 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打断了爹娘的眼神交流。 “爹,你夹的鱼肉,是我挑好刺准备给卿卿的!” 要给娘亲献殷勤,也得夹菜碗里的吧,从他这夹算怎么回事? 苏志远一瞅自家儿子面前的碗,里面装的都是挑好刺的鱼肉,在碗旁边,还有着一小堆鱼刺摆在那。 他轻咳一声,别开了脸装糊涂。 “是吗?那可能是我夹错了,没事,反正卿卿一个人吃不完,孝敬你娘亲也是应该的。” 苏江庭直翻白眼,不想搭理自家这个糊涂爹。 借口是好的,可惜苏志远忘了,他的宝贝闺女一向实诚。 苏曼卿从曾云柔怀里伸出小脑袋,小手戳了戳自家爹爹的腰。 板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一本正经的纠正道,“爹爹说的不对,卿卿吃的完。”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模样,格外的呆萌,明明就是个小团子,偏偏要装老成,奶声奶气的表示自己吃的很多。 苏志远的心都快萌化了,哪里还有什么立场,连连点头赞同道。 “对对对,是爹爹说错了,咱们卿卿已经六岁了,食量也比以前大了,是吃的完。” “嗯,卿卿吃的完。”小姑娘郑重的点头,再次重复。 好像生怕鱼肉再被抢了一般。 父女两的对话,简单却温馨,曾云柔的心软成一团,面上的笑容也越发粲然。 “好了,有什么话等下午再说,卿卿刚回来,也该饿了。” 听见这话,站在桌旁,一直未出声的舒嬷嬷,适时上前给四人布菜。 苏曼卿面前摆放的除了碗筷,还多了一个勺子。 她从小就独立,饭总是自己动手吃,也不需要人喂。 今日的动作更是快了几分,看的苏江庭都有些担心,生怕她呛着噎着。 “卿卿你慢点吃,小心噎着。” 曾云柔端着一小碗汤,止住了她吃饭的动作,递碗过去喂了一口。 小姑娘嘴里全是饭粒,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两个小包,本就圆润的脸蛋,更像包子了。 喝了口汤,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她将碗筷一放。 “爹爹、娘亲、哥哥,我吃饱了,先回房了!” 从椅子上跳下来,迈着一双小短腿就跑,急切的不行。 “卿卿,你慢点,小心摔着!” 苏江庭急急忙忙出声提醒,他觉得自己有了妹妹之后,操的心比爹娘还多。 可妹妹这么乖巧可爱,怎么操心都依然觉得不够。 小姑娘已经跑远了,听见哥哥的话,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知道啦!” 一转眼,那抹小身影消失在了院门口。 曾云柔古怪的看了苏志远一眼,试探问道。 “夫君,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卿卿似乎有些不对劲?” 往常女儿虽然活泼,在他们面前却是乖巧得很,吃饭时也极少先行离开,难道是今日上午出门,遇上了什么事? 这么一提,苏志远也觉得古怪起来。 “对哦。” 他家宝贝闺女,那么贴心,怎么可能连爹爹都不要,直接就跑了? 两夫妻的视线,顿时落在了舒嬷嬷身上。 今日上午,是舒嬷嬷陪卿卿出的门,想必发生了什么,也只有舒嬷嬷知道。 舒嬷嬷的确知道,今日府里唯一的区别,不就是多了个人么? “小姐今天回府的时候,在路上救了个小乞丐,外面天寒地冻,那乞丐发着高烧,我便自作主张把人带回了府。” 她斟酌着用词,语气小心翼翼,生怕老爷和夫人会不高兴。 虽然她也清楚,自家老爷和夫人,都是心善的人。 “哦?救了个乞丐?” 苏志远点头,面上多了些笑意。 “我家卿卿果然心善。” 救个人是小事,只要不是卿卿有什么事就行。 曾云柔也没意见,“竟然救回来了,那就好生照顾着吧,等病好了再做打算。” 舒嬷嬷松了口气,连声应是。 003、自己的东西自己管 苏曼卿一路小跑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问柳林。 “小哥哥呢?” 柳林指了指房间,面上还带着些古怪,忍了忍,他还是没忍住,问道。 “小姐,这小公子你是从哪带回来的?” 从哪能捡到这么好看的孩子? 这副长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乞丐啊…… 小姑娘急着见小哥哥,压根没听见他的话,三两下钻进了房间,撑着床沿探着小脑袋往里看。 “唔……” 床上的少年,穿上了干净的里衣,洗去污垢,露出了一张白皙清秀的小脸。 双眼紧闭,眉眼如画,睫毛挺翘纤长。 要不是略苍白的唇色,以及凹陷的双颊,只怕没人能把他跟之前那个脏兮兮的乞丐,联想在一起。 苏曼卿揉了揉眼睛,小嘴张成了圆形。 “这是小哥哥?” 她捡回来的,明明是个脏兮兮的小哥哥…… 随后跟进来的柳林点了点头,要不是人是他亲自帮忙梳洗的,衣赏是他帮忙换的,只怕他也会以为是被换人了。 倒不是说这么好看的孩子他没见过,只是前面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跟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公子差别太大,以至于他有些接受无能。 得到肯定回答,小姑娘咬着唇不语,许久才握了握拳,笃定道。 “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是遇上坏人了!” 娘亲说,外面的坏人就喜欢小哥哥这样长得好看的孩子,因为能卖好多钱! 柳林跟着点头,“肯定是!” 他之前帮小公子清洗身体的时候,看的清清楚楚,小公子身上有着不少伤痕,青紫交加,像是被人打出来的。 而这小公子其他部位的皮肤,娇嫩无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所以他定是遇上了人贩子,才会沦落至此。 一大一小站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少年,好似在观赏什么珍宝一般,脸上还挂着惊叹又复杂的神色。 苏志远、曾云柔和苏江庭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三人听舒嬷嬷说,苏曼卿救回来个乞丐,又关心的连饭都不吃了,便想着来瞧瞧。 谁知一进来,看见就是床上眉清目秀的少年。 夫妻二人皆是一惊,“这就是卿卿救回来的孩子?” 不是说是个乞丐? 哪有乞丐长得这般好颜色? 听见声音的苏曼卿回头,“爹爹、娘亲、哥哥~” “嗳,卿卿快过来。” 曾云柔招手,蹲下身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这才跟自家夫君商量道。 “这孩子想必是碰上了什么坏人,才会晕倒在路边,夫君你派人去查查看,想办法寻找一下他的家人,免得他父母着急。” 以她的眼界,自然能看出这孩子的不凡。 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自小养出来的身段,与普通人家的孩子,是完全不一样的。 “夫人放心,我等会就差人去查查。” 苏志远应下,又多打量了少年几眼,当看见他手臂上的淤青时,眸光顿时一缩。 良久,他收回视线,摸了摸苏曼卿的小脑袋。 “咱们卿卿要乖,千万不能学这个哥哥,一个人出门万一被坏人骗了去,坏人就会打你,你瞧这个哥哥身上的伤,可疼了。” 作为一个女控老父亲,任何时候,他都不忘记找反面教材告诫自家闺女。 苏曼卿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定定的瞧着少年手臂上的淤青,猛地一个哆嗦,直往娘亲怀里钻。 “卿卿乖,卿卿不一个人出门,卿卿不要被坏人打。” 苏志远满意了,搭在女儿头上的手,又顺势揉了揉。 “这就对了,卿卿真乖。” 他就说,他家宝贝女儿最听话了。 曾云柔美目一瞪,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别老吓孩子,卿卿才六岁,懂什么坏人不坏人!” 没看见女儿被吓着了? 万一把女儿吓坏了怎么办? 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苏志远,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爹娘日常斗嘴,苏江庭的注意力却全在别处。 “爹娘,这个少年是卿卿救回来的,不过到底是男子,不如让他先搬到我院子里住着?” 男女七岁不同席,江城虽不是很讲究男女之防,也得多注意一下才行。 他不想带坏了卿卿。 这个提议很有必要,苏志远和曾云柔正要点头,就被自家闺女拉住了衣袖。 小姑娘撅着嘴,一双杏眸睁的又大又圆。 “小哥哥是我带回来的,要跟我住在一起!” 苏江庭试图跟妹妹讲道理。 “卿卿乖,你是姑娘家,他是男孩子,住一起不好。” “不要,小哥哥是卿卿带回来的,娘亲说了,自己的东西要自己管好,他就是卿卿的。” 苏江庭窘,东西和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 可看着妹妹固执倔强的小模样,他实在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面对一个几岁的孩子,他要怎么解释,人和东西要分开来理解? 解释的通么? 曾云柔也被女儿这有板有眼的郑重模样,搞得一愣。 自己的东西要自己管好? 额,这句话还真是她告诉女儿的…… 将自家夫人为难的样子收入眼底,苏志远适时帮忙解围。 “要不,就让他住卿卿这吧,反正两人都是孩子。” 有妹妹的言论在前,这会苏江庭哪里还敢有意见,闭嘴默认了。 不然,他怕自家宝贝妹妹,等会就要缠着他,跟他来一场自己的东西该不该自己管的辩论会了…… 如了她的愿,苏曼卿开心的露出了笑脸,弯起的眸子里星光点点,看的苏江庭酸涩不已。 自家妹妹一向乖巧听话,这一次竟然因为这个不知从哪来的臭小子,而拒绝了他的建议。 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 夫妇二人,与苏江庭离开之后,就只剩下苏曼卿一个人守在房里。 许是偌大的苏府,只有她一个小孩子,对这个被捡回来的小哥哥,她充满了好奇心。 哪怕人还晕着没醒,她也磨磨蹭蹭的在房间里拱来拱去,就是不愿意走。 柳林煎药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趴在床沿处睡着了,粉嫩的小脸泛着浅浅红晕,小嘴微张着,还时不时的嘟囔两句。 他摇头好笑,想了想,放下了药碗,将人抱上了床,盖上了被子。 冬天睡着了容易着凉,小姐竟然这么喜欢这个小公子,干脆就让他们待在一起睡好了。 给昏迷的少年喂了药,又收拾好东西,柳林看了一眼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孩子,笑眯眯的端着碗出去了。 ------题外话------ 卿卿:娘亲说,别人的东西我不要,自己的东西要管好! ps:这句话我家四岁的小妹妹天天念叨,幼儿园的老师教的…… 现实版的,我家阿姨和小妹妹的日常—— 阿姨:媛媛,去帮妈妈把小板凳搬过来。 我家小妹妹(窝在沙发上玩玩具,听见她妈妈的话,猛地坐直身子,一双手放在背后摆好,用念书的口气,一板一眼,奶声奶气):老师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阿姨:…… * 阿姨:媛媛,这个玩具妈妈收起来了,不玩了,吃饭了。 我家小妹妹(参考上面,一样的行为):老师说了,别人的东西我不要,自己的东西要管好! 阿姨(哭笑不得):那你自己收? 我家小妹妹:嗯! 然后自己动手收拾的一团糟,还死活不要人帮忙。 每次去她家玩,看到这种场景,都笑的肚子疼,哈哈哈~ 004、有凤名珩,落魄世子 凤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一睁开眼,落入眼里的就是一片青色帷幔,那绵软光滑的丝质,让他有些出神。 这是哪? 他不是应该在黑暗的地窖里么? 动了动酸软的胳膊,却蓦地感受到一阵重量,他偏过头,就看见一个粉嫩的小姑娘,趴在床边睡得正香。 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小姑娘脸蛋上浅浅的红晕,皮肤白皙细腻,柳眉弯弯,闭着的眼睛睫毛又翘又长,像一把小刷子。 这会她的小脑袋,正隔着一层被子压在他的胳膊上,难怪他抽不动手。 凤珩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将房间里的环境打量了一遍,终于弄清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似乎得救了? 从那对恶人夫妻手中逃出来,自然是好事。 可一想到,他现在还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住这么舒适的房间,而爹娘却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他又忍不住怨恨起来。 怨恨老天不公,好人不长命,反受奸人所害! “咦,小哥哥你醒了?” 酣睡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揉着惺忪的眼,激动欣喜的望着他。 这双杏眸,还带着水润的湿意,宛如清澈的湖水,一眼就能望见底。 太过清澈的眼神,似乎映照出了他内心的不堪。 凤珩不禁敛下眸子,避开了她的视线。 苏曼卿没有看出他的躲闪,满心都惦记着小哥哥醒了的事,一把跳下椅子,往房间外跑去。 软糯的嗓音,响彻了整个院子。 “嬷嬷,嬷嬷,柳林,你们快来,小哥哥醒了!” 不一会儿,舒嬷嬷和柳林就进来了。 两人先是朝床上望了一眼,见凤珩果然醒了,这才跟苏曼卿道喜。 “小公子醒了,小姐你总该放心了吧。” 两人会这样说,是因为自从救回这孩子后,小姐就天天守在这里。 每次大夫过来看诊,或是柳林给他喂药时,小姐就会咬着大拇指,可怜巴巴的问道。 “小哥哥为什么还不醒?卿卿想跟他玩。”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老爷夫人和少爷,都有点吃这位小公子的醋了。 现在好了,人醒了,小姐也不用担心了。 “嗯嗯。”苏曼卿直点小脑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上的凤珩,眼中的喜意,灿若星辰。 小哥哥醒了,以后就有人跟卿卿一起玩了!真好! 舒嬷嬷和柳林对视一眼,皆是好笑的摇了摇头。 “小姐,小公子昏睡了这么久,也该饿了,我和柳林去准备些吃食。” 小姐明显就是想跟这小公子说话,他们在这碍事可不好。 两人一走,小姑娘就扑腾的爬上了床边的椅子,乖乖坐下,歪着头提问。 “小哥哥,你还痛么?” 她指了指他露在外面的手臂,那里还有一道浅浅的青痕。 凤珩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心里有着防备,对眼前这个单纯的小姑娘,他也做不到置之不理。 也许,是因为她救了他? 见他点头,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圆圆的杏眸弯成了月牙,“那小哥哥你叫什么啊?” “凤……珩……” 凤珩抿了抿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实诚。 这个名字放在以前尊贵无比,可现在,就只是一个低微的逃犯。 他担心的是,这样显露身份,被有心人知道了,会不会连累到她? 苏曼卿全然不知道他的担心,兴致冲冲的介绍自己。 “小哥哥,我叫卿卿哦,娘亲说了,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了,小哥哥以后要陪卿卿玩哦!” 苏府只有她一个小孩子,舅舅家的姐姐都不喜欢她,所以她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小姑娘满心都是有了玩伴的欣喜,这份欣喜也传染给了凤珩,他不禁点了点头。 他如今无处可去,以这小姑娘单纯的性子,她的家人必定也都是和善之辈,留在这,是他如今最好的出路。 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太好了!小哥哥你会放风筝么?会写大字么?叠花灯呢?” 心中激动,苏曼卿的小嘴里,一刻不停的蹦出好几个问题来。 她还记得,今年春天的时候,哥哥带她去舅舅家玩,除了哥哥和二表哥,其他人的风筝都飞不高。 在她眼里,能让风筝飞高高的人,都厉害极了! 还有上元节黎家姐姐叠的漂亮花灯,木家姐姐会写很漂亮的大字! 她接触的人不多,只知道能做到这些的,都极为厉害。 所以这会见了凤珩,忍不住就想问问他会不会。 要是小哥哥会的话,她就能跟那几个讨厌鬼表姐炫耀了! 小姑娘满眼都是期待的意味,直勾勾的望着他,等待着答案。 面对这样炽热的视线,凤珩突然有些羞愧,因为她说的这些,除了写字之外,他都不会。 “我只会写大字。” 放风筝、叠花灯之类的,都是平民孩子常玩的东西,他从小都忙着读书识字,学武骑马,哪里会这些? “啊……” 杏眸里明亮的光弱了些,笑容也淡了许多,小姑娘有些怏怏的。 她最喜欢的是放风筝,可是小哥哥不会…… 失落之后,望着凤珩垂下的眸子,她突然又后悔了。 小哥哥已经很可怜了,她不能再惹他伤心。 她扭了扭身子,连忙去拍凤珩的手背,学着自家哥哥平常安慰她时的模样。 一本正经,奶声奶气的安慰道。 “小哥哥别伤心,会写大字就已经很厉害了!卿卿什么都不会呢。” 被这么一安慰,凤珩心里那一丁点的羞愧,也消散无影,反而哭笑不得起来。 什么时候,他堂堂凤家世子,还需要一个小姑娘来安慰了? 还是安慰他不会放风筝和叠花灯? 虽然有些怪异,可感觉似乎还不赖的样子…… 遵循内心的顺从,他露出了几个月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那我以后教你写大字,你教我放风筝,好不好?” 半大的少年,眉清目秀,一笑起来眼里好像有光,整个房间都跟着明亮起来,苏曼卿呆呆的看着他,狠狠点了点小脑袋。 “好!” 两个孩子,一个在床上,一个坐在床沿。 一高一矮,一大一小。 相视而笑的场景,像极了一副温馨的画卷。 005、喂粥 房间里说话声弱下去之后,舒嬷嬷敲响了房门,端着吃食进来了。 将一方矮榻摆上床,几样吃食被摆在了凤珩面前,一小碗鸡丝粥,一碗清鸡汤,一碟青菜,外加一把白瓷的勺子。 舒嬷嬷解释,“大夫说你身体还虚,不能吃太过荤腥的食物,所以让我准备了这些。” 她担心凤珩会以为,她们是在苛待他。 毕竟,这个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她怕自己不经意间的行为,伤了他敏感的自尊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谢谢嬷嬷。” 凤珩腼腆的笑了,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干净美好,一如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讨喜的很。 舒嬷嬷就喜欢这种善解人意的孩子,乖巧懂事,不用刻意解释,他就能体会你的苦心。 就像她家小姐,心善机灵。 两人性子这么相似,难怪小姐喜欢他。 想到这,舒嬷嬷的目光越发温和,“凤公子快用吧,若是不够,厨房里还有。” 凤珩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白瓷勺子,缓缓搅动了碗里香浓的鸡丝粥。 碗中的粥选用的是小米熬制,颗颗晶莹剔透,混着细细的鸡肉丝,上面还铺着一层嫩绿的葱圈,看起来极为可口。 这么一看,他突然就饿了。 被那对恶人夫妇抓走之后,他就没吃过一顿正常的饭菜,不是冷掉的残羹剩饭,就是硬的咯牙的白面馒头。 他娇生惯养惯了,以前在京城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一顿饭最起码也要八个菜起步。 而如今,有了对比,这么一碗他平常看不上眼的鸡丝粥,都让他觉得无比珍贵。 唇边溢出一丝苦笑,凤珩强行让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过往,低下头握着勺子认真的吃了起来。 他吃粥的动作不慢,不过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并不显粗鲁。 舒嬷嬷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个孩子的教养不错,跟小姐在一起玩耍,应该不会教坏小姐。 凤珩昏迷的这几天里,苏志远已经派人去查过他的身世了。 有用的消息没查到,只知道他是从一个人贩子手里逃出来的。 他的亲人、家世,一无所知。 找不到凤珩的家人,他自然只能留在苏府,毕竟这么一个孩子,苏志远也做不到将人赶出去任其生死。 大不了,就留下他给宝贝女儿当玩伴好了,反正卿卿喜欢他。 不过玩伴这种事,也不是随随便便定下的。 苏家夫妇,在女儿的事上一向吹毛求疵。 用苏志远的话来说,就是: 我家卿卿还小,是好是坏都分不清,万一被人带坏了怎么办? 所以,考察凤珩的为人心性,很有必要。 他们可不想白养一个陋习满满,又心胸狭窄的人。 而这个考察的任务,负责的就是舒嬷嬷。 眼下,凤珩已经过了第一关。 凤珩低头顾着吃粥,一小碗一会儿就解决了,见他意犹未尽,舒嬷嬷又送来了一碗。 这一次,凤珩的动作慢下来许多,时不时的还会停下喝口鸡汤。 他的一举一动,都十分赏心悦目,床沿边的小姑娘看的两眼发亮,杏眸里炽热的光灼热的烫人。 凤珩被她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喝粥的动作也继续不下去了。 他总觉得,让她看着他吃,好像苛待了她似的。 偏头看了小姑娘一眼,他举了举勺子,问。 “你也想尝尝么?” 小姑娘直点脑袋,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果断答,“想!” 小哥哥吃的好香,想吃! 那双眸子里的水光太过明亮,以至于他被迷了眼,根本升不起拒绝她的念头。 都没来的及想,他的手已经从自己碗里舀了一勺鸡丝粥,递到了她嘴边。 小姑娘一口吃下,腮帮子鼓动了几下,咽了下去。 毫不犹豫的夸赞,“好吃!” 明明这个粥,她每天都吃的,为什么小哥哥碗里的比她平常吃的甜? 床上的少年,耳垂蓦地红了,捏着白瓷勺子的手指,也不自觉紧了几分。 这是他第一次喂人吃东西。 特别是—— 这把勺子,还是他自己吃过的。 盯着被子的一角,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视线从被角转到矮榻,又从矮榻转到装着粥的小碗。 转来转去,就是不敢抬眸去看小姑娘的明亮的眼。 或许是心虚,或许是羞赧。 总觉得这种行为,不是他能做出来的。 太过……轻浮…… 苏曼卿可不知道他复杂的内心,尝了一口鸡丝粥后,也被那香浓的味道,勾的饿了。 她还想吃,可小哥哥却不喂她了。 她歪头去扯他的手,“小哥哥?” “嗯?”凤珩回神,蓦地对上她委屈的眸子,脸上更热了。 小姑娘撅起了嘴。 “卿卿还要吃。” “嗯……好……” 耳根的温度,一直向上蔓延。 从耳根,到耳垂,到脸颊,到额头。 他全身都跟着热了起来。 凤珩垂下眸子,平复着胸口莫名过快的心跳,只觉得自己热的厉害,像是身边放了个大火炉。 心里再怎么不平静,手上动作却丝毫没受影响,拿着勺子就慢腾腾的开始给她喂起粥来。 一勺、一勺、又一勺…… 一刻钟下来,凤珩出了一身的汗,本就只剩小半的鸡丝粥,也见了底,全都进了苏曼卿的肚子。 喂完最后一口,凤珩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是喂一个小姑娘吃点东西,他却宛如打了一场大战,全身紧绷,用尽力气,只觉得累得慌。 全程注意着两人的舒嬷嬷,望着凤珩如释负重的神情,微微挑眉,眼中多了笑意。 是个好孩子,明明自己还饿着,却还先紧着小姐,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她无声退了出去,又端了一碗粥进来。 凤珩饿了好几天,一碗粥哪里够? 这一次,她得劝着小姐,可不能再跟一个病人抢了。 006、约定,哥哥醋了 凤珩又在床上躺了两天。 他身子虚,需要静养,大夫每日都来为他诊一次脉,院中的下人照顾他也很尽心尽力。 这让他有一种,自己还在凤王府的感觉。 “小哥哥!” 穿着一袭毛绒绒冬装的苏曼卿,蹦蹦跳跳的跑进房,像一只小兔子。 “卿卿来看你啦!” 圆溜溜的眸子四处转了转,她迈着双小短腿,朝桌边跑去,抱着椅子腿,将椅子抬了起来。 椅子比她的个头还要高上一些,她搬得十分吃力,桌子离床沿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她就撞了不下四五次。 听着那时不时传来的砰砰声,凤珩一颗心高高提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帮忙。 “卿卿你别动,我来搬。” “不要。”小姑娘放下椅子,双手叉腰,小模样一本正经。 “小哥哥你别下床,你身体还没好,要好好休息。” 这两天大夫来看诊时,她都在这里,大夫说的话,她记得清楚着呢。 凤珩掀被子的手一顿,心里因她郑重的语气,升起丝丝暖意。 他还是下了床,从小姑娘手上接过椅子,放在了床沿处,还不忘将小姑娘也抱上椅子坐好。 一切忙完之后,他才重新坐回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坐在床沿,苏曼卿的小脸皱成了包子,“小哥哥你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凤珩乐得看她一本正经的说教。 这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娘亲说了,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老是偷懒叫别人帮忙,小哥哥这样,卿卿以后会养成坏习惯的。” 小姑娘低着头对食指,语气有些可怜。 “要是卿卿变懒了,就没人喜欢卿卿了。” 凤珩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 “你怎么知道变懒就没人喜欢你了呢?” 喜欢一个人,哪有看她是懒还是勤快的? 一般富贵人家的孩子,又有几个会事事亲为? 连写个字,都有下人负责磨墨递纸,她这样的才叫稀奇。 也不知道苏夫人是怎么教导孩子的,竟然把小姑娘教的这么懂事独立。 苏曼卿瘪瘪嘴,“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木姨家的姐姐,就是不听话还懒,才会被木家二婶送走,老可怜了,卿卿不想被送走。” “当然不是。” 凤珩捏了捏她的脸。 虽然他不清楚,小姑娘口中的那个木家姐姐是怎么回事,但这肯定跟她理解的,不是同一个意思。 “苏夫人喜欢你,是因为你是她的孩子,不论你是好是坏,懒还是勤快,她都会一直喜欢你的,不用担心。” 他一直以为,小姑娘懂事是苏夫人教的好。 可现在看来,倒是他想茬了,应该说是小姑娘天生就敏感才对。 “那小哥哥呢?”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望着他。 娘亲会一直喜欢她,那他呢? “我?”凤珩抿唇浅笑,“当然也会。” 这么乖巧懂事,惹人心疼的小姑娘,答案不是早就注定了么? “真的嘛?那我们拉勾!” 小姑娘激动的伸出小指,凤珩也不躲,乖乖的让她来勾。 直到用大拇指盖了章,小姑娘终于放了心。 “太好了,盖了章就不能反悔了。” 见她笑的开心,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小酒窝若隐若现,凤珩受到影响,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 这样的场景,在这个小房间里,每天几乎都要发生一次。 房间外的苏江庭看的牙酸不已。 卿卿实在太黏这个刚来的臭小子了,跟他都不亲了! 想以前,他家宝贝妹妹,哪天不是一到下午就往他的院子里跑? 缠着他教她写大字,给她做风筝,为她买点心。 现在呢? 苏江庭幽怨的眼神,几乎化为实质。 凤珩一向敏感,很快就察觉到了房外的视线,抬头看去。 一大一小视线相接,苏江庭低不可见的轻哼一声。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年纪小,又会哄卿卿开心。 要是他跟卿卿的年纪差没有这么大,能让这个臭小子钻空子? 苏曼卿跟着凤珩的视线,转向房外,就看见了站在那的少年,顿时就椅子上跳了下来,朝着房外飞奔而去。 “哥哥!” 耳边毛茸茸的兔毛球球,随着她飞奔的动作一晃一晃。 苏江庭看着朝自己扑来的软乎乎一团,心软的不成样子,蹲下身子就将人接住,抱了起来。 他放柔了语气,去刮她的鼻子。 “卿卿下午有没有乖乖练字?嗯?” 苏曼卿往后一躲,笑嘻嘻的点头。 “有,哥哥教我的‘庭’字,我已经学会了。” 说着,她还挺了挺胸膛,一脸求夸奖道。 “我下午还多学了一个字哦,‘江’,是娘亲教的,现在卿卿已经会写哥哥的名字了!” 她学写大字已经有一段时间,不过学的都是一些笔画简单的字。 而苏江庭的名字中,庭这个字笔画极多,她学了好几天,才勉强能见人。 至于‘江’这个字,苏江庭还没有教她。 “是嘛?我们卿卿真棒!” 苏江庭拍拍她的小脑袋,笑眯眯的夸她。 小姑娘下巴一抬,“嗯,娘亲也是这么说的!” 苏江庭失笑,也不打击她的自信心。 将人放回地上,又布置了一个新任务。 “我们卿卿这么厉害,看来哥哥要给你布置难一点的任务了。 这样,‘礼、孝、德、义’,这四个字,每个写一百遍,卿卿能做到么?”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小姑娘,顿时垮下了小脸。 “啊?这么多啊。” 苏江庭努力板住脸不笑,“是啊,卿卿能做到么?” 小姑娘捏着自己的手指,身子扭来扭去,像条毛毛虫。 “唔……” 她抿着小嘴,两条细细的柳眉也拧着,湿漉漉的目光,时不时的偷偷打量自家哥哥,想要商量又不敢开口。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遍。 苏江庭将她的行为全都收入了眼底,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动神色,全当作没看见。 “唔,好吧……” 纠结许久,小姑娘到底应了下来。 心里忍不住苦哈哈的骂自己,都是她笨,在哥哥面前得意,这下惨了吧! 四百个大字,真的好多啊…… 妹妹愁苦的小模样,让苏江庭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别过脸,轻咳了一声,摸着小姑娘的头道。 “那卿卿好好写,哥哥就先走了。”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远了。 007、被嫌弃的苏哥哥 苏江庭绝对不承认,自己跑这么快,是担心会忍不住笑出声,毁了自己在卿卿心中的高大形象。 直到出了院子,回想起自家妹妹那可怜巴巴的小脸,他才忍俊不禁笑出声。 “少爷?” 柳林提着木炭从这边过,刚好碰到苏江庭傻乐,不由得问了一句。 “咳咳,没事。” 苏江庭秒恢复正经,以手捏拳,挡着唇咳了咳。 “是去给卿卿送炭的吧,快点去吧,天气冷,别让她着了凉。” “是,少爷。” 柳林应下,提着木炭进了院子。 他知道这个时间,小姐应该是在凤公子那,所以径直去了凤珩的房间。 敲门,进去。 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苏曼卿可怜兮兮的身影,毛绒绒一身的小姑娘站在房门口,低垂着脑袋,耳边的毛绒兔毛发饰,也失去了活力,耸拉的挂在发间。 可怜的像是被什么人给欺负了。 再联想到之前碰上的少爷,柳林了然。 少爷又欺负小姐了,真是恶趣味。 “小姐,凤公子。” 他轻唤了一声,侧过身避开小姑娘,提着木炭给房间里的炭盆里加炭。 等手中的事忙完,他正要退出去,站在那的小姑娘终于扭捏着出声了。 “柳林,我跟你一起走吧。” 语气低落,带着些不情愿。 哥哥布置了那么多任务,她得写好久呢,现在要是不去,明天一天肯定写不完…… 可她想和小哥哥玩…… 她瞅了瞅床上清秀好看的小哥哥,小嘴撅的老高。 凤珩笑了,她就像一汪泉水,清透的能一眼望到底,什么情绪只一眼就能了然。 “去让柳林把纸笔拿到这里来,我教你写。” “真的?”小姑娘双眼放光。 “当然是真的。” 凤珩看向柳林,柳林接受到视线,连忙提着木炭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套文房四宝被放在了矮榻上。 凤珩本来是打算,下床陪她在桌前写,不过小姑娘非得说他还需要好好养着,不让他下床。 无奈之下,只得改成了,将文房四宝搬到了吃饭用的矮榻上。 将矮榻架在被子上,让小姑娘也爬上床,两人在床上写。 看着并肩坐在床上,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柳林露出一个浅笑,无声退了出去。 “唔,先写‘孝’字吧。” 坐在软被上,苏曼卿捏着毛笔,沾了墨,在铺平的宣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了起来。 橫、竖、弯…… 待写好一个大字,她吹了吹墨,偏头朝凤珩问道。 “小哥哥,卿卿厉害不厉害?” 看着宣纸上,有些扁平的‘孝’字,再对上小姑娘期待的眼,凤珩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卿卿真厉害!” “嗯!” 被人夸了,小姑娘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写大字也越写越认真,好似不认真就对不起这句夸奖似的。 凤珩侧头看着她,清秀的眉眼,越发温柔。 他真的觉得,这样的生活很不错。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奉承巴结,有的只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小姑娘,外加一对心善的夫妻。 府中的下人也不势利,一个个不把他当乞丐,反而当真正的主子照顾着。 比起苏府来,那个华贵奢靡的凤王府,反而被衬得没有人情味起来。 …… 苏曼卿这一写,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平常活泼爱动的小姑娘,写起大字来,一点也不显浮躁,一坐就是一下午,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唔,写完了!” 搁下笔,待字迹上的墨干了,她宝贝的将几张宣纸叠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凤珩顺势帮她捏了捏酸痛的胳膊,探头望了一眼。 只见宣纸上,整整齐齐的写着‘孝’,还有几张,则是‘义’。 相比那个‘孝’字,更为简单的‘义’字,倒是写的有模有样。 “写完了?” 他好像记得,苏江庭安排的任务,是四个字。 还有两个呢? “还没有。” 小姑娘用手指戳了戳矮榻上的空白宣纸,“我写的是最简单的两个字,另外两个,明天再写吧。” ‘德’和‘礼’字,笔画好多的,估计要写一整天呢…… 瞥见她垂下的唇角,凤珩弯了弯眸子,拍着她的小脑袋问道。 “‘德’和‘礼’这两个字,你会写么?” 手心下的小脑袋摇了摇。 “不太会。” 笔画多的字,她一向写不太好,哥哥说跟狗爬似的,可丑了。 会写也宁愿说自己不太会。 嗯,才不给小哥哥取笑她的机会。 “那我教你写好不好?这样明天你就能自己写了。” 凤珩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笑眯眯的提议道。 “好啊。” 小姑娘连忙抓起矮榻上的毛笔,塞进了他手里。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哥哥就说他会写大字,她还没见过呢! 凤珩接过毛笔,往一旁坐了些,手腕下压,用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一转眼,两个字就跃然纸上。 看着纸上灵动流逸的两个大字,再看看一旁的宣纸上自己写的,小姑娘变成了苦瓜脸。 “小哥哥你写的真好看,可是我的字好丑……”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么认真写出来的字挺好看的,现在这么一比,彻底跟狗爬似的一样了。 凤珩好笑的放下笔,“卿卿的字不丑,其实我以前,大字还没你写的好看呢!” “真的?”皱成一团的小脸,舒缓了些,“小哥哥,你别哄我。” “真的,你想想,我几岁你几岁,等你长我这么大,你的大字就能跟我写的一样好看了。” 凤珩语气轻柔笃定,轻易让人相信了他的话。 苦着脸的小姑娘,陷入了沉思。 对哦,小哥哥比她大呢! 她偏头,抓住他的一节衣袖,“对了,小哥哥你几岁来着?” 凤珩强忍着笑意,“九岁。” “唔,卿卿今年六岁,比小哥哥小三岁,也就是说,卿卿还要写三年的大字,才能跟小哥哥写的一样好看。” 她偷偷瞅了凤珩一眼,又偷瞄了瞄凤珩面前的大字。 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三年,自己的狗爬字,也能变的这么好看,好像还挺划算的。 娘亲说,哥哥像卿卿这么大的时候,写的大字还没有卿卿好看呢! 现在哥哥都十三岁了,哼,写大字还没人家小哥哥好看,真是羞羞羞! ------题外话------ 谢谢潇潇打赏的守卫骑士、钻石、财财狗、鲜花。 (ps:满足某人的愿望,她说要打赏新文,可惜没签约打赏不了,所以打赏了旧文,却一定要我在新文里感谢,咳咳~) 008、苏小姑娘,你扎哥哥心了 苏江庭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给妹妹布置了一个任务。 连带着他都被嫌弃了。 翌日,苏江庭来找自家妹妹的时候,小姑娘正窝在书房里认真写字。 他四周打量了一眼,没看见凤珩,不由得有些奇怪。 “那个凤小子呢?” 这几日,妹妹不是成天跟那个凤小子待在一块呢么? 苏曼卿在纸上点下最后一个点,搁下笔,吹干了字迹。 “小哥哥不在这,徐伯给他诊脉呢!” “那你怎么没去?” 她不是诊脉也要看着的么? 一听这话,小姑娘皱起了鼻子,“还不是都是哥哥你。” 苏江庭满脸无辜。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也没做什么啊,这怎么又赖上他了? 小姑娘不乐意了。 小嘴撅的老高,控诉道。 “要不是哥哥给我布置那么多任务,我写一天都写不完,怎么会忙到现在都没空去找小哥哥玩!” 哟,合着是因为这个? 苏江庭挑了挑眉,也不去看自家妹妹气呼呼的小脸,而是探头去瞧桌上的宣纸。 “哟,咱们卿卿挺厉害的嘛,竟然写了一大半了。” “哼,那是。” 小姑娘还有点生气,不过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苏江庭心软的厉害,他家妹妹,就是这么好哄,简直乖的不行,想时时刻刻放在怀里抱着宠着。 “难写的话,哥哥陪你写好不好?” 妹妹是要好好教育,不过也不能累着她,他怕自己心疼。 苏哥哥的满心宠溺,苏小姑娘一丁点都没接收到。 无视自家哥哥殷勤温柔的眼神,小姑娘直直往他心口上扎刀子。 “不要!” “为什么?” 小姑娘瞪着杏眸瞅他,嫌弃的不得了。 “哥哥你写字好丑,要是把我教坏了怎么办?” 苏江庭,“……” 扎心了! 千疮百孔! 扎的稀碎! 他的字哪里丑了?哪里丑了? 爹娘和先生都夸他字好看好么?! 扎了一次,小姑娘还不满意,继续往他心口扎刀子。 从桌上翻了会,将一张纸摆在了最上面,指着上面的大字道。 “喏,这是小哥哥写的,是不是比哥哥你写的好看多了? 以后我只要小哥哥教,我也要写出像这么漂亮的字!” 她语气郑重,好像在宣誓一般。 苏哥哥表示,这已经不是扎心的问题了。 这完全是,心都被扎碎了,还被人在上面踩了几脚…… 不服的盯着纸上的字看了许久,眼睛都快瞪瞎了,苏江庭气馁的耸下肩。 虽然妹妹说的扎心了点,不过说的倒也是实话,这凤小子的字,还真的写的比他好看…… 可是,这不合理啊,他在先生名下学习都好几年了,字写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凤小子一个九岁的臭小子,怎么可能写的比他还好? 苏哥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见自家哥哥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小姑娘终于后知后觉的良心发现了。 她咬着大拇指想了想,巴巴的扯了扯哥哥的袖子。 奶里奶气的哄道。 “哥哥不伤心。” 妹妹贴心安慰,苏江庭觉得舒畅多了,刚要说话,就听见小姑娘又说道。 “字写的不好没关系,以后哥哥跟着卿卿一起练大字,总会跟小哥哥写的一样好的。” 苏江庭,“……” 乖妹妹,你这话真的是安慰么? 看着自家妹妹清澈明亮的眼睛,苏江庭说不出怀疑的话来。 “咳咳,好,听卿卿的,咱们一起练大字。” “嗯。” 小姑娘点头如捣蒜,唇角边的两个小酒窝,也甜甜的露了出来。 每次一看见妹妹这幅模样,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再顺着妹妹一点。 练大字算什么,字写的没凤小子好算什么,只要他家宝贝妹妹开心,怎样都行! “卿卿啊。”苏江庭突然出声。 “嗯。”小姑娘甜甜的笑,看着他。 “卿卿这两天这么乖,也该有奖励对不对?” 摸了摸小姑娘柔软的发顶,苏江庭诱哄道。 “昨天我听志恒说,穗穗在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卿卿想不想去看看?” 雪人? 小姑娘眼睛亮了,她最喜欢雪人了。 “想!” “那你加油写,写完了,明天我就带你去志恒家玩。” 有了苏江庭的许诺,本就认真的小姑娘,只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就将一下午的任务写完了。 所以说,出门玩耍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 翌日一早。 吃完早膳,告知过苏家夫妇之后,苏江庭就带着小姑娘出门了。 江城是一座江南小城,不大,不过也不算小,城中的住户也很多,大多互相挨着,靠的极近。 从苏府出去,沿着东街走半刻钟,就是吕府。 两兄妹一到,下人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苏公子,苏小姐,里面请。” 苏江庭态度随意,“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带卿卿过去就好。” 下人笑笑,果断停住了脚步。 苏公子是吕府的常客,三天两头就到吕府来玩,跟自己家似的,哪里用得着别人带路? 苏江庭带着苏曼卿拐了几条小路,进了一处院子。 还没见着人,一个绿色的团子就扑了过来。 “卿卿、卿卿~” 小姑娘被一个同样大小的小姑娘抱在怀里,两个小姑娘抱在一起的画面,就像是两个小团子,格外的喜感。 苏曼卿抵着来人的肩膀,努力的往外退,抱着她的绿团子,手劲却大的很,硬是抱着她半分距离都没让她推开。 苏曼卿小脸都压扁了,瓮声瓮气的求饶。 “穗穗,你快放开我。” 苏江庭也看出了自家妹妹的窘态,连忙扯开了吕家小团子,弯腰为妹妹顺气。 “卿卿,你没事吧?是不是哪被撞到了?” “我没事。”苏曼卿连连摆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穗穗,你又重了……” 吕家小团子,吕穗穗小姑娘,刚刚还欣喜激动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捏了一把自己腰间的肉,泫然欲泣。 “又重了吗?真的吗?呜呜,我不要当小胖妞!” ------题外话------ 苏小姑娘:你们好,请叫我扎心小能手。 009、小胖妞穗穗 吕穗穗嚎的正伤心的时候,她哥哥终于赶来了。 吕志恒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家妹妹,再看看站在她身边,雪嫩可爱的苏曼卿。 心中再次叹了口气,别人家的妹妹多可爱啊,怎么他家的就不是一个类型的呢? 看出了他的想法,苏江庭不动声色的将自家妹妹拉近了些。 不是他小气,兄弟之间别的能分享,妹妹可不行,想都别想。 苏小姑娘没能体会苏哥哥的苦心,看见来人,笑眯眯的喊了声。 “志恒哥哥!” “嗳,卿卿真乖。” 吕志恒趁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发丝柔软,还带着一股小姑娘特有的奶香味,两个圆圆小发髻上的兔毛发饰,也可爱的不像话。 总结来说,就是哪哪都好。 可惜不是他家的…… 被忽视的穗穗小姑娘挤了进来,拽住了哥哥的袖子。 挺着小肚子问道,“哥哥哥哥,你快看我,是不是又胖了?” 吕志恒中肯的点头,语重心长道,“穗穗啊,你是不是该少吃点了?” 谁家六七岁的小姑娘,重的跟头小猪似的? 吕穗穗彻底没了精神气,“我也没吃多少啊。” 她明明最近已经少吃很多了。 吕志恒不给面子的揭穿。 “少么?就今天起来,你就已经吃了两碗粥,一碟南瓜饼,一小包酥糖和三块花生酥,我帮你记着呢。” 他数落完,捏了捏妹妹胖乎乎的小脸,嫌弃道。 “比我吃的还多!” 吕穗穗小姑娘不高兴了,“我吃的多怎么了!” 有情绪了,“娘亲说了,小孩子要多吃点,才长的高!” 气炸了,“哥哥你凶我,我要告诉娘亲!” “我哪凶你了?”吕志恒哭笑不得,不带这样告状的啊,他只是说了两句实话而已。 “哪哪都凶了。” 吕穗穗小姑娘嘴撅的老高,开启了念经模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嫌弃我。” “卿卿是好,可你又不是她哥哥,人家江庭哥哥比你好多了!” “江庭哥哥比你好,卿卿比我好,好妹妹就该有好哥哥。” “你个差哥哥,我不好就怪你!” 才七岁半的小姑娘,念叨起来,比老嬷嬷还厉害。 吕志恒完全不是对手,被自个儿妹妹给说懵了,愣愣的站在那,哑口无言。 苏曼卿小姑娘也呆呆的,站在自家哥哥身边,睁着一双扑闪水亮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两人。 在她身侧,全程见证了吕穗穗小姑娘的杀伤力的苏江庭,不由得心生庆幸。 还是他妹妹好啊…… 别说跟他吵架了,就连生气了,也顶多软绵绵的凶一句,“哥哥坏。” 奶凶奶凶的小模样,可爱的不行,哪里能让人生的起气来? 恨不得把心掏给她,把她哄开心了。 “咳咳,穗穗啊,是哥哥错了,咱们不闹了好么?” 怕真把妹妹惹毛了,被娘亲训,再加上还有客人在,吕志恒连忙拉下脸来哄。 “谁闹了?我没闹,明明是你欺负我!” 小姑娘脾气大的很,胖乎乎的脸蛋,气成了河豚。 “是是是,我们穗穗没闹,是哥哥的错。” 吕志恒一边告饶,一边连连给苏江庭和苏曼卿使眼色。 接收到眼神示意,苏江庭轻咳一声,也帮腔道。 “是啊穗穗,别生气了,咱们穗穗不算胖,再说了,胖也不怕,小姑娘胖点好,胖点可爱!” 对苏家哥哥,吕穗穗小姑娘是满心崇拜,一听这话就亮起了星星眼。 “真的吗?” “真的。” 苏江庭昧着良心点了点头,笑的有些心虚。 小姑娘好哄的很,一听这话哪里还记得之前气什么,激动的拽住了苏曼卿,凑过去小脑袋,一个劲追问道。 “卿卿,你觉得我胖点可爱么?你看我的脸,可爱么?” 苏曼卿十分认真的想了想,郑重的点头。 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可爱,胖胖的穗穗,好可爱。” 在她的印象里,穗穗一直都是肉乎乎的,脸比她的脸大半圈,胳膊腿也是。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穗穗,在她眼里,这样的就叫可爱。 她是个诚实的孩子,觉得可爱就实话实说了。 吕穗穗小姑娘感动的不行,苏家哥哥和卿卿实在是太好了,她好喜欢。 哪里像她哥哥,哼,自己家人反而嫌弃她。 于是,被嫌弃的吕志恒,彻底被自家妹妹抛弃了。 得知苏家兄妹是来看雪人的,吕穗穗屁颠屁颠就领着兄妹俩去自己院子了,连眼神都没给吕志恒一个。 * 不受欢迎的吕志恒,到底是忍着妹妹不满的视线,跟了过来。 一行四人,停在了吕穗穗闺房的院子外。 旁边的小路上,四个并排的雪人堆在这。 几个雪人,正好对应着吕家一家四口。 矮矮胖胖,圆头圆身的那一个雪人,明显对应的是吕穗穗小姑娘。 而她身边那个略瘦,高高的,则是吕志恒。 再高些,再大些的两个雪人,对应的是吕家兄妹的父母。 四个半大的雪人呆头呆脑,排排站在院子口,画面十分的和谐。 苏曼卿小姑娘很羡慕,“穗穗,这个雪人真好看。” 她也想要堆雪人在院子门口,也想要哥哥和爹爹娘亲他们一样的雪人,还有小哥哥! 吕穗穗笑嘻嘻的,“是好看吧,是我让爹爹带我堆的,喏,你看这里。” 她指了指雪人的粗胳膊,得意洋洋。 “这就是我堆的。” 下巴高抬,得意劲止都止不住。 看着那明显跟别处不一样的粗胳膊,丑不拉几的,苏江庭和吕志恒同时交换了个眼神,古怪的移开了视线。 小姑娘却是羡慕的很。 “哇,真的嘛,穗穗好棒!” “那是,下次我也帮你堆。” “嗯嗯。”两个半大的小姑娘,喜滋滋的定下幼稚的约定。 010、被遗忘的小哥哥 今天徐伯照例来给凤珩诊脉。 “凤公子,你恢复的很好,从今天开始,不用再禁吃食,也可以随意下床走动了。” 徐伯是个五十岁的老伯,在苏府干了半辈子了。 据说年轻时是个赤脚大夫,医术不凡,可惜遇上悍匪,差点丢了命,是苏志远救了他。 念及苏志远的恩情,他之后就留在了苏府。 娶妻生子,成了苏府的专用大夫。 苏家夫妇并没把他当下人看,吃的用的也从不短缺,因此在苏府的日子,徐伯过的十分舒心。 “有劳徐伯了。” 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终于得了解禁令,心中欢喜,凤珩嘴角也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这一笑,本就清秀出色的脸,又亮眼了两分。 徐伯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我可不辛苦,辛苦的是小姐,她可是天天跑来缠着我,问你什么时候能好,现在好了,那个小丫头总该饶过我这把老骨头了。” 也对,谁让小姐捡回来个这般好颜色的少年,也难怪日日惦记着了。 “是让她费心了。” 一说到那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凤珩的眉眼,顿时柔和了下来。 身上的清贵疏离之意,褪去了个四五分。 徐伯只呵呵的笑,“好了,我就不打扰凤公子了,明日起,我也不再来了,有什么事,凤公子让下人给我传个话就行。” “徐伯慢走。” 送走了徐伯,凤珩下了床。 他穿着单衣,房间里烧了炭火,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冷。 在房间里走了一圈,他没有叫人帮忙,自己找了身青色的绣竹丝楠长衫穿上。 长衫颜色浅淡素雅,料子却不薄,是厚实的冬款。 上面用银线绣着株株银竹,十分典雅华贵。 这是苏家为他准备的衣裳中,他最喜欢的一件。 特别是,这件衣裳还配了一条同色的腰带,用银线收了腰带边,跟这件衣裳十分相衬。 换好了衣裳,他又找了支玉簪,束了头发,站在铜镜前整理仪容。 从衣领、衣襟、到衣袖…… 当整理腰带时,他习惯性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眉宇微蹙,凤珩这才想起来,他从小带到大的那块玉佩,早在被人贩子抓走的时候,被一同顺走了。 镜中温润清隽的容颜,一瞬间变得晦暗阴沉。 只一瞬,又恢复了常态。 而后,单薄的身影,不疾不徐的出了房间。 “咦,凤公子你下床了?” 柳林正在院子里扫雪,咋一看见凤珩,还吓了一跳。 见他面色红润,不再有之前的羸弱病气,联想到今日徐伯走的格外早,他猜到了什么。 “凤公子,你的病是好了么?” 凤珩浅笑,“是啊,这几日有劳了。” 柳林连连摆手,搔了搔头,红着脸略显腼腆,“不不不,这是我的本分,况且我也没做什么。”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这位凤公子,他总觉得面前这位,就跟那天上星水中月似的。 跟他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好像多说一句话,都是一种亵渎。 不自觉就会气短,比在老爷夫人面前还要拘束。 之前凤公子在病中,这种感觉还不算明显,可这会他站在这,直让他透不过气来。 或许,这就是书本里常常写道的,贵气? 看出了他的拘谨,凤珩没有再客气,而是朝四处打量了一眼,问道。 “卿卿呢?我今日怎么没有见到她?” 准确来说,已经是一天半了。 从昨天早上开始,小姑娘就没有再来找过他。 以往,徐伯给他诊脉的时候,小姑娘总会赖着不走的。 “哦,小姐啊,今天一早,少爷就带她出去玩去了。” 柳林这才想起,好像小姐出去玩的事,没有告诉凤公子。 “原来是这样啊。” 凤珩嘴边的笑意浅了些,清隽秀丽的容颜,也如笼了纱的月,添了几分朦胧。 柳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明明眼前的少年还挂着笑,他却总觉得凉飕飕的,浑身都不自在。 “凤公子,小姐还小,喜欢玩,估计一时贪玩忘了时辰,待会想必就回来了,外面冷,要不然,你还是去房间里等着吧?” 他语带小心,生怕惹得这位贵气少年不开心。 生的这般好看的人,还是多笑笑好看。 “嗯,多谢,那我就先回房了,等卿卿回来……” 你通知我一声。 话到嘴边,凤珩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苏府只是一个客人而已,苏家人心善救下他、留下他、待他好,他却应该有自知之明。 一个客人,凭什么掌控主人的行踪? 他不是一个普通的九岁少年,做不到像普通孩子那样不多想。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他早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少年的眉眼中,多了几分黯然。 像乌云遮住了月光,不显皎洁,只剩昏暗。 清隽好看的少年,站在满是积雪,一片雪白的院子里。 这一幕本该是一副上好的墨画,柳林却无端看出两分落寞来。 他搔了搔头,觉得自己眼花了。 什么落寞不落寞的,他一个小厮,会写的字就那么几个,落寞这么高深的词儿,是个什么意思都不太明白。 想到之前凤公子说了半截的话,他自动将后面没说完的话接了上来。 “凤公子放心,等小姐回来,我立马通知你。” “多谢。”凤珩回过神,矜贵有礼的点头道谢,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又回了房间。 * 这会的苏曼卿,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哥哥,病已经好了,还特意装扮了自己,等着她回去。 她只知道,穗穗家的东西真好吃! 看着桌上放着的酥糖、蜜饯、绿豆粥、红豆糖、雪团子,她的口水忍不住开始泛滥。 吕志恒递给她两个大橘子,又将她盯着不放的点心全推到了她面前,宠溺的不行。 “喜欢就吃,卿卿就当在自己家,不用客气。” “嗯,谢谢志恒哥哥。” 乖巧道了谢,小姑娘忍不住了,左手一块酥糖,右手去拿雪团子,连手里的大橘子都没地方放了。 苏江庭见她那个贪心的小模样,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橘子。 “哥哥帮你剥,你吃你的。” 011、穗穗家有好吃的 “唔,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给哥哥一个甜甜的笑,小姑娘开心的吃了起来。 桌上的东西不少,虽然好吃,不过苏江庭却不让妹妹多吃。 见她吃了五分饱,就将她面前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这些都是甜食,吃多了对牙不好,咱们家卿卿肯定不想像木圆圆一样,变成小缺牙吧?” 一提到木圆圆,苏曼卿还依依不舍的小眼神,顿时收了起来。 坚决摇头,“不想,我不要变成小缺牙,好丑!” 有样学样,吕志恒用同样的理由阻止自家妹妹。 “穗穗,你也别多吃了,本来就胖,要再变成小缺牙,卿卿都不爱跟你玩了。” 小胖妞炸毛了,“我胖怎么了!” “我缺牙怎么了!” 炸完毛,秒变可怜脸,拉着苏曼卿的小手,眼泪汪汪的哭。 “卿卿,你一定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苏曼卿小姑娘很认真的想了想,点了点头。 “嗯,穗穗最好了,会给我好吃的,还会跟我玩,我不嫌弃穗穗。” 说完,还怕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又郑重的加了句。 “就算再胖也不嫌弃。” 再再加一句,“变成小缺牙也不嫌弃。” 吕穗穗小姑娘被哄好了,眼泪秒收,得意脸嘲讽自家哥哥。 “看见没,我就知道卿卿不会嫌弃我。” 得意完,抓着酥糖继续啃。 吕志恒无语望天,妹妹,你这么戏精,爹爹和娘亲知道吗? 爹爹和娘亲知不知道无所谓,吕穗穗小姑娘有恃无恐,她小她就是祖宗。 而祖宗,就是用来宠着的嘛。 苏曼卿眼巴巴的望着吕穗穗小姑娘还在啃酥糖,咽了咽口水,小声朝哥哥说道。 “哥哥,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穗穗吃这么多了。” “为什么?” 苏江庭问,吕志恒也回过头,好奇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小姑娘指了指桌上的吃食,做了个嘴馋的表情。 感叹,“因为穗穗家的东西太好吃了啊。” 苏江庭顿时笑了,因为自家妹妹说的还真是实话。 吕家以前是开酒楼的,吕家父母都特别会做菜。 除了饭菜,吕家父母还做点心之类的小吃,比外面买的要好吃的多。 他小的时候,还经常去吕家的酒楼吃饭来着。 不过这些年吕家赚了不少钱财,再加上生了吕穗穗,不想再那么辛苦,就将酒楼盘了出去。 做起了收租的生意。 忙着吃东西的吕穗穗,听到有人夸她家东西好吃,东西也不吃了,拍着小胸脯与有荣焉附和道。 “卿卿说得对,我家的东西最好吃!” 两个小姑娘一本正经夸人的模样,实在让人暖到了心窝子里。 吕志恒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还没来得及夸,院子门口就传来了一阵粗犷的男声。 “哈哈哈哈,还是小卿卿和穗穗会说话。” 一男一女并肩进了院子。 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袭靛青色的厚实冬衫,浓眉大眼,脸型圆润,还觍着个肚子。 妇人的身形也略显臃肿,不似江南女子的纤细娇小。 这二人,正是吕穗穗和吕志恒的父母。 “爹娘!” 吕家兄妹惊喜唤道。 苏曼卿和苏江庭也站起了身,“吕伯伯,吕伯母。” 吕夫人笑眯眯摆摆手,微肉的脸蛋挤做一团,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她蹲下身,跟苏曼卿齐平,逗她。 “卿卿啊,吕伯母做的酥糖真的很好吃么?” 小姑娘诚实的点头,“嗯,好吃,好喜欢。” 吕夫人笑的更开心了,眼睛更看不到了。 “喜欢就好,喜欢的话,等会回去你们就多带一点,都是小东西,不嫌弃就好。” 吕父也笑眯眯的弯下腰,捏小姑娘的脸。 “对对对,你伯母说的对,多带点回去吃,小姑娘就要多吃点才能长的壮实。” 在吕家人眼里,教导孩子的唯一宗旨就是,吃。 什么琴棋书画,为人处世,那都是虚的。 小孩子搞那么复杂做什么? 只要吃的好,长得好,身体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吕穗穗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而瘦瘦小小的苏曼卿,在吕父眼里显然是不合格的。 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能吃这么少呢? 得养的白白胖胖,像他家穗穗,才可爱啊。 苏曼卿歪着头,心里还惦记着把好吃的带回家。 “那卿卿能分给小哥哥吃么?” 吕父捏脸的动作一顿,吕夫人也疑惑的看向苏江庭。 “小哥哥?” 苏家就两个孩子,哪来的小哥哥? “是卿卿救回家的一个孩子。” 苏江庭解释。 “这样啊。” 吕父和吕夫人想了想,关切多问了句。 “没找到那孩子的父母么?” 不怪他们多想。 吕家和苏家是邻居,来往了几十年了,可以说,苏江庭和苏曼卿也算他们家半个自己的孩子。 对自己家的孩子,总是忍不住要多关心几句的。 生怕就遇上了坏人,上当受骗了。 理解两位长辈的关心,苏江庭将事情缘由详细解释了一遍。 省略了凤珩被人贩子拐走的事,只说他流落街头,恰好被卿卿救了回来,没找到他的父母,所以把人留了下来。 听完来龙去脉,吕父叹了口气。 “唉,是个可怜孩子。” 吕夫人也点头,“留下也行,总归多个人给卿卿作伴。” 苏江庭浅笑不语,他家妹妹才不需要别人作伴。 有他就够了! 这抹感叹来的快,去的也快。 吕父再次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情绪转换超自然。 “卿卿啊,你怎么都不长肉啊,是不是在家吃的不好啊,要不然留在吕伯伯家住几天好不好?” 语气期待带笑,配上他那圆润的脸型,宛若一个用糖哄骗小孩子的坏叔叔。 苏曼卿摇头,往哥哥身边缩。 “不行,卿卿要回家。” 吕父伤心了,“伯伯家有好吃的,还有穗穗和志恒哥哥陪你玩,不好么?” “不行。” 小姑娘依旧坚持。 “为什么?”吕父不死心。 这么乖的小姑娘,当多养个女儿也无所谓啊。 “嗯……”她歪着头,认真的想理由。 “家里有爹爹娘亲,还有哥哥,没有好吃的也不要紧,还有小哥哥陪卿卿玩!” 吕父心有点痛。 爹娘、哥哥也就算了,他竟然连那个捡回去几天的孩子都比不上。 012、终被想起的小哥哥 心痛。 心痛到窒息。 心痛完,还不能怪她。 吕父心里苦。 决定给自己挽回点好处。 “卿卿啊,留在伯伯家里吃午饭总可以吧,伯伯和伯母给你做烤鸭、红烧狮子头和红糖莲藕。” 这一次,小姑娘没有拒绝,忍住泛滥的口水,小脑袋点个不停。 “好!” 吕父总算开心了,吕夫人也满意了。 让四个孩子继续玩,夫妇俩去准备午饭去了。 午饭准备的十分丰盛,苏家兄妹吃的很满足,苏曼卿更是在吕父、吕夫人的招待下,硬生生多吃了一碗饭。 吃的太饱的后果,就是走不动路了。 苏曼卿小姑娘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拉着吕穗穗去花园消食。 至于两位哥哥,没有再陪同,而是去了吕志恒的书房,一起完成先生留下的功课。 他们现在在同一个私塾上学,教他们的先生,是江城最有学识的才子。 听说年轻的时候,还在京城当过大官。 两个小姑娘不敢打扰哥哥们学习,散步消了食,又双双去睡了个午觉。 等苏家兄妹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苏曼卿提着一大包点心,高高兴兴的回了家。 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的去找小哥哥。 看着妹妹激动的身影,苏哥哥有点忧伤。 真的是妹大不由哥,一回来就向着凤珩那跑,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他。 吕家的点心他也爱吃啊,好歹也给他先留一份再说…… 苏江庭的心声,苏曼卿注定是体会不到了。 她急急忙忙回了院子,正要找小哥哥分享好吃的,还没进去,就撞上舒嬷嬷从凤珩房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原封未动的食盒。 小姑娘探头去瞧,有些疑惑,“嬷嬷,小哥哥没吃午饭么?” 舒嬷嬷点点头,“可不是么,听柳林说,凤公子午膳没吃,我就想着给他送些点心来,结果他也没动。” 身体才刚好,就不吃饭怎么行? 她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 凤公子和小姐关系好,这种事还得小姐去劝他。 小姑娘听着,圆润可爱的小脸,紧巴巴皱了起来。 “嬷嬷放心,卿卿去说他。” “嗳。” 舒嬷嬷放心的走了,她知道,自家小姐每次从吕家那回来,总会带回来不少点心之类的吃食。 有这些吃食在,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多余的了。 苏曼卿是板着小脸进房的,心里已经决定好,等见了凤珩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娘亲说了,不吃饭的孩子都是坏孩子。 小哥哥可不能学坏。 她是这样决定的,可是进了房间见到人,就什么决定都忘了。 “小哥哥?” 以往她见到的凤珩,都是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衣躺在床上,素面朝天,极度简朴。 而眼前这个少年,一袭青色的绣竹丝楠长衫,满头长发束于头顶,以白玉簪固定。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束,可一眼望去,一抹贵气却扑面而来。 他眉眼间的清贵景秀,也在这身衣裳下衬的越发明显,整个人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苏曼卿彻底看呆了,愣愣的盯着他,张大着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回来了?” 在上一刻苏曼卿还没回来前,凤珩心里还晦涩阴戾,浮躁不已。 想着等她回来了,他暂时也得冷冷她,不能对她太热切。 免得她下次又这样,把他一个人丢在府里,不闻不问。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在京城里生活的人,他心计不输任何人。 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她印象深刻,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可当她真的回来了,看着她震惊的小脸,还有娇软的呢喃,他心里的郁气,忽然散了大半。 语气也不自觉放柔了许多,不复预想中的冷硬。 “嗯。”小姑娘回过神,直勾勾的盯着凤珩瞧。 酒窝忽现,喜滋滋的夸赞。 “小哥哥真好看!” 凤珩抿唇笑了,“真的么?” “嗯嗯,是卿卿见过最好看的小哥哥!” 郁闷烦躁了一整天,却被她三言两语哄开心了,少年清隽贵气的眉眼,染上了笑意。 “你今天去哪了?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和哥哥去穗穗家玩了啊!” 说到这个,小姑娘终于想起了正事,婴儿肥的小脸,瞬间板了起来。 “小哥哥,嬷嬷说你中午没吃饭,你为什么不吃饭?” 凤珩嘴边的笑意浅了些,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落下一片青色的剪影。 语气有些低落,“你不在,我不想吃。” 小姑娘不为所动,小模样严厉的很。 “小哥哥这样是不对的,不吃饭的孩子都不是好孩子,坏孩子会被讨厌的。” 睫毛挡住了眼中的思绪,少年依旧垂着头,侧影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怜。 小姑娘心揪了起来,弯弯的柳眉也蹙在一块。 她是不是太凶了? 可娘亲平常都是这样教训她的呀? 小姑娘有些迟疑,咬了咬手指,犹豫很久,才试探着说道。 “大不了……卿卿以后都陪小哥哥吃饭好了……” “真的?” 凤珩抬起了头,黯然尽退,眼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小姑娘点了点头,“真的。” “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他笑了,喜不自禁的模样,越发的衬着这张脸好看。 这让小姑娘觉得,答应以后跟小哥哥一起吃饭,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因为小哥哥很开心啊。 小哥哥开心,她也开心。 想到这,苏曼卿也喜滋滋的眯起了眼睛。 “对了小哥哥,卿卿还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 说完了正事,她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初衷。 急忙将提回来的一大包东西,放在了桌子上,自己扑腾着往椅子上爬。 凤珩适时上前,将人抱上了椅子,又在她身边坐下。 “呐呐呐,小哥哥你快看,这是吕伯伯做的酥糖,可好吃了。” “还有这个,这叫雪团子,是不是跟外面的雪一样白?” “还有还有,我还带了红糖糍粑回来!” 小姑娘兴奋的不得了,像只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一边介绍,一边摆开油纸,指给他看。 凤珩笑吟吟的看着,心里多了抹暖意。 是他误会她了,虽然她出去玩了,可并没有忘记他。 至少,她还记得给他带好吃的。 ------题外话------ 多谢清狐打赏的告白气球。 若初打赏的告白气球、守卫骑士、花花~ ps:凤珩是黑的,黑的! 不要把他想的太好了,我怕以后你们给我寄刀片…… 013、要小哥哥一起 “小哥哥,你快尝尝看。” 介绍完毕,苏曼卿期待的看着他,一双水润剔透的眸子里,就差写着。 你快吃啊。 凤珩心软的厉害,顺着她的意思,就捻了块酥糖,放进了嘴里。 酥糖入口即化,甜腻感顿时充斥了整个口腔。 “好吃么?” 小姑娘期待的看着他。 凤珩笑着点头,“好吃。” “我就知道小哥哥会喜欢,这个雪团子也很好吃的,小哥哥你快尝尝看。” 在苏曼卿的推荐下,凤珩将她带回来的几样点心尝了个遍。 直接吃了个半饱。 直到舒嬷嬷来叫人,说是苏家夫妇叫她去吃饭了,小姑娘才停止了投喂行为。 “小哥哥,你跟卿卿一起去吃饭吧?” 她扭捏着不肯走,站在门口瞅着他。 她才答应小哥哥,以后都要陪他吃饭的。 凤珩知晓她的想法,笑着拒绝。 “今晚不用,明日再陪我就好。” “你看,你给我带了这么多点心,我都快吃饱了,等会让舒嬷嬷给我随意准备些吃的就行了,快去吧,夫人他们还在等你呢。” “唔,好吧。” 苏曼卿三步一回头的跟着舒嬷嬷走远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凤珩脸上笑意尽退。 紧蹙着眉头,不适的揉着腹部,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这才好受了许多。 他一向不爱吃甜的,一般甜度勉强还能接受。 可苏曼卿带回来的点心,本就是吕家夫妇为她这种小姑娘准备的,甜度腻人。 他又在小姑娘的殷勤下吃了不少,这会实在算不上好受。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 * 主院里,苏家四口正在用晚膳。 苏家的规矩不多,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说法。 吃了半饱之后,曾云柔忽的想起了那个捡回来的孩子。 “我听说,那孩子的病已经好了?” 她问的本是舒嬷嬷,可舒嬷嬷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曼卿就接过了话茬。 语气雀跃,高兴的小模样挡都挡不住。 “嗯嗯,小哥哥的病好了,以后就能陪我玩了!” 曾云柔失笑,戳了戳她的脑门。 “成天就知道玩,你哥哥教你的字,都学会了?” “当然啦,卿卿可聪明了,是不是哥哥?” 小姑娘得意的很。 她学的可快了,要不是写得好,哥哥也不会带她去穗穗家玩。 曾云柔看向自家儿子,苏江庭点了点头。 “卿卿很勤快,我安排的任务,她都写完了。” “哟,咱们卿卿真能干!” 曾云柔笑眯眯的亲了亲自己的贴心小棉袄,贴着她粉嫩嫩的小脸颊问道。 “那卿卿想不想去上私塾?” “上私塾?”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是跟哥哥一样么?” 哥哥说过,他会写这么多字,就是跟私塾里的先生学的。 还有志恒哥哥他们,也都是在私塾上学,听说,那个先生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就是…… 有点凶…… “是啊,卿卿想去么?” 这个念头,也不是今天才升起的。 曾云柔自己就是出身书香世家,虽不如私塾里的那位先生学识渊博,可四书五经六艺,她都有涉猎。 在江城这个小地方,绝对是一等一的才女。 年轻时,追求她的儿郎,几乎能从江城头,排到江城尾。 可是呢,她偏偏看中了才学不显的苏志远。 两人的婚事,在当年很不受人看好,别说外人,就连娘家人都是一力反对。 以至于,现在曾云柔和娘家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除了逢年过节必须回去看看之外,其他时间她从不迈进曾家的大门。 当然,这些事早就成了往事,现在她一心只想培养自己宝贝女儿。 “唔……那小哥哥去么?” 小姑娘有些意动,可一想到家里的小哥哥,她又犹豫了起来。 如果她也去上私塾的话,那家里不就只剩下小哥哥一个人了? 唔,小哥哥会很孤单的。 “你想小哥哥陪你去?就这么喜欢小哥哥?” 曾云柔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清韵不减的脸上,多了抹酸意。 女儿现在是越来越黏着那个孩子了,要是换成以前,她家宝贝闺女肯定是说。 那卿卿去上私塾,白天岂不是见不到娘亲了? 唉,现在连她这个当娘的都要靠边站了。 心酸。 苏曼卿可不知道自家娘亲的心声,十分诚实的点头。 “想啊!卿卿就是喜欢小哥哥!” “那就让他一起去吧。” 苏父捡着机会,插嘴做了决定。 反正苏府不差那点银钱,多送一个孩子去上私塾而已,这都是小事。 只要他家宝贝闺女开心,干啥都行。 “行吧,有个人给卿卿作伴也好。” 曾云柔也没意见,对那个被救回来的孩子,她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温和有礼,言行有度,算是个乖巧的孩子。 有这个一个孩子给卿卿作伴,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那个孩子本来年纪也不大,总不能就放在府里干养着,什么都不让他干。 送他去上私塾,让他学点有用的东西,以后长大成人,也能自己讨个生活,不用再依附苏府。 夫妻俩三言两语将这事定了下来,苏曼卿也全程点着小脑袋,笑的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属苏哥哥了。 这是他妹妹,他妹妹啊! 好不容易,妹妹也上私塾了,以后他可以天天牵着妹妹去上学,多美的事啊。 为什么那个凤珩又来插一脚? 依爹娘的意思,还让那个凤珩来照顾卿卿? 那他呢? 那个臭小子牵着卿卿去上学,他这个当哥哥的反而一个人走? 他会被志恒他们嘲笑死的好吧? 心中愤愤不平,苏哥哥连饭都少吃了半碗,回去怎么也睡不着,寻思着怎么治治那个臭小子,把妹妹抢回来。 相比于苏哥哥气的睡不着,苏小姑娘就是激动的睡不着了。 她一激动,也想把好消息跟人一起分享。 顾不得什么大晚上的,抱着自己的粉色软枕就往凤珩房里钻。 “小哥哥,小哥哥!” 凤珩早就和衣睡下了,听见熟悉的呼唤声,连忙披着衣裳起身开门。 站在房间外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单衣,外面披着白色兔绒的小斗篷,手里还抓着一个粉色软枕。 头发散乱,耳边还有一撮小卷毛,看起来格外的呆萌。 一看见他,立马就往他怀里钻。 “小哥哥,卿卿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题外话------ 谢谢初初打赏的炸弹和花花,mua~ 014、同枕而眠 好消息? 凤珩哭笑不得,就因为一个好消息,她就大半夜跑到他这来,连外裳都不穿,也不怕冷着了。 苏曼卿身后,舒嬷嬷也是一脸欲言又止。 小姐这真是孩子心性,什么高兴事不能明天再说啊。 大半夜的,直接往人房里闯。 好在两人都是孩子,不存在什么男女之防的说法。 凤珩朝舒嬷嬷笑了笑,长臂一伸,就将软乎乎的小姑娘抱进了房里。 放在床上,裹上厚厚的被子,确定她不会冷着,才问道。 “什么好消息?” 苏曼卿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身上略低的体温,在贴上温热的被子之后,全身都暖洋洋的。 她咯咯直笑,“小哥哥,我们以后可以一起上私塾哦。 你知道私塾吗?就是上学的地方。” “哥哥和志恒哥哥他们,也在私塾上学,私塾里的先生可厉害了,会好多东西呢!” 私塾,凤珩自然是知道的。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苏家夫妇,竟然也会让他去上私塾。 他只是一个被救回来的孤儿罢了,他们竟然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培养。 见凤珩许久不说话,小姑娘以为他是不想去,小脸顿时失了神采。 “小哥哥不想去上私塾么?” 语气跟着低落了起来。 “那怎么办,卿卿要上私塾,小哥哥岂不是要一个人待在府里了。” “谁说我不想去,想去。” 凤珩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发,将她弄乱的被子,又裹回了她身上。 “我只是在想,去上私塾,需要带些什么。” “这个我知道!” 被被子裹成了茧,刚刚还焉焉的小姑娘,瞬间活力满满的从被子里挤出一只手。 “要带《三字经》!娘亲已经给我准备好了!” 小模样得意的不行。 “小哥哥,偷偷告诉你哦,《三字经》我早就会背了,娘亲说,等到了私塾,先生一定会夸奖我的!” 她这窃喜的小模样,就像只偷腥的猫。 凤珩勾起唇角,眼中多了些温柔的笑意。 “那你会写么?” “额……” 小姑娘飞扬的眉尾,垂至眼角。 扭捏着抓着被子,在床上蹭来蹭去,不说话了。 她,不会写。 光是背,就学了好久呢。 凤珩眼中笑意更深,清贵隽秀的眉眼,如玉似月般皎洁。 “《三字经》我会背,也会写,在上私塾之前,我教你把《三字经》学会写好不好?” 语气轻柔,带着那么一点引诱。 “这样,等卿卿上了私塾,先生一定会更加夸奖你的。” “唔……” 在凤珩的引诱下,小姑娘脑中,立即浮现出自己学会默写《三字经》以后的情形。 —— 那个严厉刻板的先生,将她默写的《三字经》摆在台上,笑眯眯的摸着她的头夸赞她。 “卿卿真厉害,这么小连《三字经》都会默写了。” 台下的课堂里,一个个小萝卜头们也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唔,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小姑娘被自己的想象美到了,忙不迭地的点头。 “好,我要学写《三字经》!” “那明天开始,你就跟我一起学写《三字经》,我们学会了,再去上私塾,好么?” “嗯!” 小姑娘轻而易举上了钩,凤珩很是满意。 “乖,那现在睡觉吧,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学,嗯?” 小姑娘听话的躺下,躺下之后,突然想起来不对劲了。 这不是她的房间哪…… 刚刚躺下的小姑娘,又立马爬了起来。 “怎么了?” 凤珩帮她塞了塞被子,问道。 苏曼卿啃着大拇指,小眼神有些心虚。 “我睡这,小哥哥你睡哪啊?” 凤珩揉着她柔软的发顶,“我也睡这,一起睡,好不好?” 昏暗中,他眼中映着烛火,映着她。 思绪浓重、且浓烈。 小姑娘怔怔的点了点头,被他按着肩膀躺下了。 “睡吧。” 她乖乖闭上了眼,安静睡去。 床上的人儿呼吸渐缓,凤珩站起身,打开了房门。 房间外,舒嬷嬷还在门口等着。 见门开了,连忙上前,左看右看,也没见着那个软乎乎的小姑娘。 “凤公子,小姐呢?” 凤珩朝里看了一眼。 “她已经睡着了。” “那我把她抱回去睡吧。” 舒嬷嬷提议道。 “不用了,让她睡在这就好,反正明天也是要过来的,省事。” 省事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 舒嬷嬷想说些什么,少年已经关上了门。 “嬷嬷也去睡吧,卿卿这有我看着呢。” 看着紧闭的房门,舒嬷嬷愣在房门外许久都不曾动弹。 这,是不是有些不对? 柳林起夜,瞧见跟木桩子似的舒嬷嬷,忍不住关切问了句。 “嬷嬷,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呢,在这吹风呢?” 舒嬷嬷没好气回头瞪了他一眼,“吹什么风吹风,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嬷嬷我都快冷死了。” “那你站这干嘛啊。” 柳林咕哝着,眼神古怪。 这么冷的天,哪有不回去睡暖被窝,站雪地里的? 舒嬷嬷叹了口气,想到房里的两人,她就睡不着觉。 “柳林啊,你说,男女同床而眠,对还是不对?” “这当然要看两人的关系啦。” 柳林想了想,打比方。 “你看夫人和老爷,他们睡一起,那是肯定的嘛。” 话落,又惹来舒嬷嬷一个白眼。 “老爷夫人是夫妻,还用的着你说!” “那嬷嬷你说的是谁啊?” 柳林这会是真的糊涂了,家里也没别的人了啊,总不能是少爷就已经找了通房,搁一起睡上了吧? 也不对啊,他没见有别的女子进府啊。 府里头就这么两个人,还能是谁? 一看他这抓耳挠腮的模样,舒嬷嬷就知道,这人脑子笨,她要不说明白,想到天亮他都想不清楚。 “我说的是小姐和凤公子。” “今儿小姐从老爷夫人那得了件喜事,喜滋滋的就去找凤公子分享去了,这一去就睡着了,也没见人回来。” 柳林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合着就是因为这个。 他摆摆手,不以为意道。 “我还以为你说谁呢。” “小姐和凤公子,那不是正常么,两个孩子罢了,睡一起就睡一起呗,又不是没睡过。” 之前凤公子刚被救回来那会儿,小姐天天跑去守着。 守着守着,就睡着了,还不是抱上床,让她跟凤公子一起睡的。 舒嬷嬷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白天在一起午睡,和一起过夜,是两码事好不好? 柳林无奈了,推着人就往她房里走。 “哎呦喂,我说嬷嬷哎,你真的操心过头了,依我看啊,小姐和凤公子一起睡,还有凤公子照顾她帮她盖被子,嬷嬷你应该放心才对。” “你啊,还是赶紧回去睡觉吧,这大晚上的,你别给冻出个好歹来,小姐明日还要你照顾呢!” ------题外话------ 谢谢yh324625打赏的花花,清狐打赏的守卫骑士、狗子~ 015、凤珩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半夜时分,下起了大雪。 外面时不时响起簌簌的落雪声,那是树枝不堪积雪重负,雪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凤珩睡得很浅,细微的一点响声,他就被吵醒了。 睁开眼,刚想动弹,手就触碰到一具温热的身体。 许是因为天气冷,小姑娘睡着睡着,就扒拉到了他身边。 小小的身子窝在他怀里,粉红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 睫毛卷长,睡颜恬静。 干净美好的不可思议。 凤珩睫毛颤了颤,忍不住抚了抚小姑娘的脸。 手中的触感,温热、滑嫩。 他手一顿,蓦地觉得自己手心那一块皮肤开始发烫,烫的他不知所措。 “唔……” 酣睡中的人儿,忽然动了动身子,凤珩以为自己把她吵醒了。 正要解释,谁知她只是侧过了身子,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蹭了蹭,又不动了。 凤珩失笑,唇边多了抹笑意。 收回手,为她盖好被子,转头望向窗外。 …… 外面的雪还在下。 他听着雪声,脑中忍不住想起了以前。 爹娘死的那一天,恰好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那一天很冷,他早晨起来的时候还很开心。 絮絮叨叨跟爹娘说了很多话。 “等我从上书房回来,爹陪我练剑吧?” 爹总是催促着他习武,说人的立身之本,就是要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他主动提出要跟爹一起练剑的时候,爹很是欣慰的应下了。 “好,那你可得拿出你全部的本事来,爹可不会放水。” “放心吧爹,儿子最近进步大着呢!” 其实是,昨日教他习武的常武师夸了他,说他大有进步,他想在爹面前表现表现罢了。 离开凤王府前,娘还说,她会准备好红豆莲子羹,等他回来喝。 他欢欢喜喜的去了上书房。 结果,等来的却是府中护卫。 他永远记得,课上到一半,护卫闯进上书房的情形。 “世子,府里出事了!” 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任由护卫抱着他,外宫外跑,走的却不是回王府的路。 “我要回府,爹娘呢?” 他挣扎着要回去。 护卫神情哀戚,紧紧的制住他。 “世子,王爷和王妃有令,让属下护着你先离开京城。” “你别让属下为难,王爷和王妃解决了府中的事,一定会来找世子的!” 什么一定会来找他的,都是借口。 如果不是必死之局,爹娘绝不可能让他逃离。 他心如明镜,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可能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从京城,到江南,他整整逃亡了一个多月。 爹娘没有找来,他得到的,只有爹娘的死讯。 最开始时,他身边的护卫足足有三十多人。 一个月之后,这些护卫都死在了追兵手里。 而他独自一人,无处可去,被人贩子当成赚钱的工具,抓了起来。 从开始逃亡的那天起,他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时常从梦中惊醒。 梦里,永远都是血红色的凤王府。 耳边的落雪声,还在继续。 凤珩垂眸,掩下了眸中的悲凉和恨意。 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回到京城,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 冬天的早晨,气温格外的凉。 下了一整夜的雪,已经停了,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积雪。 柳林拿着扫帚,在清扫小路。 一边扫,一边和舒嬷嬷说话。 “昨晚这雪下的可真大,小姐见了肯定高兴。” 这雪这么厚,可不正好堆雪人么? 舒嬷嬷捧着热水从柳林身前走过,回头橫了他一眼。 “你可别在小姐跟前胡说,这天冷着呢,要是她贪玩冷着了可怎么办?” 柳林吐了吐舌头,连忙认错。 “我就是这么一说嘛。” 正当两人说话间,房门打开了。 瞧见站在房门处的人,柳林和舒嬷嬷连忙唤了声。 “凤公子。” 凤珩朝两人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卿卿还睡着,你们小声点。” 柳林手中的动作,顿时放轻了些,舒嬷嬷也不跟他说话了,端着热水进了房间。 “凤公子,你先洗漱吧,小姐贪睡,估计还得睡好一会呢。” 凤珩应下,净了面,就让舒嬷嬷下去了。 自己磨墨,摆上宣纸,提笔坐在书桌前练起字来。 苏曼卿醒来的时候,凤珩已经写完字,窝在椅子上看书了。 她迷迷糊糊坐起身,揉了揉眼神。 声音还有着睡醒后的沙哑。 “小哥哥……?” 她怎么在小哥哥这? 对了,她答应小哥哥,今天跟他学写字来着! “醒了?” 放下书,凤珩起身,笑着在床沿坐下。 “你还挺能睡,都快中午了。” “啊?” 苏曼卿被这么一吓,彻底清醒了。 掀开被子就要往床下蹦,吓的凤珩连忙抱住她。 皱着眉头轻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万一摔着怎么办?” 小姑娘心虚的看了他一眼,垂下了头。 “说好一大早起来学写《三字经》的……” 结果一觉睡到了中午…… 唔,好丢人…… 她偷瞄了凤珩好几眼,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心中一松,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保证道。 “小哥哥,我们下午再学好不好,我保证,我一定很用心的学,把上午的都补回来!” 小姑娘扒拉在他身上的样子,像极了做错事讨好主人的小奶猫。 凤珩哭笑不得,将人扯下来,拿过摆在床边的衣裳,帮她穿起来。 “好,下午学,你现在要做的,是起床吃午膳。” “嗯,听小哥哥的。” 这会的小姑娘乖的不行,一双水润明亮的眸子,就这么瞅着他,让抬手就抬手,让放下就放下。 凤珩心软成一团,动作也越发轻柔了几分。 穿衣裳还不难,等衣裳穿好,梳头这件事就成了难题。 看着小姑娘黑亮顺滑的发丝,凤珩为难了。 女子的发髻怎么梳来着? 他记得,小姑娘最常梳的,是两个包子头。 额,随便盘起来,成两个包子的形状,就行了么? 凤珩动手试了试,发现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 历来一学就会,天资聪颖的少年,难住了。 “卿卿,你……今天换个发髻,好么?” “好啊。” 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想也不想的点头。 小哥哥那么厉害,梳的头发肯定也很漂亮! 半个时辰后,凤珩如释负重的放下了梳子。 “好了,你起来吧。” 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起身,跑到铜镜前照镜子。 “咦……” ------题外话------ 多谢潇潇打赏的告白气球、守卫骑士、钻石、花花。 沐沐打赏的狗子、炸弹~ ps: 凤珩: 不就是梳头发么? 我会。 我真会。 我真的会。 我真的真的会。 …… 好吧,我不会。 016、讨好也是一门学问 铜镜中,清楚的映照出她的模样。 婴儿肥的小脸,清亮的眸子,细长的柳叶眉,小巧的鼻翼,粉嫩的樱唇。 模样灵秀可爱。 唯一与面容不相符的就是,头上顶着的古怪发髻。 发髻类似她平常梳的包子头,左右一边一个,缠上珍珠串珠,或是兔毛发饰,十分的好看。 不过,凤珩梳的这个包子,可不止是包子。 扁扁的,有点方,像被压扁了的包子,还露出了馅那种。 实在是……一言难尽…… 苏曼卿有些失望,她还以为,小哥哥能给她梳一个很漂亮的发髻呢。 “不喜欢?” 凤珩一直在观察小姑娘的反应,他自己也心虚。 瞧见小姑娘耸拉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他于心不忍道。 “要不然,我帮你拆了吧?” 要是换成他,顶着这样一个发髻出门,估计他也不愿意。 铜镜中的人儿沉默了一会儿,啃着大拇指,纠结许久后,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 小哥哥第一次给她梳头发,还是留着吧。 凤珩摸了摸鼻子,觉得心虚的更厉害了。 等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舒嬷嬷和柳林彻底吓住了。 “小姐……你这是……” 换什么新发型了? 还挺别致的哈…… 小姑娘抿抿唇,双手捂脸,声音低不可闻,“我的新发型,好看么?” “好看。” 如果问话的人,不那么心虚,就更好看了。 舒嬷嬷古怪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这扁方的丑发髻,到底是出于谁之手? 小姐? 怕是不可能,小姐还不会梳头发,她能不能把头发固定在头上不掉还是一个问题。 那就是凤公子咯? 舒嬷嬷的眼神更古怪了。 没想到凤公子这般好颜色的人,竟然会梳出这么丑的头发来? 连小姐长得这么可爱的孩子,都撑不住的发髻,得多可怕? 被舒嬷嬷和柳林的视线扫射,凤珩觉得,这可能是他有史以来最为心虚的一次。 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四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欣赏够了苏曼卿的新发髻,舒嬷嬷终于惦记起了正事。 “小姐,夫人让你和凤公子去主院用午膳。” 本来一开始就要通知的,结果看见苏曼卿的发髻,被吓忘了。 即便已经看了这么久,舒嬷嬷还是对这个扁平的包子头,审美无能。 一想到自家小姐这么可爱的脸蛋,配这么个糟心的发髻,她就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想拆。 想重新给小姐梳一个好看的。 这可能是作为一个嬷嬷,与生俱来的强迫症…… 好在,舒嬷嬷很快就平衡了。 因为等小姑娘和凤珩赶到主院的时候,主院里的一家三口,也惊呆了。 “卿卿,这头发今天你是自己梳的吗?” 竟然梳的如此别致! 小姑娘继续捂脸。 你们看头发,别看我! 凤珩也是俊脸一红,低着头略显腼腆。 “卿卿的头发,是我梳的……” “不太熟练,所以梳的不好,以后我会多练练的。” 苏志远听的一脸欣慰。 “没事,已经很不错了,我梳的还不如你呢。” 给女儿扎辫子这种事,他以前也是做过的。 正如他说的那样,扎出来的成果,还不如凤珩现在扎的呢。 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从那之后,夫人就再也不让他祸害女儿了。 现在有人走他的老路,他那叫一个欣慰啊。 看,他还是有同道中人的。 “说得对,他爹还不如你呢,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曾云柔也是笑眯眯的,看凤珩哪哪都顺眼。 一个孩子,年纪轻轻就这么懂事。 虽然是借住在他们家,可没给他们带来一点麻烦,甚至还一心想着对卿卿好,来报答他们。 平常陪卿卿玩,教她写字也就算了,现在连梳头发都包了。 这何止是懂事啊。 最重要的是,还长得好看! 苏家夫妇的关注点,全在凤珩行事上。 而苏江庭,却直指本质。 “喂,姓凤的,你老实说,卿卿她一向起的晚,为什么给她梳头的会是你?” 总不可能,舒嬷嬷在房里,不给卿卿梳头,还让凤珩一个新手来吧? 这话一出,苏父苏母也疑惑的回过了头。 对啊,为什么给卿卿梳头的会是他呢? 苏江庭眼里的不爽,宛若实质,一刀一刀的往凤珩身上扎。 这个喜欢抢他妹妹的臭小子,他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凤珩依旧腼腆,笑的温柔无害。 “昨晚……卿卿是和我睡得……” “什么!” 苏江庭炸毛了,“卿卿和你睡?” 猛地站起身,就差撸袖子上了,“你个混蛋!卿卿可是姑娘家!” 他这个当哥哥的,都没跟妹妹睡过! 不行,谁也别拦他,他非得打死这个占他妹妹便宜的臭小子不可! 眼看苏哥哥就要发展暴力,梳了新头发,一直羞于见人的苏小姑娘,终于冒头了。 眨巴着大眼睛,眸光水亮无辜。 “哥哥,不怪小哥哥,是我占了他的床。” 苏江庭更生气了。 呵,这么说来,还是他家妹妹的错了? 什么占了他的床,他睡得床明明是苏家的好吧! 再说了,卿卿一个小姑娘不懂男女之防,凤珩都快十岁的人了,他就不信,没人教过他! 全是借口! 苏哥哥这边火气正旺,摆出了要把凤珩,揍到亲娘都认不出来的架势。 苏父和苏母悠悠来拆台了。 “儿子啊……” 苏母语重心长,“其实吧,你妹妹还小,他们一起睡也没什么……” 苏江庭,“……” 你是亲娘吗? 有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吗? 苏父又在他心上补了一刀。 “就是嘛,两个孩子而已,儿子你太过激了。” 苏江庭,“……” 过激个头啊过激! 爹娘,卿卿是你们捡来的吗? 自己的女儿都不关心了? 苏江庭心中疯狂怒吼着爹娘的不靠谱行为。 事实恰好相反,苏父和苏母,对女儿不是不关心了,而是太过关心了。 就比如,这会曾云柔正盯着凤珩直看,细细打量了不下五遍。 打量过后,还丢给苏志远一个满意又诡异的眼神。 苏江庭觉得,那个眼神有点像是…… 要卖女儿的赶脚…… 苏志远点了点头,夫妻两暗自达成一个,别人看不懂的共识。 凤珩全程保持微笑,有苏家父母在,遇见某些事,从来无须他多解释,这一点,他最为满意。 苏江庭每次都不乐意,结果最后还不是被苏家父母给镇压了? 所以说,会讨好人很重要。 特别是,要讨好那个能做主的人。 苏家四口人中,一向是,苏江庭怕苏父、苏父怕苏母、苏小姑娘位于苏母之下,其他两人之上。 而苏母,就是苏家的掌权人。 所以,搞定苏母,谁都不怕。 这就是凤珩总结出来的经验。 017、童养夫这种东西 用完午膳,苏志远就去书房忙去了。 苏家在江城里开了好几家店铺,这些账,一向是他在管。 偶尔他还会去其他地方倒腾些货物卖,只是现在天气冷,他才一直没出门。 走的时候,苏志远还没忘拉上自己儿子。 “江庭啊,不是说先生给你布置的功课还没完成,还不去?” 苏江庭,“……” 他什么时候有功课了? 不是早就完成了么? 私塾的上课时间,一般是休息一天,上一天课。 今天恰好休息。 而功课,他昨晚回来就已经完成了好么? 苏志远不乐意了,当老子的说话,还不顶用了不成? 说你有功课,那就是有功课,还不快滚? 在苏志远的眼神威胁下,苏江庭十分没有志气的跟着一道走了。 两父子一走,院子里的人,就剩下曾云柔、苏曼卿和凤珩了。 凤珩本想告辞,却被曾云柔留了下来。 “听卿卿说,你叫凤珩是吧,我能叫你阿珩么?” 在苏父苏母那,两人一直称呼为凤珩那孩子那孩子的,这么正式的称呼,还是第一次。 凤珩怔了怔,阿珩两个字,突然戳中了他心里的柔软处。 娘亲和爹爹,以前也是这样叫他的。 不知怎的,他眼眶突的红了。 妇人家的心思,最为敏锐,一看凤珩这个样子,曾云柔就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而阿珩这种亲昵的称呼,最有可能的就是,他想到了家人。 “阿珩,有句话柔姨也许不该问,不过,你的家人呢?” 当初凤珩被卿卿带回来的时候,她就让夫君查过凤珩的消息。 只知道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家世身份都不清楚。 她也曾起过念头,要不直接询问凤珩? 毕竟,他又不是不记事的小孩子,自己总该记得自己是哪儿的人,家中情况吧? 可当时凤珩那病入膏肓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问。 人家孩子都这么悲惨了,你还他问家人在哪儿,这不是惹人家伤心么? 最重要的一点是,凤珩的表现不对。 如果是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好不容易得救,对任何人都抱着防备,这是正常反应。 但防备过后,正常人的做法肯定是,首先说明自己是哪的人,想办法让恩人找自己的爹娘,或者送自己回去。 外人再好,恩情再大,能有自己的爹娘好? 可凤珩没有。 甚至病好了之后,也只是窝在房间里,时不时的陪卿卿说话,教她写字。 有关于自己家人的事,只字未提。 苏曼卿是个小姑娘,心思单纯,不会多想。 曾云柔和苏志远却阅历丰富,况且少年眼中始终有着化不开的哀伤。 略一想,两人就猜测到,凤珩的家人估计已经不在了。 因此,他们才没有急着为他寻找家人。 “我没有家人了。” 凤珩微垂着眸子,如玉的侧脸,一半隐在阴影之中,显得格外哀伤。 看着他这幅模样,曾云柔微微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竟然留在了苏府,那就把苏府当家吧,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对于孩子,她总是格外的包容,或许这是因为,她也有女儿的缘故。 乖巧坐在曾云柔身边的小姑娘,见小哥哥不开心,也磨磨蹭蹭的蹭到了凤珩身边,偷偷勾住了他的手指。 仰着头,一本正经道。 “小哥哥不难过,卿卿有爹娘和哥哥,以后都分给小哥哥一半。” 娘亲说,对待自己人,好东西不能独享,要分给他一半。 小哥哥没有家人,可她有啊,她的就是小哥哥的。 这话是很煽情不错,曾云柔却被她突然一句话,搞得心里有些古怪。 爹娘和哥哥,都分出来一半? 虽然她明白自家女儿的意思,可这话很容易想歪的啊! 特别是,凤珩是男孩子。 一个女孩子把爹娘分给一个男孩子一半,这关系…… 曾云柔也明白自己想多了,连忙别过脸,装成什么都没多想的样子。 就在苏母努力把自己偏离的思想掰正的时候,凤珩一句话,又让她稍微正回来的思想,偏到了天边。 “好,以后你的爹娘和哥哥,就是我的爹娘哥哥。” 曾云柔有些牙疼。 你的爹娘哥哥,就是他的爹娘哥哥。 这个关系,她不想歪都不行了啊。 偏偏面前两个孩子,一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的亲密模样,一点都理解不了曾云柔的苦恼。 得,这是人家孩子之间,专用的交流语,是不能用大人的眼光来看待的。 如果你想多了,那只能说明,是你心思不单纯。 曾云柔彻底放弃了,自暴自弃的想。 反正凤珩这孩子不错,人长得好看,又聪明懂事,还知礼谦虚有教养,学问也不错。 若是真的成了一家人,也不错。 江城不是有大户人家,给自己儿子弄童养媳之类的么? 她给女儿弄个童养夫,好像也挺不错的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有些止不住了。 再看看两个相视而笑,恨不得结为连体婴儿的孩子,曾云柔就觉得,这何止是不错,简直就是太好了! “阿珩啊,你以后就把这当家就行,有什么事尽管跟柔姨说。” 许是心理有了转变,彻底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人,曾云柔的态度更亲昵了不少。 那体贴关怀的模样,绝对是亲娘级别的。 平常爱多想的凤珩,今天反而没多想了。 见识过苏家夫妇疼女儿的程度,这会因为卿卿一句话,把他真的当半个儿子看,这绝对是苏母能做出来的事。 当然,他还是很感激就对了。 有了这么一层,三人相处的氛围,就亲近了很多。 凤珩也不再像个屏风一样,隔在母女俩中间,有融入的迹象。 曾云柔这会正热情着呢,她得把童养夫这件事,落实才行。 “阿珩啊,卿卿这头发,你梳的可不行,来,柔姨教你,给你亲自示范一遍。” 人家童养媳,学的是怎么伺候未来夫君。 童养夫嘛,当然也得学怎么照顾未来媳妇。 不然她怎么放心把卿卿交给他? 嗯,这种事,就要从小抓起。 曾云柔说完,就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把人叫了过来。 然后三两下,拆了小姑娘头上‘压扁的包子’。 018、苏母培养女婿计划 曾云柔拆了头发,又拿来了梳子,一点点的示范给凤珩看。 “瞧,头发要这么梳。” 只见她将苏曼卿的头发理顺,一分为二后,手一捏,往上一卷、一压,然后用头绳固定。 再松开手,一个圆圆滚滚的包子,就出现在了小姑娘头上。 凤珩看的眼花缭乱,连眼睛都不敢眨。 就在他观摩时,另一边也梳好了。 最后为小姑娘挂上两串珍珠串珠当发饰,看着自家粉嫩可爱的闺女,曾云柔满意的收回了手。 “瞧,这不就行了。” 凤珩低头沉思,脑中将刚刚苏母的手法重复了一遍,回想了一下细节,把不懂的地方全部圈了出来。 “柔姨,刚刚你是怎么卷的来着?手法我没看清。” 认真严谨的态度,不像是在学梳头发,而是在干什么大事。 曾云柔就喜欢他这个态度,他对小事越是认真,就代表他越在乎卿卿。 “没关系,我这回慢点。” 苏曼卿小姑娘,彻底沦为模型柱子,刚梳好没两秒钟的头发,又拆了。 “你看,你先要这样……” “再这样……” “瞧,看懂了没?” 曾云柔十分有耐心,解释的通俗易懂。 这回凤珩看清楚了,“看懂了。” “那好,你来试试。” 曾云柔笑吟吟的将梳子塞到了凤珩手里。 看着手中的桃香木梳,凤珩笃定的心,出现了一丢丢迟疑。 在他犹豫间,苏母又一次干脆利落的拆掉了小姑娘刚梳好的头发,连人带头发一起塞了过来。 苏小姑娘,“……” 你们这么拆来拆去,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苏曼卿睁着一双满是雾气的大眼睛,控诉的瞅着两人。 可两人的关注点,都在头发上,以至于错过了小姑娘委屈的眼神。 凤珩自己上手试了一遍,发现掌握了技巧,的确简单多了。 当然,梳出来的,还是没有曾云柔梳的好看。 曾云柔也不在意,给了一句。 “熟能生巧,多梳几次就好了。” 于是,一整个下午,三人什么也没干。 苏小姑娘当了一下午的模型柱子,凤珩来来回回梳了不下十次头发,曾云柔在一旁给他指导改进。 一下午过后,凤珩和苏母之间的关系,就差手拉手一起去逛街了。 反而亲闺女被彻底遗忘了。 “阿珩啊,你瞧瞧这样改好不好看?” 曾云柔捏着苏曼卿的头发,挽了个花样,比给凤珩看。 一下午的时间,凤珩不止是学会了梳包子头,还学会了改进发髻。 倒不是说他聪明,刚学就能举一反三,而是他在京城见识的多。 京城那个地方,女子盛行比美,衣服也好,发髻首饰也罢,都是今天这个样式,明天那个样式。 他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见解。 在曾云柔教他的时候,他只是随意那么提了一句,没想到曾云柔大为惊奇,说他的设想极为不错。 于是,就拉着他说了一个下午的发髻样式问题…… “好看。” 凤珩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苏家不愧是商人,在有关于衣食住行方面,有着独特的见解和敏锐。 闻言,曾云柔笑的更开心了,“我也觉得好看。” 夸赞完了,她才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脸,问道。 “卿卿啊,你说咱们家开个发髻店铺如何?” “什么是发髻店铺啊?” 苏小姑娘的脑回路,还没跟两人调到一个频道上。 被折腾了一个下午,又没人给她镜子,连她头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都看不到,她哪里听的懂? “发髻店铺,就是设计发髻的店铺啊,我觉得阿珩很适合做这个,卿卿觉得怎么样?” 江城虽不大,可女子却不少。 好看的发髻,永远都是女子的追求,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成了亲的妇人。 只要发髻新颖好看,还愁没生意么? 苏曼卿不懂这里面的商机,她只知道,娘亲说的都是对的。 娘亲说能开店,那就能开店。 好不容易弄懂了里面的意思,小姑娘砸砸嘴,惊呆了。 “娘亲是说,小哥哥能自己赚钱了?” “对啊。” 曾云柔一双美目,弯如月牙。 “这家店铺,可以由阿珩设计发髻样式售卖,然后,每个月从店里匀一份分红当成报酬,阿珩,你觉得如何?” 对待孩子,该宠得宠,可若孩子有本事,那就得让他发挥才能才行。 本来她想着,养凤珩到十四五岁,再让他到店铺里帮帮忙,学些东西,以后也能独自生存。 可她现在改变了主意。 凤珩竟然有设计发髻方面的本事,干嘛放着不用? 凤珩也没想到,只是学着梳个头发,曾云柔竟然起了为他开一家店铺的心思。 略一沉吟,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还有大仇未报,如今凤王府早就覆灭,手底下的护卫,也不知道还有几个活着。 想要回到京城都难,报仇更是遥遥无期。 可若有了银子就不一样了,银子能收买人手,能组建势力。 而银子,总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柔姨,我愿意。” 只是设计一些发髻的图样,又不是要他亲自去给人梳头。 既不影响他日常生活,又能存下一笔银子,何乐而不为? “不过,只是设计发髻,真的能行么?” 答应过后,他又开始迟疑。 他不是普通的九岁孩子,想的也比常人长远。 江城太小,人口也不多。 别人就算来你店里一次,付钱梳个好看的发髻,也不一定会来第二次。 毕竟,再好看的发髻,也是梳出来的,你会梳,别人也会梳。 谁家没有几个心灵手巧的丫鬟? 估计来店里一次,这发髻也就会了。 店里总不能,日日都换新样式来吸引客人吧? 凤珩提出来的问题,让曾云柔越发满意。 她不怕凤珩多想,就怕他不想。 不动脑子的人,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有大作为。 还好,凤珩是前者。 “自然不会只是设计发髻。” “我苏家名下,有一家首饰店,我决定,按你设计的发髻,做几套专门搭配的首饰。” “两样一同售卖,买首饰,送发髻。” 听着这话,凤珩眼睛顿时亮了。 好主意! 有些首饰,虽然漂亮,可却太过繁琐,并不好搭配。 可这首饰如果有配套的发髻,那就不一样了。 客人要买,基本也是一套带走。 一样首饰能赚多少钱? 一套首饰,又能赚多少钱? 饶是凤珩不清楚女子的东西,也知道个大概。 首饰包括: 发饰、耳饰、颈饰、手饰、足饰、腰饰、佩玉等等…… 材质不同,价格也不同,这绝对是门好买卖! ------题外话------ 多谢初初和潇潇打赏的花花~ 你们两个是要用鲜花刷屏的节奏么? ps:赚钱不会详写,但凤珩的确缺钱。 没钱怎么搞事,是不是~ 019、曾家来人 晚上睡觉的时候,曾云柔把这事告诉了苏志远。 苏志远有些担心。 “凤珩这孩子,好是好,可他的身份……” 从他派人查凤珩身世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少年不简单。 他手中的人脉不少,凤珩的身世,却一丝一毫都没查出来。 他是真的不放心。 “阿珩的身份怎么了?” 曾云柔没好气睨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身份这种事,又不是他能决定的,你还不是也藏着事儿?” 苏志远立马不说话了。 “我才不管他是谁,只要他对卿卿好就行了。” 曾云柔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对一个女人来说,重要的不是男人的身份,而是他的心意。 只要夫君一心待她,其他都不是问题。 就如她一般,当年苏志远一无所有,外人都说苏志远配不上她。 可她还不是义无反顾的嫁了? 后来呢,苏志远做生意赚了钱,成了江城有名的富商。 可对她从未变过。 宠她护她,事事顺着她。 现在整个江城,谁不说她嫁得好? 曾云柔的话,也让苏志远想起了自己。 对凤珩的那一点不满,也渐渐淡去。 夫人说的对,找女婿不是看他是何身份,看的是品性。 只要对卿卿好,像他一样,日日将卿卿捧在手心里,那不就行了? 至于钱财这些东西,他苏家什么都不多,就是钱多。 他这个岳父给就是了。 苏志远想通了,揽过自家夫人的腰身,就点头道。 “我听你的,夫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先看看阿珩的品性,反正时间还长,也不着急。” “好。” * 苏家夫妇,都是急性子。 说要开店,那就开店。 第二天,曾云柔就让凤珩开始画发髻图样。 并且告诉他,店铺的事,已经开始着手了。 于是,凤珩的房间里,就出现了以下这种情况。 苏曼卿小姑娘和凤珩,一人坐在桌子的一头。 一个在提笔作画,一个在默写《三字经》。 小姑娘一边默写,一边在心里背,背着背着,突然发现某个字不会写,笔一顿,就伸手去扯身边少年的袖子。 “小哥哥,‘杼’字怎么写来着?” 作画的少年一顿,回过身在她身边空白的宣纸上,写下一个‘杼’字,又回过身继续忙自己的。 小姑娘也不吵不闹,盯着那个‘杼’字,就开始临摹。 学会了,又继续写。 这一幕,时不时的会在房间里重复一遍。 舒嬷嬷端着茶水进来,看着奋笔疾书的两人,也不打扰。 放下一碟点心和果脯,就悄悄退了出去。 她一出来,就撞见柳林悄悄从院外探进来一个头,指了指里面,又指指院外面。 “怎么了?” 舒嬷嬷快步出了院子,问道。 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柳林撇撇嘴,“曾家人来了。” 舒嬷嬷蹙眉,“他们来干什么?” “能干什么,要钱呗!” 曾家是书香世家,走在江城,那都是高人一等。 自诩跟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庸人,不是一个层次的。 可再书香世家里的人,也有俗人。 曾云柔有两个哥哥,一个妹妹。 其中,大哥和小妹,才学满腹,自诩清高。 而二哥,则是个草包。 学什么什么不成,还好吃懒做。 曾家一直以这个儿子为耻,老爷子更是一气之下,将这个儿子赶出府去,不闻不问。 不过这个儿子也是个奇葩,他自己虽然好吃懒做,还算知道廉耻,可耐不住他找了个势利的夫人。 那夫人知道曾家有地位,时不时的就去闹上一闹。 曾家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口头上哪里争的过这市井泼妇。 她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骂,口无遮拦,因此每每被这二夫人气的要死。 只是这样也就算了,自从苏家做生意赚了钱,成了江城的富商之后。 这二夫人又盯上了苏家,时不时的就跑来要钱。 用她的话说,那就是,你苏家这么有钱,给点给你二哥用怎么了? 要是关系不好,苏志远和曾云柔,还能无视这位二夫人。 苏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就不给又能怎样? 偏偏曾云柔跟这位二哥的关系,还算可以。 当年曾云柔下嫁给苏志远,整个曾家都保持反对,甚至落井下石。 只有这位二哥,从未在言语上说过她什么,甚至还在她出嫁的时候,瞒着曾家人,偷偷给了她一支玉簪当嫁妆。 玉不是什么值钱的好玉,可心意却是实打实的。 就因为这事,曾云柔和苏志远念着二哥的好,从不曾做的太过。 二夫人偶尔来闹的时候,还会给她些银子打发她。 这么一来,这位二夫人来的就更频繁了。 以至于,苏府的人一看到这位二夫人,就觉得烦闷不喜。 “来就来了,别影响小姐和凤公子。” 舒嬷嬷板着脸,面露不满。 她一向不喜欢这位二夫人的势利嘴脸。 “可二夫人带了四姑娘和六哥儿来。” 柳林无奈道,“人都快到院子里了。” 闻言,舒嬷嬷眉头蹙的更紧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转身进了院子。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知小姐和凤公子。” “嗳。” 舒嬷嬷再次站在了房间前,敲了敲房门,打断了忙碌的两人。 苏曼卿和凤珩落笔,同时回过头看向房外。 同时回头的两张俊俏面容,让舒嬷嬷不自觉露出了笑脸。 “小姐、凤公子,你们歇歇吧,有客人到了。” 苏曼卿揉了揉泛酸的胳膊,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客人?谁啊?” 舒嬷嬷脸上笑意浅了些。 “是四姑娘和六哥儿。” “哦。” 苏曼卿眼里的期待,顿时退去,绞着手指,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一旁的凤珩,一看就明白了。 看来这个所谓的四姑娘和六哥儿,和她并不太合拍。 就在三人说话间,院子里传来了柳林的声音。 “四姑娘、六哥儿,里面请。” 话刚落,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跟着响起。 在院子里就直接叫唤了起来。 “五妹妹呢?五妹妹你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020、把他送给我吧 苏曼卿看了凤珩一眼,不太情愿的拉着他出了房间。 两人一出去,曾瑶就兴冲冲的冲了过来。 “五妹妹!” 在看见苏曼卿身边的凤珩之时,她冲上来的动作一动,瞪大了眼睛,眼底有止不住的惊愕。 “他是谁?” 苏曼卿攥紧了凤珩的手,“四姐姐,他是小哥哥。” “小哥哥?” 曾瑶盯着凤珩瞧了半响,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就是那个被你捡回来的乞丐?” 语气带着错愕,看向凤珩的目光,惊艳中也多了抹轻视。 原来这么好看的人,只是个乞丐啊。 苏曼卿不太喜欢她的语气,就抿着唇没理她。 她不答话,曾瑶也不在意,围着凤珩转了一圈,她心里越看越喜欢。 “五妹妹,他长得真好看,要不然你把他送我吧。” 凤珩凤眸微冷,把他送人? 她倒是说的出口。 “才不要!”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有人比他更激动。 苏曼卿拽着他的手,就使劲往自己面前扯,将他远远的和曾瑶隔开。 护犊子的模样,像只凶恶的老母鸡。 又凶又可爱。 曾瑶撇了撇嘴,不太高兴了。 “真是小气,给我又能怎么样嘛。” 苏家有的是钱。 曾云柔是她姑姑,苏家的东西给她点又怎么了? 更何况,只是一个乞丐而已。 不就是长得好看了点么? 心里不太高兴,好歹她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视线从凤珩身上移开,又伸手去扯苏曼卿。 “五妹妹,你快看这是什么!” 她举起手里的篮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的往外掏。 首先拿出来的,是一个拨浪鼓,木制的手柄,用鹿皮做的鼓面,鼓身两段,连着两根细绳,细绳尾端,还挂着两个手指大小的木珠。 拨浪鼓一甩,木珠砸在鼓面上,就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这种东西,在江城是很常见的小玩意,苏曼卿也不缺,苏父苏母宠她的紧,像这种小姑娘喜欢玩的小玩具,她有满满的一箱子。 不过曾瑶拿出来的这个,有一点奇特。 简单的拨浪鼓上,做了一层白兔毛的外壳,除了鼓面上没有包起来,其他地方都变成了白白的。 拿在手里,触感也是白兔毛软绵的手感。 不值钱,却有那么点新奇。 苏曼卿到底是个小姑娘,对这种新奇的玩具没什么抵抗力,注意力顿时就全落在了拨浪鼓上。 曾瑶毫不在意的递给她,又继续从篮子里掏东西。 第二件拿出来的,是把竹笛。 竹笛也不是乐师们用的那种,而是简略版的。 竹笛上只有五个小孔,能吹出的笛声,也只有那么简单几个音调。 不过用来哄小孩子,却是足够了。 “五妹妹,礼物送你了,我去挑回礼去啦!” 将两样东西全部掏出来,曾瑶将空篮子一扔,兴冲冲的就往苏曼卿房间里闯。 她喜欢来苏府,就是因为,随便送点不值钱的东西来,就能拿回好多值钱好看的回礼。 每次挑回礼,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瞧着这位卷东西跟土匪似的四姑娘,舒嬷嬷心里实在放心不下,连忙跟了进去。 倒是柳林,还记着外面还有个六哥儿,端了碟点心,放在了曾焕面前。 六哥儿今年六岁,比苏曼卿只小几个月。 这会拿着点心,瞧姐姐还没吃,眼巴巴的将手里的点心递了过来。 苏曼卿不喜欢曾瑶,那是因为曾瑶老是仗着自己年纪大,问她要东西。 还老是顺走爹娘和哥哥送给她的礼物。 可她并不讨厌曾焕,反而觉得,六弟弟是二舅家最讨喜的人。 瞧这模样,可不是很乖巧么? “六弟弟,你自己吃。” 笑吟吟的将他的手推回去,苏曼卿捧着拨浪鼓和竹笛,拉着凤珩进了自己房间。 这会的曾瑶,正在她房间里逛呢。 一会摸摸她房里的摆件,一会摸摸她的绢花,一会又摸摸她的手链。 舒嬷嬷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只是时不时的提醒一句。 “四姑娘,这摆件是少爷送给小姐的,你要是拿走了,少爷会生气的。” 心中动了念头,拿着东西舍不得放下的曾瑶,一听见少爷两个字,手一抖,立刻就把东西放下了。 又转而去拿别的。 “四姑娘,这绢花是店里的新款,是夫人特意为小姐做的。” 舒嬷嬷眉头一挑,又不紧不慢的提醒道。 曾瑶把绢花往衣袖里塞得动作一顿,又放回了梳妆台上。 “四姑娘,那条手链,是夫人送给小姐的生日礼物,小姐很宝贝的。” 一连几次受挫,曾瑶不高兴了。 “怎么什么都是姑姑送的,姑姑送的东西又怎么了,我还是姑姑的外甥女呢!” 舒嬷嬷扯扯唇,笑的有些淡。 “四姑娘说笑了,小姐是夫人的女儿,这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夫人和老爷为小姐准备的。” “我不管,反正这手链好看,我要了,我还缺一条手链呢。” 曾瑶撇着嘴,一边说,一边把手链往衣袖里塞。 凤珩和苏曼卿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好就是这一幕。 瞧着娘亲送给自己的手链被顺走,小姑娘不乐意了,将自己的东西一放,连忙小跑了过去。 “四姐姐,那手链是我的!” “哎呀,你的不就是我的嘛,我们是好姐妹嘛。” 曾瑶不以为意,继续将手链往衣袖里塞。 苏曼卿急了,别的东西无所谓,这条手链是今年娘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自己都宝贝的舍不得带。 眼看手链都快看不见了,她连忙去拽曾瑶的手,把手链抢出来。 曾瑶哪里会乐意到手的东西又被要走,也扯着手链不放。 两个小姑娘一番拉扯,粉色玛瑙的手链不堪重负,链子的绳结断裂,粉色的小珠子散了一地。 苏曼卿顿时眼眶红了,大滴大滴的泪,就落了下来。 这手链,她一次都还没有带过呢…… 曾瑶也知道事情大发了,姑姑和姑父对五妹妹有多宠爱,她也是清楚的。 万一姑姑和姑父生气了,以后不让她来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她慌了,手链也不要了,东西也不争了,拔腿就跑出了房外,抓着还在吃点心的曾焕,就往外跑。 ------题外话------ 熊孩子这种生物,的确挺讨厌的。 多谢若初打赏的900书币、花花,沐沐打赏的花花,潇潇打赏的钻石,花花~ 021、要钱的亲戚 房间里,只剩下看着满地粉色珠子,伤心落泪的小姑娘。 “这四姑娘是怎么回事,太过分了。” 舒嬷嬷快步走到苏曼卿面前,蹲下身子用手帕给她擦泪。 一边擦,一边数落着曾瑶。 “今儿个的事,我非得跟老爷夫人说说不可,以后还是别让他们进门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看着鼻头红红的小姑娘,凤珩也皱了皱眉。 之前的事,发生的太快,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实在是他也想不到,一个来做客人的小姑娘,竟然这么嚣张敢抢主人家的东西。 心揪成一团,一股怒气直往上蹿。 他上前两步,牵住了小姑娘的手。 “小哥哥……” 苏曼卿愣愣抬头,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泪水打湿了脸颊,几缕湿发黏在耳边,像只小花猫。 “走,我带你去主院。” 凤珩攥紧了她的手。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惹哭她的人走了,曾瑶的父母还在呢。 看着冷着脸将小姐拉走的少年,舒嬷嬷也明白了他的打算,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 主院里,曾云柔正在招待那位二夫人。 曾云柔的哥哥,名为曾云书。 名字是文雅无比,肚子里却没什么墨水。 不过曾云书是个识趣的,他清楚,自己和三妹妹虽然有些情分,不过也就是出嫁前添了一支玉簪而已。 多了,就再也没有。 这些年来,二房不知道来苏家打了多少回秋风,什么情分也该还完了。 他不想再亏欠自家妹妹,所以没有大事,他从不上苏家的门。 可二夫人不这么想。 曾云柔是妹妹,自家哥哥日子不好过,当妹妹的接济下有什么不对? 她把自己上门打秋风的行为,诠释的理所当然。 当然,打秋风是一回事,面子功夫又是另外一回事。 …… 二夫人笑眯眯的放下一篮子鸡蛋,又拿出几样点心。 “三妹,这鸡蛋是家里自产的,还有点心也是我亲手做的,不值钱,你们可别嫌弃。” 曾瑶的行为,都是跟二夫人学的。 什么都不带,来苏家拿东西,那叫讨要。 传出去多不好听。 可她们自个儿带了东西来,再从苏家带些东西走,这叫回礼。 拿什么她都心安理得。 外人也没话说。 桌上那一篮子鸡蛋,和几样点心,就放在曾云柔眼皮子底下。 曾云柔笑看二夫人一眼,招手唤来了丫鬟。 “柳玉,将二夫人送来的东西小心收着,另外,将咱们厨房里新做的点心,装一盒待会给二夫人带走。” “是,夫人。” 柳玉恭敬应下。 提起篮子和食盒,缓步退了出去。 听着这话,二夫人笑的更开心了。 “三妹啊,你府里的丫鬟可真听话,不像我家,唉,连个有本事的丫鬟都没有。” 曾云柔只是面带微笑的听着,也不答话。 刚退出房间的柳玉,心里却无语的很。 这位二夫人可真不要脸,自己前两年就拿这个借口说事,要夫人送了她两个丫鬟来着。 现在还好意思提? 不过她们这些下人,也清楚这位二夫人的性子,心里鄙夷了几句,又认真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说了好一会,曾云柔都不搭腔,二夫人自讨了个没趣。 她知道,不明说是讨不着好处了。 轻咳一声,帕子往眼角一抹,就开始哭起穷来。 “三妹妹啊,二嫂今天来,也是有苦没地儿说,这才来唠叨唠叨你。” “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你二哥是个没用的,挣不到钱,家里又好几口人等着吃饭。” “前些日子啊,你二哥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了,在外面买了一件瓷器,说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稀奇的不得了。 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 说到银子,二夫人的假哭变成了真哭。 “这个杀千刀的,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也就存了那五十两,他一下全用出去了,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我是真的没法子啊,三妹妹,你可得帮帮我,不然我没法活了!” 曾云柔听的眉头直皱,“这种话二哥也信?要真是皇宫里流出来的东西,五十两能买得到?” “可不是么!谁知道你二哥中什么邪了。” 二夫人抽泣着,“现在好了,银子没了,瓷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怎么办?” 曾云柔沉默不语。 她当然听出来了二夫人的意思。 钱是小事,可她不愿纵着二夫人的性子。 苏家又不是开钱行的,银子也是苏志远辛辛苦苦挣得,她没有义务养着二房一家人。 二夫人抽抽噎噎哭了半响,曾云柔都没有什么反应,她心里不禁狐疑起来。 这曾云柔,今天不会是不想给钱了吧? 那可不行。 曾云书买瓷器的事是真的,也是真的花了五十两银子。 只不过,她家并不是靠这五十两银子过活,也没有穷的揭不开锅而已。 但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真的没了,还不跟在她心口上捅刀子似的? 怎么着,她也得让曾云柔把这五十两给她补上才行。 一想到这,二夫人哭的更凶了。 “三妹妹啊,你这回可得帮帮我,想法子帮我把这五十两要回来,不然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我家六哥儿还那么小,四姑娘也还在长身体,没有钱,我拿什么养她们啊!” 二夫人这话可抓住了曾云柔的软肋。 二房的人再不靠谱也是二房的事,可孩子是无辜的。 一想到跟卿卿一般大的孩子,还要受苦,她就狠不下心来。 心中微叹,她正要吩咐柳玉拿银子,凤珩就牵着苏曼卿进来了。 往日粉琢可爱的小姑娘,这会红着眼睛,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迹,那湿漉漉的眼神,直让她心揪成一团。 曾云柔哪里还顾得上银子不银子的,连忙起身接过了小姑娘,抱在了怀里。 “卿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苏曼卿本就委屈,这会看见娘亲,想起了自己被扯坏的手链,顿时又抽噎起来。 大滴大滴的热泪,落在曾云柔手背上,让曾云柔心疼的不行。 “卿卿乖,快别哭了,哭的娘心疼。” 022、护犊子的娘 二夫人这会不哭了,瞧着苏曼卿哭的伤心的模样,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瑶瑶和焕哥儿,不是去找苏曼卿玩去了么,怎么就她一个人回来了? 想了想,她也帮忙哄了两句。 “卿卿啊,快别哭了,我让你四姐姐来陪你玩好不好?” “我……不要……” “四姐姐……讨厌!” 一听见四姐姐三个字,哭得正伤心的小姑娘从曾云柔怀里冒出头,抽抽噎噎的答了一句。 这下谁都看出不对劲来了,曾云柔沉下脸,看向了舒嬷嬷。 “到底怎么回事?” 二夫人心里也是一阵咯噔,瑶瑶又怎么招惹苏曼卿了,把人弄得哭成这样? 这么一闹,不会影响她要钱吧? 舒嬷嬷瞥了二夫人一眼,怒气冲冲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四姑娘一到小姐院子里,就去了小姐房间,还要拿走小姐的粉色玛瑙手链。 那手链是夫人你送给小姐的生日礼物,小姐不依,四姑娘就直接动手抢,结果把手链扯断了。” 听见这话,二夫人脸一白,连忙帮曾瑶开脱。 “这怎么可能呢,瑶瑶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动手抢妹妹的东西。” 舒嬷嬷一声轻哼。 “四姑娘是什么性子,全倚仗二夫人教的好,以往四姑娘上小姐那,哪一次不是拿这样拿那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只是个下人,本来有些话不该说。 不过今日苏曼卿当着她的面受了委屈,她也顾不得这些了。 不把事挑破,这位二夫人怕还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二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自己女儿的性子,她当然是清楚的。 以往每次从苏府回去,曾瑶总是会多些漂亮首饰。 什么绢花、耳坠、手链、挂饰…… 她当然知道是从哪来的。 只是她觉得,苏家家大业大,也不缺这么点银子。 这些小东西又都是稀罕货,值钱的很,瑶瑶拿了还能去换点银子,也就没有阻止过。 “这……” 二夫人呐呐无言,一张脸一阵白一阵红。 曾云柔没理会她,细心给苏曼卿擦干了眼泪,低声哄道。 “没事,手链坏了,娘再送卿卿一条,不哭了。” 擦干泪,她放下苏曼卿,“时辰到中午了,卿卿也饿了吧,让嬷嬷给你准备吃的好不好?” 苏曼卿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都不用吩咐,瞧见苏曼卿点头,舒嬷嬷自发的就出去准备去了。 舒嬷嬷去准备午膳去了,凤珩在一旁当背景板,曾云柔顾着哄苏曼卿。 眼看一个个都把她当不存在,二夫人有些慌了。 “三妹,这事是瑶瑶的错,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你看……” “不必了,瑶姐儿扯断的那条手链,恰好值五十两银子,看在二哥的份上,我就不要你赔了,二嫂,请吧。” 曾云柔直接下了逐客令。 她是心疼孩子,可她更心疼自己女儿! 二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清楚,只是想着,瑶姐儿和焕哥儿年纪还小,应该没什么心机,能和卿卿好好相处。 可现在看来,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可不是圣母,出钱出力给二夫人养孩子,还让她们来欺负卿卿,恕她做不到。 “三妹,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 二夫人这会真的急了。 什么,就那么一条破手链,就值五十两银子? 银子的事也没戏了? 就两个小孩子打打闹闹,至于说的这么严重? 曾云柔却不想再跟她多说,直接朝房外吩咐道。 “来人,送客!” 二夫人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被丫鬟们请出了苏府。 别说银子了,最后连盒点心都没捞着。 站在苏府的门口,二夫人恨恨吐了口唾沫,心里恨的要死。 “什么玩意儿!白白浪费了我一篮子鸡蛋!” 什么都没捞着! 忿忿许久,她甩着手帕,不甘心的离开了。 * 房间里,曾云柔还在轻拍着苏曼卿的背,抬头跟凤珩说着话。 “阿珩,让你看笑话了,今日的事,多亏了你。” 她还记得,苏曼卿是被凤珩拉来的。 这个孩子护着卿卿,她自然高兴。 凤珩只觉得羞愧,“柔姨,是我没护住卿卿。” 那个时候,他也是在场的。 曾云柔摇了摇头,“这怪不得你,是我小看了二房一家。 本以为,也就我这个二嫂是个势利的,没想到那么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从卿卿手里抢东西。 我若早知道,也不会跟他们来往的这么频繁。” 这件事,的确是曾云柔考虑不周。 她防着的,一直都是二夫人,曾瑶和曾焕,两人年纪小,在她面前时,表现的也很乖巧。 所以她一直没发现曾瑶的本性,顶多觉得,曾瑶也像她娘,有些小贪心而已。 没想到竟然是养了个祸害。 舒嬷嬷倒是看在眼里,也跟曾云柔提过,不过她是个下人,曾瑶又是曾云柔的外甥女,有些话,她也不好说的太过。 以至于曾云柔现在才发现真相。 凤珩抿唇不语,要他来说。 柔姨对二房的人,太过仁慈了才对。 要是换成京城,这样的亲戚,只怕连凤王府的门都进不了。 只是,他自己也是一个外人罢了,不好多言。 经过今日这一茬,曾云柔算是终于强势了一回。 在舒嬷嬷端着午膳回来之后,她吩咐道。 “以后二房的人再来拜访,没什么大事就不要放他们进来了。” “嗳,夫人早该这么做了。” 舒嬷嬷忿忿不平,苏家又不是开钱行的,二房的人时不时来打秋风,算个什么事啊! 以往夫人就是太过仁善,这次终于硬气了一回! 曾云柔也想通了这一点,眉眼舒展,多了些笑意。 将怀里的小姑娘放下,她将人抱上椅子。 “卿卿先吃饭,吃完了娘亲再让人给你送条手链来。” 又抬头看向凤珩。 “阿珩,你也坐下一起吃。” 苏府的气氛,一片融洽。 曾家二房的气氛,可就不怎么好了。 曾瑶拉着曾焕偷偷跑了回来,心里越想越心虚。 她跑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只是担心会挨骂,就直接跑了。 可她现在才想起来,娘亲还在苏府呢! 五妹妹不会跟娘亲告状吧? 023、曾家二房 曾瑶担心的并不是她娘亲,她怕的是,苏曼卿会跟苏江庭还有苏家夫妇告状。 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爹娘很多的银钱,都是从苏家要来的。 就连她最爱吃的桂花糕,那也是因为有苏家给钱,她才买得起。 万一要是因为苏曼卿的事,苏家不给爹娘钱了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曾瑶紧紧攥着曾焕的手,惶恐不安道。 “弟弟,我闯祸了。” 曾焕比苏曼卿还小上半岁,什么都不懂,只是睁着眼睛无辜的看着自家姐姐。 曾瑶咬了咬唇,“弟弟,我把五妹妹弄哭了,你说我该怎么办?爹娘会不会打我?” 她想了想,“要不然,我再回去给她认个错?” 早知道,她就不跑回来了。 曽焕想了想,“可以啊,五姐姐人很好的。” 每次见了他,都会给他好吃的,还不会像其他哥哥姐姐一样凶他。 “好什么好!” 曾瑶不服气,要是真的好,干嘛不把那条手链给她? 这样她也不至于扯坏了。 那条手链好看着呢,一想到断了,她自己也心疼。 “瑶丫头呢!给我出来!” 两姐弟正商量着,二夫人怒气冲冲的回来了。 一听见二夫人含怒的声音,曾瑶身子一抖,慌忙躲到了曽焕身后。 “你这不争气的死丫头,好端端的,你招惹那个苏曼卿做什么!嫌你娘钱多是不是!” 二夫人一进来,就将曾瑶揪了出来,抬起手就往她屁股上招呼。 “那么条破手链,五十两就没了,还害我被赶出来,我今天打不死你!” 被曾云柔赶出府,银子也没要到手,二夫人一肚子火气,这会全发了曾瑶身上。 下手每巴掌都极重,打的曾瑶哭爹喊娘。 “娘,别打我,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娘,我真的知道错了。” 一旁的曽焕,见姐姐哭的凄惨,小嘴一瘪,也跟着哭了起来。 曾瑶哭,二夫人还不心疼,她心里只有那五十两银子。 可曽焕一哭,她就心疼了。 这可是她的命根子啊! 顾不得教训曾瑶,她连忙抱过曽焕,低声轻哄起来。 “焕哥儿不哭,娘给你拿好吃的。” 偏过头后,她脸上又恢复了冷淡,轻哼一声,看都没看曾瑶一眼,去桌上拿了块点心,塞进了曽焕手里。 曽焕止了哭,曾瑶还在抽抽噎噎的抹泪,却无人理会。 院子里这么闹腾,曾家老二到底是被闹的心烦,出来了。 “我说你能不能消停点,瑶瑶还小,就算做错了事,训斥两句也就算了,怎么还动手呢?” 曾云书一辈子都没大志向,论才学,他不如大哥,论头脑,他不如三妹四妹。 在曾家,他就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一个。 可他自己不在意,没有能耐,他活的普通一点也没什么。 偏偏娶了不敢平凡的夫人,掉进了钱眼里,天天寻思着怎么要钱。 刚刚消了点气的二夫人,一听这话就炸了。 “我消停点?要不是你曾云书窝囊没本事,我至于天天觍着脸的去苏家要钱?” “还有,你买的那个什么破瓷瓶,商量都没跟我商量,就花了五十两银子,你以为五十两银子是大白菜?” “我告诉你曾云书,要不是看在焕哥儿的面子上,我跟你没完!” 二夫人一胡搅蛮缠起来,就连曾家的老夫人都得头疼,更别提曾云书了。 开始还能开口帮曾瑶说句话,到后面,自身都难保了,干脆闭上嘴任由二夫人数落。 “你老老实实去把那个什么破瓷瓶退了,把钱要回来!” “不然我就带着焕哥儿回娘家去,你别想再见到儿子!” “我上哪退去……” 曾云书弱弱回了一句。 卖瓷瓶的就是一个小贩,拿了钱,人早跑没影了。 “我不管,反正你要不回来钱,就想别的办法补齐那五十两!” 二夫人唾沫横飞。 “你那个三妹,不是有钱的很么!当初她出嫁的时候,曾家没一个人支持,你这个当二哥的,却还想着她,给她送去了玉簪。” “怎么,现在她有钱了,就不用念这个情了?想得美!” “苏家苏曼卿一个女娃娃,带条手链都值五十两银子,这哪里是养女儿,养公主都够了,她会缺钱?” 说来说去,二夫人惦记的还是苏家的钱。 可惜,曾瑶把苏家得罪狠了,苏家不给钱了。 所以,她现在逼着曾云书出面。 “不行,苏家有钱也是苏家的,她们给我们的也够多了,我不去。” 曾云书难得硬气了一回,他是哥哥,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若是曾云柔从不曾扶持过他,这话说的还有些道理,可就是知道曾云柔付出了多少,他才心虚。 哪有哥哥全家都让妹妹养的道理? “不去?”二夫人一瞪眼,声音猛地拔高。 “你不去也得去!你不去以后我还怎么上苏家要钱?” “我跟你说,曾云书,你要是敢不去,我就真的不跟你过了!” “嫁给你十几年,我得到了什么?” “你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不靠你三妹,全家等着喝西北风么?” 夫妇两个吵的不可开交,曾瑶和曾焕怕极了父母吵架的样子,两个人缩在一旁,红着眼睛掉泪。 骂够了,二夫人进了房间,收拾了些细软,抱着曾焕就骂骂咧咧的往外走。 “等你从苏家要回了钱,我就带焕哥儿回来,不然,哼!” 二夫人抱着曾焕离去的背影,很是坚决。 而曾焕似乎也听懂了什么,窝在二夫人肩颈处,哭的十分可怜。 曾瑶抿着唇,紧攥着手,站在院子里的树下,看着自家弟弟越走越远。 曾云书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疲惫。 “瑶瑶,你回屋歇着吧。” “爹……娘和弟弟……” 曾瑶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们的事你不用管,你去歇着吧。” 曾云书摆手,将人赶回了房间,自己则是站在院子里久久不语。 去苏家? 他不愿。 三妹为他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可是不去,夫人和焕哥儿又不愿意回来。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过。 二夫人有句话说的对,他要钱没钱,要本事没本事,拿什么来养一双儿女? 要是他有本事,也能像三妹夫一样赚到钱。 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024、上私塾 几日时间,转瞬即过。 这几天来,凤珩每日都会画上一两张发髻图,交给曾云柔。 再由曾云柔布置下去,让店里的巧手妇人,提前学会发髻的梳法。 除此之外,凤珩还应了之前答应苏曼卿的,教会了她默写《三字经》。 又是两天过后,凤珩和苏曼卿,终于要去私塾了。 一大早的,舒嬷嬷和柳林就将各种去私塾需要准备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苏曼卿也被抓了起来,一层层的衣裳,往她身上穿。 可怜小姑娘还迷糊着,连眼睛都没睁开。 小脑袋随着舒嬷嬷穿衣的动作,一点一点的,看的人心头发笑。 这会时辰还早,舒嬷嬷知道小姑娘困得很,也没吵醒她。 就着她睡着的姿势,帮她穿上一袭白色兔绒的短袄,下面是条厚实的小棉裙,又梳了个讨喜的包子头。 全部搞定之后,舒嬷嬷才捏了捏小姑娘的脸。 “小姐,快醒醒,该吃早膳了,不然去私塾就该迟到了。” 睡得迷糊的小姑娘,一听见迟到两个字,顿时睁开了眼,急急忙忙就往外冲。 舒嬷嬷反应慢了一拍,没抓住人,眼看着急匆匆的小姑娘,直接撞在了来人的腰间。 苏江庭和舒嬷嬷,大眼瞪小眼。 “哇哇,好痛好痛!” 小姑娘捂着鼻子,原地跳脚。 当看清楚自己撞见的人后,语气就变成了深深的控诉。 “哥哥你干嘛!” 苏江庭有些无辜,他啥也没干好吧,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可是看着妹妹泪汪汪的双眼,这话他说不出口。 只得蹲下身子,将她捂着鼻子的手拉开,端详了一番。 “嗯,没事,鼻子没塌。” 什么没塌,痛好吧。 今天可是她第一次上私塾,万一变丑了怎么办? 苏曼卿气呼呼的踹了哥哥一脚,鼓着腮帮子道。 “你的腰怎么那么硬!把我鼻子都撞歪了。” 苏江庭哭笑不得,他的腰哪里硬,明明是她自己不看路。 “好好好,是我错了,等回来,我给你买糖葫芦赔罪怎么样?” 小姑娘也顾不得痛不痛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伸出两根手指,“可以,不过要两根。” “两根就两根。” 眼看着两根糖葫芦,平复了事端,舒嬷嬷终于找准了机会开口。 “小姐,你还没吃早膳呢。” 苏曼卿这才想起来,是啊,她还没吃早膳来着…… 苏江庭笑眯眯的牵着人回到了房里,“没事,哥哥陪你一起吃,等会咱们一起去私塾。” “那小哥哥呢?”小姑娘瞧着他,一脸认真。 “额,他也一起。” 苏江庭脸上笑意淡了些。 妹妹外向,这么温馨的场景,不一心想着他,就想着那个臭小子。 好气。 “嗯,那我们等会一起去叫小哥哥!” 苏曼卿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起这么早,说不定小哥哥还没起床呢! 一想到自己去叫小哥哥起床,她连饭都不想吃了,恨不得立马就过去。 心里惦记着事,这顿早膳吃的特别快。 三两下填饱肚子,苏曼卿拉着苏江庭就往凤珩房间里跑。 等两人到的时候,凤珩已经收拾好东西等着了。 见到两人,凤珩浅笑。 苏江庭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略有些不痛快。 “起的倒是挺早。” “嗯,想着第一天上私塾,不能让卿卿等着。” 凤珩态度十分温和,有问必答,也不在意苏江庭摆的脸色。 “哼,算你识相。” 他都这样说了,苏江庭也没什么好说的,轻哼一声,不搭理他了。 小姑娘倒是兴奋的很,松开自家哥哥的手,小跑着挤到了凤珩身边。 “小哥哥,你也起这么早啊,我还以为你没起床呢。” “小哥哥你带好东西了么?娘亲说,去上私塾要带很多东西的。” “你看我,带了《三字经》,带了纸笔,还带了点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着自己的小篮子,一样样翻给凤珩看。 那殷勤的小模样,看的苏江庭直咬牙。 女子外向,这句话果然不是说说而已! 三人一路离开了苏府,沿着大街前往私塾。 私塾的位置,在江城南街的一处僻静园子。 说是私塾,其实就是那位私塾先生,自己的住处。 只是先生他一家人住,院子却是大的很,空出了几处地方,用来教导学生。 苏江庭三人赶到院子时,院子门口已经有不少学生等着了。 这些学生,男女都有。 大多年纪都与苏江庭相仿,还有一些,则是跟苏曼卿差不多。 全是江城附近的有钱人家的子女。 苏家在江城,也算是富商,名气不小,三人一来,众人的目光就转了过来。 “哟,苏江庭你今日够早的啊!” 说话的,正是熟人,吕志恒。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捏苏曼卿的小脸。 “昨天我还听江庭说,咱们卿卿也要来上学了,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他一边捏脸,一边笑着夸赞道。 “咱们卿卿真厉害!” 不像他家妹妹,现在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成天就会吃吃吃。 苏曼卿的脸,被揉成了包子,一会圆一会扁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用眼神向自家哥哥求救。 苏江庭接到她的视线,一把扯开吕志恒,将妹妹解救了出来。 手下柔软的触感一下没了,吕志恒瘪瘪嘴,瞥了苏江庭一眼,颇有怨言。 “真是小气,你妹妹不就是我妹妹么!” “滚,我妹妹跟你没关系!” 吕志恒一脸受伤,“江庭你过分了啊,咱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苏江庭懒得理他,一脚踹了过去。 两人正在耍宝,又有人赶来了。 看见来人,苏江庭和吕志恒同时停下了动作,脸色也沉了下来。 苏曼卿虽然年纪小,不过却很会看人脸色。 一看哥哥和吕志恒都是满脸凝重的表情,就知道来的人估计跟哥哥关系不太好。 她抿着唇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拽住了凤珩的衣袖。 来的几个少年,约莫跟苏江庭差不多大。 领头人一袭宝蓝色的云纹长衫,领口处和袖口处,缝了一层貂毛,十分的保暖贵气。 025、私塾里的争端 领头的少年,名为肖景。 只是这会,肖景的态度可算不上好。 “苏江庭,听说你家捡回来个乞丐当宝养着,怎么,就是你后面这位么?”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凤珩身上。 江城就这么大,能来上私塾的,家世都还算不错,互相之间大多认识。 凤珩他们明显都没见过,再加上肖景的话,众人也就明白了。 合着这位,以前是乞丐来着? 啧,白瞎了一副好相貌。 苏江庭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肖景,你别找事我跟你说,阿珩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你多管闲事!” 哪怕苏江庭不喜欢凤珩,那也是自家人。 自家人,断断没有给外人欺负的道理。 “我可没多管闲事。” 肖景眯眼一笑,阴冷的眸光扫过凤珩,“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两人针锋相对,吕志恒站在苏江庭身后,也恶狠狠的盯着肖景。 而肖景身后,也聚集着一群少年,两方人马,泾渭分明。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总觉得对面那群人凶神恶煞的,不是好人,小身子吓的有些颤抖。 凤珩适时将她揽进了怀里,遮住了她的眼睛。 正当两方人马对峙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子门口。 一个穿着粉色短袄,下着绣花长裙的小姑娘,探出头来。 “哥哥,你们不进去,在这待着干嘛?” 肖景眸中的阴冷退去,变成了浅浅笑意。 “没什么,小琴,你跟赵家妹妹先进去,外面冷,别冷着了。” 马车里再次探出一个小脑袋,赵诗诗蹦蹦跳跳下了马车,歪着头好奇看了苏江庭一众人一眼,拉着肖琴进了院子。 两人一进去,肖景也没了跟苏江庭对峙的心思。 “哼,刘绪,我们进去!” 轻哼一声,肖景领着一群跟班,进了院子。 随后,看热闹的一些人,也进了院子。 苏江庭这才松了口气,蹲下身,摸着苏曼卿的头道。 “卿卿要记住,刚刚那个人是坏人,以后离他远一点,知道吗?” “嗯。” 小姑娘郑重点头。 苏江庭微叹了口气,还觉得不放心,又嘱咐道。 “还有,那家伙的妹妹,跟卿卿一个课堂,也要离她远点,知道吗?” 肖景不是省油的灯,他那个妹妹也没好到哪去。 能跟赵家人混的这么亲密,要说没点心机,他都不信。 就是可惜了卿卿,这么单纯天真,跟肖家赵家的人待在一起,会不会被欺负? 苏江庭越想心里就越是放心不下,要不是先生把学生们分成了好几个课堂,他恨不得时时把妹妹绑在身边。 “嗯。”小姑娘再次点头。 她也看出来了,刚刚那些人跟哥哥关系不好,还好凶,她不跟他们做朋友。 苏江庭这边,是嘱咐个没完,到后面,吕志恒都看不下去了。 “哎,我说江庭,你至于么?” 他一把将人拉开,自己蹲下身,目光对上小姑娘懵懂的眼神。 “卿卿啊,别听你哥哥的,我跟你说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管那么多,直接来跟我们告状就行!” 他仰着下巴,得意的没边。 “刚刚那几个混蛋看似厉害,我跟你哥哥更厉害!” 苏曼卿眨眨眼,再次点了点头。 等两人交代完苏曼卿,这才想起旁边的凤珩来。 苏江庭眉心一皱,“阿珩,你年纪小,又不是我们这个圈子的,肖景绝对会针对你。” “你先告诉我,四书你学到哪了?” 吕志恒也投来了目光。 凤珩是苏家的人,也就是他们这个阵营的。 自己阵营的人,他当然关心。 凤珩略沉吟了会,“《大学》、《中庸》自学完了,《论语》也学了一大半了。” “什么,这么快?” 吕志恒瞪大了眼睛,“你没骗我们吧?” 他们在私塾上学,先生也才教到《中庸》而已,这小子自学比他们还快? 苏江庭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凤珩的身份不简单,如今听到这话,心中算是松了口气。 “阿珩,你既然自学了这么多,那就可以跟我们一起上课了。” “不过你先别暴露太多,肖景那一群人,绝对会想方设法的找麻烦,咱们找机会先坑他几次再说。” 在私塾里,他们都是学生。 除了打架之外,平常比斗争高低,都是跟功课有关。 比如,谁先学会下一章课程,比如,谁能默写某篇章幅。 他可以预料,凤珩年纪小,肖景一定会拿功课为难他。 可一个学《中庸》的,为难一个学到《论语》的,呵呵,谁为难谁,那就不知道了。 吕志恒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咧嘴一笑,眉飞色舞起来。 “阿珩啊,你要是真这么厉害,咱们就坑死那个肖景!” “他那个混蛋,以往可没少欺负我们,这次总算能找回场子了!” 有了这一茬,吕志恒彻底把凤珩当成了亲兄弟,进个院子都是勾肩搭背的,恨不得一起。 四人的到来,没有起什么波澜。 等进了院子之后,苏江庭三人,率先将苏曼卿送去了学园。 私塾分为三个课堂,一个名为学园,一个名为习园,一个名为说园。 有道是,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先学,再习,自然说。 因此,学园是给小一点的孩子们,学习的地方。 教的也是《三字经》之类的。 习园,则是教导四书五经的课堂。 说园压根没学生,因为真的学完了四书五经,这些学生也基本十六七岁了。 江城不是什么大城,十六七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帮家中分担压力,谁还来读书? 而十六七岁的女子,也早已嫁人成亲。 因此,主要的就是学园和习园。 来时,想着可以上私塾了,苏曼卿满心欢喜。 可这会,苏江庭他们把她送到就走了,小姑娘没由来的又有些惶恐。 哥哥说,这里面有坏人的妹妹,要离她远点。 哥哥还说,这里的先生好凶。 她真的不会被欺负么? 苏曼卿不安的进了课堂,这才看见,课堂里坐着的,都是些年纪与她相仿的孩子。 大的,约莫八九岁,小的,六七岁的样子。 这会一群人正打打闹闹,说说笑笑,跟她想象中的模样完全不同。 苏曼卿松了口气,不是一群很凶的人就好。 026、找上来的麻烦 苏曼卿的到来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刚刚还闹哄哄的课堂,顿时安静了下来。 课堂里的,都是些小孩子,是非观念还没养成。 见苏曼卿长得粉嫩可爱,一个个都好奇的看了过来。 “咦?”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吸了吸鼻涕凑了过来。 “我认得你,你是苏家的小妹妹。” “咦,你真的认识我?” 苏曼卿很惊讶,她对眼前这个小胖子,没印象啊。 “嗯,我见过你,在吕家的点心铺。” 小胖子说的一脸认真,“当时,你和吕穗穗那个小胖妞还抢东西吃呢!” 苏曼卿窘,她现在相信了,这个小胖子是真的认识她。 虽然她不记得了。 “你都来上私塾了,小胖妞不来么?” 小胖子又追问道。 “志恒哥哥说,穗穗还不认识几个字,要过一段时间才来私塾上学。” “嘁,我就知道她笨。” 小胖子吸吸鼻子,一脸嫌弃。 “算了,等明天去她家点心铺吃点心,我再当面笑她。” 许是这两句话聊出了点情分,小胖子找了个离他近的位置,让苏曼卿坐下了。 “喏,你就坐这,看在小胖妞的份上,以后我保护你!” 说着,他还不忘拍拍胸脯,警告的看了苏曼卿身后的小矮子一眼。 小矮子收到眼神威胁,缩了缩脖子,把刚伸出来的手,收了回去。 学园都是一群小孩子,有乖巧听话的,自然有调皮捣蛋的。 小矮子就特别喜欢扯小姑娘的辫子,还经常把人弄哭。 苏曼卿也看到了小矮子收回去的手,顿时对小胖子的印象更好了,弯着眸子从篮子里掏出一块点心,递了过去。 “喏,谢谢你,点心给你吃。” “咦,是绿豆糕!” 小胖子吸吸鼻子,迫不及待接过,一把塞进了嘴里。 三两口咽下,他才揉着肚子,往自己座位上一趴。 “唔,准备上课吧,先生快来了。” 苏曼卿顺从的在位置上坐好,从小篮子里,将纸笔和书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 等她准备完毕,上课时间也到了,闹哄哄的课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穿麻布长衫,留着长胡子,目光犀利深邃的老叟走了进来。 厚厚的书本,和戒尺,往台上的桌子重重一放。 嘭—— 众人心也跟着颤了几颤。 苏曼卿捂着小胸口,终于明白了哥哥说的凶,不是骗她的。 这个先生真的好凶,戒尺也好厚,打手板会不会特别痛? 她暗自想着,先生已经开口说话了。 “今天私塾里来了一位新同窗。” “苏曼卿,今年六岁,在咱们私塾里,年纪是最小的一个,大家平常多多照顾照顾她。” 交代了几句,他看向苏曼卿问道。 “听你母亲说,你已经自学了《三字经》?” “是的,先生。” 苏曼卿有些拘束,不自在的绞着手。 “学到哪了?” “能全背了。” 先生脸上多少了笑意,“嗯,很不错。” 六岁的小姑娘,能把整本《三字经》背下来,可不容易。 “好了,你坐下吧。” 第一次问话,先生没有凶她,小姑娘终于松了口气,连忙坐下。 至于被夸赞的欣喜,全被先生之前严厉的模样吓没了。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打开课本,今天我们学习,‘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这一句话的意思。” 先生翻开了课本,台下的一众学生,也连忙翻到了这一句。 “来,先跟我念一遍。”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 不大的课堂里,孩子们的读书声传出了院子,直到另一边的习园。 与学园这边友好相处的画面不同,习园这边,已经闹起来了。 私塾里的教书先生,只有先生一人。 如今先生在学园那边,习园这边就是自习。 没先生压制着,一群半大的少年,正是最不安分的年纪,哪里能和平共处。 “苏江庭,我听说你家又开了一间铺子,叫什么发髻首饰铺,是不是真的?” 苏江庭、吕志恒和凤珩三人,刚送完苏曼卿回来,一进课堂就被肖景一行人拦住了。 苏江庭和肖景不合,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两方人时不时就来闹上一场,众人也习惯了。 课堂里的一众少年都乐得看戏,也没人阻止。 苏江庭皱着眉,满脸不耐。 “我家开什么铺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关系。” 肖景冷笑,“你家开的首饰铺子,抢了我家的生意,你说有关系没?” 江城就这么大,商户就这么多,你做的生意多了,难免就抢了别人的客人。 肖景这一群人,基本上都是和苏家、吕家等有竞争的家族。 上一辈关系不好,连带着他们小辈之间,也是争斗不断。 长辈们在商场上刀光剑影,小辈们则是在私塾明争暗斗。 肖景之所以次次找茬,为的就是这个。 “呵,肖景,是我没长脑子还是你没长脑子,你爹没教过你么,生意这种东西,靠的是本事!” “你肖家有本事,把客人全部拉走留住了,我苏家的店不就开不起来了?” “让我苏家不开店,给你肖家留生意,你脑子进水了?” 在外人面前,苏江庭从来不是什么好欺负的性子,嘴巴利索,有理有据,说的肖景毫无反驳之力。 “行,那就不提你开店的事,咱们说别的。” 肖景面色转冷为笑,眉眼间透着算计。 “你们今天不是来了个新人么,正巧,我这边也有个新人今天来私塾上学,让他们两个比上一比,如何?”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凤珩身上,语带挑衅。 “喂,小子,你吃苏家的,用苏家的,总不会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吧?” 他身后,一群跟班也哈哈大笑。 吕志恒皱着眉,肖景今天太嚣张了,有点反常。 他压低声音,朝身边的人问道,“我们怎么办?” 苏江庭没说话。 他早就猜到,肖景会拿凤珩作筏子,问题是,肖景的目的是什么? 他可不信,是之前那个理由。 肖景又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他根本就不可能答应。 027、一场豪赌 “赌注是什么?” “赌注么,也简单。”猜到他会问,肖景一挑眉,“你们赢了,店铺任开,我肖家绝不插手。 你们要是输了,就不许再开首饰铺,怎么样敢赌么?” “你当我傻?”苏江庭嗤笑。 “我们赢了,店铺任开,你们肖家不插手,说的好笑,我苏家开店,还要你肖家同意不成? 说是赌注,你们一点代价都不想出,让我们苏家拿首饰铺来赌,我看起来很好骗?” “那你想如何?”肖景微微皱眉。 “别太过分,你应该清楚,我肖家包揽了江城大部分的首饰生意,不插手你苏家的铺子,已经很不错了。” 苏江庭压根懒得理他,把肖家摆的那么高,也不看别人认不认同。 “很简单,我们赢了,苏家不再开首饰铺,若你们赢了,你们肖家也得关掉一家首饰铺,这才叫公平!” 话刚落音,肖景就果断拒绝。 “不可能!” 肖家包揽了江城大半的首饰生意,说句难听的,一家首饰铺子的收入,一个月至少上百两银子。 要是关掉的话,岂不是在肖家身上割肉? 况且关店这种大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苏江庭冷笑,“你也知道不可能,那还提什么?” 肖景深深凝视他许久,忽然笑了。 “苏江庭,你也别激我,关店我做不了决定,你还不是一样,竟然你敢玩,那不如这样,咱们玩一场大的!” “比试照旧,若我们赢了,你们苏家的首饰铺不仅不能开,还得把这家店铺的地契交给我肖家,同样,我肖家若输了,肖家也将一家首饰铺的地契交给你苏家,如何?” 此言一出,别说苏江庭了,就连肖景身后的一群跟班都吓懵了。 “肖景,你没说错吧?” “玩这么大,你们俩疯了么?” 吕志恒也忍不住低声说了句,“江庭,肖景这小子是不是吃错药了,一家店铺,他做的了主么?” 吃错药了? 这哪里是吃错药了,这分明是想从苏家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不过到底是谁咬谁的肉,那就不一定了。 苏江庭眸光深深。 “他要给我送店铺,我还能拒绝不成?” 抬高了声音,苏江庭扯唇,“好,肖景你够种,我跟你赌!” “不过这事,你做不了主,我也做不了主,这样,今天下课之后,我们各自回家跟家中大人说清楚,由他们来做见证如何?” “没问题!”肖景大手一挥,果断应下。 “行,那现在咱们就定好比试题目,你说说看,阿珩和你们那边那个新人,都是才来上私塾的,比什么好。” 这事涉及的赌注太大,两人都不敢轻易决定。 肖景看了凤珩一眼,眸光微闪,“就比《中庸》,如何?” “咱们现在才学到《中庸》,刘民生和你们那边那个谁,估计都还没有学到这里,也算公平,接下来就看他们明天谁默写的多,如何?” 肖景考虑的也很周到,一间铺子的赌注,不是没有把握,他也不敢提。 首先,他们自己现在才学到《中庸》,凤珩和刘民生都是第一天来上学,两人对《中庸》的接触肯定不深。 而刘民生已经十三岁了,对面那小子才九岁,光是记性就不能比。 再一个,刘民生家里条件不错,四书五经必定看过,说不定《中庸》也能背的一些了。 而对面那小子呢,是被人家苏家捡回来的乞丐,他可不信,一个乞丐还能比的过刘民生。 正是有了这个考量,之前他才敢说出那么重的赌注。 苏江庭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不禁冷笑。 要是肖景以为,阿珩真的只是一个乞丐,只能说他活该倒霉。 “行,这个题目不错,我接了。” 两人从一开始斗嘴,到后来的赌注,包括比试题目,都是在课堂定下的,可以说,是在江城所有富商子弟面前定下的。 决定了,就不可能再反悔。 赌约定的太快,赌注下的太狠,直到两人商议完了,一众学生还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之后,呼啦一下的,全围上来了。 “志恒、江庭,你们怎么跟肖景赌这么大,万一输了怎么办?” 最先冲上来问的,就是两人的好友,木一隅。 吕志恒和苏江庭交换了个眼神,长臂一勾勾上了木一隅的脖子。 “哎,我说一隅啊,你看江庭不也是没办法么,肖景那小子逼的那么狠,他不答应也不行啊!” 木一隅有些懵,没办法也不能用铺子当赌注啊。 他们一个月的月钱,不过就十两银子左右,而一间铺子一个月的进账,起码上百两。 像他家东街最挣钱的铺子,更是一个月五百两往上。 现在苏江庭和肖景拿铺子做赌,就好似两个孩子,捧着个金元宝打架一样。 “哎呀,你就别管了。” 知道这货是担心他们,可有些话,吕志恒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朝苏江庭挤挤眼,他勾着木一隅走远了。 远远地,还能听见他给木一隅洗脑的声音。 “你放心吧,你什么时候见江庭吃过亏,再说了,拿店铺当赌注,还得大人开口,苏叔叔他们会分辨得失的,你就别管了。” “说的也对。” 木一隅被说服了,对啊,这种事还有长辈插手呢。 苏家才不会看着小辈拿铺子胡来。 同样,肖景那边,打探消息的人也不少。 课堂里众人的目光,几乎全在苏江庭、肖景,以及凤珩和刘民生身上。 “两人都是新来的,你们说谁会赢?” “听说苏家那边那个,以前是乞丐,被苏家捡回去才有机会来上私塾,应该是刘民生赢吧。” “也难说,苏家夫人可是书香世家出来的,说不定那小子有些本事呢?” “也对,难说。” 众人都在关注,议论声直到先生从学园过来了,还未停止。 听着吵吵嚷嚷的课堂,从学园过来的先生眉头紧皱。 “吵什么,让你们背得书背了么?” 背书? 课堂里顿时雅雀无声。 都看热闹去了,谁还记得背书啊…… 一看众人的反应,先生就猜到了答案。 戒尺在桌上一敲,不满道。 “今天的功课,全部翻倍!让你们自习,不是让你们来聊天的,想聊天的可以回家聊!” 028、找的靠山,凤珩醋了 这堂课,先生上的极为不满意。 不说平常那些不用功的,就连苏江庭和肖景平常这种好学生,今日也是精神恍惚,无心听课。 先生全场黑着脸,下课后,将翻倍的功课,又多加了一成。 要是往常,这么多功课,那些个爱玩的,早就呼天喊地了,今天没一个人有反应。 一下课,大家就迫不及待的冲到了苏江庭和肖景身边。 吕志恒勾着木一隅的肩,朝苏江庭挤眼。 “江庭,快点的,我们跟你一起去。” 木一隅还不在状态,茫然看着两人,“去哪?” 吕志恒嫌弃,“还能去哪,江庭家啊!” “去江庭家干嘛?一起做功课?” 木一隅心里还惦记着刚刚先生布置的功课,这可是平常两倍的量,今天怕是要挑灯夜读了。 “功课你个头,就知道功课,你怎么比江庭还书呆子!” 吕志恒恨铁不成钢,这可是一场豪赌唉,难道不比功课吸引人么? 木一隅依旧茫然的看着他,“啊?” 吕志恒彻底放弃解释了,一把扯过他就往外走,“行了,你别问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勾肩搭背走在前,苏江庭耸耸肩,叫了凤珩一声,也跟了上去。 另一边,肖景身后也跟着一群人,这些人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去的。 两方人在院子门口相遇,肖景远远的看了苏江庭一眼,无声挑眉。 “苏江庭,我想你应该能说服你爹娘吧?要是说服不了,那你可就丢人了。” 苏江庭不置可否,“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用店铺做赌,肖老板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两人犀利对视许久,同时收回了视线,与自己的同伴携手离去。 苏江庭一行四人,没急着回去,先去学园接了苏曼卿。 没到学园之前,苏江庭就已经开始嘱咐三人。 “我们别进去,就在院门口等着,卿卿是第一天上私塾,我想看看她跟其他人相处的怎么样。” 卿卿虽然年纪小,却很聪明,他相信自家妹妹能处理好人际关系。 当然,他也是想看看,妹妹第一天上私塾的情况。 吕志恒了然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看看了,不过卿卿这么乖,肯定很讨人喜欢。” 一旁的木一隅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苏江庭的妹妹,的确很讨人喜欢,比他见过的其他小姑娘,要乖巧的多。 三人说着话,凤珩落后三人半步,没有吭声。 心里却莫名升起一股自豪感,就好像被三人夸赞的小姑娘,是由他教导出来的一般。 四人站在学园门口等着,学园里的学生们,也一一走了出来。 远远地,凤珩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小姑娘。 她一袭白色兔绒短袄,下面是条厚实的小棉裙,梳着讨喜的包子头。 发间是同色的白绒毛发饰,软乎乎的发饰,与她粉嫩的脸蛋格外相称,即使隔得老远,也能牢牢抓住人的视线。 凤珩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还未来得及打招呼,就看见小姑娘弯腰从篮子里摸出几块点心,塞到了旁边的小胖子手里。 脸上的笑意微僵,他盯着小胖子手中的点心,心间没由来的一阵酸。 昨天,小姑娘的点心还只会留给他,现在却要分给别人了。 不知怎的,一想到这一点,他突然就觉得,小姑娘还是不上私塾的好。 上私塾就会认识很多人,有了别的同伴,她就不会黏着他了。 凤珩心里的复杂,没人能体会。 这厢,小姑娘热络的跟小胖子聊着天。 “胖勇你尝尝这个绿豆糕甜不甜。” 小胖子叫潘勇,因为胖,别人都叫他胖勇。 他也不介意,反而以此为荣。 半天课的时间,小姑娘已经跟小胖子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下课一起走不说,还将自己带来的点心,都分给了小胖子一半。 “唔,好甜!” 小胖子乐滋滋的往嘴里塞,还不忘信誓旦旦捶着胸口保证道。 “卿卿你放心,吃了你的点心,以后我都会保护你,要是谁欺负你,我就揍死他!” 因着嘴里含着点心,他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苏曼卿很是信任的点头,耳边的白色绒毛发饰,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嗯嗯,胖勇最好了。” “那是。” 潘勇得意仰着下巴,挤到一起的小眼睛,微眯着扫过四周。 凡是被他视线扫到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退远些。 两人的说话声不算小,等在院门口的苏江庭四人听的真真切切。 吕志恒笑的肚子疼,“嗳,江庭,你看见没,你妹妹用点心就成功收买了那个小胖子。” 木一隅也有些忍俊不禁,“那个小胖子还挺好哄的。” 苏江庭倒是挺自豪,“什么好哄,那是因为我家卿卿讨人喜欢!” “这个胖勇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学园里的小霸王,你看现在,他多护着卿卿,换成别人能有这种本事?” “是是是,还是卿卿厉害。” 吕志恒一边笑,一边赞同的点头。 潘勇这个人他们还是知道的,学园跟习园就是一墙之隔。 潘勇欺负小姑娘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私塾。 他只是没想到,原来这小胖子这么好收买。 三人都是眼中带笑,唯有凤珩眼中有着黯然。 明明小姑娘在学园里有人护着是一件好事,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就像是自己宝贝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般。 空落落的,心不着地。 跟小胖子说话的苏曼卿,终于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四人,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小跑了过来。 “哥哥!小哥哥!志恒哥哥!一隅哥哥!” 苏江庭张开手,接住了飞奔而来的小身影,笑着敲她额头。 “今天上课怎么样?先生有没有夸你?” “有!” 小姑娘得意的仰着下巴,“先生说,我很聪明,这么小就能背《三字经》了!” “是嘛?我们卿卿真厉害。” 苏江庭笑着夸奖道。 还没跟妹妹说上两句话,吕志恒就横插一脚。 “哎呦我的大哥,有什么话你回去再说行不,咱们快点回去,肖景那小子还等着看你笑话呢!” 吕志恒也关心苏曼卿第一天的情况,可他更关心,这赌到底能不能打起来。 029、苏父霸气宣言,赌了 苏江庭哭笑不得,“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打赌的是他,他怎么搞得跟自己打赌似的。 “拜托啊大哥,你知道你自己的赌注是什么嘛?” 吕志恒伸根手指,夸张的比划了一顿,“那可是一间铺子,一间铺子!” 苏江庭眼神中透着兴味,“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赢?” “废话,阿珩都学到《论语》了好嘛,比我们都强!” 这要是还输给那个刘民生,那才奇怪了。 一旁的木一隅还是第一次听说凤珩的事,瞪大眼睛结巴道,“什么,他学……学到《论语》了?” “他不是……乞丐么?” 后面乞丐两个字,他声音放的十分低,表情有些扭捏。 不是讥讽凤珩的身份,只是诧异,一个乞丐哪来的机会读书。 吕志恒翻了个白眼,“你还真以为阿珩是乞丐啊,肖景那混蛋知道什么!” 转过身,看着凤珩,他搓着手,笑着的眼里有着急切。 “肖景这次要栽,一想到肖家要输出来一间铺子,我就开心,阿珩,这次全靠你了。” 凤珩能体会他的期待,点头道,“苏家与我一体,自当尽力。” 木一隅这会也终于明白了,合着苏江庭之所以答应跟肖景比试,是因为根本就不会输。 他就说,江庭不是冲动的人嘛,原来早就算计好的。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打赌的事,不是还要征得苏伯伯同意么?” “就是,江庭,快点得!” 两人都催着回家,苏江庭只好顺从起身,牵起苏曼卿,又示意凤珩跟上,一行五人离开了私塾。 刚到苏府,吕志恒就一边往里闯一边问,“柳夜,苏伯伯在家么?” 柳夜是苏府的管家,三十来岁,很是精干。 他也认得这位吕家的公子,“吕公子,老爷在府里呢。” “在就好。”吕志恒满意大笑,拽着苏江庭和木一隅,就急急忙忙往主院里跑。 苏江庭无奈的看了柳夜一眼,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被扯着走远了。 看着风风火火的三个少年,柳夜不禁失笑,转而望向被留在原地的苏曼卿和凤珩。 “小姐,今天第一天上私塾,和同伴们相处的好么?” 想到胖勇,小姑娘点点头,“嗯,他们都很好。” 好就好,他就担心自家小姐太乖巧,会被人欺负。 揉揉她的头,柳夜继续问道。 “那小姐饿了没,要不要我拿些吃的来?” “唔……我想吃酥饼。”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着他。 带去私塾的点心,大半进了胖勇的肚子,她的确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去拿。” 柳夜笑了,收回手,转向凤珩,躬身托付道。 “凤公子,劳烦你照顾一下小姐。” 在看见凤珩点头之后,他才快步离去。 没了其他人在场,苏曼卿挪着小身子,凑到了凤珩身边。 “小哥哥,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她仰着小脸,瞳孔里映着疑惑。 凤珩抿着唇,“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小姑娘绞着手指,“因为小哥哥平常会跟我说好多话啊,还会教我写字,可是今天没有。” 说到这,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透着几分委屈。 “从私塾回来,小哥哥一句话都没问我,连柳夜都问了……” 凤珩心里突然有些晦涩,声音也不复往日的清冽。 “那你……喜欢上私塾么?” 小姑娘低着头,发间的白色毛绒发饰也耸拉在耳边。 思忖许久,回道。 “喜欢……” “私塾里有好多玩伴,也喜欢上课,感觉比待在家里热闹。” 她喜欢热闹。 “那要是我不想你去私塾呢?”凤珩突然说道。 “为什么?”小姑娘抬头,脸上还挂着疑惑和茫然。 凤珩别过脸,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酸意。 “我只是这么一说,没什么。” 每个人都有她的生活方式,她有父母亲人,有哥哥,有玩伴。 以后还会拥有更多的人际关系。 他不一样,他现在一无所有。 凭什么要求,她也要跟他一样,只能陪着他和他在一起? 落魄的少年,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心里住着一个名为自私的魔鬼。 自私到,一触及到温暖,便不顾一切的想要强留下来。 他的话,看似随意又带着两分心有不甘,苏曼卿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 “小哥哥,你不喜欢上私塾么?” “不是,别多想。” 摸摸她的头,凤珩岔开了话题,“我们先进去吧,你哥哥估计还在等我们呢。” “嗯,对,我们快进去!” 苏曼卿被他一打岔,还真把之前的问题忘了,一转头就高高兴兴的往里冲。 蹦蹦跳跳的身影,简单到没有一丝烦恼。 凤珩突然笑了,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若她真的变成了和他一样的人,估计他就没有想要紧紧留住她的心思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院,一进来就被苏志远看到了。 “卿卿,阿珩,你们快过来。” 两人缓步走近,苏志远抱过苏曼卿放在膝上,看着凤珩问道。 “阿珩,打赌的事,江庭和志恒他们三个都告诉我了,你真的有胜算?” 少年的身影挺直如松,略稚嫩的面容也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 “苏叔,只要刘民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我稳胜。” 话落,掷地有声。 他三岁识字,五岁习武,今年九岁,虽不是神童,却也在京城小有名气。 如今,只需与人比试默写《中庸》,他不可能会输! 即使落魄,他也有着属于凤家的傲气。 “好!就等你这句话了。”苏志远满意的笑了,转头看向苏江庭三人,霸气宣誓。 “你们三个不是说,肖家那个小子要跟你们赌一间铺子么?” “阿珩既然有信心,那就赌了!” 苏江庭、吕志恒和木一隅三人,顿时激动不已。 “爹英明,肖家的铺子肯定是我们的!” “苏伯伯够霸气,哈哈哈!” 送走吕志恒和木一隅后,苏江庭连忙嘱咐凤珩好好看书,哪怕能背《中庸》了,也要趁机再继续多看看,减少出错的几率。 怕影响到凤珩看书,连苏曼卿都被他强拉走了,不允许去打扰。 另一头,肖府里也同样上演了这一幕。 肖景的父亲,名为肖鸣,江城有名的金店老板。 早些年,肖家几乎包揽了江城大半的金银首饰,每年挣的银子不计其数。 可后来,苏志远在江城娶妻落户,生意越做越大,从粮油米铺,做到首饰金铺,抢了他不少生意。 两家彻底交恶,见了面总要互相挤兑嘲讽几句。 ------题外话------ 多谢潇潇打赏的皇冠,鲜花,钻石。 多谢若初打赏的2个告白气球、钻石、狗子。 多谢慕沐打赏的钻石、狗子,鲜花~ 030、把长辈闹出来了 要是有机会能打击到苏家,不用人说,肖鸣都会同意。 可现在的问题是,赌注是一间铺子,而他没有把握能赢。 “爹,你放心,我敢跟苏江庭打赌,必然是有把握的。” 见自家父亲犹豫,肖景连忙道。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拉出了身后的刘民生。 “民生,你快告诉我爹,《中庸》你学到哪了?” 被众人注视着,刘民生略显局促,不过一想到,这般豪赌竟然全压在他身上,心间蓦地升起一股豪气。 “肖伯伯,《中庸》我已能背下大半,虽然不知其意,可默写还是没问题的,苏家出战那个小子,听说只是一个乞丐,我定能赢他!” 肖鸣神色凝重,“你确定?” “当然,我好歹也是从小识字,怎么可能输给一个九岁的小屁孩!” 肖鸣眼底的凝重之色渐渐退去,一抹算计悄然浮现。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倒可以试试。” 任何事都有风险,若是风险极小,回报又大,他也乐意赌上一赌。 一旁的肖景抓住机会继续劝说,“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苏家新盘下的铺子,就在东街,位置极好!” 肖鸣抬手,打断了他的话。 “打赌的事,先不急着应下。” “这样,阿景你先带刘民生去书房,尽量让他多记住一些内容,我派人先去查查苏家那小子的底细再说。” 没能直接定下赌约,肖景有些不甘心,可父亲的话他不敢违背,连忙带着刘民生去了书房。 两人走后,肖鸣招手唤来了护卫,嘱咐几声,护卫退去。 书房里,肖家的下人已经将《中庸》准备好,刘民生正在翻看着。 肖景就站在他身边。 刘民生有点不太高兴,书翻来翻去看不进去,“景老大,你爹都没答应打赌,我还看什么书啊。” 肖景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爹这叫谋而后动!” “苏江庭他们答应的那么痛快,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猫腻?等查清楚了再说!” “等查清楚,黄花菜都凉了。” 刘民生小声的嘀咕道。 人家都说就一晚上的时间,一晚上能查出什么来? “别废话,看你的书去!” 肖景自己还烦着呢。 这事关乎着他的颜面,话他都放出去了,要是明天苏江庭说服了苏志远,他却没有说服他爹,岂不是要成为整个私塾的笑料? 刘民生也知道这一点,嗫喏着不敢说话了。 好在,肖景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只过了大半个时辰,肖鸣就亲自来了书房。 “阿景,明天去私塾告诉苏江庭,这个赌我们肖家接了!” “嗳,知道了爹!” * 这一个夜晚,注定不平凡。 第二天一早,天青云白,苏江庭一大早就等在了苏曼卿院子里。 苏曼卿梳洗用完早膳后出来,瞧见的就是自家哥哥跟块望夫石似的,站在院中一动不动。 “哥哥,你是找小哥哥吗?” “对。”苏江庭点头。 “那你怎么不直接进去?” 进去? 他倒是想进去,可是他怕啊! 事到临头,他反而胆怯了。 怕凤珩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厉害,怕输。 一间铺子,对苏家也不是什么小钱了,他没法不重视。 正是因为这种胆怯心理,让他有些不敢见凤珩。 两兄妹正说这话,凤珩从房里出来了,手里还提着上课需要的书籍。 “在等我么?走吧。” 他招呼了两人一声,率先朝外走去。 苏江庭狐疑的看着他的背影,这小子怎么一点也不紧张? 眼看着人都要走远了,他连忙拉着苏曼卿跟上。 三人刚出苏府,吕志恒、木一隅,还有几个私塾里上学的少年,就迎了上来。 “江庭江庭,听说你爹答应打赌了?” “我们来的时候遇上了胡志才,他说肖家也同意了,肖景一大早就带着刘民生在私塾门口等着赌你们呢!” “你们有把握能赢得吧?” 几个少年一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其他的苏江庭都不在意,肖家同意打赌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肖鸣那个守财奴,这次竟然这么豪气? 深吸了口气,苏江庭统一回答道。 “我爹也答应了,能不能赢等比完你们就知道了!” 必赢的话,他没说,这里的几个同窗,也不全是和他交好的,万一消息走漏,肖景反悔了怎么办? 他得防着这一手。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往私塾。 在私塾门口,又跟肖景一群人唇枪舌战了一番后,苏江庭才送苏曼卿去了学园。 凤珩也终于看了小姑娘的课堂,与习园那边没什么不同。 昨日见到的那个小胖子,一看见小姑娘就招手示意。 小姑娘抿着唇笑,唇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朝两人挥了挥手。 “哥哥、小哥哥,我先进去啦!” 小姑娘小跑进了课堂,在小胖子身侧不远的位置坐下,侧过头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一边说,一边从篮子里掏点心递给他吃。 两人看起来相处的十分融洽。 凤珩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收回了视线。 攥紧了手中的书,他心中渐渐升起一个决定。 等这次比试之后,有些事,也差不多该开始准备了。 为了报仇,也为了…… 能拥有某些东西。 这一天的课程,无人心思在课堂上,一心等着下课后的比试。 在先生宣布下课后,整个课堂都热闹了起来。 有事不关己,只为看戏的少年起哄。 “喂,苏江庭、肖景,你们两家不是要比试嘛,现在就比呗!” “就是啊,我们还等着呢!” 对起哄声置若罔闻,苏江庭看向肖景。 “比么?” 肖景嘴角一勾,“当然比!” 还没来得及说些霸气侧漏的宣言,突然有少年高喊起来。 “肖景,你爹来了!” “苏江庭,你爹也来了!” 众人急忙冲到课堂外,果然苏志远和肖鸣,都出现在了院子里。 肖景和苏江庭都是一怔。 “爹,你怎么来了?” “爹,你怎么在这?” 肖鸣长得有些胖,走路姿势一摇一晃,胖胖的面容显得十分慈和。 “听说你们要比试,还是用铺子做赌,我就来凑凑热闹。” 话落,慈和的面容上,掠过一抹犀利。 “苏兄,你也是来看比试的么?” 031、有人惦记上凤珩了 苏志远皮笑肉不笑,“是啊,我也来看比试,免得有些人输了不认账。” 这个有些人,不用说都知道指的是谁。 肖景也不生气,“苏兄这话说的,愿赌服输,我可不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那就好。”苏志远丢下三个字,不再搭理他,自顾自走向了苏江庭。 “爹。” 苏江庭迎了上去,正要说话。 苏志远越过他,拍了拍他身后凤珩的肩。 “阿珩,辛苦你了。” 苏江庭,“……” 为嘛有种,凤珩才是爹儿子的既视感? “苏叔严重了。” 凤珩笑笑,“下课了,我先去接卿卿。” “好,你先去吧。” 这会都等着看比试,也没人回家,是得先把卿卿接来。 跟几人暂时告别,凤珩出了习园。 学园里,苏曼卿和小胖子也在说这次比试的事。 “卿卿,你说的那个小哥哥有那么厉害?” 小胖子吸吸鼻子,不太相信的问道。 “当然啦,小哥哥会的可多了,这次比试他肯定会赢的。” 苏曼卿信心满满,在她眼里,凤珩比哥哥还厉害,那个什么刘民生,肯定会的没小哥哥多。 小胖子咧嘴,“那行,他要是赢了,我以后也罩着他!” “好。” 两人说说笑笑,课堂角落,肖琴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比试的人,虽然是凤珩和刘民生,可打赌的,却是她哥哥和苏江庭。 苏曼卿这么肯定凤珩会赢,不就等于变相在说她们肖家不如人么? 还没比呢,她哪来这么大脸? 同桌兼跟班的冯小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也跟着撇了撇嘴。 “小琴,那个新来的苏曼卿真讨厌!” 潘勇经常欺负课堂里的小姑娘,是所有姑娘讨厌的对象。 苏曼卿却跟他走的那么近,还没被他欺负过。 她心里难免不太舒服,连带着苏曼卿也讨厌上了。 “算了,暂时别理她就是了。” 肖琴拉了她一把,“下课了,我哥他们的赌斗也快开始了,咱们先过去。” “是啊,等会,我叫上诗诗她们一起。” 几个小姑娘前后招呼,蜂拥着出了课堂。 她们刚到课堂门口,凤珩也到了。 少年身量不高,一身青衣秀丽雅致,眉眼如画,气质如玉。 站在那,自成风景。 几个小姑娘都是一愣,有些看呆了。 这是谁?长得真好看。 凤珩已经越过几人,看向课堂里的小姑娘,矜贵隽秀的眉眼,染了笑意。 这一笑,像苍白的纸上,笔墨画渲染开来,妍丽至极。 “卿卿,过来。” 苏曼卿蓦地回头,杏眸一亮,提着裙摆朝他跑去。 “小哥哥!” 凤珩接住她,牵过手,朝外走去。 “苏叔来了,正在等你呢。” “啊,我爹也来了啊。” 小姑娘晃晃被牵着的手,“是怕肖家会赖账么?” 凤珩失笑,“你知道什么叫赖账么,就说?” “我当然知道,娘亲说了,赖账就是哥哥不做功课,说做完了,爹爹喝了酒,说没喝。” 凤珩眼中笑意更深,“嗯,你说的没错。” 两人手牵手离去,直到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冯小雅才回过神。 “小琴,他是谁啊?我见过苏江庭,不长这样啊。” 众人都在私塾里上课,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也会在私塾门口遇见。 苏家的人她还是认识的。 肖琴紧了紧手心,“应该是凤珩。” “凤珩?就是那个要跟刘家哥哥比试的人?” 冯小雅张大了嘴,“不是说他是乞丐么,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她见过的乞丐,都是全身脏污,狼狈不堪,卑微至极。 哪有这样的? 清贵高雅,如同贵公子一般。 肖琴抿唇不语,她现在也开始有点担心了。 哥哥和爹爹都说,这个凤珩是个乞丐,刘民生跟他比试必定会赢。 可这个凤珩,真的是乞丐么? 如果不是,那比试…… 见肖琴不说话,冯小雅又偏头跟另一边的人问道。 “诗诗,这个凤珩长得真好看是不是?如果真的是乞丐的话,我也愿意把他带回家啊!” 语气遗憾,那个苏曼卿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 以她们的家世,养一个人还不容易? 这个乞丐长这么好看,放在跟前当护卫也好啊! 赵诗诗被她说的有些意动,“小雅,你说,我要是跟苏家讨要他,苏家会不会给?” 此言一出,冯小雅和肖琴都惊呆了。 “诗诗,你看上他了?” 赵诗诗红着脸点点头,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好看的人。 特别是刚刚他那一笑,好似整个世界都亮了起来。 美好的不可思议。 她突然就很想据为己有。 冯小雅不说话了,小脸上有着纠结和犹豫。 “你看着办吧,我就是觉得他好看……” 可好看,也是苏家的人…… 这话,她就想想,不敢说。 三人的关系虽然不错,可身份最高的,不是肖琴,而是赵诗诗。 赵诗诗的话,她可不敢反驳。 见赵诗诗意动,肖琴提醒了一句,“诗诗,你要有心理准备,苏家不一定会同意。” “无事,我跟我爹说,让我爹帮我。” 赵诗诗笑容轻快,似乎已经预见到,凤珩会成为她的人。 冯小雅和肖琴,听见她爹两个字,不说话了。 江城的知府,就是赵诗诗的父亲,他是整个江城最大的官。 她爹出马,还真的没什么人敢拒绝。 * 就在赵诗诗惦记上凤珩的时候,凤珩已经带着苏曼卿回到了习园。 将小姑娘交给苏志远,凤珩和刘民生被领到了习园的凉亭中。 这座凉亭里,除了两张桌椅,两沓宣纸,两支毛笔和砚台之外,再无其他。 先生已经被苏志远和肖鸣请回来了,见证人就是他。 胡益德并不支持他们拿学识做赌,不过两家都是江城的富商,有钱有势,他也不好拒绝。 半推半就,做了这个见证人。 “凤珩、刘民生,你们比试的是默写《中庸》,现在开始吧。” 他一声令下,早就做好准备的两人,奋笔疾飞。 为了保证公平性,凉亭十尺之内,都不许有人靠近,唯一站在凉亭内监督的,只有胡益德一人。 亭外,肖家三口人,苏家三口人,还有一众看戏的学子,都在耐心等待。 032、胜了 两人的比试,比想象中持续的要久些。 胡益德还是有点惊讶的,凤珩和刘民生,都是新来的学生。 年纪也不大。 能将《中庸》记下这么多,可不容易。 又过了两刻钟,两人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凤珩还好,刘民生的书写速度,明显慢下了大半,需要抓耳挠腮许久,才落笔写几个字。 亭外的众人瞧见这一幕,一个个开始议论起来。 “刘民生这情况,怕是要输。” “苏家那个小子,还真是厉害啊。” 苏志远也笑眯了眼,摸着苏曼卿的头,夸赞道。 “我家卿卿真有眼光。” 捡回来个这么有本事的孩子。 一旁的苏江庭也十分赞同这句话,虽然阿珩老是跟他抢妹妹,讨厌了点,却是真的有本事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这样的人,为何会流落在外了。 另一边,肖家父子的脸色,却是有些黑。 很显然,他们也看出了场中的优劣。 肖景更是死盯着刘民生的身影,恨不得盯出朵花来。 苏志远咧嘴直笑,无视肖鸣漆黑的脸,故意高声提醒道。 “肖掌柜,你之前说的话,可别忘了,出尔反尔,可是很丢人的。” “哼!”这下肖鸣笑不出来了,连面子功夫都没心情做。 就在两人说话间,亭中已经分出胜负。 胡益德将两人默写的宣纸,收了上来。 只看一眼,他就分辨出了谁胜谁负。 凤珩交上来的《中庸》,字体如劲松有力,行云流水,风骨已成,一看就是才学显赫之人。 什么乞丐,被苏家收留,外面传言果然误人。 而刘民生,笔墨虚浮,宣纸上大片大片的空白,除去前面几段还算勉强,后面完全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 胡益德微微摇头,宣布了结果。 “胜的是凤珩。” 一间位置上好的店铺,就这么输了出去,肖鸣显然不甘心。 “胡先生,你好歹仔细看看,再下定论。” 这是嫌他判定的太快,结果不公正。 胡益德沉了脸色,“老夫在江城教书近十年,肖掌柜这是在怀疑老夫的人品?” “不敢。”肖鸣连连摆手,这位是江城最有声望的人,他可不敢这样说。 “我的意思是,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些好。” 什么谨慎些好,不就是不想认输吗? 行,那就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胡益德的目光,在手中两沓宣纸上打转,这一次看了格外久。 约莫一刻钟过后,他才将两沓宣纸举过肩膀,示意给众人看。 “《中庸》全文三千五百六十八字,凤珩书写的一字不差。” “而刘民生,默写出来的字数一半不到,谁胜谁负,还需要我重复么?” 众人一阵吸气,这么厉害? 一字不差? 肖鸣彻底没了话说,一张胖脸跟便秘似的。 肖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比试的事,是他拾掇的。 现在输了,回去之后,他还能有好果子吃么? 相比肖家三口人的黑脸,苏志远则是眉开眼笑。 “哎呦肖掌柜,我最近正好打算多开一间金饰店铺,可惜没有店面,肖掌柜真是及时雨啊,我在此多谢了。” “哼。”输了铺子,还被人当面挤兑,肖鸣一刻都不愿意多待,拽着肖景和肖琴,就往外走。 肖景不太愿意走,还想说些什么。 却被肖鸣一阵训斥,“你还不嫌丢人是不是!” “输了一间铺子还不够,还想把整个肖家搭上么!” 盛怒下的父亲,肖景招惹不起,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 眼看三人就要出了院子,苏志远趁机笑眯眯高声喊了句。 “肖掌柜,你可得快点把铺子腾出来,还有地契,晚了的话,我可是会带人去你家讨要的!” 话喊完,苏父浑身舒畅。 啧,他好久都没有这么扬眉吐气了。 肖鸣这死胖子,平常吝啬的很,今天这一出,还不得气出病来? 苏江庭又好笑又无奈,“爹,你就不怕再挤兑两句,肖家气的不认账?” 苏志远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眼角一横,“他敢!” “今天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先生也在,除非他真的不要脸了还差不多。” “不过我要是不来的话,他还真有可能赖账,现在我在这,他想都别想,只要他敢不给,我就敢带人去他铺子里坐着不走。” 苏江庭彻底服了。 他可以想象的到,如果肖家真的打算赖账,爹还真的能做得出这种事来。 …… 比试结束,私塾里的学生,也一一离去。 苏志远和胡益德说了几句场面话,苏江庭、吕志恒一群人,则是围在了凤珩身边。 “阿珩,你小子够厉害的!” “就是啊,我还以为你说你学到《论语》了,只是说说而已。” “我决定了,以后佩服的人,要多加你一个,太给力了!” 对于一群半大的少年来说,让他们敬佩的,无非就是能得到先生的夸赞。 凤珩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一大截,容不得他们不佩服。 面对几人热情的夸赞,凤珩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意,态度不卑不亢,十分谦虚。 毫无少年的骄气和自大。 直到跟几位少年分开,苏曼卿偷偷拽着他衣角夸他。 “小哥哥好棒!” 凤珩才难以自持的扬起了嘴角。 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嗯。” 别人夸他十句,也不如她一句来的欢喜。 小姑娘笑的眼睛都弯了,摇着他的胳膊。 “爹爹和哥哥都在傻乐,咱们快点先回去告诉娘亲这个好消息。” “好。” 一大一小手牵手出了私塾,一路上,小姑娘乐滋滋问个不停。 “小哥哥晚上要吃什么,我让娘亲给你做。” “糖醋鱼好么?” “好。” “红烧狮子头也好吃……” “也做。” “还有桂花暖鸭……” “都做。” 小姑娘砸吧砸吧嘴,“这些小哥哥都爱吃么?” 摸着小姑娘的头,凤珩笑,“你喜欢的,我都爱吃。” 两人回到苏府的时候,苏志远和苏江庭还没回来。 两人率先跟曾云柔报了喜,得知凤珩跟刘民生比试赢了,还赢回一间上好的店铺,曾云柔也是喜不自禁。 “阿珩,这次你可帮上大忙了,说吧想吃什么,柔姨去做,怎么也得犒劳犒劳你这个大功臣。” ------题外话------ 多谢是个傻子鸭打赏的200书币、君与君离打赏的688书币! 新文期间,没怎么看书城,嘤嘤嘤~ 033、你也不高 凤珩看了一眼窝在她怀里的小姑娘,慢条斯理的说出几个菜名。 “柔姨,我想吃糖醋鱼、红烧狮子头、桂花暖鸭。” 曾云柔一怔,这些,不都是卿卿爱吃的么? 她低头,果然看到了怀中女儿咽口水的动作,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将人放下,她笑着挽起了袖子。 “行,我这就去做,阿珩你先陪卿卿玩一会。” “辛苦柔姨了。” 凤珩目送人远去。 曾云柔一走,苏曼卿就坐到了凤珩身侧,双手捂脸,耳垂通红。 “娘亲知道了。” 知道这些都是她要吃的。 凤珩抿着唇直笑,“没事,小姑娘就该多吃点好吃的,才能长高。” 小姑娘移开手,睁着水汪汪的杏眸瞅他,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你也不高。” 凤珩笑意僵在了脸上。 九岁的少年,身量还算不上高,小姑娘这话真的是戳中了他的痛处。 苏曼卿笑眯了眼,“没事,娘亲说,多喝骨头汤可以长高,以后小哥哥也多喝点。” 凤珩,“……” 这是第一次,凤珩被她说到无言反驳,小姑娘笑的活像只偷腥的猫。 苏志远和苏江庭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凤珩沉默的脸。 旁边他们家小公主,一张包子脸笑开了花。 怎么看,都像是凤珩被欺负了。 苏志远试探问了句,“怎么了?” “没怎么,小哥哥想知道,吃什么容易长高。” 小姑娘笑眯眯的说道。 苏志远和苏江庭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凤珩这么沉默的原因。 “没事,阿珩还小,身高会长的,不急。” 苏志远轻咳一声,“当然,要是真急的话,我让厨房以后多准备些骨头汤。” 听到骨头汤三个字,苏曼卿笑的更欢了。 凤珩无奈又宠溺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 “麻烦苏叔了。” “这算什么麻烦,小事,哈哈哈。” 赢下了肖家的店铺,还当众让肖鸣丢了脸面,苏志远现在可以用志得意满来形容。 别说是这种小事了,凤珩再提过分一点的要求,他都会答应。 四人说着话,曾云柔也回来了。 “别只顾着说话,你们也该饿了,先吃饭吧。” 这一顿晚饭,吃的格外丰盛,除了凤珩点的那几个菜之外,曾云柔还多做了些其他的。 一家人十分开心,苏父苏母,更是时不时的给三个小辈夹菜。 看着待他如亲人一般的苏家四口,凤珩眼底也多了些暖意。 * 次日,私塾不用上课,是休沐日。 苏家夫妇,忙着寻思肖家输过来的铺子,要怎么解决。 之前苏志远说,苏家正要多开一家金饰店铺的话,不过是用来气肖鸣的,现在铺子真的到手,到底做什么,他们还得好好想想。 苏江庭则是一大早被吕志恒和木一隅拉出了门,说是上街玩。 本来他们打算叫上凤珩和苏曼卿,可凤珩说他和苏曼卿要去东街新开的铺子看看,最后两拨人还是分开了。 用完早膳,凤珩就带着小姑娘出门了。 他们出行坐的是马车,赶车的,恰好是柳鹰。 等到了东街,凤珩抱着苏曼卿下了马车。 这间铺子的位置十分不错,正好处于人流最多的转角。 左边是一家酒楼,右边是一家布行。 这会店铺还没开业,铺子里只有几个伙计在忙碌着,将一些东西摆上台。 一看见凤珩和苏曼卿,铺子里的掌柜连忙迎了上来,恭敬道。 “凤公子,小姐,快里面请。” 苏家上下最宝贝的小公主,他在苏家做事几十年,当然不会不认识。 而凤珩,这间店铺里许多发髻样式,和首饰样式,都出于这个半大的孩子之手,他也不敢小看。 两人进了铺子,将铺子里的情况大致看了一遍。 凤珩招手,“林掌柜,把最新的发髻和发饰图样,给我看看。” 在外人面前,他收敛了笑意,清秀的面容有股疏离威严的上位者气息。 不知怎么的,林掌柜有种面对苏志远的压迫感,连忙将图样送了过来。 苏曼卿在铺子里蹦蹦跳跳,四处闲逛,凤珩则是找了个位置坐下,开始一一翻看图样。 时不时的,还会跟林掌柜讨论一下图样的缺漏,做些改善。 店铺里的伙计,也很有眼色,不敢打扰林掌柜和凤珩,除了忙活自己手里的事,还装了些小孩子爱吃的小点心,放在了小桌子上,给苏曼卿当零嘴。 凤珩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 苏曼卿从开始的兴味高涨,到后来昏昏欲睡。 伙计给她盖了条小被子,也不怕她着凉。 好不容易忙完了手中的事,凤珩正要叫醒苏曼卿,突然街角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哨声。 他眸光蓦地一沉,动作微顿,转身低声交代了伙计两句,快步出了铺子。 从店铺出来,沿着街道往前,待行人略稀少时,他拐进了一个小巷子。 此刻,巷子里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了,见到凤珩,两个都是一喜,连忙跪下。 “世子!” 凤珩没急着应下,世子,这个称呼明明才过去两个月而已,他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陌生感。 “你们……没死?” 当初,他从凤王府带出来的护卫,足有二十多人。 只是一路遭遇追杀,为了抵挡追兵,不少护卫留下断后,后来就失去了踪迹,联络不上,不知生死。 如今这两人出现在他面前,他本该欣喜,心里却无端升起一抹防备。 他们到底是逃了出来? 还是已经叛变,被京城那些人收买,再次送回他身边? 凤珩不敢肯定,尝过了家破人亡的滋味,他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是,属下侥幸,留下了一条命!” 步离和步杀,却没想那么多,他们有的只是激动。 “世子,找到你实在太不容易了,还好你没事!” 步兵堂直属凤王府,上下三百多号人,如今活下来的就剩下他们两个。 也许还有其他兄弟,可人海茫茫,压根不知从何找起。 他们步兵堂最后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世子离京,若是世子出了什么事的话,他们有何颜面去见那些死去的兄弟? 034、找来的属下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凤珩如今关心的,只有这一点。 他不怕别的,就怕苏家会被他连累。 步杀和步离对视一眼,说起了自己的辛酸寻人史。 “当初属下留下断后,身中数刀,许是气息微弱,侥幸逃过一劫。 后来被一农户所救,养好伤之后,属下沿着印记,一路寻至韶阳。 恰好遇见步离,于是我们两人一同寻找,辗转数次,才寻到了江城。” 步离的说法,也相差不远。 毕竟当时那些追兵的目标,都是凤珩,也没人注意,他们这些护卫死没死透,所以才侥幸留得性命。 “你们找到拐卖我的那对夫妇了?” 他是被人贩子带到江城来的,步杀和步离能找到这,显然也是通过那对夫妇。 “是,那对夫妇已经被属下解决了,这是世子你丢失的东西。” 步杀从袖中,掏出几样物件,摆在了凤珩眼前。 这些,都是凤珩落在人贩子手里时,被夫妇两搜走的值钱东西,很多都是凤王府独有的。 步杀两个能发现人贩子,想必也跟这些东西有关。 凤珩接过,其他东西他都没看,唯有其中一块白玉玉佩,他仔细擦拭许久,郑重的挂在了腰间。 “世子,我们现在怎么办?” 两人问道,世子找到了,他们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可接下来,又该如何? “你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有事我会找你们。” “世子,你要留在苏家?” 步离不解,苏家在江城,虽然算富泽一方,可跟京城比起来,整个江城都可以说是穷乡僻壤,世子留在这做什么? “嗯,这里很安全,我不打算离开,你们先回去吧。” 凤珩有令,两人虽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连忙退去。 * 苏曼卿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一觉睡到吃午饭。 她醒来的时候,在店里没见到凤珩,问了伙计才知道,凤珩是去买她最喜欢吃的烤鸭去了。 江城东街尾,有一家烤鸭店,据说是祖传秘方,鸭肉香软细嫩,油而不腻,苏曼卿一直很喜欢。 约莫又等了两刻钟,凤珩回来了。 手里捧着的除了烤鸭,还有许多果脯,小零嘴。 “小哥哥!”小姑娘激动凑上去,伸手去扒拉他怀里的大包小包。 凤珩躲开了她的手,将东西放在了桌上。 “不许吃太多,对牙不好。” “嗯嗯,我知道,吃多了会变成小缺牙。” 凤珩失笑,他倒忘了,苏家夫妇特别喜欢教小姑娘一些大道理。 还总是举些例子。 苏曼卿一边啃着果脯,一边继续翻油纸包。 吃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发现了什么,圆溜溜的眸子,落在凤珩腰间。 “小哥哥,你什么时候买了块玉佩啊?” 她天天和凤珩待在一起,当然清楚凤珩都有些什么。 这块玉佩,早上他们出来时还没有的。 凤珩垂眸,视线也落在玉佩上,手跟着握住。 这块玉佩,从出生之时,就跟随他至今,是他的身份凭证。 小姑娘也没多想,还以为是他刚刚出去买的。 笑眯眯的夸赞,“玉佩很好看,跟小哥哥很搭。” 凤珩浅笑,手将玉佩微微攥紧,“你喜欢么?” 苏曼卿歪着头,“喜欢啊,不过还是小哥哥戴着好看,我不要。” 她擦了擦嘴角,弯弯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倒影。 凤珩心头一软,手渐渐垂下,没有再提送她的话。 “那好,以后再送你你喜欢的。” 倒不是他心疼这块玉佩,凤王府破灭,玉佩本身代表的含义失去了意义,唯一值钱的,也就是它本身的材质罢了。 比起苏家对他的大恩来,这块玉佩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这块玉佩还有一点特殊含义,是爹娘留给他这世上的唯一东西。 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好该不该送出去。 不过小姑娘一拒绝,倒让他想送也送不出去了。 两人在店里用了午膳,凤珩又嘱咐了掌柜一些事,两人离开了铺子。 这是凤珩和苏曼卿,第一次意义上的出门逛街,两人也没急着回去。 连续几日天晴,之前的积雪也融化的差不多了,街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 两人一路闲逛,也买了不少小玩意。 直至逛累了,两人找了间茶楼坐下,一边休息,一边吃着东西听书。 江城的茶楼生意十分不错,这些茶楼里,大多都会请上几个说书先生。 有的先生说的是,全国各地的大小趣事,有的先生说的则是,一些八卦故事。 吸引的听客,大人和孩子都有。 两人来的这一家,就是有名的说故事茶楼。 讲的都是民间那些神话故事,十分讨小孩子喜欢。 “话说,在我们大齐国最东边,有一座仙岛,仙岛上有仙山,仙山里住的都是仙人。 他们腾云驾雾,会玄妙法术,经常会出现在各国各地,变成各种人来考验世人。” “……” 苏曼卿听的津津有味,仙人,还会飞,比武功厉害多了! 不知道江城有没有仙人? 不止是苏曼卿,这间茶楼里还坐着不少小孩子,有些是父母带着来的,有些则是自己来的。 他们也是一副听到入迷的模样。 茶楼里的花费并不算贵,不点其他东西,只是上杯茶的话,十文钱可以坐一天,十分实惠。 所以大人们也乐意带孩子过来坐坐。 在场这么多孩子中,只有凤珩一个人,心不在焉,压根就没注意听那说书先生在说什么。 比起落后偏僻的江城来,京城才是大齐的繁华之所。 从京城出来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相信这种市井传言,毫无依据的神话故事? 等说书先生说完故事,苏曼卿还有些念念不忘,扯着凤珩的袖子就一个劲问。 “小哥哥,你说咱们江城有仙人么?” “仙人长什么样子啊?” “比小哥哥还好看吗?” “飞的高不高?” “你想飞?”凤珩抓住了重点,偏头问她,狭长隽秀的凤眸里,有着淡淡的期待。 “想!”小姑娘重重点头,“飞高高特别厉害!” 凤珩笑了。 仙人,他自然不是,可飞,他还是有希望做到的。 035、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凤珩和苏曼卿听完了说书人的故事,就离开了茶楼。 刚出门,就遇上了一行人。 今日休沐,又是难得的晴日,出来逛街玩耍的学子不少,这不,就遇上了。 凤珩和苏曼卿没什么反应,因为遇见的这几人,他们都不熟。 两人都是上私塾不久,熟悉的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相反,赵诗诗却十分激动。 她已经跟父亲提了,想要将凤珩讨到她身边当护卫的事,父亲也同意了,还派了人去苏家商谈。 现在估计已经跟苏家当家的谈上了。 赵诗诗身边,是常跟她待在一起的冯小雅和肖琴。 相对与赵诗诗来说,肖琴和冯小雅,对苏曼卿则是没什么好感了,要不是她身边有个被赵诗诗惦记上的凤珩,只怕两人看都不会看他们一眼。 眼看两人无视她们,要走远,赵诗诗连忙喊住了两人。 “凤家哥哥!” 这里姓凤的,就凤珩一人,叫谁不言而喻。 凤珩回头,神色淡漠而疏离,“你有何事?” 苏曼卿紧拉着凤珩的手,也看着赵诗诗。 赵诗诗一怔,略有些伤心。 在江城,因着她知府小姐的身份,去到哪都是受人追捧的,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这么冷淡。 见她不说话,凤珩皱了皱眉。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在他看来,跟几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浪费时间,还不如带卿卿去吃些好吃的。 话落音,他就转身,牵着苏曼卿毫不留恋的朝前走去。 赵诗诗一急,再次叫住他。 “凤家哥哥,你等等,我有话想跟你说!” 离去的脚步一顿,凤珩眉眼间多了些不耐烦。 作为凤王府的继承人,他心里一向傲气,耐心那是留给自己在乎的人的,这个叫赵诗诗的,他连脸都没记住。 “何事?” 赵诗诗没察觉到,话语中蕴含的不耐,小脸一红,扭捏道。 “苏家虽然不错,可跟我家比起来什么也不是,你……” “要不要来我家?” 声音虽小,其中的期待却显而易见。 别说凤珩,就连心思单纯的苏曼卿,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 她一怔,一双滚圆的杏眸,顿时红了。 还没开口,嗓音就染上了哭腔。 “哇,小哥哥你不要走!” 凤珩是她救回家的,可她从来没把凤珩当成是个人的私有品。 不同于那些卖身给苏家的奴才,在她心里,凤珩就是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小哥哥。 是独立的个体。 如今,一听凤珩要走,想到自己以后又没人陪了,心里一瞬间涌上了无限委屈。 凤珩这下是彻底慌了神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都没开口答应呢,她怎么就哭上了? 可同时,一股热流也悄悄浸入心脾。 他知道,小姑娘会哭,是因为舍不得他。 蹲下身子,他凝视着她泪湿的脸,抬手擦掉了她的眼泪,轻哄着,嗓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放心,我不走,不哭。” 小姑娘泪汪汪的看着他,还打了个嗝,“……真的?” “真的。” 凤珩点头,眼底全是笑意,“你不是说,你把我带回家,我就是你的了吗?竟然我是你的,我当然不走。” 刚刚还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姑娘,瞬间止了泪,耳朵悄悄的红了。 这话,还是她之前刚把小哥哥带回去的时候说的。 那个时候,哥哥想要小哥哥搬到他院子里去住。 最后被她以,小哥哥是我带回来的,那就是我的,自己的东西要自己管为理由,留在了她院子。 哄好了小姑娘,凤珩这才站起身看向赵诗诗一行人。 “我对你家没有兴趣,抱歉。” 之前就听到了凤珩对苏曼卿说的话,可赵诗诗心里依旧还抱有期待。 也许,那只是凤珩为了哄她说的呢? 可现在听到凤珩明确的拒绝声,赵诗诗的信心,破碎了。 “为什么?” 她不甘心,在江城,苏家算什么? 只要爹爹一句话,苏家都有可能混不下去,是个人都会做出有利的选择。 可凤珩依旧一句,“没有为什么,不去就是不去。” 言罢,他看都不看三人一眼,牵着小姑娘就走远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一向顺风顺水的赵诗诗,第一次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肖琴和冯小雅对视一眼,两人连忙拉住了赵诗诗的手。 “诗诗,你别生气,不过就是个乞丐而已,他不去赵家是他的损失!” “就是,诗诗你亲口相邀,他都不答应,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你干嘛理他!” 在两人眼里,凤珩就是一个被苏家收养的孤儿,就算长得好看点,是个读书人,那又怎样? 赵诗诗开口让他去赵家,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还敢拒绝? 简直不知好歹! 即使有两人安慰,赵诗诗还是不太开心。 她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人,一看见他那张脸,她就喜欢。 可凤珩拒绝了。 不知道爹爹跟苏家谈的怎么样…… 心情低落的赵诗诗,也没了逛街的心思,又待了一会儿,就跟两人分开,先回府里去了。 * 就在凤珩和苏曼卿,在街上和赵诗诗相遇的时候。 苏家也迎来了一位贵客。 “知府大人!” 苏志远抱拳一礼,面上带着谦和恭敬的笑意。 赵德天也同样回以笑容,“苏老弟。”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志远请他坐下,又让下人上了好茶。 一切就绪,他才笑呵呵问道。 “知府大人可是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坐坐?” 别看两人称兄道弟,客气的很,其实苏家和这位知府大人的关系并不如何。 好端端的,赵德天跑他这来,显然是有事上门。 赵德天笑笑,也不说废话。 “实不相瞒,今天上门,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让苏老弟帮忙。” “哦?”苏志远有些好奇,“知府大人在这江城要什么没有,还有我苏某帮的上忙的地方,大人倒是说说看。” “放心,只是一件小事。” 在赵德天看来,这件事的确不大。 “听说,你苏家收养了一个孤儿,叫做凤珩?” “是有这么回事。” 这事人尽皆知,苏志远也没有必要隐瞒。 只是,他心里却颇不平静。 阿珩一个孩子,怎么就招惹到这位知府大人身上去了? ------题外话------ 捂脸,感觉有点甜~ 036、不愿离开 “很好。”赵德天笑了,“我就是为他而来。” “我家闺女,跟这个凤珩颇有缘分,不知苏老弟能否割爱啊?” 他笑眯眯的语气,带着商量,可脸上的表情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苏志远眸光蓦地一凝。 割爱? 这是怎么个意思? 他也不说拒绝,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 “凤珩那孩子,虽是我收养的,却不是我苏府的下人,他的去留我可做不得主。” “苏老弟,你这话可就不应该了,他无父无母,吃你的住你的,你怎么可能做不了主呢。” 赵德天依旧笑眯眯的,嘴里说出的话,却透着狠辣。 “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他要不听,你把他赶出府不就是了。” 苏志远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曾显露,只是坚持道。 “知府大人,这事我真的做不了主。” “真的不行?”好言好语先劝,苏志远却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赵德天的态度也不似开始那般温和了。 “竟然如此,那就算了。” 他起身,刀雕斧刻的粗犷面容,蕴含着一丝冷意。 “本知府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开始来还一句老兄老弟,这会又自称知府了。 苏志远哪里不知道他这是落了对方的面子,让对方生气了。 他歉意的拱手,“知府大人,实在是抱歉,你若是真喜欢凤珩那孩子,不如问问他的意见,他若自己愿意,是去是留我绝无二话。” 赵德天走了。 黑着脸走的。 苏志远也不在意,一个知府而已,也就是在江城这个小地方作威作福罢了。 当然,苏家依附于江城,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面子方面他也做了,赵德天是记仇,还是一笑而过,那就看赵德天自己怎么想了。 苏志远将这件事,当成笑话跟曾云柔说了。 曾云柔的反应也差不多。 “赵家在江城一手遮天,今日你落了他面子,他必定记恨在心,存心报复倒不至于,不过若是有奚落的机会,他绝对趁机踩上两脚。” 苏志远不在意一笑,“踩两脚就踩两脚吧,他赵家和肖鸣那老崽子一向走的近,又不是没踩过我们苏家。” 当年他初到江城,只想赚些银子过稳定日子,却因为抢了肖家的生意,被肖家打压。 那个时候,许多事背后,就有赵德天的手笔。 他那个时候都不怕赵德天,现在就更不怕了。 这话曾云柔也很赞同,“这倒是。” 撇开赵德天的事,她想了想,忽然又问道。 “夫君,你觉得阿珩这个孩子怎么样?” “这个问题,你不是之前问过了么?” 早在凤珩刚来苏府的时候,她就问过一次。 “我是说,你让赵德天自己去问阿珩,你觉得阿珩会留下还是去赵家?”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曾云柔也看出来了,凤珩是个十分聪慧的孩子。 人聪明,懂得变通,脑子灵活有想法。 可人越聪慧,就越会分辨得失。 特别他年纪小,还没定性,在苏家待的也不久。 江城里,赵家才是老大,这种时候,赵德天亲自找上凤珩的话,换成谁估计都会往高处爬。 苏志远被她问的一怔,“应该……不会吧?” 语气中,多了些迟疑。 他当时敢跟赵德天那么说,不过是为了面上好看。 现在被夫人这么一说,还真的有些不确定起来。 是啊,阿珩还是个孩子,一个忠厚老实的成年人,都不一定扛得住诱惑,他一个九岁的孩子,能做到吗? 两人都被这份猜测,弄得心神一乱。 许久,曾云柔才平复了心里的猜测,笑道。 “到底如何,我们看着就知道了。” “若是他去了赵家,以赵家的势力,说不定真能给他一片发展自己能耐的空间,这也算一件好事。” “若是他选择留下的话……” 她定定看向苏志远,“我想把卿卿托付给他。” 苏志远彻底惊了,“他能行么?卿卿还小,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急?” 曾云柔睨了他一眼,“阿珩这个孩子你也清楚,聪慧过人、精明能干、又德才兼备,最重要的一点,他如果真的选择留下,那就代表他重情重义!” “一个有本事,有能耐,又重情重义的人,是那么好找的么?” “我这不叫急,叫慧眼识珠!” “再加上他跟卿卿一起长大,等以后成了亲,他还会对卿卿不好不成?” 曾云柔说完,自己都觉得再好不过,恨不得现在就去问凤珩答案。 苏志远愣愣从炮轰中回神,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也对哈,这么算起来,这孩子是挺不错的。” “所以,你觉得行么?”曾云柔问。 苏志远连连点头,“行,当然行,夫人说的太对了!” “那就行,现在就等结果了。” 曾云柔眉眼柔和了下来,她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前提。 她最看重的,不是凤珩的本事能耐,而是他的人品。 赵德天的事,恰好是一个考验。 两夫妻还在为凤珩的选择而等待着,却不知,早在他们讨论之前,凤珩已经在街上拒绝了赵诗诗。 * 赵府。 赵诗诗闷闷不乐的回来后,也不愿意回自己房间休息,就站在府门口等着。 “小姐,你还是回房歇着吧,老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府呢!” 她的贴身丫鬟劝道,生怕她累着了。 赵诗诗不理她,依旧眼巴巴的望着府外。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辆宝蓝色帷幔装饰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口。 赵诗诗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就冲了上去。 赵德天一下马车,大腿就被小姑娘抱了个正着。 他刚唤了声诗诗,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小姑娘已经眼巴巴的抬头望着他,满是期待问道。 “爹爹,怎么样,苏家答应了么?” 赵德天脸上的笑意一僵,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啊宝贝儿,爹没能说服苏家。” 刚刚还笑吟吟的小姑娘,一双眼顿时红了,咬着粉唇就落下泪来。 “我不!我不!我就要他!” 一看女儿哭了,赵德天也心疼起来,连忙哄道。 “好好好,就要他就要他,爹一定把那个姓凤的小子给你弄过来,不哭了好不好?” ------题外话------ 我不!我不!我就要推荐票! 037、童养夫的考验 赵诗诗眼泪一顿,抽了抽鼻子,“怎么把他弄回家?” “这个简单,苏志远让我去问那小子自己的意见,咱们赵家是什么身份,让他来他还不乖乖听命?” 赵德天还不知自家女儿被凤珩拒绝的事,说的十分轻巧。 话才落音,小姑娘哇哇大哭。 赵德天吓了一大跳。 “宝贝闺女怎么了,爹爹哪里说错了么?” 赵诗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清楚,时不时的打个哭嗝。 “我……呜呜……” “他不……愿意……嗝……” 身后的丫鬟适时开口解释。 “老爷,今天小姐在街上遇见那位凤公子了。” 赵德天明白了,“他不愿意?” 丫鬟尴尬点头。 她也想不明白,以赵家的身份,那个凤珩怎么敢拒绝? 赵德天皱起了眉头,眼底深处多了抹冷意。 这抹冷意,不是针对女儿和眼前的丫鬟,而是苏志远。 难怪那老狐狸说什么,以凤珩自己的意见为主,凤珩同意他就没意见。 合着他早就知道,凤珩已经拒绝了诗诗。 赵德天抿紧了唇,弯腰拍了拍嚎啕大哭的女儿。 “没事,他不同意爹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你乖乖等着就好,不哭了。” “真的?”赵诗诗泪眼朦胧问道。 “当然,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德天为人虽然狠辣,对赵诗诗却是真的宠的没边。 谁让他妻妾娶了一堆,除了赵诗诗别无所出。 这个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 凡是赵诗诗要的,他都能不顾代价弄回来。 有了他的保证,赵诗诗终于破涕为笑,“爹爹最好了!” * 另一边,凤珩带着小姑娘在街上玩了一圈后,也在太阳下山前赶回了府。 两人手里还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 “小姐,凤公子,你们回来了。” 柳林迎上来,想要帮忙接过两人手里的东西,却被小姑娘躲开。 她拢了拢要掉的纸包,探着头朝里望。 “哥哥呢?还没回来么?” “公子还没回来呢。”柳林笑。 看着她怀里这一堆东西,他就大概猜到,小姑娘找哥哥的原因了。 苏曼卿撅起了小嘴,“都晚上了,还不回来,我还给他买了核桃酥呢。” 柳林存心逗她,轻咳一声,故意说道。 “公子不在,要不然小姐这核桃酥就留给我吃吧?” 她拧眉考虑了一下,呼啦的将一大堆纸包放下,转身就踮起脚尖在凤珩怀里翻找起来。 好一会之后,她将两大包东西塞给了柳林。 奶声奶气道,“核桃酥是哥哥的,红豆糕给你吃,还有一包给嬷嬷。” 柳林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刚到的舒嬷嬷就忍不住笑眯眯出声了。 “还是小姐好,还惦记着嬷嬷,不像柳林这个小没良心的。” 抱着两大包糕点的柳林,“……” 这事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他什么话还没说呢,这算不算被无辜中伤? 舒嬷嬷自顾自从他手中拿过一包糕点,也没搭理他,朝小姑娘摆了摆手。 “小姐和凤公子快去老爷那吧,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 “爹娘都在等我么?” 苏曼卿眼睛睁大,连忙弯腰将放在一旁的东西全都抱了起来,急匆匆的往里跑去。 还不忘回头催促道。 “小哥哥,走快一点。” 凤珩朝两人笑笑,抱着东西快步跟了上去。 身后,舒嬷嬷三两下打开纸包,捻了块红豆糕啃着,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悠悠的点了点头。 “不错,自从凤公子来了以后,小姐开心多了。” 就是不知道,还能开心多久。 今天下午老爷和夫人的谈话,她也听见了。 这位凤公子,会选择留下么? 柳林眼馋她手中的红豆糕,自己的不打开,伸手就从她那偷了一块塞嘴里。 口齿不清的跟着点头。 “湿湿湿,以前小洁只有偶尔跟工资出门上节,现在有疯公子在,小洁可开新了!” 舒嬷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开新你个头!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都多大的人了,还学人家抢东西吃,没个正经! 攥紧自己的红豆糕,她转身就走。 柳林搔搔头,被凶的有点懵,说实话也要被骂,不就吃了块红豆糕嘛。 怎么火气这么大? …… 苏曼卿和凤珩一前一后进了主院,将东西放在院中的桌子上,就小跑着进了房间。 “爹爹,娘亲!我回来啦!” 曾云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接住了她的小身子,问道。 “玩的怎么样?开心么?” “嗯嗯,小哥哥带我去听书了,可有意思了!” 曾云柔这才抬眸看向房外,半大的少年就站在那,身姿隽秀,面容如玉。 脸上挂着浅浅的温和笑意,一如初见。 “阿珩,你也快进来坐,陪卿卿逛了一天,也该累了吧?” 拉着两个孩子坐下,曾云柔给他们倒了杯温水。 凤珩温和有礼的道谢,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不累。” 揉揉小姑娘的头,他抿着唇笑了。 “卿卿很乖。” 小姑娘的发髻被弄乱,小脑袋从他手下躲开,她扒拉了两下头发。 想起了逛街时,遇到的那件不开心的事。 撅着嘴告状,“娘亲,今天我们逛街,遇到了赵家那位小姐,她要小哥哥跟她走,可坏了!” 曾云柔眉头一挑,面上不动声色,余光却偷偷打量起凤珩的神色。 “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呢?” 小姑娘鼓着腮帮子,一脸的愤愤不平,“当然是拒绝啊,小哥哥才不跟她走呢!” 她回头,看向凤珩,小模样得意的不行,“是吧,小哥哥?” “嗯,不跟她走。” 凤珩点头,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曾云柔沉默了,她似乎低估了凤珩这孩子的性格。 这样也好。 她笑笑,避重就轻的揶揄道。 “阿珩当然不走,他走了,你还不得哭鼻子?” 小姑娘皱皱鼻子,不说话了。 她没敢说,其实她已经哭过了。 还是在大街上哭的。 唔,有点丢人呢…… 凤珩也笑了,对曾云柔的态度,了然于心。 看来赵诗诗说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苏家好像也知道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他选择留下的决定,苏家夫妇都是满意的。 这样就够了。 038、小胖子的后台很硬 晚上睡觉的时候,曾云柔和苏志远说了这事。 言语间,全是对凤珩的满意。 “你看吧,我就说阿珩是个好孩子,肯定靠得住。” “是是是,还是夫人有眼光。” 苏志远也仔细想过了,苏家虽不说家财万贯,在江城也算富庶一方。 惦记着苏家这点东西的人,也不是没有。 就比如曾家那位二夫人。 江庭是能护着卿卿,可闺女总是要嫁人的,婆家未必会和自家人一样。 也许现在说这个还早了点,但当爹娘的,不能不早点为儿女考虑。 这么一想,凤珩就很合适了。 孤儿,没有家人牵绊,不会发生像以前曾家一样的事,至少女儿嫁给他,不用担心受他家人的委屈。 人也重情义,最最重要的是,他对卿卿好。 培养这样一个女婿,可以说是面面俱到。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 “阿珩他愿意么?” 对一个人好,不一定是喜欢。 况且两个孩子都还小,怕也不懂成亲是什么意思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看阿珩对我们家卿卿像那么回事,改明儿我找个机会问问他。” 曾云柔全然不担心这个问题。 她瞧着阿珩那孩子,是个早慧的。 拿他全然当孩子看可不行。 夫妇俩商量着以后该如何培养女婿,此时,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凤珩也还没睡。 步杀和步离偷偷潜入了苏府,禀告了白日发生的事。 “赵德天来过?” 凤珩皱眉,他在江城久留,自然查探过一些消息,江城的地头蛇,江城知府赵德天,就是他最早了解的一个人。 “是的,他跟苏掌柜讨要世子你,苏掌柜没答应。” 步杀语气十分不平静,这个赵德天也真是胆子够大的,把世子当成货物一样讨要来,讨要去的。 一个小小的知府,还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原因是什么?” 凤珩问道。 赵德天这个人,一向无利不起早,好端端的,为何打上了他的主意? 这个步杀下午跟凤珩分开的时候,就去弄清楚了。 “是赵德天的女儿,好像叫赵诗诗,跟世子和苏小姐在同一间私塾上学,她看上了世子。 赵府就这一根独苗,赵德天对她宠溺的很,她一提,赵德天就来找苏掌柜了。” 凤珩了然,“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赵府的事先放在一边,你跟步离先忙我交代的事。” “是,世子。” 步杀和步离退去,来时和离开,都没有惊动任何人。 凤珩在窗前坐下,没有上床休息,而是提笔又写起了什么。 直到深夜…… * 休沐日过后,又是上学的日子。 凤珩、苏江庭和苏曼卿,到私塾后,受到了全私塾学子的眼神洗礼。 凤珩这个半路杀出,又被众人看低的孤儿,终于在众人心里,树立起一个有才、聪慧的形象。 就连胡益德,都对他刮目相看。 “凤珩啊,《中庸》都能全部默写下来,在进度上,你跟他们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这样,以后上课你可以自行看书,有不懂的,等下课之后再来问我就是。” 习园的课程,不到《中庸》的一半,凤珩如果还跟着课堂走,那就不是来学习的,是被拖后腿了。 对于有才能的学生,他也是十分欣赏的,因此才做出这个决定。 先生话一落音,习园中的众人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就连苏江庭都不能免俗。 单独学习啊,不跟着课堂走,这可是他们上私塾这么久,头一次见到。 凤珩恭敬的行了学子礼,“是,先生。” “好了,都坐下吧。” 胡益德敲敲桌子,继续讲课。 台下的一众学子,都听从他的吩咐,将课本翻到指定的页数。 唯有凤珩,将《中庸》一收,从书篮里摸出一本《论语》,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不小心瞥见这一幕的几个学子,又倒抽了口凉气,幽怨的目光,一直回荡在凤珩身上。 习园的课程,一直风平浪静。 肖景输了一间铺子,也变得低调了许多,在课堂上不仅没有找苏江庭和凤珩的麻烦,连话都没多说。 等先生讲完课,让他们自行学习之后。 木一隅偷偷写了张纸条,砸在了苏江庭桌上。 苏江庭抬眸望去,木一隅比了个打开的纸条的手势,就回过了头,装认真学习。 拆开过目,苏江庭微微挑了挑眉。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 肖景昨天被他爹揍了,还罚跪了一下午。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难怪今天这么老实,合着是被训了。 将纸条收起,苏江庭偏头望了肖景一眼,又重新认真看起书来。 相比于习园的平静,学园今天却是十分热闹。 原因也简单,人称学园一霸的胖勇小霸王,又把一小姑娘弄哭了。 被弄哭的人不是别人,而是经常跟赵诗诗她们一起玩的冯小雅。 眼下,赵诗诗这个大姐头,正在跟胖勇对峙。 “潘勇,你别太过分!小雅说什么了,你就扯她头发!” 潘勇跨坐在桌子上,一副无赖相。 “她的头发碍着我了,我就扯。” “你太过分了!” 赵诗诗气的小胸脯一颤一颤的。 瞥见一旁正在看戏的苏曼卿,她的怒气就更忍不住了。 “潘勇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她,才欺负的小雅?” 潘勇换了个坐姿,将苏曼卿挡在身后,擦了把鼻涕,抬着下巴道。 “谁让她骂卿卿,我就欺负她,怎么的?” 这事起因也简单,昨日凤珩拒绝赵诗诗的事,冯小雅和肖琴都是见证人。 这会在课堂里瞧见苏曼卿,想起了昨日苏曼卿那句,小哥哥你不要走。 三人都觉得,苏曼卿才是造成凤珩拒绝的罪魁祸首。 冯小雅性子火爆,又早对苏曼卿不满,就故意高声骂了几句。 谁知苏曼卿自己还没什么反应,潘勇就找借口把她头发扯掉了一大把,疼的她直哭。 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潘勇!” 赵诗诗气的直跺脚,一旁的冯小雅还在大哭,她抿着唇瞪了潘勇几眼,又去安慰冯小雅。 整个私塾里,赵诗诗谁都不怕,唯独潘勇她没法子。 因为潘勇有个,给临沧巡抚做姨娘的姑姑。 爹爹也说,没事不要招惹他。 039、混架,卿卿受伤 冯小雅哭的厉害,课堂里一群小萝卜头们,也不看书,就顾着看她们了。 肖琴安慰着她,细长好看的柳叶眉,也紧蹙起。 “潘勇,你真的过分了,小雅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就算有错,你也不能这样做。” “再说了,苏曼卿自己都没发话,你那么着急为她出头做什么?” 她的话,引起了赵诗诗的共鸣。 “就是,我还奇怪呢,你什么时候跟姓苏的关系这么好了?” 两人如同质问一般,视线紧紧落在潘勇和苏曼卿身上。 被波及进来的苏曼卿还有点懵,眨了眨眼睛,扯紧了胖勇的袖子。 她看出了肖琴和赵诗诗的厌恶和针对。 察觉到袖子被扯住,潘勇没回头,而是挺了挺不算宽阔的小胸脯。 “卿卿是我罩着的,我就护着她怎么了?” “再有下次,我照打不误。” “你蛮不讲理!” 冯小雅哭着跺脚,“混蛋,我要告诉我哥哥!” “告就告呗,你告诉你哥哥,我就告诉我大哥、二姐、三姐!” 潘勇家四兄妹,还怕比人多? 冯小雅噎住了,咸咸的眼泪,从眼睫掉落,滑至嘴边。 她指着潘勇,半响说不出话来。 到底都是一些孩子,会的狠话也有限,说到最后,都变成了。 我要告诉我爹,我要告诉我哥之类的…… 这场混乱,最后还是胡益德赶到才停止。 “都吵什么吵,冯小雅、肖琴、赵诗诗、潘勇,今天回去后,把《三字经》抄两遍,明天交上来!” 他来的时候,只看到四个人在吵,苏曼卿乖巧的站在潘勇身后,小模样懵懂的很。 一看就不是会吵架的人。 所以主要罚的就是前面四人。 赵诗诗不服,“先生,苏曼卿也跟我们吵架了,你为什么不罚她?” 凤珩护着她,潘勇护着她,现在连先生都区别相待。 胡益德皱了皱眉,“苏曼卿,你吵架了吗?” 小姑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懵懂的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吵架了,不过她听到冯小雅骂她了。 这应该算是吧? 潘勇一把挡住她,“先生,卿卿没吵架,是冯小雅骂她,我才跟她们吵起来的,跟卿卿没关系。” 几个孩子的言论,让胡益德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摇头,“不管是因为什么,吵架就是不对,在课堂上吵架更不对,苏曼卿,你也回去把《三字经》抄两遍,明天交上来。” 苏曼卿微抿了抿唇,乖巧的行了个学子礼,“是,先生。” 处罚完,潘勇瞪了冯小雅一眼,扯着苏曼卿回到了座位上。 …… 下课后,冯小雅、赵诗诗和肖琴聚在了一起。 冯小雅现在头皮还隐隐作痛,地上还有一小撮被扯掉的头发,她越想越委屈,眼眶里的热度就没降下来过。 赵诗诗和肖琴对潘勇的姿态也十分不满,拾掇道。 “小雅,你哥哥肯定会来接你,等会让陵哥哥好好教训教训他。” “潘勇是有哥哥姐姐,但也不能不讲道理吧。” “就是,小雅你别哭了。” 这边,潘勇也是恨铁不成钢。 “卿卿,你干嘛说你跟她们吵架了,你又没开过口,还被先生罚,你傻不傻!” 苏曼卿就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潘勇一肚子的气,当看见那双水灵灵的眸子,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耳朵一红,他别开眼,鼓着腮帮子道。 “行了行了,当我没说。” “冯小雅她们太讨厌了,你等着,下次她们敢欺负你,我还揍她们。” 就几句话的时间,习园里大一轮的学子们都下课了。 有弟弟妹妹在学园的,都赶了过来。 冯玉陵跟肖景几个要好的同伴一起走来,刚进课堂就看到了自己哭的两眼红肿的妹妹。 脾气火爆的冯玉陵,当场就红了脖子。 “小雅,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哥哥揍不死他!” 冯小雅哭哭啼啼的指着潘勇,“就是他,他扯我头发!还有那个苏曼卿,也帮着他欺负我!” 冯玉陵转向潘勇,双眼里冒着火光,三两大步迈进,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 “你欺负我妹妹?小胖子,你胆子肥了?” 潘勇虽然是个小胖子,体重不轻,对于冯玉陵这种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却不算什么。 被高高提起,脚不沾地,衣领勒着脖子,瞬间勒出几道红痕,一张小胖脸也涨的通红。 他不服软,还梗着脖子骂。 “你放我下来!冯玉陵,你不过就是比我大几岁,要不然小爷打趴你!” “呵。”冯玉陵冷笑,“我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你等着!又不是……只有你年纪大!等我……姐姐来了……” 潘勇使劲的扑腾着,两只手紧扯着冯玉陵的衣袖,凶狠的瞪着他。 眼看潘勇脸从红转青,脖子处也开始充血,一旁的苏曼卿急了。 小胖子都是为了她,才欺负的冯小雅。 她不能看着小胖子被欺负。 顾不得自己是个小身板,伸着手就往冯玉陵身上扑,去掰他的手,想要他放小胖子下来。 冯玉陵没忘记,妹妹说这个小丫头也欺负她了,手用力一甩,就将苏曼卿甩了出去。 这本来就是课堂,周围都是桌椅。 苏曼卿这一摔,头直接撞在了桌子的棱角上。 嘭—— 白皙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她只觉得头晕晕乎乎的,疼的厉害,半响都没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吓呆了,就连哭着的冯小雅,也张大了嘴,连泪都忘了流。 冯玉陵傻眼了。 他只是想吓吓她而已…… 见苏曼卿伤了脑袋,潘勇双眼充血,尖厉的嗓音充斥了整个课堂。 “冯玉陵你个王八蛋,小爷跟你拼了!” 他剧烈挣扎起来,趁着冯玉陵愣神的功夫,硬是在他脸上留下了十道血痕。 冯玉陵一痛,顿时松开了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记凶狠的拳头,就砸在了他脸上。 “王八蛋,我弄死你!” 苏江庭从外面冲进来,就跟疯了一样,逮着他就往死里揍,几乎拳拳到肉。 俊秀的脸庞青筋暴起,一双眸子几乎要将他燃化。 这种凶狠的姿态,饶是冯玉陵,也觉得心头一虚。 040、凤珩怒了 就冯玉陵愣神间,他就挨了三拳,门牙都被打掉了。 要是平时,冯玉陵这种性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 可他现在只想着解释,满是急切。 “苏江庭,你先别动手,你听我解释。” “我去你娘的解释!你敢打我妹妹,我跟你没完!” 一向斯文的苏江庭,这会比疯狗还可怕,什么涵养,学识,仪表,全被丢掉了九天云外。 他只知道,他捧在手心里的妹妹,现在满头是血的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苏江庭拼了命,完全是把冯玉陵往死里打。 短短片刻,冯玉陵脸上就红肿一片,鼻子,嘴角,全是鲜红的血迹。 冯小雅也急了。 “你别打我哥哥,别打,哥哥,呜呜呜……” 眼看都快出人命了,肖景几个同伴哪里还坐得住,一个个连忙来拉苏江庭。 可现在的苏江庭,哪里还有理智。 谁敢接近他,拦着他打冯玉陵,他就一起揍。 手脚力气不够,他就抄起旁边的椅子去砸,完全就是不要命的姿态。 肖景几人也不乐意了,我就拉个架,你凭什么打我? 他们一不乐意,拉架的态度也变得强横了许多,激的苏江庭越发疯狂。 情况到了这一步,木一隅和吕志恒心里的担忧和怒火,丝毫不比苏江庭少。 苏曼卿是苏江庭妹妹,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谁不把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当亲妹妹看? 你冯玉陵打了我们妹妹,还敢叫人帮忙? 两人袖子一撸,也满肚子怒火的冲了上去。 肖景几人架拉不下去了,被揍了几拳之后,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也开始反击。 这场混架无比混乱,波及了整个学园的课堂,桌椅倒了一地。 课堂里的小学子们,早就在他们打起来时,就一个个吓的大哭,躲得远远的了。 唯有课堂里侧的位置,留出了一片空地。 苏曼卿就躺在这,地上是一小摊血迹。 凤珩半抱着她,想为她止血,又不敢碰,双手都隐隐有些发抖。 所有人都在看旁边的混架,没有人注意到他黑到发红的瞳孔,里面满是疯狂的执拗和毁灭欲。 潘紫走近,蹲下身伸手去探苏曼卿的额头,手还未靠近,就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那只手用的力气,大的可怕。 “啊!”她疼的喊出声。 凤珩抬眸,黝黑的瞳孔被火光染得通红。 直面他眼里疯狂的戾气,潘紫吓了一大跳,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揉了揉泛红的手腕,心口还在砰砰直跳。 她安慰自己,不过是一个半大的少年,有什么好怕的? 做好心理建设,她才犹豫着开口。 “我是潘勇姐姐,苏小姐伤的不轻,应该现在送去就医。” 嘴上说着不怕,可语气依旧虚软的厉害,连看着面前的少年说话都不敢。 凤珩凉凉扫了她一眼,二话不说抱起苏曼卿就走。 出了私塾,他快步走至巷尾,紧抿的唇角,一刻都不曾舒缓过。 “步杀、步离,带我们去最近的医馆!” 步杀和步离蓦地出现,两人见着苏曼卿满脸血迹的样子,都吓了一大跳。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凤珩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步杀和步离都是凤王府的精英护卫,轻功更是一流。 用轻功赶路,才是最快的法子。 两人被凤珩这么一扫,也不敢再问。 步杀连忙抱起苏曼卿,步离背着凤珩,提起轻功,两人一路朝着医馆飞奔。 这一路上,凤珩心里十分不平静。 瞳孔里的两簇火苗,越烧越旺。 脑海里,将令苏曼卿受伤的冯玉陵,凌迟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是真的怕了。 当初爹娘死时,他没能见到,苏曼卿受伤,满脸血迹的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到了凤王府的悲剧。 一想到对他那么好,那么乖巧懂事的小姑娘,也会消失在他生命里,他就几乎控制不住的想杀人。 凤珩身上时刻弥漫的冷意和杀意,也让步杀和步离片刻不敢松懈,终于在飞越过一条街后,找到了最近的医馆。 “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小姐!” 步杀冲进医馆了,将苏曼卿小心的放在了椅子上。 坐堂的大夫匆匆从内室出来,一看病人是苏曼卿,脸上顿时为难起来。 “这……抱歉,我们医馆不能治苏家的人。” 肖家一向跟苏家是死对头,两家都各自支持了几间医馆。 两家之间早有默契,自家人生病,就在自家的医馆治,去了对方支持的医馆,大夫也是不看诊的。 这也是一种暗地里的比拼,比谁家医馆的医术更好。 很不巧,这间医馆就是肖家支持开的。 凤珩阴森森的盯着他,“不治?” 他反手拔过步杀手中的佩剑,架在了大夫脖子上。 不是威胁,像是想要他的命。 大夫明确感觉到,剑刃已经割破了他脖间的肌肤,一股血腥味,淡淡在医馆里蔓延。 “治治治!我治!” 大夫从医几十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眼神。 他很确信,只要他还坚持不治,那把剑绝对会划破他的喉咙。 凤珩收起剑,眼里的戾气依旧不曾收敛半分。 “给我治,治不好,你就赔命!不仅你,你一家老小,全都要陪葬!” 大夫吓怕了,连滚带爬的去给苏曼卿看伤,连自己鲜血直流的脖子都顾不上。 一番清洗,又上了药,他才哆嗦着将几瓶药膏和一张药方递给步杀。 “额头伤的有些重,……需要静养,伤口没好之前,可能……时常会伴有头晕的症状,这张药方上的药,每天喝一副,那……几瓶药膏,是用来祛疤的。” 步杀收起东西,问道。 “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了吧。” 大夫一哆嗦,想了想,又补充道。 “伤口不能碰水……还有不能吃发物……” “行,我们记下了。” 步杀弯腰,想要抱起苏曼卿,却被凤珩抢先一步,头也不回的出了医馆。 步杀和步离对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送走了三个煞星,大夫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知后觉疼的厉害。 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哎呦直叫唤。 “哎呦,我的脖子哟,这得流多少血啊,快来人!” 医馆里的学徒跑了出来,手忙脚乱的将老大夫抬进了内室。 041、苏家夫妇怒了 凤珩带着苏曼卿回到苏府,把苏志远和曾云柔吓了一大跳。 “卿卿这是怎么了?” 看着小姑娘头上的纱布,还有隐隐透出的血迹,曾云柔声音都是抖得。 凤珩将小姑娘放在床上,抿着唇将事情说了一遍。 “在课堂里,冯玉陵推了卿卿一下,头撞在桌子角上了。” “冯玉陵?冯奉先的儿子?” 苏志远沉了脸,眼里一簇火光直往上冒。 “这个老混蛋,竟然连自己儿子都教不好!” 心里再气,也不急着这一时半会,眼下他更关心女儿的伤势。 连忙吩咐一旁的柳林。 “柳林,快去把徐伯请来!” “嗳,我这就去。”得了吩咐,柳林小跑一溜烟出了院子。 “对,先让徐伯来看看再说。” 曾云柔这会也缓了过来,红着眼眶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别开脸默默垂泪。 苏志远半抱着她,“卿卿会没事的,你先别哭。” 眼看两人担心的不得了,凤珩将之前大夫的诊断说了出来,以宽他们的心。 “苏叔,柔姨,卿卿只是磕了额头,没伤到脑袋,我带她去看过伤了,大夫说要静养,还开了药方和祛疤的药膏。” 这话让两人高高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没伤到脑袋就好,没伤到就好……” 苏志远默念了两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对了,阿珩你去的是哪家医馆?” 江城的医馆有好几家,有些大夫的医术可不怎么样,万一大夫诊错了怎么办? 伤在自家女儿身上,对外人,他怎么都放心不下。 “是东街的那家,好像叫做肖氏医馆。” “肖氏医馆?” 苏志远皱眉,“你们怎么跑到肖家的医馆去了?” “当时,只有那家医馆最近。” 凤珩解释道。 他清楚,苏志远不是在怪他跑去了肖家的地盘看伤,丢了苏家的面子。 而是担心,肖家的人给卿卿治伤,会有所保留。 苏志远点头,“你做的没错,卿卿的伤最重要,不过这样我就更不放心了,这些药还是先别动,等徐伯来看了再说。” “我明白。” 三人在房间里焦急的等待着,徐伯终于赶来了。 柳林几乎是拉着他一路疾跑过来的,两人都是一身的汗,顾不得擦拭,徐伯在床边坐下。 将苏曼卿额间的纱布拆开,又仔细察看了伤口。 “还好,只是撞破了额头,没什么大碍。” 徐伯松了口气,“伤口清理的很及时,没有发炎的迹象。” “不过这伤口有点深,怕是不容易好。” “这样,我先开副药,煎给她吃着,看看伤势痊愈的情况,再做其他打算。” “行,徐伯你看着办。” 苏志远和曾云柔对徐伯的医术十分信任,他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 凤珩见这里帮不上忙,小姑娘还昏睡着没醒,他眸子一冷,无声退出了房间。 回到一墙之隔自己的房间,他关上了房门。 步杀和步离,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 “世子,有何吩咐?” 凤珩站在窗前,眼底,有冰冷的戾气开始凝集。 “你们去私塾跟着冯玉陵,我要他的一条腿。” 差点伤到脑袋的一个伤口,换一条腿,这是他的最低底线。 从苏曼卿受伤起,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步杀,略松了口气。 “是,世子。” 他就怕世子气昏了头,要冯玉陵的命,那就麻烦了。 冯玉陵好歹也是冯家的独子,在江城,冯家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 虽然对世子来说不算什么,可若是冯家真的追究起来,把事闹大了,也许会暴露世子的行踪。 京城那边,还有一大堆人盯着世子呢,恨不得让世子随着凤王府一起消失,容不得他不小心。 只是一条腿的话,问题就不大了。 步杀领命退去,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步离。 “世子,还有何吩咐?” “在西街给我买一间宅子,明天开始,我要去那边习武。” 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凤王府里就有专门教导他习武的武师。 只是那时他对习武并不太上心,也不是荒废不学,而是以完成任务为主。 以至于他现在会的,也只是些花架子的拳脚功夫。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没有凤王府,没有爹娘,他一个人流落在外。 这时他才明白,有一身出众的武艺多么重要。 有武功的话,当初保护他的那二十几个护卫,说不定就不会只剩下步杀、步离两人。 有武功的话,今天卿卿受伤,他就能自己抱着她飞奔去就医,而不是靠步杀带着。 有武功的话,卿卿想飞的愿望,他就能为她实现了。 所以,他要重拾武艺。 步离眼睛顿时亮了,脸上满是激动,“是,世子!” 凤王府世代都武艺出众,老王爷是,王爷是,现在世子终于也要走上这条路了。 * 此刻的私塾,早就乱成了一团。 先生赶到的时候,整个学园课堂里的桌椅,几乎没有一张完好,七倒八歪的倒了满地。 苏江庭等人,也是个个带伤。 被打的最惨的,就是冯玉陵,苏江庭之前那一顿毒打,将他牙齿打掉了三颗,脸肿的比馒头还高,压根看不出原样。 身上也到处是青紫的拳印和抓痕。 见着一群惨兮兮的学子,胡益德气的胡子直抖,拍的桌子砰砰直响。 “你们是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在私塾里打架的!” 一直没走的小胖子,趁机告状。 “先生,是冯玉陵打了卿卿,卿卿磕了脑袋,流了好多血,苏家哥哥才气的打他的。” 他说着,还指了指地上那一小摊血迹。 胡益德本来气的厉害,看见这一幕,一肚子气就这么哑了火。 什么,这么严重? 苏家那个小姑娘,磕到了脑袋? 地上这么大一摊血迹,可不是小伤能造成的。 不会出大事了吧? 胡益德心里担心不已,对苏江庭带头打架的事,也没了开始的气愤。 苏家就两个孩子,兄妹俩感情好的很,妹妹被人打成这样,当哥哥的不气才怪。 可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收场? 苏家那个小丫头,还不知道伤的怎么样了,万一要是出个好歹,一向护犊子的苏家,还不得拆了他的私塾? 042、护犊子的娘,找上门算账 处罚完几人,胡益德头疼的转向苏江庭。 “你就不用在这了,跟我去你家走一趟。” 什么都比不得,先清楚小姑娘的伤势严重程度重要。 苏江庭应了声是,狠狠瞪了冯玉陵一眼,跟着先生走了。 早在之前打架的时候,潘勇小胖子就告诉他,苏曼卿已经被凤珩送去了医馆。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跟冯玉陵他们耗到现在,现在教训完了冯玉陵,他又有些归心似箭起来。 卿卿伤的重么? 是不是疼的特别厉害? 会不会哭鼻子? 一想到这些,他几乎是一路跑回来的。 可怜了胡益德,五十岁的人了,哪里能跟十几岁的少年比,跟了一路,都快喘不过气了。 一进门,苏江庭就抓住了守门的柳夜。 “卿卿呢?回来了么?” “小姐已经回来了,在房间里歇着呢。” 柳夜回道,脸上还有着愁容,显然也是知道了苏曼卿受伤的事。 苏江庭一听就往院子里跑,胡益德这个先生,彻底被他遗忘在脑后。 胡益德很无奈,年轻人啊,就是底子好,跑了这么远,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果然人老了,不能比。 他歇了好一会,才缓过气来,看向柳林道。 “我是私塾的先生,是来拜访苏掌柜和苏夫人的,还劳烦你通报一声。” “原来是胡先生,胡先生请稍等。” 柳夜当然知道这位胡先生,他可是江城的名望最高的人。 急忙转身去通报,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十分有礼的将胡益德请了进去。 胡益德被迎进了正堂,苏家夫妇已经在正堂里等着了。 三人见了面,先是互相行了礼,才开始寒暄。 “苏掌柜、苏夫人,今日我冒昧来访,是为了令千金受伤一事而来。 说来惭愧,令千金是在私塾里受的伤,这是我的失职。” 胡益德是来请罪的,姿态放的很低。 苏志远也清楚,这件事算不上是胡益德的过失,毕竟,身为教书先生,他也不可能时刻待在学生身边。 言行间,还算客气,没什么怨言。 “先生这话言重了,卿卿的伤,是跟同窗之间打闹所受,与先生无关。” 不怪他就好。 胡益德松了口气。 这事怎么说都是他理亏,人家把儿女送到私塾上学,却被弄成重伤,遇上难缠的,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苏家的生意,能做到这么大,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我能看看卿卿丫头么?我赶到时晚了一步,还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了。” “当然可以。” 苏志远和曾云柔,领着人去了苏曼卿的院子。 房间里,小姑娘还躺在床上昏睡着,婴儿肥的小脸,因为失血过多显得十分苍白。 最显眼的就是她额间的纱布,上面还隐隐透着血迹。 一见女儿这个样子,曾云柔的眼眶就不自觉红了,用帕子擦了擦眼,她哑着嗓子道。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伤的不轻,好在没伤到脑袋,即便如此,也得养上一两个月才能好。” “我可怜的卿卿,她还这么小,就要遭这种罪。” 说着,她低低的啜泣起来。 苏志远安慰的拍拍她的后背,眼眶也有些湿润。 这一幕,让胡益德心头也是酸涩难忍,不禁别过了脸。 他也是有孙女的人,当然知道看着小辈遭罪,心里是什么感受。 不自觉的,他就有些埋怨起冯玉陵来。 冯家的小子,怎么这么不安生,在私塾里还敢动手伤人,难道这就是冯家的教养? 一时间,他连对冯奉先的印象,都差了许多。 许久,三人离开房间。 胡益德开口告辞。 “卿卿丫头的伤势我也看过了,这件事我会让冯家那边给两位一个交代的。” “另外,卿卿丫头养伤重要,这一个月,就不用来私塾上学了,我会将每日的课程记下来,让苏江庭带回家让卿卿丫头自学,苏掌柜觉得如何?” “这当然好!” 苏志远很满意,他本来还担心,女儿才上私塾几天,又得在家养病,怕是跟不上课程。 这么一来,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这么定了,我就不打扰了,苏掌柜,苏夫人,告辞。” “先生慢走。” 送走了胡益德,夫妇两个又回到了苏曼卿房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小姑娘已经醒了,正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们。 曾云柔一喜,连忙迎了上去。 “卿卿,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想喝水吗?饿不饿?” 苏志远好笑的拦住她,“女儿才刚醒,你就问她这么多问题,你要她先回答哪一个?” 曾云柔窘,瞪了夫君一眼,又伸手去摸小姑娘的头。 “还好没砸到脑袋,卿卿还疼么?” 小姑娘眨眨眼睛,细声细气的吐出一个字。 “疼。” 曾云柔更心疼了。 额头破了那么大一个口子,能不疼吗? “娘知道你疼,可伤口没那么快好,你先忍忍。” 苏志远跟着劝她,“没事的,忍两天就不疼了,可千万不能用手碰,知道吗?” 小姑娘乖巧点头。 爹娘不让碰,她就不碰。 “嗳,卿卿真乖,你先闭眼再睡一会,娘去给你熬点鸡丝粥,好不好?” 曾云柔抚着她的背,将人哄睡了,才出了房间。 站在房外,曾云柔柔和的眼神,一瞬间冷厉了起来。 “柳林,准备马车,去冯府!” 这架势,是要去算账了? 柳林一阵激动,回答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是,夫人!” 一辆藏青色的马车,离开了苏府。 两刻钟后,冯府门前,苏志远沉着脸,周身气势冷的可怕。 “柳林,给我砸门!” “好嘞!” 柳林上前,一撸袖子拍的大门砰砰作响。 冯府里的门卫听见动静,气冲冲开门走了出来。 “是谁在敲门,怎么回事,懂不懂礼貌!” 哪有这样敲门的! 柳林动作一停,笑眯眯的回了句。 “就是懂,我才敲得。” 那护卫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怔了怔,将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黑着脸问道。 “你谁啊?” 口气这么大。 “你别管我是谁,把你家老爷叫出来就对了。” 柳林却懒得跟一个门卫多舌,直接要见冯奉先。 043、打上门,死不认账 “嘿,我说你这人,我家老爷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门卫不乐意了,神情十分轻蔑。 冯家是江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谁想见都能见,那还得了? 他挥着手赶人,“行了,没事还是快点走吧。” 这门卫的态度,明显没把他们当回事,想要见到冯奉先还不知道要磨叽到什么时候呢。 苏志远等的不耐烦了,“柳林,直接打进去。” 听见命令,柳林二话不说就往里闯去。 “嗳,你们干嘛!” 门卫伸手来拦,“我跟你们说,冯府可不是任你们撒野的地方。” 柳林才不搭理他,仗着身形灵活,力气大,已经率先从门缝里挤了进去。 门卫跟柳林推搡之际,苏志远和曾云柔,带着柳字辈的几个护卫,也跟着进了大门。 “冯奉先,你给我滚出来!” 本来就是来闹事的,苏志远也不怕闹大。 一进门,就中气十足的喊道。 府门口的动静,瞬间惊动了冯府的护卫,一时间,数十人赶了过来,将苏志远一行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想干嘛?” “干嘛?找冯奉先算账!” 苏志远从护卫中走了出来,身姿挺拔如松,眼底深处,是毫不掩饰的滔天怒气。 带头的管家,立刻认出了苏志远,眼眸猛地一缩。 抬手制止了要赶人的护卫,他上前一步,放缓了语气和姿态,柔声道。 “原来是苏掌柜,苏掌柜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说着,他连忙回头吩咐身后的护卫。 “快去请老爷过来,就说是苏掌柜前来拜访。” 那护卫有些犹豫,“可是……” 老爷都说了,不见客的。 “让你去就去!” 管家发火了。 眼前这位,可是年轻时就将整个江城闹得鸡犬不宁的狠角色,能按普通人对待么? “是。” 护卫匆匆离去。 管家还在陪着笑脸。 “苏掌柜,你和苏夫人一起来冯府,可是有什么要事?” 苏家夫妇同样漆黑的脸色,一看就不是什么小事。 他问话十分的小心,生怕哪里说的不对,惹得这两位煞星生气。 “哼,你不必问,等冯奉先来了再说。” 苏志远一声冷哼,也懒得跟一个管家多舌。 “是是是,是该如此。” 被拂了面子,管家也不生气,附和了两句,便禁了声。 没一会儿,冯奉先就来了。 他也不敢耽搁,一听说苏志远夫妇来势汹汹,他就知道事情不妙。 一瞧见跟管家站在一起的两人,他就扬起笑脸招呼道。 “哟,苏兄,苏嫂子也在啊,两位来我冯府,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也好让我迎接不是?” 苏志远板着脸,眼里没有一丝笑意。 不仅是他,连曾云柔也是咬着牙盯着他,跟有仇似的。 冯奉先心里一个咯噔,这是怎么了? 他冯家最近,没做什么得罪苏家的事吧? “我问你,你儿子呢?” “我儿子?” 冯奉先一怔,“在私塾,还没回来呢。” 难道,苏家夫妇找上门,是跟玉陵有关? 他心中无法确定,回头看向管家,问道。 “少爷和小姐还没有回来么?” 按照下课时间来说,他应该早回来了才是。 管家摇头,“没有。” 冯奉先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没露出半分端倪,依旧保持着笑容道。 “苏兄、苏嫂子,你瞧,我家那两个孩子还没回来,有什么事不如你先跟我说说? 要真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做错了事,我一定好好教训他,让他给你们二位赔罪。” 苏志远冷哼一声,“赔罪,你知道你儿子做了什么吗,就赔罪?” “我告诉你!我女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未醒。” 一提及女儿,曾云柔那如水的性子,也结成了冰凌。 “冯奉先,我不管你儿子是怎么教的,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儿子以后就别想出门,我女儿什么样,我能就让他变成什么样!” 两人一开口,就是火药味十足。 冯奉先听了后,也大致明白了情况。 似乎是,玉陵伤了苏家的那个小丫头,还伤的不轻,所以苏家夫妇才来算账来了。 “苏兄、苏嫂子,你们先别生气,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我推卸责任,你们也知道,玉陵他在习园上课,你们家女儿应该是在学园,好端端的,玉陵怎么可能去学园打人呢?” 冯奉先极力安抚两人,想把事情搞清楚。 苏家的女儿值钱,他也只有一个儿子。 谁知道苏家是不是仗着自己女儿受了伤,跑他这来讨好处来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苏志远气的更狠了。 “你儿子怎么会去学园打人,那就要问你女儿了!你家一双儿女,欺负我家闺女,都是你教得好啊!” 早在胡益德来苏府的时候,就将事情全都告知他们了。 包括冯小雅和潘勇之间的争端,惹来冯玉陵出头的事。 就是知道缘由,他们才怒不可遏。 卿卿是个多乖的孩子,在私塾里也从不跟人红眼。 倒是那个冯小雅和肖琴、还有赵诗诗,年轻小小,就心术不正。 背后说卿卿坏话,被人抓了包,还敢找哥哥来出头。 要不是他们,卿卿哪里会遭这种罪! 苏志远和曾云柔,一言一行都咄咄逼人。 旁边还有这多么下人看着,冯奉先连连服软,好声好气劝解未果,心里也不太乐意了。 这江城里,他冯家也不比苏家差吧? 凭什么他都低头了,苏志远还不给面子? 心里不爽,冯奉先的态度,也不似开始那般好说话了。 “苏兄,这事未免小题大做了吧?” “玉陵还是个孩子,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那是常有的事,苏兄何必如此?” 曾云柔蓦地起身,俏脸冷若冰霜,眸子有簇火越烧越旺。 “冯奉先,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女儿无故受伤,还是她应得的了?”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苏嫂子,你也清楚,在私塾里上学的孩子,难免有些过节,打打闹闹,咱们当年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冯奉先四两拨千金,转移了话题。 044、冯玉陵断腿 曾云柔小时候,也曾在私塾里上过学。 与世代家族在江城的冯奉先,是同窗。 那时,私塾里的学子之间,一样也时常有些摩擦。 冯奉先这话的意思就是。 反正我们当年,还不是一样打打闹闹,你也是知道的,小事嘛。 这话中不在意的态度,让曾云柔怒极反笑。 “冯奉先,打闹有个界限,你最好问问你儿子,我女儿伤的程度。” “我今天把话撂这了,你要是包庇你儿子,不给我一个满意答复,我就让人打断他的腿,你信不信?” 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 打交道多年,冯奉先那是见识过曾云柔狠起来的模样的,一看两人这个态度,他心里开始发憷,底气也弱了许多。 “真的……伤的很重?” 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苏家的小女儿,不会真的出大事了吧? 这么一想,冯奉先越发心虚了。 玉陵那个蠢小子,到底做了些什么混账事,人都找上门了,他还没死回来。 “你说呢?”苏志远冷笑。 “冯奉先,你以为我们夫妇俩是趁机来找事来了?当年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会记到现在?” 一提当年往事,冯奉先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曾云柔是曾家的一枝花,也是整个江城有名的美人。 追她的人,从江城城东排到了城西。 他也是其中一员。 可是,曾云柔看不上他,还在曾家的反对下,不顾一切嫁给了苏志远。 心中人嫁给了一个穷小子,冯奉先对苏志远怨气可想而知。 除了对苏家的店铺,进行打压之外,他还不甘心的当众挑战苏志远。 结果…… 文斗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武斗更是被揍得鼻青脸肿。 末了,曾云柔还评价了句,她才看不上他这种软趴趴的男人。 —— 因为这事,他成了江城的笑料,多年抬不起头来。 为此,冯奉先没少找机会报复。 两家间有这种纠葛在,也难怪冯奉先一直以为苏志远是趁机来找茬的了。 “这……咳……等玉陵回来,我问清情况再说,你们放心,他要是真的有错,我肯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从之前应付的‘赔罪’,到现在‘肯定给一个满意的交代’,冯奉先也算诚心要处理这事了。 苏志远和曾云柔的怒火消散了些,只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那就等你儿子回来!” 三人在府门口等着,冯奉先想请两人去正堂坐坐,喝口茶再等,两人也不愿意去。 管家去门外张望了不知多少次,终于瞧见一辆马车从街角驶了过来。 心中一喜,他连忙进门禀告。 “老爷,少爷和小姐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 冯奉先脸一沉,衣袖一甩,走了出来。 闯了这么大祸,不先回家告诉老子给他想办法,还敢在外面磨蹭。 冯奉先怒气冲天,待马车停下,张口便要训斥。 他还没来的及开口,车夫就连滚带爬跳下车,哭着喊他。 “老爷,你快救救少爷!” 冯奉先怔住了。 救那臭小子? 不是说他打了人么,怎么自己还受伤了? “他怎么了?” “少爷……少爷的腿断了!” 车夫满脸惶恐,他是亲眼看着冯玉陵摔断腿的,现在浑身还哆嗦着呢。 冯奉先彻底懵了。 “腿……腿断了?” 他一把扯开面前的车夫,三两步迈至马车前,拉开车帘。 里面的情形出现在他眼前—— 马车角落里,冯小雅正低低的啜泣着,双眼红肿,既担心又害怕的缩在那,脸上满是惊恐。 在她身前的空处,冯玉陵正全身是血,双眼紧闭的躺在那。 身下的右腿,摆放的位置十分怪异,一看就是断了。 冯奉先目呲欲裂,嗓音都变得尖锐嘶哑起来,“怎么回事!玉陵的腿怎么会断!” 这可是他冯家唯一的接班人! 车夫嗫喏的说不出话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马车里的冯小雅,却是猛地扑进了他怀里。 “爹,呜呜呜,哥哥腿断了,是……是摔的……” “怎么摔的?”冯奉先扶着她的肩,哑着嗓子追问道。 眼角,不自觉朝着跟来的苏家夫妇看去。 就在刚刚,曾云柔还说过,要是他冯家不给交代,就打断玉陵一条腿。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是……是马受惊,摔……摔断的……” 冯小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身子还止不住的在发抖。 之前冯玉陵跟苏江庭在课堂里打架,她就被吓到了。 好在后来先生赶到,制止了他们。 打架的事情了结,哥哥就带她回家了。 谁知哥哥刚上马车,那马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发狂,将哥哥摔飞在地,马车从他身上碾过,压断了他一条腿。 她站在路边,亲眼见证了那马车压过哥哥腿上的一幕。 直到现在,脑子里还是那血淋淋的场景,以及哥哥凄厉的惨叫声。 “老薛,小雅说的是真的么?” 短短一句话,听的冯奉先红了眼,他却依旧不敢确信,这事跟苏家没关系。 马夫老薛点了点头,“是……” 他也亲眼看见了那一幕。 当时附近没有其他人在,的确是意外。 冯奉先攥紧了拳头,“马受惊的事,之后再说,你去把刘大夫、程大夫、常大夫都请来,快去!” “是,老爷。” 马夫急忙爬起身,朝着街角跑去。 派了马夫去请大夫,他又吩咐管家,“叫几个人来,把少爷抬回房去。” 管家连忙叫来了几个护卫,将血淋淋的人从马车上抬了下来。 直到这时,冯奉先才有空闲,跟苏志远和曾云柔说话。 “两位,今日府中有事,之前的事就暂时先放一边吧,等改日事情弄清楚了再谈。” 冯玉陵断腿的事,他总觉得与苏家有关,以至于口气算不上好。 撂下这句话,他就抱着冯小雅进了后院。 冯奉先说走就走,留下苏家两个客人站在府门口,这哪里像话? 关键时刻还是管家机灵,不想弄僵两家关系,连忙放低姿态说了些场面话。 “苏掌柜、苏夫人,你瞧我家少爷如今伤势惨重,老爷一时半会怕是也没心情招待二位,不如,苏掌柜和苏夫人改日再来?” 苏志远和曾云柔,这会心里也正狐疑着。 冯玉陵的腿,怎么断的这么巧? 不过眼下也不是探寻究竟的时候,冯玉陵腿断了,冯奉先估计也是一肚子火,哪有心情给他们交代? 在这里等也是白等,两人十分好说话的先行回府了。 045、混乱的一家人 冯府里一片混乱。 接连请来了江城里有名的几个老大夫。 几位大夫看过之后,都说伤势严重,不太乐观。 冯奉先急的团团转,声泪俱下的跪着求他们。 “程大夫、常大夫、刘大夫,你们三位是江城医术最好的老大夫,还请你们救救我儿! 他还这么小,断腿使不得啊!” 不管在外人眼里,冯家当家人有多阴险狡诈、自私自利,这个时候,他也只是一个父亲而已。 三位大夫连忙扶他起来,“冯掌柜,你别这样,我们当然会尽力,只是……” 只是,断腿这种伤势,不好治。 哪怕是他们,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治好。 冯奉先手往脸上一抹,擦去老泪,急忙从管家手里,接过一大把银票,塞到了三位大夫手里。 “三位,还请你们尽力,拜托了。” 三人对视一眼,面上犹豫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不过那把银票,却是无人收下。 “冯掌柜,你先别急,令公子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并不是不能治。” “我们已经看过了,断的是膝盖骨,可以接好,只不过我们无法保证,接骨之后能完好如初。” 冯奉先还红肿着一双眼,就这么看着三人。 “三位的意思是?” 姓程的大夫叹了口气,“毕竟是断了腿,说不定接好后,就会留下坡脚之类的后遗症,这就是我们三人不敢应下的原因。” 这种伤,他们都不敢保证一定能治好,哪敢事先应下? 万一出了事,那可是会败坏医德的。 冯奉先大大松了口气,不是不能治就好。 旋即,又再次恳求道。 “我明白三位的苦衷,只希望三位能尽力,当然,能不让我儿坡脚,那就再好不过。” 三人也怕冯奉先不依不饶,能通情达理,他们也敢下手了。 两方人谈拢,冯奉先率先一步离开了房间,将空间留给了三位大夫救治。 * 他刚从冯玉陵的院子出来,就遇上了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冯夫人。 冯夫人叫林向娥,模样倒也周正,就是人有些小气,上不来台面。 一听儿子腿摔断了,哭哭啼啼的就一路赶了过来。 看见冯奉先,她张口就骂。 “冯奉先,我跟你说,苏家的人害玉陵摔断了腿,我跟他们没完!” “你要是还惦记着曾家那个女人,不愿意找他们要个说法,那我就自己去!” 冯奉先大悲大怒间,情绪正是激动,好不容易得了个稍微好一点的消息,林向娥这么一闹,他彻底火了。 “你想去就现在去,赶紧滚,我不拦着你!” 林向娥瞪大眼睛,满是不可置信。 “冯奉先,在你心里,儿子还没有那个女人重要?” 她呆呆愣愣,眼泪掉了又落,哭着哭着就笑了。 “人家都看不上你,你倒好,记了人家十几年,那我算什么?” “我算什么?啊?” 林向娥状若癫狂,冲上来就抓冯奉先的脸。 都说女人疯起来,比千军万马还可怕,冯奉先措手不及之下,脸上多了好几条带血的指甲印。 他回过神来,一把制住林向娥的手,将人摔了出去,狼狈的脸上,满是气怒。 “林向娥,你少在这发疯!玉陵的腿跟人家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反而人家女儿,被玉陵打成重伤,要找你算账的是人家苏家!不信你叫小雅过来问!” 摔倒在地的林向娥愣住了,被石子擦伤的手臂,有丝丝血迹沁出,她却一点也察觉不到痛意,猛地站起身道。 “这不可能,你别想包庇那个女人!” 冯奉先冷哼,“你自己问了不就知道了。” “问就问。” 林向娥不顾凌乱的衣摆,脚步匆匆的朝着冯小雅的院子赶去,她身后,冯奉先也跟了上去。 不止是林向娥,他也很想弄清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冯小雅的房间。 受了惊讶,又哭了一路的冯小雅,这会窝在床上愣神。 清秀的脸上,一双眼睛肿如核桃,让人心疼。 一看到爹娘,她连忙坐起了身。 “爹、娘。” 哭了一路,她的声音早就沙哑粗粝。 冯奉先上前,在床沿上坐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柔声问道。 “有没有哪不舒服?” 冯小雅摇头。 “那你能不能跟爹说说,今天私塾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看着自家爹爹急切的眼神,再回想起私塾里的一切,冯小雅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苏曼卿的……坏话,不该让哥哥去揍小胖子……呜呜呜……” “哥哥是不小心……推倒苏曼卿的,我……我也不知道她会撞在课桌上,磕破了……脑袋,呜呜呜……” 从女儿话中,冯奉先还原了私塾事情的过程。 自己女儿的性子,他了解。 有点娇娇小姐脾气,不喜欢谁一点也藏不住,嘴上喜欢念叨,还偶尔搞点小动作。 大抵是吃了亏,所以不甘心让玉陵帮她找回场子。 谁知误伤了苏家小丫头,让人磕破了脑袋。 这么算来,苏家夫妇找上门来讨要交代,还真的不算找茬。 冯奉先刚弄清这事,还来不及多问,林向娥就插进了话。 “小雅,你告诉我,你哥哥是不是被苏家的人打伤的?” 冯小雅哭着点了点头。 林向娥的脸顿时黑了,眼里又是怒又是笑,全是癫狂。 “我就说,玉陵的伤,跟苏家撇不开关系!” 冯奉先懒得搭理这个疯婆子,自从她知道他曾经求娶过曾云柔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疑神疑鬼,总觉得他对曾云柔还有想法,时不时的就发疯找他闹。 两人虽是夫妻,可离了孩子,还不如陌生人呢。 他早就受够了。 “不……不是的……哥哥推了苏曼卿……苏曼卿流了好多血,苏曼卿的哥哥知道以后……就跟哥哥打了起来……” 冯小雅这会可不敢说谎,抽抽噎噎的将所有都说了出来。 “苏曼卿哥哥也受伤了……是和哥哥打架打的……” “那你哥哥的腿呢?” 林向娥只关心这一点。 只要确认是苏家动的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找苏家那个女人去闹去算账,连带着勾引她丈夫的仇一起。 046、有的人,生来就是腹黑的 “哥哥……哥哥的腿……是自己摔的……” 到了这个时候,冯小雅也不敢有隐瞒,是什么就说什么。 她话一落音,林向娥就尖叫出声。 “这不可能!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苏家夫妇刚好上门,她儿子就摔断了腿。 她不信。 林向娥眼中的疯狂,彻底吓到了冯小雅,她害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颤栗的伸手去扯母亲的衣袖。 “娘,我……没说谎……” “没说谎?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哥哥腿摔断了,你却没事?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么?” 林向娥甩开她的手,不耐冷淡的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对待自己的女儿。 冯小雅心里难受,大滴的热泪再次落了下来。 “哥哥和苏江庭打架受了伤,他才先上马车的,我……我……” 几度哽咽,泣不成声。 她也不想哥哥受伤的。 “没用的东西。” 林向娥冷脸相对,不再看她,转向冯奉先。 “玉陵的事,我不会这么算了的,你最好别让我查出什么来!” 言罢,她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她没有一句话是关心自己女儿的,这般态度,让冯小雅失落不已。 冯奉先早就习惯了这女人的态度,目送她离去,面上无悲无喜。 低头望见女儿眼底深处掩饰不住的黯然,他心中微叹,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别哭了,你娘她……” 他和林向娥的事,是一笔糊涂账,也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 干脆茬开了话题道,“算了,以后有什么事就跟爹说,像今天在私塾里的事,以后都不要做了,知道么?” “嗯。”冯小雅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今天发生的一众事,在她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记,她不会轻易忘记的。 * 苏家夫妇坐在马车里,行驶在回府的路上。 “夫君,冯家小子的腿,不会是你派人打断的吧?” 曾云柔古怪问道。 从冯府离开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无他,实在是太巧了,巧的有些过分! 她才前脚在冯奉先面前夸下海口,不给交代就打断他儿子的腿,结果后脚他儿子的腿就断了。 说这是巧合,谁信? 至少冯奉先不信。 她可不会傻到看不出来,冯奉先明显是怀疑上她了。 苏志远自己还一头雾水呢。 “没有啊,我们俩一直在一起,我哪有机会派人出手啊。” “也是。” 从知道卿卿受伤开始,两人就一直在一起来着。 曾云柔纳闷了,“那会是谁?难道冯家还招惹了谁,惹来了这等祸事?” “也不是没可能。”苏志远若有所思。 “冯家最近跟周边某些势力有合作,也许就是那些人动的手也不一定,还有,依胡先生所言,冯玉陵在私塾里,可不止是欺负了卿卿一个。” “嗯,说的也是。” 不管是谁,反正不是他们就行了。 冯奉先就算找上门来,他们也身正不怕影子斜。 至于冯玉陵的腿,曾云柔就一个想法,欺负她家宝贝女儿,断的好! 就在两夫妇朝着苏府赶的时候,苏江庭早已经找上凤珩了。 苏江庭是和胡益德一起回的苏府,还先一步去了妹妹院子。 按理说,之后苏家夫妇和胡益德一起去看苏曼卿时,苏江庭应该也在场才对。 可他没有。 那他去哪了呢? 其实,他就在一墙之隔的凤珩房间。 要问他找凤珩干什么,那肯定不是干好事就对了。 “阿珩,冯玉陵这小子,把卿卿伤的那么重,我想找他报仇。” 这会的苏江庭,满脸青紫,眼睛周围还有着隐隐的擦痕,原本清秀的少年,此刻看起来格外狼狈。 可再狼狈的外表下,也遮挡不住,他愤恨的目光。 冯玉陵与他不合,他一点也不在意。 可再怎么样,冯玉陵也不该对卿卿下手,这一点他无法容忍。 “嗯,我帮你。” 凤珩应的干脆,丝毫不提,他早就派人报复了的事情。 一袭青衣的少年,半倚在窗前,眼角的红意只剩下浅浅的痕迹。 从苏江庭的角度望过去,眉眼处处精致,端的华贵无双。 他突然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扯到了伤痕,忍不住轻嘶一声,脸上的笑容却格外灿烂。 “好兄弟,卿卿没白对你好。” 接下来,两人详细商量了,如何对付冯玉陵的作战方案。 大多数时候,都是苏江庭说,凤珩听。 “阿珩,就在私塾里再找个机会,你看行么?” “嗯。” 苏江庭皱眉。 “不过,冯玉陵跟肖景走的近,他们肯定会插手。” “那就一起揍。”凤珩毫不在意。 苏江庭思考了一下可能性,如果又是群架的话,估计也就胜负参半。 就像这次一样。 那算揍人,还是被揍? 两人讨论的正热火朝天,房外传来了一阵声音。 “舒嬷嬷,小姐饿了,你快来看看!” 是柳林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一直淡然的凤珩,眼里蓦地燃了束火光,他起身,打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那速度,饶是苏江庭,也吓了一跳。 他揉了揉犯疼的眼角,忍不住嘀咕道。 “这家伙什么速度……” 嘴上嘀咕着,动作也不慢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苏曼卿房间。 小姑娘已经醒了,柳林刚刚给她喂了些温水,粉嫩柔软的唇角,还有着水渍。 有人进来,她偏头望去,见到一袭青衣,眼神关切的隽秀少年,顿时笑了。 脸颊处的两个小酒窝,甜甜显现。 “小哥哥。” 凤珩率先在她身后坐下,伸手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然后关切问道。 “疼么?头晕不晕?” 嗓音温柔的不可思议。 肖氏医馆的那个大夫说过,伤了脑袋可能时常会有头晕的症状。 “唔,有点晕,不怎么疼了。” 小姑娘苍白着脸,大大的杏眸却很亮。 这时,苏江庭也后一步到了,看见妹妹精神不错的样子,他高提起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卿卿,你终于醒了,没事吧?” “哥哥?”乍一看到自家哥哥这个样子,苏曼卿吓到了。 她挣扎着起身,却被苏江庭眼疾手快的按住。 “别动。” ------题外话------ 今天1p,为期三天,希望看文的小可爱们多多支持。 跪求评论、收藏、打赏、评价票…… 047、卿卿醒了(2) 苏曼卿不敢动了。 看着苏江庭的视线,依旧急切。 “哥哥,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徐伯呢?” 苏江庭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这副模样,似乎有点吓人? 他轻咳一声,避开了苏曼卿的视线。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都是小伤,等会我找徐伯拿点药擦擦就好了。” 回来之后,他心里那把火一直没灭过,一心惦记着怎么报复冯玉陵,也忘了先找徐伯包扎一下。 现在满脸血迹的模样,能不吓人么? 苏曼卿依旧盯着他不放,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像是在看一个做错事的坏孩子。 “哥哥,打架不好,你会被爹娘训的。”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苏江庭是和谁打的架,为了什么打起来的。 当时脑袋磕的那一下,她就晕了,后面的事全都不知道。 苏江庭难得被妹妹教育,心里有些羞耻,嘴上死不认账。 “我没有打架。” “说谎也是不对的。” “哥哥,你不乖。” 被小姑娘来回说了几遍,苏江庭彻底撑不住了。 “阿珩,你照顾一下卿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丢下一句话,他拔腿就跑。 看着自家哥哥逃一般远去的身影,苏曼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她才不笨,哥哥这伤,肯定是和推她那个冯玉陵打的。 她知道,哥哥最疼她了。 将小姑娘前后的表情,尽收眼底,凤珩眼中多了些笑意。 “调皮。” 他捏了捏她的小脸。 还有心情跟苏江庭看玩笑,看来精力还算不错。 他也放心了。 苏曼卿任由他捏脸,水汪汪的眼睛瞅着他。 “小哥哥,徐伯有没有说,我多久才能好?” 养伤的日子太无聊,她不想一直躺在床上。 凤珩看出了她的想法,也不揭穿,实话实说道。 “一个月。” “啊?”苏曼卿的小脸,垮了下来,“这么久?” “嗯。” “那私塾的课程怎么办?” 她才上了几天课,要是一个月不去,岂不是完全跟不上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每天都会抽空来辅导你。” 凤珩不知道胡益德跟苏家夫妇的决定,要让苏江庭给小姑娘补课。 当然,就算他知道了,他也会想办法把差事从苏江庭那抢过来。 “唔,那好吧。” 想了想,苏曼卿就答应了下来。 她怕的,只是一个人无聊。 有凤珩陪着她的话,似乎养病也不那么可怕了。 两人正说着话,舒嬷嬷进来了。 手里还端着一些吃食,最重要的,还有刚刚熬好的一碗伤药。 “小姐,这是徐伯给你开的药,对你的伤有好处,快先喝了。” 舒嬷嬷捧着碗走到了床沿,凤珩适时扶着苏曼卿坐了起来,拿了个软枕当靠垫,让她靠着床头而坐。 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小姑娘皱起了秀眉,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小模样可怜的不行。 “我可不可以不喝?看起来好苦……” 平常对她有求必应的凤珩,这一次格外坚决。 “不行,你必须要喝。” 舒嬷嬷也是一脸坚定。 “小姐,喝了药伤才好的快。” 被两人这么盯着,苏曼卿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犹豫半响,她才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喝。” 见她愿意喝药,凤珩眼角多了些柔意,从舒嬷嬷手中接过药碗和瓷勺,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药汁,喂到了她嘴边。 苏曼卿张嘴接过,刚含住,一股辛涩的苦意就从舌尖蔓延开来,晕染了整个口腔。 她苦巴巴的皱着小脸,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苦……” 舒嬷嬷已经很久没有瞧见小姑娘委屈巴巴的样子了。 像被人欺负了的萌物,连带着她都想再欺负欺负。 止住跑偏的思绪,她适时塞了颗果脯到小姑娘嘴里,果脯的香甜,顿时淡化了苦味。 见小姑娘紧皱的小脸舒展开来,舒嬷嬷眼里也多了几分笑意。 就这样,一个喂药,一个喂果脯,一碗药终于见了底。 喝完了药,苏曼卿终于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怕了这个药了,实在是太苦了。 凤珩又多喂她吃了几颗果脯,然后扶着她再次躺下。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着话。 “不是说南街的糖人好吃么,等你伤好了就带你去买。” “想听书也带你去,所以,要乖乖吃药,好好养伤,早点好起来。” 许是刚刚喝下的药起了效果,只一会,床上的小姑娘就沉沉睡了过去。 凤珩禁了声,紧紧凝视着床上的人儿,眼里藏了星光,沉沉蔼蔼的,看不清楚。 许久,他仔细帮她理好被子,缓步退了出去。 从院子里出来,凤珩想要在府里走走,路过主院时,却听见里面的苏家夫妇,正在教训苏江庭。 苏家夫妇已经回来了,就在凤珩给小姑娘喂药的时候。 苏江庭也是运气不好,刚从徐伯那包扎拿完药回来,就跟自家爹娘来了个面对面。 面对爹娘的责备,苏江庭哪里有反抗余地。 当下就被收拾了一通。 好在苏家夫妇念着儿子打架的原因,是为了保护女儿,所谓的训斥,也就是口头上的而已。 等训斥完毕,苏志远将他拉进了房里,郑重问道。 “冯玉陵今天断了条腿,你知道是谁动的手么?” 苏江庭一惊,脑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冯玉陵腿断了?” “嗯。”苏志远也不瞒着他。 “我和你娘,为了卿卿的事,去冯府走了一趟,正好撞见了。” “我不清楚。” 苏江庭摇头,别看他跟冯玉陵在私塾里打的狠,可实际上,谁都没敢下狠手。 因为各自的身份背景,根本就不允许超出界限。 小打小闹无所谓,一旦缺胳膊断腿,冯家是会发疯的。 就连他之前找凤珩商量,也是说要想法子再揍冯玉陵一顿,而不是弄残他,弄死他。 又会是谁,敢对冯玉陵下这种狠手呢? 见苏江庭也不知晓,苏志远没了多问的心思,摇了摇头道。 “算了,也许冯家那小子,只是倒霉不走运,反正不关我们的事。” “行了,你也回房歇着去吧。” ------题外话------ 加更送到,求收藏哇~ 048、凤珩初露锋芒 这几天,苏曼卿都在养伤。 天天躺在床上,不让下床,她闷的都要长蘑菇了。 好在有凤珩每天陪着她。 “小哥哥,你不用去上私塾么?” 又听完一个故事,苏曼卿忍不住问道。 这是她养伤的第四天了,凤珩就没外出过。 “不用。” 清清淡淡的嗓音,自有一种温柔。 凤珩把她放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被子里。 见小姑娘一双眼睛,还瞅着他不放,他浅浅的笑了起来。 “我的进度比先生教的快,早就可以自学了,在府里看书也是一样的。” “好厉害!” 整个身子都被被子盖住,小姑娘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扑闪闪的眼睛里,全是崇拜。 凤珩嘴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揉揉她的发,“好了,今天的故事你也听过了,该午睡了。” “嗯,小哥哥午安。” 苏曼卿满意的闭眼睡去,小脸一片恬静。 …… 待床上的人儿彻底睡着,凤珩才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院子里,见他出来,舒嬷嬷探头朝房里望了一眼。 “小姐睡了?” “嗯,嬷嬷你照看一下卿卿,我要出门一趟。” 不疾不徐的口吻,疏离却不失礼貌。 不是吩咐,而是请求。 舒嬷嬷心中暗叹,这个被她和小姐捡回来的少年,周身的贵气,似乎越来越重了。 “凤公子放心,小姐这有我守着。” “劳烦了。” 凤珩微微颔首,提步出了院子。 这是自苏曼卿受伤之后,凤珩第一次离开苏府。 他最先去了东街的店铺,跟店铺里的掌柜,交代了一些东西。 如今这家店铺已经开业,发髻样式和首饰结合售卖的方式很是新颖,吸引了江城不少妇人和女子。 每日的销售量十分不错,才开业几日,已经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掌柜的心里对凤珩敬佩的五体投地,一听他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凤珩在店里并没有耽搁多久,随后便去了南街和西街,买苏曼卿爱吃的零嘴。 这一路,他走的都不快,闲庭信步,好似出门只是散步一般。 买了酸梅和甜杏之后,他刚出店,就被人撞了一下胳膊。 耳边,步离的声音低低响起。 “世子,有人在跟踪你。” “嗯。” 凤珩给了他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与他身形错开,继续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去买了蒸糕和烤鸭。 直到他打算回苏府,后面那些小尾巴,才出现在他面前。 “凤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拦住他的,是两个黑衣大汉,身材魁梧有力,浓眉大眼。 口上虽然说着请,不过眼睛却是紧紧盯着他,大有他不答应就动手的架势。 凤珩抬眸,眼里没有好奇和惧意,一片平静。 “你家老爷是谁?” “等你见了就知道了。” 两个黑衣大汉的态度说不上好,面前这个少年,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孩子而已,一点威胁都没有。 凤珩没有再问,只是淡淡说了句,“带路。” 这倒让两个黑衣大汉诧异了。 被人拦住,一点也不害怕,还让带路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惊讶也就是一会的事,两个黑衣大汉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引着他朝一家茶楼走去。 * 茶楼,二楼的包厢。 凤珩被领了进来,毫不意外看见了里面坐着的赵德天。 赵德天坐在桌前,手里还举着杯茶。 他是第一次看见凤珩,打量了许久,看的很仔细。 少年面如冠玉,一袭青衣,风姿天成,周身贵气萦绕,怎么看都不像是传闻中的孤儿。 他眉梢微动,心里多了抹好奇。 这样的少年,真的是孤儿么? “你就是凤珩?” “是,我是凤珩。” 凤珩看见他连一点波动都没有,语气也是不紧不慢的。 赵德天对这个少年更感兴趣了。 被抓来,还不怕他的人,可少的很。 “那你可知,我是谁?” “江城知府,赵德天。” 赵德天眼睛亮了,他很确定,他的手下绝对不会透露自己的身份。 那么,这个少年是猜测到的么? 好聪慧的少年! 对于有才之人,他也是爱惜的。 哪怕没有女儿的要求,他也愿意招揽这个少年。 “那你再猜猜,我请你来是为了什么。” 一直神色淡淡的凤珩,第一次抬眸注视他。 “不需要猜,我不会跟你走。” “哦?为什么?”赵德天挑眉,“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应该清楚,在江城,我赵德天才是天,你在我手下做事,可比在苏府有前途的多。” 站在那的少年,嘴角微扬,无端显露丝丝嘲讽。 清冽的嗓音里,也多了抹冷冽。 “我不要前途。” 他的前途,无人能给。 赵德天的面色冷了下来,“你真的不跟我回赵府?你要清楚,去了赵府,就是一步登天。” 他本以为,这个少年能猜到他的身份,应该是个极为聪明的人。 聪明人,就该识时务,这么不听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去。”凤珩看着他,一字一句补充,“除了苏府,哪里也不去。” 九个字,果断无比。 赵德天气笑了,苏志远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捡回个孤儿,也是硬骨头。 “来人,把他给我绑回去!” 绑回去慢慢磨,他有的是法子。 “是,老爷。” 那两个黑衣大汉,突然就动了。 上前就去抓凤珩的手,想要制住他。 凤珩眸光一寒,头一偏,往后一扭,避开了一个黑衣大汉的动作。 顺着后仰的姿势,就朝着另一个黑衣大汉踢去。 两个黑衣大汉措不及防之下,还真被打中了。 倒退几步,他们才满眼错愕的看着依旧站在那的少年。 “你会武!” 开口的不是两个黑衣大汉,是赵德天。 江城太小了,没有什么高手,各家各户的护卫,也就是会些普通拳脚功夫而已。 凤珩这几招,虽然威力不强,但明显是学过的练家子。 这就代表,他身后有教导他习武的人! 赵德天心里的疑惑更深了,这个少年,到底是从哪来的,他真的只是孤儿吗? 同样,撇去这些不谈,他也更想将凤珩收为己用。 ------题外话------ 有二更,求收藏~ 推荐,酷美人《随身空间在六零年代》 唐宝又笨又懒,是公认的傻子,可是有个好爹好妈,哪怕是在缺衣少食的六零年代也被养的白白胖胖的。 某天唐宝抱住个肌肉硬邦邦的小伙子,觉得自己要是吃了他,肯定能变聪明。 面对娇软易推倒的唐宝姑娘,兵哥哥表示:等到了晚上,宝宝,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行也得行。 049、确定身份,定亲(2) 凤珩没有回答,会不会武,他们已经看到了。 趁着两个黑衣大汉愣神,凤珩身形微动,飞快的出了房间。 两个黑衣大汉一急,想要追赶,却被赵德天拦了下来。 “等等,不用追了。” 在没有弄清楚,这个凤珩到底是不是孤儿,身后还有没有别的倚仗之前,最好是先放他离开。 况且,这小子会些拳脚功夫,要是抓他闹大了被人看见。 苏家那边也不好交代。 赵德天考虑的很多,最终放凤珩安然离开了。 不过在心里,他却是记下了一笔。 * 凤珩出了茶楼,往二楼看了一眼,收回视线,提着买的点心回了苏府。 一路上,赵德天和他的两个手下,都没有再追来。 凤珩也不意外,他早就猜到,赵德天生性谨慎,不弄清他的身份,是不会出手的。 回到苏府的时候,苏曼卿已经醒了,还正闹着找他。 结果一看到凤珩提着吃的回来,小姑娘就把什么都忘了。 “哇,小哥哥你出去是给卿卿买好吃的了嘛,小哥哥最好了!” 接过一大堆零嘴,她两眼直冒光。 凤珩心中好笑,“那你以为我出去干嘛去了?” 小姑娘偷瞄了他一眼,眼神躲闪,不说话了。 她还以为,小哥哥出去偷偷玩了。 凤珩也不揭穿她那点小心思,留下了几样吃食,将其他都收了起来。 然后,让柳林搬来了矮榻,放在床上。 “睡久了不动弹也不好,嗯,今天写二十个大字再睡吧。” “啊?”小姑娘的小脸垮了下来。 不是说养伤么,怎么还要写大字啊…… 她又偷看了凤珩一眼,见凤珩正盯着她,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吃食,握着毛笔写了起来。 房间外,苏家夫妇正好过来查看女儿的伤势,瞥见这一幕,两人心里十分欣慰。 “有阿珩在,卿卿养伤也不闹无聊了。” “是啊,这是个好孩子。” 曾云柔点头,突然重提旧事。 “还记得我们之前说的事么,不如,就现在问问阿珩?” 之前两人就商议过,想让凤珩和卿卿定娃娃亲,只是担心凤珩不同意。 现在不正是询问的好时机? 苏志远也没意见,他现在对凤珩,是越看越满意。 就说之前卿卿被人伤了,阿珩都知道先送卿卿去看伤,江庭那臭小子倒好,就顾着打架。 一看儿子就靠不住,女儿还是由阿珩护着好。 夫妇二人也是果断的性子,说问就问,将凤珩找由头叫了出来。 三人也没去别处,就在院子里的凉亭里。 “柔姨、苏叔,你们找我有什么事么?” 凤珩问道。 如果没事,他们不会打扰他和卿卿识字才是。 这种事,苏志远也不知道怎么提,还是曾云柔先开的口。 “阿珩,你觉得苏府怎么样?” “苏府很好。” 凤珩回答的没什么犹豫,苏府的确很好。 “那你愿意一直留下来么?” 曾云柔期待问道。 “一直?” 凤珩蹙了蹙眉,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还有家仇要报,迟早是要回京城的。 曾云柔和苏志远都怔住了,阿珩的意思,是不愿意么? “阿珩,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苏志远接过了曾云柔的话茬,“你对卿卿的态度,我和你柔姨也看在眼里,说实话,我们很担心卿卿以后的生活,也担心她找不到一个好归宿。 观察下来,我和你柔姨都觉得你很合适,所以想问问你,你愿意跟卿卿定亲么?” 定亲? 凤珩瞳孔睁大,心尖猛地被撞了一击。 他和卿卿么? 曾云柔也叹了口气,“阿珩,你不用为难,你要是喜欢卿卿、愿意的话就答应,不愿意也没关系,你还是我们苏府的人,是我苏家的养子。” 他们是来征求意见,不是强迫。 亲事也是不能勉强的,这一点,夫妇二人还是很开明的。 这一次,凤珩沉默了很久。 无疑,心间的感受骗不了人,他是愿意的。 只是,他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京城那些人还在找他,若是有一天,他们找来了,会不会连累到卿卿? “我……” 想到若他说不愿,苏家夫妇就可能让卿卿跟其他人定亲,他低沉的声音,忽然就变得坚定起来。 “我愿意。” 小姑娘那么乖巧,他不想让给别人。 谁也不行。 曾云柔和苏志远笑了,笑的格外欣慰。 “你愿意的话,那就更好了。” 曾云柔忍不住打趣了句,“以后卿卿就是你未婚妻,可得好好护着。” 凤珩点了点头,神情十分坚定,眸中深处更是划过一片冷光。 京城有敌人又怎么样,他会在他们找来前,先解决掉他们。 绝不让他们威胁到苏家任何一人。 得了个未来女婿,苏家夫妇都很开心,两人交给了凤珩一样信物。 “这是我和你苏叔成亲时,他送我的礼物,现在就当成婚约信物交给你了。” 凤珩接过,郑重收了起来。 * 苏曼卿写完二十个大字,已经是傍晚了。 矮榻上的宣纸笔墨被撤下,换上了香气扑鼻的晚膳。 因为她养伤的缘故,这些天用膳也都是在床上用的。 凤珩推门进来,带来了一股外面的寒意。 他越过屏风,进了内间。 脱去鞋,也坐在了床上,苏曼卿的对面。 自从小姑娘受伤后,两人都是一起用的膳,众人也习惯了。 两副碗筷,两人份的晚膳。 凤珩起筷,先为小姑娘夹了些她爱吃的,然后才轮到自己。 本是平常的一顿晚膳,小姑娘却偷偷摸摸抬眸望了他好几次。 凤珩停了筷看她,眼底还有着笑意,“怎么了?” 苏曼卿偷扯了扯袖子,微垂着脑袋,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我总觉得,小哥哥你好像怪怪的……” “嗯?我哪里怪?” “不知道……”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觉得,小哥哥好像跟平常不太一样。 凤珩只是弯着眸子笑,“没什么,就是遇见了一件开心事。” “哦。” 苏曼卿似懂非懂。 既然是开心事,那小哥哥应该很高兴吧? 嗯,高兴就会笑。 她明白了。 之前她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就怪在今天小哥哥特别高兴,笑的特别多。 ------题外话------ 感觉很甜来着,夸我! ps:多谢初初打赏的鲜花、钻石、告白气球。 潇潇打赏的狗子、鲜花、骑士。 瞳瞳打赏的5颗钻石。 沐沐打赏的鲜花、狗子~ 050、探病 其实不止是苏曼卿发现了,舒嬷嬷也早发现,今天的凤珩心情格外的好。 平常浅浅淡淡,对人都保持着三分疏离的少年。 今日笑容里格外的亲和。 凤珩的确高兴。 怎么说呢,就像是小时候,父王书房里的一方玉石镇纸。 他喜欢了很久,时常捧在手里玩耍。 后来有一天,父王将那方玉石镇纸送给了他,为此,他足足兴奋了好几天。 虽然没给他之前,他也能随时拿着玉石镇纸玩耍,但喜欢的东西,真真正正属于自己,打上自己的印记,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现在就是如此。 有了婚约,小姑娘就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了。 用完晚膳,舒嬷嬷将饭菜收拾完,退了下去。 凤珩没有急着离开,而是解下了腰间的白玉玉佩。 郑重的挂在了她脖子上。 苏曼卿认得这块玉佩,上次出门的时候,小哥哥买的。 她不解歪头,“小哥哥,是送我的么?” “嗯。” 凤珩点头,注视着垂在她胸口的白玉玉佩,眼神格外温柔。 “可是,我有了呀。” 上次小哥哥就想送她,她就说过她不要,让小哥哥自己留着的。 才几天,小哥哥怎么又送她了? 凤珩揉着她的头发,“收着吧,好好收着,这个很重要。” 重要的话,小哥哥怎么不自己留着? 苏曼卿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从衣袖里,又拿出了一块玉佩。 “咦,这是娘亲的玉佩!” 她见娘亲戴过,娘亲说,这是爹爹送她的定情信物,很重要的。 怎么会在小哥哥手里? 凤珩轻笑,言语间却满是认真。 “柔姨把玉佩送给我了,我会好好保管,所以,你也要保管好我送你的那块,嗯?” 苏曼卿不懂,为什么玉佩不自己保管,却换着送人。 心里却记住了凤珩的话,手攥着胸口的玉佩,狠狠点了点头。 “嗯。” “好了,早点睡觉吧。” 凤珩扶着她躺下,为她盖好被子,出了房间。 * 翌日,凤珩再出房间的时候,腰间挂着的玉佩,已经换成了曾云柔交给他的那块。 舒嬷嬷伺候完苏曼卿梳洗,端着水盆从房间里出来,恰好撞见院子里的凤珩。 “凤公子。” 她微微福身,视线下垂,恰好瞥见了他腰间的玉佩,顿时身躯一怔。 这是…… “嬷嬷早。” 凤珩柔声打了招呼,“卿卿醒了吧,我去看看。” 直到他进了房里,舒嬷嬷还在愣神。 柳林拿着扫帚从旁边过,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喊了声。 “嬷嬷,你不去倒水么?” 端着水盆一直站在这,是在做什么? 舒嬷嬷回神,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水撒了一地。 柳林这下是真的惊呆了,舒嬷嬷在苏府呆了几十年,办事一向稳重牢靠,他还没见她失态过。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 舒嬷嬷摆摆手,“没什么,人老了……” 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了,她早该想到的。 “人老了?”柳林两眼茫然,站在这不动,跟人老了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听不懂呢。 舒嬷嬷没再解释,弯腰捡起水盆走远了,留下柳林在原地搔头苦想。 * 吃过早膳,本来凤珩的打算,是教苏曼卿识字的。 谁知书刚摆出来,舒嬷嬷就进来禀告道。 “小姐,有客人来了。” 苏曼卿从床上探出个小脑袋,“是谁?” “是吕公子、吕小姐、还有木家小姐他们……” 小姑娘眼睛亮了,穗穗他们来了! “快请他们进来。” 这么一来,识字的事,只能不了了之了。 没一会,舒嬷嬷就领着人进来了,还别说,来的人真不少。 吕志恒、吕穗穗、木圆圆、木奚忱、潘勇、潘紫…… 一进门,吕穗穗最先跑进了内室。 “卿卿、卿卿!” 她跑的急,又有点小胖,跑起来身子一晃一晃,像只小鸭子。 刚跑进内室,就看见床边站着的凤珩,顿时脚步一停。 有些拘谨的站在那,不知所措。 “穗穗!” 听见声响的苏曼卿,探出头来朝她招手,“快过来坐!” “嗯。”吕穗穗小姑娘点点头,偷瞄了凤珩一眼,觉得这个小哥哥看起来不怎么凶,才一步一步挪到了苏曼卿面前。 两个小姑娘碰了面,立即把小脑袋凑在一起,说起了悄悄话。 “卿卿,他就是你说的小哥哥么?” 吕穗穗说着,还不忘用小手偷偷指了指凤珩。 “是啊,小哥哥可好了。” 苏曼卿眯起了眼,粉嫩嫩的小脸上全是得意,像是在跟好友,炫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一样。 吕穗穗又偷看了凤珩一眼,压低了嗓音。 “他长得真好看,你是哪里捡到他的?我还能再去捡一个嘛?” 两个小姑娘,自以为自己声音小,实则这话满屋子的人早听到了,顿时,一阵阵憋笑声,在房间里响起。 吕穗穗回头,发现自家哥哥他们,早就跟进了内室,一个个正看着她呢,小脸蓦地红了。 她咬唇,控诉道,“混蛋哥哥,你偷听我们说话!” 莫名其妙飞来一个锅,吕志恒不愿意背。 “没有偷听,是光明正大的听。” 谁让你们说那么大声的? 怪他咯。 吕穗穗的小脸更红了,跺了跺脚,气呼呼的瞪他。 这时,苏曼卿也看见了他们。 “志恒哥哥、圆圆、奚忱哥哥、胖勇!” 五人中,有一个女子她不认识,一时间不知道叫什么好了。 潘勇朝她挤眼,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这是我三姐。” 潘紫也笑道,“你叫我小紫姐就行了。” 苏曼卿乖巧喊了声,“小紫姐。” 她和胖勇前后桌,经常听胖勇说他这位三姐。 胖勇家兄弟姐妹不少,一个大哥,两位姐姐,其中大哥已经定亲,现在帮着管理潘家的生意,二姐也说了亲事。 唯一还在私塾上学的,就是这位三姐。 别看她人娇娇柔柔的,其实性子十分火辣,也是私塾里男子们最不敢招惹的女子之一。 一声小紫姐,喊得潘紫一张俏脸笑开了花。 她对苏曼卿的印象很好,主要就是因为,自家弟弟常常在家说这个小姑娘如何如何。 051、小姑娘之间的乐子(加更) 自家弟弟的性子,潘紫再为清楚不过。 爱惹事,爱折腾,还眼睛高过天。 对学园里的那些学子,潘勇的说法一直是。 蠢、呆子、就知道哭。 她也常常别人说,自家弟弟又把谁家小姑娘弄哭了,谁家哥儿又被弟弟恐吓了。 反正没一件好事。 现在不一样了,弟弟竟然找了个朋友,还说她可乖了,又聪明。 这哪里是她弟弟会说出来的话? 潘紫早就好奇的想见见苏曼卿,可惜一直都没见到。 上次虽然见到了,人却受伤晕倒了。 可以说,这是她和苏曼卿第一次正式见面。 一见面,她终于明白了弟弟喜欢这个小姑娘的原因。 太乖! 一声小紫姐,喊得软软糯糯,心窝子都是暖的。 眼睛又大又亮,眸光清澈,乖巧的坐在那,恨不得让人冲上去抱住,在怀里揉几下。 潘紫止住了自己跑远的思绪,眼睛却紧紧盯着苏曼卿,心里头痒的厉害。 众人刚刚打完招呼,舒嬷嬷和柳玉就进来了。 两人端着吃食和茶水,一一摆在了桌上。 待众人坐下,两人才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这一群孩子。 苏曼卿已经起来了,这是她几天来,第一次下床。 怕她着凉,凤珩还特地给她穿了件白色的绒毛斗篷,将小姑娘包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个小脑袋在外面。 两人出了内室,也在桌前坐了下来。 吕志恒这才有机会问她的伤势,这也是他们今天一大群人来探望的原因。 “卿卿,你的伤没事了吧?” 木圆圆和吕穗穗,也眼巴巴的盯着她的额头。 苏曼卿碰了碰额头的伤,摇头。 “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众人都松了口气。 吕穗穗抱怨道,“我就说卿卿肯定没事的,爹爹还不信,不许我来看她。” 吕志恒哭笑不得,“爹不是不让你来看卿卿,是卿卿伤没好,你来那是折腾她。” 早在苏曼卿受伤当天,小姑娘就坐不住了,非得闹着要来苏府。 吕父听说,苏曼卿伤了头,人都没醒,哪敢任她来闹腾,直接把人关家里了。 这不,小姑娘现在还记着呢。 木家和潘家会现在来,原因也跟吕家差不多。 知道苏曼卿的伤势没有大碍,一行人没多留,小坐了一会就离开了。 毕竟,年纪相差太大,聊也聊不到一块。 年纪大的走了,年纪小的,却都留了下来。 吕穗穗、木圆圆还有胖勇,三人直接围着苏曼卿,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凤珩知道小姑娘憋了好几天,这会正是兴奋,也不打扰她,跟着吕志恒几人,去了苏江庭那。 * 凤珩刚走,吕穗穗就迫不及待再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 “卿卿、卿卿,你快告诉我,你家小哥哥在哪捡的!我还能捡一个么?” 木圆圆也很好奇,之前人多,因为缺牙的缘故,她一直不敢说话,这会没几个人了,她用手捂着嘴,也瓮声瓮气的跟着问。 “我也要捡一个!” 苏曼卿眯着眼睛直笑,“没有,捡不到了,小哥哥就一个。” 吕穗穗不开心了,“真的捡不到了么,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捡回来抱着睡觉多好啊……” “是哇,我也想要一个好看的小哥哥抱着睡觉。” 木圆圆满眼的羡慕,实在是凤珩长的太好看了,比她家几个哥哥长的还好看! 三个小姑娘说来说去,一直围绕着怎么捡小哥哥这个话题。 一旁的潘勇终于听不下去了,“你们姑娘家就是无聊!一点志气都没有,就知道捡好看的小哥哥,肤浅!” 吕穗穗瞪圆了眼,“你才肤浅!我就要捡,你还捡不到呢!” “我不需要捡,我就是!” 潘勇仰着下巴,挺直了腰身,谁还不是好看的小哥哥了! “你丑!”吕穗穗不同意,“人家阿珩哥哥是真的好看,你丑!送给我我都不捡!” 潘勇气的脸都鼓了,“我丑?” 他哪里丑? 他这叫魁梧! “你还胖呢!” 小胖妞! 吕穗穗也炸毛了,“你才胖,你又胖又丑!” “小胖妞!” “丑胖子!”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吵起来了。 早在上私塾第一天,苏曼卿就知道,潘勇和吕穗穗认识,所以也不担心。 偷偷扯了扯木圆圆的手,两人凑到了一旁说起了悄悄话。 “圆圆,今天来的怎么是奚忱哥哥,一隅哥哥呢?” 木家也是江城的大家族,家中几房人都住在一个大宅子里。 木奚忱、木一隅和木圆圆都不是亲兄妹,而是堂兄妹。 说到这个,木圆圆就偷偷捂嘴笑。 “一隅哥哥他被二伯揍了。”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打架呗。” 木圆圆早就打听清楚了。 “我听奚忱哥哥说,一隅哥哥跟郑家哥哥他们,偷偷揍了肖家的肖景,被二伯知道了,所以就挨揍了。” “噢,也是打架啊。”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哥哥前几天也打架了,脸上的伤现在还没好。 所以这几天,他都不来看她,一直躲着呢。 ------题外话------ 多谢露露亲打赏的守卫骑士。 99打赏的鲜花、凹凸打赏的鲜花、七七打赏的狗子~ pk还剩最后半天,求收藏~ 052、我们不打架,我们只在背后打黑棍 “对了,说到一隅哥哥,他还让我给江庭哥哥带句话来着。” 木圆圆突然想起来。 “什么话?” “嗯,好像是什么你慢了。” 她搔搔头,也不是很明白。 “反正一隅哥哥说,我跟江庭哥哥说了,他会懂得。 卿卿,你说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呀?” 苏曼卿思考了一下,也跟着鼓起了小脸。 “肯定是。” “嘿嘿,那我现在就去找江庭哥哥,咱们也随便偷听一下。” “好啊。” 两个小姑娘趁着吕穗穗和潘勇在吵架,摸出了房间。 * 苏江庭的院子,离苏曼卿的院子挨的极近。 两人过来的时候,潘紫一群人已经走了,只剩下了吕志恒还在院子里,跟苏江庭说着话。 木圆圆眼珠子一转,也没急着进去,抓着苏曼卿的手,就躲到了一旁的树后。 苏江庭和吕志恒的说话声,远远传来。 “江庭,我打听到,肖景那小子约了几个人,似乎要找阿珩的麻烦。” 他语气忿忿,“他也够不要脸的,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闻言,苏江庭也皱起了眉头。 “阿珩最近一直在府里陪卿卿,也没去私塾,肖景应该找不到机会吧?” “是找不到机会,所以消息才走漏了呗。” 吕志恒撇嘴,私塾就这么大,大家都互相认识。 肖景那一帮子人数又不少,有人不小心说漏了嘴,他才打听到的。 “江庭啊,要不咱们找个机会,也揍他一顿?” 说起揍人,吕志恒莫名兴奋起来。 上次苏曼卿受伤,苏江庭一气之下狂揍冯玉陵,肖景那几个还跑去扯架,结果变成了混架。 他可被肖景那群人揍惨了,必须找回场子才行。 打不能白挨啊。 苏江庭思忖了会,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还没来的及答应,偷听墙角的两个小姑娘出来了。 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奶凶奶凶的。 “哥哥,你又想打架!” 苏江庭脸色一变,离吕志恒远了些,秒换队友。 “没有,我不打架。” 他笑着哄她,“你看,是你志恒哥哥不好,一心就知道打架,哥哥都拒绝他了。” 一旁的吕志恒,两眼茫然。 许久才反应过来,恨恨骂了句,“叛徒!” 苏曼卿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真的?” 苏江庭坚定点头,“当然是真的,你放心,我会拦着你志恒哥哥,不让他打架的。” “唔,好吧。” 小姑娘幽幽的目光,转向了吕志恒。 吕志恒委屈,明明每次叫嚣着要动手的是江庭这货,凭什么要他背锅。 他敢肯定,卿卿要是刚刚不出现,江庭早答应了。 可现在被小姑娘水润的眸子盯着,吕志恒实在说不出揭穿苏江庭的话来。 只得憋屈的点点头,“我也不打架。” “这才乖,那我就不告诉穗穗啦。” 小姑娘满意的眯眼笑了,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她身后,木圆圆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卿卿好厉害! 苏家哥哥和吕家哥哥都听她的呢! 崇拜完,她也想起了正事,连忙从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插嘴喊道。 “江庭哥哥,一隅哥哥要我给你们带句话,他说你们慢了!” 慢了? 苏江庭一怔,脸突然黑了。 他身侧的吕志恒想了想,脸也跟着黑了。 两人交换个眼神,眼神里只有同一个意思。 木一隅这个混蛋,揍肖景竟然不叫他们! …… 送走两个小姑娘后,吕志恒和苏江庭,进行了密切的交谈。 “要揍吧,不揍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当然要揍。” 苏江庭捏了捏拳头,他跟肖景的仇大着呢。 吕志恒突然看他,“那你刚刚跟卿卿说……” 说什么不打架,骗子。 苏江庭回了他一个冷眼。 呵,刚刚你还不也是说不打架,一样是骗子。 成,都说谎了,谁也别计较。 吕志恒果断不问了,岔开话题。 “要不要叫上阿珩,这次肖景那小子算计的可是他,也得给他机会报仇不是?” “当然要叫上。” 两人一拍即合,将早就离去的凤珩又叫了回来。 三人在院子里商量着。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揍?” 吕志恒率先提议,“我觉得,挑衅打架不太好,像上次,每每都闹成群架,挨先生训不说,回家还得受罚,不划算。” 他们是去揍人的,被揍算什么报仇。 “嗯,在私塾里打架肯定不行,这个否决。” 苏江庭也很赞同。 凤珩看了两人一眼,眸中深处划过一抹暗色。 “你们确定是想报仇?” “这个当然。” 吕志恒和苏江庭对视一眼,心中浮现一抹期待,“你有什么好主意嘛?” 凤珩勾了勾唇,“报仇当然是下黑手才有意思。” “知道什么是麻袋么?” “当然知道。”吕志恒接过话茬,“我家以前是开酒楼的,酒楼里装土豆就用的麻袋。” 苏江庭也明白了什么。 “阿珩你的意思是,背后偷袭?” “对。”凤珩很是淡定,“麻袋往头上一套,揍完就走,就算他猜到是我们,没证据就不占理,我们自然不用受罚。” 吕志恒眼睛彻底亮了,他怎么没想到呢! “这个主意好!” “主意是不错。”苏江庭也没反驳,就是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偏头看了身侧的凤珩一眼,半大的少年,穿着他素来喜欢的那件青色绣竹丝楠长衫。 淡雅的青色,跟他隽秀的眉眼十分相衬。 明明是清贵雅致的少年,怎么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 实在违和。 心里是这样想没错,不过他也不否认,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三人敲定方案,说做就做。 当场就派了府中的护卫,去肖府盯着。 既然是背后打黑棍,当然要找准时机,至少得等到肖景出府。 * 这一等,苏江庭三人就等了两天。 两天后,护卫才来禀告,说是肖景带着两个护卫出门上街了。 苏江庭当即叫来了吕志恒和凤珩,三人跟着护卫偷偷出了府。 东街,肖景今日带着护卫出门,就是出来查看店铺的。 肖家在江城的铺子不少,时不时就需要巡查一番。 053、是谁! 肖景今年十四岁,年纪也不算小了。 肖鸣有意的开始锻炼他,好让他以后继承肖家的家业。 巡查几间店铺过后,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肖景又带着护卫去了酒家吃午饭。 直到下午时分,一行三人才打道回肖府。 因为是来巡查的,肖景并没有坐马车出来,在城中一圈逛下来,离肖府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了。 “陈晖,城东那间金饰铺子,我爹很关心,等会回去,你记得如实禀报。” 肖景一边走,一边跟两个护卫说着话。 自从苏家也开了金铺之后,抢走了他家不少生意。 城东那间金饰铺子,原来是肖家盈利最多的铺子之一,极受爹重视,可他今天去巡查,发现盈利竟然比之前低了近一成。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苏家城南的什么发髻金饰铺,才开业短短几天而已。 护卫陈晖,听着自家主子的话,连连点头。 “少爷说的是,属下一定如实禀报。” 肖景神色担忧,“爹知道了,肯定会很生气。” 这事全怪苏家,各家在各个行业称霸,互不干扰,这是江城众势力默认的规则。 就比如,他肖家只做金饰生意。 江城的势力,基本可以划分为。 知府赵家。 金饰肖家。 米粮潘家。 酒楼吕家。 布料冯家。 青楼李家。 赌坊闵家。 当铺霍家。 其中,以赵家、潘家、闵家、和他肖家财力最强。 几十年来一直如此。 而苏家,是十几年前,苏志远来江城之后,才发迹的。 自从苏志远来了江城之后,江城这默认的规则就被打破了。 苏家经营过米粮商铺,经营过玉器,现在还在金饰店铺中横插一脚。 最最重要的是,他插足的行业,还都赚钱了。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在对苏志远咬牙切齿呢。 “少爷不用担心,老爷肯定有对策的。” 陈晖对肖鸣,那是一百个崇拜,他是肖家的忠仆,从来没把苏家放在眼里过。 肖景没说话,越是了解苏家,就越清楚苏家的难缠。 有没有对策,还得回去问了爹才知道。 他心里正想着事,也没有注意道,随着他们三人离肖府越来越近,身后有几个人已经悄悄摸了上来。 “这样,回去之后,你把今天我们巡查的几间店铺最近的盈利,做成帐本交给我爹。” 一间店铺盈利减少一成,所有店铺加起来还不知道亏损多少呢,他得算个帐才行。 等了半天,肖景也没听到陈晖的回答,不由得皱眉,转头问道。 “陈晖,你听见没……” 话还没说完,一阵暗色扑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直接套在了他头上,天顿时黑了。 “喂,你们是谁?!” “想干什么?!” “快放开我!” 肖景心情波动的厉害,这些人是谁? 他们要做什么? 他都快到肖府门口了,这些人就不怕被肖府的下人发现吗? 难道是绑架? 一时间,肖景心里浮起百般心思。 他在私塾里上课时,也听说过,在江城外几十里处,经常有土匪出没。 那些土匪最喜欢打劫来往的商客,还有绑架他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嗣,用来换钱。 任凭肖景百般质问、叫喊,制住他的三人,都一言不发。 直到肖景被拖到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吕志恒才露出一个坏笑,朝苏江庭和凤珩挤了挤眉。 三人心照不宣,扬起拳头就朝着麻袋里的人砸去。 “啊!” “你们是谁!啊……”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肖景的惨叫声,响彻了整条巷子。 附近路过的行人,听着里面啊呀啊呀的喊声,一个个都忍不住躲远了些,不敢靠近。 三人这一揍,就揍了一刻多钟。 吕志恒的手都打疼了,举着拳头心疼的吹了吹,又忿忿不平的再揍了躺在巷中的人几下。 真他么的疼。 肖景的脸怎么这么硬? 苏江庭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这货,有点飘了啊。 揍人还嫌手疼,以前跟人打架被揍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矫情。 看懂了他的眼神,肖景露出一抹嘚瑟的笑,扬了扬拳头。 揍了人,还是痛打落水狗,他嘚瑟下怎么了? 两人用眼神交流个不停,凤珩拧着眉又揍了早就疼晕过去的人几拳,慢条斯理的收回了手。 还极为讲究的,细心抚平了衣袖上的褶皱。 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整理仪容,眉眼间依旧清贵如初,唇边挂着浅浅笑意。 吕志恒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雅人深致、芝兰玉树,阿珩这哪里像是在揍人? 贵公子出门游街还差不多。 蓦地,他脑中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句话。 遇事越是风轻云淡、平静无波的人,就越是可怕。 他觉得,这形容的,应该就是阿珩本人了吧? 吕志恒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明白了。 就凭阿珩想的主意,以及这打了人还一点波动都没有的心境。 阿珩便是他们三个中最凶残的一个,以后一定得离他远点,招惹不得! 凤珩已经抚平了袖子,就连衣摆上的灰尘,都被他细心的拂去。 他站直身子看向两人,低声道。 “走吧。” 吕志恒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哦,对,快走快走,等会肖家的人就该来了。” 苏江庭也微微点头,三人快步出了巷子,避开行人,飞快的离开。 他们走远后,肖景的两个护卫,也被人放开了。 陈晖揉着犯疼的胸口,一只手扶着墙,挪着身子往巷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高唤,“少爷!” “少爷你没事吧?” “少爷?” 直到走进巷子尾,他才看见地上躺着个人,头上还套着麻袋,看不见脸。 不过从身上穿着的衣物来看,正是肖景本人。 他顾不得疼,连忙蹲下扯开麻袋,将满脸红肿、处处青紫的肖景背了起来,三步一挪的往肖府挪去。 “来人!快来人!” 大门被拍的砰砰作响。 肖府的门卫打开大门,好一会才认出陈晖来。 吓了一大跳。 “陈护卫,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陈晖顾不得自己,“快,快把少爷背进去,另外通知老爷!” “还有,派个人去救陈铭。” 陈铭,是跟肖景出门的另一个护卫。 这会人还在路边晕着呢,他一心惦记着肖景,也没顾着上陈铭。 054、倒霉催的肖景 门卫连忙按照陈晖的吩咐去办,一阵兵荒马乱过后,肖景躺在了自己房间的床上,得到消息的肖鸣也赶来了。 “怎么回事?” 一来看见床上满脸青紫的儿子,肖鸣就沉下了脸,向陈晖问道。 陈晖不敢隐瞒,将出去之后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们是在快回到府的时候,被人蒙住脑袋拖走的?” 肖鸣眸中掠过一丝暗色,是谁会这么大胆,故意在肖府附近动手? 是刻意为之,在警告他?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是,老爷,我和陈铭连人影都没看到,绝对是蓄意的。” 陈晖揉着自己阵阵疼痛的肚子,肯定说道。 他和陈铭,被肖鸣派给肖景,在肖景身边帮衬打下手,是因为他们有他们的长处。 不仅对账务敏感,是管账的好手,更会些拳脚功夫。 可今日,竟然连有人接近都没发现,就中了招,对他们出手的人绝不简单。 陈晖猜测道,“老爷,你说会不会是雾乡山的土匪?” “不太可能。” 肖鸣眯起了眼睛,微胖的脸略显阴沉。 “他们好端端的,不会刻意来江城,况且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他们也没这么大胆子。” 那些个土匪,不过就是些亡命之徒,求的是钱财。 他们最爱干的营生,还在是雾乡山附近的官道上,打劫来往商客。 来江城绑人? 除非他们疯了。 “那会是谁呢?” 陈晖脑子里将所有可能的人都想了一遍,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不急,让人先去巷子附近查查看,看有什么线索没。” 肖鸣吩咐道。 暂时他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最好别让他查出来,不然,他必定让那出手的人付出代价。 在肖鸣看来,这动手的人,必定是他的仇人。 他压根就没想过,会是三个半大的孩子下的手。 “是,老爷。” 陈晖领命退去,肖府的大夫也来帮肖景看了伤。 “老爷,少爷受的只是皮肉伤,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会就能醒了,只不过……” 他压低了声音,略有些不自在。 “只不过,下手的人很是讲究,少爷这伤,怕是要养上个十天半个月才会消肿。” 对于肖景的伤,大夫也很无奈,甚至有些同情。 这一个月,他已经是第三次来给少爷看伤了。 第一次,少爷伤的不轻,听说是在私塾跟人打架。 身上淤青不少,好在脸上只是几处擦伤,养了个好几天,也就痊愈了。 第二次,就是前两天。 听说少爷是和木家的一位少爷打架,也不光是他们两个。 反正谁也没占到便宜,少爷也是身上淤青红痕比较多,脸上并无伤势。 这一次是第三次,也是最惨的一次。 身上的淤青不少,可跟脸比起来,压根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脸上到处都是青紫一片,嘴角脸颊高高肿起,就连额头上都好几个肿包。 就算这样,养个几天,消肿还是没问题的。 可不知这下手的人跟少爷什么仇,盯着脸揍也就算了,还用了暗劲。 这伤,怕是要在少爷脸上多留几天了…… “嗯,多养几天就多养几天,人没事就行了。” 肖鸣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盯着肖景脸上的伤,若有所思。 大夫不敢多言,留下好几瓶伤药,就找借口退下了。 * 就在肖府因为肖景遭绑的事,四处查探之际,苏江庭三人已经回到了苏府。 “这次揍的是真的爽,肖景这小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在我们面前嘚瑟!” 吕志恒眼中带笑,兴奋的不行。 苏江庭也没打击他,因为他自己揍得也挺爽的。 反倒凤珩一脸平静,“偷着乐就行了,肖家肯定在查我们,还是低调些好,这件事,最好也不要向外传。” “明白明白。”吕志恒十分知趣。 “肖景那小子,有事就喜欢找爹,我可不想以后被肖家报复。” “就是这个理。” 凤珩说道,“瞒着的话,以后说不定还能故技重施。” 吕志恒和苏江庭同时一怔,“还来?” “不好么?” 凤珩看向两人,眉尾微微一扬。 “只要这次查不到,以后看他不顺眼就这样揍他。” “好啊!” 吕志恒猛地拍手,“当然好!” 就是,也太缺德了点吧? 咳咳。 他低咳一声,朝凤珩比了比大拇指。 “阿珩,你是真的狠。” 瞧这位,想出这种阴损法子,还要时常问候肖景,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是真的同情肖景,实在是太惨了。 苏江庭看着凤珩的目光,也越发变得古怪起来。 他以前,一直把凤珩当成是一个孤儿,是跟他抢妹妹的臭小子。 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暗地里的坏主意不少啊,坑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压根就用不着人怜悯、同情。 凤珩这性子,不会把卿卿教坏吧? 三人正说着话,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卫过来了。 看着这两人,苏江庭脸上露出了笑容,微微弯腰一礼。 “腾虎叔、腾龙叔,今日多谢了。” 之前制住陈晖、陈铭二人的,就是他们。 也正是有他们在,苏江庭三人才能得逞,不然哪有这么容易。 肖府派给肖景的护卫,又不是草包。 腾龙腾虎都是谦逊一笑,侧身避开了他的礼。 “少爷跟我们客气什么。” 两人是苏家的老人了,早在苏志远在江城落户之前,就在苏志远手底下做事,对苏家忠心耿耿。 两人以往经常跟着苏志远到处跑商,一路上护卫货物,那是真刀真枪见过血的,实力自然不是肖家那两个空架子护卫比的上的。 只是现在临近新年,苏志远没有跑商,两人才闲了下来。 苏江庭找上两人帮忙,两人就跟着去了。 “腾龙叔、腾虎叔,今日的事,还请你们保密。” 苏江庭说道,语气十分敬重。 这两位,可是看着他和卿卿长大的。 跟亲人也没什么区别。 “这个当然,少爷你放心。” 腾虎和腾龙都一口应下,两人又不是什么莽夫,肖家小的被打了,老的能不计较么? 这种事当然要烂在肚子里。 说是要烂在肚子里,可转身,两人就把苏江庭三人卖了。 当然,不是卖给外人,而是他老子。 ------题外话------ 多谢初初打赏的花花、钻石、骑士~ 沐沐的花花、钻石~ 055、不被看好的婚事 “什么,你说江庭几个孩子,把肖家小子给揍了?” “还是打闷棍?” “主意是阿珩想的?” 苏志远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腾龙和腾虎还以为,他生气了。 结果却听见苏志远出言夸赞。 “这小子脑子终于会转弯了,好事。” 腾龙腾虎两兄弟对视一眼,略有些无奈。 老爷不是不喜欢少爷打架么? 前两天还训斥了少爷来着。 两人的想法写在脸上,苏志远撇嘴。 “我不是不喜欢他打架,是不喜欢他挨打,打个架还打不过,自己弄得一身伤,丢人。” 腾龙小心提了句,“老爷为何不让少爷学武?” 外人都以为,他和腾虎这一身武功,是在江湖上闯荡出来的。 却不知,他们会跟着苏志远,忠心耿耿,那是因为他们都是苏志远培养出来的,包括一身的武功。 苏志远能培养他们,自然也能培养自己儿子。 苏志远突然沉默了,顿了顿,他开口,语气带着那么点感叹。 “还是不了……” 好一会儿,他才转笑,“江城是个宁静的好地方,不需要武功。” 怎么会不需要? 武功能傍身,会点武功总是好的。 腾龙还想说些什么,被眼疾手快的腾虎拉住了。 他朝腾龙使了个眼色,找了个借口,拉着人出来了。 * 和苏江庭、吕志恒分开后,凤珩先去苏曼卿那,陪小姑娘说了好一会话,才回自己房间。 他前脚刚刚回房,后脚,步杀和步离就跟了过来。 “世子。” “解决了?肖家是什么反应?” “肖家没有怀疑到世子和苏家身上。” 步杀一直隐藏在肖府附近,将肖府下人的动静看在眼里。 肖鸣想让手下去巷子里查探线索,却不知他们早就打扫过了,什么都没留下。 肖家的人要是还能找到苏家头上,那才叫奇怪。 “嗯,做得好。” 凤珩很满意。 揍肖景是他一时之气,也是为了回报之前肖景算计他的事。 他并不想连累苏家。 步杀想了想,“世子,属下发现了一件事……” “说。” “苏家的护卫……有些古怪……” 准确来说,这一点,是他和步离一起发现的。 凤珩蹙起了眉宇,“哪里古怪?” “苏家的护卫,武功招式偏向江湖中人,而且实力,跟江城这个小地方,不太匹配。” 论武功,步杀知道的还是比较多的。 “按理说,以那两人的实力,在大城里养家糊口都够了,怎么会留在江城,听一个小小商户指使做事?” 顾忌着苏家跟凤珩的关系,步杀说话还算客气了。 再说明白点,那就是,腾龙腾虎是两个高手,这种高手,苏家小门小户,怎么用的起? 他这么一说,凤珩也明白了。 “你是说,要么就是苏家的背景不简单,要么就是,那两个人有问题?” “是,属下就是这个意思。” 要不是现在凤珩居住在苏家,步杀也不会在意这么多。 凤珩蹙眉思忖了许久,“你们去查查那两人的身份,有消息了告诉我。” “是,世子。” 两人领命。 “下去吧。” 步杀和步离隐藏身形出了苏府,因为凤珩的关系,两人现在的住处,就在苏府后面的巷子里。 跟苏府隔的极近。 两人回了住处,一进房间,步离就忍不住说道。 “步杀,你为何不跟世子说苏姑娘的事?” “怎么说?” 步杀给自己倒了杯水,在桌前坐下,“这是世子自己的事,我们当下属的,还能管着世子不成?” “可那苏姑娘,到底只是小门小户出身,就算对世子有救命之恩,也不能让世子以身相许吧?” 这两天,步杀和步离已经知道了凤珩和苏曼卿定亲的事。 两人都不怎么赞成。 凤珩是尊贵的凤王世子,而苏曼卿,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 这何止是门不当户不对,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这样两个人,怎么可能在一起? 步杀一口喝尽杯中的水,看了他一眼。 语气,带了些劝解。 “我也不太赞同这件事,不过步离,你要明白一点。 世子是主子,我们只是属下,你可以对这门婚事不满,但最好不要表现出来。” “世子很看重那位苏小姑娘,你别做错事,万一惹怒了世子,被调离世子身边,我可帮不了你。” 步离虽然不甘,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心头的急切终于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抿唇坐下,看着对坐的步杀。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等。” 步杀指节敲着桌子。 “世子还有大仇未报,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苏家对世子有恩,这是事实,咱们当属下的,也该对苏家保持应有的尊敬。 至于世子和苏小姑娘的事……” 他笑了笑,“世子才九岁,苏小姑娘才六岁,时间长着呢,你急什么?” 步离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是他想茬了。 两个半大的孩子,知道什么? 就算定了婚,谁又知道十年后会发生什么? 世子终归是要离开这里,回京城报仇的,到时,只怕与苏小姑娘再无相见之日。 这一次两人间的谈心,让步离端正了自己的态度,之后为凤珩办事,也越发的尽心。 * 苏曼卿额间的伤口,养了几天已经可以去掉纱布了。 徐伯说,伤口一直被捂着也不好,只要不碰就没事。 可苏曼卿还是觉得丑,额间那个结痂的口子,跟她白白嫩嫩的皮肤一点也不相称。 为此,她拒绝出房间,躲着不给大家看。 中午,凤珩来陪她吃饭的时候,小姑娘也躲在床上不下来。 “卿卿,下来吃饭。” “不吃。” 软糯的声音闷闷的,头还朝着墙,背对着凤珩,看不见脸。 徐伯给她去掉纱布的事,凤珩已经听说了,当然知道小姑娘现在为什么这样。 一时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你不是说,不吃饭的是坏孩子么?下来吃饭吧,不然苏叔和柔姨就要来了。” 背对着他的小姑娘,依旧不愿意看他,“不要,不给爹娘看丑卿卿。” ------题外话------ 多谢露露打赏的告白气球~ 056、做风筝 凤珩耐心的哄,“不丑,很可爱。” 他不说谎话。 小姑娘不信,“骗人。” 木圆圆之前掉了门牙的时候,就被大家笑了好久。 每次一隅哥哥、志恒哥哥,都会故意说什么。 “圆圆,你是不是又吃糖吃多了。” “以后少吃点糖,看你,说话都漏风了。” 吓得圆圆现在看见他们就用手捂住嘴巴,也不敢说话。 她才不要跟圆圆一样,被他们笑话,反正就是不给他们看。 凤珩起身,坐到了床沿边,继续哄她。 “那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吃饭?我给你做风筝好不好?” “风筝?” 背对着他的小姑娘,顿时转过身,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小哥哥你会做风筝了?” 凤珩摇头,“我不会。” 小姑娘眼里的光,顿时暗了下去。 “但是我可以学。” “那拉勾,我吃饭,小哥哥就给我做风筝。” “好。” 凤珩笑着将人抱下了床,“拉勾。” 房间外,院子里,柳林看见这一幕,十分感叹。 “嬷嬷啊,我怎么感觉凤公子来了以后,把嬷嬷你的位置都占了?” 以前哄小姐的事,都是嬷嬷干的,现在倒好,嬷嬷站在外边成摆设了。 舒嬷嬷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什么意思?怎么,嫌弃嬷嬷没用了?” “没……”柳林连忙摇头,笑着讨好道,“我哪敢啊,我的意思是,凤公子对咱们小姐太好了。” “那是应该的啊。” 舒嬷嬷很是淡定,“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他未来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住了口,惹得柳林一头雾水。 “还是未来的什么?” “没什么,反正小姐对凤公子有恩,老爷和夫人对凤公子也好,咱们小姐又这么乖巧懂事、讨人喜欢,凤公子对她好点有什么奇怪的?” 柳林搔搔头,“说的也是,咱们小姐绝对是江城里最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行了,别在这杵着了,别听见凤公子说要给小姐做风筝,快去准备材料去。” “哦,我这就去。” 柳林急匆匆退了出去,舒嬷嬷回头,又朝房间里望了一眼,视线在凤珩腰间的玉佩上停留许久,唇边的笑意一直不曾断过。 * 说要做风筝,就要做风筝。 用完午饭,苏曼卿就搬着自己的小矮凳,在院子里等着了。 柳林早就准备好了做风筝的材料,也蹲在一旁感兴趣的瞧着。 不止是他,苏府的下人们一个个都感兴趣的跑了过来。 也没敢进院子,都蹲在院子外,一个个探头探脑的往里瞧。 “小哥哥,你快动手呀。” 眼看东西都齐了,凤珩还没有动作,苏曼卿等不及了。 凤珩难得有些羞赧,耳根子微微泛红,眼神也不自觉有些躲闪。 风筝什么的,他是真的不会,要怎么开始来着? “你等等。”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起身,提起衣摆快步出了院子。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苏曼卿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柳林。 “小哥哥是不是跑了?” 撅着嘴的模样,略显失落。 “不能吧?” 柳林这会也有点懵,不就是个风筝么,多简单的事,至于跑么? 两人面面相觑,不懂凤珩干嘛去了。 凤珩到底干嘛去了呢? 他一路直接走到了花园,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避开了苏府的下人和护卫,唤出了步杀。 “世子,有何吩咐?” 步杀现出身形,恭敬问道。 凤珩别过脸,挡住了自己泛红的耳朵,轻咳道。 “去弄一份做风筝的过程图来。” “做风筝的过程图?” 步杀的表情懵懵哒。 他和步离,正为了世子之前的吩咐,而四处奔波,忙的不可开交。 世子突然把他叫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但世子的吩咐,再小也是要办的。 他回过神来,收起之前的失态,恭敬应道。 “是,世子。” “速度快一点,我就在这等着你,早去早回。” 他不敢回院子,因为不知道怎么跟小姑娘说。 “是。” 步杀运起轻功,三两个落地转身,消失不见。 约莫一刻钟后,步杀回来了,手里拿着的,正是凤珩要的东西。 凤珩接过,好看的眉眼一片喜色。 “你先下去吧。” 步杀恭敬一礼,身形蓦地消失不见。 …… 拿到了做风筝的过程图,以凤珩的聪慧,看了两遍就大致明白了。 等他再回到院子里时,已经胸有成竹。 看着凤珩回来,苏曼卿很激动的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失望中透着那么点委屈,却依旧善解人意。 “小哥哥,你要是不会,咱们就不做风筝了,你别走……” 没有风筝,也没有关系的。 凤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眼神温柔。 “谁说我不会,我会。” 他牵着她,在小矮凳上坐下。 “乖乖坐着,看我给你做风筝。” “嗯。” 苏曼卿开心了,就连眼睛都比之前亮了不少,端端正正的坐好,小模样乖巧的不像话。 凤珩笑笑,低下头去拿摆在地上的竹签。 他的手长的十分好看,十指修长,白净细腻,不像女子手指的纤软,多了几分男子特有的力度。 可谓多一分则盛,少一分则亏。 十指翩飞,将竹签搭成风筝的模样,然后用麻绳绑好,固定起来。 很快,一个风筝的骨架,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苏曼卿还在盯着他的手。 她脑子里也想不到什么太多的词,只知道,小哥哥除了脸长的好看,最好看的就是手。 她特别喜欢。 凤珩将搭好的风筝骨架,在她眼前晃了晃,笑意直达眼底。 “你想要什么风筝?” “嗯?要小兔子!” 苏曼卿几乎没有考虑,就说出了答案。 兔子是她最喜欢的小动物,白绒绒的,可爱。 “好,那我给你画个小兔子。” 凤珩对她有求必应,放下骨架,就去了书房。 没一会儿,就拿着一张画了兔子的纸出来。 然后用事先备好的纸糊,将画了兔子图案的纸,糊在了骨架上。 057、放假 短短片刻,一个风筝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凤珩绑上绳子,递给了苏曼卿。 “喏,你要的小兔子风筝。” 小姑娘喜滋滋接过,用小手摩挲着。 凤珩的画技很好,小小的兔子画的十分传神,两只长长的耳朵,半卧着的身形,短小的四肢半露,配上圆溜溜的眼睛,格外的可爱。 要不是天气不对,苏曼卿恨不得现在就抓着人去放风筝了。 她乐滋滋的抱着风筝,转身抓住凤珩的衣袖,仰着头凑过去亲了一口。 “谢谢小哥哥,小哥哥最好了。” 蓦地,凤珩红了脸…… 一旁的柳林和舒嬷嬷,偷偷捂着嘴笑。 院子外,刚来的曾云柔瞧见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 “阿珩这风筝做的不错,看来以后卿卿的风筝,不用买了。” 她进了院子,院子里的众人连忙起身。 “夫人。” 柳林和舒嬷嬷行礼。 凤珩也牵着苏曼卿站了起来,“柔姨。” “娘亲~” 小姑娘抱着风筝激动的扑了上去,仰着头软软糯糯的问,“娘亲你怎么来了?” 曾云柔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小丫头。” 她蹲下身子,跟小姑娘齐平,目光注视着她额头的伤疤。 “听说你嫌这个伤疤丑,都不乐意见人了?” 小姑娘扭捏的垂下了头,脚尖蹭着地,也不说话。 曾云柔就温柔的看着她,也不继续说。 苏曼卿被看的受不住了,撅了撅嘴,嗫喏道。 “哥哥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的……” 曾云柔一瞪眼,“他们敢。” 小姑娘还是怏怏的,“那还有表哥他们呢……” 她捏着手指,全身都写着不乐意。 “我知道要过年了,娘亲肯定要带我回外祖父家,到时候表哥他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曾云柔看着她不语,许久才笑开了。 敲敲她的头,佯装怒道。 “年纪小小,就知道臭美了?” 苏曼卿脸一红,把自己的脸,往她脖子上蹭,娇娇的唤,“娘亲~” “好啦好啦,这么大还跟娘亲撒娇。” 曾云柔笑着起身,顺便将小姑娘抱进了房间。 又招手示意凤珩一起。 三人在房间里坐下,曾云柔径直去梳妆台拿了把剪刀过来。 “不是嫌那个伤疤丑,不想被人看见嘛,娘亲帮你。” 拆开小姑娘的发,曾云柔手巧的给她剪了一个齐眉刘海。 整齐的刘海,刚好遮住她眉毛以上的额头,也挡住了那块伤疤。 曾云柔又给她梳了个元宝髻,将绢花别在发间,这才住了手。 打量过后,她得意的笑。 “咱们卿卿就是长得好,留刘海也好看。” 不愧是她生的。 苏曼卿眨眨眼,第一次留刘海,她有些不太适应,老是觉得额头痒痒的,忍不住用手摸了摸。 “真的好看么?” 她有些怀疑。 曾云柔拉来了凤珩,“问你阿珩哥哥不就知道了?” 小姑娘的视线立即转向他,一双眸子里满是期待,凤珩点头,眉眼微弯,“嗯,好看。” 是很好看,小姑娘长得好,一张鹅蛋脸,长相随了母亲,是江南女子的秀气。 琼鼻小巧,一张嘴也小小的,杏眸又大又圆,剪了齐眉的刘海,反而更添了几分可爱劲。 听了夸赞,小姑娘顿时满意了,也不怕排斥出府了,喜滋滋的保证。 “那我跟娘亲去看外祖母!” 哟,合着要是没这个刘海,过年就不跟她去了是吧? 曾云柔板着脸去捏小姑娘的脸,笑骂道。 “小滑头!” 苏曼卿只咯咯的笑。 等和女儿玩闹够了,曾云柔才回头看向凤珩,“阿珩也跟我们一起去曾府过年吧。” 她的嗓音温柔,像极了一个母亲询问自家的孩子。 “阿珩也是我们家的新成员,也得让父亲他们见见才是。” 凤珩一怔,心间某处撕开一个口子,他紧了紧手心,郑重点头。 “好。” 他清楚。 曾云柔会邀请他一起去,是打从心底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同时,也是想要把他和卿卿的婚事,公之于众。 不管是哪一种,都是对他的肯定。 凤珩在苏家,感受到了难得的重视和认同。 这也是他,不愿意离开的原因。 在这里,他有一种家的感觉。 苏曼卿却想不到那么多,她只知道,小哥哥也要和她们一起去外祖母家过年,那她就不用跟小哥哥分开了。 “太好了!” 看着女儿高兴的模样,曾云柔也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 “等会我去问问江庭,私塾也差不多该放假了,等私塾放假,咱们再决定什么时候去曾府过年。” 凤珩是十一月来的苏家,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十二月份,离新年,也就十几天的时间。 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苏家待了一个月了。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待曾云柔走了之后,凤珩又陪着换了新发髻的小姑娘,练了一百个大字,之后又用了晚膳,才回房歇下。 * 私塾放假的日子,比众人想的要早上一些。 在十二月十四,私塾就正式放假了。 苏江庭一众学子们还猜想过,今年放假放这么早,也许跟之前他们打架的事有关系。 无他,之前的那一架,波及到了不少人。 这些受伤的学子们,最后都由先生亲自上门拜访,跟家中长辈道了歉。 而冯玉陵这个始作俑者,也没好过到哪里去。 自从摔断腿后,他就请假留在了府中养伤,可即便如此,先生还是上门找冯奉先要了说法,冯家还赔了三千两银子。 这些银子,最后被先生分给了一众受伤的学子们。 而苏家因为苏曼卿受伤最重,分得了一千五百多两。 这对普通人家而言,绝对是一笔巨款,可对苏家而言,这点银子压根就比不上他们女儿遭的罪。 好在冯玉陵也摔断了腿,算罪有应得,他们也懒得计较了。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经过冯玉陵断腿,肖景挨打的事后,整个私塾里一片和谐。 先生约莫是觉得,今年的事发生的太多,私塾里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他承受不住再出事故了,干脆早早放了假。 058、女儿被拐走了 要说放假了谁最开心,当然是苏曼卿啦。 额头上的伤虽然没好透,却不影响她玩,每天就寻思着往凤珩房里钻,或者去自家哥哥那闹上一会。 她还想着去上街,可惜,苏江庭等人放假的第三天,江城下了一场大雪。 这场雪格外的大,飘飘洒洒的雪花,在半空中打着转,一夜之间,整个江城都成了雪白一片。 苏曼卿的打算彻底落空了。 * 不能外出,又下着大雪,寒风瑟瑟,小姑娘的兴致也不高,整个人都怏怏的。 苏江庭就坐在她身侧,见状笑眯眯的抬手褥她的齐眉刘海。 “哎呦,看我们家卿卿的小瘪嘴哟~” 苏曼卿扯开他的手,鼓着腮帮子瞪他。 “坏哥哥,别动我的刘海!” “好好好,不动不动。” 苏江庭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收回手,视线却依旧盯着她的刘海不放。 自从娘亲给她剪了齐眉刘海之后,小姑娘越发像个福娃娃。 白嫩嫩的小脸,跟齐眉刘海格外的相衬。 而能挡住伤疤的刘海,也成了小姑娘的宝,每次都一脸认真的小心护着。 苏江庭就是恶趣味,褥刘海什么的,也是故意的。 小姑娘还在瞪他,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眼里是盈盈水光,委屈中透着那么点气愤,像被抢食的猫,奶凶奶凶的。 “骗子哥哥!” 说好不动她刘海的,今天都第三次了。 苏江庭但笑不语。 他怎么能是骗子呢,这不是看你可爱么? 小姑娘气的厉害,偏头跟凤珩告状。 “小哥哥,哥哥他褥我头发,你看。” 她指着自己乱糟糟的刘海,一脸控诉。 凤珩从袖中摸出一把木梳,将她的刘海梳顺,然后才笑着哄她。 “现在好了。” 小姑娘满意了,苏江庭不乐意了。 “这算怎么回事,卿卿你跟爹娘告状也就算了,怎么连阿珩的位置都比我高了?” 小姑娘看着他,做了个鬼脸。 “谁让哥哥笨,上次被人揍得可丑了,小哥哥比你厉害!” “嘿。”苏江庭竖眉瞪眼,凶她,“我什么时候被人揍了?我什么时候丑了?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这种事,打死他也不认。 “就有,我看到了。”这回换小姑娘笑了,一双眸子弯成月牙,捂着嘴往凤珩身上靠。 “娘亲也看到了,娘亲说,你下次再打架,就不给你饭吃。” 苏江庭干瞪眼,娘亲怎么什么都跟卿卿说,他这个当哥哥的还要不要面子了? 心中忿忿,他又伸出魔爪,将几乎缩到凤珩身上的小姑娘,刘海褥了个遍。 然后,兄妹俩大眼瞪小眼。 “哟,这么热闹?” 曾云柔进了房间,随身伺候的柳玉,关了遮风雪的伞,又服侍她解下了斗篷。 舒嬷嬷适时递上了一杯热茶。 曾云柔在三人身边坐下,手中的热茶和脚边温暖的火炉,驱散了一路走来的寒气。 苏小姑娘还在跟哥哥怄气,看见娘亲来了,立马告状。 “哥哥坏,他又褥我头发,娘亲你看。” 额间的刘海,在哥哥的魔爪下,乱糟糟的像稻草,再配上小姑娘委屈的小脸。 惹人疼的不行。 曾云柔瞪儿子,“就知道欺负妹妹,都这么大的人了。” 苏江庭眼神躲闪,不说话了。 训完儿子,曾云柔又重新转回头给女儿梳刘海。 以手指为梳,慢条斯理的梳着。 还没梳两下,小姑娘就从她怀里退了出来,自己把头凑到了凤珩跟前,眼巴巴的看着他。 对上她的视线,凤珩眼神一柔,掏出木梳,仔细的帮她把刘海梳顺了。 曾云柔看的心里泛酸,女儿和阿珩亲近是好事,可她怎么就有点不乐意了呢。 总有一种,女儿还没长大,就已经被人拐跑的既视感。 唉,连梳头发这种事,女儿都不需要娘亲了。 梳好了刘海,小姑娘也不走,就紧挨着凤珩坐着,小手攥着他的衣袖。 凤珩也收起了木梳,和小姑娘一起,望向曾云柔。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眼神姿势如同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苏江庭轻哼一声,不愿意承认自己吃醋了。 他瘪瘪嘴,看着自家娘亲,转移了话题。 “娘,爹呢?” 这么冷的天,江城的店铺也没什么生意,爹应该也在家吧? “你爹在书房整理账本呢。” 说到这事,曾云柔脸上恢复了笑容。 “你外祖母派人传话了,让我们早些回去小住一段时间,等你爹清理完这些帐,咱们就去曾府。” “回曾府啊。” 苏江庭兴致缺缺,娘亲跟几个舅舅的关系,都不是很好,跟外祖父的关系也有些疏离,去了曾府就跟坐牢似的。 曾府的那些小辈,关系倒还算勉强。 曾云柔明白儿子的想法,柔声劝道。 “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咱们早点过去,她也开心。” “嗯。” 苏江庭不是小孩子,人情世故还是懂得,曾府哪怕再讨厌,好歹也是娘的娘家人。 更重要的是,外祖母对娘亲是真的好,对他和卿卿也十分宠溺。 去看外祖母,他还是欢喜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后天吧,等雪停。” 母子俩说着话,坐在凤珩身旁的小姑娘,无聊的探手去扯凤珩腰间的玉佩玩。 这块玉佩,是曾云柔和苏志远的定情信物,苏曼卿小的时候也见过很多次,却没有仔细看过。 这次握在手里,她发现了许多小细节。 玉佩是翠绿色的,正面看没什么,可侧面看时,玉佩里隐隐能看见一只不知名的动物,像是……狮子? 苏曼卿见过的动物不多,认不出来,只是觉得很威风。 她撅了撅嘴,觉得爹爹选的玉佩不好。 狮子很威风,但不配娘亲,娘亲应该是要…… 嗯,兔子才对。 兔子可爱,像娘亲一样,抱起来软软的,香香的,暖暖的。 她想了想,又将凤珩送她的那块玉佩从怀里拿了出来。 一块莹白,一块翠绿,放在一起莹绿相间,十分好看。 她喜滋滋的眯起了眼,翻看着莹白玉佩。 唔,没有狮子。 但刻了一个字,‘珩’,她认识,这是小哥哥的名字。 ------题外话------ 2p中,求收藏,求评论,求打赏~ 多谢yh324625打赏的骑士、花花,若初打赏的500鲜花,潇潇打赏的钻石。 瞳瞳打赏的鲜花,十七打赏的鲜花、钻石,狗子。 059、定亲的消息,苏哥哥怒了 她摸摸看看,凤珩也由着她。 低头的瞬间,瞥见那翠绿玉佩中,隐隐约约的图像,他拧了拧眉。 这图案,似乎是……麒麟? 麒麟玉吗? 凤珩若有所思。 和儿子说完话的曾云柔回过头来,就瞧见女儿在把玩玉佩,手中还有一块不认识的,不由问道。 “卿卿,这块玉佩哪来的?” “小哥哥给的呀。” 小姑娘高举了玉佩,凑到她面前给她看。 “娘亲,是不是很漂亮?” 曾云柔接过玉佩,玉佩圆润无暇的触感,让她心惊。 诧异看了凤珩一眼,她笑着点了点头,“是很漂亮。” 不过,这玉佩是哪来的呢? 这玉佩上有阿珩的名字,一看就是贴身之物,可当初卿卿把阿珩带回来时,他身上分明是什么都没有的。 这孩子,果真有秘密。 曾云柔没有深究的意思,将玉佩递了回来。 “这玉佩价值不低,阿珩,你好好收着吧,卿卿小,万一摔坏了不好。” 苏家自己就开了几家玉器铺子,以她的眼光,自然能看出来了,这玉不同凡响。 不是美玉,而是稀世宝玉。 像这种品质的玉饰,一向都是达官显贵的佩戴之物,绝对不是江城这种小地方的人能带的起的。 凤珩接过,没有收起来,而是又塞回了苏曼卿手中。 眉眼清秀,目光温柔,隐隐间透着笑意。 “这是给卿卿的。”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定亲信物。” 苏家给他的,是苏志远和曾云柔的定情信物,而他给卿卿的,是定亲信物。 定亲信物? 曾云柔明白了,看向凤珩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几分。 没有再要他收回去,而是转头嘱咐苏曼卿。 “这玉很贵重,卿卿要好好收着,知道吗?” 小姑娘懵懂的点点头,攥着玉佩的手,握的很紧。 很重要的东西吗?她记下了。 三人说话也就是一会儿的事,苏江庭全程听着,却没怎么听懂。 “什么定亲信物?还有,娘你的玉佩怎么给阿珩了?” 曾云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定亲信物就是定亲信物,你多大的人了,还听不懂。” 以苏江庭的年纪,过三、四年也差不多可以寻思亲事了。 苏江庭是真的不太懂,这个定亲信物,跟他知道的那个定亲信物,真的是一个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苏江庭懵了,“卿卿才六岁好不好!娘你怎么能给她定亲呢!” 就算是阿珩这小子也不行啊! 他还想着,即使留妹妹在家到十六七岁,他也是愿意的,反正不能便宜了别人家的狼崽子。 现在倒好,娘亲这么早就把卿卿卖了? 曾云柔继续瞪儿子。 “六岁怎么了,六岁定亲不好么?阿珩陪着她一起长大,多好啊。” 不是一直都有青梅竹马这个词么? 一起长大的夫妻,感情才稳定。 看着娘亲和哥哥争论,定亲这个词出现了好几次,苏曼卿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 “什么叫定亲啊?” 她之前也听木家姐姐说过,女子长大都是要定亲的,可定亲是什么意思? 曾云柔摸着她的头,笑着解释。 “定亲就是永远在一起,你想和阿珩在一起么?” 一直不曾说话,任由苏江庭仇视盯着他的凤珩,也僵直了身子看向身边的小姑娘。 大拇指掐着手心,眼中,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紧张。 小姑娘认真想了想,“想啊,小哥哥对我可好了,我想和小哥哥一直在一起。” “那就行了。” 曾云柔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她家闺女心思单纯,却很敏感。 别人对她是好是坏,心里清楚的很。 对她好的人,她一向都喜欢。 凤珩也露出了笑容,高提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松开攥紧的手心,才发现疼的厉害。 按理说,苏曼卿还是个小姑娘,压根就不懂定亲的意思,他本不该期待她的回答。 可不知怎的,他心中格外在意。 就好像,得了她的肯定,他送出的玉佩,和无处安放的心,也有了最合理的解释一般。 苏江庭还在瞪凤珩,什么定亲就是永远在一起,才不只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哪能这么草率? 虽然他也觉得,阿珩这小子不错,可他人不错,跟把卿卿嫁给他是两码事。 越想苏江庭越气,心里不舒坦看凤珩也越发的不顺眼。 这个臭小子,才来他家多久,就把妹妹抢走了。 他蹭的站起身,撇着嘴瞪着凤珩叫嚣。 “你出来,我们打一架。” 苏曼卿懵懵哒,看看对面的哥哥,又看看身边的小哥哥,“为什么要打架?” 为什么要打架? 这小子抢他妹妹,不揍怎么行? “好。”凤珩站起身,朝曾云柔微微颔首,又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率先走了出去。 “哼,算你识相。” 苏江庭也跟了出去。 小姑娘急了,扯着娘亲的袖子。 “娘亲,哥哥要和小哥哥打架。” “没事,你哥哥和阿珩闹着玩,男孩子嘛,打打架也好。” 曾云柔笑看着去了房外的两人,也不阻拦。 “可是……打架不是不好么?” 小姑娘有些想不通,圆溜溜的眸子,一直追随着外面的两道身影。 “他们啊,不叫打架,叫发泄。” …… 苏江庭还是把凤珩揍了,揍得还不轻。 看着鼻青脸肿,不复清秀的半大少年,苏江庭心里满意的很。 这小子,之前跟冯玉陵打架时,他和志恒、一隅,都弄了一身伤,就这小子身上没有。 大家都丢脸了,凭什么他还好端端的用这张俊脸来骗卿卿。 哼,这下总算舒坦了。 收了拳头,他甩了甩肩,依旧黑着脸凶他。 “我告诉你,不许欺负卿卿,不然定亲了也没用!” “我明白。” 眼眶青紫的凤珩,点头应道。 “行了,回去吧。” 见他态度不错,苏江庭哼了哼,暂时放过了他。 ------题外话------ 有二更,pk求支持~ 多谢潇潇打赏的100鲜花,初初打赏的狗子~ 060、曾府(2) 两人回房的时候,小姑娘已经望眼欲穿了。 一看见两人回来,顿时就小跑了过来。 也不喊人,就撅着嘴瞪自家哥哥,小手紧抓着一旁凤珩的手。 苏江庭心酸的不行,妹妹还没嫁出去呢,心已经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他和凤珩一起出去的,妹妹竟然只关心那个臭小子,不关心他。 被妹妹瞪,苏江庭就瞪回给凤珩。 怪你怪你全怪你! 凤珩哭笑不得的低头,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也不解释,怕解释了再惹怒苏江庭,又挨揍,牵着小姑娘的手就在桌子旁坐下。 曾云柔望见他青紫的眼眶,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看了还站在门口的儿子一眼,收回视线,跟女儿道。 “卿卿,去拿药过来。” “哦。” 小姑娘跳下椅子,呼哧呼哧小跑着去自己床头翻药,找到药膏,又呼哧呼哧的跑回来。 往椅子上一坐,拉着凤珩的衣袖,让他低下头。 有模有样的拧开药膏盖子,为凤珩擦药。 “不疼不疼,吹吹就好了。” 一边擦药,她一边碎碎叨叨的念叨着,小模样十分认真。 凤珩没觉得有多疼,反倒是耳边软糯的轻哄声,还有那手指轻缓的触感,让他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 苏江庭还在生闷气,见一个两个都不理他,好似他在无理取闹似的,他郁闷了。 撇撇嘴,他故意轻咳到。 “卿卿,哥哥也手疼,你帮哥哥也擦点药呗?” “不给,坏哥哥欺负小哥哥。” 小姑娘嘴巴撅的老高,还把药膏藏到了凤珩袖子里。 “嘿!”苏江庭气的话都不会说了,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你给不给,不给我就再揍他!” “就不给。” 小姑娘一点也不怕他,还朝他做了个鬼脸。 别以为她没看见,小哥哥是站在那给哥哥揍的,哥哥根本就没受伤。 两兄妹正闹腾着,舒嬷嬷端着热乎乎的饺子进来了。 “夫人、少爷、小姐、凤公子,刚出锅的热饺子,快尝尝看。” 有了吃,之前的那一出,总算暂时揭过。 一家人围桌而坐,烤着炉火,吃着热饺子。 * 苏志远处理账务,用了一天半的时间。 两天后,雪停了,苏家一家人,坐着马车去了曾府过年。 这一行,除了苏家四口,外加今年多的凤珩之外,只带了四个下人。 一个是贴身伺候曾云柔的柳玉,一个是照顾苏曼卿的舒嬷嬷,还有柳鹰和柳青。 至于苏府,则是交给了柳夜、柳林等人。 曾府,虽在江城,却离苏府有些距离,两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跨越了整个江城。 苏家一家人,在上午时分就出发了。 下雪天,街上行人稀少,只有苏家的马车在寒风中缓缓前行。 …… 天寒地冻,街上雪白一片,曾府门口,不少人都站在这等着。 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孩子,等了一小会就不耐烦了,哭闹着要回去。 “娘,我好冷,我要回房烤火。” “别闹,忍一忍。” 妇人低头呵斥了一句,又抿着唇继续望向街尾。 这种天气,谁不怕冷? 曾家虽不是大富之家,却也不缺银钱。 府中用度,皆为不差,众人也是娇养着的,真在寒风里等着,谁也不乐意。 可是…… 妇人望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老夫人,把心里头那丁点不满,全塞回了肚子里。 老夫人都站在府门口等着,不喊冷不嫌累,他们这些小辈,哪有资格说话? 好在,众人没有等的太久。 街尾处,缓缓驶来了三辆马车,藏青色的马车上,帷幔悬挂,四个角上都挂了饰铃,随着马车的前行,叮当作响。 站在最前方的老夫人神情激动,紧盯着驶来的马车不放。 叮呤—— 一声轻响,马车停下。 苏志远最先下了马车,朝为首的老夫人行了一礼。 “母亲。” “嗳。” 老夫人应了一声,依旧望着马车。 曾云柔扶着苏志远的手,跳下了马车,只一眼,她和老夫人同时红了眼眶。 “娘!” “柔儿。” 母女俩泪洒当场。 当年曾云柔和苏志远的婚事,遭到了整个曾家的反对,唯有老夫人,一心为她着想,虽也不同意,却尊重她的决定。 甚至在成亲当日,让贴身嬷嬷瞒着所有人,为他们夫妇送去了几千两银子。 在那个时候,几千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足以富度余生。 由此可见,老夫人对女儿的爱。 曾云柔是真的感激母亲,现在见到已显老态的母亲,更是心酸不已。 老夫人也很是心酸,四个儿女中,她最疼爱的就是这个三女儿,可惜三女儿早些年不听话,非要嫁给一个外来户。 因此跟曾家坏了关系。 好在三女婿争气,成家之后,日进斗金,成了江城的一脉势力,这让曾家对他的态度好上了许多。 即便如此,女儿也记恨着当年的事,一年到头,难得回来一次。 明明两家就在一个镇上,却硬要错开不相见。 她这个当母亲的,如何不心疼? 061、曾家一家子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后下马车的苏江庭、苏曼卿和凤珩三个小辈,挨着苏父等着。 老夫人身后,曾府的一群人,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等两人哭够了,老夫人才抹了泪,笑着去拉苏家两个孩子。 “哟,江庭都长这么高了。” “咱们卿卿也越长越漂亮了,快过来给外祖母瞧瞧。” “外祖母好。” 苏江庭兄妹,乖巧的上前喊人。 “好好好。”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不停,看完了两个外甥,视线才落在一旁的凤珩身上。 “这就是柔儿你说的那个孩子吧?” 曾云柔点头,拉着凤珩上前。 “娘,这是阿珩。” 凤珩不卑不亢的行了个晚辈礼,“老夫人。” 老夫人笑意不改,“好孩子。” 早在决定留下凤珩之时,曾云柔就写信告知了她这个孩子的消息。 她多少也知道一些。 孤儿,不知父母是何人,但懂事、重恩,是个好孩子。 她对凤珩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不过到底不是自家的孩子,态度总会有些偏颇。 “外面冷,快,先进去坐。” 一群人跟着老夫人进了府,由下人们伺候着,在正厅落了座。 等了半天都说不上话的曾府众人,这会也终于有了机会开口。 “这个叫阿珩的孩子,长得可真俊,三妹就是好福气。” 最先开口的,便是开始等在府外的妇人,这位是曾云柔的大嫂,余氏。 她也听说了苏家收养凤珩的事,这话也算是示好了。 曾云柔笑笑,“谈不上什么福气,只是阿珩这孩子跟我们有缘罢了。” “三妹这话说的是,要不是有缘,也不至于恰好被卿卿遇上。” 说着,她看了打从进来,就一直乖巧待在爹娘身边的小姑娘一眼,心中暗自点头。 三妹家这五姑娘,果真乖巧,不像她家烺哥儿,是个坐不住的,在外面等了一会,就念叨了好几回。 小姑娘也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弯着眸子朝她笑,小模样讨喜的不行。 余氏心中一软,招手让她过来。 “卿卿,过来大舅母这。” 小姑娘迟疑了会,得到娘亲的眼神示意,才缓缓挪到了余氏跟前,脆生生喊了声。 “大舅母。” “嗳。” 余氏是真喜欢这小姑娘,唤人都唤到心坎里去了。 从桌子抓了把瓜子花生,塞到她手里,又拽来了自家儿子。 “卿卿啊,让你三表哥陪你玩好不好?” “唔……” 她双手捧着瓜子、花生,秀气的柳叶眉蹙成一团。 她不想和三表哥玩,三表哥很凶。 还没来得及说话,被拽来的曾烺就朝她做了个鬼脸,“外面冷,我才不去。” 余氏好声好气的哄,“嫌冷的话就带你五妹妹去厢房烤火,你是哥哥,带妹妹是应该的。” 曾烺瘪着嘴不说话了。 十岁的年纪,正是爱玩闹的时候,苏曼卿又一年才来曾府一次,两兄妹间一点也不熟悉。 他不乐意带小妹妹,都不好玩。 不过娘发了话,他也不敢不听,不甘不愿的看了小姑娘一眼,撅着嘴道。 “跟我来吧。” 老夫人也乐得让后辈们的关系亲近亲近,笑呵呵的发话。 “卿卿跟你三表哥玩去吧,铭哥儿、祤哥儿、潇丫头、江庭和阿珩也一起去,都是自家人。” 一众小辈们,被丫鬟引着,去了隔壁的侧厢房里。 侧厢房里烧着炉火,暖烘烘的,一点也不冷。 众人才坐下,性子跳脱的曾烺就坐不住了,凑到曾铭跟前,眼巴巴的道。 “哥哥,我们去外面玩吧?” 一众人中,曾铭最大。 曾铭和曾烺,都是大房的孩子,两人是亲兄弟。 曾铭摇头,“烺弟别闹,娘亲知道了,会生气的。” 被拒绝,曾烺耸拉下了脸,颓废的又坐了回来,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曾铭也不管他,自己的弟弟他还是清楚的。 “五妹妹,你想吃什么吗?” 相反,苏家表弟表妹是客人,他这个当哥哥的,要招待好两人才是。 被点名的苏曼卿懵懵抬头,仔细想了想。 “想吃莲子糕。” 曾铭立即吩咐了下人去做。 有了这一茬,厢房里的气氛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曾铭年纪大,跟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萝卜头们也聊不到一块,好在这里还有个跟他年纪相仿的苏江庭。 于是就找苏江庭闲聊了起来。 “二表弟,胡先生最近给你们讲课教到哪了?” 胡益德在江城的声望很高,是有名的学识渊博的长辈。 哪怕是曾家,对他也颇为推崇。 “《中庸》了。” “是嘛。”曾铭眼睛亮了,“正好我对《中庸》有些疑惑,不如我们讨论讨论?” “求之不得。” 两人去往一旁的侧厅说话,留下了一群弟弟妹妹。 苏江庭也放心的很,有凤珩看着,他一点也不担心有人欺负了妹妹去。 * 没一会儿,就有下人端着莲子糕进来了。 曾府的下人办事周到,知道这厢房里的小主子不少,莲子糕是按人数准备的。 苏曼卿最先拿了两块,自己都还没吃,就往凤珩嘴里塞。 “好吃吗?” “好吃。” 凤珩点头,曾府的点心做的还不错。 小姑娘更高兴了,喜滋滋的也往自己嘴里塞。 她吃的香,同桌而坐的另外两个小萝卜头,也看饿了。 黑溜溜的眸子,紧盯着她的动作,还不自觉的砸吧砸吧嘴。 苏曼卿吃点心的动作一顿,头一偏,对上了小小姑娘的眼。 “想吃么?” 她晃了晃手中的莲子糕,问道。 小小姑娘点头,觉得不够明显,又点了点头。 苏曼卿咧嘴笑了,手一递,就将点心塞到了她嘴里。 她认识这个小妹妹。 这是姨母家的妹妹,叫曾潇。 是整个曾家,最小的孩子。 姨母虽然跟娘亲一样,是曾家的女儿,但她不是外嫁,而是招婿入赘,所以两个孩子都是随母姓曾。 苏曼卿正喂曾潇吃着糕点,曾潇右侧的嬷嬷,突然反应了过来。 一把挡开苏曼卿的手,扶住曾潇,皱着眉拍她的背。 “小姐,快吐出来,怎么什么人给你的东西都吃,快吐出来。” 苏曼卿被她推的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好在凤珩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题外话------ pk最后一天。 多谢姑娘们的支持。 若初打赏的鲜花、潇潇打赏的鲜花、钻石。 沐沐打赏的鲜花、钻石、狗子、告白气球。 君与君医打赏的999书币、君与君离打赏的94、300、588书币。 美人心凉怎深拥打赏的588书币~ 062、曾烺 扶着小姑娘坐稳,凤珩心还跳的厉害。 上一次,苏曼卿就是被冯玉陵推的撞到了头。 再听见旁边那嬷嬷不客气的话,眼底的戾气止不住的往上涌。 “小姐,快吐出来,对,吐出来……” 在嬷嬷的轻拍下,曾潇一大口莲子糕,全吐了出来。 她委屈的瘪着嘴,一双眼睛里也泛起了水光。 好吃,为什么要吐出来…… “我的小姐哟,这糕点你不能直接吞的,万一噎着了怎么办?” 嬷嬷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瞥了一眼苏曼卿,指桑骂槐道。 “小姐以后可别乱吃别人给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她的确看不起苏曼卿,不仅是苏曼卿,苏家的那些人她一个也看不上。 曾潇可是曾家最受宠的小小姐。 哪能跟苏家这样的暴发户似的,什么都不讲究。 还硬塞东西到小姐嘴里,呵,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曾潇年纪小,胆子也小,被嬷嬷训了,委屈的直掉眼泪。 “五姐姐不是别人,嗝……” 她认得,外祖母房里,有姨母和五姐姐的画像。 嬷嬷瞥了苏曼卿一眼,想说句表姐算什么姐姐,勉强还记着自己下人的本分,冷哼了哼。 “小姐,嬷嬷带你去别的地儿玩。” 反正不能让小姐待在这。 说着,她抱起曾潇,就出了侧厢房。 坐在曾潇另一侧的,是她的同胞哥哥,曾祤。 见妹妹被嬷嬷抱走了,他也跟着起身,临走之前,还不忘朝苏曼卿做了个鬼脸。 “讨人嫌!快点离开我家,不然打你!” 语气蛮横,毫不掩饰自己满满的恶意。 挨着凤珩的苏曼卿哆嗦了一下身子,小脑袋直往凤珩怀里钻。 凤珩安抚的拍着她的背,微敛的眸子里,暗光不安分的跳动着。 三人间的动静,终于引起了曾烺的注意。 无精打采的他,坐直了身子,皱眉看了苏曼卿一眼。 是在哭吗? “女孩子就是麻烦!” 抓了抓头发,他凶神恶煞的凶曾祤。 “要滚就快点滚,不然我先揍你你信不信?” 在苏曼卿面前橫的很的小皮猴子,在曾烺面前,就成了怂包。 曾祤缩缩脖子,不甘的看了苏曼卿和凤珩一眼,一溜烟的跑出去寻妹妹去了。 “切,什么人。” 曾烺瘪瘪嘴,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弟弟,对了,还有二叔家那个曾瑶。 哼,都是讨人嫌。 这么一比较,他觉得今天刚来那个小丫头,讨喜多了。 转头一瞧,那小丫头还在那个什么凤珩怀里躲着呢,不知道是被曾祤吓到了,还是在哭鼻子。 他烦躁的又抓了把头发,视线掠及眼前桌上的莲子糕,干脆把属于曾潇、曾祤的那两盘一起拿了过来。 全推到了苏曼卿面前。 硬着语气道,“别哭了,都给你,有的吃了还哭什么哭!” 苏曼卿从凤珩怀里探出头来,清亮的眸子对上他的,粉嫩嫩的小脸虽然伤心未退,却哪有眼泪的半分影子? “三哥哥,是给我吃的么?” 曾烺撇嘴,别以为喊这么甜,他就不嫌弃她了。 哼,女孩子就是麻烦! “给你。” 硬邦邦回了句,他又重新趴在了桌子上,闭着眼睛打盹儿。 苏曼卿眨眨眼,歪着头看凤珩。 “小哥哥,三哥哥是好人。” 小模样一本正经,又郑重其事。 给你盘点心,就是好人了? 凤珩失笑,摸着她的头,笑意却不达眼底。 之前在苏府时,他就听说过柔姨与曾家几房的关系不好,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关系。 曾家一共四兄妹。 老大曾云帆、老二曾云书、老三曾云柔、老四曾云清。 其中,曾云书因为少年时不成材,被父母赶出了府。 二房除了过年那一天,都不会来曾府,今日也不在。 这整个曾府里,除了老夫人和老爷子,就只剩下大房和四房。 而从今日的情形可以看出来,曾府里,只有老大一房对柔姨和苏叔还算亲近。 这一点,之前在正厅里就能看的出来。 全程,那位柔姨的妹妹曾云清,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都是大房的夫人余氏跟柔姨聊天,老夫人时不时附和一两句。 连带着曾云清的儿子,对卿卿也抱有敌意。 凤珩微微眯眼,看来,这所谓的书香世家,也不缺俗人。 苏曼卿却想不到那么多,她抱着莲子糕,偷偷的瞄曾烺。 她还以为三表哥很凶呢,其实人很好嘛。 暗自对曾烺改了好印象,以至于后来每次苏曼卿见了他,都是三哥哥前、三哥哥后。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此刻,凤珩对嬷嬷和曾祤的态度,还有所不满。 一个是下人,一个是孩子,两人都这么敌视卿卿,必定是主子纵的。 或者说,柔姨那位四妹,对整个苏家都有成见,以至于她那一房里的人,都随了她。 他紧攥着小姑娘的手,低低的教导她。 “以后离他们远些,知道吗?” 苏曼卿知道这个他们是谁,想到之前那个很凶的嬷嬷,还有不太喜欢她的七表弟,小姑娘耸拉下了脸。 “噢。” “卿卿是不是做错事了?” 她心里不安又忐忑,她是不是不该给八表妹喂吃的? 凤珩摸摸她的头,“你没错,这不关你的事,以后离他们远些就好了。” 他的小姑娘,单纯美好的像张白纸,凭什么要让别人欺负了去? 他可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她的亲人。 “嗯。” 之前的嬷嬷和曾祤的话,也吓到了苏曼卿,小姑娘很懂事的点了点头。 她看的出来,姨母家的弟弟不喜欢她,妹妹虽然可爱,但小哥哥说要离远些,她听小哥哥的。 “乖。” 凤珩说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趴在那假寐的曾烺,将他的话全听在耳里。 曾烺没有动弹,双眼紧闭,好似已经睡着了一般。 不过,若是再凑近些,就能听到他自言自语的低喃。 “算你们聪明……” ------题外话------ 多谢各位姑娘们的支持,pk过了,么么哒~ 多谢大沐沐打赏的鲜花、钻石。 063、曾老爷子 正厅。 一群小辈刚离开不久,曾家的老爷子就过来了。 老爷子年过六十,已显老态,不过眸光犀利,周身那股子清高劲,依旧不减当年。 瞧见苏家夫妇,他眼神都没施舍一个,淡淡说了句。 “竟然来了,那就留下住几天吧。” 也许外人会觉得,老爷子对女儿女婿的态度冷淡了些。 实际上,当年曾云柔执意下嫁苏志远,老爷子和两人的关系,一度可以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苏家夫妇,甚至连曾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比起当初,老爷子现在的态度已经好了太多太多。 曾云柔点头,低低嗯了一声。 态度挑不出错处,却疏离的像是陌生人。 老夫人也知道女儿跟父亲的关系不好,打了招呼就已是极限,也不强求,接过了话茬。 “对,柔儿,你父亲说的是,这次就留在家里过年。” 说着,她自己先笑开了。 “你这些年都不常回家,可想死娘了。” 想起年迈的娘,在寒风里,站在大门口等她的情形,曾云柔心中微酸。 重重点头。 “好。” 老夫人笑的更开心了。 这一幕,正厅里的其他人,也是反应各异。 余氏和老大曾云帆,都是一脸感慨。 当年曾云柔和苏志远的婚事,他们也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曾家历来没出过什么大事,儿女都十分听话。 唯有他这个三妹,在婚事上忤逆了爹娘。 结果这一忤逆,就折腾了十几年。 好在,苏志远是有真本事的人,这折腾也差不多到头了。 而坐在另一边的曾云清,则是面无表情了。 她是个标准的才女,才名名扬整个江城,自视甚高,一向以‘德才兼备’标榜自己。 对于自己的姐姐,她并无尊敬和爱戴之心。 原因也简单。 曾云清的母亲,并不是眼前的这位老夫人。 老爷子年轻时,曾娶过一位平妻,只是那位平妻命不好,生曾云清时难产,死在了产房里。 曾家是书香世家,不单是外人吹捧出来的,曾家本身,也很有大家族的气度。 老爷子虽然娶了两位妻子,却从不曾有争风吃醋,互相算计的事情发生过。 两人和平共处,共侍一夫。 后来那位平妻香消玉殒之后,老夫人也把曾云清当成自己的孩子抚养,从不曾敷衍过。 从这一点上来说,曾家与其他家族,有天壤之别。 然而,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曾云清与三个兄姐之间的关系,都不如何。 许是曾云清母亲早早去了的缘故,老爷子对她心里有愧,从她小时候起,就最为宠她。 银钱上,她喜欢什么,老爷子就买什么,只要不太过分。 学习上,老爷子除了亲自教导,还给她请了整个江城名望最高的先生。 曾云清自己也争气,凡是所学,她都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老爷子本身就是以才气出名,可以说,学识渊博就是曾家的立身之本。 如此,对年纪轻轻,就展露自己天分的曾云清,更是宠爱至极。 就这么的,曾云清学会了老爷子所有的学问,也继承了他一样刚愎自用的脾气。 两个字,那叫清高,一个字,叫傲。 从很小的时候,曾云清对兄姐,就没什么敬畏之心,现在更不会有了。 更别说,她的三姐,嫁的是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 打老爷子来了以后,正厅里的气氛,就比之前要沉闷了许多。 余氏迫于来自老爷子的无形压力,也不敢再乱开口。 老爷子饮了口茶,视线掠过苏家夫妇,看向了曾云清,眼中笑意满满。 “云清啊,听说你要去参加那个什么‘才子会’?” “是的,爹。” 一直不曾开口说过话的曾云清,坐直了身子应道。 言语中,不乏得意。 所谓的‘才子会’,是附近几个城镇一起举办的活动,邀请附近各家才名远播的才子才女们,一起聚会比拼。 在这个以才为尊的时代,能被邀请参加这种聚会,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曾云清能接到邀请,便是因为,她的才名已经传了出去,那举办‘才子会’的人,也认可了她的才情。 老爷子瞥了在场的所有人一眼,轻哼一声。 “瞧见了吧,没事多跟你们四妹学学,那些丢脸让曾家抹黑的事少做些,成天在家里闲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像什么话。” 老爷子这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曾云柔清楚,这是在说她。 她抿了抿唇,手心攥的有些紧。 一旁的苏志远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紧捏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抚平。 手带来的温暖热度,也抚平了她心里的波澜。 曾云柔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薄唇微翘。 064、各房的态度 她并不觉得商人低贱,文人就高雅。 和苏家来往的那些商户,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老爷子古板迂腐的想法,她一点也不认同。 这就是老爷子不喜她的原因,也是她和老爷子感情始终不好的原因。 “爹,咱们家有四妹一个人才名在外就够了,我们哪能跟她比?” 曾云帆听出了父亲言语中对三妹的针对,刻意岔开了话题,将自己也包括进了老爷子暗指的人里。 这么一来,话就好听多了。 “你还好意思说。” 老爷子用力一拍桌子,“身为老大,你看你连妹妹都不如,以后怎么继承曾家?” 对大儿子,他是恨铁不成钢。 二儿子平庸无奇,无才无德,早就被赶出了府。 老四虽然才情出众,又合他心意,却是个女儿。 这算来算去,曾家以后还是要交给大儿子的,可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性格不够强势,事事都喜欢跟儿媳妇商量。 这样的性子,以后如何当家做主? “是是是,是儿子无用。” 曾云帆连连认错,面色羞愧。 他也知道父亲对他抱以厚望,可他实在做不到父亲的标准。 老爷子本还想骂上几句,他却早早认了错,一时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冷哼一声,不甘的别开了脸。 ‘继承曾家’那四个字,落入曾云清耳中格外刺耳。 她微眯着眼,看了曾云帆一眼,视线又掠过紧挨而坐的苏家夫妇,无声勾了勾唇。 “爹,‘才子会’的事我还要准备准备,就先回房了。” “去吧去吧,好好准备,别把时间浪费在这。” 一听跟‘才子会’有关,老爷子连连摆手。 在这可不就是浪费时间么? 曾云清朝众人微微颔首示意,不疾不徐的缓步离去。 曾云清一走,被留下的四姑爷就尴尬了。 四姑爷名为刘长卿,长相儒雅,腹中也颇有才华。 只不过,曾云清貌美,才情出众,家世又显赫,刘长卿的那点优点在曾家完全不够看。 他的位置一直十分尴尬,不怎么受重视。 这不,曾云清一走,眼看着刘长卿还在这,老爷子就看不过去眼了。 “你还在这愣着干什么?云清要准备‘才子会’的事,你不知道去帮下忙,打个下手么?” 刘长卿面色尴尬的起身,“爹教训的是,我这就去。” 说着,他急匆匆追了出去。 四房的人一走,老爷子也没了继续待着的心情,淡淡留下一句。 “年纪大了,累的慌,我去歇会,你们慢慢说。” 人就走远了。 四房和老爷子都走了,这正厅里的气氛才热络了些。 “柔儿,快跟娘说说,你们这一年是怎么过的。” 老夫人拉着曾云柔的手,“还有卿卿那丫头,听说她前些日子受伤了,刚刚也没能好好瞧瞧,伤好了么?” 对于自己女儿女婿的事,老夫人一向关注,只是都瞒着老爷子罢了。 “娘,你别担心,卿卿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曾云柔笑笑。 老夫人依旧不放心,“是怎么弄得?我听你大哥说,好像是在私塾里磕伤的,是么?” “是,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出了点意外,不是什么大事。” 这件事,冯家已经表了态,也道了歉,曾云柔也不会紧揪着不放。 “那就好。” 老夫人放心了,又想到了凤珩,面色古怪了起来。 “那那个孩子呢,我看你的态度,似乎有意培养他?” 她可还有个外甥呢,江庭那孩子也乖巧懂事的很,这要是培养了外人,以后想跟江庭抢家产可怎么办? 老人家,担心的总是比较多。 曾云柔明白母亲的意思,眼中顿时盈满了笑意。 她凑近,低低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一句,老夫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什么,你给卿卿和那个孩子,定了娃娃亲?” 老夫人这一声惊呼,也传入了余氏耳中,她也是一怔,忍不住插了句嘴。 “三妹,孩子们还小,你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好?” 自己家的孩子,她们当然知道好坏,她们不放心的是,那个叫阿珩的孩子。 “大嫂、娘,你们放心吧,我有分寸,会定这门亲事也是有原因的,阿珩那孩子是个好的,你们看着就是。” 曾云柔对凤珩这般维护,老夫人和余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暗自决定,这几日要多观察观察那孩子,要是那孩子真不行,她们说什么也要解除了这门亲事。 她们曾家的孩子,可不能委屈了。 三人说着女儿家的体己话,曾云帆则是和苏志远两人说着男人之间的话题,气氛十分融洽。 此刻,另一边。 嬷嬷带着曾潇,在花园的路边玩耍,曾祤就在旁边。 曾云清回院子,从花园经过,老远就望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皱起了眉。 现在是雪天,外面寒风阵阵,冰凉刺骨,两个孩子在外面玩耍,万一病了如何是好? 她快步上前,将蹲在地上玩雪的曾潇抱了起来。 看见自家娘亲,小姑娘很高兴,奶声奶气的喊,“娘、娘~” 伸着小短手,去抱娘亲的脸。 那小手冰一般的温度,让曾云清打了个哆嗦,眉间的折痕也更深了。 她看向一旁照顾两个孩子的嬷嬷,质问道。 “不是让你带着潇潇和祤儿去侧厢房里烤火么?怎么跑花园来了?冷着孩子怎么办?” 嬷嬷老脸一红,“夫人,侧厢房那位五姑娘给小姐随便喂东西,差点噎着小姐,老奴也是不放心,才把小姐带出来的。” 听到五姑娘三个字,曾云清不自觉皱了皱眉,“那你不会带着潇潇回房么?” 嬷嬷低着头,有些羞愧。 “老奴本是要带小姐回房的,可走到花园,小姐不乐意走了,她说要在这玩。” “祤哥儿也闹着要玩雪,老奴拦不住啊。” 看着怀里一脸懵懂的小女儿,还有一旁撒欢乱跑的儿子,曾云清抿紧了唇,话中带怒,微微提高了音量。 “曾祤。” 玩的正开心的曾祤,顿时脖子一缩。 “娘……” 他有些心虚,这个家里他最怕的就是母亲了。 ------题外话------ 多谢若初打赏的鲜花、钻石 露露亲打赏的告白气球。 一夜菩提开打赏的鲜花。 065、满意的老夫人 “回去跪着!” 曾云清对子女,要求一向严厉。 女儿还略微好些,儿子丝毫不允许犯错,一旦犯错,打骂都是常事。 “娘……”曾祤弱弱出声,再无之前在苏曼卿等人面前的嚣张。 他垂着头,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曾云清丝毫不心软,“你读的书都白读了?现在就回去给我跪着,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就不用起来了!” 跟来晚一步的刘长卿,见儿子被凶的眼泛泪花,于心不忍道。 “孩子还小,他知道错啦,罚跪就不必了吧。” “妇人之仁,你懂什么?” 曾云清回头睨了他一眼,继续呵斥儿子,“去,现在就回去给我跪着!” 曾祤丧气的垂着头,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花园。 迟钝如曾潇,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睁着眼睛趴在曾云清怀里,看着哥哥越走越远,心里怕怕的。 娘亲好凶啊。 没有理会身后的丈夫,曾云清抱着女儿,头也不回的回了院子。 她的态度多少有些伤人,刘长卿心中微涩,略停留了一会,快步跟了上去。 曾云清将女儿送回房间,吩咐嬷嬷端来热水给她擦手,洗脸,又喂了暖胃的姜汤,这才放心去了书房。 之前在正厅里说,她要为‘才子会’做准备,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刘长卿看望了女儿,哄着女儿睡下之后,没急着去书房,而是给跪在房外回廊上的儿子,送去了一个暖手炉。 “以后多听你娘的话,别带妹妹胡来,潇潇年纪小,万一病了可怎么办?” 他耐心的跟儿子讲道理,曾祤瘪着嘴,神情不耐烦。 “知道了,妹妹才不会生病呢,不就是玩了一会么。” 几岁的年纪,正是皮的时候,他怕曾云清不错,可在曾云清面前,毫无地位和话语权的刘长卿。 也在儿女心里,印下了父亲懦弱无能的认知。 没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刘长卿心中酸涩不已。 曾经,他有一腔的抱负,想要施展。 可和曾云清成亲之后,妻子不在意他,岳父岳母轻视他,现在就连儿女也看不起他。 他这一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 * 傍晚,苏家夫妇和大房一起,在正厅陪老夫人老爷子吃了一顿晚饭。 曾云清夫妇都没有出席,曾潇和曾祤两兄妹,也没有到场。 四房上下都不在,没人破坏气氛,这顿饭吃的还算融洽。 几个小辈按照年纪的排行,依次坐在饭桌的右侧,苏曼卿坐在最尾端,身侧就是凤珩。 小姑娘今日穿了件大红的纹绣灯笼小袄,下身配了条同色的厚袄裙,头上常戴的毛绒发饰,也改成了喜庆的红色。 从上到下,都是红彤彤一片,再配上她那张粉嫩嫩的小脸,活脱脱一个福娃娃。 她坐姿也端正,一只手拿着筷子,一只手捏着汤勺,把一个个雪白圆滚滚的汤圆,舀到自己碗里。 偶尔低头把小嘴凑过去咬上一口,被烫的直龇牙咧嘴,却还舍不得吐出来。 那小模样逗得桌上的一群人,闷声发笑。 离她隔了一个人的曾烺,瞧见她那贪吃的模样,瘪了瘪嘴有些嫌弃。 好笨,都不知道吹冷了吃。 爹娘说三姑姑十分聪明,怎么生的女儿这么笨? 苏江庭就坐在他身侧,瞥见他嫌弃的眼神,二话不说,就把手伸了过去。 借着桌子的遮掩,动手就是一掐,疼的曾烺龇牙咧嘴的,面上的表情,比苏曼卿还要狰狞。 苏江庭轻哼,眼神不善。 臭小子,连我妹妹都敢嫌弃,找打! 曾烺委屈的低头,苏曼卿他不怕,苏江庭还是怕的。 大房一向和苏家父母走的近,曾铭和苏江庭的感情也十分不错,曾烺出生后,苏江庭可没少欺负他。 曾烺心里阴影大着呢。 那边,两个表兄弟暗地里正掐架,这边凤珩也注意到了小姑娘的窘态。 汤圆的芝麻馅儿太烫,小姑娘又是个贪嘴的,这会眼巴巴的看着不能吃,还不知道多委屈呢。 凤珩眼角微扬,眼里露出几分笑意来。 将她的小碗移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他的碗还是干净的,什么都没来得及装。 用勺子舀起一颗汤圆,他慢慢吹凉,这才放入那只被移过去的空碗中。 “吃吧,这个不烫了。” 苏曼卿两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谢谢小哥哥。” 道完谢,一脸满足的舀汤圆吃。 浓浓的芝麻馅儿,香气扑鼻,伴着甜腻的口感,直往她喉咙里钻。 两小口,一个汤圆就不见了。 她又眼巴巴的抬头,盯着凤珩。 凤珩失笑,手脚麻利的又给她吹凉了一个。 一个吃,一个吹,两人的动作出奇的和谐。 两人对面,坐的就是苏家夫妇,瞧见凤珩把女儿照顾的妥妥帖帖,两人皆是一笑。 这种场景,对外人来说也许稀奇,他们在苏府时,却已经见过许多次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那般放心的将女儿交给凤珩。 上首坐的老夫人也看愣了,柔儿捡回来的这孩子,还真不错,这么小就会照顾人了,是个贴心的。 曾云柔朝她使了个眼色,老夫人接到,无声笑了笑。 娃娃亲什么的,虽然草率了些,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差。 也许,还真会是一门好亲事,也说不定呢? 用完了晚膳之后,苏家五口人,被安排在了曾府的客房。 说是客房,其实就是一处单独的院子。 这是曾云柔出嫁前住的地方,她嫁给苏志远后,因为与家中决裂,这处院子就荒废了。 不过老夫人时常吩咐人来打扫收拾,后来改成了给苏家夫妇来时专门住的客房。 往年,苏家四口人来曾府拜年,住的也是这里。 066、曾潇病了,矛盾初现 苏家夫妇,住的是院子的主卧房,旁边的厢房,则是三个小辈住。 中间的厢房里,舒嬷嬷正在给苏曼卿脱衣裳。 大红色的外袄,厚袄裙,中衣,中裤…… 小姑娘时不时的抬高手,仰起头,让舒嬷嬷将衣裳脱下来。 “小姐,你觉得曾家的表哥、表弟们好相处么?” “唔,大表哥和三表哥很好的。” 大表哥很照顾她,三表哥虽然看起来凶,但也是好人。 小孩子不会说谎,感觉是怎么样的,就如实怎么说。 “那姨母家的表弟、表妹呢?” 舒嬷嬷又问。 “七表弟好凶,不让我跟八表妹玩。” 小姑娘神色间多了些委屈,显然下午的事,她心里还记着。 舒嬷嬷脸色微变,为她脱衣的动作也是一顿。 许久,才摸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道。 “没事,咱们不跟姨母家的表弟表妹玩,真要跟他们玩,也要叫上少爷和凤公子,小姐可记住了。” 四夫人和夫人的关系一向不好,她担心那位七哥儿会欺负小姐。 “嗯嗯,我记住了。” 小哥哥之前也说过这话的。 “那快睡觉吧。” 舒嬷嬷笑看着她爬上床,帮她掖好被子,这才退出了房间。 * 寒冷的夜,外面寒风瑟瑟,正是好眠。 曾府东边的一处院落,却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 吵闹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刺耳。 “夫人,姑爷,不好了!” 嬷嬷急匆匆的跑到主卧房敲门。 为了准备才子会,忙到刚刚才睡下的曾云清,就这样被吵醒,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大晚上的嚷嚷什么?” 嬷嬷低头垂耳,无声抹泪,“夫人,小姐发热了,你快去看看吧。” “发热了?” 曾云清眉心紧皱,披着外裳就急匆匆朝着曾潇的房间赶去。 落后一步的刘长卿,见此也快步跟了上去。 待三人赶到曾潇的房间时,下人们早就醒了,一个个正贴身伺候着。 两个丫鬟站在床沿,时不时的将敷过的毛巾过一遍凉水,扭干覆在曾潇额间降温。 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烧的满脸通红,小嘴里还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双眼紧闭,唇色惨白,看的曾云清心揪着般疼。 “大夫呢?怎么还没到!” “夫人,香玉已经去请刘大夫了,应该很快就到。” 床沿前伺候的丫鬟回道,曾云清沉着一张俏脸,锋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很快?很快是多快,潇潇都烧成什么样子了?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个院子里,伺候的丫鬟有三人,外加一个嬷嬷,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要她们有何用? 那丫鬟低头不语,眼中满是惊惶。 “夫人消消气,咱们再等等。” 见房间里的两个丫鬟,都是惶恐不安的模样,刘长卿开口劝了一句。 “先给潇潇看病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处罚下人什么时候不行? 曾云清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抿着唇没再说话。 约莫等了一刻多钟,香玉终于把大夫请来了。 曾家也有招揽大夫,就在曾府里养着,不过跟主子们住的不是一个地方,离这有些远。 从香玉过去,到大夫收拾好药箱,再赶过来,这点时间已经不慢了。 “刘大夫,快给我女儿看看。” 曾云清快步迎了上去,将大夫请到了床沿。 “四夫人莫要着急,我这就给八小姐瞧瞧。” 放下药箱,刘大夫开始为小姑娘把脉。 正当这时,四房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其他两房的人。 苏家夫妇,大房夫妇,外加老爷子和老夫人,几人联袂而来。 “云清,潇潇怎么了?没大事吧?” 四房是老爷子的心尖肉,一听曾潇病了,老爷子心里比谁都急。 曾云清朝床上望了一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潇潇白日着了凉,夜里突然发热,现在还烧着呢……” “好好的,怎么会着凉呢?” 老爷子神色不善,“是不是下人不尽心?” 他这话一出,房间里的三个丫鬟,包括照顾曾潇的贴身嬷嬷,都是脸色一变。 曾云清没说话,视线却突然往苏家夫妇望去。 她没忘记,嬷嬷之前说,她之所以带潇潇出来,是因为苏家的那个小丫头,胡乱给潇潇喂东西,差点噎到潇潇。 这事虽然主要责任在嬷嬷,但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她实在没办法不迁怒别人。 曾云清的视线十分明显,老爷子顺着她的视线一看,老脸就沉了下来。 这个不孝女,自从嫁人后,就没让他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瞧,这才刚回来,又把小孙女给弄病了。 苏志远不乐意了。 是,当年的他,的确狼狈了些,配不上云柔,曾家的人对他有成见他理解,也能接受。 可这么多年过来了,因为这事,他忍让退却了多少次? 别的他可以忍,当着他的面,还要诬陷他夫人? 他忍不了。 “四夫人,八姑娘病了,我们也着急。 可好端端的,你往我们这边瞧什么? 我和云柔一直在房里休息呢,总不能八姑娘是我们害病了的吧?” 关系不善,他连四妹都不愿意叫。 这样的妹妹,他要不起。 曾云清面色不变,似乎没有听懂他话中的暗讽。 “潇潇自然不是你们害病了的,只是,我希望以后你家女儿离我家潇潇远一点,她年纪还小,经不起你家女儿的折腾。” 苏志远扯唇笑了,呵,这是把事怪在卿卿头上了? 虽然在笑,可他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四夫人这话说的真有意思,你女儿还小,我女儿年纪就不小了? 我家卿卿乖巧听话,四夫人说我家卿卿折腾了你女儿,那你不妨说说看,她到底做了什么?” “四夫人据实说便是,若真是卿卿的错,我一定罚她,让她给八姑娘和四夫人道歉,可若不是卿卿的错,还请四夫人慎言。 我的女儿,也不是随意给人诋毁的。” 在别的事上面,自认对父母有所亏欠的曾云柔,从不为自己辩驳,可涉及女儿,那就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 ------题外话------ 多谢慕沐打赏的钻石。 有好多姑娘说,每天一更太少。 emm,公众期间,没有推荐或者pk,是不能加更的,要等上架。 希望姑娘们谅解哈。 067、我们是一家人,打脸的一家人 连她都喊出四夫人这个称呼来,可见她心里的气愤程度。 老夫人也道,“云清,你实话实说就是。” 她绝对不信自家外甥女会欺负孙女。 曾云清叫了嬷嬷过来,神色淡漠,“你把白日在厢房的事,跟老夫人说一遍。” 嬷嬷望了几人一眼,垂着头,声音低低的。 “白日在厢房里时,五姑娘给小姐喂了块莲子糕,差点……噎着小姐。 老奴担心小姐贪嘴,又噎着自个儿,才把她带离了厢房,谁知……谁知就着凉了……” 当时的情况,其实怪不得苏曼卿,是嬷嬷自己对苏家的人厌恶,才刻意让曾潇把糕点吐了出来。 就连后面带曾潇离开,也是她自己的决定。 可以说,曾潇会着凉发热,完全就是嬷嬷的责任。 只不过,四夫人有意把事情推到苏家夫妇身上,担心受罚的嬷嬷,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事情是这样一个事情,不过吞吞吐吐,隐瞒了些片段,听起来错误就全在苏曼卿身上了。 曾云清下巴微抬,看着苏家夫妇二人,“听见了?” 苏志远和曾云柔不语。 自己的女儿,他们自己清楚。 卿卿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没有经过人同意,是不会无缘无故就给人喂糕点的。 更别提,还害曾潇噎着了。 这不可能。 “我记得铭哥儿、烺哥儿他们当时都在厢房吧?但凭这奴才一面之词也不可信,干脆就一起叫来问问好了。” 曾云清眸光微动,“你们要问就问吧。” 她清楚嬷嬷的话,必定有隐瞒。 然,苏家夫妇拒不承认,她话又说出去了,这时要是阻拦,岂不是证明之前她全是污蔑了? 总归,苏家那个丫头喂了潇潇糕点,害潇潇噎着了的事,总是真的吧。 曾云清这般想着,心里头却没由来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嬷嬷是她娘身边的老人,娘死后,又一直照顾她,现在更是贴身照顾潇潇。 嬷嬷总不会刻意说谎吧? 察觉到曾云清的视线,低垂着头的嬷嬷身子微僵,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大房夫妇本就与苏家夫妇关系要好,余氏更是跟曾云清互不对眼几十年,也乐得看曾云清吃瘪,很是痛快的让人叫了自己一双儿子过来。 曾烺和曾铭两兄弟一到,老夫人就代众人开口问了。 “下午在厢房里,听说卿卿给潇丫头喂点心,噎着她了,你们也在,有这么回事么?” 曾铭摇头,“不太清楚,我和二表弟早早去书房看书去了。” 老夫人又看向曾烺。 大半夜被叫醒,曾烺起床气重的很。 头发凌乱,脑顶还有几撮小卷毛,他抓抓头发,满脸不耐烦。 “没有,是曾潇自己想吃,苏家表妹才给她的。” 老夫人眼睛一眯,“那潇丫头是不小心自己噎住的了?” “哪来的被噎住?” 曾烺语气不怎么好,面对这么一大堆长辈,依旧还是一副臭脾气,“曾潇刚接到嘴里,就被那奴才逼着吐了出来,不信祖母你问她。” 这下,大家都听出来了。 什么随意喂点心,什么噎着,都是这奴才自己编造出来的。 就因为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理由,女儿和外甥女被人编排的抬不起头来。 老夫人气的胸闷气短,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就指派人道。 “来人,把这奴才给我拉走!我曾府容不下这等污蔑主子的小人。” 这是要将嬷嬷,赶出府去的意思了。 嬷嬷顿时急了,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老夫人,老爷,老奴知错了,求老夫人不要赶老奴走。” 她砰砰的直磕头。 “老奴是真的担心小姐会噎着,才让她吐出来的,不是有意诋毁五姑娘。” 曾家在江城是大户人家,给的月钱也不少,她在曾家伺候了几十年,这要是被赶了出去,以后可怎么活? 嬷嬷的求饶声凄婉无比,曾云柔和苏志远却无动于衷,连眼神都不曾变过。 是,她不是有意诋毁,可若是她之前的话,被人当了真,受委屈的就要变成他们家女儿了。 两人不是软心肠的人,只要涉及儿女,他们宁愿别人遭些罪。 嬷嬷被老夫人处罚,连带她之前说的话都是谎话,出言质问苏家夫妇的曾云清,这会就成了是非不分,诋毁、苛刻晚辈的恶人。 她站在那,挺直的身形略显僵硬,俏脸上也多了些难堪。 苏志远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就这样看着她,似笑非笑。 “四夫人,以后还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一个下人几句污蔑,你就当真质问,知道的,明白是你爱女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针对我家卿卿呢。” 曾云柔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同一个意思。 曾云清心中难堪。 自从她成为远近闻名的才女之后,谁见了她不是笑意盈盈相迎? 这种话中带刺的嘲讽挤兑,她多久没有体会过了? 素手紧攥,她抿着唇,俏脸上的神情越发冷淡。 只是服软道歉的话,她依旧没有提起半分。 要她给小辈道歉,恕她做不到。 苏志远挑挑眉,又加了把火。 “只是可怜了我家卿卿,才六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被四夫人拿来作筏子,看来以后,这表兄妹之间来往,也要注意些了。 免得下次四夫人家的孩子遭了罪,又来找我家卿卿算账。” 都说商人有一张巧嘴,苏志远这嘴利起来,跟刀子似的,直往曾云清心上扎。 眼见着,曾云清一张俏脸冻结成冰,苏志远还有喋喋不休继续说下去的架势,老爷子咳嗽了一声。 “不过就是件小事,大晚上的,何必折腾。 这奴才就说错了句话,到底也是护主心切,云清呢,又是心疼潇丫头,才情绪激动质问了几句,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行了,都别争了。” 苏志远立即闭上了嘴,“父亲说的是。” 曾云柔也垂眸不语,一家人,之前曾云清说卿卿的时候,父亲可没有提醒她一家人的事。 这个一家人,到底有几分真,也就听听罢了。 068、人生无常 他的偏袒明晃晃的摆在面上,老夫人胸口堵着口气,不上不下的,浑身都不舒坦。 “说是这么说,可总归是这个奴才胡言乱语引起的,必须重罚!” “是,该重罚。” 老爷子接过话,“就罚她半年的月钱,再去领二十鞭子,这个处罚够了吧?”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眼底积压着抑郁的光。 袖中捏着佛珠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够了。” 是够了,这个家中有他在,她的话永远都做不了主。 罚月钱?挨鞭子? 嬷嬷心中一喜,虽然要遭点罪,怎么也比被赶走好啊。 “多谢老爷,多谢夫人。” 她谢了恩,偷瞄了曾云清一眼,快步出了院子领罚去了。 这个时候,早就给曾潇看好病的刘大夫,终于找到时机插上话了。 “老爷,老夫人,八小姐是受寒引起的发热,我已经开了方子,按着方子抓上几天药,吃完就可痊愈。” 之前这几位主子之间,暗流涌动,他一个外人看的都心惊胆战,哪里敢插嘴掺和? 硬是等到了现在。 “有劳刘大夫了。” 曾云清颔首致谢,依旧冷着张脸,显然心情不怎么好。 刘大夫不想被殃及无辜,又嘱咐了几句,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 …… “竟然没什么大事,我就回去睡觉了,大半夜的,困死了。” 一旁早就被忽视的曾烺,突然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开口,一点也不担心会得罪人。 余氏嗔了他一眼,“小混球,成天就知道睡,你八妹妹还病着呢。” 一群长辈都没说要走,他一个孩子,真是什么都敢说。 妹妹? 又不是亲的。 曾烺瘪着嘴。 “娘,我又不是大夫,人家刘大夫都说没事了,我们守在这有什么用?” 他这话虽然不太好听,却是实话,老夫人寻思了一会,干脆道。 “行了,这里有下人守着,大半夜的也都累了,都回去睡吧。” 曾烺顿时满意出声,“就是嘛,还是祖母疼我。” “走走走,哥我们回房睡觉去。” 说着,他一把扯住自家哥哥的胳膊,哥俩好的往院子外走去。 两个孩子带头,老夫人又发了话,再加上这个季节的夜晚,是真的冷。 大房夫妇和苏家夫妇,都没有再推辞,联袂而来,又联袂而去。 众人离去,院子里就剩下了曾云清和刘长卿夫妇二人。 她冷着脸,视线落在刘长卿脸上,质问道。 “刚刚你为什么不帮我说话?” “这事……本来就跟三姐他们无关。” 刘长卿迟疑道,女儿的那个贴身嬷嬷,有些不守规矩,他也是知道的。 只是,四房这一脉,他是最底层。 就连被处罚的那个嬷嬷,因为是前任老夫人的贴身婢女,平日里也不怎么把他这个姑爷放在眼里。 他知道也只能当不知道。 所以,在那个嬷嬷开口之时,他就知道,错不在苏家那个小姑娘。 曾云清盯着他,眼底充斥着对他的不满,那是怒气。 “你怎么就知道无关?就算无关,你也是我的丈夫,关键时刻,帮我说句话怎么了?” 姓苏的那个商人质问她,挤兑她,曾云柔话中带刺,大房夫妇看戏,就连老夫人也等着看她的笑话。 这个家除了父亲之外,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 别人也就算了,她自己的丈夫,竟然也一言不发,任由她被众人斥责至此。 她如何不怒? 刘长卿眉头紧皱,“云清,你莫要胡闹。” 他记得,刚和曾云清成亲的时候,那时他刚住进曾府,也曾遇上曾云清和大房的余氏争锋相对。 那个时候,他心里是爱慕、怜惜曾云清的,也为自己娶到了她而自豪。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出口相帮了。 结果回房之后,曾云清是怎么说的? “你是我曾云清的丈夫,怎么能和个市井妇人一般?” “以后说话要再三斟酌,你这样出口不忌是在落我的颜面,明白吗?” 而缘由,只是因为他在反驳余氏时,情绪激动,说了一句不雅之词。 没错,在曾云清眼里,有才学之人,应该满腹经纶,出口成章,说话让人如沐春风,即使是辩驳,也要以理服人。 她自己是这样的,心里欣赏的男子,也是这般。 但刘长卿做不到这一点。 曾云清说的那种人,翩翩君子,气度不凡,进退有度。 可世人琐事缠身,又有几人能一直保持这般风度? 这种人,只存在于书本里。 他不是翩翩君子,他只是一个有些才学的俗人。 之后的日子里,曾云清和他经常争吵,原因各种各样。 他穿衣太俗气,他吃饭时做了一个不雅的动作,他说话没有气度,等等…… 在这样的争吵中,他心里的那点爱慕,终于磨损殆尽。 现在,只剩下责任而已。 “胡闹?” 曾云清不怒反笑,脸上满是嘲讽。 “刘长卿,莫忘了,你是靠我曾家,才得到如今的地位,我若是胡闹,你就不会是四房的姑爷了。” 刘长卿闭口不言。 来了,除了嫌弃他各种做的不君子,另外常常提起的,就是他靠曾府如何如何。 他靠曾府如何了? 不就是在江城某个私塾当个教书先生么? 倘若他当年不娶曾云清,现在也不会差到哪去。 能当上先生,他靠的是自己的才学,不是曾府的面子。 “我不想跟你吵。” “我也不愿跟你吵。” 曾云清睨了他一眼,下巴微抬,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快步离去。 又一次不欢而散。 刘长卿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房间里还在发热的女儿,他突然有些迷惘。 年少时,为了得到曾云清的芳心,他曾与江城好几个有名的才子斗诗,那年,少年肆意,意气风发,为了心爱的女子,敢于面对一切挑战。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赢得胜利时的欣喜,以及曾云清对他笑时,那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 怎么如愿了之后,反而什么都变样了呢? 他当初的坚持,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现在这寡淡无味,一丝温情都没有的生活么? ------题外话------ 有个词,叫物是人非。 069、凤珩是有脾气的 这一晚,曾云清独守空房,刘长卿在曾潇的房间里守了一夜。 直到天明时分,曾潇才退了烧,疲惫不堪的刘长卿,也终于放下了高高提起的心,去了书房休息。 在曾云清消气之前,他都不打算回房睡了。 而另一边,昨夜没有被叫起来的凤珩,也得到了消息。 步杀正在跟他禀报昨夜的事。 “那个嬷嬷,现在在哪?” 听完一切,凤珩问道。 他倚着窗,微微敛眸,窗外的亮光投来,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暗影。 眉清目秀的少年容颜,莫名显出几分阴沉来。 步杀恭敬回道,“她昨夜挨了二十鞭,现在在房间里养伤。” “养伤?她的待遇还真不错。” 凤珩声音冷了些。 谁家的奴才,犯了错受了罚,不当差弥补错误,还躺在房里养着的? 这架势真比主子还主子。 步杀知道自家世子在气什么。 “世子,这个嬷嬷是曾云清身边的老人,她曾是前任老夫人的陪嫁丫鬟,资历久,在四房的地位很高。 所以受些罚,对她而言并无太大影响。” 有关于这方面的事,步杀早就打听清楚了。 作为凤王府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在江城这种小地方,打探些小门小户的情报,对他来说并不难。 凤珩眯眼,“没影响?” 倒是他小看这位嬷嬷了,原来有底气在身,难怪不把卿卿这个正经的主子放在眼里。 步杀不说话了,他跟着世子已有些时日,虽然世子的情绪没有太大变化,可他就是知道。 世子怒了。 沉默良久,半大的少年望向窗外,半侧着身子淡淡出声。 “她受的惩罚太轻了。” 是太轻了,这么个尊卑不分的奴才,二十鞭就够了么? 不够,远远不够。 一想到,若非苏叔和柔姨强势,卿卿那个小丫头,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委屈,他就觉得打死那个奴才都不为过。 “她在养伤是吧,想个办法,让她养伤久一点,最好,一年半载。” “是,世子。” 步杀领命,脑中飞快的寻思着,能让人养伤养上一年半载的,都有些什么伤势。 染上重病? 缺胳膊断腿? 要不然下点毒也行。 凤珩依旧半倚在窗边,注视着窗外的院子。 这个时辰,小姑娘差不多该过来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穿着红色银纹绣梅小短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就小跑着从隔壁跑了出来。 发间两颗同样红色的毛绒发饰,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 “小哥哥~” 房外传来小姑娘特有的娇软唤声,拖着绵长的尾音,甜丝丝的。 凤珩冷意密布的眸子,瞬间柔和了下来,步杀回神,也不敢耽搁,身形一点,消失在房间里。 “小哥哥,快跟我走!” 被拽住衣袖,凤珩嘴角泛起浅浅的笑,“去哪?” “找大表哥玩!大表哥说,要给我们画画像。” 小姑娘急的很,一边说一边拽着他往外走。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小身板硬生生将凤珩这么个比她高个头的少年,扯的一个趔趄。 凤珩站稳,神情无奈。 小姑娘这毛毛躁躁的性子,怕是得改改。 虽然这么想,可他更怕她累着,迈开脚步就跟了上去,只让她虚虚的扯着衣袖。 一路急赶,苏曼卿和凤珩来到了曾铭的院子。 苏江庭已经在这了,同时在场的,还有曾烺这个傲娇少年。 瞥见两人,苏江庭和曾铭都笑着打了招呼,唯有曾烺,鼻子轻哼一声,别开了脸。 昨日曾烺帮过自己说话,小姑娘心里记的清楚,认定他是好人,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笑眯眯的唤。 “三表哥,早上好。” “哼,谁是你三表哥。” 曾烺低低嘟囔一声,偏着头就不看她。 曾铭瞪了自家弟弟一眼,对他的臭脾气也没什么办法。 事实上,这个家里,除了他这个哥哥,曾烺看谁都不顺眼。 曾祤够熊吧? 可在曾烺面前,照样怂的吭声都不敢吭。 更别提胆子小的曾潇了,二房那两兄妹,也一向对曾烺敬而远之。 唯一能治住他的外人,也就是苏江庭了。 “你就是我三表哥啊。” 小姑娘依旧笑眯眯的,一双月牙眼,粉嫩小脸上若隐若现的小小酒窝,乖巧的不像话。 我才不是。 曾烺心里反驳了一句,嘴巴动了动,到底没说出声来。 算了,这小丫头爱哭的很,万一被他弄哭了,爹娘肯定要凶他。 没错,他只是不想被爹娘骂,才不是因为她那声三表哥。 自我安慰了一番,曾烺也不看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姑娘,转向哥哥。 “哥,你不是说要给我们画画像么?” “嗯,是要画,不过,你们谁先来?” 曾铭打量着在场的四人,问道。 画画像,也得有个先后次序吧? 说实在的,他的画技一般,只是最近苦练,稍有成效,所以才想试试,也是为了图个乐呵。 曾烺睨着一双眸子,扫视了众人一遍,瘪瘪嘴。 “喏,就他吧。” 他指的,正是凤珩。 曾铭和苏江庭同时望过去,“阿珩,你先?” “我没意见。” 凤珩只是来凑个热闹,陪苏曼卿而已,画不画无所谓,不过…… 他面露期待,“我想跟卿卿一起画张双人像,可以么?” “一起画双人像?” 曾铭想了会,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 一般都是亲兄妹、母女(子)、或者夫妻才会画双人像,阿珩跟卿卿…… “不行。” 曾铭还在考虑,苏江庭已经果断拒绝了,他瞪着凤珩,“卿卿等会跟我一起!” 开玩笑,这是他妹妹。 虽然跟凤珩有个娃娃亲在,这不是还没长大么,不算数。 话刚落音,拆台的来了。 “哥哥,我想跟小哥哥一起画。” 苏江庭,“……” 妹妹哟,你能不能别胳膊肘往外拐,你亲哥在这,在这! 小姑娘无辜撅嘴,“小哥哥长的比较好看啊。”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苏江庭暗骂一声,彻底没了反驳的理由。 大爷的,他难道长的丑么? 苏江庭吃瘪,这可是难得一见。 曾铭垂头偷笑,就连一直傲娇不搭理人的曾烺,都没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苏江庭瞪了两人一眼,对自家妹妹偏心的程度,越发的吃味。 都怪凤珩,自从这小子来了之后,他就各种被妹妹嫌弃。 不知道现在把这臭小子赶走,还来得及么? 大概是…… 来不及了…… 苏江庭一时悲从中来,心中突的升起一种,妹妹再也不是他的心酸感。 有人心酸,有人却笑开了花。 凤珩弯了眼,狭长的凤眸荡漾出浅浅的笑,像三月的风,润人心脾。 小姑娘这般维护夸赞他,他……很高兴。 ------题外话------ 曾烺的有些情绪,感觉不太恰当,精修了一下,昨天看了这一章的姑娘,刷新一下。 070、凤珩出手 妹妹心都偏到外人身上了,他有什么办法? 苏江庭无比憋屈的,看着自家妹妹和那个抢他妹妹的臭小子,紧挨着坐在一起,由曾铭画着。 两人间的和谐气氛,让他心里酸的不行。 曾铭已经开始提笔,沾了墨,手起笔落,漆黑的墨,在纸上落下浓重的一笔。 挑、弯、勾、落,两个半大孩子的轮廓,跃然于纸上。 轮廓勾勒完毕,曾铭开始提笔画细节。 心中不爽许久的苏江庭,开始挑刺了。 “大表哥,卿卿的脸要再圆一点。” “眼睛,眼睛再大一点,我妹妹眼睛可好看了,你画好点啊。” “你会不会画,卿卿的酒窝呢?这一点都不像啊。” 曾铭听的满头黑线,毛笔都不知道从哪落下了。 好不容易画完了苏曼卿,轮到凤珩。 苏江庭又开始了。 “大表哥,阿珩的眉毛有这么秀气?” “阿珩的眼睛没这么好看,你怎么越画越不像了?” “啧啧,阿珩是方脸,方脸知道么?你这画美化的也太过分了。” 曾铭瞅着凤珩一张清秀的俊脸,“……” 神特么的方脸。 “你行你来!” 苏江庭瘪瘪嘴。 他倒是想来,可他怕惹卿卿生气。 这小丫头,现在一心只有她的小哥哥,他哪敢明目张胆的欺负凤珩? 咳……虽然他现在的行为,也有点那么欺负的意思,可动笔的又不是他,还有曾铭背锅不是? 反正他不认。 没了苏江庭在一旁叽叽歪歪,曾铭心情顺畅多了,就连作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约莫两刻钟后,曾铭收完最后一笔,满意的看着眼前的画作。 嗯,这约莫是他如今画的最好的一幅。 画中的小姑娘歪着头,毛绒绒的圆球发饰,落在肩膀的衣襟处,杏眸清亮,天真懵懂,可爱中无形透着点呆萌。 少年眉清目秀,贵气天成,凤眸微微敛着,温柔的注视着身侧的小姑娘,面容宠溺。 只是一幅画而已,却有一股子温情的氛围,跃然纸上。 曾铭大概知道画好在哪了。 因为本人长的颜色好啊,这画像能差么? “来来,下一个谁?” 苏江庭还酸着呢,也不说话,曾烺撇了撇嘴,“我来。” “哥,咱们可先说好,你要把我画好看点。” 曾铭嘴角一抽,这小子是不相信他作画的水准吗? “行,我尽量。” 你长什么样,我画成什么样,丑也是因为你长的丑。 曾烺不知道曾铭心中的想法,大刺刺坐下,半靠着椅背,让他画。 一旁,凤珩和苏曼卿,正在欣赏画像。 “小哥哥,你怎么不笑啊?” 肉乎乎的食指,戳了戳画像上凤珩的脸,苏曼卿偏头问道。 画像要笑起来才好看呐。 “笑了。” 心里笑了。 苏曼卿睁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还是觉得没笑。 不过,小哥哥长的真好看,不笑也这么好看。 “我要拿去给爹娘看!” 爹娘肯定会喜欢的。 她看向凤珩,用眼神询问,“可以吗?” “嗯。” 当然可以。 小姑娘顿时笑了,拿起桌上的画像,就小跑着朝院外跑去。 耳边的红色毛绒发饰,随她的跑动起落,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蝶。 凤珩提步想要跟上去,微顿,回头看向院中的三人。 曾铭还在给曾烺画像,苏江庭冷着张脸,神色不善的看他。 “还不去追?” 哪怕是曾府,也不能让卿卿一个人跑来跑去,多不安全。 “我这就去。” 本来他就想开口说这个,苏江庭先提了,他当然应下,也跟了出去。 * 两人一前一后。 小姑娘腿短,跑的却不慢,凤珩追出来时,她已经拐了个弯踏上了小路,小身影恰好被路旁的假山遮了个严实。 凤珩加快了步子,刚踏上小路,就跟一人撞了个正着。 “哎呦……” 曾祤痛呼一声,摸着自己摔疼的屁股,眼神不善。 “是你。” 这个人他认识,是苏家那群讨厌鬼带来的。 被曾祤挡了路,眼睁睁看着小姑娘越走越远,转了个弯消失不见,凤珩蹙起了眉宇。 “嗳,我问你话呢?” 曾祤不满,“你撞了我,道歉会不会?” 听嬷嬷说,这人被苏家捡回去前是个乞丐,难怪一点教养都没有。 凤珩抿唇不语,道歉? 说道这个,他倒是想起来了。 昨日在侧厢房里时,这小子还威胁过卿卿来着? ‘讨人嫌,快离开我家,不然打你!’ 好像昨天他是这样说的。 凤珩大曾祤三岁,身量要比曾祤高大半个头,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曾祤。 平静无波的一双潋滟凤眸,紧盯着人的时候,那幽深的眸光,让人心中发憷。 曾祤瑟缩了一下,眉头皱的紧紧的。 “你道不道歉?” 明明撞到他的是这个乞丐,这什么态度? 果真如娘亲说的,从苏家那种暴发户出来的人,都没什么教养,最好不与其来往。 他拍拍屁股起身,恶狠狠瞪了凤珩一眼。 “臭乞丐!” 这个乞丐太讨厌了,他要跟娘亲说说,把这个人赶出去。 凤珩眉头皱的更紧,尾指微微动了动,忍住了。 曾祤还在碎碎念叨,声音不大不小,“苏家的人真讨厌,跑来我家蹭吃蹭住就算了,还带个乞丐一起来,真不要脸。” 每说一句,他就看凤珩一眼,这话是在说谁,显而易见。 见凤珩一直都没反应,也不曾道歉,曾祤没了继续跟他纠缠的意思。 他一个曾家的小少爷,跟一个乞丐争什么。 哼,讨厌就赶出去好了。 曾祤捂着屁股,转身就走。 走了约莫十来步,苏曼卿离去的那一条小路上,走来了一个四处张望的丫鬟。 这个丫鬟凤珩认识,是大房一脉的下人。 他唇角勾出一个弧度,眼角的暗光深了些,手中中指一弹,一颗棕色的药丸疾飞而出,打在了十步外的曾祤迈出的脚上。 “哎呦!” 嘭的一声,曾祤屁股重重落地,疼的他直叫唤。 ------题外话------ 上一章精修了一次,加了内容,昨天看了更新的姑娘,刷新再看一次哈~ 多谢千城九歌打赏的368、200、999书币,多谢阿离小仙女打赏的1888书币。 mua~ 071、算计完了,麻烦也来了 “疼死我了……” 曾祤还哎呦哎呦的叫唤着,这一下是真的摔的重,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屁股真摔成了两瓣儿。 后方,凤珩站着没动。 凤眸微垂,慢条斯理理了理微乱的衣袖,不紧不慢的从曾祤身侧越了过去。 青色的衣摆,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 曾祤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衣摆,拽得紧紧的,就着这个姿势,咬牙切齿的质问他。 “你不能走,说,是不是你推的我!” 他记得很清楚,是小腿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才摔倒的。 那一下疼着呢! 他身后就只有凤珩一人,不是他还会是谁? 青色的衣摆,被拽出了皱痕,少年的眸光不自觉深了些。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薄唇轻启。 “与我无关。” “我不管,你反正不能走!” 曾祤打定了主意不放开他。 打了他还想走,没门! 至于凤珩说,与他无关。 呵呵,曾祤才不信,他年纪虽然小,又不傻,这里都没有别人,不是凤珩打的,难道还是他自己打自己? “你想如何?” “哼,让我打回来!” 曾祤双手紧拽着衣摆,神情凶狠。 “或者,你离开我家。” 这个人,他之前就不喜欢,现在就更讨厌了。 凤珩站在原地未动,“我一样都不选。” “哼,那我就告诉我爹娘,你打我。” 曾府里,娘才是祖父最宠的人,娘肯定会帮他出头的,祖父也会帮他。 曾祤有恃无恐,这个凤珩肯定会被赶出去。 “你去告吧。” 不似曾祤想的惶恐,凤珩神色淡淡,全然未曾放在心上。 甚至,他还自己伸手扯出了被曾祤拽着的衣摆,不紧不慢的理平了皱褶。 双手抱胸,往小路旁的树干上一靠,就等着不走了。 曾祤咬唇,这乞丐的反应不对啊。 乞丐不是应该很害怕,然后跟他道歉,让他报复才对么? “你就不怕被我娘赶出去?我娘很厉害的,苏家姨母也得听我娘的,到时候你连苏府都回不去。” 他强调了一遍后果。 到底年纪小,也不是特别懂大人间的弯弯绕绕。 他只知道,娘说话很管用,苏家姨母很怕娘。 让苏家姨母把这乞丐赶出去,应该可以吧? 他心中不太确定,不过表面上,却是做出了一副我肯定能做到,你快跟我道歉,快害怕的得意神情。 “嗯,去告吧。” 要是凤王府倾力培养的世子,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三岁的孩子吓到了,那才是真的笑话。 还是没反应? 曾祤一个骨碌爬起身,摸了把摔疼的屁股,气的不行。 凶神恶煞的瞪他,“你等着!” 不害怕是吧,一定把你赶走! 曾祤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小步子迈的那叫一个快。 就是每迈一步,就要龇牙咧嘴一番。 凤珩也说到做到,真就在树下等了起来。 他敢做,自然不会让人拿住把柄。 他倒要看看,曾云清这一家子,要怎么把他赶走。 * 凤珩和曾祤间的矛盾,看似时间漫长。 实则,从相遇到后来凤珩算计曾祤,也就是一小会的事。 之前两人争论的时候,那从小路转角处走来的丫鬟就望见了,只不过两人都是主子,她不敢听墙角,所以刻意磨蹭了会。 就这么一磨蹭,她将曾祤‘自己’被石子绊倒的情形,看了个真切。 包括后来曾祤怒不可遏的拽着凤珩衣摆,愤愤怒骂一事。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她听的并不真切,只不过,从两人的神情看来。 那就是—— 一个自己摔倒了,凶神恶煞的找人麻烦。 一个莫名被骂,还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还嘴,只是解释。 那句与我无关,丫鬟听的清清楚楚呢。 这会曾祤走了,丫鬟才敢靠近,不过她刻意避开了凤珩身边的小路,想要从另一条小路离开。 “等等。” 凤珩叫住了她。 树下的少年,温润有礼,语气轻柔请求道。 “这位姐姐,能不能帮我给五姑娘传个话?” 一句姐姐,喊到了丫鬟心坎里。 况且长的这么好看的少年,她也不忍拒绝。 “可以。” 她点头,视线却一直好奇的打量着凤珩。 这位少年,她还是认识的。 跟随嫁入苏家那位三小姐,一起回来的孩子之一。 听说是苏家收养的孩子。 “谢谢。” 凤珩道了谢,才继续道。 “请帮我跟卿卿说,我有些事要忙,怕是不能陪她了。” 这么懂礼的少年,丫鬟好感爆棚,思及他话里的意思,外加刚刚发生的事,丫鬟难得多了一次嘴。 “凤少爷,你说的事,是不是跟七少爷有关?” 凤珩点点头,凤眸微垂,唇角也不自觉抿紧了些。 他这副模样,落在丫鬟眼里,彻底落实了之前的猜测。 丫鬟心中不忍,四处偷瞄了几眼,确定周围没人之后,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 “凤少爷,七少爷一向闹腾,还喜欢跟四夫人告状,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你小心些,四夫人罚人一向不轻。” 说完,她担忧看了少年一眼,疾步去了苏家一家人暂住的客房。 这么懂事的少年,她实在不忍心看他被冤枉,还是告诉一声三夫人和三姑爷比较好。 072、比演戏 说告状,就要告状。 曾祤急匆匆的回了院子。 “香云,我娘呢?” 香云是曾云清的贴身婢女,也是四房的老人了。 “夫人在书房呢……” 她话还未说完,曾祤就急急朝书房跑去。 香云张了张嘴,绞着手神色不定。 夫人昨晚跟姑爷吵架了,两人都没同房睡,这个时候夫人的心情肯定不好,小少爷这样冒冒失失,不会挨训吧? 全然不知香云的担忧,曾祤推开了书房门,一进来就秒变委屈脸,惨兮兮的告状。 “娘,那个苏家的乞丐推我!”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他转过身,指着自己的屁股。 “娘你看,好疼的。” 他手指的那一处的布料上,一片尘土色,脏兮兮的。 曾祤委屈脸,可怜兮兮的看着曾云清,等待着娘亲为他出头。 曾云清瞧了他一眼,眼里不见气愤之色,冷冷的,十分淡漠。 “他推你你就推回去,找我做什么?” 昨日晚上,苏家夫妇的质问声还在她耳边回荡,丢的脸已经够多了,她不打算再去两人面前晃悠。 况且,自己的儿子,她多多少少也了解。 曾祤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说凤珩推了他,倒不如说,是他先招惹别人在先。 曾祤瞪大了眼,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护着他的娘亲,这一次竟然不帮他了。 “娘,你就任由那个乞丐欺负我?” “人家真的欺负你了?” 曾云清瞥了他一眼,脸上明摆着不相信。 曾祤真委屈了,当然欺负了。 那个乞丐故意推他,他屁股都摔成两瓣儿了,还不是欺负? 摸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屁股,曾祤跺了跺脚,气怒道。 “不帮我算了,我去找外祖父!” 说着,他又捂着屁股,朝着主院跑去。 要说这曾府里,最疼曾祤的人是谁,必定是曾老爷子。 原因也简单,曾云清是他最喜爱的女儿,曾祤又是曾云清的儿子,他爱屋及乌,自然偏袒几分。 曾祤自己也是个鬼精灵,别看他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熊的不行,可在老爷子面前,那是一口一个外祖父,喊得极甜,把老爷子哄得脸都笑开了花。 这会曾祤一路哭着跑进了主院,老爷子顿时心疼了。 “祤哥儿,怎么哭了?” “外祖父,呜呜,有人欺负我……” 曾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逼真的不行。 老爷子怒了,“有人欺负你?谁这么大胆子?” “还不就是苏家带回来那个乞丐,呜呜……我从路边过,他突然就推了我一把…… 外祖父你看,我屁股都摔肿了……” 曾祤是个小孩子,老爷子也没避讳,听他说屁股摔肿了,当场就扒了他的裤子,检查了一遍。 果真,屁股上红红的一片,摔的不轻,曾祤没说谎。 “是那个姓凤的小子?胆子不小啊!” 老爷子气的不轻,曾祤可是他曾家的宝贝外孙,那个姓凤的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被捡回来的乞丐,还敢主客不分,客大欺主? “来人,去把那个姓凤的小子给我带过来!” 主院里的下人得了吩咐,立即就去请人去了。 曾祤还在惨兮兮的哭,一边哭,一边使坏心眼。 “外祖父,我讨厌他,咱们能不能把他赶走啊。” “行,你不喜欢他那就让他走,快别哭了,外祖父都依你。” 反正只是一个外人,曾家又不是大善人,凭什么养着他? “那要是姨母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曾祤声音小小的,还透着些犹豫。 “你姨母凭什么不同意,曾家是我说了算。” 老爷子冷哼,“她自己不上进也就算了,瞧她现在养的都是些什么人,一个乞丐还真当宝了。” 得了老爷子的肯定回答,曾祤顿时满意了,也不哭了。 甜腻腻的喊,“还是外祖父对我好。” * 主院里的下人,很快就找到了路边的凤珩。 面对神色不善,摆明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婢女,凤珩也不生气,很顺从的跟去了主院。 “跪下!” 凤珩一进门,面对的就是老爷子的怒火。 凤珩没动弹,他从小到大都没跪过谁,曾家的老爷子,还不够格受他一跪。 他的违抗,在老爷子眼里就是没教养。 曾老爷子一辈子都受人追捧,作为附近三城四县有名的大才子,又出身书香世家。 年轻时,他意气风发,事事顺利,老了后,依旧受人尊敬。 在他看来,他这一辈子的坦途,是因为他做的都是对事,所以,他一直以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儿女。 儿女凡是有意见跟他相搏的地方,那就是儿女不懂事,需要教育。 轻则训斥,重则打骂,都是常事。 这会见了凤珩,他又自动代入了角色,把凤珩当成了那些不懂事的儿女来教训。 当然,因为凤珩的身份,他所谓的教训,必定是最严重的。 重重一拍桌,老爷子目光如炬,“让你跪下,听见没? 你进了我曾府的门,就要守我曾家的规矩,曾家不是乞丐窝,也不是什么暴发户的家,规矩是什么,你不懂么?” 凤珩眉头不自觉蹙起了些,他猜到会有人帮曾祤找场子,却没想到会是曾老爷子。 见识过这位老爷子的蛮不讲理,他心中早有准备。 拱了拱手,他不卑不亢道。 “老太爷,规矩凤珩懂,只是老太爷这般态度,是凤珩做错什么了吗?” “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老爷子冷哼,拉过一旁的曾祤,“我问你,你为何推祤哥儿? 你住我曾家的,吃我曾家的,还敢客大欺主? 真是好大的胆子!” 凤珩迷茫抬眸,“我推了八少爷?没有啊。” 狭长景秀的眸子微抬,眉心微皱,眼中的迷惘也恰到好处。 不得不说,凤珩长了副好样貌,好到他演起戏来,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 就连满腹怒气的老爷子,望见他这副迷惘的样子,都忍不住怔了怔。 没有? 老爷子回头看了曾祤一眼,曾祤立即露出了要哭不哭的委屈神情。 073、凤珩受罚 老爷子当然更相信自己外孙。 他觉得眼前这个孩子实在不老实,在他面前还敢装傻充愣。 莫不是他那不争气的女儿和女婿,就是被这一套给蛊惑了? 越想越有可能,老爷子板起了脸。 “你说你没推祤哥儿,那祤哥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总不能是他自己故意摔出来污蔑你的吧?” “也许就是呢。” 凤珩抬眸直视他的视线,一副我说的就是事实的模样。 老爷子气笑了。 呵,他就随意这么一说,这小子还打蛇上棍了? 他曾家的人,有可能自降身份做出这种事来? 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己的外孙自己了解。 祤哥儿是淘气了点,却绝对不会故意伤害自己来污蔑别人。 他一向怕疼,不愿受委屈,就算要污蔑谁,也就是口头上喊喊,摔自己这种事,他断断做不出来。 “你在苏家也待了不少时日了,怎么什么好习气都没学到?” “胡言乱语,目无尊长,苏志远就是这么教你的?” 长得好不是能不守规矩的理由,老爷子本来对凤珩还算留有几分情面,这会是彻底厌弃了。 连带着没教好他的苏志远一起。 “我如何,与苏叔无关。” 凤珩微垂下头,为苏志远辩解了一句。 这一句,捅了马蜂窝。 惹的老爷子怒目而视。 “跟他无关?” “他带来的人,不守曾家的规矩,就是他的错,你也别想躲罚,去院子里给我跪着!” 他不仅要罚凤珩,等会连苏志远都要一起罚。 苏志远这臭小子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看似恭敬,实则傲然,长辈说话也敢随意反驳,一点都不懂礼数。 这种教养,他不敢恭维。 凤珩垂头听训,袖中的手微微攥紧。 眉宇紧皱,眸光也蔼蔼一片,清秀的面容不复温和。 就在老爷子等的不耐烦之际,他动了。 转身出了房间,动作干脆,青色的衣摆一撩,跪在了院子里。 他跪的,不是老爷子主院的方向,而是苏家四口人,住的那处客房的方向。 老爷子也没有纠正,他享受的,是实行自己权威,处罚人时的那种掌控感。 至于凤珩朝哪跪的,他并不在意。 又不是他孙子外孙,管他跪的是谁。 瞧见凤珩罚跪,最开心的就要属曾祤了,他得意凑近,故意在凤珩身边走来走去,制造动静。 时不时的,还会弯腰去看凤珩的表情,朝他做一两个鬼脸。 “喏,我就说了,你得罪我会被赶出去的,现在信了吧?” 他吐吐舌头,眼尾的得意弧度都快飞到天上去了。 “要不,你现在跟我认个错,也让我推一把,我就跟外祖父求情,让你起来怎么样?” 跪在那的少年,正襟而跪,腰板挺直,双眼直视地面,沉默的不可思议。 既没有气愤,也没有悔恨和难过,更不受曾祤的影响。 曾祤闹腾了一会儿,见凤珩真的没有反应,顿时失了兴趣。 “算了,你不道歉就不道歉吧,反正我也没打算放过你,好好跪着吧你。” 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曾祤蹦蹦跳跳的进了主院。 “外祖父,我屁股疼,要擦药。” “行,外祖父给你擦。” 老爷子笑呵呵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格外慈祥。 房间里的情形,跟房间外,宛如两个世界。 * 苏曼卿兴冲冲的拿了画像,去给爹娘看。 苏家夫妇都在房间里。 “爹娘,快看,我和小哥哥!” 开心激动的小奶音,惹得苏家夫妇都是一阵好奇。 两人接过了画像,细细看了一遍。 “嗯,是你大表哥画的是吧,画功长进不少。” 曾云柔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女,要不是老爷子一心偏袒曾云清,可了劲的给她造势,这曾家才情最出众的女子,还不一定是曾云清呢。 “嗯嗯,是大表哥画的,画的可好了。” 小姑娘眯着眼笑,“把卿卿画的好好看。” 她这小模样,惹人疼的不行,曾云柔低头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盈盈道。 “不是你大表哥画的好看,是我们家卿卿,本来就长的好看。” 小姑娘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嗯,卿卿长的好看,小哥哥长的更好看!” 这是说什么,都不忘带上她的小哥哥了? 曾云柔好笑的不行,坏心思的故意逗她。 “是,你小哥哥长的更好看,那爹娘长的好看么?” “爹娘也长的好看。”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答道。 女儿这么可爱,苏志远也来了兴致,“那哥哥呢?哥哥长的好看么?” “哥哥……” 小姑娘犹豫了会,压低了声音,小小说了句。 “哥哥……就一点点好看……” 说着,她还不忘用小指,比了那么一小截。 苏父苏母差点肚子笑疼,他们家这小公主,简直就是个活宝。 还好江庭不在,不然听到这话,还不得呕死? 一家三口,气氛正是热闹之际。 苏志远突然问了句,“咦,怎么没看到阿珩?” 他这么一问,曾云柔也反应了过来,“是啊,阿珩呢?” 阿珩这孩子,一向跟卿卿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今天怎么没在一起? 小姑娘也后知后觉的发现,呀,她把小哥哥弄丢了。 她小嘴一瘪,就要出去找,还没迈开步子,院子里就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嬷嬷,奴婢是来替凤公子给五姑娘传话的,还请嬷嬷通报一声。” “稍等。” 舒嬷嬷应了,正要进来通报,小姑娘就冲了出去。 眼巴巴的看着丫鬟,一脸委屈,“小哥哥呢?” 要是平常见着小姑娘这副姿态,丫鬟心中说不定有多欣喜呢,长相可爱的小主子,一向是他们这些下人喜欢的。 可这会她心里惦记着凤珩,也顾不得这些了。 “五姑娘,凤公子被七少爷拦住了,你快去帮帮他吧。” 她还不知道凤珩被老爷子请走的事,只是想着,苏曼卿是正经主子,苏曼卿去了,肯定能解决凤珩的麻烦。 074、救兵卿卿 “他欺负小哥哥么?” 小姑娘急了,拽着她的衣角,催促道。 “我要去,姐姐带我去。” “好,五姑娘跟我来。” 丫鬟朝苏家夫妇行了一礼,牵着小姑娘离去。 苏家夫妇也没多想,从丫鬟话里的意思来看,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 他们大人也不好插手。 况且,阿珩那孩子聪明的很,还不一定是谁欺负谁呢? 卿卿去了就够了。 在曾云柔的示意下,舒嬷嬷不远不近的缀在了两人后边。 * 一路急赶,小姑娘额间出了一头热汗,顾不得擦,她紧拽着丫鬟的衣角。 “小哥哥呢?” 丫鬟四周眺望了一番,却不见凤珩的人影,心中也急切了些。 “凤少爷之前还在这里的。” 她想了想,“会不会是被七少爷叫走了?” 不敢肯定,她松开了苏曼卿,急忙朝一旁跑去。 这条小路经常有下人来往,必定有人看见了,她要去问问。 没一会儿,丫鬟又满脸急切的跑了回来。 “不好了,凤少爷被老太爷叫走了。” 她们这些在曾府里当差的,最清楚被老太爷叫走是什么结果,不是训斥就是受罚。 再加上凤少爷跟七少爷还有冲突在,受罚的可能还会大些。 “我要去找小哥哥。” 小姑娘听完就朝着主院跑,她知道老太爷是外祖父,就住在曾府最大的院子里,外祖母也住在那,她去过,认得路。 “嗳,五姑娘你等等奴婢啊!” 丫鬟一急,提着裙摆也跟了上去。 落在后面的舒嬷嬷,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寻思了一会儿,还是选择打道回去,找夫人和老爷帮忙。 主院那个地方,有一个不讲理的老爷子在,凤珩去了,怕是自己回不来。 小姐去了也没什么用处,还得夫人去才成。 就在舒嬷嬷回去找救兵的时候,苏曼卿和丫鬟两人,一路跑到了主院。 主院里,有专门伺候的大丫鬟,和嬷嬷。 瞧见苏曼卿,其中一个嬷嬷问道。 “五姑娘,你是来找老夫人的么?” 她是老夫人的婢女,自然是认得苏曼卿的。 苏曼卿不安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嬷嬷她不认识。 然后摇头,“我……找小哥哥……” “小哥哥?” 主院里哪来的小哥哥? 嬷嬷思忖了会,觉得这事还是通知一声老夫人比较好。 老夫人对苏家一房的维护,她也是知道的。 “芊妩,你帮我照看下五姑娘,我去通知老夫人。” 嬷嬷朝自己的同伴交代了几句,急匆匆进了院子。 这时,丫鬟终于追上了苏曼卿,连忙把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道。 “五姑娘,现在的主院分成两半,东边一向是老夫人居住,西边才是老太爷居住,凤少爷肯定是在西院。” 在西院? 苏曼卿眼睛一亮,小身板顿时朝着西边跑去。 名为芊妩的婢女,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五姑娘会这么大胆子闯老太爷的住处,心中惊悔交织,连忙想要叫住她。 “五姑娘,快回来,那里不能去。” 苏曼卿却没听她的,疾跑了几步,钻进了院子里,身影消失不见。 这下芊妩也没辙了,像她这种最外围的婢女,压根就没资格随意进院子,怎么拦? 芊妩身后,丫鬟心中也是七上八下,忐忑异常。 五姑娘这么闯进主院,真的没关系么? 老太爷会不会连五姑娘一起罚? 还有她,她一个丫鬟,拾掇主子,为凤珩通风报信,会不会受牵连? 这个时候,被凤珩蛊惑的丫鬟,才开始后怕起来。 * 苏曼卿一路冲进了西院。 说是西院,实则跟普通完整的院子并无区别。 卧房,厢房,耳房,库房,厨房,一应俱全。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跪在主卧房前面的凤珩。 激动喊道,“小哥哥!” 她找到了! 凤珩跪的方向,是在主卧房和院门口之间,所以是身子侧对着院门口的方向,并没有看见苏曼卿来,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头。 “卿卿?” 嗓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清冽。 只是在看见她脸上的激动欣喜之时,凤珩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这个傻姑娘。 他不否认,会故意让那个丫鬟给卿卿传信,主要还是为了让苏家夫妇知晓他遇上了麻烦。 可这傻姑娘,怎的自己跑来了? 以老爷子对苏家夫妇的态度,他并不觉得,老爷子会对卿卿有好感。 “小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苏曼卿高兴的朝他跑近,激动过后,终于发现自家小哥哥比平常矮了一截,上扬的嘴角又垂落了下来。 “小哥哥,你为什么要跪在这?” 凤珩安慰的哄她,“因为小哥哥站累了。” 小姑娘撅嘴,满脸都是我不信。 “卿卿不傻,娘亲说了,只有做错了事才要罚跪,小哥哥是做错事了吗?” “没有。” 做错了事,怎么可能? 若非要顾及苏家夫妇,免遭受他的牵连,曾祤要受的,何止只是两跤? 对待外人,凤珩的心一向是冷的。 有仇报仇,这才是他的本性。 “没有就不用罚跪啊。” 他说什么,小姑娘就信什么,又转了笑去拽他的胳膊。 “小哥哥快起来,跪的膝盖好疼的。” 她没跪过,不过哥哥跪过,这是哥哥说的。 她那点小力气,又怎么可能拽的动凤珩? 凤珩也不敢起来,不是怕了老爷子,而是担心老爷子拿苏家夫妇开刀,或者让小姑娘受罚。 “我不用起来,不疼,你快回去。” “小哥哥骗人!我不回去。” 两人正僵持着,听见动静的老爷子出来了,身后,还跟着捧了一堆零食的曾祤。 “喂,姓苏的,你怎么跑进来了?” 曾祤一脸不善,外祖父这,一向只让他进来,苏曼卿是怎么进来的? 苏曼卿抿着唇不说话,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看着他。 就是这个坏人,欺负小哥哥,还害小哥哥罚跪的。 她虽然小,却不是什么都不懂。 小哥哥明明就是在罚跪,丫鬟姐姐又说,小哥哥被曾祤欺负了。 肯定是曾祤的错。 “嘿,你看什么看!” 曾祤才不憷这么个小丫头,也回瞪了苏曼卿一眼,回头跟老爷子告状。 “外祖父你看,她瞪我。” 反正在外祖父这,他无所畏惧。 075、我陪你 老爷子看了苏曼卿一眼,脸板着没什么笑意。 苏志远是个不讨喜的,自家那个三女儿死活要嫁给这么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连女儿都教的没规没距。 “谁放你进来的?” “我自己进来的。” 苏曼卿一字一句道,外祖父很凶,她有点怕。 “自己进来的?进主院需要事先禀报你不知道?” 老爷子看着她,“你母亲没教你么?” 苏曼卿攥着手心,摇了摇头。 娘亲没有教过她,在家里时,都是她想去哪就去哪的。 老爷子板着的脸更显刻薄了些,撇着嘴,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果真越发没教养了,苏家就是个没规矩的地儿!” 瞧他一个好好听话的女儿,去了苏家后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旁的曾祤适时凑过来,抓着老爷子的手,嘴甜的拍马屁。 “跟咱们家比起来,苏家当然是个没规矩的地儿啊,咱们家有外祖父嘛!” 本来气闷的老爷子,顿时被曾祤一句话给逗笑了。 “还是祤哥儿会说话,外祖父爱听,走,跟外祖父吃点心去。” “嘿嘿,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曾祤嘿嘿直笑,又侧头望了一眼院中的两人,问道。 “外祖父,我们去吃点心,那他们呢?” “他们?让他们跪着就是。” 老爷子随口应付了一句,“犯了错总是要受罚的。” “外祖父英明。” 曾祤又奉承了句,喜滋滋的进去吃点心去了。 * 曾祤和老爷子一起进了房间,院子里只剩下了苏曼卿和凤珩两个人。 苏曼卿站在凤珩身侧,小手紧抓着凤珩的肩膀。 声音弱弱的,有些后悔。 “小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啦?” “没有。” 凤珩摸摸她的头,“你做的没错。” 真要说有错的话,不过是担心他,闯了主院而已。 这在他看来,算不得是错。 至于其他的问题,小姑娘实话实说,算什么错? 要错也是老爷子自己想太多,要求太高。 凤珩安慰让苏曼卿放下了心,只是在看见他还在罚跪,小姑娘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想让小哥哥起来,这样跪着多难受啊。 可是外祖父好凶,一点也不好说话,她不敢跟外祖父求情。 想了想,小姑娘干脆也紧挨着凤珩跪了下来。 “我陪小哥哥一起。” 小姑娘的心思简单的不可思议。 我喜欢你,就要对你好,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和你分享。 你受罚,我求不了情,那就陪你一起。 凤珩的眸光颤了颤,眼睫微动,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堵在了嗓子眼。 在京城里,他见过太多有福能同享,有难不能同当的场景。 不管是什么身份,亲人、朋友、夫妻,都抵不过一个利字。 眼前的小姑娘跟那些人比起来,简直就是一抹纯白无瑕的白月光。 他动了动嘴角,轻声说了一个,“好。” 一大一小,一青一红两道身影,就这般跪在这,主院里的下人们虽好奇,却不敢多问,全然当作没看见。 * 院子外的某棵大树上,步杀和步离两人正窝在这。 他们待的位置,正好是一截树叶茂盛的树干处,恰好能完美遮住他们的身形。 这会两人也很愁。 “那个老爷子罚跪了世子,怎么办?” “世子还真的跪了,怎么办?” 世子可是人中之龙,身份尊贵,怎么能朝普通人下跪? 要不是凤珩事先有命,不允许他们出手暴露身份,早在老爷子罚他下跪时,两人就冲出去了。 可现在,两人心里比冲出去了还要纠结。 世子还在跪着,这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曾家那个老爷子还不让世子起来,万一世子给跪坏了怎么办? 不能出手,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帮助凤珩,两个被凤王府培养出来,文武双全的护卫,硬是被这么件小事儿给难住了。 正好这时,苏曼卿来了。 步离表示,这大概是他看见苏曼卿最高兴的一次。 两人无比期待的等着苏曼卿,把凤珩拉起来,能解了凤珩的罚。 谁知曾家那个老爷子,一点都不给苏曼卿面子,这下好啦,变成两个人罚跪了。 步杀步离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果然,把希望放在一个小姑娘身上,不太靠谱。 “现在怎么办?” “我哪知道。” 步杀回答完步离的问题,侧头望向了下方并排而跪的两人,眼中多了些满意。 “其实,小城的姑娘没什么不好,至少没有京都那些女子的虚伪做派,不会因为利益而伤害世子,对于现在的世子来说,这点也许是最重要的。” 小姑娘的行为看似莽撞无用,实则,这种真正把你放在心坎上的行为,才是最能打动人心的。 世子会对她这么好,也不是没有道理。 步杀这一番话,就连对苏曼卿颇有成见的步离都没法反驳。 他抿了抿唇,想说她的身份配不上世子,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步离知道,步杀这是在劝解他。 而他,心里也认同了步杀的说法。 这种傻姑娘,他还真讨厌不起来。 两人沉默着,蹲在树上,望着地上长跪的两道身影。 * 罚跪是什么感觉? 要凤珩来说,肯定是腿酸,还有屈辱。 要苏曼卿来说,那就是,好疼哦。 偏头偷瞄一眼小哥哥,小姑娘咬唇。 小哥哥好厉害,都不疼的。 她才跪一点点久,就跪不住了,小哥哥之前都跪那么久了,都没有喊疼。 她好没用…… 不行,说好陪小哥哥一起的,她要坚持。 小姑娘攥紧了拳头,咬着唇一言不发。 可越是想要无视,越是疼的厉害,膝盖酸疼发麻,她整个身子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 076、曾祤受罚 就在小姑娘坚持不住之际,得了消息的老夫人终于找来了。 从听下人说,卿卿来主院找小哥哥,她就知道那个叫凤珩的孩子,估计是被老爷子为难了。 果不其然,一进院子,看见的就是双双跪在那的两个孩子。 特别是苏曼卿,惨白着小脸,几乎跪不住的模样,让老夫人心疼的不行。 “卿卿,快起来。” 她拉着小姑娘起身,机灵的下人,连忙将凤珩也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跪在这?” 老夫人蹲下身,揉着小姑娘的膝盖,问她。 “疼不疼?” “不疼。” 小姑娘咧开嘴笑,连摇头。 老夫人更心疼了。 哪里是不疼,看着小脸都疼白了,额间还冒着冷汗呢。 外甥女懂事,不在她面前喊疼,她也不揭穿,只是使了下人去端椅子,倒热水。 好一番忙碌,待两人坐下,老夫人才招来了西院里的下人问话。 “怎么回事?” 老夫人在曾府里颇具威信,哪怕西院是老爷子的地盘,下人们也不敢阴奉阳违。 一个婢女三言两语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听完,老夫人没急着表态,而是把凤珩叫了过来。 “阿珩,柔儿常常跟我夸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必定不会欺负人,你跟外祖母说,你推祤哥儿了吗?” 凤珩摇头,“没有,他是自己摔倒的。” 老夫人放心了,“不是你就好,你放心,外祖母肯定不让人欺了你去。” 拍拍凤珩的手,老夫人心中无奈。 老爷子这些年是越发糊涂了,祤哥儿是什么性子,成天跟个皮猴子似的,他的一面之词能信么? 恰好,这时苏家夫妇也赶到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问情况,老爷子带着曾祤也出来了。 看见外面这么多人,罚跪的凤珩也起来了,老爷子不高兴的冷哼一声。 “干什么?我罚个小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曾云柔和苏志远连道,“不敢。” 唯有老夫人颇为生气的盯着老爷子身后的曾祤,“祤哥儿,你说阿珩推了你,是实话还是假话?” 在老爷子面前,曾祤能上天,可对于老夫人,他多少有些发憷的。 一时间,忍不住心虚起来。 “是……实话。” 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凤珩推他,可那时候,他后面就凤珩一个人,除了凤珩还会有谁? 肯定就是他! 这么一想,他又变得坚定起来,狠狠的瞪着凤珩。 “就是他推我,我屁股都摔肿了!” 曾祤的态度,从心虚到坚定,也就是一会儿的事,瞧他那副笃定的模样,老夫人也吃不准他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了。 凤珩和祤哥儿,到底谁说的才是真话? 苏家夫妇也在想这个问题,当然,他们心里还是更相信凤珩的。 毕竟是自己收养的孩子,这些天来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老爷子才不管这些,倚着廊柱轻哼道,“这还用说嘛,祤哥儿难道会冤枉一个外人不成?” 说着,又瞥了凤珩一眼,“年纪小小就不学好,该罚!” 想以前,曾家四兄妹还小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教育的,有错就罚,绝不姑息。 痛了哭了,自然就长教训了。 “事情还没弄清楚,先别急着下定论。” 不理会老爷子的偏袒,老夫人继续问凤珩。 “阿珩,你说说看,当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凤珩态度谦卑,叙述的也有条有理。 “早上曾铭表哥说要给我们画画像,我和卿卿都去了,后来卿卿拿着画像回去给柔姨苏叔看,我落后了几步,恰巧在路上遇见了曾祤表弟。 我们两个都走的急,就不小心撞到了。 当时也没什么事,曾祤表哥只是骂了我两句,后来他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绊着了石头,又自己摔了一跤。 这就是我知道的。” “你说谎!什么我自己绊倒摔了一跤,明明就是你推的我!” 凤珩一说完,曾祤就忍不住反驳道。 “我没有。” “你有!” 两人各执一词,老夫人头更疼了。 本来以为说清事情也就清楚了,这算个什么事? 老爷子冷不丁又来了句。 “既然两人说的不一致,必定是有人说谎了,祤哥儿这孩子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绝对不会说谎。”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谎的是凤珩。 老夫人没搭理他,老爷子有多喜欢曾云清,她年轻时就见识过了,现在宠曾祤也是,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他认定的事,就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除非他自己想通。 凤珩突然放弃了跟曾祤争论,看着老夫人,一本正经。 “那个时候,附近好像有下人经过,若是能把她找来,谁说谎一目了然。” 老夫人眼睛一亮,“你知道是哪房的下人么?” “是大房的丫鬟,我还拜托她给卿卿传了话。” 老夫人立即吩咐了人去找,很快,那丫鬟就被叫了来。 见着一院子的主子,丫鬟心里忐忑的不行。 主子们是真的要问她的罪么? 都怪她,见那凤公子可怜,多了几句嘴。 正想着,老夫人问她。 “阿珩和祤哥儿在一起的时候,你可看见了?” 丫鬟点点头,“奴婢适才路过,瞧见了。” “那你可看见阿珩推祤哥儿了?” 丫鬟摇头,“不曾,凤少爷和七少爷中间隔了数十步,七少爷才摔倒的。” 老夫人眉头舒展开来,看向老爷子。 接收到她的视线,老爷子感觉自己被打了脸,一张脸拉的老长。 “你可看清楚了?没说谎?” 丫鬟连忙跪下,“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老爷子更不高兴了,一把拉过身后的曾祤,“祤哥儿,你说,这丫鬟说的是不是真的?” 见外祖父冷了脸,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温和,曾祤身子一抖。 “是……也不是……” 他梗着脖子强行解释,“那个姓凤的是跟我隔了几步距离,可我就是被人推的,我身后只有他,不是他推的还会是谁!” 老爷子直接一巴掌拍他头上,虽然不重,却也是第一次打他。 曾祤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泪水夺眶而出,“外祖父,你打我。” ------题外话------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上一段好多人问我,阿珩身份那么高,凭什么给一个平民老头下跪,听他的? 为什么没人从凤珩的角度出发想想。 他现在寄人篱下,在别人家。 苏家夫妇对他好,可在曾家,连苏家夫妇的地位都不高。 要是凤珩公然违抗老爷子,惹的老爷子大怒,苏家夫妇到时要怎么办? 为了他对抗自己的亲爹,跟亲爹决裂? 还是陪着凤珩一起受罚? 从凤珩的角度来看,一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对自己有恩的一对善良夫妇,他不想他们为难,也算合理吧? 当然,他设计曾祤,除了出气自然有别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把老爷子给闹出来了。 077、把自己当成了家的一分子 “平常我是怎么教你的?说谎造谣,污蔑他人,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老爷子疾言厉色,这是外祖父第一次这样凶他。 曾祤吓住了,就连脸上的疼都忘了,瑟缩的看着他,眼中的泪要落不落。 “去祠堂跪着,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前,不许起来。” 老爷子丢下这句话,就失望的不再看他。 他纵着曾祤,无非是因为这个外孙乖巧,又讨他喜欢。 现在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会骗他了,那还得了? “外祖父……” 真的要罚跪吗? 曾祤想哭又不敢哭,紧盯着外祖父,希望能让外祖父改变心意。 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外祖父说话,他只好忍着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罚了曾祤,老爷子心情不大好,又在苏家夫妇几人面前丢了面子,连话都不想多说。 “行了,是我误会了这小子,祤哥儿我也罚了,你们滚吧。” 曾云柔和苏志远对视一眼,“父亲,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两人朝老夫人微微颔首,拉着凤珩和苏曼卿走了。 几人离去之后,老夫人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屏退了下人。 “老爷,你真的太纵着四房了。” 不是抱怨,亦不是劝解,实话实说,平铺直叙,不掺杂一点儿私人偏见。 老爷子语气不太好,“云清有本事,我纵着她怎么了?” 年轻时,老爷子的性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自我,又固执己见,不喜欢别人违背他。 那时,那位平妻,曾云清的生母还在世,曾家一片和谐。 老爷子虽然对年纪最小的幺女颇为宠溺,其他方面对几个儿女还是一视同仁的。 可是呢,老二曾云书,一无是处,文不成武不就,就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如此也罢,还做了不少混账事,累及曾家的名声。 那个时候,曾家正是名声正盛之时,老爷子梦中都是笑醒的,又哪里受得了自家出了个败坏门风的儿子? 闹了几次之后,就把人赶出去了。 老二这般也就算了,老三也不听话了。 认识从外地来的穷小子苏志远之后,硬是死活要嫁给他。 一个两个,全让他失了望,唯有老幺,事事让他满意。 于是,他所有的期望和纵容,全给了老幺,曾家也就成了这个样子。 老夫人没生气,只是实事求是继续道。 “可纵容过多,有些东西就变了。” 曾云清还好,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清高的老幺,只是越发看不上自己几个无用的兄姐。 可四房的小辈,却彻底被宠坏了性子。 瞧那祤哥儿,小时候多乖巧一个人,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变了?不就是祤哥儿做了点错事么?” 老爷子梗着脖子反驳,“他还小,就算做错了什么,也能改正,云清和刘长卿要是教不好,我亲自教他!” 果然,一如既往的固执执拗,说不通。 老夫人不跟他争,“那老爷你就好好教吧,我这个当外祖母的不掺和,免得遭人记恨。” 言尽于此,她也不多说,带着婢女离开了。 等院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老爷子忽然摔了杯子。 “一群混账,怎么教孩子的!” 他完全忘了,曾祤能养成现在这个性子,大半都是他纵出来的。 * 苏家夫妇带着凤珩和苏曼卿,走在回客房的路上。 两个小的,走在前面一些,自顾自的说着话。 “小哥哥,明明就是七表弟说谎,你都没犯错,干嘛要跪啊。” 苏曼卿很不开心,娘亲从小就教她,做错了事才要接受惩罚,小哥哥又没犯错。 凤珩没有解释,而是换了个说法。 “那你要是没做错事,柔姨很生气,要打你手板,你是受着,还是哭闹不愿意挨打?” “唔……” 这个问题,可把她难倒了。 她扭扭捏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没做错,娘亲为什么要打我啊,打手板可疼了。” 凤珩蓦地笑开了,果然,假设什么的,跟小姑娘说不通。 他又换了另一种说法。 “那我要是不跪的话,老太爷会不会生气?” “会啊,外祖父好凶的。” “那老太爷生气了,会怎么样?” “嗯……” 小姑娘认真想了想,得出了答案,“外祖父会骂娘亲……” 她学过《三字经》,里面有句话叫做,子不教,父之过。 意思先生也教了,是说,晚辈如果犯了错,都是长辈没教好,是长辈的责任。 “那你说,是老太爷骂柔姨和苏叔好,还是我罚跪好?” 凤珩顺势问道。 小姑娘为难的说不出话来,瘪着嘴一言不发。 良久,她才偷偷扯了扯凤珩的手,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去揉他的膝盖。 “不疼,不疼~” 凤珩又忍不住笑了。 真是个傻姑娘,偏偏傻得可爱。 其实,开始的时候,他也是犹豫的。 他生在凤王府,生来尊贵,从出生到现在,跪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罢了。 罚跪这种在普通家族里常用的惩罚方式,对他而言,是一种折辱。 可他到底不再是凤王府的世子,曾经再尊贵,现在也成了一个笑话。 苏家能不问缘由的救下他、收留他,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般对待,已是大恩。 当然,让他下定决心跪下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 也是刚刚他跟卿卿说的原因。 柔姨和曾府的关系,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坏。 所有人都以为,问题出在老爷子偏心,实则,问题出在老爷子对柔姨期待过高。 而她偏偏为了苏叔,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和多年营造的才名。 之前柔姨就说过,年轻时,她也是才名远扬,求娶她的少年郎,从江城南排到了江城北。 就连冯家那位冯奉先,也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比之曾云清,也不差什么。 曾家双骄,那真真是一段佳话。 可曾家三小姐,却自甘堕落,违背父命,下嫁给了一个穷小子。 双骄成了笑话,连累着曾云清的名声,一时都不太好听。 老爷子如何不气? 凤珩在京城长大,最会看的就是人心。 他看出了柔姨其实是想和父亲和好的,只是碍于老爷子心中的埋怨,一直没能缓和关系。 这种情况下,他顺从罚跪就成了必然。 若是因为他违抗老爷子,害柔姨和曾老爷子的关系越发恶化,那才让他愧疚。 只是这些,卿卿还小,他说了她也不懂。 078、被一个酒酿圆子收买的三表哥 两人身后不远处,苏家夫妇也在谈论刚刚的事。 “四妹家的那个祤哥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才几岁的孩子,就这么多的心眼,哪里像是在书香世家长大的孩子? “别气。”苏志远笑着安抚了句,“不过也这算是一件好事。” “以前父亲一直偏袒四妹,连带着对四房的小辈也宠溺纵容,现在这事一出,也算是给他一记警醒。” 有些道理。 曾云柔心里好受了些,“说起来,我还以为父亲不会罚祤哥儿的。” 她扯了扯唇,话里带了些讽意。 实在是这些年,老爷子对四房一脉的态度,宠的太过头了些。 差点让她忘了,老爷子其实是个眼睛里容不得半颗沙子的人。 “别想太多,父亲一直就这个性子,你忘了老二当年是怎么被赶出去的了?” 说起这个,苏志远对老爷子的性格,也是又爱又恨。 作为一家之主,老爷子专制独裁,做事不容人违抗,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从别的角度来看,也正是他的这种专制霸道,才有了现在曾家的声望。 你不能说他就是错的,只能说他不够近人情。 就连对儿女的态度,也是谁能给这个家带来更多的好处,他就更为宠爱谁。 说到底,还是当年的他身份太低微,连累了云柔。 “也是。” 曾云柔笑笑,释然了。 父亲能处罚曾祤,不管是从哪个方面来说,至少代表他没到糊涂昏庸的地步,知道对错。 不是光一味的维护谁。 “行了,不提这个了,今天阿珩那孩子被冤枉,又罚跪了许久,只怕正委屈着呢,回去做点好吃的给他补补。” 苏志远哈哈一笑,“他小子才不会委屈呢,我看他鬼灵精的很,你以为是卿卿啊。” 这可不是他胡说,从到西院开始,他就发现那小子镇定的很。 明明是他被罚跪,一点都不见着急。 还掐准了老夫人到场之后,才把那丫鬟目睹了事实的事捅出来。 要不然,曾祤能被罚? 依他看啊,阿珩这小子年纪虽小,这心眼可不输成人,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那就给卿卿补补。” 曾云柔顺从改了话,反正两个人都委屈了,一起补。 “成。” 苏志远没意见,他家夫人宠孩子,没这事还不是一样补? * 等四人回到院子之后,曾铭、曾烺和苏江庭,也从下人那听到了消息,顿时一个个找了过来。 苏哥哥心疼的检查自己妹妹的腿,“听说你被外祖父罚跪了?疼不疼?” 小姑娘摇头,“已经不疼了。” 苏哥哥又心疼又气,“外祖父怎么能罚你!你这小身板,哪受得了这种罚!” 外祖父才没有罚她,只是…… 小姑娘偷瞄一眼凤珩,眨着眼睛不说话。 她那一眼,苏江庭看着呢,立马明了是怎么回事。 不服气的朝凤珩冷哼道,“你招惹谁了?” 凤珩垂着头,语气颇为愧疚,“曾祤。” “是那个混蛋小子。” 苏江庭磨牙,摩拳擦掌,一脸不善,“迟早我得揍他一顿。” 这混小子在曾府里飞扬跋扈也就算了,还敢欺负到他妹妹头上,是不是忘了之前被他教训的事了? 他得帮曾祤好好回忆回忆过往,免得这小子健忘。 一同跟来的曾铭和曾烺,听完了过程,插了句嘴。 “结果呢?你们俩受了罚,曾祤呢?” 要是你们两个,连个曾祤都比不过,也太丢人了吧? 苏曼卿小奶音激动的飞起,“七表弟也受罚了,外祖父亲自罚的,在祠堂罚跪。” 看吧,我们好厉害的。 曾烺瞥了她一眼,满脸嫌弃。 这个表妹怕不是傻的,你自己都被罚跪了,曾祤也是罚跪,为嘛一脸赚了的表情? 你们还是两个,人家就一个。 等等,曾祤罚跪? 曾铭摸了摸鼻子,“阿珩,你本事不小,七弟在祖父面前受宠的很,这好像还是他第三次受罚。” 第一次是,曾祤三岁的时候,打碎了老爷子最心疼的花瓶。 被打了屁股。 第二次是,曾祤四岁半的时候,调皮撕了老爷子精心收藏的一本古籍。 那也是曾祤被罚的最重的一次,老爷子罚他在祠堂跪了一个时辰,直接跪晕了过去。 现在这第三次,竟然不是他自己造的,还真是稀奇。 凤珩不语,这种事他没觉得哪好骄傲的。 曾祤的事,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好在,结果也算勉强尽人意。 以另一种方式,达成了目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快来尝尝我做的点心。” 几人正说着话,曾云柔提着食盒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舒嬷嬷,舒嬷嬷手里也提着两个同样的食盒。 “娘亲~” “娘。” “三姑姑。” 几个小的站起身,苏曼卿探头去看食盒。 “娘亲,你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是酒酿圆子。” 曾云柔笑着将吃食端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 “我自己做的,里面放了各种馅儿,红枣、桂圆、杏仁、花生、芝麻,每样都有一些,你们尝尝看喜欢不喜欢。” 热乎乎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胖乎乎的雪白一团,就浮在碗中,上面撒了一层白芝麻,香的不行。 还没入口,小姑娘就已经一个劲的喊着。 “好吃!喜欢!” “喜欢就多吃点。” 曾云柔摸摸她的头,心知自己在这,一群小的也不自在,嘱咐了两句,就带着舒嬷嬷离开了。 待她们走远,曾烺就忍不住了。 往桌子上一坐,拿起汤勺就大口吃起来。 那速度,看的一旁的苏曼卿,一脸错愕。 原来,三表哥这么喜欢吃酒酿圆子嘛? 她看着自己碗里漂浮的一层酒酿圆子,咽了咽口水,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定般用汤勺舀了几个放到曾烺的碗里。 安慰的语气,像哄小孩子。 “喜欢吃就多吃点。” 曾烺抬起头,脸上晕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是被羞的。 小姑娘还在看着他,一双杏眸水润透亮,懵懂清澈的不得了,不知怎么的,曾烺觉得脸更热了。 别开头,他紧了紧手,破罐子破摔似的。 “别说我占你便宜,吃了你的酒酿圆子,下次曾祤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谁还不是小霸王了,曾祤再熊,能熊过他? 079、最扎心的妹妹 “好呀。” 苏曼卿杏眸弯弯。 曾烺红着脸继续吃,一旁的曾铭和苏江庭交换了个眼神,眸中笑意深了些。 * 客房里,苏家和大房的小辈们,吃着东西聊天玩耍着。 另一边,四房里,曾云柔和刘长卿也接到了消息。 “什么,祤哥儿被父亲罚跪了?现在在祠堂?” 曾云清放下手中的诗集,起身看向香云。 “怎么回事?” “是七少爷跟苏家来的那位凤少爷发生了冲突,七少爷告到了老太爷面前,就被老太爷罚了。” 人都有自己的私心,香云是四房的人,听到这消息,自然而然的就以为,是那位苏家来的凤少爷欺负了七少爷,害七少爷受罚。 言语间,难免带上了些不满和怨怼。 曾云清却想起了之前曾祤跑来找她的事,秀眉紧蹙。 祤哥儿莫非从她这离开,就去找老爷子告状去了? “去,跟我去祠堂看看去。” 心里猜到了缘由,又心疼儿子遭罪,曾云清还是决定去看看。 带着香云急忙赶去祠堂,曾祤已经在祠堂跪了近一个时辰了。 他从小就娇气的很,哪里受的了这种委屈,一边跪,一边惨兮兮的哭,加上祠堂里没有炉火,冷的厉害。 鼻头和双手冻得通红,再配上他那哭肿的双眼,可怜到了极点。 曾云清的本意,是也想让曾祤长个记性的。 老爷子虽然宠他,可更重规矩,他若老是这般胡闹,少不得会让老爷子失望。 曾云清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在老爷子面前长宠不衰,说得上话,这样在曾府里,才有话语权。 可这会见了他惨兮兮的小模样,曾云清狠不下心了。 从香云手里拿过厚实暖和的披风,裹在他身上,曾云清把儿子拉了起来。 “娘帮你去跟外祖父求情,别哭了。” 曾祤打了个哭嗝,“才不要求情,我没错,就是那个臭乞丐推的我!” 他感觉清楚着呢,明明就是有人推了他,为什么大家都相信那个臭乞丐,不相信他! 曾云清眉头紧拧,为他擦去满脸的泪,心中也多了几分怀疑。 祤哥儿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平日里喜欢胡闹,时不时还会恶作剧欺负人,可在她面前,还是极少撒谎的。 更别说,他现在这般委屈的模样了。 难道,真的是那个姓凤的小子,欺负了祤哥儿? 一方面,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另一方面,她又相信老爷子不会帮助外人,欺负祤哥儿。 心中百般疑惑,她暂且压下,将曾祤裹的紧紧的,拉着他回了院子。 …… 四房的院子里,退了烧的曾潇,还在睡着。 曾祤一回来,也病倒了。 西院里的下人都知道这位七少爷受宠,罚跪时,还特意准备了厚实的软垫子,没让他的膝盖受多少罪。 可祠堂湿冷,一个小孩子跪了大半个时辰,就算膝盖不疼,身子骨又哪里受得住? 回来后虽没有发热,却时不时的咳嗽起来,脸也红的不太正常。 急的曾云清又把刘大夫找了来,开了几副药,喂了下去才算完。 * 曾祤和曾潇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 这数十天,没了曾祤这个熊孩子在府里折腾,曾府里可谓是平静的不得了。 曾云清和刘长卿担心两个孩子,也没怎么出院子。 府里瞧不见讨厌的人,就连寒冷的天,都觉得暖和了几分。 几天下来,苏曼卿彻底跟曾烺、曾铭混熟了。 之前对苏曼卿嫌弃的不得了的曾烺,现在也时不时的会关心她两句,虽然每次都板着副脸,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用苏江庭的话来说,这叫做,傲娇狂。 明明就觉得他家妹妹乖巧可爱,想亲近。 偏偏装的不在意,好似嫌弃的不得了似的,不是傲娇狂是什么? …… “小哥哥,你在看什么书啊?” 又是雪天,曾铭和曾烺,照例来苏家这边打秋风。 明面上叫做,和弟弟妹妹交流感情。 暗地里,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几个人围着火炉而坐,桌上摆了几样热腾腾的刚出锅的点心。 几人都在吃着,唯有凤珩,一边吃,手里还拿着本书看着。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苏曼卿实在好奇的紧,忍不住凑过去偷看了几眼。 她这一出声,其他几人也忍不住了。 “就是,阿珩你在看什么呢,我瞧你最近天天都在看。” 这些天,众人渐渐熟稔。 曾铭和曾烺,也和凤珩熟悉了许多。 知道了他之前在私塾里的一些事后,两人都惊讶的不行。 对他,心中完全消掉了那个苏家养子,外来户的标签,把他当成了自家兄弟。 凤珩晃了晃手中的书,笑意浅浅。 “就是一些杂记。” 苏江庭从他手里把书抢了过去,快速翻看了几页之后,一脸惊叹。 “不是吧,阿珩你这是要经商么?” 不外乎他这样问。 这本书上写的,都是一些经商之道。 凤珩没否认,“也许。” “你这是要继承我爹的衣钵啊。” 苏江庭语气复杂,阿珩这小子,之前就对发髻首饰很有研究,娘对他赞不绝口不说,还将一间店铺交由了他管理。 现在这小子,是要在从商之道上,不走回头路了? 那这样的话,他以后干啥? 一旁的曾铭幸灾乐祸的不行,“江庭,有人要抢你家产了。” 这些天来,随着熟悉,有些事他们也都知道了。 比如,凤珩不止是被苏家收养,还和苏曼卿,他们的五表妹定了娃娃亲。 曾铭这话,也是带着打趣的意味。 苏江庭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满脸不可能的表情。 “我苏家还要靠我发扬光大的,阿珩这小子还能比我有天赋?” 曾铭瞧瞧他,又瞧瞧凤珩。 一本正经点评,“其实吧,阿珩看起来比你靠谱。” 曾烺插嘴补刀,“我也觉得。” 苏江庭不乐意了,不想搭理两个混蛋,凑过脸去问自家妹妹。 “卿卿啊,你说,是哥哥厉害还是你小哥哥厉害?” 苏曼卿眨了眨眼,绞着手一脸的为难。 许久,才小声说了句。 “爹娘说,哥哥很笨的呐……” ------题外话------ 最近打赏的姑娘不少,记录好多都刷没了,后台也看不到,不知道怎么写感谢题外了…… 多谢月宸潇打赏的钻石、鲜花、告白气球…… 若初打赏的钻石、鲜花、狗子、骑士…… 祝贺咱们潇潇和初初升会元了,比心~ 书城,若初打赏的100书币、千城九歌打赏的600书币、君离小仙女打赏的588书币~ 多谢诸位厚爱,更新目前每天一章,少是因为在等编辑通知,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上架,会不会有pk,所以,现在不能多更。 请大家耐心等等哈~ 080、二房来了,齐聚一堂 “……” 得,当他没问。 反正现在,他从妹妹嘴里,是听不到一句夸他的好话了。 将书丢还给凤珩,苏江庭撇嘴。 “好好看,多学着点,以后卿卿还得靠你养呢。” 他才不在意曾铭的打趣呢,要是凤珩得到爹的信任,接受苏家,他还巴不得呢。 这样,卿卿就能继续留在苏家了。 “嗯。” 凤珩点头,神色温柔的摸了摸身侧小姑娘的头。 小姑娘享受着他的亲昵,直咧嘴笑。 她知道哥哥话里的意思,娘说了,定了亲就是,长大以后要嫁给小哥哥。 像爹娘这样,她是要小哥哥赚钱养着的。 * 在曾家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新年。 大年三十。 一大早,曾云书和二夫人,就带着曾瑶和曽焕来了曾府。 曾云书当年虽然被老爷子赶了出去,到底还是姓曾,平常老爷子不想搭理他,过年还是会一起过的。 四口人一到,就腆着笑脸去主院给两位长辈见礼去了。 等二房四口人赶到主院的时候,主院里,大房、四房、和苏家的人,都已经到了。 二夫人连忙拉着曾瑶和曽焕给几人行礼。 “瑶瑶、焕哥儿,快叫祖父祖母。” 曽焕年纪小,胆子也小,脆生生喊了声。 “祖父……祖母……” 曾瑶却是个嘴甜的。 二夫人才发话,她就甜甜地唤道。 “祖父祖母好。” “都是乖孩子,快坐!” 老夫人笑呵呵应下,她不太喜欢老二家的媳妇,太市井也太势利。 二夫人常去苏家打秋风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不过二夫人再不好,也跟孩子无关,这两个孙子孙女,她还是喜爱的。 唯有老爷子板着个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这些年来,对二房的人,老爷子一直都是这个态度。 看不上,也不想搭理。 二夫人早就习惯了老爷子的态度,依旧笑呵呵的。 继续让儿女叫人。 “瑶瑶、焕哥儿,快叫大伯、大伯母,还有你们三姑姑、三姑夫,小姑姑、小姑夫。” 曾瑶和曽焕又叫了人,才入了座。 曾家齐聚一堂,老夫人心中高兴,话也不由得多了些。 “听说卿卿和阿珩也去私塾上学了是吧?学的怎么样?” 苏家夫妇没有帮女儿回答,小姑娘坐的很端正,有板有眼的回道。 “先生教了《三字经》。” “《三字经》啊。”老夫人继续问。 “那卿卿会背了么?意思呢?懂么?” “会啊。” 过年了,小姑娘也开心着呢。 操着一口小奶音,就摇头晃脑的背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她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袄裙,头发上还绑了两个白绒毛球发饰。 随着她的背诵,两个白绒毛球跟着她的脑袋晃来晃去。 等背完了,她又说先生教的意思。 “先生说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的意思是,人出生之初,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天性也都相差不多,只是后天所处的环境不同和不同教导,彼此的习性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 ……” 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之时,偏偏她装的老成,一口一个先生说,先生说。 解释的还一本正经,实在是让人心头发笑。 本来好好的见礼,硬是成了她的专场。 老夫人和老爷子也听的认真,等她全部说完才发现,小姑娘不仅背的全对,还把意思都记了下来。 老夫人啧啧称奇,满意的不行。 “咱们卿卿真厉害。” 一个六岁的孩子,过了年也就七岁,能做到这般程度,已然不易。 就连一旁的老爷子,面色都不由温和了许多。 他喜欢聪明懂事的孩子。 见老夫人一个劲的夸苏曼卿,老爷子的视线也落在苏曼卿身上,曾云清身侧的曾祤瘪了瘪嘴。 小声嘀咕道。 “什么嘛,《三字经》我也会背啊!有什么了不起的。” 曾云清低头瞥了他一眼,他立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好吧,他只是会背,还不知道意思。 那又怎么样,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曾祤心里不服气,低着头闷闷不乐。 瞧见儿子的表现,再看看一旁,乖巧讨喜,逗得老夫人连连发笑的苏曼卿,曾云清微微抿唇。 她是不是太放纵祤哥儿了? 祤哥儿比苏家那个小丫头,也就小几个月,差距竟然这般大了。 看来以后在祤哥儿的学业方面,她也得抓紧一些才是。 另一边,听完了外甥女背书,老夫人侧过头问二夫人。 “老二媳妇,卿卿都去私塾上学了,焕哥儿和瑶姐儿,你打算怎么安排?” 几个孩子中,排名五六七的苏曼卿、曽焕、曾祤,都是六岁。 相差只有几个月而已。 倒是排第四的曾瑶,今年已经九岁了,二夫人还没有送她去上私塾。 一听这话,二夫人顿时敛了笑意,眼里含泪,喊起了穷。 “母亲,你是不知道啊,我也想送瑶姐儿和焕哥儿上私塾,可……” 她看了曾云书一眼,幽怨十足,“可家里没钱,送去私塾上学,一个孩子一年就要五十两银子,两个孩子就是一百两银子,母亲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实在是……” 老夫人脸上笑意浅了些,她最不喜欢老二媳妇的原因,就是这个。 一个妇人,掌管后院,那是为男人管家分忧的。 她倒好,成天出来喊穷,一点也不顾及颜面。 瞧那眼泪掉的,说来就来。 081、卿卿被教坏了 书香世家出来的媳妇,都是有自己的颜面和自尊的,别说二房一脉还不算穷,就算真穷的揭不开锅,面上也得立起来。 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老二媳妇好。 二夫人一边诉苦,一边抹着泪看老夫人和曾云柔。 整个曾家,管家的到底还是老夫人,要钱的事,还得找她。 曾云柔呢,则是嫁了个有钱的丈夫,家财万贯,有的是钱。 她想要钱,就看这两人的了。 二夫人的目光直白的很,就差直接说。 我没钱送儿女上私塾,你们帮衬帮衬我吧。 一旁的曾云书,脸都黑了。 他是清楚自己夫人的脾性的,平常去苏家打秋风,他都不同意,更别提这种场合说这种话了。 她如此这般,母亲和父亲会怎么看他? 兄长和妹妹们,又会如何看他? 曾云书一张脸,臊的直发热。 想呵斥二夫人几句,又难以启齿,脖子都憋红了。 攥着手瞪着她的后背,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谁会听不懂二夫人话里的意思? 一个个眼神都有些变化,只是没人搭腔。 坐在苏家夫妇身侧的凤珩神色一动,动了动小指,挠了挠苏曼卿的手心。 小姑娘抬头看他。 怎么了? 凤珩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 “我教你说一句话……” 小姑娘眨着眼,小嘴微张。 这样说,可以吗? 凤珩只是笑看着她,也不说话。 “嗯!” 她点点头,十分郑重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见没人应承,二夫人抽抽噎噎,哭的更凄惨了。 “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连送瑶瑶和焕哥儿上私塾都送不起……” 老夫人彻底没了笑意,余氏眉头都蹙的老高。 正要说话,一阵清脆软糯的小奶音响起。 “二舅母,你快别哭了。” 二夫人眼泪一顿,心中暗喜。 还是苏家的小丫头心软,这小丫头一向得宠,她要发了话,苏志远还不得巴巴的掏银子? 苏曼卿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按着凤珩教她的,一板一眼的说道。 “上次四表姐弄坏了我那条,价值五十两银子的手链,二舅母缺钱,那就等明年再还给我吧。” 二夫人怔住,啥? 上次弄坏的手链,还要我还? “五姑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条破手链哪里值那么多银子?” 小姑娘瘪着嘴,有些委屈。 “就是五十两银子啊……” 二夫人不乐意了,“不就五十两银子么,你们姐妹之间,一点小钱也如此计较!” 凤珩适时接过话茬,“那二夫人的意思是,你不还了?” “我当然……” 话说到一半,二夫人愣住了。 平常在家说顺口了,她差点忘了这是曾家,老夫人和老爷子还在这看着呢。 她往上首一望,瞧见的就是两张同样冷淡的脸庞。 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涨红着脸,呐呐无言。 一直看不过眼的余氏,终于逮着机会插嘴了。 “二弟妹这话说的真实在,刚刚还哭着喊着,说送孩子上私塾一年要花费五十两银子,是一笔负担不起的巨款,这里又嫌欠咱们五姑娘那五十两银子,只是一点小钱。 同样是五十两,那到底是值钱?还是不值钱?” 二夫人哑了声,说不出话来。 心里却是憋屈的紧。 不就是五十两银子么? 对你们来说,五十两算什么?帮衬一下自家兄妹怎么了? 还计较的这般清楚,不想给就不想给呗! 还有苏家那个小丫头,本以为是个贴心的,没想到这么没眼色,苏家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看一堂聚会,变成了闹剧。 老夫人摆摆手,“好了,都是自家人,少说两句。” 她捏着手腕处的佛珠,不怒自威看着二夫人。 “老二媳妇,既然瑶丫头弄坏了卿卿的手链,你如今又缺银子,这五十两我就帮你还上。” “母亲,这怎么使得,儿媳实在是……” 二夫人一脸羞愧,却挡不住眼中的喜意。 欠的银子帮她还了,那瑶瑶和焕哥儿的学费…… 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面色淡淡道。 “欠的银子我帮你还了,其余的你自己想办法,你和老二有手有脚,正值壮年,怎么生活是你们的事,以后,曾府一律不管。” “这怎么行?母亲,我是曾家的儿媳,你不能……” “你若不愿,这五十两你也自己还吧。” 老夫人一句话,成功让二夫人闭上了嘴。 余氏一脸讽刺,一跟钱有关,这位二夫人咬的死紧,打死都不会松口半分。 可一拿钱堵她,让她还钱了,立马跑的比兔子还快。 堂堂书香世家的曾家,怎么会找这么个儿媳妇? 余氏自己虽不是书香世家出身,却也是大家闺秀,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当年嫁给曾云帆,那也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进了曾家之后,她恪守妇道,孝敬长辈,端是一副温婉端庄的好性子。 却在见到这位弟媳之后,硬生生被逼成了悍妇。 这其中的心酸,不足为外人道。 这会见二夫人吃瘪,余氏浑身舒畅的不得了。 果然,恶人还得恶人磨,她做不了恶人,自有人收拾她。 二夫人这一场闹得,让在场的人都有些羞与为伍,曾云书更是连头都抬不起来。 聚会也聚不下去了,老爷子发话让众人散了。 一众人出了主院,大房一家四口,跟苏家五口人走在一起。 曾铭悄悄朝凤珩比了个大拇指。 他可是看见了两人说悄悄话的,只是不清楚在说什么,可从后来的事看,想想也就知道了。 凤珩笑而不语。 小姑娘则是凑到几个哥哥面前求表扬,“刚刚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厉害,咱们卿卿像个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曾铭笑眯眯的夸赞。 就连曾烺也难得的扯了扯唇,摸了一把她的头,“还算不蠢,下次谁再弄坏你东西,就去找她要钱,别傻乎乎的。” 从今天的事不难看出,什么弄坏手链、弄坏发饰之类的事,估计没少发生。 要不是凤珩教她,她还不一定会说呢! 082、二夫人的好算计 “哦。” 小姑娘点头表示记下了,略一顿,忽然想到什么,歪着头懵懵的问道。 “那三表哥呢?” “要是三表哥弄坏了我的东西,也要给钱吗?” 曾烺嘴角一抽,忍不住把她的头往下压,骂了句。 “蠢!” 他怎么可能弄坏她的东西! 弄坏了也不赔! 他可是曾家小霸王! 小姑娘瘪着嘴,眼神委屈,弄坏了东西要叫人赔,这不是三表哥自己说的么? 曾烺继续压她的头,他是别人么?他是么? 最后,还是曾铭拉开了某人的魔爪,“卿卿别理你三表哥,他弄坏了你的东西也得赔,不赔大表哥帮你揍他!” “嗯,我听大表哥的!” 小姑娘脆生生点头,睁着一双无辜水润的杏眸,瞧着曾烺,换来曾烺的一个白眼。 几个小辈在前方说说笑笑,余氏和曾云柔,曾云帆和苏志远,也并肩而行,聊着琐事。 二房四人落在了最后面,瞧着前方一行人,完全无视她们的模样,二夫人冷哼了一声。 朝身边的曾云书抱怨道。 “瞧见没,这就是你的亲哥哥,亲妹妹,你看他们眼里有你这个人没?” 曾云书本就难堪的很,见她还不依不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顿时来了火气。 “你还有脸说,当着爹娘的面,你竟然哭穷,说什么连瑶姐儿和焕哥儿的学费都交不起了,你不要脸面能不能顾及顾及我? 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呵,现在倒说起我来了!” 二夫人也是火爆性子,“你要脸,你要脸你赚不到钱?你要脸你怎么不像你大哥一样,像你三妹夫一样。 自己没本事,还想要脸,要脸钱哪来?你倒是去赚啊!” “我怎么没赚!我平常帮人抄书,帮人写诗,不是赚了不少么?” 二房四口人,也不能真的坐在家里等吃。 曾云书虽然文采不行,好歹也出自曾家,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写的一手好字。 凭借这一点,他被赶出曾府之后,就以抄书为营生,偶尔逢年过节,还会帮人写诗,写对联,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赚了不少?你倒真说的出口。” 二夫人脸上一片明晃晃的嫌弃。 “一个月,就十几两银子,你当是要饭啊!” “你!”曾云书脖子都涨红了。 十几两银子,如果不乱用,完全可以够普通人家吃上几个月了。 若非他的字写的好,又是曾家的人,能沾曾家的光,一个月十几两根本就是妄想,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我什么我,你瞧瞧苏家,一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链,都值五十两银子,你以为十几两很多?” 人都有攀比心,更何况二夫人这种掉进钱眼里的人? 眼看着大房三房,今天买这个,明天穿那个,二夫人眼都瞧红了。 偏偏自家男人不争气,一个月就挣那么点银子。 “我不与你说!”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市井泼妇。 曾云书干脆闭了嘴,看都不再看她。 “不说就不说。”二夫人冷笑一声,也不再搭理他。 想了想,她拉住了身边的一双儿女。 “瑶瑶,焕哥儿,咱们去前面。” 男人靠不住,想要弄到钱,还得靠她自己。 被拉住手,曽焕抬头,瓮声瓮气问道。 “娘,我们是去找三姑姑吗?” “不去找她。” 二夫人撇嘴,一群小气鬼,找她她也不会给。 曽焕懵懵的,“那我们去哪?” “找你小姑姑。” 二夫人咧嘴笑道,她想过了。 苏家和大房,那是一条心,一个要不到就都要不到,可四房不一样啊。 老爷子最疼老四了,四房好东西多着呢,她这个当嫂子的借一点,总没关系吧? 自己去开口要……借,面上不太好开口,带上两个孩子,再诉诉苦,那就不一样了。 什么都盘算好了,二夫人拉着一双儿女,就去追曾云清一家去了。 半途中,越过苏家和大房一行人的时候,二夫人还给了几人一个冷眼。 哼,一群小气的。 不给我,我还不要了呢。 曾瑶也偷偷朝苏曼卿做了个鬼脸。 之前在主院的时候,苏曼卿说出了她之前弄坏手链的事,她还记着呢。 等三人走远,余氏冷冷一笑。 “这又是打上谁的主意了?” 曾云柔朝她们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估计是四妹吧。” 余氏笑的更冷了,“主意倒是打的不错,就是不知道等会丢人的是谁。” 曾云柔但笑不语。 曾云清心高气傲,连大房一脉都不太看得上,更别提二房了。 二夫人要是以为,曾云清和她一样好说话,注定要失望了。 正如曾云柔和余氏所言,当二夫人追上曾云清一家的时候,曾云清就不悦的皱起了眉。 “二嫂有何事?” 二夫人呵呵一笑,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家瑶姐儿说想跟八姑娘玩,我想着都是自家姐妹,是该多多往来,就带她来了。” 说着,她推了一下曾瑶。 这种事,两母女配合的多了,曾瑶立即露出了笑脸,甜甜道,“小姑姑,我可以找八妹妹玩么?” 曾云清没说话。 她不喜二房,二夫人粗鄙不堪,这样的母亲能教出来什么好儿女? 况且,曾瑶的事,刚刚在主院里,苏家那个小丫头也说了,一听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 她家潇潇可受不起这种折腾。 “潇潇最近一直在养病,怕是不能跟四姑娘玩了。” “啊,病了啊?” 曾瑶还没说话,二夫人就接过了话茬,“这天冷的哟,八姑娘身子骨金贵,可得好好养着。” 奉承完了,她自来熟的接了句。 “既然八姑娘病了,瑶瑶就更得去看看了,自家姐妹嘛,得互相关心。” 她看着曾云清身侧的曾潇,露出了自认为最温和的笑容。 “是吧,八姑娘?” 二夫人年纪不过二十又七,正值年轻,容貌虽算不上貌美,却也还端正。 偏偏她长了一双狭长的吊三角眼,唇薄额宽,笑起来实在算不上好看。 曾潇害怕的缩了缩脖子,一个劲的往自家娘亲背后躲。 ------题外话------ 要新年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所以,我可以讨要推荐票么,嘿嘿~ 083、恶人自有恶人磨 互相关心?谁想跟你互相关心! 二房想干什么?听不出她话里的拒绝么? 曾云清一把揽住女儿,彻底不耐烦了。 “不必,大夫说潇潇得静养。” 二夫人依旧笑呵呵的,“没事,瑶瑶很乖巧的,绝对不会吵到八姑娘的。” “说了不必!” 曾云清连声音都冷了不少,“我很忙,潇潇要养病,四房不待客!” 这下话说的是够清楚了,二夫人脸色也变了。 她拧着眉,一双吊三角眼全挤在了一起。 “四妹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关心一下八姑娘,你怎么说话呢?” “都说读书人重礼,什么狗屁读书人!” “宵小之辈,何须敬重!” 曾云清也硬气,四个字掷地有声,完全不留情面。 二夫人嘴巴都气歪了,刚想挤兑回去,曾云清身后的曾祤冒了出来。 双手叉腰,颐气指使道。 “喂,你都被外祖父赶出去了,不是我家的人了,我家不欢迎你,快滚!” 热脸贴了曾云清的冷屁股,二夫人已经够生气的了,连这么个小毛孩子都敢这样对她。 二夫人怒到极致,也没了顾忌,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开始口不择言的往外冒。 “小兔崽子,你还真把这当你家了!” “一个招婿的,现在赖在曾府也就算了,你还以为自己能继承曾家不成?曾家那是大房的,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 到时候,连你都得滚蛋!” 四房招婿入赘的事,她一直瞧不上,一个姑娘家,死活赖在娘家不走像什么话? 要是家里没儿子也就算了,曾家两个呢,她招哪门子的婿? 还不是惦记着曾家的家产! 我呸,还读书人,贴金倒贴的好。 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话全说了出来,二夫人浑身舒坦。 瞥了一眼两人难看的脸色,她一把拉住曾瑶和曾焕,扭着腰就趾高气昂的往回走。 “咱们走,不跟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说话!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还!” 三人的身影远去,曾云清一双手攥的死紧,俏脸也紧绷着没有一丝血色,就这么望着她们。 “娘亲……” 曾潇害怕的小声唤了一声,终于拉回了她的理智。 曾云清松开手,蹲下身子抱起她。 “潇潇是不是累了?” “嗯,娘亲,我好困。” 之前养病,她都要睡到巳时,今天是大年三十,起的早了些,这会她已经有了困意。 “好,我们回去。” 曾云清摸了摸她的额头,回头让曾祤跟上,带着一双儿女缓步离去。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跟身边的刘长卿说过一句话。 这种情况,从那天争吵开始,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刘长卿默了默,也没说什么,自己提步跟了上去。 * 二夫人和曾云清不欢而散之后,就带着儿女回到了厢房歇息。 厢房里烧了炉火,很是暖和。 曾瑶挨着桌子坐着烤火,问娘亲。 “娘,小姑姑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都不让她找曾潇玩。 二夫人半靠在椅背上,神态悠闲,“不喜欢就不喜欢,反正四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话说开了,她反而没了顾忌。 反正四房又不给她钱。 “那……娘你有钱送我去上私塾么?” 曾瑶犹豫着问道。 九岁的年纪,也懂不少事了。 比如她就知道,苏曼卿就上私塾了,她家隔壁的几个玩伴,都上私塾了。 每每在一起玩耍时,她们说起私塾的模样,总是很骄傲。 这让曾瑶有些羡慕,也不太甘心。 她们都能上私塾,她为什么不能上,她也要上! 二夫人刚从桌子抓了把瓜子磕着,闻言回过头来。 “上私塾?上什么私塾!” 她不以为意,“你瞧瞧你爹,从小曾家就送他上私塾读书,读出什么结果来没有? 简直就是浪费钱!” 曾瑶不想放弃,爹只是个别的例子。 “三姑姑和小姑姑就很有本事啊……” “呵。”二夫人冷笑,吐了嘴里的瓜子壳,坐正身子,开始纠正她的观念。 “瑶瑶,娘告诉你,你三姑姑是有本事,不过她的本事不是她书读的多,有学问,而是她找男人的眼光好! 瞧当年,人人都说苏志远是个穷小子,一穷二白一无是处,结果呢,人家几年时间就赚足了银子,硬生生翻身成了江城的一大商户。 比起有钱来,两个曾家都不如苏家。 你瞧瞧你那五妹妹,一条手链就值五十两银子,再看曾家这些小的,谁有这么奢侈?” “至于你小姑姑,呵,你可别学她。” 二夫人一脸不耻,“外面是夸得好,什么才女,曾家后继有人。 在我看来,她还不如你三姑姑呢,至少你三姑姑有苏家这么个金窝,这一辈子肯定是享福的。 她呢,招婿招的是个没本事的,穷的叮当响,全靠她过活。 现在是看不出什么,等以后曾家被大房接手了,她被赶出去,只怕连地儿都没处去!” 二夫人停止了长篇大论,总结结论。 “所以啊,瑶瑶,读书没什么用的,你啊,就等长大好好找个男人,只要嫁得好,这一辈子也就享福了!” “哦。” 曾瑶听的似懂非懂,想起之前娘亲在主院里说的话,忍不住问了句。 “那娘你之前为什么跟祖母说,要送我上私塾?” 说到这事,二夫人不满唾了一口。 “还不是你祖母提到了这一茬!” “她要是愿意出银子,送你去上私塾也不是不行,反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嘛,说不定你也能混个才女的名头呢? 但要我们自己出银子的话,还是算了吧。 读书又没什么用,还不如买点好吃的、好穿的。” 二夫人从骨子里是看不起读书人的,嫁给曾云书后,她觉得读书人赚不到大钱,还不如商户,也就留下了这种认知。 当然,也不是全看不上。 比如那些开私塾的先生,她就很羡慕。 教一个学生,一年的费用是五十两银子,一个私塾有多少学生? 少说也四五十个,那是多少两银子? 恨只恨,她家那个没用的,学问还不够,当不了先生! 084、过年,收买了一大堆哥哥 傍晚时分,主院召集了几房一起吃团圆饭。 大人们齐聚一桌,小辈们则是另外开了一桌。 宴席上,冷脸一天的老爷子,难得多了几分喜色,上了两壶热酒,笑呵呵的跟曾云帆喝着。 也只限于曾云帆,其他几个,不管是苏志远、刘长卿,还是曾云书,他都看不上。 “云帆啊,过年了,这一年呢,咱们曾家还算过的安稳,这要归功于你,来,陪爹喝上两杯。” 老爷子发话,曾云帆自然举杯陪君子。 一来二去,一转眼就是好几杯酒下肚。 老爷子脸上被酒意晕出几分绯色,双眼迷离又欣慰。 “云帆啊,你是长子,以后曾家还要你继承,你好好努力,争取把咱们曾家发扬光大。” “爹放心,儿子会努力的。” 曾云帆应着,郑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爷子点了点头,眼中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几个儿女中,二儿子让他无比失望,三女儿呢,有恨有怨,也有失望。 小女儿虽然乖巧,才学出众,是他的骄傲,却是个女子。 唯有大儿子,人稳重,才学也不差,虽然性子方面弱了些,却已经很不错了。 从小到大,老爷子对他都很满意。 在这新年之际,他盼着,大儿子能让曾家再上一层楼。 嘱咐完大儿子,老爷子又看向另一侧的曾云清,交代起来。 “云清也是,才子会的事,你可得重视,争取新年过后,给咱们曾家挣个美名回来!” “爹放心,女儿明白。” 曾云清颔首作答,眸光坚定。 才名一向是她看重的,这一次才子会,她必定要拔得头筹。 “爹知道你肯定没问题,别有太大压力。” 老爷子笑呵呵的,他女儿才学过人,定不会让他失望的。 主桌上,说的一直都是正事,老夫人和其他人也不曾插过嘴,安静的当自己的聆听者。 一旁小辈们坐的桌子上,却十分的热闹。 曾铭、曾烺,紧挨着苏江庭、苏曼卿和凤珩而坐,凤珩左侧是苏曼卿,右侧则是曾瑶。 曾瑶身侧,依次是曾焕、曾祤、曾潇。 本来位置不是这样的,坐在凤珩右侧的是曾焕。 不过在落座的时候,曾瑶强行把弟弟抱到了一旁,占了他的位置。 在场的都是小辈,也没有章法规定位置该怎么坐,所以众人都没在意,唯有凤珩微微皱了皱眉。 “喂,你真的不来我家么?” 曾瑶一坐下,就凑到凤珩耳边悄悄说话,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期待。 上次去苏家的时候,她就看上了凤珩,这个少年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她忍不住想要接近。 凤珩没理她,起身拉开椅子,走到了苏江庭背后。 “换个位置。” 苏江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曾瑶,明白了什么。 二话不说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凤珩。 他没去坐曾瑶身边的位置,而是依葫芦画瓢,推了推曾烺。 “换个位置。” 无辜躺枪的曾烺,“……” 他起身,心情不爽的在曾瑶身边坐下,臭着张脸,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两银子。 曾瑶这会也委屈的很,她只是跟凤珩说了句话而已,他不理她就算了,竟然还跟人换了位置! 心中委屈,也没了过年的欣喜,拿着筷子戳着碗里的肉,没有半分想吃的欲望。 她不高兴,曾烺更不高兴。 耳边,筷子敲击在碗壁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曾烺偏头盯着她,语气阴森森的。 “不想吃就滚!” 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再加上曾烺那张黑漆漆的臭脸,曾瑶脸都白了。 紧抿着唇,瑟缩着离他远了些,连筷子也不敢拿了,就那么怔怔的缩着垂着头。 耳边清净了,曾烺心情也好了些,轻哼一声就不再看她。 这些人就是欠收拾,要他说,祖父就不该让二房回来过年。 大的讨厌,小的也讨厌! 这边,曾瑶被曾烺收拾的安安分分。 那边,苏江庭和凤珩,正在为他们的小姑娘服务。 一个忙着挑鱼刺,一个忙着给她吹冷热汤。 苏曼卿坐在凤珩身侧,晃着自己的小短腿,看着自己左侧的两个哥哥忙碌,笑的两眼弯弯,幸福的不得了。 “卿卿,吃鱼。” 苏江庭将一碗鱼肉推过来,还递给她一双筷子,可谓是服务周到的不行。 “谢谢哥哥。” 小姑娘笑眯眯的道谢,在家里,每次吃鱼都是哥哥帮她挑刺,哥哥对她最好了。 接过装满鱼肉的碗和筷子,刚想吃,她动作一顿。 歪头瞧了一眼,右侧臭着脸的曾烺,小姑娘陷入了思考。 三表哥好像很不高兴哪? 是因为小哥哥跟他换了位置么? 想了想,她偷偷伸手,将曾烺面前的小碗扒拉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将一碗鱼肉,倒了半碗过去。 又笑眯眯推了回去。 “三表哥,吃鱼!” 曾烺一怔,视线盯着自己碗中的半碗鱼肉,有些沉默。 耳垂微微发烫,他脸一红,别过头不让她看见。 别扭又冷冷的。 “少管我,我会自己吃。” “哦。” 得了冷脸,小姑娘也不伤心,依旧笑嘻嘻的,又回过头吃自己的。 一旁的苏江庭,看的眼睛都红了。 鱼刺是他挑的,卿卿都没有说让他吃,竟然给了曾烺! 给了曾烺! 一个凤珩还不够么,又来一个跟他抢妹妹的! 苏江庭满心悲愤,再这样下去,他这个哥哥地位不保啊! 苏江庭的神色,他身边的曾铭看在眼里,摇摇头,满心同情的递了碗汤过来。 这能怪谁,只怪你妹妹太讨人喜欢啊。 他娘没生女儿,就生了个他和曾烺两个儿子。 其实两人还是想要个乖巧的小妹妹的。 可惜,曾家的两个妹妹,一个像她娘,小气自私爱占便宜,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曾潇倒是性子好,不过年纪太小,什么都不懂,也玩不到一块。 最重要的是,曾潇有个不好相处的娘亲,他们不乐意跟四房打交道。 算来算去,也就苏曼卿符合两人要求。 当然,也不是说,苏曼卿就一定招他们喜欢。 就比如一开始,曾烺还不是一副臭脸,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吓跑了,也就苏曼卿单纯,一点也不害怕,反而还把什么好东西都捧出来。 所以,这真的怪不得别人 反正这也是他们妹妹,大家一起宠着也没问题嘛。 085、年夜饭 苏江庭处在气头上,端起曾铭推过来的汤就往嘴里灌。 喝的急了些,差点没呛死。 “咳咳咳……” 曾铭无奈,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弟弟妹妹计较,有意思么? “喏,擦擦嘴。” 他递过一块手帕。 苏江庭接了,胡乱抹了把嘴,眼中的幽怨宛如实质。 他都呛着了,卿卿都没往他这边瞧上一眼,果然是有了其他哥哥,他这个亲哥哥就不重要了么? 懵懵懂懂,一心只顾吃鱼肉的小姑娘,背后一阵发凉,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了来自自家哥哥的幽怨视线。 她抬头,懵懵的眨眼。 “哥哥,我脸上有东西么?” 苏江庭沉默脸,“没有。” “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真的没有么? 苏江庭别过头,不想看了。 他再也没有贴心小棉袄了。 曾铭憋笑憋的脸都红了,几经忍耐,最后还是不忍心看某人自己暗自心酸,“卿卿啊,你哥哥呛着了。” “啊?” 小姑娘突的跳下椅子,动作快的吓了她身边的凤珩一跳,还来不及责备,小姑娘已经跑到了哥哥身边。 踮起脚尖伸手去抱哥哥的脖子。 她人小不高,踮起脚尖还抱不到,苏江庭抱起她,将她举高了些。 小姑娘抱着哥哥的脖子,一本正经的说教。 “喝汤要慢慢喝,哥哥越来越笨了。” 苏江庭不语,什么笨不笨的,要不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我至于呛着么? 见哥哥不说话,小姑娘想了想,又换了关心的语气。 “哥哥难受么?” 苏江庭点头。 难受啊,现在嗓子还不舒服着呢。 小姑娘陷入了迟疑,须臾,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口水印,小手摸着他的头。 半哄道,“不难受不难受。” 被哄的苏江庭心情复杂。 妹妹哄他,他很开心。 可是,为什么头上那只手,跟摸小狗似的? 曾铭憋笑憋的更厉害了。 哎呦喂,苏家表妹实在是太可爱! 看着苏曼卿和苏江庭的亲密互动,凤珩和曾烺同时凝眸。 原来,还可以这样。 下次,他们要不要也来个呛着了? 或者噎着了也行啊。 小辈这桌的年夜饭,吃的格外热闹。 曾烺的位置,就像是一道分界线,左侧热热闹闹,一片温馨。 右侧冷冷清清,谁也看不惯谁。 曾祤撇着嘴,挑剔的吃着碗里的菜肴,时不时的将一些自己不喜欢吃的,扔在桌子上。 他身侧,曾潇一脸懵懂,拿着筷子愣愣出神。 往往要好一会,她才从碗里戳起一个小丸子,放在嘴里咬上一口。 两人虽是亲兄妹,却因为隔了两岁,不是很能玩到一块儿。 曾潇胆子小,性子软,经常动不动就哭,曾祤很烦她这一点。 所以这会儿俩人只是各吃各的,也没怎么交流互动。 曾瑶和曾焕的情况也差不多,四人都一言不发的只顾着吃。 偶尔,也会抬头朝对面望上一眼。 瞧见对面苏家兄妹与大房兄弟之间的亲密表现,曾瑶眼露羡慕,羡慕中又夹杂着些嫉妒。 曾焕和曾潇,则是懵懵懂懂,看着热闹的几人,眼都不眨。 四人中,唯有曾祤一脸不屑。 大哥和三哥真没出息,竟然跟苏家的兄妹玩! 娘说,跟那些满身铜臭的商人走在一起,是在降低自己的身价。 他才不跟他们玩呢! 就在一半欢声笑语,一半沉默寂静中,年夜饭进行到了晚上。 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饺子,有嬷嬷将热腾腾的的饺子送了上来,分到两桌。 嬷嬷没急着走,而是笑呵呵说了一句。 “几位少爷、小姐,今日这些饺子里,有一个包了铜钱,那个饺子代表着福气,看几位少爷小姐谁能吃到哟。” 在场的都是些孩子,多少有些孩子心性。 一听见嬷嬷的话,顿时一个个兴致冲冲的往自己碗里夹饺子。 凤珩夹了一个,吹冷了些,递到了苏曼卿嘴边。 “唔……” 小姑娘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 “猪肉馅儿的,我喜欢。” 凤珩眉眼柔和了些,没说话,继续喂她,一连喂了三个,小姑娘才躲开了些。 “小哥哥,我吃饱了,你也吃。” “好。” 凤珩顺从的夹起一个,咬了一口。 一下嘴,就感觉牙齿磕到了什么硬物,他蹙着眉将饺子放回了碗中,用筷子扒拉开。 胖乎乎的饺子里,赫然藏着一枚铜钱。 一旁的小姑娘嘴巴张得老大,杏眸瞪圆,“有铜钱!” 未走的嬷嬷听到这话,从后面探进头来瞧了一眼,忍不住笑道。 “恭喜凤少爷,来年必定好运连连、大富大贵。” 好运么? 他喜欢。 凤珩眼里多了几分浅浅的笑意,矜持又有礼的道谢,“借嬷嬷吉言。” 嬷嬷笑笑,不再打扰几个小主子,退了出去。 这边,曾烺还在盯着他碗里的铜钱看,目光颇为复杂。 每年的福气饺子,想吃到全凭运气。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过年吃到福气饺子,也就两次而已,凤珩这才是第一次来曾家过年,竟然就吃到了。 这种好运气,简直让人不爽。 曾烺右侧,曾祤也是瘪着嘴,颇为不高兴。 福气饺子竟然被外人吃了去,搞什么! 一顿年夜饭,吃的颇为闹腾。 小辈这桌闹腾,主桌也没好到哪去。 二夫人在主桌上,又再一次用好话奉承了曾云柔和苏志远。 显然,曾云清那里行不通,弄不到钱,她又把主意打到了苏家身上。 只可惜,对现在的二夫人,曾云柔敬而远之,一句话也没接,也没提要给钱的事。 因为这个,二夫人一直板着个脸,说话也话里带刺,指桑骂槐,以至于主桌上的气氛,一直都不太热切。 年夜饭结束,已经是深夜。 闹腾了一个晚上的小辈们,也都困了。 被各自的长辈,带着回了房。 * 次日,大年初一。 休息了一晚,精神抖擞的一群小辈,再次被长辈带着,去主院给老爷子和老夫人见礼。 主院外,被曾云柔拉着的苏曼卿,与大房四人遇上。 余氏笑呵呵递出一个红包,“卿卿,新年好啊,又大一岁了哦!” “大舅母新年好!” 小姑娘嗓音清亮,因为拿到了红包,一双杏眸完成了月牙。 086、谁养谁的问题 喊完余氏,小姑娘又给曾云帆见礼。 “大舅舅新年好!” 再是,曾烺和曾铭。 “大表哥,三表哥新年好!” “好好好,咱们卿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曾云帆笑呵呵的,也递上了一个红包。 给完苏曼卿,苏江庭和凤珩也没拉下,每人都收到了一个。 同时,苏家夫妇也给了红包,给曾烺曾铭兄弟。 等给小辈发完了红包,众人携手进了主院。 二房和四房已经到了,老爷子和老夫人在上首坐着。 一行人进了屋,还没来得及说话,曾烺就率先挤到了最前面。 “祖父祖母新年好!快给红包!” 大过年的,还一板一眼的讲究礼数,多没气氛? 老夫人和老爷子一怔,皆是哈哈笑道,“好好好,喏,给你的红包。” 有了曾烺带头,几个小辈都凑了过来。 老夫人和老爷子也早就准备好了,一一把红包发了下去。 新年的红包,用红锦囊装着,里面鼓囊囊的,格外惹人眼红。 等老爷子和老夫人发完红包,二夫人按捺不住了,连连招手笑道。 “烺哥儿、铭哥儿、卿丫头、庭哥儿,你们快过来!” 曾烺四人对视一眼,目光迟疑。 他们都不喜欢这位二夫人,可长辈开口,他们也不好不去。 四人刚挪到她面前,二夫人就递来了四个红包,嘴里还说着吉祥话。 “来,这是给你们的,新年了,祝咱们家几个哥儿、姑娘,新年越来越好。” 来曾府这一天多时间,二夫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耐听的话,眼下这句话,让在场的众人心中满意了几分。 就是嘛,这才是当长辈该有的样子。 曾云柔坐在位置上开口,“竟然你二舅母这么客气,那就收下吧。” 有了她的同意,苏曼卿和苏江庭才接下了红包。 至于凤珩,刚刚二夫人压根就没叫他,他也没过去,自然没他的份。 当然,他也不稀罕就是了。 另一边,曾烺和曾铭,也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得到了自家娘亲的肯定,才接下了红包。 四人还很知礼的道了谢。 二夫人这么抠门的人,都给了红包,曾云清也不好不给。 虽然依旧冷着脸,看不出喜色,却一个不落的都给了红包,说了几句吉祥话。 一圈红包要完,曾烺几个回到了座位上,又换成了曾云柔和余氏几人,给曾祤、曾潇、曾焕、曾瑶红包。 礼尚往来,图的就是个吉利。 等小辈们都拿到了红包,一个个神情激动,也待不住了。 老夫人知道这些小辈都喜欢玩,干脆将他们赶去了一旁的厢房。 厢房里,曾烺刚坐下,就拿出了一大把红包,开始拆。 其他几人的动作,也大同小异。 苏曼卿也在拆,不过她拆的不快,时不时的,还偏头去看凤珩一眼。 “小哥哥,你的红包好少哟。” 她感叹,二舅母和四姨母两家,都没有给小哥哥红包,所以比她们要少上几个。 想了想,她将自己的红包推了一大半过去。 “这些都给你!” 凤珩神色未动,看着眼前的一堆红包,没有问原因,只说了一句实话。 “给我的话,你会少很多压岁钱的。” “没关系啊,爹娘会给我的,还有哥哥也会给我,小哥哥不一样呐,小哥哥只有我。” 小姑娘说的理所当然,娘亲说过,自己的东西要自己管。 小哥哥是她的,当然要她养嘛。 虽然,她现在还不会赚钱,要爹娘给。 但她可以省出一半给小哥哥的。 她的想法全写在脸上,凤珩忍不住笑了,低头凑近了些,紧挨着她的耳垂,低低说道。 “我们定了娃娃亲,是我要养你。” 并且,要养一辈子。 不是她养他。 “啊?” 小姑娘懵懵的,是这样吗? 凤珩低低嗯了一声,笑而不语,眼中眸光温柔静谧,像夜里的柔柔月光,就这样看着她。 他实在是很喜欢她一心对他好时,小脸上浮现的那种表情。 让他有一种,想要一辈子好好珍藏的欲望。 “没关系,我很乖,可以自己养自己的,小哥哥的钱留着就好。” 苏曼卿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能让小哥哥养。 爹娘说,小哥哥是孤儿,没有爹娘照顾他,他也没有钱,养自己都好难,她怎么还能让他养呢? 不行的,她要自己养自己。 她郑重其事的表情,一度让凤珩觉得自己很穷,心中忍不住失笑,又强忍着。 最后还是没有解释。 现在的他,虽不如苏家有钱,跟穷却是真的沾不上边。 当初凤王府出事,府中的护卫去上书房找他,将他带离京城,身上就带了许多银票备用。 后来,护卫们死的死,伤的伤,跟他走散,他身上也是有不少银钱的。 只是被那对夫妇掳走之后,被他们搜走了。 现在步杀和步离回归,那对夫妇也被他们解决,这些银钱和物件,又都回到了他手里。 他真的不缺钱,不然也买不起院子。 两人在这边正说着话,也没继续拆红包,旁边的曾烺,突然嘁了一声,语气十分嫌弃。 几人回过头去,就瞧见曾烺手里把玩着一块碎银子,抛上抛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蔑笑。 “瞧见没,咱们这位二叔母真是大方啊!” 他说这话,众人顿时明白了。 曾铭也翻出了二夫人给他的红包,打开了来。 果然,里面放的也是一块碎的不能再碎的银子。 苏江庭、曾祤,也都打开了红包,大家都是这样。 曾烺嘴角的讽意,都快扬到天上去了。 “我就说,她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还主动给红包,原来是想赚这个钱,呵,脸皮子还真是厚。” 过年是大日子,诸位长辈准备的红包,不会太大,但也不会太小。 像老爷子和老夫人准备的红包,里面放的都是十两一锭的银子。 对普通人家来说,十两绝对算一笔巨款了,可曾家不是普通人家,这点银钱还是拿的出的。 毕竟,又不是日日给,一年才一次。 大房、四房也是差不多,唯有苏家夫妇,里面包的银子多那么一点。 约莫是十五两一个的样子。 ------题外话------ 通知一下,7号上架哈~ 087、被打脸的二夫人 苏家经商,不缺银钱,红包给的大,也是对小辈的祝福。 大家受了,心里也记苏家的好。 可二房这红包给的就忒小气了些。 二房条件差,大家都能理解,可红包这个东西,又不是只给不收。 就算家里没钱,好歹也会让面子上过得去,反正你一双儿女,不是也收了别人给的么? 但是看众小辈手里的那块小碎银子,曾烺几人也知道了二夫人的打算。 赚钱赚钱,主意都打到小辈的红包上了,二房一脉,果真还是这么的不要脸! 平常曾祤和曾烺不对头,是万万不可能附和他的,可今日,也忍不住瘪起了嘴,厌恶的盯着曾瑶和曾焕姐弟。 语气恶劣道。 “喂,你们家这么穷,还好意思来过年?” 嫌不嫌丢人! 虽然他也讨厌苏家,可苏家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给人话柄。 红包的事暂且不提,就说前几天苏家一家人来曾家小住时,就给他们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礼物不一定多值钱,面子上却是做的让人挑不出错处。 再看看二房,昨日大年三十来过年,空手而来,一来还哭穷问其他人要银子。 这种做法,堪称不要脸至极。 面对一道道厌恶或嫌弃的直白视线,曾瑶脸皮子发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羞愧。 一时间,她站在那,尴尬至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心中不禁埋怨起做事不靠谱的二夫人来。 娘亲也真是的,想捞点银子,也别做这么过火啊。 这样做,让她以后在兄弟姐妹面前,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一旁被瞪的曾焕还不在状态,整个人懵懵的,不太懂曾祤的意思。 就这么愣愣的看着几位哥哥姐姐,毫无反应。 曾祤可不管她们怎么想,抄起那块碎银子,就砸了过去。 “小爷才看不上你们这点钱,打发乞丐呢!” 扔完,心满意足的拍拍手,直接将两人推出了厢房外,力道之大,曾瑶一屁股摔地上,手掌心都磨破了。 到底年纪不大,摔的疼了,曾瑶瘪着嘴就哭出了声来。 “你……你推我!” “推你怎么地了,最好赶快滚,我家才不欢迎你!” 曾祤有恃无恐,二房上下不得外祖父喜欢,外祖父才不会为了曾瑶罚他呢,他怕什么! 曾瑶哭哭啼啼,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对于曾祤,她心里到底是有些怕的,泪流的更急了,配着她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更显可怜。 外面伺候的丫鬟婆子瞧见动静,一个个想要过来扶,又不敢。 曾祤的性子,一向霸道不讲理,谁知道会不会牵连她们? 可曾瑶也算半个主子,真的不管她们也怕挨罚。 几个下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立即有机灵的去主院通报主子去了。 这时,曾铭和苏曼卿几人也反应了过来。 曾祤下手太快,他们还以为他只是口头上说说罢了,没想到竟然动上了手。 怎么说,曾瑶也是他们的妹妹,况且红包的事,是二夫人做的,跟曾瑶又没多少关系。 曾铭皱眉呵斥,“曾祤,快住手!” 说着,他上前将曾瑶扶了起来。 “四妹妹,快别哭了,七弟也不是有心的。” 有人帮她,曾瑶哭的更大声了,手掌心还在冒血,火辣辣的疼,她心中满是委屈。 红包的事又不是她的错,爹娘都没怎么打过她。 曾祤实在是太坏了。 看着曾瑶哭,苏曼卿也皱起了小脸。 四姐姐看起来好疼的样子…… 她也这般摔过,可疼了。 这么一想,她也坐不住了,巴巴跳下椅子,递了块手帕过去。 刚想安慰曾瑶两句,凤珩长手一捞,就将人拉回了他身边。 凤珩看着一身狼狈的曾瑶,眼中没有半分同情。 他还记得,以前曾瑶是怎么欺负卿卿的,他家小姑娘心软,对以前的事转头就忘,可他不是。 他这个人,一向记仇又小气。 有了曾铭开腔,曾祤也没再继续,只是撇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他不就是推了她一下么,是她自己没站稳,跟他有什么关系? 一旁同样被推出去的曾焕,见自家姐姐哭的厉害,小嘴一瘪,眼里也冒出了泪花。 等老夫人一众人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几个小辈对峙的模样。 曾瑶哭的一脸伤心,曾焕也是眼泪汪汪的,其他几个则是什么事都没有的站在那。 这下不用问都知道了,必定是这两姐弟被其他兄弟姐妹欺负了。 二夫人气的不行,一把冲过来抱住眼泪汪汪的曾焕,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急切问道。 “焕哥儿,你有没有,伤着哪了没?” 曾焕抽泣着摇头。 他平日里话不多,也不怎么讨人嫌,曾祤推他用的力气,比推曾瑶轻得多。 见曾焕真的没事,二夫人才转了头去看曾瑶,这一看,就不得了了。 “哎呦,天杀的,这谁弄得?” 握着曾瑶被粗粝地面磨破的手掌心,二夫人怒不可遏。 曾瑶终于找着了机会告状,哭哭啼啼的指着曾祤,“娘,是曾祤,他推我!”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曾祤身上。 曾祤也不否认,双手抱胸,脸上毫无害怕之意。 “就是我推的,怎么样。” 他仰着下巴,睨着眸子去看蹲着身子的二夫人,上挑的眼尾满是讥讽。 “一群乞丐,说什么过年,是来骗钱的还差不多!一两不到的碎银子,你们也拿的出手,小爷我才不要呢!” 说着,他往袖子里掏了掏,想要拿出碎银子砸二夫人脸上。 掏了半天都掏不到,他才想起来,属于他的那块,已经被他扔了。 视线往左右一看,瞧见站在他身边的苏曼卿,就近就将苏曼卿手中的那块碎银子抢了过来,直接扔在了二夫人脸上。 又掏出苏家给的红包,在她面前轻晃。 “瞧见没,红包是这样的,你那个,嘿,我娘打发乞丐都不会用你那种!” 这话,说的是真直白。 在场的众人,听完曾祤的话,看二房的眼神也变了。 二房这事,做的实在是难看了些。 也难怪曾祤这孩子,不给她留颜面了。 088、二夫人被收拾了 二夫人借红包之事占便宜,是她不对,不过曾祤推人也不对。 老夫人板起了脸,“快给你四表姐道歉!” “我不!” 曾祤一向受宠的很,跟长辈对着干也不是没有过,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干嘛要认? 朝二夫人一家做了个鬼脸,语气一如既往的嚣张。 “我就是讨厌她,推她怎么的了,我家才不欢迎她们,以后看见她一次,我就打她一次!” 这话哪里是嚣张,现在嚣张的没边了。 没瞧见,二夫人一家的脸都黑了? 一旁的曾烺,顶着后槽牙,神情懒懒的。 一直觉得曾祤爱惹事,烦人了些,没想到,还有做好事的时候。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概就是这个理儿。 几个小辈,在这种场合下都不敢插嘴,曾铭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也闭了嘴,立在一旁当柱子。 一众长辈也愁。 二夫人为人是小气过分了些,可怎么也都是长辈,曾祤这态度要不得。 但,曾祤年纪小,童言无忌,说的又都是实话,再加上他们心里也不认同二夫人的行为,这事就变得难办了起来。 正当老夫人寻思着,怎么处理才恰当之际,曾云清发话了。 “祤儿,道歉!” “娘!” 曾祤不甘唤了一声,撅着嘴没有动作。 娘不是最讨厌势利的二夫人的么,怎得还帮她说话? 曾云清沉着脸看着他,“我真是宠坏你了,就算你二舅母做的再不对,也是长辈,你怎么能如此跟长辈说话? 我教你的礼仪,你都学到哪去了?” 曾祤瘪着嘴,忿忿不平。 他不道歉,他又没做错! 眼看着两母子僵持上了,二夫人也缓了脸色,摆手道。 “没事没事,祤哥儿跟我开玩笑呢,我哪能跟他计较!” 她是真怕老爷子会发话,以后不让她来曾家了。 现在竟然有曾云清开口,她自然是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曾云清瞧了她一眼,目光冷冷的,并没有二夫人想象中的歉意。 “我训斥祤儿,与二嫂无关,二嫂做事上不得台面不要紧,别教坏了我儿子,我可不想以后祤儿以为,家中亲戚都是这般锱铢必较的势利小人。” 上不得台面的势利小人? 蹭的一下,二夫人的脸色,再一次涨成了猪肝色,比之前还要来的难看。 她可是她二嫂,她怎么说话呢? 曾云清也不理她,还在训斥曾祤。 曾祤也倔强,咬着唇死活就是不服软,被自己母亲斥责的眼眶都红了,还一言不发的站在那,一动也不动。 这么一来,换成老爷子心疼了。 “好了,是长辈做的事不对,你为难孩子做什么?” 拦下曾云清,老爷子直接三言两语打发了二房。 “每次来都没好事,曾家供不起你们这尊大佛,以后还是不要来了,过年也别来了,曾府不欢迎你们。” “爹!” 二夫人急切唤了一声,以后不让她来曾家,这怎么成? 老爷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说搭理她了。 像这种丢人现眼的,就该早点赶出去,来了也是个祸害。 曾云书也嫌二夫人这两天做的事太丢人,心里愧对父母和几个兄妹,一言不发的拉着二夫人和一双儿女离开了。 远远的,二夫人不甘的声音,还时不时的传进众人耳中。 “你干什么!” “你没听见老爷子说的话么?以后不来曾家,钱从哪来?” “你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 二房的人,就这么走了。 好好的大年初一,氛围也毁了。 曾云柔和苏志远对视一眼,两人也提出了回府。 “爹、娘,我们来住了也有些时日了,再过些日子,江庭、卿卿和阿珩也差不多该回私塾上学,还得准备准备,我们就不多留了。” “这就回去了?” 老夫人心中不舍,却也知道,不能留他们一辈子。 嘱咐了几句,又没再出言挽留。 几个小辈,反而依依不舍起来。 苏曼卿被凤珩牵着手,一双眼雾蒙蒙的瞧着曾烺,微瘪的小嘴,有着不舍的痕迹。 曾烺被她瞧的脸皮挂不住了,轻咳一声,凶道。 “看什么,你回家又不是见不着了!” “过些日子不就是十五么,到时候带你上街看花灯就是了!” “咦。” 小姑娘讶异一声,想起来了,一双杏眸瞪的滚圆,亮晶晶的。 “对啊,十五街上有花灯看,我要去!” 曾烺轻哼一声,傲娇的抬着下巴看她,“我说了的话,难道还有假?说带你去就带你去。” 就是嘛,过几天不又见着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 搞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多别扭。 身后,看不过眼弟弟傲娇的曾铭拆台了。 “我记得,你不是不爱看花灯么?每年都找借口不去来着?” 被拆台的曾烺脸一红,“我……我今年爱看了,不行么?” 曾铭抿着唇笑,“行,当然行。” 明明就是喜欢五妹妹,想要跟她玩,还不承认。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别扭的么? 视线望见对面的凤珩,曾铭摸了摸下巴。 阿珩这小子也是,明明宠卿卿宠的跟宝似的,也傲娇的不说出口。 每次要做什么,都要卿卿自己提。 现在的小孩子哟,~ 兄弟俩,心思各异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那边,小姑娘已经跟凤珩解说上了。 “小哥哥,你见过花灯么?江城的花灯可漂亮了。” “去年哥哥就带我上街了,还给我买了花灯,我好喜欢。” “有一盏蝴蝶状的,我就挂在房里,看了好几天呢!” 说到花灯,她的一张小嘴完全停不下来,眼睛也亮晶晶的,里面好像盛满了光。 直到说够了,她才巴巴扯着少年的衣袖,满是期待的问道。 “小哥哥今年也去,好不好?” 去年,家里还没有小哥哥呢,花灯再好看,也是她一个人看。 今年,她想和小哥哥一起看。 小姑娘站着,刚刚平及他胸口。 仰着头望着他的时候,从他的角度,恰好能将那一双杏眸完全收入眼底。 此刻,她的杏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黑白分明的瞳孔上,映着他的身影,好似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题外话------ 咱们走的是温馨路线,不要着急~ 起伏的剧情会有的,小甜饼会有的,长大会有的,高、潮也会有的,都会有的! 再说一件事,明天上架呀,更新大概是在下午,还请姑娘们多多支持哇~ 089、上位的凤珩(1) 凤珩只觉得一颗心软绵绵的,像泡在温水里,说不出的舒适。 都不用思考,一个“好”字已经脱口而出。 那边,刚被自家哥哥打趣完的曾烺,一回头就瞧见了这一幕,嘴角顿时又抿到天上去了。 十五看花灯,是他提出来的,怎的变成了邀请旁人去看? 苏家这个五妹妹,好生不懂规矩! 他还生着闷气呢,那边,苏家夫妇已经打算领着三个孩子走人了。 “卿卿,阿珩,江庭,快跟外祖父、外祖母、大舅舅、大舅母,姨母、姨夫,还有哥哥,弟弟,妹妹们说再见。” 三个孩子依次跟众长辈们打了招呼,被父母牵着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 回到苏府,时间是下午时分。 柳林、柳玉一群下人,早就得了消息,在府门口等着了。 马车缓缓停在府门口。 凤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了柳林,又回过身伸手去抱马车上的小姑娘。 回了自己家,小姑娘也高兴的很,抱着他的脖子就不撒手。 还就着这个姿势,跟柳林打招呼。 “柳林柳林,我要吃热乎乎的烤红薯!” “好咧,小姐想吃的,都有!” 柳林嘿嘿一笑,应的干脆,几日不见,他也想小姐的紧。 瞧见这一幕,刚下马车的曾云柔嗔了句,“快下来,别闹阿珩,一路回来,他也累了。” “哦。” 小姑娘眨眨眼,乖巧的从凤珩身上下来了。 凤珩却不以为意,“没关系的柔姨,我不累,卿卿轻的很,我抱的动。” 他以后可是要抱一辈子的,这点重量,他能习惯。 “你啊,也别太纵着她。” 嘴上是这么说,曾云柔脸上的表情却不是这么回事。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分明就是对凤珩的行为,哪哪都满意。 后下车的苏志远嘴一撇,满意什么啊满意。 他就不满意。 想当年,他追夫人时,豁出脸面的事,不知道做了多少。 这小子倒好,这么点小事,就把卿卿和夫人都收买了。 暗中拉了自家夫人一把,他故意不去看两人。 “夫人,为夫也饿了,先回府找点东西吃吧,孩子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闹去,管那么多干什么!” 没瞧见这小子乐意被女儿使唤? 男子汉大丈夫,以后是要养妻育儿的,这点力气算什么? 曾云柔美目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那甜甜的小氛围,根本就用不上谁插嘴。 觉得自己在这,似乎真的有点碍事,干脆半推半就的跟苏志远走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想掺和进去的儿子也拽走了。 被拽走的苏江庭,“……” 阿珩抱不动,他抱得动啊。 把妹妹给他抱,他愿意的! 娘拽他做什么,他还没说话呢! 碍事的人都走了,原地就剩下了凤珩和苏曼卿。 小姑娘还巴巴的看着他呢。 凤珩笑着弯腰,朝她伸出了手,“上来。” “可是……” 小姑娘咬唇,语气里多了那么几分怀疑,“你还抱得动么?” 凤珩眉梢微动,清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莫名神色。 他干脆蹲了下来,和小姑娘的身高齐平,直视着她的眼。 “抱得动,要多练练,以后还要抱一辈子的。” 一本正经的语气,是打趣,也是承诺。 虽然不是很懂里面的意思,但小姑娘还是难为情的红了脸。 睫毛微颤,干脆闭眼扑进了他怀里。 其实,她不是一定要人抱得。 她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走路。 可是小哥哥长得好看啊,她就是喜欢让小哥哥抱。 凤珩低低笑了一声,抱着她站了起来。 “走,小哥哥带你回家!” “嗯!” 两人回到自己院子时,苏家夫妇和苏江庭,早就不见人了。 柳林也准备好了热乎乎的烤红薯,桌上还放了其他苏曼卿喜欢的小点心,以及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红枣汤。 见状,凤珩将小姑娘放在了椅子上,让她坐好。 苏曼卿刚落座,就迫不及待将其中一份银耳红枣汤,以及烤红薯,推到了凤珩面前,这才顾着自己吃起来。 看着桌上烤红薯,凤珩侧眸望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眸中,有着淡淡柔意。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烤红薯。 凤王府里,自然不会有这种下等食物,他也从未在街上买过。 不知怎的,见小姑娘吃的这般香,他也觉得以前从未入过眼的烤红薯,气味变得香甜起来。 兴许,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烤红薯入口,是淡淡的甜,口感并不似他以为的那般粗糙,反而十分招人喜欢。 烤制的程度也恰到好处,外表有一层外皮微微泛焦,却没有焦味,糯香味美。 吃完烤红薯,再配上一碗热乎乎的银耳红枣汤,彻底解了腹中的馋意。 “小哥哥,等会咱们干什么?” 这会的时间还早,外面又天寒地冻的,不能出去玩,自然要找些事干。 凤珩想了想,“去书房看书么?” 他的书,还有些没看完。 小姑娘迟疑了会,“好呀。” 看书就看书吧,过些天就要回私塾上学了,她还没学后面的课程呢。 一大一小,牵着手去了凤珩房间。 这个房间,原先本是一间厢房,是招待客人用的。 不过凤珩来了之后,就布置成了他的住处。 如今,这住处也变了模样。 除去最里面的大床,内室和外室间,用青色的帷幔隔开了来。 外室正中央,摆放着一块山水屏风。 屏风左侧,是一张不大的桌椅,上面还摆放着茶壶和几个茶杯。 右侧,则是一个小型的书房。 紧挨着墙的那面,摆放了一排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放满了各色书籍。 靠外的位置上,则是放在一方书桌,书桌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书桌前,还放着两张一模一样的椅子。 这里,就是凤珩平时看书的地方了,也是苏曼卿最常待的地方。 因着冬天天气寒冷,两张椅子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兔绒皮,雪白的颜色,毛绒绒的触感,让小姑娘格外喜欢。 一进书房,她就自己爬上了椅子乖乖坐好,捧了本《三字经》,一板一眼的看了起来。 见她是真的在看书,不需要人哄,凤珩嘴角微翘,也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拿了本《经商之道》,不紧不慢的看着。 两人在书房的一角,安静的看书。 舒嬷嬷和柳林对视一眼,将房间里的炉火,烧的旺了些,想要彻底驱逐房间里的寒意,不扰了两位主子看书的兴致。 炉火安静的燃烧着,房间里也暖洋洋的一片。 并排而坐的两人,神情认真,完全沉浸在书里,这一看,就看到了晚上。 苏江庭来寻妹妹吃饭,听柳林说,妹妹不在房间,他径直就找了过来。 现在的妹妹,简直就是阿珩的跟屁虫,两人形影不离,在房间找不到,来阿珩这找准没错。 虽然这么说,当看见两人紧挨在一起看书的模样时,苏江庭心里还是有些泛酸。 妹妹以前都没这么黏过他,现在居然就这样被外人勾搭走了。 好在,阿珩这小子还算靠谱,知道带卿卿看书,不是一个劲纵着她玩。 “行了,都别看了,吃完饭了!” 苏江庭上前几步,站在了书桌前,抬手就抽掉了两人手里的书。 “天都黑了,看书伤眼。” 天黑了么? 苏曼卿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一眼,还有些懵懵的。 凤珩倒是没什么反应,他早就察觉到苏江庭的到来。 干脆站起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走,去吃饭。” “嗯。” 两人丢下话,就朝房外走去,反而来叫他们吃饭的苏江庭,被两人落下了。 苏江庭撇了撇嘴,也不在意。 目光扫过书桌,在书桌上的《经商之道》微微停留片刻,一耸肩,也提步跟了上去。 * 新年期间,整个江城都是热闹一片,来来往往,互相走亲戚拜访的人,也络绎不绝。 苏家相比于其他人家来说,还是略微显得安静了些。 苏志远与曾云柔成亲前,就父母双亡,而曾家这边。 前几日苏家五人在曾府住了那么久,跟大房、二房、四房,都打过招呼了,也相当于已经拜访过了。 再去,也没什么意思。 况且,除了大房,苏家跟其他两房的关系也谈不上多好。 干脆,就这么了事了。 这么一来,正月初的这几日,人人都忙着走亲戚,苏家却是悠闲的不行。 不过,不用走亲戚,朋友邻居却是有的。 就比如,初六这一天,回老家过年的吕家四口回来了。 “卿卿!” 吕穗穗简直可以用飞奔而至来形容。 过年了,她穿的比较喜庆,一身大红的绒花绣珠袄子,下身是条同色的马面袄裙,上袄的衣袖上,还绣着小小的福字。 梳了两个包子头,用红绸绢花绑着,像极了年画上的福娃娃。 在她身后,吕志恒时不时担忧唤上一声。 “穗穗,你跑慢点。” 这会吕家夫妇,还在前院里跟苏家夫妇说着话呢。 小姑娘待不住,非要拉着他来找苏曼卿玩,这才有了这一幕。 听见声响的苏曼卿,从凤珩房中冒出头来。 瞧见一路跑进院子的吕穗穗,也咧开嘴笑了。 “穗穗,志恒哥哥,你们从老家回来了啊。” 吕父家中老父已经过世,不过老母还健在,那位老夫人不乐意住城里,所以每年过年之际,都是吕家一家回乡下过的。 “是啊是啊,卿卿你快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正奔向苏曼卿房间的吕穗穗,见苏曼卿从旁边的房间冒了出来,顿时转了个道,继续保持着飞扑的姿势,扑了上去。 张开手,露出了袖中藏着的两个白白胖胖的小点心。 苏曼卿道了谢,接过手,好奇的瞧了好几眼,才收起来。 然后拉着吕穗穗,进了房里。 “咦,这是阿珩哥哥的房间么?” 苏曼卿的房间,吕穗穗常常来,自然分的清。 不过凤珩的房间,她还是第一次来。 里面的摆设和风格,完全不同于小姑娘的粉嫩风,难免就多看了几眼。 刚好奇开了口,房间的主人就出来了。 小姑娘脸一红,扭捏的打招呼,唤了声,“阿珩哥哥好。” 身后,吕志恒也刚好踏进了房间,一瞧见凤珩,顿时八卦之心按捺不住了。 把人往旁边一拉,避开两个小姑娘,他挤眉弄眼道。 “听说,苏叔叔他们带你去曾家过年了?是不是真的?” 苏家一家去曾府的时候,他早就回乡下了,就这个消息,还是刚刚在前院无意中听到的。 凤珩淡淡点头,“是真的。” 吕志恒震惊了,摸着下巴打趣,“可以啊阿珩,你这进度不错嘛!” ------题外话------ 今日三更,上架第一天,请多支持! 090、凤珩,你小气了!(2) 吕志恒震惊了,摸着下巴打趣,“可以啊阿珩,你这进度不错嘛!” 来苏府一个多月,就搞定了柔姨,跟卿卿那丫头定了亲,这会又去曾家过年。 这完全就是已经入主苏家的表现啊! 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凤珩翻了个白眼。 吕志恒也不在意,又想起了另一件正事,侧头望了紧挨着在一起说话的两个小姑娘的一眼,压低了声音道。 “你听说了冯玉陵的事么?” 冯玉陵这个人,不提凤珩都快忘了。 “没有,怎么了?” “冯玉陵的腿好像有得治了。” 吕志恒的语气颇为感慨,“听说是他爹费了不少功夫找来的大夫,说起来,他当初也真够倒霉的,好好的,马突然发狂,硬是摔断了条腿。” 一边说着,他的视线还一边在凤珩脸上打转,似乎想要看出些什么似的。 他总觉得,冯玉陵那事,蹊跷过了头。 至于怀疑跟凤珩有关,那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瞧平日凤珩护着卿卿那样,卿卿被欺负了,他能不去找场子? 可之前的情况是什么? 卿卿伤了之后,他就一直在照顾她,嘴里连冯玉陵这个人都没提过。 不容他不多想。 凤珩哦了一声,神色淡淡的,也不见有什么变化。 他这般平静,又让吕志恒不确定了。 难道这事真的是意外,跟阿珩没关系?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暂时将这事抛到了一边,扯着凤珩回了书桌前。 朝两个小姑娘问道,“卿卿,想不想出去玩啊?” “想!”苏曼卿还没说话,吕穗穗就先站了起来,一脸的馋意。 “在乡下什么都没有,我都无聊死了,卿卿,咱们去荣福记吃点心去!” 荣福记,是江城有名的点心铺,店里的点心,甜而不腻,最受小孩子喜欢。 苏曼卿有些心动,可想起昨日还没看完的书,揪着双手不说话了。 垂头低眉,睫毛微颤,想答应又不敢答应的小模样,让人心头发软。 凤珩摸了摸她的头,“去吧,我陪你们一起去。” “什么陪不陪的,今天你不去我也要把你拉去,是吧,卿卿?” 吕志恒嘴一咧,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插进来句话。 这几天在乡下,不止是吕穗穗无聊,他也无聊。 乡下亲戚的儿女们,跟他完全玩不到一块,他都快闷死了。 好不容易回江城了,说什么也得出去散散心才行。 说走就走,一行四人,当即就朝府外走去。 路过前院的时候,被凤珩牵着的苏曼卿,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哥哥,“我们不叫哥哥么?” “不叫,叫他干嘛,咱们自己偷偷去玩,嘿嘿。” 吕志恒是早有预谋的,以往每次有苏江庭在时,他一逗卿卿,就被苏江庭被拉开了,那家伙简直就是护妹狂魔。 好不容易苏江庭不在,他傻了才喊他呢! 吕穗穗也是个神助攻,“没关系啦,有我哥哥和阿珩哥哥,不用麻烦江庭哥哥了。” “哦。” 小姑娘被两人说服了,也没多想,就这么被骗出来了。 走在江城的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吕穗穗跟放出笼子的小鸟似的,激动的不得了。 “卿卿快看!那里有绢花卖!” 两个当哥哥的还没反应过来,苏曼卿已经被吕穗穗扯得跑远了。 “穗穗,你跑慢点,别撞到人!” 吕志恒皱眉喊了一声,发现没什么用,顿时也顾不得看自己感兴趣的小玩意了,拽着凤珩就去追。 卖绢花的小摊前,两个同样穿一身红的小姑娘,兴冲冲的拿着绢花比划着。 “卿卿这个好看,你瞧,拿在手里像不像花蝴蝶?” “唔,像,我喜欢这个粉色的。” 苏曼卿拿着粉色绢花,在自己头上比了比,笑盈盈的回头问。 “小哥哥,我带这个好看么?” “好看。” 粉粉嫩嫩的小姑娘,就适合这般粉粉嫩嫩的颜色。 吕穗穗有样学样。 “哥哥,你看我带这个好看么?” 吕志恒捂着嘴轻咳一声,“穗穗啊,咱能不能换个颜色?” 你一小姑娘,拿朵大黄色的绢花放头上,好看个什么好看! 吕穗穗小姑娘不开心了,鼓着腮帮子瞪哥哥,“你不懂欣赏!” 人家阿珩哥哥都会哄卿卿,哥哥真不会说话! 吕志恒一摸鼻子,得,他不说话了。 爱买就买吧,反正丑的也不是他。 吕穗穗是真喜欢,即使哥哥说不好看,她还是选择买了下来。 不过买容易,钱…… “哥哥,给钱!” 吕志恒认命的掏了钱,递给摊主,“两个绢花一起多少钱?” 摊主呵呵的笑,“就一朵绢花,那位小姑娘的绢花,那位小公子已经付了。” 吕志恒和吕穗穗同时回过头,瞧见的就是凤珩收回去的手。 吕志恒,“……” 这动作,真够快的…… 摊主又道,“十文钱。” 吕志恒付了钱。 两个小姑娘又兴致冲冲的逛了起来,凤珩和吕志恒跟在后面。 “阿珩啊……” 吕志恒语气莫名沉重,“苏家是不是短你银钱了?” “没有的事。” “没有你这么小气干嘛!” 吕志恒那叫一个幽怨,一个绢花就十文钱。 十文钱是多少,也就是三个馒头的钱…… 对于穷苦人家,十文钱可能不算少了,可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一日的零花钱都不止这么点。 阿珩竟然一个人偷偷付卿卿的,连穗穗的都不付! 过分了啊! 他也知道凤珩的情况,所以并不是因为之前的事生气了,就是单纯的有些怨念。 凤珩看了他一眼,秀气好看的凤眸微微上挑,里面淡淡的柔光落了一地。 “卿卿以为,我养不起她,我仔细想了想,我得为养得起她而努力。” 吕志恒,“……”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多十文钱,少十文钱,影响也不大吧?” “不,很大,积少成多。” 看着身侧面容清隽的少年,吕志恒磨了磨牙。 积少成多,也不差这十文钱。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阿珩这人还有这么小气的一面? “那你加油存……” 凤珩嘴角微翘,像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怨气,认真应道,“会的。” 之后一路,吕志恒再次见识了凤珩的小气。 “小哥哥,我想吃这个。” “嗯,想吃就买。” “小哥哥,这个好看。” “喜欢就买。” 给苏曼卿买东西,凤珩的眼都不眨。 看到后面,吕穗穗都忍不住了。 “阿珩小哥哥,我也喜欢这个,也能给我买一个么?” 凤珩手里捧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小玩意,本该是有些滑稽的场面,硬生生被他那张出色的脸,和一身清贵的气质拉了回来。 即使这般站在那,也是一道亮丽风景。 不过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讨人喜欢。 “找你哥哥。” 吕穗穗失望的看着自家哥哥,吕志恒连忙举手求饶。 “你已经买很多了,再买回去就要被爹娘骂了。” 他们家境是不错,不过父母也怕儿女养成挥霍的习惯,在银钱上给了限额。 若是买吃的,那还没关系。 瞧她们现在买的都是些啥,一大堆的各色绢花,哄小孩子的铃铛挂饰,好看的羽毛饰品…… 全是些用不上的东西,他哪里还敢买。 吕穗穗更委屈了,“人家阿珩哥哥都给卿卿买……” 还什么都不问,直接付钱…… 吕志恒气的跳脚,“我能跟他比么?” 这小子已经帮苏家打理铺子了好吧! 每个月有分红的,特别是,东街那间铺子,生意红火的不行。 阿珩这小子,比他有钱多了! 吕穗穗不说话了,就睁着圆溜溜的眸子,瞅着他。 用眼神碎碎念,哥哥好没用,好没用,好没用…… 连人家阿珩哥哥都比不过…… 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吕志恒,“……” 感受到来自兄妹两人间的古怪气氛,苏曼卿转过头来。 扯了扯凤珩的袖子,“小哥哥,我有钱,我给穗穗买好不好?” 吕志恒连忙阻止,“别,还是我来买吧。” 卿卿才多大,要她付钱,那他下次也没脸出来了。 吕志恒赶紧付了钱,生怕被苏曼卿抢了似的。 付完,还不忘瞪了凤珩一眼。 要不是他,他哪里会被妹妹嫌弃。 就是这小子不带好头! 被瞪的凤珩,一脸好心情,压根就没理会吕志恒,而是笑吟吟的攥紧了手中的一个粉色小荷包。 这个,就是小姑娘刚刚给他的,是小姑娘自己的零花钱。 里面的银钱虽然不多,却代表了小姑娘的信任和依赖。 凤珩很开心,一开心的表现就是,对小姑娘更加大方了。 大手一挥,“走,看见喜欢的,咱们都买回去!” 身后,看着两人各种买买买的的吕穗穗,目光也更幽怨了,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就一个劲的瞅自家哥哥。 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哥哥真没用…… 吕志恒冤的不行,这一刻他是真后悔了。 好端端的,他找阿珩来上街做什么。 江庭那小子虽然偶尔嘴上也不饶人,至少也比阿珩好啊! * 四人这一逛,就逛到了中午。 午膳,四人是去吕家的酒楼吃的,酒楼里的小二和掌柜,也都认识自家东家,精心准备了几样适合小孩子吃的菜。 用完午膳,凤珩提议去东街的铺子里看看。 过年期间,他还没有看过铺子的盈利情况,竟然出来了,干脆顺道去看看。 吕家兄妹都没有意见,苏曼卿也好奇的紧,自从铺子开业之后,她还没怎么去看过,只是听爹娘说,铺子的生意很好。 四人转道去了东街,从南街到东街,正好要经过荣福记点心铺。 两个小姑娘都是嘴馋的,闹着又去买点心。 这个时间,荣福记前买点心的客人极多,四人来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街边的树下。 为了满足两个小姑娘的馋肚子,吕志恒和凤珩带着两人排起队来。 队伍的最前方,肖琴和赵诗诗也在排队买点心。 “诗诗,我听说那个凤珩,跟苏家的人回曾家过年了,你……” 肖琴语焉不详,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赵诗诗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黯然,或者说,自从她知道凤珩拒绝了父亲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哦,我知道。” 赵家的消息,比肖家灵通多了,她早就知道了。 “那……” 肖琴试探问了一句,“你爹有没有说什么?” 赵知府对赵诗诗的溺爱,她也见识过。 赵诗诗看上了凤珩,赵知府必定会帮她的。 “我爹说……” 肖琴还等着赵诗诗接下来的话,突然就听不见声了,一抬眸,瞧见的就是赵诗诗激动嫣红的小脸。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树下四人的身影,也显露在了肖琴眼中。 “是他们?” ------题外话------ 三更大概在晚上…… 091、养你不是说说而已(3) 肖琴微微皱眉。 对于苏家一家人,她的印象始终不太好。 吕家跟苏家走得近,她也不怎么喜欢。 赵诗诗却一脸激动,紧紧盯着人群中的身影。 那里,那个少年正低头跟一身红衣的小姑娘说着什么,面容温柔,眼神宠溺。 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嗳,诗诗!” 眼看着赵诗诗突然从队伍中跑了出去,肖琴急唤一声,却不见赵诗诗停下,她咬着唇跺了跺脚,也追了上去。 “想吃什么?” 树下的队伍里,凤珩正低头跟身前的小姑娘说着话。 “红豆糕,还想吃糯米糕。” 苏曼卿说的两样,都是甜食。 “好,但不许多吃。” “嗯嗯,不多吃,我不要变小缺牙。” 木圆圆小缺牙这个梗,现在就是一众小姑娘的榜样。 两人正说着话,身侧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 “嗳,你这女娃娃,干嘛呢!” 喊话的是个中年汉子,就排在凤珩几人前面,这会人多挤的很,赵诗诗挤过来,撞到了不少人。 赵诗诗没看喊话的中年汉子,一双眼睛,全黏在凤珩身上了。 好不容易挤过来,就这般站在他面前,扭捏着问好。 “凤家哥哥……” 身后,肖琴也气喘吁吁的挤了出来,站在了赵诗诗身侧,欲言又止。 凤珩皱起了眉头,又是她? “有事?” “我……” 赵诗诗想说些什么,想起之前他的明言拒绝,又抿紧了唇。 视线望及一旁的肖琴,想起之前肖琴说要来买点心,顿时找到了借口。 “凤家哥哥,你也是来买点心的么?” 凤珩没说话,他都排在队伍了,这个还需要问么? 赵诗诗也察觉自己问的话有些多余,红着脸又补上了一句。 “我……我的位置比较靠前,凤家哥哥要买什么,我帮你买好不好?” “这样,你就不用等了……” 这么长的队伍,等上半个时辰都是常事,她这个提议也是为了他好。 “不必,我很闲。” 言外之意,他可以等。 赵诗诗一张小脸,顿时由红转白,眼里也是雾蒙蒙的,满心委屈。 他又拒绝她…… 看着被他牵着的苏曼卿,想到两人的不同待遇,赵诗诗唇都咬破了。 “你骗人,你是为了给她买点心,对不对?” “与你何干?” 凤珩丢出四个字,懒得再应付这种扑上来的麻烦,手往身后一拽,将吕志恒拉到了自己身前。 “你在这陪穗穗买点心,我带卿卿先去铺子里。” 吕志恒瞧了红着眼的赵诗诗一眼,了然,“成。” 凤珩二话不说的拉着苏曼卿走了。 赵诗诗心有不甘,想要去追,吕志恒慢悠悠的来了句。 “不愧是定了娃娃亲的人,瞧这媳妇护的。” 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 定了娃娃亲? 赵诗诗脚步一顿,满是震惊的看他,吕志恒却权当做没瞧见她的眼神,笑眯眯的低头问自家妹妹。 “穗穗,想吃什么,哥哥给你买。” “要奶香糕!” 吕穗穗才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赵诗诗和肖琴可讨厌了,她才不要理她们。 两兄妹如若无人的说着话,赵诗诗都快哭出来了。 肖琴连忙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定娃娃亲也不算什么的……” 虽然这样说,她自己心里也是惊讶不已。 苏家这样的富贾,竟然会给女儿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定亲? “定娃娃亲,他就不可能跟我走了……” 赵诗诗哭的伤心,“我就是想让他跟我回家……” 小孩子的喜欢和占有欲,来的都很简单。 在街上,看见一样好看的东西,一件漂亮的衣裳,一个喜欢的玩具,又或是,一个很喜欢的人。 她只是恰好见到了凤珩,而凤珩的容貌,又太有诱惑力,以至于她念念不忘。 而一旦,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了,那种期待已久,无数次幻想自己得到之后的喜悦,都一瞬间成空,就会有一种,天都塌了的失落感。 现在的赵诗诗就是这样,无论肖琴怎么哄都哄不好。 出来上街游玩的行程,就这么半路夭折了。 只得将哭了一路的赵诗诗,送回了赵府。 赵德天听闻下人禀告,说是女儿好像受了委屈,当即也顾不得手里的事,连忙去了女儿的院子。 “爹的心肝宝贝哟,这又是怎么了?” 赵德天来的时候,肖琴还没走,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见了他,连忙乖巧喊人。 “赵伯伯。” “是小琴啊。” 赵家和肖家来往频繁,两家的子女,也常去对方家做客。 赵德天还挺欣赏肖家的小姑娘的。 自家女儿虽好,却不如这肖家的小丫头稳重有心机。 这一点,只能说,肖鸣还挺会教导子女的。 招呼完,赵诗诗还在哭,赵德天心疼的不行,坐到床沿边去哄。 “乖女儿,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帮你去教训他!” 床上的小姑娘只一个劲哭,不说话。 赵德天问了几次无果,只得退而求次问肖琴。 “小琴,你跟诗诗一起出去的,到底怎么了?” 肖琴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在赵德天的再三催促下,她才将事情说了一遍。 “是诗诗在街上遇见了那个凤珩。” “吕家的人说……” “说……” “说什么?” 赵德天追问。 “说凤珩跟苏家那个苏曼卿,定亲了……” 定亲了? 赵德天皱起了眉头。 苏家的动作这么快? 要是这样的话,事情就难办了。 之前的凤珩,只是苏家收养的一个孤儿,用些手段,苏家不一定会真的为了这么个小子,跟他赵家为敌。 可若是,这小子成了苏家的女婿,那苏家必定不会同意。 赵德天思绪百转千回,多番考量之下,心中升起了那么一丝丝的犹豫。 只是为了诗诗开心,就要得罪苏家,这么做,值得么? 肖琴一直在观察赵德天的神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眼中的犹豫,手心微紧,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朝赵诗诗劝道。 “诗诗,要不然就算了吧,江城里长的好看的,又不止凤珩一个,你看他这么不识抬举,何必为了他伤心。” 本就难受的赵诗诗,被这么一刺激,顿时爆发了。 “我不,我就要他!” “我就要他!别人长得再好看,我也不要!” 她哭的声嘶力竭,一边哭,一边将床上的物件全都扔下了床。 从小被娇宠长大,要什么有什么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受得了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肖琴满脸为难,想劝又不敢劝。 最后还是赵德天看不得女儿伤心,一狠心下了保证。 “乖女儿,不哭了不哭了,要他就要他,爹保证,过几天就把他带回来给你,好不好?” 赵诗诗扔枕头的手一顿,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真的?” “当然是真的,爹何时骗过你?” 赵诗诗终于破涕为笑,“我信爹,爹最好了。” 赵德天也笑了,弯着腰给她擦泪,“都这么大的姑娘了,还哭鼻子,真是羞羞脸。”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女儿能开心,苏家,他少不得要得罪一番了。 父女两个温馨一片,站在一旁的肖琴,无声勾了勾唇。 * 另一边,凤珩一行人还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更不知道,吕志恒为了绝了赵诗诗的心思,将两人定下娃娃亲的事,也说了出去。 两人到了金饰发髻铺,没有要小二招待,而是自己在店里转了起来。 这会店里的生意十分不错,过年时分,正是大家忙着走亲戚之际。 凡是妇人,谁都希望去亲戚家时,能装扮的出众亮眼一些。 这么一来,新的发髻、发饰、和衣裳,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听闻东街这家新开的铺子,里面的发髻都是一绝,这不,一个个慕名前来。 “店家,你们这款发髻怎么卖?” 有穿着贵气的妇人,指着店内架子上的一款发髻模型问道。 听见声响,小二立即赶了过来。 “哟,夫人好眼光,这款发髻可是店里的最新款。” 被夸赞,妇人脸上多了抹喜色,继续问,“价格呢?” “咱们店里的发髻,一向是跟首饰一起卖的,夫人你瞧,这发髻上配的翡翠鎏金蝴蝶步摇,多大气,还有那斜插的牡丹发簪,也十分出彩,这套首饰和发髻,跟夫人很相衬呢!” 本就对发髻有意,再加上小二这一张巧嘴,妇人被哄得笑意盈盈。 当场就全部都买了下来。 这样的情形,时不时的就会在店铺内发生。 苏曼卿看的眼睛都不会转了,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凤珩的衣袖,双眼放光的感叹道。 “小哥哥,他们好厉害!” 苏家的铺子又不止这一家,小姑娘以前也跟着爹娘去别的铺子里玩耍过。 从未见,哪间铺子能像这里一般,一下卖出去那么多东西的。 这些负责招待客人的侍从,真的好厉害! 见她眉眼间是止不住的惊叹和崇拜,凤珩像是自己被夸赞了似的,嘴角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是很厉害,不过他们这么尽力,也是为了自己。” “嗯?” 小姑娘听不太懂。 凤珩摸摸她的头,也没多解释。 这个铺子,被苏家夫妇交给了他管理,他是完全按照京都那边的模式来经营的。 据他所知,凡是在铺子里做工的侍从,大多都会有些小毛病。 比如,招待客人不积极,懒散爱偷懒,对客人态度不好等等…… 所以,他定下了一套规矩。 早在开业时,他就下了明令,每个人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的工钱。 不过,侍从每卖出一件首饰,就可以额外拿二十文钱的奖励。 当然,有奖就有罚,凡是对客人态度不好,影响了店里生意的,也都要扣一个月的工钱。 奖罚措施一立,店里的氛围顿时变的好了起来。 不管是侍从还是掌柜,都卯足了劲的向客人推销首饰的好。 如此一来,铺子自然日进斗金。 当然这些,他跟小姑娘说了,小姑娘也未必懂。 两人正说着话,留在荣福记买点心的吕志恒和吕穗穗,也终于来了。 一进门瞧见这铺子里人山人海的光景,吕志恒差点惊掉了眼珠子。 “我的天……” 这确定卖的是价值昂贵的金饰? 不是小路边卖的包子? “你怎么做到的?” 凤珩挑眉一笑,“保密。” “……” 保密你个头,这混蛋,铺子里生意这么好,一天不知道赚多少银子呢,之前竟然还跟他计较十文钱的事,小气鬼! 吕志恒心中疯狂吐槽,不过望见四处正在掏钱买东西的客人之后,还是忍不住红了眼。 要是他吕家的酒楼,也有这种生意,那…… “阿珩啊,我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吕志恒眨着眼看他,语气那叫一个谄媚。 凤珩理都不理,直接去了一旁和掌柜的商量铺子里的事。 看着他背影的吕志恒,满眼的幽怨和艳羡。 回想起之前,阿珩说要养卿卿的话,他后知后觉发现,原来这小子不是开玩笑的啊! 092、听媳妇的话(1) 凤珩当然不是开玩笑的。 趁着凤珩跟掌柜的说话,自家哥哥又待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 吕穗穗偷偷扯住了苏曼卿,胖乎乎的小圆脸上,露出毫不相符的郑重神情来。 “卿卿,你可要看好阿珩哥哥!” 苏曼卿还没懂她的脑回路,“嗯?” “刚刚在荣福记的事你忘了吗?赵诗诗明显就是要跟你抢阿珩哥哥啊,万一被她抢走了怎么办?” 阿珩哥哥多好啊,卿卿要什么都给她买,长得还好看,又什么都会。 万一真的被赵诗诗抢走了,好吃亏的。 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小姑娘怔住了,小哥哥会被抢走么? 粉嫩可爱的鹅蛋脸,顿时皱成了包子。 她很乖的啊,小哥哥应该不会不要她吧? 可是…… 赵诗诗好像也挺乖的…… 小姑娘一颗心变得不确定起来,苦着脸问吕穗穗,“那怎么办?” “当然是看好阿珩哥哥啦!” 吕穗穗说的有板有眼的,“下次赵诗诗再来,你就凶她,不让她靠近阿珩哥哥。” “这样……有用么?” 小姑娘有些怀疑。 “当然有用,我跟你说,前几天我回乡下过年,我小姑家的表姐,就一个劲的跟我抢哥哥,后来就是被我凶走的!” “我哥哥虽然坏了点,但我才不让给别人呢,谁敢来,我就揍她!” 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凶,吕穗穗还做了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她自以为凶,可配上她那张胖乎乎的小圆脸,活生生成了卖萌,反而把苏曼卿逗笑了。 “嗯,我听穗穗的,下次我也凶一点。” “这才对嘛!” 两个小姑娘说着悄悄话,自以为声音小,完全忘了吕志恒就站在她们身后。 将过程听在耳中的吕志恒,哭笑不得。 他家这个小丫头,果真是个鬼精灵。 才多大啊,就知道防人了,自己知道也就算了,还来教卿卿,她就不怕把卿卿带歪了? 不过仔细想想,虽然穗穗说的夸张了点,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阿珩这小子,长的好看,见了他的小姑娘就没有不喜欢的,性子呢也不错,瞧他照顾卿卿有多体贴就知道了。 才学出众,又会赚钱。 这么一算下来,阿珩还真的是个全面的好少年。 嗯,是得好好看着,不能被抢走了。 有了这个念头,他也不拦着自家妹妹给苏曼卿洗脑了。 任由两个小姑娘讨论着,要怎么抓住小哥哥的心。 “卿卿,你知道阿珩哥哥喜欢吃什么吗?” “唔,不知道……” 苏曼卿摇头。 “那其他的呢?” “也……不知道……” 吕穗穗小姑娘内心不禁升起一抹老母亲般的担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苏曼卿脸蓦地红了,声音也小成了蚊子声,“小哥哥喜欢看书……算不算?” “不算。” 军师穗穗嘴巴撅得老高,“你这样阿珩哥哥真的会被别人抢走的。” “你想想,你连阿珩哥哥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万一赵诗诗知道了,阿珩哥哥会不会更喜欢她?” 羞愧的小姑娘,头垂的更低了。 小哥哥从来不说自己喜欢什么,她也就忘记问了…… 她好像真的很差劲呐…… “那我……要怎么做?” “当然是用哄的啦!” 军师穗穗经验老道,“你瞧我哥哥,平常老是欺负我,我都不想理他的,可他一拿好吃的好玩的诱惑我,我就忍不住,你也可以这样哄阿珩哥哥,这样他就不会跑啦。” 小姑娘还是不太明白,懵懵的睁着眼睛看她。 吕穗穗叹了口气,老气横秋拍她的肩,“卿卿你好笨哦。” “平常你怎么对江庭哥哥的,就怎么对阿珩哥哥就行啦,没事多夸夸他,有好吃的好玩的分他一半,他去哪你都跟着,这样不就没人能跟你抢啦?” 苏曼卿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可是…… “我和小哥哥一直都是这样啊?” 她的东西,都有分小哥哥一半哪,也每天都跟小哥哥在一起哪。 吕穗穗小姑娘懵了,“是吗?” 好像也对哦,她每次来找卿卿,阿珩哥哥都在的。 “那……要不然你直接跟阿珩哥哥说,不许他理赵诗诗?” “可以这样么?” 直接提要求,会不会很不礼貌? “当然可以啦。”吕穗穗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变得有了底气。 “卿卿你跟阿珩哥哥定亲了,那阿珩哥哥就要听你的呀,我爹娘就是这样的,娘每天都不许爹这样那样,爹都很乖的。” 这个例子,成功让小姑娘想到了自家爹娘。 在家里的时候,好像娘亲也经常这样要求爹爹来着,爹爹每次都很听话。 苏曼卿眼睛亮了。 “嗯,那我回去就跟小哥哥说!” 身后的吕志恒,从偷听两人说话起,就一脸古怪。 短短一会儿,一张俊脸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跟染了色似的。 全是憋笑憋的。 穗穗这丫头,是在教卿卿怎么管未婚夫? 他怎么觉得,要是卿卿真的听了穗穗的话,回去各种跟阿珩提要求,画面会很喜庆呢? 想想一脸可爱的小姑娘,瞪着双眸子凶阿珩,“你以后不许理什么赵诗诗,陈诗诗,只许理我一个人!” 光是想想,他就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吕志恒一直沉浸在幻想里,以至于凤珩回来的时候,他都没缓过来。 凤珩一回来,就敏感察觉到,三个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他微微皱眉,难道是他不在的这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么? 看着吕志恒眼中的幸灾乐祸和恶趣味,不知怎的,凤珩心里忽然生出一种,似乎要发生些什么的预感。 这种预感,一直持续到他们回府。 刚回到房里,扭捏在心里练习了一路的小姑娘,顿时忍不住了。 与吕志恒想象中的,硬气提要求,凶巴巴的小表情不相符的是,小姑娘垂着头,羞答答的小表情,像极了一个小媳妇。 语气,也是软绵绵的。 “小哥哥,穗穗说,我们定了亲,你就要听我的,是么?” 回来的一路,凤珩早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就等着她开口呢。 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难道是,小姑娘开了窍,知道使用自己未婚妻的权利了? 凤珩很乐于看到这个场面。 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的眼睛,眉眼带笑,“是,我要听你的。” “那……你可以不可以不理赵诗诗啊?” 小姑娘睫毛颤动,眼神羞赧,就连提个要求,都是小心翼翼的。 “当然可以。” 凤珩应的轻巧,也果断。 他的小姑娘,心真的太软,就这么一件小事,都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怕他不答应似的。 她莫不是以为,她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不如那个赵诗诗? 小姑娘没想到,凤珩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愣愣的懵了好一会儿。 回过神来,心里甜滋滋的冒泡泡,伸手就揽住了凤珩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哥哥真好!” 凤珩失笑,就这么一件小事,她就觉得他好,她的要求未免也太低了些。 就着这个姿势,他半揽着她的腰,继而问道。 “除了赵诗诗,还有什么想要我做的么?” 他的小姑娘,第一次知道要求他做事了,就这么一件事怎么够,他巴不得她的要求再多些,再高些。 “唔,十五陪我上街看花灯,算么?” 凤珩摇头,“不算。” 这件事,他早就答应过了。 小姑娘苦恼的挠挠头,“那没有了。” “你还真是好满足。” 凤珩敲了敲她的额头,心里却是想着,难得小姑娘跟他提一次要求,他得做好些。 不止是赵诗诗,以后别的小姑娘,他也要离远些才行。 * 从吕志恒这得知了凤珩和苏曼卿定亲的事,肖琴回去之后,就急急忙忙告诉了自家父亲。 “爹,苏家收养的那个凤珩,跟苏曼卿定亲了。” “哦?” 肖鸣也很惊讶,苏家竟然会把女儿,嫁给一个穷小子? 肖琴见父亲没有理会自己话中的深意,又重申了一遍。 “爹,他们两个定亲了呢。” 这下,肖鸣也听出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诗诗喜欢那个凤珩哪。” 肖鸣拧眉,“一个小姑娘的一时冲动罢了。” 小孩子的喜欢,能保持多久? 他早就知道了这回事,只是没放在心上。 “不是哦,爹。” 肖琴抿着唇笑了,“今日我和诗诗出门玩的时候,见着那个凤珩了,一听说凤珩跟苏曼卿定了亲,诗诗是哭着回去的。 赵伯伯心疼着呢,当场就答应了,要把那凤珩弄回赵府。” “爹也知道,苏家的人,一向不懂变通,之前赵伯伯就找他们谈过,他们不同意,现在凤珩成了他们苏家的女婿,苏家就更不会同意了。” 说了这么多,肖琴终于说到了重点,眼眸也弯了起来。 “爹,你说赵家会不会跟苏家斗起来啊? 赵伯伯出手的话,苏家肯定会很头疼吧?” “你赵伯伯真的这样说?” 肖鸣惊喜不定的问道。 肖琴肯定点头,“当然是真的,女儿当时就在呢。” 肖鸣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间的满意止都止不住,“好啊,好!苏家这下要吃苦头了。” 肖琴也笑,“女儿也是这样想的。” 肖家和苏家一向不和,有机会能给苏家添堵,肖琴自然巴不得。 不过,这也不是她想看苏家倒霉的最主要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输给苏家的那间铺子。 以及,当时哥哥输了之后,她和哥哥在私塾里遭受的议论和嘲讽。 肖鸣的理由就更简单了,他和苏志远斗了一辈子,恨不得苏志远明日就倒台。 赵德天又是个心狠手辣的,跟苏志远对上了,就算苏家不倒,还能有好日子过? 肖家父女,都等着看赵德天的手段,而这一日,也在等待中悄悄来临。 * 正月十五,上元节。 念着晚上有花灯,是小孩子最喜欢的活动,晚饭用的格外早。 申时,一家人就用完了晚膳。 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出门上街的,曾烺和曾铭兄弟,以及吕家兄妹,还有木家兄妹,都早早赶了过来。 一大堆人,齐齐上街的场面,还是很壮观的。 有这么多哥哥在,苏家夫妇也放心的很,嘱咐了两句不要玩的太晚,早点回来,就让他们去了。 上元节的晚上,格外的热闹。 一行人刚到街上,就被各色各样的花灯迷了眼。 红的、粉的、黄的、紫的,金鱼花灯、莲花花灯、八角花灯、圆形花灯,木制的、银制的、纸糊的…… “天啊,好漂亮。” 吕穗穗眼睛都看直了,一手拽着苏曼卿,一手拽着木圆圆。 “快走!我们先去买面具!” ------题外话------ 多谢点点打赏的钻石、萍聚12打赏的钻石,沐沐打赏的钻石、守卫骑士,初初打赏的守卫骑士、鲜花、狗子, 潇潇打赏的鲜花、钻石。 书城无上打赏的100书币、若初打赏的300书币、九九九打赏的200书币。 比心~ 二更要晚一点,三更在晚上,建议姑娘们十点来看,应该全部都更完了,以后的更新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093、喜欢人,就会脸红(2) 街上除了花灯,卖的最多的,就是各色各样的面具了。 其中以小孩子戴的面具,最受欢迎。 三个小姑娘围在小摊边,手里抓了好几个面具。 “卿卿,圆圆,你看我戴这个面具好看么?” 吕穗穗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普通的面具,唯一的出彩之处,就是面具眼睛的部分,用了很多彩色的羽毛装饰,很是漂亮。 “嗯,好看。” 木圆圆也喜欢这种花花绿绿的颜色,当即点头,自己也将一个面具在脸上比了比。 “我喜欢这个,不过,这个兔子面具也不错啊……” 她来回比对了几次,有些难以决定。 往身旁瞧了一眼,瞥见苏曼卿的粉嫩嫩的脸蛋,她眼睛一亮,直接将兔子面具,塞到了苏曼卿手里。 “卿卿,你戴这个好看!” 卿卿长的可爱,跟兔子面具好配的! 一旁,吕穗穗也在往她怀里塞面具,“这个也好看,还有这个,这个,卿卿,快说你都喜欢!” 说完,她朝身后的几个哥哥眨了眨眼睛,义正言辞道。 “阿珩哥哥,卿卿说这些面具她都喜欢,你快给她买!” 凤珩失笑,吕穗穗打的小主意,他哪里不清楚。 不过也没多计较,直接付了钱。 抱着一大堆面具的苏曼卿,还有些懵。 这么多面具,她哪里戴的完? 刚想说话,吕穗穗就把手探进了她怀里,一把将面具都拿了过去。 “圆圆,这个是你的,一隅哥哥、奚忱哥哥、江庭哥哥、曾家哥哥,这是你们的,哥,喏,这是你的!” 将面具分了下去,吕穗穗笑的像只偷腥的猫,朝自家哥哥得意的笑。 嘿嘿,让阿珩哥哥小气,她可是很聪明的,有的是办法让阿珩哥哥付钱。 后知后觉的苏曼卿,也回神了。 原来,面具不是给她一个人戴的啊,那就好。 一抬头,瞧见人人都有面具,就凤珩没有,她又迟疑了。 “小哥哥,你不戴面具么?” “我不用。” 凤珩从她手里拿过兔子面具,为她戴上。 “我不喜欢这个,你戴就好。” 还别说,木圆圆挺有眼光的,小姑娘跟这个兔子面具格外的适合,一双水润清透的杏眸露在外面,呆萌又无辜,感觉恰到好处。 “噢。” 小姑娘怔怔点头,被少年牵着,追上了众人的队伍。 有了面具,接下来就是买花灯了。 在场的三个小姑娘年纪小,喜欢可爱的,哥哥们带她们去的,都是卖动物花灯的小摊。 什么兔子花灯、金鱼花灯、狐狸花灯,一人挑了一个。 轮到他们几个当哥哥的时,选的花灯就文雅多了。 什么黄木八角山水花灯,黄木为边框,花灯四面都画上了精致的山水画。 什么纸扎飞鸟灯,用纸糊出飞鸟的形状,染上了颜料,透过里面的烛火,映照出来也十分的好看。 还有什么银制八角宫灯,绢面上染了彩画,八个角配了玉坠丝穗,精致的不行。 看到最后,几个小姑娘都走不动路了。 窝在花灯小摊前,一个劲的盯着那些精致的花灯看。 小摊的摊主,是一个面容和蔼的大叔,瞧见几个长得可爱的小姑娘窝在这,挡住了其他买花灯的客人,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给她们解说。 “这个飞鱼灯,是用竹条先绑出形状,然后糊上纸,最后染色,就成了这副模样。” “我这还有没染色的花灯,你们几个小丫头,要不要试试看?” 卖花灯的大叔,也有个八岁的女儿,他家闺女平常看他做花灯的时候,也是这副走不动路的模样。 想到女儿,大叔对这几个粉嫩嫩的小姑娘,格外的有好感,当即就拿出了自己准备的货物。 三个小姑娘还愣着,大叔就摆出了三个花灯,一个飞鱼灯、一个飞鸟灯、一个莲花灯。 三个花灯都没有上颜色。 吕穗穗和木圆圆眼睛都直了,“可以吗?” 真的可以自己动手染色? “当然可以。” 大叔呵呵一笑,递了一大盒颜料和三支毛笔过来,还给三个小姑娘准备了一个简陋的小桌子。 三人也不在意,兴致冲冲的抱着颜料、毛笔和花灯就过去了。 凤珩、吕志恒、木一隅、木奚忱、曾烺、曾铭和苏江庭,互相对视一眼,只得跟了上去。 说是来上街玩的,实则他们这一群人,就是来给三个小姑娘当陪衬的,她们三个才是重点。 三个未上色的花灯,被摆在小桌子上,三个小姑娘围在那涂抹着,还没涂上多少,自己弄了一身的颜料。 手上,脸上,鼻子上,红的绿的一片,活像个小花猫。 吕志恒看不下去了,“穗穗你让开,我来。” 再让她涂下去,还能见人? 吕穗穗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果断让出了位置。 木圆圆那边,木家两个哥哥也接过了手。 三个小姑娘中,就剩下了苏曼卿一个。 苏江庭看看凤珩,又看看曾烺和曾铭。 四个人同时望向小姑娘,没说话,眼神却表示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要谁帮忙? 苏曼卿眨眨眼,“要不,哥哥你们一起?” 曾烺嘴一撇,率先抽过了她手里的毛笔,“笨手笨脚的,一边呆着去。” 将苏曼卿挤开,他沾了颜料,就开始涂抹在花灯上。 曾铭和苏江庭耸耸肩,找小摊摊主又要了两支毛笔,帮着曾烺一起涂。 有了几个哥哥接手,进度顿时快了起来。 小桌子另一边,吕穗穗和木圆圆指使着自家哥哥怎么涂。 “要红的,这个大红的,好看!” “哪里不要涂颜色,好丑!” 苏曼卿却是闲了下来,她面前站了三个哥哥,一点缝隙没留下,挤都挤不进去。 无所事事,她四处乱瞧了起来。 “咦……” 街道对面,也是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小摊前挤了不少人。 此刻,人群中的一道身影,苏曼卿瞧着格外的眼熟。 “一隅哥哥,奚忱哥哥。” 她回头喊,“你们看,那像不像是知霜姐姐?” 木一隅和木奚忱站起身来,朝她指的方向看去。 “有点像……” “戴了面具,看不清脸,不过身影很像。” “什么像,那就是知霜姐姐。” 木圆圆一撅嘴,将毛笔一扔,提着裙摆就朝着对面跑去。 那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明明就是知霜姐姐最喜欢的那件,她不会认错的。 “知霜姐!知霜姐!” 处在人群中的木知霜,听见木圆圆的唤声,回过头来。 木圆圆将面具一扯,伸手就抓住了她的袖子,眼神幽怨又委屈,“知霜姐,你不是说你不出来玩么?” 木知霜是木家大房的女儿,跟木奚忱是亲兄妹,比木奚忱要小上一岁。 木家几房的关系不错,小辈们也很亲密。 木圆圆和木知霜一向要好,今日上元节,木圆圆早早就邀请她一起出来玩了。 木知霜却说自己有事,不出来了。 谁知这会又独自个出现在这。 木知霜刚摘下面具,就听见这句话,俏脸顿时一红,羞涩的望了一眼对面的男子,为他介绍道。 “宁公子,这是我堂妹。” 木圆圆这才发现,自家姐姐身旁,还站了个戴着面具的高大男子。 她不由得狐疑起来,这男子是谁? 她怎么好像不认识? 姓宁的公子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脸,笑着跟木圆圆打招呼,“堂妹好,你是出来看花灯的么?” 木圆圆点点头,却不似之前那般活泼了,拉着木知霜的袖子,躲在她身后不说话。 宁公子也不在意,刚要继续说话,木奚忱和凤珩一行人,都过来了。 这下,姓宁的公子还没什么反应,木知霜一张俏脸就红成了猴子屁股,羞的直抬不起头来。 这副场景,不用多想,木奚忱和木一隅几人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木知霜今年十四岁,明年就要及笄了。 木家在江城地位不低,木家的姑娘,自然遭着不少人惦记,早在去年,就常有媒人上木府说亲。 只是木家长辈对这些人都不是很满意,所以一直没有答复。 木知霜自己,也对那些公子无意。 可如今,她却独自跑出来,还跟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哥独处,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是动了春心了。 这般一想,木家两个兄弟,都存了考察考察姓宁的公子的心思,当场就与他交流起来。 “宁公子是江城人?” “不是。”宁邺轻笑,“在下是湖城人。” 湖城,是江城附近的小城,比江城要繁华一些。 木一隅微微颔首,语中带笑,像是好奇问了一句,“湖城的上元节,肯定比江城热闹吧?” “这个不好比,各城有各城的热闹,湖城也好,江城也罢,心中畅快就是好的。” “宁兄高见。” 木一隅和木奚忱,你一眼我一语的跟宁邺聊着,其他人也插不进话。 这又是木家的自家事,外人在这也不太方便。 寻思了会,苏江庭干脆提了分开逛。 木一隅本来是想热闹热闹的,可碰上了这么一桩事,没探清宁邺这个人的性情和底细,他如何也放心不下。 只得同意。 一行人,分成了两拨。 木圆圆和木家兄弟,都留了下来。 于是,继续逛街看花灯的人,就只剩下了苏家兄妹、凤珩、吕家兄妹、以及曾家两兄弟七人了。 四位充当护卫的哥哥,跟在后面,两个小姑娘则是走在前面咬耳朵。 “卿卿,你觉得那个宁公子长得好看么?” “嗯,好看啊。” 苏曼卿是个实诚人,只会说实话。 宁邺长得俊秀,身量很高,身上又有一股子书生气,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吕穗穗也很赞同,“是好看,跟木家姐姐真配!” 小姑娘睁着懵懂的眸子看着她,“跟木家姐姐很配?” 为什么要跟木家姐姐放一起啊? 吕穗穗往身后瞧了一眼,确定几个哥哥都没注意她们,这才偷偷压低声音说道。 “木家姐姐,喜欢那个宁公子哟!” “你怎么知道?” 苏曼卿也被勾起了八卦之心,吕穗穗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拍小胸脯。 “我就是知道啊,刚刚木家姐姐的脸都红了,只有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才会脸红的。” 苏曼卿一脸崇拜,“穗穗你懂好多哦,真厉害!” 她就没看出来。 吕穗穗十分得意的享受着她的崇拜视线,等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偷偷凑到她耳边补充了句。 “阿珩哥哥看你的时候,也经常脸红的哟,不信你自己看~” 小哥哥看她会脸红,有么? 小姑娘不确定有这回事,持着怀疑的态度,回头望了一眼。 一回眸,就对上凤珩望向她的眼。 清贵隽秀的眉眼间,泛着浅浅笑意,在花灯烛火的映衬下,如星敛雾,好看的不真实。 就是,不见红脸…… ------题外话------ 凤珩:我不脸红。 那哪红? 凤珩(镇定脸):哪也不红。 确定? 凤珩:咳…… 094、卿卿被绑,凤珩怒了(3) 穗穗骗人,小哥哥都不脸红。 小姑娘微微撅嘴,正要回头,眼尖的瞥见凤珩的耳垂,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 又仔细瞧了好几眼,才终于确定。 “小哥哥耳朵红了!” 一激动,她喊出了声。 蓦地,凤珩整张俊脸都涨红了,白皙的肤色,因为羞赧染上几分的绯色,在各色烛火的映照下,格外的让人移不开眼。 苏江庭、曾铭和曾烺,都盯着凤珩,无声挑了挑眉。 之前两个小姑娘说的话,他们都听着呢。 凤珩这算不算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思? 呵,让你嘴硬…… 小姑娘身侧,吕穗穗咯咯笑个不停,还不忘再次重申自己的结论。 “我就说吧,阿珩哥哥肯定会脸红的!” 小模样,那叫一个得意哟。 凤珩脸上刚消下去的热度,因为这句话,又升了起来。 睫毛颤了颤,忍住了想要开口解释的欲望。 瞧见这一幕,吕志恒也知道差不多快到凤珩的底线了。 阿珩这小子,是个极为要面子的人,穗穗这么直白的当着众人再说下去,只怕阿珩就要带着卿卿走人了。 他轻咳一声,连忙岔开了话题。 “咳,穗穗啊,你瞧那边好热闹,咱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吕穗穗往那边一瞧,眼睛瞪大了几分。 “咦,他们是在放河灯么?” 那个方向,正好是河边,这会那里人山人海的,比街上还要热闹。 吕穗穗就喜欢热闹,顿时忍不住了,拽着苏曼卿,就往河边跑。 “哇,我也要放河灯!” 吕志恒松了口气,给了苏江庭四人一个眼神,也跟了上去。 从街道到河边,只有半刻钟的距离,不过今日人多,一行人硬是花了近两刻钟,才挤到了河边。 这会,河面上已经漂浮了很多的河灯,跟花灯一样,这些河灯也是五花八门的,十分好看。 河上游,还有不少年轻和姑娘和公子,正在放河灯入河。 看着从眼前飘过的一盏盏河灯,吕穗穗哪里还忍得住。 “哥哥,我要放河灯!” 吕志恒就知道会有这一幕,“等着,我去买。” 将两个小姑娘托付给了凤珩几人,吕志恒挤进了买河灯的人群里。 卖河灯的小摊,就在河旁的石板桥上,每一个小摊前都是人挤人,离吕穗穗一行人,约莫是二十几步的距离。 本来近的很,却因为人潮,显得格外遥远。 排了许久的队,好不容易买到了河灯,刚要付钱,吕志恒一摸袖口,脸色剧变。 朝四周一望,一眼就瞧见了人群中一个挤着朝外跑的中年男子。 吕志恒大怒。 “抓贼啊!有人偷银子!” “什么,有贼?” 一群急着买河灯的客人,也顾不得买东西了,一个个神色惊慌的检查起自己的钱袋来。 吕志恒本意是想借着人群,抓住那个贼人的,谁知人人都忙着查看自己的钱袋,没人抓贼。 眼看着那贼人就要跑远了,而他还被人群堵着,追不出去,吕志恒急了,朝不远处的苏江庭一群人喊道。 “江庭、阿珩!快帮我抓住那个小贼!他偷了我的钱袋!” 听见喊声,苏江庭眉心一皱,偏头朝几人嘱咐了句。 “阿珩,你看着卿卿和穗穗,别让她们乱跑,我去帮忙。” 曾铭道,“我也去吧,留下烺弟和阿珩就行。” 两个小姑娘都是懂事的,又有凤珩和曾烺在,苏江庭也放心,没多想就同意了。 “成。” 两人连忙抄近路,沿着另一边去堵贼人的后路去了。 看着几位哥哥,兵分几路去追贼,吕穗穗眼露担忧。 “卿卿,你说哥哥他们,能抓到贼人么?” “应该能吧,哥哥他们很厉害的。” 小姑娘也不知道,只是抱着对哥哥们的信任,还是给出了肯定答案。 吕穗穗还是不开心,“唉,哥哥也真笨,买个河灯,都能被贼人偷了钱袋,笨死了。” 等抓到贼人,还不知道要多久呢,到时候还有河灯卖么? 爹娘还要她早点回家呢! 要是哥哥不丢钱袋,不就好了么? 两个小姑娘,遥遥的望着远方的情形,就连眼前河面上的漂亮河灯,都没了心情看。 见两人闷闷不乐,曾烺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迟疑半响,才别扭着撇着嘴说了句。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腿长跑的快,三个追一个,那还不是小事!” 正说着,身后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哎呦,你们干嘛!” “别挤啊,挤什么!” 随着嘈杂声,人群也变得拥挤起来。 混乱中,也不知道是谁推了一下,曾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挤的一个踉跄,掉进了河里。 扑通—— 曾烺入了水,溅起了半尺高的水花,那水花刹那间,就将靠近河边的好几盏河灯都打翻了。 曾烺心里直骂娘,好不容易一阵挣扎,才浮上了水面。 人虽然没事,他的臭脾气却上来了。 “那个王八蛋推小爷?你们挤什么挤?不知道前面有人?” 现在是大冬天,河水冰冷刺骨,曾烺一掉下水,衣裳就瞬间湿透了。 寒冷的湿气止不住的往他身体里钻,冻的他瑟瑟发抖,也难怪他火气这么大了。 刚刚站在曾烺身后,推搡挤动的几人,顿时羞愧开口。 “这位小哥,实在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我们也不是有意的,河水冷,小哥你先上来再说吧。” 曾烺恨恨咬牙,“等我上去了,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他好好站着,来个飞来横祸,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了,过个节都不让人安生。 曾烺被挤下水,来的太突然,别说苏曼卿和吕穗穗,就连凤珩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回过神来,两个小姑娘连忙让他快点上岸。 “三表哥,你快上来,别冻病了。” 凤珩没说话,从曾烺落水开始,他就一直有种怪异感。 似乎,有哪里不对。 眼看着两个小姑娘,要靠近河边去拉曾烺上岸,凤珩眸子一凝,急忙去拉苏曼卿,却依旧晚了一步。 刚刚那几个把曾烺挤下河,一脸愧疚的汉子,突然暴起。 两人挡向凤珩,一副也要将他推下河的架势。 其他几人则是扑向了两个小姑娘。 在河中的曾烺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卿卿,穗穗,快跑!” 他迫切的想要帮忙,可河水阻力大,他想上岸还需要时间,只能干着急。 而凤珩,则是彻底被两个汉子缠住了。 河边的位置太窄,周围又都是人群,他想躲闪都做不到,根本脱不开身,完全就是被两人压着打。 这么一来,他也管不了两个小姑娘了。 眼看着那几个汉子,一把抓住了苏曼卿,将小姑娘打昏,凤珩呲目欲裂。 “卿卿!” “混蛋!” 凤珩怒骂一声,完全失了分寸,也不理会对他出手的两人,不管不顾的朝着苏曼卿的方向追去。 两个汉子自然不会让他如愿,死死的拖住了他,直到同伙扛着人消失不见,两个汉子才想要撤退。 可这时,失了苏曼卿踪迹,几欲发狂的凤珩,哪里还愿意放他们走。 趁着周围的人群,因为发生打斗的缘故散开了些,他得了施展的空间,用的完全就是拼命的杀招。 两个汉子被缠的脱不开身,顿时心里发苦。 这小子怎么这么邪门?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能打。 老大不是说,只是会点三脚猫功夫么? 这时,曾烺终于也爬上岸了,顾不得湿透的衣裳冻的他直打颤。 他四处寻找着能帮忙的东西,没一会儿,就抄了一根渔船的撑杆回来帮忙。 本就被凤珩缠的难受,又多一个曾烺在一旁时不时来一杆,戳一下,两个汉子脸都憋青了。 看着河边的打斗,围观的乡亲们,也终于有人良心发现了。 “刚刚这两个汉子的同伙,好像绑走了两个小姑娘?” “我也看见了,是绑走了两个小姑娘。” “天哪,那不是人贩子?” 一提到人贩子,众人的情绪激动起来,特别是有孩子的,也看不下去了,随意抄了些东西,就冲上去帮忙了。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两个汉子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就被绑了起来。 看着被绑着的两个汉子,乡亲们神情激愤,“报官!人贩子必须要抓起来!” “就是,让官老爷把他关牢里去,这样的坏人,可不能放出来祸害人!” “万一下次祸害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必须抓起来!” 一旁,几乎脱力的曾烺丢下了撑杆,脸色已经被冻得发青,他却恍若未闻。 “阿珩,卿卿和穗穗被他们绑走了,怎么办?” 平常,他一向眼高于顶,懒得搭理其他人。 可现在出了这种大事,他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只能向凤珩求助。 凤珩还站在河边,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紧攥的手心,力道之大,整个手指都是白的。 听见曾烺的问话,他哑着嗓子答了句。 “找吕志恒和苏江庭,先回去告诉长辈。” “好。” 心慌意乱的曾烺,也察觉到不对,急急忙忙的就去找人去了。 直到找到了吕志恒几人,将事情说了一遍,苏江庭才问道。 “阿珩呢?” 曾烺回头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河边。 都没有人。 “他……” 是啊,凤珩去哪了? 让他找人,回去告诉长辈想办法,凤珩又去干什么了呢? 这一刻,曾烺觉得,这个被三姑姑收养的孩子,无比的神秘。 其他几人,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苏曼卿和吕穗穗都被人绑走了。 他们压根就没有其余的精力去管凤珩,一个个连忙赶回了府,找父母求助去了。 曾云柔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晕了过去,一把攥住苏志远的手,就哭道。 “卿卿……什么人会对卿卿出手……夫君,我们要怎么办?” “先别急,我让人去打探打探消息,夫人放心,为夫一定把卿卿救回来!” 苏志远心里的急切,丝毫不比曾云柔少。 他家宝贝闺女还那么小,又乖巧懂事,谁会这么狠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手? 难道,是那些人找来了? 苏志远脑中,忽的浮现起这个念头,下一秒,又被他否决。 这不可能,那些人要是找来了,也该是对他出手,卿卿只是一个小姑娘,抓了她又有什么用处? 让苏江庭照看着曾云柔,苏志远急忙赶去了后院。 后院里,腾龙和腾虎已经在待命了。 “腾龙,我把你们两个找来,原因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说,这会是谁动的手?” 在两人面前的苏志远,褪去了在亲人面前的温和,眼尾微抬间,视线是从未有过的冷厉和锐利。 ------题外话------ emm,晚了半个小时,明天会尽量早一点~ 095、凤珩的手段(1) 苏曼卿被人贩子绑走的消息,苏江庭回府后,现在府里都传遍了。 腾龙和腾虎当然知道自家老爷问这话的意思。 “应该不是他们。” “若真是他们,必定会直接下死手,绑走小姐不像他们的作风。” 苏志远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女儿被人绑了,他不敢轻言下定论。 “江庭他们抓住了其中两个同伙,你们想办法弄清他们的目的,还有,尽量把卿卿的位置找出来。” “是,老爷。” 腾龙腾虎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马不停蹄的带了人手去查探消息。 吕家那边的情况,也相差不多。 就连曾家和木家得到消息之后,也都派出了人,帮忙去找。 而此刻,凤珩正在离苏家一条街之隔的宅子里。 这间宅子,是之前凤珩让步杀、步离二人买的,他要习武,还有许多事不方便被苏家夫妇知道,步杀两人也需要住处,这才买了宅子。 这会,坐在主院里的凤珩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沉着脸,目光阴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赶回来的步杀和步离两人,瞧见这一幕,愣是没敢开口。 回过神来的凤珩瞧了两人一眼,那不带情绪的眸子,直让两人打了个寒颤。 “卿卿被人绑架了,我怀疑事情跟赵家有关,你们去监视赵德天,我要知道卿卿的下落。” 他一开口,两人终于明白了主子脸色难看的原因。 苏家那个小姑娘出事了…… 两人神色凝重,知道苏曼卿在主子眼里的重要性,丝毫不敢耽搁。 “是,世子。” 步杀、步离走了,凤珩却没回苏府。 苏曼卿不在,回了苏府他也安不下心,况且,他还有个地方要去。 * 江城,府衙。 赵德天是江城知府,在江城里,他是最高官员。 不过身为知府,赵德天并不管小事,江城府衙里,有一位知县是专门处理府衙事务的。 知县名为赵林兴,是赵德天的远房堂弟。 凤珩来府衙,不是来找赵林兴的,而是直接摸进了府衙后面的牢房。 苏曼卿和吕穗穗被绑走时,有不少百姓亲眼所见,还帮助凤珩他们抓住了那两个同伙。 之后,这两人就被群情激愤的百姓,送来了府衙。 凤珩最开始,本打算将那两个同伙带回去,自己动刑逼问,将两个小姑娘的下落问出来。 不过,一想到那几个人贩子,可能跟赵德天有关,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以赵德天在江城的地位,到时他上门要人,找的借口说不定还会为苏家带来麻烦。 所以,他干脆等到了深夜,独自来府衙查探。 子时时分,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了许多,只剩下收拾着小摊的小贩们。 偶尔一阵寒风吹过,还有人声隐隐传来。 府衙里,也是漆黑一片,一众衙役早就歇下了,唯有那么个别两个守夜的,还在府衙里到处巡视着。 不过,这两个守夜的衙役,现在也困得要死,无精打采,昏昏欲睡的。 江城是个小地方,没出过什么大事,命案之类的,那更是几年才会发生一桩,平静的久了,府衙里的衙役,自然也不会有多警醒。 凤珩悄无声息的从两个守夜衙役前飘过,其中一个衙役,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府衙后面,便是牢房所在。 牢房建在地下,里面也有两个衙役守夜。 这会,这两个衙役倒是没睡。 “牢头,你瞧那今天被关进来的两人,吃的比我们还好,这日子简直没法比啊。” 其中一个衙役,语气颇为不平。 被成为牢头的衙役往牢里瞧了一眼,又叹息着给自己倒了杯酒。 “行了,你跟他们比什么。” 衙役还是不太甘心,“这两人被绑来的时候,不是说是人贩子么? 怎么大人还要我们送上好酒好菜招待?那可是人贩子呢,万一……” 万一下次他们又祸害了其他人的孩子怎么办? 这个衙役自己也有妻女,心里忍不住想的多些。 衙役的话,牢头当然明白,只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哪里猜得中上面人的心思? 知县大人让他们送酒送菜,那就送便是了。 不过…… 他回头瞧了坐在牢中,喝酒吃肉,完全不像坐牢的两人,心中隐隐有些猜测。 他在府衙也干了数十年了,对府衙里的一些肮脏事,也有所了解。 别看府衙打着为百姓谋福的幌子,实际上,官匪勾结的事多了去了。 这两人,莫不是又跟上面的大人做了什么交易? 这个念头一升起,又被他压了下去。 府衙这个地方,想活的久,就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来,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喝酒!” “唉,来,喝!” 两人喝着酒,在身后不远的转角黑暗处,凤珩贴墙而站,将两人的对话完全收入了耳中。 微垂的眸子里,跳动着几分暗光,他朝牢房深处望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站在府衙路边的某棵树下,凤珩正在整理刚刚听闻的消息。 从两个衙役的对话来看,基本可以肯定,这事就是赵德天指使的。 不然,那两个人贩子,也不可能有恃无恐,在牢中还能享受如此好的待遇。 既然知道了是谁干的,凤珩心里也有了对策。 没急着回去,他身形朝府衙后一排院落掠去。 落在中间最大,装饰最好的院落里,凤珩直接在柴房点了把火,又回到了地牢口隐匿身形等着。 没一会儿,深夜里一片宁静的府衙,就被大火扰乱了。 凤珩点火的院落里,住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城知县,赵林兴。 他和自己夫人正睡得好好的,突然被浓烟呛醒,一看见外面冲天的火光,连衣服都来不及穿,急急忙忙拉着夫人出了房间,叫人来救火。 “来人!人都死哪去了!快来人救火!” 这可是府衙,不是他自己的宅子,府衙失火,他这个知县也是要负责任的。 “人呢!快来救火!你们还想不想要俸禄了!” 赵林兴的喊声,在晚上格外尖锐刺耳。 住在附近的衙役,也都被惊醒了,见府衙失火,一个个连忙爬了起来。 拿盆的拿盆,提水的提水,整个府衙乱成了一团。 这种混乱,也传进了地牢。 正在喝酒的两个衙役一怔,放下了酒杯。 “牢头,府衙里好像失火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牢头有些犹豫,“可是,牢里还关着不少犯人。” 万一他们这一走,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没事的,都关着呢,有镣铐锁了,还能跑出来不成?” 衙役毫不在意,除了有牢房关着,这些犯人手脚上还带了镣铐,没有钥匙,他们是不可能跑掉的。 牢头想了想,觉得也在理,“行,咱们去看看。” 两人一同出了地牢,也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安静的地牢里,晚上才被抓进来的两个汉子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盘烧鸡、一碗扣肉、一碟青菜,外加两壶酒。 两人吃着喝着,神态悠闲的完全不似坐牢。 “咦,好似没声了,那两个衙役走了。” 两个在的牢房是在里侧,从他们这,朝外望看见的只有墙。 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只能凭借声音。 “好像是吧。” 另一个汉子全然不在意,“他们刚刚不是说,府衙着火了么?” “也是,官府的人就是蠢,都有人守夜,还能失火,啧。” 两人喝着酒,时不时的点评一句,言语间,对官府完全没有敬畏之心。 正喝的痛快,其中一个汉子突然停住了,揉了揉额角,朝对面的人问道。 “老八,我怎么觉得……有些头晕呢……” 被称为老八的汉子哈哈一笑,“三哥,你也太没用了吧,就这么两壶小酒,你就喝醉了?” “不对……我没喝醉……” 老三摇摇头,想要赶走晕意,脑子却反而更不清楚了,迷迷糊糊中,他一阵机灵,想到了什么。 “老八……快跑……是迷……” 药字还没说完,他就倒在了桌子上。 老八还在笑,“跑什么,咱们明天就能走了……” 说着说着,他也觉得头晕了起来,这才明白之前三哥话中的意思。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他看见的就是忽然显露身形,出现在他们牢房边的清秀少年,瞳孔猛地睁大。 “是……你!” 凤珩面无表情。 注视老八缓缓倒下,将两颗药丸,打入了两人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还未彻底昏迷的两人,喉咙无意识的吞咽,将药丸带入了腹中。 …… 半个时辰后。 两个守牢房的衙役回来了,两人都是一身的烟尘,“呸,该死的,火总算是灭了。” “刘雄他们也是的,今天可是他们守夜的,连起火了都不知道!” 牢头拍拍衣襟上沾染的灰,“行了,刘雄他们这会也难受着呢,府衙失火,大人少不得要拿他们两个开刀,你没见刚刚他们两个被留下了?” “也对哦,唉,罚俸禄还是小的,希望他们两个别被大人赶出去,不然日子就难熬咯。”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能在府衙当差,那是天大的好事,要是被赶了出去,想再回来就难了。 牢头也认同这话,不过他们自身难保,别人他们也帮不了。 “得,不说这个了,咱们去查查牢房,查完了回来继续喝酒。” “好嘞!” 衙役和牢头两人,拿着钥匙,沿着牢房走了一圈。 所谓的查房,也就是在过道里,看看牢房的情况。 这一圈走下来,牢头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觉不觉得,好像太安静了点?” 衙役搔头,“有么?没有吧,这都后半夜了,犯人也要睡觉,安静不是正常的么?” “也对。” 牢头晃了晃头,赶走脑子里的古怪,继续查了一圈。 这回,变成衙役幸灾乐祸了。 “牢头,你瞧见没,今晚被抓进来那两人,喝醉了。 嘿,就两壶烧酒,他们都受不住,真是差劲!” 牢头往牢房里望了一眼,果不其然,两个汉子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几碗被吃了一半的菜,也放的东倒西歪的。 他摇了摇头,“不管他们,咱们喝咱们的去。” “成。” 衙役将钥匙收好,伸了个懒腰,“这大晚上的喝酒,就是舒畅!” * 一夜无话,次日,赵林兴亲自来了牢房。 “昨天要你们给那两人备酒菜,备了么?” “备了备了。” 赵林兴满意的摸了摸胡子,“那就好,去,把他们带出来放了吧。” “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 衙役和牢头恭敬应下,开始翻找钥匙。 大清早的,正是要换班的时候,他们守了一晚上也累了。 一想到等会把两人放了,就能回去睡觉了,两人的动作又快了几分。 096、来自凤珩的报复(2) 找到了钥匙,两人去了关押人贩子的牢房。 开了牢房门,牢房里的情形,还和昨日一般无二。 衙役撇撇嘴,心想这两人的酒量也太差了吧,就喝那么点,醉了一宿? “嘿,起来了,起来了听见没,你们可以走了!” 他喊了半响,两个汉子都没什么反应,不禁啐了一口。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出狱都这么不积极的,难道住牢房住上瘾了?” 一旁的牢头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拧着眉去摇两人。 “喂,醒醒……” 话还没说完,他就吓了一跳。 “是……是凉的……” “什么凉的?” 衙役不理解其意。 牢头咽了咽口水,看向两个汉子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他们的身体……是凉的……死了……” 这下衙役也懵了。 牢房外,赵林兴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这些衙役是怎么办事的!不就放两个犯人么,至于等这么久? “东子,走,跟我去看看。” “是,大人。” 东子也是府里的衙役,不过是赵林兴的心腹,一向贴身为赵林兴办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牢房,看见愣在牢房门口的两人,赵林兴不禁大怒。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牢头颤颤巍巍的看了他一眼,青白如鬼的脸色,也让赵林兴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大人……” “他们……死了……” “死了?” 赵林兴脸色大变,一把拉开挡住牢房门的两人,朝里面望去,果然看见了两具尸体。 此刻的两个汉子,已经被衙役翻了过来,两人还保持着之前趴着的姿势,身体僵硬,脸色青紫,一看就是断气的模样。 赵林兴脸色变换个不停,嘴角也紧抿了起来,看着两人的尸体,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人,外人不清楚是谁,他却是清楚的。 他们是石头岭的山匪! 石头岭的山匪,在江城这一片,横行已久,专门以打劫过路商人为生。 除此之外,与各大城镇的官府,也有些来往。 这一次,堂兄与石头岭合作了一件事,让这两人背了黑锅,两人才会被关到这里来。 具体是什么事,赵林兴不清楚,他只清楚,这两人死了,接下来他会很麻烦! 顾不得追究衙役的责任,丢下一句,“让仵作过来验尸!” 赵林兴急匆匆的出了府衙,坐着马车赶往赵府。 赵府。 赵德天得了下人禀告,“老爷,知县大人求见。” 赵德天心有疑惑,他不待在府衙,来赵府做什么? “让他进来。” 不一会,赵林兴就急匆匆进来了,还不待赵德天问他,他就苦着脸出声。 “知府大人,出事了,你嘱咐我的那两个人,死了……” “死了?!” 赵德天眼神一变,“怎么死的?” “我不知。” 赵林兴头疼的厉害,“昨日送进牢里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今早去放他们出来的时候,就发现死了。” 赵德天瞪他,“你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 “石头岭的山匪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人死了,你要我怎么跟他们交代?” 赵林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他能坐上知县的位置,全是因为堂兄的帮衬。 他这一辈子,最怕的人就是这位堂兄。 发够了脾气,赵德天情绪冷静了些。 顿时想到了这件事的蹊跷,“他们关在大牢里,府衙守卫森严,必定不是寻常死亡,你回去,好好的查,一定要查个清楚。” 只有查清楚了,他才能给石头岭一个说法。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赵林兴急忙赶来,就是为了事先给赵德天做准备的时间,免得石头岭那边发难。 现在赵德天知晓了消息,他也没那么担心了。 得了的赵德天嘱咐的赵林兴,又急匆匆从赵府离开。 因为走的急,在府门口还撞到了赵诗诗。 “是诗诗啊,你这是要出府玩么?” 赵林兴扬起了笑脸问道。 赵诗诗认识这位远房堂叔,点了点头,“嗯,我去找小琴玩,堂叔是来找爹爹的么?” “是啊,找你爹爹有点事。” 赵林兴笑笑,摸了摸她的头。 “堂叔还有事,就先不跟你说了,下次有时间,你来找婳婳玩。” 婳婳是赵林兴的女儿,比赵诗诗还大上两岁。 “好,表叔再见。” 跟赵诗诗告了别,赵林兴急匆匆走了。 这时,赵诗诗才慢悠悠出了府,肖家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见赵诗诗出来,肖琴探出头来,朝远处那辆马车望了一眼,问道。 “诗诗,刚刚那个,是赵知县的马车吧?” “嗯,是我堂叔。” “哦。”肖琴眸光微动,赵知府好端端的来赵府,会不会跟昨天的事有关? 昨晚上元节,苏家女儿和吕家女儿被人绑架的事,今天已经传遍了。 收到消息的第一反应,肖琴就觉得,应该是赵家动的手。 所以,她才约了赵诗诗出去玩,本意也是想从赵诗诗这边打探点消息。 赵诗诗已经爬上了马车,偏头看她。 “小琴,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肖琴回神,抿着唇矜持的笑了笑,“去河边吧,昨日上元节,好多人放了河灯,咱们去看看河灯灭了没。” 关于河灯,有一个传闻。 说是每一盏河灯,都承载着许愿人的心愿,但河神不是每一个愿望,都会为人实现。 只有那些河灯不灭的,才有此殊荣。 所以,每当上元节过去之后,第二日总会有许多人去河边找自己的河灯,看看是不是还亮着。 赵诗诗对这个还挺感兴趣的,“好啊,那我们快点去吧!” “好。” 两辆马车,晃悠悠的驶向了河边。 * 而此刻,苏志远派出去的人,也终于传回了消息。 “什么,跟山匪有关?” 腾龙和腾虎,去昨日苏曼卿被绑的地方调查了许久,还特意找了当时在场的百姓,画出了那些人贩子的画像。 一圈忙碌下来,他们终于调查清楚了。 昨晚那些人,都是石头岭的山匪。 苏志远紧了紧手心,眼神锐利似刀,“是赵德天!” 石头岭的山匪,除了有钱的事之外,其他的都不干。 除非,有人跟他们做交易,给他们好处。 别人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在江城里,跟石头岭山匪来往最密切的就是赵德天。 而赵德天,恰好有动机。 这一刻的苏志远,后悔的不行。 当初赵德天找上门,想要要走凤珩,他就该知道,以赵德天的人品,必定会施加报复。 是他大意了。 腾龙腾虎兄弟,也是面露担忧。 赵德天,这可是江城的地头蛇,不好对付。 “老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去找赵德天。” 苏志远心里想过许多法子,甚至想着,直接下狠手让赵德天长个记性。 可是一想到女儿还攥在赵德天手里,他就什么想法都没了。 “我去找赵德天,亲自跟他谈,大不了多付出些代价……” 女儿和凤珩,对于赵德天来说,总不会比苏家重要。 大不了,将苏家的全部产业都给他就是。 腾龙藤虎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一惊,“老爷不可!” “你们不必说了,卿卿比苏家重要多了,去,备马车!” 两人改变不了苏志远的心意,几经挣扎,最后还是去备了马车。 * 同一时间,步杀将赵林兴见赵德天的事,上禀给了凤珩。 这一刻,凤珩再无迟疑。 “步杀,你和步离一起,去帮我抓一个人。” “世子想要抓谁?” 是赵德天吗? 凤珩眸色冷的像冰,“赵诗诗。” 步杀心头一跳,世子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属下遵命。” 步杀再次急匆匆离去,跟步离汇合之后,两人查探到赵诗诗和肖家的小丫头在河边,顿时赶了过去。 河边,赵诗诗和肖琴还一脸兴奋,蹲在河边瞧河灯,丝毫不知道危险来临。 “诗诗,你看那盏河灯,像不像是昨晚我放的那盏?” 昨晚上元节,赵诗诗和肖琴她们也出来看了花灯,还放了河灯,只是没跟苏曼卿她们遇上罢了。 赵诗诗仔细瞧了瞧,摇头。 “好像不是啊,你的那盏好像颜色要浅上一些。” 顿了顿,她又往河面上搜寻了一会儿,激动的指着另外一盏河灯道。 “小琴,那盏河灯是我的,还亮着耶!” “咦,还真的是呢!” 肖琴眼里多了抹羡慕,“看来诗诗你的心愿很快就能达成啦。” 说到心愿,赵诗诗就想到了凤珩,脸上不禁升起一抹娇羞。 “我也这么想。” 肖琴眸光微动,暗自感叹赵诗诗的好命,生在了这么个好人家。 也回过头继续看河面,寻找自己昨晚放的河灯。 两人现在在的位置,是河道下游,河面上,有人扯了麻绳,将河灯全挡了下来。 一整片河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各色河灯。 肖琴还在寻自己的河灯,找了许久,才看到一个比较像的,当即回过头喊赵诗诗。 “诗诗你瞧,那个像……” 话刚说到一半,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捂住赵诗诗的嘴,身形一动,就消失在了原地。 黑影的动作太快,肖琴又是个小姑娘,差点吓懵了。 直到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小脸上顿时露出了慌意。 “不好了!诗诗被人抓走了!” 她提着裙摆,一边哭一边朝着马车跑去。 “快来人啊!” 两人的马车,停在路边,离河边有十几步的距离。 除了两个马夫,赵诗诗出门还有一个嬷嬷跟着。 只是赵诗诗不太喜欢有人跟着,两人也走的不远,嬷嬷才放心在马车上等着。 这会听见肖琴的喊声,嬷嬷也吓了一跳,连忙跳下车问肖琴。 “小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肖琴哭哭啼啼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刚刚有个人,从天上飞下来把诗诗抓走了,嬷嬷,怎么办?” 嬷嬷哪里知道怎么办,她只觉得自己要倒大霉了。 立即拽着肖琴上了马车,催促马夫。 “快回府!找老爷救小姐!” 两辆马车,一改出门时的悠闲,一路疾驰回了赵府。 刚送走赵林兴,待在书房里想着怎么给石头岭交代的赵德天,又一次被下人打扰了。 他正不愉,下人一句。 “老爷不好了,小姐被人掳走了!” “什么!” 赵德天猛地起身,椅子嘭的倒地。 “怎么回事?” 下人脖子一缩,“是卢嬷嬷,卢嬷嬷说,小姐刚刚出门玩耍,在河边被人掳走了。” 赵德天大怒,“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要你们照顾小姐,就是这样照顾的?” 下人呐呐无言。 他只是一个传话的,小姐的事与他无关哪。 可看着自家老爷阴沉的脸,他一句话都不敢说。 097、人质换人质,赵诗诗被玩坏了(3) “滚出去!” 将下人赶走,赵德天怔坐在椅子上。 脑中猜测着赵诗诗被掳的凶手。 赵德天最先怀疑的,就是石头岭,不外乎其他,因为死去的那两个山匪。 可是转念一想,石头岭应该没这么快得到消息。 赵林兴才走多久? 那会是谁呢? 不知怎的,赵德天脑中突的浮现出凤珩的身影。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怀疑上这个半大的少年,可他就是觉得,这件事与凤珩脱不开关系。 上一次,他想采取硬手段,直接将凤珩绑回赵府给诗诗作伴。 也是那一次,他见识到了这个少年的不一般。 年轻小,武功却不弱,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回来之后,他也曾问过手底下的人,下人说,凤珩的招式很正统,像是从军营里出来的。 从那时起,赵德天的心里,就为凤珩打上了背景不低的标签。 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再出手的原因。 这一次,也是诗诗执意闹着非要凤珩,他逼于无奈,才动的手。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选择硬绑凤珩,而是选择了迂回方式,借苏曼卿让凤珩就范。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跟石头岭做了交易,让石头岭那边出手。 现在看来,还是失败了。 若诗诗真的是那个姓凤的少年掳走的话,那下一步,他必定会用诗诗,来换取苏曼卿和吕穗穗。 理清了一切,赵德天也没那么着急了。 至少,诗诗现在绝不会有危险。 赵德天老神在在的等着,看似平静,心里其实还保持着一抹迟疑。 不过很快,这抹迟疑,就消散了。 因为,有人在外面,朝他书房里扔了一块石子。 石子上,绑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想要你女儿无事,就放了苏曼卿和吕穗穗。” “呵,以人质换人质么?” 赵德天轻嗤一声,对凤珩倒是多了几分佩服。 这般年纪的少年,做事就这么会算计了,也不知道是谁家教出来的孩子。 不过对面拿捏着他的软肋,赵德天也不敢有别的念头。 放下纸条,他提笔写了封信。 “来人,把这封信,送去给东街的陈二。” 有下人进来,领了信又出去了。 * 这时,苏志远坐着马车,才刚到赵府。 因为凤珩的缘故,赵德天一肚子气,听到下人禀告说,苏志远来了,他直接丢下句,“不见。” 站在赵府门口,苏志远听到下人的回话,不禁拧起了眉。 硬朗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疑惑。 赵德天不见他?为什么? 他抓了卿卿,不就是等着跟他谈条件的么? 下人还在致歉,“苏掌柜,实在不好意思,我家大人今日累了,苏掌柜请回吧。” 苏志远是一脸茫然着出来的,一坐上马车,他立即吩咐了下去。 “腾龙,你去打听打听,看赵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哎,我这就去。” 腾龙离队去了周边找人询问,苏志远则是先行回了苏府。 苏志远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主院。 苏曼卿是晚上被人绑走的,从得到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夜外加一天。 这一天一夜来,苏家上下基本都没怎么睡。 曾云柔更是偷偷哭了好几次。 这会曾云柔刚睡下,外裳也没有脱,只是用被子随意的搭在了身上,发髻和首饰,一样未摘。 她眼下的青意,让苏志远心疼的厉害,微抿了抿唇,弯腰为她擦去了眼角残留的湿意,又掖了掖被子,这才退了出来。 “爹,有消息了吗?” 苏江庭正好进院子,瞧见父亲在院子里站着,顿时迎上来急切问道。 苏志远摇头,“只是查到跟石头岭的山匪有些关系,你也别急,先去睡一会儿,卿卿的事还有爹呢。” 儿子眼底,也是一片青色,一看就是整夜未睡。 苏江庭摇头,“我不困。” 妹妹出了事,他怎么睡得着? 知道他的性子,苏志远也不再劝。 恰好这时,腾龙回来了,不用人问,腾龙就兴冲冲将自己打听到的事说了出来。 “老爷、少爷,赵府出事了!” “赵家的赵诗诗,也被人掳走了!” “嗯?” 苏志远眼睛睁大,赵诗诗也被人掳走了? 这可是个大消息。 难怪赵德天心情不好,连他都不见。 再往深一想,苏志远就更高兴了。 卿卿和穗穗,是赵德天绑的,现在赵诗诗也被绑了,这是有人在救那两个小丫头么? 苏江庭却不知道这事跟赵家有关,还以为那人贩子嚣张到,连赵家的人也一起绑了去。 顿时问道,“那赵知府有什么反应吗?他救女儿,应该也能帮我们找到卿卿吧?” 苏志远和腾龙对视一眼,也没什么心思给苏江庭解释。 “是,所以你放心吧,先去睡一觉,不然卿卿回来了,你这副模样她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苏江庭这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妥。 昨日晚上,先是和曾铭一起去追偷银子的贼,跑了好几条街才追到。 后来又出了卿卿这档子事,又一路急忙赶回苏府。 加上跟着家丁们在外面找了一晚上,他一身的衣裳早就弄得乱七八糟,都见不得人了。 “也对,那我先去洗洗,要是找到卿卿,爹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行了,快去吧!” 笑骂了句,将人赶走,苏志远这才敛了笑意,眯着眼问道。 “你觉得,赵家这事,又是谁做的?” 腾龙搔了搔头,“不知道。” 江城就这么点大,敢得罪的赵德天的,更没几个。 可这些人中,也没有跟他们苏家关系好的啊。 谁会为了小姐和吕家小丫头,做出这种得罪赵德天的事来? “算了,是谁无所谓,只要能让卿卿安然无恙的回来就好。” 苏志远也不想深究,只要这人对他们苏家没有恶意就行了。 说是不想计较,可脑子里,却止不住的浮现出某人的身影。 会是他吗? 从昨日卿卿被掳走之后,他也失踪了。 能为卿卿做出这种事来,又恰好有时间的,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 而此刻,被苏志远怀疑的凤珩在干什么呢? 他在,报复。 赵德天这一辈子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唯一的女儿。 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 赵诗诗如今在他手里,凤珩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 况且,他没有忘记。 卿卿会被赵德天绑走,缘由就是赵诗诗。 “步杀,将人弄醒。” 步杀依言点了昏迷小姑娘身上的某个穴位,赵诗诗悠悠转醒。 她揉了揉眼睛,乍一看见面前的凤珩,还有些不可置信。 “凤家哥哥?” 等确定是凤珩本人之后,她嘴角的笑意都咧到天边去了。 “太好了,凤家哥哥你真的理我了,爹爹果然没有骗我!” 她还以为,爹爹做到了答应她的事,把凤家哥哥带了回来给她作伴。 这是主院的房间,赵诗诗被扔在地上,凤珩就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半靠着椅背,微垂着头,怀里还抱了只毛发雪白的兔子。 听见赵诗诗欣喜的声音,他抬眸,狭长艳丽的凤眸尾,泛着丝丝腥红,无端透出几分凉意来。 “说够了?” 凉到没有温度的嗓音,落入赵诗诗耳里,她有些愣。 “凤家哥哥……” 不高兴么? 凤珩没理她,勾了勾手指,“步杀。” 一旁的步杀,恭敬递上了一把匕首。 凤珩接过匕首,在手里把玩着,凉到入骨的视线,一直在赵诗诗身上打转。 赵诗诗猛地一哆嗦,终于察觉到不对了。 “凤家哥哥……我、我爹爹呢……” 提到赵德天,凤珩的脸色更冷了,薄唇微勾,手中的匕首一转,猛地扎了下去。 “啊!” 赵诗诗捂住眼尖叫,温热的血迹,溅了她一身。 吱吱吱—— 雪白毛发的兔子,被殷红的血迹染成了红色,随着失血过多,它不住的发出哀鸣声。 听见声响的赵诗诗,抖着身子偷偷的移开了手,入眼处鲜红一片。 少年怀里,那只兔子已经失了温度,躺在那一动不动。 红色的血,湿透了少年的青衣。 看着少年一身的殷红,赵诗诗咽了咽口水,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凤家哥哥好可怕,她想回家。 将她的表现收入眼底,凤珩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按着兔子的尸体,他握住匕首,用力的划破了它的皮毛。 手中的匕首,犹如画笔,勾转间,就将整张兔皮剥了下来。 赵诗诗彻底吓懵了,以她坐在地上的位置,刚好能看见兔子的全状。 那刺入兔子身上的匕首,是如何将兔皮分离下来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赵诗诗浑身发冷,几乎坐不住。 就好似,那匕首割的不是兔子,而是她的皮一般。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因为害怕,她已经满脸都是泪水。 凤珩的动作还在继续,他不止是剥下了兔子的皮毛,还将兔子的肉一块块割了下来,如同艺术品一般,摆了盘。 最后,将兔子全身的骨头都拆了出来。 这才心满意足的收了手。 “步杀。” 步杀接过了匕首,递过一张干净的手帕,待凤珩擦净了手,他又送上了一个巴掌大的小锅,外加炉火。 凤珩就这么当着赵诗诗的面,慢条斯理的将自己从兔子身上割下来的肉,放在了锅里煎。 滋溜—— 兔肉遇上烧热的锅,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 一股兔肉特有的肉香味,也飘散在了空中。 凤珩煎一块,就摆进碗里一块。 “步杀,去。” 步杀端着装了兔肉的碗,蹲在了赵诗诗面前。 用筷子夹起就往她嘴里塞去。 赵诗诗早就吓懵了,身子抖的跟筛子似的,腿都是软的,见步杀要将她亲眼见证被分尸拆骨的兔肉喂给她吃,顿时大哭出声,伸着手去推到嘴边的筷子。 “我不要!我不吃,你走开!” 步杀是谁? 他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姑娘推开? 当满是肉香味的兔肉入口时,赵诗诗哇的一声就吐了起来。 不止是兔肉,连带着之前吃的早饭和点心,全都吐了出来。 “我要回家!……你们走开!” 凤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任由她哭喊。 “步杀,继续。” 步杀一顿,心里为赵诗诗报以同情,手上的动作却依旧坚定。 赵诗诗吐他就喂,硬是塞了好几块进去。 赵诗诗差点连苦胆都吐出来,不小心咽下一块兔肉之后,直接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看着昏倒的赵诗诗,步杀耸耸肩。 赵德天还是早点把苏家小姑娘放回来吧,不然这个赵诗诗,怕是不够世子玩的。 “行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吧。” 人都昏了,凤珩也没了继续的心情,将手中的兔肉一放,起身去了浴室。 他一向爱干净,要不是为了吓赵诗诗,他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一身血污的。 ------题外话------ emm,阴暗系的小哥哥…… 098、坚强的小姑娘(1) 赵德天还不知道赵诗诗受了折腾,传了信之后,就在府里等着了。 同时,也派了人去苏家打探消息。 傍晚时分,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 “老爷,你让属下查的那个凤珩,不在苏府了。” “不在?” 不在苏府,又能去哪? 那小子明面上不是孤儿么? 赵德天越发肯定凤珩不简单了。 “苏家的人是什么反应?” “苏家的少爷苏江庭,还带着家丁满城里找,吕家、曾家和木家反应也大同小异。 不过……” 说到这里,下人有些迟疑。 “不过什么?” “不过,苏志远似乎挺平静的,一直待在苏府里,也没见出来。 之前还一直在到处打探消息来着。” 这么一说,赵德天听懂了。 赵诗诗被绑的事,跟姓凤的小子有关,苏志远那个匹夫也是知情人! 好啊,合着伙来对付他,苏家真是长本事了。 赵德天生了会闷气,又问。 “能找到那姓凤小子的所在么?他来江城这么久,总跟什么人见过面吧?” “这个……不太好查。” 凤珩来江城之后,除了苏家的人之外,压根就没跟其他人有过交集。 顶多借着苏家的关系,跟吕家、木家、曾家走的近些罢了。 而私底下,都是步杀、步离潜入苏府见的凤珩,别说外人了,就连苏府里住的腾龙腾虎等人,都没发现端倪。 赵德天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他冷哼了声,“这小子滑不溜秋的,倒是够警惕。” 从能绑走诗诗这件事来看,这小子背后,必定有人手。 不然就凭他一个九岁稚龄的少年,能绑了人将人带走,还让他查不到? 赵德天现在关心的唯有一点,这小子背后,到底是什么背景? 若是背景太大,那诗诗这件事,他还真不太敢报复,就怕他再对诗诗出手。 可若是,没什么背景的话—— 赵德天眯眼,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 从苏志远得到赵诗诗被绑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苏曼卿和吕穗穗两人,依旧没什么消息。 之前他猜测赵诗诗被绑架,是有人在救两个小姑娘,却没依据,也不好告诉其他人,只能默默等着。 而毫不知情的吕家,和苏江庭等人,依旧在城中四处奔走,打探消息。 几家的家丁,将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铺子,茶楼,翻了个遍。 甚至,还跑到了城外的村庄里寻找。 此时,石头岭,也收到了陈二递回来的信。 石头岭的山匪,约莫有七百多人,寨中有三个首领。 大当家看了信,将信往桌上一扔,靠着椅背问身侧坐的两个弟兄。 “老二老三,赵德天让我们把抓回来的两个小姑娘放了,你们怎么说?” “放人?那就放吧,反正赵德天不是给钱么?” 二当家长得三粗五大,一身古铜的肌肉,浓眉大眼,眼似铜铃,走出去都能吓哭孩童。 此刻坐在狼皮铺就的椅子上,壮硕的身子将椅子挤的满满的。 另一旁的三当家却不太同意这个说法,“不行,这两个小丫头,一个是苏家的,一个是吕家的,都是招财树。 另外,刘八和吴三还没回来。” 三当家是石头岭的军师,以擅长谋算而闻名。 寨子当家作主的虽然是大当家,不过听的一般都是三当家的主意。 “老三说的也有道理。” 大当家摸了摸下巴,“刘八和吴三怎么回事?不是说今天就能放出来了么,怎么没来见回来?” “这事我已经让陈二去打听了,我猜肯定又是赵德天在打什么歪主意,才把人暂时扣住了。” 三当家回道,刘八和吴三的事,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是石头岭在江城的名声一向不小,他也没想过,有人会对他们石头岭的人出手。 “那这样的话,那两个小丫头就更不能放了,赵德天这个狗东西,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二当家恨恨骂了句,自动请命。 “大哥,要不然我去江城走一趟,把刘八他们带回来?” “胡闹,江城可是赵德天的地盘,他要是真打什么坏主意,你去了能讨好?” 大当家也不是没脑子的人,考量了一番前因后果,面露冷笑。 “赵德天那不用管,我们手里还握着苏家和吕家的小丫头,人质在手,还怕他? 大不了,弄死这两个小的,告诉苏家和吕家,是赵德天让我们干的,我倒要看看,苏家和吕家,是找我们石头岭拼命,还是找他赵德天!” “大哥英明。” 这的确是一个好招,二当家和三当家都露出笑意。 “行了,说是这样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你们记得把那两个小姑娘看好了,可别饿着冻着,她们可是金饽饽。” “大哥放心,我们明白。” 两位当家答应的好,也不是白答应的。 从寨子大院出来,两人就吩咐了人去给两个小姑娘送吃的。 * 苏曼卿和吕穗穗,被关在寨子后面的柴房里。 说是柴房,其实还算干净。 除了地面脏脏的,堆积了些杂物,也没什么别的难闻的气味之类的。 柴房的角落里,还铺了一层厚厚的稻草,旁边还扔了块旧棉被。 显然,因为苏曼卿和吕穗穗,对于石头岭来说,是能赚钱的金饽饽,受到的待遇还算优渥。 这会这两个小姑娘正靠在一起,默默的盯着柴房外看。 “卿卿……爹爹他怎么还不来?” 吕穗穗的嗓音因为哭的太久,已经哑了,双眼红通通的,肿的像个核桃。 苏曼卿也红着眼,见穗穗哭的厉害,她吸吸鼻子,又把泪逼了回去,伸手去摸穗穗的头。 像娘亲平常哄她一样,“穗穗不哭,爹爹和哥哥他们,很快就会来了。” “真的吗?” 天已经黑了,柴房里更是一点光亮都没有,只能透过柴房木门间的小小缝隙,瞥见外面昏黄的烛光。 吕穗穗怕黑,柴房里又阴冷,她抱着膝盖,紧攥着苏曼卿的衣袖。 “真的。” 苏曼卿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她也不知道爹爹和小哥哥他们,能不能找到这来。 要是换成以前,她是不会说谎的。 可被关起来的这一天一夜,身边只有一个比她更害怕的穗穗,她恐惧过、哭过、担心过之后,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有了她的安慰,吕穗穗心里的害怕稍稍退去了些。 不过还是不敢放开苏曼卿的衣袖,紧挨着她,说起了以往自己听说的故事。 “我娘亲说,人贩子可坏了,抓走那些小孩子,就会把他们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不给他们饭吃,还会让他们干很重很重的活…… 卿卿,我们也会被卖掉吗? 卖掉了的话,我们还能见到娘亲、爹爹和哥哥吗?” 处于黑暗中,总会让人不住的联想很多。 吕穗穗睁着一双大大的眸子,紧紧盯着苏曼卿,好似苏曼卿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不会的。” 苏曼卿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痛意将眼中的酸意又逼了回去,她咧着嘴,低低的笑。 “才不会,我哥、志恒哥哥、小哥哥,还有爹娘他们都好厉害的! 坏人一下就被打跑了,我们才不会被卖掉。” 吕穗穗被安慰到了,也咯咯笑了起来。 “嗯,我哥哥超厉害,上次我的风筝掉到了树上,哥哥一下就爬上去了!” 两个小姑娘互相安慰,互相打气,柴房角落里,一直弥漫着淡淡的温暖。 笑够了,也哭累了,加上一天一夜都没怎么吃东西,吕穗穗很快就靠着苏曼卿睡了过去。 黑暗中,一脸坚强的小姑娘一改之前安慰人的模样,偷偷的掉眼泪。 吧嗒—— 柴房门上的锁,被人打开了。 苏曼卿一抹泪,双眼防备的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昏黄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柴房。 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瘦小的汉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几个热乎乎的馒头,外加两杯清水。 “喏,你们的晚饭,记得,要吃光!” 二当家给他的吩咐是,不能让两人饿着,只是他对人质斯文不来,吃光的意思也一样。 放下东西,也不理会柴房里的两个小姑娘,汉子转身就走了上去,重新将锁锁了起来。 待柴房里重归黑暗,苏曼卿推了推趴在她身上的吕穗穗。 “穗穗,快醒醒,先吃点东西再睡。” 爹爹他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她们要填饱肚子才行。 吕穗穗被推醒,意识还有些朦胧,揉着眼睛懵懵的问了句。 “是爹爹找来了么?” 苏曼卿鼻子一酸,赶紧吸着鼻子,继续推她。 “不是,我们吃东西,不然爹爹找来,我们没力气跑不动怎么办?” “是哦。” 吕穗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十分听话的和苏曼卿分食了地上的馒头。 吃完又喝了清水,两人才沉沉睡了过去。 * 冬天的早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凉意。 街上的行人,也因为寒冷的缘故,稀少了许多。 一大早的,几支队伍就从在街上到处寻找起来。 “店家,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么高的两个小姑娘,两个都是穿着红色的衣裳,梳的包子头,两个都长的很可爱……” 被询问的店家摇头,“不曾见过。” 苏江庭一阵失落,很快又打起了精神。 这样的回答,两天里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打扰了。” 越过这家店,他又朝另一个小摊走去。 “摊主,请问你有没有见过两个小姑娘,大概到我腰这么高,两个都长得很可爱,穿的一身红衣裳……” “没有见过。” “这样啊,打扰了。” 问完一家又一家,苏家的家丁跟着苏江庭一起,已经不知道将江城转了几圈了。 有些家丁心中觉得,其实已经没有希望了,只是看着自家少爷的模样,没人敢开这个口。 苏家寻人的队伍,走远了。 原地,几个小贩不禁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丢了孩子,大清早的就这么急急忙忙的找?” “唉,是苏家。” 有小贩知情,“你们还不知道吧,苏家的小姐,上元节那天在河边放河灯,被人贩子绑走了,苏家都找好几天了。” “不是吧,苏家这种大户人家,就没人看孩子?” “怎么没有,当然有!” 那小贩压低了声音,“我听人说,当时人贩子是好几人一起动的手,有人猜,那根本就不是人贩子,是山匪!” 其他几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山匪怎么会盯上苏家的小姐?”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钱啊!谁让苏家日进斗金,被惦记上也不奇怪。 不过苏家的小姐好像才七岁,也不知道受不受的了这种惊吓。” 这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 “就是啊,还那么小的孩子。” “唉,看来大户人家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众人八卦了会,想起这大过年的,说这种事也不吉利,纷纷住了嘴。 ------题外话------ 停电一整天,求我的心理阴影面积。 嘤嘤嘤~ 这是报复我写卿卿受苦,也不让我好过么…… 099、人肉你怕不怕(2) 苏家那边,一直有赵家的人盯着,见苏江庭一行人还在找,下人回去告诉了赵德天。 “苏家的人还在找?石头岭还没放人么?” 赵德天眉宇间染上了几分不安。 “我让你给陈二送的信,送了么?” “送了,是陈二亲自收的。” 那是怎么回事? 赵德天抿唇,莫非是石头岭那边变卦了? 还是得到了刘八和吴三已死的消息? 这一刻,赵德天感到了深深的麻烦。 不管石头岭打的是什么注意,他现在还需要石头岭放人质来救诗诗。 石头岭那边不按他的意愿行事,诗诗怎么办? 苏家和吕家的小丫头不放回来,姓凤的小子会放诗诗么? 必定不会。 那现在,他要怎么办? 赵德天头疼的不行,立即派了人去寻赵林兴。 等赵林兴赶来之后,他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 “你怎么这么没用?人在你手里,好端端的都能死了,你知不知道石头岭那边都快闹翻天了!” 赵林兴垂头任骂,呐呐无言。 他也不想的,要是石头岭的人不交到他那,不就没事了么? 想是这么想,这话他半个字都不敢说。 直到赵德天发了好一通脾气,才问道。 “不是让你查么?死因查出来没?” “查了……” 赵林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仵作验了尸,证明是中毒而亡。” 赵德天反手就是一个茶杯砸他面前,一股怒气全冲了上来。 “中毒而亡?你的地牢是摆设?好几十个衙役呢,你还让人钻了空子进去下毒?你怎么没被毒死!” 赵林兴说不出话来了,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我……那天晚上,衙役失火了……估计是当时出的纰漏……” 现在想来,那场火也太蹊跷了些,必定是有人故意放的,为的就是潜入打捞给那两人下毒。 赵德天气的脸都青了。 “一群蠢货!” 堂堂的官府衙门,被人潜入下了毒,都没人知道,要他们有何用? 赵林兴还是一副唯唯诺诺,不知所措的模样,赵德天看见更觉得肝疼。 一扬手,“滚!” “哎。” 赵林兴摸了把额间的汗,连忙退了出来。 他也知道赵诗诗被绑架的事,堂兄现在正在气头上,那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直到出了赵府,他才望了一眼头上的牌匾,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赵诗诗被绑架的好啊,要是死在外面,那就更好了。 赵德天就这么一个种,以后什么都是赵诗诗的,要是赵诗诗没了,这些东西,岂不是他的了? 他这般想着,就连之前被赵德天指着鼻子骂的事都不在意了,脚步轻快,让马夫赶车回了府衙。 送走了赵林兴,赵德天满心沉重的再一次给石头岭写了信。 这一次,他没有再隐瞒刘八、吴三死亡的事,将缘由一起写了进去,并且承诺补偿一大笔银子,最后再次强调,要石头岭放人。 将信送了出去,他才瘫坐在椅子上,揉着犯疼的额角愣神。 * 苏家还在找人的事,就连赵德天都接到了消息,凤珩当然也接到了。 当听步杀说,苏曼卿和吕穗穗还是没有被放回来之后,凤珩压着手指指节,眼尾又泛起了淡淡的红意。 “赵诗诗呢,把她带出来。” 步杀心中明了,赵德天不放苏家小姑娘回来,让世子不开心了。 世子一不开心,又要折腾赵德天的女儿了。 这般想着,心里却没有什么怜悯的心思。 毕竟,世子除了吓了吓那个赵诗诗,一个手指头都没动她。 而苏家小姑娘,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步杀进了厢房,这会赵诗诗正醒着,双手抱膝,缩在床角,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自从步杀给她喂了兔子肉,她吓昏过去之后,再醒来,她就没敢闭过眼。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出现那只血淋淋的兔子。 被剥皮,被割肉,被拆骨,最后还到了她嘴里。 一想到这个画面,她就全身发抖,额泛冷汗,怕的不能自已。 步杀推门的响声,惊动了她,她望过来,看见步杀的一刻,顿时一个激灵,用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 步杀也恶趣味,瞧见她这个模样,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带着商量的语气,来了句。 “嘿,赵小姐,我记得你好像很喜欢我家少爷,正好,我家少爷要见你,你去不去?” 要是换成以前,听到这句话赵诗诗必定激动无比,跑的比谁都快。 可如今,一听到凤珩的名字,她就浑身发抖,想到凤珩不紧不慢煎兔子肉的模样,胃里一阵翻腾,她猛地掀开被子,趴着床沿又吐了起来。 “啧啧……” 步杀摇头,这位赵小姐还有待磨炼啊,这样就怕成这样了,啧…… 看来以后,她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兔子肉了。 往墙边一倚,步杀等着她吐完。 然后,伸手一抓,提着她的衣领就朝书房走去。 等赵诗诗见到坐在那的凤珩,瞳孔猛地睁大,拔腿就要跑,又被步杀抓了回来。 “我说赵小姐,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我家少爷的么,看见我家少爷,你跑什么?” 赵诗诗头摇个不停,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你走开,走开,我不要,不要!” 步杀耸肩不语,就这般抓着她不放。 看见浑身脏污,抖的像个筛子的赵诗诗,凤珩顿时失了兴趣。 就这般心智,再吓吓就疯了,他还要用她来换小姑娘,疯不得。 “弄走,脏了我的地方。” “哦。” 步杀提着她,打算打道回去。 凤珩突然出声,“等会别忘了给她喂兔肉。” 只要不疯,该教训的还得教训。 “是,少爷。” 步杀了然的笑了。 他就知道,世子没那么好说话。 重新回到厢房之后,步杀十分严谨的按照凤珩的吩咐,再次给赵诗诗喂了兔肉。 惊惧交加的赵诗诗哪里还受得起这般吓,再一次吓晕了过去。 看着吓晕过去的小姑娘,步杀一脸淡定的将碗里的兔肉倒进了一个盒子里,仔细的包扎好,然后提着盒子出了房间。 在出府的路上,遇见了步离。 瞧他提着盒子,步离问。 “拿着什么?” 步杀挑挑眉,“人肉。” 步离瞪了他一眼,“说人话。” 没意思,好歹也信一下啊。 步杀耸肩,“兔子肉,就是世子用来吓赵诗诗的那个。” 步离懂了,拍拍他的肩膀,一脸郑重,“早去早回。” 懒得理他这副莫名其妙的嘴脸,步杀身形一动,飞身出了院子。 一刻钟后,赵德天收到了一个盒子。 打开里,里面是一盒子熟肉,还冒着热气。 赵德天生生打了个寒颤,这是……警告? 将盒子一扔,赵德天坐不住了。 “来人!我要去石头岭!” 他怕再耽搁一天,明天收到的,就是诗诗身上的肉了。 * 赵德天急急赶到了石头岭。 这个时候,大当家才刚刚收到赵德天写的书信,三位当家正在大堂里面商议。 “刘八和吴三死了,赵德天说是我们的对手下毒杀的,这个理由,顶多只有三分可信度,你们怎么说?” 二当家板着脸,凶神恶煞的。 “我也不信,奶奶的,我们石头岭哪有对手?就算有,谁知道刘八和吴三下山了,肯定是借口!” 他虽然长的三大五粗,又不是傻。 三当家也道,“借口肯定是借口,不过从他愿意补偿来看,还是有些诚意的,大哥,你觉得我们要价多少比较好?” 大当家眼一眯,手敲着屁股下的虎皮大椅。 “五万两银子!” 二当家和三当家眉心一跳,都被这个数吓到了。 二当家是个直肠子,不会拐弯抹角。 “大哥,要五万两银子能成么?刘八和吴三的命,也不值这么多钱吧?” 三当家虽然没说话,却也是这个意思。 大当家呵呵的笑,“刘八和吴三是不值这么多银子,不过……苏家和吕家的那两个丫头值啊!” 二当家和三当家对视一眼,明白了。 “大哥是想,用刘八吴三的事,外加上那两个小丫头一起,坑上赵德天一笔?” “哎,这不叫坑,赵德天不是说了么,这是补偿。” 山匪,本就是贪心的,赵德天有把柄握在了他们手里,他们自然是要狮子大张口的。 三人正讨论着,有手下进来禀告了。 “三位当家,赵德天来了!” “哦?” 大当家眼睛一亮。 “快请赵知府进来!” 赵德天一身的寒气,纵马一路到石头岭,他后背都湿透了。 见到石头岭三位当家,赵德天开门见山。 “三位当家,赵某是为了苏家和吕家两个丫头而来,还请三位当家放人!” 大当家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一派悠闲。 “赵知府这话,我怎么觉得听不懂呢? 要我们抓人的是你,要我们放人的也是你,不知道赵知府能不能为我们兄弟三个解解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赵德天虽然心中不满,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将事情避重就轻的说了一遍。 “赵某要三位当家抓人,自然是为了好处,不过那苏家也有本事,抓住了我的错处,现在我是左右为难,只能把人给放了。” 说完,他郑重表示。 “不过劳累三位当家为我奔波,赵某必定会奉上银两,让三位当家不白忙一场。” 大当家没接话,呵呵笑了一声。 “不白忙,不白忙,苏家和吕家的两个小丫头,值钱着呢。” 这话,直白露骨,毫不掩饰自己的贪欲。 赵德天心头一跳,“大当家这话是何意?”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苏家和吕家家财万贯,想必会很乐意花些银子,赎回他们的女儿。” “大当家,我们可是有约定在先的。” 赵德天眉头紧皱,语气也冷了些。 大当家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受影响。 “我们是有约定在先,我们的约定是,我帮你抓这两个小丫头,你付我酬金。 不过,约定里可没有说,还要我搭上两个兄弟。” “如今,我死了两个弟兄,你又不抓这两个丫头了,那我是不是该用自己的法子,为弟兄赚点棺材本?” 这话一出,赵德天也明白了,大当家前面说了这么多,为的,不过就是多从他这要点银子。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那就不是大事,赵德天内心松了口气,表面却不露声色。 “那大当家你说,该如何?” “够果断。” 大当家站起了身,“咱们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我给你个面子。” “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我用苏家和吕家的两个丫头,向苏家和吕家要一笔赎金,你呢,给我两个弟兄的卖命钱。 钱不多,一万两就行。” ------题外话------ 为嘛感觉画风有点歪了。 暗黑风? emmm…… 100、卿卿回家,赵诗诗病发(3) “现在有两个法子,第一,我用苏家和吕家的两个丫头,向苏家和吕家要一笔赎金,你呢,给我两个弟兄的卖命钱。 钱不多,一万两就行。” “第二,你将我所有的损失都补上,苏家和吕家的两个丫头,是抓是放全听你的,包括我两个弟兄的死,全部一笔购销。” “一口价,八万两银子!” 八万两银子五个字一出,别说赵德天,就连二当家和三当家眉心都忍不住一跳。 不过在外人面前,两人要维持大当家的颜面,强忍着没有追问。 赵德天犹豫了很久,心疼的滴血。 八万两银子,石头岭的这些山匪还真敢开口,也不怕撑死! 可一想到之前的那盒肉,他一咬牙,应了下来。 “好,八万两就八万两!我给,你们现在就放人!” “豪爽!” 大当家也露出了笑容,眼中一片喜色,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好了不少。 他回头招呼二当家,“老二,去,把那两个丫头放了!” “嗳。” 二当家应了一声,连忙出了大堂。 赵德天也不含糊,从袖中掏出了两万两银票。 “这是两万两,我身上只带了这么多,剩下的六万两,你派人来我府上取就是。” “没问题,赵知府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大当家接过银票,喜不自胜的数了一遍,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瞧见他这副贪财的模样,想起自己付出的八万两银子,赵德天心如滴血,一刻也待不下去。 “竟然事情解决了,我就不多留了,府中还有事,先走了。” “哈哈哈哈,赵知府慢走,下次再有生意,一定要照顾我们石头岭啊。” 这种的大单子,再来个几次都没问题。 待赵德天走远,一直没说话的三当家才忍不住问道。 “大哥,你刚刚为什么喊八万两银子?” 之前不是说好五万两的么? 大当家笑容一收,眸色冷了些,“我之前以为,五万两就是极限了,可赵德天这么心急,明显就是出大事了。 趁火打劫,这不就是我们的强项么?” 赵德天是知府,很避讳被人知道和石头岭有交集。 以往都是借由陈二联系,这次却不管不顾,直接跑来了石头岭。 这种事,可是头一次。 肥羊直接送上门,岂有不宰的道理? 拍了拍三当家的肩,他道。 “老三啊,你脑子一向好使,就是对官府避讳太多,太谨慎了些。” 比起奸诈狡猾来,老三才是他们中最聪明的一个,偏偏他极为避讳官府。 一遇上跟官府有关的事,那十分的脑瓜子,顶多就剩下了三分。 三当家一脸羞愧。 “大哥教训的是。” “什么教训不教训的,以后胆子大些就是,不说这个了,这次咱们赚了八万两,弟兄们又能过一段好日子了,喜事,大喜事啊,哈哈哈哈。” 至于死去的两个弟兄,石头岭七百多号人,死两个能换八万两银子,再多死几个都行。 当山匪的,本就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怕死就不当山匪了。 “都是大哥英明。” 三当家也笑了。 * 赵德天下了山,就回了赵府。 顾不得心疼银子,连忙派人去苏府送信。 至于给苏家送信,会暴露是自己让人绑了苏曼卿和吕穗穗的事实。 凤珩和苏志远都绑了诗诗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苏志远还在主院陪着曾云柔。 “夫人,你先睡会吧,卿卿那有江庭找着呢,你这样身子受不住的。” 曾云柔神色憔悴,“我不困,江庭回来了没?” “还没有,估计要等晚上。” 现在苏府上下,分成了两拨,一拨上午找,一拨下午找。 苏江庭则是大清早出门,不到深夜不回家。 想到女儿出事,儿子也发了疯似的,曾云柔不禁又红了眼眶。 “老爷!夫人!” 柳玉急匆匆闯进来,连行礼都顾不得,“你们瞧,有人送了这个来!” 苏志远接过,快速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喜色。 “卿卿有消息了!” 曾云柔眼睛一亮,“卿卿在哪?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城外!” 顾不得多说,苏志远连忙吩咐柳玉。 “去,让柳鹰备马车,我这就去接卿卿。” 曾云柔一抹眼泪,面色也坚定起来。 “我也去,另外去通知江庭和吕家,让他们别找了。” 一家人急急忙忙从府里赶了出来,坐着马车就朝城外赶去。 江城外十里之遥的官道,苏曼卿和吕穗穗,被石头岭的人扔在了这。 此刻是下午,因天气冷,官道上也没什么来往的车辆,除去满是黄土的官道,只有两边稀稀拉拉的几棵老树,与她们作伴。 两个小姑娘迷惘又无助的站在路中央,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吕穗穗冷的厉害,又对周围一片陌生,瘪瘪嘴,眼泪差点又要掉下来。 “卿卿,我们怎么办?” 苏曼卿咬着唇,紧拉着吕穗穗的手,“我们等等,这是大路,也许会有人过路,我们找好心人帮忙。” “可是……” 吕穗穗被石头岭的一群山匪吓坏了,“万一我们又遇到人贩子怎么办?” “不会的,娘亲说,世间都是好人多,咱们肯定会遇上好心的叔叔伯伯的。” 两个小姑娘走不动路,也认不得路,站在官道上又冷,在路边找了个歪脖子树,就蹲在树下盯着官道瞅。 蹲着瞅着,两人就这么缩在那睡着了。 苏志远一行人赶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两个小姑娘一身狼狈的模样。 官道边的老树下,两人蹲坐在那,手拉手,靠着树睡得香甜。 一身大红的纹绣袄子,被尘土染成了黄色,小脸上,头发上,手上,全是脏兮兮的。 看着女儿酣睡中,依旧紧蹙的眉,和不安的神情,苏志远和曾云柔顿时红了眼眶。 苏志远快步走上前去,弯腰将小姑娘抱了起来,放柔了声音轻唤。 “卿卿,醒醒,咱们回家再睡。” 被摇醒的小姑娘还有些迷糊,睁开眼看了看父亲,傻兮兮的笑了句,“我又梦到爹爹了。” 砸吧砸吧嘴,又闭眼睡了过去。 女儿这个样子,直让苏志远心酸的厉害,眼睛涩涩的,几乎落下泪来。 曾云柔也在一旁悄悄抹泪。 等心中的涩意退去,恢复了理智的两人,连忙将两个小姑娘抱上了马车,带回了城。 * 江城东城门,一辆苍青色的马车,从城外驶入城内,消失在街道转角处。 城门口,一直盯着的步离一喜,连忙飞身回了府里。 “世子,苏小姐回来了。” 凤珩紧了紧手心,几天来一直板着冰块脸,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 “你确定么?” “确定,属下亲眼所见。” 苏家的马车,他还不至于认错。 “好。”凤珩点头,一抹温和的笑意,不禁从嘴角浮现。 “我现在就回苏府,你把赵诗诗扔回去吧。” “是,世子。” 步离刚应下,就瞧见世子的身形消失在院子里,不禁一耸肩。 “世子还真是急不可耐了,平常为了避讳,都是走后门的。” 摇摇头,他去办世子吩咐的差事去了。 将厢房里的赵诗诗一提,直接弄晕,大摇大摆的从屋檐上飞了出去。 趁着赵家不注意之际,就扔在了赵家的府门口。 完美落实了凤珩的‘扔’字。 吕穗穗被送回了吕府,苏曼卿被苏家夫妇抱回了苏府,赵诗诗也被赵德天抱回了房间。 三家丢的女儿都找到了,万事大吉。 赵德天看见女儿的那一刻,心里是欣喜后怕的。 在江城横行这么久,他差点忘记了,他还是有软肋的。 这一次被凤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抓了赵诗诗,他终于知道怕了。 后怕完之后,就是深深的愧疚。 他决定,以后要对女儿更好,给女儿以补偿。 步杀下手不算重,赵诗诗昏迷的时间不长。 被抱回房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就醒了。 一睁眼,瞧见面前的是爹爹,赵诗诗嘴一瘪,就放声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把赵德天给心疼坏了。 直到她哭够了,才捂着肚子喊饿。 这些天在凤珩那,凤珩没有给她任何吃的,唯一的吃食,就是一块块兔肉。 那兔肉,对于她而言,比人肉还来的恐怖,吐得比吃的还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他们饿着你了?” 赵德天看着赵诗诗凹下去的脸颊,眼底深处涌现一丝怒意。 姓凤的小子,竟然虐待诗诗? 赵诗诗摇头不语,不知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身子还止不住颤抖起来。 赵德天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却没多想,只以为是她被绑的这两天吓坏了,连忙吩咐下人。 “去,给小姐端些吃的来!” 下人应了,很快就端了几样吃食过来。 一碗鸡丝粥,一碟青菜,一碟卤肉,外加一小碟点心。 下人刚刚放下,赵诗诗就猛地的将桌上的吃食全都推到了地上。 “我不要吃,我不要,你走开!” 噼里啪啦,碟碗碎了一地。 下人吓了一跳,赵德天也怔住了。 “诗诗,诗诗你怎么了?” 他揽住女儿的肩,“诗诗你跟爹说,你不吃什么?” 赵诗诗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只是一个劲的重复,“我不吃,我不吃,你走!” 赵德天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当了知府这么多年,什么事没见过? 诗诗的表现,明显就是被什么吓着了。 一手揽着女儿的腰,轻哄着,“好,不吃就不吃,诗诗说了算,不吃。” 一边朝下人吩咐,“去,把胡大夫请来。” 下人匆匆离去。 经过一番兵荒马乱,大夫给出了诊治结果。 “赵小姐应该是得了癔症,初步确认,赵小姐害怕的是肉食,这种癔症没法根治,所以,只能以后都不吃肉了。” 赵德天沉着脸,眼底翻涌着无数的怒火,不吃肉是小事,大不了以后都吃素。 可是…… “不吃,那,看呢?” 胡大夫摇头,“看估计也不行,赵小姐的病不轻,照大人之前所说,分明是刚见到就发病了。” “看都不能看,诗诗以后如何生活?” 谁家一生吃素? 就算全家一生吃素,那街上卖肉的呢? 去了酒楼见到别人餐桌上摆了肉菜呢? 赵德天盯着他,黑漆漆的眸子里,暗沉沉一片,像是要把人给吸进去。 “给我治,就算治不好,至少也不能像现在这样!” 胡大夫被盯着头皮发麻,后背也冒出了冷汗,鉴于赵家在江城的权势,他不敢违抗,只得应承下来。 “我……尽力……” “行,从今日起,你就住在赵府吧,免得诗诗发病了你不在。” 丢下这句话,赵德天冷哼着让他滚了。 101、凤珩坦白(1) 苏曼卿昏睡了整整一天。 对于一个几岁的小姑娘来说,被人绑走了两天两夜,她还能一直强撑着安慰同伴,已经很了不起了。 吕穗穗比她早醒半天,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抱着爹娘大哭了一顿,一边哭一边嚎。 “我还以为我要被卖掉,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吕家夫妇,听到这话也是喜极而泣。 幸好,女儿找回来了。 “穗穗,快跟娘说说,你这两天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哪不舒服的?” 吕穗穗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就是和卿卿被关在一个黑屋子里,里面黑黑的,好吓人。” 吕母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吓坏了吧。” 女儿有多怕黑,她也是知道的。 谁知吕穗穗竟然还笑了,“是有点怕,不过有卿卿啊,卿卿可勇敢了,她说爹爹和娘亲肯定能找到我们的,我就不怕了。” 吕家夫妇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了女儿被绑架,还能如此平静的原因。 原来都是卿卿的缘故,真是为难卿卿那丫头了。 说起来,穗穗比卿卿还要大半岁,平日里,穗穗比卿卿可要胆肥多了,没想到遇到事,两人完全反了过来。 抱着对苏曼卿的感激,吕家夫妇带着小姑娘去了苏府道谢。 苏曼卿还没醒,听了吕穗穗的童言稚语,说到小姑娘在石头岭时的坚强表现,苏家夫妇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 苏曼卿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一睁眼,瞧见的就是守在她床前的凤珩,眸子眨了眨。 “小哥哥?” 凤珩探了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面色不由得柔和了下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么?” 小姑娘摇头,“没有,我很好。” 扯住他的衣袖,她眼里全是依赖,“小哥哥,是你把我找回来的吗?我就知道小哥哥一定会找到我的。” 她软软的嗓音就在耳边,这几日心中的空荡,一瞬间被填满。 凤珩握住了她的手,似承诺似感叹般,“嗯,你在哪我都会找到的。”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声响的舒嬷嬷进来了,瞧见苏曼卿醒了,都顾不得打招呼,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片刻后,苏家夫妇和苏江庭联袂而来。 凤珩懂事的退开了些,将位置让给了三人。 “卿卿!” 曾云柔一把抱住自己的小棉袄,“你可吓死娘了。” 被搂在怀里,小姑娘蹭了蹭娘亲柔软的胸脯,一脸的乖巧。 这几日被关在石头岭,她除了害怕,想的最多的就是娘亲、爹爹、哥哥和小哥哥。 现在回来了,大家都在,真好。 “夫人,卿卿刚醒,你先别激动。” 苏志远也凑过来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回头吩咐舒嬷嬷。 “去准备点吃食来。” “嗳,老奴这就去。” 一番忙碌过后,小姑娘独自坐在桌前吃着东西。 身侧,苏家上下四口人,全盯着她吃。 小姑娘不自在了,脸颊染上淡淡的绯色,扭捏着出声。 “爹爹,你们别一直看我啊……” 身子一扭一扭,像条毛毛虫,再配上这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嗯,还是他可爱的闺女。 苏志远哈哈一笑,“好,爹不看你。” 他起身,看向了坐在小姑娘对面的凤珩,“阿珩啊,你出来一下,苏叔有事想问你。” 凤珩嘴角抿了抿,站起了身。 他知道卿卿的事,他暴露了一些东西,苏叔会问也是迟早的事。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如何说。 偏头看了还在吃东西的小姑娘一眼,他压下了心头的思绪,快步跟了出去。 房间里,苏曼卿还在吃着点心,瞧见出去的小哥哥和父亲,她眨了眨眸子。 像是有些不解。 “娘亲,爹爹是要和小哥哥说悄悄话么?” 曾云柔笑眯眯点头,“是啊,卿卿也跟娘说悄悄话,怎么样?” 小姑娘撅嘴,朝一旁努了努。 “哥哥还在呢。” 莫名躺枪的苏江庭瞪眼,“刚醒就嫌弃我?” “没有没有。”小姑娘头摇如拨浪鼓。 “哥哥最好了,才不嫌弃哥哥。” 为了自己说的是真话,她放下碗凑到了哥哥面前,讨好的给了一个亲亲。 苏江庭心里头的那一点不满,顿时被她哄得没了脾气。 “吃你的,这两天估计都没吃什么东西吧,多吃点。” 将妹妹抱回椅子上,苏江庭继续盯着她吃。 一旁的曾云柔,也笑看着两兄妹之间的相处。 只是,想到被苏志远叫走的凤珩时,她心头忍不住浮现一抹担忧。 夫君会跟阿珩说什么? 阿珩,又到底是什么身份? * 书房里,苏志远和凤珩面对面坐着。 看见对面少年紧绷的身体,一脸凝重的神情,苏志远笑着开口。 “你别紧张,苏叔没有别的意思。” 凤珩点头,“我知道。” 苏家一家光明磊落,不会是那种小人。 他的理解,也让苏志远很满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咱们就当谈谈心,能说的你就说,不能说的你就当我没问。” “阿珩,你应该有亲人找到你了吧?” 能从赵德天手里绑人,必定需要人手。 阿珩还是个孩子,就算实力了得,也一定有帮手。 凤珩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步杀和步离虽然不是他的亲人,但在江城,也跟亲人无疑了。 “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们回去?” 这是苏志远的第二个问题,也是他最疑惑的问题。 阿珩身份不凡,看一身气质都不似寻常百姓,竟然已经有人找到他了,他为何还留在江城这种小地方? 坐的端端正正的少年,面色微红,羞赧中又透着丝丝愧意。 这件事,他也没想瞒一辈子。 “有两个原因。” “我有仇人,流落江城也是因为被追杀,如今我还不能回去。” 苏志远眸光一凝,果真如此。 他之前就有过这般猜测,原来是真的。 “那第二个原因呢?” “第二个原因……” 凤珩垂下了头,如玉的容颜上,温柔浮现。 “苏叔柔姨对我很好,如同我爹娘一般,卿卿……也很讨人喜欢,我不想走。” 苏志远笑了,什么躲避仇人,第二个原因才是最主要的吧。 天底下小城小镇多的是,何必选在江城? 他拍着凤珩的肩,“不想走,那就留下,卿卿喜欢你,我和夫人也喜欢你,你现在是咱们苏家的一员。” “至于前两天,你救卿卿的经过,我不问,你也不必说。” 是谁,是什么身份,有什么仇人,重要吗? 不重要,他苏志远自己尚且有事隐瞒,对于一个孩子,他为何没有包容之心? 况且,这个孩子还是个好孩子。 “苏叔……” 凤珩心中动容,他以为,苏志远会盘问他很多事,他也做好了准备,将一些事情托出。 可现在,苏志远问的,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真正该问的,他全都选择了包容。 苏家…… 真的是个让他很难割舍的地方…… 苏志远和凤珩的谈话,就这么潦草结束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曾云柔还担心自家夫君问了什么不该问的,硬是要他将下午的事,全部重复一遍。 苏志远很委屈,“夫人,为夫像是那种人么?” “像。” 曾云柔肯定点头。 苏志远不乐意了,“夫人,你这是偏心!” 以往偏心卿卿也就算了,现在连阿珩的地位都比他高了? 曾云柔嗔了他一眼,“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计较?” 苏志远顿时不说话了,闷声闷气的将下午的事,重复了一遍。 听完,曾云柔颇为感慨,“阿珩有亲人找上了门,我们竟然没发现,我们是不是太过疏忽他了?” 从凤珩来苏家之后,说是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可凤珩表现的太懂事了。 照顾卿卿,自己完成私塾的课程,还管理了东街的铺子。 他们当父母的,反而没尽到什么义务。 苏志远撇嘴,以阿珩今日的神情,只怕身份说出来能吓死人。 他所谓的亲人,会是等闲之辈? 这种人想要见阿珩,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哪里容的了他们发现? 心里腹诽归腹诽,说出来苏志远是不敢的,眼看自家夫人还在想别的事,没有睡觉的意思,他长臂一伸,直接将人捞进了怀里。 “夫人,夜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说完,不给曾云柔反抗的时间,硬是拉着她熄了灯。 * 苏曼卿的回归,给苏家增添了欢声笑语。 跟着奔波许久的曾家,也松了口气。 在苏曼卿醒来的第二天,曾家、木家,就集体上门探望了苏曼卿。 来的人都是小辈,曾家来了曾烺、曾铭,木家来了木圆圆、木一隅、木奚忱、木知霜。 都是上元节那日,一起上街看花灯的人。 说到这件事,众人心里还隐隐有着愧疚。 那一日,众人一同上街看花灯,若不是因为分开,苏曼卿也不至于遭这一劫。 “卿卿,你好像瘦了一点。” 木圆圆一进房间,就盯着苏曼卿瞧,瞧了许久,才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真的吗?” 苏曼卿摸了摸自己的鹅蛋脸,“我怎么摸不出来。” “真的。” 木圆圆郑重点头,忽然又有点心酸,“肯定是人贩子不给你饭吃,太坏了!” 卿卿被人贩子绑走以后,她也一直很担心,还跟其他哥哥姐姐打听了好多有关于人贩子的事,说的可吓人了。 苏曼卿眨眨眼,“没有啊,有饭吃的。” 是大白馒头,她还挺喜欢的。 一心觉得被人贩子绑走,就会受很多苦的木圆圆愣住了。 怎么跟哥哥姐姐说的不一样? “那……是东西不好吃?” “唔,有点。” 那里只有馒头,没有其他好吃的。 木圆圆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突然来了句。 “卿卿,你说我以后都吃不好吃的,能变瘦么?” 小姑娘的话,惹来了在场所有人的闷笑声。 木奚忱忍不住了,“圆圆,你为什么想变瘦?你也不胖啊。” 七八岁的小姑娘,不正是脸圆圆的时候? 这样正好可爱啊。 木圆圆噘着嘴,一本正经,“因为变瘦会比较漂亮!我想变得更漂亮!” 她这模样,众人更忍不住笑开了。 木一隅敲她额头,笑骂道。 “小孩子家家的,你知道什么是漂亮吗?” “当然知道,瘦就是漂亮!” 木圆圆指着自家堂姐,“你瞧知霜姐,是不是很瘦,也很漂亮?” 众人瞧瞧木知霜,又瞧瞧木圆圆,说不出话来了。 木知霜今年十四岁,身形玲珑,凹凸有致,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柳叶眉下映着翦水的眸子,琼鼻挺翘,粉唇如胭脂轻点。 站在那,就是一个十足的娇俏美人。 而木圆圆…… ------题外话------ 推荐任大豆女强甜宠文——《容后倾天下》 年幼丧母被赶出家门,如今招回,又想拿她换利益? 楚亦蓉冷冷一笑,我又不是包子做的! 父亲又如何? 嫡母又怎样? 那么喜欢狼狈为奸,那就请你们狗咬狗个够! 她只想知道生母的真实身份,又因何而死。 不想惹麻烦,不代表怕麻烦,敢惹她,管你什么嚣张妹妹,黑心渣男…… 来一个灭一个,来一双葬一对! 某王:“你对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理应以身相许,恰好你爹又要卖你,不如……” 楚亦蓉:“好。” 某王:“我还没说……” 楚亦蓉:“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听我的就对了。” 某王:“……有道理。” 于是直到某王变成某皇,这一方针依然认真贯彻,甚至辐射全国,造福天下,开创一个争相宠妻的新时代。 102、娃娃亲,是个很流行的东西(2) 而木圆圆…… 咳,身形才及木知霜腰间,一张小胖脸,圆嘟嘟的,胳膊和腿也不怎么纤细,的确没法比。 可重点是,也不能比啊。 七八岁的小孩子,本就是这般的,等再过两年,长大了自然身形就拔高了,现在喊着要变瘦是个什么事儿? 木圆圆对变瘦变美,依旧执着。 “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只吃自己不爱吃的!” 说着,还握了握拳,以示决心。 木一隅心累的厉害,“圆圆,你还小,等你有堂姐大了,自然就美了,咱不胡闹,成吗?”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木一隅还拉出了苏曼卿当榜样。 “你瞧卿卿,她这样多讨人喜欢,要是卿卿变得瘦瘦的,你还觉得好看么?” 木圆圆仔细盯了苏曼卿半响,摇头,“卿卿瘦了不好看。” “那不就对了。” 木一隅松了口气,能说通就好,可是下一刻,木圆圆的话彻底让他不知如何反应了。 “卿卿不用瘦,她有阿珩哥哥喜欢啊,我不一样。” 木圆圆小嘴撅的老高,“宁家哥哥说了,男子都喜欢长得美的女子,他对知霜姐姐一见钟情,我也要从小抓起!” 众人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原来缘由在这。 被木圆圆拿来当例子的木知霜,更是一瞬间涨红了脸。 这些话,她都没亲耳听宁邺说过,却被一个小丫头全偷听了去,真是羞死人了! 木奚忱瞪着侃侃而谈的小姑娘,板着脸凶她,“你才几岁,就惦记着一见钟情,是不是屁股痒了?” 木圆圆一点也不害怕,躲到了木一隅身后,朝他做鬼脸。 “我就要小哥哥,卿卿都有阿珩哥哥玩,我一个人多无聊,我也要!” 以前,卿卿经常和她还有穗穗玩,自从有了阿珩哥哥之后,卿卿就跟阿珩哥哥玩了,穗穗也不去找她,她可无聊了。 她也要找小哥哥,然后让小哥哥陪她玩! 嗯,外加给她买风筝、买零食、买点心、举高高! 像阿珩哥哥对卿卿一样! 木奚忱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瞧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心中无端升起一抹恶趣味。 “卿卿和阿珩是定了亲的,你也想要小哥哥是吧?行,回去找三叔说,让他给你定门亲事,这不就行了?” 木圆圆一怔,好像也有道理。 自己找小哥哥多难啊,让爹娘找,她不就有了? 心情激动的小姑娘,小脑袋点个不停,“好,我回家就跟爹娘说!” 一旁的木一隅和木知霜对视一眼,同时朝木奚忱翻了个白眼。 大哥又坑人了,圆圆这个傻丫头,不会当真吧? 本来众人来,是看苏曼卿的,结果硬生生被木圆圆跑歪了。 这会解决了木圆圆的念想,众人才说起了正事。 “卿卿,过两日我们要去寺里上香,穗穗他们也去,你去吗?” 这次上元节出的事端,十分受几家长辈重视。 特别是吕穗穗和苏曼卿被绑走了好几天,又发生在过年,一众长辈都觉得,或许是运气不济。 所以提了要去寺里上香,祈福转运。 吕家那边已经应下了,众人来看苏曼卿,也是为了顺便询问这件事。 “去上香么?” 苏曼卿有些激动,“我也去!” 她捡到小哥哥的时候,就是从寺里上香回来,上香很有用的! “那好,那我们两日后在东城门等你。” 木一隅几人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木家几人一走,曾烺、曾铭兄弟,才插上话。 “卿卿,祖母很担心你,你想不想去曾府小住几天?” 老夫人最宠爱的外甥女就这么一个,这次苏曼卿差点出事,老夫人也跟着担惊受怕了好几天,自然想要见见外甥女。 “可以不去吗?” 苏曼卿瞅着两人,眸子里满是犹豫。 前些日子在曾府的事,让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虽然她也喜欢外祖母,却不太想在曾府住。 兄弟两个有些失望,“不去就不去吧,有时间去看看祖母就行。” “我们也不多待了,你好好休息。 大后天去寺里上香,注意安全。” 嘱咐了几句,曾家兄弟也离开了。 直到这时,苏曼卿才蹭蹭跑出房间,去隔壁寻凤珩。 今日凤珩一直没来找她,小姑娘黏他黏的紧,这会一得空,就自己去寻去了。 凤珩的房间里,也没人在,小姑娘瘪起了嘴,可怜巴巴的不太开心。 她还想跟小哥哥说,大后天一起去寺里上香的。 * 凤珩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 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姑娘搬了张小椅子,坐在他房门口等着。 瞧见他,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的扑了上来。 “小哥哥,你去哪儿了?” 凤珩接住她,“铺子里出了点事,我去看了看。” “哦。” 是正事,小姑娘乖乖的不问了,又兴致冲冲告诉他。 “木家哥哥他们邀请我大后天去寺里上香,小哥哥也去吗?” 凤珩迟疑了会,面露歉意,“我可能去不了。” 小姑娘顿时怏怏的,没了喜意,“不能去么……” “嗯。” 不喜欢她不开心的模样,却没办法陪她。 凤珩心里愧意更深,漂亮的凤眸也添了黯然之色。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了句。 “要是以后小哥哥都不能陪你,卿卿一个人可以么?” “小哥哥要去哪?” 苏曼卿的第一反应就是,小哥哥要走了? 她没由来的有些慌乱,抓住了他的衣角,紧紧地。 “不走好不好?” 凤珩心中酸涩交杂,“我不走,可是……” 他摸着小姑娘的头,“卿卿要长大的,小哥哥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咱们总会一天要分开的。” 若他不是凤王府的世子,若他没有家仇血恨,那么,他甘愿一直陪着她,见证她长大,不错过她人生的一分一秒。 可他是。 苏曼卿懂了,心中不舍的厉害,却依旧松开了他的衣角,抿着唇强装懂事。 “我知道了。” “小哥哥要去哪就去吧,娘亲说,人要学着自己长大,就算是爹爹娘亲,也不能陪卿卿一辈子,卿卿可以的!” 她越是这般,凤珩就越是心疼的厉害。 摸了摸小姑娘的脸,他低低笑了。 “我不是现在走,就算走了,也会经常回来的。” 他又不是打算一去不回。 江城太小了,小到他施展不开手脚,他需要去更大的地方积蓄力量,等待着报仇的那一天。 “真的吗?” 小姑娘吸吸鼻子,小哥哥干嘛不早说,吓得她差点就哭了。 “真的。” * 木圆圆对小哥哥一事,十分的执着。 从苏家回来之后,直奔父母的院子。 木家一共有三房,木圆圆是三房所生,木圆圆父母,只有这么一个独女,从小就宠的厉害。 比起苏家夫妇对苏曼卿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爹爹、娘亲!” 木圆圆直冲冲的往房间跑,还没进门,就嚷嚷着整个院子都听见了。 木津瞧着一脸激动的女儿,笑呵呵抱起了她。 “什么事这么开心?” 母亲刘氏也走上前来,“你不是去看卿卿去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木家几个小辈,一起去看苏曼卿的事,还是告诉她之后才去的。 “是啊,我们看完就回来啦。” 木圆圆答完,心里惦记着小哥哥的事,顿时抓住了父亲的衣领。 “爹爹,堂哥他们说,娃娃亲很盛行,是这样么?” “嗯,好像是吧。” 木津没多想,应了句。 他记得,江城里,有几户人家给孩子从小定了娃娃亲来着。 “你问这个干什么?” 得到肯定回答的木圆圆一脸激动,两眼冒光。 “爹爹,你也给我定个娃娃亲吧!” 木津和刘氏一怔,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娃娃亲? 圆圆知道娃娃亲是什么吗? 木津觉得,自己该好好跟女儿谈谈心了。 将女儿放在椅子上做好,他搬了椅子坐她对面。 “圆圆,好好的,你怎么想起要定娃娃亲了?” 以前也没见她好奇这个啊。 木圆圆坐的端正,一本正经的回,“卿卿有啊,卿卿跟阿珩哥哥定了娃娃亲,阿珩哥哥对她可好了,我也要定娃娃亲!” 一旁的刘氏哭笑不得,“人家卿卿定娃娃亲,那是那个叫凤珩的孩子合适,你瞎掺和什么。” 木津也道,“不是有一隅、奚忱他们么,他们对你也好啊。” 想要一个对你好的人,不一定非要定亲啊。 小姑娘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一样,不一样,小哥哥是小哥哥,堂哥是堂哥,小哥哥可以一起睡觉的!” “你这孩子,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学来的?” 木津头疼的厉害,你知道一起睡觉是什么意思么就说? “我不管嘛,我就要定娃娃亲,要一个长的很好看的小哥哥。” 木圆圆小姑娘来了脾气,双脚在半空中踢来踢去,一副要定了小哥哥的模样。 木家夫妇俩虽然宠孩子,却也不是没有原则的胡宠。 别的事可以答应,定亲这种事,是一辈子的大事。 现在圆圆还小,连娃娃亲是什么都不清楚,她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夫妇俩就是不同意,任由木圆圆撒娇耍赖,就是不动摇。 木圆圆没辙了,以至于两天后去上香的时候,还是一副怏怏的模样。 …… 木奚忱绝对不承认自己是个喜欢坑妹的哥哥。 从上马车开始,小堂妹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木奚忱特意下了马车,去逗她。 “怎么了圆圆,你的小哥哥呢?” 木圆圆小姑娘嘴巴撅的三尺高,“没有小哥哥!我爹娘不同意!” 木奚忱眯着眼笑了,怎么看怎么幸灾乐祸。 “哎呀,那可怎么办?等会卿卿肯定带凤珩来,要不,你找她出出主意?” 明摆着打趣的话,小姑娘却当了真。 “对哦,卿卿那么聪明,肯定有办法。” 她蹭蹭跳下了马车,一个劲朝着大街转角望。 卿卿怎么还不来? 一旁的木一隅看不下去了,将木奚忱拉到一边,瞪他。 “你这样逗圆圆,等她真的闹着要定亲,看三叔不揍你!” 三叔就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着呢,要是因为开玩笑定了亲。 他敢肯定,大堂哥的屁股绝对要开花! 木奚忱被说的一阵心虚,“应该不会吧?” 他就逗逗圆圆而已,三叔也不可能真的给她定亲嘛。 “呵呵。” 木一隅回以冷笑。 这么一闹,木奚忱到底是不敢多说了,乖乖闭上了嘴,在一旁当柱子。 在几人的翘首以待中,苏家的马车,缓缓出现在视线中。 …… 今日是凤珩送苏曼卿来的,同行的还有苏江庭。 自从那天把事情说开之后,凤珩陪苏曼卿的时间,就少了许多。 以前两人是形影不离,现在,一般只有晚上才能见到人。 103、凤珩和赵德天的第二次交锋(3) 对这一幕,苏江庭是乐于见成的。 阿珩这小子一不在,妹妹又成他的了。 不过一想到妹妹每天怏怏的脸,他又咬牙暗恨。 早知道自己没时间,迟早要忙的,干嘛还要让卿卿养成了依赖他的习惯! 因为这事,苏江庭这会对凤珩,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看哪哪都不顺眼。 等三人到时,木家和吕家的马车已经在等着了。 木圆圆、吕穗穗等人都冒出了头来,跟三人打招呼。 “江庭哥哥好啊,阿珩哥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去上香么?” 凤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几人微微颔首打了招呼,这才摇头。 “我不去。” “咦。” 众人都有些惊讶,不去? 阿珩这小子和卿卿,不是一向形影不离的么? 凤珩没有解释的意思,伸手摸了摸车厢里小姑娘的头,又跟几人说了句,“回见。” 迈步走远了。 吕穗穗和木圆圆还回不过神来,今天的阿珩哥哥好奇怪哦。 苏江庭、吕志恒、木奚忱几人,却是猜到了什么,没有多言,催促着马夫赶车出城了。 就在几辆马车驶向城外之际,凤珩独自来到了东街。 苏家的金饰店铺,掌柜已经在等着了,瞧见凤珩,掌柜慌乱的心终于稍定了些。 “凤少爷,你可来了。” 这几日,铺子里遇上了不少麻烦。 先是有顾客前来闹事,说他们苏家铺子里的金饰,掺了假。 又有顾客说,他们苏家的首饰,戴了之后全身发红疹。 还有顾客说,他们店大欺客。 几日来,各种问题轮番上阵,饶是掌柜的能力不差,也被弄得焦头烂额。 还是凤少爷每日来此,将难题解决的。 现在对掌柜的来说,凤珩不仅是衣食父母,更是有能力的东家。 “今日没出什么事吧?” 凤珩扫视了一遍店里的情况,问道。 “暂时没有。” 这才早上,店门刚开不久,那些人就算闹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间。 不过,“这几日的事,对咱们店里的声誉造成了很大冲击,来购买金饰的顾客,已经减少了三成。” 三成客源,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就连店里的伙计,这几天热情都没有那么高了。 “没事,解决了这次的问题,客人会回来的。” 凤珩全然不在意,又嘱咐了几句,道。 “我去后院,有事直接叫我。” “嗳。” 金饰店后面,是一座不大的院子,跟金饰店连在一起。 这个院子刚好是给店中的掌柜和伙计们居住的。 因为金饰店归凤珩管,这个院子里,也为他准备了一个房间。 此时,房间里,步杀已经在待命了。 “世子。” “我让你联系上的人,联系上了么?” 凤珩在上位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斟了杯茶。 “联系上了。” 步杀的眼里满是兴奋,“那位大人说,他忠于王爷,现在王爷不在了,但凭世子吩咐。” 凤珩微微点头,看似平静,心里却稍稍松了口气。 凤王府在京城里权势滔天,也曾有过不少忠心部下。 除去步兵堂以及府中的护卫之外,还有朝中的一些官员也是凤王府的直系。 许多人,是依靠凤王府的提拔,才能取得现在的地位,他们自然会为凤王府鞠躬尽瘁。 只是凤王府已经倒台,有些白眼狼未必不会翻脸不认人。 这次凤珩让步杀联系的人,是凤珩觉得十分可靠的对象,很庆幸,得到的回应也是好的。 “世子,我们是不是可以联络王爷旧部,开始杀回京城了?” 那位大人的回应,让步杀也看到了希望。 凤王府覆灭,世子出逃,他们一路护送世子离京。 从走散,到相聚,再到江城苟且偷生。 他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凤王府的辉煌,那时的步兵堂,走在京城的街上,都是昂首挺胸,引以为傲的。 现在,却成了丧家之犬,他一直在等着重回京城的那一天! “不可。” 凤珩很冷静,没有被一时的喜悦冲昏头脑。 “父王出事,必定是自己人里出了内奸,内奸是谁还不清楚,回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再者,凤王府倒台,那位也不会放过父王的旧部的。” 父王手底下的人,足以撼动半壁江山,那位不是傻子。 步杀被点醒,生生打了个寒颤。 是他太激动了,王爷在的时候,凤王府三千部下,都被人生生拔掉了。 世子如今就这么几个人,回京城又能如何? 说不定那位,就等着世子回京呢。 想清楚这一点,他彻底放弃了之前的急迫。 “世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解决眼前事。” 凤珩朝他伸出了手,“我要的东西呢?” 步杀连忙将袖中一块令牌递给了他。 “世子是要……” “这个你无需管,让步离保护好卿卿,你在这看店,我出去一趟。” 拿着令牌,凤珩三两个起落间,消失在了院中。 * 赵府。 凤珩落在了赵府门前。 瞧见这么个小公子,门卫迟疑问了句。 “你找谁?” “我找赵德天。” “嘿。”本来门卫对这小公子还挺有好感的,可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 “我家老爷是知府大人,你一个小娃娃,怎么能直呼其名。” 凤珩没理他,只是看了他一眼,眸色冷冷,“你去禀告就行了。” 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门卫心里一阵咯噔,这哪来的小公子,这么古里古怪的。 不敢多问,他快步进去通报去了。 “老爷,门外有个小公子求见。” 管家听了门卫的话,前来请示赵德天。 赵德天挑挑眉,“小公子?” “是,门卫说,是一个长得很俊秀的小公子。” 赵德天知道是谁了,“让他进来。” 管家递了话出去,亲自将凤珩请了进来,一路上,他一直在打量着这位少年。 这位小公子是谁家的孩子,能得老爷如此重视? 他可没错过,在老爷听见这位少爷求见时,那凝重的脸色。 待到了书房,赵德天直接让管家下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赵德天也不摆什么知府的架子了,开门见山道。 “凤少爷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 凤珩就站在他对面,明明身高只及赵德天腰间,气势却不弱他半分。 “找你。” “苏家这边,你的报复最好停止,还有苏家的铺子,让人去捣乱的事也不要再做了。” 平铺直叙,直切正题。 赵德天笑了,是嘲讽的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诗诗被你害成了那样,我这点报复,只是小手段。” “你会听的。” 凤珩将一块令牌丢在了桌子上。 “看看吧,你是江城知府,好歹也算个大官,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 他的态度太高傲,也太轻蔑,赵德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姓凤的这是,要摊牌拿背景来压人了? 他倒要看看,姓凤的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抓起桌上的令牌,赵德天仔细看了起来。 他看的认真,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错过。 越是看的清楚,他就越是不敢置信。 他握紧了令牌,满眼的不可置信,喉咙忍不住动了动。 “你……跟这位大人……是何关系?” 凤珩没看他,“是何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如果不想让你再当这个知府,你用不了三天就要滚蛋,明白了?” 赵德天心里一阵憋屈,却没法反驳。 如果姓凤的小子真跟这位大人有关系,那撤他一个江城知府的职位,不过是张张口的事。 “明……明白了……” 可叹他在江城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最后竟然栽在了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位大人的亲属,为何会出现在江城这种乡野之地,这也太欺负人了些! “明白就好,记住我之前说的话,我一向不喜欢重复,过些日子,那位大人也会派人来江城,你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当面跟他提。” 淡淡语气中蕴含的威胁之意,让赵德天面色涨红发青。 “不敢。” 那位大人派来的人,那是你的靠山,我敢提意见? 赵德天彻底认栽了。 诗诗的仇,还是算了吧,现在的苏家,还真是招惹不得了。 从赵府离开,凤珩一身轻松。 震慑住了赵德天,苏家在江城,也就没什么麻烦了。 至于其他有关于生意方面的事,以苏叔的本事,完全不需要他担心。 苏家一切安排妥当,过些日子,也是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一想到离开,凤珩心里就生出一阵阵不舍。 小姑娘还那么小,他要是离开的久些,会不会就不记得他了? 她与他相识,真的算起来,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罢了。 人的一生,有太多的几个月了,足以模糊掉他在她心中的记忆。 想到这种可能,凤珩只觉得连离开都没了勇气。 好不容易压下这种混乱的情绪,他深吸口气,回到府中,安排起离开的事宜。 另一边,苏曼卿一行人,已经到了寺中。 这是江城附近的一座山上的寺,寺叫大音寺。 大音寺虽然不大,但在江城附近方圆百里,还是很有名的。 附近几个城镇的人,经常会来大音寺烧香祈福。 104、亲嘴是什么滋味? 今日的大音寺里,也有不少人来上香。 好在不算拥挤,几个小姑娘在哥哥们的陪同下,依次上了香。 “知霜姐姐,你在看什么?” 见木知霜一直东张西望,木圆圆忍不住问道。 木知霜脸一红,“没……没看什么。” “哦。” 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什么,木圆圆不感兴趣的收回视线,兴冲冲去拽身后的两个小姑娘。 “穗穗、卿卿,我们去那边!” 大音寺不大,花草树木却很多,风景宜人,很是适合观赏。 许多来寺中上香的香客,上完香后都会在寺中停留,逛上一会儿。 苏江庭几人也很是放心,任由她们去了。 “等等,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木知霜提着裙摆追了上去,木圆圆一脸天真。 “知霜姐也要跟我们玩,说悄悄话么?” 吕穗穗个鬼精灵却嘿嘿笑了起来,“不对不对,知霜姐姐才不是来找我们玩的呢。” “那是什么?” 木圆圆懵懵的,脸上全是懵懂。 吕穗穗却不说了,就捂着嘴偷偷的笑。 她知道,但她不说。 被一个小姑娘打趣,木知霜脸红的厉害,敲了敲三个小姑娘的脑门,她道。 “我有点事离开一下,你们不许走远了,听到没?” “知道了,知霜姐姐快去吧!” 吕穗穗连连摆手。 知道三个小姑娘都是懂事的,木知霜也不再多言,朝后方望了一眼,提着裙摆朝着山门前的大榕树走去。 “穗穗,卿卿,我们去哪玩?” 姐姐走了,木圆圆心里又惦记上了玩。 吕穗穗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玩?不不不,不好玩,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玩。” “嗯?” 穗穗这话好深奥啊,有点听不懂。 又说不玩,又说玩。 木圆圆和苏曼卿还没想明白,吕穗穗就一手拉一个,朝着木知霜的方向追去。 大音寺山门左侧有一片树林,树林最外围有一棵百年老榕树,环境清幽又寂静。 此刻,木知霜一路来到了这,一眼就瞧见了树下等着的宁邺。 俏脸微热,她理了理裙摆,柔声唤了句。 “邺哥哥……” 宁邺回过头来,面上是止不住的喜意。 “阿霜,你来了。” “嗯。” 木知霜点点头,脸红的更厉害了。 她这个年纪,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平常见外男,需要避讳。 所以跟宁邺见面总是悄悄的避着人。 她今日来,是细心装扮过的。 穿了一身水蓝色的绣兰丝绣长裙,裙摆刚及脚踝,露出同色的云纹缎面绣花鞋。 因天气冷,上身还外加一件简单的纯色绣花罩衫,梳着凌云髻,发间珠钗交错,额间一点兰花花钿,真真是人比花娇。 宁邺只觉得,她哪哪都美,一颗心也是甜丝丝的。 上前一步,不避讳的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紧挨而站。 “阿霜,我昨日,跟爹娘提我们的事了。” “你就说了?” 木知霜心中紧张,“那伯父伯母怎么说?” 宁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我娘很高兴,说想见见你,只是我爹那……” 他这副吐吐吞吞的样子,木知霜心中明了,眉眼间多了几分黯然。 “伯父不同意我们的事吗?那我……” 她要怎么办? 宁邺最见不得她伤心,连忙将人拥进了怀里。 “你别担心,我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会尊重我的决定的,你这么好,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我一定会说服我爹的。” 情郎的保证,让木知霜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我知道,我信你。” 她与宁邺相识,已有一年多时间。 宁邺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 榕树后,小树林的某棵树后,三个小姑娘正躲在这。 瞧见不远处相拥的两人,木圆圆还有些气呼呼的。 “难怪知霜姐不跟我们玩,原来是偷偷来找宁家哥哥了。” 吕穗穗敲她的头,“你真笨,我们有什么好玩的,宁家哥哥可是知霜姐姐喜欢的人,当然是要去找他的啦。” 说完,她又两眼发光的继续盯着,嘴里一个劲的嘟囔。 “怎么还不亲呢,都抱好久了!” 被她一说,木圆圆也来了兴趣,“是亲亲吗?木嘛木嘛的那个亲亲?” “嘿嘿,我还没见过呢,我爹娘都不给我看,我也要看!” 两个小姑娘都是一副色眯眯的模样,苏曼卿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她看看两个小姑娘,又看看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伸手捂住了眼睛。 唔,好羞耻,穗穗竟然带她来看这个…… “亲上了亲上了!” 吕穗穗激动的摇着木圆圆。 木圆圆也瞪大了眼睛,“原来亲嘴是这样的啊!” 两人惊讶的语气,实在太让人好奇了,苏曼卿一个没忍住,把手指移开了些…… “咦,亲亲是这样的吗?” 她怔住,宁家哥哥好像把舌头伸到了知霜姐姐嘴里…… 看着两人一脸享受的表情,小姑娘脑子有些懵。 舌头……很好吃么? 小树林某处,步离望着天。 嗯,今天的天气真好,天真好看。 他在看天,绝对没有偷看三个小姑娘偷看别人亲热,没有,绝对没有! “亲嘴好好玩的样子!我也想亲亲!” 榕树下的两人还在继续,木圆圆越看越羡慕,又想起了自己的小哥哥,小脸耸拉失了精气神。 “我爹娘不给我定娃娃亲,我没有小哥哥,不能玩亲亲……” 失落过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一脸兴奋的看着苏曼卿。 “卿卿啊,你瞧知霜姐和宁家哥哥的模样多高兴,肯定很好玩,要不回去你也找阿珩哥哥试试?” 苏曼卿眨眨眼,十分认真的考虑了会,点头,“好啊。” 咚—— 三人身后的树,猛地震了震,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一般。 三个小姑娘说话被打断,木圆圆好奇的朝后面望。 “树林里有鸟么?” 吕穗穗摸着下巴,“应该有吧,听声音好像挺大的,不知道能不能捡回家烤着吃。” 被当成鸟的步离,“……” 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可怕的吗? 京城的小姑娘都没这么大胆吧? 偷看别人亲热也就算了,还怂恿苏家小姑娘跟世子那啥啥,厉害! 他不佩服不行! 正吐槽着,步离神色一凝,忽然察觉了什么,身形蓦地消失在树林里。 一刻钟后,一个黑影被步离打飞,步离握着把刀,眉眼如霜。 “哼,还真是不死心,还好世子有准备!” 将人解决,步离回起几个小姑娘的所在处,顿时一阵头疼。 这几个不安分的…… 原来,就在步离离去的这一刻钟里,几个小姑娘嫌离得太远看不清楚,这会都快凑到木知霜和宁邺背后去了。 两人虽然在亲热,又不是聋了瞎了。 你们又是盯着看,又是议论个不停,他们能不发现吗? “我就说有舌头吧,我都看到了。” “真的有舌头,知霜姐姐为什么要吃宁家哥哥的舌头啊,舌头很好吃么?” 木知霜和宁邺顿时分开了,两人硬是被几个小娃娃说的面红耳赤。 这还没完,木圆圆和吕穗穗讨论舌头好不好吃的问题,讨论不出结果,她们不耻下问的过来了。 “知霜姐姐,宁家哥哥的舌头是什么味道的啊?甜吗?是不是跟奶香糕一样好吃?” 木知霜脸都烧起来,强装着镇定凶她们。 “不是说去玩吗,谁让你们过来的!” 这几个熊孩子,竟然敢偷看。 说是凶,才刚刚接受过爱情滋润的木知霜,眉眼含春,眸中一片水色,粉唇嫣红像染了蜜,哪有半分凶狠的样子? 几人一点也不怕。 “嘻嘻,我们真的去玩了,就在小树林里,结果就看到知霜姐姐你和宁家哥哥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偷看?不存在的,她才不认。 木知霜拿这几个小妮子没了法子,偏偏三人还一直盯着她的嘴唇和宁邺的嘴唇看,好像也要试试看好吃不好吃似的。 关键时刻,还是宁邺有法子。 不知道从哪摸出了一包酥糖,分给了三个小姑娘。 “去一边玩好不好,你们看哥哥好久才能见到你们知霜姐姐一面,就让我们在一起多待一会,行吗?” 态度好,还有贿赂,三个小姑娘互相对视一眼,十分给面子的走了。 临走之前,吕穗穗还朝两个做了个亲亲的手势,喊道。 “你们要继续哦!” 木知霜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恶狠狠道,“快走!” 三个小姑娘走了,木知霜脸上的热度这才降下来,瞧见宁邺也是满脸绯色,两人对视一眼,不禁笑了。 “你这几个妹妹,还挺可爱的。” 宁邺感叹,虽然被偷看到亲热的场景,有些尴尬,却又觉得这几个小姑娘真的很讨人喜欢。 木知霜点头,“是啊,她们是挺可爱的。” 想到刚刚他哄几个小姑娘时拿出的酥糖,不禁好奇道。 “你身上怎么还随身带着酥糖?” 宁邺搔了搔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来的,想着你妹妹可能会喜欢。” 他是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想要全心全意对她好。 不仅是对她好,还得讨她家里人喜欢,这些方面,他早就考虑到了。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木知霜心中感动,情不自禁的牵住了他的手。 两人虽然情浓意重,不过有了之前的那一茬,现在无论如何是亲不下嘴了,只是紧挨在一起,坐在榕树下互诉着情意。 * 另一边,三个小姑娘自己找了个地方坐着。 木圆圆双手捧脸,要两人给她想办法。 “我爹娘不给我定娃娃亲,你们说,要怎么办?” 苏曼卿不解,“为什么要定娃娃亲啊?” “我也想要小哥哥啊!” 木圆圆理直气壮,有小哥哥多好啊,能一起玩,能一起亲亲,能一起睡觉…… “嗯,我也想要。” 吕穗穗在一旁插嘴,“可是,我们捡不到……” 卿卿是运气好。 “不一样,奚忱哥哥说了,定娃娃亲一样有小哥哥的,不用捡。” 木圆圆深以为然,“所以,快帮我想办法。” “要不,你哭试试?” 吕穗穗摸着鼻子,犹豫着说道。 “木三叔不是最疼你了嘛,你一哭他们肯定就同意了。” 木圆圆委屈脸,“哭了,没用。” 爹娘就是不答应。 “那……要不你离家出走?” 吕穗穗不那么肯定这个法子,搔了搔头,“其实我觉得不好,只是前几天,我和卿卿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嘛,回去之后,爹娘特别顺着我。” 她举例子,“爹娘平常不许我吃太多红枣,那天我吃了好多,爹娘也不拦我。” “我还不小心砸了爹爹新买的砚台,爹爹也没生气,还哄我说,随便砸。” 105、亲亲小哥哥,圆圆离家出走(2) 她举例子,“爹娘平常不许我吃太多红枣,那天我吃了好多,爹娘也不拦我。” “我还不小心砸了爹爹新买的砚台,爹爹也没生气,还哄我说,随便砸。”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爹娘真的很宠她,又忍不住说了句。 “你要是真的想要小哥哥,也许可以试试……” 当然,后果可能是被打屁股。 木圆圆无所畏惧,“为了小哥哥,我才不怕呢!等回家,我就离家出走!” 吕穗穗想劝劝她的,只是一想到,圆圆一向胆子小,说的好听做估计是不敢的,她就闭嘴了。 两人说了半响,都不见苏曼卿说话,木圆圆疑惑了。 “卿卿,你不开心啊?” 今天卿卿好像都没笑过。 小姑娘藏不住心事,垂着头,杏眸暗暗的。 “小哥哥好像要走了。” 她舍不得。 “啊?”两个小姑娘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阿珩哥哥要去哪?他不在江城了么?” 苏曼卿皱着小脸,“小哥哥没说他去哪,只是说,要很久才能回来一次。” “很久啊……” 木圆圆咬着手指,“是几天吗?” 几天就很久了,她就很久才能找卿卿和穗穗玩一次。 吕穗穗敲她的头,“很久才不是几天,很久是几个月、几年!” 木圆圆头摇成了拨浪鼓,“那也太久了吧。” 几个月,她缺的门牙都能长好了。 苏曼卿一张包子脸更皱了,“小哥哥一走,我就没人玩了。” “谁说的,卿卿你还有我们啊!” 吕穗穗挺着小胸脯,“我和圆圆陪你!” 木圆圆也点头,“对,我和穗穗陪你!” 可圆圆和穗穗,都不是小哥哥哪。 虽然还是舍不得,苏曼卿却很高兴两个小伙伴愿意陪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 一行人在大音寺,待到了下午才回程。 回去的路上,和木知霜坐在一个马车里,木圆圆一直盯着她的嘴唇看,显然是还在执着舌头好不好吃这个问题。 木知霜忍着脸热当没看见,也不搭理她。 回到江城之后,几辆马车各自分开,回了各自家中。 苏曼卿回府的时候,凤珩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瞧见小姑娘,他弯腰抱起她,问。 “今日去寺中好玩么?” 她与吕家和木家的人一起去的,应该很热闹。 毕竟那两家的小姑娘,都是爱闹腾的性子。 “好玩。” 苏曼卿点头,将一个平安符塞进了他手里,一本正经道。 “这是我给小哥哥求的,能保佑小哥哥平安的,一定要带着!” 黄纸折成了三角状,上面画了些不知名的符,简陋却有心意。 凤珩接过,郑重收了起来,“好,一定贴身带。” 小姑娘满意了,眉眼弯弯的笑。 “今天寺中可热闹了,知霜姐姐还偷偷见了宁家哥哥。” 对她口中的热闹不感兴趣,却十分有耐心的听她吧啦吧啦的说着。 “我和穗穗、圆圆,还看到了知霜姐姐和宁家哥哥亲嘴。” 小姑娘好奇心重,“小哥哥,定亲就可以亲嘴么?” 凤珩一怔,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 等了半刻,他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那我和小哥哥也能亲嘴?” 小姑娘瞧着他,杏眸水润清透,像一汪湖水,里面装的全是懵懂。 凤珩紧了紧手心,身子不自觉侧过去些,挡住自己发热红透的耳垂,低低应了声。 “嗯。” 未婚夫妻,自然是可以的。 小姑娘眼睛亮了,她本就被凤珩抱着,挨的极近,头凑过去一点,就在凤珩的薄唇上啃了一口。 小姑娘的唇,软软的,温热中,透着一股子甜味,像是酥糖的味道。 凤珩一张白皙如画的脸,彻底红透了,看着怀里的小姑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苏曼卿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什么,回味许久,她才巴巴的来了句。 “好像不甜啊。” 知霜姐姐骗人,明明是软的。 凤珩脸更红了,他是不甜,可她好甜。 压下心头混乱的思绪,他轻咳一声,红着脸教育她。 “以后不许亲别人,知道吗?” “嗯嗯,知道,只有定了亲才能亲嘴。” 苏曼卿小脸也是红红的,不是害羞的,而是激动的。 小哥哥的唇好软,她好喜欢! 凤珩一肚子的复杂心思,全被她单纯的话给熄灭了。 是啊,他家卿卿一向听话,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院中屋檐某处角落,步杀瞪大了眼睛,瞧着院子的两人。 苏家小姑娘真厉害,这算不算是夺走了世子的初吻? 嘿,世子也是傲娇。 被亲了明明就是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还一本正经的教育人家小姑娘不能胡乱亲人。 世子的小心思哟! 等从苏家离开,回了后街的宅子。 步杀刚回房,步离就凑过来了。 “步杀,我告诉你件事。” “说。” 步离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郑重的表情。 “你最近经常跟着世子,一定要保护好世子的清白。 我今日跟着苏小姐去寺中,她和吕家、木家的丫头偷看别人亲热去了,看她的样子,似乎对这个很感兴趣,说不定就要找世子试试。” “你也知道世子有多纵着她,世子的清白,全交给你了。” 步杀翻了个白眼,一把打掉肩上的手。 “马后炮。” “什么意思?” “亲都亲了,你现在说有什么用?” 步离,“……” 现在的小姑娘,动作都这么快的? 步杀继续翻白眼,动作快? 世子巴不得人家小姑娘动作再快点,你是没见到被亲之后,世子那春心荡漾的小模样。 跟这么个呆子说了他也不懂。 步杀绕过他,直接上床睡觉去了。 苏府那边的动静,外人自是不知道的。 就在苏曼卿和凤珩试验了亲亲之后,木圆圆也开始了自己的离家出走大计。 她想的也很简单,离家出走就是不在家,让爹娘找不到她。 这个做起来一点也不难。 晚上睡觉的时候,木圆圆就做好了准备。 “我要自己睡,你们都下去,不许守着我!” 三房不缺伺候的下人,木圆圆又是三房唯一的子嗣,她这的下人,几乎是整个三房的一半。 守夜的嬷嬷一脸为难,“小姐,你就别为难老奴了。” 像木圆圆这样的身份,睡觉都是有下人守着的。 以免小姑娘睡觉时踢了被子,着了凉,又或是做恶梦惊醒。 “不要不要,你下去,我不要你守着,你在这我睡不着。” 木圆圆头摇个不停,还耍赖踢被子。 “你快走,我不要你守!” 这是个小祖宗,嬷嬷得罪不起,又怕老爷夫人怪责,正为难的不知所措之际。 刘氏来了。 “圆圆,你又怎么了?” 瞧见自家娘亲,木圆圆一阵心虚,不过一想到离家出走是明天的事,她又镇定起来。 “娘亲,我不要嬷嬷守着,守着我睡不着!” 刘氏狐疑的看着她,这丫头不会又是在打什么鬼主意吧? 什么守着睡不着的,嬷嬷都守了她几年了,以前也没见睡不着过啊。 “我真的睡不着,娘亲~” 木圆圆一撒娇,刘氏没了辙,“行吧,不守就不守。” 她吩咐嬷嬷,“难得圆圆不要人守着,你先下去歇着吧。” 待嬷嬷退下,她在床沿坐下,为女儿掖被子。 小姑娘任由她弄着,小脑袋露在被子外,直勾勾的盯着娘亲看,又瘪着嘴重提旧事。 “娘亲,真的不能给我定娃娃亲吗?” “我不要跟阿珩哥哥长的一样好看的,只要有堂哥他们一样好看就行了。” 刘氏敲她的额头,“没有,小孩子家家,不许想这些有的没的,睡你的觉!” “哦。” 小姑娘一脸失落,还是不行,看来还得离家出走。 想着明日的打算,她闭上了眼睛。 确定她睡着了,也盖好了被子,刘氏眼神温柔的将女儿额边的发勾到耳后,亲了亲她的小脸,轻声退出了房间。 一夜无话,风平浪静。 卯时,木圆圆就醒了。 平常,她起码要睡到辰时才起床,嬷嬷她们也要等到辰时,才会来伺候她穿衣。 今日她醒得早,全靠对离家出走的执着。 趁着嬷嬷还没来叫她起床,小姑娘蹭的自己爬了起来。 穿衣,穿鞋,扎辫子…… 一通忙碌过后,小姑娘偷偷的打开了房门。 房外的院子里,一片安静,也不见人影。 下人们都知道小姐的起床时间,小姐没醒的时候,她们是不敢弄出声响吵了小姐睡觉的。 木圆圆嘿嘿一笑,畅通无阻的从院子里摸了出来,一路走到了后门处。 后门也有门卫守门,不过木圆圆毫不在意,她是要离家出走哪,当然要有人知道她离家出走了才行。 从后门大摇大摆离开,站在后街上,木圆圆有些迷惘。 惨了,穗穗只告诉她,可以离家出走,却没告诉她,她离家出走之后要去哪儿…… 去哪儿好呢? 小姑娘愁苦的盯着自家的宅子,想了想,又从后门绕到了前门。 木府占地极宽,每一房住的都是三出三进的大院子,还有下人们住的地方,花园、池塘、园林…… 这一绕,她就绕了一刻钟。 好不容易到了前门,小姑娘四处打量着,寻思着自己藏身的地方。 当视线落在大门口处,摆放着的两个大石狮子后,她眼前一亮。 石狮子约莫有七尺高,宽约一尺半,石狮子四条腿之间,有一个空隙。 她一个小姑娘的身形,躲在空隙里,恰到好处。 木圆圆果断的蹲了进去。 里面大小刚好,她蹲着还可以靠着后面。 靠蹲在那,木圆圆透着空隙看外面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却在想着,等会嬷嬷发现她不见了之后的反应。 爹娘要是发现她不见了,肯定会很心急,然后她再出现,爹娘就会答应她所有条件啦! 爹娘一答应,她也就有小哥哥了。 越想越开心,越想越激动,小姑娘整个人都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 卯时到辰时,怎么这么久? 木圆圆腿都蹲麻了,还是没有见到爹娘出来找她。 她换了个姿势,靠坐在空隙里,继续等。 这一等,就不小心睡了过去。 辰时,嬷嬷端了热水来伺候木圆圆起床。 推开门,嬷嬷将热水放在了一旁,去床沿叫小姑娘。 “小姐,该起床了。” 床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嬷嬷皱了皱眉,继续唤,“小姐?” 还是没有反应,她掀开了被子,却只看见被塞在被子里的一堆衣裳。 她一惊,连忙去了主院找老爷夫人。 木津和刘氏接到消息,顿时就急了。 “房间里没有吗?” “没有。” 嬷嬷神色惊慌,担忧不已。 小姐突然不见了,她这个贴身嬷嬷也要跟着受罚的。 106、傻圆圆挨揍了(3) “快派人出去找!” 木津果断下令,当即换了身衣裳,带着府中的家丁,去街上找人去了。 刘氏也急急忙忙去找了木奚忱等人。 “奚忱,你有没有看见圆圆?” 刘氏脸上的急切,让木奚忱有种不好预感,“没有啊,昨天回来后,我们没见过了。” “怎么了?” “圆圆不见了。” 刘氏急的直抹泪,“这丫头昨晚不让嬷嬷守夜,今早嬷嬷去喊她起床的时候,就发现她不见了,院子里的下人也都说没有见过她,也不知道这个丫头跑哪去了!” “会不会是去找穗穗和卿卿玩去了?” 木奚忱猜测,三个小姑娘关系一向好,平常也老是腻在一起,昨日还在一起嘀嘀咕咕什么来着。 “有可能,我去苏家和吕家问问!” 刘氏急忙就要出府,被木奚忱拦了下来,“三叔母,还是我去吧,我走的快。” “成,麻烦你了,我再去问问知霜和一隅。” 木府上下,分成了好几拨人到处寻找。 刘氏将木府上下都问了一遍,都说没有看到,只有守后门的门卫说,他卯时看到小姐独自一个人出府了。 得了这个信息,木府的人就沿着后门开始搜寻,将后街找了个遍。 木奚忱这边,则是先去了苏府。 苏家,苏江庭、苏曼卿、凤珩都在,木奚忱急急忙忙赶来。 “卿卿,圆圆来找你了么?” “圆圆?没有啊。” 苏曼卿摇头,又问,“圆圆不见了?” 木奚忱脸色难看的点头,“这小丫头,也不知道搞什么,好端端的自己跑了,现在家里都急死了。” “奚忱哥哥……” 苏曼卿喊他,见他看过来,神情有些扭捏。 “圆圆应该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这四个字,让几人的面色都变得有些古怪,一个小孩子,就懂得离家出走了? 苏曼卿实诚,见木奚忱着急,将昨日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对话,全部都说了出来。 “圆圆说,要离家出走吓你们,这样木三叔就会答应给她定亲了。” 听完,木奚忱是黑着脸离开的。 “离家出走是吧,看她回来之后,她屁股开不开花!” 小丫头片子,怎么不上天! 从苏家离开,木奚忱又去了吕家。 对吕穗穗,木奚忱开门见山,“穗穗,你昨日告诉圆圆离家出走,知不知道圆圆躲在哪了?” 这会事情闹大了,吕穗穗也怂包的厉害。 “不知道,圆圆没说……” 木奚忱深吸了口气,没多问,走了。 人家小姑娘之间胡诌的几句话,你还能怪人家不成? 要怪也只能怪,他家那个小丫头片子能折腾! 他是没打算计较,听闻这件事的吕家夫妇气个半死。 不顾吕志恒的阻拦,将小姑娘关了禁闭。 “你真是能耐了,还教人家圆圆离家出走,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上私塾之前,都不许再出府,就在府里老实待着给我反省!” 总之,找了一圈,人没找到,消息也没打听到。 木府上下,在街上四处寻找,却不知,木圆圆就躲在了家门口的石狮子下,还睡着了。 木圆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肚子有点饿,她揉了揉肚子,透过空隙朝外望。 木府大门开在街上,一转角就是一条街道,以木圆圆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街上买的热包子、糖葫芦、酥饼、酥糖、红豆糕…… 咕噜咕噜—— 肚子饿的咕咕叫,木圆圆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应该吃些东西再离家出走的。 好饿哦,爹娘为什么还没找到她? 木津哪里找的到她? 谁也想不到她会躲在石狮子下面,一群人从木府出来的时候,是从木圆圆眼前走过去的,只是那时的小姑娘,正好睡得香甜。 就这么阴差阳错的,木圆圆在石狮子下面等了好久好久,都没有人来找她。 眼看着天开始黑了,她饿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小姑娘开始害怕了。 怎么办,爹娘会不会因为她离家出走,就不要她了? 不,她不离家出走了。 小姑娘瘪着嘴,不闹腾了,想要自己出来,却发现自己被卡住了。 这下小姑娘是真的懵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伸伸手,手能动,再伸腿,完了……腿动不了了。 “哇!” 小姑娘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她不要定娃娃亲了,也不要小哥哥了,她要回家,她要吃饭。 “呜呜呜……” “爹爹、娘亲,圆圆乖,圆圆听话,别不要圆圆……” “呜呜呜呜……” 找了一天,精疲力竭的木津、木奚忱,和木家一众家丁回来了。 “天都黑了,圆圆这丫头能去哪呢?” 木津担忧的厉害,女儿才七岁,还是个小姑娘,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早知道不给她定娃娃亲,她会闹别扭,说什么他也会应了她。 木奚忱一张俊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疲惫,可更多的,还是愧疚和后悔。 “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她娃娃亲这回事的。” 这种事,怪不得别人,木津还没有糊涂到那一步。 “别说这种话,是圆圆这丫头自己淘气,都怪我平常太宠着她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等找到她,我非得教训她一顿不可。” 这坏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家里人都快急死了。 两人说着话,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木府。 刚要进府门,木奚忱突然停住了脚步。 “三叔,你有没有听到哭声?” 木津一怔,仔细听了听,“好像真的有。” 两人眼睛亮了,“是圆圆的声音!” 随着哭声,两人一路寻找,终于找到了躲在石狮子里的木圆圆。 这会的木圆圆,几乎快哭背过气了。 “呜呜呜……圆圆好饿……” “爹爹……娘亲……” 找到女儿,木津欣喜的厉害,也气的厉害,可瞧见小姑娘满脸泪水,可怜兮兮的模样,怒气又都散了,变成了心软。 他弯腰,将卡在里面的小姑娘抱了出来,哭笑不得的瞪她。 “瞧,这下自己把自己给吓到了吧,让你不听话。” 木圆圆哭的更凶了。 一旁的木奚忱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说这丫头折腾人吧,她又没走远,躲家门口了。 你说她不折腾人吧,硬是让人找了一天。 把大家都吓死了,生怕她也落到人贩子手里。 结果这小丫头倒好,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瞧哭的这个可怜劲。 木奚忱懒得看,“三叔,竟然圆圆找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找了一天,一刻都不曾停歇,他累的全身都疼。 不过他也算是,尝到了之前吕志恒和苏江庭那种提心吊胆的滋味。 木津没留他,“早点回去歇着吧,找了一天你也累了。” 木奚忱一走,木津就抱着木圆圆回了三房。 接到消息的刘氏赶过来,又是哭又是笑的,哭笑过后,就是满肚子的怒气。 “夫君,你把她放下来!” 木津摸摸鼻子,大概知道自家夫人想干什么了。 不过他也觉得女儿是该教训教训,都快无法无天了。 顺从的将女儿放下,刘氏一把将人拉了过去,啪啪啪的打屁股。 那是真的下狠手啊,打的木圆圆哇哇大哭,刘氏硬是狠着心没停手。 木津倒是心疼了,不过瞧自家夫人那样子,他也不敢拦。 木圆圆饿着肚子躲了一天,最后换来一阵毒打,教训是惨痛的,她彻底老实了。 老实是老实了,木家夫妇依旧不太放心。 木津跟自家夫人商量,“夫人,圆圆那样子,一看就是对娃娃亲这件事上心了,为了以防万一,要不然我们顺着她算了?” 这才第一次,就离家出走了,谁知道下次出什么幺蛾子? 刘氏想了想,“可亲事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们现在定下,万一以后圆圆要是反悔了……” “这个我想过了,定亲的时候说清楚就是了,双方要是真的长大了,心意不在对方身上,那解除了就是。” “嗯,理是这么个理儿,但是,人选呢?” 定亲容易,解除难,木津说的那种,那是双方都对对方无意,要是有一方有意呢? 人情这个东西,是最难做的,不过女儿这么闹腾,她也心软了,所以顺着夫君的话就往下说了。 木津一听就知道自家夫人这是改了态度,他嘿嘿的笑。 “无事,人选慢慢挑。” 好歹也是给女儿选女婿,当然要好好考虑考虑。 * 木圆圆的事暂时了结了,木圆圆一连几天都没出府。 吕穗穗也被吕家夫妇禁了足,一时间,苏曼卿一个人变得孤单了起来。 凤珩离开的日子还没定下,不过全府上下都知道他要走了,因为他已经在收拾东西,东街那间铺子也在开始交接中。 平静中,江城迎来了一个大人物。 江城东城门,赵德天带着赵林兴,以及几个官员,在城门口等着。 赵林兴是江城的知县,在他身侧,还有湖城知县、沥城知县、潦城知县,附近几座城镇的知县,全都来了。 这般阵容,不可谓不豪华。 而此刻,这些个平常在百姓眼里大的不能再大的官,正在卑躬屈膝的等着某人的到来。 啪嗒啪嗒—— 马蹄声响起,赵德天打起了精神,身后一群知县,也眼露凝重。 一列整齐的车队,从东城门驶了进来。 整个车队,约莫三百人左右,前方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一列护卫,马车四周,则是跟着穿着整齐军衣的步兵。 啪嗒—— 马蹄声停下,步兵队伍的脚步声,也于同一刻整齐的停止。 这种整齐,带着军人特有的肃杀,那位大人还未露面,赵德天身后的一众知县,就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赵德天心头一跳,态度越发放恭敬了几分。 这可不是江城这种小地方的芝麻官,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煞星啊! 马车停下,车帘被拂开,一个身穿墨青色长袍的男子探出头来。 赵德天连忙带着几个知县上前见礼。 “见过巡抚大人。” “见过巡抚大人。” “起来吧。” 墨青色长袍的男子随意抬了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却无形透出几分霸道来。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吧。” 赵德天最先开口,“下官是江城知府赵德天,管理这附近四城,大人以后有事需要了解,直接问下官就是。” “你就是赵德天?” 墨青色长袍男子挑了挑眉,视线在他身上打量着。 也不如何嘛,老爷子要他注意这个赵德天作何? “不错,我听说过你。” 得了墨青色长袍男子的一声夸赞,赵德天心里松了口气。 自从凤珩说,那位大人会派人来之后,他就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人来了,看这意思,似乎对他没有恶意?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题外话------ 三更在十点半,所以等更新的姑娘们,可以十点半来看,三更都会更好了。 107、秦简?表哥?(1) 有赵德天自我介绍在前,几个知县立马有样学样。 “大人,下官是湖城知县,莫坚。” “大人,下官是沥城知县,胡胜广。” “大人,下官是江城知县,赵林兴。” “大人,下官是潦城知县,杨啸。” 几人态度十分恭敬,恭敬的近乎谄媚。 秦简将他们的表现收入眼底,心中也没什么感觉。 这个江城,他需要注意的,也就那位小世子而已,连赵德天都是附带的。 至于什么莫坚,胡建,管他姓甚名谁,天底下小老百姓那么多,他还能全都记下? “行了,你们我也记住了,本巡抚来你们江城,是来考察的,你们一切照旧,只要不犯错,我们相安无事。” 一个个的这么怕他,他才没闲工夫管这些小官小吏。 几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连道。 “大人说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从赵德天一行人来迎接,到秦简一队人,随着赵德天离去,不过就是一个多时辰的事,结果没用半个时辰,整个江城就传遍了。 “听说了吗?咱们江城来大人物了!” “什么大人物?” “好像是巡抚,我听人说,他们听见赵知府是这样叫的。” “巡抚啊?好大的官,那赵知府不是也要听他的?” “那是自然。” 众百姓纷纷生出担忧之心来。 “那这位巡抚大人,是来干嘛的?” 这么大一个官,跑来他们这种小地方,万一弄出点什么动静来,他们百姓岂不是要遭殃? 现在的江城虽小,却百姓富余,没有餐餐鸡鸭鱼肉,也却不会饿肚子,对最底层的百姓来讲,这已经很好了。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就在所有的百姓,都在谈论这种巡抚大人的时候,这位新来的巡抚大人,已经被一群热情的知县知府们,迎到了赵府。 赵府里,张灯结彩,大堂之中,备下了膳**美的宴席,平日舍不得吃的东西,今日跟不要钱似的往上端。 秦简坐在上首,对面前这些美味佳肴,兴趣缺缺。 懒懒抬眸,往后一靠,看向紧张的赵德天,问道。 “赵知府,听说你离我家表弟的住处很近?” 赵德天有些迟疑,“大人的表弟是?” “哦,他啊,姓凤。” 秦简语气也是懒懒的,听不出对这位表弟的态度。 赵德天却是心里一咯噔,果然,那个凤珩跟这位大人有关系。 这个靠山,还真是够硬的。 面上笑意乍现,他乐呵呵道。 “凤公子啊,认识认识,是住的近,大人等着,下官这就去请。” 说着,他离了席,亲自出府去往苏府请去了。 同行的管家不解,“老爷,你是知府,就算那个凤珩是巡抚大人的表弟,也不值得老爷你亲自去请吧? 吩咐老奴去走一趟不就行了?” 赵德天面上没有笑意,冷冷的脸色透出了他心里的不甘。 “你是不知道,这位大人是谁。” “他叫秦简,京城秦家的秦!” 知道管家眼界小,赵德天换了个说法。 “秦简是巡抚,他老子是总督,秦家三代为官,代代官居二品,一个巡抚我都得罪不起,更别提一家子了,这个凤珩是秦简的表弟,身份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一个人,我亲自去请他,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呢。” 管家明白了,也震惊了。 “这个秦家这么厉害?” 难怪秦简一来,老爷甘愿放低了姿态。 刚好马车到了苏府,两人也不再讨论,赵德天下了马车,亲自敲门。 “劳烦通禀一声,赵某求见凤珩公子。” 门卫瞧见是赵德天,还吓了一跳,连忙进去禀告去了。 凤珩此刻,正在苏曼卿房里,陪小姑娘练字。 眼看着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也在尽量挤出时间,多陪陪小姑娘。 “这些都是开学之后要学的字,要好好练知道么?” “嗯。” 小姑娘一边写,一边应,突然想到了什么,把毛笔一放,仰着头问道。 “那小哥哥不上私塾了吗?” 小哥哥走了,私塾的课程怎么办? 凤珩摸摸她的头,侧着头逗她,“卿卿觉得,小哥哥厉害不厉害?” “厉害!” 小姑娘回答的毫不犹豫。 小哥哥在她心里,是最厉害的。 “那我这么厉害,自然不用上私塾了。” 捏着她脸颊的软肉,凤珩浅浅的笑,“连先生都让我自学就行了,你这个小丫头在担心什么?” “唔,也对哦……” 脸被捏着,小姑娘咬字也变得模糊了些,她巴巴的看着凤珩,一脸控诉。 “小哥哥,捏脸会把脸捏大的。” 凤珩笑的欢快,眉眼上扬,格外好看。 “没事,脸大点好看,瞧你最近,都瘦了。” 圆圆说她瘦了,小哥哥也说她瘦了,她真的瘦了吗? 想着这个问题,苏曼卿有些走神,连自己的脸还被捏着都忘了。 凤珩捏的上瘾,小姑娘的脸颊软软的,皮肤细滑如丝,他一捏就会沁出一抹淡淡红意。 而她还呆呆的,睁着双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迷惘的小眼神,配上这副神情,格外的让他喜欢。 两人的相处正温馨,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凤少爷,赵知府来了。” 舒嬷嬷推开门进来,放下了一壶热茶,道。 听见这个消息,凤珩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片刻后,才想到了什么,眉宇稍霁。 “我知道了,这就来。” 刚站起身,就被扯住了衣袖。 坐在书桌前的小姑娘,巴巴的瞅着他,一双眼睛好像在控诉他又要走似的。 他心头一软,改了念头,低声问。 “卿卿,想不想出去转转?” “想!” 小姑娘立即松开了衣袖,喜滋滋跟着跳下了椅子。 凤珩牵住她的手,一大一小并肩出了房间。 苏府大门前,赵德天正在等着,瞧见凤珩出来,还牵着一个苏曼卿,他也不在意,连忙迎上去道。 “凤少爷,秦大人到了,请你去赵府入宴呢。” 以往,他一向是姓凤的小子这般称呼,现在都用上了尊称了,可见秦简到来,对赵德天的影响。 凤珩点头,也不意外,“好,带路吧。” “凤少爷,请上车。” 赵德天将自己的马车让了出来,给了凤珩和苏曼卿,自己则是骑了匹马跟在马车旁,一行人回了赵府。 赵府大堂,凤珩牵着苏曼卿刚进来,众人的视线都投了过来。 秦简眉心微动,眸光不自觉深了些。 这就是那位小世子? 通身的气质,倒有凤王爷几分影子,不过,这性子…… 视线落在他身侧的小姑娘上,秦简心中多了一抹疑惑。 老爷子不是说,这也是位狠角色么? 秦简下首,几个知县也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巡抚大人的表弟? 嗯,可得看仔细了,千万不能得罪了。 众人都在打量凤珩,凤珩也在打量秦简。 那位大人之前给他递了消息,说派来的是他最小儿子,名唤秦简。 不过秦简此人,是何模样,是何性情,他却一无所知。 这会见了人,从第一印象来看,倒是不差,果真应了那句话,秦家没有庸人。 不管秦简和凤珩心里是如何想的,在表面上,两人这会都是一副欣喜的样子。 秦简笑眯眯朝他招手,“来,表弟,快坐表哥这来!” 凤王府的小世子啊,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照顾的人啊。 成了他表弟。 嘿嘿,这个便宜占的值。 凤珩脚步一顿,眉梢止不住动了动。 表弟? 他盯着秦简,秦简也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活像个二傻子。 凤珩大概明白了这位秦家老幺的性子,也不再理他。 “表弟,快点的!” 秦简又催促了一句,“你不在,表哥想你想的都吃不下饭。” 人前,才能占点便宜,现在不多喊喊,以后上哪喊去? 凤珩嘴角抽了抽,这次连眼神都懒得给了。 被他牵着的小姑娘,却是当了真。 小心的瞧瞧秦简,再瞧瞧凤珩,忍不住了。 “小哥哥,你还有表哥?” 凤珩,“……” 外祖父一家,就母妃一个女儿,他哪来的表弟?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 秦家老幺这是给他造势,让赵德天等人知道他不能招惹,他自然不能拆秦家老幺的台。 “是。” 小姑娘震惊了,巴巴的盯着秦简看。 “小哥哥的表哥,好厉害!” 赵德天她认识,是赵诗诗的爹爹,在江城里是最大。 现在小哥哥的表哥,竟然让赵诗诗爹爹招待他,还陪着笑脸,好厉害! 看着小姑娘一脸崇拜的表情,凤珩心塞了塞。 “……” 沉默着入了座,秦简也没再作妖。 没见这位小世子脸都黑了? 他再说下去,估计小世子背地里就要跟老爷子告状了。 不招惹凤珩,秦简的注意力,就全放在了苏曼卿身上。 赵德天什么的,对他来说,连谁是谁都没记清,一些芝麻小官,谁在意? 他以后的任务,可是辅佐这位小世子,自然是以小世子为重。 秦简坐直了身子,收起了之前懒洋洋的模样,十分贴心的给小姑娘夹了个鸡腿后,笑的人畜无害的问她。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下首的几位知县,一瞬间有些接受无能。 凤珩和苏曼卿之前没来时,这位大人眼高于顶,板着个脸,神情漠然,都不带搭理他们的。 结果这两位一来,这位大人就笑成了朵花,现在还跟个坏叔叔似的,用这种语气哄小孩子,前后的转变,真的是一个人么? 苏曼卿坐在凤珩身侧,跟秦简中间就隔着凤珩,见小哥哥的表哥问话,她十分乖巧的回答。 “我叫苏曼卿,小哥哥的表哥可以叫我卿卿。” 小哥哥的表哥? 秦简笑的更和善了,这个小姑娘会叫人,他喜欢。 瞥了一眼中间板着脸的小世子,他继续问。 “卿卿啊,表弟他这些日子住在苏府,可有给你添麻烦?” 被老爷子派来江城,他当然事先也了解过情况,知道凤珩是在逃亡中流落江城,而后被苏家收养的。 这个问题问的,没毛病。 就是跟一个几岁的小姑娘说,有没有给她添麻烦,怎么都有些怪怪的。 一旁的几人都觉得古怪,碍于秦简的身份却不敢插嘴,只能乖乖坐在一旁当背景板。 苏曼卿自然听不出话里的不对劲,小脸上全是认真,“小哥哥很好哪,一点都不麻烦!” 秦简弯了弯眸子,“不麻烦就好,不麻烦就好。” 视线移至旁边的凤珩身上,大刺刺拍了拍他的肩。 “表弟啊,虽然你没麻烦人家,但苏家对你有恩是事实,我这个当表哥的,也不能知恩不报,这样……” 他又看向小姑娘,信誓旦旦的保证。 “以后苏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随叫随到!哪怕我回了京城,也会派人来江城为你们解决。” 108、身为表哥的优势(2) 秦简这话,就等于是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苏家,是他罩着的,谁也不准欺负。 欺负了,那他秦简是要出手的。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除了那个完全不懂这句话意思的小姑娘,其他人都记住了秦简的警告。 不止凤珩惹不得,苏家,那也是惹不得的! 凤珩板着的脸,终于露出了笑容,从见到秦简到现在,就数这句话听的最顺耳。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却听出了秦简话里的意思,这个哥哥好像是在说,要给她当靠山? 她露出了两个小酒窝,甜甜的道谢,“谢谢小哥哥的表哥。” “乖~” 越过凤珩,秦简眯着眼享受的摸着小姑娘的头。 他是秦家老幺,家中只有姐姐,没有妹妹。 其他家的小姑娘,倒是见过不少,可这么乖巧软萌的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见。 他大概明白了,老爷子口中的狠人世子,在小姑娘面前,为何会变得温柔和气了。 因为他一见到这小姑娘,也喜欢的紧。 正摸的开心,一只手拍在了他手背上,秦简吃痛,瞪向伸手拍他的人。 凤珩正冷冷的瞅着他,眸中的光雾雾蔼蔼的,带着点警告。 秦简一阵心虚,也不敢瞪了。 “咳咳,不说了,吃菜吃菜。” 他这句话,总算是让在场的一众知县,有了开口的理由。 “大人,尝尝这道菌菇鲈鱼汤吧,这是咱们江城的特产,在外面是吃不到的。” “还有这个,黄金酥皮鸭,也是江城一绝。” “八宝珍珠汤,也不错的,大人尝尝。” 秦简是从京城来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大家聪明的没有提什么最贵的,而是占了一个稀奇。 面对众人的热情介绍,秦简终于给了点反应。 “哦?这个菌菇鲈鱼汤,很好喝么?那我可得试试。” 他装了碗鱼汤,喝了一口,菌菇的鲜味,和鱼肉的鲜味交织在一起,的确别有风味。 接下来的几样菜,他都一一尝了些。 尝过之后,把自己觉得好吃的,全都夹到了苏曼卿碗里。 “来,卿卿,快尝尝这个,这个适合小姑娘吃。” “还有这个也不错。” 秦简的动作,众人都看在眼中,望着被秦简热情招待的小姑娘,再看看两人中间夹着的凤珩。 众人心中不禁升起一抹狐疑,凤珩是这位大人的表弟? 怎么这位小姑娘看起来才更像呢? 苏曼卿也受宠若惊,这位大哥哥人真好,一来就给她夹好多好吃的。 小姑娘吃的开心,眉眼也是弯弯的,左一口一个谢谢大哥哥,右一口一个谢大哥哥,听的旁边的凤珩身上直冒冷气。 当然,这冷气针对的,只有一个人。 秦简毫不在意,反而殷勤献的更欢了。 眼睛就定在了苏曼卿身上,各种夹吃的,递喝点。 一顿饭吃下来,秦简是红光满面,小姑娘也是心满意足,唯有凤珩丝毫未动。 宴席结束,一众知县先后离开,赵德天终于抓住了机会出言证明自己的存在。 “大人,下官已经备好了厢房,大人今晚就在府中将就一晚吧?” 这位可是秦家的人,要是能跟秦家搭上线,那他就真的发达了。 秦简连连摆手,“那不成,我住苏府就行了。” 开玩笑,小世子在苏府住着呢,他住赵府? 赵德天一怔,愣住了。 他怎么就忘了,凤珩还在苏府住着的事了…… 心中讪讪,他说不出再邀请的话来。 凤珩却冷冷瞥了他一眼,“苏府没客房。” 秦简长臂一伸,勾住了他的肩,哥俩好似的挤眉道。 “那我们俩一起睡也行,反正也不是没睡过,你忘了么,小时候你尿床的事,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呢。” 现在他是表哥,表哥可是很有优势的~ 凤珩黑了脸,“我、尿、床?” “是啊是啊,那时你才两三岁,你肯定是记不得了。” 秦简一张俊脸笑开了花,那得意洋洋的模样,让凤珩恨不得一拳揍过去! 他算是看出来,当着小姑娘的面,秦简吃定了他不敢说破,睁着眼睛纯瞎扯。 “小哥哥也会尿床?” 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突然听到了重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不可思议。 “是啊是啊。” 秦简笑的更开心了。 凤珩反手就给了扒在他肩膀上的人肚子一拳,皮笑肉不笑道。 “不是说要回苏府住么,还不走?” “……走……” 一个走字,秦简说的格外艰辛,摸着泛疼的肚子,他龇牙咧嘴,眼神幽怨。 凤珩却不管他,拉着小姑娘就出了赵府,秦简哼哼唧唧的自己跟了上去。 待到了苏府,秦简跟自来熟的往里闯。 “嘿,卿卿,你家挺不错嘛。” 今日和这个大哥哥在一起待了许久,苏曼卿也没了之前的生疏感,很腼腆的笑了笑,糯糯道。 “是爹爹按娘亲的喜好布置的。” “看来你爹娘感情很好。” 秦简一边四处看,一边说着。 “嗯。” 看了许久,秦简又凑过来问。 “那我住哪?” 凤珩皮笑肉不笑,“柴房。” “别啊,柴房怎么能用来招待客人。” 秦简往他身边蹭,“表弟啊,咱们兄弟二人,不说两家话,表哥想跟你睡,成不成?” 当了表哥,再跟世子同枕而眠,他的人生也差不多算圆满了。 凤珩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 “不成,我有洁癖。” 秦简委屈脸,“我也不脏啊,我很香的,每天沐浴之后,我都要焚香熏衣,身上可香了,要不然你闻闻?” 说着,他举着自己的衣袖,往凤珩鼻子下凑。 凤珩退的更远了。 “拒绝。”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秦家那位把秦简派来,是为了代他照看苏家的。 可现在看秦简这性子,能靠得住么? 两人正闹腾着,听闻了消息的苏志远来了。 “这位大人是……” 江城来了位大人物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他本不认识秦简,也猜不到秦简是那位大人,可耐不住秦简去哪都带着三百步兵啊。 现在那支步兵队,还在苏府门口站着呢。 凤珩还没来得及开口,秦简就抢过了话茬。 “苏叔叔,我叫秦简,是凤珩表哥,你叫我小秦就行了。” 态度顺和没架子,这是苏志远对秦简的第一印象。 不过小秦这个称呼,苏志远可不敢叫。 “秦公子,天色已晚,不如在府中用些晚膳?” “不了,我已经用过了,苏叔叔不用麻烦,给我个住的地方就行。” 秦简也不客气,凤珩不是不给他住么? 他找主人要不就行了? 苏志远自然不会拒绝,连忙叫了下人去准备。 “去,把西厢房整理出来。” 而后又问,“那府外的那些官爷……” “他们苏叔叔你不用管,他们会自己找住处的。” “哦,那就好。” 真要他安排,他也安排不了,三百人呢,苏府哪来的那么多住处? 在下人收拾房间的时候,秦简跟着凤珩,像牛皮糖似的,又蹭了苏曼卿的住处。 “原来女孩子的房间,是这样的?” 他啧啧称奇。 秦家的兄弟姐妹有点多,老爷子一共生了六个儿女。 老二老四是闺女,其他都是儿子。 等到了秦简的时候,弟弟两个姐姐玩够了,一直想要个小妹妹,却生出来个带把的。 两个姐姐没少失望。 为此,秦简有过一段很黑暗的时光,两个姐姐完全就是把他当妹妹养,穿小姑娘的裙裳,给他扎小姑娘的辫子。 还是后来秦简长大了,老爷子觉得这样对秦简以后的性情不利,才制止了两个女儿的行为。 不过,即使如此,秦简也将女孩子该有的东西都尝试了一遍。 唯有,房间里的布置没有被姐姐们插手过。 所以这会见了苏曼卿充满软萌气息的小房间,秦简竟然还有那么点感叹。 摸摸粉色的纱帘,再摸摸窗边的小铃铛,秦简走来走去摸个不停。 凤珩看不下去了,“你跟我出来。” 将人扯了出来,他安抚小姑娘,“有些晚了,卿卿乖,早点睡觉。” “嗯呢,小哥哥、大哥哥晚安~” 小姑娘乖巧跟两人道晚安,杏眸一直落在两人身上,心中忍不住想道。 小哥哥和大哥哥的感情真好,他们肯定是去说悄悄话了。 凤珩的确是和秦简说悄悄话去了,不过这个悄悄话,跟苏曼卿想的不太一样。 一回到自己房间,凤珩就松开了秦简,也恢复了常态。 秦简也秒变正经脸,之前在小姑娘面前,说东说西,喋喋不休的好像是另一个人一般。 “秦简见过世子。” 他弯腰行礼。 凤珩看着他,“秦大人派你来时,可有嘱咐什么?” “有。” 秦简郑重道,“父亲希望世子不要冲动行事,自从凤王爷出事之后,京城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如今,皇上正在清理凤王府旧部,连带着其他几派的人,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父亲的意思是,世子目前绝不可回京!” 这一点,凤珩早就猜到了。 凤王府倒台,父王母妃身死,整个凤王府,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不弄死他,那些人如何会放心? “我知,目前我也没打算回京。” 要回京,那也是等他羽翼丰满,去寻仇的时候。 对凤珩的话,秦简还是很信任的,又问道,“世子可否告知,你要去何处?” 早在来江城时,秦简就知道了他这一行的目的。 世子要走,不放心对他有恩的苏家,所以让老爷子派了他来,给苏家当靠山。 “这个你不用问,如果有需要,我会亲自传信给秦大人。” 他要去的地方,是为了联络父亲的旧部,风险未知,秦家知道没好处。 凤珩不说,秦简也不再问,转了话题。 “那世子何时出发?” “半个月后。” 凤珩看着他,“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我不在时,护好苏家和卿卿,确定稳妥之后,你回秦家还是去京城都随你。” “我明白。” 秦简郑重点头,他算是看出来了,苏家和苏曼卿在世子心里的地位,比他之前想的,还要重要的多。 说完了正事,凤珩瞥了他一眼。 “现在,你,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不要了吧,在外人眼里,我们可是表兄弟。” 秦简无辜看着他,“还是一起睡吧?” 凤珩嘴角抽了抽,懒得理他。 手一扬,一阵内力打过去,秦简被推出了房门外,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压点夹住他的鼻子。 秦简摸着鼻子,一脸无辜,“不就是在一起睡个觉嘛,至于这样?” “不过,世子的武功还挺不错的嘛……” “嗯,真不愧是凤王府的人!” 嘟囔了两句,秦简老老实实回自己的厢房睡觉去了。 109、凤珩走了(3) 秦简的到来,让苏家颇有些鸡飞狗跳。 在秦简来之前,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大人物,是个这般的性子。 “苏叔叔,你家的早点味道真好!” 被抢了早膳的苏志远和曾云柔,颇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秦简。 面上却是乐呵呵的道,“喜欢就好,厨房里还有,秦公子不必客气。” “自然自然,来到苏叔叔这,我才不会客气呢。” 就在说话间,秦简又干掉了两碗鸡丝粥。 苏志远眼角抽了抽,不太懂这位秦公子的喜好。 按理说,秦公子出身尊贵,这种普通的家常鸡丝粥,应该入不了他的口才是。 可眼前的一幕,实在让他理解不了。 秦简才不管众人怎么看他,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躺在椅子上,摸着肚子瞧众人。 “表弟,江城有什么好玩的么?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浪费了机会。” 昨晚两人就说好了,秦简已经报出了表哥这个称号,那也只能一直保持了。 所以当他喊表弟的时候,凤珩的神色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应了一声。 “没什么好玩的,跟京城不能比。” “别介啊,不能比就不比嘛,要是处处都跟江城一样,哪还有什么好看的?” 秦简和凤珩绊着嘴,两人这副模样,倒真的像是表兄弟那么回事。 苏志远也没怀疑,听了秦简的话,给出了一个建议。 “不如你们去湖城玩玩。” 他笑,“湖城这几天,在举办一个才子会,很是热闹,附近城池的百姓都去了。” “才子会?有意思。” 秦简兴致冲冲,也不理凤珩了,去诱惑小姑娘。 “卿卿啊,简哥哥带你去湖城玩,去不去呀?” 小姑娘瞅瞅爹,瞅瞅娘,瞅瞅哥哥,再瞅瞅凤珩。 前面三个都没意见,后面那个也没说什么。 于是,小姑娘点了点头,“好。” 秦简满意了,想要搞定世子还不容易? 卿卿去了,有本事世子别去呗。 说走就走,秦简拉着小姑娘就要出门,苏江庭赶忙跟上。 开玩笑,以前凤珩跟他抢妹妹,现在凤珩要走了,又来一个秦简。 他妹妹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他? 三人将出房间之际,凤珩一脸无奈的起身,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出了苏府,坐着马车出了江城。 江城离湖城,不过相隔数里,坐马车也不过就是半个时辰的事。 一行人到了湖城,果然街上一片人山人海,热闹无比。 坐在马车里,隐隐还能听到外面传来百姓的议论声。 “陈家那个陈三少爷可真厉害,听说他已经连胜三局了。” “祁家的小姐也不错啊,人家也胜两局了。” “说这些做什么,这次来参加才子会的,哪个不是才名显著之辈?” “说的也是,不过啊,我还是看好陈家三少爷。” 苏曼卿好奇的拂开车帘的一角,朝外面望了眼。 然后扯着哥哥的袖子问,“哥哥,才子会是什么啊?” 苏江庭给妹妹解释,“才子会呢,就是一群才子互相比赛,看谁更有才。” 说到这个,他突然想起,自己家里貌似也有一个参加才子会的。 早在过年前,苏家四口去曾府小住的时候,老爷子就曾拿曾云清来给众人做榜样,当时说的,好像就是才子会。 “哦,那也是比背书吗?” 小姑娘对才这个字的理解不多,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在课堂上时,那些很厉害的哥哥姐姐,能一字不差的背出先生要求背的课程。 苏江庭还在走神,凤珩接过了话茬,“当然不是,要比很多东西,等会你看了就知道了。” “哦。” 小姑娘似懂非懂的点头。 出门的只有四人,所以这会,四人坐在同一个马车里。 苏家兄妹对才子会,还算感些兴趣,秦简和凤珩,完全就是来看热闹的,至于什么才子不才子,他们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马车沿着街道一路行驶,缓缓停在了某间茶楼前。 四人先后下了车,还没进门,就被小二拦住了。 “四位客官,请问有请帖吗?” 苏江庭微微皱眉,看才子会,还需要请帖? “没有。” 小二面露愧意,“十分抱歉,没有请帖的话,想要看才子会的比试,需要买二楼席位,而二楼的席位是十两银子一人。” “当然,诸位要是有亲人朋友参加才子会的话,可以报上亲人朋友的名字,三人以下,免费不收取费用。” 原来要的不是请帖,是钱。 苏江庭明白了,才子会、才子会…… 参加才子会的才子们,为的是扬名和声望,而发起才子会的人,则是为了赚钱。 一举两得,难怪宣传的这般火热。 他从袖中掏出了四十两银子递过去,脸上的神色颇为肉疼。 苏家虽然有钱,苏父苏母给他的银两却不多,四十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了。 至于小二说的,家里有亲人朋友参赛,三人以下可以免费的话。 他就当没听到了,四房跟他们苏家的关系,他还不至于为了四十两银子,让四房看低了去。 付了钱,小二的神情立马变得热情起来。 二楼的席位卖了出去,他们也是能拿到一笔好处的。 “四位客官上面请!” 四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被引着在一处席位上坐了下来。 此刻的二楼,被分成了十几桌。 每一桌的位置,都能看到一楼大堂中的情形,此刻,这二楼的位置,已经坐了不少人。 苏江庭没看二楼的摆设,苦着脸还在心疼那点银子。 来湖城玩,因为带了卿卿,万一会买些什么,苏家夫妇特意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这才刚来,什么也没干,就花了四十两。 肉疼。 他这副模样,惹得秦简有些好笑,就四十两银子而已,至于么? 要不是他身上最小面值的银票,都是一千两的,他早就付了,哪里还轮得到苏江庭? “喂,等会,我帮你把银子赚回来,怎么样?” 苏江庭抬起头,“赚回来,怎么赚?” 秦简摸着下巴,朝一楼某处努了努嘴,“瞧。” 苏江庭探头望去,一楼某处角落,摆了一张桌子,此刻桌子旁边围了不少人。 另一边,三个男子正在记录着什么,每当有人递过去一笔银子,三个男子就会相应的给出一张收据。 苏江庭明白了,“他们这是在设赌?” “对啊,才子会,那是才子们的活动,跟普通人可没关系,他们在这看能看的懂么? 看不懂,所以嘛,他们也有他们的玩法。” 秦简笑眯眯的,一副了解至深的模样,要不是苏江庭知道他是从京城来的,只怕都要怀疑,秦简是不是湖城本地人了。 “不行,我不赌。” 苏家可是有家训的,花钱买东西,再多也无所谓,要是爹娘知道他拿钱来赌。 他敢肯定,明天他的屁股就要开花。 秦简不以为意,朝他挑了挑眉,诱惑道。 “没事的,我陪你一起赌,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这你总敢了吧?” 苏江庭犹豫了。 听起来,好像他怎么都不吃亏啊,要不要试试? 出身苏家,父亲母亲都是会教导孩子的人,苏江庭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十分听话。 赌这个东西,他还真的一次都没有沾过。 正是没有沾过,在秦简的引诱下,他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那……我试试……” “有魄力!”秦简嘿嘿直笑,直接从袖中翻出了两张银票。 “去吧,我们一人一张,买那个矮矮的男子赢。” 银子是秦简出的,苏江庭没意见,他让压谁,苏江庭就压谁。 110、抢妹妹的一群人,宁邺要定亲? 苏江庭下楼下注之际,凤珩冷冷瞥了秦简一眼,半提醒半警告道。 “别教坏他。” 苏叔还等着苏江庭接苏家的班的,这要是被秦简教成个纨绔子弟,苏叔还不得气死? “怎么会?” 秦简朝他笑,“我这不是想给他送点钱么?” 他堂堂秦家的小公子,身上什么时候会缺银子? 吃苏家的,住苏家的,还玩苏家的,分文不出,他的脸往哪搁啊? 直接给,苏家必定不会要,这样转个弯不就成了? 当然,他也不否认,自己也怀了那么点坏心思。 凤珩没搭理他,送钱也不是这么个送法。 传闻秦家老幺,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他还以为是传言,现在想来,是他把秦简想的太好了。 苏曼卿瞧着两人的说话,心里有些奇怪,简哥哥好似挺怕小哥哥的,是她感觉错了吗? 不过…… “赌是什么啊?” 小姑娘好奇的看着他们,眼里满是求知欲。 秦简尴尬了,“卿卿啊,赌不是好东西,小姑娘家家的,不要打听这个。” 逗逗苏江庭,那是因为他年纪不小,有自己的判断力。 可要是把小姑娘教坏了,不提世子会不会弄死他,他自己都有负罪感。 “那为什么哥哥要赌?” 不是不是好东西么? “额……” 秦简噎住了,这个他要怎么回答? 凤珩冷冷扫了他一眼,视线再转向小姑娘时,眉眼又恢复了温和,给她解释。 “江庭哥没赌,银子是秦简给他的,他是帮秦简下注。” 秦简惹出来的事,不推给他推给谁? “哦。” 小姑娘明白了,又看向秦简,奶声奶气,又带着点教导的语气。 “赌不是好东西,简哥哥以后也不要赌了。” 秦简心都萌化了,连考虑都不曾,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赌了不赌了。” 他家中五个兄姐,五个兄姐平常管教他都是。 “秦小幺,你再去逛青楼试试?信不信腿我给你打折了!” “是不是屁股痒了?啊?” “闲的没事是吧,成,明天让大哥带你去军营操练操练,接下来一个月别回来了!” 瞧瞧,瞧瞧,不是打就是凶的。 想想家中几个母老虎,再瞧瞧眼前奶里奶气的小姑娘,秦简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抱回去,给自己当亲妹妹。 “呵……” 凤珩轻呵一声,答应的倒是好,能做到再说。 秦简不理他,继续和小姑娘说话。 “简哥哥都听你的,以后你常来找简哥哥玩好不好?” 世子就要走了,他在江城起码还会逗留两三个月,这么好的机会跟小姑娘联络感情,他才不会放过呢。 “好啊。” 小姑娘点头,简哥哥也是哥哥,又对她好,她也喜欢。 刚回来听见这句话的苏江庭不乐意了,怎么回事? 一个个就跟他抢妹妹的,秦简想干嘛? “怕是不行。” 他代妹妹拒绝了,“过几天卿卿就要上私塾了,到时候没太多时间出来玩。” 他这话也不算借口,小姑娘听了,也连连点头。 “嗯嗯嗯,哥哥说的对,我要上学的。” 秦简不以为意,“没事,那我去找你,我让人在苏府旁边高价买了间宅子,以后咱们就住在一条街,近的很!” 苏江庭嘴角一抽,买在他家旁边? 至于么? “好啊好啊,那以后简哥哥跟我们就是邻居了。” 小姑娘不懂几人的心思,单纯的欣喜。 凤珩和苏江庭相顾无言,对秦简赖上门的做法,不知该如何表示,干脆不说话了。 秦简还想跟小姑娘再说说话,楼下大堂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他一顿,探身朝下望去。 “陈三公子这句诗真的是对得好啊!” “厉害啊!连祁家小姐,和那洞庭居士都没接上来,陈三公子实在令人佩服!” “这次的魁首,必定是陈三公子了,不作第二人想。” 原来,下面的才子会,已经进行到了最高潮。 主持才子会的老者,见到一众观会的百姓议论纷纷,也乐于见成,趁热打铁道。 “接下来就是才子会的重中之重了,最后一项比试,将决出这一届才子会的魁首。 到底是呼声最高的陈三公子,还是涉猎广泛的祁小姐,又或是湖城声望最为显赫的洞庭居士呢,咱们拭目以待。” “最后一项比试的规则也简单,请三位每人出一道题,可以是对联,可以是诗句,也可以是背书,什么皆可……” “互相交由其他两人作答,答出数目最多者,为胜。” 这个比试规则,倒是颇为随性,也是才子会发起人前思后想的结果。 才子会请来的都是才子,可才子也有各自的擅长。 有人擅长记忆、有人擅长诗歌、有人擅长对联…… 擅长的千奇百怪,比试的题目若是定死了,对某些人来说,难免会觉得不公平。 这样正好。 三人也对这个规则很是满意,他们要做的,就是出一道无比艰难的题,让另外两人答不上来就行了。 三人都在思考中,堂中的气氛也安静了下来,观会的百姓们耐心的等待着最后一轮比试的开始。 二楼,苏曼卿晃动着一双小脚丫,趴在栏杆上往下面瞧。 唔,好像快要出胜负了,一个矮叔叔,一个大哥哥,还有一个大姐姐。 谁会赢呢? 不过简哥哥要哥哥压得,好像是那个洞庭居士,这位矮叔叔真的能赢么? 小姑娘心里也担心着,正看的出神,忽然视线在大堂某人身上停住了。 “姨母?” 她偏头拉哥哥的手,指着大堂里的曾云清,“哥哥你看,姨母也在呢!” 苏江庭神色冷淡,“知道,她也受邀参加了才子会。” 现在比试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参赛的曾云清却坐到了下面,不在三人之一,结果如何不用说他也猜到了。 “亏之前外祖父把她吹捧到了天上,也不知道哪里的信心。” 曾云清在江城,还是有些才名的,不过,才子会邀请的才子约莫有三四十人,和曾云清一样出身书香世家的,就有十个之多。 除此之外,像洞庭居士这样的,从外地来江城陶冶情操,领悟山水的。 祁家小姐这样,老师是知名大儒的。 真的算起来,曾云清算得了什么? 也就老爷子当宝,觉得她天下第一罢了。 此刻的曾云清,心里也的确不太好受。 她一向心高气傲,老爷子说,她才学不输于任何人,自信满满而来,以为能夺魁为曾家扬名,最后却连前十都没进入。 现在台上的三人,除了洞庭居士年纪略大,其他两人,都十分的年轻。 比她曾云清还要年轻许多。 陈三公子,今年二十有二,那位祁家的小姐,更是才年仅十五岁! 这一切,就好像在曾云清脸上扇了个大嘴巴,把她扇懵了。 曾云清坐的位置,是在大堂的第一排,前三排,都是给参赛的才子,和才子家眷坐的。 此刻,她左手边的位置,一个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全然不在意左右坐着的这些失落才子们,毫不吝啬的用各种赞美语,朝身边的中年男子,夸赞着台上的三人。 “洞庭居士不愧是老一辈的大才子,这份实力,可不是年轻人能比的上的。” “不过然丫头更厉害!” “在所有参赛的才子中,然丫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竟然能跟洞庭居士不相上下,老祁,你教出了一个好女儿啊!” 被称为老祁的中年男子,嘴角止不住翘了起来。 望着台上跟洞庭居士和陈三比试的祁然,他眸中是深深的骄傲。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依旧谦虚。 “嗳,不能这样说,洞庭居士的阅历,又哪里是然儿这种小丫头能比的,你这样夸她,她听到了,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宁诸哈哈笑,“就冲然儿这丫头的本事,她就受得起我的夸赞!” 两人互相说着话,话里话外全是愉悦,这让周围的参赛才子们,更是羞愧难当。 人家祁家小丫头,今年才十五岁,他们这些人,哪个不是二三十了? 结果连个小丫头都比不过。 羞愧之余,对祁然也越加佩服。 小小年纪,有此本事,厉害! 趁热打铁,见祁崇高兴,宁诸笑着提了句。 “然儿这丫头这么优秀,看的我都忍不住了,老祁啊,你家然丫头还没定亲吧?你觉得,我家小邺怎么样?” 祁崇微怔,宁邺? 这小子品性倒是不错,然儿一直也很喜欢他,这倒算是门好亲事。 心里考量着,祁崇没急着答应下来。 “小邺这孩子,我当然满意,不过婚姻大事,我也不能随意做主,还得问问然儿丫头自己的意见。 你呢,回去也问问小邺有没有这个心思,咱们当爹的,总不能胡乱把孩子凑在一起吧?” 说是这么说,瞧他表现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有些意动的。 宁诸大喜过望,“这个自然,不过我的儿子我了解,那小子平日里也没见跟谁家姑娘走的近,就喜欢跟然丫头在一起,他肯定是没意见的,主要还是看然丫头的意思。” 说到这,他哈哈大笑,“要是然儿也没意见的话,老祁,那我们俩可就是亲家了!” 祁崇也笑了,“还早着呢,瞧把你乐得。” “这不是一想到能有然丫头这么个好儿媳,忍不住嘛。” 就在两人说话间,台上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祁然和陈三虽然殚精竭虑,却依旧输给了洞庭居士。 洞庭居士夺魁,也是众望所归。 没人意外,毕竟陈三和祁然太年轻。 要是再过个几年,那可就不一定了。 得了第三的祁然还有些失落,会输给洞庭居士,她早就猜到了,可输给陈三,她多少有些不太甘心。 瞧见女儿闷闷不乐的,祁崇笑呵呵逗她。 “都夺第三了,还不高兴?” 祁然撅嘴,小女儿娇态十足。 “陈三出的那道题,我本来能答出来的,就背错了一个字,一个字就成了第三,女儿不甘心嘛!” 陈三公子出的题,是背一篇很偏僻的文章。 能被人称为才子,很多人什么杂记都看过,也会背诵下来。 祁然就是其中一个,可是她背诵的时候,不小心记茬了一个字。 就是这一个字,让她丢了陈三这一局,最后才落到了第三。 “好了好了,第三也很厉害了,爹还以为,你连前十都进不了呢,今日已经出乎了爹的意料,真是给咱们祁家涨脸!” 祁崇现在开心的不得了,祁家今天露大脸了。 现在外人说到祁家,都要带上一句,就是那个湖城第一才女的祁家。 他能不高兴么? 111、苏家真穷(2) 见父亲是真的高兴,祁然心里那点不甘也褪去了,露出了笑脸。 朝四处望了一眼,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她乖巧的唤了声宁伯伯,问道。 “宁伯伯,邺哥哥呢?” 见祁然一下台,首先惦记的就是宁邺,宁诸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小邺在城南铺子呢,本来他是要来给你加油的,可是铺子里出了点事,脱不开身,你现在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嗯,那我去找邺哥哥了!” 祁然眼睛亮了,朝爹爹挥挥手,提着裙摆就一路小跑出了茶楼。 看着迫不及待的女儿,祁崇心中微叹,看来这门亲事是真的没什么意外了。 他这个爹爹的分量,都快没宁邺重了。 女生外向,果真是这个理儿。 * 才子会结束了,结果也出来了。 秦简得意的朝苏江庭挑眉,“还不去拿银子。” 他们压得就是洞庭居士赢,两千两的赌注,估计起码也能回来两千五百两吧? 苏江庭这是第一次赢钱,心里也激动的厉害,秦简一催,他连忙噔噔下了楼。 等他回来,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两千八百五十七两!好多银子!” 天哪,就一会儿的时间,赚了八百五十七两银子,这是何等速度! 苏江庭眼冒金光,要是每天都能按这种速度赚钱,苏家成为方圆千里的首富,也指日可待了吧? 瞧他那激动的样子,秦简就忍不住想笑。 之前赌个几十两银子都不敢,真要他下个两千两的注,只怕他跑的比猴子还快。 苏江庭激动完,就不舍的将银票全都递了过去。 “秦大哥,给你。” 银票是秦简出的,赚的银子自然也是秦简的。 秦简一摆手,豪气道,“早说了赢了全归你,我还缺这点银子?” “那不行,我不能要。” 若是几两几十两的,也就算了,这么多银子,他要收了,成什么人了? “收下吧。” 一直没说话的凤珩,突然插进来句话。 “我住在苏府这段日子,一直是苏叔柔姨照顾我,花费也不少,秦简是我表哥,这些银子当然该他出。” 凤珩特意在表哥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他还真以为,当表哥只有好处能占了? 表哥,也是有负责的。 秦简摸着鼻子不说话了,不就是占了你点便宜么,至于这么斤斤计较么? “这怎么行,你也是我们苏家的人啊。” 虽然不太想承认,可凤珩是爹娘承认的苏家的一份子,这点小钱要是还算那么清楚,算什么一家人? 凤珩还没说话,坐在那的秦简突然一激灵。 等会,什么时候世子成了苏家的人了?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一家人,也不能只用不还。” 不理会秦简狐疑的目光,凤珩自顾自的抽过苏江庭手中递来的银票,全塞到了小姑娘的袖口里。 拍拍小姑娘的头,眼神温柔,“这些都留给卿卿买红豆糕。” 小姑娘眨眨眼,红豆糕一两银子能买多少块来着? 好像是二十块,那这里的银子是两千八百五十七两,能买多少红豆糕? 她勾了勾手指,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好多啊,数不清了…… 小姑娘懵懵的表情,彻底逗乐了秦简,他也把椅子凑过去了点。 “卿卿啊,买红豆糕的银子够不够啊?” “够!” 能买好多呢! “那你还想买绿豆糕、马蹄糕、奶香糕么……” 秦简往袖中一掏,又掏出了一大把银票。 “简哥哥给你银子,留着买别的吃的好不好啊?” 苏曼卿还没说话,苏江庭就要崩溃了。 你们认真的嘛! 几千两银子,留给卿卿买红豆糕,这是要吃多少年? 还有秦简,哪有人随随便便从身上一掏,就是一大把银票的! 简直丧心病狂! 想起临出来前,爹娘给他的一百两,苏江庭心累的厉害。 原来,我们苏家这么穷…… 苏江庭还在各种腹诽,小姑娘头摇成了拨浪鼓。 “不要了不要了,我有好多好多银子了,可以买好多红豆糕,还有别的。” 她扯着凤珩的袖子,“简哥哥的钱,给小哥哥买骨头熬汤喝,小哥哥要长高高的!” 凤珩,“……” 长高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小姑娘为什么还记着? 秦简却是怔了怔,骨头汤?长高高? 看着凤珩坐在椅子上,和椅背差不多高的个头,他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凤珩一抬眸,一个冷眼过去。 他才十岁,还有得长好么!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的银子,都给……给你小哥哥买骨头汤喝,哈哈哈哈哈……” 秦简笑得肚子疼。 瞧世子平日里小傲娇的模样,全端着架子呢,原来还有被卿卿嫌弃的时候,哈哈哈哈。 也是,谁让他的个头的确不高,实在是该多喝点骨头汤才是。 秦简笑的畅快,凤珩眉心直突突的跳,见他手里还攥着一把银票,干脆一起抢了过来,全塞进了小姑娘的袖口里。 “乖,秦简有的是银子,买骨头汤让他另外出,这些银票你都拿着,以后想吃什么就买,喜欢什么也买,记住了吗?” 小姑娘最听凤珩的话,凤珩说什么,她就答应什么。 “嗯嗯。” 不过答应完之后,后知后觉的小姑娘突然发现。 她好像变得好有钱了! 看着三人想一出是一出,苏江庭嘴角抽搐的厉害。 他如果没看错,刚刚那一把银票估计不下五千两,凤珩就这么塞给了卿卿? 秦简也是,凤珩抢了他的银票,他还顾着笑,一点也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 这是没把五千两银子当回事? 苏江庭突然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了。 他记得,前些日子过年的时候,大舅母、外祖母他们给的红包,也就十两银子一个。 那个时候,二舅母为了五十两银子,还当众卖惨哭穷来着。 五十两……五千两…… 他们家,果然很穷…… 苏江庭还在怀疑人生,秦简坐不住了。 “人都走完了,我们也走吧,快点的,趁着天还没黑,咱们在湖城好好玩玩。” 一行四人,在秦简的催促下,离开了茶楼。 湖城的街道,跟江城没太大区别,有区别的,就是个别的风味小吃,江城没有。 苏曼卿年轻小,对新鲜事感兴趣,一直瞧瞧望望,开心的不得了。 秦简、凤珩和苏江庭也宠着她,看见什么好吃的,都会给她买上一份。 小姑娘吃不完,不要紧,三个哥哥帮忙拿着,她只需要负责吃就行了。 看着帮她拿东西的三个哥哥,小姑娘觉得自己幸福的不得了。 忽的,她眸光一顿,欣喜的指着某处,“哥哥,那里,有小兔子!” 三人望过去,原来,街道旁的蹲着个商贩,正在卖兔子。 兔子都是小小的那种,全身白绒绒的,再配上粉耳朵和粉鼻子,格外的讨小孩子喜欢。 别说是苏曼卿了,附近不少小姑娘,都被吸引了过来,走不动道了。 那商贩见围的人多,也卖力推销起来。 “这位夫人,给小姐买只兔子吧?这兔子好养,又乖巧不乱跑,给小姑娘作伴再好不过了。” 那夫人有些意动,被她牵着的小姑娘两眼冒星星,撒娇的摇她的手。 “娘,娘,我想要~” “好,给你买。” 夫人摸摸小姑娘的头,问商贩,“多少钱?” 商贩谄媚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银子。” 夫人皱了皱眉,一只小兔子,卖十两银子,也太贵了些。 低头瞧见女儿期待的眼神,她叹了口气,“给我装起来吧。” “好嘞!” 商贩乐呵呵的去装兔子去了。 像他们做这种生意,最要学会的,就是看人说话。 今天湖城举办才子会,来看比试的人多得是,小孩子也多,这兔子当然要涨价,不涨白不涨啊。 苏曼卿咬着拇指看着小兔子被那小姑娘抱走,眼睛一眨不眨。 她这副样子,让凤珩柔了眉眼,牵着她挤进了人群里,递了十两银子过去。 “摊主,给我一只兔子。” “好嘞!” 围在这的多人,想买的也多,可这么大方的还是第一个。 毕竟十两银子也不是个小数目,还是这个小少爷大方。 商贩高兴的不得了,手脚麻利的找了个笼子,将兔子装好,递了过来。 苏曼卿直摇头,看着里面的兔兔撅嘴。 “不关兔兔!” 兔兔这么可爱,关起来多可怜哪? 商贩看了凤珩一眼,又把笼子收了回去,将兔子递给了苏曼卿。 苏曼卿这才和凤珩出了人群。 外面,苏江庭和秦简还在等着他们。 瞧见人出来,小姑娘怀里还多了只兔子,他耸肩。 “表弟啊,你动作可真够快的啊!” 这话可不是夸赞。 小姑娘喜欢小兔子,他们都看出来了。 可就凤珩动作快,嘿,这殷勤献的,都快颠覆他心里世子的形象了。 苏江庭也是满脸幽怨,带妹妹出来玩,本来是一件好事。 可是他这哥哥都快一点存在感没有了。 点心,秦简买了,小玩具,秦简买了,现在连兔子,都被凤珩抢了,他还能干嘛? 凤珩不语,没理他们。 苏江庭憋屈,他就不憋屈了? 以前,卿卿每天都是,“小哥哥,我想吃点心。” “小哥哥,我喜欢那个。” “小哥哥,我想要花灯。” 现在呢,“卿卿啊,要什么,简哥哥给你买。” “简哥哥给你买!” “来,简哥哥给你买。” 他人还没走呢,在小姑娘面前都快没地位了,再下去还得了? 三人心里的小九九,小姑娘一点没察觉到,心满意足的抱着小兔子不撒手。 顾着看兔子,小姑娘也忘了看路,嘭的一声,撞到了人。 “嘶……” 祁然倒吸了口凉气,看着撞到自己的小姑娘,微微皱了皱眉。 苏江庭、凤珩和秦简,看见苏曼卿被撞了,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卿卿,疼不疼?” 小姑娘摸了摸撞到的额头,摇摇头,“不疼。” 其实有一点点,她不好意思说。 三人确定了苏曼卿没事,这才打算跟祁然道歉,一抬头,苏江庭愣住了。 “宁邺?” 宁邺也是一愣,“江庭、苏家妹妹、阿珩?” 刚刚小姑娘是低着头走路的,所以宁邺也没认出来,这会苏江庭几人过来了,他才发现是熟人。 “你们是来看才子会的?” 略一想,宁邺就猜到了他们来湖城的缘由,笑着跟三人打招呼。 视线落在秦简身上的时候,有些迟疑道,“这位……” 原来是认识的,秦简呵呵一笑,“我叫秦简,是阿珩表哥。” 宁邺这才了然,然后面露歉意。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撞到了苏家妹妹。” ------题外话------ 恩,这里说两句。 夫君是我开的第四本书了,十分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大家也知道,郡主成绩不好,有很多小可爱都离开了,二轻也对自己很失望,甚至一度坚持不下去,不过,总是有这么一些可爱的粉丝们,一直在给二轻打气加油。 所以,在这新年之际,二轻选出了几位一直对二轻不离不弃的小可爱们,送上夫君定制抱枕一个,小小心意,希望不要嫌弃~ 获得2019年新年实体礼物的是:管理:初初,沐沐。 潇湘书院粉丝:潇潇,露露亲。 qq阅读粉丝:君离,十七。 以上六位请在群内联系管理初初,及时提供收货地址。 新的一年,还是希望大家能多支持,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无限动力。群么么 112、宁邺的态度(3) “是我不好,是我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这位大姐姐。” 小姑娘是个实诚人,知道是自己的错,乖巧的认了错。 “大姐姐,对不起。” 祁然对这种软萌乖巧的小姑娘,也没有什么恶感,连刚刚被踩脚的疼都忘了。 “没事,下次走路看着点就好了。” 说完,她偏头看向宁邺。 “邺哥哥,这些都是你朋友?” 宁邺点头,“是啊,是我在江城认识的朋友。” 祁然了然,最近一年间,邺哥哥时常往江城那边跑,看来是在那边交了不少朋友。 想了想,她提议,“要不然,我们一起?” 邺哥哥的朋友,自然也是她的朋友。 苏江庭和凤珩、秦简对视了一眼,“那就一起吧。” 苏曼卿也没意见,宁家哥哥人也很好的。 于是,一行四人,变成了六人。 宁邺和祁然是湖城本地人,比起苏江庭四人来,对湖城更熟悉,哪里有好玩的,他们也更为清楚。 不用四人说,他们就往某间茶楼走去。 待进了茶楼,宁邺领着他们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解释道。 “这间茶楼风景最好,依河而建,从窗边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完美的河景。” 这一点,他不说几人也发现了。 这间茶楼虽然不像之前举办才子会的茶楼大气,却别具一格,有种渔家小调的感觉。 茶楼里的点心和茶水,味道也十分不错。 最重要的是,吃着茶水和点心,窗边一阵阵河风吹来,格外的惬意,要是夏天的话,那就更舒爽了。 小姑娘抱着兔子,坐在椅子上朝窗外望,对窗外的河景格外的喜欢。 手里时不时的还给兔子喂着萝卜。 这萝卜是刚刚买兔子的时候,商贩送的。 喂着兔子,小姑娘心情好,晃着一双小短腿,问宁邺。 “宁家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去江城啊?” 宁邺脸上浮现一丝淡淡的愁意,“过两天吧。” “那宁家哥哥见到知霜姐姐的时候,能帮我让知霜姐姐给圆圆带句话吗?” 小姑娘满是期待的问道。 最近圆圆和穗穗都被禁足了,不能出来玩,她可想她们了。 看着小姑娘黑黝黝的眸子,宁邺笑了,“好,那你想要给圆圆带什么话?” “唔,我今天买了一条特别好看的绢花,等上私塾的时候,就送给她。” “好,我一定帮你带到。” 跟小姑娘聊天,心里毫无压力,一片轻松,宁邺也很喜欢。 正说着,祁然突然问了句。 “邺哥哥,知霜姐姐是谁啊?” 小姑娘童言无忌,“知霜姐姐就是宁家哥哥的心上人哪。” 心上人这个词,还是凤珩教她的呢。 意思就是,定了亲的人,就是对方的心上人。 祁然一怔,俏脸顿时惨白。 “心……心上人?” “是啊。” 小姑娘点头,见祁然脸色不对,有些愣愣的,想了想,她回头,小声问哥哥。 “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苏江庭摇头,不过看见祁然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之后,他也明白了什么。 祁然的脸色变得太快,连宁邺都没反应过来,这会见她眼眶红红,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不由问道。 “小然,你怎么了?” 怎么了? 她的邺哥哥,有了心上人,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心里悲伤的不能自已,她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邺哥哥……你……喜欢那位叫……知霜的姑娘?” 宁邺不是傻子,她这样问,他也明白了。 一时间,神色不禁复杂起来,抿着唇郑重道。 “是,我喜欢知霜。” 对祁然,他一直都把她当成了妹妹,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祁家又没有女儿,他自然对身为女儿家的祁然多关心了些。 可小然对他,怎么会起了别的心思? 是,我喜欢知霜。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如落雷一般,直直砸在了她的心上。 祁然的泪,就这么落了下来,哭着跑出了茶楼。 原地,宁邺神情怔怔,眸色悲伤,苏江庭几个,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们只是来湖城转转,怎么就碰上这种事了? “宁兄……” 苏江庭犹豫了会,还是开口道,“祁小姐是姑娘家,这么跑出去怕是不太安全,你……还是去看看吧……” 到底十几年的感情,宁邺也做不到对祁然置之不理。 说了句,“抱歉。”他也追出了茶楼。 原地,苏江庭、凤珩、秦简三人无声对望,秦简耸耸肩。 “没得玩了,还是回去吧。” “嗯,回吧。” 苏江庭也没意见,碰上这种事,换谁也没心情继续逛下去了。 离开茶楼的时候,小姑娘抱着兔子一直很沉默,凤珩问她怎么了。 她愧疚的垂着头,眼眶也有点红了。 “小哥哥,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如果她不乱说话,大姐姐就不会哭着跑了。 凤珩哭笑不得,“没有,这跟你没关系,是宁兄和祁小姐自己的问题。” “可是……” 她还是觉得很对不起宁家哥哥。 “没有可是,小孩子不许想太多,走,咱们先回家。” “哦。” 被凤珩抱上马车,四人坐着马车踏上了归程。 在上马车不久后,透过车帘的一角,宁邺和祁然的身影,显露在四人眼前。 祁然在蹲在地上哭,宁邺在说着什么。 突然,祁然站起身,一把扑进了宁邺怀里,宁邺怔了怔,还是没忍心推开她。 祁然扑在宁邺怀里哭,是四人看见的最后场景。 马车渐渐行驶远了,离开了湖城,正式踏上归程。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一直很沉默。 小姑娘是不太懂,又觉得自己好像做了错事,不敢说话。 凤珩是,小姑娘不说话,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秦简则是闭目养神,对今日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太大看法。 开玩笑,京城比这复杂的情况多的是,这种儿女情长,三角恋什么的,他见多了,无感。 唯有苏江庭,是真真切切的在为木知霜担忧。 苏家、木家、曾家,三家的关系用一家人来形容,也相差不远了。 看今日宁邺的样子,明显是心仪知霜的,不然也不会那般肯定的告诉祁然,让她死心。 可最后看见的那一幕,又让他莫名有些担忧。 知霜到底在江城,不能日日和宁邺在一起,而祁然。 他不得不承认,祁然是个很有才华,性情也很好的姑娘。 这样一个女子,他不觉得会比知霜差。 特别是,祁然和宁邺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时间久了,宁邺还能保持初心吗? * “邺哥哥,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 “我喜欢你喜欢了十年!从五岁开始,我就决定长大以后要嫁给你。” “邺哥哥,你别喜欢知霜姑娘了好不好……” 回到宁府,宁邺脑子里,还满是之前祁然哭的模样。 那个他从小宠着护着的然妹妹,在他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心中阵阵心疼,想到木知霜,他的神情又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小然只是妹妹,他想娶的,只有知霜。 “回来了?” 宁邺刚进府门,宁诸就走了过来。 “今天我跟你祁伯伯提了你跟然丫头的婚事,你祁伯伯没什么意见,你准备准备,跟江城的那个什么姓木的丫头断了吧!” 宁诸是个霸道的人,宁家在湖城,能有现在的地位,全靠他一手打拼。 宁邺抿紧了唇,“爹,我喜欢知霜。” “喜欢能当饭吃?” 宁诸冷哼一声,“木家在江城是不错,可江城是江城,湖城是湖城,然丫头家世容貌,样样上等,又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有着以前的情分在,难道不比一个陌生女子来的强?” 113、宁邺知霜(1) “爹,这不一样。” 喜欢一个人,跟认识时间长久有什么关系? 他神情坚定,眸中盛着满满的爱意。 “我喜欢知霜,一看见她,我就心中欢喜,我想跟她过一辈子。” “呵,一辈子,说的轻巧。” 什么狗屁感情,能比实实在在的好处来的有用? 宁诸打断了他的话,不给他反驳的余地。 “不用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然丫头和你的婚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爹!” 宁邺急了,“你怎么能这样。” “哼。” 宁诸理都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这个家,他说的话就是圣旨,宁邺,只需要服从就行了。 宁诸已经走了。 原地,宁邺又急又担心,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可若是父亲真的这样做了。 他以后要如何面对知霜和祁然? 想不到法子,宁邺只能把希望放在了母亲身上。 主院。 宁邺的母亲王氏,正在院中绣着鞋袜。 她是个性子温婉的妇人,虽是宁府的主母,却没什么架子,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爱好,给儿子丈夫缝些贴身衣物,就是她唯一的乐趣。 宁邺急匆匆进来,见到母亲手中的东西,心疼道。 “娘,你怎么又在绣这些,绣多了伤眼。” 王氏放下手中的鞋袜,呵呵的笑。“没事的,反正娘闲着也是闲着。” “这些东西,让下人缝就行了,不然宁府花钱养他们做什么。” 宁邺是真心疼她,自家母亲不是什么大家小姐,年轻时跟着父亲创业,年近中年才过上好日子,身体上的小毛病多着呢,哪能做这些? “你和老爷穿惯了我缝制的鞋袜,反正我得空,没什么的。” 见儿子还要说她,王氏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这么急急匆匆的跑来,是出什么事了么?” 一说起这个,宁邺就变了脸色。 “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我喜欢的那个姑娘么?” “记得啊,怎么了?” 王氏对儿子的终身大事,也很关心,自然记得木知霜。 “我爹不同意……” 宁邺面露祈求,“娘,你能不能跟爹说说啊,我是真的想娶知霜。” 王氏皱起了眉,“这事之前不是就说过了么,你爹性子霸道惯了,想改变他的心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咱们慢慢来。” “可是,爹要给我和小然定亲。” 他也想慢慢来,之前都打算好了,没事多跟父亲说说知霜的优点和好话,日子久了,父亲说不定就改变主意了,至少不会那么抵抗。 可现在父亲压根就不给他时间,他是真的没了办法。 “小然?” 王氏迟疑了会,“邺儿,娘说句心里话,你说那位木姑娘如何如何好,娘信,可到底没见过人,娘心里还是更偏向小然。 小然呢,是娘看着长大的,容貌性情都是顶顶的好,娘也喜欢她。” “若是,你对那位知霜姑娘,不是非她不可,不如……还是听你爹的吧……” 人都有感情,祁然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就跟自己的女儿一样。 木知霜再好,那也是外人。 “娘!” 宁邺无法接受这个说辞,“我非知霜不娶,我只是把小然当妹妹,娶她我万万做不到!” 儿子坚决的模样,让王氏微微叹了口气。 “竟然你坚持,那娘就帮你去跟你爹说说,不过……” 她苦笑,“不一定有用,你也知道,娘在你爹面前说话,比不得你裳姨。” 裳姨,全名抚裳,是宁诸的侧室,育有一子一女。 裳姨这两个字,让宁邺面色僵了僵,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麻烦娘了,等事情成了,我就带知霜来拜见你。” 王氏笑了。 “成,到时候也让我瞧瞧,我儿喜欢的姑娘,到底是何模样。” 宁邺走后,王氏就依言去找宁诸去了。 这会的宁诸,没回书房,也没去主院,而是在抚裳那。 抚裳前身是个青楼名妓,弹琴作画,吟诗唱曲,样样精通。 模样生得也十分娇媚,生生一个勾魂的尤物。 跟王氏比起来,抚裳重享受,年轻漂亮会哄人,把宁诸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虽不是正室,小日子过的却比正室还要滋润。 至少,王氏那懦弱的性子,完全不是她的对手,任由她捏圆搓扁。 这会抚裳就在给宁诸唱小曲,咿咿呀呀的婉转小调,拉长的声线,好似绕在人心尖尖上,让人听的心痒痒的。 “郎君哪,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宁诸随着她的歌声,缓缓的打着拍,摇头晃脑的惬意模样,一看就是身心愉悦。 “老爷。”丫鬟推开门,突然走了进来。 打断了唱曲的抚裳,也打断了宁诸的兴致。 宁诸眉宇顿时蹙起,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何事?” 丫鬟垂着头,“夫人来了。” 宁诸更不高兴了,“她来这做什么?” 王氏只是一个粗鄙妇人, 既不懂诗词歌赋,也不懂怎么伺候人。 平常跟抚裳的关系也不好,她跑这来做什么? 抚裳也停止了唱曲儿,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了宁诸肩上,她就着这个姿势,环住了宁诸的脖子。 殷红的粉唇,挨着宁诸的耳垂,状似不在意的问道,“夫人今日怎的会来我这?” 那位夫人,一向是不来她院子的。 宁诸的眉头,因为美人儿的靠近,舒展了两分。 “估计是有什么事寻我,我出去看看。” 他也猜到了,肯定是宁邺跟王氏说了什么,不然王氏一心不管事,哪里会操这些心。 抚裳松开了环住他脖子的手,扶了扶发间的金簪,语气透着那么点不高兴。 “那老爷去吧,反正夫人比妾身重要。” “说什么胡话,在老爷我心里,谁还能比的过你去?” 一把扯过美人,在她脸上香了个,宁诸这才理了理衣襟,出了房间。 宁诸走后,抚裳用锦帕擦了擦脸颊的湿意,将锦帕一扔。 “来人,把房间里的香都撤了。” 下人进来撤了熏香,抚裳又道。 “去,把少爷叫来。” 抚裳育有一双儿女,儿子今年十四岁,比宁邺小上四岁。 因着年纪小,宁府里的产业,宁诸都是在交给宁邺管,这让抚裳多少有些不服气。 现在她就等着,自家儿子长大,取代宁邺的那一天。 * 院子外,宁诸见到了王氏。 “老爷。” 王氏迎了上来。 出来寻宁诸,王氏也换了一身衣裳,上身是苍青色的绣兰袖裳,下身是略浅一些的马面裙,外面套了一件蝴蝶纹绣大袖衫。 整套衣裳上,都绣了兰花暗纹,格外的端庄大气。 只是这一身落在宁诸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今日抚裳为他唱曲儿,穿的是一身粉白交织的纱裙。 宁诸不懂女人的装扮。 他只知道,抚裳穿的那一身,将白皙如玉脂般的皮肤,都展露了出来,特别是那窈窕丰满的曲线,简直让他心头发热。 而王氏这一身,他都看的欲望都没有。 不由得,他就没了好语气。 “何事?” 王氏看出了丈夫的不满意,心里微微有些发虚。 想到儿子的祈求,她又鼓起了勇气。 “老爷,我想跟你谈谈邺儿的事。” “邺儿很喜欢江城那位姓木的姑娘,我想着,木家家世也不错,不如老爷你就依了邺儿吧?” “妇人之见!” 宁诸皱眉呵斥,干脆摊开了讲。 “这件事没可能,不要想了,和祁家的婚事,我已经定下了,他不依也得依。” 宁诸态度强硬,根本没有半分缓和的余地。 王氏本就嘴笨,也性子软,这会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可是,儿子他……” “他什么他,婚姻大事,当然是由父母做主,他还想如何?” 宁诸冷哼,“他不就是还惦记着那个姓木的丫头么?你回去告诉他,要是他不听话,那就别怪我去江城找那姓木的丫头说道说道了!” 撂下这句话,宁诸甩袖离去。 徒留下王氏在原地,暗自伤神。 回到主院后,无奈的王氏将宁诸的回话,告诉了宁邺。 她只能劝,“邺儿,要不然还是算了吧,小然也没什么不好……” 儿子喜欢那位木姑娘,她看的出来,可老爷不同意,他们又能如何? 宁邺坐在角落,低垂着头,窗外的光落进来,映着他半边侧脸,看不清神情。 现在的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他和木知霜认识的场景。 …… 那一日,他去江城游玩,顺道去了大音寺上香。 在大音寺的榕树下,他远远便听见两个女子在说话。 “霜霜,你瞧那,是不是有只鸟儿受伤了?” 那时是下午,天有些阴沉,下着小雨。 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在地面上扑腾着,被打湿的羽毛,怎么也飞不起来。 两个女子走近了,被称为霜霜的女子,长了一张极为好看的脸。 她蹲下,不顾脏乱捧起了小鸟,小心的用手帕擦去它身上的水迹,捧在了怀里。 “呀,还真是受伤了。” 她指着小鸟的一只腿,“璐璐你看。” 两个女子盯着小鸟直看,许久,那名为璐璐的姑娘才道。 “要不然,我们先把它待回寺中,交由寺中的僧人照看,等它伤好了,再放生?”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说定,捧着小鸟走远了。 榕树下的他,却盯着木知霜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他想,大抵一见钟情,都是这样的。 他最初惊艳的是知霜的容貌,后来知霜真正迷住他的,却是那颗善良的心。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木知霜,木知霜不认识他,甚至都没注意到榕树下有人存在。 从那次起,他就一直惦记着那位名为霜霜的女子,半个月后再一次去江城的时候,他终于再见到了她。 并且,他们有了接触。 “公子,你看前面。” 马车正在驶往大音寺的路上,马夫唤了他一声,他探出头来。 山路旁,一辆马车停在那,一个马夫正满面愁容、一筹莫展,而她,一袭鹅黄长裙,就这么俏生生站在路边。 宁邺的心,就这么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跳的他都按不住。 脑子还没缓过神来,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已经跳下了马车,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明显吓了一跳。 “这位公子,你……?” 宁邺俊脸微红,只觉得自己浑身热的厉害,脑子也成了浆糊,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久,他才轻咳一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姑娘,你的马车好像坏了,不如,我载你一程吧?” 凡是走这条路的,都是去大音寺的,木知霜也没怀疑他的意图,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公子你……” ------题外话------ emmm,能弱弱求个票票么~ 114、一个不娶,一个要嫁(2) “不麻烦、不麻烦。” 宁邺连连摆手,“反正我也是去大音寺,顺道罢了。” 那日,木知霜是去大音寺为祖母祈福的,马车半道坏了,若是耽搁久了,怕是就赶不回来了。 所以她没拒绝,感谢一番过后,就坐上了他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宁邺双手冒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了。 木知霜虽然镇定,俏脸上的红晕却也一直没有褪去过。 江城对男女之防,并不苛刻。 可她长这么大,跟男子独自相处还是头一次,更别提还是马车这种独立空间。 鼻间,一股不同于女子的气息,不停的往她鼻子里闯,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沉寂的气氛,并不能让她平复,犹豫了会,她开口相问。 “公子好心相助,还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在下姓宁,名邺,湖城人士,姑娘呢?” “木知霜。” 木知霜…… 他那个时候就在想,名字真好听。 这个名字,他要记一辈子。 “邺儿?” 见宁邺迟迟不说话,王氏迟疑着喊了句。 宁邺回过神来,还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想起父亲说的话,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娘,我做不到……” 他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姑娘,喜欢的恨不得把全世界给她。 好不容易才让知霜也喜欢上他,临门一脚之际,却要他放弃。 这无异于是在他心口,活生生挖下一块肉。 王氏沉默了,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理解儿子,也很想帮帮儿子,可是,她太没用。 * 于此同时,祁崇也跟女儿说起了这事。 祁然是被宁邺送回来的,想着两人之间可能有话说,他也没来打搅。 这会用晚膳了,他才过来找女儿。 “然儿,你在里面吗?” 祁崇在房外敲了敲门,“这丫头,要吃饭了怎的把房门给关上了。” 今日祁然在才子会上,夺下了第三名的好名次,还另外得了个湖城第一才女的名号,祁家上下都高兴着呢。 为此,祁母准备了不少好菜,就等着家中的这位功臣去用膳呢。 房门砰砰作响,祁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恍若未闻。 仔细听便能听见,有低微的呜咽声,隐隐传出。 叫了半天门不开,祁崇也纳闷了。 然儿这丫头怎么了? 之前从茶楼离开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 难道,是宁邺欺负她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祁崇坐不住了。 “来人,把门给我砸开!” 跟赵府一样,祁家也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祁崇也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恨不得找个金盒子,把女儿天天装在里头。 下人听见命令,连忙赶来将门砸开了。 祁崇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一进来,他看见的就是躺在床上的女儿,见她好好的,祁崇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怎么也不给爹开门?爹都快被你吓死……” 低低的啜泣声,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 祁崇慌了,急忙在床沿坐下,去扶女儿起来。 “然儿,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宁邺那小子欺负你了?” “这个臭小子,你等着,爹这就去宁府帮你算账!” 眼看着祁崇是真的要去,哭的眼睛红红的祁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爹,你不要去……” “不关邺哥哥的事……” 祁崇又顺势坐下,“那你告诉爹,到底怎么了?” 祁然松开他的衣袖,哭的更伤心了。 “邺哥哥他……有心上人了……他不喜欢我……” 祁崇怔住了,“心上人?” 不对吧。 “宁诸今天还跟我说,要给你和宁邺定亲来着。” 祁然也愣了,眼泪就这么挂在了睫毛半中央,“宁伯伯真的这样说?” “对啊。” 祁崇点头,“我亲耳所听,自然不会有错,不过我还没答应,说回来问问你的意见。” 一说到这个,祁然眸中刚升起的光芒,又暗了下来。 “宁伯伯说有什么用,邺哥哥不同意。” 她哭着跑出茶楼的时候,邺哥哥追来了,她也表白了心意,可再次被邺哥哥拒绝了。 瞧见女儿黯然神伤的模样,祁崇心疼的厉害,又有些不甘心。 那个宁家的臭小子,都不喜欢然儿,以前还跟然儿走那么近做什么? 这不是让人误会么! “然儿,你就那么喜欢宁邺?非他不可?” 祁然咬着唇,坚定的点头。 “我就喜欢邺哥哥,我只喜欢他!” 祁崇无奈了,宁家是最近这些年才发家起来的,跟他们祁家比起来差远了。 宁邺算什么,在湖城里,比他有才华、家世好的年轻人多的是。 比如参加才子会的那个陈三,就对女儿颇为欣赏。 可然儿这认死理的性子,偏偏就认那个宁邺,他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心里不满归不满,到底舍不得女儿伤心,祁崇拍了拍她的手背。 “喜欢就去追,哭有什么用。 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的情分又不是摆设。 再者,你宁伯伯要为你和宁邺定亲,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宁伯伯站在你这边,宁邺还能反了天去?” 祁然被说服了,眼泪也止住了,巴巴的望着父亲。 “这样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 祁崇递上一块手帕,笑骂道。 “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点小事哭成这样,若是外人知道你这个第一才女,是个爱哭鼻子的,还不笑话死?” 被父亲一打趣,祁然也不好意思起来,扭捏着不说话了。 祁崇拉着她下了床。 “成了,别想这些了,什么事明天再说,今日你夺了才子会的第三名,你娘高兴着呢,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走,咱们先去尝尝。” “嗯。” 心情平复的祁然,乖乖跟着父亲离开了房间,去了主院。 * 直到戌时,苏江庭、秦简、凤珩和苏曼卿四人,才回到了苏府。 小姑娘今日玩了一天,也玩累了。 怀里还抱着兔子,就这么靠在凤珩肩上睡着了。 马车停在苏府门前,苏江庭率先下了马车,这一次,他没给秦简和凤珩机会,直接将还睡着的小姑娘抱回了院子里。 将小姑娘放在床上安置好,又掖好被子,苏江庭才松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鬼,现在给妹妹做件事,都要眼疾手快用抢的。 他是真的心累。 苏曼卿安置好了,正要离开的苏江庭,路过摆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都忘了,还有一样东西需要安置。 瞅着窝在桌子上,眼巴巴瞅着他的红眼睛兔子,苏江庭陷入了为难之中。 这玩意要怎么办? 扔这不管能行么? 大概是不行的…… “舒嬷嬷!” 听见喊声的舒嬷嬷走了进来,“少爷,怎么了?” 苏江庭指了指桌子的兔子,“晚上吃这个。” “额……” 红烧兔子? 不过这么点大,能有多少肉? 舒嬷嬷还没想明白,苏江庭轻咳一声,改了话茬。 “我胡说的,这兔子是卿卿买的,她要养,你看看怎么安置。” 舒嬷嬷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姐买来养的,还骗她说要吃? 万一真的杀了,小姐醒来见不到兔子,哭鼻子怎么办? 看懂了舒嬷嬷眼神中的含义,苏江庭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他就开个玩笑嘛,哪能真的吃? “咳,这个就交给嬷嬷你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苏江庭赶紧跑路了。 苏江庭走后,舒嬷嬷才无奈摇摇头,将兔子抱了起来,找柳林一起给它暂时做了个小窝。 从苏曼卿那出来,苏江庭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去了主院。 苏家夫妇还没有睡,瞧见儿子进来,两夫妻都有点好奇。 “怎么样,湖城热闹不热闹?” 按理说是热闹的,只是他们已经过了凑热闹的年纪了,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懒得去罢了。 “热闹啊,还挺有意思的。” 苏江庭往椅子上一坐,往椅背一靠,眉稍微挑,看着父母问道。 “爹娘,姨母不是也参加了才子会么,你们猜,她得了多少名?” 瞧儿子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夫妇俩心中有了猜测。 “约莫,不太好?” 儿子不喜欢曾云清,他们还是知道的,要是曾云清得了好名次,他绝不会是这种神情。 苏江庭嘿嘿的笑,“哪里是不太好,简直是差劲得不行。” “爹娘你们是不知道,这一届的才子会,邀请了很多年轻人,这些年轻才子,很多年纪比姨母还小。 当然,大部分的年轻才子都被刷了下来,不过……” 他话语一顿,吊足了胃口。 “不过即便如此,姨母的排名,也落在了十九。” “才子会受邀参加的才子们,约莫是四十人左右,其中,年轻人占了大半。” “你们肯定想不到,这一届的才子会,前三中,除了魁首是洞庭居士,年纪较大,其他两人都是年轻小辈。 第二是一位陈姓公子,今年二十又二。 第三就更厉害了。 年仅十五岁,被誉为湖城第一才女!” 说完,苏江庭嘴角一撇,面露讽刺道。 “姨母跟那位小姐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亏得外祖父之前那般夸她,也不知道实力在哪。” 曾云柔和苏志远对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她们想过曾云清的名次不好,却没想过,这一届才子会全是年轻人的情况下,曾云清的名次还能差成这样。 这么算来,曾云清这个才女的水准,还真的算不上有多高。 两人心中感慨,也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新年在曾府时,老爷子一直拿曾云清说事,无形中抬高曾云清,贬低他们。 是人都有火气,两人只是忍着不说罢了。 这会曾云清自己把自己才女的名头,毁了个大半,老爷子当初说的话,也成了笑话。 他们当然舒坦。 舒坦归舒坦,曾云柔训儿子。 “心里偷着乐就行了,不许胡乱说你姨母的坏话,好歹她也是长辈,听见没?” 被训的苏江庭撇撇嘴,应了声,“哦。” “快回去睡觉!” “知道啦。” 苏江庭从主院离开,嘴里还嘟嘟囔囔着。 “爹娘明明就在偷着乐,还不许人说了,过分……” 儿子一走,苏志远没了顾忌,嘿嘿坏笑了起来。 “曾云清这事做的漂亮啊,我看老爷子以后还拿不拿她来说事。” 苏志远对曾云清的怨气,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近的不说,就说当年他和曾云柔成亲的事吧。 当年老爷子看不上他,他认。 曾云柔嫁给他受委屈了,他也认。 可曾云柔嫁给他,跟曾云清有什么关系? 老爷子竟然说什么,“你能不能学学云清,眼皮子放高一点?” 115、曾祤懂事,凤珩苏父要走 (3) 合着刘长卿就比他更高贵了是吧? 除了这个,老爷子还爱数落夫人才情不够。 “你比云清还大几岁,听听外面说的,云清能做到的,你就不能也为曾家涨点脸面?” 现在好了,曾云清所谓的才,连一群年轻小姑娘、小公子都比不过,老爷子以后还好意思吹捧? 苏志远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不对。 人,都是有私情的,再说了,他们一家跟曾云清的关系,也没见得有多好! 曾云柔倒是矜持多了,也没苏志远想的这么多。 “希望四妹经过这次的事之后,能够多多反省。” 才名,不是靠吹出来的,还得有真才实学。 两夫妇的讨论,曾云清自然是听不到了。 从湖城一回来,她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里。 老爷子和老夫人本想问问她才子会的事,可一见她这副模样,大概也猜到名次不太好了。 “香云,你来说。” 曾云清去湖城参加才子会,也是带了丫鬟去的。 这会曾云清闭房门不出,老爷子只好问丫鬟了。 香云福了福身,脸色也不太好看。 “夫人她……得了第十九名。” “十九名啊……” 老爷子默念了会,虽然比他想的差了很远,但也许是参加才子会的人多呢? “那参加才子会的才子,一共有多少人?” 香云更尴尬了,“不……不到……四十人……” 这个数字,她一个丫鬟都觉得难以启齿。 老爷子找不到借口了,脸色难看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差?” 香云无言,这种事,她一个丫鬟怎么知道? 老爷子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 香云福身退去,老爷子一瞬间好像老了十几岁。 十九名啊,参加才子会的才子,一共就四十不到,谁会记得你十九名是谁? “唉……” 曾家百年的声望,到底毁在了他手里。 一个书香世家,要是没有名声显赫的才子,谁还会承认你这个书香世家的名头? 老爷子神色戚戚,失落离去,连房间的曾云清都没心情管了。 最后还是老夫人心有不忍,让人叫来了刘长卿。 “长卿啊,云清她今日去参与了才子会,名次不太好,心情估计也不太好,你等会好好安慰安慰她。 她还年轻,一次失败没关系的,以后努力就是了。” 老爷子对曾云清的期望,老夫人也明白。 如今曾家才情最好,名声最高的就是曾云清,不靠她又靠谁呢? 刘长卿恭敬应是。 “知道了母亲,等会我就去劝劝她。” “嗯,难为你了。” 老夫人也叹气离去。 刘长卿静默了会,敲响了曾云清的房门。 “云清,是我。” “滚!” 曾云清尖锐的嗓音,从房间里传来,“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是不是!” 刘长卿眼底浮现无奈,好声好气的劝,“不是,我没有。” 他不懂,两人是夫妻,本是一体,他巴不得曾云清越来越好,为何她会这样想他? “没有?刘长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 觉得我清高,觉得我自傲,觉得我的才名全是吹出来的,你打从心里看不起我,要不是我是曾家的女儿,你只怕连入赘都不会答应吧?” “我告诉你,刘长卿,就算我清高、我自傲,就算我的才名是个笑话,那也比你强,你入赘到我曾家,那是沾我的光,你凭什么看不起我!” 曾云清越说越激动,这些年心里堆积的不满,加上才子会的不得意,她彻底抛下了自己才女的包袱,变得口不择言。 刘长卿本意是想安慰安慰她,听了这些话,怒气也上来了。 他入赘曾家,真的是为了曾家的家世么? 他刘长卿,年轻时也是江城有名的才子,谁人不说他努力? 他本有无数选择,却为了她,抛却颜面,无视外人的嘲笑和讥讽,毅然入赘曾家。 结果呢,她心里竟然是这般想他的。 “你要如此想,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随你吧。” 丢下这句话,他拂袖而去。 刘长卿走后,房间里歇斯底里的曾云清,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曾祤和曾潇,偷偷从树后冒出头来。 听着母亲房里的哭声,想起之前父母间的争吵,曾潇瘪着嘴也红了眼眶。 “哥哥……” 曾祤没搭理她,盯着房间的方向,狠狠握了握拳头。 爹娘为什么老是吵架? 吵的还是他听不懂的。 曾潇年纪小,听见娘亲哭,怕的厉害。 “哥哥,我要娘亲……” 曾祤不耐烦了,“要什么娘亲,娘亲还哭着呢!” “走,我带你去找爹爹去。” “不要,我要娘亲……” 曾潇哭的更凶了,虽然父亲陪伴她的时间更多,可她从小就黏母亲。 她哭的厉害,曾祤哄不住,没了办法。 “行,你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娘亲还不成么?” 抱起妹妹,曾祤吃力的走到了房间前,敲门。 “娘,你开开门,潇潇在哭。” “娘,你开开门……” “你们也滚!你们不是更喜欢爹么,还找我做什么!” 曾云清难受的厉害,也止不住自己的脾气,谁来了都是这副语气,泪湿的胸口,跟刀割似的一抽抽的疼。 “哇!” “娘亲,我要娘亲,呜呜呜……” 曾潇放声大哭,她早就听得懂话,知道娘亲不要她了。 曾祤紧咬着唇,看着大哭的妹妹和紧闭的房门,无奈再次抱着妹妹,朝书房跑去。 曾祤今年六岁半,曾潇四岁半。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以曾祤的力气,抱曾潇一会还行,从院子到书房的距离,何止一会? 两兄妹,一个哭,一个咬着唇抱着她走。 一路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将曾潇抱到书房,看见书房里的父亲,曾祤自己都快哭了。 “爹,潇潇一直哭……” 刘长卿对曾云清,是真的痛心,可两个孩子,他也是真的心疼。 一见小姑娘哭的惨兮兮的,他连忙抱起了她,轻拍着背哄。 “潇潇不哭了,不哭了……” 看着被父亲渐渐哄好的妹妹,曾祤吸了吸鼻子,眸中多了一丝亲昵。 以往,他都不太理会父亲。 因为父亲在曾家没什么存在感,哪怕他还小,也能敏锐的察觉到,下人们对父亲那种不在意的态度。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娘亲受宠,沾着娘亲的光,外祖父对他予取予求,他在曾府的地位,虽然说不上最重要,可谁也不敢欺负他。 正是如此,他才嚣张肆意,欺负其他兄弟姐妹。 因为他知道有人护着。 可是现在,曾祤第一次觉得,父亲才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 娘亲…… 想起娘亲刚刚对他们说的话,曾祤攥紧了手心。 *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 凤珩离开,选在了二月初一这一天。 这一天,离开的不止是他,还有苏志远。 “爹爹,小哥哥,你们真的要走么?” 苏家一家人,都站在府门口,这会,小姑娘一手抓着爹爹的衣袖,一手抓着小哥哥的衣袖,神情不舍的看着他们。 苏志远摸了摸女儿的头,“真的要走,爹爹要赚钱啊,不然怎么给我们家卿卿买好吃的?” 苏家的生意,并不只是江城这些铺子。 更多的钱财,还是来源于他的商队。 小姑娘瘪着嘴,“那我不要爹爹买了,我有好多钱,可以自己买,这样爹爹就不用去赚钱了。” 她说的钱,就是之前秦简给她的那些,她一直没舍得用。 小姑娘这副懂事的模样,让苏志远笑的合不拢嘴,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正色道。 “那可不行,爹爹还要给卿卿存嫁妆呢!” “嫁妆是什么?” 小姑娘又好奇了。 ------题外话------ 父母吵架,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孩子。 貌似今天的章节都比较沉重,emm…… 116、开学了(1) “嫁妆啊,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苏志远笑眯眯的瞧了身侧的凤珩一眼,这种事,还是留给未来女婿教比较好。 凤珩握着小姑娘的手不放,像个老父亲一般碎碎念念的嘱咐着。 “平常不要喝凉水,饿了就跟嬷嬷和柳林说……” “在私塾好好上课,不许跟人吵架。” “天冷记得多穿衣服,不许偷懒少穿。” “要是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找秦简或者江庭、吕志恒他们,实在不行,就给我写信。” 他说的认真,小姑娘也听的认真,他每说一句,她就点点小脑袋。 一旁的苏江庭和秦简看的嘴角抽搐。 苏曼卿年纪小,这些事自有嬷嬷和他们注意着,哪里用的着小姑娘自己记? 你跟她说做什么? 说来说去,最后那句给你写信才是重点吧! 眼看着两个孩子依依不舍的,再说下去都快中午了,苏志远大手一挥。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凤珩不舍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转身上了马车,苏志远也看了眼自家夫人,翻身上了马。 “出发!” 停在苏府门前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 腾龙腾虎等护卫,跟在车队两边,朝苏家一众人等挥手告别。 曾云柔牵着女儿,满是不舍的高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坐在马上的苏志远,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车队,慢慢的远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曾云柔低头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走,回去吧。” “嗯。” 小姑娘一步三回头,发间还带着上次出门时,凤珩给她买的粉色绢花,绢花还在,买绢花的人却已经走了。 再一次相见,也不知道会是何时。 苏志远和凤珩这一走,给众人的生活也带来了不少改变。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小姑娘不再天天当小尾巴,而是天天窝在房间里,看书识字,学着私塾里将要学习的一些课程。 曾云柔也不再天天待在府中,而是时不时的出去查看一番铺子。 就这样,迎来了私塾开学的日子。 一大早,苏江庭就准备好东西,在房间里等妹妹了。 如今天气已经暖和了许多,舒嬷嬷给小姑娘穿了身薄的粉色对襟袄裙,梳了个元宝髻,用了两朵同色的绢花当装饰。 整理好,舒嬷嬷满意点头。 小姐好像长高了,这袄裙穿着都比以前短了一小截。 看来,得让夫人给小姐做些新衣裳了。 她放下手中的木梳,将梳妆台上的绢花,发饰全都收了起来,将梳妆好的小姑娘塞给了苏江庭。 “走,哥哥带你上学去!” 手里牵着妹妹,苏江庭那叫一个心情好。 自从凤珩来了之后,他都不知道有多久没和妹妹这样了,果然,凤珩那小子走了,也不全是坏处。 一大一小两人出了苏府,沿着街道不紧不慢的走着。 苏府离私塾就隔了两条街,不太远,苏江庭平常都是走路比较多,现在又多了一个苏曼卿陪他罢了。 待到了私塾门口,已经有不少学生在这等着了。 今日是私塾开学的日子,大家都来的比较早。 见到苏家兄妹,一群人笑着打招呼。 “早啊江庭。” “早。” 苏江庭牵着苏曼卿站在了一旁,有人注意到苏曼卿换了个发型,用头发将额头挡了起来,顿时关切问道。 “江庭,你妹妹的伤没事了吧?” 大家都是一个私塾里上学的学生,当初苏曼卿被冯玉陵推到摔伤的事,早就传遍了。 他们都知道,苏曼卿撞到的就是额头。 只是苏曼卿从摔伤后,就一直没再来私塾,之后就是新年,这一连串下来,也没人知道苏曼卿的伤到底如何了。 苏江庭笑笑,“没事了,已经好了。” 说着,他还特意将妹妹的刘海掀开,给一众人看。 小姑娘的额头,白皙一片,不见之前撞伤时的疤痕,众人放心了。 “那就好。” 说到了这事,也有人想起了冯玉陵。 “对了,听说冯玉陵摔伤了腿,不知道好了没?” 对冯玉陵的事,众人心里其实都怀着看笑话的心理。 怎么说呢,作为习园的学生,他十几岁的人了,跑去学园逞凶,还推伤了学园的小姑娘,这事怎么看怎么都不体面。 都说恶有恶报,人家小姑娘一撞伤,他自己就倒霉的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可不就是报应么? “不清楚,最近没听说他的消息。” 冯玉陵摔断了腿之后,就没再来过私塾,唯一知道他情况的,也只有冯小雅和一些与他交好的学生。 只是冯小雅是学园的学生,冯玉陵交好的肖景等人,又嘴巴紧,没人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众人正讨论的起劲,吕志恒带着吕穗穗,木奚忱、木一隅带着木圆圆,同时到了。 一看见人群中的苏曼卿,两个小姑娘顿时挣脱了自家哥哥的手,飞一般的跑了过来。 “卿卿卿卿,我好想你。” 木圆圆抱着苏曼卿的脖子,整个人都扒拉在她身上,小脸蹭着苏曼卿的小脸。 吕穗穗慢了一步,苏曼卿整个人都被木圆圆占了,没了她的地方,她瞪着木圆圆的后背,撅着嘴。 “圆圆你让开!” “不让不让。”木圆圆抱得格外的紧,一边抱一边还笑嘻嘻的,“卿卿身上好香,嘻嘻嘻……” 吕穗穗是个暴力妞,木圆圆不腾地方,她直接就上手用拽的,硬是把木圆圆拽开了来,然后自己扑了上去。 一抱住苏曼卿,刚刚还凶悍无比的小姑娘,秒变委屈脸。 “卿卿,我想死你了,我爹娘太坏了,明明就是圆圆自己蠢,干嘛要关我禁闭,不准我出来玩……” 因为她拾掇木圆圆离家出走的事,她也被吕家夫妇收拾了,打屁股还是小的,硬生生在府里关了大半个月,连门都不让出,小姑娘差点闷出病来。 身后被拽开的木圆圆听见这话,有些不服气。 “我才不蠢!” 明明就是穗穗的办法不顶用! 爹娘到现在还没有答应给她定亲找小哥哥的事。 吕穗穗撇撇嘴,“就是蠢,都离家出走了,还不走远点,就躲家门口,瞧你那点出息!” 刚走过来的吕志恒和木一隅、木奚忱听到这话,脸皮子顿时抽了抽。 合着,离家出走就走在家门口,还近了是吧? 你还要拾掇人家再走一次,再走远一点? 吕志恒忍不住了,“吕穗穗!你再胡说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你信不信!” 被哥哥连名带姓的一起喊,吕穗穗瘪瘪嘴,不说话了。 她好不容易才被放出来,才不要回去呢。 木一隅和木奚忱也是苦笑不得,他们敢肯定,要是吕穗穗再拾掇几次,以圆圆那个蠢萌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再离家出走一次。 难道现在的小姑娘,聊天内容都是这样的? 那一边,被轮流抱来抱去,差点喘不过气来的苏曼卿,终于缓了过来。 缓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是。 “穗穗,你又重了……” “圆圆,你也重了……” 刚刚两个精力十足的小姑娘,顿时耸拉下了脸。 “有吗……” “可能我最近……吃的比较多……” 吕穗穗有些委屈,爹娘不让她出门玩,只让她待在房间里,坐在房间里看书,她根本就耐不住性子,更多的时候,都是借吃打发时间。 这一吃……就吃的多了些…… 至于木圆圆,她扭扭捏捏的站在那,小脸上全是不好意思。 “我也吃的多了点,嘿嘿。” 不能出府玩,不吃还能干嘛? 苏曼卿眨眨眼,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最近也一直待在家,是不是也变重了? 没多想,她从袖中掏出了两条绢花,塞给了两人。 想起了上次去湖城游玩的事,杏眸弯弯道。 “这个是我在湖城买的,可好看了。” “哇,好漂亮!” 两个小姑娘都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兴致冲冲的拿着绢花比划了起来。 瞧着三个小姑娘在一起欢欢喜喜的模样,吕志恒、木奚忱几人忍不住了。 “门开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这几个小丫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再让她们说下去,还用不用上课了? 苏江庭也没意见,率先拉住了苏曼卿,吕志恒和木一隅也是一人拉一个,进了院门。 几个当哥哥的,先把妹妹们送去了学园,这才回习园上课。 学园里,今年又增加了一些桌椅,是专门给新入学的学生准备的。 三个小姑娘一进课堂,就占了三个紧挨着的座位,兴冲冲的又继续吧啦吧啦起来。 “卿卿卿卿,你什么时候去的湖城啊,湖城好玩吗?” “就前些日子去的,湖城好玩,好热闹!” 吕穗穗和木圆圆羡慕的紧,她们很少去别的城镇玩,一般都是在江城里。 “唔,我也好想去……” 吕穗穗正说着话,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楸住了她的小辫子。 “喂,吕穗穗,你怎么来私塾了?” 吕穗穗回过头,皱着眉瞪身后的人,“小胖子,快放开我头发!” 潘勇吸吸鼻涕,“不放。” 吕穗穗要炸了,“小胖子,你是不是想打架!” “想啊,你又打不过我。” 潘勇的有恃无恐,着实气人,吕穗穗一把扯回自己的辫子,扯开椅子就追着潘勇打了起来。 嘴上说着吕穗穗打不过他,潘勇却没有要跟她打架的意思,看着她过来,他就跑,跑的还贼快,吕穗穗压根追不上。 “来啊,小胖妞,来追我呀!” 一边跑,潘勇还一边挑衅。 吕穗穗最讨厌别人说她胖,除了卿卿,袖子一撸,抿着唇追的更快了。 两人围着课堂,不停跑来追去,时不时的还会从学生中间穿过。 “哎呦……” 刚进课堂的肖琴,就十分倒霉的被撞了。 看着撞到她的人是吕穗穗,肖琴小脸就不满了起来。 “喂,你们在课堂里跑什么!知不知道会撞到人的!” 潘勇和吕穗穗停了下来。 潘勇看了她一眼,撇着嘴。 “你自己不会看路么?” 他们闹了这么久,也没见撞到谁,肖琴一来就撞到了,怪谁还用说? 肖琴横眉竖眼的瞪他,“胖勇,你胡搅蛮缠,明明是你们撞得我,不跟我道歉还怪我?” 潘勇在学园里一向无法无天惯了,哪里会怕肖琴? 往自己座位上一坐,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无赖模样,“我就是不道歉,你奈我何?” “你!”肖琴指着他,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 “太过分了!” “我就过分,你奈我何?” 潘勇有恃无恐,还朝她做了个鬼脸。 肖琴的确奈何不了他,跺跺脚,不甘的跟赵诗诗告状。 “诗诗,你看他!” 117、小胖子vs小胖妞(2) 赵诗诗没说话,也没在看潘勇,一直在看坐在不远处的木圆圆和苏曼卿。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本来是很适合小姑娘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没了往日的娇俏。 莫名显出几分死气沉沉来。 肖琴等了半天,也不见赵诗诗帮她出头,顿时气的脖子都红了。 恨恨瞪了潘勇和吕穗穗一眼,不再理他们,而是顺着赵诗诗的视线看去。 苏曼卿? 又是为了那个姓凤的吧。 肖琴无声撇嘴,没说话了。 上次拾掇赵诗诗闹着要凤珩之后,后续她就不太清楚了。 苏曼卿是如何被放回来了,凤珩最后为何没到赵家去,她一无所知。 就连等着看赵家和苏家相斗的父亲,也没打听出什么结果来,赵家那边,好似有意在隐瞒着些什么。 想到刚刚撞她的吕穗穗和潘勇,和苏曼卿都是一伙的,肖琴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想了想,她扯了扯赵诗诗的衣袖,低声怂恿道。 “诗诗,凤家哥哥今天好像没来上学,你要不要去问问苏曼卿?” 本以为,有凤珩的名头在,赵诗诗必定会忍不住的过去问。 谁知她等了半响,都没听到赵诗诗回话,甚至连反应都没有。 她抬眸一看,顿时吓住了。 “诗诗……你怎么了?” 赵诗诗一张小脸,没有丝毫血色,眼睛睁着大大的,好似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身子抖个不停。 “诗诗……诗诗?” 肖琴急了,连忙扶住她,“诗诗你别吓我。” 不远处,木圆圆和苏曼卿丝毫不知道身后有人在讨论她们,自顾自的说着话。 “卿卿,你在湖城还买了什么呀?” 苏曼卿想起了府中多的小玩伴,眉眼弯弯,“小哥哥还给我买了一只兔兔,白白的,眼睛、鼻子和耳朵粉粉的,超级可爱的!” “兔兔?” 木圆圆眼睛也亮了,声音不住拔高,“是那种家养的小兔兔吗?我要看我要看!” “好啊,等放学,你和穗穗一起去我家看,兔兔可乖了。” 苏曼卿正说着,身后的赵诗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肖琴吓懵了,看着直直倒地的赵诗诗,顿时哭了起来。 “哇……” 一时间,刚刚还热闹不已的课堂,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去的去习园找哥哥姐姐帮忙,去的去叫先生。 等胡益德听到这个消息,赶来的时候,头都大了。 以往私塾里还挺平静的,不听话的学生虽然有,却也不敢闹出什么大事来。 怎么自从年前起,这事就一桩接着一桩的。 先是苏家和肖家的人搞了场比试,后来苏曼卿又被冯玉陵弄伤了,之后冯玉陵腿断了,现在连赵诗诗都出事了。 这一个个的,再这样闹下去,他这私塾还能开下去么? 胡益德心累的厉害,让家人将赵诗诗送回了赵府,这才敲着讲桌问道。 “赵诗诗是怎么回事?你们谁推了她么?” 台下的众学生,一个个都摇头。 胡益德又问肖琴,“你和赵诗诗在一起,知道她是怎么晕倒的么?” 肖琴还抽抽噎噎的哭着,眼眶也是红红的。 她摇头,“不……不知道,诗诗就站在那,突然就倒了。” 就是倒的太突然,才把她吓坏了。 听了这话,胡益德放心了。 他就怕又是谁推的,在他眼皮子低下,学生又打架,还打出了事端,赵知府可不像苏家那样好说话,还不得把私塾拆了? 竟然是自己晕倒的,那就跟私塾没关系了,赵知府也怪不得他。 放心下来的胡益德,让肖琴坐下,敲了敲桌子,开始讲课。 “今天,我们来说《三字经》的‘大小戴,注礼记。述圣言,礼乐备。曰国风,曰雅颂。’” …… 课程结束之后,胡益德让一群小家伙们自学,收起课本,去了习园给习园的学生讲课去了。 胡益德一走,课堂里的一群小家伙们,哪里还静得下心来看书? 又一个个低低议论了起来。 “小琴,刚刚是怎么回事啊?” 问话的,是一个模样八九岁的小姑娘,姓霍,叫霍晴。 与肖琴的关系说不上好,却也不坏。 不少人都好奇着刚刚赵诗诗的事,一听霍晴问了,一个个都望了过来。 “是啊肖琴,你刚刚和赵诗诗站在一起,肯定知道。” “我不知道。” 被众人盯着,有些人的眼神,还带着怀疑,好似是她做了什么,赵诗诗才昏倒似的,肖琴不耐烦了。 “你们问我我问谁!” 她的态度说不上好,众人年纪虽小,对情绪还是很敏感的。 一个个都不问了。 回过头后,霍晴被身边坐的小姑娘拉住了。 那小姑娘朝肖琴努了努嘴,“晴晴,你瞧肖琴这样子,像不像是恼羞成怒了?” 江城的势力,多而且杂,许多家族的实力相差不大,也各自有自己的小阵营。 就比如,冯家、赵家和肖家之间的合作关系。 霍家和闵家,也是一个小阵营。 此刻和霍晴说话的,就是闵家的小姐,叫闵思绮。 闻言,霍晴又回头看了肖琴一眼,“我倒觉得,肖琴不像在说谎,刚刚赵诗诗晕倒的时候,我也看见了,好像是被吓晕的。” “吓晕的?” 闵思绮不太相信,撇着嘴。 “课堂里又没什么东西,赵诗诗总不会是被课本吓晕的吧?” 依她看,就是肖琴做的手脚,别人不知道,她可见识过肖琴的心机,心机婊一个! 不知道闵思绮对肖琴哪来的那么大偏见,霍晴耸耸肩。 “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明日赵诗诗来就知道了。” “也对,明日就知道了,我就等着看,这事跟肖琴到底有没有关系。” 闵思绮斜着眼,注意着不远处的肖琴,语气恶意满满。 这边的众人都在说赵诗诗,另一边的吕穗穗则又在和潘勇吵架。 “小胖子,你能不能别动我头发!” 今日吕穗穗是第一天上学,吕母特地给她换了身新衣裳,梳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头上的头发扭成团状,沿着发团,编了两缕辫子垂在胸前。 上面还绑了绢花当装饰,可好看了。 结果现在被潘勇扯得,都不像样子了。 潘勇不理她,手玩着小姑娘的辫子,问着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小胖妞,你头发好像长长了很多啊。” 他上次见她的时候,头发好像没这么长的,都快到腰间了。 吕穗穗鼓着腮帮子瞪他,语气凶凶的,“你管我!” 潘勇眯着眼睛笑,“嗯,不管,我就是高兴,你看,你头发越长,我就越好玩。” 说着,他还扯了扯手里的头发,将它盘成一个圆圈,摆给吕穗穗看。 吕穗穗要气炸了,“小胖子!” 能不能别动她的头发! 两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意思,瞧着两人的木圆圆生生打了个哆嗦。 “卿卿,要不……咱们换个位置?” 潘勇好喜欢扯人头发,万一穗穗的扯腻了,换成她们怎么办? “为什么要换位置啊?” 苏曼卿还有点懵,脑回路没跟木圆圆在一个频道上。 木圆圆苦着脸,“潘勇……好凶啊……” 潘家和木家、苏家、吕家齐名,做的是木粮生意,和几家之间也有来往。 木圆圆是认识潘勇的,上次还在苏家见过。 只是,她没发现潘勇原来这么凶! 瞧穗穗气的,扯头发多疼哪。 苏曼卿明白了。 “不用怕,胖勇人很好的。” 上次她被冯玉陵欺负了,还是潘勇帮她出头,护着她的。 木圆圆僵着脸,不怕不行啊,她胆子小…… 四人的小团队,吵吵嚷嚷的闹腾着,终于在闹腾声中,迎来了放学。 一下课,习园那边的哥哥们,就来接妹妹了。 照例,吕志恒和木一隅,先问了自家妹妹第一天上私塾的情况。 “穗穗,先生讲的课都听懂了吗?同学好相处么?” 吕穗穗的小脸还是气鼓鼓的,“听懂了,除了小胖子,都好相处!” 小胖子? 吕志恒怔了怔,想起来是谁了。 不就是潘家那个小霸王么? “他怎么你了?是不是欺负你了?” 吕穗穗立马委屈巴巴的告状,“哥,他扯我辫子……好疼的……” “什么,他扯你辫子?” 别看吕志恒平常嫌弃自家妹妹,骨子里那也是宠的不行。 一听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 “你等着,哥哥找他算账去!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说风就是雨,吕志恒左右环视一圈,寻找着潘勇的身影。 那边,正好潘勇还没出园子,就在园门口呢,吕志恒拉着自家妹妹就过去了。 怕出事的木一隅、苏江庭几人,连忙也拉着自家妹妹跟了上去。 还没走近,吕志恒就扯着嗓子开始喊。 “小胖子,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欺负我妹妹了!” 潘勇回过头,瞧见喊他的是吕家兄妹,顿时撇撇嘴,嫌弃的看了吕穗穗一眼,好似在说,“真没用,就知道告状!” 吕穗穗气的脸颊鼓鼓,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吕志恒更生气了。 嘿,这小胖子胆子真是肥,当着他的面,还想欺负他妹妹不成? “小胖子,你是不是屁股痒了?你再瞪试试,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 吕志恒话还没落音,一个毫不弱于他的嗓音响起。 “吕志恒,你这是什么语气?给我好好说话,别以为仗着年纪大,就能欺负我弟弟!” “还想打烂我弟弟的屁股?你信不信,老娘先把你的屁股打烂了!” 潘紫护在潘勇身前,双手叉腰,横眉竖眼。 一口一个老娘,那叫一个彪悍霸气。 吕志恒都来接妹妹回家,潘紫自然不可能让潘勇一个人回去。 这还没出园门呢,弟弟就被人找麻烦了,她还能光看着? 瞧着神色不善的潘紫,吕志恒气势不自觉弱了下来。 要说潘勇是学园里的小霸王,那他姐姐潘紫,就是习园里的泼妇。 额,没错,就是泼妇,惹不起的那种。 吕志恒气短,“是你弟弟先欺负我妹妹的……” 又不是他故意找茬。 潘紫不听,一张俏脸寒的跟冰似的,“我才不管这些,小孩子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处理去,你敢插手,我就跟着插手,看谁教训谁!” 看谁教训谁? 还能是谁…… 肯定是潘紫教训他啊…… 吕志恒憋屈的厉害,潘紫就比他大一岁,怎么就那么彪悍呢? 女子不都是温柔如水,像柔姨和娘亲这样的么? 打不过,也说不过,道理也讲不通,吕志恒怂了。 “不插手就不插手!” 嘀咕着留下一句话,吕志恒拉着妹妹就走。 还不走,等着被人笑话么? 这一幕,注意到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笑话吕志恒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题外话------ 吕志恒:…… 在下告辞!你赢了! 118、木圆圆要定亲!(3) 这一幕,注意到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笑话吕志恒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不外乎其他,因为他们也惹不起潘紫…… 准确来说,潘家的一个都惹不起…… 也不知道潘家是什么遗传,生下的儿女,一个个都是以彪悍而著称。 早几年,那时潘家老大和老二,上的也是胡益德开的私塾。 那几年,潘家老大、老二,就是习园里的小霸王。 没有一个敢上去招惹的。 别人对人不满,顶多是口头说上几句,斗几句嘴,实在不行,打一架也成。 可潘家的人不走寻常路,不管是看谁不爽,一言不合就开干。 大家上的是私塾,学的是文,又不是武夫,谁乐意天天跟潘家的人打架?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潘家的人还特别能打,喜欢下狠手。 他们每次跟潘家人打架,被教训的都是自个儿,教训多了,谁还蠢得往上凑? 就这么的,潘家的人在私塾里,无人敢惹。 后来潘家老大老二完成学业了,又换成潘紫称霸了。 那个时候,潘紫的年纪还不大,也就八九岁。 八九岁的小姑娘,就敢同时跟三个男孩子打架,以一敌三。 虽然潘紫自己也挨了揍,可她硬是拼着命,踹了那三个男孩子下阴三脚。 从那之后,男的见了潘紫,简直就是避若蛇蝎,没人敢跟她对着干…… 吕志恒也不敢…… 吕志恒呆着吕穗穗灰头土脸的走了,苏江庭和木一隅、木奚忱对视一眼。 还是跟潘紫打了个招呼。 刚刚还凶神恶煞,横眉竖眼的潘紫,秒变温和脸,朝几人点了点头示意,就弯腰看向了苏江庭身侧的小姑娘。 “卿卿啊,潘勇这家伙没欺负你吧?” 苏曼卿摇头,“没有没有,胖勇很好的。” “没欺负就好,他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潘紫自己性子彪悍,家里的哥哥姐姐性子也彪悍,因此对苏曼卿这种乖乖巧巧的小姑娘,那是喜欢的不得了。 喜爱程度,远超自家那个糟心弟弟。 听了潘紫的话,小姑娘腼腆的抿唇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小的酒窝。 想起刚刚潘紫凶志恒哥哥,志恒哥哥落荒而逃的场景,又很是崇拜的说了句。 “紫姐姐好厉害!像……像女英雄!” 她知道词汇量不多,就觉得潘紫很霸气,又不知道怎么形容,迟疑了许久,才一本正经的说出女英雄这个词。 女英雄? 潘紫乐的合不拢嘴,习园那群混蛋,天天在背后喊她泼妇,亏这些人都十几岁了,还没一个小姑娘会说话! 被苏曼卿哄得眉开眼笑,潘紫哪里还有之前那副凶煞的模样? 眉眼弯弯的模样,就是寻常邻家姐姐般。 “卿卿真会说话,紫姐姐就喜欢你这样的,改日记得来潘家玩哈!” 捏了把小姑娘的脸,潘紫心满意足的拉着自家弟弟走了。 看着潘家姐弟离去的背影,苏江庭颇有些哭笑不得。 上次卿卿出事的时候,潘紫就表现的很担心,对自家妹妹也很好。 他还以为,只是因为潘勇的缘故。 现在看来,他家这个妹妹,哄人真的是一绝,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的。 “走吧,我们也回家。” 苏江庭拉着苏曼卿,跟木一隅三兄妹告了别。 等苏家兄妹也走了之后,木圆圆才愣愣回神,小脸懵懵的,满是震惊。 “潘勇的姐姐……也好凶!” 连志恒哥哥,潘勇的姐姐都要揍,好可怕! 也? 木一隅哭笑不得,“你这么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是凶么?” 木圆圆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想知道,不知道……” 她才不要被潘勇姐姐揍! 等从潘紫的凶悍中回过神来,后知后觉想起什么的木圆圆,一声哀嚎。 “啊!我的兔兔!我还要去苏家看兔兔的!” 完了,她忘记了。 木家兄弟被她一惊一乍的模样吓了一跳,无语的将人直接抓上了马车。 小姑娘,就是爱闹腾。 以后上学的日子多得是,什么时候去苏家看不行? 马车缓缓离开了私塾,刚回到木府,木圆圆就一溜烟跳下了马车,跑回自己房间不知道捣腾什么去了。 木一隅摇了摇头,小姑娘精力旺盛,他可比不上。 跟木奚忱打了声了招呼,他也回房了。 这边,木奚忱刚回到房里坐下,木津和刘氏就过来了。 “三叔、三叔母。” 木奚忱给两人行礼,木津摆了摆手,“奚忱啊,三叔过来找你,是想让你出出主意。”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圆圆那丫头闹腾的厉害,我和你三叔母想了想,决定干脆给她定一门亲事,只是这亲事的人选,我们还没决定好,想要你帮忙看看。” 木奚忱今年十五岁,是大房的长子,为人稳重,考虑事情全面,颇受大哥和老爷子器重。 木津也很看好这位侄子。 反正以后,木家也是要交给他的。 木奚忱一怔,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三叔三叔母,你们真的要给圆圆定亲?” 小姑娘闹闹小脾气罢了,还真顺着? 木津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我是怕圆圆那个丫头,再折腾出点事来。” 他和刘氏就这么一个女儿,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他们哪里受得住? 木奚忱皱起了眉头,眼中有着歉意。 也怪他,要不是他当初开玩笑,把定亲的事告诉圆圆,小姑娘不一定会起这种心思。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什么主意,能打消那个小丫头的念头么? 寻思了许久,都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正要开口问三叔选的是哪几家的孩子。 脑中突的浮现了放学时,木圆圆面对潘家姐弟的惧怕表现。 眼睛一亮,木奚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拉着木津坐下,他道。 “三叔,我有个人选,保证你一提,圆圆就不会再吵着要定亲了。” “哦?” 有这么灵? 木津和刘氏对视一眼,起了兴趣。 要是不用定亲,他们自然巴不得。 “潘家的小儿子,潘勇!” 木奚忱坐的挺直,丢出了八个字。 “潘勇?” 对这些小辈,木津不太熟悉,不过潘家的事,他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 比如,整个潘家的风气,都比较彪悍之类的…… 江城不少小辈,都被潘家的子女揍过什么的…… 木津眼睛也亮了,“好人选啊!” 不提别的,自家女儿的性子,他最了解。 别看圆圆这个丫头爱折腾,爱闹腾,其实她胆子小的跟老鼠似的。 又怕黑,又怕疼,还怕被人欺负。 从上次离家出走的事,就可以看的出来。 连家门口都不敢独自出去。 要是给她定一个这么凶悍的娃娃亲,她还敢要么? “奚忱啊,你可帮了我和你三叔母大忙了!” 木津喜不自胜,能解决女儿这件事,他比什么都开心。 “三叔客气了。” 木奚忱不敢居功,木圆圆的事,还有他的一半责任呢。 从木奚忱那离开,木津和刘氏迫不及待的赶回了三房的院子。 一进院子,就开始喊。 “圆圆,快出来,爹跟你说件事。” 窝在房间里,正在捣腾今日苏曼卿送给她的绢花的木圆圆,顿时丢下东西,跳下椅子打开了门。 “爹,你要跟我说什么呀?” 木津乐呵呵的抱起女儿,眸中深处藏着一丝古怪的笑意。 “你不是闹着要小哥哥,想定亲吗,我跟你娘想了想,决定答应你了。” “真的?” 木圆圆瞪大了眼睛,小嘴也张的老大,小模样惊喜的不行。 “当然是真的,爹还能骗你不成?” 木津笑的更深了,瞧见这一幕的刘氏,忍不住别开了眼,莫名有些心虚。 故意骗小孩子什么的,怎么这么让人有负罪感呢? 119、不要小哥哥了,死也不要了(1) “好啊好啊。” 木圆圆坐不住了,扯着父亲的衣领就开始追问。 “是谁家的小哥哥啊,长的好看吗?会写大字、放风筝、给我买零嘴么?” “会会会,放心,爹给你选的这个啊,那是哪哪都好。” 木津说的毫不犹豫,实则连潘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镇定的老狐狸模样,又哪里是木圆圆这种小姑娘看的破的? “真的嘛,太好了!” 木圆圆迫不及待了,“爹爹,走走走,我们找小哥哥去!” 以后,她也要像卿卿和阿珩哥哥一样,粘着那位小哥哥,去哪都跟着。 让小哥哥陪她玩,陪她上私塾,陪她买好吃的。 “好,咱们去找你的小哥哥。” 木津笑眯眯的放下了她,给自家夫人打了个眼色,刘氏一声轻咳,吩咐下人去备了马车。 一家三口出了木府,坐上了前往潘家的马车。 一路上,木圆圆还叽叽喳喳个不停。 “小哥哥也不用太好看,比阿珩哥哥差一点点就行了,长得太好看了,其他人会跟我抢的。” 阿珩哥哥不就是么? 那个赵诗诗,可讨厌了。 略一想,她又道,“不过也不能长的太丑,丑了会被人笑话的。” “还要长的高高的,像阿珩哥哥抱卿卿那样,也能抱得动我。” “以后出去玩我走不动了,就让小哥哥抱!” “还有还有……” 木圆圆想起了最重要的一点,挥了挥自己的小拳头。 “要会保护我,以后要是潘勇扯我辫子,小哥哥要帮我揍潘勇!” 开始的话,木津和刘氏还听的挺有趣味。 合着这小丫头片子,对未婚夫的要求还挺高。 年纪小小,就知道这样那样了。 不过听到后面,两夫妻的脸色就古怪了起来。 他们算是明白了,为何木奚忱会推荐潘勇这个人选,还说一定能让圆圆不再闹着要定亲。 凭这丫头的语气,就能听出,她有多防着那个潘勇了。 在小姑娘的碎碎念念中,啪嗒—— 马车停了下来。 木津和刘氏收起了脸上的那一点古怪神色,恢复了气定神闲的平静模样。 小姑娘拂开车帘,探出头,巴巴的瞧着马车前的府邸。 府邸前最吸引人目光的就是,左右也摆放着两座石狮子,十分大气。 上面挂着一块镶金的牌匾,牌匾上还有着金光闪闪两个大字。 可她不认识。 左瞧右看了半响,小姑娘点了点头。 “嗯,小哥哥家还挺好看的……” 木津下了马车,将小姑娘也抱了下来。 意有所指道,“是挺好看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那我们快进去吧!” 站在潘府面前,看着大气的红木大门,小姑娘是真的等不及了。 小哥哥长什么样子? 会喜欢圆圆吗? 会和阿珩哥哥对卿卿那样,什么都陪着圆圆一起吗? 越想心里越迫不及待,恨不得马上就扑到小哥哥怀里去。 她扯着父亲的衣袖,就要往潘府里闯。 潘府也是有门卫的,瞧着木家一家三口在潘府门口停留,穿着打扮也不像普通人,连忙迎上来询问。 “这位老爷,你要找谁?” 木津拉住不安分的女儿,和善道,“我找你们家小少爷,潘勇,我女儿与他在同一个私塾上学,劳烦通禀一声。” 那门卫愣了愣,瞧了一眼被木津拉住的小姑娘,心中狐疑。 一个私塾上学的? 小少爷莫不是又闯祸了吧? 欺负了人家小姑娘,现在被人家长辈找上门来了? 能在胡益德私塾里上学的学生,家世在江城都不算差,门卫也不敢耽搁,连忙一路小跑着,去报信去了。 潘府门前,木圆圆也有点懵。 潘勇的家? “爹爹,我们不是去见小哥哥么?” 怎么会来潘勇的家? 木津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爹给你定亲的对象,就是潘勇啊!” “爹听说,这个潘勇力气大,能抱得动你,为人也很凶悍,你要是跟他定了亲,以后绝对没人敢欺负你,还有,潘家很有钱,你想让他带你出去玩,买吃的,潘勇都做得到,你看,是不是很合适?” 合适? 木圆圆都要哭了,潘勇那么凶,万一揍她怎么办? 不合适,一点都不合适! 连连摇头,“不要潘勇,不要潘勇,我要不凶的,不要他!” 木津板起了脸,“胡闹,定下的事,怎么能随意更改?” “我不要,就不要!” 眼看父亲是真的要定下潘勇,木圆圆瘪着嘴,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不要他,就不要他,呜呜呜……” 她会被揍的,会被扯辫子,还会被潘勇欺负…… 瞧着女儿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木津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一旁的刘氏,也是忍得难受,默默别开了脸。 这边木圆圆还哭着,那边门卫也禀告完出来了。 “老爷,我家老爷有请,小少爷也在等着了,请。” 说着,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下,就更不得了了。 一听潘勇已经在等着了,木圆圆的哭声顿时高了好几度。 “哇啊……” “我不!不要他!呜呜呜呜呜……” 那尖锐刺耳的哭声,就连门卫都吓住了。 懵懵的看着木圆圆,心里止不住想着。 小少爷到底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害人家小姑娘哭成这样? 木圆圆这么哭天喊地,木津也觉得有些丢人,更多的还是觉得好笑,脸皮子一抽,去拉女儿的手。 “别哭了,咱们先去见见潘勇再说。” 人还没见着呢,至于哭成这样? “不见不见,死也不见!” 木圆圆不听,吸吸鼻子躲开父亲的手,一溜烟跑到马车前,双手紧紧抱着车辕,继续哭。 “不要他,不见!” 瞧见女儿这副模样,木津实在是憋不住笑了。 走近几步,扯了扯她的衣领,小姑娘瘪着嘴抱得贼紧,硬是扯不下来,整个人跟八爪鱼似的,全黏在车辕上了。 刘氏苦笑不得,“圆圆,你快下来。” 这得有多害怕? “不下来!” 木圆圆还抽泣着,死抱着车辕不放,交握的手紧到青筋都出来了,小模样那叫一个视死如归。 “我要回去,不回去就不下来!” 她才不要潘勇这样的小哥哥,死都不要! 木津和刘氏对视一眼,两人一声轻咳,“那,你还要小哥哥么?” “不要了!” 鬼才要小哥哥! 打死她都不要了。 搞定了。 木津和刘氏相视一笑,两人笑的眼睛眯起的模样,跟女儿哭哭啼啼的表现,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样,还治不了你? 木津上前,朝看的一脸懵逼的门卫抱拳一礼,满是歉意道。 “实在抱歉,小孩子闹脾气,怕是没办法跟潘老爷见面聊上几句了,下次有机会,木某再来拜访。” 木圆圆的表现,门卫看在眼里,也没怀疑,愣愣点了点头。 木津这才一把将女儿从车辕上扯下来,扔到了马车上。 “告辞!” 木家的马车离开了。 车上,刘氏正在帮哭成小花猫的木圆圆擦泪。 “你这丫头,之前闹着要小哥哥的是你,现在不要的也是你,都怪我们太顺着你了。” “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提了我和你爹就直接把你送来潘家定亲,听到没?” 木津也是一脸赞同,摆着一副,你这孩子太不听话的表情来。 木圆圆瘪着嘴,心中一片委屈。 她没有不听话啊,只要小哥哥不是潘勇,她可以接受的。 可想到潘勇的威慑力,还是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不要小哥哥就不要小哥哥,总比小哥哥是潘勇好。 这么一想,她也没那么抗拒了。 瞧着女儿的表情,木津和刘氏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这边的木家夫妇,成功糊弄住了女儿,那边,门卫又进去将之前的事,禀告给了潘奕。 “老爷,之前求见的那位老爷姓木,木老爷的女儿哭闹不止,似乎怕极了小少爷,现已经走了。” 姓木? 潘奕知道是谁了。 木家一共三房,女儿还小,会哭闹的,只有三房一脉。 “这木三家的丫头,这么怕勇儿?” 潘奕瞧了一眼坐在一旁,整个人坐没坐相,瘫着身子玩桌上砚台的儿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行,你先下去吧。” 门卫退去之后,潘奕把房门一关,拎着潘勇的衣领,放在了地上。 “说,你今天在私塾里,是不是又欺负人了?” 潘勇莫名被拎,还有些懵。 “没有啊。” 他今天哪有欺负人? 至于白天扯吕穗穗辫子的事,他早就忘了,在他看来,扯辫子算什么欺负? “没有?”潘奕将人一提,翻过来啪啪的就开始揍屁股。 “没有人家爹娘会找上门来?” “你这臭小子,就知道在私塾里惹事,还敢说谎!” 潘奕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潘家子女个个彪悍,基本也是遗传了潘奕。 他这一下手,那叫一个重,打的潘勇嗷嗷的直叫。 潘奕也不心软,这个混小子,之前就一直听说在私塾里欺负人家小姑娘,只是一直没人来潘府找事,他也没在意。 但瞧今天木家三房那个模样,哪里像是简单的受了欺负。 儿子还不知道对人家做了什么呢,不然有爹娘陪着,还能吓成那样? 心中怒气升腾,潘奕决定,就该好好揍这小子一顿,免得他不学好! 关起来的房间里,潘勇哎呦哎呦的叫喊声,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潘勇捂着被打肿的屁股,一瘸一拐出了房间。 “吕穗穗!小胖妞!你给我等着!” 他不知道之前找上门来的是木家,也没注意听后来父亲和门卫的对话。 父亲教训他时,一直说他在私塾里欺负了人。 他白日里,唯一做的像欺负人的事,就是扯了吕穗穗的辫子。 当时放学的时候,吕志恒还要为吕穗穗报仇来着。 这么一想,潘勇确定就是吕穗穗回家告了状,吕家父母来找了爹,以至于他才会挨打。 不得不说,这个误会……有点大…… * 第二日上学的时候,苏曼卿和哥哥刚到,木圆圆就来了。 今日的木圆圆格外颓废,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不仅如此,一双眼睛还是肿的,像哭狠了。 瞧见她这副模样,苏曼卿拉住了她的手。 “圆圆,你怎么了?” 木圆圆扯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 “我的小哥哥没了。” “额?” 苏曼卿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叫小哥哥没了? 木圆圆身后,知道实情的木一隅和木奚忱,强忍着笑,当不知道。 “就是没了。” 木圆圆好伤心,“我好想要小哥哥……” 苏曼卿不知道原因,见圆圆一副要哭的模样,去摸她的脸。 “不哭不哭,没有小哥哥不要紧,长大就会有的。” 120、来自小胖子的报复(2) 木圆圆吸吸鼻子,勉强接受了这个安慰。 她不能哭,卿卿家的小哥哥也走了,大家都没有,她不能让卿卿也伤心。 被哄好的木圆圆,和苏曼卿手拉手进了学园的课堂。 落后一步的苏江庭,长臂一勾,勾住了木一隅和木奚忱的脖子。 “说,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什么?” 别以为他没看见,木圆圆委屈的想哭的时候,这两个家伙躲在后面偷偷的笑呢! 木一隅轻咳一声,“什么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啊。” 这种事,说出来都丢人,他不知道。 苏江庭睨了他一眼,又瞧着木奚忱。 “说吧,你们的表情已经出卖了自己,还想瞒着我,不存在的。” 木奚忱和木一隅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吕志恒来了。 因着昨天被潘紫落了面子,吕志恒心里多少有些尴尬,生怕自己来早了,会被人笑话,故意掐着点来的。 这会一来,就瞧着三人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什么坏事情,连忙凑了上来。 “你们在说什么,也说给我听听呗?” 他们几个,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伙的,平常什么事也是共同分享,木一隅和木奚忱也没多瞒着,将木圆圆父母,故意设计小姑娘的事说了一遍。 待说完,苏江庭和吕志恒震惊了。 “嘿,木三叔这么会玩?” 设计自己女儿?这波操作够六的啊。 吕志恒撇嘴,“圆圆这丫头,至于怕潘勇怕成这样?” 在府门口挂车辕上,死活不下来? 这也太夸张了吧,也不嫌丢人? 那可是人家府门口! 木一隅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是啊,至于怕成这样么?”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看见潘紫的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怂成那副模样,还好意思说别人?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吕志恒脸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讪笑道,“嘿嘿,那今日圆圆见了潘勇,岂不是更要绕着道走了?” “不知道,等放学的时候看看不就知道了。” 四人心里期待着,一同进了习园的课堂。 * 此刻,学园的课堂里,状态有点混乱…… 怎么个混乱法呢? 苏曼卿和木圆圆,最先来课堂,来课堂的时候,潘勇就已经到了。 “胖勇,你今天来的好早哦!” 苏曼卿弯着眸子跟他打招呼。 “是啊。” 潘勇扯着嘴角笑了笑,脸皮有些僵,笑起来有点怪。 要不是因为屁股被老爹打肿了,走路都疼,怕被人笑话,他也不会来这么早。 只是这个理由,是万万不能说的。 苏曼卿没注意到这一点,在自己座位上坐下,就拿出舒嬷嬷给她准备的点心,想要分给潘勇和圆圆吃。 刚拿出点心,她就发现,圆圆那货,早就已经坐到了最里面,紧挨着窗户的位置,离潘勇足有三尺远。 “圆圆?” 小姑娘面露疑惑,“你干嘛呢?” 木圆圆头摇成了拨浪鼓,“没干嘛,这里……这里……暖和!” 暖和? 苏曼卿四处瞧了瞧,最近天气越来越好,也不冷啊。 想不通,她也不为难自己,将三份点心分给了两人。 “胖勇,这是你的。” “圆圆,这是你的。” “最后这份,是穗穗的。” 分完,小姑娘眯着眼直笑,嗯,每人一份,都有的吃! 等笑够了,她才发现吕穗穗还没来,不由得看向课堂外。 “穗穗怎么还没来啊,都快上课了。” 身后的胖勇攥紧了毛笔,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咬牙切齿。 “是啊,还没来,可能某人是心虚。” 苏曼卿眨眨眼,“心虚?” 胖勇也不解释,捻起一块点心,直接扔进了嘴里,哼哼唧唧呼哧呼哧的模样,好似嘴里的点心就是吕穗穗似的。 就在三人望眼欲穿之际,吕穗穗终于来了。 她是想早点来私塾的,可是哥哥非要晚些出门,连带着她也只能晚点来。 这会进了课堂,瞧见等着她的苏曼卿和木圆圆,小圆脸顿时笑成了花。 蹦蹦跳跳进来,她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跟两人打招呼。 “卿卿、圆圆,早呀~” “穗穗早~” “穗穗,你怎么才来啊?” 两个小姑娘巴巴看着她,她们都等好一会儿了。 吕穗穗捧住了自己座位上的点心,笑眯眯的塞了一块到嘴里,吐糟自己哥哥。 “还不是我哥,不知道干嘛,非要晚点来。” 她身后,瞧着吕穗穗满脸的笑和喜意,潘勇轻哼一声。 小胖妞倒是开心,害他屁股被揍得开花,肯定很得意吧? 给他等着! “哦。” 苏曼卿点头,志恒哥哥肯定是有事要忙,所以来晚了。 “快点吃吧,等会要上课了。” 催促了一声,小姑娘双手托腮,瞧着木圆圆和吕穗穗吃。 至于身后的潘勇,就一小会儿的时间,一盒小点心早就被他干光了。 这边四人吃着东西,课堂角落,霍晴和闵思绮也说着悄悄话。 “晴晴,你瞧今天,肖琴好像是一个人。” “咦,真的呢,赵诗诗竟然没来?”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冯玉陵腿断了之后,冯小雅就安分了许多,平日里虽然还跟肖琴和赵诗诗一起玩,但来上学,基本都是一个人先到。 今日赵诗诗没来,冯小雅又先来了,这会肖琴自然就是一个人来的。 两人远远盯着肖琴,目光狐疑。 “难道赵诗诗病的很严重?” “也许吧。” “不过看肖琴的模样,似乎跟她没什么关系啊。” 霍晴和闵思绮,都是九岁,跟课堂里那些六七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可不一样。 她们已经知道分辨事情的本质。 赵知府宠女儿这件事,江城无人不知,现在赵诗诗出了事,肖琴还是一脸平静,明显就是赵知府没找过她。 也就是说,跟肖琴无关了。 闵思绮瘪瘪嘴,“我才不信,估计是赵诗诗蠢,被肖琴骗了也不一定!” 她朝离肖琴不远的冯小雅瞧了一眼,哼道。 “没见连冯小雅都不怎么跟肖琴玩了,我看她就是个心机婊!” 霍晴没说话,视线却是在肖琴和苏曼卿几人身上打了个转。 肖家和苏家、木家、吕家,一直都不对头。 不过,最近肖琴怎么没找苏家的麻烦了? 至于昨日肖琴和吕穗穗吵架的事,霍晴完全没算进去。 毕竟,那是因为吕穗穗先撞了肖琴,才吵起来的,不算故意找茬。 她正想着,胡益德进来了。 “安静!上课了!” 在讲台上站定,胡益德扫了下面的小家伙们一样,拿出了课本。 吕穗穗和木圆圆两个人,还没吃完。 苏曼卿给她们的点心,是栗子糕。 好吃是好吃,可是吃多了,难免有点腻。 这会先生来了,她们也不敢吃了,连忙塞进了课桌里。 吕穗穗刚把点心塞进去,课桌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狐疑的弯腰,朝课桌里面望。 一只蟑螂突的扑腾着从课桌里跳了出来,直接跳到了她鼻子上。 细长的触角,几乎触到了她的眼睛,还有那尖锐狰狞的口器,吕穗穗一颗心猛地收紧,失声大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蹦三尺高,“有虫子!有虫子!啊啊啊啊!” 胡益德打算讲课,被吕穗穗这嗓门一喊,也讲不下去了。 皱着眉,拿着戒尺直敲桌子。 “怎么回事?” 小姑娘压根就听不见他的说话声,满脑子里全是蟑螂,不停在原地蹦来蹦去。 那蟑螂因为她的动作,从她身上落了下来,又开始四处乱蹿。 学园课堂里的,都是一些小孩子。 男孩子还好点,可一群小姑娘哪里受的了这个。 “哇,别过来!” “走开!走开!” 一看蟑螂爬到了自己面前,就要往自己身上蹿,一个吓的面容失色,不停的躲来躲去。 于是乎,好好的课堂,彻底毁了。 胡益德心累的无以复加,还能不能好好上课了? 课堂里就不能有一天不出事么? 说到出事,胡益德又想起了赵诗诗,今天赵诗诗还没来上课呢,这学园到底怎么回事? 丢下课本,放下戒尺,胡益德无奈下场捉蟑螂。 蟑螂这种小虫子,反应快,溜得也快,一下往这边跑跑,一下往那边跑跑。 胡益德到底五十岁的人了,身子骨也没那么灵敏,硬是追了一刻多钟才追上。 待抓住蟑螂之后,胡益德气喘吁吁的直拍桌子,胡子也被气的一翘一翘。 “是谁把蟑螂带课堂里来的!” 课堂里是上课的地方,哪里会冒出蟑螂来? 肯定是那个小崽子故意带来的! 潘勇压低了头,尽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可胡益德是谁? 他一个活了几十年的教书先生,还能被一个小屁孩糊弄过去? 潘勇越是垂头装不存在,胡益德就越怀疑他。 “潘勇,你给我站起来!” 潘勇撇撇嘴,在众人的注视下,无奈起身。 “说,是不是你带来的!” 面对先生的质问,潘勇别扭的点头。 “是。” 胡益德气笑了,“嘿,你胆子不小啊,带蟑螂来课堂也就算了,你还塞人家小姑娘桌子里去,年纪小小,就知道吓同学了,长本事了你啊!” 潘勇一言不发。 他这是在为自己报仇,先生不会懂的。 他这副不以为意,完全没听进去的表情,让胡益德更气了,将蟑螂一扔,一脚踩死,他指着潘勇横眉冷眼,唾沫横飞。 “给我滚出去站着!放学后写一千字的检讨,不写完不许走!” 又写检讨? 先生就不能换个惩罚人的法子么? 潘勇耸拉着头,无精打采的出了课堂,站在了院子里。 这边,被吓狠了的吕穗穗,还抽抽搭搭的哭着,一直攥着手帕擦脸擦鼻子。 蟑螂虽然吓人,若没跳到她身上,她还不会这么害怕。 可偏偏,蟑螂跳到她脸上来了。 她现在还记得,蟑螂腿上,那细小的倒刺,落在她皮肤上的感觉,直让她头皮发麻。 小胖子太坏了,呜呜呜…… 吕穗穗哭的伤心,还一抽一抽的,好似缓不过气来。 胡益德想哄也不知道怎么哄。 人家一个小姑娘,害怕蟑螂也是应该的。 不说吕穗穗,课堂里其他小姑娘,也全是一副苍白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 他这课,还怎么上? 胡益德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放下了课本。 “自习吧,今天不讲课了。” 讲个屁,就现在这种情况,讲了有人听么? 胡益德走了,走的时候,还是拎着院子里的潘勇走的。 他觉得,让潘勇写检讨什么的,一点用处都没有,潘勇也不会改。 他要,家访! 上潘府,找潘奕说道说道去,潘奕这儿子,再不管管就真的要上天了,以后学园里还能有平静么? 121、小胖子惹祸了(3) 胡益德拎着潘勇走了。 课堂里,一群小姑娘还有些后怕。 “胖勇好过分哦!” “就是嘛,竟然带蟑螂来吓我们。” 六七岁的小姑娘,谁能接受得了蟑螂? 一个个想起蟑螂爬到身上的模样,就忍不住打寒颤。 再看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吕穗穗时,一个个眼中就带上了同情和怜悯。 吕穗穗好可怜哦,以后不会留下阴影吧? 吕穗穗的确快有阴影了,抽泣着一直哭的停不下来。 苏曼卿抿着唇给她擦眼泪,也觉得潘勇有点过分了。 大家都是朋友,潘勇怎么能这么欺负穗穗呢? 太坏了。 木圆圆更是一脸后怕,原来潘勇不止是凶,还这么坏! 还好还好,她没有跟潘勇定亲,不然她岂不是要被潘勇吓死? 穗穗胆子比她大,都吓成了这样,要是换成她…… 一想到那种可能,木圆圆浑身直发冷。 两个小姑娘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边哄着吕穗穗,为她擦眼泪,擦脸。 直到下课,吕穗穗才渐渐缓过来。 习园那边下课之后,吕志恒几人一过来就听说了这事,看着眼泪汪汪,眼睛肿成核桃的妹妹,顿时怒火中烧,戾气止都止不住。 “潘勇这个混蛋,竟然这么吓穗穗!” 他是打不过潘紫,可那不是他不护着妹妹的理由。 吕志恒怒气冲冲找潘紫算账去了,这回也不见了昨天的怂,苏江庭和木一隅、木奚忱想拦也拦不住。 无奈,一群人连忙跟上,生怕会出事。 那边,潘紫还不知道自家弟弟做的混账事。 刚从习园出来,吕志恒就怒气冲冲冲了过来,大有一副要找她拼命的架势。 潘紫皱眉,“吕志恒,你搞什么?” “我搞什么?我还想问你弟弟搞什么呢!” 吕志恒紧抿着唇,一张俊脸沉的跟黑炭似的,眼里全是气怒和火气。 “昨日扯穗穗辫子也就算了,小孩子之间小打小闹,我也懒得计较,可今日,你弟弟把穗穗吓的哭到现在,这事怎么算!” 潘紫还蒙着,“潘勇又做什么了?” 平日小事,她护着弟弟,那是应该的,可吕志恒这副模样,也不像是小事,更像出什么大事了,她也不再一味包庇。 “做什么了?他带了只蟑螂来课堂,扔在了穗穗脸上!” 吕志恒那叫一个怒啊,自家妹妹虽然有时皮了点,也不是很听话,甚至还敢跟他这个哥哥抬杠。 可在他眼里,那叫古灵精怪,叫可爱。 瞧今日被吓到,一见了他,话也不说,扑上来就哭,没把他吓死。 听了这话,潘紫面色古怪了起来。 带了只蟑螂来课堂,还丢人家这姑娘脸上? 这的确是过分了点。 潘紫也没法帮潘勇开脱了,再说吕志恒这副模样,也不像是能善了的样子。 “你先别急,潘勇呢,我帮你教训他。” 这小子,现在真的是胆子肥了,什么事都敢做啊! 是得教训教训了! 吕志恒冷哼一声,“先生把他带走了。” 带走了? 潘紫明白了,潘勇这回是真的闹大了,先生带他还能去哪? 肯定是回潘府找爹娘告状去了。 潘勇的屁股要开花啊…… “吕志恒,你妹妹的事,是潘勇不对,我代他向你妹妹道歉,明日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潘紫这个人,说话还是挺负责的,见她态度不错,吕志恒怒气也散了些,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安抚了吕志恒,潘紫急匆匆出了私塾,朝家中赶。 她敢肯定,这会潘勇肯定在被老爹教训呢,她得赶回去看看。 心中急切,走的也快了些,刚出私塾,潘紫嘭的一声,撞到了个人。 “对不起。” 潘紫道了声歉,连撞的人是谁都没顾得上看,急匆匆的走远了。 瞧着走远的潘紫,秦简皱了皱眉。 这也是私塾里的学生么? 摇了摇头,他不再多想,眼巴巴的站在私塾门口,朝里面望。 这些日子,忙着处理了一些江城的事,都没来得及找小姑娘玩。 今日正好忙完,又路过此地,想起苏家兄妹都在这上私塾,他就来了。 * 私塾里,潘紫走了,没了可以算账的人,吕志恒抱着还在抽噎的妹妹,也准备回府了。 今日妹妹受了惊吓,这件事他还得跟爹娘说说,不然就妹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也没法交代。 至于爹娘会不会去潘府,找潘勇算账,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吕家兄妹要回府,苏家兄妹和木家兄妹,自然也不会多待,一群人从私塾里走了出来。 刚出院门,不远处,瞧见苏曼卿的秦简,就开始招手了。 “卿卿!江庭!” 小姑娘抬眸,唇边一对小酒窝乍现,她扯住哥哥的衣袖。 “哥哥,是简哥哥!” 苏江庭也瞧见了秦简,笑的不怎么高兴。 这货怎么又来了? 吕家兄妹和木家兄妹,都还没有见过秦简,这会几人都看着他,面露疑惑。 “这位是?” 苏曼卿小跑了过去,“是简哥哥,简哥哥是小哥哥的表哥。” 小哥哥的表哥? 凤珩的表哥? 几人明白了,原来,阿珩那小子不是孤儿啊? 最初凤珩来到苏家的时候,都说他是孤儿,被苏家收养了。 之后凤珩跟苏志远坦白的事,也没外人知道。 秦简的到来,更是只有赵德天这些官员,以及苏家知道,谁也没想过,来江城的那位大官,就是凤珩的表哥。 “简兄好。” 几人打了声招呼。 虽然不知道秦简的年纪,不过一看就比他们大上几岁,所以都叫了简兄。 秦简也从苏江庭那听说过这些人,当即笑着一一点了点头。 “江庭,一隅,你们跟简兄聊着,我就先回去了。” 穗穗现在还一副惨兮兮的表情,就连秦简的出现,也没引起她的注意。 吕志恒心疼的紧,也不敢耽误时间。 苏江庭、木一隅几人都明白,当即让他们先回去了。 瞧着这一幕,秦简忍不住问了句,“出什么事了么?” 木一隅哭笑不得,“穗穗那丫头,被蟑螂吓到了。” 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大事的事,对于一些小姑娘来说,就跟天塌了差不多,所以他们也理解。 秦简点点头,不是什么大事,又跟苏曼卿无关,他也不好奇。 多了个秦简在,苏江庭也不好在这多待,“一隅、奚忱、圆圆,我们先回去了。” “去吧,我们也回了,明天见。” 一群人分开了,在回府的路上,秦简和苏江庭,一人牵着苏曼卿的一只手。 秦简来了,苏曼卿也高兴,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的。 头上梳的两根辫子,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像是在显露她高兴的心情。 走着走着,她突然偏头问道。 “简哥哥,你有小哥哥的消息吗?” 小哥哥已经走了有十天了,她还不知道小哥哥现在怎么样了呢。 秦简就知道她会问这个,正好,他赶来私塾,也正是为了这件事。 从袖中翻出一封信,他递了过来。 “喏,你小哥哥的信,给你。” 苏曼卿眼睛亮了,脚步一停,抽回哥哥手里被握住的手,就接过信拆开看。 许是念着小姑娘年纪小,认识的字不多,凤珩写的信用的词语都是很简单的那种。 苏曼卿也看得懂。 见妹妹一个劲的盯着信笑,苏江庭好奇的凑过头来,快速过目一遍之后,他嫌弃的撇了撇嘴。 凤珩信里也没写什么,就写他已经到抚州了,要卿卿乖,还说回来给她买漂亮衣裳。 嘁,就是哄小孩子的话,卿卿还真信。 小姑娘却觉得满足,她就知道,小哥哥不会忘记她的。 越想越开心,就连回家的脚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题外话------ 来来来,明日小胖子爹娘男女混打,快点买票了啊,现场直播,逾期不候~ 122、悲催的小胖子,报复错人了(1) 潘府。 胡益德正在跟潘奕,说他儿子在私塾里做的好事。 “潘老爷,你儿子我实在是没法管了。” “上次苏家那小姑娘摔倒的事,虽然是冯玉陵推的,可缘由其实也跟潘勇有些关系,若非潘勇欺负冯小雅,冯玉陵也不会为妹妹出头,不为妹妹出头教训潘勇,苏家那小姑娘也不会被波及。” “当然,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上次的事,并没有去计较缘由是什么,加上冯玉陵断了腿,一个个都安生了,潘勇的责任也无人提及。 如今要算总账了,自然要摆出来一起说道说道。 听着胡益德的抱怨,潘奕脸色有些难看。 潘勇这小子,在私塾里这么不听话? 跪在不远处的潘勇,听了这话不满的撇嘴。 都说过去了,先生干嘛还告状? 虚伪! 潘奕一直看着儿子呢,将他不以为意的模样收入眼底,顿时气的直拍桌子。 “你什么态度!给我好好跪着!” 潘勇抿着唇瞧了父亲一眼,跪着不乱动弹了。 胡益德还在继续说。 “再说说其他的吧,潘勇这小子很聪明,可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途上来,平时让他背书识字,一样不听,欺负女孩子扯起女孩子的辫子来,那叫一个熟练。 就今天,他带了只蟑螂去私塾,扔在了吕家小丫头的脸上,吕家那小丫头都吓懵了,现在还哭着呢。 潘老爷你说,我怎么管?” 潘奕脸都绿了,带蟑螂扔吕家小丫头脸上? 这混账东西! 见胡益德满脸的愁容,他连连赔罪,“先生你放心,这小子我肯定好好教训他,等会我就带他去吕家道歉。” 潘奕都说这话了,胡益德也不说什么了。 “如此最好,都是在一个私塾里上学的,要是吕家那边有意见,我也很难做的。” 都是江城的大户,他一个教书先生,谁也招惹不起。 “是是,先生说的有理,你放心,我肯定给吕家一个交代,不恶了两家关系。” 在潘奕的赔笑下,胡益德满意的走了。 送走胡益德之后,潘奕脸上的笑意尽退,沉着一张脸拎起了跪着的潘勇。 “你小子真有本事啊!” “带蟑螂去私塾?” “扔在同学脸上?” 啪啪的开始揍。 “我让你扔,让你扔!” 潘勇哭爹喊娘,就是不认错。 气的潘奕恨不得揍死这个混蛋小子。 书房里的啪啪声不绝,潘勇的母亲听说了这消息,连忙赶了过来。 “老爷,你快停手!” 潘勇的母亲叶氏,是个性情温柔的女人。 整个潘家,也就她一个温柔些。 可惜,潘家的子女没一个像她的。 这会见儿子被揍的哇哇直哭,当娘的心疼了。 一把护住儿子,她瞪自家夫君。 “老爷,你干嘛呢!勇儿还小,做错了事口头教育教育就行了,怎么能打孩子呢!” 家里几个儿女都大了,就这么一个老幺,那不得好好宠着啊? 别看潘奕三大五粗,谁都不怕,他就怕自家夫人。 见了夫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被叶氏一瞪,潘奕摸着鼻子说不出话来了。 这下换潘勇得意了。 昨天被打的屁股还疼着呢,爹就下狠手,过分! 他可是有靠山的! 越想越得意,潘勇扯着自家娘亲的衣摆,缩在娘亲背后朝父亲哼哼唧唧做鬼脸。 嘿,这小子! 潘奕脸皮子一抽,瞪了儿子一眼,索性也告起状来。 “夫人,你听我说。” “要不是出了大事,我也舍不得揍他,你是不知道,刚刚胡先生来了。” 叶氏护着潘勇,皱眉看他。 “胡先生来了就来了呗,勇儿在私塾跟同学开点小玩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嘛!” 有关于潘勇在私塾里做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 无非就是,扯扯女同学的辫子,毒舌气气女同学,或者跟其他男同学打架之类的。 这种事不是很正常么? 哪个小孩子在私塾里,会一点矛盾都没有? 潘奕摸着鼻子,“是,都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这回,被他欺负的是吕家的小丫头。” “啥?” 叶氏愣住了,“是穗穗那丫头?” 潘奕直点头。 他可没忘记,自家夫人和吕家夫人,那是从小长大的交情。 就连当年成亲,都刻意邀了对方来送亲。 穗穗对于夫人来说,跟自家女儿也没啥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可能在夫人心里,穗穗那丫头比自家女儿还受宠呢。 叶氏猛地回头,一把拎住了潘勇的衣领,咬牙切齿的质问。 “你这小兔崽子,欺负穗穗了?” 潘勇一缩脖子,拔腿就要跑。 叶氏彪悍起来,可不比潘奕差,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硬是把人揪了回来。 身子一翻,啪啪的就开始揍,打的比潘奕还要狠。 “我让你欺负穗穗!” “你这混小子,胆子可真够肥的!” “让你欺负,你再欺负试试!” 潘勇哭爹喊娘,“娘,别打了,疼!” “疼就对了,我今天抽不死你!” 叶氏嫌抽的手疼,左右瞧了一眼,提了杆鸡毛掸子回来,又继续抽。 那啪啪直响的模样,饶是潘奕,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夫人……要不就算了吧……” 再打下去,儿子估计要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了…… “算了?想都别想,敢欺负穗穗,看我今天不抽死这个兔崽子!” 潘勇痛的嗷嗷直叫,一边左躲右闪,还不忘抽空回娘亲的话。 “嗷!我不是兔崽子,我是兔崽子,你们就是兔爹兔娘!” “嘿!” 潘奕瞧了自己作死的儿子一眼,懒得管了。 打吧,打死算了。 还兔爹兔娘,你真当你娘是兔子性子啊? 书房里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 大半个时辰后,叶氏也打累了。 将鸡毛掸子一扔,往椅子上一坐,和潘奕形成左右夹击的攻势,一起审讯潘勇。 “说,你小子为什么欺负穗穗?穗穗哪里得罪你了!” 潘勇还捂着屁股,屁股早就被打肿了,疼的坐不了,只能撅着个屁股站在那。 听了爹娘的问话,他瘪着嘴,“我没欺负她!” 那才不是欺负,是报复! “嘿,你是不是还没被打够?” 叶氏作势又要去拿鸡毛掸子,吓的潘勇一蹦三尺高,连忙躲到了书桌后面。 这下,他也不敢犟嘴了,委委屈屈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昨天她害我挨了打,我就是想吓吓她。” “我把蟑螂放在了她课桌里,没想扔她脸上的,是那蟑螂自己跳上去的!” 叶氏脸一沉,“合着你还有理了?” 潘奕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等会,昨天穗穗害你挨了打?她什么时候害你挨打了?” 潘勇幽怨的看了父亲一眼。 这么快就忘记了么? “不就是爹你打的我么?” 潘奕瞪眼,“我是因为木家丫头打得你,跟穗穗有什么关系?” 这下换潘勇懵逼了,“木家?不是吕家么?” 潘奕明白了,合着吕家那丫头,是为木家丫头背了锅,被伤及无辜了。 这误会闹得…… 后知后觉的潘勇,也想明白了。 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搔着头,满脸尴尬和羞愧。 他好像,报复错人了…… 想起在私塾里时,吕穗穗惊恐大哭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虚。 小胖妞现在估计恨死他了吧…… 怎么办…… 潘奕和叶氏,都是一脸无奈,又哭笑不得。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 不过,就算不是乌龙,儿子这种做法也不对。 哪个小姑娘能受得起这种惊吓? 该打! 这顿揍,揍得不冤! “走吧,去吕家给人家小姑娘道歉去!” 潘奕大手一抓,拎着儿子的衣领,带着自家夫人出了门。 三人在府门口,遇见了急匆匆赶回来的潘紫。 一问情况,得知是潘勇报复错人了,潘紫也是哭笑不得。 最后去吕府道歉的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 吕府,吕志恒带着吕穗穗回来之后。 就跟爹娘说清了情况。 当知道穗穗是被潘家的小胖子吓的之后,夫妇两个又心疼,又气愤,还挺无奈。 吕母心疼的抱着小姑娘,低低的哄。 “不怕不怕,不就是一个小虫子嘛,一脚就踩死了,咱们穗穗胆子最大了,不怕。” 吕穗穗一言不发,窝在娘亲怀里,紧攥着她的衣襟不放,小脸也没什么血色,抿着唇一副失魂的模样。 女儿这副样子,让吕母心疼的厉害,想要哄又不知从何哄起。 急的眉心就没舒展开过。 吕父也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穗穗快看,这是什么?” “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瞧,还有栗子糕、奶香糕、马蹄糕……” 一堆吃的摆在她眼前,贪吃的小姑娘眸光动了动,眨了眨眼。 虽然还是闷闷不乐的,却比之前要好的多。 夫妇俩松了口气,将女儿放在椅子上,陪着她坐着,拿着她平时喜欢吃的吃食,一点点的喂。 “好吃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继续张着嘴,任由爹娘喂着。 这是个好现象,吕家夫妇也不嫌麻烦,一边给女儿喂东西,一边跟她说话,逗着她笑。 “呐,过几天到了休沐日,想不想出去玩?” “叫上卿卿和圆圆,带你们城外春游怎么样?” “正好咱们在城东那边的山上,有一处空置的宅子,过去住个几天。” 随着两人的开解,小姑娘终于平静了下来,时不时的还会接句话。 “我想去摘桑葚。” 夫妻俩对视一眼,“好,摘什么都行。” 三人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告了。 “老爷、夫人,潘老爷求见。” “快请。” 吕家夫妇都不是什么火气大的主。 他们清楚,女儿的事都是小孩子间的打闹,跟大人没有关系。 怎么也怪不到潘家长辈的头上。 再说人家这会来,估计就是来道歉的,拒之门外、火药十足,也不是待客之道。 最重要的一点是,潘家和吕家,是有人情往来在的。 小孩子的事,两人气就气一会儿,也不会真放在心上。 没一会儿,潘家一家三口人就进来了。 “吕兄,吕嫂子。” 潘奕给两人见礼。 吕父摆摆手,“嗳,别客气,快坐。” 潘奕没坐,面色惭愧。 “吕兄,我今日来,是带我家那个兔崽子,来给你道歉的。” 说着,他拉出了躲在身后的儿子。 “勇儿,还不给穗穗道歉!” 潘勇神情扭捏的朝吕穗穗看了一眼,红着一张脸,愧疚道。 “穗穗,对不起。” 吕穗穗没理他,一想到潘勇故意用蟑螂吓她的事,她就委屈,躲在爹娘身后,就是不出来,更别说接受他的道歉了。 瞧见这一幕,吕家夫妇对视一眼,代女儿接受了潘勇的道歉。 123、穗穗翻身做主人(2) 潘奕摸摸鼻子,伸脚踹了儿子屁股一脚,瞧着潘勇龇牙咧嘴的样子,他心里畅快了些。 继续道。 “吕兄,你放心,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说起来,这次的事也是个误会。” “误会?” 吕家夫妇对视一眼。 这种事,还有误会? 不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 潘奕尴尬一笑,感觉自己的老脸都丢的差不多了。 “昨日,木家老三带着女儿,去潘府找我,说是有事商谈。 结果不知怎么的,木家那小姑娘哭闹的厉害,硬是不敢进府。 我听说了之后,猜测那小姑娘估计是被潘勇这小子欺负了,给吓的,所以就揍了他一顿。 谁知这小子以为昨日上门的是吕兄和穗穗,这不,为了报复回昨日挨得那一顿打,才出了这件事。” 听完,吕父也是一脸懵逼。 啥,还能出这种误会? 现在的小孩子,报复心都这么重的么? 潘勇扭捏脸,“是我错了,穗穗,对不起。” 这回,吕穗穗终于理他了。 不是说原谅,而是哇的一声,委屈大哭。 昨天小胖子扯了她辫子,她都没跟他计较,今天他竟然还搞错了人,又报复她。 她怎么这么倒霉? 众人,“……” 潘家夫妇一脸尴尬,这都什么事啊这是。 吕家夫妇也哭笑不得,好好的一场道歉,被小姑娘这么一哭,无端多了几分古怪感。 在旁一直没说话的潘紫,见状凑近了哭的伤心的小姑娘,柔声的哄。 “不哭了,这事是潘勇的错,你放心,下次他再扯你辫子,不用你哥哥出马,我就帮你揍他,好不好?” 那一日潘紫的彪悍,还停留在吕穗穗脑海里。 连哥哥都不是对手的大姐姐,愿意帮她出头? 她抽了抽鼻子,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那以后他凶我……” “我揍他!” 潘紫保证。 “好。” 小姑娘眼泪一收,顿时不哭了。 这收泪的本事,饶是一众大人,也看愣了愣。 吕穗穗不哭了,潘勇的歉也道了,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吕家夫妇和潘家夫妇难得见面,这会也谈论起了生意上的事,将几个小辈赶出去玩,让他们修复感情去了。 院子里,吕穗穗跟着自家哥哥,潘勇跟着自家姐姐。 潘紫跟吕志恒道歉,“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找我就行,不用我爹娘出马,这小子我就能教训。” 平常护着,看来是护过头了。 潘勇呐呐无言,也不敢插嘴。 实际上,就算姐姐不说这句话,他也不敢再欺负吕穗穗了。 爹娘都偏袒小胖妞,这一次他的屁股就开了花,再有下次,那还得了? 除了来自爹娘的威慑,心里那点儿愧疚之意,也让他颇为不好意思。 算了,以后还是对小胖妞好点吧,谁让他是男子汉呢? 男子汉做错了事,就要负责。 吕志恒对潘家的态度还是比较满意的,有了潘紫这句话,以后妹妹在学园里,也不会再有麻烦了。 “行,那我就原谅这小胖子一次。” 缩在哥哥后面的吕穗穗,听到这话噘着嘴朝潘勇做了个鬼脸。 潘勇也不生气,态度格外的好。 瞧见这一幕,吕志恒和潘紫对视一眼,同时挑了挑眉。 “吕志恒,我有事找你,你跟我来一下。” “好,我这就来。” 两人皆有意让弟弟妹妹和好,也不让他们跟着,找了借口就遛了,将两人留在了原地。 原地,吕穗穗和潘勇面对面站着,谁也不说话。 瞪了潘勇许久,见他一直用手捂着屁股,吕穗穗忍不住了,凑过头去看。 “你干嘛老是捂着屁股?” 潘勇脸一红,嗫喏道。 “被我爹娘揍得……” 揍得? 吕穗穗眼睛亮了,趁着潘勇低着头不注意,一巴掌拍了上去。 “嗷!” 潘勇一蹦三尺高,疼的脸都扭曲了。 他的屁股现在是肿的,碰都碰不得,没见他连坐都不敢坐么? 潘勇喊得凄惨,吕穗穗却咯咯咯咯的笑开了。 捂着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 唔,虽然她被吓到了,现在还有些害怕,可比起小胖子来,好像她要好很多嘛。 瞧小胖子疼的,多惨啊。 潘勇瘪着嘴,一脸忿忿,小爷疼都疼死了,你还笑。 可是一想到,是他先害穗穗哭的,又不说话了。 算了,笑就笑吧,小爷忍了。 吕穗穗却没打算放过他,刚刚潘勇嗷嗷叫,捂着屁股原地乱跳的样子,太有意思了,让她有一种,狠狠的报复快感。 所以这会她盯上潘勇的屁股了。 趁潘勇不注意,上去就是一巴掌,左一巴掌,右一巴掌。 潘勇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吕穗穗却笑成了个二傻子。 另一边,躲在远处的吕志恒和潘紫,听到潘勇的嗷嗷声,以及吕穗穗的笑声。 两人懵了。 穗穗这是翻身做主人了? 能把小胖子揍哭了? 这画风,好像不太对啊。 两人又回了院子里,瞧见的就是穗穗摸潘勇屁股的场景。 吕志恒,“……” 潘紫,“……” 这算……耍流氓么? * 次日,私塾上课的时候,苏曼卿和木圆圆,就看见了诡异的一幕。 一大早的,潘勇左右挪着,慢悠悠的进了课堂。 木圆圆瞅着他,小脸上全是疑惑。 “穗穗,你瞧他,像不像乌龟爬?” 苏曼卿咬着大拇指,点了点头,“有点像呢。” 一进来就听见这句话的潘勇,朝木圆圆那狠狠瞪了一眼。 这个小缺牙,就是她害他挨了打,最后报复错了人,都是她的错! 木圆圆害怕的缩缩脖子,躲到了苏曼卿身后面。 苏曼卿睁着双大眼睛,瞅着潘勇,因着昨天的事,眼神还有那么点不赞同。 “胖勇,欺负穗穗是不对的,你要跟穗穗道歉。” 一碰上苏曼卿,潘勇就收敛了许多,捂着屁股撇着嘴。 “昨天,我爹已经带我去吕家道歉了。” 两人正说着,吕穗穗来了。 一改昨日的哭哭啼啼,吕穗穗是一蹦一跳着进来的。 路过站在那和苏曼卿说话的潘勇面前之时,还十分顺手的往潘勇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笑眯眯道,“小胖子,早上好啊!” “嘶……” 潘勇倒吸了一口凉气,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苏曼卿和木圆圆懵懵哒,这是个什么情况? 昨天晚上,是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吗? 吕穗穗没给两人解释,潘勇自然也不会提昨晚的丢人事件,两人自顾自的坐下了。 一坐好,心情大好的吕穗穗小姑娘,就一只手抱住了一左一右两个小姑娘的胳膊。 兴冲冲道,“卿卿、圆圆,你们想不想出城玩啊?” 两个小姑娘同时看她,“去哪?” “别庄啊。” 吕穗穗兴奋的厉害,“爹爹说,带我去别庄小住几天,去庄里摘桑葚,你们去嘛?” “摘桑葚?好啊好啊!” 木圆圆对吃的一向感兴趣,“我知道,是城南的别庄是不是?” “嗯嗯。” 吕穗穗点头,又摇苏曼卿的胳膊,“卿卿,去嘛去嘛,庄里头可好玩了。” 小姑娘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头。 “好。” 自从凤珩走了之后,她出去玩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大多时候都是待在府里,这次就当散心了。 三人叽叽喳喳个不停,身后,听见她们话的潘勇,也插了句嘴。 “我也去!” 三个小姑娘回过头来看他,吕穗穗朝他做鬼脸。 “你一个男孩子,我们才不跟你玩!” 木圆圆也点头,就是就是,胖勇那么凶,她才不跟他玩。 潘勇呲牙,不服气,“大不了我不跟你们去,城南我家也有别庄,小爷我自己去!” 城南那片,其实是好些农户的种植地,有山有田。 最出名的,就是春天成熟的桑葚了。 有人直接摘新鲜的桑葚来街上贩卖,有人则是用桑葚酿酒,城南的桑葚,远近闻名。 看到了商机之后,江城不少富商都在城南那片建了宅子,除了用来种植桑葚赚钱,还可以当成夏日避暑的别庄。 苏家吕家有,潘家也有。 吕穗穗撇撇嘴,不说话了。 她总不能管着人家潘家不去自己的别庄。 四人吵吵嚷嚷的,声音大了些。 身后,有人好奇的问。 “胖勇,你们要去城南玩吗?” 问话的,正是闵思绮。 潘勇回过头来,“是啊,怎么了?” “太好了,我和晴晴正好过两天也要去,一起啊?” “我去我家别庄,你去你家的,一起什么啊一起!” 对待外人,潘勇一直都是这副样子,闵思绮虽然瘪着嘴不太高兴,却也没放在心上。 转回头,又跟霍晴继续讨论。 “晴晴晴晴,你不是说,你姐姐他们也要去么?这次去的人好多啊,肯定好热闹!” “嗯呢,是很热闹,除了我姐姐,我听说还有其他城的人要去,好像是城南那边,搞了一个什么摘桑葚比赛。” 她们年纪小,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也就是在长辈们说话的时候,偷听个一耳朵。 “哇,听起来好有意思,我们也能参加么?” “当然是可以的。” 这次活动,参加的人还不少呢! 闵思绮激动的还想问些什么,胡益德来了,她连忙捂住嘴,坐正了身子。 * 几日时间转瞬即过,要说这几天有什么变化的话。 那就是,城南的摘桑葚比赛,出名了。 其实这个比赛,也没什么太大的含义。 也就是各家商户,为了让手底下种植桑葚的农户,多用些心,多尽点力。 特意搞出来激励他们的活动罢了。 当然,同样也是一种商业手段。 这么一闹,桑葚的价格也跟着上涨了不少,能为他们多赚不少银子。 因着各家的宣传,摘桑葚的比赛,彻底在江城火了。 不止是江城,就连湖城那边也一样都在讨论这件事。 摘桑葚比试,可不是之前的才子会。 才子会,那是才子的比试,周围四个城镇加起来,一共才有多少个才子? 再热闹,那也是才子之间的事,外行人看的是热闹,压根就看不懂。 摘桑葚比赛就不一样了。 这种比赛,谁都可以参加,不论你是才女,还是平民,又或是家境贫寒的普通人,再或是孩子。 只要你愿意,那就能参加。 全民活动,想不热闹都难。 因为反响剧烈,举办这次活动的商户们,也拿出了天大的奖励,让摘桑葚活动的热闹程度,更上一层楼。 热闹到,胡益德都亲自发话,暂时放两天假,让他们自己去城南玩。 放假两天,加上本来休沐的一天,就是整整三天时间。 学园的小家伙们都兴奋了,当天回到府中,就一个个闹着父母,开始准备起去别庄的东西。 124、摘桑葚(3) 时间一到。 摘桑葚活动开始的这一天早晨,江城许多府邸的主人,都带着儿女,乘坐着马车开始前往城南别庄。 苏家也不例外。 苏家兄妹坐在马车上,左右两侧不时有马车驶过。 苏曼卿瞧着一辆辆超过自家的马车,两只眼睛都不知道转了。 “好多人啊!” 苏志远如今不在府中,曾云柔要照顾店铺里的生意,也走不开,特意找来了秦简照顾他们两个。 瞧着小姑娘激动的样子,秦简拍了拍她的头,语气平淡。 “这还不算多,等会到了,估计更热闹。” 秦简不像苏家兄妹,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这种小场面跟京都比起来,那就是天差地别。 “嗯嗯。” 小姑娘小脑袋点个不停,好奇的继续问。 “简哥哥,那参加摘桑葚比赛的人,会很多吗?” “当然啦,你瞧今天赶去的人这么多,到时候肯定都会凑凑热闹的。” 毕竟,摘桑葚又不要钱。 参与凑个热闹也不吃亏。 “哦。” 苏曼卿四处瞧瞧看看,忽的瘪了瘪嘴。 “也不知道圆圆、穗穗和胖勇他们到哪了。” 今日大家不是一起出发的,要等到了别庄才能见到人。 马车行驶了约莫大半个时辰,忽的外面开始变得喧闹了起来。 一听见喧闹声,苏曼卿就知道到了,连忙探着头往外望。 果不其然,这会马车已经到了山下了,前方不远处,吕家、曾家、木家、潘家、赵家…… 江城各大势力的马车,几乎都停在了这。 马车一停,苏曼卿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小跑着扑向了站在那等着的曾铭和曾烺。 今日曾云柔不能出府陪同,听闻曾家那边,大房和四房都来了。 便邀了余氏照看苏家兄妹。 这不,余氏老早就让自家两个儿子在这等着了。 “大表哥、三表哥~” 苏曼卿扑进两个哥哥怀里,“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呀?” “刚到一会儿。” 曾铭捏了捏她的小脸,和随后赶到的苏江庭和秦简打招呼。 “江庭,这位想必就是秦简兄了吧?” 凤珩表哥来了的事,曾家也听说了,只是见还是第一次。 秦简朝两人抱拳一礼,笑而不语。 众人齐聚,曾铭作为大哥,自然是要安排的。 “摘桑葚的比赛,要等会才开始,比赛的场地也不在这,要去桑葚林那边,你们先把东西放在别庄里,收拾收拾,等会咱们一起过去。” 江城几家商户的别庄,都在山上,离山脚不远。 听了这话,苏江庭连忙吩咐下人,将东西都搬到别庄里去。 正搬着呢,一大群人过来了。 “卿卿~” 老远的,木圆圆和吕穗穗就开始喊了。 这一次是全民活动,家中有小辈的,几乎都来了。 木家木一隅,木圆圆,木知霜,木奚忱。 吕家吕志恒、吕穗穗。 潘家潘智、潘薇、潘紫、潘勇。 赵家赵诗诗。 冯家冯小雅、以及几个月都不曾出过府的冯玉陵。 还有其他家族,几乎都是全员到场。 这个场面,不可谓不壮观。 一群人近了,一瞧见曾铭等人,木一隅就开始打招呼。 “江庭,你可算到了,今日你和卿卿可是最慢的!” 苏江庭笑笑,“我娘没空过来,让简兄陪我们,所以晚了些。” 木家、吕家众人,和秦简又是一通打招呼。 别人秦简都是抱拳了事,也笑呵呵应了几句,唯有在潘紫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如果他没记错,这位潘家小姐,好像就是那日在私塾门口,撞了他的姑娘。 看对方这副表情,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秦简笑笑,也没当回事。 众人齐聚,东西下人也搬好了,曾铭不再浪费时间。 “走走走,咱们去桑葚林,现在那边人可多了,再去晚些,估计位置都占不到了。” 一群人,并肩朝着桑葚林赶去。 所谓的桑葚林,就是一片林子。 就在众人别庄的另一边,要走些山路,算不得远。 刚翻过山,瞧见桑葚林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一群人都不自觉愣了愣。 实在是人太多了。 府家小姐,街头摊贩,平民百姓,附近的村民…… 孩童、大人、老人…… 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 待众人下去之后,也看到了江城的一些熟人。 比如赵家的赵诗诗,霍家的霍晴,以及她三个哥哥姐姐,闵家的闵思绮,以及她两个兄姐,还有冯家、肖家、李家……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附近城池的人。 比如,眼尖的木圆圆,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宁邺。 “是宁家哥哥!知霜姐你快看!” 木知霜朝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宁邺,只是,宁邺身边还跟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姑娘,也不知是谁。 木圆圆撅嘴,“宁家哥哥的妹妹,有这么大么?” 她童言无忌,木知霜信任宁邺,也不曾多想。 见过祁然的苏江庭、秦简和苏曼卿,面色却不由得尴尬了几分。 苏江庭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太好,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 而上次说错话长了记性的苏曼卿,这次更是嘴巴闭的紧紧地,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走吧走吧,咱们快点下去!” 木圆圆是个一根筋,说过的话转头就忘,眼看着下面人山人海,没了位置,拉着哥哥姐姐就要往下冲。 一群人无奈耸肩,连忙跟了上去。 待到了近处,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多。 好在,这处的桑葚林,本就有江城各个商户们的一份,桑葚林的主事人也是个会办事的,早就给这一众少爷小姐们留好了位置。 中间空地,临时搭建了几个棚子,里面摆了些桌椅和吃食。 …… 宁邺还在四处望着。 今日的摘桑葚比赛,十分热闹,知霜肯定会来。 知道木家身份不低,在这可能会有席位,他一直在盯着几个棚子看。 只是一直却找不到。 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的祁然,神色微有些落寞,她大概猜到了宁邺的想法。 毕竟,宁邺这些天已经被宁诸禁足了,压根就不让他出门。 要不是这次摘桑葚比赛宣传的十分响亮,估计宁邺现在还在宁府出不来呢。 即便如此,宁诸放宁邺出来的理由也是,让宁邺带祁然来这边散散心。 说是散心,从到这里开始,宁邺就没看过她一眼。 “邺哥哥,能先找个地方坐下么?” 祁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祈求问道。 两人一大早就来了,这会人多,挤得她站都站不住。 宁邺皱了皱眉,“你先去一旁坐着吧。” 说完,他回头继续望,这一次,他一眼看见了坐在棚子里的木知霜。 “我有点事,小然你先自己待一会儿。” “嗳,邺哥哥!” 祁然唤了一声,宁邺却只留给她一个,飞快从人群中挤出去的背影。 看着宁邺一路挤出去的方向,祁然抿了抿唇,手攥的有些紧。 旁边,一群凑热闹的百姓还在议论着。 “那边好像是木家的人吧?” “是啊,除了木家,还有好几家呢,苏家、曾家、吕家也都在……” “听说这几家,以前都出过钱开垦桑葚林的,桑葚林也有他们的一份,每年都能分到不少钱呢!” “难怪这么多人,就他们有座,有钱就是好。” 这边,宁邺一路挤了出来,终于来了棚前。 他没有直接进去,就站在棚外。 宁邺一身富家子的打扮,穿的是上好的锦衣,眉清目秀,长的高大俊朗,在一群普通百姓中格外显眼。 他一到,木知霜就看到了,俏脸顿时一红。 扭捏着站起身,满脸羞涩道。 “大哥,我出去一下。” 木奚忱也不瞎,朝宁邺那望了一眼,眉头微挑。 “去吧,不要太久。” 125、祁然知霜终相见(1) 对于宁邺,木奚忱还是满意的。 湖城宁家,虽然只是听说,但家世也算不错。 家世上门当户对,重要的是宁邺性格也好。 若是知霜真的嫁入宁家,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木知霜出了棚中的席位,一出来就被宁邺抓住了手。 “阿霜。” “邺哥哥。” 木知霜垂头,一抹娇羞浮现脸上。 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就拉住了手,即使有宽大衣袖的遮挡,木知霜也觉得难为情的很。 宁邺却是激动难忍,他已经有十几天不曾见到她了,心中的想念,几乎近发狂。 “阿霜,我有话要跟你说,你跟我来。” 木知霜还没反应过来,宁邺就拉着她一路离开了桑葚林。 桑葚林后某个山坡,宁邺和木知霜停在了某棵树下。 刚停下,等待她的就是某个炙热的怀抱,和男人滚热发烫的唇。 宁邺今日极不温柔,吻得粗暴又狂野,木知霜有些受不住,推了几次都没能推开,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邺……哥哥……” 宁邺离开了她的唇,注视她脸颊的一双眼黑沉沉,像是装了无数的心事。 木知霜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顿时察觉不对。 “邺哥哥,怎么了?” 宁邺猛地抱紧了她,一言不发。 许久,久到木知霜一颗心都慌了,他才抿着唇道。 “阿霜,我好喜欢你……” 这人,憋了这么久就为了跟她表白? 木知霜失笑,摸了摸他紧绷的脸。 “我也好喜欢你。” 喜欢到想要嫁给你。 知道她没懂自己的意思,宁邺又是暗喜,又是难过。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阿霜知道祁然的事。 可是今日祁然来了,她迟早都会知道的。 尤其让她误会,还不如自己先解释了清楚。 深吸一口气,宁邺握紧了她的手,“阿霜,我父亲……他为我定了一门亲事……” 木知霜脸上的笑意僵住了,双眼愣愣的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反应。 亲事? 那她呢? 宁邺怕她多想,连忙抱住了人,轻声的哄。 “我喜欢你,只喜欢你,我一定会娶你的,亲事是我父亲定的,我根本就不同意,你相信我好不好?” 看着宁邺焦急的神情,木知霜说不出话来。 她自然是相信他的,只是。 任哪个女子听说了这种事,都不会高兴到哪去。 “阿霜。” 宁邺怕她不信她,越发着急了。 “我上次回去就跟我娘说了我们的事,娘已经同意了,如今唯一不同意的,就只有我爹,你等等我好不好? 等我说服我爹,取消亲事来迎娶你,我保证,会很快的。” 他的急切和惶恐全显露在语气里,以往她喜欢的那张温柔俊颜,也只剩下了慌乱和痛苦。 木知霜垂下了眸子,没有抽开被握住的手。 “好,我等你。” 她相信,相信宁邺和她之间的感情。 也相信,若她要嫁的人不是宁邺,她一定也不会开心,竟然如此,那便等一等吧。 “真的?” 惊喜来的太快,宁邺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当看到木知霜眼中的笑意之时,他感觉自己好像又活过来了。 一把抱住她,宁邺激动的不能自已。 “阿霜,谢谢你。” 这个世界上,也只有阿霜懂他的一切。 * 两人在山坡上聊了许久。 从和祁然的婚事,说到父亲的态度,说到他自己的坚持。 也许诺,一定会尽早说服父亲,回来娶她。 如果真的说服不了,那他就带她去私奔。 浓情蜜意之时的恋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此刻,桑葚林中,祁然正在到处寻找宁邺。 今日来桑葚林的,湖城也有不少人。 祁然没找到宁邺,倒是遇上了陈三。 陈三,湖城陈家的三少爷,名为陈寅。 “祁小姐,你在找人么?可需要帮忙?” 陈三和祁然,同时参加了才子会,两人一个夺得了第二,一个夺得了第三。 说起来,也是老熟人了。 只不过,因为比试时,一字之差输了比赛的祁然,心有不甘,对陈三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不用你管。” 陈寅笑笑,“祁小姐,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我们好歹也算是熟人不是,这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找熟人帮忙,还能找谁?” 祁然不理他,冷着脸,皱着眉,“说了不要你管。” 陈寅耸耸肩,“算了,祁小姐竟然不乐意接受陈某的好意,就当陈某什么也没说吧。” 说着,他拱手离去。 陈寅对祁然,的确有那么两分好感。 这年头,年轻小小就才学深厚的人,本就值得人的尊重。 他今年二十有二,还未成亲,家中父母都已经开始着急,然,他自视甚高,一般女子全然看不上。 如今遇上了才学相当的祁然,也是抱了那么两分心思的。 可惜祁然的心,压根就不在他身上。 铩羽而归,陈寅也没怎么失落,只是付诸一笑罢了。 毕竟,祁家和宁家相邻,两家往来多年的事,他也知晓。 拒绝了陈寅,祁然继续在四周寻找的。 没找到宁邺,她却找到了苏曼卿、苏江庭和秦简。 上次湖城才子会,秦简、苏江庭和凤珩,带着小姑娘去湖城凑热闹。 还和祁然遇见过,祁然认得他们。 当即,朝着苏家那边挤了过去。 “苏小姑娘、苏公子!秦公子!” 祁然从人群中挤出来,乍一出现在苏家三人面前,三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大姐姐?” 苏曼卿眨眨眼,“你也来参加摘桑葚比赛的么?” 祁然僵硬着身子点了点头,视线却透出几分祈求来。 “我和邺哥哥走散了,他待会肯定会来找你们的吧,我能在这等着么?” 苏江庭和秦简对视一眼,都觉得大事不好。 祁然要是在这等着,等宁邺和木知霜回来,岂不是要撞个正着? 可拒绝的话,他们也说不出口啊。 和苏曼卿坐在一起的木圆圆,突然接过话茬。 “大姐姐,你是宁家哥哥的妹妹么?” 她听宁家哥哥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只不过不是他娘亲生的,而是庶妹。 眼前这位大姐姐就是么? 宁家哥哥不是说,他妹妹才十一岁? 木圆圆眨着眼,一脸的想不通。 祁然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她想说自己不是宁邺的妹妹,是未婚妻。 可一想到宁邺抗拒的态度,她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是……” “哇,太好了,大姐姐你快来坐!” 宁家哥哥的妹妹,自然就是知霜姐姐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姐姐。 木圆圆可会算人际关系了。 算来算去,不就等于一家人了嘛。 她的热情,让祁然的心里好受了些,朝着小姑娘笑笑,祁然在空位上坐了下来。 瞧见坐在木圆圆身边的祁然,苏江庭和秦简面色古怪。 木圆圆这番行为…… 算不算坑姐? 在等待中,棚子里的气氛一度有些古怪。 年纪大点的,已经懂感情的曾铭、吕志恒、木奚忱等人,都觉得这个祁然,不太像是宁邺的妹妹。 碍于礼貌,又不好多问。 小一点的木圆圆、吕穗穗,却压根没想过其他可能。 兴冲冲的和祁然说话。 “大姐姐,宁家哥哥最近怎么没来江城玩啊?” 宁邺最近不能来江城,完全是她的原因。 祁然面色尴尬,迟疑许久,才找了个借口。 “他……比较忙……” “哦,我们可想他了呢。” 木圆圆噘着嘴,自从上次在大音寺里,宁邺投喂过她之后,就时常给她送些小点心,她可喜欢宁家哥哥了。 祁然不知道回什么好了,面对这种单纯的小姑娘,说谎让她有一股罪恶感。 两人的对话,显得十分的尬,在场的又不是傻子,多多少少有人察觉了什么。 正当这时,宁邺带着木知霜回来了。 老远的,木圆圆就开始欢呼,“宁家哥哥,快来这里坐!” 之前宁邺没有进来坐的事,她还记着呢。 “好,马上来!” 宁邺笑着应了一声,这会棚子前人多的很,祁然坐着,他也没看见。 拉着木知霜的手就朝棚子走来。 两人对视间,隐隐围绕在身边的,全是名为幸福的泡泡。 看着两人越走越近,祁然的眸光也越发黯然。 原来,这就是邺哥哥心心念念想着的阿霜。 饶是祁然一向自信,也不得不说,木知霜是个很优秀的女子。 不提其他,但凭样貌,木知霜就不比她差。 甚至还比她多一种,女儿家的温婉如水。 两人近了。 “圆圆,你今日可能要失望了,我出来的急,没买栗子……” 宁邺正说着,视线突然望见了坐在木圆圆身侧的祁然,到嘴边的话,顿时就堵在了嗓子眼。 “没买就没买,我自己有!” 木圆圆笑眯眯的,一点也不在意。 今日是出来玩,还要在别庄待个几天,哥哥他们可是准备了不少吃的。 不差宁家哥哥这一份。 瞧见宁邺愣愣的,半响不说话,木圆圆朝他挥了挥手。 “宁家哥哥,你怎么了?” 宁邺回过神来,握着木知霜的手不禁一紧。 “没,没怎么。” 察觉到他反应的木知霜,也顺着他的视线,瞧见了坐在那的祁然。 两人视线相对,只一眼,她们都看出了对方眼中,对宁邺浅藏的爱意。 木知霜脸上笑意顿时淡了些,她大概知道这位姑娘的身份了。 三人都没说话,众人却看出了三人间的不寻常。 木奚忱和木一隅的脸色,不由得变了。 这位女子,跟宁邺到底是何关系? 没有给他们搞清楚事实的机会,因为摘桑葚比赛终于开始了。 “诸位父老乡亲们,今日,是咱们的摘桑葚比赛,比赛规则还跟往年一样,现在,要参赛的人自行前来领背篓。” 举办摘桑葚比赛的商户,特意专门空出了一个棚子,发放背篓。 这会比赛一开始,一群想要凑热闹的人,都涌了过去。 棚子里的气氛怪异的很,苏江庭和秦简也懒得待,干脆拉了小姑娘去摘桑葚。 跟普通人参加比赛不一样,举办的商户早就为他们准备好了背篓,无须去那边挤。 木圆圆看的两眼放光,将背篓往身边的哥哥手里一塞,去拽吕穗穗。 “穗穗,快点的,咱们也一起去!” 吕穗穗和木圆圆一动作,加上苏曼卿也被苏江庭和秦简拉上了,潘勇也坐不住了。 “我也去,我也去!” 见此,潘家几兄妹,吕家兄妹,曾家兄妹,连带着苏江庭、秦简,木圆圆和木一隅。 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这么去了。 原地,只剩下了木奚忱、宁邺、祁然和木知霜。 宁邺面色复杂,祁然垂眸不语。 木奚忱看了会两人的表现,彻底明白了。 轻哼一声,上前拉着木知霜就走。 “走,咱们也摘桑葚去!” 126、秦简被砸懵了(2) 摘桑葚的规则也简单,那就是不能乱损坏桑葚,在规定的时间里,谁摘的数量最多,谁就获胜。 众人涌入桑葚林之后,就以关系为群,各自缩在一起摘着。 桑葚林外围的人太多,摘桑葚也挤挤嚷嚷的,苏江庭一群人带着妹妹们走的深了些,才停下开始摘。 说是摘,一群人是来凑热闹游玩的还差不多。 刚才开始,木一隅摘一点,木圆圆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吃。 不仅吃,要求还高。 “哇,哥哥,我要那颗要那颗,那颗红,肯定甜!” 木一隅无奈的紧,“你是来摘桑葚的,还是来吃桑葚的?” 木圆圆无辜脸,“吃和摘也没差啊。” 木一隅不想理她,还没差,进背篓和进她肚子,这还叫没差? 哥哥不说话,木圆圆就当他没意见,继续亦步亦趋的跟着。 “快点摘快点摘,我要那个!” 这边两兄妹一个摘一个吃,另一边的情况也差不多。 桑葚林的桑葚,是江城最优质的桑葚,不少人都喜欢。 吕穗穗和苏曼卿两人窝在一起,垫着脚尖摘,偶尔看见红彤彤的,也会馋的偷吃几口。 “好甜哇!” 吕穗穗满足的眯起了眼睛,和苏曼卿手拉手继续摘。 两人都是孩子,摘桑葚的动作不怎么规范,摘的也慢。 不过来桑葚林的小孩子,都是来凑热闹的,也没人在意。 “一颗……” “两颗……” 吕穗穗碎碎念着,每摘一颗,就念一句。 身后,潘勇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 她每摘一颗放进背篓里,潘勇就从背篓里拿出来,塞进自己嘴里。 或者是放在自己的背篓里。 吕穗穗忙碌了好久,感觉自己胳膊都酸了,暂时停止了摘桑葚,探头去看苏曼卿的背篓。 “哇,卿卿你好厉害,摘了好多!” 苏曼卿的背篓底部,铺了满满的一层。 她心生羡慕,去瞧自己的。 “……” “我的……桑葚呢?” 吕穗穗瞪大了眼睛,瘪着嘴瞧着自己空空如也,一点红色也没有的背篓,脑子都懵了。 她摘的桑葚,都长腿跑了么? 瞧见她这副不可置信的懵懵样子,不远处的潘勇止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姐姐和娘亲都不让他欺负小胖妞,他这总不算是欺负了吧? 眼尖的吕穗穗,很快就瞧见了潘勇嘴边的红意,顿时腮帮子鼓鼓,厉声喊道。 “小胖子!” “你竟然敢偷吃我的桑葚!你个混蛋!” 瞧自己被发现了,潘勇拔腿就跑。 “我没吃你的!这是我自己摘的!” “我自己摘得!不是你的!” “我信你个鬼!你别跑!” 吕穗穗凶悍的把背篓一扔,直接追了上去。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一个喊一个骂。 “你别跑!把我的桑葚吐出来!” “就跑就跑,我才没吃你的桑葚,我不听!” “小胖子,你太过分了!” “小胖妞,你别冤枉人!” 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整个桑葚林都变得热闹起来。 苏曼卿和木圆圆大眼瞪小眼。 “穗穗和胖勇好能跑哟……” 一旁,看着两人追来跑去的潘紫、潘智、潘薇、吕志恒几人,也忍不住笑开了。 “年纪小,就是好,精力十足啊。” 只要两人不是打架,没事多吵吵闹闹,还有益于感情呢,两家都乐于见成。 两个小家伙闹着,其他人暂时也不管他们了。 一边摘着桑葚,一边聊着其他事。 吕志恒最关心的,还是凤珩的消息。 “阿珩那小子也走了一段日子了吧,听说跟苏叔一起去做生意,跑商去了,最近有写信回来么?” 说起这个,苏江庭就想起了之前凤珩给自家妹妹写的信。 嘴一撇,“写了,说赚钱了给卿卿买新衣裳。” 他是嫌弃,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就变成了凤珩赚钱了。 木一隅面露敬佩,“阿珩是真的厉害,之前一直听你们说,他在看书学习怎么经商,没想到现在就亲自上手了,跟他比起来,我们倒显得没用了些。” 刚来的木奚忱和木知霜,听到这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从他们认识凤珩起,凤珩就一直没让人失望过。 “不过,阿珩这小子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记得以往苏叔跑一次商,起码也要两三个月,现在他们也走了一个多月了吧?” 苏江庭摇头,“还不清楚,我爹前两天写信回来,还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看来苏叔又在忙什么大生意了。” 吕志恒感叹了句,也不意外。 苏家跑商的事,也不是头一次了。 每年苏志远都会离开江城,去往其他城镇收购货物,然后再倒卖掉赚钱。 有时候生意好,或者跑商的距离远,大半年不回来也是常事。 众人说到这,也没了继续闲聊下去的心思,倒是苏曼卿和木圆圆,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木知霜身边。 趁着众人没注意她们,两个小姑娘拉着木知霜走远了些。 “怎么了?” 木知霜心有疑惑,这两个小丫头想要干嘛? 还特意把她拉旁边来。 苏曼卿扭捏着放下背篓,瞅了她一眼,忽然张开手,抱住了她的腿。 “知霜姐姐,你别生宁家哥哥的气。” 木圆圆有样学样,也抱住了她的另一条腿,虽然不太懂卿卿话里的意思,可跟着说她还是会的。 “知霜姐,你别生宁家哥哥的气。” 完全就没有生气的木知霜,差点被两个小姑娘给搞蒙了,看着两人一本正经哄她的模样,抱着她的腿不放,木知霜哭笑不得。 “我没有生气,你们俩快放开我。” “真的?” “真的。” 苏曼卿咧嘴一笑,立马放开了。 然后诚心的道歉。 “知霜姐姐,对不起啊,祁然姐姐我早就认识了,只是没跟你说。” 祁然的名字,木知霜已经从宁邺那知道了,听见小姑娘这话,她也不意外,看着小姑娘让她继续说。 苏曼卿绞着手,神情羞愧。 “上次小哥哥、哥哥和简哥哥带我去湖城玩,我遇到宁家哥哥了,还有祁然大姐姐。 哥哥说,祁然大姐姐喜欢宁家哥哥,我怕知霜姐姐你不高兴,才没说的。”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难怪她觉得,苏江庭和秦简的表情,一直不太对,合着问题出在这。 “没关系,我没有不高兴。” 木知霜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这是我和邺哥哥还有祁小姐的事,你不说是对的。” 若是苏家兄妹,早早告诉了她,没有宁邺的保证和解释,她说不定就误会了。 就算没有误会,心里肯定也会不好受。 现在这样正好。 见木知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苏曼卿终于放了心。 拉着她的手,小姑娘一本正经的保证。 “宁家哥哥喜欢知霜姐姐,你们肯定会在一起的!” 说完,她松开手,转而拉着打酱油的木圆圆就跑。 * 直到跑远了,木圆圆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 “卿卿,那个大姐姐喜欢宁家哥哥?” “嗯。” “宁家哥哥,喜欢我知霜姐?” “嗯。” 木圆圆小脸一皱,“完了完了,那我不是帮着外人,在抢知霜姐的小哥哥?” 苏曼卿仔细想了想,“好像是。” 木圆圆更垂头丧气了,“我好笨哦……” 顿了顿,她突的抬头,说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卿卿,我们去摘桑葚吧。” 摘桑葚能带给她自信,让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笨。 “好啊!” 两个小姑娘脑回路不同于常人,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手拉手的继续摘起了桑葚。 桑葚林里桑葚虽然多,却不是每棵桑葚树都矮小的能让人站着摘到。 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矮一点的桑葚树,都被人摘光了,只剩下高高的结在人够不到的枝头上的桑葚了。 这么一来,小孩子们自然是没法摘了。 吕穗穗和潘勇也不打闹了,几个小家伙们一起围在树下,看着挂在枝头红彤彤一片的桑葚,眼神幽怨。 好好的,长那么高做什么,这不是在欺负他们么? 远远瞧见这一幕的潘紫,忍不住推了推身边的兄姐,努嘴笑道。 “大哥,二姐,你们瞧。” 三人顺着她只得方向望来,瞧见树下的四小只,一个个眼中带笑。 “走,给个去帮下忙。” 叶氏喜欢桑葚酒,今日他们几个来桑葚林,也不全是为了参加摘桑葚的比赛,还是为了摘些桑葚回去,给母亲泡酒喝。 所以这会也没有全部过去,而是分出一个过去帮忙。 潘紫一马当先,“还是我去吧。” 不管是苏家的小姑娘,还是吕家的小姑娘,还都挺讨喜的,她乐意跟他们玩。 到了四小只面前,潘紫直接爬上了树。 “我在树上摘,你们拿着背篓,在下面装哈!” 潘紫本就不是普通女子,也不在意什么形象,三下五除二的就上了树。 那麻利的动作,看的下面的四小只都是一脸傻愣。 直到头上下起了桑葚雨,四人终于反应了过来,连忙拿着背篓去装。 有了潘紫的帮忙,四人装了个盆满钵满,一个个对潘紫更加佩服了。 “紫姐姐好厉害!” 潘紫咧着嘴受了,“那是。” 天天约束着自己,又是这要注意这,要注意那的,多麻烦? 还是她这样自在。 拍拍手,潘紫正打算从树上下来,谁知刚一动脚,脚下的树枝就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咔擦声,潘紫一惊,还没来得及动作,整个人就从树下摔了下来。 “啊,紫姐姐!” 苏曼卿一惊,一扔背篓就要去接她。 可她自己才多大,一个小身板哪里能接得住一个成人? 木圆圆、吕穗穗也吓懵了,就连潘勇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三姐!” 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摔落。 关键时刻,还是一旁的秦简反应快,一把冲过来,接住了人。 桑葚树不算高,却也不矮,潘紫虽然不算胖,重量也不轻。 就这么砸下来,秦简都被砸懵了,头昏眼花的,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三妹,你没事吧?” “紫姐姐!” “潘紫,你怎么样?” 众人全都围了上来,一个个将潘紫扶了起来,问她有没有事。 潘紫站起身,一张俏脸红的滴血。 天,丢死人了,她竟然从树上摔了下来。 越是被众人关切询问,她就越是尴尬,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 “这个地还挺软的,一点也不疼……” 众人瞧了瞧被砸的现在还没回过神来的秦简,“……” 这个地……是挺软的…… 一众人也懒得管潘紫了,一个个去扶秦简。 “秦简兄,你有没有事?” “伤到哪了没?” 最关心的,就要数潘智和潘薇了。 人家好心救了他们妹妹,要是被妹妹砸坏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题外话------ 这个地…… 还挺软的…… ps:推荐唐七爷女系社会种田文《美夫悍妻:收个妖孽养包子》 楚芸蕙穿越了,她表示可以理解。 可是,说好的女主貌美如花,男主赚钱养家在哪里? 到她身上,却成了男主貌美如花,女主赚钱养家! 白天辛苦耕耘,晚上还得辛苦耕耘,腰酸背痛还被各种嫌弃~ 当她楚芸蕙是吃素的? 127、我们不一样,报恩的方式不一样(3 秦简被众人扶了起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 揉了揉后脑勺,秦简摇头道,“我……没事。” 潘紫一脸尴尬,原来,她不是摔在了地上啊…… “那个……” 她想说些什么,潘智却一把拽着她,来到了秦简面前。 “秦公子,今日实在是多谢你了,三妹,快和秦公子道谢。” 潘紫这会还尴尬的厉害,也不知道说什么,干巴巴说了句。 “多谢。” 秦简摆摆手,他刚刚摔的地方,地上有石子,硌着了脑袋,现在浑身都疼着呢,也没精力说话。 见他一直在揉脑袋,潘智面露担忧。 “秦兄,你是不是伤着头了?快给我瞧瞧。” 拉开他的手,潘智摸了摸他的后脑处,果然发现了一个大包。 “秦兄,你伤的不轻,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 脑袋可不是别的部位,潘智担心的很,二话不说放下了背篓,拉着秦简就往外走。 “潘家的别庄里有大夫,不看看我不放心。” 见潘紫还愣愣的站在那,潘智瞪她。 “秦兄是为了救你受的伤,还不快点跟上!” “哦……” 潘紫搔搔头,连忙跟了上去。 “哥哥,我们也去看简哥哥吧,简哥哥好像伤着头了。” 苏曼卿咬着拇指,看着秦简离开的方向,一脸担忧。 苏江庭点点头,“今日桑葚也摘的差不多了,反正还有两天呢,不急,咱们也去瞧瞧。” 有了苏家兄妹的带头,一行人全都拿上了背篓,离开了桑葚林。 * 各家的别庄都近的很,也就一会的事。 曾铭和曾烺本在另一边摘桑葚,听闻秦简受了伤,也跟了过来。 “我曾府的别庄里有大夫,要不……” “不必了,去我潘家的别庄就行。” 潘智一点也不给人机会,扶着秦简就进了潘家别庄。 一进门,就开始喊人。 “来人,去请孙大夫!” 下人们急急忙忙去请人去了,潘智则是将秦简扶到了客房。 没一会,大夫就来了,给秦简看了诊,说是脑袋被石头硌着了,不严重,不过脑子可能要晕上一段时间,后脑勺上的肿包,也要几天时间才能消。 除了后脑勺的伤,秦简身上各处,还有不少淤青。 都需要擦药,好好静养。 送走大夫,知晓秦简没大事的众人,松了口气。 潘智亲自给秦简上了药,让他在客房里歇着,这才以不要打扰秦简静养为理由,将众人送走了。 各家的别庄都是挨着的,也近,况且秦简也没大事,一群人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尽皆离去了。 * 众人是走了,潘智却没打算放过潘紫,戳着她的额头就训。 “我让你去给那几个小家伙帮忙,我让你爬树了么?” “你够有能耐的,桑葚林有多少男子你知不知道,你也不怕吓着人家以后嫁不出去?” 潘紫年纪也不小了,过年前就满了十三岁,再过个半年,也差不多到了该考虑亲事的时候了。 结果她一点也不注意自己仪表。 “你瞧瞧你姐姐,以前多彪悍啊,现在还不是自制矜持了许多!” 莫名被牵连的潘薇不乐意了,“我以前哪里彪悍了?” 说妹妹就说妹妹,数落她做什么? 潘智瞥了她一眼,“说这话你也不心虚?” 以前潘紫年纪小,还没进私塾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在私塾称霸。 潘薇抿着唇不说话了。 得,她以前彪悍,可那不是年轻不懂事嘛? 现在都改了,怎么还提这种陈年旧事啊! 一旁看在大哥数落二姐的潘紫,忍不住低头偷笑。 潘智瞪她,“你还好意思笑?我说你二姐,也是在说你!” “咱们潘家的风评本来就不好,人人都说我们潘家人彪悍,外人都这样传了,你们还不得好好克制一些,展露自己温柔娴静的一面?” “你瞧瞧你二姐,江城十五六岁的姑娘,哪个没人上门说亲? 唯独你二姐没有,你也想跟她一样是不是?” 再一次被拉出来当反面教材,潘薇脸都黑了。 “大哥,你别光数落我们好不好! 你也不想想,外人说我们潘家人彪悍,那是从谁那开始传起的? 还不是你当年老是揍这个揍那个的,把人都得罪了不说,还教坏了我们……” “嘿,还怪起我来了?” 潘智戳她额头,“我是男子,打架有何不可?我也让你打架了?你还一打三,把人家命根子都差点踹断了,都是我教你的?” 哥姐互相揭老底,暂时被忽视的潘紫,听的两眼放光,连连点头。 就是就是,都是你们两个没带好头。 潘薇捂着额头瞪哥哥,“你把人家揍了,你自己又躲在家里不出来,人家找不到你,不找我报仇? 人家都要揍我了,那我不还手,难道还站在那等着人来打我啊!” “都怪你!” “还说我一打三,踹人命根子,这不也是你教我的么? 你说的,打不过就踹命根子,下次就没人敢欺负我了!” 潘智听的头顶直冒烟,“我教你也没教你只用这一招,你一见人就踹人命根子,现在谁听了你的名字不怕? 现在没人敢娶你了,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兄姐两个吵着吵着,完全跑题了。 潘紫弱弱出声,“没我事,要不我就先走了?” “滚你的!” 潘智和潘薇同时回头,又转回去继续吵。 潘紫耸耸肩,趁着两人吵架偷跑了出来,想了想,没有回房间,而是去了秦简所在的客房。 大哥说的对,人家救了她,是大恩,她得知恩图报。 秦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多了。 他一睁眼,潘紫就蹭蹭的跑了过来。 “你醒了?脑袋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吃药?” 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有些懵,秦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 “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啊。” 潘紫理所应当,她不在她家,她在哪? 秦简嘴角一抽,“我是说,你大半夜的不睡,在这守着做什么?”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还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当然要报答你。” 说着,潘紫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排。 “瞧,饿了有鸡肉粥,渴了有参汤,还有大夫为你开的药,以及擦伤的药膏,你先要哪一种?” 秦简揉了揉额间,有些头疼。 哪有人这样照顾人的? 潘紫还瞧着他,一副询问的模样,想着这是人家的家,秦简朝桌子上扫了一眼,试探说了句。 “不然就粥吧。” 他也饿了,先吃粥肯定没错。 “行!” 潘紫把粥端了过来,还拿了把勺子,“来,我喂你。” “不用了,我自己来。” 潘紫躲开他的手,“那不成,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得报答你。” 免得大哥等下又数落她,平常行事不靠谱就算了,连知恩图报都不懂。 秦简无奈,喂他喝粥跟报恩有什么关系? 他是摔断了手么? “啊……” 潘紫的粥已经送到了他嘴边,秦简张嘴,含进了嘴里。 一入口,就是浓郁的鸡肉香,好吃是好吃,但是…… 用冷掉的凉粥喂他一个病患,真的好么? 他瞅了瞅潘紫,潘紫还一脸得意。 “我家的鸡肉粥做的不错吧?今晚用晚膳的时候,我吃了三大碗呢!” 秦简嘴角一抽,忍不住问了句。 “你家什么时候吃的晚膳?” “也没多久,就两个多时辰前吧。” 潘紫估摸的说了句,还很大气的来了句。 “这一碗是我特地省下来的,虽然说时间久了些,有些冷了,但我嫌麻烦懒得热,反正又不影响味道,好吃吧?” 秦简,“……” 128、肖琴又使坏主意了 秦简突然觉得,自己也许不该一时好心。 依这姑娘的性情,估计也摔不死。 潘紫不知道他的想法,又给他喂了药,最后才拿出药膏。 “来,把衣服脱了。” 秦简嘴角又是一抽,“你确定?” 潘紫奇怪瞅他,“确定啊,不脱衣裳怎么擦药?” 秦简,“……” 成吧,脱就脱。 解了上衣,潘紫按住他肩膀往下一压,视线在他上身四处搜寻起来。 秦简伤都在后背,主要就是地上的石子硌的,还有桑葚林有些野植有倒刺,也刮出了些伤痕。 之前潘紫表面上表现的平静,其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羞涩的。 她到底是女儿家,直视男子的躯体,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只不过这会儿见了秦简背后的伤,那丝羞涩也消失无踪了。 秦简背后的伤,都是青紫的痕迹,虽然算不上严重,可衬着他白皙的肌肤,还是有些狰狞。 心里升起些愧疚,潘紫擦药的力度,也不由得放轻了许多。 夜深露重,孤男寡女。 因为擦药,上半身不着寸褛,秦简怎么都觉得别扭。 后背被手指抚过的地方,泛着药膏特有的清凉,清凉中又透着一丝指腹的温热,冷热交织的触感,让他有些想躲。 “咳……” “好了。” 潘紫收回手,放下药膏站起了身。 脸颊在烛火的映照下,晕染了一片红晕。 一个男人,皮肤好端端的那么滑做什么。 害得她上个药,还走神了好几次。 垂眸压下心头那丝尴尬,潘紫道。 “夜深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早点休息吧。” 言罢,她脚步凌乱的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瞧着她离去的背影,秦简耸了耸肩。 “还以为真的不在意呢。” 他笑,“连衣服都脱了,要是还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岂不是砸了我秦家老幺的招牌?” * 摘桑葚比赛还在继续,秦简受了伤,第二天就被众人留在了别庄里。 昨日去凑热闹的,大多都是一些小辈,今日,安顿休息好的一众大人们,也参与了进来。 余氏带着曾铭和曾烺,曾云清、刘长卿带着曾祤和曾潇,就连曾云书和二夫人都带着儿女来了。 除了曾家,其他几家也大多一样。 这些长辈们,下场摘桑葚的还是比较少的,更多的,是待在桑葚林外,集聚在一起聊些家常。 “咦,那位是霍家的二小姐吧,今年也有十五了吧,说亲了没?” 一些夫人朝同伴打听着。 “说亲倒是没有,不过霍二小姐脾气好,模样又俊俏,盯着的人多着呢。” 同来的夫人打趣,“别说你,我也想把她娶回家当儿媳妇呢。” “哟,那可我不跟你抢,我再瞧瞧。” 一众夫人们的视线,一直落在在场那些适龄的女子和男子身上,时不时的打听一句。 苏江庭等人倒是不怎么受影响,他年纪还算小,成婚什么的还得等个几年。 苏曼卿这群小家伙,就更不受影响了。 刚跑进桑葚林里,苏曼卿一行人,就跟霍晴、闵思绮、赵诗诗、冯小雅、肖琴等人遇上了。 众人关系不好,这会碰见了,也没什么好氛围。 潘勇跟个山匪似的,一马当先挡在苏曼卿几人身前,双手朝四周画了个圈,仰着下巴命令道。 “这边都归我们了,你们去别的地方摘去!” 赵诗诗、冯小雅、肖琴,三人眉头紧锁,面露不愿。 “凭什么要我们走啊,桑葚林又不是你家的。” 一旁的霍晴和闵思绮,也瘪了瘪嘴。 “就是呀!凭什么要我们走?” 她们两个不是和赵诗诗一起来的,而是半路遇到的。 这会潘勇这包场子似的话,也惹得她们不满意了。 潘勇双手叉腰,顶了顶后槽牙,态度嚣张的不可一世。 “就凭我哥哥姐姐全在周围,有本事你把你哥哥姐姐叫来,让他们打一架。” “你!” 霍晴瞪眼,哪有人这么不可理喻的? 一来就说打一架。 赵诗诗三人更憋屈,她们三个,赵诗诗是独生女,肖琴和冯小雅也只有一个哥哥。 哪里有潘家人多? 霍晴和闵思绮家倒是哥姐不少,可也不一定打得过潘家的呀。 五人都气的脸颊鼓鼓,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被潘勇这么欺负,霍晴小姐脾气也上来了,将背篓一扔,噘着嘴道,“我反正不走。” “就是不走。” 潘勇还能把她拖走不成? 见潘勇神色不善,闵思绮小心的拉了拉霍晴的衣袖。 “晴晴,要不然就算了吧。” “咱们去别的地方摘算了。” 反正桑葚林也大的很。 一旁的赵诗诗没说话,自从出了被绑架的事之后,她的性子就内向了许多,平常都不太说话。 肖琴扯了扯她,又扯了扯冯小雅,抿着唇低低道。 “诗诗,小雅,你们瞧潘勇他多嚣张啊,趁着霍晴她们也在,咱们压压他的威风。” 冯小雅瞧了潘勇几人一眼,眉头紧锁,“怎么压?” 潘家几兄妹还在呢,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几兄妹一疯起来,有人拦得住吗? 肖琴一点也不在意,“怕他们做什么?我哥哥和你哥哥都在呢,再说了,今天有多少大人在呀,潘家的人还敢翻天不成?” 她的有恃无恐,也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今天来的,不止有冯家父母,还有她肖家的父母。 而潘家,来的都是小辈。 潘家那几个哥哥姐姐再厉害,还能厉害过了她们爹娘去? 被肖琴这么一拾掇,冯小雅也有些心动。 哥哥摔断腿之后,就一直很少出府,就连性情也阴沉了许多,对她也不似以前那般关切了。 本来她觉得,哥哥的腿与外人没有关系,只是意外。 可架不住林向娥这个当母亲的洗脑。 林向娥恨极了苏家,影响不了丈夫,她就日日跟女儿数落,苏家害她哥哥断了腿,苏家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冯小雅年纪不大,对外界的一切认知,更多的都是来自于父母。 林向娥的洗脑,还是起了用处,虽然她平时不说什么,心里却是恨极了苏家兄妹。 “好,那小琴你说,我们怎么做?” 肖琴眸光晃了晃,低低道。 “听说……桑葚林东边,有人见着了蛇……” 冯小雅和赵诗诗眉心一紧,“这样会不会出事啊?” 万一蛇咬人了怎么办? “没事的,放心吧,我听那些采桑人说,是无毒的蛇,再说了,这里人这么多,别庄里还有大夫在,怕什么?” 肖琴是个心狠的,竟然是报复,自然怎么出气怎么来。 反正对于潘勇这一群人,肖琴一丝好感也无。 在肖琴的劝说下,赵诗诗和肖琴也没再坚持。 这会,霍晴还在跟潘勇吵着呢。 “我反正就不走,有本事你去告诉你哥哥姐姐,让他们把我拖走啊!” 霍晴破罐子破摔,潘勇这家伙太坏了。 平常在私塾里的时候,就老是挤兑她,现在连摘桑葚都要欺负她。 她哥哥姐姐也在啊,她才不怕呢! 霍晴这无赖的样子,一时间潘勇还真拿她没法子。 他拧着眉,嫌弃的盯着她。 “你真的不起来?” “我不起来,就不起来。” 潘勇挑挑眉,朝身后看了一眼,向吕穗穗使了个眼色。 快上! 吕穗穗懵逼脸,上什么? 想法子让霍晴滚蛋! 吕穗穗瞪他,是你让人家滚得,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耍赖,我暂时没办法啊! 潘勇还绷着脸,总不能真把哥哥姐姐都叫来吧,他又不傻,霍家不止哥哥姐姐在,连霍晴爹娘都在。 万一真把人叫来了,事情传回江城,他回去估计又要被打屁股了。 吕穗穗无语脸,没那个本事,还逞什么英雄。 亏他在学园里的时候,还一副他是老大的嘴脸,连个霍晴都搞不定! 好歹是一伙的,吕穗穗还算仗义,也没有真的不管他。 眸子一转,就想到了法子。 “啊!霍晴,你脚下有只好大的蜘蛛啊!” “我的天,都爬到你手上去了!” 吕穗穗这一声尖叫,来的十分突然。 小姑娘什么的,就怕虫子,一听有蜘蛛,霍晴一蹦三尺高。 “哪有蜘蛛?在哪?思绮你快帮我看看,还在我手上么?” 她手足无措的在原地蹦来蹦去,不停的晃着身子,让闵思绮帮她找。 闵思绮瞧了许久,都没看到蜘蛛,摇了摇头,抿着唇小声的说了句。 “晴晴,吕穗穗……好像在骗你……” 她还看见吕穗穗偷偷笑了。 一听这话,霍晴火冒三丈,转身就恶狠狠瞪向潘勇身后的人。 “吕穗穗,你竟然骗我!” “好啊,难怪你老是和潘勇玩,都是坏胚!” 吕穗穗无辜眨眼,“我没有骗你啊,刚刚是有一只蜘蛛的,只是爬走了。” 为了证明她说的是实话,她还不忘拉上苏曼卿和木圆圆。 “卿卿、圆圆,你们说是吧?” 突然被拉进来,苏曼卿和木圆圆懵了会,这才点了点头。 霍晴自然不相信,“你还想骗我。” 她看起来像傻子么? 几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肖琴插进来一句话。 “先别吵了,大家都是来摘桑葚的,吵架有什么意思?” “潘勇不是说,这一块都归你了嘛? 也行,我们来个摘桑葚比赛,谁摘的多,就听对方的,怎么样?” 肖琴提的比赛,恰好击中了小孩子的攀比心理,况且赌注也不高。 潘勇和霍晴想了想,都没意见。 “比就比!” “成,那就现在开始!” 霍晴一把拿起背篓,瞪他,“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看谁摘的多!” 潘勇撇撇嘴,懒得理她。 “穗穗、卿卿、圆圆,我们也走。” “哦。” 三个小姑娘被潘勇拽着,走向了跟霍晴两人相反的方向。 见此,冯小雅推了推肖琴。 “他们去的都不是东边,怎么办?” 肖琴瞥了两拨人离去的背影,“我有办法,跟我来。” 赵诗诗和冯小雅对视一眼,跟着肖琴朝着霍晴身后追去。 霍晴和闵思绮只有两人,开始说要比,那是情绪上来了,气的厉害。 这会怒气平复了,霍晴又有些后悔了。 “我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有四个,完了,肯定要输。” 正抱怨着,肖琴三人追上来了。 “嗳,霍晴,你们需要帮忙么?我们三个可以帮你摘。” 霍晴目露防备,“不需要,我们自己就行。” 她虽然不太喜欢潘勇的嚣张,不过肖琴三人,她也不喜欢。 思绮也说过,肖琴心思坏着呢,才不跟她交朋友。 霍晴的拒绝,让肖琴面色僵了僵,“霍晴,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潘勇他们有四个人,你们才两个人,太过吃亏,所以才想帮你们一把。” 129、有人要抢知霜(2) “你也知道,潘勇和我们关系不好,我也不想他赢。” 肖琴这个说法,倒是很实在。 霍晴狐疑的看了她许久,不想输给潘勇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 “行,那你们就来帮忙吧。” 肖琴眯着眼笑开了,“好。” “不过,这边的桑葚,矮一点的都被人摘完了,我们想摘也摘不了多少,我知道有个地方桑葚多,你们跟我来吧。” 霍晴和闵思绮抱着怀疑的态度,跟着肖琴三人换了个方向。 这次五人去的方向,离潘勇四人隔的极近,两拨人就隔着两颗桑葚树的距离。 朝潘勇那边望了一眼,肖琴一边帮忙摘着,一边找着话题。 “霍晴,等回去的时候,你们要带桑葚回去么? 我爹爹说,桑葚酿的酒,格外的醇香,他要带很多回去呢。” “带吧,我爹娘他们也喜欢。” 许是因为肖琴主动帮她摘桑葚,哪怕心里想着不跟她做朋友,说话的口气也好了许多。 肖琴笑眯眯的,“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啊。” “听说,桑葚林东边的桑葚,比其他方向生长的桑葚味道要甜上一些。” “真的?” 霍晴和闵思绮同时看向她。 每年摘桑葚的时节,他们每家每户都会买上不少桑葚,对桑葚的质量还是很在意的。 “当然是真的。” 肖琴抿着唇笑,“我是听采桑人说的,肯定没错。” 她只是随意一说,其他人却动了心思。 在肖琴三人离开之后,按耐不住的霍晴和闵思绮,两人就赶去了东边。 东边外围,桑葚也被摘的差不多了,两人走的深了些,才看到有矮的桑葚树。 霍晴歪着头四处瞧,面露怀疑,“这里的桑葚真的甜上一些么?” “不知道啊。” 闵思绮摇头,“要不然我们还是走吧,我总觉得肖琴没那么好心。”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肖琴坑了,不然之前也不会对霍晴说出,肖琴有心机的话来。 “竟然来了,就摘一点再走呗,不然等会回去,就该输给潘勇了。” 霍晴不想走,操了根短的勾杆,将枝干勾下来,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开始摘起桑葚来。 霍晴塞了一颗到嘴里,眸子弯了弯,“嘻嘻,好像真的要比别的地方的甜呢。” 闵思绮皱着眉,心里总有些不上不下的。 “思绮,你也尝尝吧?” 闵思绮摇头,“晴晴,我们还是走吧。” 她总觉得这里怪怪的,而且也没什么人。 其他地方都好多人摘桑葚,就这一片人少,怎么看都不对劲。 霍晴捏她的脸,“哎呦,你怕什么嘛,快尝尝嘛。” 闵思绮正想说些什么,余光突然瞥见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一条滑溜溜的东西,从旁边的落叶中蹿了出来。 她一惊,瞳孔猛地放大。 “晴晴,有蛇!” 霍晴一回头,还没反应过来,小腿就是一疼。 “啊!” 闵思绮懵了,“晴晴,晴晴,你有没有事?” 霍晴眼泪都出来了,小腿已经开始发麻,变得僵硬,“思绮,呜呜,你快去找我姐姐……” 听了这话,闵思绮拔腿就跑。 “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来人啊!霍家姐姐!你们在哪!” 闵思绮边跑边喊,因为恐惧,嗓子完全都是哑的,隐隐还透着哭声。 桑葚林今日来摘桑葚的人也不少,有人听见小姑娘的哭声,一个个都望了过来。 “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你们有没有听见小姑娘在哭?” 木奚忱和木知霜就在附近,一听到喊声,两人顿时寻了过来。 “你是……闵家的孩子?” 木知霜见过闵思绮,就在来的时候,别庄山脚下。 闵思绮哭哭啼啼的,“木家姐姐,你快……帮帮晴晴,晴晴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 木知霜和木奚忱对视一眼,急忙道。 “快,带我们过去。” 万一是毒蛇,耽搁久了,可是要出人命的。 有了木奚忱和木知霜,闵思绮也不找霍家哥哥姐姐了。 急忙带着两人朝霍晴被咬的地方跑去。 等三人赶到的时候,霍晴已经昏迷了,嘴唇发青,一看就是被有毒的蛇咬了。 木奚忱二话不说,跑着霍晴就朝别庄跑去。 “知霜,你快去通知霍家的人。” 闵思绮还是个小姑娘,让她去办事也靠不住,通知霍家,还得让木知霜去。 “好。” 木知霜打着闵思绮,和木奚忱分开了。 一路上,闵思绮的哭声,还有木奚忱抱着霍晴跑过的身影,也惊动了不少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有个小姑娘,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谁家的姑娘?” “好像是……霍家的?” 众人都只是猜测,也不敢肯定。 随着惊慌扩大,苏江庭、曾铭、吕志恒这些人都接到了消息。 因为不肯定被蛇咬的是谁,一个个都急忙找自己妹妹去了。 当苏江庭找到和潘勇一行人在一起的妹妹时,心跳都差点停止了。 “还好你们没事,快走,不摘了,咱们回去。” 苏曼卿有点懵,“哥哥,我们还有比赛呢。” “是啊,江庭哥哥。” 吕穗穗挥了挥小拳头,“咱们还跟霍晴她们有比赛呢,不能走。” 苏江庭一手敲一个脑门。 “还比赛,你们知不知道桑葚林里有蛇,都有人被咬了,你们再在这待着,万一也被咬了怎么办?” 苏曼卿和吕穗穗被敲,终于不说话了。 后赶来的吕志恒、潘智、木一隅等人,也一手拎一个,将弟弟妹妹们带离了桑葚林。 另一边,木知霜带着闵思绮从桑葚林一出来,就遇上了宁邺和祁然。 瞧她匆匆忙忙,宁邺关切道,“阿霜,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木知霜来不及回答他,急忙迎上了霍家人。 “霍伯伯,霍伯母,霍晴出事了,你们快回别庄看看吧。” 霍家家主霍傲绅,膝下有六个子女。 其中,三个是正室陈氏所出,三个是侧室所出。 霍晴便是正室陈氏的小女儿,这次陪同儿女来桑葚林散心的,也是陈氏。 这会一听女儿出事了,夫妇两个都表现的很着急。 “怎么了?我家晴晴出什么事了?” “是被蛇咬了。” 木知霜说的沉重,“我和哥哥赶到的时候,霍晴已经昏倒了,我哥送她回了别庄,霍伯伯你们还是快点回去看看吧。” “嗳,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夫妇两个哪里还坐得住,急忙跟木知霜道了句谢,就赶回了别庄。 霍家人走了,木知霜才有时间理宁邺。 “邺哥哥,不好意思。” 宁邺摇头,“那霍家姑娘,伤的严重么?” “不清楚,从她的情况来看,咬她的应该是毒蛇。” 木知霜面色担忧,霍家跟木家关系不亲近,不过也不是什么仇人。 霍晴还那么小,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也不忍心。 听闻这话,知道她放心不下,宁邺提议道。 “不如,我们一起去别庄看看?” 木知霜点头,“好。” 两人一拍即合,正要离开,宁邺回头跟祁然嘱咐了一句。 “小然,你就留在这吧,等会我下来了,咱们就回湖城。” 没有等祁然回答,两人并肩离去。 宁邺和祁然等在这,本就是为了跟木知霜告别。 宁诸只给了他两天时间,他今日必须要回去。 只是碰上了霍晴这件事,宁邺觉得他该再多留上一会儿。 这是难得能跟阿霜多相处的机会。 两人并肩走的,走的不算快。 舒适的天,不热不冷,暖暖的阳光打在身上,时不时的吹来一阵山风。 整个人好似都变得轻松起来。 宁邺走在木知霜左边,她的发被吹来的风扬起,打在他脸上,轻微的触感,有些痒痒的。 他偏头看她,看她一张脸,被阳光印的熠熠生辉。 看她长发飞扬的模样,忽然心里就满足了。 有声音飞扬在风里,软软的。 他道,“阿霜,我们定一个一年之约吧。” 木知霜偏头,“嗯?” 宁邺笑了,眉眼温柔带着笃定,是对他们未来的笃定。 “一年以后,若是我还没有说服父亲,我就带你私奔。” 木知霜今年十五岁。 在江城的女子,成亲一般是在十六七岁,十五岁家中长辈会帮忙物色对象,然后定亲,十六七岁成亲。 再晚,也不能晚过十八。 一年的时间,木家必定不会逼得太紧。 宁邺也很担心,有人会觊觎他这么好的阿霜,在他还没有说服父亲之前,把她抢走。 私奔这件事,昨日两人就说过了,木知霜眯着眼笑。 “好啊。” 太年轻的人,对私奔的定义,大概就是对爱情的坚定。 他们坚信,能克服一切困难。 木知霜这样坚信着,宁邺也这样坚信着。 * 两人赶到霍家别庄的时候,霍家已经围满了人。 几家跟霍家交好的小辈,都来探望了。 瞧见木知霜和宁邺,木奚忱扯着嘴唇勉强笑了笑。 “你们来了。” 木知霜朝里面望了一眼,“霍晴怎么样了?” “大夫正诊治着呢。” 话才落音,房门打开了,一位大夫走了出来。 霍家人顿时围了上去,“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大夫摸了摸胡子,“没什么大事,还要送来的及时,休养个几天就好了。” 霍家夫妇喜不自禁,“那就好,那就好。” 送走了大夫,两人终于记起了木家兄妹的恩情,连连道谢。 “知霜、奚忱,真的是多谢你们了,要不然我的晴晴,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霍伯伯过誉了,我们只是举手之劳。” 霍家夫妇还要陪女儿,众人也不想多打扰,离开之际,霍家夫妇推了儿子出来送人。 霍家的长子,名为霍溯,和霍晴一母同胞。 得知木知霜和木奚忱救了妹妹,他十分感激。 “知霜妹妹、奚忱,这次实在多谢了,我妹妹一向调皮,这次要不是你们,她的小命也许就不保了。” 木家兄妹俩又客气了一番,才离去。 …… 霍家夫妇守在女儿房里,陈氏坐在床头,帮女儿擦着脸。 知道霍晴没事,她也没那么担心了,说起了别的事。 “老爷,溯儿也十九岁了,差不多该说亲了,我今日跟罗夫人问了一嘴,她说李家的姑娘不错,老爷你怎么看?” 霍傲绅皱眉,“李家?不太好吧,我听说李家那个女儿,性子有些放浪。” “是吗?” 陈氏也怔住了,“那肯定不行,咱们溯儿老实的很,得找个老实又心善的姑娘才成。” 说到心善,陈氏脑中顿时浮现出了一个人。 她眼睛一亮,回过头来,“老爷,你说木家大房那闺女如何?她今日可是救了晴晴。” 霍傲绅一寻思,“可,是个好姑娘。” 陈氏乐了,“我也觉得是个好姑娘,明日我就找媒人去木府问问去。” ------题外话------ 卡文了,emm,今天先暂时两更,别打我~ 130、霍家求娶知霜 摘桑葚比赛结束的虎头蛇尾。 后来众人才知道,桑葚林东边那,已经出过一起蛇咬伤人的事件了。 有了这一茬,外加霍晴被咬伤,摘桑葚大赛就这般草草结束了。 名次也按照目前的采摘数量定下了,取胜的都是一些附近的村民百姓。 毕竟,像苏江庭这般身份的人,也不是为了那点奖励来凑热闹的,摘的也不如那些村民熟练。 摘桑葚比赛结束之后,热闹渐渐散去,当天傍晚,就有人选择了回江城,不再在别庄停留。 肖家别庄。 冯小雅和赵诗诗,来寻肖琴,在半路遇上了肖景。 “肖景哥哥。” 两人打招呼。 “是小雅和诗诗啊,来找小琴的吧。” 肖景笑看了两人一眼,“小琴在院子里呢。” “嗯。” 冯小雅想了想,问道,“肖景哥哥,你们待会回江城么?” “回,小琴闹着说要回去,你们呢?” 冯小雅笑的有些心虚,“也回。” 实际上,冯家是不太想回去的,这都傍晚了,不如歇息一晚,明日再走。 是她闹着要回去,冯奉先才改了主意。 肖景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为是冯家不想待,“成,那待会就一起回去。” “嗯。” 告别了肖景,冯小雅心中还虚的厉害。 她拉着赵诗诗的手,担忧问道。 “诗诗,霍晴她……不会出事吧?” 霍晴出事之后,就被送回了霍家别庄,虽然毒解了,可人现在还没醒。 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一想到霍晴被毒蛇咬了,可能会死,就什么胆子都没了。 “应该不会吧,霍家那边不是说,霍晴没事了么?” 赵诗诗虽然也担心,却比冯小雅要镇定些。 “可是……她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害的啊……” 冯小雅就心虚这一点,总觉得霍家已经知道了似的。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肖琴的院子,肖琴正好听到了她最后一句话。 “我们才没有害她!” 肖琴抿着唇,小脸紧板着,眼神却无端透出几分心虚来。 “谁知道霍晴那么蠢,我是说给潘勇和苏曼卿他们听的,她往那边凑做什么!” 冯小雅看了她一眼,喏喏道。 “那我们……” 肖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十分严厉,“我们先回江城,霍晴的事跟我们没关系,你们谁也不许说,知道吗?” 这还是肖琴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她们说话,两人愣了愣,点了点头。 * 傍晚十分,冯家、肖家、赵家的马车先后离开。 霍家别庄里,霍夫人陈氏,找到了自己儿子。 “溯儿啊,娘今天帮你物色了几个姑娘,你要不要听听看?” 霍溯是霍家长子,也是霍家第一个即将娶亲的人,霍家夫妇十分重视。 “娘,不必这般着急吧。” 霍溯无奈,来桑葚林这边,也就两天的时间,初见几位姑娘,娘就知道人家的性情了么? 陈氏却不理他,自顾自说了起来。 “李家那位姑娘,我今日见了,长的那叫一个水灵,李家与我们家也算面当户对,你觉得如何?” 李家姑娘? 李倩歌? “娘,人家有心上人的。” 拆人姻缘,插足人感情,总不好吧? “有心上人了?” 陈氏一皱眉,“那潘家姑娘,潘薇、潘紫年纪都相差不大,你看?” 霍溯更无奈了,“娘,潘家姐妹……有些……彪悍……” 也对,她儿子一向老实,万一还没媳妇凶悍,那岂不要惧内? 陈氏仔细瞧了儿子一眼,试探问道。 “那溯儿,你觉得……木家姑娘如何?” “木家……” 霍溯刚要拒绝,想起白日里木家兄妹救了晴晴的事,到嘴边的话就这么愣住了。 娘若真的要给他说亲事的话,木知霜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至少,他就喜欢心善的姑娘。 一看儿子这副模样,陈氏哪里还不明白,一张老脸顿时笑开了花。 “我就觉得木家的姑娘好,只是啊,想试试你有没有这个心思,你瞧,这不就试出来了。” 被自家母亲打趣的一阵脸热,霍溯摸着鼻子不说话了。 “晴晴还没醒,等明日醒了,咱们就回江城,娘到时请媒人去木家问问去。” * 苏家别庄里,小姑娘睡得十分香甜。 隔壁的房间里,秦简大摇大摆的坐着太师椅上,不知何时,一个暗卫打扮的人,出现在房间里,递来两封书信。 “小少爷,世子的信。” 扫了那两封信一眼,秦简瘪着嘴。 “哪封是给他小未婚妻的?” 苏曼卿和凤珩定了娃娃亲的事,在苏家的这一段时间,他也已经知道了。 最初也震惊过,震惊完,就变成了暗骂凤珩奸诈。 人家小姑娘什么还不懂呢,他就把人给定下了,也不怕人家长大了反悔? 暗骂归暗骂,明面上,人家还是比他大,连他老子都要听凤珩的,他能说什么? 暗卫将上面的那一封,放在一旁。 秦简顺手接过了下面那封,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给我寄信都是顺便的,要不是他要给他家小未婚妻寄,估计都快记不起我了。” “没良心的,好歹我也是他表哥啊。” 从凤珩离开之后,一共给他寄了两回信。 一回就是上次,他去私塾等苏家兄妹的时候,一回就是现在。 两回都有苏曼卿的信,由此可见,要不是因为苏曼卿,他估计连信都收不到。 何其可悲? 抱怨过后,秦简拆开了信,扫过信上的消息,他扯了扯唇。 “这小子够狠的,一去就把老刘家给搅得鸡飞狗跳的,啧……” 抚州巡抚一家,姓刘。 也是以前凤王府的心腹之一,不过在凤王府倒台的时候,就叛变了。 他家老爷子还猜测过,也许凤王府出事,就有刘家的手笔在里面,只是没有证据,不能确定。 现在被凤珩这么一搅和,估计也得伤筋动骨。 除了说了刘家的事,凤珩还在信中不厌其烦的交代他,要如何如何照顾苏家,照顾苏曼卿。 信尾,还说了句,他近期就会回江城。 秦简一惊,“这小子要回来?” 仔细算算,凤珩从离开,到回来,估计也就两个月的时间。 啧,这两个时间,江城里发生了不少事,在他看来不算什么,苏家小姑娘却是看的目不暇接。 连小哥哥都提的少了。 是该回来了,再不回来,他的小未婚妻都快记不起他这号人了。 不对,记还是记得的,毕竟,他头上还挂着凤珩表哥的名号。 瞧见他就想起凤珩了不是? 秦简摸着下巴,他觉得,等凤珩回来了,得索要点好处才是,他可是立了大功的! 同一时间,抚州某座宅院里。 凤珩坐在书桌前,目光凝视着前方,手指敲着桌沿。 “刘家这边,目前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刘家在抚州根深蒂固,想要扳倒不容易。” “要是……情报还在就好了……” 他眉头紧锁,露出几分愁色来。 凤王府,对于一众心腹都很信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预防手段。 父王生前,手中曾有一份情报,情报上记载了所有心腹的名单,以及他们的弱点和把柄。 只是,这份情报在凤王府倒台之后,也不知去处了。 如今他势单力薄,想要撼动一个巡抚,都要百般算计,最后也只是让刘家惹上了些麻烦,离扳倒还远远不够。 这份情报,也就显得越发重要了。 此刻,这间房间里,还有一人。 一袭宝蓝色长衫的男子,就坐在凤珩对面,男子长了一副好容颜,剑眉星目,眉尾飞扬入鬓,自带一股英气。 隐隐间,与秦简还有那么几分神似。 “世子,当年王爷留下的那份名单十分重要,不然我派人再去京都查查看?” 凤王府被查封之后,一切物品都被充公,那所谓的名单情报,谁也不知道是记载在什么上面,又放在了何处。 只是用笨办法慢慢的查。 “不必。” 凤珩抬手,“抚州这边,我打算先放一放,名单之事太过重要,我亲自去。” “那世子打算何时启程?” 男子问道,“家父让秦臻听从世子调遣,世子去哪,我便去哪。” 凤珩的眉眼,忽然温柔了下来,“我打算先回一趟江城。” 去查名单的事,少说又是几个月,若他直接去了,家中的小丫头怕是真的要忘记他了。 他得回去刷刷存在感。 “江城?秦简那小子好像就在江城吧。” 秦臻笑了,“我倒是有段时间没见他了,见见也好。” 秦家六个儿女,他排第五,秦简是老六。 两人从小就是一起打打闹闹过来的,感情极好,只不过,不是兄友弟恭的那种好。 说到这个,想起某人自称是他表哥。 凤珩也嘴角也翘了起来,眉梢微挑间,透着些戏谑。 “我给他寄了信,现在他应该也收到了,相信他知道我要回去的消息,一定会很高兴的。” 秦臻笑而不语。 看到他,秦简估计会更‘高兴’。 * 江城。 众人从别庄回到镇上之后,陈氏就请了媒人上木家。 木家大房,木畴和夫人正在房里说着话,下人进来禀告。 “老爷,夫人,老夫人请你们过去正厅。” “老夫人?”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站起了身。 “我们这就去。” 老夫人是木畴的母亲,老人家已经古稀之年,不太管事,现在竟然请他们,肯定是大事。 夫妻两个匆匆赶到正厅,瞧见就是坐在下首的媒人。 这个媒人,木家大房夫妇还是认识的。 江城就那么几个有名的媒人,手里都是牵了许多对姻缘线的。 当即两人就清楚,这估计是来说媒的。 就是不知,是为奚忱说媒,还是知霜。 老夫人坐在上首,瞧见大儿子和儿媳来了,招手让两人入了座,这才看向媒人道。 “我儿子儿媳来了,红姑,你有什么就跟他们说吧。” “嗳。” 红姑应了一声,转头看向两人,一张老脸笑开了花。 “红姑给木家大爷、大夫人见礼了。” 见完礼,她才说起了正事。 “我今日来,是为霍家大公子,来向你们家二小姐提亲的。” 她抹了抹头发,眯着眼笑。 “昨儿个在城南那边的桑葚林,霍家小闺女被蛇咬了,就是你们木家的儿女救了她,霍家夫人见着了木二小姐,心里头的喜欢的不得了,这不,马上就差了我来问问,木二小姐可否定了亲?” 这话说的还算含蓄,木畴和夫人对视一眼。 霍家大公子? 他想起来了,好像叫霍溯,那小子还挺得百姓誉赞的。 “这……霍家大公子是什么意思?” 提亲只是父母的意思也没用,重点是,那霍溯喜欢他女儿么? 他可不想女儿嫁过去受罪。 131、咱们找宁哥哥去!(2) 红姑了然。 “霍夫人差我来,自然是问过大公子的,大公子言,二小姐是个心善的女子,他甚为欣赏。” 木畴满意了,若是霍家那小子,也喜欢知霜的话,倒是还不错。 霍家的家风他还是知道的。 “木家大爷,霍家大公子可是个难得的好夫婿,为人孝顺,又行事稳重,可有不少家姑娘,托我为她们说过霍家大公子呢,只是大公子看不上,正好二小姐贤淑文静,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这绝对是一桩好姻缘!” 当媒人的,一张嘴都能说出花来。 不过红姑这话的语气,虽然是奉承居多,说的却也是实话。 木家大房夫妇,都有些意动。 木畴看向上首的老母亲,询问道,“娘,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老夫人呵呵的笑,脸上的褶子,也显露出几分和善来。 “我自然是觉得好,不然也不会叫你们来,不过这是阿霜的婚姻大事,我们当长辈的觉得再好,也抵不过她自己的意愿,还是先问问她吧。” 木家和宁家,是完全相反的两个家族。 宁诸霸道,喜欢自己决定,让儿子依他的意愿办事。 木家却更注重子女的意愿。 木畴也觉得有理,“竟然如此,就等阿霜回来了,问上一问再说。” 话说到这份上了,红姑也知道该怎么做了。 抹着头发笑吟吟的起身,“那我就等着二小姐的好消息,不是我红姑胡说,这桩好事若是成了,那绝对是一段佳话!” 说着,她扭着腰肢离开了。 红姑从正厅离开的时候,脸上还是带着笑的。 毕竟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媒人,也凑成了不少好事,看人脸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依木家大房的态度,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只要这事成了,她就拿到一大笔的谢礼,霍家和木家这种大家族,可不是普通百姓。 一桩好姻缘,谢礼起码都是三位数起。 一想到这么大笔银子,马上就要落入她的口袋,红姑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正乐呵着,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姑娘,伸开双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红姑怔了怔,这是? 瞧着木圆圆的穿着打扮,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木小姐吧,你拦着红姑做什么?” 木圆圆没理她,贼眉鼠眼的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没人,这才站直了身子,双手叉腰、凶神恶煞的问道。 “你要给我姐姐说亲?” “对啊。” 木圆圆眼睛睁的更大了,知霜姐姐都有喜欢的人啦,这个媒人还要给知霜姐姐说亲,是想拆散知霜姐姐和宁家哥哥么? “坏人!” 她瞪她、凶她,凶完拔腿就跑。 这可把红姑搞蒙了,愁着脸半天没懂木圆圆的意思。 坏人? 她说个亲,怎么就成坏人了? 愣了许久,她才无奈摇头。 “罢了,一个小姑娘罢了,也许是以为有人要跟她抢姐姐,这才闹脾气了。” 红姑摇头离去,木圆圆却是跑到了花园,一个人蹲在角落拔着花,生闷气。 “坏人!太坏了!” 知霜姐姐和宁家哥哥多好啊,为什么要拆散他们? 她还记得,上元节的时候,穗穗说过,喜欢的人互相看对方时,都是会红脸的。 那叫情投意合,两情相悦。 她虽然不太懂,却看的出来,跟宁家哥哥在一起时,知霜姐可高兴了。 还有在大音寺,在桑葚林,好多好多,他们就该在一起啊。 “不行,我得去找人帮忙。” 不甘心任由媒人将宁邺和木知霜拆散,将花一扔,木圆圆拔腿就跑。 等再回到正厅的时候,木家大房夫妇已经走了,她正好碰上要回房的老夫人。 “祖母~祖母~” 木圆圆蹭了过来。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呵呵的笑,“是圆圆啊,你怎么跑这来了?” 这小丫头一向喜欢玩,正厅这种地方,她一般都不来的。 木圆圆抱着祖母的腿撒娇,也不回话,而是问道。 “祖母,我刚刚听到有人说,知霜姐要定亲,是不是真的啊?” 老夫人明白了,故意凶她,敲她的额头,“我还以为你这小丫头来干什么呢,合着是来打听消息来了。” 木圆圆也不怕,反而还凑近了些。 “嘿嘿,祖母你就告诉圆圆嘛。” 老夫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小孩子撒娇,当即就柔了眉眼,“是真的,不过还没有定下,还要问问阿霜自己的意思。” “知霜姐才不会答应呢。” 小姑娘嘟囔着,声音压得低不可闻。 “嗯?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木圆圆连连摇头,“祖母,我要去找卿卿玩,就先走了啊!” 家里没人能帮她,连祖母都对这件亲事很满意的样子,大伯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她得去找卿卿和穗穗! 卿卿和穗穗,肯定能帮她! 看着小姑娘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老夫人无奈摇了摇头。 “这丫头,成天冒冒失失的。” * 苏府,木圆圆一来,就直奔苏曼卿的房间。 “卿卿,不好了,出大事了!” “怎么了?” 苏曼卿很乖,还在书桌前练着大字,她今日一回来就收到了小哥哥的信。 想着要自己给小哥哥回信,练起字来可勤快了。 木圆圆跑进来,瘫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的。 “我大伯他们,要给知霜姐定亲,对象不是宁家哥哥,怎么办?” “啊?” 苏曼卿也吓了一跳,随即有些懵。 宁家哥哥和知霜姐姐,在她看来,就相当于她和小哥哥,现在要拆散他们,和别人定亲? “那怎么办?” 木圆圆咬着唇,“知霜姐肯定不会答应的,但是我大伯和祖母好像都很满意那门亲事,要不然,我们去找宁家哥哥吧?” “让宁家哥哥也来提亲,宁家哥哥那么好,大伯见了,肯定就不会再想着给知霜姐定亲了。” 她这个注意还是不错的,苏曼卿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去?” “嗯,叫上穗穗,我哥哥他们好像都不在……” “唔,好吧。” 两人一拍即合,叫上了吕穗穗,让马夫载着她们去了湖城。 …… 这是木圆圆和吕穗穗第一次来湖城,看什么都新奇,苏曼卿倒是第二次来,表现的还算平静。 不过很快三人就发现了问题。 湖城是到了,宁邺也的确在湖城,可他们不知道宁邺的家在哪啊…… 三人面面相觑,木圆圆搔了搔头。 “要不,我们问问?” 宁邺哥哥家里还挺好的,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吧? 吕穗穗气的拍她脑袋,“你不知道还说来找。” 她开始说的那么好,还以为她什么都想好了呢。 木圆圆委屈脸,“我是第一次来啊。” 谁知道湖城这么大? 最后还是苏曼卿一言定结论,“找人问问,湖城的宁府不会很多的。” 说着,她下了马车,拦住了一个行人。 “叔叔,你知道宁府怎么走吗?” “宁府?” 被拉住的,是一个穿着布衣,十分朴素的中年男子,皮肤黑且粗糙。 瞧见问话的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圆圆的杏眸,一看就讨人喜欢,顿时和善的笑了。 “宁府啊,我知道,你往前直走,走到尽头向右拐个弯,再走一回就能看到了。” 苏曼卿弯着眸子道了谢,“谢谢叔叔。” “嗳,不用谢,快去吧。” 苏曼卿重新上了马车,吕穗穗和木圆圆都是一脸崇拜,她们三个里,还是卿卿最厉害! 她们都不敢跟陌生人说话的。 马车缓缓前行,按着中年男子给的指示,一刻钟后,三个小姑娘瞧见了一座名为宁府的府邸。 “到了到了!是宁府,肯定没错!” 吕穗穗一马当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木圆圆紧随其后。 三人在宁府前站定,排成一排。 “谁敲门?” “穗穗你去吧?” 吕穗穗推她,“圆圆去!” 被推出来的木圆圆缩缩脖子,不甘不愿上前敲了敲门。 大门开了,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瞧见门口的三个小姑娘,顿时眉头一皱,“你们找谁?” 他们府里,好像没有这么小的亲戚吧? 木圆圆咽了咽口水,“我,我找宁邺哥哥。” 小厮皱眉皱的更紧了,“宁邺是谁?我们宁家没有这个人,你们找错地儿了。” “阿勒?” 没有? 这不就是宁府吗? 三人还想问,小厮已经不耐烦的关上了大门。 这下木圆圆彻底懵了,瘪着嘴差点哭出声来。 “完了,我找不到宁邺哥哥了,怎么办?” 吕穗穗也垂头丧气的,语中带着抱怨,“明明就是宁府嘛,那人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苏曼卿仔细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府邸,歪着头想了想。 “唔……我们应该是找错了……” 宁邺哥哥的家,好像应该要好一点,不该是眼前这样的。 其他两人顿时瞧向了她,“卿卿你知道在哪?” 苏曼卿摇头,“不知道。” 湖城姓宁的人,似乎有很多,没有大概方位,怕是真的找不到了。 两人的小脑袋,顿时又垂了下来。 找不到宁邺,目的达不成,她们也不打算走,就在宁府前找了个干净的地,三人抱膝排排而坐,像府门前长出了三根颜色不一的花萝卜。 木圆圆托着腮,“我问过祖母了,她们为知霜姐姐说的亲事,是霍晴的大哥。” “我见过霍晴哥哥,长得也很好看,可我还是喜欢宁家哥哥。” 先入为主,况且宁邺每次去,都给她带吃食,也不是白带的。 这不就收买了么? 吕穗穗也托着腮,“我也喜欢宁家哥哥,可是现在找不到宁家哥哥,晚了的话,知霜姐姐被抢走了怎么办?” “才不会被抢走呢。” 木圆圆撅嘴,“知霜姐不会答应的。” 吕穗穗瞥了她一眼,不想说话。 都怪圆圆,脑子笨笨的,来找宁邺也不知道打听清楚地方,她们现在要怎么办? 江城和湖城隔的十来里路呢,她们可是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坐着马车赶来的,再找不到人,天就该黑了。 被吕穗穗这么一瞧,木圆圆心虚的厉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三个小姑娘,就这么缩坐在宁府的台阶上,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直到傍晚时分,宁邺从铺子回来,路过此地,一时觉得三个小姑娘有些眼熟,仔细看了几眼,这才惊讶道。 “圆圆、穗穗、卿卿,你们怎么在这?” 三个小姑娘齐齐抬头,看见宁邺的这一刻,就犹如看到了亲娘一般。 木圆圆哭音都出来了,“哇,宁哥哥,我们可找到你了!” 宁邺接住扑来的小姑娘,颇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的,这三个小家伙,怎么跑到湖城来了? 132、拒绝亲事(3) 宁邺接住扑来的小姑娘,颇有些哭笑不得。 好好的,这三个小家伙,怎么跑到湖城来了? 看这情况,还没有长辈陪同,她们也不怕家中长辈着急? 扯着宁邺的衣袖,木圆圆终于想起了正事,一抹泪,急忙道。 “宁哥哥,出事了,我大伯要给知霜姐定亲,你快去把知霜姐抢回来!” 宁邺心头一紧,笑不出来了。 “定亲?你姐姐如何说?” “知霜姐肯定不答应啊,可是……” 小姑娘撅着嘴,嘴巴撅起的弧度,都可以挂油瓶了。 “可是不是都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词,还是她从丫鬟那听来的。 宁邺神情凝重,一个小姑娘说这种话怎么看起来都有点滑稽,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的确有道理。 宁邺很为难,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木家,求娶知霜,可理智又告诉他,不可以。 昨日父亲得知,他去桑葚林时又跑去见了知霜,大为震怒,不仅对他发了火,连娘都受到了牵连。 “圆圆,你帮我给你姐姐带一句话,就说,别忘了我们的一年之约,我一定会去找她的。” 一年之约? 三个小姑娘都不懂这话的意思,不过也猜到了,应该是宁邺和木知霜的某种约定。 苏曼卿懵懵的看他,“宁家哥哥,你不去江城么?” 宁邺攥紧了手心,“我最近……走不开……” 三个小姑娘也想不到更多了,来找宁邺,凭借的也是一股子冲动。 这会听了宁邺的话,天真的以为有了解决办法,很快就心满意足的跟宁邺告别离去。 送走了三人,宁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宁府。 宁府主院。 一进院子,宁邺就收起了脸上的担忧,换上了一脸的笑意。 他推门而入,笑着跟床上的人打招呼。 “娘,我回来了。” 王氏躺在床上,半靠着床头,“小邺回来了啊,今日去铺中查账,顺利么?” “顺利,我办事娘还不放心么?娘你好好歇着就成。” 昨日,父亲大怒,直骂他不孝子,母亲知晓他心系知霜,为他说话,被父亲一同训斥了。 母亲的身子骨本就不好,这一急一气就倒下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王氏哪里看不出来儿子是怕她担心,报喜不报忧,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偏院那个女人,有一副好皮囊,还有一副勾人的好身段,即便是青楼女子又如何,她一双儿女,如今过的也不比小邺这个嫡子差。 反倒是她,儿子的一点忙也帮不上。 掩下心中的失落,她笑道。 “是,我家小邺能干的很,你要好好干,只有你有本事了,你爹才能顺着你,知道吗?” “娘放心,我知道。” “好了,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快回去洗洗歇着吧,娘这有下人伺候着呢,你不用担心。” “那娘你也早些睡。” 从主院里出来,宁邺脸上笑意尽退。 回到自己房间,他叫来了自己手下的护卫。 “佟林,城东那间铺子的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少那么多银子?” 之前跟王氏说,查账顺利,那是怕王氏担心。 实则,这次查账一点也不顺利。 城东的铺子,月盈利约两千两银子,可是,库房里只有八百两,少了足足一千二百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询问掌柜的,掌柜的还推三阻四,话中有话。 佟林低着头,“少爷,奴才去查过了,铺子里的银钱,都被小少爷支去用了。” 小少爷叫宁维,是抚裳为宁诸生的儿子。 “宁维怎么会用掉这么多银子?” 湖城不是什么大城,平日花销也不大,特别是,每个月宁诸都会给他们一些月钱的。 “这个……” 佟林偷瞄了他一眼,“奴才听人说,小少爷……经常去赌坊里玩……” 宁邺眉头皱的更紧了,“算了,这笔账你先记下来,明日我去问他。” “是,大少爷。” * 夜幕降临,苏曼卿三人终于回到了江城,想象中的三家找人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因为马夫聪明的在出来前,给家中其他下人递了话。 三家都知道三个小姑娘跑出去玩去了。 苏曼卿刚回来,就被苏江庭给捏住了脸。 “卿卿,你不乖,出去玩都不跟哥哥说了,嗯?” 小姑娘被掐的小脸变了形,嘴里的话也不清不楚的。 “么有,是哥哥不再加,不是窝不说……” 听着妹妹的小奶音,苏江庭心里的那一丁点郁气顿时散了。 “快来,爹爹寄了信和东西回来,娘还在等着你呢。” “真的吗?” 小姑娘眼睛一亮,不用哥哥说,提着裙摆就往房间里跑。 房间里,曾云柔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放着一堆物件。 瞧见女儿,曾云柔示意她过来,指着桌上的东西给她解说。 “这件粉色的水烟纱裙,是阿珩寄回来给你的,还准备了配套的发饰和腰带。” “这件大红的纹绣小袄裙,是你爹爹寄给你的,除了裙子,还有手帕、绢花,还有手链,快瞧瞧喜欢不喜欢。” 因着距离远,苏志远和凤珩买的都是衣物,小姑娘东摸摸西看看,满意的不得了。 “喜欢,都喜欢。” “喜欢就好。” 曾云柔暂时放下了衣物,摸了把女儿的脸,似水的眸子也弯了起来。 “你爹爹就要回来了,高兴不高兴?” “高兴!” 小姑娘声音响亮,爹爹都走好久了,她好想爹爹的。 “那小哥哥呢?小哥哥回来吗?” 曾云柔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就知道你会问,你小哥哥也回来,开心吧?” “嗯嗯!” 凤珩要回来的事,给苏曼卿的信上并没有说,只有秦简知道,不过这会,通过苏志远的信,大家也都知道了。 一听说凤珩要回来,苏曼卿接连几天,情绪都处于无比兴奋的状态。 一直瞧啊瞧,盼啊盼的。 * 木府,当晚木知霜回来,木畴就和夫人一起,询问了她的意见。 对于霍家求亲的事,木知霜很惊讶,拒绝的态度也很坚决。 木畴夫妇这才知道,原来女儿早就有心上人了。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宁邺的名字。 木大夫人蔺氏对女儿的终身大事十分关心,“阿霜,你说的这个宁邺,他竟然与你互相有意,为何不来我木府提亲?” 女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又不是还小,要瞒着藏着。 木知霜垂着头,想到祁然,微有些难堪。 “邺哥哥他父亲……不同意……” “既然他父母不同意,还耽搁你作甚?” 蔺氏十分不赞同,女儿家的青春宝贵的很,何必死磕在一个男人身上? “娘,我喜欢邺哥哥,邺哥哥对我也是真心的,他正在想办法说服他爹爹,我要等他!” 女儿这么死心塌地的爱一个人,蔺氏也不觉得有错,只是,“若你等不到呢?” “我……我会等到的。” 木知霜神色坚定,不知道她们感情的人,是不会了解的。 她不是那种肤浅的怀春女子,男人的几句说辞,就赢得了她的心。 宁邺对她的好,对她的真,她都看在眼里。 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去城外游湖,不小心落了水,病了许久。 那几日,宁邺给她写的书信,她都没有回。 当天晚上,宁邺就偷偷从湖城跑了过来,三更半夜,翻墙进府,在她窗外守了她一夜。 他在房外,她见不到他的脸,只感觉到他的气都是喘的。 “邺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撑起身子问。 “我……怕你出事……” 因着男女之防,宁邺不敢进来,就站在窗边,贴着窗子压低了嗓音,跟她说话。 133、苏老爹和凤珩回来了(1) 她傻傻的邺哥哥,听闻她病了,半夜三更,慌不择路,独自一人就这么赶来了。 来了什么也做不了,只是一句。 “我不放心,我要看看你。” 然后,他就真的只是看着她,在窗外守了她一夜。 若非是一颗心都捧了出来,谁家男儿能做到这种程度? 类如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木知霜坚信,这么相爱的他们,定能走到一起。 蔺氏不说话了,女儿这么相信那个男人,是好事,也是坏事,只希望,宁邺莫要负她。 * 苏志远和凤珩是在三天后回来的。 还是离开时的那列车队,只是于离去时的空空如也相比,这一次回来,车队上带回了不少东西。 苏江庭、苏曼卿、曾云柔以及秦简四人,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了。 一瞧见下了马车的苏志远和凤珩,苏曼卿就提着裙摆扑了过去。 苏老爹眉开眼笑的伸手,“哎呦,爹的心肝宝贝哟,爹都想死你了,快来给爹抱抱。” 两个月不见女儿,他想的头发都白了。 苏曼卿径直扑了过来,在苏老爹面前拐了个弯,直扑进了凤珩怀里。 抱着凤珩的腰,小脑袋蹭来蹭去。 “小哥哥~卿卿好想你~” 苏老爹,“……” 扎心了…… 凤珩摸着小姑娘的头,凤眸微漾。 从马车上掏出一大盒点心,递给了她。 “这是抚州的如意糕,尝尝看?” “嗯。” 苏曼卿紧抱着点心盒不放,连一旁苏老爹满是幽怨的视线都无视了。 瞧见这一幕的曾云柔捂嘴偷笑,顾忌夫君的面子,自己将人牵了回来。 “这一趟出去,可顺利?” 在自家夫人面前,苏志远立即恢复了正形。 “无事,一路顺利。” 曾云柔偏头瞧了一眼腻歪在一起的凤珩和苏曼卿,忍不住问了句。 “那阿珩呢?” 苏志远依旧笑呵呵的,“也顺利,他这小子精明着呢,能出什么事。” 事实上,这一次两人从江城出发,去往了抚州。 到达抚州之后,苏志远收购了一批货物,打算是别的地方倒卖。 凤珩却自作主张留在了那里。 苏志远心知凤珩有秘密,也没有阻拦,自己带着车队去跑商去了。 直到这次回来,他们才在抚州汇合。 所以说,除了出发和回来,他们两个压根就不在一处,凤珩的事,他一无所知。 只是在曾云柔面前,苏志远自然是要瞒着的。 一众人叙着旧,凤珩还在哄小姑娘。 “我瞧着抚州那边有些小玩意,猜你喜欢,都买了些回来,等会送到你房里去,慢慢看。” 小姑娘眉眼弯弯,脸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 秦简看的眼疼,嘴一撇,眼一横,“小表弟,我的呢?” 小爷成天在你小未婚妻面前刷存在感,不知道帮了你多少忙,就一点报酬都没有? “自然有你的。” 凤珩眉稍微动,回身敲了敲马车车厢。 “出来吧。” 瞧见这一幕,秦简眼睛都亮了。 出来吧?这是个人? 世子这小子,不会去抚州学坏了,知道给他送美人了? 不成,他家教严着呢,美人看得碰不得。 不过,看看也好啊…… 秦简盯着马车,目不转睛的。 一只纤纤素手,拂开了车帘。 肌肤白皙,手指葱白细长,指节分明。 绝对是个美人! 终于,那人出来了。 一看见出来的人,秦简脸都绿了。 “秦、小、五!” 倚着车厢,侧着身子,秦臻直笑,“秦小幺,你那色眯眯的眼神,以为我是谁,嗯?” 只是那笑,怎么都不怀好意。 “什么色眯眯的眼神,你会不会说话!” 秦简气的脸红脖子粗,一脸嫌弃,“你跑来干嘛!” 江城都有他了,老爷子还把秦小五叫来干嘛? 秦家人有这么闲? “我来看你啊。” 秦臻从马车上慢悠悠下来,手抚平了衣摆,斜睨了他一眼,意有所指。 “看看你……和表弟。” 去你的表弟! 秦简说不出话来了,每次遇见秦小五,就没有好事! 两兄弟还在互相甩冷刀子,苏江庭等人的视线,已经全都落在了秦臻身上。 “这位是?” 秦臻风度翩翩,抱拳一礼。 “在下秦臻,是秦简的兄长,也是世……阿珩的表兄。” “哦……” 苏江庭瞅着秦臻,有些纳闷。 “原来阿珩这么多表哥?” “呵呵,苏弟你有所不知。” 知道苏江庭是凤珩小未婚妻的哥哥,秦臻态度表现的十分亲近。 “我家中六个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五,秦简排行第六,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所以阿珩的表哥,是真的很多。” 没办法,老爷子能生,不过秦简这小子,这便宜占的值,整个秦家的辈分都跟着高了一截。 苏江庭明白了,合着阿珩亲戚多得很,亏他们以前还以为他是孤儿。 “行了行了,都别站着了,先进去坐。” 瞧着众人聊得火热,苏志远招呼众人进了府。 坐在正厅里,众人都入了座。 “嬷嬷,去端些吃食来。” 曾云柔吩咐道,又朝几人笑道,“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嬷嬷说,自家人别客气。” 在座的,除了秦臻刚来,与众人不太熟悉之外,其他人都不是外人。 凤珩早就融入了苏家,就连秦简,这些日子常常往苏家跑,也搞得跟自家无异了。 一听这话,一点也不客气的道,“舒嬷嬷,给我来杯芝麻茶,好久没喝了。” “好嘞秦公子,老奴马上就来。” 舒嬷嬷笑呵呵的,说完才察觉到这话不对。 以前就一位秦公子,这样叫自然没错,可现在有两位了,这秦公子的称呼…… 她瞧了秦臻一眼,秦臻和善的笑笑,态度有礼。 “嬷嬷也给我来一杯芝麻茶,谢谢。” 秦简翻了个白眼,秦小五就是阴险,还谢谢,在秦家的时候,怎么不见他跟下人说谢谢? “嗳。” 舒嬷嬷记下了众人要的东西,就退下了。 曾云柔这才问起了正事。 “这才回来,你们应该不走了吧?” 苏志远跑商,一年一般两三次,也看情况。 “暂时不走了,这一趟除了倒卖货物,我还带回来一批特产,能赚不少银子,就是……” 苏志远皱了皱眉,“就是我带回来的,是稀有布料,怕是会惹来冯家的不满。” 江城有江城的规矩,虽然不是明码规定的。 但江城的势力,各有各自的划分。 就比如,知府赵家、当铺霍家、金饰肖家、米粮潘家…… 而布料,一向是冯家的生意,若是其他人只卖一点那还没问题,卖的多了,抢了冯家的利润,少不得要出麻烦。 曾云柔也帮忙管理着铺子里的生意,自然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没事,咱们先看看吧,不急着卖。” 言罢,她把话题又转回了之前,“不走就好,银子是赚不完的,你走的这几个月,卿卿和江庭还不知道多想你呢。”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苏志远就想起了,女儿刚刚避开他,扑进凤珩怀里的事。 一颗心委屈的不得了。 都说女大不中留,女儿这还没长大呢,一颗心已经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他心痛。 这会的小姑娘,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将抱着不撒手的点心盒子一放,朝着爹爹软软的撒娇。 “卿卿想爹爹,爹爹不走。” “嗳。” 苏志远满意了,什么怨气也没了,连道,“不走不走,就在家陪你。” 这种温馨时刻,凤珩本不该坏了氛围,只是他迟早是要走的,瞒也瞒不住。 “苏叔、柔姨,我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 两人看向他,凤珩继续道。 “我要跟表哥他们回家一趟。” 两个表哥就在这立着呢,不用白不用。 曾云柔了然,“是该回去一趟,你出来这么久了,家里人估计也担心着呢。” 唯有苏志远狐疑的瞧了他一眼。 这小子会回家? 不会又想干些什么吧? 虽然在抚州的时候,两人就分开了,可后来汇合的时候,苏志远还是注意到了一些事。 比如,凤珩刚到抚州的时候,身边是没人的,回来时,身边就多了两个人。 瞧那两人的模样,武功似乎还不弱。 还有就是,住处的问题。 刚去时他住的是客栈,回来就变成了宅子。 没错,凤珩这小子在抚州买了一处宅子。 要说这段时间凤珩什么都没做,苏志远死都不信。 狐疑归狐疑,苏志远什么都没说。 倒是苏曼卿满是不舍,眼巴巴的瞅着他。 “又要走啊?” “嗯。” 凤珩心里头也不舍的很,可是有些事经不得人等。 “好吧。” 小姑娘懂事的紧,立马就不说话了,转了笑脸扯着他,“那这几天我要跟小哥哥玩!” “好。” …… 众人没有聊多久,就各自离开。 苏志远缠着自家夫人温存,联络感情,解相思之苦去了。 苏江庭趁机去了后院找腾龙腾虎,问出门之后的一些趣事。 他深知自己以后是要接父亲的班的,跑商的事,他也要多了解一些。 秦家兄弟两个,则是不知道在吵什么,吵着吵着走远了。 凤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走,咱们回房去看我给你买的礼物去。” 苏曼卿房间里,步杀和步离两人,将一大堆小玩意摆在了桌上。 摆完之后,也没离开,而是站在一旁候着。 凤珩给小姑娘介绍,“这个是抚州那边的一种小玩具,吹响这里,就会发出哨声。” “这个是抚州那边小姑娘们喜欢的绢花,跟江城的不太一样。” “这个是九连环,买给你解闷用的。” “这个是小锣鼓,还有羽毛毽子……” 凤珩的介绍,说了整整一刻多钟。 苏曼卿听的两眼放光,“都给我?” “嗯,都给你。” 小姑娘笑的更开心了,“谢谢小哥哥!” 这么多好玩的,她都能玩好久了。 一旁听着的步杀、步离垂着头,当自己不存在。 外人不知道这些小玩意怎么来的,他们却再清楚不过。 这些小玩意,都是世子在抚州的时候收集的,凡是看见有意思的,也不管价格,适不适合苏小姑娘玩,全给买了回来。 像什么陀螺、手推响、鞠球,哪里是小姑娘家玩的? 世子都买了,抚州的府邸里,还有一大堆呢。 两人正腹诽着,凤珩突然开始介绍两人。 “卿卿,这两个是我的护卫,左边的叫步杀,他擅轻功,右边的叫步离,擅追踪。” 步杀和步离连忙行礼。 “步杀见过小姐。” “步离见过小姐。” 这位可是世子的心头宝,马虎不得。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有些好奇。 “他们是小哥哥你在外面买的么?” 家里好多下人,就是爹娘从外面买回来的。 134、赚钱了,麻烦也来了(2) “是。” 苏曼卿说他们是买回来的,那就是买回来的。 步杀和步离同时嘴角一抽。 “那他们可以带我飞高高么?” 小姑娘又好奇了,她还惦记着以前跟凤珩去茶楼听书时,说书人说的那些神仙。 能飞来飞去,可厉害了。 飞高高? 凤珩眸光微动,明明什么都没说,步杀却感觉身上一阵凉意。 “不行!” 步杀连忙拒绝,后背一阵阵发冷,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找着了借口。 “奴才……奴才的轻功,还不到家,带不了人。” “哦。” 小姑娘明显有些失落,凤珩掐了掐她长肉的小脸,许诺道。 “没事,以后我带你飞。” 他的轻功虽然不如步杀,最近也有长足进步,下次相见,说不定就能满足她的愿望了。 “好!拉勾!” 小姑娘心满意足的跟他拉了勾,心思终于重新放回了玩具上。 “我要都收起来,下次叫穗穗和圆圆过来玩!” 见此,步杀和步离对视一眼,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 于此同时,客房里。 “你跑来江城干嘛!” 秦简满脸写着不情愿。 秦臻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座,靠着椅背,一脸舒适。 “替老爷子来查岗。” “得了吧你,我相信你才有鬼。” 还替老爷子来查岗,这个阴险的混蛋,老爷子最想查的就是他好么! 秦简不相信,秦臻也不在意,转了话题问道。 “江城这边如何了?” 秦简的态度还是不太好,不过问题都老老实实的答了。 “就这样,没什么问题。” “没问题就好,过段时间,跟我一起走吧。” 秦简一怔,脸上平添几分凝重,“出什么事了?” 老爷子派他来江城,是为了解决凤珩的后顾之忧的。 如今要调他走,必定是出大事了。 秦臻也收敛了之前懒散的态度,星眸蓦地犀利。 “世子要去京城,抚州的事还没了结,我希望你去抚州守着。” “这么早就去京城?老爷子没意见?” 在秦简看来,这不是什么合适的做法。 秦家在外人眼里,是苍天大树不错,可对于某些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老爷子的地位虽然高,可他是文职外官,不在京城里头。 虽然京城里,也有老爷子的人脉和势力,却远不足以做些什么。 世子这般急匆匆赶去京城,真的能行么? 秦家没有蠢人,秦臻当然明白弟弟的意思,只是有些事,他也不想说的太清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世子去京城,自然是有事要办,你放心,还没到暴露身份的时候,这事老爷子也知道。” “那我没意见。” 只要不是摊牌,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城如今没什么大事,苏家也安稳无虞,其实他已经察觉到,自己待在这有些多余了。 去抚州也好。 “行,那就看世子什么时候走,你准备准备,到时候一起动身。” 决定好正事,秦臻也懒得跟他多说,直接朝房门努了努嘴。 “滚吧。” 秦简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 苏志远的回归,知道的人不少,也没人在意。 每年苏家都会有商队出门跑商,其他几家都习惯了。 当年苏家能发家,也与苏志远四处跑商赚钱有关。 当时还有不少人,学着他去跑商,可惜,跑商也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需要车队不说,跑商要来回辗转许多城镇,说不定就遇上了山匪强盗,武力也必不可缺。 亏的血本无归之后,也没人学了。 不过,这次苏志远,显然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因为在苏志远回来的第三天,江城属于苏家的铺子,又新添置了一样东西一同售卖。 江城就这么大,势力就这么多,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 肖家。 肖鸣看着儿子,“你是说,苏家卖起了成衣?” “是的,爹,现在江城都传遍了。” 肖景的神色,颇为幸灾乐祸,“听说成衣的款式还不错,惹来了不少人争相购买,冯家铺子的生意,都被抢走了大半呢。” 肖鸣眯了眯眼,眼中划过一丝算计,“你买了没?” “知道爹肯定要看,儿子当然买了。” 肖景一挥手,身边的随从立即从一个包袱里,拿出一件长衫来。 “老爷请看。” 这是一件男子的长衫,款式正是如今最兴的款,宽袖摆长,腰间素丽的腰带,既显身材,又可做装饰。 最令人惊奇的是,衣料间,隐隐夹杂着银钱,却不明显,唯有在阳光下走动时,才能瞧见。 单凭这一点,这布料制成的成衣,就极受那些公子哥和小姐们的欢迎。 “爹,还不止是这个,还有别的,你瞧瞧。” 肖景指使着随从,又摆出来一件成衣。 “爹你来摸摸料子。” 肖鸣依言摸了一遍,眸光更深了。 “好薄。” “对,就是好薄,这种成衣,苏家宣传的优点就是,薄,可散热,吸汗,透气。” 肖景帮着打理店铺,可不是什么都没学到。 什么样的布料好,他还是懂得。 肖鸣放开了成衣,“这些布料的确不错,苏家这次倒是发现了一样好商机,只是……” 他扯了扯嘴角,无端透出几分嘲讽。 “东西太好,可是会招人眼的,不提冯家,咱们那位知府,也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江城这些势力,刚发家的时候,赵德天什么没插手过? 哪怕现在,许多生意要求到官府门前时,好处还不是照样要送? 说到赵德天,肖鸣也颇有怨气。 之前凤珩的事,他一直等着赵德天找苏家的麻烦,可是不知怎的,无缘无故熄了火。 熄火也就算了,两个月过去了,赵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忘了这事似的。 赵家那个赵诗诗,也不闹着要凤珩了。 小琴几次三番的试探,赵诗诗都闭口不言。 除了这事之外,两个月前,江城突来一位大人物,当时城门被赵府和其他知县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大人物还有护卫队,压根就没见着那大人物的模样。 肖鸣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和赵德天一伙的,去找赵德天打听打听,赵德天应该会告诉他。 谁知赵德天一个字也没说,直接打发了他。 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见到这位大人物的面,更别说巴结上了。 还有,这两个月苏志远不在江城,他想着联合赵家,打压一下苏家的铺子,结果赵家也不帮他。 一连几件事下来,肖鸣对赵德天可谓是怨气冲天。 如今苏家突然抛出一块大肥肉,他巴不得赵德天赶紧跟苏家打起来。 最好打到两败俱伤,让他捡个便宜。 而此刻,被肖鸣念叨的赵德天,则是早就得到了消息。 “不管,苏家的事,一丁点都别插手!” 他训斥着赶来询问如何行事的管事,“苏家要卖什么就让他卖,别跟他们争,听到没!” 秦臻到来的事,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秦简还在苏家住着呢! 一众管事面面相觑,以前老爷也不是这样的性子啊,苏家这次的布料可好着呢。 想了想,还是有人不甘劝道,“大人,苏家这回的布料极为稀奇,盈利很大。” 要是将布料弄到自己手里,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他话才落音,一个茶杯砸在了他脚下。 啪—— 管事一颗心跳了三跳。 “大人……” 赵德天怒目而视,“盈利大那也是苏家的,与我们无关!” “记住了,苏家谁都别招惹,要是让我发现你们在私底下搞小手段,一个个的都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这还是赵德天第一次说话如此决断,连洗干净脖子等着这话都出来了。 一众管事都吓住了,一个个连忙表示。 “不敢不敢,我等必定听从大人的指示。” 赵德天的性子,一众管事跟了他几十年了,哪里会不清楚。 赵德天一向都是无利不起早,什么苏家、肖家、李家,只要有好处拿,有钱赚,谁家都没用。 而如今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必定是因为。 苏家他惹不起。 换言之说,苏家有靠山,靠山的权势,比赵家还要大! 此刻,所有管事心里都升起了一个念头。 苏家招惹不得。 * 肖家、赵家都接到了消息,冯家自然也不例外。 要说苏家卖成衣对谁影响最大,必定就是他冯家。 冯家所有的店铺,做的都是布料生意。 有卖布匹的,也有制成衣卖的。 卖布匹的铺子还好,没受多少影响,可卖成衣的铺子,一下损失了近三成的客人。 铺子里各个掌柜、小二还在等待着客人上门,突然就发现,生意一下子冷清了起来。 一打听才知道,苏家那边也卖起了成衣,布料还十分稀奇。 不管是真的稀奇,还是好奇去凑热闹,需要买衣裳的客人这会都围到苏家的铺子里去了。 掌柜的没了对策,连忙将情况告诉了冯奉先。 冯奉先得知情况之后,顿时大怒。 “苏志远这个老混蛋,又搞什么幺蛾子!” “走,跟我去看看去!” 这些店铺的管事,说的再邪乎,没亲眼见到也没用,冯奉先立即带了人赶到苏家的铺子。 这会苏家的铺子了,几乎到了人山人海的程度。 满满的客人,将铺子外的街道都堵住了。 铺子里,小二和掌柜的,正在为客人介绍着成衣的优点。 “小姐你瞧,这件芙蓉百褶裙里,掺了银丝,平常瞧着,就是一件普通的芙蓉百褶裙,可若是你穿了出去上街,或是游湖,阳光往这裙裳上一撒,那就漂亮了。” 小二晃了晃那裙子,银色的银丝,在芙蓉花中若隐若现,好似裙子里藏了星星似的,十分的漂亮。 女子顿时就心动,“这件裙子多少钱?我要了。” “小姐先别急。” 小二笑眯眯的,“小姐你瞧,这裙子还有配套的大袖上衫,还有配套的首饰,小姐可要一同看看?” “这大袖衫也掺了银丝?” 小二摇头,“未曾,不过这大袖衫的材质很特别,小姐你上手摸摸就知道了。” 女子依言摸了,脸上止不住是惊叹的神色。 “好薄!” “是的,咱们苏家新出的大袖衫,都十分的薄,又透气,如今天气热了,穿上这种大袖衫,可要凉快不少呢。” 小二每一点都说到了女子心坎里,女子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道。 “我都要了,连带首饰一起,都给我包起来!” “好嘞!” 类似这样的情况,不停在苏家的铺子里上演着。 冯奉先来的时候瞧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好不容易挤进铺子里,二话不说就是往收钱的木台子上用力一拍。 哐当一声—— “苏志远呢,把他给我叫来!” 135、标题好难取QAQ(3) 凤珩回来也有三天了,陪着小姑娘在家里待了两日,给她讲了些抚州的趣事。 今日,两人才一同出门上了街。 因为步杀和步离,已经摆在了明面上,这次出门,凤珩也点了步杀陪同。 “小哥哥,那里有萝卜!” 苏曼卿今日穿了一身粉,怀里抱着白白的小兔子,一人一兔走在街上,还是很吸引人眼球的。 凤珩朝她指的地方望了一眼,果然,街边的小摊,有人在卖胡萝卜,正是小兔子喜欢吃的。 “步杀,去买上一些。” “是,少爷。” 步杀应下,快步过去跟小贩交流了起来。 片刻过后,他手里提了几根胡萝卜。 “卿卿,那里有酱香肘子,要买点回去吃么?” “要!” “步杀,去买上一些。” 步杀认命的跑东跑西,没一会儿,身上就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 彻底沦为小厮的步杀,心里是憋屈的。 想他堂堂步兵堂的护卫,从进入步兵堂起,就高人一等,如今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 早知道,世子不把他们摆到明面上还好些,怎么说,暗卫也比小厮强。 三人一边走一边逛,正巧逛到了城东。 隔着老远,三人就瞧见了苏家铺子里的混乱。 一大群百姓围在铺子前,里面似乎还有人在吵架。 凤珩眉心一皱,牵住了苏曼卿的手。 “卿卿,跟紧我,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一路朝苏家铺子里挤,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终于看清了铺子里的情况。 冯奉先冷着脸坐在了铺子门口,堵住了进来的路,掌柜的正在好声好气的劝着什么。 “冯掌柜,我家掌柜不在城东,要不你直接去苏府?” 冯奉先睨了他一眼,“凭什么?苏志远今天不来见我,我还就坐在这不走了。” “你们不让我做生意,成,那你们也别想做生意,看谁耗得过谁!” “冯掌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们苏家做的出,我还怕什么丢人!” 正僵持着,掌柜的瞧见了挤进来的凤珩和苏曼卿,顿时跟瞧见了救星似的。 “凤少爷,你可来了。” 冯奉先也注意到了两人,眉头一挑,“你就是姓凤的小子?” 凤珩这个人,他从儿子女儿口中,从外人口中,听说过了许多次。 最初刚来苏家的时候,就因为跟肖家打赌,为苏家赢来了一间铺子,也就是他们现在在的这一间。 之后,凤珩又被苏家夫妇重用,让他管理铺子,后来更是跟着苏志远,一起出去跑商。 这种种能耐,实在不像是个十岁的少年。 冯奉先也不敢把他当十岁的少年。 “小子正是凤珩。” 冯奉先起身,“行,你在也是一样的。” 他面露质问,“你说说,我与你们苏家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卖你们的玉器金饰,我卖我的布料。 好端端的,你们插上一脚,来抢我生意,这算怎么回事?” 这事也怪不得冯奉先生气,他冯家,就是靠卖布、卖衣裳吃饭的。 你把他饭碗抢了,他能不跟你急吗? 面对质问,凤珩施施然一礼,态度不卑不亢,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解释道。 “冯掌柜误会了,这次的事,苏叔可是有诚意的。” “呵,还有诚意的。” 真是敢说,都要抢他饭碗了,还诚意? “冯掌柜有没有觉得,咱们江城的布料款式有些少? 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些老式样,没有一点新意?” 凤珩也不生气,不紧不慢的反问了一句。 “老式样又如何?新意又如何?” 冯奉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凤珩话里有话。 “老式样代表着,江城的百姓对这些布料的款式已经腻了,若是能多进购一些新样式,必定会惹来江城百姓的大肆购买。” “那又如何?” 冯奉先哼哼唧唧的,依旧没好态度。 新样式是会惹来江城百姓的大肆购买,都来你苏家买了,跟我冯家有屁关系? 凤珩笑了,抛出了重点,“冯掌柜,苏叔有个合作想跟你谈谈,不如冯掌柜去苏府一聚?” 少年面容谦和,言辞进退有度,三言两语就让冯奉先起了心思。 合作? 凤珩的意思是,苏志远要跟他合作,一起卖这些新式的布料? 一瞬间,冯奉先陷入了深思。 之前凤珩说的那些,他并不是没有听进去。 正如凤珩所言,江城的布料款式,一直都是老式样,没什么新意。 可进购新样式,需要银钱,还需要途径。 他又不是苏家,有能力跑商,去老远的城镇进购货物。 反正整个江城,就他一家卖布料,老样式也好,新样式也好,又没人跟他竞争,他从未动过别的心思。 可如今苏家这么一闹腾,他若是还一成不变,那就真的要出事了。 想到这,冯奉先坐不住了。 “成,那我就去苏府走上一趟!” 说着,他深深看了凤珩一眼,带着人离去。 冯奉先这一走,被阻断的生意,终于又好了起来。 掌柜的对凤珩万分钦佩,连忙将两人请了进来。 凤珩却拒绝了,没有多留。 他今日出来,是陪小姑娘来玩的,店里的生意有掌柜的看着,也出不了事。 能待在江城的时间,就这么多,他一刻也不愿意浪费。 * 两人继续在街上逛着,去茶楼听说书人说了故事,去吃过点心,还去烤鸭铺子买了烤鸭。 在街上,两人还遇见了赵诗诗。 今日的赵诗诗身边只带了随从,没有和肖琴和冯小雅他们一起。 三人是在荣福记遇见的,一瞧见赵诗诗,苏曼卿就跟护犊子的母鸡似的,挡在了凤珩身前。 她还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荣福记,赵诗诗就凑到过小哥哥面前,还让小哥哥跟她走。 小姑娘站直着身子,抱着兔子板着脸,装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紧盯着赵诗诗,好似赵诗诗下一秒就会扑过来似的。 瞧着她的模样,身后的凤珩嘴角翘了翘。 小姑娘知道护食了,很好。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赵诗诗身上之际,他嘴角的弧度又瞬间隐去,眸光也不自觉微微冷了些。 赵诗诗也瞧见了两人,苏曼卿努力板着的包子脸,对她来说没有半分杀伤力,她的视线紧紧盯着苏曼卿身后的凤珩,眸中深处,有着恐惧。 这两个月以来,在大夫的治疗下,她的惧肉症已经好了很多。 只要不吃肉食,不看见兔子和凤珩,一切都如常人无二。 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再出现动不动就吓晕的症状。 她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可是现在看着凤珩,她脑中还是一瞬间浮现出了当日的事。 手脚发冷,心脏骤然加快,身子紧绷,连眼睛都不知道怎么移开了。 “嬷、嬷……” “小姐,怎么了?” 身边跟着的嬷嬷问道。 “我……我不想吃点心了……我们回去吧……” 嬷嬷微怔,瞧了瞧已经快排到的队伍,“是。” 苏曼卿还在严阵以待,就瞧见队伍里,赵诗诗突然转了个身,带着下人走了。 她眨眨眼,还有些懵。 最近瞧见的赵诗诗,好像都好奇怪哦。 她还在发愣,凤珩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小姑娘摇头,算了,也许是赵诗诗已经不喜欢小哥哥了吧。 赵诗诗的确是不喜欢凤珩了,也不敢喜欢了。 远离了荣福记,她才揉着胸口,缓过来口气。 不得不说,两个月的治疗效果还是显著的,若是以往,早在看见凤珩的那一刻,她就吓晕了。 现如今竟然还能撑着离开了。 伺候的嬷嬷也发现了不对劲,担忧道,“小姐,是犯病了么?” “不是。” 赵诗诗摇头,遥遥望了一眼荣福记的方向,突然道。 “嬷嬷,我想住去别庄。” 136、温馨相处 冯奉先去了苏家一趟,和苏志远见了面。 “你家那个姓凤的小子,说你有个合作要跟我谈,是什么直说吧。” 冯奉先也是要脸面的人,特别是苏志远还是他年轻时的情敌,要他主动提和苏家合作,他可做不出来。 “是有个合作。” 苏志远坐直了身子。 其实这也是他早就打算好的。 苏家在江城是本分的家族,抢冯家生意,引起争端的事,他做不出来,也不想做。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找冯奉先说合作的事,冯奉先就遇上了凤珩,自己找了过来。 这一点上,苏志远还是很惊讶的,原来凤珩那小子早就看透了他的想法。 他之前可没有跟人说过。 “怎么个合作法?” “简单,我负责从外县收购布料,你冯家负责售卖,是卖布匹,还是做成成衣都随你,不过,我要利润的五成。” 苏志远给的方案,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论布料方面,冯家才擅于此道,苏家比起来,还是弱了些。 虽然冯家这些年一直没有新式的布料,可制衣方面,款式繁多,也十分受江城百姓追捧。 这些百姓现在都守着苏家,那是因为苏家的布料是新式的,他们图一时新鲜罢了。 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另一方面,苏家现在涉及的生意,有玉器、金饰、发髻,已然不少,再来个售卖成衣,需要的人力和成本也不少,还费时费力。 干脆,全部打包丢给冯家,他只负责收购和拿钱。 冯奉先也陷入了沉思。 这个方案,对苏家来说是最好的,对他冯家也一样。 要是苏家非要在成衣布料方面分杯羹,像今日这样的话,他冯家的店铺少说也得少几成盈利。 还有就是,苏家也要做成衣,那给他的布料,能比自己用的还好? 想想也不可能了。 只负责布料的进购,那就不一样了。 这样的合作可以是可以,不过五成利润…… “我制衣需要人力和物力,还要耗费许多时间,顶多给你三成。” 就进点货,就分走五成利润,那也太赚了些。 “三成太少,五成。” “三成。” 两人讨论了半响,最后定下了四成这个额度。 实则冯奉先还觉得有些吃亏,只可惜,江城就苏家有能力跑商,他吃亏也只能认了。 就这么的,苏家和冯家,正式开启了合作。 * 肖鸣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死。 “苏家和冯家合作了?这两个老东西搞什么?” 不是情敌么?不是互相看不爽么? 不是儿子女儿还有仇么? 肖鸣想不通,就算苏家带回来的布料好,冯家也不会这么没骨气吧? “陈晖,你去查查看,苏家和冯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信,这两人合作,肯定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是,老爷。” 陈晖明察暗访了一天,从几个百姓那,打听到了城东铺子里发生的事,连忙回去禀报了肖鸣。 肖鸣得知之后,气的一脸菜色。 “这个姓凤的小子,又坏我的好事!” 一顿气怒之后,他沉着脸坐在椅子上,面上划过一丝冷笑。 “我记得上次,苏家那个小丫头,是被石头岭的人绑了吧?” “是。” 苏曼卿之前被人贩子掳走的事,后来大家都知道是石头岭干的了。 “正好。” 肖鸣一声冷哼,“你去石头岭一趟,把苏家的事透露给石头岭的山匪们,直接告诉他们,现在苏家手里有一大笔值钱的货物,问他们想不想赚上一笔。” “想赚的话也容易,苏家那个小丫头,就是苏家的命根子,只要他们有本事再把人绑一次,钱自然就到手了。” 陈晖心头一颤,老爷这是要借石头岭的手,对付苏家了? “快去!” “是。” 陈晖疾步离去,一人一马,出了府门。 …… 此刻的苏府,苏曼卿还不知道危险,又降临到了她身上。 这会凤珩正陪着她,她握着把梳子,在弄凤珩的头发。 都说凡是长的美的人,第一眼让人印象深刻的是眉眼、而第二眼让人记住的,便是头发。 凤珩便是如此。 除了眉眼隽秀逼人,他的一头黑发,也顺滑黑亮。 平常,他都是用一根玉簪束起,简便利落,而今日,发簪滑落,小姑娘便自告奋勇,接过了帮他梳发的活。 “小哥哥,你能不能再低一点?” 今年过年,凤珩就要十一岁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两个月不见,他已经高了一大截。 苏曼卿有些愁,拿着梳子不知如何下手。 凤珩听话的弯了弯腰,低了些。 “唔,还是高。” 举着手太累,小姑娘四处瞄了一眼,搬来一个小板凳,踩了上去。 笑的明眸善睐,“现在好了!” 手中的发,又长又滑又亮,她梳的很仔细,也很小心,生怕不小心扯断了这么好的发。 凤珩端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着自己长发披散的模样,狭长的凤眸,被长发遮住了眼尾,掩去了几分锋锐,多了几分柔和。 他翘着嘴角,瞧着镜中的小姑娘忙碌着。 房间的房梁某处,习惯于当暗卫的两人藏在这里。 “打个赌,苏小姑娘给世子梳头,要梳多久!” 步离不见人,只有声音传来。 步杀无声翻了个白眼,“无聊!” 这是小情趣,梳再久也是好的,没瞧世子乐意着么? 还打赌,没眼力劲! 步离继续怂恿,“那我们赌赌,苏小姑娘最后给世子梳的头,丑不丑。” 他可没忘记,当初世子第一次给人家小姑娘梳头时,那手艺,啧啧,简直见不得人。 这个还算有点意思,步杀偷偷往下瞧了一眼,小姑娘还卖力的梳着呢。 手小劲轻,梳这边掉那边,看着都让人着急。 “丑。” “必须丑,一次要是能梳好了,我把砚台吞了!” “你真会抢。” 步离瞥了他一眼,也跟着往下瞧。 “我觉得,不会丑,世子的教导能力还是不错的。” 此刻下面的两人,正一个教,一个梳。 “卿卿,梳这边。” “用点力,不疼的。” “手捏紧了。” 凤珩微侧着头,一心一意教导着小姑娘怎么梳头发,时不时的还帮把手。 头发滑的捏不住,试了几次都不行,苏曼卿噘着嘴看他,将他的手,举到了头发上。 “小哥哥,你自己捏着。” 凤珩愣了须臾,失笑,顺从的听话捏住了自己的头发,任由她动作。 这回,小姑娘终于如愿了。 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屁颠屁颠拿了玉簪回来,往他头发上插。 “小哥哥,你看,我梳好了!” 实则,她就只负责梳了梳。 可凤珩顺着她,见她开心,笑吟吟的就夸她,“卿卿真棒!” 房梁上,两人面面相觑。 “这样……算苏小姑娘梳的么?” 步杀有点想赖账,有世子帮忙,梳的当然不丑,可是…… “没有可是。” 步离笑,“杀杀啊,什么时候来个活吞砚台啊?” 步杀一怔,身形忽的消失在原地。 “我还有事,告辞……” 瞧着步杀消失的身影,步离趁下方的两人不注意,将书桌上的砚台塞进了怀里。 嗯,得好好留着,这可是对付步杀的神器。 房外,柳林在喊。 “小姐,凤少爷,老爷夫人叫你们过去吃饭啦~” “来了来了~” 小姑娘回了一句,也不从小板凳上下来,就着居高临下的姿势,笑眯眯的从后面搂住了凤珩的脖子。 “小哥哥,背~” “好,背你,搂紧了。” 凤珩站起身,背着小姑娘就出了房间。 房外,阳光大好,风和日丽,一缕微风袭来,温柔拂过两人的发。 苏曼卿趴在凤珩背上,他的发从她脸上扫过,痒痒的,她用手捏住了,咯咯咯的直笑。 137、圆圆是个小缺牙 凤珩回来,也有七八天了。 这几天里,两人形影不离,像是要把分开的那段日子,都弥补回来似的。 就连私塾,两人都是一起去上的。 凤珩是习园的学生,对学园这边,也没什么影响。 就是吕穗穗、木圆圆和潘勇几个,颇为关心。 “卿卿,我晚上能去你府里玩么?” 吕穗穗托着腮,眨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好啊。” 苏曼卿没意见,最近她一直跟小哥哥玩,都穗穗和圆圆都在一起少了。 “那晚上我们一起,圆圆,你去么?” 被叫住的木圆圆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牙,一张小圆脸愁的哟。 苏曼卿有些好奇,“圆圆,你这是怎么了?” 木圆圆还没答话,潘勇就在身后嘿嘿直笑。 “她牙又掉了一颗。” 木圆圆有个外号,叫小缺牙,是因为她爱吃甜的,牙都蛀了。 以前缺的是门牙,导致她好长一段时间说话都漏风,现在好不容易门牙长出来了,旁边的犬牙又掉了…… 木圆圆心里苦,不想见人,不敢说话,怕被笑话。 “怎么掉的?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吕穗穗瞧着她,有些同情。 圆圆好惨,说话漏风好可怜的,看来以后她也要少吃点了,万一也跟圆圆一样怎么办? 被问到这个,木圆圆脸一红,直接趴在课桌上,把头埋了起来,当起了鸵鸟。 吕穗穗和苏曼卿面面相觑,到底怎么了? 这一次,揭木圆圆底的不是潘勇了,而是换成了后面不远处的闵思绮。 她也是昨日恰巧看见的。 “木圆圆昨日回家的时候,在私塾门口摔了一跤,磕着牙了……” 声音小小的,目光又同情又想笑。 “我还瞧见她拿了掉的牙回去。” 木圆圆猛地抬头,手捂着嘴。 “福说,窝么有!” 一激动,她发现自己说话漏风,又赶紧趴了回去,动作幅度太大,衣袖里啪的掉出一样东西。 一颗白嫩嫩的牙,躺在了地上…… “……” 众人:我们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 木圆圆羞的脸都抬不起来,猛地伸脚,将地上的牙一踢。 好了,不见了。 她瞧着众人,努力板着小脸,一副。 瞧,我就说我没有捡牙吧! 众人,“……” 行,你说的都对,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潘勇抹着鼻子偷笑,眼神坏的很,“木圆圆,走路看着点,你这牙可没几颗了,要是再掉了……” 木圆圆瞪他,“步用睨管!” 自从牙掉了之后,她满心凄凉,生无可恋,连潘勇这种恶势力,都敢凶了。 嘿,有脾气了。 潘勇才不怕她,他没有忘记,就是木圆圆这个小缺牙,害他上次挨了两顿揍,还报复错了人。 搞得他现在见到吕穗穗,心里都虚的厉害。 “我没管啊,你嘴巴张大点,来让我数数还有几颗牙,一、二、三,哎呦,不好了,你好像有颗牙又被虫蛀了!” 潘勇一惊一乍,表情活灵活现。 “完了完了,木圆圆,你以后不是小缺牙了,是小没牙了!” 木圆圆听的脸颊气鼓鼓,瞪他,“胖勇!窝跟睨没碗!” “来啊,有本事你打我啊,小没牙,小没牙~” 潘勇朝她吐舌头,还扭腰扭屁股,小没牙的叫着。 木圆圆哪里受的了这委屈? 袖子一撸,拿着课本就冲上去了。 “胖勇,窝要揍屎睨!” 潘勇又不傻,才不会在原地让她打呢,一边跑,一边回头继续吐舌头,“小没牙!笨的要死!” “睨!” 木圆圆气炸了,小脸鼓成球,不管不顾的朝他追去。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吕穗穗瞧着,竟然这那么点怀念。 “卿卿啊,上次我好像也是这样追胖勇的,对吧?” 瞧着追来追去的两人,苏曼卿点了点小脑袋,“嗯。” 吕穗穗手托着下巴,“唔,不知道圆圆能不能追到,要是能追到的话,最好多打胖勇两下,就当帮我一起报仇了。” 说到这个,她回头朝后方看了一眼,说道。 “卿卿,赵诗诗这几天好像都没来上学了。” 以往这个赵诗诗,最喜欢缠着阿珩哥哥的了。 这次阿珩哥哥回来,她怎么反而不见人了? “不知道。” 苏曼卿摇头,她上次见到赵诗诗,还是在荣福记那,自从那次之后,就没见过了。 后方听到两人说话的闵思绮,忽然插进来句嘴。 “我听人说,赵诗诗好像退学了。” 霍晴最近一直在家中养伤,没来私塾,课堂里只有她一个人,她也闲得慌。 肖琴那些人,她是彻底怕了,也不愿再接近,无形中,也就往苏曼卿几人这边凑了。 “退学?” 吕穗穗和苏曼卿同时回头。 “是啊,我也是听人说的,好像是赵诗诗身体不好,要静养,现在已经搬到城南的别庄里去了,赵知府还给她专门请了个先生呢。” 闵家开的是赌坊,消息最杂最灵通。 吕穗穗瘪嘴,“走了好,她在这我一点也不喜欢。” “啊!” 三人正说着,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尖叫声,是木圆圆。 三人回头,就瞧见木圆圆摔在地上,委屈的趴在那,忽的,哇哇大哭。 瞧众人望过来,潘勇往后一缩。 “别看我,我可没动她,她是自己踩到了裙摆摔的,跟我没关系。” 他才不背锅,不然回家就是一顿打。 众人又看向木圆圆,果不其然,裙摆处有一个鞋印,不仅如此,裙摆的一截,现在还在她脚底下踩着呢。 众人古怪脸,自己摔倒的,需要哭的这么伤心,这么大声么? 木圆圆还哭着,哇哇的哭,又凄惨又可怜声音又大,苏曼卿忍不住了,提着裙摆就从座位出来,跑了过去。 蹲下身,去扶她。 “圆圆,怎么了?是不是疼?” 木圆圆哭的狼狈,一脸的泪水和鼻涕,瞧见苏曼卿,委屈的神情就跟丢了几百万两银子似的。 苏曼卿都担心死了。 然后就看见,木圆圆颤颤巍巍的伸出手。 手心里,赫然是一颗白嫩嫩的牙,上面还有着血迹。 不用怀疑,这不是之前的那一颗,而是…… 她又磕掉了一颗牙…… 这下,就连苏曼卿也不知道显露什么表情好了。 圆圆这掉牙的方式…… 本来担心的不行的潘勇和吕穗穗,见着那颗牙,一个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木圆圆,你是真的要当小没牙么?哈哈哈哈……” 吕穗穗也憋笑脸,想笑瞧着木圆圆哭的惨兮兮的,又不好意思笑,一张小脸都憋红了。 不止是她,这会全课堂的小家伙们,一个个都闷笑不已。 木圆圆的牙都是陶瓷做的么?一摔就掉一颗? 听着众人的闷笑声,木圆圆哭的更伤心了。 “哇呜呜呜呜呜……窝的牙……” 最后这场混乱,还是止于胡益德的到来。 …… 下课后,一连掉了两颗牙的木圆圆,说什么也不跟众人说话,全程捂着嘴,一下课就跑到了外面,坐在木家的马车上不下来。 习园下课的木一隅和木奚忱,瞧着这一幕哭笑不得。 “这丫头莫不是打算,牙不长出来,就一直不说话,也躲着人吧?” 这话本是打趣,两人还不知晓学园里发生的事,如今的木圆圆,缺的不是一颗牙,而是两颗。 木圆圆自己一个人先爬上马车,是躲着苏曼卿等人,同时也是为了躲自家两个哥哥。 “算了,这丫头现在也知道爱美了,不乐意见人,咱们先回去吧。” 木家兄妹走了。 因为吕穗穗说好要去苏家玩,吕家兄妹和苏家兄妹,选择了一道走。 在私塾门口,一行人碰上了肖景兄妹。 要说凤珩的回归,谁最厌恶的话,那必定是肖景无疑。 今日课堂上,肖景就刻意借了课本的问题,来为难凤珩。 可惜凤珩自学了课程,让他的打算落了空。 这会仇人相见,自然是没什么好脸。 他瞥了苏江庭、凤珩和苏曼卿一眼,眸中深处有着冷意和期待。 父亲做的事,也没瞒着他,他已经知道了石头岭要出手的事。 苏家嚣张就嚣张,他倒要看看,还能嚣张多久。 “小琴,上马车,准备回去!” 他拉着妹妹,上了马车,留给众人一个幸灾乐祸的冷笑。 待肖家的马车走后,苏江庭皱了皱眉,“肖景越来越嚣张了。” 他不太懂,肖景嚣张什么? 最近赵家和肖家不太合拍,这个时候,肖家不是应该暂时低调,想法子应对才是么? 吕志恒也跟着拧眉,“是有点。” 不过肖景这个人,面对他们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两人也没多想。 “好了,我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苏家的马车和吕家的马车并行,朝着苏府驶去。 私塾离苏家很近,坐马车只需要一小会时间。 吕穗穗正在绘声绘色的,跟哥哥说着今日木圆圆磕掉牙的事。 不仅如此,还学木圆圆说话。 “窝不会饭过睨的!” 逗得吕志恒哈哈大笑。 苏曼卿也窝在苏江庭和凤珩中间,一手拉一个,奶里奶气的唱着童谣。 “盘却盘,东屋点灯西屋亮~” 瞧着妹妹杏眸弯弯,笑的开怀的模样,苏江庭心中满足,就这么瞧着她。 凤珩也安静的听着,偶尔还会伸手,把小姑娘头上不听话的毛绒发饰捋顺。 这首童谣是江城的本地童谣,苏曼卿会的不多,来来回回唱的就是那两句。 不过小姑娘嗓子软糯,听在耳中也十分欢快。 正唱的开怀,凤珩眉心忽的一皱。 外面的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 私塾离苏府的街道,正好是大街,按理说应该有很多行人的说话声才是,为何如此安静? 顾不得多想,他一把抱住了苏曼卿,用身子护着她,足尖轻点,从马车中飞了出来。 他的动作太快,快到苏江庭还没反应过来。 “阿珩你……” 小姑娘也懵懵的,小哥哥会飞? 两人刚落地,外面的石头岭众人,也发现了他们。 “小的们,咱们被发现了,赶紧抓人!抓完就撤!” 一众石头岭的山匪,顿时涌了上来。 一个个手中提着刀斧,浓眉大眼,凶神恶煞。 苏曼卿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的眼睛都不会眨了,愣愣的完全回不过神来。 凤珩还抱着她,略显稚气的俊脸冰冷,“步杀、步离,杀!” 不管这些人是谁,敢对卿卿出手,那就没有必要忍让了! 暗中跟着的步杀、步离,顿时显露出身形,两人将凤珩和苏曼卿护在中间,眸光冰冷而锐利,手中的剑每次扬起,必定会带走一人的性命。 “阿珩!卿卿!”这时,苏江庭和吕志恒也反应了过来。 刚刚凤珩带着苏曼卿跳车,是在马车行驶中,就这么一会的时间,马车已经驶出去了一段距离。 138、凤珩怒了,出大事了(3) 发现了凤珩和苏曼卿的险境,苏江庭目呲欲裂。 “停车!” 马夫颤颤巍巍的,周围这么多山匪,要是停下马车的话,那少爷岂不是也要落入险境? 他犹豫着,没有停,这一犹豫,马车又驶出去了一段距离。 苏江庭怒视马夫,见马夫犹豫不决,他一狠心,就要跳车。 “别过来,快走!” 凤珩的声音,远远传来,“有我在,卿卿绝对不会有事,你们赶紧回去找秦简!让他来帮忙!” 苏江庭、吕志恒和吕穗穗,两个少年,外加一个小姑娘,留下能有什么用处? 无非就是干看着。 他还要担心他们的安全,还不如现在离去,去找秦简来帮忙。 苏江庭一怔,是啊,他怎么忘了秦简了。 秦简不仅是凤珩的表哥,还是一位巡抚。 他可没有忘记,秦简第一次来苏府时,身后跟着一大队护卫和步兵。 苏江庭不跳车了,指挥马夫。 “赶快点,快!” “是,少爷!” 吕家马车上,吕志恒和吕穗穗也是一脸担忧。 比如苏江庭来,或许因为不是自己亲妹妹,吕志恒还算理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就算下去了也帮不上忙。 更准确的做法,应该是去报信才对。 吕穗穗眼睛都红了,抽抽搭搭的哭。 “卿卿,卿卿要怎么办……” “没事的,卿卿会没事的,咱们现在就去找苏叔,让苏叔来救人。” 两辆马车在街上疾驰,马夫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恨不得马再跑快些,再快些。 而原地,步杀和步离两人,就好似两个战无不胜的战神一般,硬是将所有人都挡在了外面。 没让石头岭的山匪占到一点便宜。 眼看着才一小会的时间,自家就损失了五六个兄弟,负责带人来抓人的二当家,有些急了。 “点子硬,兄弟们,别留手,直接杀!” 江城是穷乡野僻,在这里当山匪,除了官府扫匪,平常那是极少出事的。 可以说,一年都难死几个兄弟。 而如今,就这么一会就死了五六个,还大有越来越多的架势,二当家能不急吗? 他盯着场中的步杀和步离,心里头寻思着,这两个高手是从哪来的。 同时,还不忘盯着最中间的凤珩和苏曼卿。 那个小子,也有古怪,这么小的年纪,竟然连轻功都使出来了,不是说苏家就是一个普通商户么? 这一刻的二当家,对自己所知的情报,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提着斧头,也冲了上去。 比起一般的山匪来,能当上二当家,二当家自然是有实力的,他这一身功夫,在这方圆几城都是数得上号的。 人称,狂斧。 瞧着二当家袭来,凤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语气还尽量保持着温柔。 “卿卿,把眼睛闭上。” 小姑娘对他满心的信任,乖乖闭了眼,看见这一幕,凤珩的目光不由得柔了些。 “不怕,很快就好。” 然后,抬眸,凤眸蓦地冰冷如雪。 单手使剑,跟二当家过起招来。 苏曼卿闭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见耳边叮叮当当的响声,响个不停。 隐隐间,还夹杂着人的闷哼声,痛呼声。 她有些怕,不由得搂紧了凤珩的腰,将脑袋埋在他胸前,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不怕…… 卿卿不怕…… 小哥哥很厉害的…… 卿卿也很勇敢,一点都不怕…… “嗯哼……” 这一次,闷哼声近在耳边。 苏曼卿搂着他腰的手一抖,她听出来了,是小哥哥的声音。 小哥哥是……受伤了? 她有些慌,想要睁眼确认,又记着凤珩的嘱咐,内心挣扎的有些发抖。 凤珩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很想安慰她,却有心无力,咬着唇继续强撑着跟二当家过招。 二当家能做到石头岭首领的位置,自然不是什么草包,实力还是有的,虽然不算多强,可对付凤珩这种十岁的少年,还是够得。 特别是,凤珩还护着个人,单手还击,力量又远弱于对手,自然节节败退。 步杀和步离有心想要帮忙,却被石头岭其他人缠的脱不开身。 那些山匪未必有多厉害,却占了人多的优势。 步杀和步离再厉害,也只是两个人,不能三头六臂。 眼看着凤珩身上再添几道伤痕,步杀和步离眼睛都红了。 二当家则是一边进攻,一边大笑。 “哈哈哈,我承认,你这小子实力不错,可这样就想护住那小姑娘,你就太天真了。 反正你也不是苏家的人,把你怀里的小姑娘交给我如何?” 他们石头岭,要的是苏曼卿,借她来要挟苏志远拿钱。 至于凤珩,不是苏家的人,杀了也拿不到钱,有何用? 当然,其他兄弟也不能白死,若是有机会,他也不介意干掉他。 凤珩理都不理,眉眼如冰,凤眸沉沉,薄唇紧抿,似乎压根就没听见。 二当家轻嗤一声,也懒得再劝。 罢了,大不了直接杀了就是。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山匪,突然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不好了,二当家,有官兵来了!” 二当家一皱眉,“官兵?多少人?” “很多!”那传话的山匪,都吓懵了。 他们这次来江城,也就带了四五十号兄弟,现在赶来的官兵,足足有六七百人。 不仅如此,他还看见一队特别凶神恶煞的,好像不是普通的官兵。 “搞什么!” 二当家怒骂一声,不甘的看了凤珩和苏曼卿一眼,高声道。 “撤!” 只要有凤珩、步杀和步离在,想要拿下苏曼卿就不可能。 官兵已经到了,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 留下人抓不到不说,很有可能还会给石头岭惹上麻烦。 他可没忘记,上次石头岭还坑了赵德天一笔,要是给赵德天抓着机会,必定不会安然放过他们。 起码也要出点血。 那就不值当了。 石头岭的人打算退了,凤珩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们。 “步杀、步离,给我缠住他们!” 两人都是凤珩身边的老人了,自然明白凤珩的意思,当即就不管不顾的飞身而上,挥剑斩敌,硬生生打乱了一众山匪离去的秩序。 就这么一小会时间,一时不察被步杀步离斩杀的,就有六人之数。 二当家彻底红了眼,还没来得及反应,秦简就一声暴喝。 “好大的胆子,秦卫军,给我杀!” 一队官兵,手持佩剑,身着军衣,就这么冲杀而来。 冲天的杀气和煞气,围绕在他们周围,让这一支步兵卫队,显得格外的凶煞。 二当家也是有眼力劲的,一见这一幕,就知道不好,连忙道。 “分开跑!” 说着,他自己最先跑了出去。 那些反应慢的,跑的慢的,一一被秦卫军追上。 这支百余人的卫队,的确可怕,一招一式,全是杀人的功夫。 那些个山匪,连一两招都没撑下,就被砍瓜切菜般,解决了个干净。 本来卫队就实力强,是从各种战场上磨炼出来的,还以二打一,一群山匪哪里有机会? 那些跑远的山匪,秦简也没有让人去追,带着人跑向了凤珩和苏曼卿。 “有事吗?” 瞧着凤珩一身的血污,秦简心头跳了几跳,眉头紧锁,担忧不已。 凤珩摇摇头,没说话,一张俊脸苍白如纸。 他将苏曼卿递了过来,让秦简抱着,依旧低低的哄。 “卿卿乖,等回家再睁眼,这里脏。” 落入秦简怀里,小姑娘还不自觉的抖着,秦简轻抚着她的背,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么小就定个媳妇,也不全是好事,这不就是麻烦来了么? 瞧世子身上那几道狰狞的伤势,若不需要多护个人,哪里会伤成这样? 139、清算,报仇(1) 一行人回到苏府,瞧见凤珩身上血淋淋的模样,苏家夫妇都吓坏了。 “快,去叫徐伯来!” 柳林急忙去叫人,舒嬷嬷、柳玉等人,则是自发的去准备热水和药膏。 凤珩被步杀扶到了床上。 他还在笑,“我没事。” 这话不是冲苏家夫妇说的,也不是冲步杀、秦简等人说的,而是冲眼泪汪汪的苏曼卿说的。 早在听见爹娘声音之时,小姑娘就睁开了眼,这会还被秦简抱着,只是眼眶却红了,瞧着凤珩,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样。 看见这一幕,苏志远把女儿接了过来。 亲亲她的小脸安慰道。 “卿卿不哭,你小哥哥没事,你先跟着娘亲回房好不好?” 小姑娘咬着唇点了点头。 小哥哥要治伤,她乖,她不打扰他。 苏志远给夫人使了个眼色,曾云柔看了凤珩一眼,抱着女儿出了房间。 “志恒、穗穗、江庭,你们也出去。” 苏志远发话,“都受了惊吓,先回去歇着,阿珩这你们也帮不上忙。” 这话虽然不好听,却是实话,吕志恒和苏江庭对视一眼,也拉着吕穗穗出了房间。 就在几人离开之后,徐伯终于赶来,一同赶来的,还有才接到消息的秦臻。 秦臻可不是秦简,闲人一个,他事多着呢。 特别是凤珩打算去京城,需要他安排的东西就更多了。 这会接到消息,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看见凤珩受的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他才松了口气。 “凤少爷,你身上的伤有四处,好在都未伤到筋骨,这几日好生静养,切记不可沾水,每日傍晚我会来为你换一次药。” “多谢徐伯。” 凤珩靠着床头,朝他道谢。 身上的伤势都已经被包扎过了,四处地方一是手臂,一是腰间,一是后背,一是大腿,全被缠上了纱布,看起来颇为狼狈。 他脸上依旧带笑,像是平日里再普通不过的打招呼,就是俊脸比平常苍白了些,露出几分病态来。 这副模样,倒是跟他刚刚来苏府的时候很像。 徐伯微微颔首,又跟苏志远打了招呼,退了出去。 房间里无外人,苏志远这才显露出杀机,开门见山问道。 “阿珩,你可知这次对你们出手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也是秦简和秦臻关心的。 凤珩秀气的眉头微拧,“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石头岭的山匪,我听到了他们有人喊领头的二当家。” “二当家?他的武器是不是一把斧头?” 苏志远在江城待了这么多年,石头岭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当即就说出了二当家的特征。 “是,他的武器就是一把斧头,重量不轻。” “那就是了。” 苏志远的眸光彻底冷了下来,“石头岭,好端端的,他们为何对我苏家的人出手,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的目标是卿卿。” 凤珩回想了一遍,立马想到了石头岭众人的目的。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卿卿来的,江庭和志恒他们,都在另外的马车上,却没有一个人去追,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是冲着卿卿来的也好,是冲着其他人来的也好。 这一刻,苏志远都不想管,他只知道,若非凤珩武功不弱,还有两个强悍的护卫跟着,秦简又及时赶到,今日的局面只怕就收不了场了。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怒气冲天。 一向温和待人,永远笑眯眯着脸的苏志远,终于露出了獠牙。 “阿珩,你好好养伤,石头岭的事交给苏叔就行。” 言罢,苏志远直接赶往了书房。 “腾龙、腾虎,带一批兄弟,咱们去杀人!” “老爷……” 腾龙、腾虎一惊,连忙劝道。 “不可啊。” 苏曼卿和凤珩身上发生的事,他们也已经知道了。 可气愤归气愤,总不能乱来吧? 倒不是说杀人是乱来,而是一旦死多了人,事情闹大了,苏家就太过显眼了。 老爷屁股后面,还拽着一堆虎视眈眈的狼,这要是暴露了,那苏家就真的没有安静日子过了。 “老爷你曾说过,要隐姓埋名,不露任何端倪,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咱们的原因,这要是因为石头岭暴露了,那……” 苏志远不想听,“如今卿卿已经被石头岭的人盯上了,有一就有二,这一次是因为阿珩恰巧也在,若是下次阿珩不在呢? 我这个当爹的,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女儿置入威胁之中。 你们放心,我还没有失去理智,我只是想带一批兄弟,去石头岭杀二三十号人,给他们一个震慑,他们绝不敢朝外说。 只要石头岭不灭,不乱说,谁会怀疑到苏家?” 腾龙和腾虎懂了。 “老爷,我们这就去叫人!” 苏家豢养了近百个护卫,这些护卫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就在苏家干些普通活计。 实则,这些人有一小部分,是当年跟着苏志远一起来江城的人马。 之后又招募了一些护卫,由腾龙腾虎亲自教导,也学了几分武功。 外人都奇怪,江城势力这么多,苏家又不是其中最强的,为何其他势力都做不到跑商,就苏家行? 问题就在这。 约莫两刻钟后,腾龙、腾虎,带着一群人,分批从后门离开了苏府,赶往了石头岭。 而此时,秦简和秦臻两兄弟,也去了赵府拜访。 说是拜访,两人大摇大摆而来,赵德天卑躬屈膝的迎接。 “两位大人,有何吩咐?” 赵德天已经知晓了秦臻的身份,江城一连来两位大人物,还都跟苏家有关,他姿态放的更低了。 “我问你,石头岭的人出现在江城,你们官府的人就一点消息都接不到?” 秦简也懒得跟他墨迹,往上首的太师椅上一坐,懒懒问道。 他这副姿态看似慵懒不在意,赵德天却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满。 心头一跳,他连忙解释道。 “秦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伙石头岭的山匪,嚣张的很,在方圆百里作恶都好多年了,他们神出鬼没的,下官实在是奈何不得啊。” “这么说来,这群山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抓不住,杀不得?” 秦简面露讥讽,“那还要你这个知府做什么?” “这……” 赵德天抹了把额头的汗,丝毫不敢反驳,“大人说的有理,是下官无用……” 秦简眯着眼笑,理着袖子抬眸瞧了他一眼,忽然就一脚踹了过去。 “无用,竟然无用,你说本巡抚是不是该换个人来当这个知府?” “还请大人开恩。” 赵德天被一脚踹倒在地,连忙爬了起来,弯腰伏地,胸口火辣辣的疼,他却顾不得,连连求饶。 秦简这么生气的原因,他也猜到了。 他派的官兵,是和秦简等人一起赶到的,据说,那个姓凤的小子重伤,要是再去晚一点,说不定就横尸当场了。 要是换成以前,凤珩死了,他那是巴不得。 可如今,秦家两位凶神立在这,他恨不得凤珩的头发丝都别有事。 “请大人开恩……” 秦简还哼哼唧唧的坐着,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倒是秦臻,见教训的差不多了,这才说明了来意。 “开恩可以,那你说说,石头岭的山匪如此嚣张,以后要如何做?” 这话的意思,就是给他机会了。 赵德天心中一喜,忙不迭地的表忠心。 “下官即刻下令,命令四城知县府衙集体出动,清剿山匪,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秦臻扯了扯唇角,“这样自然再好不过。” “不过……” 他话锋一转,泛着凉意的视线,扫过赵德天的脸。 “要是有人给这些山匪通风报信,又或者这些山匪跑了……” 140、麻烦大了(2) 秦臻的话没有说完,那冷若冰霜的视线,却让赵德天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他心中忍不住想道。 难道说,秦家兄弟也知道了他跟石头岭山匪有联系的事?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赵德天不敢再想了。 “大人放心,下官必定不会让石头岭的山匪,逃走一人。” “行,去吧。” 秦臻挥了挥手,赵德天如释负重,连忙传令召集四城知县去了。 看着赵德天离去的背影,秦臻眯了眯眼。 这个赵德天,到底顶不顶用呢? 石头岭山匪的事,只靠四城的知县显然是不行的。 要不然,这些年以来,石头岭的山匪也不会这般嚣张。 他凝眸,“青贮,让秦卫队待命,跟随江城官兵一起出发剿匪。” “是,五少爷。” 一个男子显露身形,应下离去。 瞧着青贮离去的背影,秦简略有些不爽。 “喂,秦小五,你要秦卫队待命就待命,让青贮去做什么?” 青贮是他的贴身护卫好不好? “你不是有青常么?” 哪有自己的护卫不使唤,使唤别人的? 青贮也是,你主子是谁,你到底搞不搞的清,秦小五一说,你还真屁颠屁颠去了。 秦臻瞥了他一眼,“谁让你骚包,来江城还带一队秦卫军,要你的卫队出马,自然要你的人去说。”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也不带你这么越俎代庖的。” 秦小五就是阴险,喜欢占他便宜,别以为他没看出来。 秦臻懒得说话了,秦小幺幼稚惯了,跟他吵那就是拉低自己的智商。 * 赵德天的效率很快,四城知县很快就都赶来了。 知府召见,别说是晚上,就是深夜,他们也不敢耽搁。 这四人,正是之前秦简来时,迎接他的那四人。 看着四人,赵德天言简意赅,“石头岭的山匪,今天傍晚伏击了苏家,秦大人的表弟凤少爷重伤,大人怒了,要派兵剿匪。” “我实话跟你们说,这次剿匪很重要,不容有失,你们赶紧回去召集人马,来江城外集合。” “切记,不能走漏风声,别给人通风报信的机会,要是石头岭的山匪跑了,别说你们,连我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懂了么?” 赵林兴四人面面相觑,面露为难。 “知府大人,道理我们当然懂,也懂秦大人的意思,只是……剿匪?” “不是我们没信心,知府大人你也知道,石头岭这些山匪武艺高强,为祸一方,咱们这多年都奈何不得,就算倾巢而出,也一定打得过啊……” 四人说的,正是附近四城近些年的现状。 山匪谁都不喜,可重点是,没能力清剿,不喜也得忍着。 剿匪这种事,又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行的,没能力让他们怎么剿? 四人都明白的道理,赵德天自然不会不明白。 “我又没说你们一定要打得过,大人有令,一定要剿匪,那就剿了再说。 打不过,让一些山匪逃了,那是一码事,可若是我们一点动作都没有,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你们懂我的意思吧?” “这……” 四人再次交换了眼神,“下官懂了,下官这就回去召集人马。” 因为是秦简兄弟下的命令,各城知县完全不敢敷衍。 大晚上的,一赶回去,就开始火急火燎的召集人马。 府衙的一些衙役,才刚刚睡下,又被人叫了起来,一个个怨声载道。 “大人要做什么,好端端的,大半夜把人拉起来做什么?” “不知道啊,大人也没说。” “莫不是哪里出事了?” “不好说,不过我也没听说哪里出事啊。” 众人议论纷纷。 人马齐了之后,衙役头领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 “大人有令,说到江城外集合,那边出了些事端,现在开始出发!” “啊,江城那么远?” 四城中,除了湖城离江城最近,其他两城离江城还有些距离,当然,也远不了多少。 可现在是大半夜啊,大半夜的,赶去江城,多麻烦啊。 衙役头领没理会他们的抱怨和疑惑,大手一挥。 “出发!” 众人虽不情愿,却还是朝着江城赶去。 其他三城的情况,也大多如此,此时,离赵德天面见四位知县,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又一个时辰过后,众人终于赶到了江城。 其他三城的官兵,也连接赶到。 说实话,四城官兵齐齐行动,这还是第一次,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好奇起来。 大半夜的让他们赶到这,还召集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很快,大家就知道了。 赵德天来了。 身后还跟着赵林兴。 “你们肯定想知道,这么晚,本官召集你们做什么? 现在,本官就告诉你们,咱们这次要去的是石头岭,目的就一个,剿匪!” “石头岭的山匪胆大包天,在傍晚时分,公然入城袭击百姓,简直可以用肆无忌惮来形容,这样的山匪,我江城容不下,整个临沧也容不下! 现在,出发!” 人都到这了,赵德天也不怕有人通风报信,直接将目的告诉了众人。 同时,也是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了,各城官兵虽然有些对剿匪这个说法,有些不以为意,但也不敢公然抗命。 * 此刻的石头岭,也并不平静。 或者说,极不平静。 狂斧白日去江城抓人,人没抓到不说,还损失了四十来号兄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要知道,整个石头岭,也就七百来号弟兄,一下损失了四十来人,还只是因为去抓一个小姑娘,谁会相信? 现在整个石头岭的山匪,都在议论纷纷呢。 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齐聚大堂,正在商讨此事。 “老三,老二说苏家有高手,你觉得,苏家那个小丫头,还要不要抓?” 三人中,被誉为军师的三当家沉思了会,向二当家问道。 “二哥,你说苏家有高手,不知你可否形容一番?” 二当家这会也憋着口气呢,听了这话忍不住骂道。 “格老子的,肖鸣那个老东西,什么也不说,害我吃了个大亏。” 要不是肖鸣给了错误的情报,他何至于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 回了石头岭,还被手底下那些弟兄怀疑,认为是他实力不济。 这感觉,何止是一个憋屈能形容的。 骂够了,怒气平复了些,他才继续说道。 “苏家的高手,有三人,两个是二十来岁左右的男子,实力很强,两人挡住了我们近五十号兄弟! 还有一个,就是苏家捡回来那个孤儿,那小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孤儿,不简单的很。 当时,那两个高手拦住了所有弟兄,我就趁机去抓苏家的小丫头,就是那个小子拦住了我。” 三当家和大当家同时皱眉,“那小子好像才十岁吧?” “对,十岁的小子比四十岁还难对付,实力强的很,虽然比我弱,也弱的有限,硬是拦下了我,这才被官府的人赶到,逼得我们不得不退去。” 三当家明白了,这次二哥抓人的任务会失败,问题就出在苏家捡回来的这个少年身上。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二当家细想了想,“还有就是,我之前跟你们说的那队官兵。” 早在刚回山时,二当家就给两人说了这次失败的原因,以及几十号兄弟都是怎么死的。 “我又细想了想,觉得那队官兵,似乎不太对劲,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么?” 三当家追问。 “好像是跟苏家的人认识似的。” 二当家回忆道,“大哥、老三,你们也知道,江城的官兵,都是一群孬种,平常绝不会这么快赶到。 可是今天他们来的特别快,隐隐间,似乎还以追杀我们弟兄的那队官兵为首。 我逃离的时候,还看见了那队官兵的首领,和苏家的人说话,肯定是认识的!” 他这么一说,三当家额的脸色顿时变了。 “大哥、二哥,我们有麻烦了。” 两人还没懂他的意思,“怎么了?” 三当家深吸一口气,“如果二哥说的是真的,那队官兵与苏家的人认识,那我们就有大麻烦了。” “你们想想,江城里,一直都是以赵德天为首,以他的性子,哪里容得了别人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可二哥说,江城的官兵,是以那队官兵为首的。 江城官兵的水准我们都清楚,根本就不敢跟我们的弟兄动手,那队官兵,只有可能是一个,官位比赵德天还要高的大官的!” “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个月,江城那边传来过消息,说是江城来了个大官,连赵德天都亲自去迎接了。” “再联想到那队官兵的首领,跟苏家熟识……” 三当家得出结论,“一个和苏家有关系,官位大,能指使的动赵德天的人,会眼睁睁看着苏家受欺负?” 大当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报复,找我们麻烦?” 三当家狠狠点了点头,神情担忧。 “以二哥所描述的,那队官兵的实力,要是再多来些,灭了我们石头岭都有可能,大哥二哥,我们这次,麻烦大了!” 141、山匪的疯狂(3) 听完三当家的分析,二当家也懵了。 “那怎么办?” 他是亲身感受过秦卫队的实力的,如果这个队伍的人数再多一点,灭了石头岭,无不可能。 三当家脑子转的快,当即咬了咬牙道。 “一个字,逃!” “逃?” “这样行么?” “不知道行不行,先试了再说。” “石头岭的弟兄,都是我们兄弟三个慢慢组建起来的,有句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管我猜的对不对,那位大官会不会报复,我们先躲着总没有坏处。” 三当家这句话,说到了两人心坎里。 大当家当机立断,“老三说的对,先躲着总没有坏处,咱们趁着夜色先下山,在外躲两天听听风声,要是没事再回来便是。” “成,那我就听三弟的。” 兄弟三个说好之后,连夜收拾了一些细软,趁着夜色偷偷下了山。 以三人的实力,和对石头岭的熟悉,石头岭的山匪们,根本无从发现。 石头岭三位当家下山的时候,恰好跟腾龙腾虎等人错开,他们三人是从后山离开的,腾龙等人却是从前山摸上去的。 这一次腾龙带的都是苏家的好手,一行人趁着夜色,一路摸至山寨,也不显露身形,一个个隐藏起来,趁机暴起。 黑夜中,一阵血腥味随着夜风渐渐蔓延开来。 腾龙等人身手矫健,招式果断利落,隐藏气息的本领也极强,压根就不像是小城里的普通家丁。 只是这分不寻常,完全被黑夜掩盖,无人知晓。 约莫小半个时辰,腾龙一行人退去,下了山。 而石头岭的人,连一点不对劲都没发现。 直到有人起夜,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才发现有人死了。 “快来人,胡老九被人杀了!” 喧闹声,打破了山中的平静。 一众山匪围了过来,瞧见胡老九脖间的血痕,以及死不瞑目的双眼,有人赫然而怒。 “有人潜入了石头岭!兄弟们,把人找出来,给胡老九报仇!” “对,给胡老九报仇!” 也有机灵的道,“我去通知三位当家的。” 一番寻找之后,石头岭的众人彻底吓住了。 他们本以为,死的就胡老九一个,谁知这一圈找下来,竟然找到了三四十具尸体。 有些,甚至就死在了自己房里。 这下,所有人都惶恐了。 更惶恐的是,去通知三位当家的人回来了,他告诉大家。 “三位当家的不在山上!我找遍了,没有!而且……” “而且三位当家的财物,都被带走了,三位当家好像是跑路了……” 此言一出,人心顿时散了。 三位当家跑路了,为何跑路? 是因为他们知道,有人会潜入石头岭,刺杀他等么? 竟然知道,为何不告诉大家,一起应对,也好有些防范? 不管众人怎么想,死了的兄弟就是死了,如今是深夜,就算他们有心想做些什么,也有心无力。 就在众人愣神,不知如何反应之际,有人怔怔道。 “陈哥,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声音?” 众人认真静心聆听,果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山中传来。 “好像是有人朝山上来了……” 有人突然说道,声音不太确定,因为那声音还隔得太远,听不大真切。 现在三位当家不在,群龙无首,一位在石头岭待了许多年,资历还算深的老人道。 “咱们先聚齐在一起,拿好武器,不过来的是谁,也好有反抗之力。” 暗杀那些弟兄的人是谁,他们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一群来无影去无踪,能悄然接近他们,收割他们性命的人,他们招惹不起。 不过眼前这一群上山的人,显然不会是那群人,他们好歹还有六百多号人,也不是全无反击之力。 有了他的提示,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一个个握紧了武器,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随着那声音渐渐靠近,越来越大,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们常年待在山上,对这种声音再为熟悉不过。 这是有人上山,触动了山中那些野草植物发出的声响。 很快,一群人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看见这群人,山匪们都是面色大变。 “不好,是官兵来了!” 这声惊呼刚喊出,四面八方,一队队官兵集结而来,将六百号山匪,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起来,这还要感谢腾龙他们。 若非他们暗杀了几十号山匪,将这些山匪吓着了,一个个全聚在一起,不敢分开,生怕下一个就步了胡老九的后尘。 官兵想要包围这些山匪,一个不落,那是不可能的。 山匪都是亡命之徒,一旦发现不对劲,必定会跑路保命,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傻傻的待在这任他们包围?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说了。 六百号被吓破胆的山匪,对上一千多的官兵,外加两百精英秦卫队,完全就是一边倒的战斗。 赵德天本来只是想着,完成秦简和秦臻的吩咐。 为了不让自己受罚,他还想过,哪怕这一千多官兵全部死完,他也要强撑着让他们多杀一些山匪,用来交差。 现在好了,人不用死了,山匪也一个跑不掉了,两全其美。 当所有山匪被清剿完毕之后,赵德天终于发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石头岭的三位当家的,竟然一个都不在。 他们去哪了? 是视线有人通风报信,跑了? 还是有别的原因? 赵德天不敢多想,之前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秦简和秦臻要他剿匪,为的就是三位当家的性命,如今三位当家一个没抓着,这任务到底算完成还是没完成? 为了交差,他特意派了官兵四处寻找,却依旧不曾发现三位当家的身影。 眼看着天将大亮,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赵德天还是选择了回城。 好歹石头岭的山匪都被灭了,那两位大人应该不会绝情到要他的乌纱帽吧? 而此刻,躲在另一座山中某处木屋的三位当家,亲眼见证了石头岭的覆灭。 他们所在的山头,跟石头岭相隔不远。 这所木屋,是他们平时来打猎时,用来过夜的住所。 他们在木屋里,亲耳听到了石头岭山上传来的冲天喊杀声,还有兵器相接的叮当碰撞声。 天边露出第一丝光亮的时候,那些繁杂的声响,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只是,石头岭上,他们的山寨中,燃起了冲天火光。 三人心中一片死寂,他们知道这火光代表了什么,代表着他们赖以生存了这么多年的石头岭——没了。 彻底的没了。 二当家紧攥双手,脸上青筋暴起,“格老子的,是官府!” 大当家的脸色也难看的紧,却比二当家要镇定些。 “不是官府,是那位巡抚。” 他目露哀戚,“早知苏家跟那位巡抚有关,这次的单子,我们万万不该接的。” 听了这话,二当家心中悔恨交织,狠狠一砸桌子,屋里唯一完好的桌子,直接四分五裂。 他怒不可遏,又满心的怨恨,“是肖家,肖鸣那个老东西,他是故意的!” 若不是故意的,他好端端的,为何跑来石头岭跟他们说苏家的事? 还说苏家在外面大赚了一笔,少说也是十万两银子起步。 他们三兄弟这才动了心思。 毕竟上次抓苏曼卿时,就没遇上什么困难,想着简简单单又能捞个几万两,才打算做上这一单。 谁知,就这般惹来了灭顶之灾。 “肖、家,肖、鸣。” 说起肖鸣,大当家眼神蓦地转为阴鸷,眼中黑沉沉的光,像深不可见的幽谭,里面装的全是恨恨的报复欲。 “肖家老东西的算盘打的真好,要不是昨夜老三察觉到不对,别说石头岭,就连我们三人,现在只怕也成了一堆灰烬,枉我兄弟三人,自诩聪明过人,竟然被一个老东西给算计了!” 142、你我命里犯冲(1) “大哥,不能放过肖家!” 二当家严词厉色,浓郁的恨意,充斥了整个脸庞,他抄着桌上的斧头,大有现在就去劈了肖鸣的架势。 平常冷静的三当家,这次也失了理智。 “大哥,不能放过肖鸣,他毁了我们的立身之本,如今石头岭只剩我们兄弟三人,官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除非离开临沧,不然我们兄弟三人将寸步难行,他将我们害成这般,绝不能让他好过!” 对于山匪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不是钱财,而是自由。 他们兄弟三人,在石头岭纵横十余年,手下养着几百号弟兄,想如何就如何,也没有人管的了他们。 那是多么自在潇洒的生活? 如今,这一切都毁了。 他们得罪了那位新来的巡抚大人,附近几城的官府都会对他们展开追捕,想要活命,就只能东躲西藏,疲于奔命。 这种落差,换谁都受不了。 大当家攥紧了拳头,一双虎目中百般滋味交集,恨、怨、退意不停交战。 最后,恨意占了上风。 “老二老三,你们说得对,咱们兄弟三个的好日子全被肖鸣那个老东西毁了,咱们不能这样算了。” “他不是想借我们的手,去打压苏家么?我们就反其道而行,让他付出代价!” “大哥说的对,让他付出代价!” * 赵德天剿灭了山匪,用七百余山匪的性命,向秦简和秦臻交了差。 “石头岭的三个山匪头领跑了?” 秦简皱眉,“赵德天,你确定你没有泄露消息?” “大人,下官敢用性命保证,绝对没有。” 赵德天躬身一礼,信誓旦旦的保证。 瞧他这副模样,也不似作假,秦简没再跟他计较。 “竟然如此,那便算了,量那三人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这次的事你做的不错。” 这还是秦简第一次夸他,也代表着,他的危机解除了。 赵德天欣喜不已,连道,“都是大人教导的好。” “别拍马屁了,让四城下通缉令,尽快将那三个山匪抓捕归案。” “是,大人。” “行了,下去吧。” 赵德天离开后,秦简屁颠屁颠去找了秦臻。 “山匪已经解决了。” 秦臻坐在书桌前,还在提笔写着什么,听闻这话,手一顿,抬头瞥了他一眼。 “山匪的首领不是都跑了么?” 秦简瞪眼,“你怎么知道?” 赵德天才来告诉他好吧? 秦臻继续写自己的,头也不抬道,“青贮说的。” 青贮? 这个叛徒! “他倒是忠心,什么都跟你说!” “是啊,谁让他有个不靠谱的主子。” 秦简磨牙,“秦小五!” “行了,成天跟我犟,幼稚不幼稚?” 秦臻放下了笔,转过身直视他,说起了正事。 “世子如今正在养伤,等世子伤好,便是我们离开江城之时。” “石头岭的事,你必须加快脚步。” “你应该清楚苏家对世子的重要性,我们在时还不要紧,若等我们走后,那三个山匪暗自找上苏家报复,那就麻烦大了,你可明白?” “我知道,我已经让赵德天下了追捕令。” 秦简郑重点头,在走之前,必须那三个山匪解决掉,这样才没有后顾之忧。 “嗯,光靠赵德天也没用,你让秦卫队也帮着搜查一番。” “我知道了。” 兄弟两个交流完情报,就分开了。 当天下午,秦简就带着秦卫队,在街上搜寻起来。 说是搜寻,其实也就是四处闲逛。 石头岭的三个山匪,现如今不知躲在了何处,但不管他们躲在何处,总是要吃喝拉撒的,只要有需求,就必定要露面。 秦简找的地方,就是各个酒楼、茶楼、酒肆、饭馆,乃至于街边小摊。 街上的行人人来人往,叫卖声也络绎不绝。 “公子,买支珠钗送心上人吧?” 一位殷勤的商家,叫住了他,秦简摇头就走,“不了,在下没有心上人。” “嗳,公子,没有心上人,送妹妹也行啊。” 这话倒是让秦简怔了怔,亲妹妹他是没有,可卿卿也算妹妹吧? 脚步一停,他又转了回来,“那成,你给我拿那支粉色的桃花钗。” 小姑娘,带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才好看。 “好嘞!公子,一共五两银子!” 付了钱,刚将桃花钗收进袖口,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噪杂声,秦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重重撞了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 撞到他的人,连头都没抬,说了两句对不起,直往后跑去。 看清那道身影,秦简嘴角一抽,怎么又是她? 没错,这撞到秦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潘紫。 说起来,秦简和潘紫一共见了三面。 第一面是在私塾门口,潘紫如今日一般,也是这样撞了他,说了两句对不起就跑了。 第二面是在桑葚林,她从树下摔下来,差点没把他砸死。 第三面,就是现在。 连秦简都要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跟潘紫有仇? 每次遇见她都没好事。 心里腹诽归腹诽,眼看着潘紫神色匆匆,一副出了大事的模样,秦简还是快步追了上去。 好歹也是认识的,真有事也不好不管。 潘紫正跑着呢,突然手腕被人抓住了,她一惊,反手就是一拳砸了下去。 “登徒子!想干什么!” “嘶……” 秦简捂着胸口,疼的厉害,秀眉紧皱,表情又幽怨又无奈。 “我是命中跟你犯冲么?” 为嘛遇见她总得遭罪…… 瞧清了他的模样,潘紫一阵尴尬,“啊,原来是你啊……” 秦简嘛,她当然认得,她的救命恩人嘛…… 只是,她好像把她的救命恩人给打了…… 她刚刚下手,应该不重吧? 秦简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她满脸羞愧,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模样,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的跑什么?” “我……” 潘紫搔搔头,“我惹了点麻烦……” “什么麻烦?” “我……” 潘紫话还没说完,后方就传来了一阵人声。 “她在哪,快点追!” 潘紫一惊,拉着他就跑。 “快走快走,先跑了再说!” 秦简被扯得一个踉跄,连路都没看清,被扯得跑了一路。 直到甩开了那些人,躲入了某个巷子里,潘紫才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边捶着泛酸的腿,一边嘟囔着抱怨。 “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哎呦……累死我了……” 秦简也累的厉害,不过比她好多了。 瞧她裙摆凌乱,毫无形象的瘫坐在地,时不时用衣袖抹汗,全然不见女儿家的姿态,秦简心累的厉害。 “你到底做了什么,他们追你?” “也没干嘛,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向。” 秦简嘴角抽了抽,“拔刀相……向?” 你认真的? 潘紫没注意到自己的语误,毫不在意的继续道。 “你不知道刚刚那几人有多可恶,竟然当街调戏良家女子,我看不过眼,就去掺和了一脚。” “然后呢?” “然后他们说,我毁了他们的好事,就要拿我来替上。” 潘紫语露厌恶,“还想占我便宜,也不看看姑奶奶是谁!踹不死他们!” 等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不是自家大哥他们,而是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顿时俏脸一红。 “咳,我的意思是,我当然不愿意,所以就跑了。” 潘紫这马后炮一般的掩饰,秦简不想评价。 他早就知道潘紫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了,跟大家闺秀,小鸟依人什么的,完全不靠边。 看多了也习惯了,掩饰也没用。 “成吧,现在他们也追丢了,你能自己回去么?” 他倒是想送她回去,可他还有正事要办。 143、克死你(2) “当然可以啊。” 潘紫是个粗神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回去有什么不对,撑着地就站了起来,拍了拍脏乱的衣摆,大大咧咧挥手。 “那我就走了,秦小幺,再见~” “嗯,再见。” 秦简注视着她远去,刚要离开,才走没多久的潘紫又跑了回来,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躲到了他身后。 “恩人恩人,再救我一次吧,拜托拜托了。” 恩人秦小幺,“……” 巷子转角,几个大汉已经围了过来。 一个个豹头环眼,凶神恶煞,为首的大汉吐了口唾沫,阴测测的笑。 “小娘们,你倒是挺能跑,你再跑啊!” 躲在秦简身后的潘紫,露出来个头,梗着脖子喊,“你们不追我就跑!” “嘿,你把我们兄弟当傻子是吧?” 几个大汉懒得跟她争,五人成圈状,越围越近。 这里位置偏僻,也没有什么行人经过,眼看着五人越来越近,潘紫忍不住扯了扯秦简的衣袖。 “喂,秦小幺,你快想想办法。” 秦简也还蒙着,“我想什么办法?” 他又不是世子,会武功,能一打三,青贮他们又被他派出去搜查山匪去了,他自己还需要人保护呢。 “你没办法?” 潘紫笑不出来了,那今日岂不是在劫难逃了? 瞧着神色不善的几个大汉,她咬了咬牙。 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秦简拧起了眉,打架,他是不会的,不过挨打,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趁着几个大汉不注意,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道。 “等会听我口令,我叫你跑,你就跑,明白了吗?” “啊?” 潘紫还没听懂,秦简突然朝一侧冲去,速度快的不可思议,直接将其中一个大汉撞倒在地。 他压在大汉身上,回头高喝,“快跑!” “哦……” 懵懵的潘紫也反应过来了,趁着包围圈缺了个口,直接趁机跑了出去。 “那你怎么办?” 她边跑边回头问道。 瞧秦简的模样,也不像是打架厉害的样子,她要是跑了,他不会被人打死吧? 就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几个大汉已经反应了过来。 “去他娘的,这小白脸竟然把那小娘们放走了,老五,弄死他!” 被秦简压着的大汉,只是一时不察,才被秦简压倒了。 这会反应过来,仗着自己力气大,长的壮实,他一个用力翻身,就转而将秦简压在了身下,二话不说开始挥拳揍。 “他娘的,让你捣乱!” 一拳下去,秦简的嘴角就见了血。 瞧见这一幕,潘紫都吓懵了,脚步一停,也不跑了,咬着牙就要回来帮忙。 “别回来,前面……有穿军衣的人,叫他们来!” 秦简拦着老五的拳头,费力的制止了她,“快去!” 青贮他们就在这附近,走的不远,只要潘紫能把他们叫来,他自然就没事了。 “好。” 潘紫深深看了他一眼,拔腿就朝着街道跑去。 其他几个大汉,见状分出了三个去追潘紫,留下的一个,则是和叫老五的大汉,一起制住了秦简。 “让让、让让!” 潘紫一路横冲直撞,撞了不少行人,连对不起都来不及说。 这种时候,她无比庆幸自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跑两步都会喘的那种,不然她早就被那几个大汉抓住了。 后面,三个大汉还在紧追不舍。 “小娘们,看你往哪跑,兄弟们,追!” 潘紫也聪明,一直往人群里钻,这给大汉们带来了不少麻烦。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穿着军衣的人,顿时大喜过望,也不跑了,直接冲到了他面前,拽住了他的衣袖。 “兵大人,前面有人打架,你快跟我来!” “打架?” 穿军衣的士兵,是秦卫队中的一员。 他们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抓捕逃离在外的几个山匪,这会听到潘紫说打架,寻思着有可能是那几个山匪,连忙叫了几个弟兄,一起跟着潘紫赶了过去。 “带路!” 远远追来的三个大汉,瞧见潘紫找了官兵也不敢追了,趁着没被发现,一溜烟的跑远消失不见。 等一群秦卫队的士兵赶到时,原地已经没了人,只剩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秦简。 显然,是那个三个大汉提前回来通风报信,人都跑了。 潘紫急忙跑了过去,将人扶了起来。 “秦小幺,你没事吧?疼么?” “你说呢?要不你也被揍一顿试试?” 秦简疼的龇牙咧嘴的,捂着自己的脸,浑身上下就跟被马车碾过似的。 潘紫不说话了,肯定是疼的,她才不想试。 只是,秦简这伤,又是因为救她受的,她反而什么事都没有,这么一想,秦简跟她,好像还真有点犯冲,每次都是被她连累。 她正想着,秦简忽的咬牙切齿的朝她吼。 “笑什么笑,是不是想让我送你们去军营操练?” 潘紫还蒙着,就看见被她请来的那些个官兵,一个个紧绷住了脸,躬身行礼道。 “小少爷,属下不敢!” 属下?小少爷? 她愣了愣,这些人是秦简的手下? “不敢个屁,胆子不小啊,连我都敢嘲笑了。” 秦简怒的不行,自己丢脸也就算了,还被手下的兵撞见个正着,他不要面子啊? “回去之后,每人加蹲两个时辰的马步!” 哼,主子的笑话也敢看,胆肥了你们。 几个秦卫队的士兵,顿时不说话了,一个个低眉顺眼,乖巧的不行。 秦简也不再理她们,捂着满是青紫的脸,指了指潘紫。 “你们,给个人送她回去,青雉,去把青贮给我叫来!” 潘紫还想说些什么,秦简却突的后退两步,伸手制止了她。 “你别说话,也别靠近我,我们俩命中犯冲,我已经够惨了,你行行好。” 本来满心感激的潘紫,听了这话顿时一翻白眼,也不感激了。 这货还这么有精神,哪里像有事的样子? 她一呲牙,故意做鬼脸瞪他。 “克死你!” 说着,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着潘紫走远,秦简才轻舒口气。 他是真的觉得他和这姑娘命里犯冲,见了三次,倒霉了三次,不由得他不信。 算了,以后还是离她远点吧。 青雉小心问了句,“小少爷,要不要属下送你回去,顺便给你请个大夫?” 秦简捂着脸,脸上的伤一抽抽的疼。 “大夫我不会请吗?还需要你?想看我笑话,再多加两个时辰!” 青雉一脸无奈,他这会真的没有想看小少爷笑话的意思。 这完全就是迁怒好不好? 有了这一茬,他也不敢再问了,连忙去找青贮去了。 青贮来了之后,秦简吩咐了他带着人继续找,带了一个护卫,就急匆匆回了府。 目测,未来几天,秦简是不会在众人视线中出现了。 * 就在官府和秦卫队,满地的找山匪之时,凤珩在苏府安心的养着伤。 苏曼卿坐在床沿,手里端着粥喂他。 “小哥哥,张嘴。” 这两日,小姑娘一直寸步不离,连睡都是睡在他这个房间。 本来苏江庭还有些不乐意,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妹妹如今已经七岁半了,怎么着也该避嫌了吧? 可小姑娘自己坚持,就是不愿意走。 苏家夫妇也没意见,他一个人的意见,也就不重要了。 凤珩听话的张嘴,接过了小姑娘喂得粥。 “徐伯说,鸡肉粥有营养,对你养伤有好处,要多吃点,等会喝完了粥,还有鸡汤。” 如今的小姑娘,就跟小管家婆似的,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凤珩失笑,也不反驳她。 “好,都听你的。” 喂了粥,又喝了汤。 小姑娘抱了本书,爬上了床。 凤珩坐靠在外侧,她自己坐进了里侧,背靠着床头,翻开了书。 “我给你念书。” 这是小姑娘自己想出来的解闷法子。 凤珩伤了腿和胳膊,现在不能下床走动,经常一发呆就是一下午。 小姑娘陪着他,也跟着发呆。 到底年纪小,性子不够稳,耐不住寂寞,拉着凤珩陪她玩了一天的九连环。 可九连环也没什么好玩头,怎么都解不开。 想起凤珩喜欢看书,她就特意跟哥哥借了一本《礼记》,每天给凤珩读。 “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 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 人有礼则安,无礼则危。 故曰:礼者不可不学也。” 七岁的小姑娘,声音还有着小孩子的软糯,她一本正经的念着,圆润的指尖,在书上缓缓滑动。 “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门。 食……” 忽的,她念书的声音一顿。 “食……” 搔搔头,她把书侧了过来,小脸微红,问道。 “小哥哥,这个字怎么读啊?” 凤珩眼中有着笑意,眉眼间拨云见月,清朗一片。 他就知道,《礼记》这么难的书,她一定有很多不认识的字。 低头望了一眼,他笑,“这个字读飨。” “哦。” 小姑娘点头,继续念,“食飨不为概,祭祀不为尸。听于无声,视于无形……” 她念,凤珩听。 每当她遇上不认识的字,他就教她,一个念,一个教,时间过的特别快。 144、小哥哥,我们私奔吧!(3) 清脆软糯的读书声,一直在房间里持续了许久许久。 直到日暮西下,读着书的小姑娘,嘴里念叨的越来越慢。 “从与先……生,不……越……路……” 彻底没了声音。 凤珩偏头看她,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手中的书滑落在被子上,恰好压住了她的小手。 他眉眼稍柔,拿开了她手上的书,放在了自己枕头下,伸手扶着她的腰,将人摆正躺好,又盖好被子,这才止了动作。 吱呀—— 门被推开,舒嬷嬷进来了。 没见着小姑娘的说话声,她也猜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 “凤少爷,可要用膳?” “不必。” 凤珩摇头,“等卿卿醒了,我跟她一起吃。” 舒嬷嬷朝床里望了一眼,小姑娘睡得正香呢,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在青色的锦被映衬下,格外显得娇小惹人怜,还在无意识的砸吧嘴,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一般。 她失笑,也不再问,轻声出了房间,将房门带上了。 房间里,渐渐归于平静。 * 凤珩养伤,直到第四天才开始下床活动,他这一下床,苏曼卿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天天都有小哥哥陪着,可是只能待在床上,也太无聊了,她还是喜欢到处玩。 听闻凤珩能下床走动的消息,吕志恒、吕穗穗一行人也来了。 “阿珩,你这小子真是吓死人,还好你没事,哈哈哈哈!” 那天的情况,吕志恒就在现场,当然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说实话,凤珩挡住了那么多山匪,还只是受了点轻伤,在他看来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现在在吕志恒心里,已经完全把他放在了神明的位置,这小子简直厉害的不像人好不好! 吕穗穗也瘪着嘴,“那些山匪也太坏了,通通都该抓起来!” 上次就抓了她和卿卿,这次又来抓,坏人! 她说到这个,其他人也想起了这几天出的大事。 木一隅插了句嘴,“听说官府集结兵力,把石头岭给灭了,咱们那位赵知府,可算做了件好事。” 秦简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暴露,也没人知道是因为他的关系,赵德天才会出兵剿匪,一个个都在夸赵德天呢。 “对,这事我也听说了,闹得可大了,不过,石头岭山匪的那三位首领,好像跑了,现在官府满城通缉呢。” 吕志恒可是有些担心的,“他们会不会还来抓卿卿?” 木一隅摇头,“应该不会吧,他们的画像满城都是,一出来就是死,他们不敢的。” 几人说着这个话题,气氛微微有些凝重。 苏曼卿眨眨眼,老成的安慰他们,“没关系的,小哥哥很厉害,爹爹和简哥哥也厉害,他们能保护我!” 被她夸赞的凤珩,一脸笑意,掐她的小脸。 “是的,我能保护咱们卿卿。” “哼。” 一旁的苏江庭却不开心了,凤珩厉害他承认,可妹妹把凤珩、父亲和秦简都夸了,就没他是什么意思? 凤珩和爹他认了,为嘛秦简都比他厉害? 听见哥哥的哼声,苏小姑娘投过去一个眼神,顿时明白了,娇娇的哄。 “还有哥哥,哥哥也厉害!” “这还差不多。” 要么就别夸,要夸就一起夸,落下他一个,他不依。 吕志恒瞧着苏江庭这副幼稚模样,心头好笑。 “江庭,你够了,就你还厉害呢,那天你的腿都是抖得,别以为我没看到。” 苏江庭衣袖一撸,“谁腿抖?我腿不抖,你那天才叫怂呢,脸白的跟什么一样,话都说不出来了,别以为我没看见!” 两人互揭老底,木一隅不嫌事大。 “其实,你们两个都怂,哈哈哈哈哈……” 三人打打闹闹,苏曼卿紧挨着凤珩,偷偷跟吕穗穗咬耳朵。 “穗穗,圆圆呢?” “圆圆的牙还没长出来,在家里不出来呢。” “那知霜姐姐和奚忱哥哥呢?” 苏曼卿又问,今天好多人缺席,圆圆、简哥哥、臻哥哥、奚忱哥哥、知霜姐姐……都没来。 吕穗穗四处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知霜姐姐好像去找宁家哥哥去了,唔……故事里不是有个词来着……叫……私奔,对私奔!” “私奔?” 苏曼卿眨眨眼,偏头看向凤珩,“小哥哥,私奔是什么意思?” 凤珩微怔,轻咳一声,找了个好点的说辞,“就是两个人一起偷偷的离开。” 小姑娘细想了想,开始打比方,“那哥哥和志恒哥哥偷偷的一起出去玩,就叫私奔么?” “这……” 凤珩朝还在打闹的三人瞧了一眼,目露古怪,他们私奔? 如果是真的,想想画面还挺美。 “不是。” 瞧苏曼卿说不到重点,吕穗穗急了。 “不对不对,要一男一女才叫私奔,比如卿卿你和小哥哥一起偷跑,这才叫私奔。” “哦。” 苏小姑娘懂了,原来这就是私奔啊。 眼睛一亮,她又偏头,“小哥哥,那我们私奔吧!” 凤珩脸一红,清冽的嗓音,略显低沉,“私奔不是这样用的。” “不对吗?” “不对。” 他倒是挺想答应的,去哪都带着她,私奔也不无不可。 可他知道,她说的私奔,估计就是出去玩。 这样一想,凤珩心里五味陈杂,十分复杂。 “唔,那私奔要怎么用?” “我知道我知道!” 万事通吕穗穗又来了。 “话本子里说了,私奔是说,那些有情人家人不同意,他们为了在一起,避着家人偷跑,这个就叫私奔!” 苏曼卿的小脑袋转不过弯来了,好久才明白这个意思,懵懵来了句。 “那知霜姐姐和宁家哥哥私奔,木大叔他们知道么?” “额……” 这下换吕穗穗懵了。 对哦,要是木大叔他们知道,就不算私奔了吧? 木大叔知道么?好像是不知道的。 她正想着,吕志恒一巴掌拍在了她脑门上。 “别胡说,小姑娘家家的,你知道个屁私奔!还教坏卿卿!” 吕穗穗一缩头,瘪着嘴巴不说话了。 吕志恒这才跟小姑娘解释,“你别听穗穗的,宁邺家里出了点事,知霜不放心,去湖城了,不是私奔。” “知霜姐姐是偷偷去湖城找宁家哥哥的,那不就是私奔嘛!” 不甘心的吕穗穗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吕志恒努力的保持着微笑,给了几人一个抱歉的眼神,拎着吕穗穗就出去了。 “小姑娘家家,成天私奔、私奔,谁让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吕志恒反手就啪啪的开始揍她屁股。 小东西,要反了天了。 吕穗穗嗷嗷的喊着,“疼疼疼……” “哥哥,你轻点……轻点……” “知道痛就好,你再胡说,我直接让爹娘教训你,信不信?关你个十天半个月,看你还老实不老实。” 吕志恒气哼哼的又狠狠抽了两下,这小丫头就是欠收拾。 吕穗穗什么都不怕,就怕爹娘不让她出门,将她关在家里,不能出来玩,多无聊啊。 一听这话,顿时怂了。 “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了……” 吕志恒这才满意收手,将人放了下来。 再进房间的时候,吕穗穗是捂着屁股进去的,进去了也不说话,就挨着苏曼卿坐着,乖巧听话的不行。 要是不知道的,估计就要被她这副模样骗了。 只是刚刚两人在外面的动静,众人都听在耳中,这会瞧见她这副模样,不觉得乖巧,只觉得好笑。 就连苏曼卿,都忍不住往她屁股处偷偷瞧了几眼,想着志恒哥哥揍得狠不狠,穗穗屁股痛不痛。 这么一闹,也没人再问木知霜了,吕志恒问起了秦简。 “秦兄今日怎么不在?” 他表弟受了伤,他不是应该最关心么? 木一隅摇头,“不清楚,我也有几日没瞧见他了。” 145、宁爹撞破(1) “宁邺,你管的是不是太多了?” 模样跟宁邺有三分相似的少年,指着宁邺的鼻子大骂,言语间满是嚣张不屑。 “那些钱我自有用处,你管不着!” 宁邺皱眉,“你能有什么用处,之前城东的铺子,你就支用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城南的铺子,你支用的更多,三千七百两,还有家中库房,上上下下总共加起来,你花费的银两,超过了三万两,你是不是去赌了?” 他本不欲管宁维,只是这笔银子数目太大,他需要跟父亲交代,不得不问。 “你调查我?” 宁维不满看了他一眼,“我就是去赌了又如何?这件事爹早就知道了,爹都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说东说西?” 言罢,他嗤笑,“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佟武,咱们走!” 宁维带着随从走了,在外候着的佟林见状连忙走了进来,担忧唤道。 “少爷……” 宁邺揉了揉犯疼的额角,“何事?” “要不,少爷你跟老爷说说吧。” 小少爷如此目中无人,少爷何必为他掩护,不如告诉老爷,让老爷处理。 他就不信,小少爷挪用了这么多银两,老爷一点都不在意。 “你不懂。” 宁邺抿了抿唇,父亲对抚裳母子的偏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宁维挪用银两的事,有抚裳帮腔,父亲还真的不一定会在意。 另外,最近他一直忤逆父亲,父亲对他也不似以往那般信任。 他若告状,父亲理不理他还不一定,既然如此,又何必自讨无趣? “这事等晚上回去再说,咱们先去铺子里看看。” 四城如今都在联合通缉山匪逃犯,城中禁严,对生意多少有些影响。 铺子的盈利,就是他和母亲在宁家的立身之本,他不能不管。 佟林有心想为主子分忧,却想不到什么有用的法子,只能失落应下。 * 城南的金铺里,宁邺问询着掌柜今日的情况。 “今日卖出了几件首饰?” 掌柜的有些羞愧,“今日生意不好,只卖出了三件。” 这个答案,宁邺早有预料,微微蹙眉,安慰道。 “无事,这几日能卖就卖,不能卖便算了,等搜捕山匪的风头过了再说。” “多谢大少爷体恤。” 掌柜的满是感激,铺子里卖不出东西,他们这些当管事的,也是要负责的。 如今大少爷这般说,显然是知道他们的难处,不打算跟他计较了。 “嗯,好好看着铺子。” 两人正说着,佟林突然过来了,面上还有些喜色。 “少爷少爷,你快跟我来!” “嗯?” 宁邺看了他一眼,跟掌柜的招呼了一声,随他走了出去。 “怎么了?” “少爷你别问那么多,跟我来就是。” 某间茶楼里,佟林鬼鬼祟祟将他带来,就不上去了。 而是一个劲的笑着推宁邺上楼,“少爷你快上去,记得去左边第一个雅间,有人在等你。” 有人?谁? 宁邺一头雾水,基于对佟林的信任,还是上了楼。 左边第一个雅间,宁邺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坐在里面一身黄衣的娇俏女子,他一愣,眼底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惊喜,“阿霜!” 木知霜也浅浅的笑了,“我收到佟林的信,说你遇上了麻烦,便想着过来看看。” 她垂眸,脸有些红,“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想着陪你说说话也是好的。” “阿霜……” 听着这话,宁邺一颗心像泡在温水里似的,暖乎乎的,又热又烫。 他忍不住上前,将人搂入了怀中。 低低笑道,“你说的对。” 她就是他的良药,她一来,满肚子的烦闷一瞬间都消散了。 “你来,木叔叔他们知道么?” “不知道,我瞒着爹娘来的。” 木知霜说着,脸色略显尴尬。 她一向听话,如今却说谎骗了父母,瞒着来了湖城,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她这副模样,让宁邺越发心疼了。 “是我不好。” 美人在怀,一想到她是为了他才来的,他就心中发烫,恨不得现在就给她一个名分,光明正大的带她回家。 木知霜摇头,“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 感情这种事,哪有一人付出的道理,宁邺在为她努力,她也愿意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瞧她一本正经的为他开脱,宁邺低头抵住了她的额,感受着她额间的温度。 他笑,“你这样护着我,要是被木叔叔知道了,他铁定要骂我把她女儿带坏了。” “骂就骂吧,本来就是你把我带坏的。” 两人相视而笑。 雅间里的气氛渐浓,两人相拥解着相思的苦,佟林还在楼下帮着望风。 却无人没注意到,茶楼外的街上,某个男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 “少爷少爷,奴才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一个随从模样的男子,冲进了院子里。 宁维站起身,“哦?什么大秘密?” “大少爷在跟一个女人私会,奴才看的清清楚楚!” 这随从叫桐木,也是宁府的下人,只不过,他听命于宁维,最近被宁维派去了盯着宁邺。 “哦?” 宁维大喜,“我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安分,那女人肯定就是那个江城的木什么霜,这下被我抓到把柄了吧!” “对了,你说他们私会,他们现在在哪?” “就在临江茶楼。” “好!走,跟我一起去找父亲!” 宁维坐不住了,带着桐木,就去了主院,跟宁诸说了这事。 “什么?这个孽障竟然敢背着我跟那女人私会?带我去!我倒要看看,那女人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将他勾的死心塌地!” 宁诸大怒,当场就带了一队人马,直奔临江茶楼而去。 而这一切,宁邺和木知霜还毫无所知。 …… 临江茶楼。 宁诸带着人,一路横冲直撞进了茶楼。 佟林乍一见到宁诸,吓了一大跳,“老……老爷……” 宁诸冷哼一声,老脸上升腾着怒气,一脚踹了过去,“狗奴才,不帮着邺儿管理铺子,竟然帮着他跟别的女人私会,我要你何用!” 这一脚踹的极重,佟林摔倒在地,半天都没爬起来。 不给他通风报信的机会,几个随从一拥而上,将他制住拖到了外面。 就在宁诸教训佟林的时候,宁维已经从小二那问到了房间,恭敬道,“爹,大哥和那个女人,在二楼左边第一个雅间。” 宁诸当即带着众人上了二楼,啪的踹开了房门。 “爹?” 抱着的两人连忙分开,宁邺一脸的错愕和惊慌。 他不怕父亲训他打他,就怕父亲对阿霜不利。 “爹,你听我解释,这事与阿霜无关,是我让她来见我的。” “逆子,你给我闭嘴!” 宁诸沉着脸呵斥了他一句,直接将人晾在了一边,目光直视木知霜,像打量货物一般,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 木知霜也没料到,会被宁邺父亲撞个正着,这会被宁诸扫视,一颗心跳的厉害,整个人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就是那个木知霜吧?” 宁诸突然问道。 “是,知霜见过宁叔叔。” 她微微福身,行了个晚辈礼。 宁诸一抬手,抬着眼尾,目露厌恶,“别,你这句宁叔叔,我可担当不起。” 木知霜小脸顿时一白。 宁诸还觉得不够,继续道。 “我听闻,你们木家在江城,也是一个大户人家,想必你爹娘也有教过你廉耻二字吧?” “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竟然当众勾搭有妇之夫,你的脸呢?你爹娘就是这样教你的?” 宁诸言辞犀利,竟是半分颜面也不打算留。 一通话说的木知霜俏脸惨白,摇摇欲坠。 146、情路坎坷(2) 宁邺看不下去了。 “爹,我不是什么有妇之夫,婚约是你定的,我从不曾想过要娶小然,我与阿霜是真心相爱。” “真心相爱?” 宁诸嗤笑一声,“说的好听,那你这样,将小然置于何地?” 宁邺张了张唇,想到从桑葚林回来后,默默落泪的祁然,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确对不起祁然,祁然是个好姑娘,怪只怪他们没有缘分。 见儿子不说话了,宁诸再次看向木知霜。 “木姑娘,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太直白,可你如今对我儿纠缠不清,那就别怪我说话重了。” “我儿子宁邺,他和祁然已经定亲,小然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我宁家认定的儿媳妇,谁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你若是还不识相,那就别怪我亲自去木家登门拜访,向木家讨教讨教他们的家教!” 说完,宁诸再也不理她。 偏头朝随从吩咐了一句,“带上大少爷,我们回府!” “是,老爷。” 两个随从同时涌了过去,将木知霜挤开,一人制住宁邺的一只手,往外拖。 他想说些什么,对上木知霜充斥泪水的眼眶,却无语凝噎,一颗心如刀扎般的疼。 他还能说什么? 在父亲如尖刀一般的言语下,他还能说什么来弥补? 只能看着她,让她感受到,自己那一颗忠于她,与她同在的心。 * 宁府主院里,宁诸手里握着软鞭。 “逆子,给我跪下!” 宁邺跪下,宁诸二话不说就拿着鞭子开始抽。 “不孝子,竟然敢瞒着我还跟那个女人有来往,你好大的胆子!” “我让你好好对小然,你全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是吧?” 宁诸拿的软鞭,是专门用来惩罚不听话的下人的,是宁府的家法。 软鞭又沉又硬,抽在身上,劲道透过衣裳,火辣辣的疼。 宁邺一声不吭的默默承受着,与挨鞭子比起来,今日父亲对阿霜说的那些话,阿霜只会比他更疼。 听闻宁邺受罚的消息,王氏由丫鬟扶着,急匆匆赶来。 一进院子,就瞧见儿子跪在地上,后背的衣襟已经透出了血迹,任由父亲抽着。 她顿时眼眶一红,连忙上前阻拦。 “老爷,邺儿再有错,你也不能打他啊。” “你滚开!今日我不教训他,他还以为自己做的很对!” 抽了这么久,宁诸心里的怒气一点未消。 “你可知道,你祁伯伯前两日已经找我了,就因为你怠慢了小然。 如今你竟然还敢跟那女人私会,万一要是被祁家知道了,这门婚事还能成么?” 宁邺抬头,面色苍白、毫无血色,他的目光却很亮很坚定。 “那就退婚,我不会娶小然的。” “混账!”宁诸大怒,高高扬起鞭子,又是一鞭子抽了下来。 啪—— 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狠狠落在了宁邺身上。 抽的他衣襟开裂,皮开肉绽,一丝血迹顿时冒了出来。 “退婚?你想都别想!” 眼看着宁诸还要下狠手,王氏急了,扑上来就求他。 “老爷,你饶了邺儿吧。” “娘!” 宁邺拦住王氏,抿唇道,“娘你让开。” “我不让!” 王氏流着泪继续哀求,“老爷,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有什么话好好说成么?邺儿身子弱,万一出了什么事,那我也不活了。” 宁诸手中的鞭子一顿,心中闪过一抹迟疑。 他还盼着宁邺把祁然娶回来当媳妇,自然不愿意宁邺有事,只是宁邺不听话,他除了打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正迟疑着,袖子被人拉住了。 “老爷……” 抚裳扯着他的袖子,巴掌大的俏脸被妆容装扮的格外精致。 她眼尾微动,潋滟的桃花眼中,水迹浮现,娇滴滴的劝。 “老爷,姐姐说的对,你就饶了邺哥儿吧,他说的只是气话,祁家姑娘那般好,他怎么可能不娶呢?” 说着,她朝宁邺问。 “邺哥儿,裳姨说的对吧?” 宁邺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我的事,不用你管,我不会娶祁然,谁说都没用!” 听闻这话,本来迟疑的宁诸再次大怒,一把推开抚裳和王氏,扬鞭就抽。 “混账东西!我今日抽死你!” 王氏被推的摔倒在地,眼看着儿子还在挨抽,那一鞭一鞭,抽的儿子的后背鲜血淋漓,也好似抽在她心上似的。 她咬了咬唇,不管不顾的就扑了过去。 “嗯哼……” 宁诸这一鞭子,完全抽在了王氏身上,霎时,她的后背被抽开了一大道口子,红痕浮现,血迹也缓缓渗了出来。 宁邺一惊,连忙抱住了她,“娘!” 宁诸也愣住了,虽然他不喜王氏,可王氏到底是他的嫡妻,还曾陪他白手起家,他心里多少还是念着些王氏的好的。 将鞭子一扔,他急忙道。 “来人!快请大夫!” 宁诸的急切,王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本就还病着,挨了这一鞭子,整个人都有些撑不住了。 可她却笑了,抚着宁邺的脸笑的欣喜。 “邺儿,娘总算……护住了你一回……” 挨了那么多鞭子的宁邺,之前都没有喊一句疼,落一滴泪。 王氏这一句话,却让他忍不住掉下泪来,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他抱着王氏就冲向了房间。 宁诸迟疑了会,也跟了过去。 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了抚裳和宁维。 抚裳之前也被宁诸推开了,不像王氏,宁诸怜香惜玉的很,对她只是轻轻一推,她连踉跄都没打一个。 这会瞧着众人围着王氏团团转,她手抚着自己头上的步摇,缓缓勾唇。 “真是的,要是老爷刚刚那一鞭子,再重些的话,那就好了。” 王氏被宁诸打死了,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上位了。 可惜,差那么一点。 不过,王氏的身体本就不好,之前就大病了一场,这会又挨了抽,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去呢? 宁维凑到母亲身边,面上还有些不甘。 “娘,宁邺这么不听话,爹干嘛还要护着他?” 在宁维看来,宁邺违背父亲的意思,不愿意娶祁然,父亲早就该对他失望了。 可这都好几次了,父亲还是依旧坚持着想要改变宁邺的心意,这不就是护着么? 大不了,把娶祁然的人选换成他,不就成了? 抚裳眉梢一动,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傻儿子,这当然是因为,问题出在那位祁家小姐身上。” 她讥讽的扬着唇笑,“那位祁家小姐也是个贱骨头,宁邺不喜欢她,她偏偏就是喜欢宁邺,死活要嫁给宁邺,你说,你父亲能怎么办?” 被母亲这么一解释,宁维明白了,瘪着嘴,一脸不甘。 “祁家那位小姐还真是死心眼。” 他哪里比不上宁邺了? 虽然他比祁然还要小上半岁,年纪上不是太合适。 “是啊。”抚裳笑笑,“不过没问题,恰好我们这位大少爷,也是个死心眼的,这样正好,只要宁邺不愿意娶祁然,就势必会惹怒老爷,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 她摸着儿子的头,“维儿,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咱们娘三个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就看你的了。” “放心吧,娘!” 宁维重重点头。 * 宁府后来的混乱,就不是木知霜所知晓的了。 她一路失魂落魄回了江城。 在一路上,她想了很多。 曾经她以为,只要她和宁邺是真心相爱,两人共同坚持,共同努力,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可当宁诸对她不屑一顾,连带着对她和整个木家,都嗤之以鼻的时候。 她忽然就有些难过。 不是难过自己的坚持,而是难过,她和宁邺的感情,连累了父母被他人看低。 她知道,以后她和宁邺的路,更难走了。 而她估计也没有办法再去找宁邺了,宁诸的话,她不能不在意。 她可以不要脸面,却不能连累木家。 马车回到木府之时,木一隅也从苏府回来了。 两人恰好在府门口相遇。 瞧见木知霜,木一隅眯着眼直笑,“知霜姐,你回来的可正是时候。” 木知霜去湖城,找的借口就是和他一起去苏府看凤珩了,现在两人一同回来,这个借口就更可信了。 可不正是时候么? 木知霜扯唇笑了笑,掩下了心中的黯然,“是啊。” “你今日可顺利,见到宁兄没?” “见到了。” 木一隅语带揶揄,“见到了就好,啧啧,也不枉费你惦记着他。” 木知霜依旧笑着,只是笑容微显苦涩。 两人正说着话,木圆圆出来了。 一瞧见两人,她就巴巴的问。 “一语格格,卿卿有么有给窝带花?” 木一隅抿着唇偷笑,故意道,“没有啊,卿卿和穗穗玩的正开心,哪里还想得起你啊。” “还有,圆圆你以后还是不要说话了,啧,没牙的样子真丑。” 木圆圆直瞪眼,“睨才臭!怀仁!” 不想理这个坏哥哥,她又看向木知霜。 “直爽姐,卿卿真的么有给窝带花么?” 小姑娘一张小圆脸,眼睛圆溜溜的,语气期待,说话还漏风,配上这副表情实在是让人心头发笑。 木知霜阴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些,笑容也真实了许多。 “是真的没有。” 她人都不在,自然是没有。 147、我们一起睡(3) 凤珩养伤养了小半个月,身上的斧伤终于好的差不多了。 秦臻前来见他时,小姑娘还窝在他身上,和他一起在解九连环。 瞧见苏曼卿,秦臻欲言又止,看出了他有事要说,凤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卿卿,你先去外面玩会,嗯?” “嗯。” 小姑娘是个懂事的,知道两人有话说,抱着九连环就跑了出去。 待她走远,秦臻才道。 “世子,你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打算何时出发?” 凤珩微怔,是啊,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是差不多该离开的时候了。 原来时间,竟然过的这般快。 “石头岭的山匪找到了么?” 秦臻摇头,“还没有。” “能不能等山匪伏诛之后,再离开?” 看出了凤珩的不舍,秦臻有些迟疑。 “世子,我们在江城的事,已经办完了,我不建议继续停留。 之前抚州那边的事,刘家也许已经有所察觉,若真是如此,刘家一定会给京城传信,京城那边有了防备,我们再去就危险多了。” “这虽是我的猜测,但我们如今势弱,还是谨慎些好。 至于山匪的事,世子不必担心,我已经嘱咐了秦简,让他守在江城,等山匪伏诛之后再离开,苏家绝不会有危险。” 秦臻说的道理,凤珩不是不懂,就是有小姑娘一直陪着,他舍不得走。 但成大事者,儿女情长都要不得,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深吸了一口气,凤珩下了决定。 “好,准备一下,明日出发。” “是,世子。” 秦臻从苏府离开之后,就去找了秦简。 本来他是打算,让秦简随他们一同离开,前往抚州坐镇。 但如今山匪的事还没得到妥善解决,当初的决定也只好做了更改,让秦简继续留守江城,等一切事了之后,再离去。 苏府,苏曼卿从院子里跑进来,手里还抓着凤珩买给她的九连环。 一进房间,二话不说就扑进了凤珩怀里,在他怀中蹭着。 凤珩失笑,“怎么了?” 小姑娘瓮声瓮气的,声音还有着失落。 “小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 凤珩微怔,而后点了点头,“是。” 他差点忘了,他的小姑娘是个心思敏锐的人,虽然单纯了些,却很聪明。 苏曼卿还埋在他怀里,扯着他的衣襟不放,“那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过年回来吗?” “应该要几个月,过年的话……” 他不敢肯定,京城是个什么局势,他还不清楚,哪怕他去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名单,照样也是一件麻烦事。 听不到他的回答,小姑娘不高兴了,难得使起了小性子。 “我不管,反正你过年一定要回来。” 平常不回来她可以等,可是她想和小哥哥一起过年。 爹娘说过,过年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就算以前爹爹出去跑商,过年也一定会回来过的。 衣襟被扯来扯去,都扯皱了,瞧见自己怀里拱来拱去的小脑袋,凤珩失笑,连眉眼都忍不住柔和了下来。 “好好好,过年一定回来。” 大不了,京城的事暂时放放,等过了年再去便是。 小姑娘从他怀里抬起了头,“真的?” “真的。” “那拉勾!” 小姑娘伸出一个小指,凤珩笑着勾了上去。 房间里,两人相视而笑。 房外,步杀和步离撅着个屁股,躲在窗前偷偷瞧着。 步离摇头,“世子太没底线了,苏小姑娘一撒娇一使性子,世子就什么都顺着她了,啧,这要是长大了,还不得跟苏老爷苏夫人一样?” 步杀瞥了他一样,“苏老爷和苏夫人什么样?” “妻奴的样。” 步离摸着下巴嘿嘿的笑,“你没发现,在这个家里,苏夫人才是一言九鼎,苏老爷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这倒是实话。” 这一点,步杀也不反驳,苏家做主的,的确一直都是苏夫人。 两人正聊着的开心,院子里,柳林远远的便开始喊。 “喂,步杀、步离,你们俩干嘛呢!” 这两人,不干活趴主子窗前做什么? 总不能是偷看吧? 步杀和步离同时回头,“没……没什么……” “我……我在擦窗子呢!” “对对对,我们在擦窗子。” “擦窗子?”柳林眼神狐疑,“我早上才擦过好吧?” “额……” 步离一怔,连忙补救,“脏了,又脏了。” “对对对,脏了。” 都这样了,柳林哪里还看不出来两人是在偷懒,瘪瘪嘴,以资历老的老人口吻劝道。 “你们俩都是凤少爷带回来的人,可不能给凤少爷丢脸,咱们苏府的下人都勤快着呢,你们好好学学。” “是是是,你说的对,我们记下了。” 两人连连点头,柳林这才嘟囔着离去。 “什么呀,这两人是凤少爷从哪买回来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待柳林走远,步杀和步离才松了口气,相互对视一眼,颇有怨气。 “干活?” “干活。” 步杀拿了块帕子,往肩上一甩,“还好世子要走了,不然这普通下人干的活,我们哪里会?再装下去,我都快忘记自己是个暗卫了。” 步离也颇为赞同,“就是啊。” 他们从小就进了步兵堂,学的都是武功招数,让他们杀人简单,可要他们拔草种花浇水…… 这真的是难为人。 不过说到要走,步离往袖中一掏,一块砚台出现在了手上。 “步杀啊,明天我们可能就要走了,在走之前,你看这块砚台你能不能先吞了?” 瞧着步离手中的黝黑砚台,步杀呵呵一笑。 “我还有点事,需要准备准备行礼,先走了。” 一溜烟,人又没了。 步离瘪瘪嘴,也不生气。 “跑就跑吧,反正这块砚台我就带着了,看你什么时候吞!” * 当天晚上,苏曼卿和凤珩在主院和苏家夫妇用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知道凤珩明天要走,夫妇二人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 “在外行走,要注意安全,遇上事,能避则避,该服软就服软,别硬撑着,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安全重要,知道吗?” “苏叔放心,阿珩知道。” 曾云柔也道,“银子不银子的也不重要,你好好的就成,咱们家不缺你赚的那点银子。” “还有,明天走的时候,带些家中的吃食去,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路上好歹也能填填肚子。” “知道了,柔姨。” 两位长辈说着,凤珩就乖乖听着。 两人的嘱咐,让他有种,父母依旧健在,知道他要远行,絮絮叨叨,放不下心的温馨感。 用完膳之后,他牵着小姑娘回了院子。 本要送她回房,她却突然抱住了他的胳膊,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小哥哥,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我们一起睡好不好?” 凤珩一怔,脸倏地红了。 “你……要跟我睡?” “嗯嗯。” 小姑娘小脑袋点个不停,“我要跟小哥哥睡!要好久都见不到了呢!” 这话让凤珩心里头那点绮念顿时散去。 是啊,要好久都见不到了,如今才是五月,离新年,足足还有七个月。 这般一想,他也没了犹豫,点头道。 “好。” 得了他的同意,小姑娘笑的格外开心,扯着他就往他房里跑。 待进了房间,小姑娘率先爬上了床,甩掉了鞋子,开始脱外裳。 此情此景,若是换成其他人这般,必定格外让人遐想,不过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么也跟遐想两个字沾不上边。 瞧着她三两下脱掉外裳,兴冲冲的躺进了他的被窝,凤珩只觉得好笑。 “小哥哥,快来!” 小姑娘睡好了,瞧着凤珩没有动作,又赶紧催他。 148、凤珩走了,肖家闹鬼(1) “来了。” 凤珩应了一声,在床沿边坐下,慢条斯理的开始解外衣衣带。 小姑娘歪着头瞧着他,眼也不眨。 凤珩脱不下去了,耳垂发热,他轻咳一声,伸手捂住了她的眼,低哄道。 “闭眼、睡觉。” 扯开他的手,苏曼卿盯着他发红的耳垂,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眸子一弯,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一般。 “小哥哥,你是不是害羞啦?” 害羞? 才没有,他只是…… 不等他回答,小姑娘又自顾自笑嘻嘻继续道。 “不用害羞啦,我来之前问过娘亲的,娘亲说,我以后是要跟你睡一辈子的,小哥哥要习惯呐。” 凤珩反驳不下去了,柔姨怎么什么都跟卿卿说。 睡一辈子这种话,虽然听起来很让人满足,可那也是成婚之后的事吧,哪有一直睡一起的…… 他还在愣神,心里复杂一片,小姑娘已经开始上手了。 一把扯住他的手,就往床上拖。 “快上来快上来。” 那殷勤的架势,颇有山匪抢良家妇女之感。 咳—— 苏曼卿是那个山匪…… 凤珩是那个良家妇女…… 凤珩最后半推半就上了床,小姑娘也消停了,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笑的眉眼弯弯。 “分一半给你。” 然后,凑上来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小哥哥晚安~” 瞧着安然睡去的小姑娘,凤珩一脸的哭笑不得。 合着胡思乱想,心情复杂到不知所措的,只有他一个,小姑娘压根就没开窍。 揉了揉犯疼的额角,他突然觉得,其实早慧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至少现在不是。 掩下心中的思绪,他为小姑娘掖好了被子,这才躺下,将人半揽在怀里,闭眼睡去。 * 次日,天刚亮凤珩就醒了,他与秦臻约定的时间,是在上午,等会收拾收拾,也差不多要出发了。 刚要起身,胸前的衣襟就被一只凶手抓住了。 小姑娘睡眼朦胧的睁眼,打了个哈欠,说话间也带着浓重的鼻音。 “小哥哥你要走了吗?” “嗯。” 听到肯定回答,她顿时急了,眼睛还睁不开,就撑着身子要起来。 “那我送你。” “不用了。” 凤珩将人又按了回去,扯着被子将她裹了进去,掐着她的小脸,眼里笑意深深。 “你乖乖再睡会了,等会我要走了再叫你好不好?” “唔……” 困意还在缠着她,小姑娘脑子迷迷糊糊的,像一团浆糊,一听可以再睡会,她没多想就‘嗯’了一声。 在凤珩的轻哄下,沉沉睡了过去。 见她睡着,凤珩放轻了声音,慢慢下了床,梳洗用膳后,他才再次回到了床沿。 凝视着床上的小姑娘,他目露不舍,将她睡乱的发一一理顺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房外,柳林和舒嬷嬷早就在等着了。 他们都知道凤珩今日要走,打算送送他。 “咦,小姐呢?” 昨晚苏曼卿跟凤珩睡的,柳林也知道。 “她睡着了,我没叫醒她。” 凤珩压低了声音道,而后朝舒嬷嬷嘱咐。 “我不在,还劳烦嬷嬷多费心照顾卿卿,今日就别吵醒她了,我怕她送我,等会又要哭鼻子。” 舒嬷嬷低眉顺耳,恭敬道了声,“是。” 一番嘱咐过后,凤珩出了院子。 苏府里,秦臻也早在等着了,苏家夫妇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糕点和银两交了凤珩,嘱咐一番过后,送他上了马车。 “保重,在外注意安全!” 马车缓缓离去,终于,再也看不见了。 * 苏曼卿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 一觉到了巳时末,等她醒过来,望着窗外火辣辣的太阳,懵懵的脑子顿时醒悟了过来。 连鞋都未穿,她一路小跑出了房间。 “小哥哥!” “小哥哥!” 听见唤声,柳林寻了过来。 “小姐,你可醒了,饿不饿?要不我帮你拿些吃的去?” 这种时候,苏曼卿哪里还会惦记着吃,连忙追问道。 “柳林,小哥哥呢?” “凤少爷啊?他走了啊,辰时走的,都一个时辰了。” 闻言,苏曼卿小脸一拉,没了笑意,一双杏眸雾蒙蒙的,小嘴也不自觉抿了起来。 一瞧她这副模样,柳林急了。 “哎呦我的小姐,你可别哭,凤少爷说了,他不叫你,就是怕你哭,你一哭,他就舍不得走了。” “那也不能瞒着我偷偷走。” 苏曼卿眼眶红红的,格外的委屈。 她还有好多话想跟小哥哥说,还想让他早点回来,想亲自送他走,好多好多想…… 柳林连连附和,“是是是,都是凤少爷不对,等凤少爷回来,小姐你找他算账!” 只要小姐不哭,怎么都行。 都快哭出来的苏曼卿,被他这么一闹,也哭不出来了。 “小哥哥都走了,我上哪找他算账去!” 等小哥哥回来,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后呢,柳林这话,明显就是故意的。 抹了抹眼睛,她瞪他,圆溜溜的眸子瞪起人来,奶凶奶凶的。 柳林嘿嘿一笑,“小姐,那你是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 苏曼卿撅着小嘴,颐气指使的使唤他,“我饿了,要吃饭!” “好嘞,小姐等着,我这就去。” 柳林应了声,喜笑颜开的就下去了。 就在苏曼卿在苏府用午膳之时,肖府。 “陈晖,城南的金铺是怎么回事?怎么盈利少了这么多?” 肖景指着城南金铺的账本,皱眉问道。 城南是一片热闹区域,这里店铺的生意一向不错。 陈晖面露羞愧,语气还有那么点不甘心。 “少爷,城南的生意都被苏家抢了,如今苏家的店铺包含了成衣、首饰、发髻等多种,咱们的店铺根本比不了。” 又是苏家。 肖景抿了抿唇,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多想。 以往跟苏家对着干的冯家,现在成了苏家的同盟,赵家不知道抽什么风,也不跟他们肖家一起对付苏家了,就连父亲拾掇的石头岭,现如今也被灭了。 肖景不是傻子,哪里还会不知道苏家是背后有靠山? 竟然对付不了,那也只能憋着了。 深吸了口气,他将城南金铺的账本放在了一旁,随手拿起了另外一本。 “那城东的这家呢?又是怎么回事?” 城南被苏家抢了生意,城东可没苏家的铺子,盈利怎么也这么低? “这……” 陈晖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犹豫道。 “少爷,城东这一家铺子……似乎有些古怪。” “嗯?古怪,怎么个古怪法?” 陈晖朝四周望了一眼,似乎有所顾忌。 肖景一挥手,朝伺候的下人道。 “都下去。” “是。” 下人们都退下了,房门也被带上,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陈晖这才压低声音道,“少爷,这间铺子最近不太对劲,老是丢银两不说,铺子里的小厮还说……还说……他们撞过鬼……” “这不可能!” 肖景猛地起身,怒斥道。 “那里又不是什么人迹稀少之地,怎么可能闹鬼?怕不是他们自己有鬼吧!” 一间铺子,别的不丢,就丢银子。 还说什么闹鬼,若真的有鬼,鬼要银子作甚? 陈晖也不太相信,“只是,铺子里的小厮和掌柜的都是这般说的……我也不敢肯定……” “哼,竟然如此,那我就去瞧瞧,到底是什么鬼,这么厉害,能让我肖府损失这么多银两!” 肖景仗着自己有贴身护卫跟随,胆子也大的很,当场就叫嚣着要去城东瞧瞧。 陈晖有心阻止,却也找不到什么好理由,想了想,又多叫了几个护卫,快步跟了上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朝着城东金铺赶去,一路上横冲直撞,害的行人们以为,肖家这是要去谁家砸场子。 ------题外话------ 推荐凹凸蛮《重生零零:军妻太猖狂》:顾一晨上辈子是呼风唤雨无人不晓的鉴宝大师,却一朝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眼一闭一睁,王者卷土重来,势必搅得这一摊池水翻天覆地! 阎晟霖:传闻京城里人人忌惮三分的将军人物,却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再无翻身之路。 阎晟霖连拉带拽,“媳妇儿,我想睡你。” “滚开。” 阎晟霖物尽其用,“媳妇儿,我想睡你。” “滚开。” 阎晟霖脱光光躺桌上,躺沙发上,躺被窝里。 顾一晨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 阎晟霖轻轻撩起她的衣角,面不改色道,“以色侍你!” 且看女主如何将20块变成两千,两千变成二十万,二十万变成两千万,两千万变成十亿,十亿变成百亿…… 149、鬼要杀人(2) 待到了城东金铺,肖景大刺刺的往堂中一坐,招来了掌柜的。 “你说,你们铺子里闹鬼?” 肖景脸色不善,掌柜的也有些心虚,“是……” 肖景撇嘴冷笑,“那就给我查!将铺子所有地方,都给我查一遍,我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鬼!” 跟随肖景而来的随从,一个个躬身应是。 不给掌柜的反应时间,一个个就分散开来,在铺子四处开始搜寻。 城南的金铺,铺子是紧挨着大街,铺子里侧,则是连接着一座院子。 院子是掌柜的和小厮的住处,也是金铺的小库房。 像铺中新收购的金银首饰,还有赚的银两,都会被统一锁在库房里,最后送去肖家。 这一次,金铺失窃银两,就是在库房里丢失的。 铺子里都是在卖的金饰,除了收钱的柜台里,放了一些银两之外,再无其他特殊。 随从们没找到,肖景一点也不意外,继续挥手道。 “去院子里搜,记住,每个房间都给我仔细搜一遍,包括库房和柴房!” “是,少爷。” 一群随从又朝着后院蜂拥而去,率先搜查的,便是掌柜的和几个小厮的房间。 掌柜的和几个小厮虽心有不甘,却不敢出言反驳,只能任由他们搜着。 比起自己的房间被搜,他们更担心,如果没找到所谓的鬼,少爷会怀疑是他们偷了银子。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个房间都被翻成了一团遭,随从们什么都没搜到。 而此刻,院子里还没搜过的,只剩下了库房和柴房。 随从们的脸色都凝重了许多,肖景也是眉头紧锁。 他本以为,所谓的闹鬼就是一个借口,目的是这些小厮和掌柜,私吞铺子里的银钱,可如今他们的住处都没有发现,可能性也就只剩下了两种。 一,掌柜和小厮们,把偷得银钱,已经送回了自己家人手中,不在院子里。 二,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闹鬼。 “搜!” 肖景一声令下,随从们打开了库房的大门。 库房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口大箱子,里侧的架子上,还摆着一些金银首饰。 随从们正要进去,忽然,库房里冒出了一阵浓烟,一个人影忽隐忽现。 一阵风吹来,那浓烟散开,一个身形纤细,披头散发,看不清性别的白色身影,显露在众人面前,隐隐间,众人甚至还看见了她一双流着血泪的眼。 众人都惊呆了。 须臾—— “啊啊啊啊!有鬼啊!” 一同跟来的小厮,忽然一阵尖叫,将手中的抹布一甩,跌跌撞撞的就朝着院子外跑去。 这小厮的行为,也惊醒了其他人。 一时间,几个在铺子里当差,早就被这事扰的精神不宁的小厮们,一溜烟的尖叫着都跑了。 唯有掌柜,虽也两股战战,却还念着自己掌柜的名头,瘫靠着墙壁没跑。 肖景也腿软的厉害,手扶着墙,不停的咽着口水,浑身都没了力气。 “陈……陈晖……快……把她赶走!” 陈晖等一众随从也怕啊,可他们好歹都是护卫,是在刀尖上过日子的,什么没见过? 这会虽然心也颤的厉害,却不似肖景等人那般难堪,咬了咬牙,他道。 “兄弟们,咱们进去!” 说着,他一马当先迈了进去。 其他几人还在犹豫,瞧着有人带头,也没那么怕了,一一跟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众人都以为,他们要来场人鬼大战,可一群人才进去,浓烟就渐渐散了,鬼也不见了踪影。 陈晖几人面面相觑,“鬼呢?” 将库房找了遍,都没发现什么,一群人心惊胆战而进,满脸茫然而出。 “少爷,那鬼……跑了……” 陈晖迟疑半响,才找出这样一个形容词。 “跑了?” 开什么玩笑,那鬼还怕人不成? 肖景被人扶着站起身,他一咬牙,“不成,这鬼不灭,咱们这生意也没法做了,走,回去,找爹去!” 他见识少,怕鬼,爹肯定有法子! 一群人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掌柜的被吓破了胆,肖景等人一走,他就一路跑到了铺子里,将院门锁死,死活不敢再进去。 空无一人的院落,忽然显露三个身影。 一个身材魁梧,满面络腮胡子,一个身材高大有力,手持双斧。 还有一个,便是肖景等人见到的鬼,身穿白衣,身形纤细,这会他理顺了一头黑发,眼角的‘血迹’也被擦去。 这三人,正是逃了不知道多久,都没有被官府抓住的石头岭三位当家。 此刻,扮鬼的三当家,还有些不甘心。 “大哥,刚刚那小子是肖鸣的独子,杀了他肖鸣绝对会疯,你为什么要拦住我?” 原来,三人一心想要报复肖鸣,决定毁了肖家。 可从山上下来之后才发现,四城到处都在通缉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在人前显现。 还没开始报复,他们的衣食住行就成了问题。 好在三人武功不弱,在三当家的建议下,他们特意躲进了肖家的金铺之中。 肖家的金铺里,有的就是一个掌柜,外加四个小厮,都是普通人,对三人造不成威胁。 并且,他们五人要照看金铺,招待客人,白日里后院中并没什么人。 三人虽然躲在库房里,却能在院中活动。 特别是,院子里有小厨房,他们还能趁小厮不在的时候,做些吃食,解决温饱问题。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这是肖家的铺子,能更好的实施报复。 就这样,三人一合计,在铺子里隐藏了下来。 为了吸引来肖鸣,他们还刻意偷了库房里的银两,造成闹鬼的假象。 谁知,肖鸣没吸引来,反而先把肖鸣儿子吸引来了。 “老三你莫急。” 大当家拦住了他,“杀了肖景有什么用?肖鸣如今才不惑之年,死了一个儿子,还能再生,算什么报复?” “再说了,我们要是一动手,必定会暴露,官府的人马上就会赶到,为了杀一个肖景,搭上我们三兄弟,这可不划算。” 二当家也道,“大哥说的对,老三你别心急,仇我们肯定是要报的,那小子不是回去找他老子去了么? 等肖鸣来了,咱们把他们父子全杀了,这才叫报仇雪恨!” 两位兄长的话,三当家听进了心里,他垂头,紧了紧手心。 “大哥说的对,是我着急了。” 三兄弟商量好过后,再次隐去了身形,等待着他们的大仇到来。 肖景是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去的,一回去,就将城东金铺的事,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闹鬼?你亲眼所见?” 肖鸣可不是肖景这种小年轻,他把生意做到这一步,什么没见过? 闹鬼这种事,吓吓别人还成,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不外乎其他,早年间,江城有一户商户,就曾跟肖家抢过生意,正是肖鸣安排人,去对方铺子里扮鬼,才彻底将对方赶出了江城地界。 对肖鸣来说,这都是他玩剩下的。 “走,我随你们去瞧瞧。” 见父亲一脸胸有成竹,肖景心里也稍稍平静了几分,难道,那鬼真的是人假扮的? 不应该啊,那刚刚那阵浓烟又是怎么来的? 抱着这种怀疑,肖家一行人,再次奔往城东铺子。 在半路,肖家一行人,还遇到了潘奕。 城东虽然没有苏家的店铺,却有潘家的。 今日潘奕正好来铺子里视察,听闻了肖家的事,跑来凑个热闹。 “哟,肖掌柜,今日是吹什么风,你们来唱大戏呢?” 之前肖景就带着人横冲直撞的跑来,又莫名奇妙的跑走,现在又来了,还连同肖鸣这个老东西一起。 肖家在城东,好似就一间金铺吧,难道是金铺出事了? 150、肖家血案(3) 潘奕忍不住想道。 他是来凑热闹的,可在肖鸣眼中看来,那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城东金铺闹鬼的事,就是这段时间发生的,就连肖景,都是今日查账本的时候才知道,然后告知了他。 潘奕这个老东西是从哪里知道的?还守在这里看戏。 这般一想,他就越发肯定自己的念头。 什么闹鬼不闹鬼的,绝对就是人为的。 而且说不定就是潘家的手笔。 肖鸣也没了好脸,轻哼一声,“这个就不劳潘掌柜费心了。” 嘿,火气这么大,看来是真的出事了,只怕事情还不小啊! 潘奕不知道对方怀疑自己,还以为肖鸣是因为被戳到了痛处才生气的。 心中越发好奇了,肖家的铺子到底怎么了? 虽然好奇,他也知道肖鸣不欢迎他,所以没再多问,让开了路。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肖掌柜了,肖掌柜慢走。” 肖鸣头也不回的带着人,赶往了肖家金铺。 待到了铺子,让掌柜的开了院门,肖鸣带着人直奔库房而去。 啪—— 库房门被打开,陈晖带着人率先走了进去。 肖家父子随后。 看着库房里不曾变动过的摆设,肖鸣冷冷下令。 “给我关门搜!我倒要看这只鬼往哪跑!” 管他是人是鬼,他都抓了不就是了? 一群随从顿时将库房门关上了,就在这时,一阵浓烟又在库房里侧弥漫开来。 随即,一个白色的身影也在浓烟中若隐若现。 肖景大惊,“爹你看!就是她!” 这就是他之前见到的那只鬼! 一众随从也大惊,之前跟肖景来过,见识的人还好,那些后来的,乍一见到,难免有些失态。 肖鸣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手一挥,不远离反而凑近了些。 “鬼是吧?那我今天,就来抓一只鬼试试!” “给我上,抓起来!” 肖鸣一声令下,随从们缓缓朝着那个白影围了过去。 所谓人多壮胆,这一次一同来的随从,整整有三十多人,三十多人一起朝着里侧围去,就像一道人墙。 势必要将那鬼,围困抓捕到手。 看着众随从离那白色的鬼影越来越近,肖家父子也不自觉瞪大了眼睛。 很快,这鬼的真实身份,就要被揭露了。 肖鸣盯的认真,突然,那白色的鬼影一抬头,一张秀气又硬朗的面容,显露在肖鸣眼前。 虽然他脸上,用黑灰和血迹做了装饰,可肖鸣可是一眼认了出来。 男的! 还是认识的! 石头岭三当家! 肖鸣内心疯狂震动,石头岭的三位当家不是逃跑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 还是装鬼吓人? 肖鸣的确心虚,石头岭之所以会覆灭,就是因为他给石头岭通风报信,说苏家有一批好东西,能值大把银子。 谁曾想事情不成,石头岭反而被灭了。 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担心,怕石头岭会记恨他,来找他报仇。 可随着石头岭的覆灭,四城联合通缉三个山匪首领,他也就放下了心。 现在到处都在盯着他们呢,要将他们抓捕归案,山匪躲都来不及,哪里还敢进城找他麻烦? 没想到,他们不仅没躲,还跑到他家铺子里来了! 肖鸣这一刻想了很多,越是想的多,他就越是心慌。 石头岭的三当家在这扮鬼,那其他两位当家呢? 他们三兄弟一向形影不离,会分开吗? 一想到这点,他头皮发麻,浑身冰冷,厉喝道。 “别管他了,回来保护我!” 库房分为两个部分,外室放的都是架子,上面摆着各种金银首饰,是专门给金铺卖的。 而内室,放的都是银两金锭,卖掉金饰的钱,会被掌柜记录在帐,然后将银两封好,放在内室里,每一个月上交给肖府一次。 因为抓鬼的缘故,这会而三十多个随从,全部围去了内室。 肖鸣和肖景,则是站在外室,身边只有两个护卫。 虽处在同一个库房里,其实他们与三十多个随从间,还隔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肖鸣脑子转的快,有人比他更快。 他刚喊出声,一把长刀,就从一旁的架子旁,劈砍了过来。 那光可鉴人的光滑刀身,让肖鸣生生打了个寒颤,腿一软,就往后倒去。 关键时刻,还是身侧的随从及时一拉,才让他险之又险的避过了危机。 只是那随从就被没这么好运了,直接被一刀砍成了两半。 看着随从的尸体,肖鸣抖成了筛子,止不住的想开门往外跑。 门还没开。 啊—— 身后,一阵尖锐痛苦的喊声响起,肖鸣猛地回头,眼睛蓦地红了。 “景儿!” 他与肖景本站在一处,相隔不远,大当家袭击了他,而儿当家袭击的则是肖景。 此刻,肖景已经躺在了血泊里,痛昏了过去。 地上不远处,一只还动着的胳膊,就掉在架子旁边,从肖鸣的角度看去,甚至能看到那胳膊根处的切割面…… 他心如刀绞,想要回头,一把长刀再次砍了过来。 从肖鸣肖景遇袭,到现在,看似漫长,实则就是一瞬间。 三十多个随从,还在围着那只所谓的鬼,想要抓她。 然后就听见了肖鸣尖锐的喊声,“别管他了,回来保护我!” 他们一回头,瞧见的就是,护着肖鸣的随从,被砍成了两半。 同时,肖景的一只胳膊,也被一个拿斧头的大汉斩下。 众人惊愕不已,一个个也顾不得什么鬼不鬼的,连忙朝着外室冲去。 “快点保护老爷少爷!” 话还落音,身后那一袭白衣的厉鬼,忽然拔剑,几个随从猝不及防,被一剑斩杀倒地。 一时间,整个库房成了炼狱。 看着这一幕,还有那近在咫尺的刀光,肖鸣后悔不已。 早知道如此,他就不该拾掇石头岭的山匪。 现在好了,石头岭没了,他肖家……也要完了…… 这是肖鸣最后的记忆,下一刻,刀起头飞,世上再无肖掌柜…… * 秦卫军是在两刻钟之后赶到的。 这个时候,肖家金铺的库房,已经成了炼狱。 地面上,躺着十几具尸体,其中就包括肖鸣的。 而石头岭的三个山匪首领,被也一众随从缠着,没脱开了身。 说来也是报应。 肖鸣来抓鬼,抓鬼有千万种方法,他偏偏选了一个,关门抓鬼,不放过装神弄鬼的人。 这下好了,门一关,他也成了瓮中鳖,想跑都没跑掉,就死在了库房门口。 而同样,石头岭三个山匪,也因为库房门被关,又有随从纠缠,没能跑掉,最后被秦卫军抓个正着。 真可谓是,一报还一报。 石头岭的三个山匪,被抓捕归案了。 肖家血案的事,也震惊了整个江城。 不知道内情的百姓,都在骂山匪的血腥和凶残。 而有些知道内情的,则是骂肖家活该。 人家山匪再凶悍,再没人性,也不至于盯着你肖家人杀。 他们隐匿江城这么久,真当他们不要命? 没有人是傻子,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了石头岭被灭的事,一时间,肖家惹来了许多异样的眼光。 这对肖家,打击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是,肖鸣身死,肖景残废,整个肖家,竟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 只余下一个九岁的肖琴,和什么都不懂的肖家妇杨氏。 这样的人力,自然是管理不了肖家的铺子的。 一时间,肖家名下的各间金铺,都开始混乱了起来。 各个管事浑水摸鱼,将贩卖的金饰占为己有,有些小厮甚至联合起来,将库房搬了个空。 肖琴有心想阻止,却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没有震慑力。 而杨氏就更是什么都不懂了,丈夫死了,儿子残废了,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知,她整天以泪洗面,哀伤度日。 整个肖府,全压在了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身上。 151、肖家倒台(1) 两日后,上私塾的时候。 学园里,肖琴缺席了。 “听说肖家做了坏事,被灭门了,是不是真的呀?” 学园里的,都是些半大的孩子,知道的不多,全是些道听途说,模棱两可的传言。 “好像不是,听说有遇上了坏人。” “不对不对,我爹说,肖家是闹鬼啦!” 众人议论纷纷。 养好伤才回到课堂的霍晴,跟闵思绮两人紧挨着,听着众人的话,她咬了咬唇。 “思绮,你知道肖家的事么?” 自从桑葚林之后,她一直在府中养伤,不曾出门过,对肖家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知道。” 闵思绮望了一眼肖琴的位置,眼神略复杂。 “肖家是得罪了石头岭的山匪,我爹说,是石头岭的山匪来寻仇了。” 虽然她讨厌肖琴,可眼看着,一个与自己日日相处的同学,短短一天之内家破人亡,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从未想过的人和事,觉得只会出现在说书人口中的情节,突然就发生在了自己面前。 “寻仇?” 霍晴秀眉微蹙,“肖家什么时候得罪山匪了?” 他们江城势力,对山匪一向很顾忌的,怎么会无端去招惹? “谁知道呢,也许做了什么坏事呢?” 闵思绮垂下头,想起上次桑葚林里,肖琴故意告诉她们东边桑葚甜的话,她就觉得,肖琴这么小就这么坏,肯定是她爹教的。 这么想,肖家会得罪石头岭的山匪的话,也就不奇怪了。 听闻这话,霍晴瘪了瘪嘴,感叹道,“肖琴挺可怜的。” 不管肖家做了什么,那都是大人做的事,孩子是无辜的。 现在肖琴没了爹,哥哥也废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个蠢晴晴,竟然还可怜别人? 闵思绮瞥了她一眼,气的直戳她脑袋。 “你还觉得人家可怜,不想想你是怎么被蛇咬的?要是木家姐姐及时赶到,你现在还能坐在这?” 霍晴被她戳的连连往后退,语气也不由得心虚了起来,“那……万一那天的事跟她没关系呢……” 她们都是第一次去桑葚林,肖琴哪里会知道那里有蛇? 说不定就是一个意外呢。 闵思绮听的更是恨铁不成钢。 “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还意外,哪来的那么多意外,肖琴那天的表现,摆明就是别有用心,故意的! 眼看着闵思绮要炸毛,霍晴顿时乖了,“嘻嘻,装的都是豆腐,豆腐脑嘛~” 闵思绮懒得理她,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会,闵思绮才继续道。 “对了,我听我姐说,你哥哥求娶了木家姐姐,事成了么?” 一说到这个,霍晴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没有啊,木家姐姐不同意,我听说,好像是有心上人了。” “咦,有心上人了么?是哪家的公子啊,我们认识么?” 八卦,是所有小姑娘的天性,特别是,有关于哥哥姐姐们感情方面的。 霍晴搔了搔头,神情颇为苦恼,“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我们江城的吧,也没见过木家姐姐跟谁家公子走得近啊。” 闵思绮眼珠子一转,“也许,木家姐姐是暗恋呢?” “暗恋?” 霍晴扑哧一笑,去掐她的脸,“思绮,你是不是偷偷看话本子了,暗恋都知道。” 小脸被掐,闵思绮不甘示弱,也掐了回去。 “我干嘛不能知道,那些说书先生不都是这样说的,说什么小姐对某家公子一见钟情,芳心暗许什么的,木家姐姐说不定也是这样呢。” “嘿嘿,那思绮,你有没有芳心暗许的公子啊,你瞧着潘勇怎么样,哈哈哈哈哈哈。” “你才暗恋潘勇呢!混蛋晴晴!” 两人打打闹闹,身后的课堂里,冯小雅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显得有些颓废。 她的小姐妹就两人,一个赵诗诗,一个肖琴。 之前赵诗诗身体不适,退了学,住去了别庄,如今肖琴也因为家中变故,退了学不再来私塾。 三人,就剩下了她一个。 瞧着前面打打闹闹的霍晴和闵思绮,冯小雅有种难言的孤单感。 * 放学后,冯小雅独自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冯玉陵今日去了冯家的铺子,早早便先离开了。 她没急着回府,吩咐马夫,绕去了肖府。 偌大华贵的肖府,如今有些萧条。 肖府上鎏金的大气牌匾,不知为何歪了些,门前两座石狮子,也没人打理,染上了一层薄灰。 以前府中来来往往的下人,也没了踪影,冯小雅在门口看了很久,都没有门卫出来问上一句。 或者应该说,肖府的门卫,压根就不知道到哪去了。 冯小雅虽年纪不大,经历不多,瞧着这一幕,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了一抹凄凉之感。 原来门庭若市的肖府,竟然一夕之间,冷清至此。 她叹了口气,突然就没了去见肖琴的念想,朝马夫道,“祝桥,走吧。” “是,小姐。” 冯府的马车,缓缓远去。 而此刻,肖府里的肖琴,正忙着照顾哥哥。 “娘,你去打盘温水来。” “嗳,我这就去。” 杨氏应下,擦了擦手,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她今日穿了一身普通的锦衣,身上也没带什么首饰,脂粉未施的脸蛋,无端显露出几分憔悴和老态来。 两日前的她,还不是这样的。 虽然杨氏不懂生意,却也算是贵夫人,衣食住行,样样都是顶好的。 三十七八的年纪,活的跟二八少女一般无二。 可短短两天,肖府一夕之间崩塌,丈夫身死,儿子残废,一重重打击落在她身上,她快速衰老成了四十岁的老妇人…… 看着娘亲离去的背影,肖琴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 如今的肖府,已经不是以前的肖府了,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再,他们都要学会适应,谁也不例外。 就在她出神之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声,是水盆打翻在地的声音。 肖琴一惊,连忙跑了出去。 此刻院子里,已经多了一行人。 这行人为首的是几个锦衣中年男子,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多个随从。 这会,这些随从一个个神情高傲,仰着下巴用鼻子看人。 端着水的杨氏,就是被他们推倒的。 肖琴眼中露出愤怒的神色,却无可奈何,一把扶起母亲,她咬唇道。 “你们要干嘛?” “干嘛?” 最中间的锦衣中年男子笑了笑,“你就是肖鸣的女儿吧?行,肖鸣死了,找你也是一样的。”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收据。 “瞧见没,你爹之前在我那进购了一批金饰,一共是七千两银子,我是来收账的!” 其他几个锦衣中年男子,也有样学样。 “我们也是来收账的,你爹还欠我三千两银子。” “我这还有一千八百两银子未结清。” “我这还有九千两银子未结清。” 商人之间,都是银钱往来,平常熟客来进购些货物,一般都是写个收据就行了,每半年结清一次就成。 可如今肖鸣死了,肖家的铺子又一片混乱,听说都发生了不少监守自盗的事情。 再这么闹下去,肖家还能还得起欠他们的银子么? 所以他们才急了,一个个都赶来了要账。 面对着这么多债主,肖琴的脸色也一瞬间惨白了起来。 “我爹怎么会欠这么多银子?” 几个说的数目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万两银子,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 “这就要问你的死鬼爹了,收据都是白纸黑字,签名画押了的,绝不可能作假,再说了,你爹进购的货物,都是有账本的,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题外话------ 虐起坏人来,我神清气爽,哈哈哈哈 152、接踵而来的打击(2) 几人都敢这样说,必定是没错的。 肖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如今肖家名下的铺子混乱不已,不少管事趁火打劫,已经损失了不少银子。 她唯一可以动用的,就是肖府的库房了。 可之前爹爹身死,哥哥残废,昏迷不醒被送回来,那些一同跟去的随从,有些也造反了。 知道肖府的库房里,有无数金银珠宝,这些人直接动手强抢,要不是还有几个忠心的帮忙护着,只怕库房里的银子一点都剩不下来。 即便如此,那些银两加起来,估计也就在三万两左右。 见她久久不说话,那为首的中年男子眯了眯眼,眼神开始不善起来,“肖小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会赖账吧?” “自然……不会……” 肖琴咬着牙,她当然知道,这些人来了,没有钱是不会走的。 索性现在的肖府,也不是她一个九岁女童能保住的,干脆都给他们了就是! “陈晖,去将库房的银子清点一下,还给各位掌柜。” 得了她这句话,几个中年男子,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 “还是肖小姐豪爽大气,不然闹到官府,面上多不好看不是?” 肖琴哪里听不出他们暗含的威胁,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攥着手半个字都懒得再说。 中年男子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跟着陈晖就去结钱去了。 等陈晖清点完库房的银两,结清一众掌柜的银两回来。 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从所未有的担忧之色。 “小姐,库房里只剩下千余两银子了,少爷他还需要治病……这……可怎么办……” 如今的肖家,没有一个能够赚钱的人力,留下的都是些老妇幼童外加病患,拿什么赚钱? 没有钱,肖景的病怎么治? 肖琴手心都快攥出血来了,心也在滴血,“将铺子里的金银首饰,能收的收一些回来。” “还有,城东和城南的铺子,都出售了吧,谈个好价钱。” 以往这些铺子,都是肖鸣费尽心思,一一收购下的,是肖家的立身之本,如今也要开始卖了。 从这可以看出,肖家现在走到了什么地步。 陈晖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这是如今最好的办法,没有异议的就去办了。 陈晖刚走,肖府外又闹起来了,而且比之前那些前来要账的掌柜,闹得更狠。 “怎么了?又出事了吗?” 重新打水回来的杨氏,眉眼间浮现一丝惊惧,这几日,各种事情不断,上门要钱的,上门找事的,上门落井下石的,她是真的怕了。 陈晖不在,肖琴也不敢出去看,犹豫了许久,她想到自己如今是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又鼓起了勇气。 “娘,你照顾哥哥,我出去看看。” 杨氏手紧了紧,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放下了水盆,在一旁找了根木棍,捏在了手里。 咬着牙郑重道。 “娘陪你去,你还小,万一他们是来闹事的伤着你了怎么办?” 杨氏虽然什么都不会,平日只养花逗鸟,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义无反顾负担起了当娘的责任。 她不忍心缩在女儿后面,让才几岁的女儿,撑起这个家。 “好,那我们一起去。” 多个人陪着,肖琴一颗高悬的心,也略放松了些。 肖府的大门,在陈晖离开的时候就关上了,这会被人拍的砰砰作响。 肖琴和杨氏刚走到府门口,就隔着大门,听到了外面的怒骂声,哭声,交织着老人、女人、孩子的声音,一片混乱。 “肖家的人,你们给我出来!我儿子在你府里当差,说好的一年十两银子,现在一年还没过去,我儿子就丧了命,你赔我儿子的命!” “还有我夫君,可怜了我夫君,才新婚不久,就被肖家的人连累死了,现在留下我一个寡妇,可怎么活啊!” “肖家的人都是骗子!” “我夫君人也没了,家中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下面还有三个孩子,我夫君的尸体,现在还在家中摆着呢,肖家今日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是,给我们一个交代!” “给交代!” 外面的怨声实在太大,杨氏和肖琴也不敢靠近,只是在门后面,透着门缝往外看。 本以为,这次是生意上的那些对手故意使的计谋,想要彻底打垮肖家,可看到外面闹事的人,肖琴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些闹事的人,不是谁安排来的,而是原本就是肖家随从的家眷。 肖鸣死之前,带了三十多个随从,去城东金铺抓鬼,结果自己死了不说,随从也死伤惨重,活下来的一半都不到,好些还断手断脚,残废了。 这些人都是家中赚钱的主力,上有老下有小,如今主力废了死了,家中的家眷如何不来闹? 杨氏也认出来了其中的个别人,猜到了她们的身份,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一时间,悲从中来,对以后更没信心了。 “琴儿,这些人都是来要钱的,景儿治病也要钱,我们一大家子以后生活,也要钱,这日子可怎么过……” 说着,她的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她只是一个普通妇人,没有一技之长,前几十年都在享受中度过,以后,她要怎么赚钱来养一双子女? “娘……” 肖琴也面露悲色,是啊,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没有钱,没有好看的衣裳,没有华丽的首饰,没有精致的吃食…… 一想到自己会像街上小贩的儿女一般,连吃一个糖葫芦都舍不得,她就止不住有些怨恨。 怨恨父亲得罪了石头岭,更怨恨苏家! 爹借石头岭来打压苏家,苏家安然无恙,石头岭的山匪却反而被灭了。 正是因为石头岭的覆灭,那三个首领才会展开报复。 说来说去,还是苏家的缘故,才有了后面的这一切。 是苏家毁了她的家庭,是苏家让她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了平民。 想到这,肖琴眼中绽放出无比浓郁的恨意,黑沉沉的一片,像是无尽的黑井。 她绝对不会放过苏家的,她发誓! 肖琴和杨氏,到最后都没有打开大门,跟那人随从的家眷们协商。 直到陈晖回来之后,三人才一同想了法子。 打算用卖掉铺子的钱,分出一部分,分给这些随从家眷,平息他们的怒气。 陈晖又将决定,转告给了那些家眷,这场示威的闹事,才渐渐平息。 然而,这还不是肖家最大的麻烦。 江城各大势力,知道肖家出售铺子之后,不少势力都和陈晖进行了接触,不过交谈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什么,就出三千两银子?李掌柜,你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城东这片地界有多繁华,李掌柜你也清楚,这个价格绝对不可能!” 李掌柜笑眯眯的,被陈晖拒绝一点也不生气。 “无妨,谈买卖嘛,肯定是要你满意我也满意,竟然这个价格你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谈。” “不过……” 他话锋一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你们肖家城东这间铺子,可是闹过鬼,还发生过几十条命案的,一般人哪敢买?躲都躲不及呢。 也是我最近要开一间新铺子,正好缺个地盘,才想到你们肖家罢了。 陈管事,你也别要价太高了。” 这个李掌柜,话里话外全是轻视之意,陈晖一张脸涨的通红,怒道。 “这个价格,恕我不能答应,李掌柜,请吧!” 被强行送客,李掌柜也不生气,丢下一句,“陈管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十分果断的就走人了。 他这般架势,显然就是不担心有人会跟他抢。 153、肖琴的落魄(3) 陈晖哪里不懂他的意思,这间铺子出过麻烦,价格方面的确会受到影响。 可李掌柜给的价格,实在太低,连本钱都收不回来,若是他答应的话,那不叫卖铺子,而是送铺子了。 送走李掌柜,陈晖回了肖府。 肖琴早就在等着了,见到陈晖,她连忙迎了上来。 “陈大哥,怎么样了?” 如今整个肖府,唯一还对他们忠心耿耿,为他们着想的,就只剩下了陈晖, 出于感激,肖琴也不再像以前对待下人那般指使他,而是唤起了陈大哥。 陈晖摇摇头,愁容满面。 “两间铺子都不好,那些有意买铺子的人,都在刻意压价,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压价,连铺子原本的四成都不到。” 江城繁华街道的铺子,可没那么不值钱。 江城势力繁多,赵家、苏家、肖家、潘家、木家…… 等等,每家的财力都不弱。 也许比不了外面那些大城,却也不低了。 像这种城中间的铺子,一般的价格,也到了两三万两银子,具体价格,还得看具体位置。 而今日,陈晖去谈的价格,几乎就没有达到一万两的。 一个两三万两的铺子,连一半的价格都买不到,这些人明显就是在故意压价。 听完他的话,肖琴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这么低?” 她会答应卖铺子,完全是因为现在手里的钱已经不够,需要银子办事。 她也猜到了,铺子的价格可能会走低,却没想到,那些人压价压得这般狠。 “如果……卖了的话……” “不可!” 陈晖制止,“小姐,如今咱们肖家没有别的经济来源,唯一能赚银子的办法,就是出售那些铺子,还有仅存的一些金银首饰。” “如果压价这般狠就卖了,虽然能解暂时之需,可以后怎么办?” 肖琴目露为难,是啊,陈晖说的对,以后可怎么办? 可如果不卖,那些闹事的家眷怎么解决? 还有哥哥治病的后续银两…… 肖琴左右为难,考虑了许久,一咬牙。 “陈大哥,我想去赵府一趟。” 赵德天与爹爹,早前是同盟,多少有些关系在,还有就是,出售铺子被压价的事,如果赵德天愿意帮忙,说不定能成功卖出个好价钱。 实在不行,向赵府借些银子,先解燃眉之急也算是个法子。 思前想后,她觉得,赵府她怎么都得去上一趟。 陈晖一怔,“赵府?这倒是个法子……” 就是……不知道那位赵知府,会不会念旧情。 “我先去了。” 说去就去,这是如今唯一的救命稻草,肖琴也不敢耽搁,当即让马夫驾着马车,送她去了赵府。 * 赵府,下人进来禀告。 “老爷,肖家小姐来了。” 赵德天抬起头,“肖琴?让她进来。” “是。” 下人出去了,很快就领了肖琴进来。 肖琴也是个聪明的,一来就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委屈又依赖的喊了声。 “赵伯伯。” 赵德天呵呵一笑,“是小琴啊,你怎么想到来赵伯伯这了,来,先坐下再说。” 肖琴顺势坐下,又展开了苦情攻势。 “赵伯伯,我今天来找你,也是没有办法,还请赵伯伯看在诗诗和我爹的情分上,帮帮我。” “哦?” 赵德天面色不变,抬了抬手,“什么事,你先说说看。” “是这样的。” 肖琴抹了抹泪,开始说起了肖家这几天的遭遇。 “我爹爹死于山匪之手,这是个意外,我也怪不得谁,可爹爹去世,实在是给我们家带来了太多打击。 肖府几间金铺,都发生了小二和掌柜私盗金饰和银两的事,损失惨重。” “哥哥那还需要银子治病,加上那些死去的随从家眷,也找上了门,所以我想着卖掉两间铺子,补贴家用,却被其他掌柜压价,赵伯伯,你跟我爹爹是多年好友,还请你帮帮小琴。” 肖琴这一番话,可谓是声泪俱下,赵德天听的也是眉头微蹙,问她。 “那你说,希望我怎么帮?” 肖琴眼中一喜,连道。 “赵伯伯能否派些人马,帮我调查一番金铺的掌柜和小二,收回被他们盗走的财物?” “这个……怕是不妥。” 赵德天摇头,“那些掌柜和小二,人数众多不说,很多人盗了东西都藏起来了,就算抓到了,找到了财物,也根本没办法证明是偷盗的你肖家之物。 如今你父亲不在,死无对证,他们若一口咬定,东西都是他们自己的,也没有别的办法。” 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搜查这些财物,也是需要花费人手的,又没他的好处,他为何要为肖琴做事? 听完,肖琴一阵失落。 果然是找不回来了么? 好在,她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 “那赵伯伯能帮我处理那两间铺子么?” 她卖,那些掌柜的各种压价,若是赵德天卖,他们总不敢了吧? 这会赵德天笑了,“这个当然,其实我赵家也还需要一些店铺,你肖家的铺子也算不错,这样,干脆你把铺子直接转卖于我。” 肖琴眼睛亮了,“可以么?” “当然可以。” “这铺子的原价,当年是我爹花了两万两银子买的,竟然是赵伯伯要,我可以以一万两的价格,低价转卖给赵伯伯,赵伯伯,你觉得如何?” 肖琴很是大方的给出一个半价的价格。 赵德天眯眼一笑,“小琴啊,不是赵伯伯说啊,这个价格,略微贵了些。” “嗯?” 肖琴愣住了,“赵伯伯这是何意?” “小琴啊,你别急,先听赵伯伯说,你肖家城东的金铺呢,先是闹鬼,后来又发生了命案,这对商人来说,是极不吉利的。 在价格方面,会下跌很多,刚刚我也听说了,李掌柜给你们肖家的报价,是三千两银子。 说实话,这个价格很低,可是你家铺子出了麻烦,人家能给这个价格也算是诚心了。 不过,我跟你爹到底是多年的老交情,我可以给你多加一千两银子,四千两,小琴侄女,你觉得如何?” 肖琴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 一万两,四千两。 她本以为自己来是找到了靠山,没想到又掉进了另一个狼窝。 到底年纪小,阅历不过,哪怕有些心机,遇上大事,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肖琴的面色,以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起来。 她还想保持笑容,却怎么也做不到。 “赵伯伯,你说笑了。” 赵德天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 “无事,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的态度,和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让肖琴坐立难安。 还想请他帮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她不傻,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看不出来,赵德天与那什么李掌柜、王掌柜,全是一丘之貉? “这……我再考虑考虑……” 说着,她起身,福身就是一礼。 “赵伯伯,等我考虑好了,再来赵府拜访。” “好,小琴你慢走,赵伯伯就不送了。” 肖琴一出赵府,脸上的笑意再也端不住了,一张脸漆黑无比,指甲狠狠嵌入手心,她却一点也没觉得疼。 回头看了一眼华贵大气的赵府,她眼中浮现一抹深深的怒气和恨意。 赵家! 回府的路上,肖琴满心疲惫。 赵府不愿意帮忙,甚至想要趁火打劫,铺子被压价压得这么狠,肯定不能卖掉。 她想了想,让马夫送她去了冯府。 历来与她关系最好的,便是冯小雅和赵诗诗,赵家不愿意帮忙,冯家也许会呢? 她满怀期待而来,却被门卫拦在了府外。 “抱歉,我们冯府现在不待客。” 肖琴攥紧了手,“我跟你们小姐是同窗好友。” 那门卫皱了皱眉,“你等等。” 说着,转身进了府中,不多时,他提了一个包袱出来,扔给了肖琴。 “喏,看在你与我家小姐,是同窗好友的份上,这五十两银子,是我家老爷大方赏赐给你的,滚吧!” ------题外话------ 今天专门虐渣,明天三年后~ 154、三年变迁(1) 五十两银子…… 原来她自以为和冯小雅还算好友的关系,在冯家看来,就值五十两? 包袱被扔在地上,露出银锭的一角,银色的光格外的刺眼。 肖琴紧攥着手心,瞧着头上那金光闪闪的冯府二字,心里恨的发疼。 瞧见她不甘的表情,那门卫不禁笑了,嘴角微扬,嘲讽满满。 “肖小姐,这五十两银子,已经算我家老爷大方了,莫非你还以为你是以前那个肖家小姐么?” 是啊,她不是以前那个肖家小姐了。 爹爹身死,整个江城,还有谁把她放在眼里? 肖琴缓缓弯腰,将地上的包袱捡了起来,转身上了马车。 头也不回道,“走,回府。” 今日辱她欺她之人,她都记下了,若有来日,这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 湖城,宁府。 王氏休养了数日,身子骨终于有了起色。 这几日,宁邺一直寸步不离的守着她,这也让王氏越发心疼了。 “邺儿。” 王氏摸着儿子的头,心中满满的愧疚和歉意。 “你的伤还疼么?” 她只是受了一鞭子,儿子的伤比她重的多。 宁邺摇头,“娘,我没事。” 他年纪尚轻,挨十几鞭子不算什么。 听闻这话,王氏松了口气,抬眸瞧见他满脸的憔悴和疲惫,又不禁叹了口气。 “邺儿,木姑娘的事,娘支持你,只是你爹如今正在气头上,你……莫要惹恼了他……” 这个家,毕竟还是宁诸当家。 “娘,我知道了。” 这一次的事,也让宁邺长了个记性。 跟父亲正面对抗是一回事,可连累到母亲,那是他万万不愿的。 他紧了紧手心,心头涌上一抹愧疚之意。 他与阿霜的一年之约,怕是……要失约了…… 从母亲的院子离开,宁邺准备回房,在半路遇上了宁维。 或许不该用遇上,应该说是宁维在故意等他才对。 “大哥。” 瞧见他,宁维一脸戏谑。 “我来是为了通知你,爹说你需要养伤,就不必操劳店铺之事了,这些事,以后都由我来代劳。” 说是代劳,配上他那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分明就是在说。 以后你手中的权力,都归我了。 宁邺没有愤怒,甚至平静的有些过分。 “那就劳烦二弟好好管理了。” “你不意外?” 宁维皱眉,他来,就是为了看宁邺生气、愤怒的表情的。 宁邺自嘲笑了笑,没说话。 意外? 有何意外?早在之前,他就猜到了。 这几日他一边养伤一边照料母亲,根本顾不上店铺之事,却没有任何人来找他。 分明就是得了父亲的命令。 再加上有个狐媚子在父亲耳边吹枕头风,一切权力被转交给宁维,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懒得看宁维的得意嘴脸,转身就走。 刚走到府门口,宁邺就被门卫拦住了。 “大少爷,你可是要出府?” “何事?” 门卫一脸的为难,“大少爷,老爷说了,从今日起,让大少爷好好留在府中休养,没有他的命令,不能放你出去。” 宁邺明白了,他这是被禁足了。 “父亲还说什么了?” 门卫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嗫喏道。 “老爷还说……还说……” “还说大少爷莫要惦记着出府去找那位木姑娘,大少爷不与祁小姐成亲,他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宁邺有些想笑,父亲为了让他娶祁然,还真的是不择手段了。 也罢,不出去就不出去,他本来也没脸再去找阿霜。 宁邺顺从的回了自己房间,在房中怔坐许久,提笔写了一封道歉信,交给了佟林。 “佟林,你帮我给阿霜带一句话,就说……我对不起她,若她还信我,就多等我一段时间……” “是,少爷。” 木知霜接到了信,从佟林那知道宁邺如今的处境,心里酸涩不已。 宁邺为了她,挨了家法,连累了母亲,还被禁了足,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还在坚持与父亲对抗。 她不过是被宁诸说了几句重话,又算的了什么? “佟林,帮我告诉宁哥哥,我愿意等他。” “他不来,我谁也不嫁!” “是。” 听到这个回答,佟林欣喜不已,木小姐果然没有让少爷失望。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一等,三年过去了。 * 三年后。 江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一队长长的车队,从城门口驶来,惹来了百姓的议论纷纷。 “咦,这是苏家的车队么?” “是啊,是苏家的,看来苏家掌柜的,又跑商回来了,也不知道他这次又带回来了什么。” “我猜肯定是新款布料,冯家那边的布料,好久都没出新款了。” 这几年来,苏家的生意越发做大,苏志远也数次带着商队去外面跑商,为江城带回了许多新奇东西。 百姓们对苏家的热情高着呢。 就在百姓们议论纷纷之时,苏府门口,一大群人也在等着。 已经十一岁的苏曼卿,身形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了大半,眉眼间虽依旧青涩,却多了一抹少女的娇俏可人。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水粉色的纱裙,纱裙上用银线绣了朵朵桃花,十分精致,一根同色的粉色腰带,束成蝴蝶结的形状,与腰间的白玉玉佩,十分相衬。 面上脂粉未施,却在额间,贴了一片桃花花钿,配着她梳的凌云髻,发间一支桃花珠玉步摇,真真是貌美可人。 就连曾云柔都忍不住打趣了句,“咱们家卿卿是真的长大了。” 十一岁的姑娘,也知道打扮了。 身形已过七尺的苏江庭,却笑看了她一眼,用扇子抵着下巴,笑眯眯的揶揄。 “什么长大了,她这么郑重,还不是为了见阿珩么。” 被点破心思,苏曼卿脸一红,嗔了哥哥一眼,“我是为了见爹爹,不行么?” “行行行,也不知道是谁,每次见了爹和阿珩,都往阿珩那扑,还说什么为了见爹爹,也不知道谁相信。” “哥哥!” 苏曼卿不依了,哥哥这人,嘴真的是越来越欠了,就喜欢揭她的底。 兄妹二人打打闹闹,正说着,远远的,马车驶来了。 “是小哥哥!” 苏曼卿眼露欣喜。 马车的最前方,苏志远和凤珩坐在高头大马之上。 苏志远还是三年前的模样,没什么变化,样貌硬朗,眼神明亮,有着商人的精明,也有着中年男子特有的成熟魅力。 在他身侧的凤珩,却是变化极大。 十五岁的少年,身形已经拔高了一大截,他坐在马上,青色的衣摆被风高高吹起,一头顺滑的黑发,也稍显凌乱,却丝毫掩饰不住他出众的面容。 秀丽的眉,细长入鬓,凤眸昳丽,眼尾微微上扬,不自觉间就露出了几分魅惑来,薄唇殷红,鼻若远山。 这是一张惑人入骨的脸。 此刻,这张惑人入骨的脸上,却全然只有笑意。 “卿卿。” 他下了马,二话不说将已经长高的小姑娘搂进了怀里。 苏曼卿也搂着他的腰,一如小时候一般撒娇。 “小哥哥,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落后一步的苏志远,瞧着女儿又全然无视了他,不禁有些心累,不过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 当即大步走向了自家夫人,搂着夫人求安慰去了。 照例单出来的苏江庭,一把抓过了腾龙,“腾龙叔,快给我说说,这次你们出去跑商,又遇上什么稀奇事了?” “这个啊,还真的有。” 腾龙也习惯了,少爷没人理,就喜欢抓着他问东问西,他在半路就准备好说辞了。 “这次我们出去跑商,遇上了……” 几人都说着话叙着旧,指挥着众人卸货的腾虎一脸心累。 老爷,你是不是忘了,咱们这次回来,还多了个人呢! 155、多出来的青梅竹马?(2) 腾虎正想着,马车车帘就被一只手拂开了。 一个模样三十岁左右的绿衣女子,探出了头来。 “苏大哥……” 忙着和自家夫人叙旧的苏志远,这才回过神来。 对了,他这次还带回来一个人呢。 拉着夫人的手,他上前,“夫人,这是刘歆,是……”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是我父亲好友的女儿。” 父亲好友的女儿? 曾云柔眉心微皱,她与苏志远成亲将近二十年,从未听苏志远说过父母,只知他是孤儿,举目无亲。 现如今,又冒出一个父亲好友的女儿? 这种关系,岂不是说,这个刘歆与苏志远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不止是曾云柔心情复杂,这一刻,看见曾云柔的刘歆,也是一脸复杂。 她打量着曾云柔的神色,想起在路上时,苏志远提到夫人眉眼间的神采,以及念想,就忍不住有些酸涩。 压下心中一瞬间泛滥的思绪,她福了福身,“见过嫂子。”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曾云柔也是个极有涵养的女子,自然不会让人初来就难堪,笑了笑,也道。 “瞧我,不知刘家妹妹来了,怠慢了,快进来坐。” 夫妇两人,连忙将人迎了出去。 瞧见这一幕,苏江庭也和腾龙聊不下去了,忍不住问了句。 “这个姓刘的姨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腾龙搔了搔头,有些尴尬,“那个……路上捡的……” 他作为最早跟着苏志远的人,当然知道这个刘歆是谁,可老爷有许多事瞒着夫人和少爷,他哪里敢胡说? “捡的?” 苏江庭没心情聊了,总觉得要出事,扇子一收,认真道。 “我去瞧瞧去。” 人都走了,苏曼卿也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问,“小哥哥,那个姓刘的姨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爹回来,好端端的还带个姨母回来,不会是要……纳妾吧? 苏曼卿如今长大了,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 比如她就知道,江城里有很多大户人家,都会选择纳妾。 像赵知府,自从赵诗诗住去了别庄后,他就一连纳了几个小妾。 还有许多许多。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姨母,是苏叔半路上救的,听说与苏叔是旧友,现在又无处可去,所以苏叔才把她带回来的。” 凤珩解释了句,瞧见苏曼卿满脸的担忧,他不禁失笑。 敲了敲她的额头,道。 “卿卿,你这小脑瓜在想什么呢,苏叔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 要说苏叔会纳妾,他怎么都不信。 被戳破心思,苏曼卿也不胡想了,讪笑了笑,才撅嘴道。 “我只是瞧着娘,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这个是肯定的,换谁丈夫回来,还带回来个女人,都会不开心。 “苏叔有分寸的,你放心吧。” 待两人赶到正厅,正厅里,三人已经各自坐下了。 就连先一步赶来的苏江庭,也坐到了一边。 瞧见他们两个,苏江庭招手让他们坐在了他身侧。 安心听起了三个长辈之间的交流。 “刘歆,说起来,我们也分别有几十年了,能不能跟我说说我走之后的事?” 苏志远握着夫人的手,视线却一直落在对面的刘歆身上,显然是十分在意这个问题。 曾云柔心中虽有些不满,但听到自家夫君的问话,想到她从未听丈夫说过他的家庭情况,一时间也起了好奇心。 夫妻二人同时瞧着她,一点也不见别扭,刘歆微微垂眸,轻声说了起来。 “当年苏大哥你离开,刘家很快也出了事端。 我大哥在外出的时候,被奸人所害,连凶手都没找到。 之后二哥三姐也接连出事,父亲大怒,带了人去算账,却一去不回。 我和娘心知不妙,带着剩余的护卫逃了出来。” “我们虽然逃了,那些人却并没有放过我们,这些年来,我和娘一直东躲西藏,四处藏匿,后来我娘不幸染风寒去世,就独独剩下了我一人。” “他们连你们刘家都没放过么?” 苏志远手心微紧,那些人果然是一点可能性也不放过。 “是。” 提起往事,想起一家的悲惨遭遇,刘歆眼眶微红。 苏志远叹了口气,有些愧疚,“是我对不起你,父亲当年与刘叔交好,想必这也是你们刘家遭遇劫难的原因。” 刘歆微微摇头,“苏大哥你别这样说,我们两家交好,我爹与苏伯伯更是生死之交,我相信就算我爹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和苏伯伯的。” 在这一点上,刘歆还是很理智的。 这事怪不得苏家,要怪只能怪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那如今,你打算如何?” 苏志远又问道。 “我……也不知,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歆面露迷惘,父母身死,兄姐也一一死去,如今偌大的刘家,就剩下她一人。 要不是心怀仇恨,想为家人报仇,她早就下去陪他们了。 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连自保都难,更别说报仇了。 这次遭遇危险,还是苏志远救了她,她才保住性命,她是真的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那就先在苏府住下来吧,我爹与你爹,是生死兄弟,你就是我的亲妹妹,如今,你来投靠我,也是应当的。” 苏志远果决定,当即吩咐柳玉,为刘歆安排了住处。 这番话,在她无依无靠之际,才显得珍贵,刘歆面露感激,当即就朝两人道了谢。 “多谢苏大哥,多谢苏嫂子。” 刘歆下去休息以后,曾云柔这才看向苏江庭、凤珩和苏曼卿。 “你们三个先回房休息吧,我跟你爹还有些事要谈。” 三人对视一眼,连忙结伴出了房间。 房门刚关上,笑容满面的曾云柔,脸上笑意尽退,反手就捏住了苏志远腰间的软肉。 话里带笑,语气却是阴测测的,“夫君,你要不要跟我解释解释,这个亲妹妹是怎么回事,嗯?” 腰间的痛意,让苏志远一阵哆嗦,他心知不妙,连连讨饶。 “夫人,夫人,我错了,你想知道什么,我解释,我通通都解释。” 曾云柔这才松开他,往椅背上一靠,为自己倒了杯茶,美目微抬,盯着他问道。 “你从未跟我说过你家里的事,你家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虽然刚刚刘歆和苏志远说的不多,她也听出了一些东西。 似乎所谓的苏家和刘家,都不是普通家族,还被什么人盯上了。 说到正题,苏志远也收敛了之前的神色,正色道。 “以前不是我不跟你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我苏家,本是江湖一个二流世家。” 苏志远面露怀念,“二流世家虽不算强,却也在江湖上享誉盛名,算是一方势力。” “可不知为何,江湖那一年,突然传出我苏家有一本稀世武功秘籍。”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武功秘籍对于江湖中人来说,无异于百姓看到了万两黄金,我苏家上下还未反应过来,就遭到了江湖势力的灭门。” “那一年,我年仅十六岁,若非那一日我恰好带着腾龙腾虎他们外出,怕是也早就遭了毒手了。” 听完苏志远说的,曾云柔点头表示理解。 江湖之事,离小小的江城太过遥远。 不过她见识不浅,把苏家的事,换成普通百姓身怀重宝,被坏人惦记上灭了全家,这就不难理解了。 “那刘歆呢,她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刘歆,苏志远的面色微微有些尴尬。 “其实,我有件事还瞒着夫人不曾交代过,我爹与刘叔是生死之交,两家往来密切,早在我十五岁时,我爹就帮我与刘家定下了一门亲事。” ------题外话------ emm,祝大家小年快乐~ 156、想法子拐走(3) “其实,我有件事还瞒着夫人不曾交代过,我爹与刘叔是生死之交,两家往来密切,早在我十五岁时,我爹就帮我与刘家定下了一门亲事。” 曾云柔脸黑了些,“是刘歆?” 苏志远尴尬点头。 这种事,他还真的不好说。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说是定亲,也就是两家父母嘴上随意那么一提。 当时刘叔虽然说的是刘歆,却也没有说一定是刘歆,因为当时刘歆还有个姐姐,比她只大一岁。 刘叔的意思是,看孩子们自己的意愿,到时候哪两个孩子有意,就让他们凑成一对。 那时就是这么一提,后来苏家出事,除了他,全家都被灭了门,谁还记得父母当初的随口一提? 要不是这次碰巧救下刘歆,曾云柔又问到了这事,他说不定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曾云柔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体贴了。 “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么?” 被她笑的头皮发麻,苏志远心头一颤,连忙举手对天发誓。 “没了,绝对没了,其他事我绝不会瞒着夫人的。” “算你识相。” 曾云柔轻哼一声,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再计较。 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苏志远对她如何,她还是知道的,她也不是什么胡搅蛮缠的人,哪里会因为一个刘歆,就和苏志远吵架? “那刘姑娘,你打算如何安置?” 一个未婚女子,又已然三十岁的年纪了,一直留在苏府也不是个事。 就算她不在意,难免外人会风言风语。 这个苏志远早就考虑到了,“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明日让腾龙去购买一座宅子,送给刘歆当住处便是了。” “如此也好。” 夫妻两个说开了事,也没了之前的闹腾,又紧挨着,说起了私密话。 外面走廊处,紧凑在窗子边偷听的三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苏江庭扇了扇扇子,笑的一脸满意,他就知道,爹娘之间肯定没事。 毕竟,家中当家做主的,一直都是母亲。 给妹妹和凤珩打了个手势,他满意的走了。 苏曼卿和凤珩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苏曼卿一直都在寻思着刚刚偷听到的话。 她晃了晃自己被牵住的手,偏头问道。 “小哥哥,武功秘籍是什么?是说书人说的那种,能让人以一敌十,飞檐走壁的武功么?” 他牵着她,她晃手,连带着他这边也一晃一晃的。 望着两人紧牵的手,凤珩嘴角微翘,点头道,“可以这般理解。” 武功秘籍这种东西,对江湖众人的确很有吸引力,难怪苏叔原来的家族,会有此一劫。 “哦。” 苏曼卿叹了口气,有些愁。 “那些人抢了祖父祖母的武功秘籍,还牵连了刘姨母家,就没有人管么?” 她一直生活在江城,不知道江湖的法则,只是想着,在江城做了坏事,都有官府抓坏人,那些人灭了苏家和刘家两家几十口人,就没有惩罚的么? “没有。” 凤珩看了她一眼,不知该怎么解释。 江湖和江城,是不一样的地方。 江湖那个地方,像极了京城,一向是以实力压人,势力大,武功高的人,就算灭了你满门,你又能如何? 只是这些,他还不想跟她说。 她还小,还单纯,还觉得世间一切都很美好,那些血腥的东西,他不愿让她知道。 因为这件事,苏曼卿之后的兴致一直不高,就连凤珩带回来了许多礼物送她,也没让她展露笑颜。 * 晚上,用完晚膳之后,没急着睡觉。 苏曼卿让人搬了把太师椅,放在了院子里的树下,躺在那乘凉。 如今这个季节,正是夏季,即使晚上,也有些闷热,极为的不舒服。 舒嬷嬷和柳林,用井水冰镇了些水果,切好摆在了一旁,还备上了一壶解暑茶。 她闭着眼,吹着树下的凉风,时不时的张嘴接过一块水果,惬意的不得了。 她吃的开心,也没注意到,院子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舒嬷嬷和柳林正要行礼,被凤珩抬手制止了。 他让两人退了下去,接替了两人的活计,继续给小姑娘喂食。 “唔,嬷嬷,这两日的西瓜,好像格外的甜,明日再买些吧。” 苏曼卿一边吃,一边念叨着。 “小哥哥也是的,沐个浴那么久,再不来水果都被我吃完了。” 用完晚膳之后,凤珩就去沐浴更衣去了,说好晚上陪她一起赏月的,结果等了半天都不来。 明明自己吃的开心,还要怪他不来,凤珩忍不住笑了。 捏了捏她鼻子,佯装怒道,“你这个贪心的丫头,知道快吃完了,还不给我留些?” 苏曼卿睁眼,瞧见是他,顿时嘻嘻一笑,“我留了呀,在厨房里呢。” 厨房里,那是没有冰镇过的,可没有这些好吃。 凤珩敲了敲她的头,扶着她坐了起来,低低训斥道。 “女儿家不能吃太多冰的,剩下的都不准吃了。” “哦。” 被当场抓包,苏曼卿乖巧多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往旁边挪了挪,她招手。 “小哥哥,快过来坐。” 凤珩顺从在太师椅上坐下,半揽着她的腰,两人仰着头赏月看星星。 盛夏的天,到了夜晚,天上的繁星点点,格外的好看。 苏曼卿半靠在凤珩肩头,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 “小哥哥,抚州的星星,也这么亮么?” 这几年来,凤珩时常去抚州,在江城待的日子,不足十分之一。 这让她不禁有些怨念,抚州真的那么好么? “不知道,我没看过。” 凤珩说的是实话,也就是回来陪她,他才有闲情陪她看星星。 在抚州,在京都,他何时会注意这些? “哦。” 小姑娘声音闷闷的,“那这次你什么时候走?” 每次凤珩回来,都不会待太久,有时一个月,有时半个月,有时甚至不到十天。 所以每次凤珩回来的时候,她都是又高兴,又失落。 她这副闷闷的模样,成功逗乐了凤珩,捏了捏她的脸,他凤眸微弯。 脸上的神色,顿时温和了下来。 “这次不那么快走,应该会待一两个月。” “真的?” 苏曼卿眼睛一亮,攥住了他的衣襟。 “嗯,真的。” 凤珩笑着点头,没有告诉她,其实这次回来,他还是带着目的的。 他现在还记得,这次回来前,秦简对他叫嚣的模样。 “喂,世子,和你在一起太闷了,你什么时候把卿卿带来啊,你金屋都修好了,不藏娇多浪费啊?” 是啊,抚州那么大的别院,又全是他按照她的喜好修建的,若是她不去住,岂不是太浪费了些? 想到这,凤珩的眸光不禁深了些。 把小姑娘骗去抚州,能做到么? 或者说,苏叔和柔姨能答应么? 他觉得,这可能是个难题。 苏曼卿还不知道,凤珩已经在寻思着,要怎么把她拐跑路了。 一心沉浸在凤珩会待很久的好消息里。 “小哥哥这么待这么久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出去玩啦!” “对了,上次穗穗和圆圆来,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这次回来,给她们准备礼物了么?” 不得不说,凤珩很会做人,至少在哄小姑娘的事上,一哄一个准。 每次回来,他不仅会给苏曼卿带各种礼物,漂亮衣裳,各种绢花、手镯,小玩意,还会给吕穗穗和木圆圆带上一份。 就因为这样,这两人一直都是凤珩的忠实拥护者。 时不时的就跑去宣传一番,苏曼卿是凤珩小哥哥的,他们两是定了亲的言论。 157、难嫁潘家女(1) 说到吕穗穗和木圆圆,第二日听到风声的两人就来了。 两人比苏曼卿要大上半岁,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处于活泼爱闹的年纪。 吕穗穗一如既往,模样和性子都没怎么变,唯一变了的,就是体重。 随着年纪渐渐长大,小姑娘也起了爱美之心,开始控制起了食欲,微胖的身形,就这般消瘦了下来。 虽然比不得苏曼卿,却也当得起一句纤细了。 至于木圆圆,则是完全相反了。 曾经的小缺牙,现在牙是齐了,又接替了吕穗穗小胖妞的外号,一度成为潘勇嘲笑的对象。 不过这会两人见了凤珩,立马将苏曼卿给忘了,如同两只花蝴蝶似的,扑腾的一路跑至凤珩面前。 “阿珩哥哥,你给我带什么了呀?有好看的珠钗么?” 吕穗穗眼露期待,木圆圆紧随其后,“阿珩哥哥,有好吃的么?” 两人眼巴巴的看着凤珩的模样,就跟两只讨食的猫似的。 凤珩失笑,“步杀,带她们去拿。” “是,少爷。” 步杀朝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连忙跟着他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了苏曼卿和凤珩,苏曼卿凑过去了些,半挨着凤珩。 突然问道。 “小哥哥,你喜不喜欢胖胖的姑娘啊?” “嗯?” 为什么这么问? 苏曼卿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她也很喜欢吃来着,只是哥哥一直说,胖了凤珩肯定就不要她了,她才在吃方面有所克制的。 不仅如此,还经常被哥哥拉着出去散步。 “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好意思说出口。 凤珩却听明白了,眉梢微弯,清隽贵气的面容,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笑,“那要看,胖的姑娘是谁了。” “嗯?” 凤珩捏她的脸,“如果是我们家卿卿的话,胖瘦我都喜欢。” 瘦些好看,不过他还是喜欢她胖些,抱起来舒服,很有重量,让他觉得心也沉甸甸的。 虽然随着长大,搂搂抱抱的机会已经少了很多,要避嫌。 苏曼卿脸一红,撅嘴看他。 “骗人,我才不信。” 之前她有一段时间,稍微长胖了一点点,哥哥就嫌弃的不行,穗穗还说,男人都是这样的。 潘勇以前一直小胖妞小胖妞的叫她,现在还不如闭口不提了? 脸上捏着的手,忽然用力重了些。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 苏曼卿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没有。 小哥哥跟她说过的话,做出的承诺,都一一做到了。 就如那次,小哥哥说过年会回来,那一年他就回来了,虽然是在大年三十下午赶回来的。 风尘仆仆,一路风霜。 后来她才听步杀说,那一年抚州有重要事,本赶不回来,可凤珩不愿意失约,硬是连夜赶了两天路,最后才在大年三十下午赶了回来。 “唔,没有。” “知道没有就好。” 凤珩松开了手,将人扶着坐直了些。 “想吃什么,我给你拿。” 一说到吃,小姑娘顿时笑眯了眼,晃着双腿道,“嗯,我要红豆糕!” 都这么多年了,吃红豆糕还是吃不腻。 凤珩应了声好,起身去了小厨房。 这会,吕穗穗和木圆圆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的小玩意。 “卿卿你瞧,这流苏穗子,是不是好好看?” “还有这个,这个梅花簪,比哥哥送我的那支更漂亮!” “这个芙蓉糕也好好吃,唔,江城的芙蓉糕,怎么就不是这种味道呢?” 两人叽叽喳喳,说着礼物的好。 瞧着手里的东西,吕穗穗忍不住感叹了句。 “抚州真是个好地方,要是我能去就好了。” 这样就不用让阿珩哥哥每次给她带了,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好吃的,她能都买回来! 说到这个上面,木圆圆也起了心思。 “对啊,卿卿,阿珩哥哥和苏叔不是经常去么,下次你也跟着去玩玩呗! 肯定比江城和湖城热闹!” 两人只是一提,苏曼卿却听进了心里。 对啊,听小哥哥说,抚州离江城,坐马车约莫是两天多的距离,也算不上非常远。 再加上爹爹和小哥哥常去,若是有机会,她去玩上一次也不是不行。 早在凤珩第一次出门跑商之际,他就常常跟她说起抚州的风土人情,惹得她好奇心大发。 这会一被提及,这个念头就深深扎进了心里。 “我……想想再说。” 想去是一回事,她又怕娘一个人在家会闷,蹙着眉没有下决定。 两人本就是那么一提,见苏曼卿犹豫不决,也就没再提,又说起其他新鲜事。 “我今日来苏府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李家向潘紫姐姐提亲去了,嘻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我猜肯定不成。” 木圆圆的小圆脸,笑挤成一团。 “潘紫姐姐都吓走好几个上门提亲的公子了,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潘紫吓走上门提亲公子的事,苏曼卿也知道,听闻这话,不禁眨了眨眼,问道。 “潘紫姐姐又揍人了?” 是又,因为潘紫揍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潘家女子凶悍,在江城是出了名的,不过潘薇姐姐这些年矜持了不少,早在前年就嫁人了。 如今整个潘家,就剩了潘紫这个未嫁女。 眼瞧着潘紫一年大一岁,如今都十七了,潘家长辈也急了,数次给潘紫说亲,却都无功而返。 若只是无功而返也就算了,不仅如此,潘紫还揍人,好些来提亲的公子,就是这样被吓跑的。 木圆圆捂着嘴笑,“是啊是啊,就在昨天,听说是那公子说错了话,才被潘紫揍得,可惜我们都没瞧到。” 这话可谓是说到心痒痒处了,是啊,可惜没瞧到。 吕穗穗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提议道。 “卿卿、圆圆,反正阿珩哥哥也回来了,不如我们去潘家转转?” 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都好奇的紧,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凤珩拿着吃食回来的时候,苏曼卿都没怎么吃,拉着他就朝着府外跑去。 * 潘府。 苏曼卿、凤珩、木圆圆和吕穗穗四人联袂而至。 这些年来,几人来潘家也算勤快,潘家的门卫,早就识得她们,没多阻止就放行了。 等四人到了院子里,还没进去,就听见潘勇的悲惨喊声。 “哎呦,姐,你倒是轻点……” “轻点哇……” “疼疼疼……” 潘紫恨铁不成钢,“知道疼你还敢打架?胆子够肥的啊!” “那还不是为了帮你出头么?” 潘勇还愤愤不平着。 “李祥那王八蛋,竟然说姐你是母老虎,我揍不死他!” 李祥是李钰的弟弟,而李钰,就是昨日上门向潘紫提亲,最后被潘紫揍了的人。 “哼。” 听到这话,潘紫的脸色也冷了些。 “我母老虎?也不知道谁是废物,嘴里吐不出一句好话来,还想娶姑奶奶,他想的倒美!” 李钰是江城李家的公子,李家的家世,比潘家要弱上许多,远不如潘家强势。 所以即便潘紫的名声不太好听,那李家公子也愿意求娶,为的便是跟潘家结盟,得些好处。 不过那李钰公子自傲了些。 他觉得自己一个翩翩儿郎,要娶潘紫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哪怕李家家世稍稍弱些,潘紫也应该感恩戴德才是。 言辞间,难免就有些倨傲,还有些嫌弃潘紫的意思。 潘紫是什么性子? 你一边巴结姑奶奶,想要借助我潘家的权势,一边还嫌弃姑奶奶配不上你? 潘紫那暴脾气,当场就忍不住把人给揍了,打的人嗷嗷叫。 李钰鼻青脸肿的回去,面子里子丢了个光,也恨上了潘紫,跟家中长辈说了不少潘紫的坏话。 ------题外话------ 今天目测两更…… 因为我卡文了,emmm,弱弱道个歉…… 158、拐人很难,暗潮来袭(2) 李钰鼻青脸肿的回去,面子里子丢了个光,也恨上了潘紫,跟家中长辈说了不少潘紫的坏话。 李祥这个当弟弟的,自然也听到了。 这不,为他哥哥抱不平,逢人就说潘勇的姐姐如何如何。 潘勇这个小霸王,在私塾里一向霸道惯了,自家姐姐再怎么不好,那也是自家姐姐,容不得别人来说三道四,袖子一撸,就打起来了。 对面三个,他就一个,就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潘紫用力按了按他脸上的伤。 “疼你还跟人家打,蠢得死,不知道找救兵么!” 瞧她,哪次揍人不是找好退路的,潘家竟然有这么蠢的子嗣。 潘勇嗷了一声,哭丧着脸道,“人家三个打我一个,我上哪找救兵去?” 潘紫继续用力按,“疼死你算了。” 蠢,被揍也活该。 不过李家的小子够张狂的,迟早她得揍回来。 潘紫正为潘勇擦药,苏曼卿一行人进来了。 瞧见几人,潘勇秒变正经脸,挺直了腰身,不嚎了,也不喊疼了。 就是青青紫紫的脸,跟他那正经的表情不太相搭。 吕穗穗围着他绕了一圈,伸手在他脸颊戳了戳,“嘿,胖勇,你竟然也有被人揍得时候?” 这人一向是揍人的性子,这次是翻车了? 潘勇板着脸,摆出一副不疼的姿态,维护着自己最后的颜面。 “什么叫被人揍,他们是占着人多,即便如此,他们也比我更惨,还是我占便宜,哼!” “吹牛。” 吕穗穗不信,继续戳他的脸,“你一打三,人家还比你惨,你倒是真敢说。” 要是别人说这话,她也就信了。 胖勇呢,这两年来,也长胖了许多,不过只是光长胖也没用啊。 他的年纪算起来,比李祥他们还小上那么点,又不像阿珩哥哥一样,会武功。 一打三,唬谁呢? “什么敢说,明明就是好吧,不信明天上课时,你看李祥他们的脸。” 潘勇死不承认,男子汉,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心里甚至已经开始寻思着,要不待会就找人把李祥骗出来,揍上一顿。 至少也要让他看起来比自己惨才行。 不然明天小胖妞见到李祥身上没什么伤,还不得笑话死他? 两人在一旁绊着嘴,木圆圆和苏曼卿,则是坐在了潘紫身边。 “潘紫姐姐,李家的公子说什么了呀?” 一提起这个,潘紫就来气,一张俏脸冰寒入骨,蹭蹭的冒着凉气。 她捏起了拳头,“那个混蛋说,成亲两年之内,我必须怀上子嗣,他李家需要子嗣传宗接代,父母也等着抱孙子,如果我怀不上的话,他就要纳妾。” 潘紫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混蛋东西,谁要嫁给他,自以为是,还想纳妾,我呸!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她还教导两个小姑娘。 “以后你们长大了,眼睛也要擦亮点,这样的男人,绝对要不得。” 木圆圆愣愣点头,似懂非懂。 不过有句话,她还是听懂了的。 “潘紫姐姐,这话你跟我说就成了,卿卿有阿珩哥哥,阿珩哥哥才不会纳妾呢,对吧?” 后面这句话,她问的是凤珩本人。 从来之后,凤珩就没什么存在感,一直安静坐在苏曼卿身侧,听着她们闲聊。 这会涉及到自己,他点了点头,“对。” 潘紫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太对,尴尬道。 “阿珩,我这话不包括你,你别在意。” 凤珩笑而不语。 以前众人聊天,都是关于吃,关于玩,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过随着年纪大了,她们谈论的东西也越来越多。 至少,要换成以前,潘紫是绝对不会跟几个小姑娘说这种话的。 想到这,凤珩又有些暗自庆幸。 庆幸自己回来了。 瞧这周围的氛围,万一小姑娘被众人影响怎么办? 他是该看紧点了。 潘家兄妹都是不靠谱的,跟三个小姑娘玩闹了一下午,聊得全不是什么正经话题。 从潘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一行四人走在前面,刚出潘府,后面潘勇也鬼鬼祟祟跟了出来。 四人来潘府的时候,是走路来的,所以这会也是走着回去。 走着走着,吕穗穗忽然觉得不对劲了。 时不时的,回头朝后面瞧上一眼,瞥见人群中躲着的潘勇,她确认了好几次,才肯定是他。 当即拉着木圆圆,就偷偷跟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拉上苏曼卿和凤珩,那是因为她也懂得了,碍眼两个字的意思。 人家一对,甜甜蜜蜜的,她们两个是多余的好不好? 苏曼卿还不知道身后的两个小姑娘已经没影了,正跟凤珩说着话。 “小哥哥,秦简哥哥这次不来江城玩么?” “嗯,他在抚州,秦臻也在抚州,你要是想他们的话,可以去抚州玩上一段时间。” 凤珩趁机提起了这件事,也是想试探试探她的态度。 苏曼卿微微耸拉下小脸,“抚州啊,好远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再去吧,我想跟娘亲、哥哥他们一起去。”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过江城,也没有离开了家人。 去哪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家人一起去。 凤珩眸中掠过一丝失望,他就猜到会是这个回答。 两人并肩走着,凤珩还拉着她的手,风姿出众,一身贵气的少年,与一个娇俏可人小姑娘并肩而行,在大街上还是有些显眼的。 远处某个角落,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神色匆忙的路人。 他们衣着普通,在行人中穿梭,从凤珩和苏曼卿身侧走过。 就在擦肩而过之时,凤珩微微一怔,心头突然没由来的一阵颤栗,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他抬眸,四处扫视了一遍,看见的却只有来来往往的行人,和四处叫卖的小贩摊主。 凤珩垂头,眉宇间不禁升起一抹疑虑。 窥探感? 是他感觉错了么? 三年的时间,不止是身形越发高挑,凤珩的武功也正式登堂入室。 不提小小的江城,就算在京都,也算的上是一个高手了。 武功越高,他的感知也就越发敏锐。 “小哥哥,怎么了?” 见凤珩突然停住不动,苏曼卿歪着头看他,有些不解。 “无事,我们走吧。” 凤珩摇头,只当自己是感知错了。 毕竟,小小的江城,哪来的什么高手? 况且,他刚刚查探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哦。” 两人手牵手,走的远了些。 直到身影被行人彻底遮掩,行人中几个穿着普通的百姓,突然转变了方向。 某处酒楼包厢,几个看似普通百姓的男子,出现在这处。 “确定了么?” “确定了。” 其中一个看起来最为稳重的男子说道,“我在江城查探过了,姓苏的这家,大概是二十年前来的江城,时间对的上。” “嗯,苏家的女儿我们也见到了,跟苏慕远很相似,应该就是苏慕远的女儿没错了。” 他身侧的几个男子蓦地冷笑出声。 “苏慕远、苏志远,倒是聪明,改名换姓,隐匿在这种偏僻之地,难怪我们派出了这么多人都找不到。 这次,还多亏了刘歆。” 听闻这话,其他人也笑了。 “是啊,还是师兄你聪明,故意放走了刘歆,没想到刘歆竟然给我们带来这么大一个惊喜,直接找到了苏慕远!” “只是,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是像当年一般,灭了苏家满门,慢慢找秘籍,还是……” 这人话还未落音,原先那个被众人称为师兄的男子,就制止了他们。 “不可,当年我们几大门派,一起剿灭了苏家和刘家,也没能找到东西,这说明,那东西藏得很深。” “竟然如此,就不能直接下死手,咱们要想个迂回点的法子,把东西藏在哪弄清楚了再说。” 159、潘勇是个记仇小人(1) 潘勇骂骂咧咧的走在街上,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两个小尾巴。 他走到一座府邸前,对着门卫说了几句,不多时,一个小胖子走了出来。 “潘勇,怎么了?” 潘勇哼哼唧唧的,“去揍个人,去不去?” 小胖子有些虚,“揍人?谁?” 老大动不动就揍人,他很慌的啊。 “李祥。” 潘勇呸了口,“那混蛋骂我姐姐母老虎,你说该不该揍?” 小胖子搔搔头,“他说的也没错啊。” 潘紫姐姐一向就是母老虎来着…… 潘勇瞪他,“你到底是哪边的?” 小胖子嗫喏着不说话了,“我……我当然是你这边的。” “那你去不去?” “去!” “这还差不多!” 潘勇满意了,“走,咱们再去叫上林申。” “哦。” 两刻钟后,潘勇带着两个小胖子,大摇大摆走向了李家的大门。 后面紧跟的吕穗穗,偷偷扯了扯木圆圆,“圆圆啊,胖勇这是要去李家吧?” “嗯,肯定是。” 两人这会正缩在某个小摊后,半蹲在地上。 “他是去找李祥算账?” “肯定的。” 随着长大,木圆圆也没以前那么怕潘勇了,甚至因着渐渐熟悉,她也摸清了潘勇的性子,当即就戳破了潘勇的打算。 “他之前肯定说谎了,哼,他估计是怕丢脸,才故意现在去找场子的。” 吕穗穗猫着腰朝前面瞧,那里,潘勇和两个小胖子的身影,几乎已经要消失在转角了。 “嘿,你们两个小姑娘,在这干嘛呢!” 说话的是摊主,他敲了敲了桌子,拧着眉瞧着蹲在地上的两人。 “小姑娘,你们这样我不好做生意的呀。” 这两个小姑娘都在这蹲好一会儿了,影响了他不少生意,眼看着她们还有蹲下去的架势,摊主忍不住了。 木圆圆和吕穗穗脸一红,“大叔……我们这就走……” 两人拉拉扯扯,从小摊后出来,连忙继续朝着潘勇三人追去。 这会,潘勇三人已经到李府门口了。 潘勇大大咧咧往府门口一站,双手叉腰就开始喊。 “李祥,你给我出来!” 两个小胖子也帮着腔喊,“出来,不出来的是孬种!” 李府的门卫一见来的是些半大的小公子,找的也是自家小少爷,大抵明白了这是小孩子间的打闹。 没有上禀给老爷,直接通知了少爷。 不多时,李祥出来了。 见到潘勇,他脸臭的不行。 “你来干什么?” 白天才被他揍了,还没被揍够? 潘勇冷笑,“我来干什么?你说呢?” “白天你们三个打我一个,有没有种也以一敌三试试?” “哼,你当我傻?” 李祥不上当,以一敌三,傻子才这样做好吧? 他又不是潘勇,傻傻的一个人上,结果被他们揍成了猪头。 “这可由不得你。” 潘勇敢找来,自然是做好了准备的,趁着门卫不注意,让两个小胖子一拥而上,勾住李祥的脖子就跑。 “喂,你们想干嘛!” 李祥被勒的脸红脖子粗,挣扎半响也挣扎不开,顿时怒了。 “潘勇,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潘勇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布料,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李祥被堵住了嘴,呜咽着说不出话,呜呜啊啊了半响,想要找门卫帮忙,却被两个小胖子勒的死死的。 就这般被三人半强半勾着走远了。 原地的门卫还有些懵,少爷这是被人绑走了? 若是换成别人绑李祥,他肯定不会犹豫,早就去找老爷报信去了。 可绑少爷是的三个孩子,还是少爷的同窗同学…… 这…… 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他需要告诉老爷么? 门卫这一刻陷入了迟疑。 就在他迟疑的这段时间里,他还不知道,李祥已经在挨揍了。 “喂喂喂,你轻点……轻点……” 李祥被两个小胖子制住了手脚,完全就是被当成了鞭子在被潘勇揍。 这可比白日里潘勇挨揍惨多了。 “轻点你个头,让你说我姐,我看你那个哥哥才是臭流氓!” 呸! 潘勇越说越生气,就李钰那个废物,在他们几大势力里,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一个。 瞧瞧苏家苏江庭、木家木一隅、木奚忱、霍家霍溯、吕家吕志恒,这些人年纪都跟李钰差不多。 大家都洁身自好,学着怎么管理家业,李钰倒好,成天吃酒玩乐,江城的青楼到处都有他的身影。 就他这样的,还好意思嫌弃他姐姐? 脸真够大的! 李祥也来了火气。 “我哥怎么了?我哥好歹也是江城正经的公子哥,名声总比你姐好,你姐出了名的母老虎,还敢揍我哥,我看她以后嫁不嫁的出去!” “嘿,我姐嫁不出去?” 潘勇下狠手就是揍,“你哥才光棍一辈子!” “嗷嗷哦啊……你姐……你姐……嫁不出去……” 李祥偏着头嗷嗷的叫,一边叫还一边不死心的回击。 “你哥才一辈子讨不到夫人!” 小巷子里,三人揍一人的模样,看起来格外的凄惨。 躲在转角处的木圆圆和吕穗穗,看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李祥真惨,不过也好活该。 竟然还说潘紫姐姐的坏话。 两人正瞧的痛快,后背被人拍了拍。 两个小姑娘回头,瞧见了身后的人。 “霍家哥哥?” 来人正是霍溯,他见两人一直朝巷子里面瞧,也探头望了一眼。 巷子里的四人还正打的热火朝天,霍溯微微挑眉。 “里面那个是……李钰的弟弟吧?” 木圆圆还以为他要帮李祥说话,连忙道,“霍家哥哥,李祥可坏了,他一直骂潘紫姐姐,很欠揍的。” 意思就是,让他别管,让潘勇多揍会。 霍溯认得潘勇,听了木圆圆的话,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弯眸笑了笑,“放心,我不管。” 两个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吕穗穗一歪头,“霍家哥哥,你怎么在这?” 两人与霍溯并不是太熟悉,不过对霍溯的印象都还不错。 当初霍家为霍溯向木知霜提亲,遭到了木知霜的拒绝,谁都以为霍家被落了面子会不开心。 谁知霍溯全然不在意,遇上木家的人也都是和颜悦色,像极了一个和善的大哥哥。 特别是,霍溯不止性格好,长的还好。 随着三年时光的流逝,霍溯身上多了一股成熟男子的稳重气质,眉眼温润知性,翩翩雅致。 木圆圆很喜欢他。 要不是知霜姐有了宁家哥哥,她一定悄悄撮合两人。 “刚从大音寺回来,路过此地,瞧着背影有些像你们两人,就跟上来看看。” 霍溯失笑,他跟上来本以为是她们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合着是在偷看潘勇教训人。 果然还是小孩子性子。 “嘻嘻,我们没事。” 木圆圆连连摆手,“我和穗穗是来找潘勇玩的。” 她朝吕穗穗挤眉弄眼,“是吧。” 吕穗穗点头,“是。” 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眉来眼去的在他面前搞小动作,霍溯也不揭穿她们的谎话,嘴角翘了翘,笑问道。 “那你们玩够了么?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府?” 两人有些迟疑,就听见霍溯又道。 “我刚刚来的时候,似乎看见李家的家丁过来了,只是没注意到巷子的动静,走过去了,不过要是你们再多耽搁一下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李家的家丁找来了? 吕穗穗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朝巷子里喊,给潘勇报信。 “潘勇,快走了,李家来人了!” 潘勇揍下的拳头一顿,将李祥玩地上一放,招呼两个小弟。 “走走走!” 三人顿时从小巷子里跑了出来,乍一见到霍溯,潘勇还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溯就先行开口了。 “先上马车吧,我送你们回府。” 160、(2) 几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离了原地。 霍溯最先将潘勇几人送了回去。 最后才送吕穗穗和木圆圆。 到木府时,霍溯送木圆圆下了马车,木圆圆还有些依依不舍,眼巴巴的望着他。 “霍家哥哥,要不你进来喝杯茶再走吧?” 说实在的,霍家哥哥真的很好哪,要是她还有一个姐姐就好了。 霍溯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从马车上下来,木圆圆领着霍溯朝着正厅走去,一路上还蹦蹦跳跳的不停问着问题。 “霍家哥哥,听说你要参加乡试是么?” 最近江城到处在说乡试的事,木圆圆对乡试的理解,就是读书很厉害一群人的考试。 听爹娘说,要是考的好的话,入了会试和殿试,还能当大官呢! “嗯,是要参加。” 霍溯点头,话里并无骄傲之意。 霍家世代是商贾,爹娘一直对他寄以厚望。 所谓商贾低贱,为官高贵,若能从科举中出人头地,中个榜眼探花,那就是光宗耀祖的事了。 只是榜眼探花,却不是那么好中的,要跟全国各地的秀才们一争高下,饶是他,也没多少信心。 “哇,霍家哥哥真厉害!” 木圆圆年纪是长大了些,可单纯的性子却没什么大变化,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霍溯嘴角的笑意深了些,转而问道。 “那木兄呢,他们也参加么?” 说起来,他在江城里文采并不是最强的一个。 木奚忱这些人,人人文采都不比他差,就是不知道木奚忱他们会不会参加了。 木圆圆点头,“奚忱哥哥和一隅哥哥也想试试,不过我娘说了,一隅哥哥年纪小,估计没什么希望,就看奚忱哥哥的了。” 这话倒是实诚,一点也不为木一隅留面子,霍溯心中好笑,对说话如此单纯直白的小姑娘,也越发有了好感。 “这个可不一定,还得看考场发挥。” 他这话也不算安慰木圆圆,一个秀才,文采到底好不好,平日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无用,重要的还是看考题,以及考场发挥。 “哦。” 木圆圆似懂非懂。 “不懂,反正能参加乡试,就很厉害了。” 她说着,却迟迟听不到霍溯的回答,一回头才发现,霍溯还停在原地呢。 “霍家哥哥?” 她喊了一声,霍溯顿时回神,脸色还有些不自然,“嗯,不好意思,我……” 没等他解释完,木圆圆已经瞧见了朝这边走来的木知霜,顿时蹦起来招手。 “知霜姐!” 木知霜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的木圆圆,和她身侧的霍溯。 她面上涌现一丝不自然,又很快褪去,恢复了笑容,继续朝两人走去。 “圆圆,霍公子。” 霍溯耳垂微红,行了个学子礼。 “知霜妹妹。” 木知霜回了礼,两人相对,有些无言。 自从她拒绝了霍溯的亲事之后,面对霍溯多少有些不自然,哪怕都过去了这么多年,她依旧有些不好意思。 霍溯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只是一见到她,他心跳的厉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夹在中间的木圆圆,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笨脑袋终于有些开窍了。 霍家哥哥来,好像就是来找知霜姐姐的,她在这是不是有些多余? 开窍的木圆圆,当即找了个借口溜了。 “知霜姐,霍家哥哥,娘亲叫我回去学女红,我就先走啦!” 木圆圆这一走,气氛更尴尬了。 霍溯紧了紧袖中的手,瞧着三年来,出落得越发娇俏的女子,心头发颤。 “知霜妹妹,许久不见你出府,最近可还好?” “还好,劳霍公子记挂了。” 木知霜施施然回道,态度也随意了不少。 霍溯抿唇笑了笑,“好就好,我已经报名参加了乡试,若是乡试顺利的话,明年开春,怕是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到时……” 到时,就许久不能再相见了。 后半段话,堵在了嗓子眼,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搔了搔头。 他与木知霜的关系,连熟络都算不上。 顶多因为她救了晴晴,对霍家有救命恩情罢了。 可除此之外,许是因为婚约的缘故,她一直避着他,让他靠不近,挨不着,两人间像是隔着一段长长不可跨越的距离。 想到这,霍溯的眸光暗了下来。 他于她,只是一个不熟悉的朋友,他去京城如何,不去京城又如何? 见与不见,都无差别,倒是他自己说的过了。 果不其然,木知霜浅浅一笑,回了个疏离有余,又不失礼貌的回答。 “那就祝霍公子,顺利通过乡试,金榜题名了。” 霍溯笑的勉强,“多谢。” 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在木府的小路上,孤男寡女,静默而站。 木知霜觉得这样的氛围和场景,都不太合适,便主动道。 “霍公子,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等等。” 霍溯叫住了她。 “霍公子还有事么?” 木知霜疑惑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霍溯手心微紧,也不知是内心的不甘作祟还是其他,他难得失了礼貌,问了一个很私密的问题。 “知霜妹妹,我最近都不曾听闻你与宁公子的消息,宁公子他……是不是……” 负了你? 江城和湖城,不过十余里路。 两城挨的极近,有些消息,要是无人在意也就算了。 霍溯一颗心已经不知不觉落在了木知霜身上,哪里会不注意她的一切? 特别是那个被她在意且重视着的宁邺,霍溯随意打听了几句,就知道宁邺已经定亲了,还是跟湖城的大户祁家。 不仅如此,还听闻说,宁家和祁家,快要完婚了。 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甘心。 不甘心知霜这么善良的好姑娘,遇上一个如此负心之人。 更不甘心,自己输给了一个负心汉。 所以,才有此一问。 他想知道,木知霜知不知道这回事。 一提及宁邺二字,木知霜顿时冷了脸。 “霍公子,我与邺哥哥的事,慎言。” 宁邺如何,她自己心里清楚就好,用不着其他人来评断。 霍溯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态度,薄唇微抿,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眉眼间的温润褪去,染上了黯然失色的灰。 “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是啊,这是木知霜和宁邺的事,哪怕宁邺是个负心汉,他一个外人,有何资格说三道四? 木知霜看了他一眼,微微福身,没有计较,也没有跟再他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 苏曼卿和凤珩回到苏府,还是下午时分。 两人回到苏府的路程十分顺利,也没有再出现过之前的窥探感,这让凤珩越发觉得,是他太过敏感,所以感觉错了。 回到苏府之后,两人刚进府门,就遇见了刘歆。 苏曼卿这才想起来,家中已经多了一个人。 她驻足,唤了一声“刘姨母。” 凤珩也紧随其后。 刘歆朝两人笑笑,扫过两人相牵的手,眸中掠过一丝怀念。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是让人羡慕的感情。 “你们是刚从府外回来吧?” 她笑,“我是第一次来江城,对外面很是向往,能出去转转么?” 这语气,倒像是跟主人征求意见。 苏曼卿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自然可以。” “多谢。” 刘歆道了谢,又施施然一礼,出了府门。 看着离开的刘歆,苏曼卿面上不禁露出一抹疑惑。 “小哥哥,这个刘姨母好像怪怪的。” “嗯?哪里怪?” “我也说不上来。” 苏曼卿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她的确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个刘姨母,一方面对父亲很是不同,另一方面,又很客气。 就像是,想亲近,又在克制着什么似的。 有些违和。 162、肖琴来找事了(1) 凤珩望了一眼刘歆的背影,眉头不自觉皱了皱。 古怪的地方还是有的,比如,当初刘歆怎么那么巧就遇上了苏家的车队? 他本没多想过,因为那时刘歆受的伤不似作假,遇上苏志远的欣喜也不似装出来的。 可现在苏曼卿这么一提,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查一下了。 不然,他不放心。 回到房里,苏曼卿也如木圆圆一般,提起了乡试的事。 “小哥哥,你会参加这次的乡试么?” 江城那些公子哥,常常将乡试挂在嘴边,说乡试是一步登天的途径。 苏曼卿听的多了,也知道一些有关于乡试的事。 比如,科举是三年一次,乡试之后还有会试和殿试。 通过乡试,就能去京城参加会试,而通过会试的话,基本就能留在京城当官了。 一步登天,并不是说说而已。 “不会。” 凤珩摇头,“我对科举并无兴趣。” “哦。” 苏曼卿哦了一声,略有些失望。 倒不是因为她希望凤珩金榜题名,日后飞黄腾达。 而是有些可惜。 小哥哥的文采,在江城无人出其右,就连先生都夸小哥哥是他教书以来,学东西最快,文采最好的学生。 不参加乡试,着实可惜了。 心里那抹可惜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姑娘很快就兴致冲冲的继续道。 “哥哥要参加乡试,还说要好好复习,小哥哥,你说哥哥能通过乡试么?” 苏江庭的文采也颇为不错,会参加乡试凤珩也不意外。 仔细想了想,他道。 “应该可以。” 几年不见,他对苏江庭如今的文采程度并不清楚,不过有苏叔和柔姨看着,想必苏江庭也不曾懈怠过。 想到这,他偏头吩咐了一句。 “步杀,去将我在抚州收集的名人手谈,还有珍藏的书籍,都给苏兄送去。” 依往年科举的试题来看,这些东西多少有些用处。 应该能助苏江庭一臂之力。 步杀应了一声,立即去了。 苏曼卿顿时笑了,“谢谢小哥哥。” 凤珩摸了摸她的头,没说话,心里却因着刚刚的话,悄然升起了一抹念头。 他日,他必定是要回京城的,不管能不能为父母报仇,到时都是在京城定居的多。 那个时候,他再想回江城就不易了。 若是,苏江庭真的能考取功名,能成为这一届科举的前三甲,在京城当一个小官的话,那岂不是代表着苏家也要迁去京城? 这对他来说,可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越想,凤珩心里越发激动,觉得自己准备的那点书籍还是少了,应该再多来些跟科举有关的书籍才对。 于是乎,刚去送完书回来的步杀,又接到了另一个任务。 收集各种与科举有关的书籍。 江城是个小城,如今离乡试不过是一两月的时间,那些想要参加乡试的才子们,都在努力备考当中,江城的书籍一时间炒至天价。 不止是江城,其他城镇的书籍,也大幅度涨了不少价格。 凤珩通通不管,不止是自己收集,还写了信让秦简帮着在抚州收集,花费的心思不可谓不多。 如今一来,苏江庭就彻底泡在了书海里。 要不是这些书籍都是跟科举有关的,估计苏江庭自己都要怀疑,凤珩这小子是不是跟他有仇,或者说,是在故意让他没时间跟他抢妹妹。 这一日,步杀又送来了几本珍藏书籍。 苏江庭瞧着自己满满当当的书架,忍不住编排了句。 “步杀,阿珩这都是从哪弄来的书啊?” 瞧瞧之前送来的,什么《科举考题必备课程》、《大凤历十九年科举试题》,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与八股文有关的书籍。 初见时,苏江庭还很欣喜,觉得对自己参加乡试大有益处,后来见的多了,他都快麻木了。 他现在就好奇一点,“咱们江城有这么多书么?” 他之前还问过吕志恒,也没见吕志恒找到过这些书,后来还是借的他的一起看的。 步杀将书籍一一摆上书架,一边摆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在江城买的,是少爷拜托秦简少爷,在抚州收集的。” 苏江庭大概懂了。 特意从抚州收集书籍,然后让人送回来? 抚州离江城可有着好几天的路程,况且这书也不是第一次送了。 “阿珩费心了。” 他有些羞愧,亏得他还怀疑凤珩的用心。 罢了,反正他要备考乡试,卿卿就让阿珩照顾去吧。 就算阿珩那小子这么殷勤,真是为了抢卿卿,他也认了。 这么多好书,苏江庭一个人也看不完,当即通知了木奚忱、木一隅和吕志恒等人。 四人常常在书房一待就是一天。 几位哥哥都在备考,足不出户,苏曼卿这群小的就无聊多了。 好在苏曼卿有凤珩陪着。 * 这一日,两人照例外出逛街。 城东的金饰铺子,早在肖家倒台之后,就越发做大了,现在是整个江城最受欢迎的首饰铺子。 苏曼卿和凤珩出来玩的时候,还来金饰铺子转了一圈。 铺子里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时不时就能看见他们大手一挥,说包起来的场景。 一瞧见两人,掌柜的也顾不得招呼客人,连忙迎了过来。 “小姐,凤少爷。” 凤珩四处扫了一圈,如玉的容颜笑意浅浅。 “掌柜的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这是应该的。” 掌柜的连连摆手,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现在苏家给他的月钱,足足是以前的一倍,老爷少爷对他们这些管事也体贴的很。 在苏家做事,是他们的福气才对。 凤珩颔首,照例问了些琐事。 “最近铺子里的生意如何?” 一说到生意,掌柜的笑容就止不住了。 “生意好的很,按照夫人的建议,咱们铺子这边的首饰,跟冯家那边的成衣,走了套装系列。 现在好多客人,在我们这边买了首饰,就立马去冯家买成衣,在冯家买了成衣的,也会立马来我们这买首饰,生意比以前还要好上一成左右呢!” 曾云柔是个才女,在经商方面更是不弱,也许是随了苏志远,好主意连绵不绝。 瞧现在店中的生意,那是一日好过一日。 凤珩也笑了,柔姨的确很是聪慧,也难怪苏叔对柔姨如此爱护敬重了。 “冯家与咱们苏家的店铺早有合作,如今两家互惠互利,也是一桩好事。 就是……” 说到这,掌柜的一顿,微微压低了声音。 “就是城东肖家的金铺,最近又开起来了,我还听说了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那位肖家小姐,似乎在故意抹黑我们苏家的店铺,对生意多多少少有些影响。” 掌柜的说的,是肖家在城东的铺子。 当年肖家倒台,意欲出售城南、城东的铺子。 不过最后,只有城南的铺子卖了出去,城东的铺子就这么一直空了出来。 直到这两个月,城东的铺子才重新开张,卖的还是金饰。 不过都是一些三年前的老款式,瞧那模样,应该就是当年肖鸣死的时候,肖家金铺没卖出去的那些。 款式虽老,不过价格也放的很低。 对于一些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实惠的,所以生意还算不错。 按理说,苏家金铺旁开了间金铺,还是对苏家金铺没什么影响的金铺,只是小事,用不着跟东家说。 不过肖琴抹黑苏家的行为,让掌柜的有些看不过去,所以才忍不住说了一嘴。 凤珩微微眯了眯凤眸,眼尾掠过一丝凌厉的弧度,点头道。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回去会告诉苏叔他们的。” “嗳,那就好。” 掌柜的放心了,笑道,“凤少爷,你坐会,我去给你倒杯茶。” 两人在内室谈着话,另一边,苏曼卿一个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苏家的金铺这些年做大,也扩张了不少,光是摆放各种首饰的木架,就有整整八排。 除了首饰,最里的里间,还摆放着一些玉石摆件和首饰。 都价值不菲。 整个铺子占地极宽,约莫是其他店铺的两倍。 苏曼卿在铺子里走走看看,时不时的拿起一些首饰往自己身上比划着。 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经知道爱美了,特别是一些好看的首饰,看见时几乎移不开眼。 在苏家做事的小二,都认得苏曼卿是苏家的小姐,也没有人陪同和阻止,任由她瞧着看着。 这时,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个姑娘。 “小琴,你说的就是这家金铺吧?” 说话的女子扫着铺子里的情形,颇有些不屑。 “也不怎么样嘛。” “是,这是我们江城最大的金铺了。” 肖琴回道,在说最大的金铺五个字之时,语气颇有些复杂。 想起曾经肖家才是江城最大的金饰商户,那女子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 “小琴,别伤心,苏家就是用些不正当手段才打压了你们肖家,迟早他们得遭报应的。” 早在她们相识之时,肖琴就跟她说过,她们肖家,是被苏家打压才变成如今这般样子的。 还说了一些苏家的手段。 在余蝶心里,苏家早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这会一看见肖琴暗自伤心的神情,顿时将苏家上下咒了个遍。 肖琴面露哀色,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她这副模样,余蝶更看不过眼了,拉着她就进了苏家的金铺。 “走,我倒要瞧瞧,这苏家的铺子到底是何模样!” 两人一进铺子,就有小二迎了上来。 “两位小姐,不知要买些什么?” 余蝶朝四处瞧了一眼,撇着嘴十分不屑,“你们这,有什么好东西么?” 她的态度让小二脸色微滞,却依旧保持着笑脸。 “自然是有的,咱们苏家的金铺,是江城最大的金铺,一定会让小姐满意的。” “哦?” 余蝶挑了挑眉,拉着肖琴就朝着里面走去。 “本小姐要买一支金簪给母亲祝寿,东西要好,价格不是问题,你给本小姐介绍介绍吧。” “要金簪么?这个容易,店里金簪款式不少,小姐请跟我来。” 小二不明所以,苏家铺子的宗旨是,来者是客,也没多想,带着人就去了。 领着两人到了一排架子前,小二从架子上取下了一个锦盒。 “小姐你瞧,这是鎏金鸾凤金簪,最受各位夫人喜欢,你瞧瞧满意么?” 余蝶接过,随手掂了掂,“簪子的款式倒是不错,不过这个鸾凤也太差劲了吧?” 她撇嘴,“就这工艺,还叫鸾凤,我瞧着怎么像乌鸦?” 她随手将金簪一扔,“垃圾东西,本小姐看不上。” 这支金簪在铺子里,价格也算比较贵的了,被余蝶这么丢来丢去,小二心都到嗓子眼了。 “小姐!” 163、找事还是自取其辱(2) 这支金簪在铺子里,价格也算比较贵的了,被余蝶这么丢来丢去,小二心都到嗓子眼了。 “小姐!” 他连忙接住,想发怒又不敢,一张脸憋得通红。 瞧见他的神色,余蝶更嚣张了。 “怎么了,你们苏家铺子里的东西不行,还不让人说了不成?” “瞧瞧金簪上那只鸾凤,是个什么东西?” “这也叫鸾凤,你不嫌丢人拿出来我还嫌送人丢人呢!” 小二一张脸被说的通红,这支金簪上的鸾凤怎么了? 这支金簪工艺复杂精细,出自名家之手,怎么就垃圾了? 瞧瞧那凤尾凤首,展翅欲飞的双翅,还有那活灵活现的凤目,以往买这支金簪的夫人,谁不道一声好? 想起掌柜的教导,说对客人要有耐心,小二深吸了口气,将金簪小心收了起来。 继续介绍道。 “竟然小姐不满意,那再看看别的便是。” 他又取下了另一个锦盒。 “小姐,这是梅花镂空翡翠金簪,你瞧瞧满意否?” 余蝶大刺刺接过,仔细扫了一遍。 “嗯,还算不错。” 小二松了口气,试探问道,“可否需要包起来?” 余蝶没急着说话,将金簪上上下下摸了个遍,突然问道。 “这金簪多少钱?” “这金簪价格不算贵,只需八百两银子。” 余蝶声音猛地拔高,“八百两银子,你们用抢的呢?” 她将金簪举高,“你瞧瞧这金簪的工艺,镂空的部位,都已经瘪下去了,还有,你说这中间镶嵌了翡翠,这是翡翠么?” “瞧瞧这玉的成色,还有这镶嵌的工艺,连普通的簪子都不如,就你们这样,还好意思喊价八百两银子,你们苏家的金铺,莫不是奸商吧?” 小二彻底憋不住了,“小姐,我们苏家在江城是有良好声誉的,绝不会弄虚作假,不相信你可以去别的店铺问问价格再来看。” “嘿,我为什么要去别的店铺问问再来看,我现在就在你家铺子买了,你们的价格跟实物不相匹配,我很失望!” 余蝶本就是来闹事的,声音怎么大怎么来,现在铺子里的客人本就不少,这么一闹,众人的视线都投过来了。 瞧着众人望来,余蝶更得意了,将金簪高高举起,她开始怒斥苏家。 “诸位夫人、小姐,你们瞧瞧这金簪。” “店家说什么镂空的,你们瞧瞧这镂空的质量……” 说着,她用力的开始捏簪尾的部分,镂空的梅花,顿时瘪了一瓣。 余蝶冷笑,“瞧瞧这镂空,轻轻一捏就瘪了,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工艺精细,你们再瞧瞧这梅花花瓣上的翡翠。 这就是假玉,成色一点也不通透,就这么一支破簪子,他们苏家还好意思喊出八百两的价格,你们说,值不值当?” 人都有跟风的心理。 这些客人来苏家的铺子,那是因为江城的百姓都说苏家的金铺实惠,样式新潮好看。 所以人人才往苏家的金铺跑。 可这会,随着余蝶一点点的说明,还上了手。 众人也不禁犹豫起来。 是啊,依这位姑娘所言,这金簪的质量也不怎么样嘛。 看起来是太差了些,这镂空的位置,也太容易瘪了,买回去岂不是带不了几日? 这么一想,所有人都觉得,八百两的银子的确贵了些。 一个个都不吭声,之前打算买些首饰的心思,也渐渐淡了。 瞧见这些客人一个个面露赞同,余蝶满意了,得意的投给肖琴一个眼神。 肖琴微微抿唇笑了笑,又垂下了头,看起来十分腼腆。 只是在垂头的瞬间,她唇角不住勾了勾,眼中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苏家让她家破人亡,让哥哥现在还遭受着众人的嘲笑,这份仇又哪里是一时半会报得完的,现在才是刚刚开始而已。 余蝶的吵嚷声,到底惊动了苏曼卿。 瞧着外面围了一圈人,似乎还有女子尖锐的声音,她好奇走了出去。 一挤进人群,苏曼卿就认出了肖琴。 这三年来,肖琴变化还是很大的。 以前的肖琴,就是一个标准的大家小姐,肤白貌美,体态婀娜。 如今体态并什么变化,肌肤却无形中黑了几分,脸和手也多了几分粗糙之意。 不像是大家小姐,更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儿。 她的容貌倒是长开了些,一双桃花眼上扬的眼尾更翘了几分,琼鼻高挺,红唇越显纤薄。 依旧貌美,眉眼间却多了几分凉薄之意。 “怎么了?” 苏曼卿出声问道。 她是苏家的小姐,自家的铺子出了事,她当然不能不管。 小二见是自家小姐,连忙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见出来了一个主事人,还是个半大的姑娘,余蝶一猜就知道了是谁。 肖琴说过,苏家有个女儿,也是个白莲花,还曾经欺负过她。 余蝶心中不屑,板着脸将苏曼卿上下打量个遍,视线一收,轻哼道。 “我可没说错,你们苏家就是奸商,不然就这质量,你好意思卖八百两银子?” 她语气里透着质问和嚣张,似乎是肯定苏曼卿没法反驳似的。 苏曼卿拧起了秀眉,望着她手中的金簪上,杏眸里多了几分冷意。 她十一岁了,不是以前的六岁七岁,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可以任人欺负的。 “这位小姐,你似乎不懂常识?” 余蝶脸一沉,“你什么意思?” 苏曼卿不卑不亢,语气也不紧不慢。 “大家也不是第一次买金饰了,想必也很清楚一件事,金饰的质地,其实并不是很坚硬。 像我曾经常戴的项圈,即使细心保养,带的久了,依旧有些变形。 这一点,想必在场的姐姐、夫人们都知道。” 围在一旁的众夫人和小姐,仔细想了想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金簪之类的东西还好。 特别是镂空的金饰,步摇,项圈之类的,越是纤细的金饰,就越容易变形。 这么一想,似乎刚刚余蝶徒手捏瘪那镂空梅花的事,那就不奇怪了。 这跟质量完全无关,只要是金饰,就都能捏扁。 见众人赞同,苏曼卿娇俏的小脸上,透出一丝浅浅笑意,嘴角边两个小酒窝也若隐若现。 她继续道。 “所以,这位小姐刚刚捏扁了镂空的梅花,并不是质量问题,任谁家的金饰被如此捏,都会如此。 若是不信,看这位小姐的家世,应该也不是买不起金饰的样子,不若从府中拿出几样金饰来试试。” 苏曼卿的态度太镇定,三言两语就将她之前挑拨的不满压了下去,余蝶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难怪小琴说苏家的人都不是好人,这个叫苏曼卿的,年纪还这么小,心机就这么深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微微咬唇,绕开了金饰变形的问题,“那这翡翠呢?你怎么解释?” 苏曼卿看着她,嘴角的酒窝更明显了几分。 “看来这位小姐是真的不太懂常识呢。” 这是一波无形的嘲讽,余蝶冷了脸,“你什么意思?这是在嘲讽我?你们苏家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自然不是。” 苏曼卿依旧笑意浅浅,“我只是在说实话而已。” “小姐可能有所不知。” “你手中的金簪,定价是八百两,这八百两卖的除了金饰本身的价格,更多的是它的工艺,你之前捏扁的那朵镂空梅花,出自名师之手,江城只有柳译大师有这等本事,将黄金雕刻成梅花,还掏空了梅花的内部,作镂空状。 那五颗翡翠的价值并不高,当然,这是相对于整支金簪而言。 实际上,这五颗翡翠,是挑选了从手镯玉佩等边料中的材质,磨成水滴状,镶嵌在梅花花瓣之中,卖的不是翡翠,而是翡翠的工艺。” 苏曼卿这一通解释,通俗易懂,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意思就是,这支金簪,成本价并不贵,所用的黄金加翡翠加起来是不值八百两,可东西贵在工艺上。 你没瞧见是出自名师之手,还有那什么镂空梅花,就人家柳译大师一个人能做到? 这么算起来,独一无二的手艺,加上等的材料,就卖八百两,应该是很划算才是。 众人的心思都改变了,虽然没人说出声,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都能看出来。 余蝶的盘算落了空,还无形中被苏曼卿落了面子,她大怒。 “一派胡言,你说是出自名师之手,你说工艺无双,什么都是你说,你说的就是真的?” “人人都说你苏家有信誉,在我看来,就是奸商!” 余蝶这一番话,是彻底撕破面子了。 要说之前她胡搅蛮缠,还是占着一个理字,现在就真的有些抹黑的嫌疑。 说是这样说,可到底是抹黑,还是事实,也无人清楚。 哪怕大家心里还是相信苏家的信誉的,止不住也有些不放心。 余蝶要的就是这个,要是江城的客人,都对你苏家有了疑心,以后只要东西出了毛病,这抹疑心就会无限放大。 到时候只要有一人说你苏家不好,就会有十个百个,这就是她要的。 余蝶的打算,苏曼卿不清楚,但她也察觉到了不对。 可是,她要如何证明,这些东西是真的出自柳译大师之手呢? 苏曼卿越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围观的客人心里的怀疑就更甚,正当她为难之际,凤珩来了。 “这个简单,到底是不是柳译大师的作品,请柳译大师前来一问便是。” 凤珩招手,唤来了小二。 “去,把柳译大师请来。” 小二犹豫了一会儿,“凤少爷,柳译大师性子古怪,要是他不愿意前来……” “无妨,你便说是我请他来的。” “是,凤少爷。” 小二急匆匆去了,有了凤珩的话,众人都等着看这支金簪到底是不是出自柳译大师之手,一个个也等在了一旁未离开。 苏曼卿杏眸微亮,眉眼中也退去了之前的锐利,变得小鸟依人。 她快步迎了上来,拉住了来人的袖子。 “小哥哥。” 凤珩垂头看了她一眼,凤眸有着从未出现过的星芒。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嘴舌如此不输人的小姑娘。 原来,他家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一遇到麻烦,就只会喊瘪着嘴,红着眼喊小哥哥的小姑娘了。 这一刻,凤珩的认知无比的清晰。 既觉得欣喜,又觉得怀念。 欣喜小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锋利的爪牙,能够保护自己了。 又怀念以前那个,时时刻刻跟着他,什么都需要他帮忙决定的小姑娘。 那会让他有一种,自己就是她全世界的满足感。 ------题外话------ 推荐好基友寒冬落雪新文《重生八零:长嫂嫁进门》,喜欢的小可爱不要忘了收藏。 苏悦华死了,再睁眼却回到了八十年代,家徒四壁还人口众多,除了撸袖子加油干,还能怎么着? 手撕极品亲戚,脚踩奇葩邻居,就在苏悦华发家致富奔小康的时候,突然噩耗传来,她不得不绾起头发成了冯家嫂子。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个半夜爬上她的床,一边体恤她辛苦,一边脱衣服的大块头是什么意思? 阔别三年,冯锦归终于军装还乡,迫不及待的进门,却早已物是人非。 包子a:你是谁?你咂这么看着我家嫂子? 包子b:你是谁?你咂长得这么像我阿大? 冯锦归:?当年的小媳妇竟然嫁人了?这怎么行?她可是他命定的妻子! 于是,冯长官黑个脸,不说话,就是干…… 164、完败(1) 被他看的脸热,苏曼卿微微垂眸,脸颊染上了丝丝粉色。 拉着袖子的手紧了紧,低低道。 “小哥哥,她是来闹事的。” 她来的不久,却也从余蝶的说辞中,听出对苏家的恶意。 凤珩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那边,从凤珩出现下令找柳译大师开始,肖琴的脸色就变了。 她知道,只要那位柳译大师赶来,余蝶之前所说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想提醒余蝶两句,还未开口,余蝶就先拉住了她。 “小琴,他是谁家的公子啊?” 余蝶的眼睛,几乎黏到了凤珩身上,眼中全是痴迷。 “他多大?如今可有婚配?” 这是看上凤珩了? 肖琴微微咬唇,戳破了她的幻想。 “他是苏家的人,只是一个孤儿,不过早就跟苏曼卿定亲了,蝶儿你就别想了。” “啊?” 余蝶绯红的小脸,顿时黯淡了下来。 早就定亲了? 还是跟眼前那个苏曼卿? 瞧着两人相握的手,视线相交间那隐隐透出的亲密,余蝶颇为不服气。 “苏家这种奸商,哪里值得这般好看的公子当他家的女婿!” “那个苏曼卿也是,瞧她那尖牙利嘴的模样,明摆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亏之前小琴还说,苏家的女儿天真单纯,没什么心机。 小琴肯定是被这女人骗了。 余蝶正说的痛快,突然凤珩的视线扫了过来,她一怔,小脸上露出了自认为最甜美的微笑,想在这位好看的小公子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凤珩只瞥了她一眼,视线就落在了肖琴身上,凤眸微眯间,一抹凌厉之意悄然浮现。 面上却依旧淡然,问道。 “肖小姐,听闻你们肖家重操旧业,已经在对面开了一间金铺?” 被点名点姓,肖琴不好不接话,微微福了福身,巧妙转移了话题。 “是的,不过肖家的金铺都是三年前的老款式,听闻苏家的金饰款式新颖又出彩,我便想着来瞧瞧。” 凤珩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那肖小姐这所谓的瞧瞧,我还真是不敢恭维,就这么一瞧,就将苏家的金饰贬低了个遍,这位小姐的眼光可真是高呢。” 这话的意思,就耐人寻味了。 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凤珩一点明肖琴的身份,有些人就自动联想起来了。 肖家自己开了金铺,不看自己店里的金饰,跑来苏家铺子里瞧瞧,瞧就瞧,还出言将所有东西都贬低了个遍,大骂全都是垃圾。 这哪里是瞧瞧的姿态? 分明就是来故意抹黑的嘛! 这般一想,众人就更不相信之前余蝶说的那些话了,甚至有些对肖家金铺有些好感的人,这下也全然成了恶感。 看着周围的客人一个个变了脸,肖琴俏脸惨白。 她想解释一番,又无法证明余蝶说的话不是她授意的。 毕竟余蝶是和她一起来的,这是大家都看见的事。 肖琴还在想着要如何解释,余蝶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 她依旧痴痴的瞧着凤珩,甚至忍不住开始搭话。 “你是姓凤么?真好听的姓,我能叫你凤哥哥么?” 她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好看的人。 什么都不说,站在那就是一道风景。 就连他勾起嘴角嘲讽人的时候,都好看的不似凡人。 凤珩蹙起了眉,没理她。 余蝶依旧不依不饶,“凤哥哥,你别先生气,我刚刚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在说实话,苏家的金饰质量真的不是很好,要是不信,你可以去我家的铺子看看。” 她自我宣传,就像开屏的孔雀,努力想要展现自己,在凤珩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我余家的金饰,也是极为有名的!” 余家? 金饰? 凤珩脑中立即猜到了余蝶的身份。 江城离湖城极近,两城经常有往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湖城有一户姓余的商户,也是以金饰发家的,正好能跟余蝶所说的对上。 只是,她哪来的自信,余家的金饰就比苏家的强? 凤珩依旧不理她,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偏头问。 “柳译大师还没到么?” 掌柜的回了一句,“凤少爷,大概还要等上一刻钟,柳译大师离铺子有些远。” “嗯,那就再等等。” 一连两次被凤珩无视,余蝶眼中满是失望,即便如此,她的视线也不曾离开过凤珩。 似乎在寻思着,要怎么引起凤珩的注意。 至于肖琴,早就被她遗忘到天边去了。 一旁的肖琴手心都掐出血来了,手心的痛意也让她渐渐理智下来。 再看见身边的余蝶,她只觉得自己这次拾掇余蝶就是个错误。 余蝶如赵诗诗一般,一见到凤珩就走不动路了,这种人如何能下狠心对付苏家? 不信,她得再换一把刀才成。 就在两人沉默间,一刻钟时间悄然而过,而柳译大师,也终于到了。 小二引着一个墨兰长袍的老者走了进来。 这位老者约莫五十来岁,头发已有小半花白,国字脸,倒稍眼。 此刻他走了进来,脚步有力,身板挺直,眼神也亮的惊人,倒是有几分大师的气势。 凤珩和苏曼卿见着他,微微福身。 “柳译大师。” 柳译也不敢受他们的礼,这可是他的东家,是他的财主。 “小姐、凤少爷。” 他侧身避开了,笑吟吟问道,“不知道凤少爷请老朽来,所谓何事?” “是这样的。” 凤珩指了指被余蝶扔在一旁的梅花镂空翡翠金簪,“大师,这支金簪出自你之手,是也不是?” 柳译摸了摸胡子,“是,这正是老朽的作品。” 自己制出的簪子,自然没有认不得的道理。 “那大师觉得,此金簪售价八百两,可是苏家刻意抬价?” “八百两?” 柳译摇头,“说实在的,老朽的手艺远不止这个价格,东家给的材料也是上好,老朽觉得,千两之上的定价,更为合理。” 作为江城唯一一个,能将质地算不上坚硬的金饰,做成活灵活现各式镂空款式的大师。 柳译有资本说这句话。 随着柳译的话落音,在场围观的客人,面色都变了。 联想起肖琴和余蝶的身份,一个个都认定了,肖琴和余蝶就是刻意来找事的。 什么苏家的金饰质量就有问题,分明就是刻意抹黑,把他们当傻子。 当即,也没人管她们了,众人都找上了掌柜,说要买下那支梅花镂空翡翠金簪。 这金簪可是出自大师之手,按柳译大师本人的意思,金簪的价格远不止八百两,要是能以八百两的价格买下,那不是占大便宜了? 谁敢肯定苏家下次不会涨价? 再说了,柳译大师的名气,在众夫人圈还是很响亮的,有一支由柳译大师制成的金簪,也是一种脸面。 一连好几位夫人要买下梅花镂空翡翠金簪,掌柜的一时间还在愣神。 那边,几个夫人已经争抢了起来。 “我出九百两!” 反正柳译大师说了,那金簪的价格,应该在千两之上,九百两也不亏。 “我出一千两!” 能想到这一点的,也不止一人,顿时几人就开始加起价来。 从九百两,一直加到了一千两百两。 掌柜的既欣喜又为难。 欣喜的是,这个价格大赚了,可为难的是,梅花镂空翡翠金簪已经被那位姑娘捏扁了,铺中也没有第二支梅花镂空翡翠金簪,这可怎么办? 他求救的视线,投向凤珩。 凤珩了然,“大师,那边有位夫人看上了大师的作品,只是梅花镂空翡翠金簪已经被那位姑娘损坏,不知道大师能否再制一支?” “这个自然可以。” 柳译是大师,大师都有脾气,换成别人他理都不会理。 可是自己的财主,他还是很好说话的,当即就应了下来。 那位夫人喜不自禁,当场就付了银钱,掌柜的也答应,待柳译大师制好金簪就派人送去府上。 到此,这件事总算事了。 围观的客人,也渐渐散去。 也是这时,凤珩终于看向了余蝶。 “这位姑娘。” “嗯?” 余蝶眼中一喜,面上也不住浮现点点红晕,“凤哥哥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凤珩眉梢微动,应了她的要求直言道。 “梅花镂空翡翠金簪的价值,柳译大师已经证明,小姐你毁坏了这支金簪,不知这八百两可是现在付清?” 余蝶愣住了,“八……八百两?” “是,八百两。” 余蝶的脸彻底红了,是羞得,“我……我身上没有那么多银子……” 除了那些出门采买东西的夫人,谁会随身带那么多银子? “哦。” 凤珩不紧不慢,“没关系,我们苏家的伙计,可以上门去收。” 余蝶的脸更红了,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八百两银子,对于余家来自然不算什么。 可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特别是,她还败家的把簪子给捏扁了。 余家又不止她一个子嗣,想想也知道,她回去估计是要挨罚了。 这些凤珩可不管。 之前这人数落他家小姑娘的时候,他都听着呢。 别以为他不记仇。 “王东,等会你跟着这位小姐回家,去府上把银两结了。” 名叫王东的小二,机灵应了声‘是’。 一切事了,凤珩才牵着苏曼卿的手,离开了金铺。 瞧着凤珩和苏曼卿离去的背影,余蝶不甘心的跺了跺脚,终于从凤珩的影响中回过神来。 “我不就是捏了一下嘛,哪里值那么多银子!” 肖琴垂着头冷笑,懒得理她。 以前还觉得余蝶挺聪明的,现在发现,就是一蠢货。 “嗳,凤哥哥也是的,都不知道帮我说说话。” 余蝶还絮絮叨叨的,“不过小琴,凤哥哥是真的长的很好看呐,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他小时候也这么好看吗?” 她越说越后悔,“早知道,我就早点来江城玩了,说不定还能早些见到他。” 虽然心里已经觉得跟余蝶划清界限,不过余家势力大,余蝶好歹也是余家的小姐,肖琴表面上还是端着的。 很是尽职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是在私塾认识他的,他小时候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是嘛?” 余蝶眼睛更亮了,“小时候的凤哥哥,肯定很好看!” 她偏头,抓住了肖琴的手。 “小琴,我以后会经常来江城玩的,你一定要带我去找凤哥哥哈!” 肖琴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却笑的有些冷。 常去找凤珩? 虽然不知道当初赵诗诗那般喜欢凤珩,为何突然就没了念头,还自己跑到了别庄去住,现在都没回来。 但她可以肯定,这事和凤珩撇不开关系。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还要经常去找他? 165、暗地里的麻烦(2) 但她可以肯定,这事和凤珩撇不开关系。 这样一个危险人物,还要经常去找他? 余蝶想自己找死,她也不拦着。 余蝶和肖琴走了一路,便说了一路。 名叫王东的小二,也十分尽职的跟着两人。 凤少爷说了要把金簪的银子收回来,那就得收。 从江城到湖城,余府,余蝶刚到家,就跟父母说了这件事。 余父大怒,“好端端的,你去捏人家的金簪做什么?” 余家虽然跟苏家一样,是做金饰生意的,不过余家家主是个小气鬼,他的钱都是自己一点点省下来的。 八百两银子虽然不多,却依旧让他有些肉疼。 当即就将女儿训斥了一遍。 余蝶颇有些不服气,“他们苏家的金饰质量差嘛,我只是试试而已。” 余父恨不得撬开她的脑子瞧瞧,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你有没有常识,镂空的金饰是不能捏的!” 还说什么质量差,自家的镂空金饰还不是一样,你说人家的质量差,这不是也在打自己的脸么? 余蝶被凶的说不出话来了,余父也懒得再跟她计较,听说苏家的伙计还在府门口等着,他也不敢赖账,当即派人送了八百两银子过去。 * 自从出了金饰铺这一件事后,苏家的铺子生意又变得火爆起来。 而肖家刚刚打出的一点物美价廉的名头,也被肖琴那么一闹,毁了大半。 许多人碍于肖家的人品,生怕他们卖的是假货,也不敢去了。 听闻这个消息,杨氏和肖景商量起了对策。 如今的肖家三口人,住的也不是以前的肖府了。 以前的肖府,在江城占地面积极宽,府邸中院落众多,也需要人打理和修缮,肖家三口人本就缺钱,自然不愿意花钱在这种琐事方面。 再加上肖琴有野心,想要重新开金铺,也需要钱财,干脆将宅子卖了,重新买了一个小宅子,供三人居住。 要说这三年来,变化最大的是谁。 那必定是肖景。 以前的肖景,自诩有资本,一向自傲自大,三年前的祸事让他成熟了不少。 这三年来,母亲和妹妹费尽家财,才将他救了回来,虽然他还是个缺一条胳膊的废人,日常生活却已无碍。 时不时的,还会凭借自己的经验,为肖琴出些主意。 此刻,杨氏正在跟儿子商量着。 “景儿,小琴毕竟是姑娘家,抛头露面的也不好,再来,我觉得她在做生意方面,似乎也没什么天分,不如金铺还是交由你接手吧?” 杨氏骨子里还是比较保守的,之前女儿为了她们母子在外奔波,她心疼有之,羞愧有之。 现在生活好起来了,儿子也痊愈了。 杨氏还是觉得,女儿过以前那种娇娇生活就好。 肖景也没什么意见,只是,“小琴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不愿的话……” 杨氏叹了口气,“咱们家的金铺,生意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说什么愿不愿的。” 这几年剩下的唯一一点钱财,全投进了铺子里,要是铺子赚不到钱,他们就该喝西北风了。 都这种时候了,女儿不愿也得愿了。 肖景点头,“那等晚上小琴回来,我跟她说说看。” * 是夜,肖家的金铺,在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缓缓关上了店门。 店铺里,肖琴正在算着白日的账目,身边唯一的一个丫鬟,也被她派去了给客人送首饰。 整个店铺中,只剩下了她一人。 昏黄的烛火,倒映在窗户上,隐隐的,还有她纤瘦的身形和毛笔的形状。 蓦地,烛火微微跳了跳,发出一阵滋啦的声响,一丝火星溢了出来。 肖琴抬头,发现店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她一惊,猛地起身后退,双手作防备状,“你是谁?” 那人是个男子,看身形十分高大,黑布掩面,看不见容颜。 声音也是处理过的,带着些嘶哑。 “你是肖琴?” 肖琴拧眉,“我是,你是谁?”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听闻,你跟苏家有仇,是也不是?” 肖琴微愣,是来打探苏家的? 是也跟苏家有仇,还是…… 她双手不禁放松了些,点头道,“是,我跟苏家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不管是不是,这个人对她应该没有恶意。 那黑衣男子眼尾微微扬了扬,眼神里也透着一股满意的意味。 “很好,那想必你对苏家很了解,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如实回答。” “好。” “苏家,是什么时候在江城落户的?” 肖琴思考了一下,“约莫是二十年前吧,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毕竟她还小,二十年什么,还是听来的。 “嗯,第二个问题,苏家的人,会武么?” 武? 肖琴摇头,“不会,没见过苏家谁会武。” 不过想到苏家那个商队,她略微一怔,补充道。 “但苏家有个商队,商队里的护卫似乎都会武。” 爹爹曾经说过,苏家能跑商的原因,就是因为苏家有一个很强的护卫队,能保护苏家的货物不被抢。 “哦……” 黑衣人眯了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许久,他才继续问道,“那你可知,苏家跟什么人走的极近?” 这个就多了去了。 肖琴张口就列出了好几家。 “苏家生意做大,与不少家族都走的极近,像吕家、木家、冯家、潘家……” 这么多人? 黑衣人皱眉,生意上的合作,与关系好坏无关,不过晾这个肖琴不知道太多,他想了想,也不再问。 而是转了话题道。 “你说你跟苏家有血海深仇,那我问你,如果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把握?” “当然愿意!” 肖琴恨极了苏家,却也不傻。 她知道,苏家现在在江城无人是敌手。 以前的一霸赵家,现在不知为何,对苏家各种忍让,其他几家,潘家、木家、吕家、冯家,又跟苏家是合作关系。 有了这几家联合,别说是她了,就算是其余家族联合,也不一定对付的了苏家。 她想报仇,就只能借助外力。 这也是她为何拾掇余蝶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余蝶一见到凤珩,就什么都忘了,让她的算计打了水漂。 “很好,那你附耳过来,我教你一个法子。” 肖琴凑了过去,黑衣人低低说了句什么。 * 盛夏的天,外面月明星稀,不知名的鸟,在树上咕咕的叫着。 打更的更夫,时不时敲击一下更鼓,喊上一声,“一更了!” 肖家的店铺里,肖琴推开店门走了出来。 更夫在街上遇见肖琴,还微微愣了愣,好一会才笑问道。 “是肖小姐啊,这么晚了,才回去吗?” 最近肖家开了间金铺,就在这条街上,许是因为新开的缘故,这位肖小姐忙的特别晚,几日来都是如此,撞见的多了,更夫也熟悉了。 “嗯。” 肖琴点头。 更夫搔搔头,也没多问,跟肖琴打了声招呼,又继续拿着自己的更鼓,走向了其他街道。 戌时末,肖琴才回到了肖府。 杨氏一直在等着女儿回来,瞧见这么晚,忍不住问了句。 “小琴,今日怎么这么晚?” 平日女儿虽然回来的也晚,却顶多戌时就回来了,今日都晚了半个时辰了。 肖琴揉了揉酸疼的后背,“娘,铺子里的事多,你就别问了。” 女儿为了这个家,费心费力,杨氏也是真的心疼,她不让问她便不问,只是说了句。 “你哥哥正在书房里等你,有话想跟你说,你快去吧。” “哦。” 肖琴连水都没喝,一路赶去了书房。 书房里,肖景正在烛火下描绘着金饰的新款式。 肖家金饰的唯一弱点,就是款式太旧,想要卖出去只能压低价格。 肖景便想着,自己设计一些新款式,然后去金铺里找师傅把旧金饰融了,打成新的金饰出售,说不定能多赚些银子。 瞧着哥哥用左手作画,大晚上的还不曾休息,肖琴心中微涩,迈步走了出去。 “哥。” 肖景放下了毛笔,笑道,“小琴回来了啊?今日铺子里的生意忙不忙?是不是累了?” 家人的关怀,让肖琴一颗心暖了起来,她摇头,“还好。” “来,坐。” 肖景招呼着妹妹坐下,确定她真的不累,才说起了正事。 “小琴,今日母亲跟我说,让我接手铺子,你意下如何?” 肖家的金铺,是妹妹一手筹钱开起来的,就算要接手,他也要征得妹妹的同意。 肖琴微微皱眉,“哥,你身体不便,金铺的事还是我来吧?” “我无事,断了只手,又不是脚,再说了,金铺了不是还有伙计么?又不是我亲自上手。” 肖景自己也想出份力,这几年,他拖欠妹妹良多,如今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一般十三四岁的姑娘,都开始看人家,寻找对象了。 而他妹妹,却还在为金铺奔波,肖景心有不忍。 肖琴依旧摇头,想到今晚黑衣人跟她说的话,眼中深处止不住浮现丝丝冷意。 苏家的仇还未报,铺子是她唯一的倚仗,现在还不能交给哥哥。 “哥,金铺的事不急,我最近有些打算,等最近的事过去之后,你再接手吧。” “是吗?那就算了。” 肖景也没多想,还以为妹妹对金铺的事有什么新想法,很快就同意了。 * 凤珩回来也有几日了,这几日来,刘歆除了出门一日,就极少出府,连房门都不出。 在府中毫无存在感。 要不是步杀突然来禀告刘歆的事,凤珩都快忘了这号人了。 “世子,属下已经查过了,那个刘歆,的确是被追杀巧遇到苏家商队的。” “哦,我知道了。” 真的是巧遇?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凤珩放下了心,又问道,“这几日,她可有什么动作?” “未曾,她一直不曾出过府门。” “行了,你先下去吧。” 刘歆的事彻底查探清楚,也让凤珩了却心中的一抹担忧。 他就怕,刘歆要是对苏家有什么不好的想法,那就麻烦了,所幸没有。 步杀刚离开,柳林就来寻凤珩了。 “凤少爷,夫人叫你过去。” “知道了,马上就来。” 凤珩赶到主院的时候,一家人都到齐了。 曾云柔和苏志远坐在上首,一见几人就笑眯眯道。 “我把你们叫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想在街尾买了一处小宅子,给你们刘姨母当住处,你们觉得如何?” 好几日不曾出过房门的苏江庭,一听就点头赞成。 “我没意见。” 虽然那位刘姨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他最近一直忙着备考,没时间关心爹娘的事,万一出什么事了怎么办? 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166、卿卿醉了(1) 苏曼卿和凤珩也没意见。 苏家夫妇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那收拾收拾,帮你们刘姨母搬家吧。” 刘歆来后,苏志远为这位妹妹置办了不少东西。 衣物、首饰什么的,加起来东西还不少。 所谓的帮忙搬家,自然不是要凤珩、苏江庭等人亲自上手。 刘歆是长辈,要离开了,小辈总归要来送送。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在府门口聚齐了。 刘歆着一身淡青色兰花长衫,峨眉淡扫,高髻云鬟,几支金簪斜插在耳侧。 她望着苏家夫妇,盈盈一礼。 “苏大哥、苏嫂子,刘歆在此打搅多时,劳二位费心了。” “刘妹妹客气了。” 曾云柔笑意盈盈,“你是志远的妹妹,便是我的妹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刘歆眸光晃了晃,耳侧的金簪步摇也跟着微晃。 “苏嫂子说的对,是刘歆客套了。” 又抬头看了苏江庭等人一眼,她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缓缓远去,苏府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生活。 刘歆的出现,就像是被投进湖面的一颗小石子,除了刚出现时溅起的一点小水花,再无其他。 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无人在意的小石子,有一天会成为填满湖泊的巨石…… * 盛夏的天,越发热了。 一连半月不曾下雨,吕穗穗耐不住热,叫了苏曼卿和凤珩出去游湖。 江城附近有条河,河尽头,恰好是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在江城附近颇负盛名。 吕穗穗邀请了不少人,不过苏江庭和木一隅等人,都一心念着备考,没有出门。 反而各府的一众小姐和孩子们,都如约而至。 湖边,凤珩和苏曼卿刚下马车,远远的,吕穗穗朝两人招手。 “阿珩哥哥,卿卿,这边!” 原来,最近天气炎热,不少人都想到了来湖边游玩,除了江城这边,湖城那边也有不少游玩的人。 这会众人以群为分,每隔不远就是一个小集体。 凤珩和苏曼卿来的还算晚了,木圆圆、木知霜、潘紫、霍晴、闵思绮等人早就到了。 两人过来后,才看见湖边摆放了不少东西,几个口径不大的酒壶,被摆放上地上,个别的里面还插着几根箭。 “这是,投壶?” 苏曼卿眼睛亮了,投壶这个游戏,在江城还是很盛行的。 只不过她从来都不曾玩过。 “是啊,我们正在玩投壶,投中最少的要罚酒三杯呢。” 木圆圆耸拉着小脸,“我和穗穗都输两局了。” 她指了指酒壶中的箭,“你瞧,那几支箭都是知霜姐和霍欣姐投进去的。” 转头看向苏曼卿,“卿卿,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好啊。” 苏曼卿点头,顿时被木圆圆和吕穗穗拉了过去。 投壶都是女子玩的游戏,那边围了一堆的姑娘家,除了木知霜,还有霍家的霍欣、霍晴,潘家的潘紫,闵家的闵思素,闵思双、闵思绮。 霍家今日来人不少,除了霍欣,霍家其他几个兄弟也来了。 瞧见苏曼卿被一群小姑娘拉走,凤珩落了单,霍溯笑道。 “阿珩,要不要来比比射箭?” 投壶,那是女子间的游戏,而射箭,就是男子间的游戏了。 今日这里适龄的女子不少,一众公子哥们,多多少少有些想要表现表现的意思。 这会射箭的位置,也站了不少人。 凤珩往这边望了一眼,顿时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潘勇、李祥等人。 “你走远点,我可是练过的!” 潘勇朝李祥啐了一口,手一拨弓弦,一只箭就射了出去。 咻—— 箭羽歪歪的射在箭靶上,惹来了李祥的一阵嘲笑声。 “胖勇,你这也叫练过?笑死人了,你让开,让你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两人之前打过好几架,是天生的对头,谁也看不过谁。 这会比试射箭,自然是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李祥从潘勇手里抢过弓,搭箭拨弦,一气呵成。 咻—— 射中箭靶的准头,也不比潘勇好上多少,潘勇不甘示弱的嘲笑回去。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说我!” 两人针锋相对,不依不饶,一言不合差点打起来。 好在两人的兄长也在,潘智和李钰,顿时接替了两个弟弟之争,也比了起来。 凤珩看的兴趣缺缺,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射箭对他来说并不难,真要加入了,才叫欺负人。 “那行吧。” 霍溯也没多劝,笑了笑,也加入了射箭的众人。 这边,苏曼卿已经投了两次了,两次都没有中。 酒壶的口径太小,站的距离又有要求,她投了两次还是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脸求救的望向凤珩。 接收到她的视线,凤珩失笑,抬步就要过去,却被霍晴拦住了。 小姑娘一脸揶揄的挡在两人中间,不大不小的身板,将苏曼卿遮的严严实实。 “不行不行,阿珩哥哥你不能帮忙,咱们几个都是自己投的,你帮忙卿卿肯定能投进去,不算不算!” 闵思绮也笑的像偷腥的猫,“就是啊,卿卿你可不能找帮手。” 苏曼卿无奈,对上凤珩无能为力的眼神,只能拍了拍小脸,重新站直了身子。 右手微抬,用力往壶口一掷。 “呀!” 霍晴笑的不行,“又歪了,哈哈哈哈。” “这下三支全不中的,总算不止我、木圆圆和吕穗穗三人了。” 之前玩了这么久,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投进去,就霍晴、木圆圆和吕穗穗,三支一支也没中。 这下终于又多了一个。 三人连忙上前,笑眯眯的将苏曼卿拉到了一旁。 “来来来,别担心,这就是普通的果酒,喝不醉人的。” 苏曼卿小脸皱成一团,求饶的看着三人,“能不喝么?” “那可不成,咱们可是都喝了的。” 在三人的催促下,苏曼卿不得已将三杯果酒都喝了下去。 霍晴并没有骗她,这三杯的确都是果酒,度数不高,喝起来就跟果汁似的,不过苏曼卿从小到大从未饮酒,即使是这种果酒,也让她微微有了醉意。 一张清丽可人的小脸,顿时红扑扑的成了苹果,脑子虽然清醒,看人时却止不住有些晕乎。 苏曼卿晃了晃小脑袋,说什么也不玩了,当即就缩到了凤珩身后。 有凤珩护着,霍晴她们可不敢再闹腾,几人又嬉笑着继续玩起了投壶。 凤珩找了一个凉亭,扶着苏曼卿坐下,抬手帮她揉额角。 “疼么?” “不疼。” 苏曼卿微嘟着嘴,不止是脸,就连身上都是热腾腾的。 说话间,还有一抹果香的酒味弥漫开来。 她俏脸通红,耳垂也是红的,许是因为醉了的缘故,瞧人的时候,眼神也透着些迷离。 伸手摸凤珩的脸,嘻嘻的笑。 “小哥哥真好看。” 知道她是醉了,平常的她,可没有这么大胆,上一次这般对他动手动脚,还是三年前呢。 凤珩笑,为她揉额角的动作不停,问她。 “哪里好看?” “哪里都好看。” 小姑娘微撅着嘴,唇粉嘟嘟的,像染了蜜。 “脸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嗯……穿衣服好看,脱了衣服也好看,嘻嘻……” 嗯,应该是染了蜜,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多好听的话来? 凤珩眼中的笑意更深了,扶着她不让她乱动。 “好看以后只给你看,嗯?” “嗯。” 酒意挥发,她更热了,额间沁出些汗,她捧着凤珩的脸不放。 小模样认真的不得了。 “只给我看……那天那个余蝶,不给她看……” 就算脑子有些晕乎,苏曼卿还记得上次在金铺里的事。 她不是小孩子了,余蝶看凤珩的目光,分明就是要跟她抢人,她心里都记着呢。 “嗯,不给她看。” 凤珩任由她捧着他的脸,抬手给她擦去汗迹。 擦干净后,他才拿下她的手,压着她的头,让她躺在了自己腿上。 微凉的手,捂住了她的眼。 “乖,先睡会。” 不睡会,她这晕晕乎乎的模样,怕是没法玩了。 “哦。” 苏曼卿睫毛颤了颤,听话的闭上了眼。 微凉的湖风吹来,吹散了身上的热意,她很快睡了过去。 * 这边两人躲在一旁偷闲,那边木圆圆和吕穗穗又输两局了。 饶是果酒,一连喝个十几杯,两人也受不住了。 一个个都不玩了,缩到了一旁看男子那边射箭去了。 投壶这边,就只剩下了木知霜、潘紫和霍欣。 三人都很会玩,投壶十有九中,分不出胜负来。 也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霍欣从下人手中接过了几支箭,各自递给了木知霜和潘紫,晃了晃箭道。 “最后一局,五支定胜负,如何?” “可以。”潘紫没意见。 木知霜也没意见,“可以。” 三人并排而站,每人面前都放了一只酒壶,为了加大难度,酒壶还刻意挪远了一些距离。 潘紫拿着箭,都没有多想,找好角度,用力一掷。 哐当—— 箭进了酒壶,发出一声清脆响声。 围观的众人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潘紫也没自得,右手不停,时不时的变换角度。 一时间,叮叮当当一阵响声响起。 五支箭,除了一支略微有些偏离方向,没有中之外,其余四支全中。 潘紫的成绩也让两人略微有了些压力,霍欣也屏气凝神,一一掷了起来,木知霜紧随其后。 哐当哐当—— 箭入酒壶的声音,响个不停。 当五支箭都投完了之后,看了一眼场中的成绩,木知霜止不住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霍欣和潘紫都是中了四支,唯有她失利,只投中了三支。 “我输了,自罚三杯。” 木知霜也爽快,拿起一旁的三杯果酒,就一一饮尽。 就在这时,左侧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知霜!” 她还没反应过来,霍溯就猛地朝她扑来,将她扑倒在地。 木知霜睁着眼,还没回过神,一支箭便射入了她脸侧的地上,那箭羽的位置,还在不停的颤动,刺的她的脸生疼。 霍溯站起身,担忧的打量着她全身。 “知霜,你没事吧?” 木知霜愣愣回神,摇了摇头,“我没事……” 霍溯这才松了口气,霍欣、潘紫等人也回过神来,瞧着那根离木知霜只差分毫的箭羽,气的胸口直颤。 “你们怎么回事!乱射箭会伤人的知不知道!” 这时,离众人不远处的一群人,终于小跑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 道歉的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脸上全是后怕和担忧的神情。 他看着木知霜,诚惶诚恐的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今日游湖,不止是江城这边在玩投壶和射箭,湖城那边那是。 他正和同伴比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箭射偏,就飞到江城这边来了,还差点伤了人。 167、宁邺霍溯(2) 他正和同伴比试,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箭射偏,就飞到江城这边来了,还差点伤了人。 霍欣和潘紫无法接受这个道歉。 “你知不知道,要是箭再偏一点,就要出人命了!不会射箭就别射,万一出事怎么办!” 也不怪两人生气,刚刚那一箭实在是太吓人了。 少年也知道自己不对,心中又愧疚又害怕,眼眶都红了。 这时,湖城那边的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全都过来了。 为首的,约莫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一来,连忙朝几人行礼道歉,“几位姑娘,实在是对不起。” “你又是谁?” 潘紫皱眉。 “在下林庆。” 林庆又指了指那眼眶通红的少年,“这是家弟,林咏,今日之事,实在抱歉。” 兄弟两人的态度,都算诚恳,木知霜惨白着脸,摇了摇头。 “算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况且,她也没事,因为她,影响了众人来游玩的心情也不好。 木知霜不计较,林庆又是欣喜又是羞愧。 “多谢小姐大度。” 她摇头不语。 林庆拉着林咏,又给她说了些歉意的话,这才离去。 跟过来的一群人,见此也一同朝着湖城的聚齐处走去,人群中,唯一一人驻足未动。 “宁邺,走啦。” 身侧的同伴,拉了拉他的衣袖。 宁邺回神,“哦,我有点事,你先去吧。” 同伴疑惑,有事? 出来玩能有什么事? 他到处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什么跟宁邺口中有事有关的,搔搔头走远了。 “知霜,你真的没事?” 霍溯还担忧的看着她,她苍白的脸,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木知霜微微颔首,视线瞥见不远处的宁邺,顿时一怔。 脑子还没反应,身体已经先行一步,离霍溯远了些。 顺着她的目光,霍溯也看见了宁邺,再看着他们之间突然变宽的距离,眸中掠过一丝黯然。 “我……就不打扰了……” 他离去,脚步走的又急又快,像是在躲避些什么似的。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木知霜心里略有些歉意。 霍溯对她的心思,要说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就一颗心,这颗心不大,只装的下一个人。 压下对霍溯的歉意,木知霜坐去了一旁林中的凉亭。 不多时,宁邺来了。 这处凉亭恰好是在湖边的林中,有树木遮掩,环境还算清幽隐蔽。 宁邺也没有避讳,一来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 摸着她冰凉的脸,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刚刚吓着了?” 木知霜点头,又摇头。 “开始有点,后来就没事了。” 她又不是小姑娘了,就是一开始太惊愕,才吓了一跳。 宁邺还是心疼,用自己的手温她的脸。 “林咏是林家的小少爷,平常还是挺懂事的,今日他不是故意的。” 若林咏是故意的,他早就上去找他算账了。 木知霜笑,“我知道。” 那位林家的小少爷,脸吓的比她还白,怎么可能是故意的? 脸被他的手渐渐温热,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 “不是说你要参加乡试么?怎么会出来游湖?” 这三年来,两人几乎没怎么见过面。 不过,书信往来却一直不曾断过。 宁邺会跟她说一些家中的琐事,比如他今日看了什么书,大夫说母亲的身子骨又好一点了,铺中某个小二特别机灵。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却将两颗心紧紧连在一起。 有时候,她也会看宁邺看过的书,聊以慰藉。 好像这样,两个人就在一起似的。 三年未见,感情没有渐渐淡去,反而越发浓烈。 前些日子,宁邺告诉她,他要参加乡试。 若是他金榜题名,当了官,就再也无人能阻止他们在一起了。 却不曾想,今日在湖边竟然见着了。 “嗯。”宁邺还贴着她的脸,俊脸上柔情显现,声音也染了柔光。 “我想着,你可能会来,便来看看。” 木知霜笑的更甜蜜了,“我也是这样想的。” 三年的时光,她不是没有找过机会跟宁邺相见,却次次错过。 这一次她只是抱了一丝期望,也没想能见到,却不想还真的见到了。 两人相拥着,一时间心越发贴近。 不远处的树林里,一截粉色的裙角微微动了动。 祁然满脸黯然的从林中退去,在外面碰到了陈暮游。 “咦,你没找到宁邺么?” 陈暮游便是之前那个,叫宁邺一起走的男子。 祁然笑的勉强,“没有,兴许去不在这边吧。” “哦。” 陈暮游搔搔头,“这小子,难得叫他出来玩一次,人又跑哪里去了?” 抱怨了两句,他也没多想,转了话题,笑嘻嘻打趣道。 “对了小然,你跟宁邺那家伙什么时候才完婚啊?” 祁然和宁邺的事,湖城上下早就知道了。 至于宁邺和木知霜的事,许是宁诸刻意隐瞒,知晓的人那就那么几个。 “这都几年了,你们的年龄也到了,也差不多该完婚了吧?” 早在两年前,两人本就该完婚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有听闻消息。 陈暮游与两人都是老相识,也不像外人那般顾忌,想问就问了。 祁然面色尴尬,“这个,还得看邺哥哥的意思。” 她何曾不想完婚,可是宁邺一直不松口,她也没有法子。 陈暮游撇撇嘴,“我每次问你你都这样说,没意思。” 要不是祁然和宁邺时常黏在一起,孟不离焦焦不离孟,他说不定还会怀疑两人之间是不是感情出了问题。 就是因为两人之间看起来太正常,所以根本没有人往别的方面想,还以为是他们暂时不想成亲什么的。 …… 午膳,一群人是在湖边吃的。 有众人从家中带来的点心,也有下人从酒楼买的饭菜,还有在湖中现抓现烤的鱼。 颇为丰盛。 木圆圆端了一些吃食到凉亭,凉亭里,苏曼卿还窝在凤珩怀里睡着,小脸上的红晕已经退去,就剩下浅浅的一抹。 “卿卿还没醒啊?” 木圆圆微撅起嘴,“卿卿也太经不起醉了,瞧我,我都醒酒了。” 木圆圆和吕穗穗输了好几次,两人喝的果酒是苏曼卿的几倍,当时不玩之后,也有了醉意,各自回马车小憩了许久。 这会都醒酒了。 凤珩摸了摸小姑娘温热的脸,眉眼温柔,像是嘱咐又像是征求道,“她不会喝酒,你们下次可莫要灌她了。” 木圆圆吐吐舌头,“知道啦,这不是有阿珩哥哥你在嘛!” 众人都是熟人,若是没有亲近可信的人在,哪里敢这般胡来? 还不是仗着凤珩在,苏曼卿就算喝醉了酒也有人护着? 凤珩浅笑,也对,有他在,喝醉了也没关系。 不过,下次估计她们也没机会再灌醉卿卿了。 见凤珩不说话,木圆圆放下了吃食,弯腰去戳苏曼卿的小脸。 一边戳,还一边喊。 “卿卿懒猪,天亮了,起床了。” 脸颊处微微的痛意,让苏曼卿皱了皱眉,耳边的声音响个不停,她睁开了眼。 “圆圆……” 木圆圆直起身,“嘿嘿,卿卿,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一上午了?” “一上午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坐起身,凤珩顺势扶住了她的腰。 亭外的太阳光十分的刺眼,她抬头一望,果然,太阳都升到半空中了。 一时间,苏曼卿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啊,圆圆,我好像睡的有些久。” 木圆圆捂着嘴偷笑,“这话可别跟我说,阿珩哥哥给你当了一上午的人肉垫子,瞧着腿都麻了,你还是跟他说去吧。” 打趣完,她嘻嘻一笑,直接跑了。 苏曼卿这才看见,凤珩扶她起来后,就一直不曾动作。 想必是真的腿麻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抬手帮他捏了捏腿。 “小哥哥,是这里麻么?” 她捏的位置,是大腿处,凤珩身子微微绷紧,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我缓缓就好了。”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心中松了口气。 “不热了,应该是解酒了。” 他该探为敲,低声训道。 “下次不许喝酒了,知道吗?果酒也不行!” 额头被敲,力道轻的一点也不疼,苏曼卿弯着眸子,笑眯眯的瞧着他。 “知道啦,小哥哥不在,我不喝酒。” 凤珩又敲了一下,“我在最好也不要喝。” 她一向不喝酒,瞧着模样,也不是能喝酒的样子。 都说喝酒误事,以后还是不要让她喝的好。 “好嘛,都听小哥哥的。” 苏曼卿乖巧的很,一副他说什么她都听的模样,让他生生没了脾气。 无奈一笑,他松开她的手,将木圆圆送来的吃食,都摆到了她面前。 “先吃东西吧,睡一上午了,你估计也饿了。” “哦。” 两人紧挨着,用起了午膳。 不远处,江城出来玩的一群人,都坐在一起吃着东西。 瞧着凉亭中,时不时为苏曼卿夹菜递水的凤珩,霍晴目露羡慕。 “世界欠我一个小哥哥。” 木圆圆跟腔,“也欠我一个。” 吕穗穗紧随其后,“还有我。” 闵思绮也附和,“我也是。” 四个小姑娘对视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待笑够了,霍晴又道。 “瞧阿珩哥哥和卿卿两人,大家明明是一起出来玩的,他们硬是能过成两人世界,这可不行,下午咱们一定要把他们拉出来玩!” 其他三人也往亭中瞧了一眼,很是赞同的点头。 用午膳之时,宁邺回到了湖城众人中间。 陈暮游顿时凑了上来,搭住了他的肩膀。 “嘿,宁邺你跑哪去了?怎么一上午都不见人。” 他问着,还一直打量着宁邺的脸,满是感叹道。 “你这小子是不是干什么坏事去了?瞧你这春风满面的样子!” 宁邺这小子打小就跟他们不一样,小时候还好点,虽然早熟稳重,也经常跟他们往来,嬉笑打闹。 那个时候,宁邺就是他们父母常常用来教训他们的榜样。 你瞧人家宁邺,年轻小小就能帮着家里分忧,知道管理铺子了,再瞧瞧你们,成天打架闹事…… 这种事发生的不要太多。 不过自从长大之后,这小子就变得沉默多了。 时常不见他笑,也不见他说话,硬邦邦的,跟个冷面人似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笑的这么开心? 宁邺没理他,一把拍掉肩膀上的手,啐道。 “滚远点,你才干坏事去了。” 陈暮游嘿嘿直笑,“不是干坏事,你笑那么得意做什么。” 宁邺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两人说说笑笑,也没人注意到,从陈暮游开口之时,一旁的祁然就脸色难看的紧。 别人不知道宁邺为什么这么开心,她却是知道的。 不由得,她攥紧了拳头。 168、这人有病(1) “说起来,江城的貌美姑娘还真不好。” 陈暮游摸着下巴,遥遥望着江城一群人,眼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撞了撞宁邺的胳膊,他笑眯眯道。 “宁邺,你之前不是对江城挺熟悉的么,有没有熟识的姑娘,给我介绍一个呗!” 宁邺瞥了他一眼,“要熟识的姑娘?” “是啊是啊。” “还要貌美的?” “是啊是啊。” 宁邺偏头往人群中一指,“瞧见没,那位着紫衣的姑娘倒是挺符合你要求的。” 紫衣? 陈暮游翘首以望。 江城那边,的确有个着紫衣的姑娘,穿的是紫衣蝴蝶罗裙,梳的同心髻,戴着蝴蝶发簪,发间还簪了朵紫色的绢花,端的是纤美窈窕。 陈暮游眼神亮了些,语气也多了几分急促。 “宁邺,那是谁家姑娘啊?” 宁邺勾唇一笑,眼神流转间,带出几分莫名笑意,他道,“是潘家的小姐。” “江城有几家商户闻名四城,潘家就是其一,那位是潘家的三小姐,名为潘紫,你若是有心,不妨去认识认识。” 瞧宁邺为他解释的这般仔细,陈暮游那叫一个感动。 拍着他的肩,就一个劲的感谢,“好兄弟,多谢了!” 宁邺笑而不语。 因着这一茬,下午众人玩乐的时候,陈暮游就找机会蹭到了潘紫身边。 “哎呦!” 潘紫待的好好的,突然一颗果子砸在了头上,她一声惊呼,回头瞪向后方。 陈暮游早就站了好一会儿了,见她望来,他理了理衣袖,确定衣襟没有丝毫凌乱,才笑吟吟开始道歉。 “这位姑娘,实在是抱歉,你没有伤着吧?” 用果子砸人什么的,还是他思量许久才想出来的法子。 来之前,他跟不少人打听了怎么追姑娘。 那些人都说,可以适当的先来个小误会,比如不小心撞到了,或者丢了玉佩什么的,反正只要搭上话,一来二去这不就熟悉了? 陈暮游觉得十分有道理,将自己全身翻了个遍,也没有找着玉佩什么的,望见桌上有果子,这才心生一计。 现在人是砸到了,接下来的搭话,就要看他的风度能不能让对面这位姑娘欣赏了。 陈暮游满怀着期待,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她,极力想要她看见自己的诚意。 “果子是你扔的?” 潘紫将他上下打量了个遍,见他毫无愧疚,还满脸笑意,潘紫脸绷不住了。 “你有病吧?” “啊?” 陈暮游一愣,什么意思? 潘紫双手叉腰,一双杏眸睁的圆滚,配上她那副表情,颇为凶悍。 “你这人怎么回事,果子都满地乱扔的么?” “知不知道会砸到人?” “我还无所谓,万一砸到小孩子怎么办?” 她这火爆脾气,一连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硬是没让陈暮游接上话。 陈暮游懵了。 懵完之后,再瞧见潘紫气冲冲的模样,忍不住眨了眨眼,低低嘟囔了句。 “原来是个小辣椒……” “你说什么?” 潘紫皱眉吼他,“喂,你听懂了我的话没有。” “哦……” 陈暮游回神,“听到了听到了。” 他应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愣愣的神情退去,笑容又回来了。 “这位小姐,你可有伤到?” 他态度真诚,不卑不亢,脸上笑意浅浅,像是在跟老友相聚一般。 “果子是我扔的,砸到你是我不对,你要是伤了可别瞒着,我会负责的。” 负责的? 潘紫一脸古怪,这人莫不是真的有病吧? 看了他几眼,越看越不正常,潘紫不乐意跟他说下去了。 “我没事,也不需要你负责,你离我远点就行。” 说着,她快步走远了。 回到人群里,霍欣拉住了她的手,“小紫,刚刚那人是谁啊?” 江城似乎没有这号人。 潘紫摸了摸自己还泛疼的后脑勺,语气还透着些郁闷。 “不知道,莫名其妙的。” 霍欣也觉得陈暮游莫名其妙的,小紫都走这么远了,他还一个人站在原地傻笑,不是莫名其妙是什么? “算了,不认识就离他远些吧,谁知道他是不是坏人。” 两人一拍即合,也不再管陈暮游。 …… 一刻钟后,陈暮游回到了湖城众人之中。 他在宁邺身边坐下时,脸上的神情还是愣愣的,像丢了魂似的。 宁邺有些奇怪,难道是潘紫太过凶悍,把这小子打击到了? “你见到人了?怎么样?” 陈暮游眼神迷离,“怎么样?嗯……是个很特殊的姑娘……” 特殊到,压根就不按他的套路来,没被他的风度折服不说,还骂他有病。 他有病么? 嗯,难道是他砸的东西不对? 早知道就不用果子了,用石子也成啊。 很特殊的姑娘,宁邺了然,“是很特殊。” 潘家在江城,出了命的凶悍,其中又以这位三女为最。 一般人可吃不消,这不是特殊是什么? 陈暮游好歹是他的好友,基于兄弟情谊,宁邺出声劝道。 “若是不合适,便算了吧。” 反正他也就是一心兴起,又不是动了心。 “算了?” 陈暮游回神,态度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那可不行。” 瞳孔蓦地亮起,整张脸都变得激动起来。 “这么特殊的姑娘,正合我心意!我决定了,就是她了!” 宁邺,“……” 怕好友作死,他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 “这位潘家小姐,有个爱好喜欢揍人。” 所以,什么合心意之类的,还是想好了再说。 “无事,我有个爱好,喜欢被人揍。” 陈暮游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笑的让宁邺都有些牙疼。 他懒得说什么了。 “竟然你确定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祝你抱得美人归。” “承你吉言。” 下午,江城一群人又凑到了一处。 上午玩了投湖和射箭,下午再玩就没什么意思了。 一众人寻思着,玩玩别的。 霍洋忽的提议,“我知道有个游戏,人多玩才有意思,咱们这里这么多人,不如就来玩玩这个默契?” 霍洋是霍家的公子,不过是妾室所生。 霍家不如其他家族争的那般凶,妾室和正室所生的子女相处都还算和谐。 就比如之前和霍晴一起玩的霍欣,也和霍洋一般,是妾室所生。 “默契?” 霍晴面露疑惑,“默契怎么玩?” 木圆圆和吕穗穗也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霍洋面上带笑,还有两分自得。 “所谓的默契,就是指两人间的默契。” “这个游戏呢,十分的简单。 首先,两人为一组。 我这里会摆出一些物件,还有一些吃食,玩物,甚至是大字,参与的两人同时写出自己心仪的答案,答案相同的越多,就证明两人默契程度最高。” “这默契程度最高的两人,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为了让游戏多些乐趣,我们也添些彩头,你们说如何?” 霍洋的解释通俗易懂,众人一听就来了兴趣。 比默契?这个有意思啊,他们都没玩过呢! 众人年纪都不大,本就是爱玩的年纪,一个个顿时按捺不住出声了。 “好啊,我这支金簪,虽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用来添个彩头倒是恰好。” “我家中有一盏琉璃八角宫灯,十分好看,也用来添个彩头。” “李大哥大气,竟然如此,我也不能干看着,这块玉佩就拿来添个彩头吧。” 说话的大多都是哥哥姐姐辈的人物,像木圆圆、吕穗穗、苏曼卿几人这种小姑娘,也没人会要她们的彩头。 很快,彩头就凑齐了。 一众人开始分起了队。 “小哥哥,我们一起。” 苏曼卿仰着头看一旁的少年,捏住了他的手。 “好。” 凤珩轻应一声,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169、宁邺的选择(2) 两人这队伍,压根就没有人觉得意外。 木圆圆和吕穗穗也是个懂事的,一早就凑到了一起。 “卿卿和阿珩哥哥肯定是一起的,我们两个一起吧?” “好啊!” 那边,霍晴和闵思绮也组好了队伍。 潘勇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见几人都有了队伍,正寻思着自己找谁,于家的小胖子来了。 于家小胖子叫于勋,听说他爹是希望他勋荣加身,能不能勋荣加身他不知道,不过现在看起来,他跟勋字一点都不搭就是了。 “嘿,老大,我们一起吧。” 于家小胖子是潘勇的跟班,上次揍李祥,就有他的手笔。 潘勇顶着后槽牙,表情略有那么点嫌弃。 “两个大男人,没默契就是输,有默契更是让人笑掉大牙,谁要跟你组队?” 于勋又不是小姑娘,跟他有默契算怎么回事? 被嫌弃的于勋摸了摸鼻子,他想说,他们不是什么大男人,他们还是小孩子呢。 可是老大凶的很,会揍人,他不敢说。 等了许久,他才弱弱来了句。 “那老大,你还想跟谁组队?” 是啊,他还想跟谁组队? 潘勇扫了一眼四周,众人早就找好了队伍,剩下的都没几个了。 他牙疼,睨了一眼于勋,“麻溜的往一旁呆着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这队组了? 于勋麻溜的应下,“好嘞!” 随着四处一片热闹,这队也组好了。 如今单出来的,就剩下了霍溯、木知霜和潘紫。 霍溯不是没有人找他组队,比如之前就有自家弟弟妹妹们。 可是他都没同意,那若有若无朝木知霜投去的眼神,早已透露了他的心思。 可惜当事人一副完全没察觉到的模样。 想到之前木知霜和宁邺在亭中相见,霍溯又觉得自己不该上前打扰,所以他这会也只是攥着手待在一旁,犹豫不决着。 眼看着单出了三人,潘紫皱起了眉头。 霍溯的心思,她还是知道的,说实话,她对宁邺不太熟悉,反而觉得霍溯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是知霜不喜欢。 感情之事,向来只有自己能做主,旁人也不好说些什么,所以她也不多言。 只是现在不管怎么分,还是要单出一个,想了想,潘紫朝着湖城那边望去。 一眼,她就瞧见了上午那个砸她的有病男人。 “喂,过来帮个忙!” 潘紫张开嗓子就喊,至于能不能喊过来,等喊了再说。 这边,陈暮游还跟宁邺取着经呢。 “宁邺啊,你说脾气比较坏的姑娘,要怎么追?” “我让她揍一顿,她能对我有好感么?” “或者,也得像其他姑娘一样,甜言蜜语?” 正说的起劲,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女子的娇喝声,“喂,过来帮个忙!” 陈暮游回头,瞧见是潘紫,二话不说就站起了身,朝着她踱步而去。 宁邺想了想,看见潘紫身侧的木知霜,也提步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一去,祁然等一起来的人,就一起都过去了。 等潘紫一回神,湖城那边的人都来了。 秉着人多热闹的心理,潘紫直接将游戏的事说了遍,然后才道。 “我们这边现在还差人,要一起么?” 大家来本就是玩的,不管是湖城还是江城,年轻人的心性都是一样的。 一听这游戏这般有意思,人多还热闹,许多姑娘和公子哥就率先发了声。 “好啊,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一时间,又是一通噪杂声响起。 潘紫犹豫了会,盯着陈暮游瞧了半响。 本来她是因为没人,才找的这个不靠谱的,现在要玩游戏的人这么多,她还有必要找他么? 上午的事,在潘紫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影响,她觉得,这个男人多少脑子有些毛病,至少不会跟她有什么共同语言,更别提默契了。 正要出言婉拒,那货已经跳到了她身边。 “潘姑娘是吧?我可以叫你小紫么?现在我们就是队友了,要同心协力哟!” 潘紫,“……” 成吧,自己邀请的人,有病她也认了。 潘紫刚搞定自己的队友,那边,看见木知霜的祁然俏脸一白。 “邺哥哥……我们一队么?” 从宁邺往这边来起,她就猜到了答案,只是心里依旧不死心。 宁邺没有看她,甚至没有给她答案,提步朝着木知霜走去,在她身侧站定。 祁然脸色更白了,身体摇摇欲坠,明明是炎热的盛夏,她整个人却如置冰窖一般,冷的发抖。 “我们一起。” 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挡,宁邺肆无忌惮的攥住了她的手。 木知霜的手,还有些抖,像是在避讳担忧,有些不敢反握他一般。 粗粝的大手,将她纤细葱白的手指一点点掰开,十指交缠,宁邺心间一片满足。 木知霜微垂着头,既感动于他在众人面前选择她,又愧疚伤害了祁然。 她抬头,果然对上祁然泫然欲泣的眼,她红着眼,眼眶里盛满了泪,从木知霜的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她眼中的三分心碎,三分黯然,三分自嘲。 和剩下那一分微弱的期望。 木知霜心头一紧,莫名揪的有些疼。 她和宁邺是两情相悦,可在这段感情里,祁然却是无辜的。 她自己和宁邺中间隔着宁父的反对,再清楚不过与心上人不能在一起的滋味。 心头五味陈杂,握住宁邺的手也不禁松开了些。 察觉到她的动作,宁邺握着她的手一用力,紧紧将她的手包在了手里。 他抬头,对上祁然的眼神,眼中无悲无喜,无歉意无怜悯。 只一眼,又垂下了头,继续瞧着一旁的木知霜。 若是换成以前,宁邺必定会对祁然心怀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可三年的时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祁然变了,他也变了。 以前,祁然是他的妹妹,是他要照顾宠着的人。 可当妹妹不把他当哥哥,还一心想要要与他成婚,有些东西就变了。 这三年来,他与木知霜分别,一直不能相见,在父亲的压迫中,他飞速成长,也看透了祁然。 祁然是个好姑娘不错,也不曾做过对不起他和阿霜的事。 可她一直坚持要嫁给他,甚至借助祁崇给他爹压力,对他百般逼迫,这些对他来说,与分开他和阿霜无异。 阿霜等他三年,是他心尖之人,若是此时,他松开她与祁然站在一处。 她该有多伤心? 一个逼迫自己,心思已经不单纯的妹妹,和一个傻傻等着他的姑娘。 宁邺不是三年前的宁邺了,孰轻孰重,分的比谁都清楚。 哪怕,这对祁然有些不公平,可感情之事,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宁邺站在木知霜身侧的行为,对江城那些不认识他之人,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湖城那边的众人,却一个个露出了古怪之色。 宁邺和祁然定亲的事,整个湖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却一直不曾完婚,众人也猜测过原因,却都不甚清楚。 这会看见宁邺和木知霜,众人都明白了。 原来,这亲事不是两厢情愿? 宁邺身侧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不管众人怎么想,一个个都组好了队。 心情大起大落的祁然,眼泪都几乎忍不住了,哪里还能参与游戏,趁着众人不注意,捂着脸哭着跑远了。 宁邺也不曾去追。 就这样,在这莫名有些古怪的氛围里,游戏开始了。 作为提出游戏的人,霍洋命下人准备了一系列的东西。 待东西摆好,霍洋故意打趣道,“组队的都分开站远些,可别偷偷交流哦。” 这游戏玩的就是默契,要是交流了,还有什么默契可言? 170、默契这个东西(1) 霍洋催促着组队的众人隔得远远的。 随从也为众人递上了纸笔。 众人兴趣正高之时,霍洋终于没有再卖关子。 “第一题也简单,你们瞧那处,摆了几种花儿,都是在湖边刚摘得,写下你们觉得对方喜欢的,还有自己喜欢的就成。” 霍洋说的花儿,就被摆在桌子上,每种花一小把,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花。 有黄的、粉的、红的、紫色,姹紫嫣红十分好看。 众人扫了一遍,就提笔写了起来。 自己喜欢哪一种,这个简单,难得是,猜自己组队的同伴喜欢哪一种。 众人都是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也没提前了解过同伴,这会跟同伴不太熟悉的,都犯起了难。 要不,胡乱猜一个? 隔着数十步距离,被隔开的众人,面面相觑。 吕穗穗摸了摸下巴,大手一挥,就在纸上写下了,红色、黄色。 她和木圆圆太熟了,这种简单的问题,几乎都不用多想。 写完后,她歪头去看一旁的苏曼卿。 只见苏曼卿手中的纸上,写着粉色、粉色四个大字。 她偷瞄了一眼苏曼卿今日一身的粉色裙裳,又偷瞄了一眼垂头写字的凤珩,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这个问题,对卿卿和阿珩哥哥来说,根本就没难度嘛。 看完了苏曼卿,她又去瞧木知霜,木知霜也早就写好了,见她望来,弯着手指敲了敲她额头,笑道。 “瞧什么,今日这游戏,你可想不了歪主意,等会输了可别哭鼻子。” 哭鼻子? 吕穗穗一撅嘴,“才不会呢。” 她都长大了好不好,哪里还会哭鼻子做这么丢人的事? 木知霜继续逗她,“真的不会?” “不会,绝对不会。” 就差举手发誓了。 她这副模样,木知霜绷不住了,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还想打趣两句,吕穗穗搬出救星了。 “知霜姐,你瞧,宁家哥哥在看你呢!” 木知霜偏头,果然对上宁邺望来的眸子,俏脸一红顿时不说话了。 这会换成了吕穗穗偷笑,她就知道,想要制住知霜姐姐,搬宁家哥哥最有用。 就在说话间,霍洋已经搬出了第二题。 “这里有几样吃食,写出你们觉得对方最喜欢的,还有你们自己最喜欢的。” 桌上的几小把花,已经被撤了下去,换成了几样点心摆上。 这些点心,都是众人出来游玩时,从府中带来的。 绿豆糕、红豆糕、马蹄糕、奶香糕、芙蓉糕…… 这回的种类,比第一场的花儿种类要多的多,显然是加大了难度。 凤珩在看见红豆糕的那一刻,眼尾就忍不住翘了起来,昳丽的凤眸向上扬笑起的模样,格外的好看。 他家小姑娘,爱红豆糕爱的不行,这还需要想么? 另一边的苏曼卿,也端端正正的在纸上写了红豆糕三个大字。 这会,换成吕穗穗愁眉苦脸了。 倒不是她不知道木圆圆喜欢吃什么,而是这几样点心,都是她们爱吃的,却只能写一样,她也不知道木圆圆会写什么。 纠结之下,她的小脸也皱成了一团,遥遥的望着对面的木圆圆,希望木圆圆能给她一点提示。 可另一边的木圆圆,却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看着她直犯傻笑,一点也没收到她的暗示。 吕穗穗嘴角一抽,彻底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就圆圆那个傻得,指望她,还不如自己猜呢! 随着游戏渐入佳境,一样样东西都被摆了出来。 有小孩子玩的一些小玩意。 什么华容道、九连环、空竹、拨浪鼓、风筝…… 凤珩和苏曼卿一前一后写了风筝和九连环。 之后还有配饰,什么玉佩、发簪、手绢、纸扇…… 一圈下来,一张纸被众人写的满满当当。 至此,霍洋终于宣布游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笑的幸灾乐祸,“来,咱们瞧瞧哪一对的默契更高。” 有随从将众人手中的纸,都收了上去,按照之前组队的双方,开始一一比对。 而众人,也终于凑到了一处。 吕穗穗拉着木圆圆,对自己的答案。 “圆圆,那个点心,你选的什么?” “奶香糕啊。” 木圆圆乐呵呵的,“穗穗你是不是最喜欢绿豆糕啊?” 吕穗穗笑不出来了,黑着脸直瞪她。 “什么绿豆糕,我最喜欢马蹄糕!” 还有,她以为圆圆应该最喜欢绿豆糕才对…… 糕点这一题,完全跑偏了,吕穗穗心有不甘,又继续问道。 “玩具那一题,你选的什么?” 被瞪的木圆圆,这会有些不确定了,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底气。 “我选的风筝……应该没错吧?” 她又不爱动脑子,华容道、九连环什么,压根就不是她会玩的,算来算去,也就剩风筝了。 吕穗穗松了口气,伸着手指直戳她脑门,“还好你不是特别笨,要是再不对,咱们真的要丢人了。” 她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是一点默契都没有,能不被人笑话? 别人会不会笑话她不知道,潘勇肯定会笑话她的。 这边两个小姑娘窃窃私语着,身边不远,凤珩和苏曼卿并肩坐着。 听着两个小姑娘之间的对话,苏曼卿也不禁好奇起来。 “小哥哥,你说我们有多少默契啊?” 那些题在她看来都不难,小哥哥喜欢什么,她都知道,她喜欢什么,小哥哥也知道,应该都会对的。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不敢肯定又是另一回事。 她刚刚写字,手上沾了些墨,凤珩捏着她一只手,用手帕沾了水,细细的为她擦着。 葱白粉嫩的手指,墨迹被一点点擦去,他头都未抬。 “满分。” 苏曼卿很开心,忍不住有些激动,“我也这样觉得,那我们能拿到彩头么?” “别动。” 她一激动,身子也跟着动了动,凤珩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继续给她擦。 “应该可以的。” 默契程度满分,肯定能拿到彩头。 只是,也许满分的不止他们一对,所以他才说,应该可以。 “哦。” 苏曼卿点头,还是很高兴,嘴边的酒窝就没退去过。 等凤珩帮她擦好手,她一伸胳膊就抱了上去。 小脑袋在他怀里蹭,像撒娇似的,“小哥哥最厉害了。” 她喜欢什么小哥哥都知道,就是厉害。 凤珩失笑,摸着她的头不语。 他哪里是厉害,只是对她太过了解罢了。 她不是也很了解他么? 很快,霍洋那边就统计出来了,他的语气颇为诧异。 “看来我小看大家了,这次游戏默契程度满分的,竟然有三对。” 他猜到有人会满分,却没想到这么多。 话刚落,一众人就低低议论起来。 早在刚刚统计结果的时候,众人就跟同伴对过答案了,大部分都有错误的题。 如今霍洋说,还有三对默契满分,他们不禁好奇起是谁了。 霍洋也没卖关子,很快宣布了结果。 “凤珩老弟,你和卿卿妹妹是满分。” 他看向两人时,还带着点揶揄的意味。 就如宁邺和祁然的婚事一般,这些年有木圆圆和吕穗穗极力宣传,谁都知晓苏家这两位定了娃娃亲。 如今这个结果,也不意外。 毕竟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几年的朝夕相处,对对方了解至深也是应当的。 只不过,这第二对,霍洋就是真的诧异了。 “宁兄,你和知霜姑娘也是满分。” 自家兄长,曾向木知霜提亲。 木知霜为人温婉,性子也十分良善,他也一度很希望木知霜能嫁入他们霍家。 虽然这门亲事不曾成,却也没有想过,有人会对她这般了解。 霍洋敢肯定,即使是自家兄长,也不一定能全部知道木知霜的喜好。 171、我们是胡诌的(2) 想到这,他不禁望了霍溯一眼,心中升起几分失望。 看着架势,大哥是真的没戏了。 湖城和江城的距离,可不是街对街,门对门,也不似凤珩和苏曼卿那般朝夕相处。 几年难得一见,如果说,宁邺知道木知霜喜欢吃什么也就算了。 偏偏一些不常用的东西也知道,比如小时候喜欢的玩具。 木知霜小的时候,只怕宁邺还不认识她呢。 这些都知道,那就不是一般的上心了。 第二对满分的队伍一出,众人眼神顿时变了。 湖城宁家和江城木家,这两家私下…… 陈暮游更是懵了。 宁邺丢下祁然,选择木知霜时,他就有种古怪感。 他猜到了两人间有些什么,却也不曾想到,两人间不是有些什么,是有好多啊! 还愣着神呢,霍洋又是一个重磅炸弹丢了下来。 “第三对满分的,是陈兄和潘姑娘。” “啊咧?” 陈暮游一脸懵逼,“等会,这里有几个姓陈的?” 见众人都看着他,陈暮游愣愣看向潘紫。 “不会……就我一个吧……” 潘紫也还没回过神来,怔了许久,才确认似的问道。 “是我和他?” 她跟他有默契这个东西? 霍洋点头,神情……一言难尽。 他不是没有看到潘紫和陈暮游之间的相处,准确来说,这两人今日才认识,而且,认识的经过还不怎么友好。 就凭这一点,不熟悉的两人,是断然不会有默契的。 可偏偏,他们就是默契满分,每道题都答对了。 天知道,为了确定这事,他还仔细将两人的答案对了好几遍。 陈暮游从霍洋的确定中回过神来,懵逼脸上笑意乍现,喜上眉梢道。 “嘿,小紫啊,你瞧我们真有默契。” 我默契你个大头鬼! 潘紫呵呵他一脸,“大家都知道你是胡诌出来的,给自己留点脸面。” 陈暮游不以为意,“我胡诌也是个满分,他们胡诌都胡诌不到我这个境界。” 言罢,俊脸更得意了,语重心长的,带着炫耀的意味。 “小紫啊,我觉得我们就是上天注定的,不然你胡诌我也是胡诌,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说对不对?” 他这话乍一听有些招人白眼,可仔细想想,不就是这么个理儿么? 每一题,他们都要写下两个答案,一个是对方喜欢的,一个是自己喜欢的。 陈暮游是胡诌的不错,潘紫也是胡诌的啊,两人都胡诌,还能一个不错,这运气。 啧,说句上天注定,还真的没什么毛病。 “对你个头。” 潘紫懒得理他,这货从一出现,就行为古怪,谁知道这次的巧合有没有猫腻? 她理他她才脑子进水了。 三对满分的宣布了,问题又来了。 彩头就一份,该给谁呢? 霍洋提议,“要不然,你们三对再加赛一场。” “没意见。” “我们也没意见。” 这是最公平的法子。 “那好,这一次,我即兴问些问题,你们作答便是。” 霍洋清了清嗓子,下人们也重新准备好了纸笔。 “最喜欢一年之中的哪一天?” 凤珩眸光晃了晃,提笔写了大年三十。 他最喜欢的是大年三十,卿卿也是。 他喜欢的是过年团聚时的温馨,他家小姑娘喜欢的是热闹。 宁邺写的是两人的生辰,木知霜写的也是。 六人一亮自己写的答案,凤珩、苏曼卿,宁邺和木知霜都是一样,唯有靠胡诌碰巧的两人。 一个写了上元节、大年三十,一个写了八月十五、大年三十…… 潘紫和陈暮游大眼瞪小眼。 “不是说上天注定吗?运气呢?” 陈暮游缩了缩脖子,有那么点心虚。 “也许是……用完了?” “呵呵……” 老娘信了你的邪。 这对活宝之间的交锋,惹得众人闷笑不已。 霍洋弯着眸子,继续道。 “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是什么?” 凤珩没有多想,提笔就写。 他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就是小姑娘将他带回家,说以后她什么都陪他。 至于小姑娘觉得最幸福的一件事。 凤珩嘴角翘了翘,这个她曾经自己说过。 那是两年前的新年,他风尘仆仆归来,就在院子里,她抱着他的腰不放,说每年只要他回来陪她过年,她就觉得特别幸福。 一旁的宁邺,也想起了他与木知霜的初遇。 他这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大抵就是在大音寺外,见到了他家心善貌美的阿霜,一下被她偷走了心。 提笔写下答案,在木知霜觉得最幸福的事上,微微一顿。 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因为他和阿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他不知道阿霜会写哪一件。 一阵犹豫之后,宁邺写了第二个答案。 六人亮出答案,凤珩和苏曼卿的完全一致,木知霜和宁邺的稍有出入。 木知霜写的自己觉得最幸福的事,是那次卧病在床,宁邺连夜赶来看她,在窗外守了她一整晚。 女儿家的心一向柔软,也许对外人来说,这件事比不上其他事,可在木知霜心里,这就是她印象最深,也觉得最幸福的事。 甚至,这几年来支撑着她的,也是这些美好的回忆。 而宁邺写的,却是那日在桑葚林,两人定下的一年之约。 答案虽有出入,却也从他们不同的答案中,看出了两人间的感情。 众人都有些暗叹,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人,之间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 他们似乎有些理解两人的感情了,也难怪宁邺一直不愿意娶祁然。 前面两对的答案,还算合理,一到陈暮游和潘紫,画风顿时突变。 陈暮游写的自己觉得最幸福的事是,有一年他看上了一副墨宝,需要一万两银子,本来以为买不下了,没想到父亲却给了他银子,让他买了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花那么多银子,也是他印象最深,觉得最幸福的事。 到了写潘紫觉得最幸福的事,陈暮游为难了。 他以前又不认识潘紫,哪里知道潘紫的事。 苦思冥想,胡乱诌了个,揍人的时候。 宁邺不是说了嘛,潘家的姑娘都凶悍,喜欢揍人,那揍人的时候觉得最幸福,总没错吧? 两人一亮纸,看到他的答案,潘紫当即就黑了脸,一个没忍住,提起裙摆就狠狠踩了下去。 她又不是变态!什么叫做,她揍人的时候觉得最幸福! 这是个什么鬼答案! “嗷嗷嗷,轻点轻点!” 陈暮游一蹦三尺高,抱着自己的脚,嗷嗷直叫唤,潘紫却连眼神都没施舍一个。 这混蛋,就该踩死他! 再看潘紫自己的答案,虽然跟陈暮游毫无默契可言,却也一本正经,不算胡来。 她觉得最幸福的事,是过年一家团圆,陈暮游的事她不清楚,所以也写的是过年一家团圆。 看完两人的答案,众人再看向陈暮游时,也没了怜悯之心。 咳,人家潘姑娘下脚是狠了点,用暴力手段也有些不对,可是吧…… 陈暮游这答案,还真有点活该…… 霍洋也忍俊不禁的捂着嘴偷笑了两声,继续道。 “最后一题,你们对未来最期待的一件事,是什么?” 这一次,答案高度统一。 几乎是他话落的一瞬间,凤珩、苏曼卿、宁邺和木知霜四人,同时提笔落下两个大字。 “成亲。” 不管是哪一对都好,他们对未来的期待,就是和对方在一起度过余生。 当然,这个答案到了陈暮游和潘紫这边,再次偏离了轨道。 一个写了金榜题名、嫁如意郎君,一个写了嫁如意郎君,娶美娇娘。 好吧,好歹偏的不算太远,总的来说,还算正常。 至此,这个游戏彻底落幕。 之前众人添的彩头,全都成了凤珩和苏曼卿的私有物。 东西不一定多值钱,可这些东西证明着他们之间的默契,对对方的了解和心意,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苏曼卿开心不已。 172、宁邺退婚(1) 彩头被凤珩和苏曼卿收入手中,霍洋又笑眯眯问。 “还要再玩玩么?” 怪他一开始,想的太简单,出的题目也简单,爱吃什么之类的问题,哪有问私事来的好玩? 没瞧见潘紫和陈暮游那争锋相对的精彩场面么? 霍洋还想着再热闹热闹,其他人却是没了兴致。 潘紫狠狠瞪了陈暮游一眼,甩袖就走。 “我才不跟傻子玩!” 再玩下去,鬼知道这个傻子能写出些什么东西来。 陈暮游有心反驳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摸了摸鼻子默认了。 另一边的宁邺和木知霜,也不想玩了。 彩头不彩头的,一点也不重要,在众人面前说两人间的私事,之前不觉得,可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众人都不乐意玩了,再加上时辰也差不多了,霍洋也不再强求,吩咐下人上了些吃食,就凑到一旁跟人闲聊去了。 * 湖边树林,祁然蹲在树下,手揪着一棵不知名的野花,微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簌—— 脚步压着草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宁邺和木知霜的默契程度,是满分。” 陈寅平铺直叙的说道,不带一点私人感情。 祁然没有抬头,手心却不经意一用力,掐断了野花的根茎。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 陈寅离她只有几步距离,却没再靠近,他知晓她不愿让他靠近。 “你和宁邺,没有结果。” 你和宁邺,没有结果。 八个字,狠狠砸在了她心上,像一记闷棍,疼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祁然攥紧了手心,嘴硬的不肯放弃。 “有没有结果,不是你说了算的。” 陈寅不劝了,转而说起了木知霜和宁邺的事。 “木知霜生病的时候,宁邺连夜走路去看她,在她房间的窗外守了一晚上,哪怕面都见不到,说上两句话也觉得满足。 木知霜难过的时候,宁邺走不开身,也不会忘记托人给她送信,在信中哄她。 木知霜无助的时候,宁邺自己承受着百般压力,却依旧郑重对她许诺,为她努力坚持着。” “我说这些,不是想劝你放弃,而是想告诉你,一个男人,真正喜欢一个女人,是会她付出一切的。 而你,显然不是宁邺喜欢的那个人。” 他眉眼间浮现一抹淡淡的怜惜,“并不是一味的坚持,就能换来好的结果,你莫要伤人伤己。” 这段话,陈寅并不是以一个爱慕者的身份说的,而是以一个同伴的身份,给她的忠告。 他见过她做了太多的傻事,却什么也没换来,单纯心有不忍罢了。 陈寅的话,让祁然想了很久很久。 久到她蹲的腿都麻了,连陈寅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陈寅那不给她留一丝幻想的八字评论,和宁邺牵住木知霜手时的坚定模样,一直在她脑中交织浮现。 她和宁邺,不会有结果。 宁邺的神情是那么坚定,他的眼神是那么冷漠。 祁然想骗自己都做不到。 眼眶一红,她忍不住再次低低啜泣出声。 傍晚,游玩结束,众人准备回程之时。 当着大庭广众,所有人的面前,祁然红着眼拦住了宁邺。 正要上马车的众人皆是一顿,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祁然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着未擦干的泪渍,她仰着头看着他,脸上倔强又执拗,张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有话跟你说。” 宁邺皱眉,“有什么话必须在这里说,回去说不行么?” 这么多人看着,阿霜也在,她想做什么? 故意让人误会,还是别的? 祁然很执着,“就在这里说。” 她看向木知霜,咬着唇面露祈求,“木姑娘,我想跟邺哥哥说几句话,几句就好。” 木知霜略一迟疑,点了点头。 依照祁然的态度,想必要跟宁邺说的,也不是什么太过分之事。 况且她也相信,就算祁然真的提了什么过分要求,宁邺也不会答应。 有了木知霜开口,宁邺也没拒绝,松开她的手,像出门的丈夫交代妻子一般。 “阿霜,你先回去,我晚些便回府,到时便给你写信。” “好。” 木知霜点头,与木圆圆众人一起,踏上了回程。 …… 待她们走后,原地便只剩下了祁然和宁邺。 “有什么事,直说吧。” 把人全都叫走,还故意当着众人的面找他,祁然想说的,必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听出了宁邺语气中的防备,祁然眼中暗了暗,自嘲笑道。 “我找你还能是什么事,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婚事……” 婚事,又是婚事。 宁邺现在最厌烦的两个字,就是这两个。 这三年来,父亲一直都逼得很紧。 因为他的违抗,抚裳和宁维也一直小动作不断,让他十分闹心。 若非他手下的铺子,管理的井井有条,宁维又不是管事的料,再加上其他一起原因,只怕他早就被逼得没了退路。 最近他能自由活动,还是因为乡试的事。 “我说过了,婚事没什么好谈的,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又是这句我不可能娶你,祁然都快忘记自己从宁邺嘴里听到多少遍了。 失落还是有,可更多的,是一种蓦然升起的解脱之感。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 仰着头看着他,眼中有泪,泪中映着笑。 “我知道,所以,我是来跟你解除婚约的。” “解除婚约?” 宁邺怔住了,随即,便是狂喜。 “小然,你确定?” 祁然又哭又笑的点头。 不解除婚约还能如何? 以前,他叫她小然,事事护着她,陪着她,现在,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再叫。 一旦事情涉及婚约,涉及木知霜,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她也试图用一颗心去温暖他,可是,他的心是石头做的,所有的柔软都给了那个叫木知霜的姑娘一人。 她还能如何? 罢了,解除婚约就解除吧。 陈寅有句话说的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暖不热的,她何苦折腾自己一身情伤,还招人记恨和怨怼? “确定。” “那好,回去我便跟父亲说。” 宁邺的语气中满是迫不及待,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是有多么想跟她解除婚约。 祁然嘴角的讽意扩的更大了,原来自己这么失败么? …… 回到宁府,宁邺很是激动的跟宁诸说了这件事。 “什么,你要跟小然解除婚约?” “我不同意!” 宁诸气的直拍桌子,这门婚事,是他好不容易促成的,眼看着就差临门一脚了,现在要解除? 对父亲的反应早有预料,宁邺不慌不忙,陈述事实。 “小然已经同意了,她回去也跟祁伯伯说了,爹你不同意也没用。” 宁诸脸都黑了。 “混账,是不是你跟小然说了什么?” “我早就告诫过你,这门婚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你竟然敢私下玩手段!” 他气的四处找鞭子,“家法,家法呢!” 他要抽死这个不孝子。 宁邺后退了一步,面上无悲无喜,也无对他的惧意。 “爹,解除婚约是小然同意的,我们两人没有在一起的意愿,你说什么都无用,哪怕你今日打死我,我也是这句话!” “混账!不孝子!” 他不仅不认错,还变本加厉,宁诸只觉得,自己胸口都开始疼了。 从下人手中接过长鞭,他想也不想的抽了下去。 啪的一声—— 鞭子抽在了地上。 宁邺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鞭子的尾端,挥来的鞭子,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浅浅红印。 他无视他手中的长鞭,半分不退。 “爹,我意已决。” ------题外话------ 新年了,能求个月票么,嘻嘻~ 172、宁邺下聘(2) 我意已决,四个字,掷地有声。 宁诸心脏病都气出来了,挣扎着要抽死这个不孝子。 可宁邺不是三年前的宁邺了,每次都是缓步一个后退,抽来的鞭子,顶多也就在他身上留下几道红印。 以前那种被抽到皮开肉绽的日子,再也不复。 “你……你胆子大了,要反天了是不是?” 宁诸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不孝子! 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掐死他! “爹,我没有反天,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三年来,宁邺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不曾去见过木知霜,是因为不能见。 可越是不能见,他就越是想念。 这份想念,带给了他无限动力。 正是凭借着这份动力,这三年来,他对手下的各个店铺,废寝忘食,步步接管。 他已经不是那个任由父亲宰割的宁邺,他有能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鞭子被躲开,辱骂宁邺全然不在意,宁诸直捶胸口,嘴里一直念叨着,“混账,混账!” “儿子如果真的混账,那也是爹你教的。” 宁邺不卑不亢的留下这句话,行了个晚辈礼,慢条斯理的缓步离去。 几番违背,又被这句话一气,宁诸一口气没上来,脸憋的通红。 随身的随从瞧见他这副模样,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请的请大夫,抚了抚背。 等抚裳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宁诸已经被送到了床上。 床上,宁诸闭着眼躺着,胸口还剧烈的起伏着,一个大夫正为宁诸诊脉。 不多时,大夫起身。 “夫人,宁掌柜是一时气极,伤了身子,没什么大碍,休养几日就好了。” “不过……” 他话锋一转,略有些迟疑。 抚裳皱了皱眉,心间浮现一抹不好的预感,“不过如何?” “不过宁掌柜的到底年纪大了,年轻时操劳过度,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像今日这种情况,以后还是少发生为好。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不再管事,留在家中静养,这样对病情最为有利。” 大夫的意思就是,宁诸该交出手中的权力了,操劳过度对他的身体没有好处。 他已经可以开始养老了。 一听这话,抚裳的脸色就变了。 要是换成以前,她一定巴不得宁诸养老,交出手中的权力。 可如今,宁府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宁府了,宁府大半的铺子,都被宁邺掌管,那些管事也都听他的。 宁诸要是一养老不管事,那宁家还有她母子的立足之地? 抚裳秀眉紧蹙,一汪如水般的眸子,也染上了愁意。 “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大夫摇头,“静养便是最好的法子。” 送走大夫之后,抚裳心中惦记着大夫的话,急切想要去找宁维商量,才出院子,就遇上了听闻消息赶来的宁邺。 两人在院子外面对面,抚裳冷了脸。 “大公子,老爷到底是你的生父,并且将整个宁府都交给了你管理,你怎么能如此对他?” 她横着柳眉,满脸怨怼控诉,好似宁邺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般。 宁邺不动声色的反问,“我如何了?” “还如何了?” 抚裳横眉竖眼,“你爹都被你气病了你知不知道?大夫说,以后他都不能轻易管事,要好好静养,你就是这样为人子的?” 她想过了,现在什么招都没用,先把宁邺的名声败了再说。 反正宁诸是被宁邺气病的事,本就是事实,她也不怕别人不信。 宁邺眯了眯眼,宁诸气病的事,他当然知道,不过抚裳后面说的这些,他就不知道了。 宁诸受不得气,以后不能操劳,只能静养了? 难怪抚裳急了。 他瞧着一副怒气的抚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越是看穿,他就是越平静。 “裳姨这话说的我着实不懂了,我什么时候气父亲了?” “你还不承认?” 抚裳死盯着他,“要不是你非要跟祁然解除婚约,老爷能变成这样?” “裳姨,你似乎搞错了一点,这件事,不是我要跟祁然解除婚约,而是她要跟我接触婚约,这与我何干?” 是谁要解除婚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绝对不会当着抚裳的面承认。 抚裳无非就是想借着他解除婚约的事,在父亲彻底退隐前,从他手里拿走一些权力,这个他怎么可能让她得逞? “你!” 抚裳指的他,说不出别的话来。 僵持许久,她才衣袖一甩,一声冷哼离去。 她当时不在场,没有外人在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他不承认她是没办法,不过她迟早会找回来的! * 当天晚上,祁然回府之后,就跟祁崇说了自己的确定。 祁崇对这个决定十分赞同。 他对以前的宁邺是满意的,不然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可宁邺这几年做的事,早就让他彻底失望了,要不是女儿一直认定了他不放,他早就给女儿寻找好人家了。 如今女儿能想通,不再为宁邺拖着自己的婚事,祁崇只觉得皆大欢喜。 都没多犹豫,直接单方面宣布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湖城势力哗然。 宁家和祁然,都是湖城的老牌势力,两家联合,完全可以说是湖城的巨头。 当初这两家宣布要联姻的时候,就引起了湖城不少百姓的议论,如今接触婚约,议论就更甚了。 许多人都在猜测,两家解除婚约的原因是什么。 是两家合作失败,还是女儿感情有变? 只有那些去过游湖的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江城的小姐。 宁祁两家解除婚约的事,刚宣布出来引起轩然大波,另一个消息紧跟而出。 宁家掌柜的宁诸,身体不适,从此宁府事物,全部交由宁邺掌管。 也就是说,宁邺掌家了! 这一个消息,来的措不及防。 宁诸的年纪不算大,如今也就四十多岁,说正值年壮都不为过。 可就这样一个掌家人,突然身体就垮了,不禁让人有些唏嘘。 唏嘘的同时,众人也忍不住想到了两家解除婚约的事,莫非,两家会解除婚约,就是因为宁诸病了? 就在外面百般猜测之际,宁邺已经开始火速的收紧手中的势力。 宁府的商铺,一共有十几间,除去他这几年管理的那一半,还有一半是握在宁诸手里的。 如今宁诸病了,不能操劳管事,这些店铺全都被宁邺接管了。 中间还发生过一些插曲,宁府的少爷不止宁邺一个,除了宁邺,平日宁维也颇为受宠。 就在宁邺有动作之时,得了抚裳指点的宁维,也试着收买了一些管事,不过效果不大。 虽然不大,也掌握住了那么三四间铺子,这让宁维和抚裳母子颇为得意。 很快,宁邺手底下的人就得到了消息,立即禀告了宁邺,希望宁邺能想办法把铺子抢过来。 宁邺却说不急。 他的确不急,铺子的事完全被他放到了一边,也没有急着去跟宁维抢,还很放心的将自己名下的铺子,又重新肃清了一遍。 肃清完毕,确定都是自己的人之后,宁邺似乎暂时忘记了宁维这号人,直接带着自己掌控宁家的权力,抬了聘礼,去木府提亲去了。 不该说忘了,应该说,他太心急了。 心急到,宁维那几间铺子,根本就影响不了他急迫想要实现自己诺言的心情。 这一日,江城木府门前,热闹了整整一天。 扎着大红花的数十箱聘礼,被人一一抬进了木府。 每一箱聘礼,都需要四个大汉才能抬动,那沉甸甸的重量,惹来了无数人的围观。 173、宁邺阿霜事定(1) 木家二女,今年十七,马上就要十八了,一直不曾说亲。 说媒的人踩烂了门槛,也没能让她转变心意。 面上不说,其实很多人心里,都有些想法。 比如,这位木家女,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又或者,别的更不堪的念头。 现在好了,不管是什么念头,都靠边站了。 “听说来木家下聘的那个宁家,是湖城的大族嘞!木家小姐真是好命哟!” “这有什么奇怪的,木家自己也不差,哪能把女儿嫁给一般人啊!” “这倒是,瞧这聘礼,啧,一般人家哪里出的起?” 众人议论纷纷,说的大多都是木知霜有福之类的话。 木府,正厅。 木家三房包括老夫人尽皆在此。 宁邺站在下首,一一朝长辈行礼。 “小子宁邺,见过老夫人,各位叔叔叔母。” 众长辈也一一颔首,气氛看起来还算有那么融洽,就是木家大房夫妇的表情,略有些复杂。 要说对宁邺满不满意。 那必定是满意的。 宁邺对木知霜几年如一日,不曾失约,真的解决了家中的麻烦,前来提亲,这是好事。 可这也无法抵消,他们心疼女儿。 三年来,女儿遭受了无数流言蜚语,她从不说,他们当爹娘的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甚至好几次,他们都看到了她躲起来偷偷一个人哭。 当父母的如何不心疼? 好在,几年的等待,终于有了尽头。 瞧着站在宁邺身侧,笑的一脸幸福的女儿,木家大房夫妇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低低叹了口气,嘱咐道。 “宁邺啊,我家阿霜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宁邺正色,“木叔叔放心,我绝不负阿霜。” 阿霜等他三年,如此真心待他,他若还负了她,那还是人么? 木畴满意了,“那便好。” 木家一众长辈,留他吃了饭,又嘱咐了几句,就不再打扰两人,让他们自己说悄悄话去了。 花园凉亭里,确定关系的两人紧挨而坐。 木知霜还恍若梦中,“邺哥哥,你怎么会突然来提亲?” 宁邺来提亲,事先她并不知情,是临时接到的消息。 突然知晓的那一刻,被这么大个惊喜砸在头上,她整个都是懵的。 瞧见她懵懵,又喜不自禁的表情,宁邺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伸手环住她的腰,笑道,“不好么?若是我事先告诉你的话,你哪里还会这般惊喜?” 不管他告不告诉她,她都会惊喜的好不好? 木知霜嗔了他一眼,想到祁然,脸上的笑意浅了些,眉间多了抹疑虑。 “你来提亲,那……祁姑娘呢?” 祁然那般想要嫁给他,他来提亲,祁然那边没说法么? 宁邺还没有跟她说,那日祁然找他说了些什么,也没有告诉她,他跟祁然解除婚约的事。 “什么祁姑娘?” 宁邺故意逗她,也不直接说明,而是故意反问道。 木知霜哪里看不出他不正经,脸一红,嗫喏道,“你别岔开话题,快老实说。” 不知道祁然的态度,她怎么都不放心。 宁邺不逗她了,抱紧了她,眯着眼直笑,眼里晕了漫天的星辰。 “我跟祁然已经解除婚约了,我和你的事,与她无关。” “解除婚约了?” 木知霜愣愣的,还不敢置信。 “你爹同意了?” 她本就聪慧,哪里看不出宁父的态度? 宁父那般心仪祁然当他的儿媳妇,祁然本身是一回事,祁然的家世有更大的原因。 就宁父的态度,宁邺解除婚约,他会同意? 提到宁父,宁邺的眸光稍稍冷了些,却依旧温柔。 “当然同意了,他不同意我怎么可能解除婚约,对么?” 宁邺解释的清楚,面上的表情也不似作假,木知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对。” 的确,若是宁父不答应,宁邺是万万不敢自己解除婚约的,更别说来木府提亲了。 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背后又付出了些什么,木知霜不愿多问。 她只需要记住宁邺对她的这份心意就行了。 宁邺满意笑了,手将怀中人收紧了些。 此时此刻,他在木府提亲,怀中能抱着木知霜,三年来所坚持的一切,在这一瞬间都有了结果。 他很满意,无比满意。 两人相拥,气氛正浓,身后的花丛中,突然凑出来一个小脑袋。 木圆圆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眸子,看着两人直冒星星。 “宁家哥哥,我爹娘找你有事。” 当着小姑娘的面,两人连忙分开,木知霜垂着头,脸还红的厉害。 “木叔叔和木叔母找我?” 木家大房夫妇找他,必定是和木知霜有关。 宁邺看了小姑娘一眼,心中有了猜测,松开木知霜的手道。 “我去去就来。” “恩。” 直到宁邺走远,木知霜的视线还停在他身上,木圆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脸上满是揶揄。 “知霜姐,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哪。” 年纪小小,就知道打趣人了。 木知霜敲她的头,“就你会说。” “本来就是嘛。” 木圆圆嘿嘿一笑,笑完之后,又突然长大似的感叹了一句。 “宁家哥哥终于来娶姐姐你了,大伯和大伯母也可以放心了。” 是啊,可以放心了,不用担心她遇上了负心汉。 不用担心她白费了自己的青春。 木知霜一颗心落到了地上,摸了摸小姑娘头,没再说话。 …… 木府大房院子里。 宁邺与木畴夫妇相见。 “小邺啊,来坐。” 宁邺来提亲,也可以说是半个自家人了,木畴也没再生疏的喊什么宁邺。 宁邺一礼后,顺从在一旁坐下。 见他坐好,木畴和大夫人对视一眼,提起了找他来的原因。 “小邺,刚刚在正厅,有些话我也不好问,我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你和阿霜的年纪也不小了,现在又定了亲,那这成婚……?” 定亲是定亲,成亲是成亲。 木知霜马上就要十八岁了,整个江城,还没有几个十八岁的女子还没有成亲的。 夫妻俩也是担心,木知霜成亲太晚,会惹人话柄。 毕竟,之前三年被人议论的就够多的了,要不是女儿坚持等宁邺,他们早就为木知霜选择一门亲事让她嫁出去了。 木家夫妇这话只说了一半,宁邺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看向两人,神色郑重,“木叔叔的意思我懂,这件事我也考虑过了。 单凭我本人的意愿来讲,当然恨不得阿霜越早过门越好,只是,我也不愿委屈了阿霜。 该有的流程都得要有,还得选个好日子。 所以,我想过两日同母亲一起上门,与木叔叔共同商议婚期,木叔叔看如何?” 夫妇两人对视一眼,“这样当然好。” 宁邺也希望早点成亲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 就是,与母亲一同上门商量婚期? 为何不是宁父,夫妇两人也不愿多想多问。 成亲的事,有了答案,夫妇两个放下了心头的大石,态度也没了开始的郑重,随和的问了一些小事,便让宁邺离开了。 * 宁邺和木知霜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苏家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要是换成平时,这么一个好消息,苏曼卿必定要上门祝贺。 毕竟木知霜和宁邺的情路有多坎坷,众人也看在眼里。 如今两人功德圆满,怎么也该庆祝庆祝才是。 只不过,苏家出了一些事端,让苏曼卿没了心思。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苏家店铺的生意,出了些问题,客人明显比之前少了很多。 派人查了才知道,是之前那些老顾客对苏家的金饰颇有微词,这才影响到了其他人。 ------题外话------ 新年,忙着走亲戚,吃完这家吃那家,不知道大家跟我是不是一样,哈哈哈~ 174、苏家的麻烦(2) 派人查了才知道,是之前那些老顾客对苏家的金饰颇有微词,这才影响到了其他人。 首先就是,有老客人说金饰的质量有问题。 这可不是余蝶那次,余蝶那次明显就是抹黑瞎掰,不懂的也许会信几分,稍微有些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这次的问题有些严重。 事情是这样的,城东金饰铺,自从发髻样式、首饰,还有冯家的成衣一起售卖之后,生意一直好的不像话。 只是最近,有老客人突然说,她买的一套衣裳,和苏家这边的首饰、发髻,一点也不搭。 东西不配套,在苏家看来,只是一件小事,毕竟,三样东西在两家铺子售卖,也许会有小二拿错东西的状况。 可一连几个客人都这样说,事情就不太正常了。 苏志远最开始还以为是冯家那边出了纰漏,找冯奉先问了问,最后才发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苏家金铺,卖的是首饰,自然有自己的金饰工人。 遇上老旧或者不好卖的金饰,完全可以自己融了黄金,由金饰坊的人做成新的款式。 比如说柳译大师,他就是金饰坊的头号大师。 这次的问题,就出在了金饰坊里。 苏家这边送去的首饰图纸,竟然在金饰坊被人调换了。 比如一套以兰花为主题的套装,衣裳有碧兰青纱水烟裙,首饰配的是兰花雕翡翠金簪、兰花发饰、白兰琉璃耳坠,白玉兰花手镯…… 发髻呢,也是简约改版之后的类似同心髻的那种。 结果,首饰的图纸被人调换了。 本来一套兰花主题,被配上了牡丹首饰。 兰花裙,清丽怡人小家碧玉,遇上华贵雍容的牡丹,明显就不相搭。 要是不懂的人还无所谓,可能买的起一套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平民百姓。 这么一来,不相搭的东西,被人穿出去,品味格调方面,难免就不尽人意,自然就会引起人的不满。 原因找到了,可图纸是怎么被调换的,完全查不到。 苏志远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连带着凤珩和苏江庭都被叫了出去帮忙。 城东金铺,父子三人在铺中检查着库房的首饰。 兰花主题的套装出了问题,已经被苏志远下令,让小二都重新送回了金饰坊,打算融了那些首饰,再重新打造。 首饰能重新打造,可被抹黑的口碑,却不好挽回。 怕就怕,金饰坊被调换的图纸,远不止兰花套装。 这不,一行人就在库房里忙了起来。 外面的金铺,掌柜的带着小二依旧在接待客人,跟随苏志远、凤珩和苏江庭一同前来的苏曼卿,就被安置在铺中。 她一人窝在离间的茶水间,趴在桌上等着凤珩忙完。 昨日小哥哥就跟她说好了,今日带她去听说书,谁知突然被爹爹叫了过来。 不过小哥哥也说了,等忙完了他就带她去。 所以她在这等着。 “小姐、夫人,要买些什么?” 一对身穿锦衣的母女,进了铺中,掌柜的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那对母女完全不理会掌柜的,一进门就冷了脸,面露质问道。 “谁是掌柜的?把你们掌柜的给我叫出来!” “两位先消消气,我便是掌柜的,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母女两人打量了他一眼,脸更沉了。 “你就是?那正好。” 她一把扯过身边丫鬟手中的包裹,将一套衣裳和首饰扔在了地上。| “这是我在冯家买的衣裳,是你们苏家和冯家一起联合售卖的不错吧?” 妇人仰着下巴问道。 地上的包裹被扔的散开,露出一件粉色衣裳的一角。 似乎是衣袖的部分,粉色的布料上,用浅粉的丝线,绣了许多的绣花,针脚细密紧实,衣袖边还用绣了一条云纹边,十分的精致好看。 这的确是冯家和苏家一起联合售卖的成衣,自己出来的布料,掌柜的还是认识的。 只是…… “这位夫人,衣裳是我们苏家和冯家联合售卖的不错,不过衣裳有问题,夫人应当去冯家。” 毕竟,苏家只得四成,衣裳的设计、绣花、做工,全都是来自于冯家,衣裳出了问题,当然是去冯家才对。 听了这话,那妇人脸更冷了,瞳孔里藏了一簇火光似的,紧盯着掌柜的。 “去找冯家?呵……” “我早就去过冯家了,问题根本就不在冯家!” 她一言断定,然后才解释,“我女儿过生辰,听闻你们苏家的首饰精美华丽,我特意来买了送女儿,结果你们店中小二又告诉我,冯家有成衣与首饰是成套的,我这才去了冯家买衣裳。 可东西才买回去,我女儿穿从第一次,就发了一身的红疹,还高热不退,请了大夫诊了半响,才说是衣裳有问题。” “我已经去冯家问过了,人家冯家只负责制衣,布料是你们苏家出的,而问题就出在布料上,你说我该不该找你们?” 妇人气的不行,说话的语气也冲的厉害,不过三言两语,倒是将事情全部说了清楚。 掌柜的听完,忍不住皱眉。 苏家的布料有问题? 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夫人,先别着急,你先坐会,咱们慢慢的说。” 叫了小二上了茶,掌柜的请母女二人做下,又让人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查了一遍。 检查衣裳的,是店中的小二,已经在苏家干了十几年了,十分的牢靠。 他先是摸了摸衣裳的手感,又看了看光泽,最后用细小的镊子,一点点将布料分开,仔细查看。 折腾许久,他才皱眉道。 “掌柜的,布料的确有问题,这布料里面,好像被人加了东西,有种古怪的气味。” 凡是布料,都有它的气味。 毕竟,每种布料的花色,都是用染料染出来的。 就如他手中的那件粉色裙裳,是用荷花汁液与兜唇石斛汁液,混合染出来的。 所以布料中,会隐隐有种荷香和石斛香味。 而这件衣裳,明显是不止这两种气味,还有一种很淡的幽香,像兰似菊,混合在一起一点也不明显,不是内行人根本发现不了。 一听这话,那情绪刚平复的妇人,又忍不住冷了脸。 “你瞧吧,我没冤枉你吧?” 掌柜的脸色也蓦地变了,“夫人,你确定这衣裳,不是你买回去之后,被人加了东西?” 妇人拍桌而起,“你什么意思?” “夫人莫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确定,这衣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我哪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反正不可能是我府中出了问题,这衣裳自从我买回去之后,就一直放在我房里,是我女儿生辰那日我才送给她的,中间根本就没有人碰过。” 妇人语气冲的很,她花钱买了东西,本是让女儿高兴的,结果倒好,女儿一穿发了一身的疹子,现在来要说法,还被人怀疑。 她如何不气? 掌柜的也理解她的心情,连安抚道。 “夫人放心,只要确定是我们苏家的布料出了问题,令千金的事,我们苏家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家能在江城立足,凭的就是口碑。 断然是不会因为一件衣裳,毁了自己经营多年的名声的。 “这还差不多。” 妇人满意了,板着脸又坐了下来。 “夫人稍等,这件事我得跟我家东家禀告一声。” 事情有点大了,掌柜的也兜不住了,这事还得找苏志远和凤珩。 妇人倒是没有拦着。 掌柜的连忙去了库房,将事情跟苏志远说了一遍。 首饰的事还没解决,这边布料又出了问题,一时间,苏志远的神情无比凝重。 他能感觉到,苏家这是遇上麻烦了。 175、苏家之祸(1) 身后,凤珩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苏叔,苏家最近是得罪什么人了么?” 几件事堆积在一起,分明就不是巧合。 “应该未曾。” 苏志远缓缓摇头,自从三年前,苏家借了秦简的势之后,赵德天不敢再针对苏家,肖家又随后倒台,苏家在江城再无敌手。 这几年来一直风平浪静,怎的会突然冒出人来对付苏家? 凤珩眉心一皱,没有? 他也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江城不是京城,这里就这么大,势力也就这么多,多年来相安无事,哪来的人会对苏家动手,连他都没能发现? 难道是外来势力? 可外来势力,为何谁也不对付,就对付苏家? 一时间,凤珩心中浮现种种疑惑。 这背后,会不会跟他有关? 现在也不是猜测这些的时候,人已经找上门了,该处理的还是要先处理。 两人随着掌柜的出了库房,见到了等在铺子里的母女两人。 “这位夫人,还请稍等片刻。” 衣料上被人加了东西,但不一定是在苏家这边加进去的,在库房里的布料检查完之前,苏志远也不会随意开口揽在身上。 虽然,他已经猜测到了,应该是苏家这边出了问题。 没一会儿,那检查布料的小二回来了,朝苏志远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苏志远这才上前,跟那位夫人商量赔偿事宜。 赔偿的事,有苏志远负责,凤珩也没上前,而是去了茶水间。 想着苏曼卿一个人在外面等了他那么久,他想去看看她无不无聊。 等他到了茶水间,找了一圈都没看到小姑娘的身影,凤珩皱眉,拦住了一个在铺中看店的小二。 “看见小姐了吗?” 小二一怔,“小姐……不就在茶水间么?” 老爷和凤少爷把小姐留在了茶水间,他之前过来还看见了来着。 那人怎么不在了? 想到苏家出的事端,凤珩一颗心顿时慌了,“卿卿不在,快,让人去找。” 说着,他一把推开小二,身形一掠,就从门口出去了。 “……是。”小二听到这话不敢耽搁,将手中的活计一放,匆匆去了后院叫人。 而此刻,苏曼卿正在街上。 她之所以突然离开,没有告知任何一人,是因为她是跟着别人出来的。 那对母女前来金铺质问掌柜的时候,她就在茶水间里听着。 金铺的茶水间,就位于外室和里间中间,里面有扇小窗子,恰好对着街道。 开始她还没在意,随着那位妇人的质问,她也弄清了事情的经过,正寻思着,是不是苏家的工人懈怠出了纰漏,她就望见了街道上有两个行为古怪的人,正盯着苏家的铺子。 那两人,穿着普通的百姓衣服,紧挨着墙角而站,也不见买东西,就紧盯着苏家铺子中的情况。 似乎在等那妇人前来质问的结果。 要不是苏曼卿恰好在茶水间,根本就不可能发现这两人。 就因为这两人的缘故,让苏曼卿对那位妇人说的事起了疑心,眼看着两人要走,她连忙跟了出来。 此刻,那两人就在她前面,与她隔着十几步的距离。 “小姐,要买点心么?瞧瞧这刚出炉的点心吧?” 苏曼卿摇头,遥望着走到了街角的两人,加快了步子。 …… 前方,两日已经微微放缓了脚步。 “九哥,那小丫头已经跟了我们一路了,怎么办?” 被称为九哥的男子,头微微一偏,没有回头,借着余光瞥见了身后紧跟的粉衣小姑娘,略一沉吟道。 “想办法甩开她,这是苏慕远的女儿,十分受苏慕远重视,若是她出了事,苏家说不定会有所防范。” “明白。” 两人商定,连忙加快了步伐。 身后不远处,苏曼卿秀眉微蹙,捏紧了手中的手帕。 想了想,她提着裙摆也加快了步子。 两个汉子走的更快了,顺着街上的人潮,几次转道,最后消失在某条巷子里。 苏曼卿也跟了过来,刚进巷子,就被人扯住了胳膊,扣进了怀里,苏曼卿心间一惊,本能还手,朝着对方胸口就是一手肘下去。 “嗯哼……” 那人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熟悉的嗓音,让苏曼卿怔住,“小哥哥……?” “是我……” 凤珩揉着胸口,还疼的厉害。 对苏曼卿,他毫无防范,这才结结实实受了她一手肘。 “你什么时候会防身术了?” 这一手肘的力道和角度,都十分的精准,明显就是练过的。 凤珩很疑惑,他竟然不知道小姑娘什么时候学过这个。 不小心揍错了人,苏曼卿还有些小心虚,垂着头呐呐道。 “腾龙叔叔教的呐,他说……让我用来对付……” 她偷偷抬头瞄了他一眼,换了个词,“咳……坏人的……” 腾龙的原话是,凤珩那小子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就这么会赚银子了,万一以后变了性子怎么办? 姑娘家,就得会点防身术,以后夫君要是不听话,一个字,揍! 凤珩听出了她话外的含义,也不怎么在意,拉着她上下检查了一遍,这才问道。 “你怎的一个人跑出来了,还有,你来这做什么?” 他刚才赶到的时候,也没看见别人,只看见了苏曼卿一个人站在人迹罕至的巷子里,四周也没有别人。 苏曼卿将之前跟踪那两个汉子的事说了一遍。 “我在铺子里发现有人盯着咱们铺子,就跟着他们一路到了这。” 这话听的凤珩一阵后怕,如画的容颜满是担忧和不赞同,低声训斥道。 “下次再发现这种事,先跟我们说,你这样一个人跟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这不是怕耽误一下,那两人就跑了么? 心知自己莽撞了,苏曼卿垂着头不说话了。 她这副低落的模样,凤珩哪里还舍得训她,无奈叹了口气,拉着人就往回走。 “先跟我回去,你突然不见了,苏叔估计也急着呢,回去报了平安再说。” 至于卿卿跟踪的那两人,自有人去查。 待两人赶回铺子中时,苏志远已经解决了那位夫人的事。 库房里的一众布料,也重新做了处理。 看见苏曼卿和凤珩平安回来,他松了口气,也舍不得凶她,只是问。 “没事吧?” “没事。” 凤珩摇头,将苏曼卿之前发现的事,复述了一遍。 听完,苏志远满脸凝重。 “看来,我们苏家是真的被人盯上了。” 只是,到底是谁呢? 事一时半会查不清楚,苏志远让凤珩带苏曼卿先回苏府,他自己则是留了下来,继续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 晚上,一家五口人齐聚主院。 “爹,你说的没错,咱们家每间铺子都有人盯着呢!” 今日白天,苏江庭也出去帮忙了。 只不过,他去的不是城东的金铺,而是其他几间铺子。 苏志远从苏曼卿这,知道有人在暗地里盯着苏家铺子之后,就让人给苏江庭传了信。 苏江庭顺势让人在金铺周围查了一圈,果然发现都有人盯着。 “这次咱们家出的事,肯定是被人设计了。” 他忿忿不平,“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我非要他好看!” 那人对他家出手不提,还故意设计抹黑苏家的名声,还是在他正在备考之际,让他无法静心备考,这仇大了去了。 苏志远抬手止了他的抱怨,“我派人查过了,这次的问题都是出在内部,我用了一些手段,找到了几个被收买的工人。” 他看向众人,“咱们金饰坊的图纸,还有铺中出的状况,都是这些工人下的手。” “不过,也只找到了这些工人,背后收买他们的人是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线索在这断了。” 176、宁邺和阿霜要成亲了(2) “一点线索都没有?” 苏江庭皱眉,“爹,会不会是他们故意不说?” “不会。” 苏志远很肯定,“我审过了,他们都是在半夜,突然被黑衣人找上了门,然后用银子收买,让他们为那些人做事。” “每个人接到的任务也不一样,有人是调换图纸,有人是负责往布料上撒药粉,还有人是故意传播不好的言论。 分工十分明确,这背后的人不简单。” 听闻这话,苏江庭、曾云柔、凤珩和苏曼卿四人,都陷入了沉默。 许久,苏江庭才问道,“爹,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叛变的工人?” 苏家招募工人,一向都是有要求的,要底子清白,做事勤快,为人本分忠实。 只是要求再高,在那背后之人重金的诱惑之下,还是有人选择了出卖苏家。 这些人,虽然被金钱诱惑,但以往也算有苦劳在身,苏江庭很想知道,父亲要如何处置。 苏志远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都移交官府处置吧。” 这次他查出来的人里,有很多人都是苏家的老人。 他们在苏家的铺子里做工几十年,对苏家付出良多。 苏志远本不欲做绝,只是背后之人的身份还未查出来,谁也不知道那人还会做些什么。 若是不对出卖苏家的工人严惩,万一那人又去蛊惑苏家其他工人,而其他工人觉得,反正出卖苏家也没什么不好的下场,还有好处拿,出卖就出卖呗。 一旦形成这种想法,这苏家的铺子也就全部废了。 他不能给那背后之人这种机会。 “爹……这样的话……那铺子里的其他工人……” 苏江庭略有些不忍,总的来说,那些工人做的也不是多大的坏事,有些人甚至全家老小都在苏家做工,若是交由官府处理,下场估计不会很好。 “不必说了,现在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妇人之仁不该有。” 苏志远制止了他后面的话,转而看向凤珩。 “阿珩,江庭还要备考,其他铺子你帮着多费些心思吧。” “明白了苏叔。” 苏志远点头,“既然铺子里心怀不轨的工人都被查出来了,那背后的人估计不会死心,肯定会想别的招数,最近咱们都小心些,如果有必要,停止几间铺子的营业也可以。” “明白。” * 因为铺中事端的缘故,苏家着实忙了好一段时间。 就在这几天里,凤珩抽空去了赵府一趟。 现在的赵德天,见着凤珩就如同老鼠见了猫,老实的不得了。 凤珩让他帮忙查有人在苏家铺子作乱的事,他就查,还连带着,对苏家铺子里犯错的那些工人来了个严厉处置。 每人处罚二十大板,还要罚银百两。 一时间,苏家铺子里着实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想尝尝板子的滋味,更何况,他们在外做工的普通百姓,百两银子可不是说拿能就拿出来的。 就这么的,苏家铺子里的事端,暂时止住了。 就在这安静的两天里,木府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邺带着母亲王氏,来木府商谈亲事来了。 上一次宁邺来木府下聘,是自己个来的。 这回,木府上下也算是瞧见宁家的长辈了。 今日王氏穿了一身的正装,青衣华服,珠钗环绕,端的是正式无比。 一到木府,她就见给老夫人见了礼,然后又与木家三房寒暄许久,这才进入了正题。 “老夫人,亲家,亲家母,我今日来,是为了邺儿和阿霜的婚事。 阿霜这个儿媳妇儿,我满意的不得了,想早些让她过门,三位觉得如何?” 木畴早就惦记着这回事了,自然没意见。 “我觉得甚好。” 王氏笑了,“那我们便先商量商量日子吧,选个好日子,便让两个孩子成亲。” “可。” 几位长辈,顿时凑在一起商量了起来,中间的桌子上,还摆了幅黄历。 “我觉得,八月十九便不错。” 王氏提议,说是提议,她的眼神却瞧着宁邺。 因为,这个日子是宁邺自己提出来的。 “七月十九?” 木府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好是好,就是,会不会太快了点?” 如今,已经是六月中旬了,认真算起来,七月十九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这也太快了点吧? 他们是想女儿快点出嫁不错,可也不是这么匆匆忙忙的嫁。 “不快不快。” 王氏笑着解释,“本来我觉得,八月、九月、十月,都有好日子,晚上一两个月也没什么,只是……” 她看了宁邺一眼,“只是,我家邺儿要参加乡试,若是乡试过了,便要去京城参加会试,时间上,就有些紧凑了。” 乡试是在秋天,约莫八、九月的时候,考试要半个月,到时估计要十月份才放榜。 若是过了,就要去京城,京城的会试,是在春天,约莫二、三月。 这样算下来,从八月开始,宁邺可能就没时间了。 毕竟,科举考试也是人生中的一件大事。 所以,七月成亲,两人完婚之后,既解决了人生大事,也不影响科考。 王氏这么一说,木家众人也明白了。 的确,要是婚期放在八、九月的话,那就真的有些匆忙了。 又是乡试,又是成亲的,万一日子撞上,那就更麻烦了。 女儿是嫁去人家宁府,当长辈的,也希望女儿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宁邺能过乡试,他们巴不得。 这么一来,众人也没意见了。 “亲家母说的有理,如此,便选在七月吧。” 商定好日子,众人就商量起其他事情来了。 成婚的日子定的太近,就隔了一个月不到,两家人还要准备新房、喜服、家中摆设,还有宴请宾客,等等。 这可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 长辈们就在正厅商议,宁邺和木知霜则是躲到花园过自己的两人世界去了。 花园附近本来是有不少下人在,一见未来姑爷来了,一个个识相的躲远了。 花园里,两人并肩而坐,木知霜一坐下,就紧张兮兮的抓着宁邺的胳膊问。 “邺哥哥,你娘对我是什么看法啊?” 她和宁邺相识近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见他母亲。 儿媳头一次见公婆,心中当然担心。 宁邺还以为她要问什么,一听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 “还能什么看法,当然是满意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啊。” 木知霜不信,白了他一眼,“说的倒是好听。” 别以为她不知道,祁然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跟宁家父母也十分熟悉。 祁然又不是什么任性小姐,貌美又有才,还门当户对,王氏会没想法? 既然喜爱祁然,她这个突然冒出来,还抢走她儿子的人,应该不得她心才对吧? 宁邺就差举手保证了,“我娘真的对你很满意。” “真的?” “当然是真的。” 木知霜拧眉,“为什么?你娘有没有见过我。” 瞧她一副心神不宁的担忧模样,宁邺心头好笑,伸手便搂住了她。 “这个还不简单,当然是她儿子喜欢啦,她儿子喜欢的人,她能不喜欢么?” 木知霜一听脸就红了,这人,在她面前怎么就这么不正经,就知道捡好听的说。 “油嘴滑舌。” 虽然这样说,木知霜心里还是放轻松了不少。 依照王氏的态度,对她似乎没有什么意见。 不管是因为宁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王氏对她没意见就行了。 一个宁父,已经够让她心头不安的了,再来一个,她怕自己嫁过去真的受不住。 知道她的想法,宁邺也不逗她了,“放心吧,我娘对你真的很满意。 早在我们相识之初,我就跟我娘说过你了,她好奇你这个儿媳妇都好久了呢,今日才见着人,能不满意么?” 177、准备成婚事宜(1) 宁邺这话可不作假,王氏是对木知霜挺满意的。 以前没见着人,却有宁邺日日在她耳旁说木知霜的好话,话是人说的,自己没见着,也不敢肯定。 可木知霜为了等宁邺,三年来从未变心。 同为女人,光凭这一点,王氏就对这个儿媳妇没意见。 更何况今日见着了人,发现正如宁邺说的那般,貌美心善,知书达理。 王氏哪里还会不满意,从在正厅里说话时的情形来看,眼梢尾都是上扬的,心中欢喜着呢! “真的嘛。” 从心上人口中听到这种夸赞的话,木知霜连脖子都热了起来,扭捏着趴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宁母对她满意,她的考验也就过去了,他们两人的以后,终于会是坦途。 想到这,她又记起了乡试的事,退出怀抱,仰头担忧问道。 “邺哥哥,在你乡试前成亲,不会影响你备考么?” 离八、九月的乡试,本就两个月时间不到,他还要忙着成亲事宜,能忙的过来么? 这是反而担心起他来了? 宁邺失笑,抬手捏住了她的鼻子。 “放心吧,不影响,成婚的一切事宜,有我娘操办,我继续备考,你只需安心当你的新娘子便是。” 宁邺什么都安排好了,木知霜不问了,躲开他的手,皱着鼻子瞪他。 “那你不早些与我说,还害我担心。” 天知道,她得知他母亲上门,心里有多担心。 “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么?” 宁邺笑眯眯的,再次将人环入了怀中,抚着她的背,脸色神情渐渐凝重,像是在宣誓般。 “我说要娶你,说了三年,如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便来了,一刻也多等不下去了。” 所以,他连宁维母子都没来得收拾,急匆匆来了江城提亲,又急匆匆带了母亲来定婚期。 以至于都没来得及跟木知霜商量。 贴着他跳动的胸膛,听着他的宣誓,木知霜眼底浮现一抹感动,环住他腰的手,不禁收紧了些。 宁邺说的她都懂,因为她也是这种心情。 真心欢喜一个人,一时半刻都不愿等,感觉像度日如年。 她不是抱怨,是太过惊喜吓到了。 * 木知霜和宁邺的婚期定下,两家都忙着准备起了婚宴,一时间,都忙了起来。 念着宁邺要乡试,两家人也不敢要他操心,一切事宜都是几个长辈定夺。 找绣娘绣了喜服,又采买了一些婚宴需要用到的物件,两家人挑选起了最重要的金银首饰。 “亲家母,你瞧瞧这些首饰怎么样?” 木家大夫人蔺氏,和宁母王氏,两人同坐一桌,手里还拿着许多首饰图样。 “阿霜嫁过来,可不能委屈了她,首饰咱们得选最好的,你瞧,这金凤云英玛瑙步摇多么大气。” 王氏心悦木知霜这个儿媳妇,再加上木知霜是儿子的心头好,对婚宴的事,她十分上心,样样都是亲自挑选把关。 蔺氏凑过去瞧了一眼,微微点头。 “嗯,这金凤云英玛瑙步摇的确大气,不过,会不会太繁琐了些?” 这支步摇,簪首是一只金凤的模样,凤翅雕刻的栩栩如生,金凤头部和眼部,用云英玛瑙做了眼珠和装饰,下端是长长的流苏步摇。 光是看表面,就华贵至极。 更让人移不开眼的是,这步摇戴上之后,每走一步,那簪首的金凤,就会晃动起翅膀,连带着下端的流苏步摇一起,一步一晃,恍若要振翅飞入云端似的。 王氏满意的紧,“不繁琐不繁琐,这是成亲时带的,又不是平日带。 再说了,阿霜这般好样貌,平日带也是衬得起的。” 身为母亲,谁不希望别人夸自家女儿好。 王氏这个未来婆婆,处处说女儿好,蔺氏也心中舒畅,脸上的笑意就未停过。 “好是好,不过阿霜一向怕麻烦,这步摇也不知道她戴不戴的惯,不如咱们把她叫来问问?” 这是女儿的婚宴,她们自己喜欢是次要的,还得女儿满意。 “对对对,亲家母说的有理儿。” 王氏点头附和,蔺氏连忙命人去把木知霜叫了来。 等木知霜到了后,知晓两位母亲是在给她挑婚宴上的首饰,顿时羞红了脸。 两位母亲也不容她害羞,抓了人就过来问。 “阿霜,你瞧瞧这金凤云英玛瑙步摇,喜欢不喜欢?” 木知霜瞧了一眼,喜欢是喜欢,“会不会太繁琐了些?” 这支步摇上,光是云英和玛瑙的点缀,就有好几处,再加上本身的雕刻的金凤,下端的流苏,重量可不是一点点。 “繁琐些不要紧,婚宴是人生大事,要撑得起脸面才要紧,特别是阿霜你样貌好,这支步摇跟你真真是再相衬不过。” 王氏极力劝她,身为女人,一辈子大概最风光的时候,就是大婚之时。 当年她嫁给宁诸的时候,宁诸还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身无分文,她嫁过去,就戴了一支陈年的老金簪,那还是母亲的嫁妆。 除此之外,就是一顶红盖头,再无其他。 要说不羡慕别人,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她知晓宁诸的能力,不忍心要他为难,所以连要一支新簪的要求都不曾提。 现在宁家日子好过了,不缺银钱了,身上穿金戴银,却怎么也弥补不了当年的遗憾。 所以在给木知霜挑选的时候,她都是按照最好的挑的。 王氏说的殷勤有理,木知霜也不再反驳,福了福身,笑道。 “听蔺姨的。” 王氏笑眯眯的打趣她,“还叫王姨?过些日子,可就得改口了。” “……王姨……” 一声娇嗔,木知霜红了脸。 真真是个单纯的姑娘,就这么打趣一句,就红着脸说不出话来了。 王氏心中好笑,也不打趣她了,继续摆了图纸出来给她挑。 “步摇选好了,你再选选金簪和发钗,还有手镯、项圈之类的。” 木知霜看了一圈,发现大多都是繁琐华丽的,略一考虑之后,她开口道。 “王姨,母亲,这些图纸上的首饰也看不出真切来,不如我们去苏家的金铺瞧瞧?” 木家和苏家历来交好,苏家又一直做的是首饰的生意,现在遇上要买首饰,自然是去苏家。 “去苏家的金铺瞧瞧?” 蔺氏考虑了一会儿,觉得有理。 图纸上说的再好,也不如实物好看,满意不满意,还是看着实物说话比较好。 就如之前那支金凤云英玛瑙步摇,依图纸上说,最美的便是那随着步伐一摇一晃展翅的凤翅,可凤翅能不能这般,谁又能肯定? 当即,她点了点头,“行,反正苏家的金铺也不远。” 去一趟也要不了多久时间。 倒是王氏,微微怔住,皱了皱眉。 “苏家的金铺?江城似乎就一个苏家吧?” “是。” 江城姓苏且名气极大的,就一家。 王氏眉头皱的更紧了,“我来时听说,苏家的金铺似乎口碑不太好……” 许是想着蔺氏和木知霜一开口就说要去苏家的金铺,应该是与苏家有些关系,所以言词中还算顾忌。 “毕竟咱们选的是大婚需要用的首饰,若是……出了纰漏……” 平常用的,有些小毛病也就算了。 可要是大婚之日,首饰断了,碎了,或者怎么了,可是大不吉利的。 也难怪王氏有所顾忌。 她这话,倒是让母女二人愣住了。 这些时日,整个木家都在为木知霜的婚事而奔波,也没惹注意城中局势,顶多就是听了那么一嘴,说苏家遇上麻烦了。 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个大麻烦。 就连王氏这种外城之人都听说了,苏家到底怎么了? 178、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 木知霜心中不妙,她的事,之前苏家兄妹助她良多,现在苏家出了事,她说什么也不能置之不理。 “娘,王姨,我得去苏家金铺看看,你们俩先看看图纸吧。” 说着,她就要出去,被蔺氏一把拉住。 “嗳,阿霜,你等等,娘跟你一起去。” 这三年来,女儿在江城里遭受了无数的流言蜚语,各种诽谤和抹黑。 许多人甚至与女儿断了来往,疏离了关系。 唯有苏家、吕家、潘家这几家,从不在意这些事不说,还一心护着女儿与外人辩论。 她木府的人都是记恩之辈,如今苏家遇上了麻烦,她们怎么可能躲避不及? 两母女的态度,也让王氏意识到了什么。 本以为,木家和苏家也就是普通关系,眼下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竟然是很亲密的关系,木家又不会不管苏家,作为木家的亲家,王氏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我也随你们一同去。” 三人出了府,坐着马车赶往了城东。 城东金铺,如今苏家的麻烦,可不仅仅是之前那些熟客的问题。 有关于首饰弄混,布料出了纰漏的事,苏家已经解决了。 不过之前就卖出了不少,自己库房的解决了,卖出去的只能一家家的收回来。 这些人之中,有些就不愿意了。 他们拿着被撒了药粉的布料,说苏家是奸商,为了给自家支持的医馆拉拢更多的病人,故意在布料上下了毒。 说的有理有据,跟真的一样。 要叫嚣什么人证物证具在,要去官府告苏家。 除去这些麻烦之外,那些在苏家当差又背叛的工人,被苏家全都送去了官府,都挨了刑罚还罚了银两。 本以为事情也了结了,却突然有人死了。 江城这个地方,出的一向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死人什么的,真的不常见。 上一次石头岭那些山匪,大概是整个江城见过死的最多的一次人了。 可山匪和普通百姓还是不一样的,山匪死在城里,被百姓们瞧见了,他们虽然心中惧怕,却也清楚,山匪都是坏人。 死了也是活该,官府是在保证他们的安全。 可苏家的工人死了,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江城的百姓都有些心慌,一时间情绪十分的不稳定。 偏偏那工人的家人,还在苏家各大店铺前闹事。 “你们苏家都是黑心肝啊,我丈夫在你们苏家当差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只是做错了一件小事,你们就这般对他,还送去官府,让他活活被打死,你们苏家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还我夫君!我家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童,你们打死了我夫君,就是要我全家的命,今日你们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狼狈,满脸泪痕的妇人,跪坐在苏家金铺门前,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她字字泣血,语气里全是恨和怨,怀中的婴儿也随着她的质问声,发出尖锐的哭声。 整个苏家金铺前的街道,因为这一对母子,完全被来往的百姓围了起来。 人群中,不时有人低低议论。 “不是说苏家的主子都是大善人嘛,在苏家做工,工钱都比其他家高上一成,怎么的又变成苏家黑心了?” “苏家自然黑心啦,要是不黑心,他怎么能赶走肖家,独占江城的首饰生意呢?” “说的也是,这妇人我也认识,是城外杏里村的焦氏,她丈夫叫齐骁,是个普通百姓,一直在苏家做工,都做了十几年了。” 这人一提,也引来了其他人的附和。 “对对对,我也认识,那齐骁前段时间发了大财,赚了不少银子呢,怎么的突然就没了?” “我听说了,好像是苏家出了点事,有人把苏家的首饰套装给搞混了,让苏家损失了不少银子,就因为这事,苏家把那些犯错的工人,全送官府交办了。 官府判了二十大板,外加一百两银子。” “你们也知道,官府里的板子,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那齐骁是个短命的,当晚回去就断了气。 留下一群孤儿寡母的,还要偿还一百两银子的债务,你说这焦氏能不闹么?” 随着众百姓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还原,这件事终于弄明白了。 其他听的百姓,也发表起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这事也不能怪苏家吧,毕竟是工人有错在先。”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年头,东家都是讲人情味的,工人做错一点事,就送交官府,那谁还敢做工?” “说的有理,就是不知道,苏家到底蒙受多少损失了?” “谁知道呢,也许就一点点呢,这些有钱的商户,就是小心眼,不然人家在他铺子里做工十几年,哪里会这般苛待?” 众人七嘴八舌,木知霜、蔺氏和王氏到的时候,将来龙去脉听了个遍。 王氏对苏家的看法,稍稍改观了些。 原来是工人有错在先,他们才处罚的,这事也说不上是苏家的错。 宁家自己也是开铺子的,自然懂得当东家的辛苦,工人随意做错的一件小事,可能就要损失成千上万两银子,若是情节严重,送去官府的确是他们常用的办法。 只能说苏家倒霉,恰好这个工人受了罚就没撑过去,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场面。 三人也顾不得多听,连忙挤过人群,进了苏家的铺子里。 这会苏家的铺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客人。 之前那些不好的传言,本就让铺中十分冷清,唯一还剩下的一些忠实老顾客,也在刚刚被外面焦氏的喊冤和辱骂中吓跑了。 掌柜的既心酸又无奈,他们是管事,当然明白东家这么做的原因,可是外面的百姓不理解啊。 这会蔺氏三人进来,掌柜的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上前招呼。 “三位客人,不知要买些什么?” 即使铺子遇上了这种事,客人还是要招待的,只不过,掌柜的笑怎么看都透着一丝苦涩。 木知霜担忧的朝外看了一眼,朝他一礼。 “掌柜的,不知苏家这些时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莫名遇上一个来询问苏家事的人,掌柜的十分警惕,“小姐你是?” 木知霜表明身份,“我是木家二女,阿珩、卿卿他们可在?” 木家…… 掌柜的神情轻松了些,木家和苏家一向交好,木家的小姐跟东家小姐更是好友,这他还是知道的。 确认是自己人,掌柜的也没再隐瞒,将最近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所有的来龙去脉全说了遍。 听完,蔺氏、木知霜和王氏都沉默了。 三人都不是普通妇人,出自大家,见惯了竞争手段,掌柜的一说,她们就明白了事情的不简单。 这明显就是有人在对付苏家。 木知霜凝眸,江城就这么大,苏家一向强势,谁有这个本事,能对付苏家而不被人知呢? 思前想后,思来想去,木知霜心中还是没有答案。 “掌柜的,今日阿珩他们还来么?” 掌柜的点了点头,“大抵是来的。” 他朝外面瞧了一眼,眼神又变得担忧起来,“木小姐你瞧外边的情况,东家他们不来,我也没办法啊。” 木知霜点头称是,转而看向两位母亲道。 “王姨、娘,府中还有许多琐事需要准备,你们不如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首饰的事,我等会一并跟阿珩他们说了就是。” 准备婚宴的事,她一窍不通,只能长辈们操办。 不过苏家的事,她自认还是帮得上忙的,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那就一定要管。 179、闹事 王氏和蔺氏也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上忙,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木知霜没有等多久,掌柜的已经派人将铺中的情况送去了苏府,很快,得知消息的苏志远和凤珩就来了。 两人没有来金铺,在金铺外面就被人堵住了。 苏家的马车一现身,那嚎啕大哭,叫骂不断的妇人,就抱着孩子冲了上去。 “你们苏家的人总算来了!” “还我夫君的命!” “你还我夫君的命!” 焦氏单手搂着孩子,一只手还试图去扯马夫手中的缰绳。 这是在大街上,四周都是行人,马夫哪里敢让她碰到缰绳? 特别是,车厢里还坐着老爷和凤少爷呢。 马夫一个急拐弯,停下了马车,一脸沉默的苏志远和凤珩下了马车。 “你们苏家就是奸商!我丈夫为你们苏家卖命,挣了不知道多少银子,他不过就犯了个小错,你们就活生生把他打死了,你们还是人么!” 焦氏一边哭诉,一边试图朝两人靠近。 却被马车死死拦住。 “齐家弟妹,这事可怪不得老爷啊。” 大家都是在苏家做工,为苏家办事,马夫也同情齐骁和焦氏,可这种事,怎么能怪老爷呢? “不怪他怪谁!” 焦氏呲目欲裂,眼中满是怨毒和深深的恨意,“就是他,你还我丈夫命来!” “你觉得你丈夫的死,是我害的?” 苏志远和凤珩站在她五步之外,神情又冷又冰,问这话时,眼中毫无温度。 “难道不是你害的么?” 焦氏大声质问。 苏志远扯唇冷笑,“自然与我无关。” 若是换成以往,手底下的工人出了意外,工人家眷来闹,于情于理,他都会好生商量,退让几步也无不可。 可齐骁的事,本就是齐骁被财帛动心在前,害苏家坏了名声在后。 再加上如今苏家的形势不明朗,连那背后耍阴招的人是谁都不知晓,谁又知道这焦氏好端端的来闹,会不会又是计谋中的一环? 各种缘由堆积在一起,苏志远可不是菩萨心肠。 齐骁死的再冤枉,也抵不住自己一家人的安全。 “你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我,我便告诉你,与你说上一说。” 苏志远清了清嗓子,将齐骁做过的事说了一遍。 “你的丈夫齐骁,在苏家铺子里当差之时,借由职务之便,调换了铺子里的首饰图纸,在府衙里之时,他已经招了。 他会这般做,是因为有人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当报酬。” “就是这五十两银子,他做了对不住信任他的东家之事,我苏家遭受的损失,高达几千两。” “你说我狠毒,说我不顾旧情,那我倒问问你,几千两银子,外加毁了苏家的好名声,我送他去见官,难道做的不对么?” 这些不懂内情的百姓,心中想的就是那么理所当然,你苏家有钱,所以损失一点有什么关系? 我就不同了,我没钱,就因为这么一点小钱,你就要我的命,多小气啊。 可是就没人想想,有钱没钱,这钱也是苏家的,苏家雇你做事,你出卖了苏家,还要苏家别跟你计较,你脸是得有多大? 苏志远这一番话,也让之前那些议论纷纷的百姓,有了不同看法。 之前在这,一直都是听着焦氏各种数落抱怨苏家的不是,连带着众人的想法也跟着她跑了,如今再想想,苏家说的不无道理。 苏家损失了几千两银子,还坏了名声,这种损失,把齐骁送去官府惩戒也没什么不对。 要说唯一的不对,那就是齐骁命不太好,在官府里挨二十板子,就不小心丢了命。 “苏掌柜说的也有道理。” “对,这事还真怪不得苏家。” “只能说齐骁倒霉,怨不得别人。” 眼看着所有百姓都改了说辞,焦氏不满意了。 “你们什么意思?欺负我丈夫死了,现在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告诉你们,我丈夫才不像苏家说的那样,他是一个老实人,怎么可能犯这么大的错?” “还有,我全家上有老下有小,齐骁他出卖东家能得到什么好处?” “明明就是一个小错,被你们揪着不放才造成这种结果,你别想骗我。” 焦氏指着周围的众人就一阵控诉,连带着对苏志远和凤珩都是一阵嘲讽的冷脸。 “你们苏家就想这样打发了我?我告诉你们,没完!” 听闻焦氏的话,苏志远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这妇人,是打算赖上苏家了? 一旁一直不曾说话的凤珩,闻言也是眸光一缩。 当日苏叔查出那几个出卖苏家的工人之后,他们也仔细的查过。 据他们所知,死去的那个叫做齐骁的工人,家中有一个妻子,一个老娘,外加一双儿女。 女儿如今六岁,儿子才一岁不到。 情况是和眼前的焦氏完全附和,不过性子方面,却不太对劲。 他们当时所查的结果,焦氏虽然为人有些尖酸小气,胆子却很小,一向不敢做太过分的事。 可眼前这个焦氏,分明就不一样。 敢当着大街上,直言说目前江城第一家族的苏家,焦氏这是胆子小么? 竟然不是,那必定就是背后有人指使了。 凤珩和苏志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思绪,本就冷峻的脸庞,越发冰冷了几分。 凤珩隔着几人的距离,就这么瞧着她。 “那你说,要如何解决?” 不想私了,又不想认错,分明就是来讹人的。 讹人凤珩不怕,就怕她讹的不够厉害。 如何解决? 焦氏看了凤珩一眼,“苏家的事,你能做主?” 这么个半大的孩子,能决定苏家的注意么? “自然可以。” 凤珩点头,“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先说说看。” 他倒想听听看,这位焦氏来闹这么一出,到底想干些什么。 可以? 焦氏眼神一变,面色的神色不自觉的郑重了些,她抱着怀中的孩子起身,目光直视两人。 “我要苏家对我丈夫的死负责。” “我家中有七十岁的老母,母亲得由你们苏家出钱抚养,这一双儿女,你们苏家也不能置之不理,还有……” 她抿唇,“这一次受罚的不止是我丈夫一人,除了他,还有许多工人现在还卧病在床,我要你们苏家给他们道歉。” “工人又不是奴隶,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们!” 焦氏的一番说辞,掷地有声。 说的一众百姓神色跟着来回转变。 她搂紧了怀中的孩子,紧盯着两人,“若是你们不愿,我丈夫反正已经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上面还有一个老娘需要赡养,我干脆也不活了,跟着他一起去了算了。” 这话的意思,是用性命要挟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固起来。 在店里的木知霜,看见外面的情况出来,听见的就是这句话,顿时俏脸紧绷。 这焦氏,竟然如此不要脸! 她丈夫出卖了苏家,害苏家损失良多,竟然还好意思让苏家给他道歉,还要为他提供赡养费。 这人脑子怕不是坏了吧! 心中虽然愤愤,木知霜也清楚,人命造成的舆论更为可怕,若是今日苏家不答应,这妇人带着孩子一同死在了这,苏家的名声,怕是彻底毁了。 她也开始两难,同意不成,不同意也不成,苏家到底要怎么做? 不止是木知霜想到了苏家的两难,许多人都想到了。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苏家给答案之际,凤珩给了一个完全出乎众人意料的答案。 他说。 “我这马车十分结实,你撞上去应该不疼,不过力道要大些,免得撞了撞不死,还需要我补刀。” “另外,你这儿子最好也砸用力些,不然你死了儿子没死,那他的日子岂不是更那过?”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冽,不似成年男子的磁性,却有一种莫名的霸气。 特别是这一番话。 你想死尽管死,我这马车硬的很,你尽管撞就是了。 他的话半分不让,别说一众百姓,就连焦氏都懵了许久,抱着孩子站在那,许久都反应不过来。 她……是不是听错了? 苏家的人……让她死? 她死了,苏家怎么交差? 焦氏不可置信抬头,对上凤珩的视线,少年依旧冷着脸继续催她。 “想撞就快点,别耽搁我时间,你若死了,我好趁早打发些银两,让衙门的大人为你一双儿女找个好人家,这样也算尽心了吧?” 你看,死就死吧,我连你的后事都帮你安排好了。 凤珩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没辙,焦氏彻底懵了,讪讪着脸,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 她就是一个普通妇人,上有老下有小,人活的好好的,好端端干嘛要死? 要不是为了威胁苏家,她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 可是现在,她是真的骑虎难下了。 凤珩才不管她在想什么,不管不顾就是一阵催促。 “要死就快点死,不想死就躲一边去,浪费我时间。” 说着,俊脸之上浮现一抹嘲讽,满是冷意的视线扫过她的脸颊,凤珩转身就走,进了苏家的店铺。 被凤珩扫过,愣在原地的焦氏浑身发冷。 无外乎其他,以刚刚凤珩那句话的意思,似乎他已经知道了她的想法,也知道了她是为何而来。 焦氏打了个寒颤,后背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个少年,莫非会对付她吧? 她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若是凤珩动用手段,她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愣在原地,焦氏的神色一片复杂,怀中还抱着一岁的儿子,垂着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她这副态度,众人哪里还看不出去,她根本就不想死,说什么要直接撞死在这,无非就是想威胁苏家罢了。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威胁,苏家根本就不搭理她。 “啧,我说这焦氏怎么闹得这么凶,合着就是想要钱?” “就是啊,夸她之前说的好听,还说什么全是苏家的错,苏家苛刻下人,赚黑心钱,也不知道是谁想挣黑心钱。” “丈夫都死了,还这么不消停,想讹苏家一笔,就从这焦氏的行为便能看出来,想必她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人,难怪苏家会说,她丈夫出卖了东家,害的苏家财名双失,就这样,还好意思来苏家要钱,这也要苏家负责,那也要苏家负责,真是够不要脸的。” “就是,够恶心的,苏家摊上这样的工人,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众人各种打量的视线,和隐隐间传出的议论声,让焦氏一阵脸热。 都是江城附近几个人,大家也都认识,这么一闹,以后在众人面前,估计也抬不起头来了。 她想解释两句,又找不到解释的借口,只得抱着孩子呐呐无言。 也不知是不是众人的议论,吓到了孩子。 那怀中的婴儿,忽的哇哇哇大哭起来。 这阵哭声,也给了焦氏一个借口,她抱着儿子,连忙朝着外面跑去,像是去哄孩子去了。 可到底是谎话被揭穿,没脸继续待走的,还是真的哄儿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闹事的焦氏走了,掌柜的见此也松了口气,连忙将苏志远和凤珩迎了进来。 “老爷,凤少爷。” 掌柜的神情有些羞愧,作为金铺的掌柜,遇上事情无法处理,还得让东家亲自出马,实在是他无能。 苏志远倒是颇为体谅他,苏家如今出了这种事,也怨不得别人。 掌柜的也尽力了,倒是凤珩。 苏志远瞧了自己这个未来女婿一眼,他突然发现,他还是小看这小子了。 瞧他刚刚那架势,面容冷酷,眼神无情,颇有他当年的风范啊。 凤珩早已经进了铺子里,一进来就与站在门边的木知霜来了个面对面。 木知霜的眼神,微微有些复杂。 之前凤珩在外面的表现,说的那些话,她全都看在眼里。 凤珩在她心中的印象,一直是一个,行事稳重,有着好样貌好脾气的弟弟。 如今却发现,所谓的好脾气,还有冷酷暴戾,半丝不留情的一面,不由得有些愣神。 “阿珩……卿卿呢?” 愣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180、卿卿病了,小哥哥的心思 卿卿两个字,让凤珩脸上的冷意褪了些,渐渐染上柔和,“卿卿在家,她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是病了么?” 木知霜问道。 “嗯,这两日她贪凉快,吃了许多冰的,又没盖被子,有些发热。” 提起这个,凤珩有些无奈。 对苏曼卿,他一向顺着宠着不错,不过也不会让她胡来。 可最近天气实在热的厉害,她一撒娇,他心就软了,果真这种事心软不得。 见他一副后悔又无奈的表情,木知霜也猜到了缘由,顿时好笑起来。 之前对凤珩的那一点点复杂感也尽皆退去。 也对,阿珩与她准确来说,也没有多熟识。 阿珩本身是什么性子,是什么人,都不重要。 只要他对卿卿好,对苏家好,这不就成了? 心结解开,她说话也没了顾忌,直言问道。 “你们最近是怎么了?刚刚那个妇人,应该是故意的吧?” 凤珩点头,“是故意的,苏家最近遇上了点麻烦。”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 “暂时没有,我和苏叔能解决。” 凤珩拒绝了她的帮忙,虽然眼前的麻烦不小,不过他已经有了头绪,再说了,这是苏家自家的事,还不知道什么情况,万一连累木家也不好。 “那好吧。” 木知霜也没多问,苏家有能力解决,那再好不过。 她拿出了之前蔺氏和王氏留给她的首饰图纸,笑着打趣道。 “忙我帮不上,不过有个忙,你们可帮得上我。” “这是我婚宴所需的首饰,你最擅长挑选首饰,帮我选一套打出来,成么?价钱就按着你们铺子里售卖的价钱算。” 哪怕木知霜跟凤珩的来往,不如苏家兄妹多,也知道他的本事。 苏家城东这间金铺,可一直就是凤珩在管呢。 她相信他的眼光。 凤珩看了图纸一眼,略想了想,便应了下来。 “好,我帮你挑选一套,到时打好让人送到府上去。” 这些天忙着铺子里的事,没怎么关注外面,可他也听说了木知霜和宁邺快要完婚的事。 特别是家中那个小姑娘,满心都惦记着呢,他想不知道也难。 两人的婚期近,竟然是婚宴上要佩戴的首饰,自然要早早打出来,他优先让金饰坊那边的工人打便是了。 凤珩这话,可谓是说到木知霜心坎里去了,顿时笑着道谢,“那就多谢你了。” “不必言谢,苏家出了这种事,你还愿意来苏家打金饰,该是我和苏叔感谢你才是。” 最近出了这种多事,苏家的名声已经坏了,不少客人都不再来苏家的金铺,反而肖家那边生意好了不少。 说实话,木知霜成亲这么大的事,还愿意来苏家金铺,他还是有些感动的。 “咱们两家历来交好,你要是说这话,那就太见外了。” 又客气了几句,木知霜留下了图纸,坐着马车回了木府。 同一时刻,惦记着家中的苏曼卿,凤珩将图纸交给了掌柜的,要他优先打制,也回了苏府。 * 苏府,苏曼卿的房间。 徐伯坐在床沿,给小姑娘诊脉。 “嗯,热已经退了。” 他摸着胡子,面色透着些责备,“小姐,天气炎热穿少些便是了,贪吃可要不得,那些东西都是凉的,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躺在床上的苏曼卿满脸都是悔意,“徐伯,我知道错了。” 她这一病,自己没吓着,把一府的人急的团团转。 苏曼卿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她就不该吃那么多凉的了。 见她知错,徐伯也不唠叨了,起身背起了药箱,又跟曾云柔等人嘱咐了几句,背着药箱走远了。 这会房间里坐着的,只有曾云柔一人。 舒嬷嬷和柳林,早在之前就去给她熬药去了。 曾云柔在床沿边坐下,用手帕擦了擦她额间的汗迹,忍不住敲了敲她的额头。 嗔道,“你这丫头,真是被阿珩宠坏了,小嘴贪的啊,要不是阿珩早上发现你病了,你是打算吓死娘亲么?” 昨日下午在主院里,她便训过这丫头。 最近天气热,府里的瓜果都是放在冰窖里冰过,再送到各个院子的。 小姑娘去主院时,便抱着西瓜啃了不少。 当时她便嘱咐她,不能多吃。 冰的吃多了伤身子。 结果这丫头倒好,转头一回自己院子,又吃了起来。 这下好了,到了晚上,又是拉肚子,又是发热,一大早起来,吓死个人。 被娘亲敲着额头,苏曼卿也不敢吭声,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这般瞅着她。 曾云柔被瞅的没了脾气,这小丫头,真的是她的克星,瞧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无辜模样,她哪里还生的起气来? 没好气的捏了把她的鼻子,曾云柔故意板起了脸。 “看你等会吃药的时候怎么办!” “娘~” 苏曼卿什么也不怕,就怕吃药,没法子,她一向喜欢甜食,对苦的东西敬谢不敏。 娘亲一言就捏住了她的弱点,她还能怎么办? “叫娘也没用,生病了就得吃药,不吃药怎么好?这个你别求我,求谁也没用。” 这丫头,不治治她都快上天了。 上次一个人偷跑出去,就把她吓的半死,还敢胡来! 正当俩母女对抗之时,凤珩回来了。 “小哥哥!” 一瞧见凤珩,苏曼卿就像见着了救星,伸手就要他抱。 曾云柔美目一扫,“咳!” 刚刚还一脸兴奋的小姑娘,顿时跟霜打的茄子似的,焉儿吧唧的。 那小模样,看的凤珩都忍不住翘起了唇角。 “找你小哥哥也没用,该你喝的药,还得喝!” 母上大人发话,刚煎了药来的舒嬷嬷,端着药就进来了,瞧见房间了的几人,还有苏曼卿脸上的表情。 老脸上也不住露出了笑意。 瞧小姐可怜的哟,这是又被夫人训了吧? 有曾云柔在,苏曼卿不想喝药也不敢反抗,乖乖的接过了药,一饮而尽。 那冲入喉间,在口中蔓延开来的涩涩苦意,让苏曼卿忍不住皱起了脸。 要不是曾云柔还在看着,她恨不得直接吐出来。 直到咽下后,她还是一副怏怏的模样,提不起神来。 她这模样,曾云柔终于不为难她了,捻了颗甜甜的蜜饯,塞进她的小嘴儿里,当娘的这才起身。 “娘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等会老老实实睡上一觉,晚上我再来。” 晚上来干什么? 肯定是继续监督她吃药了。 听出了自家娘亲的画外音,苏曼卿刚刚恢复点神采的小脸,又被打击的没了精气神。 曾云柔满意的走了,她一走,舒嬷嬷也不乐意当那个碍事的背景板,端着药碗跟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只剩下了凤珩和苏曼卿。 这回,小姑娘才可怜巴巴的向凤珩抱怨。 “好苦……” “知道苦就对了。” 凤珩笑骂了她一句,撩开衣摆在床沿坐了下来。 小姑娘这会儿脸还有些苍白,带着点病气,水润的杏眸,也是湿漉漉的,配上她可怜兮兮的小脸,显得格外的羸弱。 凤珩有些心疼,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手下的触感,已经不似早上时那般烫手,凤珩提着心落回了地上。 “退热了。” 改探为敲,他故意凶她,“让你贪嘴,不让你吃还非要吃。” 曾云柔都知道吃多了凉的不好,他哪里会不知道,他本来也是不给她吃的。 可是这小丫头知道他就吃那一套,扯着他就撒娇,还不依不饶。 最后他才失了立场,现在想来,他真是恨不得教训这小丫头一遍。 苏曼卿微噘着嘴,声音小小的,委屈的紧。 “我知道错了嘛,娘凶我,小哥哥你还凶我。” 本来想多说两句的凤珩,一听这话,训不下去了,反而还觉得有些好笑。 “柔姨凶你什么了?” “还能是什么,娘亲说要监督我喝药,可凶了。” 以前的娘亲,明明没有这么凶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娘亲特别宠她,比小哥哥还要宠。 “这就叫凶?” 凤珩一双凤眸染了笑意,就跟那春风似的,“那我岂不是更凶?” 苏曼卿缩缩脖子,杏眸瞪得圆溜溜的,“你想干嘛?” 比娘亲还要凶? 小哥哥不会是要揍她屁股吧? 她还记得,潘勇的家人生气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揍他屁股。 她一脸防备,身体紧绷的姿态,让凤珩心中笑意更甚,凤眸紧盯着她,嘴角似翘非翘。 “你猜。” “我……猜不到……”反正不要是揍屁股就行了,她都长大了,被打屁股多丢人啊。 凤珩捏住了她的鼻子,“我以后都看着你,不让你吃点心,不给你买红豆糕,你怕不怕?” “怕……” 苏曼卿委屈巴巴,“小哥哥坏……” 明明知道她喜欢红豆糕,从小喜欢到大,竟然不给她吃,那也太过分了。 “知道坏就好,以后看你还听不听话。” 凤珩松开捏住她鼻子的手,为她掖好了被子。 “乖,闭上眼睡上一会,晚些我叫你。” “哦……” 苏曼卿又瞧了他一眼,乖乖闭眼睡去。 房间里,因为她的熟睡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凤珩看着她的睡颜,一颗心也渐渐安定起来。 十一岁的小姑娘,容颜已经长开了许多,一张脸虽然还有着稚气,对凤珩来说,却已经具有魅惑他的能力。 他碰了碰小姑娘略显苍白的小脸,眼神微微深邃了些。 苏家最近十分的不平静,这背后之人似乎身份不简单,即使是他,一时半会也没查出什么特别有用的东西。 这种情况之下,他觉得,带走小姑娘,也许是最好的办法。 只是,要怎么开口提呢? 小姑娘会心甘情愿的跟他走么? 凤珩心里并不确定,江城是苏曼卿从小长大的地方,她的亲人朋友都在此处。 即便有他的原因在,她也不一定愿意跟他离开。 哪怕是暂时的。 相比这个,他并不担心苏家夫妇会反对,因为他有信心说服他们。 就在凤珩思索这些事之际,柳林进来了。 “凤少爷,四姑娘来了。” 能被柳林称为四姑娘的,自然只有曾家二房的那位小姐。 凤珩一听就没了好脸色,“她来做什么?” 自从几年前,在曾家与二房撕破脸皮之后,两家就彻底恶了关系。 往来也不似从前那般频繁了。 二夫人再厚脸皮,苏家不欢迎她,也不给她银子,她也没了法子。 再加上曾家那边,逢年过节也不再让二房去丢人现眼,认真说起来,他已经好几年不曾见过二房的人了。 如今她们又跑苏府来,会是因为什么呢? “不知。” 柳林摇头,“听四姑娘那个意思,似乎是来寻少爷你的。” “寻我的?” 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凤珩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让她进来吧。” 这是苏家,曾瑶再不济也是柔姨的外甥女,他一介外人也不好赶人。 见见也好,他倒要看看,在如今这种多事之秋,二房又要闹些什么幺蛾子。 “嗳。” 柳林领命去了,没多一会儿,曾瑶就进来了。 曾瑶今年,已满十三。 十三岁的姑娘,身量已经有了少女的曲线,胸前微鼓,翘臀粉面。 两稍弯弯柳眉,红唇齿白,肌肤滑嫩,面容娇俏,斜挽了个挽月髻,插了几根卖相精美的银簪。 面上还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真的是嫩的能掐出水来。 从这一点来看,曾瑶一点也不随她母亲。 至少二夫人那副刻薄相,实在是算不得好看的。 这会瞧见了凤珩,还未说话,曾瑶就先红了脸。 以往的那个少年,随着年纪的增长,越发的清秀了。 一袭青衣,将身形衬得越发挺拔,弦月眉浓淡恰到好处,凤眸微转间潋滟惑人。 他只需一眼望来,她便脸红心跳不止。 这端的是个华贵无双、隽秀逼人的贵公子! 曾瑶甚至觉得,自己知道的那些个词儿,一点也显露不出他的半分俊来。 她红了脸,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放柔了许多。 “凤家哥哥,你现在是苏家的养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她不是三年前的九岁了,喜欢一样东西,只会直接讨要,有时候迂回的法子更为顶用。 凤珩扫了她一眼,声音冷冷的,没一丝温度,“哥哥两个字还是免了,你有事便直说。” ------题外话------ 明早刷新一下,啊啊啊,最近走亲戚太忙,过几天恢复更新,莫慌莫慌…… 181、苏父的决绝 被凤珩驳了面子,曾瑶眼中露出几分失望来,面上却还算平静。 早在来之前,她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好在,她今日来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凤哥哥,我今日来寻你,是想跟你说件事。” 曾瑶直视着他的脸,语气透着几分雀跃。 “听说你在查城东铺子的事,我知道背后动手脚的人是谁。” 凤珩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 曾瑶知晓背后搞鬼的人是谁,却不一定会无条件的说出来。 她来寻他,必定是来谈条件的。 曾瑶不禁感叹于他的聪明,她什么还没说,他便已经知道了她的意思。 感叹之余,便只剩下了欣喜。 “我想要的东西也简单,听说凤哥哥你过些日子还要出门跑商,离开的时候带上我一起便是。” 跟他一起离开? 凤珩微微眯眼,“为何?” 曾瑶浅浅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当然是因为江城太小了。”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母亲自私小气,上不得台面,其实我也这般觉得。 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五妹妹的,她有一对好爹娘,宠她护她,她要什么就有什么。 我不一样,我只是想读书识字,不让别人小看了去,我娘都嫌浪费银子不愿同意,所以,我要自己找出路!” 她的语气重了些,“跟你离开江城,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最重要的是,我觉得离开江城,我能活的更好。” 这几年来,二房里也发生了不少事。 随着曾瑶和曾焕的年纪渐涨,二夫人的偏袒和自私也越发明显。 银子方面,吃住方面,所有方面,二夫人都是先紧着儿子。 在这种情形下,曾瑶感受到了父母的冷漠,以及对未来的迷惘。 她知道,自己家境不好,娘亲不会做人又没本事,把曾家苏家都得罪了个透。 靠娘亲,她以后的日子必定好过不到哪去,况且还有个弟弟在。 她受够了这种日子,恰好又撞上了苏家的事,让她得到了筹码,这才上门找上了凤珩,想要当成交换条件。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曾瑶的精明倒是像足了二夫人。 将一番话收入耳中,凤珩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可以,我只负责送你离开江城,之后的事,我不会管。” “行。” 曾瑶也有自知之明,她知晓的那点消息,只是一个捕风捉影的事,她也不敢肯定,所以没敢提更多要求。 “我昨日上街时遇上了一个儿时的玩伴,她跟我说,她前两日瞧见你们苏家附近的金铺旁边,有人在守着望风。 恰巧守在那的人她还认识。” 顿了顿,像吊人胃口似的,曾瑶才缓缓道。 “那人,是肖家铺子里的下人。” 肖家? 凤珩想到了上次肖琴去城东金铺闹事的事,眉心一紧。 “就这样?” “就这样。” 再多的,她也不知道了,也不是她能知道的。 曾瑶还算坦然,凤珩也没多为难她。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这次离开前,会提前给你消息的。” 这个应承,给了曾瑶安慰,她抿着唇浅浅笑了笑,“好。” 十分利落的转身离去。 她今日来,的确是让凤珩带她走到,至于对凤珩还有没有想法,自然是有的。 不过,想法什么的,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到时候真的离开了江城,他们俩一路同行,有的是机会单独共处。 到时候,取得凤珩的欢心也不是不可能。 曾瑶早就盘算好了,目标就得一样一样的来。 曾瑶走后,凤珩唤来了步杀。 “去查查肖家最近接触的人,还有肖家金铺的销售状况,另外,将肖家请的所有伙计都统计一遍,给我一个名单。” 少年站在窗前,侧着脸吩咐,嗓音低低沉沉,像是午夜的鸣钟声。 低醇入耳,又透着那么一股无端的冷意。 窗外的光打进来,在他脸上落下一片光芒,那双妍丽逼人的凤眸,微抬间如魔似妖。 步杀怔了怔,抱拳,“是,世子。” 黑衣的身影很快离去,凤珩也在窗前站了很久很久。 一个早就没落的肖家,自然是没本事让苏家陷入如今的地步的。 曾瑶说是肖家,他信,毕竟两家是本就是敌对的竞争势力,肖家恨不得将苏家踩到泥里去。 可绝不会只是肖家。 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他从怀中摸出一片似玉非玉、似铁非铁的片状物,紧紧捏在手里查看了起来。 这是那天苏曼卿跟踪那两个汉子,最后留在小巷子中的东西。 是后来步杀和步离找到的。 依他手中这个东西的材质,应该算是暗器的一种。 只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见,也没有听说过,哪家势力用这种暗器,一时间,让他还摸不准什么线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让步杀继续追查。 思量许久,凤珩眉宇稍霁。 他出生于京城,对外面的暗器所知甚少也正常,这东西,也许十分稀少也不一定。 竟然他不知道,不如拿去问问别人? 比如说……苏叔? 是的,发现这东西之后,他还没有跟苏志远说过。 因为在凤珩看来,那些针对苏家的人,更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可现在被曾瑶一说,再加上手中这样东西的古怪性,凤珩突然觉得,也许是苏家本身引来的敌人可能性更大。 苏叔原来不是江湖中人么? 也许,知道的会更多吧?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坐不住了,握紧了铁皮,他提步出了房间。 主院书房里,苏志远正在盘查着这些日子的账务,因为传言的缘故,苏家的店铺盈利大为减少,看的他眉头就没舒张开过。 凤珩进来的时候,苏志远还有些诧异。 “阿珩,你怎么来了?” 这小子不是在房间里陪着卿卿么? 凤珩开门见山,“苏叔,我来是想像你打听一样东西。” 他举起手中的铁片状物,“苏叔,你可认识这个?” “这是……” 苏志远的眸光,一瞬间紧缩,瞳孔放大,面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苏志远的表现,也让凤珩猜到了什么。 “苏叔,你认识这个?” 认识? 当然认识。 苏志远眼中投射出深深的恨意。 “这是一种暗器,名为柳叶镖。” “你瞧,它的形状像不像柳叶?” 被他这么一说,凤珩仔细瞧了瞧,发现还真的挺像。 手中的铁片,约莫人的一指宽,两边窄中间宽,边缘还有些柳叶的花纹,的确东西如其名。 凤珩也是听说过柳叶镖的,只是他见过的柳叶镖,更为细长,更为锋利,那是真正的暗器。 并且材质也不太一样。 而他手里这枚,造型上虽是柳叶,却与江湖上闻名的其他柳叶镖,相去甚远。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有认出来。 苏志远也看出了他的想法,从他手中接过柳叶镖,开始解释。 “这不是一般的柳叶镖,这是江湖中一个名为柳阁弟子所使用的柳叶镖。 这种镖,比一般的柳叶镖更为轻盈,更为方便携带,别看它有些怪异,材质也不是铁不是玉,反而杀伤力更大。 柳阁便是以柳叶镖这种暗器而出名,并且,绝无可能外传。” 他收紧了手中的柳叶镖,眼中不自觉透露几分紧张。 问道。 “阿珩,这枚柳叶镖,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凤珩也不隐瞒,“若如苏叔所言,这种柳叶镖只有柳阁之人身上有的话,那就是从柳阁之人手中得来的。 苏叔可还记得那一日? 卿卿独自跟着两人出了金铺,我找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小巷子里,按着卿卿给我的指引,我派了人去追踪那两人,人没找到,就找到了这个。” “所以说,那一日,卿卿跟着的那两人,就柳阁的人?” 苏志远一阵后怕,背后阵阵发凉,冷汗都出来了。 凤珩点头,“应该就是这样没错了。” 他的肯定,让苏志远面色更为难堪。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天来,苏家开始祸乱不断的原因。 他们……竟然找来了…… 他们,果然还是不愿意放过他么? 苏志远攥紧了手,手心的柳叶镖,刺的他生疼。 他张了张唇,嗓子是何时哑的都不知道。 “阿珩啊……苏叔想求你一件事……” 苏志远的表情,让凤珩感受到了一丝郑重,他凝眸。 “何事?苏叔尽管说就是了。” “这次你出门跑商,带卿卿和你柔姨他们一起走。” “带她们一起?” 凤珩错愕。 倒不是说不愿意,这些年来,他在苏家与苏家四口人一起生活,对众人的习惯也全摸了清楚。 作为一家之主,苏叔时常会出门跑商,一年出门两三次都是常态。 可是每一次出门,从来没有带柔姨一起去的先例。 他们夫妻两人,一向是一个守家,一个外出赚钱。 当然,柔姨留在府中的原因,必定不会是因为不想跟苏叔出去,而是家中有一双女儿需要人照料。 可是,带他们一起走? 柔姨会愿意么? “对,带他们一起。” 苏志远盯着他,眼中是自己都没发现的郑重,“你一定要说服你柔姨。” “那……苏叔你呢?” 凤珩秀眉紧皱,“苏叔你是要留下来?”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 从苏志远的表情,还有刚刚那两句话,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那个所谓的柳阁,必定是个天大的麻烦。 苏叔曾经说过,他们苏家本是江湖有名的势力,最后被人所灭,甚至被追杀到一路逃亡至今。 前些日子被救下带回来的刘歆,也是一般遭遇。 如今,苏叔说这种话,是不是代表,那个柳阁,就是追杀他们的人? 若是的话,他留下,岂不是十分危险? 凤珩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苏叔,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凤珩说这句话,苏志远就明白,凤珩什么都猜到了。 他苦涩一笑,摇了摇头。 “不,我走不掉的,他们盯上的是我,我去哪危险就在哪,只有我留在这,你们才能安全。” 那些人,要的是他的命,是他苏家留下来的顶尖武功秘籍。 拿不到这些东西,那些人是不会放过他的。 竟然自知逃不掉,他何必还要把危险带给家人呢? “可是……” 凤珩还想劝,卿卿那般喜爱苏叔,若是她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她丢了性命,她还能像现在这般无忧无虑么? “没什么可是的。” 苏志远抬手制住了他的话,刚毅的俊脸上满是决绝。 “阿珩,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卿卿和云柔就拜托你了,作为报酬,我有一样东西交给你,这也是我为卿卿准备的嫁妆。” 他起身,第一次在外人眼前,毫不掩饰自己的武功。 脚跟在地上一蹬,整个人如飞燕般,上了房间的房梁,在房梁的一角,他用手一拍,打开了一个暗格。 暗格里没有其他东西,有的只是一本泛黄的纸皮书。 苏志远落回了地上,拍了拍手中积灰的书,眼神有些难言的阴郁和解脱。 他伸手,将书郑重的交给了凤珩。 “这便是我苏家被灭门的缘由,也是我苏家崛起的希望。” “苏叔……” 凤珩这一刻的心情十分复杂。 虽然他不清楚,苏志远给他的是什么。 但从苏家整个覆灭,柳阁的人追杀数十年还不放弃来看,这东西绝不是用银子能衡量的。 而如今,苏志远就这般交给了他。 这份信任和看重,不可谓不重。 苏志远这会反而想开了,笑道。 “给你就拿着,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反而还是个烫手山芋,我瞧你的武功路子,走的是军中正统,这份秘籍说不定会对你有用。” 他年少时,其实算不得什么练武奇才。 那时,因为这个原因,他还和父亲有过不少争执。 年少叛逆,不服管教,父亲说,习得这本秘籍上的武功,他便有实力让苏家更上一层楼。 可他学不会,父亲便时常严训,甚至打骂。 那时他还想着,学不会也没什么,反正苏家已经不弱了。 谁曾想,一朝巨变,那个鼎立江湖的苏家,一夜之间覆灭。 他这个怎么也学不会秘籍的独子,反而肩负起了振兴苏家的责任。 182、我要求不高 初来江城之时,还没有和曾云柔成亲,那时的苏志远,还一直逼迫自己修习那秘籍上的武功。 想着有一天成为绝世高手,杀回苏家为苏府上下几百口人报仇。 可惜,他没有那个天分,即便至今,他修习的也不过才是这秘籍的十分之一。 相比他,也许这秘籍更适合阿珩才对。 凤珩到底是什么身份,背负的又是什么,苏志远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这个少年对他女儿好,如无意外将会成为女儿未来的依靠。 这样算来,也不算埋没了这本秘籍。 更重要的是,这本秘籍入门极难,从他的经验就能看出来。 而凤珩年纪轻轻,武功实力就不弱于他人,交给凤珩,说不定他能让这本秘籍重绽光辉呢? 自己的女婿,练成了自家祖上的顶尖武功,想想便觉得满足。 苏志远给的心甘情愿。 “好了,拿着吧。” 将秘籍交给凤珩,视线在他腰间的玉佩上掠过,苏志远心中只余下了满意。 东西交出去了,女儿也托付好了,他也没什么可牵挂担忧的了。 送走凤珩,苏志远招来了腾龙腾虎。 苏家商队的那些护卫,大多都是后来招募的人马,可以腾龙腾虎为首的十来人,却是他从苏家带出来的心腹。 也是苏家的忠仆。 每一个人,都曾有亲人死在那次灭门之战中。 他们和柳阁,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在。 “老爷,你找我们?” 两人正在忙着查苏家铺子动乱的事,忙的焦头烂额,这会被苏志远叫来,还以为是苏志远有什么吩咐。 苏志远没说话,反手将那枚柳叶镖甩了出去。 当—— 柳叶镖插在了桌子上,劲道之大,柳叶镖的镖身还在颤抖着。 两人的视线都被这一声所吸引,当看清柳叶镖的形状之后,两人的瞳孔猛地放大,一抹深深的恨意,也浮现在了脸上。 “柳叶镖?” 十多年前苏家被灭门,腾龙新婚刚娶的妻子,腾虎一岁半的女儿,还有两人的父母,全死在了那次战斗中。 “是,你们没认错,是柳叶镖。” 苏志远面色复杂,平铺直叙道,“他们……来了……”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听出了苏志远的话外之音。 “老爷,你的意思是,苏家现在的那些事,都是柳阁做的?” 两人不傻,只是初见柳叶镖,恨意上头,一时没多想罢了。 现在回头一想,老爷手里能拿到柳叶镖,还说他们来了。 岂不就是柳阁找上门了么? “没错。” 苏志远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觉得,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柳阁找来,却又不明着上门,而是在暗地里使坏主意。 他略一想,大概也能猜出个几分缘由来。 当年苏家和刘家相继覆灭,柳阁那些人,为的不过就是那本苏家祖传的武功秘籍罢了。 但是,秘籍却在他的身上,父亲希望他能有所成,一直让他随身携带着。 而那一日,他带着腾龙腾虎等人出门办事,恰好逃过一劫。 没能得到东西,那些人估计也不敢再莽撞,所以才选择了隐在暗处,徐徐图之。 该怎么办? “老爷……” 腾龙和腾虎有些迟疑。 江湖中人,大多都是直性子,要是换成以前,两人必定要说。 直接找上门去,跟他们来个一了百了。 可如今,他们却不敢说了。 “夫人、小姐、少爷他们,知道么……” 柳阁的人找来了,夫人他们该怎么办? 苏志远眼中划过一丝伤痛,“过些日子,阿珩会带着商队出发,到时,夫人、卿卿会与他一起。” “至于江庭……” 苏志远的面容变得坚毅,“我让他只学文果真是对的。” “过一个月,便是乡试了,我一定会监督他考过乡试,到时会试要去京城,柳阁的人再嚣张,也不敢在京城乱来,江庭自然便安全了。” 以前,腾龙和腾虎无数次的问过苏志远。 作为苏家的子嗣后人,苏家又有那么多绝世武功,为何不交给苏江庭? 哪怕只教会他一点点,日后他也能独自立足。 现在,两人终于明白了苏志远的苦心。 十多年来,虽然柳阁的人一直没找来,可苏志远其实还是防着这一点的。 他没有教苏江庭半分与武功有关的东西,苏江庭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普通的少年。 这一点,整个江城都知道,那柳阁的人自然也能打听到。 只要确定苏江庭不会武,苏江庭就是安全的。 毕竟,谁也不会觉得,苏志远会把武功秘籍交给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人。 “老爷英明。” 腾龙也松了口气,若少爷真的能通过乡试,去往京城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 其他人都安排好了,那老爷自己呢? “老爷,少爷有了后路,夫人和小姐也可以去抚州,你为何不一同离开?”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苏家的下人,早就该随着当年的苏家一同死去了。 可老爷不一样。 “我?” 苏志远仰头望着房梁,那里,是他之前存放秘籍的地方。 他勾了勾唇,“我自然不能走,柳阁找了我这么多年,我走了他们岂不是要发狂?” 想要儿女平安,想要夫人无事,便只有让他们找到他们要的,以及…… 他死。 听出了苏志远话中的意思,两人顿时变了脸色,“老爷……” 老爷带着他们逃亡了数十年,从青葱少年,到如今儿女双全。 他们是一路见证着苏志远慢慢长大娶亲生子,到如今过上平稳日子的。 一想到落在柳阁人手中的后果,两人就心间发颤。 腾虎更是一瞬间不顾规矩开口,“老爷,你走!把秘籍交给我,我来引开他们!” 苏志远抬手制止了他们,“行了,都没用的,别说了。” 腾龙也好,腾虎也好,苏家的下人,手中拿着秘籍,谁会相信? 若是他们不信,那卿卿、江庭就真的危险了。 苏志远心里早就将所有的可能性都想过了一遍,所有的结果都注定,他是要丧命的。 他已经认了。 打断了两人,他转移了话题。 “我们现在该想的,不是怎么逃,而是怎么保证卿卿他们的安全。” “还有,苏家铺子最近的事,代表着柳阁想要我们苏家动乱,然后趁乱而入,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发现他们了,所以在他们动手之前的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安全的。 苏家所有人,尽量在这段安全时间内转移,明白吗?” 柳阁竟然已经找来了,必定已经在暗处盯着他了,说不定,苏府里已经有了他们的眼线。 所以,之后的行事都要万分小心。 特别是卿卿三人,他想要送走他们,还不引起柳阁的怀疑,就得让事情的发展显得无比的正常。 这一切,都要人帮忙。 腾龙和腾虎是他最为信任的人,这种时候,自然要一起想法子。 “明白。” 两人虽心有不甘,却也知道,这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马虎不得。 尽量收起了心头的震动,郑重应下。 “还有……” 苏志远眯了眯眼,“我们苏家的商铺营业一切照旧,查探背后黑手的事,也不要懈怠,尽量按照之前的情况继续保持,别露出了马脚。” “另外,我还想要你们去查一件事。” 说到这,他顿了顿,眼中还透着几分挣扎。 许久,像是做好了决定似的。 “你们去查查刘歆。” “我要知道,她当时为何会逃到我们的商队,还有,在逃到商队之前,她待在何处,来往的有何人,一切的一切,你们能查便尽量都查一遍!” 苏志远本不想怀疑刘歆。 当年,苏家和刘家是世交,父亲和刘叔叔更是生死好友。 两人一同在江湖闯荡,混出名声,一同娶亲,之后生子。 就连安家落户,买的宅院都是紧挨着的。 这样的关系,也让他对刘歆抱着几分信任和愧疚。 毕竟,刘家的覆灭,是因为苏家的关系。 所以在看见刘歆的那一刻,他甚至没有多想,就伸出了援手。 之后虽然也让人追查过那群山匪,却没查出什么不对劲。 正是因为这些,他才放心的将刘歆带回了苏府,给她安排了住处。 可是,这一刻容不得他不多想了。 来到江城这数十年,一直平静安稳,柳阁从未找来过。 怎的刘歆才来了不到一个月,柳阁就找来了呢? 苏志远是真的后悔了,对刘歆再愧疚,也比不上自己的家人。 早知如此,他怎么也不该把她带回来。 苏志远能想到的,腾龙腾虎也想到了。 想起刘歆来后的种种,两人眼中是深深的复杂。 刘家和苏家交好,年轻时,他们也是时常见到这位刘小姐的。 若柳阁真的是刘歆带来的,那只能说,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 腾龙腾虎离开之后,苏志远坐在书桌前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都黑了。 窗外打进一束昏暗的烛光,苏志远怔怔回神,撑着桌子站起了身。 他弯腰,搬开了地板下的一块砖,那下面,一本书籍正摆在那。 苏志远抚了抚书页,微微勾唇。 “武功秘籍?” 好东西喜欢的人总是特别多。 希望柳阁会喜欢他这份礼物。 他手中的书,赫然与之前交给凤珩的那本一模一样。 不管是书籍的厚度,还是外表,一点差别也无。 书籍被长久压在地板下,已经有些发霉,书页上也早就泛了黄。 苏志远也不在意,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慢悠悠的擦拭着。 外面的人都说他奸诈,因为无奸不商,而他,每次都能找到商机,赚回大把的银子。 他自己从不这么想,他没有多聪明。 只是江城太小,实力太弱,好多东西他都能借助武功达成,所以才发家致富罢了。 可现在,他突然又觉得自己很聪明了。 若不是聪明,他怎么能在十年之前,就料到了会有今日呢? 没错,这本书籍,是十年前他埋下的。 那个时候,柳阁的人在哪都不知道,而他,还才刚刚与曾云柔成亲。 当时他也没有多想,就是一时兴起。 将家中祖传的那本武功秘籍,彻底拿出来翻抄了一遍。 曾云柔是有名的才女,除了才情和学识,一手字写的更是出众。 受了曾云柔的影响,他也练了许久的字。 就是那个时候,他临摹了很多人的字体。 学有所成,一时无聊,就将祖传的武功秘籍也临摹了一遍,就是如今他手中的这一本。 虽是临摹,却也特意做了些改变。 整本秘籍的改动不大,也就十来处,他改的字也不多,每处就一两个。 什么丹田之下,改成了之上,经脉居中,改成了居下。 若是有人照着修习,开始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练久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他会管的了。 擦拭完毕,苏志远慢悠悠的起身,脚尖轻点,飞身到了房梁之上,又把秘籍塞进了暗格里。 府中有没有叛徒他不知道,有没有眼线,他也不清楚。 反正除了自己,他谁也不信就是了。 只要凤珩不是柳阁的人,那秘籍便是安全的。 顶多被人找到的,就是他造的这份伪劣品罢了。 苏志远没什么好担心的。 藏好秘籍,苏志远拍了拍衣襟上的灰,收拾好心情,一脸平静的出了书房。 苏江庭的院子里,他还窝在书房里看书,苏父突然来了。 一把戒尺,直接敲在了他头上。 “不是说在备考看书么?你在干嘛?” 别以为他没看到,儿子手里拿的是一本游记。 完全就是杂书。 苏江庭一痛,嘶了一声,摸着脑袋直皱眉,“爹……” 他心虚的将书一放,“我就是看累了,换本书换个心情,嘿嘿……” 天天看什么之乎者也,他脑袋都大了。 备考虽然要紧,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全扑在书上嘛。 苏志远才不管那么多,“我已经问过了,每三年的乡试,咱们江城通过的也就十个人不到。 我对你的要求也不高,你在这十人之列就是了。” 苏江庭嘴角一抽,江城通过乡试的就十个人不到,你还要求我在十人之列,这要求还不高? 认真的? 183、凤珩的选择 瞧出了儿子心里的不情愿,苏志远瞪了他一眼。 “要参加乡试是你自己说的,你娘好歹也是江城有名的才女,你难道连个乡试都过不了?” 苏江庭不说话了。 他参加乡试,其实是有多方面的原因的。 出人头地,考取功名是一回事。 另一个原因,也是为了给娘亲正名。 曾家那边,老爷子一直想有个人能继续撑起曾家书香世家的名头,当年曾云清在才子会上落选,成了笑话,老爷子一蹶不振。 当时他们都觉得,老爷子总该认清事实了。 至少不会再对四房偏袒过头,冷落娘亲了。 结果事实还是不尽人意。 老爷子对四房是稍稍冷落了些,不过对他们更没什么好脸。 每每看着娘亲在曾家受人冷脸,苏江庭就对自己这个外祖父恨在心头。 如今,听说老爷子有意让刘长卿、曾铭、曾烺等人去参加乡试,苏江庭顿时下了决心。 他要让老爷子明白,他娘亲教出来的儿子,不比他们曾家差! 苏江庭的想法,苏志远也知道几分,对儿子为夫人正名的行为,他是支持的。 只是,想到柳阁的人,苏志远心头涌上一抹苦涩。 若是没有柳阁,没有什么武功秘籍,那该多好。 压下心头的涩意,他板起了脸。 “竟然有心为你娘正名,就好好努力,别到时候落了榜,成了笑话,那就不是为你娘正名了,而是在给你娘丢人!”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事实,苏江庭心中那一丁点的玩乐之意,也消散的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爹。” 爹说的对,他是给娘正名的,不能给娘丢人。 是他懈怠了。 “知道就好,这几日我也不是很忙,我便陪着你一起看书吧,有什么不解的地方,便来问我。” 苏志远可不是什么草莽武夫,论文采也不输给谁,只是曾云柔才女的名头过甚,掩盖了他的光辉罢了。 这一点,苏江庭还是知道的。 只是…… “爹,咱们家店铺最近不是遇上了很多麻烦么?你不忙?” 腾龙腾虎叔最近都忙的焦头烂额的,爹不用忙么? “那些事你腾龙叔他们能处理,不用我管。” “哦。” 苏江庭还有些狐疑,却没多想。 爹说能处理,应该就是能处理吧,毕竟,爹一向很看重这些铺子来着,也没有必要骗他。 接下来几天,正如苏父说的那样,每日苏江庭看书时,他便会一起陪同在身边。 “《周礼》背诵有一处错误,重新背十遍。” “《仪礼》默写有三处错误,你自己再看看。” “还有阿珩送你的这些跟科举有关的书籍,你还有很多没有背下来,这些日子着重背几遍。” 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苏江庭备考时,是按照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来背的,苏志远一来,就将他的弱点全部找了出来。 然后着重让他复习,让他背诵默写。 这么一来,苏江庭的复习量,变得格外的大。 好几日吃饭时都见不着人。 主院里,柳玉上了一桌子的菜,曾云柔、苏曼卿和凤珩也早就入了座。 瞧着女儿恢复过来的好气色,曾云柔眼尾上扬,面露打趣。 “这几日病着,估计闷坏了吧?要不然下午让阿珩带你出去转转?” 女儿年纪还算小,经常闲不住。 以前常常跟吕穗穗和木圆圆她们一群小姑娘出去玩,这几日病了,出不了门,那两个小姑娘似乎也被什么事绊住了,没来苏家找卿卿。 小姑娘估计早就坐不住了。 不愧是当母亲的,这话可谓是说到苏曼卿心坎里去了。 小姑娘眨眨眼,欣喜抬头,“好啊!” 这几日病着,娘亲和小哥哥都好凶好严格,好多东西都不给她吃。 她想吃冰西瓜,还想吃红豆糕! 她这副模样,惹得曾云柔止不住笑开了。 敲了敲她的额头,她笑。 “你这贪吃的小丫头,长大了怎么得了。” 也幸亏阿珩是个会赚钱的,不然怎么养得起? 苏曼卿被打趣的脸一红,不好意思的瞧了凤珩一眼,吐了吐舌头。 母女两人说了一会话,还不见苏志远和苏江庭来吃饭,曾云柔秀眉不禁皱了起来。 “柳玉,老爷和少爷呢?” “夫人,老爷和少爷还在书房呢。” 柳玉之前上菜的时候,经过院子就听柳鹰他们说过一嘴。 “还在书房?” 曾云柔不乐意了,“这两人怎么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备考再重要,也不能耽搁了吃饭不是?” “不行,我得去瞧瞧去。” 让两人在这坐着,曾云柔提着裙摆就出了房间。 瞧那架势,应该是去书房打算训夫去了。 看着母亲离去的背影,苏曼卿晃了晃腿,“小哥哥,哥哥他能通过乡试么?” 她听说,江城里能通过乡试的人并不多。 重点是,科举考试是不限制年龄的,像四姨夫,他这次就要参加乡试。 跟四姨夫这般年纪的人比起来,哥哥他们的年纪和阅历,一点也不占优势。 苏曼卿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也知道这里面要付出多少努力和汗水。 “能的,江庭兄很有把握。” 凤珩点头,只是凤眸中,忍不住染上了几分忧虑。 作为被苏志远告知过实情的人,再加上当初苏志远没有跟他托付苏江庭的后路,结合现在的情况一想,他也明白了什么。 苏叔给苏江庭安排的后路,想必就是通过乡试,去往京城了。 所以,苏江庭一定会考上,也只能是考上。 为此,苏叔会不惜任何代价。 小姑娘抿了抿唇,“小哥哥,要不然下午我们别出去玩了,去书房陪哥哥一起备考吧?” 哥哥看书好用功,她也不能一直想着玩,要陪陪哥哥才是。 凤珩摸了摸她的头,面色微柔,“好。”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姑娘甜甜一笑,“小哥哥最好了!” 瞧着她单纯的笑颜,凤珩心中满足。 再回想起那日苏叔托付他时说的话,他心脏又是一揪,若是苏叔真的没有了退路,以后的小姑娘,还能再有这样的笑容么? 想到自己,凤珩眸光微凝。 他的势力还不够,江湖是他从未接触过的领域,不知秦家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这,凤珩坐不住了。 将小姑娘乱掉的发理顺,他收回了手。 “卿卿,你在这坐一会,我想起有点急事要办,要是苏叔他们回来了,你们就先吃,不用等我了。” “嗳……小哥哥,你要去哪……” 苏曼卿的话还没落音,凤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独自坐在房间里的小姑娘有些愣神,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爹爹和小哥哥,似乎都有些怪怪的,是她的错觉么? 才十一岁的小姑娘,还理解不了,有一种天灾人祸,正在降临苏家的头上。 她被凤珩和苏志远护的好好的,一点都接触不到头上天空的阴霾。 * 此刻,曾云柔已经到了书房,一进房间,她就板起了脸。 “你们两个,还知不知道时间了!” 沉浸在书中的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站起了身。 “夫人……” 苏志远赔笑,“你怎么来了?”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他心中一虚。 “是要吃午膳了吧?我这就来,这就来。” 曾云柔嗔了他一眼,“还这就来,要不是我人来了,你能记得起还要吃饭?” 知道丈夫是为儿子好,可她还是不赞同。 “江庭备考已经够辛苦的了,你也得先顾忌着他的身体不是?书可以晚点再看,饭能晚点再吃么?” “是是是,夫人说的是。” 在曾云柔面前,苏志远一点反驳的话都不敢说,连连点头应是。 瞧见这副惧内的模样,苏江庭忍不住偷笑出声,将书一放,他轻咳道。 “娘,是我说要看完再吃饭的,不怪爹。” “真的?” 曾云柔狐疑的看着父子两。 “当然是真的。” 两人同时点头。 “这还差不多。” 曾云柔满意了,也不追究了。 “行了别说这么多了,先去吃饭吧。” 儿子这几天一直忙着看书备考,他看着心疼着呢。 “哎,好嘞。” 父子两应了一声,连忙跟着她后面出了书房。 一家三口回到住院的时候,凤珩还没回来。 “咦,阿珩呢?” 苏曼卿晃着腿,小脸上还挂着那么一丝不解。 “小哥哥说他有事要办,等会儿再来吃。” 有事要办? 苏志远脸色微变,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他有事,那我们就先吃吧。” 曾云柔也没多想,还以为是生意上的事,招呼着大家就开始吃饭。 将碗筷递给了苏志远,发现他在走神,她不满的敲了敲碗。 “想什么呢?快吃饭呀。” “哦,好。” 苏志远接过碗筷,压下了心头的担忧。 “吃吃吃,江庭这几日辛苦了,多吃点肉,还有这个鱼也不错。” * 回到自己房间,凤珩关门唤出了步杀。 “秦家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么?” “回世子,暂时没有。” 这个答案凤珩早有预料,也说不上失望。 “那名单的事呢?有结果吗?” 前几年他去京城,为了名单在京城潜伏了近一年,却一无所获。 名单的事,现在还在寻找中。 是他的一块心病。 “也没有。” 步杀摇头,凤王爷当年把那份名单藏的太过严实,至今都没有被人找到。 当初凤王府被抄家,大部分东西都被充入了国库,只余一些零散东西流落在外。 之前他们在京城的一年时间,已经将流落在外的东西都查探过了一遍,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至于国库里的东西,他们倒是想查,却没有渠道去查,只能暂时先放在一旁。 “没有就算了,名单的事暂缓,你给秦简他们传信,调一支秦卫军过来,另外,我需要柳阁的情报。” 名单藏的太深,暂时找不到,浪费时间,不如先把重点放在别的上面。 比如,苏家这次的麻烦。 要是可以,他也不怕暴露一些势力,先尽量保下苏家再说。 听了这个命令,步杀皱眉,抱拳道。 “世子,秦家的势力是绝密,若是动用的话,京城那边想必会听到风声。” 京城那些人也不是傻子,一个个精明的很。 秦家本就是凤王府的旧部,还手握大权,盯着的人多着呢。 好端端的,秦家突然派出秦卫军,调遣至江城。 傻子都知道江城有猫腻了,到时候只要随便派个人来一查。 凤珩必定暴露。 毕竟,世子刚来江城的时候,也没有变换姓名,苏家又是大家,一打听就知道了。 他能理解世子的心情,苏家对世子有恩,是世子的救命恩人,苏家夫妇更是把世子当成亲生儿子一般对待,这样的情谊不可谓不深。 可这也不是世子暴露自己的理由。 若是真的暴露了,不止是世子,苏家照样还是得覆灭。 那又何必呢? “听到便听到吧,现在也顾不到那么多了。” 凤珩如何不知步杀所当忧的。 可他做不到置之不理,苏家对他有恩,若要他眼睁睁的看着苏家覆灭,他成什么人了? 更何况,他是要娶卿卿的,若是卿卿知道,他曾经有救她父母的机会,却选择了见死不救。 卿卿会怎样想他?瞧出了凤珩眼中的坚定,步杀手一紧,当即就跪下了。 “世子,恕属下不能听令。” 他沉着脸,眼中满是劝告和信仰。 他不否认苏家的好,可他是凤王府的人,遵的是凤王府的令,以凤王府的利益为先。 若是不需要世子暴露,他二话不说会为保护苏家出一份力,哪怕是要他的命。 可代价是世子积蓄多年的势力,浪费一空,他无法接受。 “你要抗令?” 凤珩一怔,俊脸缓缓沉了下来,凤眸微微向下耸拉,不怒自威。 他张唇,语中带怒。 “步杀,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步杀不敢忘自己的身份,只是离开王府时,大统领曾经与属下说过,世子是整个王府的希望,步杀一直记着这句话,绝不能让世子冒险。” 步杀岿然不动。 不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世子冒险,这跟他从小被灌输的思想不相符。 184、肖琴做了件好事 凤珩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百般信任的步杀,竟然有反抗自己的时候。 手心一紧,凤眸中一抹怒气开始聚集。 像黑压压的云,染了暗色。 “你去不去?” “属下不能去。” 步杀咬紧了唇,对凤珩的视线置若罔闻,在这件事上,说什么他也不能听令。 一主一仆,一站一立,气氛缓缓开始冻结。 就在气氛极度冰冷之际,步离来了。 “世子,有个好消息!”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人间的不对劲,俊脸上满是欣喜,将一封信递了过来,迫不及待道。 “世子你快瞧,名单的事有着落了,秦臻公子已经出发去京都了!” 凤珩一愣,也顾不得跟步杀计较之前的事,伸手就将信接了过来,拆开快速过目了一遍。 眉宇间的怒气缓缓退去,欣喜之意爬上梢头,他扬了扬唇。 “秦简这会总算做了件正经事。” 将书信收起,他看向两人。 “去给秦臻传信,让他务必将名单带回来,还有,步杀,我刚刚吩咐你的事,立即去办了。 本世子才是主子,做什么如何做,无须你来做主,这种事最好不要再有下次,不然你就滚吧,我这容不下你,可懂?” 步离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一脸茫然的瞧着两人。 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世子说话的语气这么冷? 莫不是步杀这傻子惹世子生气了吧? 步杀抿着唇,迟疑的点了点头,“是……” “行了,下去吧。” “是,世子。” 两人出了房间,步离一把拽住了离开的步杀,快步走了几步,将他拽至一个偏僻角落。 这才松手。 “嗳,步杀,你干什么了,把世子气成那样?” 他和步杀跟着世子也有好几年了,世子平常还是很温和一个人,极少会发脾气。 今日那语气冰冷的模样,绝对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步杀看了他一眼,担忧还深深藏在眼中未退。 “世子要调用秦卫军,你也知道,秦卫军是秦家的心腹,一共就三万人,京城那边都盯着呢,世子一调动,岂不是都暴露了?” “调用秦卫军?” 步离愣了愣,他这几日不在,才刚刚回来,苏家和柳阁的事,他一无所知,乍一听还有些懵。 “好端端的,调用秦卫军做什么?” 步杀知道他不解,将柳阁的事说了一遍。 “当年苏家的仇人找上门来了,听说是江湖极为有名的势力,苏家抵挡不住,所以世子才想着调秦卫军来,解救苏家。” “这样啊。” 步离听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世子也没做错啊。 苏家对世子有恩,世子还想当苏家的女婿呢,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这个道理我自然懂,可秦卫军一调动,世子一暴露,苏家又会有什么好下场?” 京城那些对世子虎视眈眈的人,比什么柳阁、松阁可要可怕的多。 “也是。” 步离搔了搔头,不禁也跟着愁了起来。 这救也不行,不救也不行,那要怎么办? 寻思了半响,他都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自认脑子不够用的步离一晃脑袋。 “算了,世子可比我们聪明多了,说不定世子早就想好后路了呢,你瞎担心什么呢?” 别的他不懂,有一点他还是懂得。 “步兵堂几近覆灭,如今剩下的就是你我二人,我们是世子最信任的人,要是我们都违抗世子的命令,世子还有谁可以相信的?” 见步杀陷入沉默,不说话了。 他咧着嘴直笑,“你小子,就喜欢瞎操心,行了,快去办世子吩咐的事去,我还要给秦臻公子回信呢。” “知道了。” 步离的话,也给了步杀很大的震动,他似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儿。 世子不是三年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孤儿了,他这个属下,更该做的是无条件服从命令。 * 就在苏家众人,各自都做着准备之时。 肖家金铺。 肖景坐在铺中算这最近的收益。 肖琴就坐在他身侧不远。 “小琴,这几日咱们家铺子的收益十分不错呢,你费心了。” 越是将账目算的清楚,肖景就越惊叹。 之前肖家金铺的收益,连金饰本身的本钱都保不住,现在盈利已经翻了三倍,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肖琴今日穿了一身蓝裙,将少女的曲线,勾勒的凹凸有致,配上她那杏眸樱唇,端的是俏丽无双。 听见哥哥的话,她回头一笑。 “这跟我可没关系,是客人们给我们肖家面子。” “咱们肖家哪里还有面子,都是给你面子还差不多。” 肖景忍不住笑道。 对于妹妹,他一直很感激,同时也觉得亏欠她良多,现在铺子生意好了,有了闲钱,妹妹终于也能过上一些清闲日子了。 想到这,他抬头望了一眼对面。 肖家金铺的店门,正好对着苏家的金铺。 与他们金铺里人来人往的客人比起来,对面显得格外的冷清。 “苏家……到底怎么了?” 从父亲在世时,苏家的口碑就一直不错,怎的这些日子,突然就出了差错? 外人都说,是他们肖家搞得鬼,他却是不信的。 这几日,他日日和妹妹待在一处,妹妹做没做害人之事,他还是看的出来的。 那么问题来了,不是他们肖家,那作为江城如今财力最丰厚的一家,苏家到底被谁针对了? 肖景一直想不通。 正思索着,肖琴注意到店中进来的两位客人,眸光微缩。 “哥哥,我有些事,这些账目,你先查着。” “哦,好,有事你就先去忙,别太累着。” 肖景回神,瞧见店中多了不少客人,知道妹妹是要去招待,连忙应了下来。 “嗯。” 肖琴出了账房,迎上了进来的客人们。 “这位老爷,不知你们要买些什么?” 那两个汉子瞥了她一眼,朝四处打量了一遍。 “我们要买些上好的金饰,你这有什么介绍的么?” “自然有,两位老爷请跟我来。” 肖琴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两人进了里间。 肖家的金铺构造跟苏家的金铺差不多,都是分外里外两个部分,外间买的都是一些常见的首饰,价格一般,品质也一般。 里间卖的才是精品,一般有钱人家来了,都会被小二领到里间。 所以这会肖琴带着两人进了里间,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直到进去之后,肖琴才瞬间变了脸色,拧着秀眉瞧两人。 “你们怎么回事?说好的合作不是已经完成了么?你们还跑我这来做什么?” 肖琴对付苏家,自然是因为报复。 可她又不傻,哪怕是现在苏家名誉受损,家中财力和势力,也不是她们肖家几个老弱病残能比的上的。 万一苏家发现了是她在后背动手脚,找她的麻烦,那肖家好不容易有气色的生意,不是就白费了? 面对她的质问和怒意,两个汉子一脸平静。 甚至连她的问题都懒得回答,直接问道。 “让你一直观察苏家的情况,你发现什么没?” 肖琴满脸不耐烦,“我能发现什么?我安排进苏家的人,现在还在后院刷马桶呢,连主院都靠近不了。” 苏府里有不少老人,都是苏志远和曾云柔信任的。 新安排进去的人,根本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她怎么打听消息? 肖琴的态度,让两人略微有些不满了,为首的男子脸一沉,黑压压的眸光紧盯着肖琴,警告道。 “注意一下你的态度,你肖家是靠着我们才能起死回生的,我能让你起死回生,就照样能将你打回原形。” 话中的恐吓不似作假,不禁如此,两人身上隐隐的戾气,一直锁定在肖琴身上。 肖琴脸僵住了,心头对两人找上门来的一丝不满,也瞬间退去。 她这会才想起来,自己与他们合作的时候,连他们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们能对付苏家,顺手灭了她肖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么一想,肖琴浑身发冷,后背阵阵发凉,俏脸也一瞬间苍白了下来。 她这副吓住的模样,倒让两人满意了。 “说吧,苏家最近是什么情况。” 他们也有自己的渠道在监视苏家,只是,这几日苏家似乎格外的安静,让他们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才想着,来问问肖琴。 毕竟,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仇人。 说不定,肖琴这有什么发现也不一定呢? 被两人盯着,肖琴也没了别的心思,脑中仔细回想了一遍最近苏家的情况,犹豫说道。 “苏家……最近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我让人监视了苏家的店铺,这几日,苏家各大店铺都在营业,不过受了之前那些事端的影响,生意并不太好,可苏家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样子,也没人想法子改善。” “至于之前我们做的那些事,苏家倒是还在查,力度却不太大,好像找得到找不到都无所谓的样子,略有些古怪,其他……倒是没什么。” 这就是肖琴知道的全部,跟两个汉子知道的大多都相同。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是啊,苏家为什么突然就变了态度。 之前刚发现金饰坊首饰图纸被调换的时候,苏家的动静大着呢,又是处罚又是报官的,怎么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了。 两人并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苏志远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比如,他们的身份暴露了。 一旦他们的身份暴露,苏志远绝对会跑路,带上武功秘籍一起,那样的话,他们想得到秘籍就更难了。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间,肖琴不敢隐瞒,将自己的猜测也说了一遍。 “苏家的做法有些古怪,不过我倒是知道一点。” 两人的视线,顿时投了过来,看着她继续说。 “最近江城这边马上就要举办乡试了,不少公子哥和才子们都前赴后继的参与了进来,苏家的苏江庭也参与了这次的乡试,据我的人打听回来的消息,苏江庭意欲为他母亲正名,对这次乡试势在必得,所以十分看重。 苏志远也十分重视,陪着他一起备考。 所以,忽略了店铺这边的事,也不算奇怪。” 对于普通人来讲,一点银子,跟升官发财的机会,完全就不可相比拟。 要是她哥哥还没有残废,也会参加乡试。 要她选的话,她也会为了哥哥,将铺中的事暂时放一边的。 乡试?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他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会关心这种事,如今肖琴一提他们才想起来。 好像普通人对科举考试是挺在意的。 这么一想,苏家最近的情况,似乎也不算异常了。 嗯,不是异常就好,这就代表他们还没有暴露身份。 两人心中都松了口气,面上却没露出异常。 为首的汉子嘱咐道,“苏家那边你继续监视着,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我保证,你们肖家会是江城以后财力最为强盛的家族!”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肖琴眼睛稍稍亮了些。 “不知我要如何联系两位?” 为首的汉子递给了她一片柳叶形状的铁片,“南街街尾的酒肆,只要你给掌柜的看这个,他就会带你来见我了。” 留下柳叶镖,两个汉子离去。 出了肖家金铺之后,两人不动声色的朝对面苏家金铺望了一眼,汇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某间酒楼,两个汉子回到了房间。 略瘦弱一些的汉子说道,“大哥,你将柳叶镖交给那个叫肖琴的女人,万一她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怎么办?” “不可能。” 为首的汉子不以为意,“小小的江城,连会武功的都没有几个,谁能认得出柳叶镖?” 要不是肖琴今天说了几句有用的话,他也不会想到把柳叶镖给她。 就是为了以后能再从肖琴这,得知一些消息。 略瘦弱一些的汉子还是不太放心,“希望没人认得出来吧,说起来,咱们上次丢的那枚柳叶镖还没找到呢,也不知道掉哪去了。” “无妨,估计是路过的行人捡去了,丢了便丢了,先让老八他们多注意注意苏家再说。” 185、宁邺知霜完婚 七月十九。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天微微亮,木府里就已经热闹起来。 “来人,温水呢?先让小姐梳洗梳洗。” 嬷嬷在院子里叫着来往的下人,时不时的吆喝上一句。 “秋月,你拿一小碟点心来给小姐垫垫肚子,记着,不能让小姐多吃,吃饱了穿嫁衣就不好看了。” “嗳。” 被称为秋月的丫鬟,连忙提着裙摆小跑向厨房。 “金嬷嬷,你去库房把今天要用的首饰拿来,记得,要都检查一遍,有瑕疵的都换掉。” “明白。” “花榴,小姐的嫁衣呢?再去熨一遍,一定要熨平了,一点褶子也不能有。” “知道。” 院子里,下人们来来往往,忙碌个不停。 其实为首的嬷嬷吩咐的事情,许多昨日就做过一遍了,只是今天是大喜之日,不能出纰漏,所以宁愿再忙上一回。 随着忙碌,木知霜在众人的伺候下,梳了妆,用了些糕点,又换上了大红的嫁衣。 这件作为喜服的嫁衣,也十分的讲究。 是木家大房夫妇,特意为女儿向苏家讨要的布料,听说极为稀有,叫流彩云锦。 布料红的艳丽,入手丝滑,最特别的是,大红的布料中,个别的丝线是和银线混制的。 银线细不可见,压根就看不出来,可一到阳光下,被那么一照,就会反射出闪闪的亮光,与大红的颜色交织,端的是流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所以才得了这么一个名字。 当初从苏家拿回布料时,木府上下还为这布料惊奇了许久呢。 之后又请了江城最有名的绣娘,配上冯家最有名的制衣大师,一起合作制成了这件嫁衣。 嫁衣上的所有刺绣,都是最精致的双面绣,云纹月绣,华丽至极。 木知霜一穿上,众人就看呆了。 “小姐穿上这嫁衣,是真的合适!” “好美!要是姑爷在,肯定也得看呆了去!” 下人们不住的惊叹,为首的嬷嬷更是忍不住打趣道。 “这估计是老奴这么多年,见着最美的新娘子了,真是便宜宁家了。” 大喜之日,木知霜一颗心本就躁动不安着,被众人这么一打趣,一张俏脸顿时红的滴血。 “嬷嬷……你又打趣我……” 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朵花,“老奴哪敢,还不是小姐太美,把嬷嬷给惊住了么?” 众人正议论着嫁衣的事,蔺氏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 “哟,嫁衣穿上啦?” 她左右瞧了瞧,心中满意,“嗯,真适合我儿。” 向苏家购买布料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就这流彩云锦,一般人家哪里买的到? 依她看,这嫁衣一共能评十分,刺绣只能分得六分,其他四分,都是这流彩云锦本身好,做出的嫁衣才这般的惹眼。 接连被夸,木知霜脸上的热度就没下来过,羞答答的垂着头,粉唇微咬。 “娘……” 瞧出女儿害羞,蔺氏笑的更欢了。 木圆圆从蔺氏身后凑出来个头,眼巴巴的瞧着木知霜一身大红嫁衣,目露羡慕。 “知霜姐真好看!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这么好看的衣裳?” 她想的简单,就觉得衣裳好看,嫁衣本身的含义却没想进去。 一听这话,屋子里的人不禁都笑开了。 蔺氏敲了敲她的头,“怎的,你才十二岁呢,就想着嫁人了?” “什么呀,我才不嫁人呢。” 木圆圆捂着头撅嘴。 每次说起嫁人,爹娘还有哥哥他们就老是笑她小时候的事。 说她死活闹着要定亲,要小哥哥,结果爹娘带她去了潘府,说是要给她和潘勇定亲。 她当场就哭的死去活来,在潘府门前抱着马车的车辕,死活不撒手,丢死人了。 搞得她现在都有阴影了。 现在一听见定亲嫁人什么的,就忍不住会想起潘勇。 重点是,她才不喜欢潘勇呢,潘勇那个小胖子,明明就跟穗穗比较配才对。 “不嫁人还想穿嫁衣,你这小脑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蔺氏继续敲她的头训她,木圆圆一张脸委屈成包子。 “我只是喜欢知霜姐的衣裳,那衣裳明明就是卿卿家里的,才不是嫁衣。” 大不了她也去跟卿卿要匹布料,拿回来做别的衣裳。 到时候她也能穿的美美的。 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蔺氏也没有揭穿,布料是她从苏家要来的,也忘了跟人说。 这款流彩云锦,只有大红一个颜色,因为本就是用来做嫁衣的。 也就是说,除了做嫁衣之外,这种布料买回来也制不了别的衣裳。 毕竟,谁好端端的也不会穿件大红的衣裳出门,还是那种丝滑的料子。 所以,木圆圆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什么不是嫁衣?” 就在几人说话间,又有人进来了。 问话的正是潘紫,老远就听见了小姑娘的话,不禁疑惑问了句。 今日木知霜出嫁,她们这些平日里关系好的都来了,是来给木知霜添妆的。 潘紫身后,还跟着霍晴、霍欣、苏曼卿、吕穗穗、闵思绮等人。 “蔺姨。” 几人跟蔺氏打招呼。 “卿卿、穗穗、霍晴、闵思绮,你们来了!” 蔺氏还没来得及开口,木圆圆就已经忍不住了,瞧见自己的小玩伴们,她连忙跑过去就拽住了她们的手。 蔺氏对木圆圆的行为也不在意,朝几人微微颔首,这才笑道。 “你们是来看阿霜的吧?我就不在这讨嫌了,你们说。” 她一个长辈在这,小辈们也不自在,反正这会府里头也来了不少客人,还得她去招待。 来木知霜这的,都是些未婚的小辈,像潘薇、曾云柔、吕夫人等等这种夫人,都是在前院的。 目送着蔺氏离去,几人终于变得自在不少,也不多言,都围到了木知霜身边。 第一眼,就盯上了木知霜的嫁衣。 “哇,阿霜,你这身嫁衣真漂亮,我刚刚在房门外就瞧见了,还会发光呢!” “就是啊,是真的美,今日宁邺见了阿霜,绝对移不开眼去。” 众人笑嘻嘻的打趣着,木圆圆推了推身边的苏曼卿。 “卿卿啊,我大伯母说着嫁衣的布料是你家的,你家还有没有这种布料啊,我能讨些来做衣裳么?” 这么好看的布料,她恨不得现在就要回来。 苏曼卿懵懵的看了她一眼,“圆圆,你要做嫁衣么?” “啊咧,嫁衣?” 木圆圆懵逼。 “对呀,这布料就是用来做嫁衣的。” 苏曼卿耸肩,一副无辜的模样。 木圆圆心碎了。 “那不是没的穿了。” “可以穿的呀!等你嫁人的时候。” 一旁的霍晴没忍住,补了个刀。 木圆圆哭丧着脸,“嫁人?我才十二岁好不好,嫁人还要好久呢。” 霍晴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想早点嫁人也不是不行,你可以给人当童养媳呀。” 她推了推苏曼卿,脸上满是打趣。 “就像咱们卿卿这样。” 外人都说,凤珩是被苏家收养的,他是苏家的养子。 也相当于是苏家的童养夫。 可她瞧着,卿卿更像是凤珩的童养媳。 不外乎其他,卿卿对凤珩百依百顺的模样,哪里像是在养童养夫的模样? 被她这么一说,木圆圆的目光忍不住在苏曼卿身上打转。 霍晴说的好像也没错啊。 就是,给人当童养媳什么的,她这个年纪好像有点大了吧。 木圆圆开始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她不应该让爹娘给她找小哥哥定亲的,给她找家要童养媳的也是可以的啊。 见木圆圆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众人就知道,她是把霍晴的玩笑话当了真。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什么脑回路,霍晴明显就是在故意逗她,她还当真了? 众人说说笑笑,脸上的笑意就没退去过。 这时,潘紫终于想起了正事。 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盒子。 她看向木知霜,“阿霜,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咱们姐妹多年,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两支金凤簪是一对,就当给你添妆了。” 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对金簪。 金簪是今年最兴的款式,簪首的金凤,一支展开右翅,一支展开左翅。 稀奇就稀奇在它是一对,要一对戴着才好看。 这一对金凤簪,价钱绝对不便宜,由此可见潘紫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好姐妹。 木知霜目露感动,别人好心为她添妆,要是客气的话,倒显得她小气了。 她笑着接下,“谢谢你,阿紫。” 有了潘紫的带头,众人都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送给了她。 霍晴送的事一对玛瑙耳坠,霍欣送的是一个金饰项圈,项圈上还镶嵌了翡翠,也十分的好看。 吕穗穗送的是一对手镯,苏曼卿送的是一副同心玉佩,不止是给木知霜一个人的,也是给宁邺的。 从众人添的妆来看,就知道众人都是用过心的,送的东西都不一样,还将全身的行头都置办个齐全。 添妆完,新娘子还有些流程要走,众人也不再打扰,一个个离开了院子。 苏曼卿一行人才出去没多久,迎亲队伍就来了。 听闻消息,一群人赶紧去了门口观望。 只见一支迎亲队伍停在门前,宁邺穿着一袭大红的喜袍,坐在戴着红花的高头大马之上。 身后左右都是吹吹打打的随从,在随从中间,一顶花轿隐在人群中,花轿左右,穿着红衣一声喜庆的喜婆正在候着。 瞧见这阵势,闵思绮一脸感叹。 “宁家哥哥今日也很英俊哪,跟知霜姐好配!” 这正好说出了众人的心声。 “可不是么,今日的宁家哥哥真是配极了知霜姐!” 几人还感叹着,就听着府门口的管家高喊了一声。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众人顺着管家的喊声朝院子里望,果不其然,木奚忱背着一身火红嫁衣的木知霜出来了。 木知霜的红盖头还搭在头上,露出被脂粉特意装点过后的俏脸。 柳眉弯弯,明眸利齿,眼波如水,配上那一身大红嫁衣,端的是美艳无双。 宁邺瞧着那背上的人儿,止不住的看呆了。 以前,他无数次幻想过,当阿霜嫁给他时,会是怎么一副场景。 他想着,阿霜会穿一身华丽至极的嫁衣,由木家大哥牵着,将她递到他手中。 可是,真的见着了这一幕,他才发现,语言是那么匮乏,他曾经幻想的场景,连现在的千分之一都不如。 人群中,有人在偷笑。 “你们瞧,新郎看新娘子看呆了。” “还不是因为新娘子太美。” “嘻嘻嘻嘻嘻……” 偷笑声也惊醒了宁邺,他脸一红,终于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连忙从马上跳了下来。 急忙要去接木奚忱背上的新娘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因为今日的喜袍暗中做了很多细节,他踩住了喜袍的衣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人群中,又传来了哄然大笑声。 木一隅甚至笑眯眯的喊。 “宁兄,你别着急啊,没有人跟你抢新娘子,你先走稳了再说!” 这句话,再次惹得众人大笑。 宁邺更是脸红的更烧起来了似的,恨不得把头钻地里去。 为了成亲,他做了无数准备,甚至还向喜婆请教了各种注意事项,就怕哪里做的不好,让这个日子变得不完美。 结果倒好,在这种小事上出了糗。 被木奚忱背在背上的木知霜见状,一双眸子也弯成了月牙。 她扶着木奚忱的肩膀,朝宁邺招手。 “邺哥哥,过来。” 她怕她不开口,宁邺会羞得不知道做什么,就直愣愣的站在那,站一整天。 被她一唤,宁邺终于回过神来。 连忙快步迎了上去,从木奚忱背上将人接了过来。 “宁邺,我妹妹可就交给你了。” 任由宁邺将人接过,他理了理被弄皱的衣襟,站直了身子。 “阿霜在家中时,什么委屈都没受过,你要是敢让她受委屈,我饶不了你。” “就是,还有我,我也不放过你。” 站在不远处的木一隅也附和着,见两位哥哥都发了言,木圆圆也凑热闹似的挥了挥拳头。 “宁家哥哥,啊不对,宁姐夫,你要欺负知霜姐,我也不放过你!” ------题外话------ 有毒,记得刷新一下…… 186、婚宴上的争端 “不会。” 宁邺抱着木知霜,手扣着她的腰,跟几人保证。 感受着手中沉甸甸的重量,他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消退过。 “不会就好,你可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几人也不再拦着他,往一旁退了退,让新郎抱着新娘子上了花轿。 新娘子坐稳之后,宁邺才朝木府一众长辈施施然一礼,重新上了马。 迎亲队伍里的唢呐声、锣鼓声又响了起来,伴随着这热闹的锣身,迎亲队伍渐渐远去。 迎亲队伍一走,木府里的宾客们也没了闲聊的心思。 “走走走,咱们也快点跟上去。” 江城离湖城,有十里之遥,虽算不上远,路上也需要小半个时辰。 一时间,众人纷纷上了马车,朝着湖城赶去。 苏曼卿和凤珩、苏江庭坐了一辆马车,苏家夫妇乘坐了另外一辆。 许是天气热,马车里还放了几盒冰块,散发着凉爽的冷气。 苏曼卿怕热,一感受到马车里凉爽的温度,杏眸里就亮起了星星。 偷瞄了凤珩一眼,见他没注意自己,另一边的哥哥也忙着看书,她挪动着屁股,朝着冰块凑近。 好不容易到了放置冰块的盒子旁边,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凤珩长手一捞,就将她的人捞回了自己身侧。 小姑娘可怜脸,“小哥哥……热……” 凤珩不为所动,手紧攥着她的手腕,将她和冰块隔开。 “你忘了自己前两天为什么生病了?” 他板着脸训她。 “病好不容易才好,又往冰块旁边凑,万一又冷着了怎么办?” 小姑娘被训的不说话了。 看书的苏江庭,抽空瞟了两人一眼,瞧着自家妹妹跟着小媳妇似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了笑意。 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就是这样吧? 妹妹喜欢什么,说什么,阿珩都会听,顺着宠着。 可一旦妹妹做的不对了,阿珩凶起来也镇得住妹妹。 啧,真是一对冤家。 摇了摇头,他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书。 距离乡试就一个月不到了,他还有好多没背下来呢。 对面,训完小姑娘的凤珩,将离自己最近的一盒冰块,直接盖了起来,推到了苏江庭身边。 明显就是防着她再朝冰块那边凑。 小姑娘委屈的撅起了嘴,凤珩装作没看见。 上次心软的后果,他都后悔了,这次说什么也没用。 不去看她的眼睛,他垂着头,认真的试探着她手的温度,感觉她的手不冷,这才满意的点头,松开来。 身子微侧,又从车中的储物柜里拿出一个竹木杯,像赔罪似的塞到了她手里。 “贪凉对身子不好,姑娘家要爱惜自己,这个才好。” 苏曼卿瞧了瞧自己手中的竹木杯,目露狐疑。 “这是什么?” “菊花茶。” 凤珩帮她打开了竹木杯的盖子,这是一个跟酒壶有些类似的木杯,上面有个杯盖,恰好能将杯子盖住,撒不出茶水来。 是凤珩特意让步杀做的,就是为了随时随地,都能带些清热解暑的茶水走。 至于这些茶水是为了谁准备的,这个就不言而喻了。 鼻间飘来悠悠的菊香,水杯上方还飘着几朵晒干的小野菊,混着里面清透蜜黄的茶水,格外的让人喜欢。 苏曼卿忍不住微微眯了起来眼角,一双眸子像月牙般,也忘了刚刚冰块的事。 她低头抿了一口,错愕的抬头,“小哥哥,是甜的!” “嗯,是甜的。” 凤珩浅笑,抬手为她擦了擦嘴角,“你不是喜欢甜的么?我让步杀买了些小野菊回来,又混了蜂蜜秘制,所以是甜的。” 这个回答,让小姑娘嘴角的笑都飞到天边去了,“小哥哥真好!” 她就知道,小哥哥才舍得委屈她呢! 好么? 凤珩面露无奈,刚刚他不让她抱着冰块乘凉,她还一脸控诉的盯着他来着。 那模样,就差直接说他坏了,现在倒是念起他的好来了。 小姑娘啊,就是好哄。 揉揉她的小脑袋,他柔声的哄。 “喜欢喝就好,等回去我让步杀多备些,送去你房里,每日让舒嬷嬷给你泡些喝。” “嗯嗯。” 苏曼卿捧着竹木杯连连点头。 马车外,跟随着马车一起赶往湖城的步杀,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踉跄摔下马去。 还多备些? 他幽怨的瞧着马车,视线好似要透过车厢,射穿里面说话的人似的。 他是暗卫,不是小厮。 采花制茶什么的,真的不是他的强项好不好? 身侧,与他并肩骑马而行的步离,见状投来一个幸灾乐祸的表情。 都说了,让你不要得罪世子,你不相信,这下惨了吧? 其实这个季节,并不是小野菊开放的时候。 所以苏曼卿喝的那些茶里的小野菊,都是从那些普通村民手里买来的。 像一些村民,经常会在秋天的时候,采些小野菊回去晒干,所以有些村民家中还有存货。 步离觉得,也就是现在不是小野菊的花期。 不然以之前步杀反抗世子的事来看,世子说不定就会让他亲自去摘小野菊,然后晒干,然后混入蜂蜜秘制。 啧啧,想想这个画面,他就觉得美妙。 步离的古怪视线,让本就预感不妙的步杀,又打了几个寒颤,回眸对上他的视线。 他狠狠一瞪,故意凶他。 “别看我,今日世子让我做茶,明日说不定就会让你学种花,等着吧!” 谁也别笑谁! 步离耸耸肩,种花? 不可能的,苏小姐又不喜欢花,再说了,苏家有的是种花的下人,等以后苏小姐真的嫁给了世子,抚州的宅子里,会种花的下人更多。 还用的着他? 步离那副不可能的嘴脸,让步杀恨的牙痒痒,恨恨挖了他一眼,不说话了。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终于到了湖城。 怕众人不识去宁府的路,湖城城门口,早就有宁府的下人候着了。 见着众人到来,下人连忙恭敬的为众人引路。 看见领路人,捧着竹木杯的苏曼卿,就忍不住想起了小时候。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来找过宁家哥哥,不过找错了府邸,湖城有好几家宁府呢。” 想起这件事,她就好笑。 当时她和穗穗还有圆圆,都是小姑娘。 头脑一发热,就跑来湖城了。 结果来了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宁邺住在哪,也找不到宁府,当时可委屈了。 “什么时候?” 凤珩还没问话,苏江庭已经放下书,顺口接了一句。 “就是有人跟知霜姐姐提亲的时候。” 那时她们还是偷偷来的,都没跟家里人说。 哥哥他们也不知道。 “哟。”苏江庭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么说来,宁邺和知霜的好事成了,还有你们几个小家伙的功劳?” “那是。” 苏曼卿也不谦虚,皱皱鼻子就应了下来。 兄妹俩正说着话,宁府到了。 一行人下了马车,被下人迎进了府。 苏曼卿等人才刚入座,迎亲队伍后脚就跟着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中,新郎抱着新娘子下了花轿,又将人抱到了正堂。 宽阔气派的正堂,早就被布置的喜气洋洋。 上首,王氏、蔺氏、和木畴早就入座。 下首侧边,抚裳、宁维两人脸色难看,身上虽然穿着代表喜庆的玫红色衣裳,表情却一点喜色也没有。 新郎和新娘子进了大堂,主持婚宴的司仪高声喊道。 “吉时到!” “什么吉时!我不同意!” 司仪嗓音未落,一阵粗矿沙哑的男声,就紧跟着响起。 宁诸的身影出现正堂门口,一袭墨兰锦袍皱的不成样子,他捂着嘴,弯着腰,头上白发点点,显得格外苍老。 “老爷!” “爹!” 抚裳和宁维连忙迎了上去。 “老爷,你怎的来了?” 宁诸没理会抚裳,一进来,就死死的盯着一袭大红喜袍的宁邺,眸中是浓烈的恨意。 “你要娶这个女人?我不同意!除非我死!” 他这一辈子,也算是为宁家尽心尽力,发展生意也好,让宁邺娶祁然也好,哪一点不是为了宁家?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输在自己儿子手里。 这三年来,儿子默默蚕食着他手里头的势力,在他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就这么接管了宁家。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主了,说的话也没下人愿意听。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同意那个女人进门,只要他不死,宁邺就只能娶祁然。 宁诸这一句话,可谓是晴天霹雳。 不管是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还是司仪和木家人,一瞬间都怔住了。 谁也没有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宁诸不同意,还放出了这种狠话,这婚宴到底是继续还是不继续? 宁邺的脸色沉了下来,眼尾微微耸拉,眸光暗沉像是蕴藏了无数的风暴。 这般的他,与之前在木府时,那个接新娘子连迈左脚还是右脚都不知道的愣头青,完全就是两个人。 他身侧,红盖头下的木知霜,也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她等了宁邺三年,为此,声名狼藉,若是今日这场婚宴半途而废,那她木知霜之名,怕是真的要成为整个江城的笑话了。 一想到这个后果,木知霜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邺哥儿,你爹也是为了你好,这位木姑娘虽然不错,可天下的好姑娘那般多,你何苦逼死你父亲呢?” 见众人都不说话,宁邺也是一副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抚裳干脆扶住了宁诸,状似劝告着说道。 她这一开口,宁维也跟着帮腔。 “就是啊大哥,你瞧瞧父亲都被你气成什么样子了?” “听说你之前去木府下聘,父亲就不同意,还是你自己个去的,你说说看,这下聘父母都不到场,哪里还叫下聘啊?” 两人不嫌事大,各种指桑骂槐。 这会不止是宁邺和王氏,就连一同来的苏曼卿、吕志恒等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是谁?” 模样娇俏的小姑娘,十一岁的年纪,状似疑惑的一个问题,怎么也惹不起人的反感。 宁维站直了身子,“我是宁邺的弟弟。” 苏曼卿皱眉,像是不解似的,“弟弟?我没听说宁家哥哥有弟弟啊,他娘不是只生了他一个么?” 宁邺的娘自然是只生了他一个,所以这个弟弟是个什么角色,大家都明白了。 一时间,众人看见苏曼卿的眼神都变得赞赏起来。 还以为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合着是在变着法的挤兑人。 吕穗穗和木圆圆,更是毫不吝啬的给她比了比大拇指。 就是嘛,这个人真是讨厌,都是长辈在说话,哪里轮的到他,也不嫌丢人。 这种人就该好好下他的脸,让他还说。 宁维能跟宁邺争继承权,自然不是傻子,苏曼卿那天真烂漫的语气咋一听听不出什么不对劲来,可仔细一想。 这意思不就是在嘲笑他,他是庶子么? 一时间,宁维的脸色涨的通红,梗着脖子半响说不出话来,连忙求救的看向自家母亲。 抚裳接收到儿子求救的视线,再加上将苏曼卿的表现尽皆收入眼底,不禁冷了脸。 “你这小姑娘,真是好生不懂事,我儿子如何,哪里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你爹娘呢,就是这样教你的?” 宁邺给她气受,她也就忍了,谁让现在宁府所有的管事,只听宁邺的呢。 她不忍也的忍。 可这一个外来的小姑娘,也敢说三道四? 还是说她宝贝儿子? 抚裳不能忍,也觉得没有必要忍。 老爷这么一闹,现在宁邺自己都下不来台呢,哪里还有时间管别人? 抚裳是这样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反正这种小事,还是那个小丫头自己先开的口,应该没有人会冒着得罪宁家的威胁,为这么个小姑娘争口气吧? 事实,恰好相反。 抚裳一开口,曾云柔就忍不住了。 都说为母则强,更何况,曾云柔一向都是个护犊子的母亲。 哪里容得了有人当着她的面,说她女儿如何如何? “你这妇人,也好生不讲道理,作为妾室,王夫人都不曾说宁家公子做的不对,你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你!” 抚裳最厌恶别人拿她妾的身份说事,气的胸脯一鼓一鼓,几乎说不出话来。 187、宁府事端落定 抚裳今日的装扮一如既往的娇媚。 一袭玫红色的牡丹裙,上身搭了件同色的白丝绣花罩衫。 罩衫薄如蝉翼,能清楚的看见里面大开的衣襟。 配上她这气鼓鼓的动作,胸口一抹白皙若隐若现,十分勾人的紧。 大堂中已经有不少男子的视线,不住的往她胸前望去。 这一幕,本该是代表着她姿色过人,却不知,落在众夫人眼里,就成了上不得台面的表现。 正经人家的妇人,谁会穿成这般模样? 今日是什么日子,是人大婚的日子,这般正式的场合,你穿的跟个青楼妓子似的,也不嫌丢人? 抚裳还不知道自己的穿着,在众夫人心里已经成了诟病,她紧盯着曾云柔,眼神越发不善。 “你便是那小丫头的母亲吧,母女俩还真是一个样,这里是宁府,不是你们家,当客人就要有客人的觉悟,你说是么?” “当客人的觉悟我自然是有的。” 曾云柔搭着女儿的肩,将女儿半搂在怀里,也不看抚裳,反而把目光投向了上首的王氏。 状似劝慰道,“王夫人,贵府这规矩真的有些乱呢,姐姐可别偷闲了,要是换成我啊,这种规矩全无的妾室,我早就赶出府去了。” 这话看似在跟王氏提意见,实则不就是在骂抚裳没规矩没教养么? 一时间,众人忍不住闷笑起来。 抚裳接连失利,放眼望去,大堂里全是在看她笑话的人,不禁攥了攥手心,颇为不甘的瞪了曾云柔母女一眼。 然后才低垂着桃花眼,粉唇微咬,装成一副委屈的模样,去扯宁诸的袖子。 “老爷,你瞧她们!” 宁诸最吃她这一套,自己的娇妾委屈又依赖的瞧着他,那张粉唇跟染了蜜似的,美目中水光盈盈,每一点都正中他下怀。 本就对宁邺不满的宁诸,越发反对了。 “宁邺,你还在等什么?你难道真的要逼死你亲爹不成?” 这些人都是来参加喜宴的,要是喜宴都办不成了,还不都得滚蛋? 这一次,抚裳学乖了,不插嘴了。 上首处,木家大房夫妇对视一眼,面色难看。 对宁邺,他们是满意的。 可宁家的事也太多了,以前宁诸不同意也就算了,现在女儿和宁邺亲事都办了,宁诸跑出来闹,就不嫌丢人? 是,这种事对姑娘家的名声影响最大,可宁府这样还不是照样成笑话! 两夫妇心中都十分不满,女儿为宁邺受了那么多委屈,现在还要受这种折腾,早知道,他们还不如把女儿嫁到霍家去呢! 两人心中的不满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全表现在了脸上。 一旁看着的王氏暗自心急,连忙给儿子使眼色。 宁诸镇了她一辈子,哪怕现在宁诸失了势,府中一切事端都是儿子做主,她也依旧有些发憷,不敢说话。 这种事,也只能靠儿子。 从宁诸一出来就沉默的宁邺,这会终于回过了神。 “父亲,你刚刚说什么?” 身体日渐羸弱,宁诸剧烈咳嗽了几声,嗓音又哑了许多。 “我说,我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快把这个姓木的女人给我送回去!” 宁邺摇头,“不,不是这一句。” 嗯? 什么不是这一句? 宁诸一怔,试探说道,“你要不是坚持要娶她,除非我死?” “对,就是这句。” 宁邺眸光晃了晃,黝黑的瞳孔里,混着的黑色亮光,直视人的时候,莫名有些渗人。 宁诸心头没由来的一冷,还来不及说话,宁邺就唤来了佟林。 “去,把老爷扶回房里去,记住,可不能让老爷想不开,他欠了我娘几十年的苦难还没受,怎么能死呢?” 怎么能死? 这话的语气,可不像是要好好照顾宁诸的意思。 众人都愣住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家都是外人,只听说宁家父子关系似乎不是很好,原来,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 至于宁诸之前说,宁邺要逼死他什么的,也没人当真。 宁诸在人家新婚夫妇拜堂时,跑出来捣乱,还以死相逼,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就算宁诸真的死了,宁邺也算不上不孝。 “是,少爷。” 这时,佟林也反应了过来。 想起这几年发生的各种事,再想起少爷的命令,他心里头忍不住升起一种名为痛快的情绪。 夫人对老爷多好啊,年轻时受了多少苦? 当年怀少爷之时,宁家名下的产业正值最紧张之际,老爷成天不在府中,夫人大着肚子,每日还要帮忙处理府中事物。 最后劳累过度,以至于小产,伤了身子。 这也是为什么夫人生下少爷之后,就再无所出的原因。 佟林的爹是宁府的老人,更是王氏身边的人,每当父亲跟他说起这些,佟林就觉得老爷实在亏欠了夫人太多。 这些事不提,光是少爷和木小姐两人的事,老爷就不像个父亲。 要不是少爷孝顺,这样的爹不认也罢! “你敢!” 眼看着佟林要来拽他的胳膊,宁诸终于回神,一时间,他怒不可遏。 “你这不孝子,是想软禁我吗?” 还没骂几句,他就剧烈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 面对亲生父亲的指责和怒骂,宁邺一脸平静。 “父亲你身体不好,儿子这是为你着想,你还是好好养着吧。” 软禁? 他就软禁了又能怎么样? 不孝就不孝吧,被议论指责便指责吧,他不在乎。 名声这个东西,他不要了还不行么? “你……” 宁诸紧攥着胸口,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瞧见老爷子似乎真的要不行了,抚裳和宁维也急了。 “老爷……老爷……” 老爷子可是他们的靠山啊,要是老爷真的没了,这宁府里还有他们的立身之地么? 没瞧见宁邺连亲生父亲都能逼死,她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算的了什么? 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宁诸,一个顺胸口,一个顺背,急的满头大汗。 而宁邺,从始至终,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王氏虽然有心想叫个大夫,可是一想到叫来的后果,便是儿子继续被丈夫威胁,她也歇了心思。 罢了,他们都老了,何必还阻拦小辈的幸福? 阿霜是个好姑娘,和儿子真心相爱,她怎么也得成全了他们。 至于舆论和指责,就冲着她来吧。 宁诸真死了,也是她这个当夫人的故意不让大夫救他,一切的骂名她来担着! 历来心软懦弱的王氏,终于心硬了一回。 两个当家人一言不发,在场的宾客就更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了。 苏曼卿、木圆圆和吕穗穗三个小姑娘站在一起,瞧着不远处那呼吸急促,像是随时要断气的宁诸,吓的都不敢看。 凤珩从背后挡住了小姑娘的眼,“别看。” 察觉到耳边传来的安慰,苏曼卿往后靠了靠,抵在了他胸口,也不拿开眼前的手,就着这个姿势问道。 “他……会死么?”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死亡呢。 当年石头岭的山匪来劫她,凤珩也是像今日这般,捂住了她的眼,没让她见到那些血腥的场面。 “不知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两年被宁邺夺了权,宁诸郁气缠身,已经十分显老态。 死或不死,也就是一口气上不上的来的问题。 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 苏曼卿担心的本来也不是这个,“那知霜姐姐她……和宁家哥哥……应该不会被拆散吧?” 宁家哥哥的父亲死都不同意两人的亲事,要是宁家哥哥的父亲真死了,那…… “放心吧,不会。” 这一点,凤珩还是肯定的。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还挺欣赏宁邺的。 以前的宁邺,就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父母之命,不敢违抗。 而现在,从他刚刚违抗宁诸时说的那些话来看,宁诸的话,根本无法左右他的意见。 这一切都是因为木知霜,不得不说,他倒是个痴情人。 得到这个回答,苏曼卿满意了,也不再问。 好一番折腾过后,老爷子这口气终于提了上来,没能死成。 宁诸本来是想借着逼死亲父的舆论,逼着宁邺就范,可试了才发现,宁邺那架势,就是真的要看着他死。 尝到了临近死亡滋味的宁诸耸了,也不闹着要死了,一闭眼,装成晕了过去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了。 宁邺可不管他真晕还是假晕,只要他安静就行。 当即吩咐了人,将宁诸扶回了房间。 宁诸这一走,抚裳和宁维就彻底尴尬了,不管看谁,都像是在笑话他们似的。 两人受不了这些嘲笑的眼神,干脆跟着宁诸一起走了。 倒是宁珠,一个人留在了大堂里。 宁珠是抚裳的女儿,是宁维的妹妹,不过她的性格不知随了谁,一点也不像母亲。 以前小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母亲说什么她都听着。 现在大了,知道对错了,也不再顺着母亲了。 像抚裳和宁维之前做的那些事,她一件也不曾参与过。 宁邺对这个妹妹也算宽厚,从不曾为难过她。 此时此刻,这场婚宴上,真正的宁家人,也就剩下王氏和宁珠了。 司仪见风波平息,连忙笑呵呵开口。 “吉时到,新人拜堂!” 这句话,也惊醒了所有的宾客,一个个将刚刚的事抛诸脑后,脸上露出了喜气洋洋的笑容,目送着一对新人上前拜堂。 拜堂过后,新人被喜娘送回了新房。 众宾客也都入了席,开始吃起了酒菜。 王氏身体弱,饮不得酒,家中也没有别的男丁,木畴主动接起了主人的任务,与一众宾客敬酒。 木奚忱等人也帮衬着。 女子这边,王氏陪着众人饮了些茶水,更多的是宁珠在接待。 席上的夫人们也是有眼色的,宁珠虽然是庶女,一看就跟刚刚的抚裳宁维不是一路人,她们也端正了态度,字里行间全是夸赞。 如此一来,也算主客尽欢。 宁家的酒席散席之后,已经是深夜了,众宾客渐渐离去,宁邺也回了新房。 今日宁邺喝了不少酒,一张俊脸被酒气熏的通红,眼里也好似染了醉色,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木知霜等在床沿,盖头早在之前喝交杯酒的时候就掀开了,身上的首饰也早就退下,只剩下了一身嫁衣,十分清爽简洁。 瞧见宁邺进来,她连忙上前扶住了人。 “邺哥哥……” 宁邺喝了很多酒,却还没醉,听到这句话,嘴角一咧就开始反驳。 “不是邺哥哥了。” 木知霜脸一红,嗓音也低了许多,“夫君……” 宁邺满意了,垂头去蹭她的脸,“夫人……” “今日的我,表现的好不好?” 他说的是宁诸的事,在大堂时,他对上自己的父亲,表现极其冷漠,可到了自己夫人面前,反而成了个孩子。 还要询问她的意见,明着讨要夸赞。 提起宁诸,木知霜满心的沉重被他这么撒娇似的一问,彻底散成了烟。 哭笑不得的回道。 “表现的很好。” 天知道,她当时一颗心都揪紧了。 因为她不知道宁邺会选择谁。 扪心自问,若是换成她来选,她就不知道该如何选,因为她的父母,为她付出了太多,对她太好。 这么一想,木知霜又忍不住庆幸宁诸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来。 “表现的好,那……” 他拖长了尾音,语气中还带着几分醉意,双眼瞅着她,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有没有奖励?” 木知霜也来了兴致,将人推开了些,也瞧着他,“要什么奖励?” “嗯……” 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会,道,“给我生个孩子吧。” 说完,不待木知霜回答,他就笑着将人扛了起来,直接扛回了床上。 就在两人准备就寝之时,房门被敲响了。 是王氏。 她的声音有些沉重,“邺儿,你爹……去了……” 房间里,宁邺和木知霜的动作顿时一怔。 去了? 宁邺嘴角动了动,想笑,没有笑出来。 白天那个人那样都没死,他还以为能活一段时间呢,没想到晚上就去了。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是应该高兴的事,他心里却一点高兴的感觉都没有。 深吸了口气,他坐起了身,朝门外回道。 “我知道了娘,等会我们就来。” 188、宁诸之死 宁邺的一点醉意彻底醒了。 发生了这种事,洞房花烛是继续不下去了。 王氏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亲自来通知两人,而不是派下人来传话。 “行,你们收拾收拾,等会来大堂吧。” 王氏走后,宁邺看着床上的娇妻,一脸愧疚。 “阿霜,对不起,大喜之日让你遇上这种事。” 木知霜眼神温柔,推着他起身,“说什么胡话,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快点起来吧。” 生死之事,又不是人能预料的,她怪他做什么? 木知霜身上的嫁衣,早就被宁邺褪去了大半,这会将人一推开,她顿时察觉到了不妥。 宁邺的眼神还直勾勾的盯着她,她脸一红,连忙扯了喜被,遮住了自己的身子,咬着唇瞪他,“看什么!快去给我拿衣裳!” 死者为大,他们虽是新婚,却也万万不能穿着红衣去见人。 被娇妻那水润的眸子一瞪,还未说话,宁邺一颗心就酥了一半,顿时化身小厮,寻起了衣裳。 新房里衣裳倒是有,不过两人才大婚,下人准备的衣裳,都是喜庆的颜色。 什么玫红,大红,宁邺寻了许久,才寻到一件稍微素净些的衣裳。 是件浅蓝色的裙装。 拿了裙装,宁邺递给了木知霜,又寻起了自己的。 片刻后,穿着完毕的两人,并肩出了新房,赶去了大堂。 这会的时辰已经是午夜时分,要是换成平常,府中的下人早就睡了。 而今日,整个大堂烛火通明,四处都挂上了白幔和丧幡,大堂前,抚裳、宁维和宁珠三人哭的泣不成声,她们身后的下人们,皆是神情悲戚。 瞧见两人前来,等在堂中的王氏站起了身。 “邺儿,阿霜,你们过来。” 她招手示意两人靠近,看了一眼躺在灵堂最里侧的棺材,眼泛热泪。 “他虽有千般不对,好歹也是你爹,如今他去了,你们夫妇两人就为他守七天孝吧!” 一般家中长辈去世,都是守孝一年到三年。 可鉴于宁邺和宁诸之间的不和关系,再加上宁邺新婚在即,要是守孝几年,也太难为这对新婚夫妇了。 王氏也不乐意见到,所以才选了个七天。 “是,儿子听娘的。” 宁邺没什么意见,守孝七天,权当还了他的生养之恩。 “那好,跪着吧。” 王氏让开了位置,这灵堂最前方哭灵的位置,本该就是长子的。 做了决定就没什么好推辞的,宁邺一掀衣摆,直接跪了下来,见此,木知霜也跟着跪了起来。 王氏适时的给两人递过了一把纸钱,让他们烧给宁诸。 身后,从两人来,抚裳和宁维就禁了声,连哭都只是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 哭时,还不忘探着视线去看两人的表现,生怕宁邺对他们不满。 宁邺和木知霜两人一心只顾着烧纸钱,也不曾理会身后的视线,这让抚裳微微松了口气。 一颗心还没落回肚子里,王氏瞧见了母子两人的动作,略一思量,也不再放纵。 “抚裳,老爷下葬之后,你就回乡下庄子里去住吧。” “什么?我不去!” 抚裳顿时激动了起来,“夫人,老爷刚过世,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可是老爷生前最爱的妾! 一般人家的妾,哪里敢这般对正室说话? 王氏顿时想起了白日里,曾云柔对她说的话。 宁家的规矩,的确是该立起来了。 以前这般没规矩她自己受着无所谓,要是把这么个麻烦留在府里头,让儿媳妇不畅快,那就是她这个当母亲的不对了。 “那让你去陪着老爷,如何?” 王氏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丧事办完后,我会将老爷的骨灰送去大音寺供着,你竟然不愿去乡下的庄子里住着,便去大音寺待着吧!” 去大音寺? 大音寺是什么地方?是和尚庙! 她要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抚裳这会是真慌了,以前的王氏就是个软柿子,她借着老爷的势,压根就没把王氏放在眼里过。 如今老爷一过世,怎的王氏也变得胆大起来? 大音寺她不愿去,乡下的庄子她也不愿去,宁家在湖城是有名的商贾之家,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的,她在宁府生活了几十年,早就被养娇了,现在要她去过日子,她怎得能愿意。 “夫人,我不去,我要留在宁府,我要留在府里为老爷祈福!” 怕自己的话分量不够,她连忙去拽儿子。 “维儿,快帮为娘说两句话。” 宁维还是心疼自己亲娘的,“母亲,你就让我娘在府里待着吧。” 宁维不开口还好,他一开口,王氏倒是想起来了。 就算送走了抚裳,府里头还有一个麻烦呢。 宁维年纪小小,就一肚子坏主意,当初邺儿和阿霜见面被老爷发现,便是宁维告的状。 那一次,邺儿挨了十几鞭子,要不是她以命相护,邺儿还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子。 还有这几年来,宁维在各大铺子里做的手脚,她虽是妇人,性子弱,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要知道,宁家还没发家之前,宁家的钱财可是她和宁诸一起赚的,生意上的事,她还是多少懂一些的! 想到这,王氏也没了什么软心肠。 “维哥儿,你娘一片诚心,要为老爷祈福,我自然不能辜负了她的诚心,你说是吧? 七日后,你亲自送你娘去大音寺吧。 回来后,你也不用跟你大哥报备了,直接去接管崔村的生意便是,那一片的蚕丝质量很好,你去了之后切莫懈怠,明白吗?” 崔村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一个小村子,不过是湖城方圆二十里最大的村子。 村子坐落在一片山脉的山脚,以养蚕而出名。 哪里的蚕丝质量十分不错,做出来的布料也十分受到欢迎,早在几年前,这个村子就被宁家买了下来。 整个村子都是拿宁家的工钱,为宁家做事。 如今交给宁维,也不算苛刻了他。 抚裳还没从自己要被送去大音寺的打击中缓过神来,又听见了王氏对儿子的安置,更加无法接受了。 “夫人!你这就过分了!” 她嗓音尖锐,像个疯子。 “崔村那边全是一群养蚕的村民,维儿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夫人,你恨我不打紧,维儿可是老爷的亲儿子,如今老爷去了,作为老爷唯二的血脉,你怎能如此对他?” 宁家的店铺多的是,粮铺、布料铺、金铺,那么多能做的事,王氏却偏要将维儿安排去崔村,摆明了就是打压! “我如何对他了?” 王氏还是第一次瞧见抚裳摒弃自己那副娇媚的表情,变得如此歇斯底里。 不由得,她就有些好笑,想当年在老爷面前,趾高气昂的一向是抚裳,自己才是那个歇斯底里的人。 如今,她也算是翻身了吧? 压下心头飘远的思绪,她摇头。 “崔村是宁家盈利的重要来源,我交给维哥儿是信任他,你若是觉得我是在害他,那崔村的事便算了,日后维哥儿就留在府中吧,宁家家大业大,邺儿也是个会做生意的,多养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王氏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要么就去崔村,不去的话,就留在府里当个闲人,一辈子都别想插手宁家的生意。 抚裳那叫一个恨啊,自己辛辛苦苦生个儿子,含辛茹苦的养大他,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儿子能夺下宁家的家产,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么? 看着身侧一脸茫然的儿子,在触及前方腰背挺直,从始至终都未回头的宁邺。 抚裳知道,自己输了。 输的彻底,自己生的儿子不如人,也只能认命。 想清楚这一点,她不反驳了,也不说话了,任由王氏安排。 * 宁府大办喜事的当天晚上,宁诸过世的消息,渐渐传遍了湖城。 去参加过婚宴的宾客,大多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了解,也没人说什么闲话。 顶多有些和宁家不对付的,说上几句,宁邺不孝,气死自己老子的话。 整整七天,宁府都在办丧事,那些才参加过宁府婚宴的宾客,在短短几天之内,又来了宁府吊唁。 在办丧事期间,木知霜这个新妇,也终于在众人眼前露面。 丧事期间,来往宾客的吃食、府中的摆设、守灵、招待宾客,王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处处都有木知霜帮衬。 那些前来的宾客们,也终于见识到了木知霜的能干。 难怪宁家和祁家的事,就差临门一脚了,宁家这边就是不同意。 当时他们这些外人听说,还以为是宁邺一头热,被木知霜迷住了。 现在看来,什么迷住了,分明就是人家姑娘太能干,勾住了宁邺的魂。 都说娶妻当娶贤,在才学方面,也许木知霜也弱于祁然,可在管事,帮衬丈夫方面,木知霜做到了极致。 宁邺这媳妇,可真算是娶对了。 因为宾客对木知霜的好评,本该应丈夫过世有些伤感的王氏,硬是没伤感起来,全程被宾客说的,嘴角都合不拢。 而那些听说了传言的宾客,也彻底对木知霜改观。 宁掌柜也真是的,这么好的儿媳妇,死活不让进门,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好在现在人也过了,难为儿媳妇什么的情节,至少是不可能发生的。 * 办完丧事之后,宁府摘下了白幔,正如王氏所说,她将宁诸的骨灰,送上了大音寺,连带着一起送去的,还有抚裳这个妾室。 当天,送完抚裳回来的宁维,就被管事带着去了崔村。 比起在府中闲着,什么都不干,去崔村做事,甚至还有能掌管宁家的希望。 抚裳和宁维这一走,宁府彻底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离乡试仅仅只剩下十多天的时间。 宁邺和自己的新婚妻子都没来得及好好聚聚,过过两人世界,就急急忙忙投入到了备考当中。 转眼,半月时间便过了。 江城,苏府。 一大早,苏家上下便齐聚在府门口。 在这之前,一家人已经一起用过了早膳。 “儿子啊,在考场里别紧张,平常心就好,知道吗?” 曾云柔一边给他理衣裳,一边嘱咐道。 虽说科举考试不限制年龄,可去参加乡试的,大多还是年轻人。 年轻人年纪小,见识少,经常会有因为紧张考试发挥失常的消息,他们听说了不少呢。 “放心吧娘,我不紧张。” 苏江庭看着自家娘亲,笑着安慰。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只是一点点,他觉得还好。 “不紧张就好,好好考,真要是过不了也没关系,咱们等三年再考就是了,别有太大压力。” 曾云柔是见识了儿子备考时的辛苦的,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饭,人都瘦了好几斤,看的怪心疼的。 她话音刚落,苏志远就不满意了。 “别听你娘的,一定要考过,要是过不了,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在苏家,苏志远一向都扮演着慈父的形象,这么不近人情的要求,还是第一次提。 苏江庭听出了父亲话中的郑重和期待,认真点了点头。 倒是曾云柔,十分不满的瞪了自家夫君一眼,反着手就去掐他腰间的软肉。 “胡说什么,少给儿子压力!” 刚硬气不过一刻钟的苏父,顿时垂着头认怂,讨好的朝夫人笑。 “是是是,不给儿子压力。” 说的倒是好,回头的瞬间,背着曾云柔却又朝儿子做了个凶神恶煞的表情。 苏江庭心累的厉害,爹你还是省省吧,有母亲在,你这一辈子都做不成严父了。 瞧在娘面前怂的。 听完父母的嘱咐,苏江庭摸了摸妹妹的头。 “等哥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苏曼卿一双杏眸弯成了月牙,唇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 “好啊!要是考的不好,我可不让你进门。” 苏江庭瞥了她一眼,用力捏她的脸,捏到变形。 “就你这小个子,还不让我进门,等着瞧吧,你哥哥我这些日子可不是白备考的。” 苏江庭信心满满。 被哥哥捏的生疼,苏曼卿也不躲,瞅着眸子定定看他,“那好,那我在府门口等着你带好消息回来!” 189、所谓夫妻一心 八月十三,晴。 湛蓝的天,飘着白云,耳边是时不时吹来的凉风。 在这种舒适的天气,苏江庭和江城一众考生,赶往了临沧,参加乡试。 这一去,就是数日时间。 乡试在临沧举行,一共分为三场,分别考四书五经、策问、诗赋,一场为期三天。 来到临沧之后,苏江庭和熟悉的霍溯、吕志恒、潘智等人,住进了潘家准备好的客栈。 至于为什么是由潘家安排,这就不得不提潘家的势力了。 在江城里,潘家的财势跟其他几家并无差别,不过,潘智的姑姑,潘奕的妹妹,却在早年嫁给了临沧巡抚当姨娘。 在江城时,相隔甚远,那位姨娘跟潘家想联系也联系不了几回,如今潘智来了临沧,当姑姑的自然是要尽尽地主之谊的。 早在前几天,就吩咐了人在临沧城里,定下了最好的客栈。 苏江庭一行人,完全就是沾了潘智的光。 几人刚入了客栈,收拾好下楼用膳,就遇上了人前来打招呼。 “几位兄台,可是前来参加乡试的?” 旁边一桌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子,探过头来询问。 怕几人不搭理,他还特意表明了身份,“几位莫怪,我们兄弟几个也是来参加乡试的,瞧见兄台们满面书卷气,这才一问。” 出门在外,人情往来众人还是懂的,潘智一抱拳。 “原来大家都是来乡试的,幸会。” “幸会。” 那搭话的男子也是一喜,“我叫罗兴,是荔城人,兄台你呢?” 潘智、苏江庭一行人几人也各自报了名字,这才算认识了。 聊下来才发现,罗兴他们之所以搭讪,是为了拉小团体,多认识些人。 大家都不是临沧人,江城也好,湖城也好,荔城也好,那都算是乡下人,来了临沧之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懂。 要不是苏江庭一行人有个跟临沧有关系的潘智在,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对临沧不熟悉,自然对乡试监考的考官也不熟悉。 这些人四处跟人结识,为的就是打听考官的喜好,习惯。 毕竟,有些考官好说话,审卷审的松,而有些考官,则十分严厉。 除此之外,多认识些人本身也有好处。 来临沧的考生这么多,谁知道他们这些考生中,哪些能通过乡试,哪些不能? 万一自己相识的,有过了乡试,甚至过了会试、殿试的,到时候自己有事,也可以让他帮帮忙不是? 哪怕不帮忙,传出去自己面子也好听啊。 罗兴几人或许是真心想与他们相交,该说的都说了,也没隐瞒他们什么。 通过罗兴几人,苏江庭一行人对临沧考生的现状,也有了初步的认知。 还没有开始考试,也不知道名次,考生间,其实已经展开了利益来往。 仅仅是一个乡试,便已经如此,会试和殿试,又或是何种情形? 是不是那些有机会任官的,早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 想到这些,霍溯等人心情有些复杂。 江城太小了,他们接触到的,顶多是一些商事上的小麻烦,一时间,竟有些五味陈杂。 原来,科举也并不是那么神圣,也充满了利益的腐臭味。 就在苏江庭等人,渐渐融入考生这个群体的时候,苏家也进入了最后的准备期。 “卿卿,你想不想跟我去抚州玩上一段时间?” 晚上用膳的时候,凤珩趁机偏旁侧击的问。 自从苏江庭去了临沧之后,苏志远就缠住了曾云柔,铺子里的事也怎么管了,天天缠着自家夫人腻歪,就连用膳都是两个人独自用的。 所以,多出来碍事小姑娘,今日是自个儿和凤珩在房里用的膳。 “去抚州玩?” 苏曼卿嘴里还含着饭,闻言抬头看他。 “嗯。” 小姑娘摇头,“不去,我去了,爹娘就没人陪了。” 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可乍一听见从苏曼卿嘴里说出来,凤珩心里还是有些泛酸。 “苏叔柔姨有人陪,我就没人陪了。” 小姑娘就一个,一心惦记着她爹娘,可不就是没人陪他了么? 察觉到了凤珩话中的酸意,小姑娘放下了碗,咽下口中的饭,笑嘻嘻的看他。 “小哥哥吃醋了?” “没有。” 吃醋这种事,他才不承认。 说是没有,可怎么不看着她说呢? 苏曼卿眼角的弧度,都扬到了眉尾,一双杏眸亮晶晶的,就跟沁了水似的。 抓住凤珩胸前的衣襟,她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声音软软的,透着坚定。 “卿卿以后是要陪小哥哥一辈子的,现在当然要多陪陪爹娘啊。” 一个吻,外加一句话,凤珩什么怨气都没了。 也气不起来了。 瞧着还埋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扶着她的腰,让她坐直。 “好好吃饭。” “哦。” 小姑娘立即坐直了身子,继续端着碗用膳。 看她吃的开心,凤珩又开始头疼。 他好不容易硬起脾气,想要让她说出跟他走的话,又这么被她糊弄过去了。 苏叔已经在催了,他要怎么说才好? 卿卿要是不去,柔姨那边就更不好开口了。 柔姨可不是卿卿,小姑娘心思浅,他开口也不会多想,可柔姨却不是好糊弄的。 他好端端的直接提一起去抚州,怕是马上就联想到了。 心中想着法子,凤珩皱着眉,一言不发。 这副模样落在苏曼卿眼里,就成了凤珩因为她没答应去抚州的事,在伤心。 瞧见凤珩眉头紧皱,苏曼卿也吃不下饭了,咬着唇就巴巴的看着他。 她是不是有些任性了? 爹娘是很重要,需要她陪,可她都陪爹娘数十年了,反倒小哥哥,之前那三年,两人几乎都是聚少离多。 这般一想,苏曼卿又觉得,之前凤珩说的话挺对的。 她陪着爹娘,他一个人在抚州,便太孤单了。 见凤珩还在走神,她拽了拽他的衣袖,扭捏着开口。 “小哥哥……你要是真想我去……我便陪你去……” 反正小哥哥也说了,就是去抚州玩玩嘛,也不会很久的,大不了她到时候早点回来继续陪爹娘好了。 “真的?” 凤珩一回神,就听见了这句话,顿时一喜。 “嗯,真的。” “太好了。” 凤珩凤眸一亮,欣喜的眸光熠熠生辉,格外让人移不开眼。 见他开心,苏曼卿也忍不住笑了。 须臾,她又撅起了粉唇,戳他的胳膊,“我同意了可没用哦,你还得去问爹娘才行。” 要是爹娘不让她去,她可没法子。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 这话可谓是说到凤珩心坎里去了,苏叔那早就同意了,柔姨那,他迟早是要走上一趟的。 拍拍小姑娘的头,他掩下了眼底深处的担忧,只让她看见笑意。 “知道,我会去说的,你先吃饭,菜都冷了。” “哦。” 当晚,用过晚膳之后,夜已经深了。 凤珩没有再去打扰苏家夫妇,而是决定第二日再去。 “步杀,秦卫军出发了么?” 如今又过去了几日,按照消息的传递速度,秦卫军应当出发了才对。 步杀微垂着头,“世子,秦卫军已经出发了,依秦卫军的行军速度,顶多七日,他们便可赶到江城。” 七日之间,应该还来得及。 凤珩心中一松,转而问起另一件事。 “名单呢,到手没有?” “还未曾,不过秦臻公子传回消息说,名单很快就能到手。” 很快? 很快是多快? 凤珩眉头微紧,“让秦臻加紧点,名单的事很重要!”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暴露自己。 当年仇恨凤王府的人太多,包括那位害的凤王府家破人亡的主,都是他的敌人。 若有他的消息,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但有了名单,那就不一样了。 将以往凤王府的势力重新握回手中,那些人再怎样对付他,都不足为惧。 这便是他的底气,也是他这般急切的原因。 “是,世子。” 步杀也知道名单的紧要性。 秦卫军到江城还有七天,这七天也是世子最安全的时间。 只要那些人发现秦卫军到了江城,必定会派人来查探,到时候世子就暴露了。 这其中的时间,顶多不超过半个月。 半个月后,世子将要面对的,就是腥风血雨和无数追杀。 只有拿到名单,联系上名单上的人,世子才算真正安全。 * 次日,凤珩于上午时分,找上了曾云柔。 猜到了凤珩的来意,苏志远早在听见消息之前,就刻意避开了。 为的就是营造出,想要曾云柔去抚州的事,跟他完全无关的假象。 “坐。” 瞧见凤珩,曾云柔招呼着他入座,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说吧,你来找柔姨,是有什么事么?” 曾云柔语气揶揄,清丽的面容,娇艳动人,就跟二八少女似的,完全不像她这个年纪的妇人。 这几日,苏志远与她日日腻在一起,有夫君陪着,得了爱情的滋润,连精气神都不一样。 曾云柔都猜到有事了,凤珩也不掖着瞒着。 “柔姨,我过几日就要去抚州了,我想带卿卿一起去。” “哦?” 曾云柔挑了挑眉梢,“带卿卿去抚州?” 她思量了一会儿,“可以是可以。” 这两个孩子,也是她一路看着走来的。 前几年,两人间聚少离多,现在孩子也大了,还是如同以往那般,的确不太好。 再说了,女儿也大了,不是以前七八岁的小姑娘了,离了家,她们也不会再像以前那般不放心。 不过,还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不过……你打算让卿卿在抚州留多久?” 几年的相处,曾云柔也看出了一点东西。 凤珩的具体身份,她依旧不清楚,不过从凤珩定居抚州,最常去的也是抚州来看,凤珩的家应该就在抚州。 竟然是在抚州,这次卿卿去了,应该也算是提前见男方长辈了吧? 去个一两月的,她没意见。 可要是万一,这小子想把卿卿扣在那,她可不乐意。 女儿还没出嫁呢,她还想多留女儿几年的。 曾云柔特意问了时间,凤珩哪里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事实上,若是没有柳阁这回事,他还真有把小姑娘一直留在抚州的念头。 被猜中了心思,凤珩一张俊脸忍不住红了些,他轻咳一声,解释道。 “三五个月都可以,其实……” 他看了曾云柔一眼,终于提及了正事。 “柔姨,你也可以一起去抚州的。” 怕曾云柔多想,凤珩开始解释。 “这一次江庭兄参加乡试,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他乡试过了,会试便要去京城。 而京城,离抚州极近,柔姨你完全可以带着卿卿一起去抚州小住一段时间,等江庭兄从京城回来,再一起回江城便是。” 他笑,“柔姨你想,抚州近,得消息也快一点不是,万一江庭兄会试也过了,那才是真的光宗耀祖呢!” 儿子金榜题目,光宗耀祖,这的确是每一个长辈的梦想。 曾云柔有些意动,不过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阿珩啊……要我去抚州,应该是你苏叔提的吧?” 凤珩脸一僵,“不是,柔姨怎么会这样问?” 他从小在京城长大,自认自己还算会做戏,柔姨怎的这么容易就看了出来? 他越是否认,曾云柔就越肯定。 她坐在那,靠着椅背,脸上的笑容越发浓了。 “你就不用骗我了,我自己丈夫说的话,我还是分的清的。” 瞧曾云柔一脸笃定,凤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时间,竟有些左右为难起来。 这件事跟凤珩没有关系,曾云柔也不打算为难他。 “行了,卿卿跟你去抚州的事,我同意了,去多久都行,我没意见。” 说着,她突然看了他一眼,“只要……你好好待她就行。” 曾云柔刚刚还一直追问时间,这会却说多久都行,前后的转变如此之快。 还有后面那句,好好待她,怎么听都像是在托孤的意味。 凤珩心头一震,眼底不自觉泛起些酸意。 柔姨这是,猜到了? “去吧,帮我把你苏叔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好。” 事情至此,凤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柔姨竟然猜到了缘由,怕是不会轻易走了,想要她走,除非苏叔能劝动她。 190、离开江城 凤珩离开时,给苏志远传了话。 “苏叔,柔姨找你。” “找我?” 苏志远心头顿时凉了一截,夫人这是……知道了? 看见他这副模样,凤珩眼露愧色。 “苏叔,你好好劝劝柔姨吧。” 怪只怪,柔姨太过聪慧,压根不是想瞒就能瞒住的。 苏志远明白了,“行了,我这就去,你先回去吧。” 送走凤珩,苏志远回了房间,在房门口踌躇了许久。 他要怎么跟夫人说? 又该如何劝? 依夫人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实情,怕是第一句就要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一想到这一点,苏志远眉心就一抽抽的疼,心中犯难。 “还不进来,在外面做什么?” 曾云柔在房里坐了半响,都不见苏志远进来。 一抬头,便看见苏志远站在房门口一脸为难的模样,顿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嗳,来了。” 苏志远条件反射应了一声,连忙提步进了房间。 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双如水的眸子,仿佛能看到他心里去似的,就忍不住有些心虚。 “夫人……叫我来……何事?” 曾云柔瞧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语气。 “我叫你来何事?应当是说,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才是吧?” “呵呵……我……没什么要说的啊……” “没什么要说的?” 曾云柔瞪他,“那你为何让阿珩拾掇我去抚州?又为何一心让江庭通过乡试?” 瞪着瞪着,想到自己的猜测,曾云柔又不住红了眼眶。 “你老实说,是不是你父母的那些仇人找上门来了?” 两人是夫妻,成婚十几年,一直恩恩爱爱。 有些事,苏志远以为自己瞒的好,其实曾云柔早就猜到了。 自己的丈夫,说句难听的,今日少吃了一顿饭,她都知道原因是什么,更何况最近那般反常? 苏志远千不万晚不怕,就怕自家夫人伤心,一见她哭了,什么也顾不得了。 “夫人,为夫错了,你别哭啊。” 将人揽在怀里,他急的手足无措。 曾云柔越想越委屈,“当年成亲便说好了,夫妻一体,福难同当,你怎能故意瞒着我?” “是是是,是为夫错了,不该瞒着你。” “那你说,是不是你的仇人找来了?” “是。”事情至此,苏志远哪里还舍得瞒着她,自然是问什么就说什么。 曾云柔抹抹泪,也不哭了,就着这个姿势,继续问。 “你之前说过,你们苏家上下几百口人,都是那个什么柳阁灭的,他们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势大? 我们要是离开江城的话,能躲过这一劫么?” 曾云柔这一辈子没离开过江城,虽说书中自有一切,她也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大,却依旧想象不出,所谓的柳阁到底是个怎样的势力。 心里头,还抱着那么一丝幻想。 也许,我们躲的远远的,就没事了呢? “不能。” 苏志远何尝不想躲得远远的,可苏家留下的那份秘籍,实在是太过贵重,重要的,整个江湖都在觊觎。 那些人不会放过他的。 曾云柔死心了。 也是,如果有希望,丈夫又怎会做出这种决定。 “竟然无路可退,那让江庭去京城吧,阿珩那两位表哥都不简单,求他们保住江庭便是,卿卿也跟着阿珩一起去抚州,咱们……” “留下。” 江城是她的根,苏志远是她的寄托。 死在江城,她愿意。 “夫人……你跟着……” 留下,便是死,苏志远还想劝几句,对上曾云柔坚定的眼神后,所有的话就这般堵在了嗓子眼。 是,他早该知道的,只要曾云柔知道缘由,她绝不会走。 不走便不走吧。 苏志远也想明白了,大不了,他们来时再做夫妻便是。 * 八月十五,一家人在一起过了最后一个中秋。 这一日,一向不准女儿喝酒的苏家夫妇,对女儿格外的放松。 一家围着桌子,在院子里落座,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赏月。 苏曼卿的印象特别深,因为这一日,爹娘喝了很多酒,交代了她很多事,嘱咐了很多话,还一直用特别眷恋的眼神看着她。 父母的笑容,跟天上那明亮又圆的月亮一般,在她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八月十六,凤珩带着苏曼卿离开了江城。 离开的时候,苏家夫妇一路送到了城门口,商队一共有两辆马车,一辆供两人坐,后面的一辆,装的全是苏曼卿的衣物、首饰和吃食。 曾云柔收拾的时候,苏曼卿还不乐意。 “娘,我只是去抚州玩一两个月,还要回来的,不用带这么多东西的。”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爹娘为她添置的,还有很多是小哥哥给她买的,她很喜欢不错,可也用不着全部都带走。 回来之后还要穿呢。 曾云柔摸摸她的头,又转过身继续收拾。 “回来可以再买,你去抚州初去乍到,什么都要置办,还不如都带去呢。” 母亲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小姑娘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娘,你和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我和你爹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别胡思乱想,去了抚州之后,要乖乖听阿珩的话,不许胡闹让阿珩为难,知道嘛?” “哦。” 小姑娘还是有些不解,盯着自家娘亲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瘪瘪嘴,抱着自己的行礼不说话了。 当天离开的时候,苏曼卿没有看到,在城门口为他们送行的曾云柔,好几次不舍落泪,哭的不能自已。 她的女儿,从出生起,就不曾离开过他们身边,而这唯一的一次离开,很有可能,便是永别。 苏曼卿走了,和凤珩一起走的,走的匆匆忙忙,除苏家外,无一人知晓。 不,无一人知晓这话还是不对的,有人还是知道的。 …… 肖家金铺,后院。 “小姐,苏家的商队又出发了。” 肖琴皱眉,“出发了?是苏家那个老匹夫,还是凤珩?” “是凤珩。” “凤珩?” 肖琴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知道了,你把消息传过去。” “是,小姐。” 随从走后,肖琴依旧不是很满意,据她对柳阁人的猜测。 柳阁这些人,似乎是想从苏家得到什么东西,而且这样东西隐藏的很深,需要寻找。 所以他们更希望,离开的苏志远,这样他们才能敞开手脚。 不过,凤珩走了也好。 在肖琴看来,这个凤珩,比苏家的人还更难对付。 至于柳阁的人怎么想,那就与她无关了。 肖琴派去的人,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柳阁人手里,而柳阁,早就已经得到消息了,甚至比肖琴得到的还要详细。 “离开的不止是那个养子,还有他女儿?” 身材矮小的柳阁阁众,看向了一旁高大的汉子。 “老大,苏慕远不会是在安排他儿女出逃吧?” 被称为老大的汉子想了想,朝传来消息的人问道。 “苏家商队走了之后,苏慕远是什么表现?” 传递消息的男子仔细想了想,“好像……很淡然……” 他学着苏志远的口气,“我听见他安慰他夫人,说什么,夫人莫要伤心,卿卿也就是去抚州玩一两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女儿大了,你总要让她见见世面才是。” 汉子听的直点头,“这样看来,应该不是。” “之前咱们就查探过,苏家那个养子早便跟苏家的女儿定了亲,还很会经商,在抚州买了宅子,如今那养子带着自己未婚妻去抚州玩玩,也算合理。” “老大说的是,那现在苏府也算空了,咱们需要摸进去找找秘籍的所在么?” 之前他们一直想摸进苏府查查,却又担心打草惊蛇。 苏府里的下人倒是普通人,他们担心的便是苏慕远,和那几个护卫。 旁人不知道,他们可清楚,那几个护卫都是苏慕远从苏家带出来的人,感知可不比江湖高手差。 万一东西没找到,被他们察觉到了,毁了秘籍,那就麻烦了。 “可以试试,不过不着急,咱们得好好安排一番再说。” 柳阁的人这般小心翼翼,也是有前车之鉴在的。 当年苏家刘家被灭,武功秘籍不见踪影,当初动手的几大势力还闹过一段时间的内乱。 你指责我,我指责你。 后来查出苏家还有幸存者,众人这才猜测,秘籍应该是在苏慕远身上。 可苏慕远早就跑的没影了,众势力动用了不少手段,都没查出他逃到了哪。 这一追,就是将近二十年。 当初参与的那些势力,好多掌门都过世了,活着的也都五六十岁了。 而柳阁,便是换了阁主的势力之一。 如今柳阁的阁主,是当年阁主的亲传大弟子,追查苏慕远,找到苏家秘籍,也算是为了完成老阁主的遗愿。 “老大,那你说,我们怎么做?” 汉子眯了眯眼,“有个人,咱们可以利用一下。” * 八月十七,苏曼卿和凤珩走的第二天。 没了儿女在府里头,苏家夫妇两人更没了顾忌,成天腻在一块。 比如现在,刚过了午膳时间,两人便窝在院子属下乘凉。 如今天气已经迈入秋天,不过气温还是有些炎热,用过饭后,在院子里乘凉消食,成了两人最喜欢的活动。 毕竟年纪大了,老夫老妻的,总不能像小姑娘一样,一天天的老往府外跑。 树下摆了张很大的凉席,苏志远和曾云柔躺在上面,两人身侧,还摆了些解暑的瓜果。 刘歆便是这个时候来的。 “苏大哥,苏嫂子。” “咦,刘家妹妹,你怎的来了?” 曾云柔想要起身,苏志远连忙扶住了她的腰,支撑着她坐起来。 两人之前躺在凉席上,也没穿鞋子,就穿着一双绣花的筒袜,这会见了刘歆,曾云柔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瞧我,也没想到有客人,失礼了。” 刘歆笑笑,不以为意,反倒有些羡慕。 “苏嫂子不用客气,你也说了,你把我当妹妹看,自家妹妹来了,哪里还需讲究这些虚礼?” “这话说的有理。” 曾云柔也不说客气话了,“刘家妹妹,你先坐会,我们马上就来。” 一旁伺候的柳玉,十分有眼色的给刘歆倒了杯茶。 苏志远则是先行穿上了鞋子,又蹲在那伺候自家夫人穿鞋子,等为她穿好,才拉着人在刘歆对面坐下。 将苏志远全程的动作看在眼里,刘歆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许久,又释然。 朝四处瞧了一眼,没听见平常小姑娘的嬉笑声,不由得有些好奇。 “咦,苏嫂子,今日我来,怎得没瞧见卿卿?” “哦,你是说卿卿那丫头啊。” 苏志远给自家夫人倒了杯茶,曾云柔顺手接过,喝了一口,这才回答刘歆的问题。 “阿珩那小子,说要出去跑商,小丫头好奇,非要闹着一起去玩,我想着,两个孩子反正也定了娃娃亲,迟早也是要被拐走的,就没拦着。” 刘歆听的若有所思,“有道理,不过也难为了嫂子你,卿卿那丫头,今年好像才十一岁吧,离成亲还早着呢,这要是被拐走了,嫂子你还不心疼死?” “心疼是肯定的,不过也不能拦着不是?” 曾云柔笑眯眯看了她一眼,“还有啊,有一句话你可说错了。 我家卿卿是十一岁不错,不过再等一个月,就满十二岁了,离及笄也就三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别人家找夫家,都要及笄之后千挑万选,她家这个,可是自己养大的,知根知底,还会疼人,没得说。 十二岁了? 刘歆一愣,转而失笑,“也是。” 十二岁的姑娘,也可以说亲了,虽然略早了些,不过苏家这个是例外,两人一起长大,再早也不算早。 “是啊。” 曾云柔饮完一杯茶,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这才想起正事,偏头问道。 “对了,刘家妹妹,你还没说你来所为何事呢?是不是府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了?” “没有没有。” 刘歆连连摆手,“我现在一个人住,府中还有下人伺候,哪里会遇到什么麻烦事?” “是这样的,前两日中秋,我本该前来拜访,只是怕打扰了你们便没来,这不,今日特意带了些自己做的月饼过来,想给苏大哥和嫂子尝尝。” 191、到抚州了 说着,刘歆将身后桌上的食盒,提了过来。 掀开盖子,露出了里面放的月饼。 她笑着递给两人,“我手艺不好,嫂子和苏大哥可别笑话我。” “怎么会?” 曾云柔瞧着她,伸手接过,感慨道。 “刘家妹妹这般惦记着我们,要是我们还挑三拣四,怎么对得起妹妹你的这份心意?” 她说的郑重,刘歆反而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好了。 各自尝了些月饼,刘歆跟两人告辞离去。 柳玉收了月饼,将桌子清理了出来,苏志远则是紧挨着自家夫人的肩,懒懒问她。 “要再睡一会么?” 院子里的榕树,长的十分茂盛,枝繁叶茂的,刚好遮了炎热的光,留下一片清凉。 刘歆来之前,两人就寻思着要小睡一会的。 曾云柔摇了摇头,视线落在桌上的食盒上,神色莫名。 刘歆……真的是来单纯送月饼的? 说实在的,她觉得……不像。 太刻意,也太不合常理。 要是真的惦记着她这个嫂子,和苏志远这个大哥,应当八月十五那日就来了,还能见着卿卿他们。 偏偏没有,还给了一个,怕打扰他们的借口。 还有刚来时,刘歆状似无意问的那些话,也有问题。 儿子去参加乡试的事,整个江城尽所周知,唯有女儿离开的事,知道的人不多。 刘歆一来就问,咦,我今日来,怎么没见着卿卿? 正常的客人,带了吃食来,第一句要说的,难道不是。 “苏嫂子,卿卿那丫头呢?快把她叫来,我今日做了些月饼,也让她尝尝。” 她更像是来,打听卿卿离开的原因的。 曾云柔不想将人想的太坏,只是如今苏家的处境,容不得她不多想。 好在,她早有预防,没露出什么不对劲来。 “想什么呢?” 曾云柔半响不说话,苏志远耐不住了,牵住了她的手,将人往凉席上带。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睡一觉再说,女儿这才刚走,你就魂不守舍的,我怎么觉得我还没女儿的分量重?” 他这话,颇有怨言。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女儿比?” 曾云柔睨了他一眼,“女儿是我的贴心小棉袄,你是么?” 苏志远委屈脸,星目盯着她,不甘似的,弱弱反驳,“我不也是你的厚棉被么?” 是啊,小棉袄暖心窝,厚棉被压死人。 曾云柔懒得理他,踢了鞋子,就往凉席上一躺。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答,苏志远也不失望,跟着脱了鞋子,死皮赖脸蹭了过去,搂着娇妻的纤腰,吹着凉爽的风,缓缓入睡。 * 当晚,柳阁人接到了消息。 “苏家那个小丫头,只是单纯去游玩,不是避难,计划照旧。” 为首的汉子,给一众阁众下了命令。 次日,苏家名下的众多铺子,就出了各种各样的小麻烦。 想要享受最后一段两人时光的曾云柔和苏志远,为了不露馅儿,只能开始疲于奔命。 当天,府中的一众护卫,也被带走了大半,整个苏府空旷的不得了。 就是这一天,整个苏府,被人查成了筛子。 十几道身影,从各处摸入苏家,将书房、主卧、库房等等地方,查探了个遍。 “仔细点,别有遗落了!” 为首的领头人,压低了声音嘱咐道。 “是,首领!” 后院,一众护卫住的院子,腾虎几人还坐着院子里磕着瓜子,玩着叶子牌。 “哎哎,这个我要的啊,三!” “我七!” 一个约莫三十五六岁,长发络腮胡子的护卫,突然顿了顿,垂耳静听许久,才向众人试探问道。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怪声?” “怪声?没有啊。” 腾虎摇头,“嗳我说,老期你是不是牌不好,故意打马虎眼呢?” “就是啊,哪里有什么怪声啊,快打吧你!” 众人都说没听到,老期也不敢肯定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摇摇头,也不再多想,加入了众人中间。 众人打叶子牌,一直打到了傍晚时分。 腾虎不想打了,将牌一扔。 “不跟你们玩了,我都饿了,先去找点食去!” 说着,他揉揉肚子,去了厨房。 厨房里,一众下人早就在准备晚膳了,瞧见腾虎,众人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 “是腾虎护卫啊,想吃些什么?” 腾虎摆摆手,“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拿!” 府中的这些护卫,都是跟着老爷跑商的,是府里头的红人,且因为他们习武,食量大,比普通人更容易饿。 来厨房找吃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众人都没有在意。 腾虎从窝里摸了七八个馒头,拿碟子装上,又拿了两碟肉菜,跟柳玉打了声招呼,回了自己的房间。 …… 这一天,苏家铺子里的事特别多,即使夫妇两人累了一天,也没有忙完,明日还得继续。 回房之时,两人匆匆梳洗了一番,随意用了些饭菜。 用饭时,柳玉说起了傍晚的趣事,故作打趣道。 “老爷夫人,你们今日真该带腾虎护卫出门办事才对,留他在府里头,也太能吃了些。” “哦?” 苏志远和曾云柔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吗?腾虎这食量见长啊。” “不可是么,奴婢瞧着,腾龙护卫吃的还少些呢,就因为腾虎护卫拿走了老爷夫人晚上用的菜,这一桌还是厨房后来做的呢!” “嗯,那是吃的有些多了。” 本就是打趣,也无人在意,说笑过后,柳玉就下去了。 曾云柔和苏志远,却有些沉默。 早在发现柳阁之时,苏志远就知道,苏府里已经不安全了,所以早在暗地里做了很多准备。 这一次各大店铺突然出事,还全集中在一起,一看就是想将苏府的人手调离。 所以早上出府时,他特意交代腾虎注意府中的动静。 而腾虎去厨房拿吃食的行为,就是在给他传递消息,说明苏府今日,不太平…… 柳阁那些人,看来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知晓归知晓,面上,苏志远依旧镇定,跟曾云柔说说笑笑,半句不提及与店铺无关之事。 * 经过四天多的行程,苏曼卿和凤珩终于到了抚州。 这是苏曼卿第一次来到江城以外的城镇,还是难得一见的大城,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抚州的街道,足足是江城的三倍宽,大路又长又直,街上的行人络绎不绝,大街两旁的小摊,也十分密集。 看起来格外的繁华。 知道小姑娘新到一个地方新奇的紧,凤珩早在进城的时候,就撩开了车窗的小帘子,供她观赏。 从进城,到府邸,马车行驶了整整小半个时辰。 由此可见,抚州有多大,行人有多多了。 等到了府邸,苏曼卿更惊叹了。 她一直都知道,凤珩定居在抚州,在抚州买了宅子,却不曾想,是这么大一座宅子。 下了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头顶上金光闪闪两个大大的凤府,面前的石狮子,威风凛凛。 府门是两扇极为精致的大红木门,厚重的大门上,雕刻着繁琐精致的花纹。 大门两旁,还有两位守门人。 许是第一次来抚州,苏曼卿觉得,就连守门人,凤府的都要比江城的威猛。 两人才下马车,那两个守卫人就迎了上来,恭敬朝两人行礼。 “少爷、小姐。” 两人行礼的姿势,十分的郑重,让苏曼卿有些不知所措,往凤珩身后躲了躲。 “起来吧。” 凤珩牵住了小姑娘的手,朝两人介绍。 “小姐你们也见过了,以后小姐的命令,如同我的命令,可懂?” “是,少爷。” 两个门卫,恭敬应道,视线,却忍不住偷偷望了苏曼卿一眼。 这个动作,在大户人家,本该是不合规矩的。 可耐不住两人好奇。 天知道,早在他们来凤府的第一天起,少爷就交代过,这府里头有两位主子,要他们好生伺候。 可几年过去了,第二位主子怎么也没见着。 倒是府里头有关于这第二位主子的传言,一直没断过。 什么小姐是少爷的亲妹妹,什么小姐是少爷的未婚妻,各种猜测。 也不是凤府里的下人嘴碎,而是苏曼卿人虽然不在,在凤府里留下的痕迹却太多了。 “行了,你们先下去。” 屏退门卫,凤珩牵着苏曼卿进了府。 身后,一众护卫们开始搬起了行李。 “这是前院,平常招待客人用的,不过没怎么用上过。” 凤珩牵着她在府里头逛,一边为她解释。 “我这来的外人不多,一般就是秦家几位表哥表姐,不过他们来一般是直接往主院闯,从不把自己当外人,所以前院没怎么用过。” 听到这话,苏曼卿眼睛亮了些,“秦简哥哥说,他是老幺,他上面有五个哥哥姐姐,我只见过秦臻哥哥,其他几个哥哥姐姐,我以后能见到么?” “能。” 想到秦家人的通病,凤珩唇角微扬,“秦家人都是耐不住的,其他几个跟秦简的性子没多大区别,要是知道你来了,他们必定会来的。”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很怀疑,等会就能瞧见秦简他们。 “知道我来了,必定会来?” 苏曼卿懵懵看了他一眼,小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就认识秦简哥哥和秦臻哥哥,要看也是他们两人来看她,其他哥哥又不认识她,哪里会那么热情? 看出了小姑娘的疑惑,凤珩却不打算解释。 他们当然热情,作为秦家目前唯一效忠的主子,还是恩人的唯一后代,他看上的人,他们早就忍不住闹着要见了。 要不是江城太远,而那几个大的,都身处要职,脱不开身,他很怀疑,秦家上下会来个江城七日游。 从前院走过,便是花园,花园里,连着一片假山,种了不少名贵的花种。 花园后,还有一片很大的莲池,莲池中央还建造了凉亭。 好几条弯弯的石桥,从莲池上穿过,与凉亭交相辉映,十分的雅致。 “花园里的花,都是我随意种的,你若是不喜欢,就让下人重新拔了再种就是,还有莲池,你若不喜欢,那便填了。” 凤珩的语气轻描淡写,大有为了讨苏曼卿欢心,将整个凤府拆了都可以的架势。 苏曼卿听的失笑,故意逗他,“那我要是不喜欢假山,不喜欢我住的院子呢?” “拆了。” 凤珩想不都想答道,反正他不缺银子,有什么不喜欢的,直接拆就是。 只能说,在银钱方面,凤世子豪无人性。 “拆了?” 苏曼卿噘着嘴戳他的腰,“小哥哥你好浪费。” 以前的小哥哥,明明很缺银子的,她都不舍得花他的银子,现在真的变了。 腰间痒痒的,戳的一点也不疼,凤珩笑着捏住她的手指。 “对啊,我很浪费。” 他话锋一转,“所以,你要不要帮我管银子?” 柔姨说,她很早就在教卿卿记账了,他家小姑娘,可是很厉害的。 “怎么管?” “嗯,整个凤府都归你管。” 反正早晚凤府都是要交到她手里的,现在提早些正好。 苏曼卿听的正皱鼻子,“不要不要……” “凤府比我家都大,我家我都管不住,不要不要……” 她还小,娘亲教她的那些,她虽然学会了,可都不太会运用,这么大个宅子,她哪里会管? “没事,慢慢学,反正府里头有专门的管账先生,你只要听他报备,确定银子数量不错就行了,不用你亲自上手的。” 见她皱鼻子,凤珩看的心痒痒,抬手就捏住了她的鼻子,低头蹭她的发。 “你看我这么忙,还要看帐,多累对不对,卿卿就帮我分担一些,嗯?” 他嗓音放低放软,莫名透出几分可怜兮兮的意味。 苏曼卿哪里受得住这个,当即就没条件投降了。 “那……好吧。” 管账就管账吧,如果真的像小哥哥说的那样,应该也挺简单的吧。 只要负责对总账就行了,不需要每一点都去算。 她觉得,她还是能做到的。 单纯的小姑娘没有多想,也没考虑到,如果凤府里是有管账先生的话,根本就不需要人对账了才对。 毕竟,很多大户人家,管账先生都是自己信任的手下,而且不止一人。 192、初到凤府的体验 有人早就算好的东西,看一眼能花费多少时间? 凤珩这么做,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留下她罢了。 虽未成亲,这女主人的位置已经坐上了。 从花园离开,终于回到了主院。 相比于外面那些奢华精致的摆设装潢,主院里要温馨的多。 为什么要用温馨这个词? 因为凤府的主院,叫遇卿苑,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遇卿苑除了名字之外,其他跟苏府里两人住的院子一模一样。 就是占地更宽,更大了些。 从门口进去,首先能看到的就是院子里种的一颗槐树。 槐树下,放置了一方太师椅。 院子另一侧,则是种了些桃树,桃树中间还建了凉亭,凉亭设了秋千。 苏曼卿看着院子的格局,心中惊喜万分。 她到底是第一次出院门,虽然有凤珩陪着,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拘谨的。 可一进院子,那抹熟悉感,顿时让她什么拘谨感都没有了。 不用凤珩说,她就自己跑向了最中间的房间。 苏府里,同样位置的房间,便是她的闺房,她想看看,遇卿苑的房间是不是也一样。 推开门,房间里的摆设一览无遗。 进门处右侧,摆放着桌椅,上面铺了上好的粉色绸布,绸布下端,同色的流苏坠子摇摇晃晃,一片温馨的颜色。 再往里,便是一方屏风,挡住了入门的视线。 苏曼卿知道,那里是小书房,是用来看书练字的地方。 左侧则是一排水晶帘子,拂开帘子进去,便是里间,也是放置床的地方。 这里的床上摆设,跟她在苏府时也没多大区别,小姑娘喜欢的东西,都是粉粉嫩嫩的,所以床上的绸被,绣帐,装饰所用的帷幔,都是各种淡淡的粉。 一眼就让她移不开眼。 视线落到大床另一边,苏曼卿更忍不住了。 “哇,好多首饰!” 那一边,是梳妆台的位置。 此刻的梳妆台上,放满了各色的小锦盒,苏曼卿好奇的随手打开了两个,便发现里面放置的,都是各种价格不菲的首饰珠宝。 什么银簪、步摇、花钿、镯子、项圈,应有尽有。 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看的人眼花缭乱。 “小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 苏曼卿晃着锦盒,回头朝身后的人问。 “嗯,都是给你的。” 凤珩摸这鼻子,眉眼间还有些窘迫。 “这些都是我随意挑的,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每样都买了些。” “谢谢,我很喜欢。” 小姑娘眼睛都眯了起来,她还以为,凤珩的意思是,知道她要来,才挑了礼物送给她。 唯有凤珩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以前每次回江城,他总会带上许多礼物回去,小玩具、吃食、首饰、衣裳,各种。 实则,他买的远远不止那些。 有好多东西,他总觉得很适合小姑娘,却又怕她不喜欢,便留在了抚州,放置在留给她的房间里。 梳妆台里的这些,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多的,还在库房里,没有拿出来,因为房间里塞不下。 “喜欢就好。” 凤珩松了口气,见她神情雀跃,不似假话,对凤府也没有太多的疏离感,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了起来。 他就担心,小姑娘会对凤府没有归属感,现在看来,将院子建的跟苏府一样,还是正确的。 逛完了自己房间,意犹未尽的苏曼卿才想起来一件正事。 “小哥哥,我的行李呢?” 这个房间这么大,应该能装的下娘亲给她带的那些吧? “不着急,有下人收拾呢,你刚到估计也累了,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会,等醒来了再看,嗯?” 也有道理,苏曼卿的确有些累了,“唔,好吧。” …… 因为苏曼卿的到来,整个凤府都变得热闹起来。 特别是厨房。 “王师傅,少爷说要准备午膳,你快想想,做些什么好。” 传话的是厨房里打下手的一个少年,约莫十七八岁,长的清秀讨喜,颇为机灵。 他现在是跟着王师傅学手艺。 “听说,今日少爷是带着小姐回来的,咱们还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口味呢!” 凤府里的下人,都是抚州本地人。 在大户人家里头当差的,一向工钱高,不过规矩也多。 唯有凤府,主子是个少年,十分好说话,大家都以在凤府当差为荣,谁也不想莫名其妙被赶出去,所以在自己的本分上,十分尽职。 这回苏曼卿一来,众人就为难起来了。 哪怕没见过苏曼卿,众人也知道,这位小姐是少爷的心头肉,那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他们绝对不能惹得这位小姐生厌。 “做什么?” 王师傅寻思了一会,“听说小姐是江南人,年纪不大,应该不会特别喜爱辛辣,准备些清淡的,再配上几样硬菜。” “鸣谕,你去拿食材来。” “好了。” 少年鸣谕连忙应道。 …… 午膳没半个时辰就送来了。 不过,光是上菜,就上了一刻钟。 看着桌上满满一大桌,苏曼卿还有些懵。 “小哥哥,我们就两个人吃么?” “嗯,府里一般只有我们两人,你要是嫌无聊,我明日叫秦简来陪你。” 凤珩还以为,她是嫌宅子太大,人太少孤单。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曼卿哭笑不得,“我们两个人,为何准备这么多菜?” 这桌子上摆的菜肴,几乎有十几样,平日里在苏府时,他们一家人吃的都没这么多。 凤珩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式,的确比平常丰富许多,一时间不禁有些好笑。 瞧他,也是傻了。 卿卿刚来抚州,他生怕她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心只惦记着观察她的神情去了。 连这种小事,都想多了。 “应该是厨房知道你第一次来,所以多做了些,别管这么多了,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可别浪费了。” 凤珩说的轻巧,苏曼卿却微微撅起了嘴,略有些不满。 “也太浪费了嘛。” 两个人又吃不完,最后还不是浪费了。 果然她答应帮小哥哥管账是对的,不然小哥哥辛苦赚的银子,岂不是都这么浪费了? 心里这般惦记着,苏曼卿吃饭的时候格外的卖力,似乎多吃一点,浪费的就能少一点似的。 不过,她一开始,的确是抱着多吃一些不浪费的心思吃的,吃了之后,想法顿时改变了。 不得不说,凤珩花钱请的厨子,的确不同凡响。 桌上的十几道菜肴,除去两道略微咸口了一些,还有一道过辣,其它的都很合她胃口。 她本身就是个贪吃的,一下禁没能忍住肚子,硬是吃了个十成饱。 到最后,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实在是撑不下了,躺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想动。 她这副懒洋洋的模样,就跟吃饱了的猫,在太阳下消食似的,小模样慵懒可爱的不得了。 凤珩也不逗她,让人收了饭菜,还不忘夸赞了句。 “今日的菜做的不错,去,给王师傅赏二十两银钱。” “是,少爷。” 凤府里,负责伺候凤珩日常生活的,并不是步杀和步离。 两人到底是护卫,并且武功非凡,用途还是得用在正事上,负责伺候凤珩的,是凤府里的管家,名为中衡。 中衡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浓眉铜钱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里全是铜钱的模样。 为人精明、会算计、同时也很会揣测人心。 看起来虽然略显势利,不过人却很忠诚,颇受凤珩信任,府中之前的帐目,就是他在管理。 这会听见凤珩的夸赞之语,中衡都不用想,就明白了少爷的意思。 这哪里是在夸王师傅做的菜不错,分明就是在夸,王师傅做的菜,讨了小姐欢心,所以不错。 深知主子话中话的中衡,连忙去厨房行赏去了。 “王师傅,今日的菜做的不错,少爷说了,月底你可以去账房多领二十两赏银。 还有……” 他瞧了王师傅一眼,意有所指,“下次稍微少做几个菜式,小姐不喜欢铺张浪费,你是聪明人,中午这一顿,你也差不多能看出小姐喜欢什么口味了吧?” “管家放心,我看出来了,晚上保管让小姐满意。” 王师傅连连点头,他今日做了那么多菜式,咸口的、辛辣的、清淡的什么都有,就是为了看看苏曼卿喜欢什么。 现在那些菜都退回来了,他当然知道了苏曼卿喜欢什么口味。 “知道就好。” 管家也很满意,凤府里招来的都是聪明人,好交流,不需要费心思指点,这也是他喜欢管理凤府的原因之一。 “另外,我也多一句嘴,若无意外,小姐是咱们凤府的女主人,除了菜式方面,平日的吃食、点心、茶品你也多费些心思。 银钱不是问题,只要能让小姐喜欢,明白吗?” 他是管家,要是下面的人,哪里做的不好,他也是要受牵连的。 “明白明白。” 管家话说的这么清楚了,他哪里还不明白。 这不就是在说,凤府里头,最应该讨好的便是这位刚来的小姐么? 只要小姐讨好好了,少爷都没意见。 道理王师傅懂,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不过,同时有个疑惑,他也越发好奇了。 这位小姐,跟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来凤府做事也有三年了,没见少爷把谁放在心上过,这一次好像格外不同啊。 府里头,有专门为小姐准备的房间、首饰、衣物也就算了,现在连吃食都要操心。 看起来不像是照顾妹妹什么的,倒更像是…… 养儿媳妇…… 王师傅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一时间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管家刚走,凑过来想问问情况的鸣谕见了,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王师傅,你想什么,脸色这么奇怪?” “是不是你做的菜,小姐不喜欢啊?” “去你的,什么不喜欢。” 王师傅回神,朝他嫌弃的摆了摆手,“小家伙就是喜欢胡说,小姐对我做的菜满意的很,你别瞎打听了,赶紧去准备面粉去,我还得给小姐准备点心呢!” “哦。” 什么都没打听到,鸣谕面上还有些不甘心,不过念着自己的本分,也不敢打扰王师傅,连忙去做事去了。 打发走鸣谕,王师傅抹了把脑门上完全不存在的汗,一脸的后怕。 人啊,还是不能太聪明,瞧他,不就是太聪明惹得祸么? 不过真的说起来,少爷年纪轻轻,还真的是有勇有谋。 自己赚了那么多银子,买了这么个大宅子也就算了,连未来媳妇都准备好了。 有钱人的生活,果然不是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能想象的。 * 就在苏曼卿到达抚州之时,在临沧的苏江庭,也完成了乡试。 从考场出来,苏江庭一脸轻松。 本来想着先回江城,跟父母报个喜再说,谁知跟霍溯等人一商量,才知道,他们都不打算回去。 “不回江城,临沧离江城有两天的路程,就算急赶,也要一天半的时间,回去不划算。” “就是啊,我们也不打算回去,虽然说,考试的结果,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出来,不过,我们有特殊渠道啊!” 吕志恒也是一脸的挤眉弄眼。 “特俗渠道?” 苏江庭不是很明白。 “嗳,我说你平时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傻啊!” 木一隅推着他的肩,让他看酒楼里的众食客。 因为乡试的缘故,如今这些酒楼、茶楼什么的,里面的客人几乎全都是来参加科举的考生。 “你瞧瞧,有几个人选择回去的?” 苏江庭一看,还真没几个回去的。 就连之前认识的罗兴等人,也还在酒楼里等消息呢。 看出了他的不解,木一隅给他解惑。 “一般放榜呢,是要等十天左右。 不过呢,那是放榜的时间,许多结果,在六天左右,就能知道了。 当然,一般人是肯定不知道的,有渠道就不一样啦。” 说到这,木一隅压低了声音,还不忘看了一眼四周。 “我听说,这次监考的几位大人,都跟巡抚大人关系不错,想必潘智能帮我们问问结果。” “就算问不到,也不打紧。 你想想,放榜就十天,回江城要两天,中间就剩下八天时间,若是你回了江城,放榜之后,消息传回江城还得两天,就是十二天。 你说是回去好,还是在临沧好?” 193、 要问乡试过后,考生对什么消息最焦急,必定就是结果了。 能不能通过乡试,可代表着他们以后的前途和命运。 谁不想早点知道? 临沧本地人还没关系,回家不回家也就一会儿的事,临沧和江城隔的可不近。 这要是回去了,谁知道要多等几天? 以大家这种心急如焚的心情,一刻钟都不愿意多等,何况是几天。 再说了,回家什么时候不能回? 要是乡试过了,带着好消息回去,那才叫衣锦还乡呢! 苏江庭也明白了,“成吧,你们都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只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些不平静。 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难道是因为乡试的事,他太过紧张了? “就是嘛,回去多没意思!” 吕志恒拽着他,“走走走,听说宁邺已经在临沧结交了不少好友,咱们可不能输给他,保不准咱们认识的谁,就是以后的大官呢!” 大家都是商户出身,在这临沧,身份算不上好,却也不差。 这里来临沧参加乡试的,除了一些家世贫寒的普通子弟之外,大多都是像他们这样的,家中有些家底,在各处做生意。 这可是大好扩张人脉的时机。 商人,生意想要做的开,人脉就必不可少。 苏江庭也不多想了,任由他们拉着他往人堆里挤。 * 自从苏江庭和苏曼卿兄妹走后,苏府里变得冷清了不少。 以往不爱出门的曾云柔,也渐渐变得爱出门了。 有时,是去铺子里看看。 有时,是去曾府坐坐。 有时,也会去街上走走。 更多的时候,还是夫妻两个同进同出。 许是知道曾云柔闷的慌,刘歆也来的勤了许多。 “嫂子,你最近心情似乎不大好?” 见曾云柔躺在太师椅上,一副神色怏怏的模样,刘歆忍不住关心问道。 她抬头,揉了揉额角。 “是啊,我听人说,乡试顶多就十天半个月,这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江庭那孩子还没个消息回来,我心情怎么好的了?” “也是,那其他府里有消息传来么?” 曾云柔摇头,“不曾听说过。” “那估计就是还没考完。” 两人正说着话,柳玉进来了,一路小跑,脸上还带着惊喜的笑意。 “夫人夫人,少爷来信了!” “是吗?” 曾云柔猛地坐直了身子,“快拿来给我看看。” 柳玉递过信,她拆开过目,一张脸渐渐柔和下来。 “这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刘歆探头去望,还有些好奇。 “怎么看?江庭说什么了?” 曾云柔将信纸递给了她,面上直笑,“你自己瞧瞧。” 这递信的动作,完全就是没把她当外人,刘歆抿唇一笑,接过。 “咦,原来是这样。” 信上说的也简单,苏江庭说,他和江城一众考生,都在临沧等结果,暂时不回来了,让父母不要担心。 “看来我儿对乡试的结果很有信心。” 一封信,完全瓦解了曾云柔多日来阴郁的心情,整个人都变得明媚了。 刘歆将信放下,也跟着笑。 “有信心是好事,要是江庭真的过了乡试,就得去京城参加会试了,听说,只要在会试上表现出众,就有机会被赏识,派去各地任职呢!” “我啊,倒不奢求这个,只要他能过就行,至于以后怎么着,让他自个儿决定去。” “也是。” 刘歆笑意不达眼底,垂眸瞧着手中的信,微微蹙眉,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嫂子,我听说,大凤除了有科举,还有武考,对吧?” “不清楚。” 曾云柔这一辈子都没出过江城,整个大凤王朝的事,她哪里清楚? 刘歆却很兴奋。 “若是江庭过了乡试,去了京城,到时不妨也去武考报名试试! 科举考的好最好,考不好,武考若是成绩也不错,会更在那些大人眼里加分的,毕竟,文武双全的人可不多!” 这倒是个好提议,不过…… “江庭不会武啊。” “咦,不会吗?” 这下换刘歆诧异了,“不应该吧,苏大哥可是高手呢,他没有告诉过嫂子么?” 曾云柔还躺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直笑。 “没有啊,我对我家夫君以前的事,一点也不清楚,他也不爱跟我说,你不说这事,我还真不清楚。” “不过……” 她侧头看了刘歆一眼,眼中笑意渐深。 “江庭是真的不会武,志远没教过他,许是自己的遭遇让他觉得,武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听说,刘歆若有所思。 “也对,倒是我疏忽了。” 苏家的秘籍虽好,却是催命符。 当年的苏家是这样,如今的苏家也是这样。 想必苏慕远,怕的是苏江庭习了武,会被人看出端倪吧。 又聊了一会,从家常聊到琐事,刘歆才告辞离去。 刘歆一走,苏志远后脚就跟着回来了。 瞧见自家夫人躺在太师椅上,他二话不说也跟着躺了上去,怎么粘人怎么来。 曾云柔目露嫌弃,一个劲的将人往外推。 “一身的汗,脏死了,快洗洗去。” 刚躺下的苏志远,只得无奈起身,先行去了浴室沐浴更衣。 一刻钟后,一身清爽的苏志远又回来了。 紧挨着夫人躺下,他一脸满足。 “夫人,今日可无聊?” “不无聊,刘家妹妹来陪我聊了许久的天。” 曾云柔就事论事。 “咦,是吗?” 苏志远眼神微变,脸上笑意依旧,单手揽住她的腰。 “那夫人和刘家妹妹聊什么了?” “还能聊什么,聊你聊江庭呗。” 曾云柔侧过了身,脸上还是挂着一抹嫌弃,眼里却满是笑意。 在外人看来,就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不过,唯有苏志远听到了曾云柔的低声呢喃。 “她在打听,江庭会不会武。” 苏志远的眸光更深了,果然,柳阁的人,开始怀疑江庭了么? 当年,父亲将秘籍放在他身上,让他和秘籍同时逃过一劫,柳阁的人,想必是怕重演此事,才来打听的吧。 苏志远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竟然已经在打听江庭了,这就代表,之前那几次潜入,都没有在苏府里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们这是打算,进入最后的攻势了?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揽着夫人的腰,将头埋在她肩上,故意蹭了蹭。 “唔,有点累了,让我先睡会。” 说睡,他还就真的睡了。 曾云柔满眼全是无奈,这人能不能给她一句话再睡? 至少也让她知道,现在的局势怎么样了吧? 这些日子来,曾云柔过的也十分的艰苦,一边要强颜欢笑,装出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边还要应付刘歆,不露出马脚。 时不时的,她还得刻意出门转一圈,给那些人机会潜入寻找东西。 着实是为难她了。 她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苏志远就这么睡了? 微微叹了口气,曾云柔也不再难为自己,扶着他的脑袋,偏了个位置,也不动了。 …… 同一时刻,江城外某处山谷,一支千人军队,悄无声息的停驻于此。 为首的,是秦卫军的统领,名唤秦司。 秦司是秦家的亲信,被赐秦姓,十分受秦家重视。 这一次,秦家将他派来,也代表了秦家的重视。 身后,手下士兵前来禀告。 “将军,士兵们已经驻扎完毕。” “很好,原地待命。” “是,将军。” 秦司遥遥望了一眼江城的方向,“另外,派几个哨兵潜入江城,打探一下消息,记住,万万不可打草惊蛇!” “是,将军!” 士兵领命而去,秦司依旧遥望着江城的方向,如同刀刻般菱角分明的眉眼,露出一抹愁色。 他从小就被秦家收养,完成的任务无数,这一次却是最难的一次。 领兵打战他在行,可是,要他保护一个普通百姓,敌人还是江湖中人,他是真的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想起大将军给他下的令,秦司眼中掠过一抹坚定。 秦卫军到达江城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抚州,抚州城里,凤珩得知这个消息,心情不由放松了许多。 “秦卫军到了就好,这次负责秦卫军的将领是谁?” “回世子,是秦司。” 步杀答。 “秦司?” 凤珩知道他,秦司是秦家老大手下的一名勇将,十分受秦家信任。 看来这次江城之行,秦家也是万分重视。 “很好,是他我就放心了,还有什么消息吗?” “还有一个好消息,世子,秦臻少爷找到名单了。” “哦?” 凤珩站起了身,盯着他,“确定?” “确定。” 步杀扬起的眼角,就没下来过,“而且,名单已经送回来了,今晚就到,秦臻少爷还说,名单上还有一个好消息,世子你肯定会喜欢的。” 这倒是让凤珩诧异了,好消息?难道是父亲当年某个手下,就在抚州城之类? 因着这个消息,凤珩期待了一下午。 “小哥哥,你今日的心情,看起来很好呢。” 苏曼卿窝在他身侧,仰着头戳他的肩膀。 本来上午说好两人下午出去玩的,凤珩却突然说有事,不出去了。 来抚州还从未出过门的小姑娘,微微有些怨言。 “是啊,因为有高兴的事。” 捏住在自己肩上作乱的手,放在了腿上,他注视着她粉嫩嫩的手指,抚了抚她的指甲。 说了个风牛马不相及的话题。 “嗯,指甲有些长了,要剪吗?” 什么嘛,都不问她是不是在生气。 小姑娘小嘴撅的老高,“不剪。” 她想出去玩。 气呼呼的小模样都这么明显了,凤珩哪里还看不出来。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哄,“剪吧,晚上秦臻要回来。” “秦臻哥哥?” 苏曼卿眨眼,“你不是说,秦臻哥哥要做事,不在抚州么?” “是啊,今日他有事要回来一趟,说会来府里。” 苏曼卿明白了,原来不是故意不带她出去玩,而是秦臻哥哥要来。 想明白这一点,小姑娘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连目光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偷瞄了凤珩一眼,大义凛然的将手塞了回去,“剪吧。” 瞧着面前的小短手,凤珩失笑,让下人送了修指甲的工具来。 修指甲的工具,是很小的一把修刀,旁边还有用来磨指甲的小圆木。 这不是凤珩第一次给她剪指甲,苏曼卿也很放心,趴在桌子上,就看着他剪。 凤珩的手很长,很细,像是画中那些有着纤纤玉手的美人一般,皮肤很白,手心因为练武,微微有着薄茧。 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微微有些磨手,却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 这样一双好看的手,怎么看都不适合用来给她剪指甲。 苏曼卿默默想着,却又忍不住想起,貌似她从小到大的指甲,都是凤珩的剪得。 莫名,她就有些暗喜,像是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 凤珩修的很认真,用小修刀修短了些,又用小圆木给她满满的磨。 磨一会,便用手指摸一摸,试试刮不刮手。 由此反复。 开始苏曼卿还看的认真,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睡着了。 修完指甲的凤珩,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将人抱去了床上,帮她掖好被子。 从房间出来后,他净了手,叫来了步杀。 “秦臻还没回来么?” “未曾。” 步杀也一直在关注这个问题,实在是秦臻传回来的消息太过重要。 还说什么有好消息,他们一群人的胃口全被吊起来了,就等着听好消息呢。 “再去守着,若是秦臻回来了,让他先来我这一趟。” 对名单的事,凤珩十分重视。 秦卫军虽然到了江城,却不保险,江城那里的柳阁,以前他不清楚也就罢了。 如今清楚了,更是知道他们有多大势力。 军队是军队,跟江湖高手是完全不一样的。 军队再厉害,也挡不住暗杀的高手,他就怕秦卫军还没发现,苏家夫妇就落入了柳阁的手中。 “明白,世子。” 步杀很快就下去了,凤珩也一直待在书房,看有关秦卫军传来的消息。 他迫切需要知道,江城如今的情况。 194、救人的办法 秦臻回来的很晚。 他来凤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苏曼卿早就睡下了。 唯有凤珩的房间里,一直亮着烛火。 秦臻一脸风霜而来,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却挡不住眼中的亮光,像一簇烛火似的,亮的惊人。 “世子,你快看这个!” 他手中的,是一本类似图册的小册子。 表皮是蓝色的,依旧有了泛黄的痕迹。 凤珩接过,这才发现,这本图册是一本乐谱。 “是它?” 凤珩错愕。 他的母妃,是个很温婉的女人,性子有些像曾云柔,为人温柔待人和气,一张俏脸总是笑意盈盈。 母妃是大家闺秀出身,所以极擅长琴艺,这一生,最爱的乐器也是琴。 父王为了讨好母妃,在各地收集了不少乐谱,如今手上的这本,他小的时候还见过。 父王竟然把名单,藏在了乐谱之中? “没错,就是它!” 秦臻跟他解释,“当初凤王府被抄家,大部分宝物都充入了国库,许是这乐谱太不起眼,那些御林军看不上,才会被人顺了出去。” 几年前开始,他就在凤珩的命令下,去查探名单的事。 当时在京都,收集了许多跟凤王府有关的物件,却一无所获。 直到前些日子,有一个村民在街上摆摊,一本乐谱要五百两银子,众人都说他是想钱想疯了。 他却说,那乐谱是凤王府流出来的。 凤王府犯了大罪被抄家,一般人是万万不敢跟凤王府扯上关系的。 不过也有些单纯喜欢收集稀奇玩意的公子哥,一听跟凤王府有关,就买了回去,放在府中无事赏玩。 秦臻赶到的时候,乐谱早就被人买走了,不过他从村民那,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 乐谱的纸,有些特殊。 据村民说,他的父亲,以前在宫里头当御林军,如今病死了,什么也没留下,就留下这么本乐谱,还说是什么凤王府里头的宝贝。 他也没当回事,一直扔在桌子下垫桌角,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发现那乐谱湿透了,不仅纸张没泡烂,还显现出了别的字迹。 就是这一次,让他意识到父亲没有骗他。 这才将乐谱收了起来,一收就是两年时间。 也是这一次家中小儿生了重病,需要一大笔银子,他拿不出来,才想起了拿着乐谱去卖,才发生了之前的那些事。 秦臻顺着村民的指引,查到了买走乐谱的人,又费了些功夫,将乐谱顺了出来,送回抚州。 这便是事情的全部经过。 乐谱到手,秦臻也不犹豫,直接命人端了盆温水来,用锦帕沾了水,缓缓印在乐谱上。 很快,被浸湿的那一页,一抹黝黑的字迹,缓缓呈现。 凤珩盯着纸张,一眨不眨。 青州,林安民,字浩盛,于大凤历十九年冬,任职青州知府。 现任青州巡抚。 原姓秦,大齐秦家后裔。 凉州,付知廉,字游之,于大凤历十三年秋,任职凉州知县。 现任凉州知府。 现任妻子王氏,京城王家庶女,娶妻前,曾有一妻,死于大凤历十五年春,育有一女。 温阳,于郝然,字恒盈…… 秦臻早就坐在一旁,拿出了纸笔,将上面显现的字迹,一字不露的抄写了下来。 看着这些名单,要说不震惊,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不过也就是大凤历二十五年,大凤王朝才建立二十五年。 而从名单上的情报来看,最早的时间,是从大凤历三年开始的。 也就是说,早在大凤王朝刚建立不久的时候,凤王府就已经在安排自己的亲信了。 名单上出现的人名,都给了任职时间,任职原因,背后有什么隐藏缘由,可不可信。 事事列举详细,看的秦臻心惊不已。 凤珩也很震惊,不过最初的震惊过后,便只剩下了无动于衷。 他看向秦臻,问。 “你不是说,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我么?应该不止是指这个吧?” 早在几天前,名单的消息就已经传回来了,秦臻说,马上就能到手了。 总不至于,今日到手了,还得再告诉他一次。 所谓的大消息,肯定有别的原因。 秦臻这才从震惊中回神,忙不迭地的将乐谱翻到了其中一页。 “我要说的是这个,世子你瞧!” 他刚将手帕覆上去,拿开,纸张上的字迹缓缓显现。 余沧程家,家财百万两之巨,名下产业遍布余沧,涉及布料,木粮,青楼,赌坊…… 一大串的说明,都是在说程家在余沧暗中的影响力,以及有多少钱财。 这些凤珩一点也不关心,他不缺银子。 不过,当视线掠及到最下端时,他猛地怔住了。 原江湖千面假手后人,擅制人皮面具,若有需求,可持信物去往余沧。 人皮面具? 假面? 凤珩抬眸,看向秦臻。 秦臻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当时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派人去了余沧,刚好今日消息也传回来了,余沧有程家这么一户商户,跟名单上形容的一模一样。 至于会不会制人皮面具,我没有凤王府的信物,所以还不能确定。” 他拿到乐谱,是前日。 当时为了证明那村民所说的话,他随意从水浸湿了乐谱试试,谁知恰好试到这一页。 看见人皮面具几个字,当场就惊住了。 惊完之后,他顿时反应了过来。 江城那边,卿卿的父母不是还处于危险之中么? 听说人皮面具在江湖中,也只是传闻中的东西,若是卿卿父亲从人皮面具逃走的话,应该没人能发现吧? 就是想着这一点,他急急忙忙就派了人去余沧证实。 今日去证实的人回来了,所以他才说,这一次带回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想必比起其他来,也没什么比这个更值得世子开心的了。 “好!” 凤珩的确很开心,人皮面具能做的事太多了。 别的不提,有了人皮面具,他有九成把握能救出苏叔和柔姨。 天知道,这几日他一直都在提心吊胆,一边要陪着小姑娘,不让她发现不对劲,一边又为江城那边的情况提着一颗心。 如今总算是得来了一个好消息。 秦臻也笑,“世子这会算是安了一桩心事了吧?” 笑罢,瞥见桌上有关江城的情报,不禁问道。 “江城那边,现在如何了?” “秦司已经到了,柳阁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府里头给我递了信,最近不太平静。” 在苏府住了这么多年,凤珩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步杀步离走了,还在他的亲信在。 就比如给他递信的这些,苏家夫妇虽然不想他担忧,什么都没说,他却早就知道了。 除了名单的事,秦臻也在关注江城的事,柳阁的情报他也看过。 “柳阁的人,是等不及了?” 府里不平静,还能怎么不平静,潜入府中查呗。 “嗯,所以,我们这边要抓紧了。” 凤珩当机立断。 “你姐姐她们闲不闲?明日让她们来陪陪卿卿吧,若是可以,把卿卿接到秦府去也行。” 他凝眸,眼底掠过一抹煞气。 “余沧那边,我要亲自去一趟。” “明白,我明日一早就去跟姐姐们说。” 余沧程家,只认凤王府后人,他这个秦家人,可帮不了什么忙。 特别是,世子救自己未来岳父岳母,估计也不想让外人帮忙,他还是老老实实听吩咐就好。 “好了,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世子也早些休息,那我就先走了。” 秦臻风尘仆仆而归,又于深夜离去,来去都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次日一早,苏曼卿刚醒,院子外就传来了一阵热闹的说话声。 苏曼卿睡不着了,她揉着眼睛,开始唤人。 “暖玉,外面是有客人来了么?” 暖玉是凤珩派来伺候她的丫鬟,还有一个叫暖香,两人是双胞胎,长的一模一样。 暖玉推了门进来。 “小姐,是秦府两位小姐来了。” 秦府小姐? 苏曼卿的瞌睡,顿时醒了。 能来凤府的秦府小姐,还能是谁? 自然是秦简哥哥的姐姐们啦。 早在刚认识秦简的时候,苏曼卿就从秦简那知道,他家中有两个姐姐,三个哥哥。 秦家排行老二和老四都是千金,此刻暖玉说的,必定是她们无疑。 “快,快伺候我梳妆。” 苏曼卿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唤了暖玉和暖香过来伺候。 府里头只有凤珩的时候,她随意惯了,一向是睡到自然醒的。 不过有客人来时,自然不能这么没规矩。 两个丫鬟听了命令,连忙上前,伺候梳洗的梳洗,穿衣的穿衣。 忙了好一会儿,下人端来了早膳,苏曼卿也顾不得吃,提着裙摆就出了院子。 花园里,秦家姐妹二人早就到了,好奇的问着各种有关于苏曼卿的问题。 “五弟,这小姑娘真的是世子骗来的?” 凤王府就留下了世子这一个孩子,还是秦家效忠的人。 姐妹两是看着凤珩长大的,没把他当外人,正是没把他当外人,所以才对苏曼卿好奇不已。 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小姑娘,把小世子就这么吃的死死的了? 秦臻和秦简坐在两位姐姐对面,闻言努了努嘴。 “自然,二姐四姐,你们可注意了,人家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是被骗来的呢,可别说漏嘴了,不然…… 世子非得跟你们两个拼命不可。” 姐妹两对视一眼,“我们懂,放心吧,不会说漏嘴的。” 两人的年纪,略长与秦简和秦臻。 老四名唤秦盈,年方二十,早已成亲四年,膝下还育有一个女儿。 至于老二,名唤秦环,年方二十四,成亲多年,儿子都八岁了。 两人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不懂人情世故。 秦臻也就是提醒一句罢了,自家两位姐姐都不是什么靠谱的性子,别看年纪大,心理年纪小着呢,谁知道一激动会不会说漏嘴? 想归这么想,说他是不敢说的,顿时不说话了。 就在四人闲聊之际,苏曼卿来了。 念着要见客,她今日特意挑了粉色的丝绣桃花裙,简简单单的款式,裙摆和衣袖上绣了大片的桃花,盈盈纤腰被同色的腰带束出不可一握的弧度。 她梳了个十分简单的百合髻,鬓发边插了一支粉色桃玉流苏步摇。 整套装扮,将少女的娇俏展露无遗。 秦家四姐弟见了,顺眼至极。 抚州离京城不远,也是大凤最繁华的城池之一。 作为秦家女,两人什么人都见过,正是因为见了多了。 对苏曼卿这种简单清爽,不累赘繁琐的装扮,才越发喜欢。 才见第一眼,心中就已经打上了还不错的小姑娘的标签。 “秦简哥哥、秦臻哥哥,两位姐姐好。” 苏曼卿停在亭外,朝四人行了个礼。 秦家姐弟可不敢受,这可是世子的小祖宗,他们受不起。 秦简一见着苏曼卿,一双眸子就忍不住弯了起来,朝她招手。 “卿卿啊,快过来坐。” 自从江城一别,秦简已经有几年没见着她了,当初那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秦简略有些感慨,看着苏曼卿的眼神,越发怀念。 人刚走近,秦简就伸出手去,在苏曼卿脸上狠狠捏了几下。 粉嫩的小脸颊,被秦简捏的变了形,苏曼卿懵懵眨眼,无辜的喊了一声。 “简哥哥……” 秦简哥哥怎么还是这样,小时候就喜欢捏她的脸。 她现在都长大了,不能乱捏的了好不好? 秦简轻咳一声,收回了手,注意到小姑娘控诉的视线,他一本正经道,“好几年没捏到了,我得补回来。” 苏曼卿的眸子,更委屈了。 秦简这边刚捏完,秦臻那边也不甘落后。 “卿卿啊,快来,也给秦臻哥哥捏捏。” 话刚落音,他自己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环和秦盈都有些诧异,自家两个弟弟的性子,她们还是了解的。 拽儿八万的公子哥,骨子里清高的很,不是什么人都会搭理的。 却没想到,这个世子看上的小姑娘,竟然能得到两人的喜欢,这可不容易。 一时间,两人的眼神忍不住变了。 195、秦家成员 一时间,两人的眼神忍不住变了,多了几分好奇和探寻的意味。 秦臻如愿捏了把脸,拉着小姑娘给姐姐们介绍。 “这是卿卿,我们未来的……表弟妹……” 好久没见着苏曼卿,不用在外人面前称呼凤珩为表弟,他都快忘了自己还占着个表哥的辈分,差点说漏嘴。 还好秦环和秦盈都是聪明人,很快把话圆了回来。 “卿卿是吧,我们可是好奇很久了,来,过来给表姐瞧瞧。” 面前的小姑娘,十一二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之时,粉面芙蓉,眉黛如画,外貌虽说不上什么绝美,却如微风一般,让人舒坦进了骨子里。 这是一个,拥有一副好骨相的小姑娘。 美人在骨不在皮,在秦环两人眼里,苏曼卿的容貌,起码可以打个八分。 “两位表姐好。” 站在两人身前,苏曼卿略有些局促,杏眸里的光微微颤着,羞赧的不敢看两人。 秦环率先拉着了她的手,笑眯眯的将手上的镯子褪给了她。 “第一次见面,二表姐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镯子便送你了。” 苏曼卿还来不及说话,秦盈也有样学样。 “我是你四表姐,二姐好东西多,我可比不了,不过,见面礼不能少,喏,这支步摇便送你做见面礼吧。” 两姐妹不由分说的将东西塞进了苏曼卿手里,热情的不像话。 苏家便是开金饰店铺的,苏曼卿耳濡目染,自然能看出这两件礼物的贵重程度。 正是因为贵重,她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愣了一会,她收起了礼物,乖巧道谢。 “谢谢两位表姐。” 小哥哥说,秦家在抚州是大户,不缺银钱。 两位表姐和小哥哥又是亲人,给她这么贵重的见面礼,想必也是看在小哥哥的面子上。 她若是拒绝了,反而显得疏离。 苏曼卿的动作,两人看在眼里,越发满意。 说实话,知道凤珩找了个未婚妻,还是江城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她们两人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倒不是说门第之见。 她们只是外人,哪里有资格说世子如何如何? 只是想着,小地方出来的人,眼界小,见识浅,只怕配不上世子吧? 如今见了,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这小姑娘才十一二岁,却懂进退,知礼懂事,并不比她们见识的那些京城千金小姐差什么。 反倒是京城里的那些小姐们,年纪小,傲气重,仗着身份,飞扬跋扈。 这一次见面,双方都对对方很是满意,接下来自然就是主客尽欢了。 开始秦臻和秦简还时不时的插几句嘴,活跃一下氛围,到了后来,三人之间聊得欢快,压根就没两人什么事了。 秦简和秦臻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亏他们还担心,卿卿会怕生,特意过来陪同。 “咦,原来江城这么美?” 秦环从小在抚州长大,这一辈子去过的地方也不多。 见惯了大城的繁华,从苏曼卿口中,听到江城那种清幽小镇,反而升起一抹向往。 “是啊,上元节的时候更好看! 江城里有条河,是从城中间穿过的,每次上元节的时候,街上到处都是各色花灯,而河面上,也放满了河灯,站在高处望的时候,河面就像是一条发光的彩带,特别的漂亮!” 虽是第一次跟秦环、秦盈相处,两位表姐却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 见她们好奇江城的模样,她便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绘声绘色的形容给她们听。 “发光的彩带?” 秦盈脑中浮现起这个画面,越发赞叹。 花灯她不是没见过,只是抚州城里没有河,有河也是在城外。 以前她未出嫁之时,上元节偶尔也会叫上三五好友,去城外放河灯。 像苏曼卿说的那样,整个河面上全是河灯的模样,五彩斑斓十分好看。 只是,与江城那种,河面穿过城中,与花灯相交辉映的场景,还是有些差距。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去江城看看,哪怕就为了这条发光的彩带。” 秦环笑眯眯下结论,聊了这么久,眼看跟苏曼卿也熟悉了。 秦环提起了正事。 “卿卿啊,我对江城好奇的很,不如你随我回府小住几天,再陪我聊聊?” 闻言,秦盈、秦简和秦臻,都看了过来。 去秦府? 苏曼卿看着她,“小哥哥是有事要离开抚州么?” “你怎么知道?” 秦环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让苏曼卿去秦府小住的事,本就是凤珩的意思,她们也不曾说漏嘴过,怎么就被猜到了呢? “猜的。” 小姑娘抿着唇直笑,“我与两位表姐才熟悉,两位表姐便邀我去秦府小住,必定是经过小哥哥同意的。 小哥哥在府里的话,不会让我去秦府住,要去也是一起去,但他没有跟我提过要去秦府住的事,所以……” “聪明。” 秦环这会是不得不佩服了。 从见到苏曼卿开始,她一直把苏曼卿当成是小孩子哄。 毕竟她们的年纪差摆在这。 不过现在,她终于正视这个小姑娘了。 心思够敏锐,也很聪慧,不愧是世子喜欢的人。 “那你,愿意去秦府住么?” “愿意的。” 小哥哥有事要离开抚州的话,她一个人在凤府里头,小哥哥肯定不放心。 “那好,那你让下人收拾东西吧,我们等会就出发。” 秦环当即决定。 “不用跟小哥哥说一声么?” “不用了,他现在,人估计都出发了。” 余沧程家的事,极其重要。 苏家夫妇还处在险境,凤珩不敢耽搁,抚州有秦家姐弟几人在,苏曼卿的安危无须他担心,所以早在凌晨时分,就带了人马出发了。 苏曼卿也明白了。 难怪今日早上,小哥哥不曾来找她,原来是这样。 “那好,我这就让人准备。” 就这样,才住进凤府几日的苏曼卿,又跟着秦环四人,住进了秦府里。 秦府,位于抚州城最中央,是整条街占地最宽,最豪华的住宅。 苏曼卿第一次进秦府的时候,感觉就跟进了皇宫似的。 “二小姐、四小姐、五少爷、小少爷。” 管家朝四人行礼,轮到苏曼卿的时候,略微一怔,又变成了恭敬。 “苏小姐。” 这位苏小姐,是秦府里的客人,早在早上出门之际,五少爷和小少爷就嘱咐过了。 苏曼卿跟在秦简身侧,好奇看着秦府里的格局和摆设。 秦府里的摆设装潢,偏向江南风。 一进府,入眼处便是石板路两旁的桃树,桃树成行,每隔不远,便用假山隔断开来。 府里除了种了桃树,还有木槿,梅树,等等。 长长的石板路,每走不远便是拱门,石拱门将一处处园林连接,形成一条通向秦府各处的道路。 “卿卿,我先给你介绍一下秦府现在住的人吧。” 四姐弟中,秦臻最为靠谱。 知道苏曼卿第一次来,想必对秦府很是好奇,一些基本的东西也得先让她了解。 “最北边的院子,是我父亲的住处,我父亲喜静,一般人不喜欢被人打扰。 不过他对你很是好奇,等会用膳的时候,你应该就能见到了。” “府里头,除了我父亲,还有我大哥、大嫂,三哥、三嫂。” “我大哥是将军,一般很少在府里,除非军营里无事,三哥倒是常在府里,不过……我三哥身体不好,不常出来走动。” “所以,府里头常能见到的,便是我大嫂和三嫂了,除了两位嫂子,大哥膝下有一双儿女,三哥膝下无子嗣。” 说到这,秦臻顿了顿。 “卿卿你若是无聊,我和秦小幺又不在的话,你可以找侄子侄女玩。” 侄子侄女? 苏曼卿懵懵看他。 秦臻轻咳一声,“我家老爷子生大哥生的早,我大哥已经成亲十余年。” 这话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 苏曼卿懂了。 成亲十余年了,也就代表,孩子估计也十多岁了。 她也就十一岁…… …… 好吧,她跟侄子侄女一样大。 不对,也许侄子侄女,比她还要大几岁。 难怪秦臻哥哥让她没事可以找侄子侄女一起玩…… 苏曼卿虽然没说话,不过眼神懵懵的,杏眸也有些呆滞,一看就是被惊住了。 看见她这副模样,秦臻不禁有些想笑。 没办法,小姑娘平常乖乖巧巧的模样见多了,现在这副样子也听有意思的。 不过…… 他突然想起,大哥家的这一双子女,都随了大哥,是个硬邦邦的性子。 要是见了个这么软萌萌的姨姨,会不会跟她合得来还是个问题。 一想到这,秦臻又头疼起来。 穿过一道道石拱门,穿过好几个园林,众人终于来到了正厅。 一瞧见秦环四人,伺候的下人就恭敬行礼。 “二小姐、四小姐、五少爷、小少爷,你们回来了。” “嗯,去通知大嫂、三嫂他们,就说家里有客人,让他们都出来见见。” 要是一般人,秦臻肯定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苏曼卿是凤珩认定的人,凤珩又对秦家意义非凡,老爷子对凤珩十分重视,或者说,对凤王府的恩情十分重视。 自然而然,秦家也不敢怠慢了苏曼卿。 那丫鬟疑惑看了苏曼卿一眼,不敢犹豫,连道。 “是,五少爷。” 丫鬟匆匆离去,秦臻却是拉着苏曼卿率先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到了秦府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拘束,我大嫂和三嫂性子都不错,不会为难你的,你就和平常一样就好。” 开玩笑,这位虽然是个小姑娘,也说是什么表弟妹,暗地里还是世子认定的人,谁敢对她甩脸子? “就是,和平常一样就好。” 秦环也跟着安抚了两句。 苏曼卿乖乖点头,心里虽有些忐忑,更多的还是好奇。 秦家姐弟的性子,都很好处,不管是秦简兄弟,还是后来的秦环姐妹,这让苏曼卿很有融入感,觉得整个秦家的人都很好。 自然就不那么害怕等会要见的人了。 几人并没有等多久,很快,两位妇人就来了。 一位妇人,身边还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另一位妇人,则是独身一人。 从之前秦臻的解释中,苏曼卿很容易就分清了两人。 左边那边,带着孩子的妇人,必定就是大夫人了,另一个,自然就是三夫人了。 她作为小辈,率先朝两人行了一个晚辈礼。 “见过大嫂,三嫂。” 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有些懵懵的。 不是因为苏曼卿的礼,而是称呼。 大嫂?三嫂? 大夫人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身侧的一双儿女,嘴角微抽。 “苏姑娘好。” 众人互相见了礼,便是小辈们了。 秦简饮了口茶,视线落在大夫人身侧的两个孩子身上,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 “秦明,秦姝,快给姨姨见礼。” 秦明和秦姝懵懵看他,又看看苏曼卿,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姨姨? 这么小的姨姨? 秦简嘴角弧度扬的更高了,“快点叫人,别磨磨蹭蹭的。” 想他以往年纪最小,没少被大哥欺负,现在好了吧,大哥这一双儿女落地了,也终于轮到他欺负回去了。 两人看看秦简,又看看秦臻,再看看自家母亲。 见众人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不甘不愿喊了声,“姨姨。” 这一声姨姨喊得,苏曼卿心肝都颤了颤。 她一向被人当成小妹妹对待,这当姨姨,还是头一回。 当姨姨的,第一次见小辈,要干嘛来着? 苏曼卿仔细在脑子里回想,对了,要给见面礼。 想到这一点,她一张小脸不自觉皱了起来。 秦姝的见面礼还好给,毕竟是女儿家,她身上的物件随意拿一件出来当礼物便是。 可是秦明,男孩子要给什么东西当礼物比较好? 思来想去,犹豫许久,她从袖中掏出了两样东西,递了过去。 “这把纸扇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我哥哥亲手画的,送与你。” 给秦明的是把纸扇,送给秦姝的,则是她之前娘亲给她收拾的珠花。 不是多之前的东西,却是苏家店铺里自己设计的,胜在精致。 秦明和秦姝拿着姨姨给的见面礼,满脸复杂。 出生在秦家,两人懂事极早,正是懂事早,所以这会才尴尬。 196、程家 秦明和秦姝是一对双胞胎,今年十四岁。 面前这位姨姨,比他们两人还要小上两岁。 收一个小妹妹的见面礼,怎么看怎么尴尬。 送完礼,初步认识之后,众人这才坐下。 秦臻的意思,本就是让苏曼卿认认人,免得住进来不认识,并没有其他打算。 所以众人只是闲聊了几句,就找借口各自散开了。 直到晚上,秦家请苏曼卿去用晚膳的时候,才略显郑重。 晚膳是在正厅用的。 苏曼卿来的时候,不仅见到了白日里的大夫人、三夫人,秦明、秦姝等人。 更是见到了秦家的主人,秦简口中的老爷子。 秦家老爷子,今年已经近六十岁了,头发已有花白,不过精神气十分不错,眸光犀利有神,从精神面貌来说,更像是四十岁的壮年。 见着苏曼卿,秦老爷子表现的十分欣喜,直接让她坐在了自己身侧。 除了秦老爷子,席间还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形羸弱的男子,面黄肌瘦,眸光也微微有些暗淡,坐在那时,微弯着腰,时不时就要轻咳上一声。 每次他一咳嗽,三夫人就会心疼的给他顺顺胸口。 苏曼卿明了,这一位,应当就是秦简哥哥说的那位,三表哥了。 从秦简他们口中,她只知道这位三表哥身体不太好,不常出门走动,不过,生了何病,为何不好,却从未听说过。 如今见了秦三的模样,苏曼卿倒觉得,似乎像是从娘胎里生来落下的毛病。 见苏曼卿的视线,一直往秦三那看,秦老爷子笑眯眯为她介绍。 “那是我三子,秦诚,你唤他一声三表哥就是。” 很显然,老爷子也早就知道了表哥表弟的梗。 小姑娘脆生生唤了声,“三表哥好。” 这样鲜活可爱的小姑娘,倒是秦府里第一次接待,让人觉得,似乎也变得有生气了。 秦诚捂着嘴轻咳几声,哑着嗓子应了好。 “卿卿妹妹别客气……咳咳……” “阿诚,你身体不好,别的菜就不要吃了,多喝些汤,老三家的,你照顾好阿诚。” 秦老爷子似乎也颇为心疼这个三儿子,见他不适,朝他身侧嘱咐了句。 三夫人立马应道,“是,父亲。” 有三夫人照顾秦诚,秦老爷子也不担心了,视线重新转回了苏曼卿身上,眼中带笑。 “卿卿啊,伯伯还是第一次见你,来,尝尝咱们秦家的菜合不合胃口,不喜欢伯伯让他们再做。” 伯伯? 苏曼卿没觉得不适,坐在另一侧的秦简却是嘴角一抽。 老爷子都多大了? 快六十岁的人了。 还伯伯? 你怕是不知道,人家卿卿的爹,也就四十岁。 你这年纪,当爷爷都绰绰有余了好吧? 秦简觉得,当初去江城,故意占了凤珩一个辈分的事,其实自己这些人也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真正占到便宜的,应该是老爷子才对! 苏曼卿倒是接受良好,乖巧道了谢,秦老爷子说什么,她就答什么。 乖顺柔巧,言词有序。 “卿卿啊,你当初是怎么救下阿珩那小子的啊?伯伯我还不知道呢。” 秦老爷子就喜欢乖巧的小姑娘,倒不是说秦明他们不乖巧,而是所谓的乖巧,不是这个乖巧。 这么说吧,秦家子嗣不少,有六个子女。 其中,老大老三都已经成亲。 老大膝下有一双子女,就是秦明和秦姝。 这两个孩子年纪不过十四岁,也十分乖巧,不过性子随了老大,硬邦邦的,一点也没意思。 秦老爷子多大了? 六十岁了。 他要的只那种硬邦邦,他说什么,他们都说‘是,爷爷’的人么? 这跟下属有什么区别? 他要的是那种会跟他撒娇的小辈,可是对老爷子撒娇? 秦明、秦姝敢吗? 老三呢,又因为身体羸弱,虽成亲多年,膝下却无一儿半女。 这么一来,秦家的小辈,就只剩下了秦明和秦姝。 老二和老四倒是生了儿女,不过两人是女儿家,孩子都在婆家,回秦府了也难得待个几日。 况且那外孙外孙女,不知为何,都有些怕他,秦老爷子一腔的逗弄心思,却完全无用武之地。 说起来,秦老爷子现在的情况,就跟秦简当初去江城一样。 苏曼卿这种软萌萌的小姑娘,简直就是讨欢心的利器! “嗯,是我把小哥哥捡回去的。” 这个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老爷子好奇,苏曼卿就仔细说了一遍。 “那一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是在街边遇见小哥哥的,看他冻僵了,就把他带回家了。” “哦,这样?” 秦老爷子啧啧称奇,这么的,就捡回家一个世子? 不愧是讨喜的小姑娘,运气真够好的。 “阿珩那孩子脾气不好,刚去你家,没欺负你吧?” 苏曼卿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没有没有,小哥哥可好了,会教我写大字,还带我出去玩,给我做风筝,给我堆雪人……” 说起凤珩的好来,小姑娘就说上一天一夜不带停歇的。 秦老爷子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最能分辨的就是人心。 苏曼卿的模样,让他很是感慨。 之前的问题,小姑娘虽然也是据实回答,却与平常说话无疑。 可一说到凤珩的时候,小姑娘眉眼带笑,眼中有光,连眼神都不一样,像是一个收藏者,在拼尽全力,为别人介绍自己的宝物一般。 直至此刻,秦老爷子忽然明白了凤珩喜欢她的原因。 京城里的人,都是那染了污泥的雪,心是黑的。 而这位苏家的小姑娘,对凤珩的心意太纯粹,纯粹的让人想让把她搁在心上保护起来。 世子经历了家破人亡,世俗冷暖,又是从吃人的京城出来的。 只怕一颗心早就千疮百孔。 而这个小姑娘的出现,就好像一个被全世界背叛的人,遇上了一个全心全意,敢为他豁出命去的人,如何不感动? 如何不想抓住不放手? 秦老爷子之后又问了一些问题,苏曼卿一一作答。 两人一个问一个答,相处的十分融洽。 这一幕,可没让秦府众人惊掉眼珠子。 秦府上下上千口人,可无一人不怕秦老爷子的。 可能因为,秦家是老爷子一手打拼起来的,是秦家的顶梁柱,不论是谁,见了秦老爷子,就跟心头压了块大石似的。 哪敢心平气和,一丝压力也无的跟他谈天说地? 这么一闹,秦家众人对苏曼卿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一场晚宴,主客尽欢,用完之后,众人各自梳洗退去。 * 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凤珩终于赶到了余沧。 他这次带来的人不多,整队都是轻装出发。 除了步杀、步离,其他几人都是他这几年招募训练出来的暗卫。 还有一人,则是秦臻派来给他领路的人。 此人是秦卫军中人,也是一名高手。 程家的位置,早在之前,秦臻就确定了,所以这次,之前从秦卫军的这名领路人,带领凤珩前去。 到了余沧,已是深夜,凤珩带着一行人休息了一晚,于第二日一早,便找上了程府。 程家以往是江湖家族,自从隐姓埋名之后,已经发展成了商贾。 行事做派,包括府中下人,都是普通人。 凤珩这个不速之客,对程家造成了一些混乱。 “你是何人?” “我是来见程家家主的,你只需告诉他,有故人前来相见,我姓凤,便可。” 那门卫狐疑的看了凤珩一眼,眼神防备。 他们程家是余沧的大户人家,有钱有势,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上门巴结。 这种找各种理由想要求见家主的,他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他防备的原因是,凤珩身边的那几个护卫,即使收敛了周身的气势,也给人一种凌厉感,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 程家,在余沧发展了几十年,家族如今人丁也不少。 书房里,听了门卫的禀报,家主程宗顿时愣住了。 他还未说话,儿子程译便板着脸让门卫先下去了。 门卫一脸茫然,门外那姓凤的客人还等着呢,老爷和少爷是什么意思,见还是不见,总得给他一句话吧? 主子没有给结果,门卫也不敢多问,更不敢随意去回了凤珩。 只得等在了院子外,看两位主子是不是有别的吩咐。 书房里,父子两人已经商量了起来。 “爹,是他们来了?” 程译的语气,说不出的幽深。 “嗯。” 程宗略微叹了口气,他们举家躲入余沧,早就避世。 唯一知道他们的,不过就是京城的那位罢了。 不过,早在几年前,那位就被当今……处决了。 按理说,应该没有人知道他们才是。 可是还是有人找来了,还是姓凤的。 “爹,我们怎么办?” 程译的语气算不上好,对凤珩也并无多少敬畏之心。 这也怪不得他,当年,程家来到余沧,还是上一辈的事。 早在多年前,程家老爷子就死了,换成了程宗做主。 而如今,整个程家里,唯有程宗和程译两人,知道自己的根出自哪。 其他人,完全就是余沧本地人。 而这样的生活,程宗和程译两人十分满意,他们现在有权有势,有亲人有牵挂。 谁还乐意跟那个程家扯上关系? 凤珩的到来,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好事。 “见见再说吧,毕竟……是我们的恩人……” 相比于程译,程宗还是要记恩一点。 不外乎其他,当初程老爷子带他们来余沧的时候,程宗早就已经成年,所有的一切,他心里有一杆秤,记着凤王府的恩。 可是程译…… 他是程宗来到余沧之后生下的,虽然告诉了他程家的事,却并无认同之心。 不懂得当年程家逃离的苦,自然也不记恩。 “我听父亲的,父亲说见,那就见吧。” “嗯,跟我出去,咱们一起见见这位京城来客。” 程宗带着儿子一同出门迎接。 待到了府门口,见到凤珩本人,程宗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他只是没想到,找来余沧的人,竟然会这么年轻。 “凤公子是吧,请进府一叙。” 凤珩微微颔首,跟着程家父子进了府中。 程府正厅,下人奉上茶水后,就乖巧退了出去,正厅里,只剩下了程家父子和凤珩。 步杀等人也被留在了院子里。 “不知凤公子这次前来,所为何事?” 程宗猜到凤珩来估计是有事找他,也猜到了是为了什么而来。 因为程家除了表面上的东西,会的无非就是那么一样。 凤珩也不绕圈子。 “我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他对你们有恩,曾助你们从江湖逃离,若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可以找你们,是也不是?” “是。” 这个,的确是程家答应的。 准确的说,是程家老爷子答应的。 当初程家老爷子甚至还说过,只要程家还有人在,程家给出的承诺就有效。 程宗没有否认,代表他还是有心想要履行承诺的,凤珩松了口气。 “不瞒程家主说,我这次来,是为了人皮面具而来。” 程宗早就猜到了这个,不过真的听到这句话,还是面露难色。 “凤公子,人皮面具的事……” “有难处?” “嗯。” 人都找上门来了,程宗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凤公子应该知晓一点,我程家以前在江湖上,以制造人皮面具而出名,但即便如此,江湖上流传下来的人皮面具也不多,这是为何?” 凤珩略一想,“因为制作太复杂?” “是,这也是其中一点。” 程宗不否认。 “人皮面具是暗杀利器,江湖上每人都想要,然,它的制作工艺复杂,材质也要求严格,并且还需要特殊技艺才能制成。 就算制成了,人皮面具也无法使用多次,顶多三五次,就会磨损不能再用。” 这一番话下来,程宗叹了口气,“凤公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差不多也该懂我的意思了。” “是,我懂,程家主的意思是,你手中的人皮面具也不多了?” “何止是不多了。” 程宗苦笑一声,“整个程家,最后的人皮面具,也不过五张了。” “公子有所不知,自我父亲来到余沧后,就一心想要摆脱江湖那些人,所以这制造人皮面具的手艺,他并未传下来。” 也就是说,人皮面具的制作手法,已经失传了! 197、这是一个不眠夜 “公子有所不知,自我父亲来到余沧后,就一心想要摆脱江湖那些人,所以这制造人皮面具的手艺,他并未传下来。” 也就是说,人皮面具的制作手法,已经失传了! 凤珩深吸了口气,面色沉了些。 如此的话,他之前来时的一些打算,就要彻底作废了。 初从秦臻那,知道程家的时候,凤珩的第一反应就是,安排人带上苏家夫妇的人皮面具,想办法死在柳阁的人手里。 这样的话,在柳阁那些人心里,苏家就已经覆灭了,自然也不再会有追杀什么的。 可是,制作人皮面具的工艺失传了。 凤珩不说话,程家父子也不说话。 两人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江湖中事,他们父子两早已远离,可凤珩的到来,就像是一种无声的敲打。 在告诉他们,你们还没有真的脱离江湖,瞧,这不是还有把柄在我手里么? 欠凤家的情,可以说累赘、是麻烦,让他们没有办法过平静的生活。 若非凤珩看起来太镇定,来时身边带的那群人,实力都不低,程译说不定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恩情?他可不是什么知恩就一定要报的人。 欠凤家人情的是老爷子,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人面对而坐,心思各异。 许久,凤珩才出声。 “那这五张人皮面具,可以给我看看么?” 程家父子对视一眼,程宗点头,“可以。” 程译似乎不太愿意,但在父亲的示意下,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 程宗离去了,很快,又拿着一个盒子回来了,前后不过一刻钟。 “凤公子,你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艺高人胆大,凤珩也不担心有诈,直接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赫然放着的,就是所谓的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人皮面具,是由皮制成的,倒不是人皮,摸起来跟牛皮的手感有些像,不过要薄要软的多。 薄薄的一层,更像一张纸。 凤珩随意翻看了一下,一共是五张。 他放下了盒子,看向程家父子。 “两位有什么话就说,不必拘谨。” 他不傻,程家和凤王府,并不是主仆关系,他来之后,程家父子表现的虽然恭敬,眼神里更多的却是防备。 很显然,程家并不欢迎他,只是碍于曾经凤王府的恩情,不得不配合他而已。 如今人皮面具都交出来了,程家怎么可能会没要求? 程宗眼中略有愧意,凤王府对他有恩,他本不该是这个态度。 只是程家受够了逃亡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有平静、安稳日子过,他着实不想再受打扰,也只能对不起这位凤公子了。 “凤公子,这是程家最后的五张人皮面具,我可以都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请说。” 程宗深吸了口气,“我希望,这五张人皮面具,能和凤王府对我程家的恩情抵消,从此……程家不受打扰!” 果然是这个。 凤珩点头,“可。” 程家唯一的价值,就是制作人皮面具,如今没了程老爷子,人皮面具也都交出来了,程家也可有可无了。 他也干脆,收起人皮面具,朝两人微微颔首。 “如程家主所言,两家恩怨,一笔勾销,两不相欠。” 响午时分,深秋的风,已经有些凉了。 一群骑着快马的队伍,从程府离开,一如来时那般匆匆。 凤珩离去之后,程译坐在书房里,目光还有些冷。 “爹,真的就把人皮面具这么给他?” 之前的那些话,大部分他们都没说谎,程家制作人皮面具的技艺,的确已经失传了。 也就是说,现在世间的人皮面具,用一张少一张。 除非,还有谁一样会制作人皮面具。 “不给他怎么还恩情?” 程宗看了他一眼,“译儿,爹知道你的想法,人皮面具这种东西,留着的确有妙用,不过咱们家现在只是一户商贾,不掺和江湖中事,也不刻意得罪什么人,要了也没用。” 想起凤珩来时的态度,他心中微凝。 特别是,那个姓凤的少爷,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他有预感,若是不交出人皮面具的话,程家会有大劫,这是他多年练就的眼力看出来的东西。 父亲说的道理他都懂,程译不痛快的是,人皮面具本就是自家的东西,还没几张了,结果一个外人来一伸手,就要光了,如何不让他郁闷? 瞧出了他的不乐意,程宗拍拍他的肩,轻笑。 “好了,别生闷气了,去暗室看看吧,我还留了两张以备不时之需呢。” 程译这才缓了脸色。 “还有?” “自然还有。” 程宗抿着唇笑,他又不是凤王府的下属,对凤王府也不忠心,自然不会掏出所有老本。 能还了恩情,不就行了吗? * 是夜,从余沧离开之后,凤珩带着人一路朝着临沧急赶。 余沧和临沧交界,如今,他们已经快要进入临沧境内。 到了临沧,江城也就不远了。 “世子,五张人皮面具够用么?” 骑马跟在凤珩身侧,步杀忍不住问道。 在来之前,他们这些知道实情的人,对人皮面具的事都很期待。 不止是救苏家夫妇,人皮面具这个东西,有无数的妙用。 比如,现在世子之前隐匿在江城的事,京城那些人肯定都知道了,不久后,必定是腥风血雨不断。 而世子要是戴上人皮面具,京城那些人谁能找到世子? 别说江城了,哪怕世子大摇大摆出现在京城,也不会有人认得他。 这样一来,世子也就彻底安全了。 除此之外,人皮面具还有许多用法,但是一加上只剩五张的数量,那就…… “够用了。” 深秋夜里的风,冷的刺骨,吹得凤珩的脸生疼,他毫不在意。 “五张也是极限了,程家说手艺已经失传的话,应该不是假的。” “就算失传了,这也是程家的东西,程家那位老爷子,会一点储备也不给后人留下?” 步杀略有些不服气,这抹不服气自然不是针对凤珩的,而是针对程家父子的。 从到程家开始,步杀就从程家父子身上,感受到了对他们的防备。 这对父子,压根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不是记恩的人! “自然是留的。” 凤珩扯了扯唇,笑的有些冷。 “只是不愿意拿出来罢了,无妨,反正五张也够用了,先救出苏叔和柔姨再说。” 步杀不说话了,也对,人皮面具的事是小事,还是先把江城那边的事解决了再说。 就在凤珩朝着江城赶的时候,苏家也逐渐面临危机。 确定了苏家一双子女都不懂武,柳阁的动作也大了许多。 苏家的子女不懂武,也从未接触过武功,那秘籍,自然不会在两人身上。 苏慕远那般精明的人,又不是傻子,他一双儿女还那么小,怎么可能交给他们保管? 所以,东西肯定就在苏府里头! 在刘歆的里应外合下,苏府这些天来成了筛子。 每天苏家的金铺都会出些小麻烦,苏志远一忙就是一整天,他不在府里,柳阁的人更加有恃无恐,将整个苏府搜了个遍。 苏家铺子里,苏志远手捧着账本,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他藏秘籍的地方,虽然隐秘,却刻意留下了破绽。 毕竟,他需要柳阁的人发现那本秘籍,只有柳阁的人发现了,拿到了,才不会继续追杀江庭和卿卿。 而…… 秘籍被柳阁发现的那一刻,便是他和云柔丧命的那一刻。 时间…… 快到了。 府里,曾云柔躺在太师椅上,面容惬意。 她躺的不是自己的院子,而是苏曼卿的院子。 这张太师椅,也不是她和夫君最爱躺的那张,而是女儿最常躺的那张。 手轻抚着太师椅的轮廓,曾云柔嘴边笑意浅浅,温柔的眸光里,还有着深深的怀念。 她还记得,刚生下卿卿的时候,小家伙就小小的一团。 后来,那个小团子长大了,会奶声奶气的唤她娘亲。 她最喜欢的,便是自己和夫君躺在太师椅上,看着一双儿女在一旁玩闹。 那个时候,儿子十岁,女儿三岁。 “哥哥,哥哥,抱抱~” 才三岁的女儿,小跑起来一摇一晃的,才跟着哥哥跑了一会,就跑不动了。 十岁的儿子故意逗她,“不抱不抱,你追上我我就抱你。” 小姑娘瘪瘪嘴,杏眸微耸拉,委委屈屈的瞅着他,“疼……” 苏哥哥顿时就心疼了,弯腰去抱她,检查着她的小脚丫。 “哪里疼?是脚疼么?” “不疼了……” 小姑娘抱着他的脖子,杏眸弯弯,嘴角边不自觉露出两个小酒窝。 奶里奶气的,“哥哥抱,不疼了~” 苏哥哥哭笑不得,什么疼不疼的,明明就是耍赖要他抱。 不甘心的戳了戳妹妹的额头,又舍不得的揉了揉,他故意板着脸。 “不抱你了,去找爹娘去!” 小姑娘刚落地,就朝着太师椅的爹娘扑去。 “娘亲~” “爹爹~” “要抱抱~” “嗳,让爹抱抱咱们家的乖宝贝……” …… “夫人?”耳边传来舒嬷嬷的唤声,曾云柔渐渐回神。 擦去眼角的湿意,她问。 “怎么了?” 舒嬷嬷不答,递上了一块手帕。 “夫人是,又想小姐了吧。” 不是疑问,是肯定。 她又笑,“夫人有所不知,自从小姐走后,老奴我也觉得想念的紧呢。” 想当初,苏曼卿还是她看着出生的,那么小小的一团,像个奶包子。 现在就长成这么大了,她一直带着苏曼卿,做苏曼卿的贴身嬷嬷。 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跟苏曼卿分开。 这种念想,跟曾云柔这个当母亲的比起来,也差不了什么。 “我们是想念的紧,不过那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估计在抚州玩的正欢呢。” 曾云柔语带哀怨,眼里却满是笑意。 舒嬷嬷失笑,“夫人也不用太过想念,小姐也没怎么离过家,估计过段日子就待不住回来了。” 这话是安慰,也是事实。 曾云柔却垂下了眸子,回来? 她倒是希望,卿卿永远不要回来了。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说。 抬眸扫了一眼四周,看着院子外不时经过的下人,她无声扯了扯唇。 这些人,现在还有几个是忠于苏家的呢? 舒嬷嬷也许可信,外人却没法信了。 “嬷嬷,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舒嬷嬷也没多想,恭敬退了下去。 看着舒嬷嬷的背影,曾云柔眼露哀色。 她和苏志远,是逃不掉的,为了儿女,必须要死。 可苏家这些忠仆…… 是她对不起他们。 舒嬷嬷、柳林、柳玉…… 这些人都是他们的身边人,伺候她多年。 要是可以,她也想让他们逃,可若是好好的将人遣散,柳阁的人必定会心生怀疑。 所以她不能。 等秘籍被找到,柳阁的人杀来,这满府的下人,也不知道活下的能有几个? * 苏府的平静日子,没有再持续多久。 在一个下午,柳阁的人第四次搜寻书房的时候,终于发现了房梁处的暗格。 书房,是苏府的一处禁地,可以说,除了苏家的几个主子,决不许下人随意入内。 正是因为这一点,从一开始,柳阁的人就把重点放在书房里。 只是搜来搜去,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几次下来,柳阁的人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却不想,一个阁众随意上梁查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了疑点。 中间房梁处,有一处不是特别平整! 他试着敲了敲,声音很空,是空心的! 就这样,苏志远特别准备的秘籍,被发现了…… 江城,某处柳阁秘密据点。 “老大,秘籍找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被称为老大的汉子眯了眯眼,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手下众人一阵激动,高声应道。 “是!” 为了找寻秘籍,他们一直在四处寻找,这样的生活他们已经过够了。 现在东西找到了,只要灭了苏家,他们就可以回柳阁交任务了。 怎么能不激动? 当晚,柳阁的秘密据点,一阵黑影从院子里飞出,像蝗虫一般,飞向了南边。 那里……是苏府的方向。 夜,越发黑了,夜风,越发冷了。 无人知晓,这是一个不眠夜。 198、苏家的劫 深夜的风,呼呼作响。 用力拍打着门窗,让人无法入眠。 主院卧房里,苏志远搂着自家夫人躺在那张睡了十几年的雕花红木大床上。 却也只是躺着。 曾云柔在他胸前蹭了蹭,视线落在桌上昏黄的烛火上,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他们……也快来了吧?” “嗯。” 苏志远紧了紧手臂,将怀中人搂的更紧了些。 书房里的东西,他们已经找到了。 接下来那些人要做的,就是灭口了…… 会是今晚么? 肯定的回答,没让曾云柔害怕,她靠着丈夫的胸膛,嘴边反而扬起了一抹笑意。 “夫君,不知怎的,我倒是想起我们刚相遇那会的事了。” 那时,苏志远还是一个穷小子,一无所有,刚来到江城。 而她,恰好十四岁如花般的年纪,虽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却远不如现在沉稳,所以偶尔会贪玩跑出府去。 他们是在酒楼里遇见的。 那时的苏志远,和一个财主发生了矛盾,因为一个用膳的位置。 “你这小子,好不知礼数!” 那财主身后带着一群护卫,几乎是指着苏志远的鼻子在骂。 财主在江城还算有些名气,虽比不上木家、曾家这些大户,却也远近闻名,别人他会给些面子,苏志远这种一无所有的穷小子,财主又怎么会在意? 那时,所有人都以为苏志远要吃亏了。 这财主,最是不讲道理。 曾云柔也是这么以为的,却不想,苏志远轻而易举将这件事情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很简单,一个字,揍。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高高瘦瘦,长的清秀好看的男子,会有这么厉害的一身功夫。 “还要我的位置么?” 他踩着财主的胸,居高临下的问道。 “我……” 财主被打的鼻青脸肿,还掉了好几颗牙,看起来极其狼狈。 被苏志远质问,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伤的有多重,而是因为……他丢不起这个人。 在酒楼之中,在江城这么多双百姓的眼睛下,他以后还怎么立足? “嗯?还想要?” 财主不说话,苏志远便又要动手了,吓的他连连求饶。 “不不不,我不要了不要了。” 财主连滚带爬的跑了,那个清秀好看的男子,就这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紧不慢的喝酒吃菜。 将全程看在眼里的曾云柔,心中第一次生出些好奇来。 不是被苏志远的好样貌蛊惑,也不是因为他拳脚功夫厉害而倾慕,就是单纯的好奇。 这个公子,可真有意思,像…… 像书中形容的君子。 没错,就是君子。 君子这个词的定义,千种人有千种看法。 就像曾云清,她认为的君子,是那种时时刻刻保持着君子风度,像不染尘埃的神。 而那时的曾云柔,更觉得苏志远像君子。 行事言论,翩翩有度,即使是揍人的时候,也很风雅,一点也不觉得野蛮。 这不就是君子么? 少女怀春,更何况是她好奇的君子,所以曾云柔做了一个很大胆,也很出格的行为。 “公子,你是外地人吧?” 恪守闺礼,从不与外男接触的曾云柔,坐到了苏志远的对面。 “嗯。” 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姑娘,苏志远神色淡淡,没有驱逐她,也没有表现出别的情绪来。 “那你……需要一份差事吗?” 曾云柔试探问道。 她是会经常跑出来玩,可接触的男子却不多。 这是她第一次这般主动的跟一个男子说话,因为好奇,又或许是欣赏,她向苏志远发出了邀请。 “我需要一个护卫,可以给你满意的报酬,你……愿意吗?” 苏志远终于抬眼看她了,好看的眉头微蹙,摇头拒绝。 “抱歉,我不需要。” “好吧,打扰了。” 曾云柔被拒绝了,失落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对自己冒失的悔意。 这样一个有君子风度的男子,又怎么会给人当护卫呢? …… 如今的曾云柔,想起当初那一幕来,还有些好笑。 她当时还小,苏志远当时还很高傲,那种高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又哪里是她三言两语能折下来的? 夫人眼中的笑意,让苏志远也有些怀念起来,蹭了蹭她的额,他笑。 “是我不对,不该拒绝夫人,你看,我也受到惩罚了。” 他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可是你的贴身护卫,嗯,带暖床的那种。” 曾云柔睨了他一眼,如水的眸子似嗔似怨。 什么君子,现在看来,流氓更像。 回忆起当年,两人之间那种温情的氛围更甚,与房外呼呼作响的寒风相比,更让人觉得温暖。 然,这世间越是温暖美好的时刻,就存在的越短。 “啊——” 一阵尖锐的厉吼声,刺破了寂静的夜晚。 “你们是谁!为何闯苏府!” 听见声音的苏家夫妇,面容顿时冷了下来。 曾云柔攥紧了手心,“是……柳鹰……” 没错,是柳鹰的声音,不过,这会的柳鹰,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上百个黑衣人,从正门潜入,丝毫不避讳,见人就杀。 作为守夜的柳鹰,最先被惊动,死在黑衣人的刀下。 好在,柳鹰也是条汉子,宁死也为其他人做出了警示。 很快,整个苏府就动员了起来,腾龙腾虎等人带着护卫们从院中赶来,挡在了主院前。 “兄弟们,保护好老爷夫人!” “明白!” 众护卫都是跟着苏志远出生入死的人,没人想过要退缩。 吱呀—— 房门打开了,苏志远和曾云柔走了出来。 “老爷、夫人!” 众人喊道。 苏志远没说话,视线直直看向护卫身后将主院围起来的黑衣人们。 “于苍劲,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吗?” 他说的,是黑衣人中的首领。 那位首领,有一双如恶狼一般凶狠的眼睛。 他摘下了黑色面巾,露出一张刀雕斧刻般的面容,脸型刚毅,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正气,可惜那双太过凶狠的眼睛,将这抹正气,掩盖了下去。 “苏慕远,好久不见。” 于苍劲扯扯唇,笑的有些冷。 “是啊,好久不见。” 苏志远也笑了,“你的师傅,身体可还好?” “拜你苏家所赐,好的很!” “那就好。” 苏志远神色淡淡,“你师祖伤在我父亲手里,听说回去后没多久就过世了,要是你师傅也死在我苏家手里,那我苏家罪过可就大了。” 他嘴里说着罪过大了,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于苍劲哪里听不出来这里面的嘲讽,一双狼眸顿时杀气浮现。 “苏慕远,你少信口开河,想杀我师傅,就凭你?” 当年众多势力围剿苏家,柳阁是其中的主战派,也可以说,围剿苏家这件事,是柳阁一力动员起来的。 就是因为这一点,苏家恨极了柳阁,苏家家主宁死也拖着柳阁阁主重伤。 虽然柳阁阁主逃了,可回去之后,缠绵病榻,不过一年就死在了病床之上。 而如今的柳阁阁主,便是当年阁主的亲弟子,很不巧,于苍劲是如今阁主的亲弟子,是老阁主的徒孙。 仇人相见,还有什么可说的? “杀!” 于苍劲一声令下,两方人马顿时碰撞在了一起。 长刀挥下,便是一道血光,空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于苍劲盯上了苏志远,“你苏家有绝世武功,可惜,你是个废物,连那本秘籍的十分之一都练不成,所以,你还是不要活在这个世上丢苏家的脸比较好。” 苏志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他遥指于苍劲。 “我丢不丢脸,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没有再多话,两人顿时战在了一起。 身为两方人的首领,两人都没有选择留在原地,而是飞身上了半空,直接在空中缠斗起来。 这还是曾云柔第一次看见丈夫与人交手,当年在酒楼里跟财主那种打斗,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连打斗都算不上。 而这,是生死之战。 她很担心,也很慌,可她一丁点都没敢表现出来,生怕乱了苏志远的心。 院外的战斗,越发的激烈了。 地上躺了许多的尸体,有苏家护卫的,也有黑衣人的。 残肢断体,血流遍地,入眼处,全是刺眼的红。 柳阁出动的,到底都是高手,而苏家的护卫,虽然有多年跑商跟盗匪交手的经验,却远不如柳阁这些真正的江湖弟子实力强。 苏家这边,渐渐处于弱势。 半空中,于苍劲停在榕树的树顶之上,遥望着屋顶上的苏志远,面露嘲笑。 “苏慕远,你瞧瞧下面,啧,你苏家,今日怕是躲不掉了。” 苏志远只是向下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握紧了手心。 院子外,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护卫们,已经损失过半,全靠强撑。 如于苍劲所言,苏家今日,怕是撑不下去了…… 心里虽然知道这个结果,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他看着他,眼神阴冷的可怕。 苏家可以灭亡,只要江庭和卿卿活着,便是苏家的延续。 他也可以死,但是,不能死的毫无意义。 他要拉着于苍劲一起陪葬! 想到这,苏志远长剑一指,脚跟在屋顶一蹬,又杀上前去。 于苍劲不慌不忙,手中的剑一挡,便退开来,笑眯眯的看他。 也不跟他正面交战,反而一直躲来躲去。 “呐,我知道你还有一双儿女活着,没关系,我会让他们下去见你的。” “哦对了,听说你跟你的夫人感情极好?你说,我要是在她死前,找几个乞丐……” 他话不多,却次次往苏志远心窝子里刺刀子,哪怕苏志远知道,这只是激怒他的手段,却也忍不住愤怒起来。 家人,是他的逆鳞! 于苍劲依旧笑眯眯的,将他的愤怒看在眼里,与他过招时,能躲便躲,不能躲,便接上几招。 两人的实力相差不远,于苍劲比苏志远还要强上几分,自然有恃无恐。 能用语言将苏志远激怒,找到他的破绽,又何必拼死拼活? 两人还在缠斗,外人听不到于苍劲和苏志远的对话,只能看到,半空中的苏志远,像不要命一样的往于苍劲那里冲,而于苍劲,却轻而易举的闪避开来。 苏府百米外的某处院落,步杀手都攥出血来了。 “世子,我们……还不动手么?” 他虽然在很多时候,更偏向世子,却不代表对苏家没有感情。 他跟着世子,在苏家生活了好几年,苏家那些下人,身份虽然低微,对他却好的没话说。 整个苏府,比凤王府更让他觉得温暖。 如今,见到苏家沦为炼狱,步杀心揪的生疼。 身后,步离,秦司等人,也面色凝重,等待着凤珩的吩咐。 他们都急,凤珩如何不急? 袖中的一双手,几乎掐出了血迹,他却强行忍耐着。 “不急,还不能动手。” 苏叔和柔姨的打算,他一清二楚,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 步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凤珩打断了,“等!” “是。” 众人不甘退下,遥望着苏府里的惨剧,眼睛都红了。 终于,主院外的护卫,只剩下了最后十几人。 腾龙浑身浴血,手臂上,腿上、后背,伤口外翻,鲜血淋淋,他却一点也没察觉到痛意。 黑衣人还有这么多,兄弟就剩下十多人,挡不住了…… 想到主院里还有曾云柔在,他一步挡在了腾虎面前。 “虎子,带着夫人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可以死,夫人不可以!” 虎子,好多年没人这么叫过他了。 腾虎心中浮现一丝怀念,看着一旁浴血的腾龙,重重点了点头。 对,他死不要紧,夫人不能死。 想到这,腾虎一剑砍断面前黑衣人的脖子,直接冲进了院子里。 身后,见到他想跑,几个黑衣人顿时紧逼了上来。 首领吩咐过,今日苏家要灭门,一个也不能放过,想跑?没门! 看出这些黑衣人的想法,唯剩下的十几个护卫,不管不顾拦了过来,哪怕是用命填,也腾出了给腾虎脱身的时机。 院子里,腾虎二话不说拉着夫人往里跑。 主院里,是有暗道的,这一点,整个苏府都没几个人知道。 是当初买下府邸时,老爷未雨绸缪做出了后手,今日终于起了作用。 199、诈死 主卧里的大床被搬开,腾虎撬开地板,露出一条只容个人通过的黑暗小道,也不知通向何方。 曾云柔眼神微动,地道? 找到递到的腾虎,已经开始催她了。 “夫人,快下去,这条地道一直通向城外。” 通向城外的地道? 曾云柔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自己走吧,别留在这白费性命了。” 求生的地道虽好,她却走不得。 她若走了,夫君怎么办? “夫人……” 腾虎面露急切,外面已经挡不住了,夫人要是再不走的话,就没机会了啊。 看着曾云柔坚定的面容,他咬了咬牙,一狠心直接打晕了曾云柔。 扛着人便跳进了地道之中,消失不见。 片刻后,房间里多了几个人。 步杀放下背上的人,问凤珩。 “世子,现在怎么办?” 他指的是背上的女人,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身形纤细,跟曾云柔十分相像。 “去给她换上柔姨的衣裳,还有首饰。” 凤珩说了一句,视线落在地上那个黑黝黝的地道口上,松了口气。 有这口地道在,这个救援计划,倒是简单多了。 步杀急急忙忙换了起来,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了。 “步离,你去给秦司传信,让他别急着动手,带上一些好手,去江城外伏击。” “是,世子。” 就在凤珩安排好一切之后,带走曾云柔的腾虎回来了。 乍一看到房间里多了这么多人,还吓了一大跳,差点直接挥刀砍了过来。 看清是凤珩之后,他才收手,满脸错愕道。 “凤少爷?” “是我。” 凤珩应了声,言简意赅道。 “来不及解释了,我有办法救柔姨和苏叔,你现在就去外面,点一把火烧了主院,然后告诉苏叔,柔姨就在房里,让他回来救人。” “可是……” 烧了主院?那凤少爷他们怎么办? 夫人明明已经送走了,为什么要这样说? 腾虎满心不解,凤珩却不打算多解释。 “快去!” “是,凤少爷。” 基于对凤珩的信任,腾虎心一横便应他的话做了。 避开了主卧,他特地赶到了主院里离主卧最远的房间,用火折子点燃了房中的帷幔和衣裳,一场大火,顿时烧了起来。 看着火势渐大之后,他才朝着院外赶去。 这时,院外的护卫早就只剩下了几人,个个身上带伤,浑身血迹。 腾龙的身影早就不见,只余地上一堆乱尸。 按理说,这样的情形主院应该早就守不住了才对,却不知道何时,府里又多了一群黑衣人,还跟之前那群黑衣人不是一起的。 两方黑衣人就这般缠斗了起来,这才给了几个护卫喘息的时间。 “腾虎队长……” 一个断了只胳膊的护卫,喊住了腾虎。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好端端的,府里又多了群黑衣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 腾虎丢出一个字,望着不远处战成一团的黑衣人们,心却止不住火热起来。 什么黑衣人,凤少爷能潜入主院,必定是有人接应。 再联想到这群黑衣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些后来的黑衣人,肯定就是凤少爷的人。 下方的混乱,让正在跟苏志远缠斗的于苍劲也黑了脸。 这些人是谁?怎的会在这时出现? 难道说,他们找到苏慕远的消息,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一点,于苍劲心中杀意沸腾。 觊觎苏家秘籍的势力,可不止是他们柳阁一家,当初参与苏家灭门战的势力,十余家不止。 这些势力中,敌对有仇的多得是。 只是看在利益的面子上,才暂时联合在一起罢了。 如今,看见他要拿到秘籍了,这些人忍不住了么? 哼,想得美。 他放弃了苏志远,脚尖一点,提着轻功便朝着后来那群黑衣人的首领刺去。 反正秘籍早就在他手里了,苏慕远跑不跑无所谓。 况且,这会的苏慕远,已经被他打成重伤,就算跑,又能跑到哪去? “呔,遮头掩面的鼠辈,接我一剑!” 正在跟黑衣人打斗的秦司,感受到背后而来的强烈杀气,剑一扬带走面前黑衣人的性命后,顿时猛退。 在地上一蹬,飞身上了树。 他看着于苍劲,眼神毫无波澜。 “你是谁家派来的?” 于苍劲注视着他,狼眸里泛着血光,“难道你师傅没有告诉你,敢在我于苍劲手里夺食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秦司依旧未动,声音淡淡,透着漫不经心。 “未曾告诉我,师傅只说,要是能带回你的人头,有大功劳。” “哼,好大的口气!竟然要取我的命,你便来试试!” 说着,他不管不顾直接杀了上来,一时间,两人交手,打的内力四溢,秦司脚下的树,不知断了多少枝丫。 一旁被无视的苏志远捂着胸口,咳出几口血。 争吧,争吧,争的越凶,死的人越多越好。 他不知秦司是凤珩的人,还以为是江湖哪个也觊觎秘籍的势力。 就在他观战之际,主院里的火势,彻底蔓延开来。 之前只是偏远房间着火,随着风向,火越来越大,朝着主卧蔓延而去。 浓浓黑烟,也冲上云霄。 外面的众人都忙着杀敌,也无人管身后的主院,直到这会脱了身,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主院……主院着火了……” 护卫怔怔的看着主院的方向,拔腿就跑里跑。 “夫人,夫人还在里面!” 腾虎神色微动,看向院外上方的苏志远。 “老爷!快去救夫人!夫人还在房里!” 听见喊声的苏志远,一回头就看见冲天火光,想到曾云柔还在房里,他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二话不说,撑着身子朝着主院扑去。 苏志远的动作,于苍劲和秦司都看在眼里。 于苍劲轻哼一声,完全不在意。 秘籍都到手了,苏志远是死是活,并不是太重要。 秦司则是眸光微晃,想到世子,也放下心来。 两人摒弃外物的打扰,再次战在一起。 主院里的火势,越发大了。 整个主院,房间也就六七个而已,腾虎放的火很是讲究。 从偏房开始放,烧到中间的主卧,需要一些时间。 因此,现在外面看来火势冲天,人都进不来了,真的冲进来之后才发现,里面只是浓烟滚滚,主卧里还没有着火。 可是,没有着火也不代表安全,夫人一介弱女子,哪里受得住这般浓烟? 心急到几乎乱了分寸的苏志远,横冲直闯的冲进了房间。 还未说话,就感受到了一阵劲风,提掌便拍了过去。 “苏叔,是我。” 苏志远一惊,“阿珩?” “嗯。” 长臂一伸,苏志远被扯了进去。 凤珩二话不说,递上了一些衣裳。 “苏叔,快,把衣裳换了。” “这……” 苏志远还想问些什么,凤珩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柔姨已经送走了,有人会代替她留在这,就剩苏叔你了。” 这话一出,苏志远明白了。 有人会代替她留在这,主院又燃起了一把大火。 等火势蔓延,将整个主院烧毁,倒是留下的只会是一具具尸体,谁又能认出来,是不是他和夫人? 苏志远眼睛亮了。 “阿珩,话不多说,谢谢了。” 能想出这种法子,让他们诈死,还在这种时候,跑这来救他们,阿珩这小子肯定费了不少心思。 凤珩笑笑,“苏叔你快换衣裳吧。” “嗳。” 这次,苏志远不推辞了,很快就换上了一身黑色夜行衣,跟外面那些人一样。 步杀则是不知何时,从外面拉进来一具尸体,换上了苏志远的衣裳。 一切准备就绪,步杀将地道掩好,又在主卧里放了一把火,而他们几人,则是趁着大火的掩护,从主院西面,逃了出去。 主院西面,早就被秦司带来的人占领了,有他们的接应,谁不知鬼不觉,凤珩几人就出了苏府。 而后,坐上了一辆马车,驶向江城之外。 “苏叔,苏府里的那条地道通向哪?咱们得赶快赶过去接柔姨,不然柔姨醒了就麻烦了。” 他们赶到的时候,曾云柔已经被腾虎打晕送了出去。 这要是醒了,她不知道苏志远已经掏了出来,又自己跑回去怎么办? “你说的对,咱们得快点了。” 苏志远也知道后果的可怕,连忙开始指路。 两刻钟后,于一处荒凉的树林,苏志远找到了还在昏迷中的曾云柔。 凤珩拿出两个人皮面具,给他们带上,让步杀带着他们赶往抚州。 “苏叔、柔姨,你们先走,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与你们一起了。” 苏志远抱着昏迷曾云柔,眼神复杂。 “好。” 今日出现的那群黑衣人,武功个个不差,不然也不可能拦住柳阁的人。 他之前从未想过,凤珩手里会有这样一群高手。 从这点来看,凤珩就不是什么普通人,有些事,他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凤珩看出了苏志远眼中的复杂,却没有解释,嘱咐了步杀几句,便带着步离离开了。 江城,苏府。 这会的苏府,已经看不出是个府邸里。 早在于苍劲带着人杀进来之时,苏府里就染了不少鲜血。 那些被黑衣人遇见的下人,无一不惨死在他们手里。 不过,也有一些好运躲过的。 毕竟,苏府在江城占地也算大了,于苍劲他们的目标又是主院,也不会刻意跑到偏僻的地方去,杀几个下人。 就这样,这些普通的下人,全都逃过一劫,一个个衣裳不整的逃离了苏府。 有些胆子大的,还带走了一些苏府的财物。 除了下人的逃离,让苏府显的混乱之外,于苍劲和秦司的交手,也进入了白热化。 两人实力相差不远,秦司稍弱,却能护住自己。 在短时间内,根本没办法分出胜负。 “你到底是谁?你的武功路数,根本就不是那几家之人。” 越打,于苍劲心里的疑惑越甚。 柳阁在江湖上的名声显赫,也有自己扬名的剑招。 除了柳阁,其他势力也皆是如此。 可秦司用的,分明就不是这些势力的武功,不仅如此,连武功路子都不太一样。 江湖之中各大势力的武功,大多华丽,且有浓烈的各家势力色彩。 就比如他们柳阁,除了剑之外,柳叶镖便是江湖闻名的暗器,一看便知是柳阁之人。 而秦司,一点代表性的东西都没有,不管是武功,还是其他方面。 他一招一式,杀戮果断,反而更像是…… 军中的招式…… 这个念头一起,就被于苍劲否定了。 无所谓其他,所谓的军中之人,不过就是朝廷,而朝廷,哪来的这样的高手? 不是没有高手,高手肯定有,但是高手怎么可能跑到江城这种偏僻的小地方? 除非是为了苏家的秘籍。 可是苏家的秘籍,是江湖中人知道的隐秘,朝廷从哪里知道? 所以,压根就不可能。 再说了,之前他试探秦司身份时,故意说了句你师傅,秦司也承认了,自己有师傅。 一定是江湖中人。 秦司对他的猜测,一言不发,也不说自己来自于何处,完全就是默认的态度。 搞得于苍劲越发的恼火。 “你到底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 “混账!” 这人好生不讲道理,“难道培养出你这种高手的门派,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报出来不成?” 要是换成真正的江湖中人,这种激将法,早就没人忍得住了。 可秦司是谁?江湖门派跟他有半两银子的关系? 他就是不说话,将于苍劲气的半死。 下方,想着时机差不多了,腾虎也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兄弟们,快去救老爷夫人!” 他喊的十分凄厉,好似要拼命一般。 “老爷和夫人还在里面呢!” 他的喊声,也惊动了上面的两人,于苍劲低头朝主院看了一眼,轻哼一声,“活该。” 可不是活该么。 这会的主院,整个都快烧没了,所有的房梁,都倒塌了。 苏志远是他看着飞进去的,现在这种情况,活着也被烧死了。 因此,看着腾虎等人不管不顾,四处找水源救火的时候,他满心的不屑。 200、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屑过后,紧跟着一怔。 苏慕远死了,苏慕远的那个夫人也在院子里,应该也死了。 苏家两个主子都死了,其他那些个下人无关紧要,他还在这打什么? 秘籍到手,现在他要做的,应该是甩开秦司,把秘籍带回柳阁才是。 想到这,于苍劲顿时回神。 大吼一声,“撤!” 下面还在缠斗的黑衣人,顿时有序退去。 秦司皱了皱眉,寻思着要不要拦,可是主院里的火势越来越大,已经蔓延出来,点燃了外面的花草树木。 按这个架势,整个苏府都要烧没了,留下来还得防着这些火。 就在他犹豫间,黑衣人已经化作黑影,疾飞而去。 秦司叹了口气,“撤吧!” 无妨,反正世子在江城外还安排了人手,从苏府逃离了,不代表能安然离开江城。 随着秦司的人离开,苏府里只剩下了腾虎几人。 几个身受重伤的护卫,还强撑着四处打水救火,然,这点微弱的水根本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他们只能看着火势一点点扩大,将整个苏府吞没。 “腾虎队长,现在要怎么办?” 站在苏府外的街道上,看着漫天的大火,几个重伤的护卫,都是一脸悲痛。 从当年跟着苏志远来到江城,他们已经在苏府生活了近二十年。 而这如同家一般的地方,就这般被烧成了灰烬。 腾虎注视着被烧毁的苏府,那灼热的火光,随风扑来,烫的他脸颊生疼,他却恍若不觉。 “走吧。” 苏府没了不要紧,有老爷夫人在的地方,就是苏府。 只是这句话,他暂时还不能跟众人说。 几人相视一眼,习惯了在苏府里,听从腾虎的指派,他们连忙跟了上去。 提着剑,捂着伤口的几人,摇摇晃晃离开了江城。 这一离开,后来再也无人见过他们。 * 就在苏府这边彻底被烧成灰烬之时,于苍劲带着人,护送着秘籍,也一路朝着安全地赶去。 秦司的出现,带给了他很大的危机感。 不管秦司是哪个势力的人,都代表着,找到苏慕远的消息走漏了。 江湖上那些觊觎苏家秘籍的势力,绝不会坐视不理,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这般想着,于苍劲耳提面命的嘱咐手下。 “加紧赶路,注意埋伏。” “是,大师兄!” 一群黑衣人,身形疾飞,如同蝗虫一般,飞掠过境,速度极快。 很快就离开了江城,掠过城外的树林,疾向远方。 …… 小道旁的某棵树上,远远的看着飞掠而来的黑衣人们,凤珩冷了脸。 一双露在铁制面具外的凤眸,眼尾微扬,露出一丝妖惑的弧度。 “杀。” 简单一个字,轻不可闻,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秦钟心一颤,拔剑应道,“是。” 将军带了一队好手,去江城里救人去了,这围堵的任务,只好落在了他的身上。 如今堵在这的一众好手,便是他之后挑选出来的。 约莫上百人。 得了命令,隐藏在树林中的众人马顿时露出了身形,二话不说,便提着剑朝于苍劲等人袭去。 于苍劲早就猜到会有埋伏,一路上也很小心,特别是前面这种树林,树木茂密,视线也看不真切,正是隐藏的好地方。 远远的,他便让人减了速,避开了埋伏。 “果然有埋伏,哼!” “一个不留,杀!” 于苍劲也火气大的很,在他看来,苏家的秘籍,本该是手到擒来,谁曾想,杀出一个秦司来。 秦司来到的好手,虽然人数不算多,却杀掉了他不少好手。 这都是柳阁的精英弟子,于苍劲如何不心疼? 好不容易从江城出来,又在半路遇到堵截,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意外,于苍劲的火气也上来了。 这些人想要从他柳阁口中夺食,他非得杀的他们胆寒不可! 有了于苍劲的示意,柳阁的人下手越发的勇猛,招式也越发犀利,与秦卫军交战时,秦卫军竟然一时落在了下风。 秦钟也坐不住了,连忙上前缠住了于苍劲,想要挽回一些劣势。 下方两方人打的激烈,倒下的身影一个又一个。 有柳阁的,更多的还是秦卫军的。 即使这般,树林中坐在树枝上的凤珩,依旧面无表情。 他瞧着于苍劲,就好似在瞧着一个死人,黝黑的瞳孔了,暗沉的没有一丝色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飞身下树,哑着嗓子喊了一声。 “撤!” 秦司的实力,都比不上于苍劲,更别说秦钟了。 在之前的缠斗中,秦钟险象环生,几次差点丧命,这会已经是浑身浴血。 听到凤珩的吩咐,他二话不说吩咐撤退。 虽是撤退,秦卫军依旧有序,带上了地上殒命的同伴,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 柳阁的人没有追,或者说,于苍劲巴不得他们赶紧走。 从苏府,到这里,天已经快亮了,他们杀了整整一夜,是个人都会累。 再这样下去,哪怕他实力再强,也撑不住了。 “走!” 于苍劲手一挥,带着柳阁的阁众,继续朝前赶去。 这一次,为了以防再遇上堵截,他们一路上没有按照直线赶路,而是在不停地变换道路。 人虽然累了些,好处也有。 至少,堵截的人再也没遇上过。 * 天亮之后,在江城外的某座山的山脚下。 凤珩、秦司等人与大队伍汇合。 这里,本就是秦卫军隐藏驻扎的地方。 “世子,柳阁的人已经跑了,我们现在要如何做?” 秦司问道。 他和秦钟之前做的那些,都是世子安排的。 “派些人,去江湖上传些传言。 就说,柳阁大弟子于苍劲,得到了苏家的秘籍,正在往柳阁赶。 为了增加真实性,你们把江城苏家的消息一起传出去,相信他们来查看过之后,会信的。” 这一招,就叫借力打力了。 于苍劲不是想要秘籍么? 那好,秘籍给你,不过有没有命拿,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明白,我这就去办。” 秦司也是个聪明人,之前他还在疑惑,以秦卫军的实力,如果真要堵截的话,哪怕于苍劲那些人都是江湖高手,也绝对跑不掉。 毕竟,这一支秦卫军,可是整整好几千人。 几千人围杀两百人,秦卫军中也不乏高手,柳阁的人能跑的掉? 可是,世子没有这样做。 而是派出了一百来个人,去装装样子的堵截,损失了些人就退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世子是要借江湖人的手,来对付柳阁。 “嗯,去吧,柔姨和苏叔他们,可安全了?” “世子放心,步杀他们传来消息,已经出临沧了,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这话是秦钟答的,苏家夫妇的事,是他在负责联络。 凤珩彻底放心了,“那就好。” 如此,他也能对卿卿有所交代了,只是…… 江庭那…… * 此刻的苏江庭,还丝毫不知江城的事。 他沉浸在自己通过乡试的喜悦中。 没错,就在江城各种事端发生时,他接到了乡试的结果。 不止是他,江城一行人中,宁邺、霍溯、木奚忱都通过了乡试。 这会一行人正在酒楼里庆祝呢! “江庭,恭喜恭喜啊,苏叔对你期望那么高,你总算是没有辜负了他。” 吕志恒、木一隅、潘智这些人,跟苏江庭走的近,对之前苏志远严格要求他通过乡试的事,也有所闻。 所以这会,都在刻意打趣他。 苏江庭笑的开怀,“是啊,总算是能让我爹满意了。” 不过…… 不过他自己还不是很满意。 因为,刘长卿也通过了乡试。 没错,那位四姨父,四姨曾云清的丈夫,也是曾家参加乡试的人选之一。 反而曾铭和曾烺,落选了。 苏江庭跟曾铭、曾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惜这一次来临沧,曾家几人是一个队伍,因着跟四房关系不好的缘故,两队人马并没有在一处。 “不说我了。” 苏江庭摆摆手,看向宁邺、霍溯和木奚忱,面露揶揄,“你们三个家伙才叫惊人呢。” 可不是么,这三个家伙,一个之前忙着成亲,也没见备考多久。 一个呢,闷声发大财,自从宁邺和木知霜成亲之后,霍溯受了些打击,就没怎么出来过了,谁知道这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出来就过了乡试。 这里面,最让人惊讶的估计就是他了。 至于木奚忱这个家伙,说实话,他是他们这群人中,乡试最有把握通过的一个,现在过了,也没什么人觉得意外。 倒是潘智。 “潘智啊,你怎么就没过呢?” 大家都很熟悉了,也是好兄弟,所以说话间也没多少顾忌。 苏江庭会这样问,是因为真的奇怪。 他们这些人,看似差不多,实则潘智要占很大的便宜。 因为那位临沧巡抚大人的姨娘。 作为潘智的姑姑,那位姨娘早就探出了巡抚的口风,为潘智准备了很多考题。 按理说,把握应该要比众人还大才对。 可他偏偏落选了。 潘智耸耸肩,“别看我,我也头疼着呢。” 几个好兄弟都过了乡试,他没过,却也不怎么难过。 因为他知晓自己的脾性。 他们潘家,本就不是什么书香世家,比起看书来,他还是觉得打架更有意思。 不过,后路也是有的。 潘智咧咧嘴。 “我姑姑说,我虽然没通过乡试,不过也没差多少,所以跟姑父说了,安排我在临沧锻炼锻炼。” 众人挑眉,锻炼? 还是在临沧? 神特么锻炼。 “你狠!” 这小子,分明就是要当官的节奏啊,有个靠山就是好! 众人腹诽归腹诽,心里还是为潘智高兴的,好一番庆祝之后,一行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如今,已经是九月中旬了。 会试是在来年二、三月份,去京城路途遥远,需要提前赶到。 许多人会在一月份出发,甚至更早。 不管是什么时候出发,反正还有几个月时间,所以这几个月的时间,当然是用来回家跟亲人报喜,然后继续在家中备考啦。 一行人欢欢喜喜往家赶,却不知,因为苏家的覆灭,整个江城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首当其冲的,便是曾家了。 曾家是曾云柔的娘家,小时候,苏曼卿还去曾家住过。 曾家老爷子和四房,虽然对苏家不甚亲近,老夫人却是真的疼极了这个女儿,一听说整个苏府都烧没了,整个府里全是焦尸。 年纪大,身体本就不好的老夫人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可把曾府的人吓坏了,上上下下乱成了一团,好不容易把大夫请来,将人救醒了。 老夫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的柔儿呢!柔儿呢!” 大夫人眼泛泪花,一双眼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听到老夫人的问话,她还未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妹妹她……没了……” “没了?” “没了……” “没……” 老夫人心口一阵刺痛,一口血便咳了出来,泪不住的流下。 “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能丢下娘……” 她这一辈子,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女儿。 年少时,最贴心最乖巧的便是三女,后来她坚持嫁给那个穷小子,虽然跟家中决裂,却依旧是她的心头肉。 多年不和,见不到女儿,她的心就跟放在火上烤似的,好不容易解了矛盾,跟娘家恢复关系,这才几年? 女儿就没了? 老夫人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撑着身子就要下床。 “我不信,我不信,柔儿那么懂事,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你们让开,都别拦着我!” 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刚刚又咳了血,一众人哪敢让她下床,连忙拦住了她。 大夫人更是跪在她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娘,你别去了,三妹妹真的没了,尸体……尸体就在大堂里摆着呢……” 苏家这个被烧成灰烬,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不管曾家与苏家的关系如何,到底是一家人。 所以早早地,就有人将苏家的焦尸都搬了过来,其中有两具,大夫人、曾云书、曾云帆都亲自去认了。 确定就是苏志远和曾云柔。 毕竟,人是烧死了,可身上有些物件却没烧毁。 比如,曾云柔手上常戴的玉镯,那还是老夫人送的。 201、曾家的选择,苏哥哥回来了 不愿相信的老夫人,被一众人扶着去了大堂,看见两具焦尸上的留下的物件后,郁气攻心,彻底倒下了。 她这一倒下,整个曾府都乱成了一团。 不管后宅之事的曾老爷子,也重新管起了事,下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查苏家被灭的事。 曾云柔这个女儿,尽管有千不好万不好,苏志远这个女婿,他尽管从未满意过,但那也是他曾家的人。 竟然是他曾家的人,就没有给人欺负的道理,更何况是灭门? “查,仔细查,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江城这般放肆!真当我曾家没人了!” 老爷子是真的火气上涌,不过他这一辈子也没怎么离开过临沧,想的也不够深远。 昨夜苏府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会早就传遍了江城。 住在苏府附近的街坊邻居都说,昨夜苏府里杀声滔天,似乎有无数人影在里面烧掠抢劫,应该是仇家上门。 可老爷子不这么想。 他那个不争气的女婿,也没见得罪过什么人,也就是江城这些商贾们,跟苏家有些利益纠葛,女儿就更不会惹到谁了。 所以在他看来,昨夜苏家被灭的事,江城本地人动手的几率更高。 江城本地人,在老爷子看来,就没在怕的。 他是这般想,有人却不这般想。 “父亲,女儿觉得不妥。” 说话的是曾云清,“三姐和三姐夫的遭遇,我也很痛心,但是有句话外面的百姓说的对。 那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灭了苏家,就也能灭了我们曾家,父亲,还请三思。” 苏志远和曾云柔已经死了,能报仇自然要报,可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报仇还可能引起对方的报复,到时候连曾家都要面临大劫,还报什么仇? 当然是让曾家置身事外,先保住自己再说。 这话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不过,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大夫人的脸色,当场就变了。 “老四,你这话就不对了吧?” “就算你和三妹妹的感情不好,你也不能这么没良心吧!死者为大,你姐姐姐夫无辜殒命,你竟然问都不问?” 这何止是让人寒心,简直就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面对指责,曾云清面色平静。 “大嫂言重了,我只是为我们曾家考虑,姐姐姐夫的仇,等找到了凶手,能报我们自然要报。” 话中的意思就是,如果找不到凶手,或者凶手势力过大,就不报了。 大夫人差点笑出声来,好一个冷心冷肺的女人。 枉曾家被誉为书香世家,竟然教出这等没良心的后人来! 在场的,除了曾云清和曾云帆之外,便是大夫人、二夫人和曾云书了。 平时里二房一脉虽然备受嫌弃,这种大事还是要通知一声的。 二夫人也十分同意曾云清的话,掐着嗓子不甘的劝了句。 “大嫂啊,你看三妹和妹夫都这样了,咱们还是先别着急再说,那些人那般凶狠,万一找上咱们怎么办?” 说来说去,就两个字,怕死。 “你!” 大夫人有口难言,二房和四房站在了一边,她一个妇人的话能有什么说服力? 看着地上两具已经认不住模样的尸体,她心头一阵阵发寒。 什么时候,曾家变成了这种模样? 三妹和三妹夫已经如此,身为亲人的她们还要置身事外,要是遭遇此祸的变成他们大房,估计其他两房也会是这个态度吧? 想到这,大夫人彻底冷了心思。 算了吧,依这些人那颗冷血的心,跟她们说再多又有何用? 大夫人不说话了,在二夫人和曾云清看来,便是大夫人被她们说服了。 曾云清看向上首的父亲,“爹,您觉得呢?” 曾老爷子十分犹豫。 他和三女儿,已经有很多年心不和了,心里头对这个女儿所剩的感情并不多。 不过,他也没那么绝情,多少还是念着旧情的。 他还记得,这个三女儿小的时候尤为乖巧,总能逗得他哈哈大笑,那个时候,他最宠溺的便是这个女儿。 如今,三女儿就这般没了,于情于理,他都想帮她报仇,让她得以安息。 可…… 曾老爷子看了一眼小女儿,心头微微叹了口气。 云清说的也有道理。 他开始还想着,灭苏家的应该是江城势力,可江城势力,谁又有这种实力? 若不是江城势力,而是外来势力的话,那曾家……会是那些人的对手么? 他是曾家的掌权人,他得先为曾家考虑。 思量许久,他看向从头到尾都未说话的儿子。 “老大,你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曾云帆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夫人对三房一事的痛心,眸光稍暗。 “我自然是想帮三妹和三妹夫报仇……” “不过……四妹妹说的也有道理……” 父亲把他当成是曾家未来的掌权人培养,也是希望他更顾全大局的。 可是,他心底里还是更倾向为三妹妹他们讨个公道。 曾云帆自嘲一笑,瞥见视线望来的曾云清,心头微叹。 果然,在这些方面,心硬冷血的四妹妹,比他更像一个合格的家主,也难怪四妹妹会有这种野心了。 曾云清想要继承曾家的野心,整个曾家都知道,只是没人说出口罢了。 “竟然你也这般说……” 曾老爷子面露愧色,“那就先将云柔他们下葬再说,苏家灭门之事……” “细查,等查出结果再做定论!” 苏家一夜之间被灭,整个江城都震动了,暗地里在查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多人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曾家又能查到什么? 比如那些有钱有势的商贾之家,他们曾家这种所谓的书香世家,能量还不及人家呢。 心头是这么想的,曾云帆却不会说出来,这件事暂时就这般定下了。 当天下午,曾府就操办起了苏家夫妇的丧事。 期间,老夫人又醒来过一次,可是没一会儿,又气晕了过去。 没错,就是气的。 气曾老爷子和曾云清他们上午的决定,一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就这般去了,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她就气的心肝脾肺都疼。 对于这件事,曾老爷子理亏,更是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出现了。 正好,大夫人看曾云清和二房不顺眼,干脆就侍奉在了老夫人面前,伺候她,连门都不出。 “夫人……” 抽空,曾云帆来到主院,想劝劝余氏,“父亲此举也是无奈,你莫要跟他们计较,三妹妹和三妹夫他们……” 他叹了口气,“也是命啊……” 余氏面无表情,“我可不敢计较,我只是心寒。” 老夫人正昏睡着,不用担心被听了去,她也没什么不敢说的。 “是,父亲是为了曾家好,不过你那位四妹妹,是真的狼心狗肺。” 一想到当时曾云清说为了曾家时的冷漠态度,她就浑身不得劲。 “什么为了曾家,夫君,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家族能延续的原因是什么? 是冷血?是不顾亲情?是独善其身?” 一连三个反问,余氏发笑。 “今日三妹妹和三妹夫如此,明日我与你也是如此,我是真的心寒啊,终有一日,为了保住曾家,曾家子嗣会被一一舍弃,曾家还是曾家吗?” 余氏和曾云柔交好,所以为曾云柔抱不平,可这只是一方面。 更多的,还是因为联想到了自己。 如今的曾家,三房一脉没了,二房和四房联合,就剩下她大房一脉站在二房、四房的敌对面。 老爷子又偏心。 今日的情形再次重演,估计也不是多久之后的事。 她如何能不愤怒、心寒? 曾云帆知道她的想法,两人夫妻多年,早就知根知底。 “夫人,我知晓你说的有理,但如今的曾家是父亲做主,我……也无能为力。” “我知道,所以算了吧,我不计较,也不怨谁。” 余氏看开了,“如今也就是父亲母亲俱在,如若有一天,父亲母亲不在了,那我们便分家吧。” 反正,迟早是要分家的。 四房和二房的态度,她可受不起,还是各自过各自的好。 “也是,那便再忍忍吧……” 曾云帆心里,也期待着这一天。 曾家掌权人的身份,他并没有多期待,也不是非要继承曾家不可,分家要是有好日子过,他也甘愿。 大房夫妇俩躲在主院里,进行了一次谈话,谈话内容无人可知。 这一日,整个曾府看似平静,实则,一道沟壑,已经立在了大房和四房、二房中间,就等某一日,将他们吞没。 * 苏江庭是一天后赶回来的,他手里还带着通过乡试的证明。 同行的众人都是一脸激动,迫不及待的带着好消息回去报喜。 “江庭,我就不与你一起了,咱们回头见!” “回头见!” 苏江庭坐在马车上,吩咐马车赶向苏府。 在回府的路上,他还一直翻看着那张证明,好似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无上宝贝一般。 除了这份证明之外,马车里头还有不少东西。 一些稀奇的摆件,一些首饰,糕点,华丽的衣裳。 这些都是在临沧买的。 临沧毕竟是大城,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比江城丰富多了,这些都是他带给父母和妹妹的礼物。 “卿卿要是见着了这些,必定会很开心。” 一想到自家那个馋嘴的妹妹,苏江庭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个小丫头,可是说好会站在府门口迎接他的。 咚—— 马车突然停住,因为停的太过急促,马车一阵颠簸,苏江庭差点摔倒。 被打断思路,他皱了皱眉,疑惑问道。 “柳城,怎么了?” 城门到苏府是一条大街,路上平整的很,应该很好走才是。 “少……少爷……” 马车外驾车的柳城,嘴巴都不利索了,声音里满是惊恐。 “少……少爷……苏……苏府……” 苏府?怎么了? 苏江庭疑惑更甚,直接撩开了车帘自己去看。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街道前方属于苏府的宅院,哪里还有什么苏府,剩下的只余下一片废墟,到处都是被烧毁之后留下的黑色灰烬,几座假山倒在地上,假山也被染的黑漆漆的。 以往那个小桥流水,处处精美别致的苏府,已经看不出原型了。 苏江庭猛地跳下车,因为动作太急,甚至扭到了脚,他却完全顾不得,直直冲进了苏府内。 “少爷!少爷!” 柳城在后面大喊,苏江庭人早就不见。 跺了跺脚,他不甘心的也跟了进去。 此刻的苏府里,到处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主院、书房、厨房、妹妹的房间、他的院子…… 苏江庭内心的恐慌越来越大。 “爹……” “娘……” “卿卿……” 他四处翻找着,想找出父母存在的痕迹。 衣摆上、手上、脸上,到处都是黑灰,他却恍若未觉。 爹娘不会有事的,腾龙叔他们武功那么高,还有那么多护卫,有他们护着,爹娘怎么可能有事? 还有卿卿,卿卿那丫头有阿珩护着,不会有事的。 他一边翻找,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 可随着他翻出的物件,心里的恐慌到达了极致。 书房里,爹爹最喜欢的那件玉石摆件还在,虽然被烧的变了形,边角也黑了,但他还认得。 娘亲最喜爱的那盒珍珠链子也还在,虽然早就断裂,他只找到一颗珠子。 一件件、一样样,都是父母和卿卿喜欢的。 若是他们平安,不可能将这些东西拉下,毕竟这些东西十分值钱。 唯有一个可能,他们当时根本来不及带这些。 那就是…… 苏江庭眼珠子都红了,似乎要沁出血来,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他还在翻找着,跟着他的柳城,却看不下去了。 整个苏府都被火烧没了,能留下的东西,也只会是坚硬的如石头一般的东西。 像那些假山,还有一些未烧尽的横梁,这些东西都沉重无比,少爷一直翻来翻去,这会手指都磨出血来了,他却连看都不看。 柳城心中叹了口气,他也担心老爷夫人小姐,可这会更担心苏江庭。 “少爷,你先别急,老爷他们不会有事的,说不定在起火之前就撤离了呢? 咱们还是去附近先问问再说。” 他的话惊醒了苏江庭。 对啊,爹娘卿卿到底如何了,附近的人肯定知道! 他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急忙朝着府外跑去。 202、来自凤珩的报复 笃笃—— 大门被敲响了。 瘸腿的老爷子打开大门,瞧见的便是门外浑身狼狈的少年。 “咦,是江庭少爷啊。” 苏家一家人与附近的邻居关系十分融洽,这瘸腿的老爷子还是看着苏江庭长大的,自然认得。 正是因为认得,他的语气才变得复杂起来。 苏掌柜那么好的人,也不知道是招惹到谁了。 “殷伯,你可知道我爹娘的消息?” 苏江庭站在门外,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急切。 殷伯叹了口气,“我就猜到你要问这个,不过我知道的也不多,江庭少爷,你还是去曾家问问吧。” 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要告诉他这么一件伤心事,他哪里说的出口? “殷伯……殷伯……” 苏江庭还想问些什么,殷伯却早早的关上了门。 不是他不想告诉他,而是作为一个外人,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干脆便一句不说。 殷伯的态度,让苏江庭越发慌了。 若是父母安好,殷伯何必避着他? “少爷?” 后一步的柳城刚刚赶到,苏江庭就拽住了他。 “走,去曾府!” 一刻钟后,曾府外。 苏江庭愣愣站在府门口,满府的丧幡迎风飞舞,给他的是致命打击。 “少爷……少爷……” 腿一软,他整个人就这般倒了下去,还是柳城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府门外的动静,也惊动了曾府里的人。 一时间,众人都出来了。 “江庭……” 曾老爷子满脸复杂,“你知道了吧?” 就在前一个时辰,苏江庭去苏府的时候,去临城参加乡试的刘长卿、曾铭、曾烺三人,已经回来了。 他们一回来,也带回了苏江庭通过乡试的消息。 因着这个消息,曾老爷子现在对自己这个外孙的感情,十分复杂。 苏江庭怔坐在地上,许久都没有反应。 “唉……” 这是作了什么孽了,曾老爷子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去把少爷扶进府休息。” “是,老爷。” 两个随从应下,连忙来到马车前,将苏江庭搀扶进了府。 一行人也跟着进了府。 苏江庭在院子里躺下之后,接到消息的曾铭等人都赶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大夫人和曾云帆。 “江庭,你……莫要太伤心了。” 大夫人劝道,除了这个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在大房一行人面前,苏江庭终于开口了。 “我……爹娘他们……是怎么没的?” 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大夫人余氏。 “还有,卿卿呢?” 就刚刚回房的这一路,他听到了不少议论声,比如,父母的尸体已经快要下葬了,却没听见一句有关于卿卿的。 大夫人知道他心切,“你爹娘的事,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卿卿那你可以放心,就在你出发去临沧参加乡试的时候,阿珩那孩子就带着卿卿去抚州了,说是去抚州小住。 你爹娘怕你念着卿卿,就没告诉你。” 先说了一个好消息安抚下苏江庭,大夫人才继续说苏家夫妇的事。 “至于你爹娘……” “我只知道,大前天那一晚,苏家着火了,附近的邻居说,听到苏府里有喊杀声,似乎是什么仇人上门,等我们第二日接到消息的时候,苏家已经变成现在这样了。” “也就是说,你们没有亲眼看到我爹娘死去?” 苏江庭抓住了重点。 大夫人摇头,“没有。” “不过,我们这么多人,还不至于认不出你爹娘来。 那苏府里剩下的焦尸,足足有好几十具,其中两具在主院,身上还带着你爹娘常戴的物件,应该是没错的。” 她知道身为儿子,是不愿相信自己爹娘死去的消息的,但这些事实她还是得告诉他。 “我明白了。” 苏江庭不说话了,余氏也看不出来他是信还是不信,微微叹了口气,她道。 “你好好休息吧,大舅母就不打搅你了。” 说着,她看了曾云帆一眼,拉着夫君一起出了房间。 他们夫妇走了,却留下了曾铭和曾烺。 显然是觉得,孩子之间,可能更有话说,说不定铭哥儿和烺哥儿能劝劝江庭呢? “大表哥,三表弟,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留下的曾铭和曾烺对视一眼,“你说。” “我想让你们帮我查查,苏家那些下人的下落。” 苏府里的那么多下人,总不可能全被烧死了吧? 只要有活口,他说不定就能问出些什么来。 曾铭也猜到了他的想法,点头,“好,我这就去。” 两人不敢耽搁,连忙出了院子,去找下人安排去了。 事情都安排下去了,苏江庭知道心急不得,坐在床上,他慢慢理着脑中的思路。 他还记得,当初备考时,父亲的态度格外的严厉,严厉的有一丝反常。 还有娘亲,真的要细究起来,似乎这种不对劲早就开始了,只是他一直没注意而已。 所以说,苏家的大祸,爹娘早就预料到了吗? 想到这,他紧了紧手心,有一股迫切想要联系苏曼卿的冲动。 也许,妹妹会知道什么呢? 就在苏江庭回归江城,被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无以复加之时。 凤珩已经带着秦卫军,开始赶向抚州城。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世子放心,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少势力已经开始派遣了人来江城。” 苏家秘籍,这个消息对江湖的诱惑力太大了。 二十年前,苏家可是江湖的一流世家,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苏家的武功秘籍呢。 如今这消息一出,那些大势力自然一个个心动不已。 这还只是大势力,除了大势力,那个江湖独行侠们,一个个也动了心。 相比于来说,大势力知道的更多,有些甚至参与了当年苏家的灭门战,更清楚苏家秘籍有多珍贵。 那些独行侠们,反而只是知晓以前苏家是大势力,秘籍肯定不一般,对苏家秘籍的抱着能得就得的态度。 就这样,各自抱着各自的心思,整个江湖都变得风起云涌起来。 “很好。” 凤珩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可是等着柳阁被众人围攻找上门的那天的。 这,便是他的报复。 柳阁不是为了秘籍,要灭掉苏家么? 那么,若是诱惑力够大的话,那些利益熏心的江湖势力们,为了秘籍再次灭掉柳阁,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事实上,正如凤珩所想,柳阁一时间,的确是成了众矢之的。 “听说柳阁得了一本无上秘籍,只要练成这秘籍上的武功,就能独步天下,成为江湖第一高手,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也听说了?嘿嘿,我倒觉得,这传言应该是假的,真要有这种武功秘籍,哪里会到现在才露出风声来?” “这你就不懂了,柳阁那是什么势力?人家是一流门派,有好东西肯定也是藏着掖着,怎么可能告诉你?” “那现在怎么就传出来了?” “这还用问,必定是仇家捅出来的呗。” 江湖上,到处都在议论柳阁得到秘籍之事。 “我不管其他,我现在就好奇,这秘籍到底是真是假,有没有这回事。” “你想知道是真是假,那简单,去江城探探不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传出这消息的到底是何人,细节查的这般仔细,连苏家唯一的后人都找到了,我倒觉得,可信度很高。” 凤珩传出的消息里,将细节毫无隐瞒。 临沧江城,苏家后人的隐藏地,苏家祖传的武功秘籍,就握在这位苏家后人手里。 如今,整个苏家已经被灭,秘籍被柳阁所夺。 一字一句,全是事实,有证据可查。 酒楼某张桌子,一个浑身黑衣,头戴斗笠,完全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听到附近的讨论之后,手微微紧了紧。 苏家秘籍? 是那个苏家么? 如果是的话,那那本秘籍可不是什么一般货色,传言中说练成了能独步武林,成为江湖第一高手,也不是什么空话。 他身负血海深仇,却缺少实力,这苏家秘籍来的正是时候。 想到这,黑衣男子顿时起身,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直接出了酒楼。 除了这个黑衣男子,江湖各地,听闻消息后,朝着江城赶去的高手无数,有独行侠,有江湖大盗,有杀手,有凑热闹的大势力子弟,更多的还是那些大势力们。 “咦,公子也是去江城的吧?” 卖马车的小二,笑呵呵朝一位公子问道,那公子腰间配了长剑,衣着干练,面容清秀,就是一双眼里隐隐透着杀气,十分的不好惹。 听到小二的问话,那公子的脸顿时沉了下来,盯着他,眼神不善。 “你如何知道的?” 难道是他的行踪暴露了? 小二一点也不慌,反而还笑出了声。 “我是猜的,公子你可能还不知道,自从那传言流出来之后,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在朝江城赶呢,这两日,我这小店里已经卖出去二十多辆马车了,全是去往江城的。” 那公子脸色缓了些,“二十多辆?” “是啊,这几日买马车的人可多了,还全是去查探那什么秘籍的消息的。” 小二笑呵呵的,秘籍不秘籍的,他不关心,他只知道,大家都要去江城,来着买马车的人就多了,他这几日凭借着这门生意,着实赚了不少银子呢。 公子明白了,原来对秘籍抱着想法的也这么多人,这些人,也全是他的对手。 “很好,那你应该知道是江城的路线吧,给我一份路线图。” “这个自然,公子你稍等。” 买了马车的公子,驾着马车渐渐远去。 某座茶楼二楼,里面坐着的几个客人,见到那马车远去之后,一个个变了脸色。 “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家秘籍的消息是谁泄露出去的?” 问话的那人,在几人中应该是首领的位置,他一开口,其他几人明显露出敬畏的神色。 “师兄,我们……不太清楚。” 这群人,正是柳阁的人。 被称为师兄的男子怒了,“不清楚?” “师傅让我们来接应大师兄,大师兄还没接到呢,消息已经传的整个江湖人尽皆知,现在盯上苏家秘籍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怎么接应?” 早在于苍劲拿到秘籍的时候,就给柳阁传了消息。 如今,离传去消息也过去两天了,柳阁这边自然也做出了反应。 这一行人,便是柳阁派出来接应的高手,为首被称为师兄的男人,实力方面只比于苍劲弱那么一丝。 若是与于苍劲汇合,这么多高手,护送一本秘籍,按理说是足够了的。 可是现在出麻烦了。 秘籍之事外泄,整个江湖闻风而动,都盯上了柳阁,甚至那传出消息的人,连于苍劲他们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如今到哪了,都说的一清二楚。 这样一来,江湖那些盯上秘籍的人,只怕早就跟于苍劲碰上了。 他们这些人还没跟于苍劲接上头,这男子如何不怒? “这……” 其他几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师兄,这事我们真的不清楚,我们也是在接到大师兄的消息之后才出发的,哪知道消息传的这么快?” 有人却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说了句。 “师兄,你说大师兄的队伍里,会不会有……奸细啊?” 江湖各大门派,历来交锋已久,各自在对方势力里安插奸细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大师兄他们得到秘籍才不过几日时间,这消息便传的人尽皆知,要说不是有奸细故意外露了消息,怎么可能说的这般清楚? 他这话可谓是说到众人心坎里去了,这次秘籍事情外泄,搞得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真的有奸细,那责任就是在奸细身上,怪不得他们了。 被称为师兄的男子拧着眉沉吟了一会儿。 “奸细的事,我会给师傅传信说明的,不过苏家秘籍对我们十分重要,师傅早就下令,必须安全带回去,我们还是先跟大师兄联系上再说。 为了安全起见,我会让师傅再派出一些高手前来接应我们,希望顺利。” 这样的话,倒是稳妥许多。 他们是柳阁弟子,实力可不是江湖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只要跟大师兄汇合,阁中再派些高手前来接应,估计问题不大。 203、苏家后续 柳阁的队伍,遇上了麻烦。 还是大麻烦。 于苍劲一行人,先是在苏府里时,与秦司交手,后来又被秦钟堵截。 在这之前,于苍劲也没多想过。 只以为,秦钟和秦司一样,都是发现了苏家消息,特意来抢秘籍的。 从秦钟的堵截突围之后,他就没放在心上了。 柳阁在江湖上的大本营,是在一座名为落雪城的城里。 与普通的城池不同,落雪城是一座由江湖势力聚集而成的城池,这里面生活的不是普通百姓,全都是一些江湖中人。 哪怕是街上的小贩,叫卖的掌柜,送茶的小二,那都是会些武功的。 除了柳阁,落雪城还有其他与柳阁实力相当的势力。 于苍劲一行人,就是准备回落雪城的。 江城离落雪城的距离,颇为遥远,赶路的话,起码也要七八天的时间。 就在他们回落雪城的路上,追击围堵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哪怕是于苍劲这种高手,一连几次下来,也有些吃不消了。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怎么对我们回程的路线这么清楚?” 手下的阁众也一一满心疑惑,“会不会是之前那群黑衣人?他们跟我们交手时就表现的很奇怪,像对我们很了解似的。” 于苍劲没说话,却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 有关于秦司和秦钟的身份,他至今没有查出什么来。 正是因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才觉得这件事不同寻常。 “我们改道!” 于苍劲做了决定。 “可是大师兄,我们离落雪城就剩下四五天的路程了,现在要是改道的话,花费的时间就更多了。” 他们选的路线,本就是距离较短,较安全的路线,要是改了,少说也得多绕一个圈子。 “花费时间多一点就多一点,安全第一。” 要是再这么下去,秘籍还没带回落雪城,他们就先撑不住了。 孰轻孰重,于苍劲还是分的清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没了意见,当天晚上便改了道,绕着圈子变换了路线。 这路线一改,他们回程的旅途的确平静了不少,一行人都松了口气。 不过,安稳日子没过上一天,到底还是有人追上来了。 看着四周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连一丝出路都不留的高手,于苍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追上来的? 难道,他的队伍里有奸细不成?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心里还在各种猜测,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人,却没有这个耐心。 为首的人手一挥,一大群高手便蜂拥而上。 他们这一出手,也暴露了他们的武功路数,于苍劲大惊。 “苍天阁!是你们!” 苍天阁,江湖顶级势力之一,同为落雪城势力,是柳阁的邻居。 为首的黑衣人,眸光晃了晃,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于苍劲大怒,“裕鑫!是你对不对!” 苍天阁是老势力了,他也常常与苍天阁打交道,竟然看出了他们的来头,再来看那黑衣人,于苍劲心里也有谱了。 “裕鑫,你竟然敢对我出手!我们两阁可是盟友!” 落雪城里,势力多杂,哪怕柳阁这种大势力,也不敢说自己独步江湖。 因此,少不了要和人合作。 柳阁和苍天阁,便有一份盟约在,盟友这个词,可不是于苍劲自己胡说出来的。 身份被于苍劲说破,连盟友这件事都被提出来了。 裕鑫也不再瞒着,他扯下黑色面巾,哈哈大笑道。 “于兄,这个时候说盟友不盟友的,那多没意思是不是?” 他面色冷了些,视线紧紧的盯着于苍劲的胸口,那里,微微有些鼓起,像是放了包什么东西在那似的。 想起传言中的秘籍,他的视线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于兄,听说你得了苏家的祖传秘籍?竟然我们是盟友,这秘籍是不是也该有我苍天阁的一份?” 明目张胆要秘籍。 于苍劲差点笑出声来,柳阁追踪数十年,才查到苏慕远的所在。 他又费尽心思,这才将东西拿到手。 如今裕鑫一句话,说要就要,凭什么? 于苍劲没理他,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苏家的秘籍?我没有。” 没有证据的东西,他才不承认。 裕鑫笑了,“都这种时候了,于兄你还瞒着有意思么?” 他看着他,眼中带着怜悯,“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得到苏家秘籍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 现在江湖上的高手们,人人都盯着你们呢,我只是动作快了些,这才先赶了过来。” “我劝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们好歹是老相识,我还不会对你如何,要是换成其他势力,啧,那后果可就不一定了。” 整个江湖都传遍了?这怎么可能? 于苍劲心头升起的第一抹念头,就是不可能。 可裕鑫这人他了解,还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他,那这件事,到底会是谁传出去的? 不由得,于苍劲想到当初堵截他的秦司等人。 这些疯子! 可不就是疯子么,不论是谁发现了秘籍,都会有私心,想要自己得到。 在这种私心下,他应该是死死的把这个消息藏在心里,派人来去争去抢才对,哪有傻傻的将消息宣布出去,让整个江湖抢夺的? 于苍劲的震惊,裕鑫看在眼里,同时也有些好笑。 想必,于苍劲还觉得,自己得到苏家秘籍的事,很隐蔽吧。 说起来,那背后将消息宣扬出去的人,也真的是个人物。 至少,若是他的话,他是没那么大方,那可是苏家的秘籍,传言中,只要练成便能称霸江湖的绝世秘籍。 “好了,别耽误时间了,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吧。” 事情都说破了,于苍劲想瞒也瞒不下去了,他脸色猛地一变,变得狰狞。 “想要秘籍,想都别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 裕鑫冷哼一声,“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杀!” * 江湖已经混乱,而江城这座小城,也跟着处在了风雨飘摇之中。 苏家覆灭,苏家夫妇身死,在外人眼中看来,就是这样。 一时间,与苏家交好的吕家、木家、霍家、潘家、宁家,都做出了反应。 特别是各家的小辈,大多与苏江庭、苏曼卿兄妹要好,一听说苏家遭遇此祸事,接连上门慰问。 “江庭,你别太难过了,苏家的事总会查清楚的,你要振作起来才是。” 苏家灭门案,已经惊动了不少人。 最先惊动的便是赵德天。 要说赵德天呢,这些年对苏家还算和颜悦色,秦家这座靠山立在这,他不敢对苏家不好。 好在苏家人还算本分,除了生意做得大了些,也没给他惹什么麻烦,大家相安无事。 可如今苏家一覆灭,赵德天就懵了。 当初秦简可是说过,要他看护苏家的,现在苏家没了,那秦家的公子还不得撤他的职,找他的麻烦? 就因为这事,赵德天一听说苏家的事,立即派了府衙的衙役来查,可谓是尽心尽力。 可一连查了好几天,也没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于苍劲那种高手带人上门,又岂是一个小地方的府衙能查出来的。 查不出结果,赵德天再尽心,也只能不了了之。 所以,如今吕志恒他们才有此一说。 想要真正查清苏家的事,还得苏江庭自己以后来查,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卿卿呢?” 吕穗穗却是关心着自己的小伙伴,“江庭哥哥,卿卿跟阿珩哥哥去抚州了,苏叔他们的事,你告诉卿卿了吗?” 她这话倒是问到了重点,吕志恒几人也很关心这个。 苏江庭摇了摇头,“没有。” 他不敢告诉妹妹,不是因为怕妹妹知道爹娘出事的消息伤心,而是为了她的安全。 “那灭我苏家之人,还不知道是谁,针对的是爹娘,还是整个苏家,我不放心让卿卿回来。” 吕志恒几人一听,也明白了。 的确不安全,那人连苏家都能悄无声息的覆灭,要是正要对付卿卿,卿卿那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还不是任人宰割? “那……你总要告诉她的,万一她以后知道了……” 爹娘双双去世,多大的打击,小姑娘能受得了? “况且,苏叔和柔姨也快要下葬了,总得让卿卿见他们一面吧……” “这件事我跟大伯母、外祖母都商议过了,卿卿那边先瞒着,就不让她回来了,等到一两个月后再接她回来,到时江城估计也安全了。” “至于爹娘去世的事……” 苏江庭垂着头,眸子里有着哀色。 “到时再说吧。” 他都这样说了,吕志恒等人也不好再劝,一个个又安慰了几句,便离开了。 三日后,苏志远和曾云柔下葬,入土为安。 本来,像他们两个这种遭遇飞来横祸致死的,一般会被视为不详,是不能入祖坟的。 或许是因为之前报仇的事,老爷子对两人心里有些愧意,什么也没提,直接将两人风光大葬了。 至此,这件事才算了结。 当然,只是表面上的了结,至少,葬礼办完的当天,苏江庭就独自一人搬离了曾府。 苏家夫妇虽然死了,苏家也覆灭了,可苏家经营的那些铺子还在。 因之前柳阁的事,苏家店铺损失了不少银钱,可对于苏家的底蕴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苏江庭回来之后,立即接手了苏家的店铺。 “少爷,你可回来了。” 金铺的掌柜,见到苏江庭的这一刻,颇有些老泪纵横的意思,显然苏家的遭遇,让他也十分痛心。 苏江庭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 爹娘的死,对苏家这些管事还是有很大影响的,不少人已经心思浮动,有了别的想法。 这金铺的管事,倒是念旧情。 “掌柜的,将铺中的东西收拾收拾,能卖的都卖了吧。” “卖了?” 掌柜的有些懵,自从金铺开起来之后,就一直盈利,可苏家赚了不少银子呢。 现在要卖了? “是,卖了。” 苏江庭不是在开玩笑,知道爹娘去世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想法。 “我要备考,明天春天便要去京城,若是通过会试的话,估计就会留在京城了,即使过不了,我一人也没有这么多心思管理这么多铺子。” 掌柜的明白了,也对,现在这个苏家都没了,以前苏家的老人,信任的护卫,都随着那场大火飞灰湮灭。 这多店铺,是需要人管理的。 少爷独自一人,的确是管不过来。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这一日,苏江庭不止是和金铺掌柜说了这句话,包括其他铺子,都决定要卖掉。 他这样一决定,有些人就不乐意了。 “少爷说要把铺子卖掉?那怎么行,我守着这家粮铺都十多年了,都有感情了,少爷要是真觉得没人管,交给我来管便是!” 金铺管事来传话时,遭遇了粮铺掌柜的反驳。 他们这些人,为苏家卖命了十几年,一家老小全靠粮铺盈利分红吃饭,粮铺要是不开了,他们以后靠什么过活? 金铺管事皱眉,“你逾越了,这是苏家的铺子,自然是少爷做主。” “嘿,老陈啊,我说苏掌柜人都没了,你还这么死忠做什么? 我们这些老人谁不知道,少爷他压根就不是做商人的料,这粮铺交给他也是败坏了,还不如我们自己经营呢。” 这话里,竟有要强占苏家铺子的意思。 老陈怔住了,愣神后,又气笑了。 “你的心可真大啊。” 这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 粮铺掌柜不为所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敬佩苏掌柜,可苏掌柜人都没了,我为他效力十几年,得他一间铺子也不为过吧?” “嗯,是不为过。” 老陈勾唇冷笑,“你是不是觉得,老爷夫人没了,少爷一介书生,奈何你不得?” 粮铺掌柜不说话,不过脸色镇定的表情,摆明就表示他是这么想的。 老陈笑的更冷了,“你怕不是忘了,凤少爷的表哥和赵知府的交情。” 当初秦简来江城任职的事,知道的人不多,他们这些管事当然更加不清楚,可他们不清楚秦简任职,却清楚秦简时不时的往赵知府那跑。 一时间,粮铺掌柜脸青了。 ------题外话------ 不知道你们看没看出来,苏家要搬家了~ 204、定居抚州 一时间,粮铺掌柜的脸青了,青的发白。 对啊,他怎的把这遭给忘了。 老陈也不冷笑了,是真的好笑了。 “你莫不是以为,谁都能安安稳稳赚钱吧?老爷夫人没了,少爷接手苏家,自然还如从前一样,可若是你有坏心思,呵,你自己瞧着吧。” 他也不要铺子了,转身就走。 粮铺掌柜哪敢让他走,连忙将人拦住了。 “嗳,老陈,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少爷是说要卖掉铺子是吧?好,卖,我马上就联系人去卖!” 老陈斜着眼瞥了他一眼,“不要铺子了?” “不要了,不要了。” 粮铺掌柜头摇成了拨浪鼓,脸上又愧又疚又心虚。 “老陈,你可别告诉少爷,咱们俩好歹也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你就帮我这一回。” “鬼迷了心窍?是有人拾掇你了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自保,粮铺掌柜也不瞒着了。 “可不是么,就在老爷夫人他们过世的第一天,肖家那位小姐就找上了我们,说现在的苏家没了管理铺子的能力,我们这些老人为苏家卖命这么多年,也应该分些好处。 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信了她的话,起了这种不好的心思。” 老陈眼一眯,“除了你,还有谁?” “多着呢,咱们苏家铺子的管事,基本她都邀请去见了面,就剩那些对老爷死忠的没邀请。” 说这句话的时候,粮铺掌柜还偷偷看了老陈一眼,显然那所谓的死忠党,就包括老陈在内。 老陈明白了,脸色也越发冷了。 好一个肖家,真是会趁机动摇人心。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得告诉少爷,让少爷定夺。 “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少爷那我肯定会禀告的,不过……” 他看了粮铺掌柜一眼,“你可以将功赎罪。” 粮铺掌柜正愁这事呢,一听有戏,连忙虚心请教道。 “老陈,你说。” “少爷通过了乡试,如今忙着准备会试的事,无心去管铺子中事,所以才决定要卖掉铺子,你不是说肖家在背后使了绊子么? 那你接下来就找那些被肖家请去的管事谈上一谈,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讲给他们听一听,务必将铺中的事顺利解决,明白了?” 粮铺掌柜顿时懂了,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好了,那你就去忙吧。” 言罢,老陈急匆匆回了金铺。 金铺的后院,苏江庭如今就住在这里。 “少爷,你交代我的事办好了。” 老陈进了房间,特意将粮铺掌柜说的那些话,通通复述了一遍。 “少爷,你说,老爷夫人的事,会不会跟肖家有关啊?” 也不怪他多想,实在是这事情发生的也太过紧凑了一些。 老爷夫人刚过世,肖家就伸手到了苏家铺子里,这反应也太快了,就跟肖家事先就知道了似的。 “不管有没有关系,肖家都是敌人。” 不提苏家被灭门的事,在他去参加乡试前,肖家就给苏家找了不少麻烦。 因着爹娘过世的打击,本来他都快忘记了,老陈这么一提,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对啊,肖家是苏家的敌人,哪能这么轻易放过? “老陈,你看着铺子,我去赵府一趟。” “是,少爷。” 江城,赵府。 “你是说,你要把苏家的金铺卖给我?包括铺中的一切首饰?” 赵德天还有点懵,苏江庭一来就说这样一句话,任谁也回不过神来。 “是。” 苏江庭点头,“我将苏家的金铺直接转卖于你,包括首饰一起,只需要成本价,若是你需要金饰坊的话,金饰坊也可一并卖给你。” 也就是说,只要赵德天愿意买,什么都可以卖给他。 赵德天心动了。 容不得他不心动,苏家这几年赚的盆满钵满,很大一部分盈利就是来源于金铺。 而若如今,苏家要将整个金铺都卖给他,这可是一桩大买卖。 这代表着,要是他愿意的话,接手第二天就可以立即营业。 “可以,我买。” “赵知府莫要着急,这铺子,我还有两个要求。” “什么要求?” 赵德天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也不意外。 “第一,金铺卖给赵知府之后,不得转卖,我希望,就由赵家来经营,最好是,垄断整个江城的金饰。” 垄断江城的金饰? 赵德天察觉到了苏江庭眸中的冷意。 “江庭侄儿,你这是要对付肖家?” 整个江城,除了苏家经营金铺之外,唯一剩下的就是肖家,这针对的可不就是肖家么? 苏江庭点头,毫不隐瞒,“是,我就是要对付肖家,如果我没猜错,我苏家这次遭遇的劫难,就跟他肖家有关,我自然要报复,赵知府,你就说你同不同意吧。” “当然同意。” 他堂堂一个知府,对付一个肖家还不容易? 再说了,肖家的金铺开不下去,到时候赚钱的还是他自己,这种好事他为什么不做? “嗯,第二个要求,我即将去京城参加会试,到时候不管能不能考上,都不会回来了,希望赵知府能帮忙看护一下曾家。” 这是他早就做好的决定。 父母双双过世,整个江城,对他而言也没多少留恋。 他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查清苏家灭亡的真相,为父母报仇。 而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要有这个能力。 能力,无非就两点,要么有钱,要么有权。 所以,他已经决定好了,若是能通过会试,他便在朝中任官,发展权势。 若是不能通过会试,他便从商,去抚州与阿珩汇合,争取挣一大份家产。 不管是哪一种,江城这种偏僻之地,都不适合他发展。 因此,才有这一要求。 赵德天略一想,也明白了他的想法。 “可以,苏家覆灭,我也有责任,曾家我必定会护住,你就放心吧。” “如此的话,那就多谢了,赵知府担心的秦家之事,我也会帮你解释的。” 苏家的金铺卖给赵德天,只是银钱上的互利互惠,这种要求,苏江庭也担心赵德天做不到。 所以又拿出了秦家的威胁,这正好是赵德天现在最担心的。 如此,也算是恩威并施了。 这件事解决之后,苏家的金铺,很快就转到了赵家手里。 其他的铺子,在粮铺掌柜的劝解下,一个个掌柜都不敢动歪心思,也尽皆出售了。 大笔大笔的银子,都聚集在了苏江庭手里。 这一日,苏江庭去了一趟曾府,跟曾老夫人道了别,给老人留了一笔银子,便踏上了离开之旅。 他要去抚州,那里,有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 苏江庭离开,只乘坐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还是柳城,马车上备了换洗衣服,还有吃食。 马车刚离开江城不久,十里外的官道旁,马车被人拦住了。 “少爷!” 苏江庭拂开车帘,顿时一愣,“腾虎叔?舒嬷嬷!怎么是你们!” 拦住马车的,正是腾虎一行人。 原来,当日苏家起火之后,于苍劲和秦司等人尽皆离去,腾虎也带着护卫队剩下的五六个人,离开了苏家。 不过,他们并没有走多远,而是找了个村庄养伤。 腾虎最初的想法,本来是去抚州找凤珩他们的。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知道内情的一个。 老爷夫人根本没死,凤珩少爷肯定是把他们带去抚州了。 可当时他们人人带着伤,不适合赶路,腾虎又想着,苏家还有一个苏江庭在。 等少爷回来,听说苏家出事,必定会伤心怒极。 这般一想,他干脆就留在了江城。 留在江城这些日子,他们几个时不时就会回江城打探一下消息,谁知先没找到苏江庭,反而先遇上了舒嬷嬷她们。 舒嬷嬷这些人,当时苏家出事的时候,都在西院那边,离主院远的很,所以都没事。 本来以舒嬷嬷的忠心,是要去主院救人的。 可当时黑衣人将整个主院团团围住,她想进也进不去,最后起了大火,实在没法子,她才逃出去的。 后来就遇上腾虎他们了。 大家都是苏家的老人,在苏家伺候了这么多年,苏家一倒他们都不知道该去哪,就这么聚齐在了一起。 “快上来。” 看见他们,苏江庭心里也惊喜的很,连忙将人叫了上来。 众人一坐上马车,顿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将那日苏家发生的事说了个遍。 这么一来,苏江庭也知道了真相。 “江湖,柳阁,为了秘籍?” 原来他们苏家,有这么大的来历。 人多嘴杂,还不敢确定众人的忠心,腾虎不该说的一句没说,就这么的,一行人,踏上了去抚州的旅途。 就在苏江庭一行人在路上之时,苏志远和曾云柔夫妇,早就到了抚州城。 还住进了凤府里。 “这就是阿珩在抚州买的府邸?” 曾云柔乍一见,还吓了一大跳。 这宅子也太大了些,抚州城里,宅子可不像江城那般便宜,这得花费多少银子? 苏志远笑呵呵的,没了追兵的威胁,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是,这就是阿珩那小子买的宅子,你别看他人年纪不大,赚钱的本钱可比我强多了。” 这是他的未来女婿,苏志远夸起来毫不嘴软。 曾云柔嗔了他一眼,“那你也得努力才是,你这个当岳父的,还想占未来女婿的光不成?” “夫人说的有理,等我们在抚州定下来,我就去赚钱,保证不占女婿的便宜。” 两人说说笑笑,都是难得的好心情。 步杀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插嘴,就带着两人在凤府里四处转着。 待转够了,才领着两人去了他们的院子。 在凤府里转了一群,苏志远和曾云柔也想起了正事。 “对了步杀,卿卿呢?” 他们可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女儿在抚州。 “小姐她去了秦府小住,暂时不在凤府里头。” 步杀笑道,“就是秦简公子他家。” 秦简,苏家夫妇当然认识,秦简去江城的时候,还在苏府住了好多天呢。 “原来是去表哥家玩了,难怪。” 曾云柔早就听说,阿珩的表哥,在抚州里是大有身份的人,想必这个秦府,在抚州也是大户人家。 “可要我去通知小姐一声,让她回来?” 步杀问道。 “不必了,卿卿在秦府住着就住着,等她玩够了再说。” 苏志远和曾云柔都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想见女儿不错,不过现在他们都没了危险,以后想见女儿,什么时候都成,何必急在这一时? 其实这事,两人还有些私心在里面。 女儿和阿珩的事,他们始终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别的,而是秦家的态度。 秦家是大户人家,他们女儿到底是小家小户,也不知道秦家看不看得上。 如今女儿就在秦家小住,说不定就是跟秦家打好关系的时候,他们哪里舍得打搅? 就这么的,苏曼卿一无所知的在秦府里待着,两条街之隔的凤府,苏家夫妇就住在里面。 等一家三口相见,已经是三天后了。 凤珩都回抚州了。 得知凤珩回来的消息,当天中午,秦简就将苏曼卿送了回来。 两人恰好在府门口遇见。 “小哥哥!” 苏曼卿快步冲上去一把抱住来人的腰,“你可回来了。” 凤珩笑着扯开小姑娘的手,拉着她进了府。 “我有一个惊喜要给你,走,跟我进府瞧瞧去。” “惊喜?什么惊喜啊?” 小姑娘满心好奇,连蹦带跳的跟着一路进了府。 从府门口,一路越过花园,到了自己的院子门口。 凤珩却没带她进院子里,而是顺着小路,往后走去。 “咦……” 苏曼卿有些惊奇,“我后面的院子,住人了么?” 她住进凤府时,后面的院子还是空着的,她当时还来看了。 “是哥哥他来了么?” 小姑娘脑瓜子也聪明,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 爹娘说,哥哥参加考试,需要半个月,放榜需要半个月,当时她和小哥哥来抚州的时候,哥哥才刚去临沧。 按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早就回到江城了,结果也早就拿到了。 所以,转道来抚州看她是很有可能的! “是也不是。” 凤珩神秘一笑,拉着小姑娘的手,又快走了几步。 205、亲人相见 进了院子,苏曼卿便望见了坐在院中的夫妻两人,一时间,小脸上全是惊喜。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听见喊声,苏家夫妇同时回头,将小跑冲上前的小姑娘搂进了怀里。 “卿卿。” 爱怜的揉着女儿的头,曾云柔心软成了一片。 本以为,今生再无见女儿之日,却不曾想,峰回路转,她和夫君反而解决了仇家之祸。 一想到这,她就对不远处的那个少爷甚为感激。 “阿珩,快来坐。” 四人相对而坐,苏志远和曾云柔没提江城的事,笑眯眯的问着苏曼卿来抚州之后的事。 小姑娘到底心思单纯,父母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也不曾多想。 “抚州可好玩了,我这几天都住在秦简哥哥家,秦家好大,比凤府还大呢。” 说了秦府的豪华,她又说起了秦府里的人。 “秦环表姐和秦盈表姐人都很好,对我也很好,她们还特意带我出去玩了。” 曾云柔听的连连点头,如此看来,秦家的人对卿卿似乎还算满意。 “哦?那你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 “没有没有,我可乖了。” 小姑娘抱着自家娘亲的胳膊,笑嘻嘻的撒娇。 亲人相见,气氛好的一塌糊涂,凤珩知道他们应该有话要说,笑了笑便找了个借口先走了。 凤珩走后,苏家夫妇有一瞬间的犹豫。 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江城的事告诉她,犹豫许久,还是苏志远先开了口。 “卿卿啊,你喜欢江城么?” “喜欢呀。” 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怎么会不喜欢?哪怕抚州再繁华再好,也不是她记忆深处那个青石板小路的幽静小城。 “那……若是我们一家以后就留在抚州,不回江城了,你愿意么?” 苏曼卿怔住了,“不回江城了吗?那外祖母他们……” 江城是他们的根,若是不回去了,那些亲人怎么办? 曾云柔身体僵硬了一瞬,年迈的母亲,是她心中最放不下的人。 察觉到了她的黯然,苏志远不动声色握住了她的手,继续向女儿解释道。 “咱们在江城有一个很强大的仇人,我们一家若是继续留在江城,会有危险,只有我们离开,你外祖母他们才能安全,懂了吗?” “懂了。” 小姑娘愣愣点头,杏眸一眨不眨,看起来有些呆,显然是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过些日子,你哥哥也会来抚州,到时候咱们就在抚州安家落户。” 苏江庭要来的消息,早在出发时,腾虎就传来了,苏志远心里也有了准备。 虽说凤府够大,凤珩也对他们足够孝顺,可住在未来女婿家,怎么都不像回事,自己的宅子还是要买的。 来抚州的这两日,苏家夫妇已经选定了一处宅子,连钱都付了,就等搬进去了。 从苏家夫妇的院子里出来,小姑娘还是懵懵的,没从之前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砰的一声,与一个丫鬟撞上了。 那丫鬟提着食盒,一直瞧着自己手上新得的镯子,也没注意看路,这下撞着人才知道错,吓的脸都白了,连忙跪在了地上请罪。 “小姐……奴婢……奴婢……” 苏曼卿被撞了才回过神,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还有那惊恐的丫鬟,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事,你收拾收拾,再送一份来吧。” 见苏曼卿不计较,那丫鬟高高提起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回肚子里,忙不迭地的收拾起东西告退。 * 主院书房,凤珩桌上摆着一张势力分布图,步杀就在他身侧。 “吴家那边情况如何?” 自从秦臻找回名单后,凤珩就开始渐渐露出了自己的爪牙。 这些日子,凤珩派人聚齐了不少势力。 这些势力,本就是凤王府的暗中势力,忠于凤王府,就算凤王府的覆灭,让有些人起了那么些不该起的心思,名单上的把柄,也让那些人不该反抗。 可以说,现在的凤珩,是真的有了自己的班底。 “吴家那边有些小麻烦,秦臻公子前两天已经出发去了吴家,估计要不了几日便能回来。” “嗯,算上吴家,咱们手里聚齐的人马有多少了?” 步杀略一沉默,在心中估算了算,“回世子,约莫有十五万人马了。” 十五万,这个数字要是传出去,整个京城都会为此震动。 大凤王朝从皇上上位至此,整个朝中的兵力也就一百多万。 这一百多万兵马,除了京城城外,军机大营里驻扎的十万兵马之外,京城的城卫军就占了二十多万,再加上皇宫的三万御林军,镇守边关的四十万大军。 还有临海海边的海军,整个王朝分下来,真正能被调动的兵马,实则并不多。 这么一算起来,十五万兵马着实不少了。 要知道,凤珩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凤珩微微皱眉,“略少了些。” 是,对于别人来说,这是一笔不敢想象的兵力,可对于他来说,还太少了些。 因为,凤王府是整个大凤王朝,唯一以国号为封号的王爷,是整个大凤王朝的开国功臣! 凤珩的父亲,那位凤王爷,曾经更是手握近百万大军。 可以说,整个大凤王朝都是他打下来的! “是少了些。” 步杀有些不甘,“王爷留下的名单,只是暗子,有些明面上的人已经叛变,特别是那位姓常的,着实是狼心狗肺!” 当年凤王爷知道自己多半不会有好下场,为了以防万一,才书写了那份名单。 那份名单里,记载的都是他暗地里安排下来的人。 可以说,是给凤王府的后人准备的,也是为他自己准备的。 可惜,皇位上的那位太狠,根本就没给他自保的机会。 等这名单落在凤珩手里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凤王府的威势,早在几年间损失殆尽,没给凤珩留下半分。 同时,也让当初忠于凤王府的一群人,不少脱离了凤王府,选择了那位陛下。 其中,这背叛凤王府势力最大的一人,便叫常丹。 常丹本不姓常,他只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名无姓。 开国之时,周围几国觊觎大凤王朝,也想在大凤王朝这份国境上分上一杯羹,那个时候,大凤王朝还未建立,凤王爷带兵出征,在边境偏远之地,遇见了一个流浪的孤儿。 那个人,便是后来的常丹。 据一些跟随凤王爷的老人所说,当年凤王爷见到常丹时,常丹还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那时的凤王爷也异常年轻,以十八岁之龄,征战天下。 “那个孩子,很有毅力。” 这是凤王爷对常丹的评价。 因为战火流离失所,与亲人分离,沦为孤儿的孩子不知多少,这一片偏远之地的小镇,如同常丹这样的孩子,约莫有三四十个。 可是,常丹是里面最狠的一个。 有人捡到了小半个吃剩的馒头,他能拿着石头砸人的头,只为了抢一口吃的。 因着他为了活下去的毅力,凤王爷欣赏他,便留下了他,还为他取名为常丹。 自此,常丹便留在了凤王爷身边,成为了凤王爷的手下。 后来几年,常丹一直跟随着凤王爷,他的狠劲也渐渐暴露出来。 比如,在军营与人争斗,打战时与敌人交手,十几岁的少年,活的更头恶狼一样。 那个时候,凤王爷还是欣赏他的,大凤王朝将要建立,大凤需要一些猛将,常丹是个很好的人选。 就这样,常丹成了一个小队的队长,后来成了一个营的营长,再后来,他成了一个将军。 直到大凤王朝建立,凤王爷回朝担任王爷,成为举国无双,唯一以国号封王的凤王。 而作为凤王爷的心腹,常丹也接任了大将军一职。 谁也没有想到,在凤王爷身死,凤王府覆灭之后,这个被凤王爷一手救回带大赋予权势的常丹大将军,竟然成了一头忘恩负义的恶狼。 他投靠了当今陛下,成了当今陛下最忠实的走狗。 这在外人看来,也就是感叹两句世态炎凉,可在凤王府一众人心里,就是天大的耻辱! 如今提起常丹,步杀还恨的想要杀人。 听到这个名字,凤珩的面色也沉了下来。 父亲书写的名单里,并没有常丹的名字,因为常丹不是暗子,而是明面上的心腹。 毕竟救命之恩,又提携他一路往上爬,常丹又是孤儿,无亲无故,说起来,父亲就算是他最亲的人。 谁也不会怀疑他会背叛凤王府,偏偏这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以至于,他连掣肘常丹的把柄都没有。 “常丹的事,暂且不提,父王的仇,我迟早会跟他一笔一笔的算。” “是。” “给秦臻传信,让他像吴家打听一下常丹的事,我总觉得当初常丹背叛父王,事后有些蹊跷。” “是。” 两人正说这话,房门被敲响了。 “小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是苏曼卿的声音,步杀看了自家世子一眼,连忙行礼告退。 “进来吧。” 凤珩站起身,将势力分布图拨至一旁,看着书房门口站着的亭亭少女,凤眸转柔。 “跟苏叔柔姨聊完了?” 苏曼卿微抿着唇,轻轻点头,“嗯。” 看出了她情绪不对,凤珩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苏曼卿在他身边坐下,将之前苏志远和她说的那些话都说了一遍。 “爹娘说,我们以后就在抚州安家落户,不回江城了,还说我们在江城有一个很强的仇人。” 她抬头看着他,杏眸里有着不舍,“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外祖母、表哥、穗穗、圆圆她们了?” 江城,就是她幼时的所有回忆。 不回江城,她就感觉自己身上好像缺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凤珩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握住小姑娘的手,他摸了摸她的头。 “怎么会呢?不回江城又不是不见他们,以后他们可以来抚州找你啊。” 见她还是一副神色怏怏的样子,凤珩笑了。 “我忘了告诉你,江庭哥已经通过了乡试,不止是他,宁邺、霍溯、木奚忱都通过了乡试,待到明年春天,他们便要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 正好,那时我也要去京城一趟,你若是想他们,到时我们一起去便是。” 他这话一出,苏曼卿果然有反应了。 “去京城?” 哥哥通过乡试的事,她一点也不惊讶,哥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过不了。 相比于这个,她更关心去京城的事。 这些天在秦府里,秦家人有意无意透露了很多消息给她,特别是有关于京城的。 每当秦家人说起京城的繁华,便是一阵叹息向往,让她也跟着心痒痒。 如今一听到有机会去京城,她什么情绪都忘了。 “小哥哥,京城比抚州还要大吗?听说皇宫特别大特别漂亮,去了京城还能见到我们大凤王朝的皇帝陛下,对吗?” 一下子,小姑娘嘴里不停蹦出好几个问题来。 凤珩失笑,看来京城的诱惑,比她想象中的大。 “你说的都是真的,抚州虽然繁华,比之京城,却差了不少,皇宫是很大很漂亮,不过一般人进不去,就连皇宫外围,也是不让靠近的,皇帝陛下也不太好见,除非是庆典或者祭天,才有可能看见。” 他每一个问题都回答的极为认真,不过,在说到皇帝陛下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神色有细微的变化。 小姑娘一心扑在京城上,也没注意,听见他的回答,心喜更甚。 “那好,我要跟哥哥和小哥哥一起去!” 她也不是多喜欢所谓中的京城,就是单纯能满足好奇心的开心。 况且,哥哥要去会试,她要去给哥哥加油! 有了这一茬,苏曼卿彻底忘了之前还在伤心的事。 * 第二天,与女儿相见过后的苏家夫妇,便跟凤珩说了搬家的事。 两人也是果断之人,反正江城回不去了,以后都是要留在抚州的,早搬晚搬都要搬,还不如早点搬。 两人要搬出去,苏曼卿自然不舍,好在,苏家夫妇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新买的宅子离凤府极近,走路也就是一小会的事,两家紧挨着,要不是隔了围墙,跟一家也没区别。 206、哥哥来了,一家团聚 苏家夫妇搬进新家的第三天,苏哥哥一行人也到了。 乍一见到好端端的爹娘,苏江庭可谓是在短短一刻钟之内,尝到了大喜大悲的滋味。 连带着舒嬷嬷、柳玉一行人,也是又哭又笑,喜不自禁。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上天真是有眼,总算没亏待了好人。” 见到这一路追随而来的老人们,曾云柔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经历了苏家覆灭之祸后,舒嬷嬷她们还敢义无反顾跟来抚州,这份忠心,不可谓不难得。 “我和夫君已经决定,留在抚州定居了,你们既然来了,便如原来一般,继续留下伺候吧。” “这个自然。” 舒嬷嬷她们原本的打算,就是追随苏江庭,现在老爷和夫人还在,自然跟原来一样。 一时间,之前还空荡荡的苏府,又如同以前的苏府一般,开始运作起来。 苏府还是那个苏府,主人没变,伺候的人也没变,变得,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 落雪城,柳阁。 阁中,穿着统一银纹青衫的阁众来往不断。 每人腰间都绑着一缕长长的青色腰带,长度垂至脚背,随着走动轻晃,看起来格外的秀美。 阁中众人,皆以这身银纹青衫长腰带为荣,因为,这是他们身份的证明。 忽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走过,见着他的人纷纷行礼。 “二师兄。” “二师兄。” “二师兄……” “嗯。” 男子轻应一声,面色淡淡,直接越过众人走向远方。 原地,一行人停驻。 “二师兄去的这方向,应该是阁主那吧?” “肯定是,我听说,大师兄出阁之行遇上了麻烦,阁主这些天正大发雷霆呢。” 虽然他们都在阁中不曾出去,有些消息还是听说了的。 由此也可见,苏家秘籍的事,传播的有多广。 “不是吧,大师兄武功高强,在我们这一辈中,也是排名前三的,什么人能拦住他?难道是其他几家出手了?” “大约是吧,具体情况不清楚,我只听说大师兄似乎得了什么宝贝,引起了不少人的觊觎,麻烦不小呢。 你看,大师兄说回阁都说半个月了,也没瞧见人回来,必定是暂时回不来了。” 早在刚得到秘籍之时,于苍劲就传了信,说很快会回阁。 谁知,现在半个多月过去了,人还没见着回来,除了遇上麻烦还能是因为什么? …… 某处院落,钟离生进了院子,敲响了房门。 “进来。” 房内,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钟离生推门进了房内,恭敬行礼。 “师傅。” 整个柳阁,能让他喊师傅的,只有一人。 柳阁阁主,曲问仙。 “嗯。”曲问仙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刚毅十足的脸庞,约莫四十岁的年纪,正是体壮之时。 “你大师兄这次带回来的东西很重要,不过,他现在被人盯上了,遇上了麻烦,你去把东西接回来吧。” 接东西?不是接应人? 钟离生看了自家师傅一眼,恭敬应是。 师傅是个很强势的人,不喜欢弟子多问问题,很多时候,他说的话,弟子只需要照办就是。 他不问,曲问仙却看了他的疑惑,解释道。 “那样东西很重要,你带回来你师兄自然无恙。” 钟离生大概明白了,东西比大师兄重要。 他抱拳,“徒儿明白。” “去吧。” 得了师命的钟离生,很快就做了一番准备,离开了柳阁。 而此刻,于苍劲的处境并不太好。 与裕鑫的交手,让他损失惨重,虽然逃离了苍天阁的包围圈,却也让他的手下损失殆尽。 如今还跟在他身边的,就剩下了十来个人,还都是伤员。 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逃离之后,他又遇上了其他追来的人马。 裕鑫说的没错,苍天阁和柳阁好歹还有交情在,交手前,至少还会客气一番。 后来追上来的这些人,可没有那么好说话,往往一上来,便直接下死手,让他的局势更是雪上加霜。 为了保住性命,将东西安全带回,他不得已完全偏离了最初的路线,将路线一改再改。 这样做,好处也显而易见。 显然,那些追兵都没猜到他会绕半个大凤回落雪城,屁股后的追兵终于被甩掉了。 让他有了短暂的喘息时间。 某座小镇,客栈。 于苍劲与几个同伴,在客栈里养伤。 在裕鑫之后,遭遇追兵,十余人又损失了些,如今就剩下几人了。 现在的他们,已经是惊弓之鸟,一点点的动静就会有极大的反应。 难得的安宁,让几人十分感慨。 “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难说,谁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追来。” 一说起这个,几人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起来,连最初离开落雪城时的雄心壮志,也抛却在了一旁。 一旁的于苍劲,看到自己带出来的师弟,变成如今这副窝囊模样,手指捏的咯吱作响。 别让他查出来那日在苏家的人是谁,不然他一定叫他尝尝,他今日所受的滋味! * 江湖风起云涌,凤珩的算计一点点步入正轨,而江城,苏江庭布的后手,也一一显现。 那些覆灭苏家的人,终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苏家店铺出售短短几日,便被人全盘接手。 肖琴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点也不痛快。 早在柳阁动手之前,她便得知了苏家要覆灭的消息,那日夜晚,她整夜未睡,就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子旁,竖着耳朵听着远方的动静。 即使,肖府的位置,离城中心的苏府极远,压根就听不到什么,可她还是舍不得睡去。 仇人偿命的场景,她怎能错过? 第二日一早,去打探消息的下人便来报,说苏家没了。 她赶人出去之后,转身就忍不住笑弯了腰,泪都笑出来了。 苏家没了,她也算勉强报了以前的仇。 可这远远不能让她满意,苏家夫妇没了,苏家还有一双儿女活着呢。 当初爹爹过世,哥哥成为残废,她吃了多少苦? 这么点哪里够? 所以,她笑够了就派了人去撺掇苏家的那些管事,要他们造反,除此之外,她还可以拿出了最近赚的银子,去收购苏家出售的店铺。 苏家以前是江城最有名的商贾,家财万贯,因着秦简等人的关系,得了赵知府的庇护,所在的店铺位置都是最好的。 如今苏家没了,这些店铺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肖琴就很眼红。 她要拿下这些铺子,开成肖家的分铺,到时候,让地底下的苏家夫妇看着,苏家所有的一切,都为肖家做了嫁衣,这才是她最想做的。 可事情发展,却偏离了她的预想。 首先,她撺掇的那些个管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大把的钱财不要,铺子也不要,一点都不藏私,全都交了出去。 然后就是收购店铺的事,也不顺利。 她守了好几天,也没见苏家铺子卖给了谁,等她打听到的时候,才发现苏家的铺子已经卖完了。 而她,一间铺子都没买到。 仔细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苏家这些铺子说是出售,实则压根就算不上出售,而是直售。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苏家铺子最后的买家,都是以往跟苏家交好的那些家族。 吕家、木家、潘家、赵家、冯家…… 这几家,财力不比苏家小多少,又都是商人,苏家这么好的铺子,自然不会看不上,再加上本就与苏家相熟,价格也公道,三两下就谈成买了下来。 肖琴打听到的时候,这几家都把铺子休整好,重新开张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不是说苏家要直接出售铺子么?消息都打探不清楚?” 谋算失利,肖琴把气全撒在了手下的管事身上。 那管事面色涨红,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解释,默默承受着肖琴的怒火。 待撒够了气,肖琴终于恢复了些许理智。 苏家的铺子,她是必定要要的,别的可以先不急,那间本就属于肖家,却被苏家打赌赢去的铺子,她必须现在就拿回来! “你再去查查看,城东那间金铺,现在是属于哪一家,可以的话,帮我联系一下掌柜的,就说我可以出双倍的价钱,将那间金铺买下来。” 不能直接从苏家手里买,那就从别家买,大不了多花些钱就是。 “是,小姐。” 上一件事没办好,管事心里正忐忑的很,一听见吩咐,连忙积极去办了。 从肖家金铺出来,管事很快就招来了一个长相颇为机灵的男子,像他们这种在江城里混饭吃的,基本都有一些人脉。 “三子,你在江城里消息灵通,知道以前属于苏家的城东金铺,现在是在谁家名下么?” 三子是个乞丐头头,说是乞丐头头,混的却是人模人样,比一些管事日子过得还要好,凭借的就是他的消息灵通。 据说,他手下管理着好几十号乞丐,江城里大大小小的消息,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城东金铺?” 叫三子的男子搔了搔头,眼神掠过一抹幽光,他谄笑着,却不说话。 管事一看这副模样就明白了,立马从袖中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三子收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却还不说话,挤了挤眼,做了个再来的手势。 管事的有些不高兴了,他们在外面混的,也是有规矩的,一般打听些普通消息,十两银子绝对算多的了,眼下三子这动作,倒有些贪得无厌的意思。 想归想,小姐的命令在那,他也顾不得心疼银子,又递了二十两过去。 这一回,三子终于说话了。 “不是我贪心,而是这位的消息值这么多银子。” 说着,他左右瞧了瞧,拍了拍管事的肩。 “老刘,咱们都是混饭吃的,我不妨跟你说句心里话,你家那位小姐,估计是惦记上城东的铺子里吧?” “我劝你啊,还是别掺和这事,那间铺子可动不得,人家的主人,是那位……” 他指了指城中央的方向,便不说了。 收起银子,大大咧咧出了房间。 那位…… 管事额间蓦地升起了一抹冷汗,住在城中央,谁都得罪不起的那位,还能有谁? 苏家的铺子,怎的会到赵家手里? 他连滚带爬的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肖琴,听说了这个消息,肖琴大怒,气的砸了好几个杯子。 “苏江庭,这一手玩的够狠的!赵家!你够狠!” 她肖琴自认谁也不怕,这江城,谁也无法阻止她复仇。 可若是目前她最对付不了的是谁,那必定是赵家。 作为江城的知府,整个江城的天,赵德天拥有绝对的权威,不是靠算计能挤下台的。 城东金铺在赵德天手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自从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肖琴就颓废了好几天,心中一直在想对策。 她一颓废,惹得肖景跟着担心了好些天。 这日,肖景刚想跟妹妹谈谈心,还没进铺子,就听见铺子了传来一阵嚷嚷声。 “你自己瞧瞧,你们肖家这金饰是什么玩意?!” 一个尖锐的男声,在铺子里大喊大叫着,随行的,还有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夫人。 这两人,肖景还认识。 当即,他就赔起了笑脸。 “哟,是华老爷、华夫人。” 他朝两位行了礼,说起了场面话,“不知道两位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咱们也是老熟人了,有什么不满的,两位直接与我说便是,这闹得多不好看啊。” 这两人,也是江城里的一个土财主,家中不经商,不过名下有不少田产,富甲一方。 平时里,衣食住行也算大方,在肖家金铺买过不少金饰。 一看见肖景,两人鼻孔更是朝到天上去了。 “肖公子是吧?” 华财主斜着眼看他,直接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金饰,一脸的嫌弃与厌恶。 伸着小指,指着地上,“你瞧瞧,你瞧瞧,你们肖家卖给我的,是个什么东西?” 他说着,还时不时用脚踩上一踩,好似地上的事什么肮脏的狗屎一般。 这个动作,可不怎么友好。 哪怕肖景是生意人,一时间脸上也不大好看。 因着里面的争吵,路上来往的行人,还有铺子里的客人也都围了上来,影响极其不好。 ------题外话------ 夫君开始验证,目前群里没有福利,加群就是为了一起玩耍,有意向的小可爱们可以加群,475766681。 提交全文订阅截图给管理即可~ (喜欢开黑、吃鸡的小可爱,欢迎来骚扰,哈哈哈哈~) 207、肖家的结局 为了避免名誉受损,肖景还是想着能息事宁人为好。 连忙蹲下身捡起了金簪查看。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肖景心都蹦到了嗓子眼。 手中那支纯金打造而成的金簪,里面竟夹着一截黑色的东西。 见他不说话,华财主越发阴阳怪气了。 “肖公子,你也瞧见了,这可不是我华某人故意找茬,而是你们肖家做事不厚道。” 他身侧的华夫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说好的金饰,哪有在里面填充铁来骗人的? 这支金簪可花了我整整五百两银子,你们这是当客人当傻子呢?” 八卦是人的天性,围上来的行人本是来凑热闹的,却不曾想,听说了这么个震撼的消息。 肖家的金饰都是假的? 用劣质不之前的铁,来填充金饰? 嘿,这也太黑心了吧。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特别是那些在肖家金铺里买过金饰的,一个个恨不得立马回家看看自家的金饰,是不是也是假的。 更甚者,有几个动作麻溜的,当场就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金簪,手上的手镯、耳坠之类的金饰,直接砸了起来。 哐当哐当的声音,和行人们八卦的声音络绎不绝。 没一会儿,那几个砸金饰的人,就将东西砸开了,这些金饰里面,赫然都有黑黑的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不管是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金子。 金子哪有黑色的? 这一下,行人都炸锅了。 华家夫妇之前说的那些,还可以说是污蔑,是诋毁,是故意的。 可后来这些听了这话,才砸开金饰的人,总不可能都是别人安排的托吧?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挣钱买的金饰都是假的,一众人的火气上来了。 “我们要退货!” “就是,要退货!这些假货根本就不值钱,你还我们银子!” “肖家果真随了以前的肖掌柜,都是奸商!” 行人群情激愤,一个个都喊着要求退货,红眼竖眉的模样,似乎要吃人一般。 肖景还愣着神,手中拿着那根填了铁的金簪,面对群情激愤的众人,一时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要答应退货吗? 答应的话,这里这么多人,都退回来,肖家有那么多银子退么? 不答应的话,眼下这种情况又要如何解决? 肖景左右为难。 “诸位,请听我一言……” 他朝众人行了一礼,试图跟他们解释。 “大家都是左右邻居,街坊百姓,我肖家也在江城立足多年,肖家如何,大家也都了解,还请大家相信我们一次。” “这次的事,的确是肖家不对,不过事情竟然发生了,肯定就要解决,这样,请大家先容我查上一查,这金簪的问题到底出在何处,等我查清楚了,再给大家一个交代,诸位看如何?” 他这番话,情理兼备,又放低了姿态,算得上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 可外面那群人,却都不是好相与的。 话才落,就有人阴阳怪气的冷哼道。 “查?怎么查?不管查不查,都是你肖家的错,干嘛还要时间?还不如先把东西赔给我们之后,你再慢慢查。” “就是啊,万一你要查一年,那我们也跟着等一年不成?” “时间一久,买的金饰都有了磨损,到时候你们肖家有的是理由不退,我们才不傻呢,要退就现在退,等退完了你再慢慢查!” “就是,退完查!” 肖景背上的冷汗下来了,他扫过一张张咄咄逼人的脸,姿态再次放低。 “诸位,如今铺子里的确是没有那么多现银,想退也退不了,不如这样,我保证,不会耽误大家太久时间,就七天如何? 七天后,我一定给大家一个交代,届时再为大家退货。” “七天?” 人群中,众人互相对视,似乎在考虑。 许久,有人道。 “七天也太久了些,五天,五天后,我们会带着在肖家购买的金饰来这,希望到时肖公子能依言履行承诺。” 言罢,一众围观的人也没了围观的心思,各自散去。 瞧那架势,似乎去找亲朋好友传话去了。 华家夫妇对视一眼,甩甩衣袖,也跟着离去。 “肖公子,那我们二人也等五天后再来,这金簪,就放在你这吧。” 随着众人的离去,整个肖家金铺都空了起来,包括铺中之前的几个客人,这会也跟着人群一起都跑了。 肖家金铺里的金饰都爆出是假的了,他们又没疯,怎么可能还买? “少爷……” 没有客人,闲下来的小二,见肖景神情不对,为他倒了杯茶。 肖景看了他一眼,“小姐呢?” 之前事情闹得那么大,都没见肖琴出来,必然是因为肖琴不在铺中。 “小姐去了金饰坊。” 肖家卖金饰,做的是长久生意,需要自己设计一些款式,自然就需要金饰坊了。 早在几年前,肖琴就买下了一间院子,当作金饰坊。 这会,人就在那呢。 金饰坊? 肖景明白了,昨天上午的时间,妹妹还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城外桑葚林的东家,定制了一批金饰。 看来她就是在忙这事。 他叹了口气,招手,“去,把她叫回来。” “是,少爷。” 今天这事若是不处理好,肖家的金铺都有可能开不下去了,别的事再重要,这个时候也得靠边站。 小二离开后约莫两刻钟,急急匆匆,满身大汗的肖琴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问。 “哥,怎么了?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她也问了来传话的小二,可小二什么都不说。 肖景看了自家妹妹一样,递了块手帕过去,神情愁恼又黯然。 “店里出大麻烦了。” “嗯?” 肖琴皱眉,手帕也不接了,“怎么了?” 她就一会不在,能出什么大麻烦? 肖景没说话,迟疑许久,才试探问了她一句。 “小琴,咱们家应该没有做什么昧心的买卖吧?” 他指的,便是那支金簪里的黑色材质。 肖琴一双柳叶眉皱的更紧了。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自从我重新打出了肖家金铺的牌子之后,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什么昧心不昧心的?” 自家妹妹的话,肖景还是信的。 他拿出了华家夫妇留下的那支金簪,递了过去,顺便将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 “事情你也知道了,咱们只有五天时间,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肖家金铺的掌权人到底是妹妹,他要做什么,也得和妹妹商量商量。 听完他的话,肖琴脸色阴沉的可怕。 “造假?” 无稽之谈! 她肖家的金饰,都是真金白银打造出来的,怎么会掺假? 将那支暗含黑色材质的金簪一丢,肖琴恨的心肝都生疼。 “什么造假,都是假的!” 那什么华家夫妇的金饰,还是从她手中买过去的,是真是假,她会不知道? 明明就是刻意找茬! 肖琴不傻,略一想,就猜到了一些真相。 “哥,走,你跟我去华家。” 肖景还以为,妹妹是要去华家道歉,也没多想,跟着就去了。 …… 很快,一辆贴着肖家标志的马车,就停在了华府门口。 刚回家的华财主听到消息,顿时乐了。 “嘿,这肖家兄妹肯定是道歉来了,快,将人请进来。” 下人领着肖琴兄妹二人进了正厅,奉了茶,没等一会,华家夫妇就来了。 “怎么,肖公子这么快就查清楚了?” 他笑眯眯的,将一盒子东西推了过来。 “正好,我跟夫人回来这一会时间,也将之前在肖家金铺买过的金饰都统计出来了,东西都在这,肖少爷你算算,看一共是多少银子。” 肖景正要去拿,被肖琴挡住了。 她拿过盒子,打开来,慢条斯理的拿着看了看,又在眼前过了几眼,抬着眸子看华财主。 “华老爷,你决定这些东西,都是在我们肖家金铺买的?” “那当然,我们自己去买的东西,还能忘记?” 华财主的语气理所应当,不过仔细查看,便能发现,他眼神微微有些变化。 肖琴冷笑一声,突的将那一盒首饰,全砸了出去。 “笑话!我肖家自己售卖的东西我会不认识?这里的首饰,根本就不是我肖家的!” 华财主被她突然的凶狠语气吓了一跳,一时竟没有作出反应,那华夫人却怒了。 “你这女人好生厉害,怎么,不想赔偿,所以就死不认账了是么?” “我不认账?” 肖琴盯着她,眼神冷的像冰,“肖家的工艺,可没有这么粗糙。 我肖家在江城开金铺,已经有几十年的光景,这份工艺,可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仿冒的。 还有一点,你们可能不知道,肖家的金饰,都要一个隐秘的印记,你给我的这些,一样都没有。” 随着她话落音,华家夫人的脸色终于变了。 一旁华财主的视线也变得躲闪起来。 看见两人的反应,肖琴心里的猜测证实了七八分。 什么金饰造假,什么要求退货赔偿,不过有人在可以对付她,毁坏肖家的名声罢了。 她起身,提着裙摆就将摔在地上的金饰一一踩上几脚,有些没踩动的,她还拿了块石头来砸,将金饰一一砸开来。 果不其然,每件金饰里,都有黑色的材质。 肖琴笑的更冷了,“每一件金饰都造了假,我料你们华家也没有这个胆子,说吧,是谁指使你们的?” 这江城,有能耐对付肖家的,那就那么几家罢了,华家绝不在其列。 华家夫妇左顾右盼,无人答话。 被肖琴发现端倪,是他们没想到的。 不过,就算肖琴发现了端倪,他们也不会承认。 开玩笑,一个肖家,算什么东西,他们才不怕呢。 两人不说话,肖琴也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胸,眉梢微冷。 “你们是不是觉得,你们不说,我也奈何不得?” “呵……” “世人都小看我肖琴,当初的苏家是,冯家是,你们也是。” “我肖琴就这么好欺?” 三年前,父亲身死,肖家覆灭,从前那些阿谀奉承的人,都躲的远远的,她们一家都成了小丑。 那个时候,她就发过誓,以后,必定不让人小看了去。 三年过去了,难道他们以为,她还是当年的肖琴不成? 肖琴眸光渐渐冰冷,拍了拍手。 一个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的男子,忽的出现在她身后。 “来,给华老爷、华夫人施展一下你的本事。” “是,小姐。” 男子的声音,也一如他的人一般粗粝。 他一双虎目,紧紧盯着夫妇两人,摆开了架势,一提气,脚跟一瞪,就飞身上了正厅中的房梁,同时,以手成刀,用力一砍,一截半大的房梁木,就被砍断,从上面掉了下来,直直的砸在华家夫妇两人面前。 展示完,那男子又飞身下来了,落在肖琴身后,一言不发。 “华老爷,我这人呢,年纪轻,受不得委屈,你也清楚,我肖家现在就靠我兄妹二人撑着,名下呢也就是一些金铺,这谁要是跟我金铺过不去,那就是要夺走我兄妹二人赖以生存的活计。 我这个人呢,逼急了可是会杀人的!” 她声音不紧不慢,视线一直落在两人脸上,语气阴测测的,恍若厉鬼。 华财主到底是怕了,心中动摇,有些想说实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变得犹豫起来。 他一捏拳,吞吞吐吐道。 “肖小姐,咱们可都是……生意人,你也不能完全不讲道理。” 就是,杀人是要坐牢的,那位也不会看着他白死的。 肖琴勾唇,“讲道理啊,我们是生意人,当然是用生意人的办法解决,我可不会做坏事。” “不过……” 她话锋一转,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人。 “两位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了,我这位护卫,是用重金从江湖招来的,武功高强,他要杀人,那可真的是容易的紧。 一般的围墙,护卫,可挡不住他。” 这明摆着就是威胁了。 不说,那就拿命来,以后都别想过好日子。 华家夫妇都是普通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208、肖家的结局(二) 华家到底只是普通的财主,对上这种高手,哪敢还有别的想法? 华财主面露为难,看着华夫人,又看看肖琴,许久,才嗫喏道。 “是赵知府要对付肖家,我所知道的就这些。” 前些日子,他收了上一批的田产,得了不少银子,恰好夫人说要去买些饰品,便一起去了。 起初,他也没的别的办法,毕竟,肖家虽然没落了,他华家在江城也算不得多强。 可那赵知府却突然找上了他。 “听说你最近在肖家金铺里买了不少金饰,是么?” “是是是,赵知府是看上了那批金饰么?要是赵知府需要的话,我送与大人便是。” 华家在江城立足,靠的就是名下的那些田地,比起以前的肖家、苏家等家族来说,天差地别。 说难听点,以前的华家,赵德天看都未必会看一眼。 正是因为如此,在赵知府找上他的时候,他都没多想,便同意了赵知府的要求。 不过是要他泼些脏水到肖家身上罢了,这种事,他再擅长不过。 这才有了之前在肖家金铺里的一幕。 “赵德天?” 肖琴深吸了口气,眸光渐渐转阴。 果然是他。 早在来之前,肖琴心里就有所猜测,如今苏家被灭,要说整个江城里,还有谁会对付她们肖家,赵家绝对是嫌疑最大的一个。 肖琴如今还记得,当初爹爹身死,整个肖家颠肺流离之时,她找赵德天求救,却被赵德天刻意打压算计,试图谋取她手中肖家的铺子。 今日这事,不过是当年的重演罢了。 赵德天这个人,还真是没有死心呢! 至于赵德天背后,是苏江庭的授意,肖琴从来就没这么想过。 “对,就是赵知府,至于为什么对付你们,估计是跟苏家的那些铺子有关,别的我就不清楚了。” 将知道知道的说完,华财主面上还有着一抹深深的忌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身后的男子身上,显然是怕这男子暴起,拿他华家出气。 他的担心倒是想多了,肖琴虽然对华家怨恨,却还不至于对他出手。 在肖琴看来,华家不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已,一根墙头草,算不得什么。 赵家,才是她需要在意防备的。 问清楚缘由,当即,肖琴就带着人重新回了城中,叫了自家哥哥一起,在金铺中商量对策。 “小琴,赵家这是要对付我们肖家么?” 肖景一回到房间,便忍不住问道。 当年的事,他也一直记在心里,对赵德天这个名字,既恨又怨。 恨的是,当年爹和赵德天是一路的,却被赵德天舍弃,肖家出事之后,赵德天别说帮忙了,甚至还跟着那些人一起打压肖家,瓜分肖家的家产好处。 对他们兄妹二人,也是不假辞色,各种敷衍算计。 这种恨,比之其他家族,更为让他们念念不忘。 如今,赵家又把注意打在了他们身上,更何况,赵德天还是整个江城最大的官,容不得肖景不在意。 “应该是。” 肖琴也是眉头未展,“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赵德天惦记的,应该是我们手里的金铺。” 华财主的那些手段,都是赵德天授意的,针对的事他们金铺的名声。 这种手段,这些年来她也用过,以肖琴的眼力,不难看出他们的目的。 赵家,在觊觎她手上的金铺。 这个答案,对肖景来说,却不大好。 眉头皱的死紧,眸光也又暗又沉,隐隐夹杂着焦急。 “赵家名下都一大堆房产、铺子了,还惦记着我们手里这点做什么!” 不是疑问,而是带着惊怒的无奈。 肖家这点东西,也许在外人看来很多,可跟家大业大的赵家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赵家又何必要如何小家子气做派? “谁知道呢。” 这一点,肖琴也想不通。 “赵德天此人一向贪婪,我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便是他可能想手握整个江城的金饰产业,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咱们肖家接下来将会面临很大的麻烦。” “那你打算怎么做?” 肖景自身也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不过面对这种大事,他有再多的主意,也派不上用处。 反而不自觉把期待,放在了妹妹身上。 他这个妹妹,这些年越来越难琢磨了,说不定会有什么法子。 肖琴摇头,“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先想办法度过三天后的麻烦再说。” 她再有主意,也是建立在自己有那个能力的基础上。 赵家可不是别家,她的那些主意通通用不上,暂时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转眼,三天时间便转瞬即过。 肖家金铺,也面临着重开业之后的第一次重大磨难。 这一日一早,外面便涌来了密密麻麻的一堆人群,这些人手中还捧着各式各样的盒子,不难看出,里面装的都是曾在肖家金铺购买的金饰。 这些人,都是来退货的。 肖景和肖琴两兄妹招待了这些客人们。 面对众人的退货要求,肖琴还算和善,当即派了人来,一一跟他们交谈,然后回收金饰,退还银两。 这三天里,肖琴已经想过了。 这些要求退货的客人,大多都是被少部分影响,以为肖家的金饰掺假,才想着退货。 可实则,这些金饰没有什么问题,真的退回来,也没多少损失,毕竟,金饰本来的价格摆在这,大不了以后再把这些金饰放在店里卖就是了。 她唯一要担心的,便是客人退货,带来的名誉上的影响。 客人都以为肖家的金饰掺了假,以后必定不会再来肖家买东西了,这些被退回来的金饰,也很难再卖出去。 利害摆在眼前,肖琴虽是女子,在这种大是大非前,也果断的很。 东西以后能不能卖出去,那是以后的事。 要是现在不给他们退货,那才是真的麻烦。 因此,她十分果断的决定,给他们退货! 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肖家金铺外,迎来了一波退货狂潮。 这种狂潮,一直持续了整整两天,两天之后,来退货的客人已经基本没有了,没了退货的客人,肖家金铺顿时冷清起来。 是夜,肖家的人在铺子里盘算着这两日来的亏损。 算完的掌柜,拿着账本来向肖琴禀告。 “小姐,账目算出来了。” “这两日,来退货的客人一共有八十三位,退货的金饰件数,一共有一百七十九件,其中,金簪占了五十七件,步摇占了二十一件,手镯、手链占了四十八件、其余的是各种金饰摆件。” “这些东西我都检查过了,基本没什么问题,咱们亏损的主要是这些东西的加工费,以及伙计们的工钱。” 金饰这个东西,退回来不要紧,大不了融了重新打造便是。 不过人工费,加工费,却是实实在在的。 “这一百七十九件金饰,估算亏损了大概五千两银子左右,这还不包括这两日被影响的盈利。” 若是真的算起来,七八千两银子绝对有。 当然,银子都是小事,大的是,肖家的名声坏了,日后这生意就难做了。 这份声誉,比之十万两银子都只多不少。 那掌柜说着,小心翼翼看了肖琴一眼。 “小姐,你看……这些金饰要怎么处理?” 五千两,这个数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如今的肖家是绝对负担的起的。 肖琴也不是很在意,如果掌柜的所想,她担心的事之后肖家金铺的发展。 名誉的事,要怎么挽回? 让华财主来澄清事实? 若是真叫华财主来了,只怕又会冒出一个甄财主、邱财主、李财主…… 根源还是在赵德天身上,她得想办法让赵德天停手才是。 “先放回库房收着,融了重新打造的事,过段时间再说。” “是,小姐。” 掌柜的也理解,毕竟,现在生意都没得做,融了打出新的金饰也卖不掉,还不如先放在库房里。 就在肖家费尽心力想法子之时,赵家的第二步动作,来的奇快无比。 …… “不好了小姐!” 又是一日下午,肖琴正在肖府里休息。 这几日,金铺里生意极其惨淡,一日都难得见到一个客人,就算偶尔有些不清楚金铺里事情的客人进来了,很快也会听到一些传言,然后吓跑。 如此一来,肖家自然是做不成生意的。 反正没生意,在金铺里闲着也是闲着,肖琴干脆就回府里头待着了。 也算是给自己暂时放了个假。 谁知,还没待上两天,金铺里的掌柜的,就急急忙忙跑来肖府找她了。 肖琴起身,秀眉紧皱成一团,“怎么了?” 掌柜的气喘吁吁,脸上是难得的惊恐,“小姐,大事不好了,你快去金铺里瞧瞧吧!” 一瞧掌柜这副模样,肖琴就知道大事不妙,没有多问,连忙跟着他回了金铺。 在出府的时候,还遇上了肖景,听说金铺出事,兄妹两人一起赶了去。 等两人回到金铺的时候,肖家金铺已经被围起来了。 这一次,不是被行人围起来了,而是被衙役围起来了。 “赵大人,这是为何?” 肖琴看着被重重包围的金铺,看向衙役群中的赵林兴。 赵林兴神色淡淡,对她爱搭不理。 “肖小姐,你肖家好大的胆子!” 才开口,便是一阵怒斥。 “你肖家竟然敢包庇朝庭凶犯!” “什么凶犯!我不懂赵大人在说什么!” 肖琴柳眉一竖,“我们肖家是生意人,一向本本分分,赵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 她身后,肖景也是一脸暗怒。 之前的事,他已经知道是赵家故意的了,显然,这次什么朝廷凶犯,也是赵家杜撰出来的借口。 为的,就是对付他们肖家。 “血口喷人?” 赵林兴挑眉看了她一眼,依旧爱搭不理的,不过神态却是高高在上。 “来人,把人证物证带上来。” 很快,他身后的衙役,就带来了一个长相畏畏缩缩的老汉。 “把你之前看到的再说一次。” 赵林兴指示老汉道。 那老汉畏缩点头,吞吞吐吐道,“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恰好途径肖家金铺的街道,看见一个长相很凶的陌生男人进了店铺里,后来一直没出来。 大人也知道,我是附近的贫户,靠的就是做些轻松的活计混口饭吃,所以对一些大人物十分重视。 那个长相很凶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大一般,而且很面生,一看就是外地人。 所以我就想着,等他出来了,上前问上一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引路的。 结果一直没见人出来,我就没多想了,后来路过府衙,才发现府衙前贴了一张告示,说要在捉拿一个要犯,我仔细一瞧,嘿,这不就是那个长相很凶的陌生男人么? 这不,我就告诉了大人你。” 老汉一番话,也算条理清晰,将事情前后,全部说了清楚,居无遗漏。 要不是事情发生在自家铺子,肖琴兄妹只怕都要信了。 这两日,他们肖家金铺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哪来的长相很凶的陌生男人? 还是朝廷捉拿的要犯? 还进来后就不曾出去过? 简直一派胡言! “你说谎!我肖家里没有这个人,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朝廷要犯不要犯的!” 肖景最先按捺不住,梗着脖子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反驳。 那老汉似乎被他的剧烈反应吓着了,整个身子都微不可见的颤了颤,颤过之后,又缩着头,死咬着他亲眼看见那男人进了肖家金铺不放。 一瞬间,两人就这般争执了起来。 赵林兴看着两人争执,也不曾说话,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直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他才淡淡抬了抬手。 “好了,都别吵了,我敢来你们肖家金铺拿人,自然是因为我有证据。” “来人,去铺子里搜!”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衙役顿时蜂拥而上,要往铺子里闯。 肖家的人哪里愿意这般,几个人拦在了铺子门口。 肖琴怒视赵林兴。 “赵大人,你这是何意?” “这老汉莫名其妙一通胡言乱语,大人你也信?” 赵林兴瞥了她一眼,“我自然信,你们也不用解释,是或不是,一查便知。” 209、肖家的结局(3) 赵林兴瞥了她一眼,“我自然信,你们也不用解释,是或不是,一查便知。” 这话的意思,显然是铁了心要查了。 谁也拦不住。 肖琴心中挫败不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衙役,冲进了店铺内,开始胡乱的搜查翻找。 一时间,店铺里被翻得乱七八糟,摆设的瓷器,也在混乱中摔碎了好几件。 这些衙役许是来前得了授意,怎么乱怎么查。 肖家人看的眼睛都红了,却不敢阻拦。 阻碍衙役办公这个罪名,他们担待不起。 许久,一个衙役拿着一样东西小跑了出来。 “大人,你看这个!” 那衙役手中的,是一把沾了血迹的大刀,长约两尺,宽半尺,刀刃锋利无比,光是被衙役拿着,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厉感。 这东西,绝对不是普通人用的。 肖琴和肖景的脸色同时大变。 “赵大人,这把刀不是我肖家的!” “不是肖家的?那怎么在你们肖家找出来了?” 赵林兴冷笑,“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想狡辩?分明就是你们窝藏了那要犯,真是好胆!” 他说的肯定,当即一挥手。 “来人,全部带走!押入大牢!” “是,大人!” 那些衙役闻风而动,一个个顿时扑了上来,不管是肖琴还是肖景,又或是那些肖家的下人,反正只要是在肖家金铺的,无一逃过。 肖琴挣扎不停,一张俏脸因为怒意和不甘涨的通红,到了这个时候,她哪里还不知道赵林兴的打算? 一想到赵家用这种手段陷害肖家,她就恨的发狂。 红红的眼珠死盯着赵林兴,仿佛要将他拆骨剥皮一般。 “赵林兴,你不得……” “呜呜……” 剩下的咒骂声,因为衙役塞进来的破布,不得已变成了呜呜声。 身后,肖景的待遇也如同她一般,两人都被堵住了嘴,连反驳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被衙役压走了。 看见这一幕,周围的百姓忽然意识到。 肖家,似乎真的倒台了。 不是几年前那种倒台,而是,永无翻身之日的那种。 随着围观的人散去,肖家人被抓的消息,也渐渐传遍了整个江城。 在赵德天有意无意的宣传下,这个传言被越传越夸张。 本来,当时的情况是,肖家人跟要犯有瓜葛,抓进牢里去也是为了辅助调查。 可在百姓们的传言中,变成了肖家窝藏要犯,他们亲眼看见,那要犯被衙役们从肖家金铺里抓了出来。 更有甚者,编织了一段莫名的谣言。 说那要犯,本就是肖家人,是肖家的私生子,诸如此类的传言数不胜数。 一时间,肖家在江城百姓的心里,彻底成了跟要犯一般的地位。 哪怕肖家人再放出来,估计在江城也没有立身之所了。 吕家。 吕穗穗抱着吕志恒的胳膊而坐,一张肉呼呼的小脸笑意不再,十几岁的小姑娘,也懂得了忧郁的滋味。 “哥哥,卿卿和江庭哥哥不会回来了吗?” 苏家出事到现在,也就半个月的事情,这半个月来,小姑娘也跟着经历了一番离别苦痛,都不会笑了。 吕志恒心疼的紧,摸摸妹妹的头。 “会回来的,苏叔和柔姨葬在曾家祖坟,江庭和卿卿以后肯定会回来祭拜的。” “那是不是要好久好久?” 在哥哥掌心蹭了蹭,小姑娘依旧兴致不高。 她长这么大,还没跟卿卿分开这么久呢。 “嗯,是要好久好久,可是没关系,等你再大点,咱们一起去抚州找卿卿,嗯?” 知道小姑娘的心思,吕志恒顺着轻哄。 “嗯,圆圆也一起,我们一起去。” “好,一起去。” 吕志恒答应的痛快,哄着妹妹舒了心,自己却抿着唇不语。 垂眸的瞬间,眸中露出一抹难言的黯然。 说得轻巧,想要去一趟抚州又谈何容易? 以往那种,动不动就跟好友相聚,大家亲如一家,结伴同玩的日子到底是回不去了。 * 肖家的人,在半个月之后放了出来。 不过,每人都挨了三十大板。 除此之外,他们能被放出来,也是唯一在外的肖夫人使了银子的缘故。 等肖琴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江城已经变了天。 肖家的铺子,全都被官府查封了,成了官府的东西,唯一剩下的一个宅子,也被肖夫人卖了,用来救他们。 如今人是出来了,钱财什么的,却一无所有了。 后背处挨得板子受的伤,还火辣辣的疼着,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爬在床上,再听闻这样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当即一口血吐了起来,昏了过去。 肖景的下场比她也好不到哪去。 早些年的时候,肖景就断了一只胳膊,命都差点没保住,身子骨本就不如一般人。 如今好不容易养好了些,跟常人无异,又挨了三十大板。 这府衙里的板子,又哪里是外面能比的? 三十大板下来,几乎去了他半条命,从府衙里抬出来时,人就一直处在昏迷中,没醒来过。 这么一闹,肖家彻底元气大伤,比前几年的遭遇更惨。 至少那时肖家还有银钱,现在连住处都没有。 儿女尽皆晕着,身上还有伤,肖夫人逼不得已,只能拿出了最后的一点银子,去客栈租房暂且住下。 可那客栈的掌柜的,却嫌肖家兄妹要死不活的,晦气。 硬是把人赶了出来。 肖夫人本就性子软,被赶出来也不敢反抗,看着被丢在大街上的一双儿女,眼眶一红就落下泪来。 她们肖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肖家三人,也时不时传来议论声。 “肖家?” “就是他们。” “啧,看起来真可怜。” “什么可怜不可怜的,怪谁,自己作呗!” “也对,连要犯都敢窝藏,真可怕,咱们还是离远点的好。” 客栈对面的茶楼上,木家几个小辈正坐在二楼,怔怔的看着坐在街上痛哭的肖夫人。 “肖家……没了?” 问话的木一隅,即使早就听说了肖家被官府查封的消息,他还是觉得如在梦中。 “没了才好,他们都是坏人!要不是他们,苏叔他们才不会死,卿卿和江庭哥哥也不会走!” 愤愤出声的是木圆圆,这些日子,苏家的变故让这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也变得懂事起来。 木一隅不说话了,的确,是肖家活该。 当初苏江庭走之时,也曾与他们见过一面。 当时的苏江庭,虽然没说害苏家的人是谁,但从他的话里,众人还是听出了一丝端倪。 似乎这些事,跟肖家有些关系。 如今,肖家的下场也算是遭了报应,自然不会有人为肖家觉得不值。 “没了也好,看他们这副样子,估计也不会在江城多留,也算是报应吧。” 木奚忱从窗口的方向望着街道,缓缓叹了口气。 街道那里,肖夫人已经哭够了,又站了起来,和一个肖家的下人,一人扶着肖家兄妹俩,朝着不远处走去。 这间客栈不给住,自然有别的客栈,总会有人愿意赚钱的。 肖家后来的结局,木家人就不太清楚了。 只是听说,没多久肖家人就离开了江城,住到了附近的小村子里。 肖景身子骨弱,挨了那顿板子身体受不住,当即就大病了一场,肖夫人连夜进城,求了不少户人家,却没人愿意帮忙。 有些,是根本就跟肖家关系不好,还有些,是看肖家又落魄了,不愿意跟他们再有往来。 还有一些,既跟肖家有往来,也有心想帮忙,却想起了城中央的那位,顿时不敢有什么动作了。 那些普通百姓以为,肖家人被抓被罚是因为窝藏要犯,可对于那些有些势力的,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子虚乌有,杜撰出来的。 真正的理由,无非就是城中央的那位,要对付肖家罢了。 谁也不想,为了一个已经落魄的肖家,去得罪了在江城如日中天的知府大人。 就这么的,肖夫人这一行无疾而终,什么也没求到,只有一些旧友,跟打发叫花子似的,扔了几十两银子出来。 这点银子,压根就起不了什么作用。 肖景强撑了半个月,最后还是去了。 倒是肖琴命大,活了下来,不过听说身子骨也变得不太好,做不了重活不说,平日里走个几步,也得喘上许久。 再后来,听说肖家母女低调的办了肖景的丧事,离开了。 不知道去了何处。 江城有关于肖家的传闻,彻底弱去。 * 江城里肖家的结局,也传到了抚州。 是赵德天特意送来的消息,为的就是告诉苏江庭,他完成了他的诺言。 得知这个结果,苏江庭也很满意,这样至少也算报了些仇,他们一家子的苦也算没白受。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决定,在抚州扎根了。 上午时分,苏家一家四口,就出现在了抚州城的一间铺子里。 “哇,这就是我们家新开的铺子嘛?” 苏曼卿眼睛瞪的圆圆的,在铺子里左盯右看的,惊喜的停不下来。 苏江庭摸着她的头,“是啊,你快看看喜欢不喜欢。” “喜欢啊!” 小姑娘立马就应了,转过头去看爹娘,“爹娘,咱们家还是开金铺吗?” 苏志远一脸神秘,“你猜?” “我猜不到。” 苏曼卿微微撅嘴,家里要在抚州开铺子的事,她还是昨天才知道的。 在这之前,爹娘和哥哥一直都没告诉她。 当然,也不是故意瞒着她,主要他们没住在一起。 她一直住在凤府里头,爹娘和哥哥则住在苏府,所以…… 她消息的确不太灵通。 看见女儿好奇的眼神,苏志远笑的更欢了。 “是玉饰店。” 他也不瞒着,不说也是为了逗逗女儿罢了。 “玉饰?” 苏曼卿眨眨眼,明白了。 在江城之时,苏家的店铺里,就有买玉饰,虽然只是附带的。 不过玉饰店比金饰店开起来,更为的麻烦。 因为金饰打造比较快,而玉饰,却是个精细活,打造金饰的大师,也远远比玉饰来的多。 但同样的,玉饰的价格也要比金饰高的多。 据苏曼卿所知,很多好玉的价格,高至几十万两的都有,可金饰,一般价格都比较固定。 要贵,也是那些出自名家之手的金饰贵上一些,即便如此,也就是几万两银子左右罢了。 “是啊,玉饰店,我和你娘想多了,咱们家的铺子也不开多了,暂时就这一间就够了,咱们家只卖一个精字,不讲多。 这样,我和你娘也能轻松一些,以后,我们就经常在家,陪着你们兄妹两人。” 经过这一劫,苏志远和曾云柔的想法都变了许多。 以前,苏志远努力赚钱,发展苏家,除了要为儿女提供好的生活之外,更多的还是为了曾云柔。 他需要得到曾家的承认。 如今,没了这些负担,他更看重自己一家人的团圆。 银子再多,跟家人也没法比,这是他以为自己必死之时,心中的想法。 也是曾云柔的想法。 所以,才决定只开一间铺子。 这间铺子,哪怕生意一般,也足够他们一家人在抚州生活了,再加上苏江庭从江城带回来的那笔巨款,他们这一辈子都不缺银子用。 也就够了。 苏曼卿年纪虽小,却格外的懂事,一听自家爹爹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连连点头道。 “这样好啊,我以后就可以经常让爹娘带我去买衣裳,带我出去玩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爹娘陪她一起玩了。 苏志远和曾云柔都是一脸哭笑不得,戳她的脑门。 “都这么大了,还是知道玩玩玩的,一点都没长大。” 小姑娘只嘿嘿嘿的笑,抱着爹娘的胳膊撒娇不语。 竟然决定了要开铺子,铺子也盘了下来,接下来的动作就快多了。 苏家跟来抚州的,还有一群老人,这些老人除了在苏府里伺候之外,剩下的刚好可以去铺子里帮忙。 而苏志远,也很快找到了一个玉饰的来源,进购了一批玉饰。 就这么的,玉饰铺子就张罗好了,要开张了。 210、招人的凤珩 这日,苏家玉饰铺前张灯结彩,挂上了红绸,里面布置一新,几个伙计也早早换上了新衣裳,在店门口张罗着。 苏家一家四口人都在这,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咦,小哥哥他们怎么还不来啊。” 苏曼卿站在店铺门口,时不时的朝着街道的方向望上一眼,那急切的小模样看的苏志远三人心头发笑。 忍不住出言打趣。 “怎么,就昨晚回家睡了一晚,就想你小哥哥了?” 这些日子以来,苏曼卿一直住在凤府。 反正两家紧挨着,苏志远和曾云柔也信任凤珩,并没有强制女儿回苏府住。 不过,眼瞅着玉饰铺要开张,才想着把女儿接了回去住了一天。 “才没有呢。” 苏曼卿小脸一红,湿漉漉的眸子嗔了爹爹一眼,似语还休。 对女儿这副明明被说中心事,还死不承认的娇羞模样,苏志远更是哈哈大笑。 正笑着,苏曼卿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冲了出去。 “小哥哥!” 苏志远三人往外一看,可不就是凤珩来了么。 “这丫头。” 曾云柔笑骂一声,也跟着走了出去。 街上朝着苏家玉饰铺走来的可不止是凤珩,还有秦家众人。 秦简、秦臻、秦环夫妇、秦盈夫妇都来了,就连秦家大夫人和三夫人都来了,同行的还有秦明和秦姝。 “苏叔、柔姨、江庭兄。” 凤珩接住扑上来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头,这才跟后面的苏家夫妇三人打招呼。 苏志远朝他笑笑,看向了他身后,微微一怔后拱手道谢。 “诸位忙中抽空来此,苏某在此多谢了。” 他们苏家只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玉饰店,秦家人竟如此捧场,每家每户都来了,这个面子可真是给的够足的。 让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秦家众人哪敢受他的礼,一个个后退半步,避开了。 “苏叔说的哪里话,你对阿珩有大恩,又是我们的长辈,我们来也是应该的。” 秦臻笑着回了句。 这话虽是场面话,苏志远却听的心里舒坦不已,对秦家的评价也高了许多。 他来抚州,虽是逃命之举,却不代表他要寄人篱下。 来抚州的第一天,他就打听过了抚州的势力。 据说,抚州最大的势力,便是秦家,因为秦家的那位老爷子,是抚州的天。 就如同赵德天在江城的地位一般,无人敢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因为如此,秦家如此作态,才让他诧异不已。 压下心中跑偏的思绪,他连忙将一行人请了进去。 又吩咐了下人,前来招待他们。 这间铺子的店面不小不大,在这条街上还算不错了,里面的空间也还算宽。 除了铺中摆设出售的玉饰之外,还特地留出了茶室的位置。 这会,众人就是在茶室里头说着话。 “苏叔,这是我二姐和二姐夫,这边是我四姐和四姐夫。” 秦臻首先就给众人互相介绍了一番。 当初去江城的时候,他和秦简都在苏家住过,所以熟识。 不过秦环和秦盈,苏家夫妇都没见过,所以才特意介绍了一番。 “苏叔。” 见秦臻介绍到自己,秦环腼腆一笑,暗中掐了一把身侧的丈夫。 秦环所嫁的夫婿,姓单,叫单逐天,单家在抚州也是赫赫有名之辈,当然,跟秦家相比,还是有所差距的。 别看单逐天名字霸气,实则在家并不强势,十分听自家夫人的话。 这跟秦家的地位有关,也是因为他和秦环的感情真的好,说简单点,那就是,妻奴。 胳膊被掐的一阵刺疼,单逐天也反应过来了,夫人这是要他表态。 当即扬起了笑脸,也跟着喊了一声,“苏叔好。” 说实在的,这声苏叔,喊得苏志远有些头皮发麻。 秦环在秦家排行老二,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已然二十七岁,她和单逐天的年纪差,相隔也不算小。 单逐天今年三十有四。 苏志远才多大? 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汉子,笑眯眯喊他叔。 苏志远心里头直发毛。 “客气了客气了,叫我一声苏老哥便可。” 单逐天听了微微一怔,看向身侧的秦环。 倒不是说,这么一件小事,他都没主见。 而是自家夫人的态度,让他觉得,苏家不太简单,虽然他现在还没搞懂,苏家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秦家又把姿态放的这么低。 果不其然,胳膊又是一阵刺痛。 单逐天身子一僵,面子却没有表现出来,连声道。 “不敢不敢,苏叔乃是长辈,不能乱了辈分。” 苏志远,“……” 神特么的辈分。 好在,很快就有人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苏叔,我叫秦盈,排行老四,是阿珩的四表姐,这是我夫君,还没有亲自跟苏叔谢过之前对阿珩的照顾之恩。” 相比于秦环,年纪小的秦盈显然活泼的多。 在她身侧,同样是秦家女婿的于珵也笑道。 “苏叔。” 他虽不像单逐天那般妻奴,也是个有眼色的,秦家都是这个谦卑的态度,连二姐夫都表态了,他不叫回去还不得被骂死? 苏志远的脸色虽然还有些僵,总算比之前好多了。 至少,秦盈和于珵的年纪,比秦环和单逐天小的多。 叔叔就叔叔吧,这个辈分他占了。 众人互相打完招呼,之间也熟稔了不少,终于能聊些别的话题了。 就在这时,铺子门口传来了说话声。 “咦,不是说秦家哥哥他们都来了么?人呢?” 进门的是一对模样秀气的兄妹,其中哥哥长的丰神俊朗,十分阳光,妹妹则是活泼可爱,灵气逼人。 这兄妹俩一进门,就四处打量了起来。 茶室里,听见声音的秦环等人,往外看了一眼。 “哟,是花家的那对兄妹俩来了。” 今日是苏家店铺开张的日子,苏家只邀请了秦家人,毕竟,在抚州除了秦家人他们也不认识别的人。 可接到邀请的秦臻等人,却特意跟苏志远商量了一下。 毕竟这铺子是开在抚州,想要在抚州赚钱,也得接触一下抚州的势力。 所以两家商量过后,又多发了一些请帖,邀请其他势力前来见礼。 这些势力中,就有花家。 花家,是抚州的一大势力之一,虽不如秦家,却也远超其他家族。 花家老爷子,还曾是秦家老爷子的手下先锋,后来秦家在抚州发展,花家也跟着发展起来。 两家关系极好,小辈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 秦环等人,对花家小辈都算熟悉。 当即,她就拂开了帘子,走了出去。 “双双,双屿。” 花双双一回头,“环姨!” “来的挺早的呀。” 秦环笑,“你们爹娘呢?没来么?” “爹娘他们没来,说我们两兄妹也该长长见识了。” 说话的是花双屿,比起妹妹花双双来,他说话行事要稳重的多。 “嗯,说的有理,你也该独当一面了。” 花双屿今年十八岁,再过两年便要及冠,是该帮忙管事了。 另外,花家不来长辈,也跟不知道凤珩和苏家的身份有关。 凤珩是凤王府遗留在人世间的唯一子嗣,也是他们秦家效忠的对象,按理说,花家是秦家的附属,也算是效忠凤王府的势力。 不过凤珩的身份太过敏感,秦家人并未往外说过,当年凤珩跟着秦简回抚州之时,便是用的在江城那个借口。 凤珩是秦家的表亲。 所以,一个表亲的远方亲戚家铺子开张,实在是没有必要大惊小怪的。 花家会派小辈来,还是因为秦家人对苏家看重的缘故。 不然,估计连小辈都不会来。 花双双跟秦环一打完招呼,眼珠子就忍不住咕噜噜的转了起来,一个劲的往茶室里瞟。 一看她这个模样,秦环忍不住笑开了,回头唤秦简等人。 “秦小五,秦小幺,你们快出来。” 实则,她不喊众人也要出来了。 今天铺子开张,等会还有别的宾客要来观礼,花家派来的虽是小辈,那也是客人,主人家起码也得出来打个招呼吧? 这不,苏志远一行人都出来了。 花双双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凤珩,清亮的眸子顿时又亮了几分,提着裙摆就要过去打招呼,不过刚要有动作,就看见了他手中牵着的苏曼卿,秀眉顿时一蹙。 她是谁? 她怎得没有见过? 窝在凤珩身边的苏曼卿,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花双双。 平心而论,花双双长得很漂亮。 出身大家,花双双从小就知书达理,为人懂事乖巧,且长的灵气讨喜,是众人夸赞喜爱的对象。 如今十三岁的她,也有了少女心思,极其爱美,今日出来更是盛装打扮过的。 穿了一袭红纱金绣的桃花百褶裙,艳丽的红色,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显夸张,跟她雪白娇嫩的皮肤格外的相衬。 一双杏眸又圆又亮,柳叶眉弯弯,眉头下方的眼角处,还刚好生了一颗泪痣。 本是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生生因为这颗泪痣,多了丝娇媚之意,与这身艳丽的红裳,更是尤为相配。 正是因为花双双太过漂亮,而且一来目标就是凤珩,从未有过压力的苏曼卿,突然尝到了一丝紧迫感。 就好像是,她独有的宝贝,突然被外人看见了似的。 不由得,她握着凤珩的手心,微微攥紧了些。 手中的力度,很快就传递到了凤珩手里,他一垂眸,瞧见的就是小姑娘紧绷的身子,还有微微防备的脸,不由得一阵好笑。 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相握的手握的更紧了些,这才抬头看向花家兄妹。 一行人走近。 “双屿,你小子过了考核了?” 秦简走近,拍了拍花双屿的肩。 秦简的岁数,比花双屿大不了多少,两人年纪相仿,本就能玩到一块。 不过,两人的辈分却隔开一辈。 秦简唤他一声小子,还是唤得的。 “嗯。” 花双屿轻轻嗯了一声,面色有些窘迫。 他们花家,是秦家的附属,依附秦家而生,所以从小辈到长辈,对秦家人都很恭敬。 “不错嘛,小子有前途啊。” 秦简又用力拍了他一下,称赞道。 花双屿只是傻笑,“嘿嘿。” 那边,秦家兄弟和花双屿聊了起来,这边,花双双也终于从愣神中回神,凑到了凤珩身边。 “凤哥哥,你来很久了吗?” 秦家人说,凤珩是他们的表亲,也就是说,凤珩是秦简这一辈的。 按理说,叫秦简们叔叔的花双双,也该叫凤珩小叔叔才对。 不过这小姑娘从小就有主见,三年前见到凤珩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凤哥哥。 都是孩子,且凤珩本就不是真的表亲,也无人在意。 “嗯。” 凤珩轻应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让花双双脸上的笑意深了些,继续问道。 “凤哥哥,这间铺子跟你也有关系么?卖玉饰啊,玉饰我可喜欢了,我还有好多小姐妹喜欢,改天我带她们一起来给你捧场。” 抚州的家族,都不缺银钱,小孩子穿金戴银的极少,更多的都是戴玉饰。 因为在长辈看来,玉有凝神温身之效,适合老人和孩子,再加上不缺钱,基本上可以说玉饰是大户人家的标配。 花双双这句话,也不是作假。 以她花家在抚州的身份,真要开口为苏家铺子说话,生意的确会好上很多。 就如秦家为苏家宣传一般,一邀请,就邀请了整个抚州有权势的家族,这就是大家族的号召力。 自认好心的花双双,满是期待的看着凤珩,希望能得到他的夸赞。 凤珩却突然看了她一眼,凤眸微扬,那认真的视线,看的花双双心都漏跳了一拍。 一张娇俏的小脸,顿时发烫,红晕布满了整个脸庞,就连心也扑通扑通,也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凤哥哥为什么这么看她? 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么? 花双双脸上浮现一抹娇羞,手攥着衣摆,头都快垂到衣襟里去了。 她还记得,初见到凤珩的时候,是在她九岁那年,只是一眼,她就忍不住看呆了。 这天底下,还有这般好看的少年。 真要说起来,抚州是大凤数一数二的大城,她见过的俊朗少年数不胜数,却从未有凤珩这般出众的。 那一眼她便上了心。 211、开张 只是姑娘家羞涩,她又自持身份,不曾说过罢了。 凤珩收回了视线,突然不再看她。 “捧场就不必了,秦家自有安排。” 这话,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花双双俏脸一白,有些被打击到了。 花家自然是比不得秦家,她刚刚那话,任谁听了都知道,只是客气话,表示她的心意罢了。 哪有这般不给脸面的? 十三岁的姑娘,也不小了,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听出了凤珩的话外之音。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可他不喜她。 不喜她…… 之前还巧笑嫣然,像朵花蝴蝶似的少女,一瞬间失了色彩。 杏眸黯淡,脸上也挂着一丝迷惘,怔怔的看着凤珩,似不解似疑惑似委屈。 她想听一句解释,或是,是她猜错了他的意思。 可凤珩却不说话了,牵着他家小姑娘,就走到了苏志远夫妇身边。 “来,快先入座再说话。” 花双屿和秦环、秦简等人打了招呼,苏志远这才插话,以主人的身份,邀请众人入座。 花双屿入了座,见自家妹妹还站在那,跟傻了似的,不由得唤了声。 “双双?” “……哦……” 花双双回神,连忙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一次,众人没进茶室,因为待会还有其他客人。 哥哥和秦家兄妹他们说了什么,花双双也无心听,视线一直偷偷的看着对面。 那里,是凤珩和苏曼卿的所在。 在她面前刚刚拒绝了她的凤哥哥,这会却笑得一脸宠溺,弯着腰侧着头,在给他身侧的那个小姑娘剥橘子。 花双双心中发涩,忍不住盯着那小姑娘瞧。 她是谁? 似乎是这家店掌柜的女儿吧,一个小小的民女,干嘛跟她抢凤哥哥? 视线一直在苏曼卿身上停留,也引起了苏曼卿的察觉。 小姑娘抬眸,一双清亮无尘的眸子,对上她的。 两人都是一怔。 虽然花双双看不起苏曼卿的身份,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姑娘有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 两人都是杏眸,不过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花双双是娇中带媚,眉下一点泪痣,隐隐透着女子的风情。 这是一种魅惑感,比十五六岁的少女更甚,已经没多少人把她当小孩子,背后的爱慕者也早就排成了长队。 而苏曼卿,则是另一种感觉。 清澈,单纯如白纸,倒不是说她一点也没有心思,而是,那双眼,太干净,干净的让人不会多想。 花双双咬了咬唇,略有些不服气。 她也不差啊,难道凤哥哥就知道这种看起来单纯的? 凤珩还不知道,在他眼皮子低下,两个小姑娘已经过了第一招。 他剥了橘子皮,将橘子肉分成一瓣一瓣的,这才细心的塞了一瓣到身边小姑娘的嘴里。 苏曼卿乖巧张嘴,咬下了那一瓣橘肉,酸甜多汁的橘肉一入口,便让她开心的眯起了眼,一双杏眸也弯成了月牙。 她不再看花双双,而是一心投入到了吃里。 凤珩也乐得她喜欢,将一个橘子一瓣一瓣喂了她,一点也不嫌麻烦。 喂完之后,还未净手,又偏头低低问道。 “还要么?” “唔,要。” 小姑娘点头,一张小脸粉嫩嫩的,全是满足。 凤珩失笑,止了想要净手的动作,又给她剥。 花双双看的嘴巴都撅起来了,这人好不识相,凤哥哥在秦家很受宠的,大家都很宝贝他,什么时候见他伺候过人? 越是不甘,她就越羡慕,凤哥哥干嘛不理她,要是也喂给她吃该多好? 她还在走神,门外又传来了阵阵喧哗声。 这一次,可比之前要热闹多了,来的人也多。 店铺门口,接连走进来一群男女,最前方的,也是一对兄妹,再后面,才是各家家主。 “哟,花双双,你来的够早的啊?” 进来的女子,约莫十四岁,年纪跟花双双相仿,不过,容貌却要显得成熟的多。 一身碧绿绢花扬丝逶迤裙,头梳朝凤髻,斜插的翡翠芙蓉点珠步摇,更是华丽至极。 身上珠环玉佩叮当作响,每走一步,便有清脆之音响起,十分引人注目。 要说装扮引人注目就罢了,更让人移不开眼的就是那张脸,女子长了一张十分小巧的瓜子脸,只有成人巴掌大小,五官精致,眉眼处处招人,端的是美艳无暇。 “哼,你来的也不晚啊!” 花双双起身,答话的语气透着那么丝不爽。 叶笒心捂着嘴直笑,“双双妹妹,你说话还是那么有意思。” “妹妹?你是你妹妹,叶笒心,你少来!” 之前在凤珩面前,还娇俏可爱的少女,这会彻底化成了小辣椒。 事实上,花双双和叶笒心生来就是死对头,从小到大都不合,这可不是一个苏曼卿能比的上的。 事情说来话长,还得从叶家、花家、秦家的关系说起。 抚州是秦家的地盘,这毋容置疑,当年秦家跟随凤王爷,为大凤王朝打下江山,这是天大的功劳。 而后自然而然,秦家就在抚州落户,那个时候,秦家老爷子身边,有两员大将。 其一,便是如今的花家,花家之后也在抚州落户。 而另一个,便是叶家了。 不过叶家跟花家不同,两家老爷子是秦家老爷子的下属不错,花家那位老爷子,是秦家老爷子的心腹,这位叶家的却不是。 当初一同在秦家老爷子手下当差时,两家就意见不合,常常有分歧,安家落户之后,更是矛盾不断。 在抚州发展的这些事,都不知道闹出多少麻烦事了。 以至于,现在两家的小辈也是见了就阴阳怪气的。 花双双这般不给脸面,叶笒心也不逗她了,妹妹,她才不和花家的人当姐妹。 在她眼里,她也是瞧不上花双双的。 “六少爷,五少爷,二小姐、四小姐。” 叶笒心身后,叶笒承走了出来,拉着妹妹给秦家兄妹见礼。 见完礼,他还看了人群中的花双屿一眼,笑道,“双屿兄,我还以为,我会是第一个到的呢。” 相比于妹妹之间的互相看不顺眼,两个当哥哥的要顾及面子的多,哪怕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表达出来。 花双屿笑了,“双双闹着要来凑热闹,我们就来的早了些。” 两方人打完招呼,那些随着叶家人来的人,终于敢插嘴了。 “见过二小姐、四小姐、五少爷、刘少爷。” “哦,你们也来了啊。” 秦臻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是啊是啊。” 众人连连点头,这些人都是抚州各家的家主,势力和身份都比不上花家和叶家,自然不敢如两家那般放肆。 秦家亲自开口相邀,花家和叶家来些小辈也就罢了,他们是不敢的,一个个都是家主到场。 有些打听到小道消息,知道这次是苏家的铺子开张,而苏家,有一双儿女,一个个都带了自家的子女来。 年纪,一个个也跟苏曼卿和苏江庭差不多。 这么一来,这小小的苏家店铺里头,一时间也变得拥挤起来。 苏志远忙着跟这些前来捧场的客人打招呼,秦家兄妹们也帮着招呼其中一些重要的,一群小辈们,反而彻底闲了下来。 花双双和叶笒心两看不顺眼,谁都不想搭理谁,一番打量下来,叶笒心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凤珩身上。 “凤少爷,你也来了。” 她笑眯眯的打招呼。 爹爹说,这位几年前突然出现在秦府的表亲,似乎不太正常,有些隐秘在里头,让她不可放肆,要把他当成真正的秦家人一般对待。 她可不是花双双那个一根筋的蠢货,爹爹会如此说,自然有他的道理。 所以早在三年前,她就一直对凤珩很是礼遇,伏低做小,从不敢逾越半步,就如同对待秦家其他子嗣一般。 “嗯。” 凤珩应了一声,并不大想跟她多说话的样子。 叶笒心眸光微闪,俏脸上依旧保持着笑意,却不再凑上去讨嫌。 而是装作不经意的打量了几眼苏曼卿。 这凤珩来头神秘,这个苏家又是怎么回事? 秦家对凤珩的态度,对苏家的态度,似乎都有些不太寻常呐。 秦家代为邀请的宾客都到了,也到了该剪彩的时候了。 玉饰铺子上的牌匾,还挂着红绸,在众人的见证下,苏志远笑呵呵的拿了剪刀,剪断了红线,那块红绸瞬间掉落,露出金光闪闪的苏家玉饰四个大字。 至此,这铺子才算是真的开张。 柳林等人早就准备多时,那红绸刚落,热闹的唢呐声,鼓声就跟着响了起来,一时间,整条街都被鼓声吸引了过来。 “咦,这里新开了一间铺子。” “是玉饰铺子呢,正好,我想买套玉饰,正好进去瞧瞧。” “我也想买支玉簪送人,我也去瞧瞧去。” 抚州的人,大多都比江城富足,买这些首饰的人也多,乍一见到有新店开张,且来捧场的都是些大人物,自然好奇。 一个个都涌了进来。 柳林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甚至为了头一天开张,连腾虎他们都全都被叫来了。 这会一众人都扮起了小二,为进来的客人介绍着。 苏家夫妇也一同去接待客人去了。 “这位客官,你瞧这支翡翠玉簪的成色,十分清透水亮,是上好的料子。” “这位夫人,这玛瑙镶金手镯十分的适合你呢,对了,这款玉饰,还有同款的耳坠,也是出自同一位大师之手。” 来往的客人不断,有些感兴趣的都会问下价格,还有些,完全就是凑热闹。 才过了短短半刻钟,就有第一单客人成交,买下了一支玉簪。 有人一带头,气氛更是热闹了几分。 那些前来捧场的家主们,见此对视一眼,也笑眯眯的跟着四处逛了起来。 “苏老哥,不知你这尊玉佛怎么卖?” 被喊的苏志远转身,瞧了一眼放在店内最中央的玉佛,心中一动。 “这尊玉佛,通体都是有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诸位想必也看的出来,这整块玉佛都是一体的,一丝裂缝接口都无,当真是十分稀奇,所以这个价格也不便宜。” “哈哈哈,我们当然知道不便宜,要说啊,我们在抚州逛这位玉饰店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么完整的大佛,还是头一回见,就是因为太稀奇,所以才想买啊,苏老哥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就说价格便是。” 这些人,倒是十分的给面子。 苏志远知道,抚州的这些人出身大家,只怕一家的财力比整个江城都强,哪里会看的上这玉佛。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给秦家一个面子而已。 或者说,借他们苏家,在秦家人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一点,早在一开始秦简他们说帮忙邀请人的时候,苏志远就想到了,所以也不抗拒,当即报了个价格。 “二十万两银子。” 这个价格,还算是低的了。 天下之物,越是稀奇就越贵,更何况这玉佛,约莫有一尺高,通体都是玉,还由大师雕刻而成。 那几位家主对视一眼,“二十万两银子,这个价格苏老哥可是要亏啊,这样,我出二十五万两银子买下来,就当为苏老哥新店开张,添个彩头。” “嗳,二十五万两银子也太少了吧,我出三十万两。” “你们过分了啊,我出三十五万两,什么彩头不彩头的,你们都知道,我这一生没别的爱好,就爱收集一些摆件之类的,这玉佛如此稀有,你们就别跟我争了。” 能在抚州混到如今地步的,都是人精。 他们都看出来了,整个苏家玉饰铺里,就这尊玉佛最大,最为稀有,最为值钱。 谁能买下来最值钱的,在秦家人里的印象才是最深的。 反正都要做人情的,干嘛不买一个最大的? 就这么的,苏志远报出的最低价,反而把他们自己抬了上去。 “不行不行,刘兄,你可不能跟我抢,我出四十万两银子!” “四十万两?老哥,你这次可是势在必得啊?不过我也很想要买下怎么办?” “这样,我出四十二万两银子,你们都别跟我争了,就让给我吧。” “嗳,价高者得,说什么让不让的,你出四十二万两,我出四十五万两!” 212、初融入抚州 几个有权有势的家主,一瞬间将价格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一旁插不上嘴的苏志远眉梢微挑,倒觉得自己小看了抚州这些人。 不过是卖个好,在家苏家前挣个脸面,就随随便便掏出个好几十万两来,啧,这些人是真的有钱啊。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小会时间,随着价格持续走高,也差不多到了几位家主心中的底线,很快就分出了结果。 那位姓刘的家主,以四十八万两银子的高价,拿下了那一尊玉佛。 “苏老哥。” 姓刘的家主回过头来,眼中还有一抹肉疼之意。 “还请苏老哥将这尊玉佛装好,等会送去我府上。” “这个自然。” 姓刘的家主带了个好头,玉佛卖掉之后,其他家主也各自选了些价格匪浅的物件,为苏家带来了一大笔进账。 …… 小辈这边。 “走,咱们也瞧瞧玉饰去。” 叶笒心一马当先,她哥哥和花双屿还不知在说什么,怕是不会凑这个热闹了,作为叶家的代表,她只能自己买了。 毕竟,人都来了,捧场的话一件东西都不买,那才是惹人笑话。 花双双也有这个意思,可惜被叶笒心先提出来了,不满的瞪了叶笒心一眼,她看向了凤珩。 “凤哥哥,要一起去么?” 想着之前的凤珩的拒绝,她说话都没什么底气,弱弱的,像是期望又像是祈求。 凤珩沉吟了一会,没急着回答,长臂一伸,就挡住了身侧小姑娘伸向果盘的手。 警告,“橘子吃多了上火。” 苏曼卿眨眨眼,“哦。” 她看看不远处还没走的叶笒心,又看看还等着凤珩回答的花双双,似乎明白了凤珩打断她的意思。 身子一弯,就靠近了凤珩,笑眯眯的扯过他袖中的手帕擦了擦手,从椅子上跳了下来。 “花小姐,叶小姐,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作为主人家,怎么能让客人自己去呢? 注意到她扯手帕的动作,叶笒心美目微凝,转瞬脸上笑意更深了些,上前两步直接越过花双双拉住了她的手。 “苏妹妹愿意相陪,那可是求之不得。” 花双双晚回答了一步,被叶笒心抢了先,俏脸微微涨红,瞪了她一眼,也道。 “麻烦了。” 大户人家出身的人,没有几个傻得,如果有,那就是脑子有坑,或者骄纵过了头。 很显然,花双双绝不是这两种。 因此,当凤珩再次表现出疏离的态度之后,她很快就做出了维护自己面子的选择。 三个少女一拍即合,当即由苏曼卿领着两人,在苏家玉饰铺中转了起来。 “这对珍珠耳坠挺适合两位小姐戴的。” 两人说要看东西,苏曼卿十分负责,很快就进入了角色,尽心向两人推荐着。 “这对耳坠上的珍珠,是从海边精挑细选的,是上等的粉珍珠,两位小姐瞧瞧,它们的大小可是完全一致的,表面也找不到一丝瑕疵。” 自家开了金饰铺这么多年,她耳濡目染之下,懂得也不少,在两人面前,丝毫不露怯。 “哦?是不错。” 叶笒心看了那对珍珠耳坠一眼,应了声,脸上却并无惊喜的神色。 显然,这珍珠耳坠虽好,却还不足以让她欣喜。 苏曼卿见怪不怪,在秦家住了这么久,秦环他们所用之物,都是些外面难以买到的珍品,由此就可知,叶家所用之物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叶笒心随意拿起那对珍珠耳坠,交给了身后远远跟着的丫鬟,“拿着,等会一起结账。” “是,小姐。” 那丫鬟接了东西,连忙又退远了些,不敢碍着三人说话。 “这璎珞白玉镯是选用最为通透的几种白明玉石所串制,是不是挺稀奇的?” “唔,用璎珞串成的手镯,是挺稀奇的。” 璎珞这种饰物,一般是项圈或者作为项饰比较多,手镯,的确是头一回见。 叶笒心已经买过一样了,所以这一次答话的花双双,也如同叶笒心一样,她都没多问,就夸赞了一句,就决定买下来。 这表面功夫做了,之后苏曼卿再介绍的时候,两人就淡定的多了。 除非是真正遇上自己喜欢的,不然也不会乱花钱买。 “这支是桃花簪,我家开的虽然是玉饰店,不够也收集了一些稀奇的饰品摆件卖,这支桃花簪就是了。 你们别看这桃花簪朴素,听我爹爹说,它大有来头呢。” 苏曼卿弯着眸子笑,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笑起来明眸善睐,干净得像张白纸。 “据说,这桃花簪是选用了两百年的桃花木所制,这木簪上的桃花,是出自传说中那位离秋大师之手,是送给他心爱姑娘之物。 最特别的,便是这桃花中央,你们看。” 苏曼卿将桃花簪拿了下来,指给两人看。 “这桃花中央,有一个血滴,水洗不掉,像是随着桃花木本身长出来的一样,又恰好是在花心的部分,是不是十分奇特?” 一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桃花簪,被苏曼卿这么一介绍,两人都起了些心思。 离秋大师? 那位大师的名头,只要是女子,估计都听过。 离秋大师,最擅长的便是打造各种首饰,出自他手的首饰,都是天价。 这桃花簪,倒够稀奇。 虽是木簪,看起来朴素了些,可那木簪上的桃花却雕刻的活灵活现,恍若真物一般,花心的那一滴血红,也为它增添了一分别样的美。 “你胡说。” 心动的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从木架后侧,就传来了一阵女声。 几个年纪跟花双双相仿的姑娘走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之前苏曼卿的那番说辞。 “离秋大师的名气名传整个大凤,出自他之手的首饰,大多都在高官权贵之家手中,你这小小的铺子,哪来的这种名贵之物?” 那姑娘语气颇为不善,眼睛还紧紧盯着苏曼卿手中的桃花簪。 “再者,离秋大师所制的饰品,有玉饰,有金饰,可木制的,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你莫不是在拿离秋大师的名头当噱头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神就变得古怪起来。 离秋大师名头太过响亮,以往那些卖首饰的,一遇到想抬价或是什么,就把首饰往离秋大师头上引。 什么离秋大师生前所制的最后一件首饰,什么离秋大师一生的精品。 仔细想想,刚刚苏曼卿所说的,还真与以往那些商贩没什么不同。 被众人盯着,苏曼卿还算淡然,小脸上依旧保持着浅浅笑意,人畜无害,像是不知道别人在针对她似的。 “这位小姐懂的真多,你说的没错,离秋大师生前,的确大多都是玉饰、金饰品,木制品极为罕见。” “不过,也还是有的。” “有也不可能出现在你这。” 那小姑娘还是不太相信,粉唇一撅,“除非,你能拿出证据来。” 她这话一出,她身后的那些同龄小姑娘们也附和道。 “就是啊,你拿出证据来。” “没证据我们才不信呢。” “闹什么!有没有证据还轮得到你们问?” 花双双柳眉一竖,双手叉腰,不乐意了。 “你们又不买,人家有义务解释给你们听?” 虽然对苏曼卿有些成见,可来之前哥哥就交代了,要照看一下苏家的人。 这会这几个小姑娘跑来故意闹事,明摆着就是来拆台的,她虽然有些骄纵,却也看不惯这种行为。 花双双的身份比她们高,又是花家得宠的孙辈,几个小姑娘平日就不敢跟她对着干,这会一被凶,更是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怏怏的没了精神。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怎么办好了。 正当花双双镇住了这一群这小姑娘之时,苏曼卿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花姐姐。” “怎么?” 小姑娘杏眸弯弯,“我有证据的。” 她像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对面几人的恶意似的,将桃花簪的簪身露了出来,指给对面几人看。 “我爹爹也说,离秋大师几乎没有木制饰品,所以当初刚看到这桃花木簪之时,也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不过,这木簪上有离秋大师的刻字,应该是没错的。” 她白皙小巧的手指,指的那处,正好有一个小小的刻文。 行草的秋字,四周是方方正正的花纹,这正是离秋大师本人的刻字,因为,所有出自他之手的饰品,都是有这个刻字的。 几人没了反驳的话语,看着那朴素的桃花簪,一时无言。 苏曼卿收回了桃花簪,转手就递给了花双双。 “花姐姐,看你对这支木簪十分喜欢,便送与你当个见面礼吧。” “啊……” 花双双愣住了,“送我?” “对啊。” 苏曼卿眉眼弯弯,初见花双双时,她眼中的敌意她自然不会看错,不过这位小姐姐是个好人,她喜欢。 蹭的一下,花双双脸红了。 “我……离秋大师所制的饰品,都很贵的。” 这么贵的东西,这个小丫头说送就送,她都不好意思收了。 苏曼卿却不在意,“不贵啊,也就几万两银子而已,送你你就收着吧。” 直接塞了过去,她依旧笑眯眯的,招呼着两人往前走。 “走啊,叶小姐,花姐姐,我们继续看。” 称呼变了。 从头到尾不曾说过话的叶笒心,忽然察觉到了这一点。 最开始的时候,苏家这个小丫头称呼她为叶小姐,花双双为花小姐,现在花双双成了花姐姐,她还是叶小姐。 叶笒心眸光未动,注视着握着桃花簪还在愣神的花双双,神色莫名。 看来,她倒是小瞧了这个苏家的小丫头。 本以为小地方来的,再加上这个年纪,应该是单纯不谙世事的才对,呵,什么不谙世事。 这聪明,可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收敛好情绪,叶笒心笑意不变,提步跟了上去。 两人都走了,花双双也回过神来,将桃花簪往袖中一塞,也追了上去。 原地那些来找麻烦的小姑娘,见着这一幕,也知道她们这一行是白来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离去。 “苏妹妹,你知道的真多。” 三人同行,时不时走走停停看看,叶笒心摸了摸架子上的玉簪,夸赞道。 “叶小姐说的是刚刚离秋大师的事么?” 苏曼卿笑的腼腆,“不是我知道的多,而是我爹爹知道的多,他告诉我的。” “哦?那令尊可真是博学。” 她还以为,小地方的人,就算知道离秋大师,也不会知道的太清楚,没想到连离秋大师的刻字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爹爹说的果然没错,这个苏家不简单。 “算是吧,我爹爹也就是对首饰之类的博学而已。” “你爹爹对首饰很有研究?” 许是那支桃花簪的缘故,花双双对苏曼卿的敌意少了不少,听见她说这话,忍不住好奇问了句。 “嗯,我家以前一直都是开首饰铺子的,爹爹也经常跑商,去过的地方很多。” 苏曼卿有问必答,她并不觉得商人的地位就低贱,也不在意花双双和叶笒心怎么想,自然不会瞒着掖着。 “这样啊。” 花双双若有所思。 叶笒心却突然问了句,“苏妹妹,那你跟凤少爷怎么认识的啊?也是你爹爹跑商的时候认识的么?” 苏曼卿脚步一顿,抬眸看她,笑意一如既往。 “不是啊,我跟小哥哥很小就认识了。” “咦,是么?” 叶笒心微微拧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花双双的好奇心也起来了。 “你们认识的那么早啊?凤哥哥很少搭理人的,难怪对你那么好。” 苏曼卿偷笑,“小哥哥不是不搭理人,他就是……嗯……我爹爹说,小哥哥那叫早熟。” “怎么说呢,就是他觉得,你们都是小孩子,跟他不是一个级别的,所以才不搭理你,嘻嘻……” 这个解释,苏曼卿自己都笑了。 苏志远是说过这句话,在江城的时候,凤珩在一起交流的人,就是苏江庭、曾铭这些人。 那个时候,凤珩才九岁,苏江庭等人却十三了。 可不就是凤珩早熟么? 后来凤珩的行事,也证明他的确早熟,苏志远才有这么一说。 就连苏曼卿也觉得,自家爹爹这个说法很正确。 213、定亲礼 早熟? 小孩子? 这两个词,让花双双对凤珩的印象崩塌了。 行事有度,长的跟仙人似的凤哥哥,原来是这样的? 比起苏家这个妹妹来,她果然是不了解凤哥哥。 这个念头一起,她对苏曼卿的敌意倒是去了个干干净净,苏家妹妹比她了解凤哥哥,凤哥哥理她不理自己,也是情有可原。 叶笒心也远远瞧了凤珩一眼,他虽然坐在椅子上不曾动弹,还分心和秦简几人说着话,视线却一直时不时的落在她们这边。 她心中微动,收回了视线,嘴边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今日还真是来对了,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 待三人将整个铺子转完了之后,叶笒心和花双双又买了几件心仪的首饰,这才作罢。 “苏妹妹,我叶家闲来无事,弄了个宴会,就在三日后,到时苏妹妹和苏少爷,不妨一起来凑凑热闹。” 叶家人离开之前,叶笒心还对她提出了邀请。 “宴会么,到时一定到场。” 叶笒心满意的笑了,“那就恭候大驾。” 她行了一礼,与叶笒承上了马车,乘车而去。 叶家一走,其他有眼色的,也一个个跟着离去,就剩下了花家兄妹。 “双屿,要不要去秦府坐坐,见见大哥?” 秦环问道。 秦家大哥秦御,是整个秦府,除了老爷子之外威严最深的人,身份地位也像极了老爷子。 他手中握着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因着他大将军的名头,常日都是待在军中,周身自带一股军人特有的血性杀气,从小就让几个弟弟妹妹惧怕的很。 秦简、秦臻等人,小时候就被丢到军中磨砺过,就在秦御手下。 包括上次带兵去江城救苏家夫妇的秦司、秦钟等人,也全是他手底下的将领。 花双屿也是。 正是如此,秦家几个兄弟姐妹才对他如此亲近。 一提到大哥二字,花双屿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郑重起来,点了点头。 “去,今日大将军在府中么?” “在的,不过他有些急事要处理,所以就没来这凑热闹了,你要是去秦府,应该是见得着的。” 秦环回道。 “那我去。” 在花双屿心里,这一辈子最崇拜的人只有三个。 一位,便是那位助如今圣上打下大凤王朝江山的凤王爷,一位便是秦老爷子,还有一位,自然就是秦家大少爷,秦御了。 一提到自己的偶像,他眼睛都在发光。 秦环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顿时笑开了。 转了头去看苏家夫妇,“苏叔、柔姨,苏家玉饰铺已经步上正轨,咱们就不打扰你们做生意了,若是日后遇上什么麻烦,苏叔尽管与我们说就是。” 能得秦家人如此表态,苏志远心里还是感激的,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凤珩的缘故,秦家与他苏家,可没什么情分。 “多谢了。” 秦家人正要走,秦简突然一顿,拍了拍凤珩的肩。 “嘿,表弟,你是跟我们一起回秦府,还是在这?” 他朝身后挤了挤眉,那里,站的正是苏曼卿。 凤珩看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什么,“秦御大将军找我?” “嗯。” 秦简的神色也严肃了些,“什么事不清楚,不过我来之前,大哥交代了。” “好,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凤珩回答了他,迈步去了小姑娘那,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今日先跟着苏叔他们,别乱跑,等我明日忙完了再陪你去玩,嗯?” “嗯。” 苏曼卿点头,乖巧的不得了。 小哥哥有事要忙,她不打扰他。 “好姑娘,真乖。” 凤珩又揉了两下,这才收回手,跟着秦简一行人离去。 凤珩的态度没什么问题,苏江庭却忍不住轻哼一声。 什么嘛,他这个当哥哥的还站在这呢,要他来嘱咐? 那态度,好像卿卿在这,能被谁欺负了去似的。 不过念在那小子救了爹娘的份上,他懒得跟他计较。 趁着宾客尽皆离去,爹娘又忙着忙碌店中生意,苏哥哥将小姑娘扯到了一边。 “呐,卿卿,哥哥来之前,有发生什么事吗?” 他来抚州之后,还没好好跟妹妹谈过心呢,只知道,爹娘和凤珩他们,都瞒着卿卿江城的事。 “没发生什么呀。” 小姑娘眨着眸子,杏色的瞳孔清晰透底,苏江庭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嘴角不由得翘了翘。 “那你有没有受委屈?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没有。” 她头摇成了拨浪鼓,“简哥哥他们都很好,才不会欺负我。” “那就好。” 看来卿卿,是真不知道江城的事,这样也好。 小姑娘嘛,本就该无忧无虑的。 江城的事,就这么了结也不错。 苏江庭不问了,苏妹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嘴一撅,眼一瞪。 “哥哥,你不是说你拿到了通过乡试的证明么?你怎么还不备考?” 苏哥哥,“……” 备考? 什么玩意? “我听爹娘说了,会试是在明天春天,你要是还不努力,万一考不过怎么办?” 苏妹妹仰头瞧着他,眼中还有那么一丝责怪。 好像在说,呐,哥哥你怎么可以不努力? 苏江庭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 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咽下去,瞧着妹妹依旧瞅着他的眸子,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的移开了眼。 好像……卿卿说的也有道理。 在来抚州之前,他心里装了一腔的仇恨,要为爹娘报仇,要查出那些真凶。 当时他早早定下了目标,一定要通过会试。 所以,他是打算发愤图强来着的,谁知一来抚州,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爹娘没事,妹妹也无事,家人都在这等着他。 一时间,他如同做梦一般,哪里还记得什么仇不仇恨的? 被苏曼卿这么一提,他倒想起来了。 也对,爹娘无事是阿珩那小子的功劳,会试通过还是有必要的,总不能因为爹娘没死,就不报仇了吧? 这般一想,苏江庭不反驳了。 “好,回去就备考。” “那还差不多。” 苏妹妹杏眸弯弯,一脸欣慰。 直到哥哥嘱咐她待在这,离开之后,她脸上的笑意才垮了下来,手攥着衣袖,死死咬着唇。 * 秦府,早在路上时,秦环夫妇和秦盈夫妇,就各自回了自己夫家。 所以回秦府的也就是大夫人、三夫人和秦简兄弟,哦,外加花家兄妹俩和凤珩。 “双屿,阿珩,走,咱们见大哥去。” 秦简招呼两人。 两人也没有迟疑,直接跟了上去,而留在原地的花双双,则是被大夫人和三夫人邀请去了花园小坐。 书房。 秦简敲门,“大哥,我们回来了。” “进。” 房内传来庄严有力的声音,秦简推开门,一行人都走了进去。 “大哥。” “大哥。” “大将军。” 众人喊人。 秦御抬头,在众人身上凝视了一会,突然起身,躬身一礼。 “世子殿下。” 秦简三人皆是一惊。 “世子?” 花双屿懵懵的看着凤珩,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是说,这位凤少爷是秦家的表亲么? 秦简和秦臻惊讶的自然不是凤珩的身份,而是…… “大哥,你怎么突然就……” 点明世子的身份了,不是说好瞒着的么? 除非…… 两人对视一眼,明白了什么。 秦简兄弟都想到了的事,凤珩自然不会想不到,凤眸微凝,眼中掠过一丝冷意。 “他们发现了?” “是。” “难怪。” 凤珩自顾自坐下,反而彻底轻松了。 他说秦御怎么急着要见他,原来是因为这个。 早在他调用秦卫军去江城之时,就猜到了会有这一日。 京城派人去江城查,查清再回禀回京,算起来,时间还真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你怎么知道的?” 秦御微愣,像是有些为难似的,沉默了一会才道。 “我们安排在皇宫里的人探听到那位的意思,说是要……” 他看了凤珩一眼,“要迎世子回京。” “呵……” 凤珩嗤笑一声,笑声又冷又沙哑,“迎我回京?他想如何解释?” 凤王府全家上下被灭门,现在迎他这个凤王府的余孽回京,他就不怕引火烧身? “这个,目前还不清楚。” 秦御摇头,他虽手握重权,却在抚州,不在京城。 京城的动静,只能靠他安排进去的那些人打探,能知道这种隐秘消息已是难得,其他的,他也无能为力。 凤珩也就是这么一问,见他是真的不知,也没难为他。 “我明白了,你找他们有什么事,说吧。” 秦御又是一礼,这才看向花双屿等人,他的神色也恢复了严谨。 “双屿。” “在!” 还没回过神的花双屿,本能一声应下。 “我需要你贴身保护世子,你可能做到?” “是!” 军人,哪有什么做不做得到的,只要将军吩咐了,那便一定能做到。 秦御对他的回答很满意,比起自家两个不听话的弟弟来,他更欣赏花双屿这种军令如山的人。 “很好,你先回去与你父亲商量,世子的事可以告知他,让他做好准备,两日后,你便到世子身边当值吧。” “是,大将军!” 花双屿行了一个军礼,恭敬退了出去。 他一走,秦简也看出来了。 “大哥,你把双屿叫来,是为了给花家传信吧?” 京城那位要召世子回京,京城是什么地方? 龙潭虎穴,世子回了京还能讨了好处去? 到时候,他们这些支持世子的人,也必定要站到明面上。 花家虽然是父亲身边的旧臣,可这么多年来,花家在抚州里发展迅速,未必就没有别的心思。 大哥此举,也是借花双屿的口,给花家一个提醒。 世子要回京了,我们秦家是站在世子这边的,你花家的选择呢? “嗯,爹的意思。” 秦御也不瞒着,“估计明日,爹就要召见花老爷子了,你看着吧。” 提醒也提了,到时候就由不得花家自己了。 至于叶家…… 秦御眸光微冷,刚毅的脸上,掠过一丝杀意。 叶家这么多年一直蹦跶来蹦跶去的,看来爹对叶家也忍耐到一定界限了。 …… 凤珩在秦府待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才回府。 他一回府,管家就迎了上来,接过了他身上的披风。 “小姐呢?” “回少爷,小姐在苏府呢。” “嗯,那我也去那边用膳,你就不用麻烦了。” 苏府离凤府,也就一墙之隔的事。 管家也猜到了这个结果,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恭敬应了一声,“是。” 等凤珩来到苏府的时候,苏家一家人正坐在主院里等着他来。 “阿珩回来了,快,先坐下吃饭。” 曾云柔远远的便招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 凤珩的身侧做的便是苏曼卿,一瞧见凤珩,小姑娘悄咪咪递上来一只手,微软的小手,挠了挠他的掌心,笑的跟只偷腥的猫似的。 “小哥哥,今日这桌是娘亲自下的厨,是特意犒劳你的。” 她压低了声音,又瞧了一眼桌子对面。 “娘好久没有给我们做过好吃的了,爹正吃醋呢!” 凤珩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苏志远吹胡子瞪眼的一张俊脸。 “胡说什么,小姑娘家家的,吃你的!” 好凶。 苏曼卿吐吐舌头,连忙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 倒是凤珩,忍不住勾了勾唇,在秦府听到那个消息微微有些浮躁的心,也瞬间平复了下来。 他抬手给小姑娘夹了块排骨,才吃自己的。 对面,苏志远尴尬轻咳了声,“阿珩啊。” “嗯?苏叔你说。” 凤珩咽下一口鱼肉,坐直了身子。 桌下的手,却还握着小姑娘的一只手,时不时捏上一下。 唔,姑娘家的手,都是这么软乎乎的么? 感受着手中的触感,他不由得有些走神。 “阿珩,我是想问问你,卿卿过些日子也该满十二岁了,你们……嗯……要不要举办个定亲礼?” 这件事,还是他今日从其他家主那听来的。 那些来捧场的宾客,虽是因着秦家来的,奉承的心可不少。 所以凡是有能搭上关系的话,他们也都提了。 其中一个就提到了,过一段时间,家中要为小辈举办定亲礼,当时苏志远就想到了凤珩和自家女儿。 214、宴会 江城是一座小城,年轻男女之间,有互相中意的便会定亲。 不过这种定亲,也就是交换一下信物,双方长辈在一起吃顿饭,仅此而已。 今日那位家主提了,苏志远才想到,抚州是不一样的。 这里的家族都非富即贵,许多都是朝中的外臣,虽不在京城,也是极为讲究的。 所以,一般家中有后辈定亲,都会广邀宾客,举办一个定亲宴热闹热闹。 苏志远也没多想,就是觉得,入乡随俗,阿珩和卿卿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若真要办个定亲礼,也挺好。 当然,这还得看两个孩子的意思。 凤珩一怔,定亲礼…… 偏头看向身侧的小姑娘,他征求意见,“卿卿呢,想办吗?” “都可以的,我听小哥哥的。” 凤珩笑了,“那便办吧。” 过不了多久,京城的消息估计也该传来了,到时,他就该回京了。 虽然,凤王府世子这个身份,只剩下了一个空壳,京城里的那些人,也未必在意他的身份,到底也比平民好。 她未来世子妃的身份宣扬出去,总归有些用处。 “苏叔,柔姨,那就麻烦你们了,定亲礼的事,还得长辈操持。” “这个自然。” 苏志远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曾云柔也神色温柔,显然对定亲礼的事很是上心。 至于苏江庭的意见,则彻底被众人无视,一个忙着备考的考生,有什么空闲时间想别的? * 定亲礼的事,说办就办。 第二日,苏家夫妇就一同去了秦府拜访。 秦家是凤珩的长辈,这种大事,当然要两家一同商议。 秦老爷子呢,早就久不管事,可耐不住这是凤珩的定亲礼。 凤珩父母双亡,又是恩人主上的唯一后人,他怎么可能不上心? 当天,三位长辈就凑在一起商议了许久,还留苏家夫妇用了午膳和晚膳,直到天黑,才将苏家夫妇送出去。 长辈们忙着定亲礼,凤珩忙着为去京城的事宜做准备,整个府里头,就剩下了苏曼卿闲着,陪着哥哥一同在书房里看了两天书,她终于等到了出府玩的机会—— 叶家的宴会。 叶笒心早就邀请了她,临到宴会举办的头一天,又派了下人送了请帖来,好似生怕她不去似的。 苏曼卿也没多想,第二日早上,高高兴兴的带了步依去叶府赴宴。 步依是凤珩指派给她的下人,虽是女子,长的却十分结实,看了就让人害怕,她的模样只算的上是清秀,不过苏曼卿很喜欢她。 因为步依话很少,做事却很稳重,还有着一身的好武功。 今日出门,凤珩特地嘱咐了要带步依。 两人一同赶到叶府的时候,叶府里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大多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少年少女。 “哟,苏妹妹来了啊。” 从接待的下人口中得知苏曼卿来了,叶笒心娉娉婷婷赶到了前院,亲自接待。 “苏妹妹,你来抚州之后,应该还是第一次参加宴会吧?” “是。” 苏曼卿点头,杏眸微眨间,还有些好奇。 她不止是来抚州后第一次参加宴会,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场合。 在场的虽然都是些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她却从在场众人所站的位置,隐隐间的氛围,感受到一种肃然。 就好像,这不是一群年轻人的宴会,而是在参加什么严肃的场合一般。 大城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见她点头,叶笒心笑了,“没事,等会我介绍几个好姐妹给你认识认识。” “日后你在抚州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要是没个说话的人,那怎么成?” 说的有些道理,苏曼卿腼腆道谢。 “多谢叶小姐。” 叶笒心嗔了她一眼,美目微瞪间水波流转,端的是勾人的紧。 “苏妹妹这般客气做什么,要是愿意,唤我一声笒心姐姐便是。” 苏曼卿嘴一张,犹豫了会,换了个自己更能喊出口的称呼。 “叶姐姐。” “成吧,叶姐姐就叶姐姐。” 叶笒心也不为难她,拉了她就朝里面走。 这是叶府,叶笒心是叶家的小姐,身份尊贵。 来此的客人,不知道有多少在暗中关注她,见她特意跑来一趟,就是为了个从未见过的小姑娘。 众人不禁有些好奇。 “那是谁家姑娘,我怎的从未见过?” “叶小姐对她真好,莫不是叶家的亲戚?” “也没听说过叶家的表亲里有这么一位啊。” 苏家玉饰铺开张那一日,去捧场的人的确不少。 不过,那点人对于整个抚州的势力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当然,数量上不行,质量却极高,都是跟秦家有些关系的势力。 随便拉一个出来,都在抚州有一定的话语权。 可到底,见过苏曼卿的人不多。 “咦,我好像认得。” 突然,有人惊呼了一声,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望了过去。 “刘棉妹妹,她是谁啊?” “就是啊,刘棉妹妹,你怎么认识她?” 刘棉抿了抿唇,有些不太肯定,“她好像是苏掌柜的女儿。” “苏掌柜?” 众人蹙眉,兴致不由得低了些。 在抚州这个地方,掌柜的这种称呼,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称呼。 不管是什么店铺的掌柜,总归比不上一个势力的家主。 就像刘棉,别人介绍她都会说,这是刘家主的幺女。 一听就知道是谁了,苏掌柜,这算什么身份? 像是看出了众人的不以为然,刘棉绞着手,又吞吞吐吐的补充了句。 “那个苏掌柜……似乎跟秦家有些关系……” 嘶—— 在场有人倒吸了口凉气,“秦家?” 他们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别人不知道秦家的可怕,那是因为他们不生长在抚州,他们这些本地人,最为清楚秦家有多大的影响力。 大凤王朝的官职,大概分为文臣和武臣。 而继续细分,还要分为内臣和外臣。 文臣武臣这个好区分,就是文官和武官。 内臣呢,则是待在京城为皇上办事的官员,而外臣,则是外派在各地任职的官员。 其中,一品大臣都是内臣,外臣最高也只是二品。 秦家那位老爷子却是例外。 秦家老爷子,名唤秦历,抚州总督,因着早些年跟着那位开国王爷凤王,战功赫赫,一并封为平定大将军,官居一品! 按理说,一个武官,那再怎么升降也会是武官,偏偏这位老爷子,又是总督又是将军的,每一个官职拉出去都能吓死人。 这样的存在,立在抚州,那就是抚州的天! 若只是老爷子可怕也就算了。 秦家其他子嗣,也能吓死人。 大少爷秦御,目前任职抚南大将军,官居二品,三少爷年少时也十分耀眼,曾是那一辈的状元郎,只是身体羸弱,回了抚州静养,没有任职。 五少爷秦臻,目前任职抚州副将,也是官居二品。 当然,比大少爷要差的远,手中也没兵权。 最小的六少爷,看似吊儿郎当,人家也是巡抚,手握大权,跟他们这些如今还在抚州混日子的纨绔,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就连秦家两个女儿,嫁的人家家世也不一般,要么有权,要么有权又有钱。 可以说,谁攀上了秦家,那就是攀上了一条金大腿。 这个什么劳子的苏掌柜,跟秦家有关系? 众人实在有些想不通,在他们看来,名声显赫,如高山之月般遥不可及的秦家,与他有关的人也该是高高在上的。 突然来个普通商人,实在让人有些接受无能。 错愕归错愕,想起叶笒心的态度,众人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的确,要不是跟秦家有关系,谁会乐意搭理一个商贾之女? 有些好奇的,更是跟人打听起了这个苏家的存在。 “刘棉妹妹,苏家真的跟秦家有关系么?是远房亲戚,还是什么啊?” “我也不清楚。” 刘棉摇头,她那日随着父亲一道去,也就是见了苏家夫妇一趟,之后她就一直跟着其他姐妹在一起玩,也没怎么注意。 不过…… 她那日好像听人说了一些有关于苏家的家。 拧着眉想了想,她道,“好像不是苏家跟秦家有关系,而是苏家认识秦家的一个表亲,算是隔着一层吧。” 这么一说,众人的神色都放松了几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 只是跟秦家的表亲扯上关系罢了,这一点在场很多人都差不多。 他们在抚州生活多年,家族一直在这,难免跟秦家有些来往,哪怕不是秦家的核心人员,也勉强算的是跟秦家有关系。 那个所谓的苏家也是如此的话,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吓我一跳,我就是嘛,秦家这种巨擘怎么可能认识小小的商贾,如此,那个苏家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她们都是心高气傲之人,听闻苏家和秦家有关系,才好奇了点。 这会一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顿时没了兴趣。 “好了好了,散了吧,一个商贾之户,不用搭理。” 前院的众人散去,一个个又依着关系,各自凑在一起说话,完全将之前苏曼卿的事抛到了脑后。 叶笒心已经拉着苏曼卿在花园的席位上坐下了。 此刻,这里也有不少客人,不过都是些衣着华丽的女子。 这些人显然跟叶笒心是熟识,叶笒心一来,她们就老远开始打招呼。 “笒心,笒心,快来坐。” “咦,这位妹妹又是谁?” 显然,她们也跟前院那些人有着一样的好奇。 叶笒心还拉着苏曼卿的手腕,“这是苏掌柜的女儿,名唤苏曼卿,你们可别欺负人家,她可是秦家的贵客哟。” 前面那一句,几人还不怎么在意,这最后一句,却是让几人心头一跳。 秦家的贵客? 几人看苏曼卿的视线,都变得郑重了些。 许久,那为首的女子才弯眸一笑,“苏家妹妹是么?快来坐,看你的样子,应该才十二三岁吧,我比你大些,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姐姐便是。” 被几人盯着,苏曼卿浑身都不自在,再加上叶笒心今日莫名的热心,总让她有些不对劲。 好在,身后一直寸步不离的步依,让她心中稍定。 朝几人福了福身,她顺从唤了一声姐姐。 “嗳。” 几人拉着她坐下,正好众人都对她好奇的紧,叽叽喳喳就问了起来。 “苏妹妹,你是第一次来抚州么?” “是啊。” “那你之前是哪里人?” “我之前住在小城,是临沧人。” 在外面,说江城那种小城镇,估计都没人听说过,自然要说临沧。 “哦,临沧啊。” 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忽然侧头朝一旁问了句,“嗳,霏儿,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好像秦家六少爷在临沧任过职?” 要不是苏曼卿提起临沧,叶笒心又说她跟秦家有关系,她还联想不到这一点。 玉霏儿想了想,点了点头。 “是,听说是,秦老爷子让他去历练的。” 开始问话的女子瘪了瘪嘴,“什么历练嘛,哪有历练几个月就回来的。” 一般人调动任职,起码都是几年起,当初秦家把秦简调去临沧,听说还是临沧中的一个小城,不知道引来多少错愕呢。 吐槽完,她又回过头来,拉住了苏曼卿的手。 “好妹妹,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秦家六少爷啊?” 两人都在临沧,肯定是见过的吧? 苏曼卿懵懵的点了点头,“秦简哥哥么?认识的。” “太好了!” 那女子一阵激动,一把扯过了身侧的玉霏儿,“苏妹妹,瞧见没,这是玉霏儿,她喜欢秦家刘少好多年了,你要是跟秦家六少关系好,不如帮她一把呗?” “昕昕!” 玉霏儿娇嗔一声,一张俏脸涨的通红,不过看向苏曼卿的眸子里,却隐隐含着期待。 她们这群人,身份差不多,除了叶笒心的身份略微高山一些。 平时里大家在一起玩,有什么秘密也不大瞒得住。 就比如她喜欢秦简的事,她今年都十五岁了,早在十岁的时候,她就对秦简一见钟情。 不过秦简性子傲,也不爱搭理人,跟她们这些人都没话说,玉霏儿虽喜欢他多年,其实还没怎么接触过秦简。 215、柳笒鱼 随着她及笄,父母开始着急起亲事,玉霏儿也觉得为难起来。 她的心上人自然是秦简,可是秦简不搭理她,她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在,现在碰到了苏曼卿,心里多少存了几分希望。 “可是,我怎么帮你呢?秦简哥哥平常比较忙,我来抚州之后也没怎么见过他了。” 苏曼卿并不太想掺和到这种事里来,她只是一个外人,秦简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万一她掺和进去,让秦简哥哥为难了怎么办? 只是,当着叶笒心等人的面,她也不好直接拒绝。 玉霏儿咬唇想了一会,突然有了决断,“这样好不好,你帮我送一封信给秦家六少。” 送信? 武昕吓了一跳,“霏儿,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闺阁中的女儿,最在意名声,书信那种东西,也太明显了些。 万一不小心传了出去,玉霏儿估计就要成为不知廉耻死缠烂打的浪荡女子了。 “没什么不好的,总归我也没别的法子了,我娘……已经在催我定亲了……” 时间不多,她豁出去了。 看着玉霏儿坚持的模样,苏曼卿想了想,点头。 “可以,不过我事先说好,我只是秦府里的客人,左右不了别的什么,送信的事也只此一次,万一秦简哥哥什么回应都没有,玉姐姐你可别怪我。” “这个自然。” 苏曼卿愿意帮忙,玉霏儿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怪她,连忙起身,激动的向叶笒心讨要纸笔去了。 “霏儿,我房间里有纸笔,你跟我来。” 知道她高兴,叶笒心笑看了她一眼,拉着人离开了。 看着两人离去,武昕嘻嘻一笑,“她们忙她们的,我们聊我们的,苏妹妹你还没告诉我,临沧是什么样子的呢。” “临沧啊,是……” 苏曼卿缓缓诉说着,声音轻缓淡然,丝毫没有偏远地方来的那种小家子气。 武昕还是颇为惊讶的。 没过多久,叶笒心和玉霏儿就回来了。 玉霏儿将一封信交给了苏曼卿,再次道了谢。 随着花园里的客人渐渐增多,叶笒心等人也不再是一味的跟苏曼卿说话,趁着这个机会,苏曼卿找了个借口,一个人走了走。 * 苏曼卿以前没有接触过什么大家族的人。 在江城里,苏家便已经是顶级势力,顶多上面还压着一个赵家。 她还记得,在她小的时候,那时赵家和苏家的关系不怎么和睦,她时不时的还会被针对。 针对她的人,是赵诗诗、肖琴她们。 那个时候,她就感受到一种傲慢,来自上位者的傲慢。 赵诗诗自认自己是知府之女,并不太看得上她这种商人之后。 只是那时年纪小,虽然知道却不是很懂。 刚刚在花园里,她却懂了。 她不清楚叶笒心找她来的理由,不过,她能感受到一丝不以为然。 怎么说呢? 以她自己的理解,那就是,武昕等人虽对她和颜悦色,实则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们眼底的傲然,丝毫不曾遮掩。 许是以为她年纪小,反正也看不出来,只要她们待她亲密一些,她便会乖乖听话吧。 “啧……” 苏曼卿嗤笑一声,也不以为然,她们本就是高官之女,身份高贵,看不上她也很正常。 要不是她认识秦简哥哥他们,估计她们连搭理她的心思都不会有吧。 收敛心思,苏曼卿也不再多想,反正,她也没想跟叶笒心她们交朋友,表面过得去就行了。 围着花园走了走,又瞧了瞧竹林,苏曼卿还算自在。 正打算找个凉亭坐上一坐,身后传来了一阵喊声。 “苏妹妹!” “嗯?” 苏曼卿回头,小脸上笑容真了些。 “花姐姐!” 来人,正是花双双。 花双双一路小跑过来,额间上还出了些细汗。 “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啊?你听说叶笒心把你接走了,还在担心你呢。” “是啊,叶姐姐她们要接待客人,我就一个人走走。” “叶姐姐?” 苏双双脸色微僵,朝四处看了一眼,抓住了苏曼卿的胳膊。 将人往旁边一扯,她低低问道。 “你什么时候跟叶笒心那个女人这么亲近了?” 明明上次在苏家玉饰铺的时候,两人之间还挺陌生的。 苏曼卿眨眨眼,“就是刚刚呐。” 花双双一噎,有些后悔自己来晚了。 绞着手扭捏了会,她还是忍不住咬唇道。 “以后离叶笒心那个女人远点,你才来抚州,等会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他们花家是武将,全家人都是直来直往的性子,就算有时骄纵了些,也没什么坏心思。 叶家就不一样了,叶家是文臣,且子嗣后辈也随了那位叶家的老爷子,一肚子坏水,她曾经就在叶笒心手里吃过不少亏。 偏偏那个女人还一贯会做戏,演的跟她全然无关似的,让她有苦都说不出。 她就是担心,苏曼卿也会被那个女人给骗了。 “知道了,那我以后经常跟花姐姐你一起玩。” 苏曼卿歪着头,杏眸微弯,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样子,看的花双双心中一软,脸都不自觉红了。 她不由得吞吞吐吐起来,“呐……你……你听话就好。” “好呐。” 苏曼卿笑意更深,挽住了她的胳膊,“那我们四处转转去吧,叶府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花双双,想到苏曼卿才刚来抚州不久,估计还没见过什么好景色,当即拉着她,“走,我带你转转去,叶府我熟。” 两人在叶府转来转去,正如花双双所言,叶府里她熟悉的很。 “叶家的人虽然奸诈了点,不过他们家的这片紫竹林还是不错的。” 花双双瘪瘪嘴,拉着她走进了一片竹林。 整个叶府的竹林,都是青竹,唯有这一片,是幽雅静谧的紫。 紫色不深不浅,紫的刚刚好,一走进来,就宛如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边走,花双双一边噘着嘴吐槽。 “种花什么的多俗气,还是紫竹林淡雅,我还想在府里头种来着,不过我爹他们不让,可过分了。” 吐槽完,她又想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似的。 “不过没关系,我家的红莲也好看,改日邀请你来我家做客,也让你见见。” “好啊。” 和花双双走在一起,苏曼卿颇显得乖巧沉默,花双双是个性子活泼的人,一个熟识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停不住嘴。 这种多嘴,正是她亲密的表现,苏曼卿也乐得听,一直津津有味的听着。 正说的起劲,小道后面传来了一阵喊声。 “小姐!小姐!” 花双双到嘴边的话一顿,回头看。 “何事?” 一个随从打扮的下人小跑过来,朝两人行了一礼,“小姐,公子有事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花双双瘪瘪嘴,“哥哥又想干嘛?我还要跟卿卿一块玩呢。” 随着两人越发亲密,花双双也随了其他人唤她小名。 随从面露为难,“这……” “双双姐,你先去吧,反正我对这紫竹林喜欢的紧,还打算在这继续看看。” 苏曼卿知晓她口中的哥哥是谁,那日在玉饰铺里见过,她还听说,花双屿是秦御大哥手下的将领,很有本事的。 想必找花双双,也是有什么要紧事。 花双双迟疑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去见哥哥,你一个人不要乱跑,等会逛完了紫竹林,你找个下人带你去花园就是。” 越是跟苏曼卿熟悉,她就越是不放心。 这么一个单纯的小姑娘,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一想到叶笒心那些个大家小姐们,个个心机不输人,她就忍不住揪着一颗心。 “放心吧,我一定按照双双姐你说的办。” 苏曼卿一脸保证,就差举手发誓了。 花双双这才放心,跟着随从匆匆离去。 花双双这一走,原地就剩下苏曼卿一个人了,当然,还有一个远远跟在后面的步依。 她想了想,围着紫竹林就继续转了起来。 紫竹林里,环境十分清幽,一大片竹林,为了供客人观赏,在林中开辟了许多条小路,苏曼卿便是沿着这些小路在闲逛。 她走走停停,时不时的还会停下来摸摸路旁的紫竹。 “嗯,香味跟普通的竹子的竹香不太一样呢。” 摇了摇紫竹,落下几片紫竹叶,她拿着紫竹叶闻了闻,感叹了句,又蹦蹦跳跳的继续走。 “哎呦”—— 一阵痛呼声响起,就在苏曼卿身后,她不禁吓了一跳。 一转身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年。 “咦……” 这人哪里来的? 她之前在这逛的时候,也没见着旁人哪。 比起苏曼卿来,那摔下来的人更为生气,一起身就咬牙切齿的朝苏曼卿怒吼。 “你特么有病啊!” 苏曼卿眨眨眼,听出了少年口中的怒气,秀眉一蹙,转身就走。 那少年本来一肚子火气,正要大骂特骂,再让这小姑娘赔礼道歉,他心里都想好了之后的流程了,谁知苏曼卿竟然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人走了…… 到嘴边的骂声一噎,他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苏曼卿的手。 “喂,我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 苏曼卿皱眉,男女授受不亲,亲人之间再如何亲密都无所谓,不过,这人抓着她的手,让她怎么都不舒服。 用力挣了挣,少年的力气太大,她竟然没挣开。 苏曼卿一向是个糯团子,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听话又懂事。 但这不代表她没脾气。 一个不认识的外人,好端端的骂她,还用力的抓她的手腕,抓的她生疼,苏曼卿火气也上来了。 “你放开我!” “嘿,你害我摔了下来,还让我放开你?” 少年恶劣轻哼,“我就不放。” 不仅不放,还捏的更紧了些。 “我害你摔了下来?” 苏曼卿皱眉,一边费力抽手,一边问,“你自己摔下来,与我何干?” 她长了张瓜子脸,脸型小巧,就是年纪不大,还有些婴儿肥,脸型多了这丝圆润,顿时就多了两分可爱乖巧之意。 如今她皱着眉,一脸难耐的瞧着人的时候,格外的不同。 少年挑了挑眉,“与你何干?” 嘿,这小姑娘还有脾气了? 他站直了身子,干脆将事情说了一遍。 “我在那紫竹上练轻功,练的好好的,你用力一摇晃,可不就把我摇晃下来了,合着你把我摇了下来,还得怪我自己是吗?” 他这么一解释,苏曼卿倒是想起来了。 当时她顾着看那紫竹的不同,随意用手摇了摇,当时还掉了一片叶子下来来着。 这么说来,这件事还真的是她的不对? 察觉到事情跟自己有关,且自己有错在先,苏曼卿心中的不满少了些。 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低声道了句歉。 “对不起,打扰了你练功。” 她不道谢还好,一道歉少年反而有些愣神了。 愣了许久,少年才回过神来,一时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他认识的女子不少,可反差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 至少,若是换成其他人,就算知道是自己的错,小姐脾气一上来也会跟他吵,而不会道歉。 想清楚这一点,他对苏曼卿倒是有些好奇起来,随意松开手,往身后的紫竹上一靠,他理了理衣摆。 “喂,你不是抚州人吧?” “你怎么知道?” 苏曼卿皱眉。 少年轻笑,“抚州的人能被我那位姐姐邀请进府的,都是大家小姐,那些小姐们……啧……” 最后那句啧,也不知是何意思,反正绝不是什么好话,因为苏曼卿听出了里面的嘲讽和厌恶。 “反正我觉得,你还满讨人喜欢的,哈哈哈哈……” 那少年笑笑,看着苏曼卿的视线满是莫名意味,理好衣摆,他才留下一句话,飞身离去。 “嘿,小姑娘记好了,我叫叶笒鱼,你害我摔了一跤,道歉对我可没用,以后要好好补偿我!” 补偿? 苏曼卿还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他人就不见了。 “这个人……真是奇怪。” 之前一直捏着她手腕的时候,是挺讨厌的。 不过,后来的态度又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反正好像又没有那么讨厌了。 不过,叶笒鱼? 216、叶家三少爷 叶笒鱼,从名字上来看,应该是叶家人。 可惜,苏曼卿对叶家不熟,就连叶笒心和叶笒承,也是那日在玉饰铺里头匆匆见了一面。 看了那地上满地的紫色竹叶一眼,苏曼卿带着步依缓缓离去。 “走吧,再耽搁一下估计宴会就该结束了。” “是,小姐。” 步依本远远跟在后头,见叶笒鱼和自家小姐起了冲突,这才快步赶了过来,想要帮忙。 不过那会叶笒鱼已经松开了苏曼卿的手,两人间的氛围也不像争吵,步依一个下人也不好插嘴,就等在了一旁,这会挨的极近。 有了之前那一茬,这次她怎么也不敢离的太远了。 * 被扰了练习轻功的兴致,叶笒鱼回到了自己院子。 还没进院门,就跟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叶兄,听说你的剑技大涨,今日可不能放过你,等会咱们好好过上两招。” 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还在跟人群中的叶笒承说着话。 今日叶家举办宴会,并不是叶笒心的意思。 若是换成那些出生在抚州城里的人,便会知晓,其实叶家时不时的就会找上借口,举办一些宴会。 好在,邀请各家势力夫人们的次数还算少,更多的还是宴请一些同龄人。 这不,今日也是一般。 在花园里头的,大多是些闺阁女子,赏花吟诗什么的,男子们可不敢兴趣。 四处玩乐了一会,一群人,便和叶笒承商量着要比划比划。 “咦,叶兄,你瞧那不是你弟弟么?” 那锦衣公子哥正说的起劲,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叶笒承也被迫朝那人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两人的视线恰好对上,叶笒鱼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隐藏的极好,率先拱了拱手,行了个礼。 “大哥,诸位好。” 大家都是外人,面前这位虽不得宠,好歹也是叶家的少爷,都不敢怠慢的回了礼。 看见身边几人的动作,叶笒承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重新看向叶笒鱼。 “你干什么去了?今日府中有不少宾客,若是闲的无事,不妨帮着招待招待。”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隐隐透着一股子长辈训话的意味。 叶笒鱼笑了,“大哥说的是,等会我便出去帮忙。” 叶笒承眉头皱的更紧了。 叶笒鱼是妾室的儿子,虽是妾室,不得父亲喜爱,在叶府里头的身份却不低。 这不是因为叶笒鱼有本事,而是因为,叶笒鱼的娘,他父亲娶进门的那位妾室,身份并不简单。 叶家看似势大,其实上面死死压着一个秦家,在外人看来,他们叶家就是秦家的仆人,秦家才是主子。 除去秦家,还有一个与他们并驾齐驱,更得秦家欢心的花家。 为了稳固地位,也有一些别的原因,联姻这个东西自然不能少。 叶笒鱼的母亲,就是这样进的叶家门,并且,现在她的娘亲在抚州还是举足轻重。 因着这一点,叶笒鱼在叶府的地位很是不一般,也让叶笒承觉得十分碍眼。 一个庶子,踩在他的头上,总归是让人不自在的。 以往遇上时,他少不得要摆出长兄的态度,训诫一番,而每次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叶笒鱼这般听话,在他印象里头还是头一次。 越想叶笒承心里头越是不得劲。 他让叶笒鱼去帮忙招待客人,那只是训诫找的借口,叶笒鱼真听了,他反而更不舒服了。 叶笒鱼跟他从来不是一条心,他要是真的去招待客人,会不会趁机拉拢那些人? “大哥若是无其他事,我便先回房了,刚刚练功回来,出了一身的汗,见客还需换身衣裳。” 叶笒承一直不答话,叶笒鱼也没了耐心,跟几人说了一句,便转身进了自己院子。 直到院门关上,他的身影看不见,一群人才渐渐回神。 “叶兄,听说三少爷也很擅长武技?是真的吗?” 人群中,最开始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少年,忽然又好奇问了一句。 叶笒承现在一听到叶笒鱼这个名字,心里就不舒服,但看在问话的人是自己带来的同伴,他忍了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字。 “是。” “真的啊,好厉害!” 那公子哥单纯的很,听了之后还啧啧称赞,听见这话,叶笒承的脸不由得更黑了几分。 好在,几人中也不缺乏人精,一看叶笒承脸色不对,那少年还在喋喋不休,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将人拽到了身后。 这小子不是傻么? 谁都知道,叶家大少爷和三少爷不是一母所出,两人的关系也历来不太和睦。 没瞧见刚刚两人说话时,一阵火药味? 竟然还当着大少爷的面,夸那位三少爷,真不知该说他是单纯好,还是傻好。 有了几个人精的阻拦,又有人转移了话题,叶笒承脸色终于好看了些,又领着几人走远了。 回到院子,叶笒鱼先是沐了个浴,换了身干净衣裳,直到打理完毕,他才懒洋洋坐在桌前,捧着杯茶慢慢的品。 梓栗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坐的跟个没骨头似的主子,眼中的光不禁又柔和了些。 “少爷,你刚刚在院子外,又遇上大少爷了?” 之所以说又,那是因为,那位大少爷不知安的什么心,隔个几日,便会出现在少爷面前,来一番大哥的教诲,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感情有多好呢。 “嗯。” 换了身衣裳,洗去了身上的汗,没了那种黏腻的感觉,他浑身都舒畅的很。 再加上喝着热茶,胃里暖暖的,连带着他心情都好了。 梓栗听出了自家少爷话中的轻快,嘴角也不禁上扬了些。 打趣问道,“大少爷不会又为难少爷了吧?” “今日没有。” 叶笒鱼突然换了个坐姿,“他让我等会出去帮忙招待一下客人。” “额……” 招待客人? “少爷你不是最讨厌这种事了的吗?” 用少爷以前的话说,那就是,跟那群蠢货有什么好聊的? 哪怕敷衍都是在浪费口水。 没错,自家少爷冰清玉洁、才高八斗、与世无争……额……反正不屑于那等迂腐之人同流合污就对了。 对啊,他不是最讨厌这种事了吗? 叶笒鱼放下茶杯,摸了摸下巴,微眯着眼睛像是在回想什么似的。 许久,他砸了砸嘴,“因为,今天会很有意思啊。” 那个小姑娘一看就跟其他人不一样,虽然不一定有乐子看,但他觉着,那个小姑娘本身就是个乐子不是? 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麻烦,甚至还有些兴匆匆的。 有意思?怎么个有意思法? 梓栗听不太懂,好在主子的事,也无须他多问,又帮叶笒鱼续了杯茶,他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 花园,苏曼卿回来的时候,花双双正好在找她。 “哎,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花双屿找她没什么大事,兄妹俩说了一会儿话,就把人放回来了。 然后花双双找了她一路,都没找到人,要不是知道叶府里处处有下人候着,她都要怀疑苏曼卿是不是被人骗走了。 苏曼卿眸子一弯,“哪能丢啊,就是觉得景色好看,不自觉走远了些。” “嘁,哪里好看了。” 找到了人,花双双也放了心,一听她夸叶府的景色好,又不乐意了。 “明明是我花府里的景色更好,算了,你都没去过,说了也不知道。” 花双双瘪瘪嘴,拽了人往一旁走去。 “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叶笒心有她们的姐妹同伴,花双双自然也有。 “这是张沁,你别看她模样显小,她还比我大一岁呢。” 张沁打量的看了苏曼卿一眼,起身行礼。 “苏小姐。” 花家在抚州的地位极高,不过花双双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看不上的人从不搭理,也不给面子,她的朋友远不及叶笒心多。 所以这会花双双拉着苏曼卿过来,还表现的很亲密的模样,不由得让人多了几分审视。 “张小姐。” 苏曼卿回礼。 “这是慕雪,这是戚安安,这是甄淑儿。” 介绍完毕,几人又互相打了招呼,一行人这才坐下。 因着苏曼卿是后来的,几人为了照顾她,聊天的话题也围绕着今日宴会的事,没往别的地方扯。 “听说紫竹林那边的空地,好些人在那里比剑呢,咱们要不要也去瞧瞧?” “比剑?” 花双双也是才听说这事,一时间顿时好奇起来。 “谁谁谁?有我哥么?” 在她心里,自家哥哥才是最厉害的。 张沁和戚安安对视一眼,不那么确定,“应该有吧。” “我听说,是叶家大少爷提起的,今日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哥们,大多都去了。” “这样么?那肯定不止是比剑,还有别的热闹看。” 花双双顿时坐不住了,“走走走,咱们瞧瞧去。” 在花园里赏花聊天有什么有意思的,还是看比剑有意思的多。 花家是武将世家,上下都习惯练武强身,花双双会有这个反应,其他人也不奇怪,又推脱了几句,一行人还是转道去了紫竹林。 几人来的时候,紫竹林里人已经围满了。 最里面的,便是一众前来比剑的公子哥们,苏曼卿惦着脚尖往里面看了看。 那日在苏家玉饰铺里见过的叶笒承就在里面,还有花双屿也是。 吟诗作对,她小时候见过不少,这比剑还是头一回,心里也感兴趣的紧,一双杏眸眨也不眨,紧紧盯着里面。 空地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叶府的下人也算有眼色,见一群公子小姐都来了空地,连忙搬了椅子过来,还摆了桌子和茶点。 这么一来,苏曼卿这个矮个子也不用担心看不见了。 一群人刚好入座,那里面的公子哥们,已经开始比起剑来。 最先上场的,便是两个锦衣公子。 苏曼卿没见过他们,也不认识,只觉得,两人的剑舞的真好看,就跟跳舞似的。 倒是戚安安,一副很紧张的模样。 听了她后来的话,苏曼卿才知道,原来场上有一个是戚安安的哥哥,叫戚琉安。 场上的比剑越发激烈,坐在外面,只能看见两人你来我往,那银剑飞上飞下,银光挂空,十分好看。 至于谁占上风,不太明显的时候,对于他们这些外行人来说,实在是看不明白。 “哥哥要赢了。” 戚安安突然出声,俏脸上满是紧张和激动,手紧捏着手帕,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 要赢了吗? 苏曼卿眨眨眼,盯着场上瞧了瞧,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在她看来,场上的两人似乎打的还是不相上下,差不太多,就是……戚琉安对面的那个人,似乎动作慢了些。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戚琉安将剑一挡,击飞了对手的剑,获胜。 花双双和戚安安几人都是一脸高兴,苏曼卿不太懂,却也只能跟着高兴。 “卿卿,你是不是看不懂?” 慕雪高兴完,见身侧的小姑娘脸色不对,略一想,就想到了缘由,不禁问道。 “嗯。” 苏曼卿也没瞒着,搔了搔头,不耻下问。 “你们怎么看出来的?” 这下,花双双几人都轻笑起来。 “你看不懂是对的。” “我们呀,从小就跟着习过武艺,你又没学过,当然看不懂啦。” 花双双就不说了,她家是武将世家,从上到下,就没有不习武的。 花双双自己习武,交的朋友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的多,大家小时候都一样,就算武功不高,眼力还是有几分的。 但苏曼卿就不一样了,从花双双口中,几人早就得知,她只是一个从小城来的姑娘。 习武这种事,一般只有武将世家提倡后辈练武强身,若不是武将世家,便只会要求家中男丁习武。 所以,其他家族,女子大多是不会武的,就算有些个别的会,也是特殊原因。 比如自己喜欢,或者体弱需要习武强身,之类的。 苏曼卿不会才正常。 几人都觉得正常,苏曼卿自己却觉得不太正常。 初来时,没有跟外人接触过,她还不觉得。 现在一接触,才发现自己跟抚州的这些小姐,中间隔了好大的差距。 那种差距,叫做身份,也叫做……底蕴…… 217、比的不是剑,是身份 叶笒鱼慢慢悠悠的晃向了紫竹林。 “梓栗,今日邀来的女客里头,有没有特殊的?比如以往从没来过府里的。” 梓栗落后他半步,“有的,听说最近城里来了一户人家,跟秦家有些关系,二小姐这次便邀了那户人家的女儿来府中游玩,姓苏。” 叶笒鱼有个能耐不俗的母亲,更有个势力庞大的外亲,手底下的人比起消息灵通来,不比叶笒承他们差。 只是,以往少爷从来不关心这些,今日怎的问起这个来了? 梓栗狐疑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着头没敢问。 “嗯,苏?” 想必就是那个小丫头没错了。 叶笒鱼伸手抚了抚眼尾,呲着一口小白牙,缓缓笑了。 “走,看乐子去!” 主仆两人加快了步伐,等赶到的时候,紫竹林里的气氛,早就火热了起来。 不提场中那些比剑的,就连场外那些个小姐们,也是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给自家人加着油。 叶笒鱼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席位中的苏曼卿,倒不是她有多美多醒目。 而是此刻,这里就花家和叶家人身份最高,苏曼卿和花双双坐在一块,位置安排在最前面,自然一目了然。 叶笒鱼没凑到人堆里去,见距离差不多了,身形一掠,就略到紫竹上头去了。 他是来看乐子的,站的够高,看的才清楚不是。 望见他的动作,梓栗嘴角一抽。 他就知道,少爷哪里能听大少爷的,帮着招待客人,自己想出来了还差不多。 …… “呀,我堂哥要输了。” “嘻嘻,早就该输了,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叶大少爷出马,还可能输不成?” “就是呀,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错啦。” 几个女子互相笑嘻嘻的说着话,说完之后,还不忘偏头去讨好叶笒心。 “笒心,你说是不是?” 叶笒心笑吟吟的点头,“是。” 她家大哥,自然是厉害的。 几人说话间,场上的局势越发明朗起来,叶笒承毫无意外的获得了胜利,下了场。 他这一下来,对面阵营的就不太高兴了。 说是比剑,实则就是两个阵营的交锋。 要问哪两个阵营? 当然是以叶笒承为首的阵营,和以花双屿为首的阵营了。 秦家人自视甚高,极少参与到这种宴会,就连平日往来,一般人也靠不上去。 靠不上秦家人,只能退而求次,攀附叶家和花家。 这阵营就是这么来的。 年轻人心高气傲,见叶笒承赢的利落,吸引了所有娇客的注意,花双屿身后的人,忍不住撇了撇嘴。 “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就是个半吊子。” 叶笒承出身文官世家,再厉害,还能厉害过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花双屿去? 他拍了拍身后花双屿的肩,语气带着那么点炫耀。 “双屿,去比上一把,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剑术!” 花双屿哭笑不得,比剑就是个打发时间的乐子,还较上劲了?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持剑上了场。 从不能让依附他的那些人,失了信心,羡慕叶笒承一方吧。 “我也来比上一场,有谁愿?” 花双屿抱剑行礼,扫视了一遍。 众男子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都没有动作。 不同于叶笒承的剑术,大半是吹捧出来的,花家少爷的剑术,可是实打实的厉害。 大家来比剑,玩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在诸位娇客面前露个脸,秀秀威风。 被人压着打什么的,他们可没这个兴趣。 人群中,叶笒承皱了皱眉,心里不痛快的感觉又来了。 他才刚下场,花双屿就上场了,这不是刻意找事么? 虽然不痛快,可再上场跟花双屿比,他是不敢的。 因为他知道,比不过。 不上场还好,外人顶多说,花家少爷的剑术真厉害,就是不知道叶家少爷和花家少爷谁更厉害。 他若上场输了,那传言就难听了。 他可不想日后走到哪里,都有人说什么,他不如花双屿。 “双双,你哥哥上场了呢!” “哇,花少爷好厉害!一上场就把所有人都镇住了,你瞧,都没人敢跟他比。” 慕雪几人叽叽喳喳的,就连苏曼卿也一个劲的往场中瞧,想知道叶笒承会不会上场。 她也发现了,在抚州这个地方,身份极为重要,在这府里头,能跟花双屿齐名的,可不就只有叶笒承一个么? 不对…… 想到这,苏曼卿忽然一愣,想起了之前在紫竹林碰见的那个少年。 他说他叫叶笒鱼,应该也是叶家的少爷,那算起来,也是有资格跟花双屿比试的。 不过,人似乎不在? 花双屿在场上,无人敢下场的形势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叶笒承也想到了后果,他很快朝身边的人低语了一阵,一个少年就主动下了场。 “花少爷,我来与你比剑,都说花少爷剑术出众,还望手下留情。” 两人说了番场面话,就开始比试起来。 那下场的少年也清楚自己实力不济,所以没有客气,言罢便率先发起了攻势,一手剑,使得又急又快。 花双屿神色淡淡,似乎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直到剑近了身,才反手一挡,手腕一转一挑,将他逼退了好几步。 “什么!” 场外,叶笒承眉心一跳,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知道花双屿的剑术强,所以为了保全面子,派出的人选是精挑细选过的。 那下场的少年,是他身边所有人中最强的一个,剑术比起他自己来,也不差什么。 没想到才一招,就被花双屿逼退了。 这种差距,也太大了点吧? “哇,花少爷好厉害!” 戚安安等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就一招啊,这也太强了点。 场中,那位少年都懵了。 就连叶少爷都夸赞他剑术好,怎的跟花双屿的差距会这般大? 他都想好了,就算自己不敌,也要撑个十来招,到时自己认输就是了,这样也体面。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根本不跟他预想的来。 “继续,请。” 花双屿没什么意外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少年终于回神,一扬剑,再次冲上前来。 这一次,他聪明的改变了攻势,不再讲究急,讲究招式变化。 可结果还是一样,花双屿什么都没做,简简单单的挑剑,转身,横剑,复尔一挡,他手中的剑就被震落在地。 “我……输了……” 少年深受打击,下场的时候还是懵懵的,就连自己的剑都忘了捡。 花双屿笑笑,也跟着下了场。 这般一闹,在场的人神情都凝重了几分,比剑本是玩乐,被花双屿一碾压,无端端倒是显出几分火气来。 于是,接下来比剑时,气氛莫名多了几分剑拔弩张。 开始比剑,有时是叶派和花派的人比剑,也有些是同一阵营,只为切磋。 可自花双屿下场之后,无一例外都是叶派和花派一对一比试,且比试时用招也不再顾忌,下手越来越狠,剑招越来越犀利。 看的人心惊肉跳,胆战心惊。 某处紫竹上,叶笒鱼懒懒而靠,瞧着下面的比剑,终于起了些兴味。 “啧,这才有比剑的样子嘛,以前打的那都是些什么东西。” 场中,又是两人比剑中。 年少轻狂,且心里憋着一口气,两人打的都十分的凶。 剑招如何诡异就怎么来,就是要让对方防不住。 只见其中一个少年攻势越发凶猛,剑招次次针对对方的胸口而去,大有要将他一剑穿胸的意思。 另一个少年也神色凝重,防守的十分吃力。 又是一剑刺来,远远的,那剑上的凶戾气息,便让他心头一跳,他猛地一个侧身,将剑横在胸前,一个格挡。 铛—— 一阵刺耳的响声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人用的力气都不小,这一对上,手中的剑都剧烈颤动起来。 其中发起攻势的少年一个手软,剑便飞了出去。 “啊!” 场外的席位,一众小姐们也发现了倒飞而出的剑,一个个惊的花容失色。 这可不是别的东西,是能杀人的利器。 那些围在空地上的公子哥们,也发现了这一情况,顿时惊的大骇,“快躲开!” 那里,坐的娇客,有些是他们的亲人,有些是他们的堂亲表亲,出了事,他们可负责不起。 苏曼卿也吓懵了,那剑倒飞而来的方向,正是朝着她这边。 此刻,她身侧的花双双、戚安安几人,早就绷紧了身子,脸都吓白了。 花双双手中无兵器,还眼疾手快的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果盘,在面前举着。 她武功不如哥哥,短时间内能做出的反应,也就这样了。 场中,那些会武功的公子哥们,正飞速的朝这边赶来,可剑倒飞的速度,显然比他们快的多。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苏曼卿几人要遭殃之时,步依动了。 袖中飞出一截白锦,直接缠向了飞剑,用力一扯,那剑便跌落在了地上。 苏曼卿呼吸都快停了,刚刚那剑的距离,就离她只剩下一截小指的距离,好在有步依在。 见威胁解除,赶来的少年们也停下了脚步。 一个个用古怪打量的眼光,看向苏曼卿,和她身后的侍女。 说实在的,众人都没怎么把苏曼卿放在眼里,要不是她跟花双双坐在一起的话,估计更让人无视。 至于那个婢女,就更不显眼了。 可不曾想,就是这么不显眼的一个婢女,竟然会武功,而且还实力不低。 要知道,在场这么多大家小姐,也没几个家里有会武功婢女的。 一自然是,培养起来不容易。 二则是,就算会培养,也是培养暗卫,培养护卫,不会选择培养婢女。 女子在习武方面,天赋一向要比男子来的差,所需的精力、财力要更多。 还有便是,也没多少女子受得住习武的苦。 多方结合之下,要培养会武的婢女,着实不简单。 就连偌大的叶府都没有,而这个从穷乡偏野来的小丫头却有,这就很让人觉得惊讶了。 “卿卿,这婢女……” 就连花双双,都忍不住问了一句。 苏曼卿还没意识到步依的存在有什么不合理的。 花双双问,她便介绍了一句。 “她叫步依。” “哦……” 花双双咽了咽口水,步依? 她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这一刻,她也察觉了一些不同寻常。 难怪那日,父亲要她去给苏家捧场,她还以为是因为秦家的缘故,现在看来,似乎卿卿一家,本就有些不同寻常? 出生武将世家,花双双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拥有一个武功极高的婢女的含义。 就如之前所说,培养一个会武功的婢女极为不容易。 许多人花大代价大心思在婢女身上,原因大多不太光明。 比如,培养暗子,培养细作,女子的身份有利于隐藏,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花费代价让她们习武了。 若不是这种,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家财力雄厚,地位够高,有这个能耐在下人身上花费钱财精力。 苏家不太像有这个底蕴,那么,只能是秦家了。 花双双不傻,只是性子直,一想到这一点,她就越发觉得自己刚认识不久的小妹妹神秘起来。 卿卿一家,到底跟秦家是什么关系,值得秦家这么看重? 苏曼卿等人无事,剑也被打落,这事也算是过去了。 被打落了剑的少年将剑捡了回去,十分干脆的认了输。 有着飞剑差点伤人的事故在前,也没什么人愿意继续比剑了。 现在都打出火气了,再闹闹万一真的伤了人,那才叫麻烦大了。 比剑结束,众人也没了乐子看,一个个又回到了花园里头。 这一次,苏曼卿明显感觉到,在暗地里打量她的人又渐渐变得多了起来,那些探寻的目光中,带着考量和猜测,让她十分的不自在。 好在,花双双几人都是活泼的性子,找她聊了一会天,让她觉得自在不少。 “哇,卿卿,你这婢女好厉害,我看说不定你这婢女都能上场比剑呢。” 戚安安一脸艳羡的看着她身后的步依,“要是我也有个会武功的婢女,那就好了,多有安全感哪。” 她家的势力离花家还有些差距,就更不敢想了。 218、叶家、不好 苏曼卿笑而不语,也不接话。 她现在还不是很懂,步依会武功难道不对吗? 苏家以前会武功的也很多的,像腾龙叔他们,她一时实在转不过弯来。 又听她们念叨了几句,想到叶笒鱼,苏曼卿问了句。 “我之前一个人在叶府逛的时候,听到叶府的下人说什么叶笒鱼,叶笒鱼是谁?也是叶府的少爷么?” 叶笒鱼? 三个字一出,几个姑娘家脸色都有些变化。 戚安安恨恨咬牙,“那个坏胚!” “就是,浪荡子,小骗子!” 慕雪也一脸愤愤,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笒鱼是她们仇人呢。 苏曼卿眨眨眼,蒙了。 像是看出了苏曼卿的疑惑,花双双扯了两人一把,微微叹了口气,强忍着以正常口吻解释了一遍。 “卿卿你说的没错,叶笒鱼也是叶府的少爷,不过,他的身份有些复杂。” “如今叶府里,一共有两位少爷一位小姐,叶笒承和叶笒心你也见过了,她们是一母所出,而叶笒鱼是妾室所生。 不过……” 她迟疑了一会,朝四周看了看。 显然接下来的话涉及一些隐秘,不好让外人听了去。 “叶笒鱼的母亲姓莫,当年莫家在抚州的势力也不比我家弱上多少,按理说,莫家小姐是不可能给叶家的少爷做妾的,可是……咳……里面发生了一些……嗯……龌蹉事……” 花双双说的吞吞吐吐,苏曼卿却听明白了。 江城虽小,肮脏事却不少,只是家中人护的好,不曾让她接触过,但她打小聪慧,隐隐发现过一些。 “莫家家中就一对子女,小姐下嫁到叶家做妾之后,生下了叶笒鱼,而莫家少爷娶妻之后,却一连生了两个女儿。” 花双双的语气复杂起来,“也就是说,偌大的莫家,整个孙辈里就叶笒鱼一个男丁,他是整个莫家的心肝宝贝。” 苏曼卿彻底懂了。 难怪宴会上不见叶笒鱼,她还以为是叶笒鱼被叶笒承兄妹打压的缘故,原来是不屑为伍? 身后有整个莫家撑着,的确有这个资本。 “就是莫家宠的太过,那养成了那种坏胚的性子。” 慕雪忽然咬着唇补了一句,神色怎么看怎么幽怨。 “卿卿,你可千万别跟他有往来,就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被他卖了估计你都不知道。” “就是,那种人你得离得远远地。” 几人只是嘱咐她,也不说叶笒鱼到底做了什么,苏曼卿反而越发好奇了。 “他怎么了?姐姐们好像都挺讨厌他的。” 花双双叹了口气,“实在是这位叶少爷做事,讨人嫌啊。” 她看了戚安安一眼,也不瞒着,“安安被他调戏过,还不止一次。” 又看了一眼慕雪,“小雪被他骗过,也不止一次,就连我……” 她说不下去了,“反正那家伙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态度也吊儿郎当的,让人恨的牙痒痒,你以后离他远些就是了。” 难怪戚安安叫他坏胚,小骗子,浪荡子。 苏曼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在紫竹林里,叶笒鱼说,‘你还满讨人喜欢的’,也对,换成一般人,喜欢这两个字是会轻易说出口的么? 真要细究起来,跟调戏她也没什么区别。 唔,她倒有些明白叶笒鱼的性子了。 “好,我听你们的。” * 当天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 叶府外,前来宴会的一众公子小姐们,结伴离去。 “卿卿,下次我们约你出来玩,你可千万不能拒绝。” 几人今日一直待在一块,性情相投,才分开就开始不舍起来。 “这个自然,只要我有空,几位姐姐什么时候找我都行。” 正说着话,慕雪突然一阵惊呼,“快看那。” 几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了府门口停着的苍青色马车,一袭白衣,玉人之姿的少年,便那般半靠在车前,引得离去的各家小姐们频频回头相望。 “那是凤公子!” 慕雪认得凤珩,还是因为花双双,她们几个历来交好,花双双的心事也是知道的。 她之所以喊这么一声,就是为了给花双双报信来着。 可是,花双双动都没动一下,反而她身侧的小姑娘,如同乳燕回巢般扑了过去。 她一愣,“卿卿……” “小哥哥!” 小姑娘撞进了少年的怀里,在他胸口蹭蹭。 凤珩摸着她柔软的发,朝几人微微颔首示意,这才看向小姑娘,“在叶府玩的可开心?” “嗯,开心。” “累了吗?” 苏曼卿睁着眸子瞅着他,笑眯眯摇头,“不累。” 凤珩笑了,“瞧你这样,也不像累的样子。” 都出门一天了,还这么活力满满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花双双三人也走了过来。 慕雪、戚安安和甄淑儿都是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搞懂,花双双心心念念的凤哥哥,怎么会跟卿卿看起来这么熟…… 忍不住看看还亲密靠在一起的苏曼卿和凤珩,又看看花双双,再看看苏曼卿和凤珩,再看看花双双。 她们三人心情复杂,花双双倒是淡然的多。 跟苏曼卿熟了之后,她早就没了跟她争凤珩的心思,毕竟,要争也得凤珩愿意搭理她不是? 这么一想,面对两人她觉得自在多了。 “凤表哥。” 花双双聪明的换了一个称呼。 凤珩朝她微微点头,“卿卿今日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第一次被凤珩夸奖,花双双脸都红了,连连摆手。 凤珩没多言,看见走出叶府的花双屿,他拉着苏曼卿上了马车。 “你哥哥来了,你们回去吧,我跟卿卿先走了。” “凤表哥慢走。” 花双双连忙应道,凤珩再待下去,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几位姐姐再见。” 苏曼卿跟她们打了个招呼,马车缓缓远去。 看着远去的马车,慕雪三人二话不说抓住了花双双。 三双眼睛同时落在她身上,“卿卿叫凤少爷小哥哥?” “你不喜欢你凤哥哥了?” “你们三个到底什么关系?” 花双双搔搔头,一脸尴尬,“嗳,你们三个别问这么多好不好,反正我跟凤表哥什么关系也没有,至于卿卿,她跟凤表哥的关系你们也瞧见了,反正就是那样。” 那样是哪样? 三人还想追问,花双双却一步迈步逃到了走近的自家哥哥身后。 “那个,小雪、安安、淑儿,你们快回家吧,我跟哥哥就先走了。” 花双双跟个逃兵似的跑了,慕雪三人对视一眼,无奈的耸耸肩,也各自离去。 * 回到苏府的时候,久不出来一心备考的苏哥哥,还特地找苏曼卿谈了谈心。 “今日参加宴会,可还顺利?” “顺利啊。” 苏妹妹捧着一碗粥,坐在桌前喝着。 府里还没用晚膳,可是她饿了,这碗粥,还是舒嬷嬷特意给她准备先垫垫肚子的。 “可有交到朋友?” 苏哥哥别的不关心,就关心这一点。 来抚州之后,看似一切顺畅,他却能感觉到这个小丫头心绪不宁的。 说到底,还是离开江城离开的太匆忙。 当初爹娘骗她来抚州,说的是来小住一段时间,以至于她好多事情都没做,就跟着来了。 谁知小住变长住,她在此处没有朋友,没有玩伴,连交流的同龄人都没有,自然老是惦念着江城那些小伙伴。 小姑娘贴心,明明不开心还自己憋着,也不跟爹娘哥哥说。 她难道以为,自己不说别人就看不出来了? 凤珩会让她去参加这个叶府的宴会,不外乎也是想让她交些朋友。 “有啊。” 说起这个,苏曼卿的兴趣就上来了,她勾着手指,数给哥哥看。 “我今天认识了三个好朋友,加上上次在我们家铺子里认识的双双姐,就四个了!” 四个,高高举起的小手,大拇指压在掌心,竖起四根白白嫩嫩的小手指。 苏哥哥看的好笑,也是真心为她高兴。 “有朋友就好,以后没事的话可以邀她们来府里头玩玩。” “嗯嗯,我知道的。” 摸了摸妹妹的头,苏江庭的心事终于了了,见她一碗粥还没吃完,也不再分她的心,自己拿了本书,窝到一旁看去了。 晚上一家人在一起用了晚膳,苏曼卿跟着凤珩回了凤府。 两人没急着回房睡觉,而是在花园里小坐了一会,消食。 凤珩握着她的手,给她的手指磨指甲。 许久没磨,又长了。 “这些日子我有些忙,你要是无聊,就找你今日的那几个小姐妹多玩玩。” “喔。” 手被捏着,苏曼卿乖乖坐好没动,点了点头。 凤珩忙,她是知道的。 不然今日叶府的宴会,小哥哥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去。 顿了一会,凤珩又问道。 “你今日去了叶府,觉得叶府如何?” “叶府么?” 苏曼卿考虑了一下,今日在叶府,叶家三位子嗣她都见到了,各有各的性情。 但是总的评价起来,就四个字。 “叶家,不好。” 凤珩磨指甲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端详什么,许久,他才翘了翘嘴角。 “是不好,你觉得哪里不好?”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些在考验她的意思。 苏曼卿也来了兴致,小脑子飞速转着。 “叶家的大少爷叶笒承,剑术不错,不过为人好小气,心胸也狭窄。” 她亲眼见到,花双屿剑术碾压他的人时,他满眼都是戾气。 “叶家二少爷叶笒鱼我也见到了,性子好像有些跳脱,不着调,别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双双姐她们告诉我,叶家二少爷是个坏胚,不是好人。” “至于叶笒心……” 她瘪瘪嘴,在凤珩面前,她一点也需要做面子功夫。 “我讨厌她,她算计我。” 叶家两位少爷,她还仔细分析了一下,有鼻子有眼的,唯独叶笒心,就两个字的评价,讨厌。 凤珩眸光动了动,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一脸的欣慰。 “我家卿卿长大了。” 是长大了,都知道分析人的性格,将叶家三个子嗣的性情看的这么透彻。 叶笒鱼也许不准确,叶笒承也许太片面,不过还算不错了。 “我本来就长大了。” 小姑娘拍拍自己的胸口,满脸都是小傲娇。 凤珩失笑,又低头继续给她摸指甲,直到十个手指都磨的光滑圆润,他才收手。 整理了一下衣摆,拉着小姑娘回了房。 “世子……” 凤珩刚回房,步杀就出来了。 “何事?” “那位的旨意……下来了……” 步杀的语气难得有些阴沉,“他恢复了世子的世子袭位。” “哦?这么好?” 凤珩拂开衣摆坐下,少年的身形,已经很高了,隐隐有些顶天立地之感,在步杀眼里,十分的沉稳可靠。 “这必定是陷阱,以那位的性子,不可能为王爷平反,还对世子如此善待。” 他可没有忘记,他们步兵堂刚刚将世子护送出京时,面对的漫天追杀。 那人恨不得世子死,怎么可能这般好说话? “无妨,他这是给我机会,让我名正言顺进京,既然如此,不管他在打什么主意,我们接着就是。” 他还想着,自己要怎么进京,恢复自己的身份,再行谋算。 毕竟,一个逃亡就算进了京,也无处使力,还得日日防着身份被人发现。 如今这么一来,他倒是免了前面这些步骤了。 只要他进了京,想必凤王府以前的那些旧部,多少也会有些表示,不管表示是好是坏,总归能让他看清楚一些人的态度。 那位如此助他,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事? 凤珩不信,对京城两个字,只有更多的防备。 不过旨意下来了,就断断没有更改的道理,看来京城之行,要提上行程了。 想到这一点,凤珩又有些心焦起来。 以往他只有一人,也不觉得什么,如今他有牵挂,就变得瞻前顾后起来。 把苏曼卿带来抚州,本就是因为他不愿意跟苏曼卿分开。 两人才待在一起几个月,他又要去京城了,面临的又将是分别,这一点,凤珩怎么也不愿意。 可是如果把苏曼卿也带去京城的话,他又怕她适应不了,更怕自己护不住她。 219、旨意,凤王府世子 京城不是江城,也不是抚州,那个地方,他还没什么根基,更有一堆牛鬼蛇神,正等着找上门。 他如何能放心? 凤珩叹了口气,罢了,再等等吧,他家小姑娘已经开始适应抚州的生活了,假以时日去了京城,想必也能如此吧。 * 第二天的时候,苏曼卿就发现凤珩变了。 他时不时的就会问她一些古古怪怪的问题。 “卿卿,你觉得抚州城稳不稳?” “啊咧?” 稳不稳?什么意思? 见小姑娘懵懵的,凤珩换了个说法,“你觉得,秦家的地位稳不稳?如果叶家这种大家族有异心的话,秦家能镇得住么?” 苏曼卿认真想了想。 秦家……叶家……能镇住么…… “能。” 她拧着眉解释,“听说秦家有一支秦卫军,是握在秦御大哥手里的,还有表面上守卫抚州的军队,只要不是……嗯……皇上下命,以叶家的能耐,是撼动不了的。” 人的名,树的影。 苏曼卿没见过秦卫军,秦卫军就算出现在她这么一个小丫头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但是,她知道秦卫军的威名。 当年秦老爷子随当今皇上一起打天下时,秦卫军便是秦家的班底,可以说,秦卫军是秦家手中的一张王牌。 更别提,老爷子身上还挂着一个总督的官职,是整个抚州官位最高的人,真要出了事,以他手中的权力,也是能调动抚州的城卫军的。 一个叶家,就算拉帮结派,也不会比秦家的兵力更强,结果显而易见。 她分析的头头是道,等分析完了,还认真想了一遍,看有没有遗漏,确定没有之后,眼巴巴的望着凤珩,似乎在问,我说的对么? 面前的小姑娘十二岁了,生辰就在这几日,一想到这一点,凤珩的心就忍不住动了动。 离十五岁及笄,近了啊。 虽说一般成亲都要等女方及笄,不过,若是想早些也不是不行。 越这样想,他的心就跳的越快,连之前想要查验小姑娘对抚州局势的心思都淡了。 “是,说的很对,我们卿卿越来越聪明了。” 强忍下心头的冲动,他抚了抚她柔软的发。 正如卿卿所言,抚州城很安全,毕竟,这里是秦家的老巢,是秦家最为看重的地方,早就经营的密不透风。 叶家想要叮出缝来,怕是不能如愿了。 如此,卿卿还是留在抚州吧,至少……在他确保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之前。 * 两日后,苏曼卿在凤府过了生辰。 苏志远送了她一本《异国志》,是一本讲述民间故事的话本子,据说,抚州的这些小姐们也很喜欢,苏志远听了,二话不说就买了。 曾云柔送了女儿一串手链,是她精心挑选的。 苏哥哥则是给妹妹做了一碗长寿面,他亲自下的厨,还别说,做的有模有样的。 一家人中,唯有凤珩没有给她送礼物,苏曼卿也不在意,她知道,小哥哥才不会忘记这个,他现在不给她,肯定是想偷偷给她。 为了给他机会,用完饭之后,她一溜烟的拉着凤珩跑了。 “嗳,女大不中留哟。” 看着两人的背影,苏志远难得感叹了一声,怎么听怎么不舍。 曾云柔橫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卿卿还小。” “哪里小了。” 苏江庭嘟囔一声,不是早在六岁的时候,就卖掉了么,现在都十二了,哪里小? 刚嘟囔完,母亲的视线过来了,苏江庭身子一僵,不敢念叨了。 “那啥,爹娘,我吃饱了,我就先回去复习了啊!” 不等回答,连忙跑路。 苏江庭走后,曾云柔面上的柔色才渐渐退去,染上了一抹抹担忧。 “夫君,你看出来了吧?” 苏志远一下不太清楚她指的是什么,还愣了愣。 “阿珩。” 曾云柔叹了口气,“在江城时,我还想着,不管阿珩是什么身份,又或者身负着什么,都不要紧,总归他愿意对卿卿好就行了,可现在……” 她是极为聪慧敏感之人,虽说苏曼卿也很聪明,却因着年纪小,到底看的不全面。 人人都说,凤珩是秦家的表亲,看起来也像那么回事,可他们是人,哪里看不出来,秦家对凤珩的态度有些特殊? 这种特殊,不像是对待亲人的亏欠,更像是对待主子,对待身份更高的人。 再加上…… “看出来了。” 苏志远脸上也没了笑意,“阿珩他,似乎想让我们知道了。” “嗯。” 两人最多只是怀疑,也不曾多想过,发现这一点,还是凤珩主动暴露的。 比如说,凤府四周渐渐增添的护卫,凤府的后门,本就与苏府后门相连,所以,连带着他们苏府也被保护了起来。 这些护卫暗自调动时,也没再隐瞒踪迹,或许一般人察觉不了,可苏志远是会武功的,并且武功不弱,府中还有腾龙等人,多观察观察哪里还不知道是谁的人? “嗳,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了,这门亲事,也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 他们都是小城里的百姓,所求的无非就是四个字,安稳一生。 谁曾想,随意捡回去的少年,会有这般身份,女儿下半生想要过普通日子,怕是不易了。 女儿她,能受的了那些高官显贵之间的明争暗斗么? “夫人莫要担忧,阿珩那孩子是个好的,我们得相信他。” “是啊,也只能相信他了。” 心里头的担忧,渐渐被安抚下,此事暂时告一段落,曾云柔又想起了另一件正事。 “阿珩和卿卿的定亲宴准备的如何了?” “差不多了。” 女儿的大事,苏志远也是很在意的,早就安排好了。 “刚来抚州,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认识什么人,反而你在外做生意走动,还有一些人际关系,要邀请谁来参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 “这个好办,我也想好,明日就准备请帖。” …… 就在苏家夫妇忙着准备定亲礼的时候,苏曼卿蹭蹭蹭拉着凤珩回了房间,一进房门,就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关上门,居高临下的站在他面前,伸出了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 杏眸瞅着他,一眨不眨,“我的礼物呢?” 凤珩不动声色的逗她,“忘记准备了。” “骗子!我才不信。” 小姑娘笃定的很,从她七岁生辰起,小哥哥就没忘记过她的生日,就连以前分开那几年,他也是能赶回江城就必定赶回去,不能赶回去便派步杀他们带回礼物,从未缺席过。 “快拿出来!放心,就算不好,我也不会不喜欢的。” 小姑娘一本正经的盯着他,小白手一动不动。 凤珩失笑,隽秀的容颜因为笑意,染上了几分雾色,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他反手拿出一个小盒子,郑重的放在了她手心。 “呐,你说的,可不许嫌弃。” “当然不会。” 一把接过盒子,苏曼卿低头就拆。 盒子里放的东西很粗糙,不是什么珍贵玩意,是一个类似哨子的东西。 黑漆漆的质感,十分光滑,拿在手里冰凉凉的。 她抬眸,“这是什么啊?” 为什么要送给她一个黑哨子,有什么用么? 凤珩包住了她的手心,将哨子拿了出来,找了根红线,认真的绑在了她脖子上。 嗓音低缓如流水般在她耳边响起。 “这个不要摘,若是遇上威胁,便吹响它。” 苏曼卿明白了,“这是留给我护身用的?” “嗯,它的响声能传出很远,只要你吹响了,就会有人来帮你,不要不舍得用,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知道吗?” 凤珩说的话明明都是好话,苏曼卿的嘴角却慢慢耸拉了下来。 “怎么?不高兴?” 凤珩嗓音中,微微多了一抹慌乱。 “没有。” 苏曼卿捏着黑哨子,摇头。 “那是……不喜欢?” “也不是。” “那……” 凤珩有些慌了,“你若不喜欢,我换个礼物,嗯?” 苏曼卿没答话,抿着唇看他,杏眸里微微泛起了水光,就连嗓音都带上了哭腔。 “小哥哥……你又要走……对不对……” 以前在江城的时候,他说要去跑商时,也提前送了她好多东西…… 那时的语气,跟现在一模一样。 一看她落泪,凤珩彻底慌了,抬手将人揽进怀里,他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哄。 “我现在不走,过段时间……是有些事要离开一段时间,但是我保证,不会离开多久,等事情一忙完,就回来接你,好不好?” “骗人。” 小姑娘一抽一抽的,哭声像只小奶猫,“你以前也说几个月就回来一次,后来时间间隔越来越长,我再也不信你了。” 她这话一出,凤珩顿时一噎。 她说的是实话,刚离开江城的时候,记着对她的承诺,他回去的时间还不算久。 后来手中的势力渐多,他去的地方越来越远,想要回去,间隔时间便越长了。 这些,以前小姑娘从来都没跟他抱怨过,他还以为她忘了,没想到一直在心里头记着呢。 想到这一点,凤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这小丫头,还挺记仇。 “我这次没说谎,我保证。” 他干脆将话摊开来讲,“我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京城,明年开春江庭兄不是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么,到时你一起去就能见到我了,也就几个月的时间。” 小姑娘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眼睛还是湿的,“真的?” “当然。” 她不哭了,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仰着脖子,又傲娇又任性,“那你保证。” 凤珩弯了弯眸子,“好,我保证。” 她终于放心了,又窝回他怀里,捧着黑哨子看来看去。 瞧她感兴趣的模样,凤珩也松了口气,总归是哄好了,这一关也算是过去了。 至于等苏曼卿去了京城,还回不回来,就得看他那时在京城里的站没站住脚了。 * 第二日,抚州城里不少人都接到了苏家的请帖。 苏家小姐,要定亲了。 定亲的对象,是秦家的一位表亲。 苏家的地位不够,苏志远请帖都发了,不过会来多少人,那就未可知了。 叶府。 “苏家的请帖?” 叶笒心捏着请帖,眉头拧的死死的。 这份请帖,是苏家送上门的,叶夫人看了之后,就送到了她这。 “那个凤珩的身份,到底查出来没有?” 她将请帖扔下,揉了揉眉心。 秦家,凡是能跟这两个字沾上关系的,都让她十分的不安,且……厌恶…… 娘之所以把请帖送到她这来,想必也是觉得,由她做决定便够了。 也是,只要叶笒心愿意去,堂堂叶家的小姐捧场观礼,这是多大的荣幸? 那苏家难道还会不乐意不成? 各家很快都做出了应对,决定去捧场的人选,大致跟苏家玉饰铺开张的时候差不多。 给面子的,还是哪一些,他们地位不够,对秦家敬畏的很,哪怕苏家联姻的事秦家的一个远亲,也足以他们重视。 就在此时,一个天大的消息传了出来。 京城,来人了。 苏曼卿一连几日都待在苏府里,由曾云柔教她定亲宴上的事宜。 这是她的大事,礼仪方向当然不能出错,以至于苏曼卿也没时间去找谁玩。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闹翻天了。 京城来人了,不止如此,那位大人一来,就去了凤府宣旨。 那位秦家的表亲,住在凤府的凤少爷,竟然是凤王之子! 整条街的人都听到了宣旨声,绝对错不了。 叶家懵了,苏家懵了,整个抚州都懵了。 “苏家的定亲宴你们去么?” “废话,去啊,肯定去,备重礼去!” “对对对,得去得去,听说凤王爷曾经为当今圣上打下大凤王朝的江山,是赫赫功臣,当年凤王爷一家冤死之后,我还暗自可惜呢,原来凤王府还有后人活着,不管如何,咱们都得见上一见才是。” “说的有理,得见见。” “还有苏家那边,可不能懈怠了,那位苏家小姐也真是走运,在世子还没恢复身份之前就跟世子定了亲,想必到了京城这门婚事也是稳稳当当的,那小小的苏家,岂不是要出一个世子妃了?” “有可能,这样说来苏家的确走运。” 220、飞上枝头的苏家 一个个的态度都变了。 “小姐……” 天气越发凉了,舒嬷嬷拿了件披风,披在了苏曼卿的身上。 “外面又有求见的,小姐可要见见?” 自从凤少爷是世子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这苏家里就没安静过。 以往那些看不上苏家的,看不上小姐的,这会全涌了上来,请帖,上门求见的,络绎不绝。 “不了。” 苏曼卿摇头,“不想见。” “那就不见,反正他们以前也没把我们苏家放在心上,小姐你别多想。” 舒嬷嬷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 “嗯。” 苏曼卿没说话,她是不想见外面那些人,烦的原因是有,更多的还是因为……凤珩的身份。 她与凤珩相识数年,凤珩从未与她说过他的身份,乍一听见这种消息,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就好像有一个日日与你相伴、亲密相处的人,突然有一天,变成了高高在上,你根本就触及不到的人,那种落差…… 苏曼卿现在就是如此,觉得凤珩离她隔得好远好远,远到,他去了京城,也许就再也跟她没关系了。 心里知道不可能,却又忍不住还是这样想,矛盾至极。 “少爷来了。” 她还在走神,舒嬷嬷突然朝外面看了一眼,笑着唤了一声。 “舒嬷嬷,卿卿这是?” “还不是被那些人烦的,这几日,咱们苏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舒嬷嬷也不喜欢这些上门的人,嫌烦。 “也是。”苏江庭失笑,蹲下身抬着头瞧抿着唇的小姑娘,轻哄。 “卿卿不高兴?” “没有。” 心里那点小情绪,自己还没屡清楚,苏曼卿不想说出来。 “傻姑娘。” 嘴巴都快能挂油瓶了,还不承认。 他拉着妹妹在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温茶给她捧着暖手,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 “你是在为阿珩心烦吧?因为他是世子?” 被哥哥戳破心思,小姑娘略有些尴尬,垂下了头。 “也不是……就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啊……” 话还未落,一个脑门崩儿疼的她眼泪汪汪。 “哥哥……” 干嘛打她。 苏江庭恨铁不成钢,“什么空落落的,你们早就定亲好几年了,他就是他,你管他是世子还是皇子,又或者什么都不是,他只要是阿珩不就成了?” 小姑娘家家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苏曼卿捂着犯疼的额头,懵懵眨了眨眼。 哥哥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 世子什么的,也就是一个身份而已,小哥哥对她还是一样的啊。 见她脸上的愁色褪去,苏哥哥转怒为笑,又心疼的去揉她的额头。 “你啊,成天想这些干什么,小姑娘家,没事跟朋友出去玩玩转转就是了,别的哪里需要你担心?” 她这般憋在心里闹别扭,凤府也不回去住了,吓的那小子直接找上了他。 一想到这一点,苏江庭就觉得好笑。 两个小家伙,还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难道说,男女之情里头,都是这样的? “嗯,我听哥哥的。” 苏曼卿也不是一根筋,被苏江庭安抚了一遍,顿时知道自己想茬了,其实,她和凤珩之间的关系,早就在几年里成了定数,不是轻易能改变的。 “乖。” 哄好了人,苏江庭又待了许久,直到用膳时分,才借口离去。 * 定亲宴那日,苏府迎来了一大波客人。 对这些客人,苏志远心知肚明,人家都是冲着世子的身份来的,跟他苏家本身,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苏志远早早在心里有了定位。 当日,不管客人追问些什么,他都是一问三不知。 “苏掌柜,听闻令千金跟世子殿下相识多年,感情甚深,老弟我都有些好奇了,令千金跟世子殿下是怎么认识的?能否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就是外出的时候认识的,过程嘛我也不大清楚,老哥你也知道,几年前我家女儿还是个小娃娃,我当时哪里会问她这些,想着她愿意跟人交朋友就好了。” 人家想要打听的是那位世子爷的事,他说的却全是自家女儿如何如何…… 一连几次下来,众宾客也差不多摸清楚了苏家的意思,摆明就是不打算透露世子的消息嘛,问了也白问。 这样一来,再旁敲侧击的人反而少了不少。 当然,这只是苏志远旁边,女眷那边,曾云柔应付的人中,话中有话的也有不少。 许多人都知道,苏家是商贾出身,苏志远常年在外跑商,嘴巴紧点也是常理,所以他们都把希望放在了女眷那边。 谁知真正接触了才知道,这位苏夫人才是真正的软刀子。 不管你问什么,她都能笑吟吟的堵回来,让你再也问不出来。 这一家人,哪里像是从小城里出来的,就这份灵活劲,连他们都比不上。 至此,他们终于确定,自己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 大人们都在正厅里头,小辈们则是在花园。 “定亲宴快开始了,那位苏小姐的人我还没瞧见呢,能在世子未恢复身份之前与世子定亲,我还真想瞧瞧这位苏小姐是何等姿容。” 有人羡慕,自然有人眼红,泛酸。 特别是,一个小城来的商贾之家,在短短几个月,就在抚州站稳了脚跟,地位一路直升,难免招人嫉妒。 “在临沧那种偏僻的小地方,都能遇上世子,嘿,这运气。” 一众人都在等着,想见见这位传说中走了大运的小姐,更想见见,那位身死的凤王之后,凤王世子凤珩。 而此刻,凤珩和苏曼卿在哪呢? 他们两人还在院子里待着,一点也不急不缓的。 在苏江庭劝解小姑娘之前,凤珩一直没敢来找她。 小姑娘第一次跟他闹脾气,就连舒嬷嬷、柳林他们都看出来了她的不高兴,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可是自己理亏,是他瞒着身份在先,也没脸跟她解释,这才去求了苏江庭。 今日,还是小姑娘不怪他后的第一次见面。 “凤少爷,我去看看前院还有什么没准备的,小姐这劳烦你看顾一下。” 一看见凤珩来,舒嬷嬷就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走之前,还不忘仔细的给两人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两人相对而坐。 苏曼卿抿着唇,身子还有些僵,偷偷的打量着对面的凤珩。 今日是定亲宴,也算是两人人生中的大日子,都是刻意装扮过的。 凤珩穿了一袭青色的云纹绣锦长衫,衣襟、衣领和衣袖处,用金线绣了细密的云纹花样,有种低调的奢华之感。 她自己也是一样,身上是一袭同色的青色长裙,长裙上绣的也是一样的金线云纹花样,云纹大片大片占据了裙摆,越发显得贵气大方。 这衣裳,是一套的。 苏曼卿微微抿唇,耳根子有些红。 “小哥哥……” “嗯?” 对面的青衣少年抬头看她,一双凤眸在房间亮如明月,那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一如当初在江城时。 她心里没由来的又安稳了下来。 小哥哥还是她的小哥哥,不是什么世子。 她弯眸,嘴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小哥哥今天真好看。” 凤珩一怔,眼里的笑渐渐盛满整个眼眶,“你也是,卿卿今天……很美……” 那一身青色金绣云纹长裙,跟他身上的如出一辙,像是……他们本就一体。 他喜欢这种感觉。 “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吧,咱们出去吧。” 小姑娘起身,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她记得,花双双她们早就到了。 “好。” 她的话,凤珩一向没意见,两人并肩出了房间。 花园里,一众小辈们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那位苏小姐怎的还不出来?” 人群中,有人在抱怨,还有一些,则是找上了当初参加叶府宴会的人。 “听说你们上次见了那位苏家小姐,怎么样,长的如何?” “性情怎么样?听说是从小地方出来的,不会很小家子气吧?” 话才落音,那人又自己反驳,“应该不会,毕竟,小家子气的人,想必世子也看不上,你们说对吧?” 这话,真是恶意满满。 看起来像是在夸苏曼卿似的,口里左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右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生怕众人不知道似的。 一旁的叶笒心神色淡淡,对那人的言论既不赞同也不反驳。 “是不是,你等会见了不就知道了。” “叶小姐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另一旁,花双双、慕雪、戚安安和甄淑儿四人已经凑到了一块。 “双双,你看她们这些人,真是过分,卿卿还没出来呢,一个个就酸的跟什么似的。” 戚安安也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听见有人故意抹黑苏曼卿的名声,顿时就忍不住了。 “有本事,她们也自己认识世子去啊,拿卿卿的身份说事,她们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安安你别说那么大声,被听见了不好。” 甄淑儿在一旁小声的劝,“她们啊,就是眼红。 卿卿才来抚州,就占了未来世子妃的位子,你们也清楚,若是没有卿卿的话,世子出现在抚州,说不定就能轮上她们呢?” “轮上她们?就凭她们?” 戚安安满脸不屑,“世子是眼睛瞎了么?” “别胡说!” 眼看着戚安安说话越来越没了分寸,慕雪和花双双也听不下去了。 什么瞎不瞎的,这话能拿来形容世子么? 就在整个花园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议论的人来了。 “双双你看!” 慕雪一阵惊呼,指了指通向花园的小路,那里,两道青色的身影正缓缓逼近。 来人并肩而行,走在花丛间,花园道路两旁,种的都是冬季不畏寒的花种,此刻开放的正艳。 左侧的少年身形高挑,面容出众,一袭青色长衫,衣襟上的金绣云纹贵气十足,虽还隔着一段距离,那张脸就已经震住了众人。 好俊俏的少年! 走在右侧的小姑娘,也分毫不差。 同色的青色长裙,简洁大方,同样的金绣云纹,又为简洁的衣裙增添了华丽之感,不显平庸,少女面容娇俏可人,粉黛峨眉,一头青丝松松的挽成了凌云髻,发间只插了一支白玉点翠玲珑步摇。 与少年并肩走来,两人金童玉女,再相配不过。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了,至少在外貌方面,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直到两人走近,凤珩的容颜彻彻底底暴露在众人眼前,不知道有多少娇客揪紧了帕子。 这么俊俏的少年,还是身份尊贵的世子,这样的人儿,怎么就轮不到她们呢? 众人来之前,都已经打听过了的。 凤珩今年十五岁,年纪比起在场的人来说,算是略小了些,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女还是有不少的。 比起苏曼卿,她们这些人才是目前最急着亲事的。 要是能选上世子妃,终身大事解决了不说,还能一飞冲天,谁不抱着幻想? 可惜,这幻想都没发芽,就连根都被拔了。 “见过世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 看着眼前这一幕,凤珩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几年了? 六年了。 从九岁开始,就再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这么多人同时对他行礼。 如今,他又重拾了身份,享受了一把属于世子的荣光。 可惜,心里再也没了以前的心境。 “起吧。” “谢世子。” 众人起身,一个个偷偷打量着两人,只敢用眼神交流。 两人没来时,他们议论这议论那的,人真到了面前,他们反而说不出话来了。 可能,这就是贵气吧。 总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如高山之雪般,让他们不敢亵渎。 “坐。” 凤珩也不在意,牵着小姑娘就在席位间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捧着暖手,这才看向众人。 “不必在意我,你们随意便是。” “谢世子。” 有了凤珩这句话,众人心里的压力稍微少了些,一个个的开始低声交流起来。 “世子……看起来年纪好小啊。” “是啊,听说世子今年才十五岁。” “啊,那不是跟我同龄?好可惜哦。” 要是比她大两岁,就好了。 “嗤,别想了,人家世子都定下世子妃了,还轮的到你不成?” 221、阳谋 “想想也不成么?” 有人失望,也有人想到了别的,声音放得更低了。 “听说这位世子父母双亡,京城里也没什么亲人了,圣上如今召他回京,为凤王府正名,必定是看重这位世子的,我倒觉得,圣上未必会愿意世子娶这样一个女子。” 这样一个女子,什么样的女子? 众人眸光闪烁,视线时不时掠过上首少年身侧坐着的少女,思绪复杂。 这话虽不太中听,却有些道理。 皇上召世子回京,为世子正名,是因为对凤王府有所愧疚。 等世子进了京,自然会有无数赏赐赐下,表示恩宠。 这种时候,世子娶这么一个穷乡僻野,出身极低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上在故意打压凤王府一脉呢。 想归想,也无人敢表露出来。 就在这时,柳林来了。 “世子,小姐,夫人和老爷请你们过去。” 叫惯了凤少爷,乍一改口,柳林觉得别扭的不得了。 凤珩看了一眼天色,明白是时辰差不多了,应道,“嗯,我们这就过去。” 直到两人随着柳林远去,花园里的议论声才渐渐大了起来。 “说起来,世子长的真好看,那位苏小姐也不差哪,面相还是极为相配的。” 有人低声称赞,也有人不以为意, “面相配有什么用?身份差了不知多少,你看着吧,这门亲事做不得数的。” “什么做不得数,我看你是嫉妒了吧!” “胡说,你才嫉妒呢!” 一众人吵吵嚷嚷,花园角落,玉霏儿扯了扯叶笒心的袖子。 “笒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她还纳闷呢,以叶笒心的身份,在上次的宴会上怎么会对苏曼卿如此礼待。 叶笒心皱了皱眉,摇头,“不是,我也是才知道。” “那你……” 玉霏儿怔住了。 “你多想了,我就是看她初来乍到,性子又讨人喜欢,才介绍给你们认识认识。” 叶笒心笑笑,棕色的瞳孔中,却闪过一丝异色。 整个定亲宴忙碌而平静,说是定亲礼,其实就是一个宴会,让前来参加宴会的宾客,帮忙见证而已。 苏曼卿在途中跟着凤珩见了一些人,便随着花双双等人玩耍去了。 正厅里,苏曼卿不知道的是,秦家今日竟然都来了。 不止是秦简、秦臻等人,还有极少离开秦府的秦家老爷子。 这会几人正在正厅里谈话。 “那位希望世子尽快进京,世子打算拖到何时?” 如今那位来抚州宣旨的大人,还在凤府里住着呢。 “再等一段时日吧,京城最近……不平静。” 自从决定要去京城,凤珩就做好了准备,最近京城的动向,他早就探听清楚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混乱。 当今皇上姓凤,准确来说,跟凤珩还有些亲戚关系。 凤珩的父亲,凤王爷,是当今圣上的远房表弟。 这位圣上今年已经四十有六,年纪算不得小了,膝下皇子公主,也有八个之多。 子嗣一多,内斗自然少不了。 前段时间,京城里便发生了一起事故,最受当今圣上宠爱的二皇子,被人刺杀重伤,至今还在昏迷当中。 圣上子嗣虽有八个,皇子却仅仅四人,其中,以二皇子最为受宠,如今这位皇子生死未知,想想便知这次事端带来的影响。 这种风尖浪口,能不凑热闹还是别凑热闹的好,京城要去,也没必要一去就惹一身臊。 “嗯,有道理,看来世子早就探查清楚了。” 秦老爷子十分欣慰,年轻人嘛,难免心高气傲,凤王府含冤数载,世子又流落在外,隐姓埋名,如今好不容易有恢复身份的机会,激动些也在所难免。 说不定十分迫切的等着回京呢。 凤珩要真决定立刻启程,他少不得要劝上一劝,帮他分析分析利弊,没想到世子心中早有定论。 有勇有谋,却不冲动,不错。 “竟然世子不打算近日离开抚州,那就先平定抚州的事吧。” 老爷子话一落,秦御、秦简、秦臻三人,便看向了上首。 “父亲的意思是……叶家?” 抚州是他们家的地盘,要用上平定这两个字的话,他们也想不出别的了。 “是叶家,我老了,当年的情谊也抵消的差不多了,该动手的心软不得。” 当年叶家和花家两家,辅助老爷子站稳了凤王身边第一大将的位置,老爷子还是念着这份情的。 可惜,再厚的情谊,也敌不过时间的消磨,和叶家自己作死。 秦御眸光一变,“父亲说的是。” 有些事,的确心软不得。 秦简和秦臻最近都不在军营,消息也没他灵通,许多事还不清楚,他却察觉到了一些。 叶家近来十分不安分,将手伸到了军营里,在拉拢他手下的一些将领。 这分明是打着反他秦家的心思。 父亲这般说了,大哥也这般说,秦家和秦臻都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成了定局,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凤珩点头,“这件事,还需要老爷子你多费心。” 叶家这边,其实他早就打算动手了,只是叶家毕竟是秦家的旧部,要动手也是秦家动手更为合理。 他也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跟秦家生分,就一直没说过。 好在老爷子没让他为难,自己就提出来了。 叶家的事情定下,几人也没再多谈,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 凤珩和苏曼卿的定亲宴结束之后,整个抚州的氛围渐渐变得古怪起来。 首先就是,不少家族的产业都遭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比如,米粮商铺的米粮交易量突然走低,布料买的商客也少了。 最为赚钱的青楼和赌坊,不小心闹出了好几件事故,赔进去了不少银子。 就连酒楼的生意,也莫名其妙被抢了不少。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这样的事故多了,也没人是傻子,自然察觉到一点不对劲。 特别是,叶家发现,这些出问题的家族,全是他们叶家一脉的之后,叶家急了。 当天,叶家便邀请了几家的家主,前往叶家做客。 叶家正厅,一袭褚色锦袍的富态男子,坐在首位,下方,是以叶家为首的各家家主们。 “叶家主。” 众人行礼。 大家虽都是家主,且势力在抚州不小,却不敢在这位面前摆架子。 叶家,那是站在顶端的家族之一。 叶烺鹰看向下首的几人,也不说什么场面话,开门见山道。 “最近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吧?” 几位家主都是一脸难色,“知道。” 能不知道么,事情闹得这么大,亏损银子无数,下方的人哪里敢瞒着? “那你们怎么看?” 叶烺鹰问道,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了杯茶,神情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下方的几人有些奇怪,他们家族名下的产业损失的不少不错,可是真的算起来,损失最多的应该是叶家才对,叶家主就不着急? 几人对视一眼,神色难言,许久之后,才吞吞吐吐道。 “我们……没什么看法……” “真的没看法?” 叶烺鹰嗤笑,“是真的没看法,还是不敢有看法。” 几人垂下了头,不敢答话。 在场的人,又没人是傻子。 能在抚州境内,对几大家族同时发起冲击,其中还包括叶家这种顶级家族,是谁出的手,用脚指头想都猜得到了。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们才不敢有意见。 叶烺鹰放下了杯子,滚烫的茶水因着他大力的动作,溅出了一滩水渍,他毫不在意,双手在胸前交握,平放膝上,他微微倾身看向几人。 “你们的想法我清楚,你们是不是觉得,秦家和花家同时出手,你们毫无反抗之力?” “又或者,你们觉得只是亏损些银子而已,为此得罪死了秦家和花家,不值当?” 他嘴边的弧度渐渐夸大,讽刺十足。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 “那位世子,你们也知道了,在他还没有恢复世子的身份之前,他是以秦家表亲的身份在抚州立足的,如今他成了世子,秦家也跟着沾了光,皇上召他进京,大概是想培养他继承凤王府的王位,你们觉得,秦家会如何做?” 之前还在说得罪不得罪秦家的问题,突然话题转了这么远,几人都有些愣神,想了好一会,才有人说道。 “秦家和花家会支持那位世子,成为忠实的世子一党?” 好歹也是未来的王爷,秦家攀上一个王爷,以后的仕途会更加通畅,换成他们,他们也乐意啊。 叶烺鹰嘴角一扬,“错,他们本就是世子一党。” “我这么跟你们说吧,秦家呢,以后的精力大抵是要全都放在京城的,因为,那位世子初回京城,想要立足需要支持,而秦家离京城太远,想要帮衬那位世子,就不会有太多精力留在抚州,所以,他现在是在肃清抚州的势力。” “叶家主……这……” 理由是不错,不过…… 一家主有些犹豫,“你说的有理,可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对,要帮衬那位世子,秦家的精力就会放在京城,秦家如今可是有三子有官职在身,老爷子皇上不放心,不会调去京城,可那三个儿子多少还是能安排到京城里去的吧? 人走了,抚州这么多私军,也要调动一些去京城吧? 就算如此,以秦家剩余的势力,也不会失去对抚州的掌控,毕竟,秦家老爷子是抚州总督,手里捏着的除了秦卫军,还有抚州城卫军呢。 这可是好几万大军,他们算的了什么,还能让秦家忌惮? 几人都是人精,叶烺鹰说的再好听,他们也有自己的判断,不会一味听从。 几人的抗拒,叶烺鹰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了皱,而后,又蓦然放松。 “你们说的对,这个理由的确有些牵强,秦家手中握有兵权,的确不会在乎你们。 但你们想过没有,之前你们与我合作,那些……可都是涉及到秦家利益的,好处你们都占了,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些? 秦家对付你们,反正不费力气,为了避免抚州出麻烦,现在解决了你们,你们又能如何?” “这……” 几人心头都是一跳,这话虽然难听,可他们的确无法反驳。 秦家,真的会这样做吗? 镇住了这些心思各异的家主,叶烺鹰的语气变得淡然起来。 “我再另外给你们一个内幕消息,秦家……” …… “当着?” 叶烺鹰之前所有的铺垫和危言耸听,都不如这一句给几人的震动大。 “自然。” 叶烺鹰点头,“不然你们以为,我哪来的胆子和秦家作对?” 几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和野心。 “若真是这样,我等愿听叶家主调遣。” “对,我等全听叶家主吩咐。” “很好。” 叶烺鹰也笑了,“那我们接下来,就这么办……” 正厅里,几位家主正在商议,东院,叶笒心的闺房。 今日玉霏儿也来了,她是随同她父亲一起来的。 “嗳,笒心,你说六少为什么就不搭理我呢?” 十五岁的少女春心萌动,毫不讲究的趴在桌子上,脸上满是不得志的苦恼。 叶笒心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 “怎么,你之气让苏小姐帮你递信,六少还是没理你?” 之前叶家宴会时,玉霏儿给秦简写的信,还是在她房间里写的呢。 “是啊,我昨日出门遇见他了,我还问了他,他竟然……竟然……” 玉霏儿粉唇紧咬,一双眸子因为怒气染上了盈盈水光。 “竟然什么?” “他竟然问我是谁!” 玉霏儿气炸了,天知道她当时听到这个回答,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暗自喜欢秦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无数次制造过偶遇什么的,如今秦简竟然问她是谁,摆明就是从没把她放在眼里过。 她如何不气? 叶笒心一挑眉,也略有些诧异。 “六少性子古怪,这倒像是他的作风。” 玉霏儿听了一点也没被安慰到,反而更难堪了。 “算了,我不想提这个了,对了,也不知道我爹跟你爹在正厅里谈什么呢,都这么久了,也不见出来。” 她瘪着嘴,闷闷不乐的,跟好友吐槽。 222、出门偶遇 她瘪着嘴,闷闷不乐的,跟好友吐槽。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家名下不少产业都出了问题,我爹都愁了好几天了。” “你说怎么这么邪乎呢,以前也没见出这些事啊。” 玉霏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以自家在抚州的地位,谁会有这种胆子招惹。 今天来这,她就是想从叶笒心这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探出什么风声。 邪乎?叶笒心抿了抿唇,笑的有些勉强。 以后邪乎的事还多着呢,这只是个开始。 她比玉霏儿知道的东西多的多,比如叶家一党背后的事,都有秦家出手。 再比如,她还知道,今天父亲邀请几家家主来叶府商议,是为了对抗秦家。 父亲他们,似乎是准备好要出手了。 只是这些,她不能说出来。 “别想这么多了,这种事有长辈们处理,咱们管着咱们自己就好。” “嗯。” 玉霏儿应了一声,兴致还是不太高。 * 当天,叶府里一众家主们商议了不知道多久,直到深夜时分,才从叶府离去。 他们离去之后,这个消息也被送到了秦府。 “爹,叶烺鹰那个老匹夫,怕是忍不住了。” 秦御早早的便从军营回来了,这会也在书房里,听了这个消息毫不意外。 老爷子看了桌上的东西一眼,轻嗤道,“他也算聪明,知道拉上玉家、武家他们,不过就凭他们这几家,也太小看我秦家了些。” 老爷子是谁,是经历过开国之战的人,眼界哪里是小小的叶家可以比的。 他们所谓的联合,在他眼里,连乌合之众都算不上。 秦御也不太在意,只是有些疑惑,“爹,叶家想反我不奇怪,玉家和武家有这个胆子么?他们……儿子觉得,以他们以往的作风,不太像是敢反的人。” 以前,武家和玉家,与叶家多有合作,这些合作都是为了跟花家争锋,比如抢夺一些产业,又比如,安排自家的人担任某个军职。 他们三家虽是一派的,却是因为利益的缘故,对付的对象也是花家。 秦家从未在意过,所谓御下之道,让他们互相牵制,互相进步,也是一种手段。 叶家、武家、玉家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可现在不一样,他们要对付的是秦家,这跟之前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武家和玉家只要不傻,按理说绝不会同意才是。 偏偏,几家在叶府里待了整整一天,分明就是已经联合了。 叶家拿什么理由说服的他们? “是,他们是不敢反,如今敢,自然是利益动人心。” 老爷子满是皱纹的鹰目,露出一丝狠厉的狼光,语气也多了一抹冷意。 “世子在我们秦家的事,看样子惹的很多人不满了。” “爹的意思是,叶家几家的事,是京城那边出的手?” 秦御本就聪明,顿时猜到了。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老爷子冷哼一声,“那些个老小子,早就看我秦家不满了,这么好的时机,当然不会放过。” “老大,你也不必对他们心软,叶家这几家既然被说服了,那就留不得,接下来他们的动作你都监视好了,该杀的都杀了就是。” 秦家立足抚州,从一开始用的就不是什么怀柔政策。 叶家拉拢几家要对抗秦家,那心里就得做好受死的准备! “是,爹!” …… 小小的抚州,暗涌不断。 各家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就连平常的活动就少了不少。 这一日,一封请帖,送到了苏府。 “小姐,武家的请帖。” 步依递了过来,自从上次参加叶府宴会之后,她就成了苏曼卿的贴身婢女。 “武家?” 苏曼卿接过,快速看了一遍,“唔,我知道了,就说我会准时赴约。” “是,小姐。” 将请帖放在书桌上,苏曼卿托着腮敲了敲桌面。 “武家好端端的请我干嘛?” 她和武家不太熟,唯一的联系,就是上次在叶府里时,被叶笒心拉着跟武昕见了一面。 不过这封请帖言辞恳切,又说只是为了解闷,苏曼卿也不好拒绝。 要是换成以往她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便是,可如今,她除了代表自己,头上还挂着一个未来世子妃的名头,还得为凤珩想想。 这是打定亲宴过后的第一张请帖,面子还是要给的,大不了等这次过后,再找借口不再出门。 “不想去么?” 就在苏曼卿想事的时候,房门口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清冽嗓音。 她猛地抬头,起身小跑了上去,张开手抱住了来人的腰。 “小哥哥。” “嗯。” 凤珩的眉眼一瞬间柔和了下来,拉着人出了院子。 “最近抚州不平静,听步依说你有些日子不曾出府了?” “对啊,爹娘说,外面乱的很,让我在家待着。” 她很听话,爹娘说在家待着她就在家待着,就是闲了一段日子,有些烦闷。 哥哥忙着备考,小哥哥忙着准备回京的事,她都不敢打扰,最近这段时间,秦简哥哥和秦臻哥哥也不见人。 就连花双双她们都顾忌着什么,没有出府,她一个人都快闷的发芽了。 头上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小姑娘抬头。 “知道你闷,今日我便带你出去转转。” 凤珩是真的忙,秦家这边,正在处理叶家的事,那叶家狡猾的很,拉了几大家族一起,哪怕秦家势大,要解决也有些麻烦。 另一边,京城那边也不太顺利,那位皇上不知道抽什么风,又给那位传旨的大人下了一道旨意,希望他赶快进京。 偏偏京城那边,他这个凤王府世子要回京的消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有人似乎不想让他回京,派来暗杀的人都到抚州了。 几方面下来,他忙的脚不沾地,这几日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今日来找苏曼卿,还是因为步依看出了苏曼卿无聊,跟他禀报,他特意挤出来的时间。 两人一同出了府,坐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苏曼卿还没回过神来,她仰着头,仔细打量着凤珩的眉眼。 “小哥哥,你忙完了么?” “还没有。” 将她仰头时,落下的一缕鬓发绕到耳后,他略有些愧疚。 “最近忙,没有陪你,等我忙完,一定好好陪你玩上几天。” “我没关系的,你的事重要,不用顾忌我,我有步依陪着,不无聊。” 说是不无聊,不无聊步依能找上他? 凤珩觉得心里暖暖的,也不戳破小姑娘的谎话,顺势摸了摸她的头,问,“想吃什么?” 准确来说,苏曼卿来抚州后,他还没怎么带她去吃过好吃的。 今日有这个机会,一定要都逛上一遍。 “嗯,想吃烤鸭!还想吃酱香肘子!” 一听到吃的,苏曼卿只觉得口水分泌,顿时忍不住报出了好几个名字。 糕点什么的,最近在府里头都吃腻了,她要吃别的。 凤珩失笑,有求必应,“好,我们去吃。” 两人坐着马车,最先去了城南的酒楼,这家酒楼里最出名的就是烤鸭,小姑娘想吃的酱香肘子,这家做的也不错。 下了马车,两人直接被小二领上了二楼,点好菜后,小二又恭敬退了出去。 “哇,街上好热闹啊。” 两人所在的房间,邻着街道有一扇窗,从苏曼卿做的位置往外看,恰好能看见街道上的行人。 凤珩跟着朝外看了一眼,“是挺热闹。” 他唤出步杀,“你去外面问问,看怎么了。” “是,世子。” 步杀朝两人一礼,转身出了房间,没一会,步杀回来了。 “世子,小姐,今日外面这么热闹,是因为附近的商家都在用活动吸引客人。” “活动?” 一听见这个词,苏曼卿的小脑袋顿时抬了起来。 “步杀快说,什么活动啊,好玩吗?” 步杀笑笑,“是表演活动,每家产业举办的活动都不一样,很是热闹呢。” 他朝自家世子望了一眼,嘴角一扬道。 “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和世子一起去瞧瞧。” 世子不是想要哄小姐高兴么,这个机会可正好。 “好啊好啊,小哥哥,等会我们吃完东西一起去!” 十二岁的小姑娘,正是活泼的年纪,哪怕平日在家中装懂事沉稳,一到外面,小孩子心性展露无遗。 凤珩也乐得她喜欢,点了点头,“好。” 很快,小二就将两人点的菜肴送了上来,见两人吃上了,步杀也不当背景板,脚尖一点就隐去了身形。 苏曼卿手里拿着肘子,眉开眼笑的啃着,时不时地朝外面街道看上一眼。 这个位置高,看的也远,隐隐还能看见对面不远处一家茶楼前,在表演歌舞。 也不知茶楼掌柜是从哪里找来的舞姬,这些舞姬跳的舞十分缥缈,引来了不少行人注目。 唔,跳的真好看。 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表演呢,一时眼睛都不会眨了。 凤珩虽然也在吃,视线却一直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眼看着刚刚还啃肘子啃得正欢的小姑娘,速度越来越慢,肘子都快举到鼻子上去了,他无奈敲了敲桌子。 “先吃东西,吃完了再看。” “哦。” 被拉回思绪的小姑娘一脸不好意思,偷偷瞄了对面一眼,这才捧着肘子继续啃起来。 这家酒楼的酱香肘子十分入味,肘子肉入口香而不腻,让人停不下来,可惜,就是肘子块头不小,吃起来不太文雅。 眼看着对面的小姑娘吃成了小花猫,凤珩摇头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把匕首,将酱香肘子分成了小小的块状,放在了她碗里。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从酒楼里出来,苏曼卿迫不及待的拉着人就往茶楼跑。 那里,舞姬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这会,茶楼前已经围了好几层的行人,挤都挤不进去。 好在,茶楼的掌柜也猜到了这种局面,早就做好了准备,茶楼大门安排了护卫守着,清出了一条路,专门供食客通过。 两人从护卫清出的路进了茶楼。 刚一进楼,小二就迎了上来。 “两位客人,不知需要些什么?” “给我一个雅间,再上些吃食。” 凤珩朝大堂扫视了一眼,吩咐道。 “这……” 小二略有些犹豫,“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没有雅间了。” 他们茶楼的这个歌舞表演也不是白表演的,引来了不少客人,其中不缺有权有势的公子哥小姐们,雅间早就全被包下了。 “没有了?” 凤珩皱了皱眉,大堂里的环境太吵杂,也太乱,他是不愿意带着小姑娘在大堂里待的。 看出了凤珩的不愿,小二也是个人精。 “不如这样,小的上去帮两位客人问上一问,看有没有客人愿意让出雅间的,不过价格方面……” 凤珩和苏曼卿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凡,这种公子小姐,明摆着就是大家出身,想必会有客人愿意给面子的。 “价格不是问题,你去问吧。” 有雅间凤珩还是愿意要雅间的,至于钱,这个他还真没担心过。 小二领命离去,不多时,又急匆匆回来了。 “公子、小姐。” 他行了一礼,“愿意让出雅间的没有,不过楼上有位客人说,可以跟两位一同使用雅间。” 一同使用? 凤珩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可,领我们上去吧。” 跟人同用,总比在大堂好。 “两位请跟我来。” 小二领着两人上了楼,在一间雅间前停了下来。 打开门,两人便对上了房中人的视线。 苏曼卿一怔,“是你?” 房中的少年眯着眼直笑,“对啊,是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叶家叶笒鱼。 两人恍若老友的招呼,让凤珩微微拧了拧眉。 “卿卿,你认识他?” “嗯,上次去叶府参加宴会的时候见过,他是叶府的二少爷。” 叶府的二少爷,凤珩知道是谁了。 叶笒鱼这个人,凤珩当然知道,叶家的异类,他还听说过不少有关于他的事迹。 但本人还是头一回见到。 两人的交谈声,也让叶笒鱼注意到了凤珩,他眼中笑意更甚,“世子殿下?” 223、无心撞秘 茶楼二楼的雅间里,三人靠坐在窗边,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些吃食。 叶笒鱼眺望着下方的表演,嘴边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让凤珩微微有些不舒服,这抹情绪来的莫名,让他十分不自在。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叶笒鱼,好看的弦月眉紧蹙。 偶遇? 或者是有意的? 一旁的苏曼卿倒是没想那么多,她乖乖坐在凤珩身边,聚精会神的看着下方的表演。 唔,那些女子的腰身好软啊,跟蛇似的。 跳的舞也好看的哪。 千娇百媚,应该可以这样形容。 这种表演对她来说,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没法子,江城太小,她的理论知识都是从书中学来的,一些杂记里,也许形容过善舞的女子,可见还是头一次。 况且还是一次见到这么多个,自然就入了神。 三人心思各异,都不曾说话,雅间里的氛围安静的有些古怪。 许久,下方的歌舞表演结束,那些个穿着舞衣的女子一个个退去,苏曼卿终于从表演中回神。 “还有吗?还有吗?” 不是说有活动吗,歌舞表演结束之后,应该还有其他的吧? 听见她的问话,叶笒鱼笑笑,“有的,不过不是歌舞,是别的,你继续瞧着就知道了。” 他今天出来,就是来散心的,早就打听好了。 “哦。” 得到肯定回答,苏曼卿也不问了,继续眼巴巴的瞧着下面。 这会,那些舞姬退去,新的一轮表演还没开始,几个随从打扮的人,正在简易搭建的舞台中忙碌着什么,应该是在为接下来的表演做准备。 没有新的表演看,苏曼卿自然而然转移了一些注意力,往舞台下的人群里看了几眼。 “咦……” 她突然出声。 凤珩捏住了她的指尖,侧头低声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回过头,也压低了声音,“我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她指着对面某个角落,那里,是街道对面酒楼的一处包厢,在他们的斜对面,从她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见包厢里的人。 此刻,那个包厢里,一双男女的半边身子,都露出在了窗子外。 凤珩望了过去,叶笒鱼也不例外。 “原来是他们。” 叶笒鱼撇撇嘴,“那是武昕和她的未婚夫,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大概知道苏曼卿为什么会惊讶出声,因为这会对面雅间里的两人,态度明显太过于亲密,两人手臂交缠,脸颊也挨的极近,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人就好像在亲吻一般。 大庭广众之下,这种亲密显然有些过了。 “哦……” 苏曼卿怔怔点头,武昕和她的未婚夫?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过,她和武昕本来也不熟,人家没跟她提过也正常。 不过,视线一触及到对面两人的动作,她脸颊忍不住有些微微发烫。 就算是未婚夫妻,这样的动作也太过大胆了点吧? 她和小哥哥都定亲好几年了,都没怎么亲密过呢,更别提是在这种很多人的场合了。 想到这,她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脑中想象着,要是对面的两人换成自己两人,会是何种情形。 光是想想,就已经能让人从头到脚都要烧起来了。 凤珩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一看她反应不对,全身都开始泛起了热意,手中的指尖温度也随着升高,忍不住关切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 苏曼卿摇头,因为少年的凑近,脸颊更烫了,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平息了心里的热意。 “小哥哥,我……不想看了,我们回去吧……” “现在就回去?” 凤珩有些犹豫,他记得小姑娘是十分喜欢看这些的。 “好。” 但想到她身上不正常的温度,他还是顺从了她的意见。 他怕她是病了,身上有什么不舒服。 至于刚刚小姑娘的反应,他大概也猜到了是因为对面的两人太过亲密而引起的羞涩,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更不会想到,他家单纯的小姑娘,竟然有了别的臆想。 两人要离开,叶笒鱼也没阻拦,只是朝两人微微颔首,说了句。 “不送。” “客气,打扰了。” 从茶楼出来,在回府的马车上,凤珩还想着刚刚叶笒鱼的事,手指不自觉敲着车壁。 “卿卿,你对叶笒鱼的印象如何?” “嗯?叶笒鱼么?” 苏曼卿刚刚恢复过来,脑子还不在状态,认真想了想才道。 “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花双双说他很讨厌,要避开,慕雪她们也说叶笒鱼是个小骗子。 她倒觉得,这人是个隐藏在表面下的君子,至少,今日他邀请他们去雅间的行为,就让人觉得很友好。 她的回答显然让凤珩不太满意,漂亮的凤眸因为紧绷多了一丝凌厉。 他对叶笒鱼的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直觉告诉他,这个叶笒鱼有些秘密,甚至于,比叶家其他人更难惹。 所以,他本能的开始嘱咐小姑娘。 “以后尽量离他远些,能不接触就不接触。” “嗯,好。” 苏曼卿是个听话的小姑娘,这句话有好几个人对她说过了,她很重视。 只是,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她是打算离叶笒鱼远些,却没想到,没两日就遇上了。 * 武府,苏曼卿带着步依,应武昕的邀请而来。 许是因为她那个未来世子妃的身份,武家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欢迎。 更甚至,苏曼卿一到,作为主人的武昕就亲自出来迎接了。 “苏妹妹,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来呢。” 她笑吟吟的,面上带着标准的迎客笑容,才见面就让人觉得舒适。 苏曼卿抿唇一笑,“武姐姐亲自相邀,请帖都送上门了,我怎么能不来?” 两人相视一笑。 “还是苏妹妹你给面子。” 武昕眼中的笑意深了些,将她请进了府中。 一番表面上的寒暄之后,武昕离开接待其他客人去了。 苏曼卿则是留在了花园里,跟其他的小姐公子们待在了一起。 武昕虽然走了,苏曼卿却一点也不觉得无聊,因为这会的花园里十分的热闹。 娇客们这边,一群千金小姐们围在一起,对诗的对诗,投壶的投壶,热闹异常。 男子们那边,就更是热闹了,一群公子们闹着斗蛐蛐,时不时的还伴随着一阵惊呼。 “下注,快下注!” “我家常胜将军肯定能赢,常胜将军,咬它!咬它!” “哎呦,又输了。” 类似此类的惊呼声,一直不断。 苏曼卿漫步在娇客们中间,透着花卉隔开的花帘,隐隐望着男子们那边。 好奇的看了一会,发现自己只听得到声音,透过花帘只能看见一些影子,其他看不真切,也就歇了心思。 正当她收敛心思之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呀,是苏妹妹,快来一起玩投壶啊!” 拉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玉霏儿。 想当初初见时,玉霏儿还拜托她给秦简送过一封信呢,只是结果不太好,秦简压根就不记得玉霏儿这号人。 当然,这是他们的事,跟苏曼卿本人没什么关系。 见苏曼卿愣愣的,没什么反应,玉霏儿一拍脑袋。 “瞧我忘了,苏妹妹,投壶你知道玩吗?不会玩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很简单的,你只要把箭投进壶口里就行了。” 她还以为苏曼卿来自小地方,连投壶都没玩过,耐心的解释了一遍。 苏曼卿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被拉到了投壶的阵营了。 她腼腆一笑,带着几分羞涩和不好意思。 “我会投壶,就是……投的不怎么准……” 她没说谎话,在江城的时候,她也玩过投壶,只是不怎么熟练,十有七八投不中。 “投不准没关系,我们也投不准,大家就是玩个乐子,来来来,你先拿几根箭试试先。” 有玉霏儿开口,苏曼卿又跟那位世子有关,大家心里多少有些畏惧,一个个都聪明的让开了些,将位置腾出来给了苏曼卿。 被推进空位,手中被塞上了箭,苏曼卿想拒绝也不好拒绝,想了想,她干脆静了心思,手执起箭,仔细估摸了一下壶口的位置,然后用力一掷。 哐当—— 箭撞在壶口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而后掉落在地。 人群中止不住传来一阵嘘声,显然她们没想到,传说中世子看上的女子,竟然如此差劲。 苏曼卿也不意外,她没怎么练过,自身也不像花双双她们,会些武艺,这种靠巧劲的游戏,全靠运气。 能中就中,不中就不中吧,她十分佛系。 就这么的,十根箭一一落地,投进壶口的只有可怜的三根。 投完之后,苏曼卿无奈的朝玉霏儿摊了摊手,一副我真的投不准的模样。 玉霏儿看着她,表情忍不住有些滑稽。 就好像,她们这些人一向习惯了谦虚,要是有人夸她们某样技艺好,她们都会谦虚一句,只是恰好会些而已,算不得什么。 理所应当,她以为苏曼卿也是谦虚之语。 没想到苏曼卿竟然说的是实话,看着那寥寥三根投中的箭,玉霏儿也变得尴尬起来。 老天,她可没想让苏曼卿出丑,希望这位苏小姐也别多想。 “没事……这个多练练就好了,我也跟你差不多。”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她也刻意拿了十根箭投了一遍,还故意投歪了几根,就中了两根。 苏曼卿笑的腼腆,眼中却有些无奈。 这位玉小姐是不是忘了,这里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 玉霏儿刻意投中两根,别说她了,就连这些围观的小姐们都不相信,一个个正念叨呢。 什么,‘玉霏儿不是最擅长投壶的了么?’ ‘以她的实力,中个七八根应该很简单吧?’ ‘玉霏儿不是故意想让那个什么未来世子妃丢丑么?干嘛还要配合?’ 苏曼卿嘴角的笑越发无奈,看,她想不知道真相都难。 这些议论声,玉霏儿也听到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尴尬。 她都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干嘛要把苏曼卿拉进来,搞得她现在里外不是人。 因为这一茬,苏曼卿待在这也觉得不自在,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而玉霏儿因为心虚的缘故,也没有挽留。 从花园中的小路离开,苏曼卿渐渐远离了喧闹了人群,周围也变得安静起来。 说实话,她还蛮喜欢这样的氛围的,因为可以专心观赏武府的景色。 要说叶府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那一片紫色的紫竹林的话,那武府,就是满园的红梅了。 如今,已经是冬季,寒冷的北风,吹开了漫天点点的红,一股若有若无的梅香,围绕空中。 只是一吸,就是满鼻的梅香。 苏曼卿很是喜欢,不由得,就顺着盛开红梅的小路,走的远了些。 “咦,咱们的世子妃也喜欢红梅么?” 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打趣的声音。 苏曼卿微惊,转头看向了四周,而后视线落在了某棵红梅树的枝头。 又是他,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呆在树枝上? 就不怕摔下来? 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落在脚下,叶笒鱼嘴角抽了抽。 “我说,你不是又想把我从树上摇下来吧?” 他可没忘记两人第一次相见是因为什么。 苏曼卿慢慢绽开一个无害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 “呵。” 叶笒鱼轻嗤一声,“女人!” 像是为了预防苏曼卿真的那样做,他手掌一翻,拍在树枝上,整个人借着反弹的力道,从树上飞了下来。 正要开口继续嘲讽两句,突然他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猛地靠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整个人扣在怀里,脚尖一点隐藏至了某棵梅树后。 苏曼卿只觉得一阵劲风传来,她就不受控制的落入了某个人怀里。 她当然知道这人是谁,秀眉一皱就要挣扎,抱着她的人却先一步制住了她的手,给她一个别动的眼神。 “你……” 她刚要出声,嘴唇上就多了一个手掌,捂着她不让她说出一丝声音。 “你干嘛带我来这!” 前方的梅林里,传来一名男子的不耐嗓音。 苏曼卿愣住了,也不敢再作乱了。 224、命案 “你干嘛带我来这?” “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以后不要找我。” “我不希望别人误会我们的关系。” 苏曼卿躲在树后,听见那男声口中一连蹦出了好几句话。 隐隐的,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女子低低的啜泣声。 “安阳,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们……我们难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男子冷冷打断。 “什么我们,你别拉上我,我和你可没别的关系。” 这语气,说不出的冷酷无情。 树后的苏曼卿止不住的想,同时又觉得,安阳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安阳? 安阳? 对了,她是听说过,而且就在前两天。 这让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紧锁的那支手臂。 没错,那日听说安阳这个人,就是在和小哥哥外出,在茶楼看舞姬表演的时候。 那时,叶笒鱼也在。 安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她见到的武昕的未婚夫! 这个消息让她不住有些震惊,所以说,她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好好的撞见武昕的未婚夫跟前情人幽会了? 不对,这个氛围绝对算不上是幽会,决裂还差不多。 背后的叶笒鱼似乎也知道了她的想法,以内力传音道。 “你没记错,安阳是武昕的未婚夫,看来咱们两个运气还挺不错。” 即使是传音,苏曼卿也听出了话中的揶揄和恶意。 她磨磨牙,强行保持着镇定,同时脚跟往身后一蹬,咬牙切齿似的,低低一句话近不可闻。 “你是说的对,真是……幸、运、呢!” 环住她的那只手臂,明显紧绷了一瞬,背后的那具略显强壮的身躯,也僵硬了许久。 直到,她耳边渐渐靠近一个热源。 属于少年特有的清冽在她耳边响起。 “即使觉得幸运,你也不用太过热情,你知道的,我可是很喜欢你的。” 又是这种莫名其妙的诡异语气,喜欢你个大头鬼。 苏曼卿暗暗在心里唾骂了一句,懒得再搭理他。 叶笒鱼也不再捣乱,两人安心的听起了前面两人的对话。 “安阳,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绝情么?” 女子的声音又委屈又无助,伴随着哽咽的哭音。 “我知道,你跟武昕定婚了,可是我们的感情远比你和她来的早,你难道忘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了吗? 她不会比我更爱你的,你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呢? 即便是家世,我也不比武昕差什么!” 大概是跟武家处于同样位置的势力,不然这女子说不出这么自信的话。 苏曼卿一边听一边暗自猜测。 “你烦不烦,自从我跟武昕定婚之后,你都找我好几次了,每次都是提家世家世,你眼界能不能宽一点?” 安阳越来越不耐烦,显然女子找上门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还有,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和武昕定婚,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必再跟我说别的,你不是想知道她哪里比你强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在我眼里,她哪里都比你强!” 丢下这句话,安阳的耐心彻底耗光,根本不再理会女子,直接甩袖离去。 梅树后的苏曼卿和叶笒鱼,只能听见不远处的梅林里,传来一阵阵女子的啜泣声,似不相信,似崩溃,听起来分外的可怜。 可惜,这种事两人都不打算掺和,一直等到啜泣声减弱,那女子离去之后,两人才从梅树后出来。 脱身出来的第一件事,苏曼卿就推开了身后的叶笒鱼,谨慎的退后了好几步。 她还不确定叶笒鱼这个人危险不危险,要不是事发突然,她绝对不会跟他独处。 相比于苏曼卿的防备和谨慎,叶笒鱼就要自然的多。 被推开后,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袖,朝她耸了耸肩。 “他们都走了,你还要不要再逛逛?” “不逛了。” 苏曼卿的语气算不上好。 才出来逛就遇上这种事,哪里还有什么心情逛。 她又不是叶笒心这些世家小姐们,巴不得多知道一些各家的隐秘,对她来说,永远不掺和到这里面来,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行吧,不逛就不逛。” 叶笒鱼往梅树上一靠,眉尾一挑,神色引诱中又带着点坏笑。 “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会想要知道跟安阳幽会的那个女子是谁。” “呸呸呸,我才不想知道。” 苏曼卿又后退了几步,她是真的不想知道,一旦知道了,好奇过了头就不好了,她对武家也没什么好感的说。 叶笒鱼这人却不按常理出牌,她越说不想知道,他就越想让她知道。 “是邱家。” 苏曼卿,“……” 这混蛋! 花双双她们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简直恶劣到极点。 苏曼卿板着脸扫了他一点,再无一点想搭理他的心思,转身就走,步子大到是平常的一倍,由此可见她想离开的迫切心情。 而面对她的离去,叶笒鱼嘴角的坏笑更深了几分。 就像,一个做了坏事,在等着人发现的坏孩子。 欣喜中透着几分不安又得意。 苏曼卿从梅园离开以后,在不远处遇到了步依,见她回来,步依明显松了口气。 “小姐。” 之前苏曼卿闲逛的时候,她一直跟在身后,但是到了梅园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就跟过去查看了一小会。 没想到就是这一小会的时间,小姐人就不见了。 她刚刚一直在附近寻找,就怕小姐出了什么意外。 “请小姐处罚。” 她真心实意的感到忏悔,她不该这般鲁莽的随意离开小姐身边的。 “我没事,你不用在意。” 苏曼卿听出了她口中的含义,摆了摆手。 步依会被引开,缘由她大概清楚,除了叶笒鱼那个混球,还能有谁? 呵。 步依还是觉得心有难安,想要说些什么,又被苏曼卿打断。 “走吧,我们出来好一会儿了,回花园吧。” 今日来的宾客不少,说不定花双双她们也在,要是在的话,她们肯定会找她的。 “是,小姐。” 等两人回到花园的时候,这个花园里的宾客已经比开始多了近两倍。 有一点,苏曼卿也说对了,花双双她们都来了,而且正在四处找她。 这会她一出现,四人就找了过来。 “卿卿,我听武家的下人说,你早就到了,我怎么找你一圈都没找到人?” 苏曼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刚刚到处走了走。” 顺便观看了一场渣男怨女的幽会。 “难怪。” 慕雪撅嘴,“我说怎么都找不到你,好在你现在来的也不算晚,走走走,咱们去那边玩去!” 戚安安、甄淑儿、花双双、外加慕雪四人,拉着她往一旁属于贵女们的小圈子里钻。 “咱们正在玩游戏,就差你了。” “我先跟你说一下游戏规则,咱们这个游戏也简单,首先需要一个不参与游戏的旁观者,给我们一个词。 这个词可以是一件物品,可以是一种植物,也可以是一个人,你要给出三个形容词,这个形容词必须跟前面的物品或人挂钩,能让人联想到它,同时也要足够模糊,不能让我们轻易猜出来。 明白了吗?” 戚安安对这个游戏似乎格外的热情,抢在所有人之前,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将规则一窝蜂的塞到了苏曼卿的脑子里。 苏曼卿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听到的,然后点了点头,“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我们开始吧。” 戚安安一双眸子紧盯着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关键时刻,还是甄淑儿一把将人拉了回来,制住了她的激动。 既抱歉又无奈的向苏曼卿解释,“安安她一向喜欢玩这个,卿卿你别受她影响,要是没听懂的话也没关系,跟着我们多玩两遍就清楚了。” 苏曼卿点头。 最后还是花双双想了个法子,“这样吧,卿卿不太了解规则,要她猜的话,估计也猜不出来,还是让她先当一把旁观者适应一下。” “你们说好不好?” 她问的不是戚安安她们,而是花园里围坐的其他小姐们。 这些小姐们,就是玩这个游戏的同伴,她们本来就属于这个圈子。 “好啊,我没意见。” “我们也没有。” “正好让苏小姐适应一下,也让我过过猜瘾。” 一众人十分热情的回应,不少人还朝苏曼卿露出了自认友好的微笑。 苏曼卿对这个建议也很赞同,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回想了一下规则,谨慎的给出了三个形容词。 “武府,妍丽,红。” 这三个词一出,戚安安最先做出了反应。 “卿卿,你这个范围给的有点小哟。” 她嘿嘿一笑,“武府肯定就是这里啦,妍丽……指的是我们这些姑娘呢,还是……花? 不管是姑娘,还是花,跟红都有些瓜葛啊。” 她的推理,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众人都陷入了猜测之中。 戚安安没多想,很快给出了一个答案。 “双双!对吗?” 花双双差点以为这是在叫她,直到她发现戚安安看的是苏曼卿,而苏曼卿摇了摇头。 花双双一怔,这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 她今天,穿的是条红裙…… “不是?” 戚安安皱眉,咬着唇继续寻思了起来。 很快,人群中其他小姐们也开始试探起了自己的答案。 “梅果酒?” 武府用来招待客人的梅果酒,就是黑红色的。 苏曼卿依旧摇头。 “也不是,那是红绢?” “红玛瑙?耳坠、手链之类的?” “不是。” 苏曼卿一一否决,随着否认的猜测对了,剩下能猜的东西也变得少了起来。 这些个小姐们都足够机灵,很多人观察起了武府里的摆设和花卉。 这个时候,甄淑儿终于看了那花园后隐隐露出的红色枝丫,她一喜。 “卿卿,是红梅,对不对?” “对。” 苏曼卿点头,她说的就是这个。 “啊,这么简单我怎么没想到……” 戚安安耸拉下了脸,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失望,倒是花双双,一阵失笑。 “我们都忘记了,卿卿是第一次玩,哪里想的到什么太隐秘的东西,肯定很常见,而且她给的形容词又那么明显,应该尽量往明显又常见的东西去猜才对。” 是她们平常玩的太多,考虑的也深,所以反而错过了正确答案。 “没关系,有了第一次,卿卿也知道一点玩法了,咱们继续。” 在花双双的示意下,苏曼卿再一次思考起了,要形容什么物品。 嗯,经过刚刚那一轮,显然不能太简单,简单的太好猜,要隐秘,又不容易猜? 有了。 苏曼卿眼睛一亮,正要开口,一阵尖利的嘶喊声,冲破了整个花园。 花园里的气氛顿时一变,所有的宾客都不自觉皱着眉起身。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吗?” 不止是娇客们这边,连男子们那边都受到了影响。 很快,由那声嘶喊引起的动静,惊动了武府中的人,有下人连忙赶去打探。 作为主人的武昕,也出来安抚道。 “没事,大家别被一点小事影响心情,估计是府中哪个不懂事的下人做错了什么事,很快就会好的。” 事实上,这件事一点也不好。 因为就在她话刚落音的时候,下人去而复返,面上的惊恐不比之前的嘶喊声中蕴含的少。 “小……姐……” 下人的声音都在抖,“出事了……” 一看这人的表现,武昕也本能觉得不太好,可还是镇定问道。 “出什么事了?” “你……你去看看吧……” 下人颤颤巍巍的,还在发抖。 武昕眉头皱的更紧,想了想,提起裙摆快步朝着传来嘶喊声的方向赶去。 花园里的众人互相对视许久,本着凑热闹的心情,一个个也跟了上去。 苏曼卿也不例外。 很快,一行人就赶到了下人说的地方,不是别处,恰好是花园附近的池塘边。 只是,这会池塘里……漂浮着两具尸体。 尸体为一男一女,离池塘不远,却因为有水的遮掩,看不清楚面容。 但从尸体所穿的华贵衣着来看,这两人应该是今天武府宴请的宾客。 “啊!” “天啊!” 225、乱了 众人本来是来凑热闹的,怎么也想不到会遇上这样一幕。 特别是那些胆小的世家小姐们,一个个脸都白了。 “那是……那是……” 有人觉得眼熟,张了张口,几次都没说出声。 苏曼卿的脸色也不好看,但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两具漂浮的尸体,因为,这两个人她认识! 安阳和那位姓邱的小姐! 没错,就是之前她和叶笒鱼在梅园里见到的那两位。 之前还在幽会的他们,竟然双双死在了池塘。 这会是谁动的手?亦或者是意外? 苏曼卿不清楚,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 武昕跟着下人的引领而来,还以为是些小意外,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形。 只一瞬间,她就认出了池塘里的那两人。 不外乎其他,那具男尸,安阳,那可是她的未婚夫,她怎么可能不认识! 头突然有些晕,武昕只觉得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了。 好在身后的丫鬟和其他交好的姐妹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及时扶住了她。 “快,快来人,把他们捞上来!” “小青,去,把母亲和父亲都找过来,快!” 出大事了,邱家小姐和安阳同时死在了武府里,她一个小姐哪里解决得了这种问题。 这一刻的武昕,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 武府的下人,因为武昕的吩咐,着实忙乱了一番,打捞的打捞,去禀告消息的去禀告。 一旁跟过来的众人,也心有戚戚,不敢说话,一个个脸色苍白,想走又不敢走。 叶笒心此刻正跟玉霏儿站在一起,面对这种场景,玉霏儿深深叹了口气,表情有些麻木。 “武家,麻烦大了。” 不管邱雨莹和安阳是怎么死的,他们两个死在了这,武府就要负责。 她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当邱家和安家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有多愤怒。 “麻烦?也不一定。” 叶笒心唇角翘了翘,露出一个有些难以言喻的笑容,嗓音也压得很低,即使玉霏儿就站在她身边,也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很快,武府的两位掌权人就赶来了。 武家主和武夫人双双赶来,看见被打捞上岸的两具尸体,面色都是一变。 “来人,去请大夫来!” 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晚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确定这两位的死因,最好能跟他们武家撇开关系,这样的话,说不定那两家还会有些理智。 邱家就不提了,邱雨莹虽是嫡女,但邱家又不止她一个女儿,气归气,愤怒归愤怒,还是有的商量的。 可安家…… 安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子,如今安阳就死在了武府,安家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光是想到这一点,武家家主就头皮发麻。 “爹,我已经让人去请了,等会应该就到了。” 武家夫妇一来,武昕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感觉自己找到了重心骨,连忙回道。 武家家主点了点头,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威严脸庞,铁青的可怕,显然心情差到了极点。 武家人的表现,在场的人也十分理解,换谁遇上这种事,估计都会是这种表现。 没等多久,武昕口中的大夫就来了。 早在路上,下人就跟这位大夫说明了情况,因此,大夫也清楚,他这次来不是来救活人的,而是来验死人的。 这本是仵作的事,却要他这个大夫硬上。 大夫表示,他并不太情愿,甚至很想否决,可面对武家家主可怕的眼神,他张了张嘴,还是认了。 在打捞上的两具尸体前蹲下,他蹲下身仔细检查了起来。 先是翻看了一下两人身体,观察有没有外部伤痕,又检查了口鼻等位置。 约莫一炷香之后,他才站起身,“大人,这两位公子小姐在死前动过手,他们的死因是溺死,不过……” 他小心翼翼看了武家家主一眼,“我只是个大夫,不如仵作专业,说不定遗漏了什么,可以的话,还是请个仵作来仔细验验。” 这种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大夫该掺和的,还是另请高明吧。 武家家主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抿了抿唇,“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仵作验验看,只是打算先给个交代罢了。 至于这个交代是给谁的,宴会上这么多人,谁想知道就是给谁的。 得了武家家主的话,大夫很快离去,而邱家小姐和安阳的尸体,也被武家安排到了别的地方,总不能一直摆在池塘边。 而在场的众人,由武夫人和武昕表示了歉意之后,一个个送走了。 显然,武府里出了这种事关人命的大事,宴会也继续不下去了。 * 随着众人离开,武府里发生的事渐渐在整个抚州传播开来。 不少人都闻到了背后的紧张气息。 “邱家小姐和安家少爷死在了武府,两人溺死前还有过一番激烈的争斗?” “嘿,早就听说,在安家少爷跟武家小姐定亲前,安家少爷就跟邱家那位小姐不清不楚的了,看来传言是真的啊。” 不少人已经在脑中想象了一出,三角恋,两女争一男的戏码。 “所以说,是邱家小姐不甘心,得知安家少爷跟武家小姐定亲之后,去找安家少爷摊牌,安家少爷不依,两人才发生了争斗,然后闹着闹着,双双掉进水里,淹死了?” 这个世界,永远不缺乏八卦的人。 不到半天,这个消息就被猜测成了无数个版本,成为了一些百姓的饭后谈资。 傍晚,凤珩从城外回来就听闻了这个消息。 他刚进房间,扯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意往桌上一放,坐下看向步杀道。 “你是说,邱雨莹和安阳死在了武府,而且没有目击者?” “是的。” 步杀点头,这个消息他之前已经确认了。 “有古怪。” 凤珩拧眉,先不说这件事本身不对劲,就说没有目击者这事就不对。 武府好歹也是抚州有名的大势力,绝对不会在护卫方面犯错,可以肯定,整个武府必定有严密的防卫,特别是在武府本身就在举行宴会的前提下。 他除了防卫自家人的安全,还得为宾客们着想吧? 这种情况下,要是真像之前说的那样,邱雨莹和安阳因为说法不和,有了斗争,甚至还动了手,怎么可能不引来护卫的注意? 结果呢,两人从见面到争吵,到掉进池塘双双溺死,竟然没有一人察觉。 简直荒谬。 更荒谬的是,安阳和邱雨莹出身世家,不提邱雨莹,作为安家唯一的子嗣后代,安家对安阳的教育还是很重视的。 这位安少爷,他是会武功的,虽然算不上多擅长,顶多就是三脚猫功夫。 可这也不至于被溺死。 开玩笑,一个会武功,身强体壮的少年,会溺死在池塘里? 这件事从开头都就正常。 “的确有古怪。” 步杀肯定的点头,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提议了句。 “今天小姐也去参加了武府的宴会,步依说,小姐还去了池塘边,世子你不妨去问问?” 凤珩还在想邱雨莹和安阳的事,一听这话,眼神顿时变了。 “卿卿也在?” “嗯。” 步杀后知后觉有些不对,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该死。” 凤珩猛地起身,将刚刚放在桌上的披风又拿起披上,迈步就朝着外面走去。 脚步匆匆,转眼就没了踪影。 步杀还愣愣的站在房里,搔着头,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吧,世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哎呦……” 正疑惑着,一个硬物砸在了他的头上,疼的步杀龇牙咧嘴,看向那硬物扔来的方向。 “步离,你过分了!” 这混蛋,竟然拿东西砸他。 步离显露出身形,懒洋洋的靠在一旁,手里还垫着一个小石子,显然,刚刚用来砸步杀的就是这东西。 他咧着嘴,俊脸上带着一抹嘲讽。 “步杀,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好端端的,在世子面前提这个。” “我提什么了?” 步杀捂着犯疼的脑袋,瞪他,“我不就说了一句,小姐也在么。” 这有什么不对的? 步离目露怜悯,这个呆子,莫不是最近世子给的任务都比较麻烦,脑回路已经不正常了吧? 他以为小姐是我们这些人么? 见着死人了还一脸平淡的无所谓? 蠢货! 他懒得再提,“接下来两天我跟着世子,你去忙别的去。” “为什么?” 话题一下跳跃这么大,步杀皱了皱眉,有些没搞懂他的意图,“你不是已经完成之前世子交代的任务了?” “就是完成了,所以现在轮到你了。” “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步离磨了磨牙,他们两个都是世子身边的暗卫,是世子目前最有能力的属下。 按理说,两人的任务应该差不多才对。 结果呢,步杀这个家伙,大部分都是待在世子身边,去做世子吩咐的一些小事,就比如调查今天武府的情况。 虽然麻烦,有时还要注意一些意外,可都不会离世子太远,一直在抚州境内。 可他呢,之前在江城也就算了。 自从到了抚州之后,他接的都是外派的任务,什么去京城,去凉州,我去你大爷的。 你以为去完成这些任务不需要时间啊! 除了任务本身,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路上好不好! 他也想要安定,所以,现在任务身份也该互换了。 步离不答话,且眼神越来越可怕,步杀终于明白了什么,讪笑道。 “这又不怪我。” 都是世子吩咐的,你有怨言找世子去啊。 虽然这么说,想起去外地完成任务所花费的精力,再联想到这几年步离一直往外地跑,他就莫名的有些心虚。 算了,轮到他就轮到他,反正,世子过不久就要去京城了,外派也外派不了多久了。 …… 凤珩还不知道,自己的两个手下已经发生了分歧,还来了一场小小的‘内斗’。 他一路急赶去了苏府,来到了小姑娘的院子。 刚进院门,就遇上了步依。 “世子。” “卿卿呢?” “小姐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 凤珩脚步有一瞬间的迟疑,他还以为,白日里遇上那种事,她晚上应该会害怕的睡不着才对。 可是,她已经睡下了,看起来并没收到影响。 凤珩对这个答案颇为哭笑不得,他之前着急的事,压根就不存在。 也是,小姑娘长大了,也不是以前那个动不动就眼睛红红的小姑娘了。 他正要转身离去,房间里就传来了熟悉了软糯嗓音。 “是小哥哥吗?进来吧。” 房间里的灯火,又亮了。 凤珩想了想,还是推门进了房间。 步依也知道,这种场合不需要她的伺候,十分懂事的守在了门外。 苏曼卿的确已经睡下了,身上就穿了一件中衣,不过凤珩也猜对了一点,她多少还是受到了白日里的影响,人虽然躺下了,却压根睡不着。 对这个结果,她一点也不意外,她都想好了,等时间再晚点,即使睡不着,她也要强逼自己睡着。 没想到还没施行,凤珩就来了。 凤珩进了房间,直接拂开水晶帘,走进了内室,坐在了床沿边。 此刻的苏曼卿刚来得及给自己披件外套,因为之前已经睡下,头发还有些散乱。 凤珩毫不在意,脱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转到了她身上,将娇娇小小的姑娘,彻底用披风裹了起来,确定她不会冷着,他才露出了一抹笑意。 “听说你今天去武府了。” “嗯。” 苏曼卿看着眼前的少年,微微撅了撅嘴,还没说话嗓音里就不自觉带上了一股倾诉的撒娇意味。 这是对亲近之人的亲昵表现。 “我今天……遇上了一件不太好的事……” 凤珩摆出了倾听的姿态。 “邱家有位小姐,和安家的少爷死在了武府。” 苏曼卿想起自己在池塘边看到的景象,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她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然后才委屈巴巴的道。 “我……之前见到了他们。” “嗯?” 凤珩本意只是想倾听,让小姑娘说出她的所见,心里能好受些,至少,晚上睡觉不用害怕。 却意外听到了别的消息。 之前见到了他们,是他想的那个意思么? 步杀不是说,那两人的死没有目击者? 226、叶笒鱼的本性 “嗯,宴会开始的时候,我一个人走了走,不小心撞见了他们。” 对于凤珩,苏曼卿毫无隐瞒,她总觉得,邱雨莹和安阳的死,透着一股子不正常,说不定就会与她之前偷听到的事有关。 告诉凤珩,也能让凤珩有个方向,去查查。 来抚州这么久,她已经弄清了不少东西,就比如,邱家和安家都是秦家一党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支持凤珩一脉的。 这两家的子嗣死了,说不定就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凤珩不由得坐直了身子,多了几分重视,“继续说。” “他们偷偷约在梅林相会,似乎是因为感情的问题发生了争吵,我偷听到的不多,当时宴会上的人也不少,可能有所顾忌,他们两个没待多久就走了,之后我再见到他们,就是事情发生后了。” 感情纠纷? 凤珩皱眉,“不会是因为这个。” 安阳和邱雨莹的那点事,他也听说过,当时秦简还当笑话说来着。 大致意思就是,安家和邱家作为坚定的秦家党,两家联姻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当时两人情投意合,私下早就定了情,不少人都清楚,还等着两家办定亲宴,广告与众呢。 结果,却等来了安阳和武昕定亲的消息。 即便如此,也没人觉得意外。 毕竟,大家族一向如此,利益为重,也许因为某件事,两家达成一致,亲上加亲就决定联姻了呢? 感情,哪有利益来的重要? 要不是出了武府这件事,估计现在都没人重视这件事。 “唔,我也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苏曼卿拢了拢披风,回想了一遍,“他们当时虽然吵得厉害,可我亲眼看见安阳离开的,那个时候,那位邱小姐还在原地哭的伤心呢,就算她气愤不甘,后来追了上去,也不该在池塘那边。” 她虽是第一次去武府,但当时她在武府逛了许久,别的也许不清楚,可大致方位还是清楚的。 比如梅林所在的方位,花园旁池塘所在的方位,以及安阳当时离开的方位。 她清楚的记得,安阳离开时的方向,跟那位邱小姐离开的方向,压根就不是一个方向,且两人去的方向都不是池塘边。 可后来,两人的尸体都是在池塘里发现的。 这不合理。 “嗯。” 凤珩之前的设想,靠的完全就是猜测,有了苏曼卿这个见证人的解说,终于彻底证实了他之前的想法。 邱雨莹和安阳的死,有古怪。 他微微眯眼,心中有了猜测。 将小姑娘身后的披风再次裹紧了些,他抿着唇嘱咐。 “最近抚州有些乱,以后谁家再举办宴会,你就借口推了,不要去了。” “哦。” 苏曼卿乖巧点头,她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 凤珩抿着的唇微微放松了些,顺势敲了敲她的额头,语气略有些无奈,“还有,像今天在武府这种情况,也不要再发生了。”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跑去偷听人家幽会,万一被发现,人家起了恶意怎么办?” 胆子也人太大了些,还好只是男女之间的幽会,不是撞破了什么阴谋现场。 说到这个,苏曼卿不禁瘪起了嘴,“我也不想的,还不是那个叶笒鱼……” “叶笒鱼?” 凤珩脸上的笑容僵住,俊脸彻底板了起来。 “你又见他了?” “我……” 苏曼卿往后一缩,嗫喏道,“是不小心遇见的……” 武府那么大,她没想见他的。 见他紧抿着唇,脸上也没了笑意,跟往日那个总是眸中带笑的小哥哥完全不一样,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苏曼卿心尖一揪,拉住了他放在床沿边的手。 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小哥哥,你生气了?” 生气? 当然生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可是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连神情都变得紧张和不安,他又什么都气不起来了。 低低叹了口气,他顺势捏住了她的手,放柔了声音哄她。 “没生气,只是有些不高兴,叶笒鱼那个人,真的不安全,你离他远些。” 他在她面前,一向没脾气,这也导致,他有时说话,她只是听着,记着,却不一定真的当回事。 就好像这次叶笒鱼的事,她到底知道的太少,不懂得叶笒鱼的本性,所以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觉得,自己也许该换个方式了。 不应该把她保护的太好,有些事,也该让她知晓才对。 他换了个坐姿,往床里靠了靠,床上的小姑娘也乖巧的往里撤了撤,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 在床上坐好,裹好了被子,在温暖的被子里,凤珩开始缓缓为她讲诉一些之前从未讲过的事情。 “叶笒鱼的母亲,姓莫,莫家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你认识的那个玉霏儿、慕雪等人家族的地位,总的来说,莫家在抚州势力不小。 按理说,莫家如此地位,嫡女不该嫁入叶家为妾才对,可是,当年发生了一些事,导致了这个结果。” “这个我知道,双双姐跟我说过,她说,叶家的人都是坏胚,是叶家人设计的。” 这件事,之前苏曼卿就从花双双他们那听说过了。 凤珩失笑,摇了摇头,“她知道的并不全面。” “在我刚来抚州的时候,我也以为,莫家女嫁入叶家为妾,是叶家设计,让莫家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这种事在很多地方都很寻常。 可是,后来偶然的机会,我才从秦臻那里知道了一些真相。 莫家女入叶家为妾,的确是叶家设计,却也是莫家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 这是什么意思? 莫家是故意的? 苏曼卿只觉得,脑子都快不够用了,这些大家族的人,都这么复杂的么? “叶家娶了一位世家女,两家势力形成联姻,还想设计莫家,让莫家势力也成为他的一份子,却不知,莫家的野心比他们还要大。” “那位莫家女,叶笒鱼的母亲,虽是女子,可比起心机、手段、谋略,连许多男子都不如她。” “这么多年,叶家日益壮大,叶家夫人有叶家家主的支持,还有自身毫不弱于其他势力的娘家,她一心为她儿子叶笒承谋划,希望叶笒承能继承叶家。 可相对来说,叶笒承手里握着的东西,还不如叶笒鱼多,叶家,早就无形中被分成两半了,我这样说,你应该能想象的到,叶笒鱼的母亲,那位莫家女有多可怕了吧?” 一个女子,能舍弃世家嫡女的身份,甘心给人做妾,然后仅凭自己背后的娘家,硬生生握住了叶家一半的命脉,这是何等手段? 有这样一个母亲,叶笒鱼的心机又能差到哪里去? 见小姑娘陷入了沉思,凤珩不说话了,只是靠在床头,安静的等她消化。 许久,苏曼卿回神。 “那这跟叶笒鱼有什么关系吗?” 叶笒鱼的母亲这么厉害,可他看起来,不太像那种心机很深的人啊。 从短暂的几次相处来看,那个家伙脑回路有些不正常,喜好也与常人不同,还喜欢凑热闹,戏弄人。 虽然讨厌了些,但实在看不出哪里心机深。 凤珩摸了摸她的头,眸光微深,“你啊,还是把人想的太好。” 他扯唇,语露嘲讽。 “莫家女是擅谋算,可叶笒鱼也不差。 叶家如今只有三个子嗣,叶笒鱼和叶笒心、叶笒承,可叶家的妾室,却远远不止一人。 当初,叶家家主娶了叶夫人之后,又用手段纳了叶家女,除此之外,先后一共娶了七房小妾。 这七房小妾,先后给他生下了三个子嗣。 那三人,都死了。 有些,是死在叶夫人手里,有些,是死在莫家女手里,有些,是死在叶笒承兄妹手里,还有一个……” 他一顿,嘲讽之意更甚。 “在叶笒鱼三人之后,叶家曾有一位小少爷,这位小少爷比叶笒鱼小七岁。 四年前,那位小少爷六岁,许是年纪小,而叶笒承作为嫡子,要学的东西太多,根本没有时间理会这个弟弟,或者说,他有时间也不愿意搭理这个弟弟。 以至于这位小少爷跟叶笒鱼的关系更为亲密,两人经常出门闲逛闲玩,有一次,那位小少爷跟着叶笒鱼出门游湖,就那般永远的留在了湖里。” 他虽然没仔细说,但苏曼卿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那位叶家小少爷的死,是叶笒鱼干的。 苏曼卿的脸色蹭的就变了,缩在被子里的身子猛地一抖。 叶笒鱼这么狠毒? 看着她这副模样,凤珩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 “所以,以后要记住了,别看他不像坏人就不提防他,越是表面人畜无害,也许内心就越狠毒,知道了么?” “嗯嗯。” 这一次,苏曼卿点头比谁都快。 原来,抚州这么可怕,那些世家小姐和公子,也这么善变。 叶笒心明明表面看起来对她那么亲密,却明里暗里利用她好几次,叶笒鱼呢,看起来也就是脾气坏了点,没想到本性这么狠毒。 唔,她以后再也不以貌取人了,直觉也不可靠了,她还是听小哥哥的吧。 小姑娘明显后怕的动作,取悦了凤珩,将被子掀开,取下了她身上的披风,凤珩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睡下,自己下了床。 “乖,跟你说了这么久,时辰也晚了,睡吧。” 本来只是想安慰安慰她,不知不觉,却说了这么多,时辰都到深夜了。 确定她盖好了被子,凤珩吹灭了烛火,推门出了房间。 房外,步依还在守着,身形挺直,一动不动,大有一直守到明早的架势。 进凤珩出来,她躬身行礼。 “世子。” “守着吧。” “是,世子。” 凤珩缓步出了院子,不知何时,步离出现在院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灯笼里亮着的昏黄烛火,点亮了前方的一条小路。 待凤珩上前,他恭敬的落后半步,提着灯笼为前方的主子照明。 “事情办完了?” 走了一会儿,凤珩突然问道。 “是,京城那边,王大人已经给了回复,说是二皇子被刺杀一案,背后有陷阱。” “什么陷阱?” 凤珩的语气毫无意外,他早就猜到这件事不简单。 步离顿了顿,微弯的身躯在黑暗中,莫名透出几分凝重感,“王大人说,二皇子压根没受伤,这刺杀一事,也跟其他几位皇子没关系,是二皇子自导自演的。 据王大人推测,二皇子要针对的人,很有可能是世子你。” “我?” 凤珩脚步一顿,微扬的凤眸露出几分妖冶的暗光,似笑非笑。 “他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对我出手了?” “嗤,也对,现在几位皇子里,他最受宠,得意也是应该的。 这是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打算先解决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还是说,他这件事背后,是那位示意的?” 凤珩很快就针对京城目前的局势,做出了一些猜测。 “无妨,反正我现在不打算去京城,他要算计就算计去吧,我人不在,我倒要看看,算计来算计去,到最后被动接招的会是谁。” 总归,皇子有四位之多,他们要是斗起来,再加上朝中本来就有的一些势力分化,说不定能帮他解决不少麻烦。 “你继续让人盯着,后续的情报一字不落的都送到我这来。” 步离微微松了口气,派人盯着是小事,只要不是让他又去京城就好。 “是,世子。” * 许是昨天亲眼见到了两条生命的消逝,邱雨莹和安阳的死状,也的确不太好看,再加上晚上凤珩又跟她说了叶笒鱼的事。 人心恐怖,两件事加在一起,苏曼卿晚上一连惊醒了好几次,恶梦不断。 以至于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怏怏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舒嬷嬷端来温水伺候她起床时,乍一看见这种场景,还吓了一大跳。 她伺候苏曼卿这么多年,小姑娘一直活蹦乱跳,精力满满,这种情况实在少。 她还以为苏曼卿病了呢,忙不迭地的叫了柳林去请大夫。 等大夫来了,才知道是场乌龙,由大夫开了些安神汤,这件事才算过去。 用完早膳,睡眠不足的苏曼卿,又躺回床上补了个安眠觉,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用完午饭,小姑娘才算缓过神来。 227、越来越乱 用完午饭,苏曼卿就带着步依出门了。 这一次,她出门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听听邱雨莹和安阳一事的后续。 果不其然,一到街上,随意进了间茶馆,便听见来往的客人,不停议论着这件事。 “啧,我听说邱家家主和安家家主联合去了武家施压,要武家调查出害死他们儿女的真凶呢!武家这回是真的麻烦大了。” “不是说,那位邱家小姐和安家少爷的死,是他们自己起了争斗,不小心掉进池塘里溺死的么,哪来的什么真凶?” “这你就不懂了,说话可是要讲究证据的,武家说邱家小姐和安少爷是自己起了争执溺死的,谁看见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侃侃而谈,面上还透着那么一丝不以为意。 “你们也不想想,安家那位少爷可是跟武家小姐定了亲的,可当日安少爷跟邱家小姐拉拉扯扯、藕断丝连、牵扯不清,还死在了一起,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这种丑闻安家也不会认。 当然是压迫武家啦。”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明白了。 可不是么,大家族都是要面子的,要是安少爷人活着,那是一码事。 可现在人都死了,挽回不了了,自然是以安家颜面为先,再者,武家全凭一张嘴,一点证据也没有,要两家认栽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只是这种事跟他们这些小人物也没有关系,就是关心关心后续,看看八卦罢了。 苏曼卿坐在大堂一角,伸长了耳朵将众人的议论收入耳中。 果然不出她所料啊,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邱家和安家的反应也算在意料之中,就是不知道武家会怎么应对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群食客们又继续说了起来。 “嗳,武家他们的事先放一边,明日说不定就会新的消息了,我这倒是有个更有意思的消息。” 还是之前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过这会他的脸上满是得意,像是十分肯定他那个消息会震惊众人似的。 他这番姿态,也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一个个围了过来。 “更有意思的消息?是什么消息?” “跟秦家有关的?还是跟那位世子殿下有关的,还是什么?” 整个抚州,身份最高的就那么两位,众人心里顿时猜测起来。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直到众人心痒难耐,一个劲的催他,他才道。 “都不是,我这个消息啊,还是从一个商队朋友那得来的。 嘿,你们可能不知道,咱们抚州又要来一个大人物了!” “大人物?” 这下,可谓是炸开了锅。 “什么大人物,莫非又是钦差之类的?” “是为了那位世子来的吗?” “嘿,老胡,你倒是快说啊,急死人了。”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享受着成为焦点的舒畅滋味,直到满意了,才咂咂嘴,丢出七个字。 “来的,是一位郡主。” 郡主! 这下众人是真的懵了。 “女的?” “不是钦差?” “女娃娃?” “她来干什么?” 抚州是大凤王朝的一座大城,这里驻扎的城卫军都有十万之巨,还有一众朝廷命官。 比如秦家老爷子,那位抚州总督,再比如秦臻大将军,等等。 即便如此,跟京城相比,也远远不及,完全就是天差地别,就好像一个城里,一个乡下的区别。 他们抚州这么多年,都没来过什么大人物。 真要算起来,凤珩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凤王府世子算一个,随后来抚州宣旨的那位大人算一个,如今这位郡主,才是第三个。 那位世子和来宣旨的大人,都是情有可原,这位郡主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一个金枝玉叶,从小教养出来的小姑娘,独自离开京城,来这难道是为了玩? 众人越发好奇了,一个个紧围着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不放。 “老胡你快说,这位郡主是个什么来头?” “就是啊,一个娇滴滴的郡主,来我们抚州做什么!” 老胡嘿嘿直笑,“这我哪知道,人家可是皇亲国戚,想去哪不成?不过我倒觉得,这位郡主往抚州跑,说不定就是为了……” 他故意一顿,吊足了胃口。 “说不定就是为了那位世子殿下,毕竟,咱们抚州最近唯一的变化,不就是多了那位世子殿下么?” “说的有理,不然那位郡主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莫不是来追情郎的?” “噗,什么追情郎,那位世子殿下也不过就十五六岁的年纪,估计那位郡主年纪更小,她家长辈会同意她做如此荒唐之事?” “那可不一定,大人物的想法,我们怎么知道?说不定人家就是愿意呢。” 众人乐呵呵的谈论的,将脑力发挥到了至极。 一时间,那位郡主来抚州城追情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茶楼。 大堂某个角落,苏曼卿听见他们的谈论,微微抿了抿唇,“步依,你知道那位郡主么?” 跟凤珩在一起生活多年,两人之间也一直亲密的如同一人。 可对凤珩的亲人和交际关系,苏曼卿的确一无所知,凤珩也极少跟她提,只能询问步依。 步依怔了怔,刚刚那些人的谈话她也停在耳中,略想了想,答道。 “应该是宁凝郡主。” “宁凝郡主是谁?” 这个名字,苏曼卿还是第一次听说。 “宁凝郡主的父亲,是当今圣上的堂弟,早年封了侯爷,宁凝郡主是圣上从小看着长大的,十分受宠,她……与世子有些瓜葛。” 有些事,步依本来不想说。 不过世子早有吩咐,小姐的命令如同他的,她不敢不答。 “瓜葛?” 苏曼卿一张婴儿肥的小脸,彻底皱成了包子。 “什么瓜葛?” 小哥哥九岁就到了江城,在苏府生活,总不能,那个什么宁凝郡主,在小哥哥九岁之前,就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步依这会是真的犹豫了,这种事,她应该说么? “步依?” “噢……” 步依回神,面上掠过一丝懊恼,定了定神,专门捡了些好听的来说。 “嗯,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瓜葛,就是…… 世子的父亲,凤王爷其实也是皇亲国戚,王爷是当今皇上的远房表弟,与那位身为皇上堂弟的侯爷,其实挨着些亲,所以当年便走的近了些,两家小辈自然而然也十分熟稔。” “也就是说,他们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说不定,还曾经有过什么娃娃亲之类的? 步依一愣,不说话了。 她没敢说,还真有过这么一件事,当初宁家那位侯爷,是想跟王爷为世子和宁凝郡主定亲的来着,只可惜,王妃不同意,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哼,骗子!” 苏曼卿咬牙,要不是她今日出来偶然听见了那位宁凝郡主的事,只怕她还要被瞒在鼓里。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呵,这么亲密的关系,几年了,小哥哥竟然什么都不告诉她! 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苏曼卿起身,“不吃了,回府!” 步依偷瞄了一眼桌上丝毫未动的糕点,后背不禁开始发凉。 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已经捡着好听的来说了…… 抬头望见前方小姑娘怒气冲冲的背影,步依心里发苦。 希望世子今天心情够好,不要罚她去暗堂,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 苏曼卿出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就在茶楼里坐了坐,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 她回来之后,从下人那知道凤珩不在府中,当即搬了个小凳子,直接坐在了凤府的大门口。 这架势摆明了就在说,我在等你回来算账。 她这副姿态,在府外忙碌的凤珩压根就不知道,自然说不上什么心焦之类的,倒是把凤府的一众下人急的够呛。 “小姐,这门口风大,吹久了容易生病,要不,你坐进去等?” 管家弯腰站在苏曼卿身侧,苦口婆心的劝。 现在可是十二月啊,天寒地冻,风一刮脸皮都是痛的,世子的心肝宝贝就这么坐在风口,他哪里敢看着? 他连连给身后的门卫打手势。 还愣着干嘛,快点关门啊! 真要是冻坏了这位小祖宗,咱们还不得一起倒大霉? 两个门卫也是人精,一看见管家的眼色,连忙就要关门。 “等等!不许关!” 门卫的动作一僵,面露无奈,给了管家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继续立在一旁当背景板。 管家都快哭了。 “我的姑奶奶,世子真的马上就回来了,你去房间里等成么?房间里点了炉火,还备了热茶和热糕点,小姐你吃着等,我保证,世子马上就回来。” “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他。” 苏曼卿今天也是狠了心了,一想到她被瞒了好几年,说不定京城里头,小哥哥还有一个娇滴滴的未婚妻,她就一肚子火气。 想折腾,想骂人,就是不想让别人顺心。 管家欲哭无泪,看着坐在那四平八稳,脸都被吹红了,还抿着唇一动不动的姑奶奶,他彻底没了法子。 世子到底做了什么? 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他是真的无法理解,小姐来抚州也好几个月了,平时里也是他们这群人伺候的,小姑娘的脾气和性情他们都是清楚的。 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乖。 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乖巧。 见过那么多世家小姐,就没一个有小姐这么好伺候的。 对待下人温温柔柔,一点小姐脾气也没有,人也懂礼貌,哪怕是府里最低等的下人,她也笑容以待,见了还会打招呼问好。 凤府里头,那个伺候的不喜欢这位小姐? 可就是这么一位脾气好性子软的小姑娘,今日却是彻底被惹毛了。 我的世子哟,你还是快点回来吧。 凤府里头,下人们如临大敌,苏曼卿不走,风又大,他们只能想法子,用身子为主子挡风。 步依更是为了将功补过,想尽了法子。 房里的炉火,厚实的披风,全都搬到了大门口,给闹脾气的小主子披上。 就这么的,一群人僵持到了凤珩回来。 “这是怎么了?” 凤珩刚下马车,还没搞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事实上,还是步离急急忙忙赶去找他,他才回来的。 见到凤珩回来,管家就如同看见救世主似的,两样放光,泪花都开始显现了,“我的世子爷,你可回来了,快劝劝小姐吧!” “卿卿?” 凤珩拧眉,走近了几步,见状,围在苏曼卿身边的下人都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位置。 只一眼,凤珩就瞧见了坐在大门口的小姑娘。 她身下坐着一张木制的矮板凳,身前后左右,摆了四盘炉火,外面的风吹的呼呼作响,那炉火的热度,早就被风中的寒意带走,留不下一丝热意。 她就这样坐在那,双手紧紧绞着,紧抿着唇,巴掌大的俏脸被寒风吹得没有一丝红意,耳边的发凌乱的黏在脸颊两侧,衬得她苍白的脸,让人心揪着疼。 凤珩眉头紧锁,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将人搂进了怀里。 “你怎么坐在这?怎么不回房等?” 怀里的身躯,冰凉刺骨,像是抱着一坨雪块,凤珩干脆将自己身上的披风也扯了下来,一起包在了她身上。 “你别抱我,你让开,骗子!” 怀抱给了她温度,披风也为她增添了温暖,小姑娘冰冷的身子渐渐回暖,也让她回了神。 她突的开始挣扎起来,要推开他,要退开。 骗子? 凤珩愣住了,他什么时候骗她了? 怀里的小姑娘还在挣扎,凤珩本能觉得不对,也不敢放开她,长臂紧锁,直接将人制在了怀里。 “好卿卿,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嗯?” 两人年纪相差三岁,再加上男子天生力气就大,苏曼卿挣扎半响,还是纹丝不动,反而自己的手都折腾红了。 她嘴一瘪,眼眶顿时红了,盈盈水光,似泪未落。 “骗子!坏人!” 凤珩最受不住她哭,他家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一向都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他哪里舍得让她哭? 她只要眼眶一红,泪光一闪,他就缴械投降,再无半分立场。 “好好好,我是骗子,我是坏人,不哭不哭。” 228、坦白 连哄带骗,凤珩将他家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哄回了房。 守在门口的管家等人可谓是松了口气,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年轻人闹感情问题,还得年轻人自己解决嘛。 房里,苏曼卿被按坐在椅子上,有眼色的下人早就端来了温水,他浸湿了手帕,耐心的给她擦着泪。 看着她红红的眼眶,他止不住的心揪。 “现在你总该告诉我,我到底骗你什么了吧?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嗯?” 心揪之余,又透着那么点委屈,他从不曾有事瞒着她,更别提骗她,这所谓的骗字,到底是从何而来? 苏曼卿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宁凝郡主是谁?” 说实话,之前在茶楼里听说宁凝郡主的时候,她是真的气狠了。 可回来吹了会冷风,仔细想了想,又没那么气了。 宁凝郡主宁凝郡主,郡主都是住在京城里头的,离江城十万八千里,就算那位郡主真的对凤珩有什么,也没有那个机会不是? 想是想明白了,不过她心里还是堵得慌,也不是生气,就是气愤自己对凤珩的过往一无所知。 你看,他们从六岁相识,到她如今十二岁,整整六年,形影不离,如同一人。 突然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满心以为的亲密,中间还隔着整整一片空白,换谁一下心里都接受不了。 无理取闹也好,趁机发泄也罢,她就是要问个明白。 “宁凝郡主?” 凤珩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姑娘口中冒出的,会是这样一个名字。 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见他不说话,一副古怪的神情,苏曼卿坐不住了,抬手就扯住了他袖子,语气也硬邦邦重了些,衬着那双水亮的眸子,越发红了。 “说,她到底是谁?是不是跟你有婚约?” 凤珩无奈了,“什么婚约,你又听人胡说了。” 整个凤府里头,知道他小时候的事的,无非就那么几个,步杀和步离一直跟着他,想说也没机会说,除了这两个,也只有步依了。 步依也是步兵堂的暗卫,只不过她跟步杀、步离的侧重点不同,当年父王培养步依的打算,是留给未来儿媳妇当贴身丫鬟的,所以早早便派出了京城,留在凤王府名下的庄子里,一边习武,一边跟着嬷嬷们学习怎么伺候未来女主人。 也正是这样,步依当年逃过了一劫,在回抚州安定之后,步杀便与她联系上了,让她来了抚州伺候。 看来步依这丫鬟当得,还不够称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 心里责怪归责怪,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要哄好他家吃干醋的小姑娘。 凤珩收了心神,拉着人的手开始解释。 “你说的这个宁凝郡主,是宁烈候的女儿,皇上宠她,给她封了封号,名下还有一块封地。 也就是在京城里头,身份尊贵些,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 “你避重就轻,我明明问的是你和她的关系。” 小姑娘年纪小,可不代表好糊弄,她问的才不是这个。 凤珩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一脸无可奈何。 “我跟她能有什么关系?我们一个在江城,一个在京城,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我是流落在外的世子,我与她,连交集都没有。” 这个解释,苏曼卿还是信的,她垂着头,又有些不甘心。 “可是,步依明明说,你们两家来往密切,你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 “这个步依说的也没错。” 凤珩也不否认。 “我父王与宁烈候都是皇亲国戚,且年纪相近,以前走的是要近些,不过来往密切什么的,你听听就罢了,不过是面子功夫而已,真要交心,当年我父王身死,宁烈候就不会不闻不问了。” 他从小就记事,父王也把他当继承人教导,从不曾瞒他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也以为父王和宁烈候关系很要好,父王却说。 “有时候,一个人和一个人的关系好不好,不能看表面,而是要看心。” “有人希望你们关系好,那便关系好就是。” 以前,他对这句话懵懵懂懂,在江城那几年,他反而想明白了。 所谓的有人,指的不过是那皇位上的九五之尊罢了。 只因皇上希望他们和睦,父王便做出和睦的姿态,宁烈候也未必不是迎合皇上的意思。 “至于宁凝,你就更不用多想了。” 为了让她安心,凤珩将一些本来不打算说的,也一并交代了。 “早在我幼年之时,便与宁凝相识,不管我父王和宁烈候关系如何,至少在外人眼中看来两家亲近,所以那时宁烈候便有意,要为我和宁凝定亲。” “那后来呢?” 苏曼卿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虽然没说,但她猜的到结果,肯定是没定成,不然后来他到了江城,也不会再与她定亲。 “没定成。” 凤珩笑,语气略飘,“宁凝生来尊贵,从小便养成了娇纵的性子,我母妃不喜欢她。” 这话还算含蓄的了,用当年凤王妃的话来说。 “年轻小小,便如此骄纵跋扈,实非贤妻,凤王府需要的世子妃无须身份高贵,只需我儿喜欢,也得让我满意。” 很显然,宁凝郡主,凤王妃很不满意。 “咦,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得罪人?” 苏曼卿大概想象的到宁凝的性子,也许就是赵诗诗那样的? 可她到底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凤王妃这样说没关系么? “什么得罪人不得罪人的,我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但在大事方面,一向很强势,再说了,儿女婚姻大事,她不喜就是不喜,何须给谁面子?” 当年的宁烈候府,也没势大到需要凤王府给面子的地步。 “哦。” 虽然从未见过凤王妃,苏曼卿却从凤珩的话里,感受到了一股子霸气。 就好像,娘当年义无反顾嫁给爹的时候。 嗯,她很喜欢这样的王妃。 可惜,香消玉殒的太早,见不到了。 见她听的认真,也没了之前的委屈,凤珩眸中多了几分笑意。 “现在不吃醋了?” 被他取笑盯着,苏曼卿脸一红,瘪着嘴强撑,“我才没吃醋。” 她明明就是来质问的。 “嗯,对,没吃醋,宁凝郡主就是一个外人,跟咱们没关系,以后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跟我生气,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我,我保证知无不言。” 凤珩挨着她的脸商量,“嗯?” “嗯。” 苏曼卿狠狠点了点头,“好。” “这才乖。” 凤珩松了口气,帮她理着弄乱的发,还有哭花的妆容,心里软成一团。 原来,他家小姑娘吃起醋来,模样还挺可爱的。 如果可以,他倒是巴不得她多跟他闹闹,这也能让他确定,他家小姑娘是真的也喜欢他。 *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 有凤珩陪着,苏曼卿安心跟他闹了一下午。 直到晚上,待她睡下,凤珩才独自离开了院子。 书房,步依和步杀早就在等着了。 “自己去暗堂领罚,三十鞭。” 不用问,步依都知道这个惩罚是给谁的。 她恭敬行了一礼,也不辩解,“是。” 待步依离去,步杀才无奈耸了耸肩。 “世子,你这个惩罚会不会重了些?” 虽然步依是说错了话不假,可他怎么瞧着,今天那么一闹,世子还挺开心的。 想必是看着小姐为他吃醋,心里也是满意的。 凤珩刚坐下,抬头睨了他一眼,嗓音不冷不淡,却透着一股子莫名的意味。 “嫌重?要不你帮她分担二十鞭?” 步杀生生打了个寒颤,“额……还是不了。” 他又没有受虐症,才不想挨鞭子呢。 收敛心思,他连忙想起了正事。 “世子,你要的消息打探清楚了。” “说。” “邱雨莹和安阳的死,的确有点猫腻,虽然线索都断了,可属下查到,跟叶家有些关系。” 凤珩凤眸微眯,眸光转凉,“果然不出我所料。” 这个叶家,还真是不安分的紧。 “是正室那位,还是莫家那位?” “据属下查到的消息,应该是叶烺鹰和正室那位设的套。” 想起自己查到的消息,饶是步杀,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好深的心机。 “那武家呢,武家什么反应?” 叶烺鹰和武家目前是合作关系,叶烺鹰设计安阳的死,就不怕武家遭连累? 那可是死在武家,武昕和跟安阳还有婚约在身,安阳这一死,武家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此事武家到底知不知情? “武家,应当是不知情的,他们现在还在查探这件事,似乎是想要给安家一个交代。” “不知情?” 凤珩扯唇笑了,好一个老狐狸,叶家此举,倒真是一举三得。 安家和邱家,本是秦家一脉,如今安家独子与邱家嫡女死在了一处,证据还处处指向两人是起了争执,一起掉进池塘里淹死的。 不管外人怎么想,至少安家和邱家损失的两条人命是真真切切,做不得假的。 这么一闹,这两家怕是要翻脸了。 一翻脸,秦家就麻烦了,手底下的大家族不外乎这么几家,一下两家出了问题,啧。 叶家好算计。 只不过,这一出算计,武家怕是也要搭进去了。 “竟然不知情,咱们就给他添点乱子,他不是要我们手忙脚乱么,咱们也帮他一把。” 凤珩冷笑,“去,把你查的消息,送上一份给武家,记得,要亲自送到武家家主的手上。 被人当了刀使,咱们也给他一个知情权。” 步杀一怔,眼睛亮了。 “是,世子。” 叶家要挑起秦家一脉的内斗,那便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这一招,够好的。 得了吩咐的步杀,急匆匆的就出去了。 …… 夜黑风高,天寒地冻,窗外的寒风呼呼的刮着。 武府,武烊实在是睡不着。 自从邱雨莹和安阳死在武府池塘里头之后,他就一刻都没安宁下来过。 邱家和安家的联合逼迫,其他家族的指指点点,武家一夜之间声名跌落至冰点。 作为家主,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他身上。 咻—— 就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窗外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呼声。 哐当—— 一块石子砸在了他面前,晃晃荡荡了好几下,才停住脚边。 “信?” 石子上,还绑着一张纸条。 武烊捡起,打开窗朝外望了望。 窗外一片漆黑,只有昏黄的灯笼,照亮了走廊,一眼望去,只有寒风,哪有什么人? 他皱了皱眉,关上了窗,展开了纸条。 随着目光扫视,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后面勃然大怒。 “欺人太甚!叶烺鹰!你欺人太甚!” 纸条上写的消息虽然不多,却条条指向关键点,包括他没查到的一些东西。 他也不想相信,可是这纸条上的消息,压根就不是随意编造,有理有据有线索,很多,他之前就已经查到了,只是没当回事。 所有一切摆在眼前,他不信也得信。 “难怪,前日我去叶府求助,叶烺鹰那个老匹夫推三阻四,顾左右而言其他,搞了半天,这件事就是他设计的!” 能当上一家之主,武烊也不傻,谋略算计,他不比谁差。 只是,他没有叶烺鹰阴险。 如今秦家和叶家两脉分庭抗争,秦家势大,叶家依靠的也不过就是暂时整合的势力,以及来自京城那边某些人的指使。 看似胶着,实则叶家后力不足。 武烊不是一个人,他早就想好了,要保住家族,那就得当根墙头草。 叶家拖着,秦家那边也尽量不得罪。 所以之前叶烺鹰集合他们这些人的时候,武烊虽然口上应了,实际上没付出过什么行动。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这样,叶烺鹰就设计他栽了一个大跟头。 邱家那小丫头和安家小子的事不难理解,无非就是借着两人以前那些扯不开的破事,让两人丢了小命,让两家也跟着起争执,以至于秦家一脉内斗。 可计策虽好,在哪里使不得? 抚州集会,街上游街,城外游湖。 偏偏要设计他们死在他武府上,这何止是欺人太甚,分明就是要逼他不得不表态! 229、 武烊气的心里冒火,恨不得现在就去叶府找叶烺鹰质问,跟他摊牌。 可一想到,自家还得看叶家的脸色行事,那一团火就半截卡在了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的,涨的他浑身都发疼。 迟疑半响,他青着脸将纸条收了起来,打算明日换个委婉的方式,向叶烺鹰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 心里念着事,武烊一晚上都没睡好,将就着在书房过了一晚。 一大早,武夫人来书房找人,才见着人,武烊就急匆匆梳洗完毕出了门,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上一句。 叶府。 武烊见到了才用完早膳不久的叶烺鹰。 跟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相比,叶烺鹰面色红润,精神充沛,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越是对比明显,武烊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越是上不来下不去的。 “叶兄,邱家丫头和安小子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最近我武家因为这事,几乎名声扫地,你好歹也得帮我想个法子吧?” “他们两个的事不是查清楚了,自己起了争执,自己掉进池塘里的,与他人何干?” 叶烺鹰神色淡淡,一点也不见为难。 武烊抿唇,神情多了几分凝重和不甘,“叶兄,你确定是他们自己掉池塘里去的?” 这话骗三岁小孩都不信,也就是拿来应付应付外人罢了,有了昨夜那张纸条,他就更不会信了。 “怎么,你这是在怀疑我?” 叶烺鹰一扬眉,“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 武烊本来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可叶烺鹰这副问心无愧的态度,反而让他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那些真的事风言风语么? 还是他多心了? 见他不答话,叶烺鹰慢悠悠为自己沏了杯茶,轻抿两口,才不紧不慢道。 “看来你是真的听说了些什么,正好,我也趁这个机会解释解释,咱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首先就得齐心,你说是也不是?” 无须武烊回答,他就自顾自解释了起来。 “邱雨莹和安阳这两个孩子的死,跟我是真的没什么关系,我知道,外面很多人有些传言,说他们两个的事是我设计的,可你也不想想,他们两个的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何况你们武府的防卫你也是清楚的,我就算真的想动什么手脚,也瞒不过你不是? 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提做这种事会连累你们武家,就算真的要做,我也会与你商量,一起动手,在你府里,有你的帮忙,办事岂不是更为妥当? 我何必要如此做,费力不讨好?” 这番解释,倒是说中了武烊的心声。 也是,真要在武府动手,有他帮忙才会更顺利,更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那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被说服归说服,昨夜那张纸条,还是让他心有不安。 “真的与我无关。” 叶烺鹰笑,“武老弟,咱们两个合作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 “我知道,这次的事你们武家受连累了,你放心,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要不了两日就能还你们清白,保证与你们武家没有干系。” 有了他这份保证,武烊高提的心也放下了。 邱雨莹和安阳的事,到底如何他才不关心,只要能撇开他们武家就行了。 “那就多谢叶兄了。” “好说好说,咱们现在可是合作关系,你好我也好不是。” 叶烺鹰笑呵呵的,将武烊一颗不安的心,彻底抚顺了。 两人又商谈了许久,武烊才告辞离去。 武烊一走,叶夫人就来了。 叶夫人是个世家女子,出嫁前便是名门贵女,贤惠聪颖,嫁给叶烺鹰后,也算是琴瑟和鸣。 两人间感情十分不错,有事也常会一起商量。 “刚刚那个,是武烊?” 叶夫人管着叶府上下的事务,对叶烺鹰做的那些事,多少有些了解。 “他应该是为了邱雨莹和安阳的事来的吧?” 叶烺鹰脸上早就没了笑意,轻嗤了一声,“可不是。 也不知道是从哪听到的风声,跑来质问我来了。” 叶夫人一顿,“那……你怎么说的?” 别人不清楚,邱雨莹和安阳的事是怎么回事,她却再清楚不过。 “还能怎么说,哄着呗,反正跟我没关系,他也没证据。” 叶烺鹰扯着唇冷笑,“邱家和安家现在正因为那点破事闹着呢,我看有闹翻的架势,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让他再进去搅和,先哄着再说。” 叶夫人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说完了正事,叶烺鹰才想起来问。 “这么一大早的,你来我这干什么?” 叶府里头,除去叶夫人这个正室,妾室足足七八房,昨晚叶烺鹰睡得是妾室那,所以才有此一问。 叶夫人也想起了自己的来意,面上不自觉带上了笑意。 “老爷,我听说……京城里要来贵人了?是么?” 叶烺鹰皱眉,“你从那听来的消息?” “你别管我从哪听来的,说是不是便是。” 叶夫人这会正急着呢,就等个肯定回答。 叶烺鹰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宁烈候的嫡女,宁凝郡主要来,人已经在半路上了,估计就这几天到。” “真的是郡主?” 叶夫人心中一喜,眼睛也亮了,“老爷,咱们承儿年纪也大了,品性相貌更是没的说,你说承儿跟那位郡主,有没有可能?” 她一大早跑来,为的就是这个事。 “承儿?” 叶烺鹰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被叶夫人这么一提,他想了想,也有些动心了。 别的不说,自己儿子他还是了解的,虽比不上秦家那几个小子,可在抚州也绝对是一顶一的才子,又长了一副好相貌,颇受年轻小姑娘喜欢。 听闻那位宁凝郡主,年纪也不过十四岁,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自己丈夫,叶夫人还是了解的,他没有直言否决,那就代表有希望。 一时间,更是喜笑颜开,“是吧,我就觉得,承儿应该是配得上那位郡主的,老爷你也说过,那位宁烈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要是咱们承儿娶了宁烈候的女儿,那岂不是正好?” “嗯,是这么个理儿。” 叶烺鹰越想越觉得有希望,“你等会去问问承儿,看他有没有这个想法,要是有的话,让他准备准备,那位郡主没几日就要到了,好歹也给人留个好印象。” “嗳,我马上就去。” 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叶夫人哪里还坐得住,刚得了话,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 叶府南院。 叶笒承的院子。 叶夫人提着点心,满脸笑容的进了书房,二话不说扯下了儿子手中的书,拉着他在一旁坐下。 叶笒承还没从自家母亲一系列的动作中回过神来,“娘,你这是?” 叶夫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管其他,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心上人?” “心上人?” 叶笒承一怔,脸略有些红,“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有什么心上人?” 他日日都在叶府里,来往的女子也就那么些,有没有母亲不是再清楚不过了么?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叶夫人早就知道了答案,不过是确认一番罢了,当即说明了来意。 “儿啊,娘给你介绍一个好人选,你听听看啊。” “嗯?” “咱们抚州啊,马上就要来一位大贵人了,那位是京城里头的郡主,金枝玉叶,身份尊贵,你觉得如何?” 郡主? 叶笒承拧了拧眉,“娘,京城里来的郡主,能看得上我么?” 倒不是说他没有自信,身为叶家的大少爷,在抚州城里,他也是少年中的一号人物,只是,京城和抚州差别太大,一听他心里就没底。 “怎么看不上?” 叶夫人不以为意,“你长相出众,又性子好,文武双全,这抚州城里,谁能比得上你? 就算去了京城,你也不比谁差,郡主怎么了?郡主还不是一个小姑娘。” 叶笒承呐呐无言,饶是他,也被自家母亲夸得有些心虚。 叶夫人却不想再由他说了,“我跟你说,那位郡主过几日就要到了,这几日你好好想想,要怎么讨得她的喜欢。 你爹还要跟秦家继续斗,你要是能拿下那位郡主,秦家也得给我们叶家三分颜面,懂了么?” “懂了。” 叶笒承也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意思,这位郡主的身份尊贵是其一,第二也不能让她偏帮秦家阵营。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仔细一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懂了就好。” 叶夫人舒了心,叶笒承突然叫住了她,“娘。” “嗯?何事?” “郡主那边,会有人跟我争么?” 他们叶家知道讨好郡主,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别的人他倒是不担心,他只是担心一人。 “你说谁?” “叶笒鱼。” 一听这个名字,叶夫人就拧眉不愉,“他一个庶子,哪来的身份跟你争?你不必理他,这几日我会给他找些事做,郡主来了他面都见不着,不会有机会的。” 叶夫人敢这样说,肯定是有法子了,叶笒承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他刚刚想说的人选,压根就不是叶笒鱼。 整个抚州城里,一直跟他明争暗斗,事事攀比的,一直都只是花双屿而已。 可不知怎么的,花双屿的名字到了嘴边,却硬生生变成了叶笒鱼。 果然,这个弟弟才是他心里的阴影,像梗在喉间的刺,怎么都咽不下去,想起时便隐隐作痛。 * 那位宁凝郡主还没到抚州,抚州城里,就因为她到来的消息,惊奇了无数波澜。 秦简在一日之后,也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最近关心的都是大事,自从被秦老爷子派去安排之后前往京城一事,他满脑子都被那些事占满了,压根就没时间关心其他的。 这一次突然关心起来,还是因为苏曼卿。 要说起来,还是应该说,苏家小姑娘一向不闹脾气好伺候,这突然闹气脾气来,自然惊天动地。 咳,扯远了。 准确来说,就是苏曼卿难得吃一次醋,又闹得有点大,整个凤府的下人都看到了,自然就传开了。 对别人不敢说,秦家人也算是半个自家人,所以秦简从管家那里,听说了。 这一听说,秦简就来了兴趣。 嘿,卿卿那小丫头还会吃醋? 仔细一查,哟,能不吃醋么,青梅竹马呢。 这么一来,秦简就惦记上这位宁凝郡主了,别的意思没有,就是想见识见识,这位宁凝郡主到底是何许人也。 这不,一有空,他就跑来了凤府,凑到了凤珩身前。 “阿珩啊,你快说说,那位郡主到哪了?什么时候才到抚州啊?需要准备准备么?” 正在书桌前忙碌的凤珩,闻言冷冷抬眸。 “你很闲?” 别以为他没听出他话里的打趣。 秦简嘿嘿一笑,摆手,“不闲不闲,我可是听说,因为那位郡主要来,不少人都在暗地里打主意,你真的不想想法子?” 那位郡主跟世子爷的关系,他不关心。 不过肯定是老旧识,竟然是老旧识,说不定就能扯扯关系呢。 别的不提,好歹也不能让那位郡主,偏向叶家阵营嘛。 凤珩瞥了他一眼,“别想太多,宁烈候跟我不是一路的。” 这话相当于是直言,凤王府和宁烈候不是一边的,也就是说,那位郡主的偏向,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秦简泄气,整张俊脸都耸拉了下来,没了精气神。 “需要这么直接么?” “不然呢?” 凤珩懒得理他。 “行吧行吧,不想就不想。” 秦简撇撇嘴,“这么说来,这位郡主基本已经可以肯定,是敌对的了?” 不是一伙的,那不就是敌人么? “你可以这么想。” 凤珩这次没反驳,甚至很为人着想的提议了句。 “所以你要是有空的,可以事先想想,等人到了,需要怎么应付。” “……” 神特么的应付。 人还没到呢,他知道怎么应付? 再说了,他明明听说,那位郡主是为他来的,他倒好,一句敌对的不是一伙的就解决了,要他想法子。 他去哪想去? 230、宁凝 十一月底的天,寒风阵阵,伴随着雪花落下,将整个抚州染上了莹白。 秦家几个小辈,蜂拥着去了城门。 出门前,大夫人还在问,“去接郡主,你们几个人够了么?” 按她的意思,好歹人家郡主也是有品级的,怎么也得集齐秦家人一起去迎接。 秦简却笃定够了,“够了够了,大嫂你就放心吧。” 于是乎,秦家一行人,就真的只去了几个小辈。 排行最尾的秦臻和秦简,以及凑数的秦姝和秦明。 去的路上,秦臻一直在打量着自家弟弟,“秦小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秦简不以为然,拉着秦姝和秦明两兄妹,自顾自在一旁说教。 “我跟你们先说好了,咱们是去接人的,看的是她的郡主身份,没别的缘故,我实话告诉你们,世子不喜欢那位郡主,除了她问话之外,你们最好离她远点,知道吗?” 秦姝听的一脸懵,“小叔,世子为什么不喜欢那位郡主啊?” 自从凤珩的身份被点破之后,她还没缓过劲来。 以前一直叫凤珩叫小表叔,突然小表叔变成了世子爷,现在又来了个什么郡主,关系乱的理都理不清了。 听到妹妹的话,秦明也难得点了点头,附和问道。 “就是啊,世子为什么不喜欢那位郡主啊,我听爹爹说,那位郡主和世子打小就相识呢。” 面对好奇宝宝似的两人,秦简扯了扯唇。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反正我是听世子说的,你们两个也不小了,自己看着办就是。” 两个小家伙也十几岁的人了,这种问题还需要问么? 兄妹两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只看到了迷惘。 倒是走在一旁的秦臻,眸光动了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秦小幺难得如此积极,看来这回应该是得了世子的吩咐,又或者是,懂得为人着想了? 嗯,不管是哪一种,好歹比以前有长进。 不由得,他看向秦简的目光,就变得欣慰起来。 等秦家一行人晃悠悠赶到城门口时,时辰差不多刚好,只等了片刻,城外便传来了阵阵马蹄响声。 几人停了对话,仰首望去。 只见城外的大道上,一列整齐的车队出现在大道尽头,为首的是一行穿着统一青色服饰,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护卫中间,群星环绕着一辆华丽至极的马车。 马车通体是柚香黄梨木所制,四个车角各自挂了两盏八宝琉璃宫灯,宫灯灯尾垂挂着红色的流苏穗子,穗子上还绑着几个铃铛。 每当那马车前行一步,那车角上的八宝琉璃宫灯便跟着一晃,叮叮当当的响声,便传遍四方。 随着那叮当声越来越近,秦简几人的目光也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停!” 护卫队中,为首的一人,骑马出了队列,待整个队伍停下之后,他才翻身下马,看向秦家几人。 “敢问可是秦家公子?” 秦臻正了神色,一拱手,“在下正是秦五,这位是在下舍弟,秦六,旁边这两位,是我的侄子侄女。” 秦家的名头,哪怕护卫队长只是一个护卫,也是听过的,顿时肃然起敬。 “秦五公子、秦六公子好,劳烦两位公子相迎了。” “不敢称劳烦,不知郡主有何打算?” 秦臻笑笑,开门见山问起了来意。 人都到了,到底是什么打算,总的说出来不是? 护卫长略顿了顿,答道。 “郡主本是想先见见凤王世子,不过……” 秦臻介绍的人里,分明没有凤王世子,显然,那位世子殿下压根没来。 人都没来,自然是见不成了。 秦臻笑而不语,也不答话,秦简见状皮笑肉不笑的接过了话茬。 “世子不小心染了风寒,大夫说不宜见客,所以才没来接郡主,不过世子早有吩咐,说来日方长,郡主估计要在抚州小住一段时间,总归是见得到的。” 不管欢迎不欢迎,这话听了,至少心里舒服多了。 护卫长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又朝两人一拱手。 “两位公子说的是。” 就在几人交谈时,后面的马车里,宁凝终于等的不耐烦了。 车帘被拂开,一个珠钗环绕,满面桃红的贵气少女探出头来。 秀眉微蹙,三分贵气,七分娇美自然显现。 只是一开口,那份娇美被出口的骄纵嗓音,破坏了美感。 “梁盛,世子来了吗?” 护卫长连忙小跑了过去,低声将秦臻两人的话,回禀了她。 宁凝听了也不生气,略一挑眉,远远扫视了两人一眼,便吩咐车队进了城。 宁凝郡主的车驾,就这么进了城,缓缓驶向事先就安排好的府邸,在车驾一侧,秦臻几人不远不近的跟着。 秦简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时不时的便朝车驾看上几眼,连路都快记不得看了。 见他魂不守舍的,秦臻拧着眉拉了他一把。 “想什么呢?看路!” “哦。” 秦简回神,又忍不住朝车驾看了一眼,心里怎么都不得劲。 “秦小五,不是说这位郡主性情骄纵跋扈么?世子没来接她,她怎么都不闹?” “我还以为你在想什么呢,原来在想这个。” 秦臻一挑眉,反问道,“你希望她闹?” “当然不希望,就是奇怪。” 秦简瘪着嘴,自从凤珩跟他说开这事以后,他就去查了不少有关于这位郡主的消息,情报中,有关于这位郡主的消息,无一不是说,她嚣张跋扈,性情骄纵,喜怒无常。 就是知道的太清楚,所以早就准备好她大发雷霆了,却不想,他想象中的事,一点也没发生。 “行了你,操心那么多做什么。” 秦臻拍了他头一把,拉着他走快了几步。 宁凝郡主事先准备的府邸离城门并不远,离秦家也就隔了两条街。 秦臻几人将车驾迎到宁府之后,又交谈了几句,而后便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护卫长梁盛,还送上了宁府的请帖。 …… 在秦家人离开之后,暂时安置好的宁府里,两个模样娇俏的丫鬟,服侍着宁凝,为她按摩着因一路坐马车,而酸软的腰肢。 “郡主,今日那位世子没来接郡主呢。” 丫鬟一边捏着,一边嘟囔着。 她们都是郡主身前的亲信,早在来之前就知道了郡主的目的,还想着今日能见见那位被郡主惦记着的世子爷,结果就看到了两个秦家少爷。 宁凝趴在铺了貂毯的柔软大床上,衣裳半褪,厚实的锦被遮住了胸前的风光,她任由丫鬟伺候着,就连音色都慵懒了几分。 “没来就没来,有什么好奇怪的。” 丫鬟一瘪嘴,“郡主就不生气?” “那位世子说是世子,凤王府都没了,回京还比不得普通人家的少爷呢,郡主何等身份,他怎么敢……” “行了。” 宁凝睁开眼,懒懒扫了她一眼。 “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说,平日我是怎么教你的?” “是,奴婢知错。” 那丫鬟立马就闭口不言,乖巧的低下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不敢再多话。 享受着丫鬟的伺候,宁凝昏昏欲睡,许久才想起正事,问道。 “梁盛给秦家请帖了么?” “给了。” “嗯,给了就好,你们待会去准备准备,将府里布置布置,本郡主初来乍到,第一次宴请客人,可不能落了郡主府的颜面,知道吗?” 这一次宁凝来抚州,身边带的除了一队护卫,便是几个贴身丫鬟和一个嬷嬷。 其他府里的伺候的下人,都是在抚州暂时招来的,大事上完全用不上。 真要做事,还得靠她手里这几个老人。 丫鬟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性,恭敬点了点头,“是,郡主。” “嗯,另外,我听说凤珩定亲了,同他定亲的女子也在抚州,你们下午去打听打听,我要知道那女子的一些消息。” 宁凝睁开眼,漂亮的猫眼眯了眯,虽说她来抚州的本意,也不完全是为了凤珩这个人。 甚至,连凤珩长什么样子都快忘记了。 可她没忘记,自己曾经差点与凤珩定亲的事,好歹也是曾经的旧识,凤珩如今有了新欢,她总归该关注关注不是? 丫鬟不知她的想法,只以为郡主还是在意这件事的,连忙应下,“是,郡主。” * 抚州城了,就这么多了一位郡主。 对普通人的生活来说,一如同常。 倒是对其他家族来说,多了不少变化。 比如,这位郡主来抚州的第二天,凡是算的是大家族的抚州势力,都受到了一封来自郡主府的请帖。 请帖上的意思也简单,那就是,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谁,借这个机会举办个宴会,让大家认识认识,也热闹热闹。 郡主相邀,谁敢不从? 这一日,外面还下着大雪,也没有阻止众人的热情,一大早的,各大家族的主子们开始梳妆打扮,开始准备宴会了。 …… 苏曼卿是被舒嬷嬷从被窝里捞出来的。 “唔……” “嬷嬷……” 温暖舒适的被窝里,多了一股子寒意,苏曼卿不适的动动身子,睁开了眼。 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舒嬷嬷放大的脸。 舒嬷嬷满脸宠溺的扶住了她的腰,半扶着她起身。 “小姐,你可不能再睡了,今日还得出门。” 那位郡主的请帖,可是在前日就送进了府里头,还是专门由郡主府的护卫长送来的。 光是这份重视,就不知道惹了多少红眼呢。 虽不知那位郡主打的什么主意,总归不能落了话柄。 苏曼卿打了呵欠,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个宴会……” 她没骨头似的赖在舒嬷嬷身上,脑子里一片浆糊。 “唔……谁的宴会来着?” 见她这副懒洋洋的娇娇模样,舒嬷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提醒道。 “是那位宁凝郡主的宴会。” “对,宁凝郡主……” 口中无意识的念叨了一句,苏曼卿立即惊醒了。 “对,是她。” 她坐直了身子,也不要舒嬷嬷催了。 “嬷嬷,快给我梳妆,对了,小哥哥呢?他来了么?” 今日这个宴会,她早就跟凤珩说好了,要一起去的。 “放心吧,时辰还早着呢,凤少爷还没来。” 舒嬷嬷就知道她会是这副模样,笑呵呵的去端了热水来,服侍着她穿衣梳洗。 以往不太关心穿着的小姑娘,今日格外重视。 “嬷嬷,我记得我有件大红色的绣梅对襟雪袄,给我翻出来,还有,这条裙子太素了,要艳丽一些的。” “我从江城带来的那支金梅点翠步摇呢?嬷嬷你待会给我戴上。” “还有还有,我的璎珞坠子呢?” 见苏曼卿忙的团团转,一心全在自己的穿着上,舒嬷嬷心中好笑。 小姐这是有危机感了? 她们当下人的,虽然知道的消息不多,可在府里头,还是能听到一些传言的。 比如,她就知道,外面的人都在说,那位郡主来抚州,是冲着世子来的。 是不是冲着世子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凤少爷跟小姐六年间形影不离,这份感情可不是谁都能破坏的了的。 当然,不管能不能破坏,小姐知道护食还是好的。 她也乐于见成。 按照苏曼卿的要求,舒嬷嬷耐心的给她装扮着,还特意给她梳了一个十分繁琐的飞鸾同心髻。 最后插上了金梅点翠步摇,和珍珠发饰,这才算完成。 “好了。” 舒嬷嬷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夸赞道。 “小姐今日是真的美,等会凤少爷都得看呆了去。” 这话可不假,苏曼卿是个随意的性子,再加上小姑娘家家,喜欢的都是粉粉嫩嫩的颜色,以往打扮偏向素净。 可今日,她一反常态,不管是穿着还是首饰,都更为偏向艳丽风。 这种改变,乍一看十分抓人眼球。 “真的么?” 苏曼卿倒不觉得,她还在摸摸碰碰,第一次这么穿,总觉得不太习惯。 好一番自我安慰之后,才放下心来。 “小哥哥呢?还没来么?” 梳妆完毕,她又惦记起凤珩来。 正巧,柳林过来传话。 “小姐,凤少爷来了,在正厅等你呢。” “来了来了!” 苏曼卿一喜,连忙提着裙摆跑了出去。 231、双双赴宴 用了早膳之后,苏曼卿和凤珩一同坐上了马车出发。 前脚刚出门,秦简就来了。 “哟,卿卿今天这身可真精神。” 一见着苏曼卿,他就忍不住打趣出声。 可不是么,一身红彤彤的,看着真喜庆。 也是小姑娘皮肤白,撑着住,不然就是艳丽有余,娇媚不足了。 今天换了身新衣裳,苏曼卿正惦记着呢,在凤珩眼前转了几圈,他都没提过,这会终于有人欣赏了,她也乐得高兴,笑眯眯的直点头。 “简哥哥,你也觉得好看,是吧?” “嗯,是好看。” 秦简眼中全是笑,趁着小姑娘自我欣赏之际,朝凤珩使了个眼色。 ‘卿卿今日这一身,是要上战场?’ 嗯,也对,见情敌可比上战场严重多了。 凤珩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什么上战场,亏他想的出来。 没人吭声,秦简摸了摸鼻子。 “那啥,你们还有座么?我跟你们一同去。” 从自我欣赏中回神,苏曼卿歪着头狐疑的瞧了他一眼。 “秦家不是也有请帖么?” “有是有,秦小五那个混蛋带着秦姝和秦明去了,没我的座了。” 秦简干咳一声,状似抱怨的念叨着。 一边念叨一边自来熟的爬上了凤府的马车,打定主意是赖下不走了。 两人嘴角一抽,这个理由是不是有些扯? 秦家那么大的势力摆在那,还会缺坐下一个人的马车? 两人信不信,秦简才不管,一屁股隔在两人中间坐好,老大爷似的催促道。 “走走走,咱们快点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马车外,负责驾车的步离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脑门有些疼。 他总觉得,有秦六少爷在,今日的宴会平静不到哪里去,希望是他的错觉。 “驾!” 一扬马鞭,凤府的车驾朝着郡主府缓缓驶去。 * 郡主府。 天气虽然严寒,可郡主府里却并不湿冷,下人早早烧了地龙。 前来赴宴的客人一进府内,就能感受到一阵阵热意,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那扑面而来的热意,好似两个世界。 见客人们讶异,郡主府伺候的下人解释了句。 “我家郡主身子虚,一向畏寒,所以之前买下这座府邸的时候,要求匠人将整座府邸都铺满了火道,冬日里一烧地龙,整座府邸便都是暖的了。” 话虽是解释,却不自觉中带上了几分得意。 这种整座府邸都铺满火道的手笔,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负担的起的。 至少,光是这么大的府邸,一日烧火取暖所需的花费,便不下几百两银子。 果不其然,听了这话,赴宴的客人无不惊叹。 …… “哇,这位郡主好生会享受。” 玉霏儿是和叶笒心一起来的。 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郡主府里的热意,忍不住惊叹出声。 “我家也就一个暖阁,我娘还舍不得用,啧,能把整座府邸当暖阁用,不愧是京城里头来的郡主啊。” 叶笒心也打量着四周,闻言伸手抚了抚路边的名花,笑了。 “自然,这位郡主名下可是有封地的,光是封地的税收,就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咱们当然比不得。” “嗯,也对。” 玉霏儿也就那么一说,倒说不上多羡慕,反正,冬天有地方避寒就行了,一座院子还是一座府邸,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对了,昕昕今天来了么?邱雨莹和安阳那点破事解决了没?” 自从上次武府出事之后,她就没再跟武昕见过面。 “郡主相邀,肯定是来了的,你想知道等会找她问问不就是了。” 叶笒心抽空答了句,视线一直搜寻着四周。 她今日来,可是得了父亲吩咐的,也不知道这位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不好相处。 就在两人闲逛闲聊之际,前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隐隐的,可以听见有人在说。 “是凤世子,世子来了!” “还有那位苏姑娘,也来了。” 玉霏儿一回头,扯住了叶笒心。 “笒心,那位世子来了,走走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去。” 叶笒心略一皱眉,想要继续找找那位郡主,转念一想,都说那位郡主对凤世子有意,说不定也会去前院,当即没有再拒绝,任由玉霏儿拉着她回了前院。 等两人回到前院的时候,客人们的聚集处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今日郡主府相邀的都是年轻一辈,规格也是按照京城郡主府待客的规格来的,前院的空地处,花厅这边留给了娇客们,另一边的水榭,则是留给了男客们。 中间一条蜿蜒的小溪水,将男女客们分开。 既不遮挡视线,一眼望去一目了然,又分隔了席位,男女不同席。 小溪水上,还有着数条连接水榭的木桥小路,真要聚集说话,也十分方便。 总的来说,整个前院的格局,规划的十分雅致。 雅致归雅致,这在苏曼卿看来,就不那么好了。 她是跟着凤珩和秦简一起来的,被下人迎进来之后,那下人就要领着她去花厅,苏曼卿不由得有些踌躇。 虽说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那位郡主,可从进府之后的所见所闻,无一不是挑战她的心弦。 郡主府的礼仪,用度,摆设,隐隐间高人一等的下人。 每一样都在诉说着,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难免,她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感受到了她的不安,凤珩脚步一停,干脆拉住了她,直直走向一旁水榭中的凉亭。 他不合规矩的举动,让领路的下人一怔,“凤世子……” 回答她的,只有两人远去的背影。 下人咬了咬唇,略有些不知所措。 一同跟来,当了半响背景板的秦简见状耸了耸肩。 “无事,你不用管他们。” 他朝四处打量了一眼,笑吟吟的打趣道。 “郡主这席位安排的不是很好啊,虽说男女不同席,可不是还有定亲了的嘛,好歹也给人家一些相处的空间不是?” 下人略一想也明白了,也对,那位是世子是有未婚妻的,要和未婚妻单独相处也正常。 心中不再纠结,她弯腰一礼,“秦六公子请跟奴婢来。” “嗯。” 秦简一笑,顺从的跟着她去了席位处。 …… 花厅里,叶笒心和玉霏儿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只有苏曼卿和凤珩的背影。 一旁几个等着见世子的小姐见状,揪紧了手帕。 “这位苏小姐真是好命,就来参加个宴会,世子都贴身跟着。” “可不是么,女客都在花厅,就咱们这位未来的世子妃矫情。” 有人羡慕苏家飞上枝头,自然就有人嫉妒,在背后说几句酸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 也有人担心酸话传了出去,惹的那位世子不快。 众人或是艳羡,或是不甘,视线时不时的朝着水榭望去。 那边,是抚州一众公子哥们所在的地方,远远的,还能看见他们聚在一处,不停说笑着。 …… 府内,主院。 领路的下人们将客人引领完毕之后,回了主院回禀。 房内,宁凝慵懒的躺在一方足足三人宽的躺椅之上,屋内烧了地龙,热气蒸腾,一点也不寒冷。 她就那般躺在那,身上衣襟半开,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端的是魅惑无穷。 宁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什么不对,缩了缩巴掌大的小脚,半侧着身子,盯着下方跪着的丫鬟道。 “你是说,凤珩直接带着那个姓苏的小姑娘走了?” “是的,郡主。” 她抹了抹唇,一双猫眼笑的有些媚,“看来凤珩够重视这个小姑娘的,这样也好。” 她坐直了身子,招了招手。 “来人,服侍我穿衣,本郡主也去会会这位苏姑娘。” “是,郡主。” 身后侍立的两个丫鬟,连忙上前,拿来了华服和珠钗,服侍她穿上。 一番装扮之后,那个娇媚无双,动中带魅的女子已经不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那位华贵无双的宁凝郡主。 她身着瑰丽的大红流云凤锦,腰间一抹同色的腰带,衣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分明是艳丽十足的配色,穿在她身上丝毫不显俗气。 有的只有华贵和惊心动魄。 额间一点红色花钿,头梳凌云髻,斜插百凤金翠云飞步摇,下方点缀着一双鸾凤簪,一行一动间,都是贵气的显现。 叶笒心等人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宁凝郡主。 只一眼,她们便清楚的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位郡主的差距。 她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见过郡主。” “见过郡主。” “见过郡主。” 众女客们纷纷行礼。 宁凝笑不露齿,随意抬了抬手,“都不必多礼。” 让众人起身坐下,她才状似无意的朝四处看了看,笑问道。 “本郡主与凤世子自小相识,此番听闻凤世子已然定亲,心中好奇,不知哪位是苏姑娘,可否出来一见?” 众女客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一大胆女子回道。 “郡主,苏姑娘不在这,世子……世子带她去了水榭那边。” “哦?” 宁凝一挑眉,也不见愤怒,漂亮的猫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这样啊,那正好,本郡主也去见见凤世子。” 说着,她便领着丫鬟,朝着水榭走去。 身后,众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都说这位郡主是为了凤世子来的,这下两人就要相见了,肯定有热闹看。 一行人就这么蜂拥着,来到了水榭。 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走在一起,远远行来,绝对是一道风景。 更何况,走在前方的女子,还是一位绝色的美人,早在众人行动的时候,就引起了水榭这边众男客的注意。 叶笒承远远的眺望着花厅那边,心不由得跳的有些快。 虽然他还没看清楚郡主的长相,但单是这远远一眼,他就可以断定,这位郡主绝对是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想起父亲和母亲的期望,他止不住的有些心动。 这样一个美人,若是真的喜欢他,那也是极好的。 恰好,其他人也起了心思。 “瞧,是郡主过来了,走,咱们去迎接郡主去!” “走走走!” 一行人也朝着宁凝一行人那边挤,叶笒承随波逐流,既掩下了心中的激动,又不愿让自己慢人一步。 就这么的,两方人相遇了。 叶笒承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妹妹,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郡主,这位是家兄……叶……” 叶笒心就站在宁凝身后一点的地方,这个时候正好开口为两人做介绍,这也是她事先就算计好的。 谁知才刚开口,就被人打断了。 “宁凝郡主?” 秦简笑眯眯的从人群中挤出来,一马当下挤到了宁凝身前。 装模作样的拱了拱手。 “见过郡主。” 宁凝挑了挑眉,“你是?” 她刚来抚州,并不认得秦简。 “在下秦六,郡主,咱们在城门口见过一面的。” 这么一提,宁凝想起来了,前几日她来的时候,秦家派人迎接了她,据梁盛说,其中就有秦五秦六。 只是当时她没下马车,全是由梁盛代为传话的,没见到面。 她脸上多了些笑意。 “秦六公子好。” “郡主好。” 宁凝给面子,秦简也乐意,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郡主,家父常常念叨宁侯爷,不知宁侯爷近来可好?” “我父亲很好,他也时常说起秦总督。” 两人你来我往,就这么站在路中间互相慰问起来。 众人听的都有些懵,不管是秦老爷子也好,那位宁烈候也好,这应该是官场上的吹捧吧,秦简这个小辈说这种话,怎么听怎么古怪。 男客中,跟着众人同来,一直没能开口的秦臻也是脑袋阵阵发疼。 他是真的没搞懂,秦小幺这个家伙在想什么。 对宁凝郡主这么热情,成为众矢之的真的好吗? 他都看见了叶笒承发青的脸了。 这家伙一直在等着跟郡主搭话,在一旁站了半响都没插上嘴,脸都黑了。 秦小幺这家伙还嘴巴花花的,有没有脑子? 秦臻脑壳疼,秦简却说的正是开心。 “是吗,没想到宁侯爷也这么认同家父,真是太好了。” 232、古怪的郡主 “简哥哥跟那位郡主很熟么?” 宁凝一行人过来,整个水榭的人都看见了,苏曼卿和凤珩自然不会看不到,正打算过去看看,就远远看见秦简半路把人拦下了。 “嗯,也许。” 凤珩朝人群中望了一眼,视线掠过宁凝时,眸光微顿。 “唔,不过宁凝郡主长的真的很漂亮啊。” 她见过的女子不少,各有千秋,宁凝绝对是其中冠楚。 都言,女子之美,肤若凝脂,眉如墨画,身量苗条,体态纤盈秀眉,一举一动,婀娜多姿。 这位郡主将上述的那些话,刻画了十成十,无关她的身份,单单长相,便已经是绝色。 连她同为女子,都忍不住有些自卑了。 凤珩点了点头,没反驳,“是不错。” 宁凝的长相,打小就惹眼,像她母亲。 苏曼卿皱眉,“你也觉得她好看?” 她夸宁凝是一回事,可凤珩夸,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嗯……” 听出了她话中的不满,凤珩嘴边多了抹笑,捏了捏她手心,“她长得好不好看与我无关。” “才不信你。” 不好看还看那么多眼。 两人游离于众人之外,说着悄悄话,终于惹来了宁凝的注意。 她回头,脸上笑意渐浓,像见到了旧友的惊喜,“阿珩!” 这一声惊呼,也惊醒了众人,都朝这边望来,见到凤珩和苏曼卿之后,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 都说宁凝郡主是为了凤世子来的抚州,果不其然。 瞧这一见面,多激动啊。 宁凝已经撇下自来熟的秦简,以及身后一众人,朝着凤珩快步走来。 纤盈的身躯在凤珩身前站定,她侧歪着头打量着他,猫瞳里光泽动人。 许久,像是打量够了。 她踮起脚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长大了,但没怎么变嘛。” 随意的动作,不自觉带出几分亲昵,像多年的老友,只是久别重逢。 凤珩微微颔首,“你也没怎么变。” 她扑哧笑出声,顺势要去捏他的脸,“嗳,我说你小时候就喜欢板着脸,怎么长大还是一样啊。” 凤珩退后了一步,拧眉避开了她伸来的手,连名带姓的喊她。 “宁凝。” 宁凝撇嘴,收回手,“嘁,还是这么不好玩。” 闹腾完,她像是才注意到凤珩身边还有旁人,猫瞳一动。 “咦,这位想必就是苏姑娘吧?” 听到这话,一直关注着三人的众人,认真的竖起了耳朵。 来了,郡主终于注意到了苏姑娘。 苏曼卿紧了紧手心,福身行礼,“郡主。” “不必多礼。” 宁凝笑吟吟的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我听说过你,我与阿珩是自小长大的情分,虽说不是亲人,却更甚亲人。 得知他已经定亲,我与父亲都很关心,今日见了你,我总算放心了。” 苏曼卿被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懵,这位郡主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听着好像是在夸她? 其他人也懵,这场景不对吧? 不应该是郡主借口找茬才对么? 怎么还夸上了? 难道说,郡主对凤世子,不是男女方面的意思? 就在众人愣神之际,被撇下的秦简又笑眯眯凑了上来。 “郡主是该放心,卿卿和世子的感情好着呢,想必宁侯爷知道了,也会为世子高兴的。” 宁凝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就这么的,众人幻想的相见就这般平静无波的结束了。 最后,宁凝郡主拉着苏曼卿,一路边走边笑的走远了,就连凤世子本人,都被宁凝郡主抛在了一边。 至于那些心中藏着别的想法的人,比如叶笒承、叶笒心们,宁凝郡主更是连眼神都没他们一个。 总的来说,这次相见,结束的有些……诡异。 宁凝和苏曼卿、凤珩走远之后,秦臻忍无可忍的一巴掌呼在了秦简脑门上。 “秦小幺,你今天过了啊。” 没事老往那位郡主面前凑什么? 不知道终于招人恨? “什么过了。” 秦简一撇嘴,摸着犯疼的脑门,一脸大无畏的跟他说教。 “秦小五,你知道什么,我这是为世子分忧,也对,你个孤家寡人,快二十岁了还不娶妻,是不会懂得。” 孤家寡人? 快二十岁了还不娶妻? 秦臻眉心跳了跳,紧了紧发痒的拳头。 “你哥我今年……十九……” 离二十还早着呢! “有区别么?” 神他么的没区别。 秦臻忍无可忍,又是一巴掌呼了上去,深吸了口气,警告道。 “你跟着我,今天哪里都别去。” 省得他又惹事。 “我不,我还要找郡主说话呢。” 他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世子说了,那位郡主跟他不是一党的,偏偏对世子还表现的这么热心,一看就是居心不良。 再说了,还有卿卿在呢。 小姑娘家家的,万一看见郡主和世子太亲密,吃醋了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得在中间搅和搅和。 “说你个大头鬼。” 秦臻懒得跟他说了,长臂一伸,直接扯住了他的衣领,拉着人就往一边的凉亭走。 他决定了,今日就跟着秦小幺,看他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来。 热闹渐渐散去,有人欢喜有人愁。 叶笒承从头到尾都没能跟宁凝郡主搭上话,一脸愁容。 不知何时,叶笒心走到了他身后。 “哥。” “嗯?你怎么没跟着郡主?” 叶笒承皱眉,他还希望妹妹能在郡主面前说的上话,这样也能帮他说些好话。 叶笒心却看了一眼四处,压低了嗓音。 “哥,爹不是说郡主跟凤世子不合么?郡主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不对?” 别人看的是热闹,对他们来说可不是这么回事。 早在凤珩恢复世子身份之前,就住在秦家,他与秦家的关系,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是怎么回事。 而现在,他们叶家和秦家可是敌对的,正在打擂台呢。 这个时候,这位郡主的态度,至关重要。 闻言,叶笒承也皱起了眉,“这个我也不知道,等回去咱们再问问爹,你先去跟着郡主,再看看再说。” “好。” * 宁凝对苏曼卿十分的热情,拉着她将郡主府四处逛了一遍。 “这座院子是我特意吩咐人建的,你看,好看么?” 此刻两人走进的院子,十分特别。 除了院门入口之外,整个院子里只有一条小路,从院子门口通往房间。 其他地方,都被水所包围着,院子里的房屋,就好像是整个建立在水上一般。 两人顺着小路进了院子,苏曼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特殊的院子,忍不住好奇的四处探望。 宁凝也做足了一个领路人的姿态。 “这个院子呢,是我为夏天准备的,你看,四面环水,跟水榭差不多,夏天睡在里面,绝对的凉快。” 见苏曼卿还在看,她偏头笑看一旁的凤珩。 “阿珩,你说对吧?” 凤珩面容淡淡,略一扫便收回了视线,问她。 “你要在抚州待半年?” 现在是十一月底,才冬季,天气冷的要死,谁会住在水里? 宁凝一耸肩,“没有啊,我就是想到了,顺便做点准备,反正是我的宅子,怎么建我说了算。” 总归来说,一句话,有钱任性。 凤珩不说话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不说话,宁凝又去闹苏曼卿,拉着她往房里走。 “走,这院子建成之后,我也是第一次,我带你逛逛去。” 一路上,宁凝毫无架子,苏曼卿跟着见识了许多。 建在水中的院子,种满了芙蓉花的园子,宁凝的住处,郡主所吃穿的用度。 苏曼卿一直处于迷惘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宴会至少过去了一半,宁凝才放过她。 “好了好了,我也不闹你,免得阿珩记恨我抢他霸占他未来夫人,宴会正热闹呢,你们也去玩自己的吧。” 她说的这么随意,一点都没有距离感,苏曼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矜持许久,才跟她告辞,和凤珩手牵手离去。 两人一走,宁凝才慵懒的在躺椅上躺下,一副乐极了的模样。 身后,两个丫鬟机灵的上前,为她捏起了肩。 “郡主,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小丫头,哪里值得您这般费心。” “就是啊,就算要表示热情,郡主你吩咐一声,由奴婢领着她逛逛不就成了,何须您劳累自个儿?” 两人是真的为宁凝不值。 郡主多尊贵的身份,那苏家姑娘也配? 宁凝闭着眼不曾动弹,“这不一样,阿珩重视她,我自然也得重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似是不解。 宁凝却没有再为两人解惑的意思,由着两人服侍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整理仪容,由人扶着出了房间。 宴会还在继续,她这个主人总不好消失太久。 * 再说另一边,苏曼卿和凤珩从主院出来之后,秦臻就找了过来。 “世子,出事了。” “怎么了?” 秦臻青着脸,“武逸跟邱雨明打起来了。” “秦小幺正在那拉架呢,不过……” 他语气十分不好,“打的有些狠,事情闹大了,估计还得世子你去镇场子才行。” 凤珩明白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正要提步,他一顿,拉住了苏曼卿。 “卿卿,那边有些乱,你先别过去,找个地上坐一会,等一刻钟再来。” 那边是在打架,听秦臻的意思就不大好,他不放心小姑娘跟他一起过去。 苏曼卿在大事上一向乖巧,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好,我就在这等着。” “嗯。” 凤珩看了她身后的步依一眼,跟着秦臻快步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不见,苏曼卿才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处凉亭坐了下来。 凤珩说要她一刻钟以后过去,她就在这等一刻钟。 一个人坐在这,又有些无聊,她干脆找步依聊起了天。 “步依,邱雨明和武逸是谁?” 原谅她对抚州这些家族的公子哥们不熟悉,这两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 步依想了想,“邱雨明是邱家的少爷,武逸是武家的少爷。” 许是觉得自己这个解释跟没解释没区别,她又换了个说法。 “小姐不是认得武昕么?武逸是武昕的兄长,邱雨明是死去那位邱小姐的兄长。” 这么一解释,苏曼卿听懂了。 “所以,他们打架,应该是跟之前邱小姐和安公子的事有关咯?” “应该是。” 除此之外,估计也没什么事能让两位贵公子这么不讲究颜面和风度了。 苏曼卿托着腮,任由思绪飞远。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闹得有多严重,小哥哥去了应该能拦下来吧? 她虽然不是很懂这些大家族之间的事,不过小哥哥最近给她科普了很多,她还是能想明白一点的。 武家是叶家一党的,邱家是秦家一党的。 如今叶家和秦家在暗自较劲,两家手下的大家族如此大闹,估计叶家和秦家之间的局势,也会变得越发紧张。 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正想的出神,一颗小小的不知名果实,从她眼前飞过。 苏曼卿眨眨眼,回神,顺着果实飞来的方向望去。 凉亭外的树枝上,一袭蓝色锦衣,外搭裘皮披风的少年,就这般半靠在树上,正懒懒的望着她。 “又是你?” 苏曼卿错愕,这人怎么这么喜欢在树上? 叶笒鱼勾唇,“对啊,小卿卿好巧啊,又是我。” 苏曼卿嘴角一抽,“我可不觉得巧。” 说着,她的眼神忍不住变得古怪起来。 她可没忘记,凤珩曾经给她科普过叶笒鱼以往的事迹。 比如,那个与他一同外出,却死去的弟弟。 身侧,步依也摆出了防卫的架势,秀眉紧蹙,手不自觉的摸向袖间。 那里,有她最常用的袖剑。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竟然没有发现。 好厉害的轻功。 光凭这一点,步依的警戒心,便达到最大值。 树上,叶笒鱼依旧一副懒懒散散的表情,像是没有察觉到步依的防备似的。 他甚至还有心情说笑。 “嘿,小卿卿啊,宁凝郡主是不是非常漂亮?你有没有危机感呀?” “你看,这位郡主这么美,是个男人都会心动,更何况,凤世子可是人家郡主的青梅竹马哟。” 233、又出事了 “还要你说。” 苏曼卿没好气道。 “你来到底干嘛的?” 总不能就为了跟她说这个吧? 叶笒鱼笑眯了眼,唇红齿白的少年,眉眼弯弯的模样,无害而好看。 “我没来干嘛啊,就发发善心,正好遇见了提醒你一句罢了。” 他的确不是刻意来的,叶笒承兄妹俩,防贼似的一样防着他,生怕他接近那位郡主,他嫌眼累,干脆找了个地方偷闲。 准确来说,不是他找上了苏曼卿,而是苏曼卿自己跑到了他休息的树下。 “提醒我什么?” 苏曼卿瘪嘴,那位郡主也没有要跟她抢小哥哥的意思啊。 就算要抢,她也相信小哥哥不会变心。 她虽然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却将她的心思出卖了个干净,叶笒鱼单手拖着下巴,啧啧摇头。 “你还是心大,那位郡主她……” 他迟疑了一会,忽然失笑。 “罢了,当我没说,总之,你自己悠着点吧,京城里来的人,可没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你要是因为她今日对你亲近,便毫无防范之心,那我只能说,你真的是个蠢笨的姑娘。” 话尽于此,特意提醒一句,已经不同于他往日一心看戏的作风,他说的也够多的了,再多,就要招人恨了。 叶笒鱼说完,掌心一拍枝干,身形飞离原地。 直到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苏曼卿还拧着眉在想他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你自己悠着点? 还有,叶笒鱼欲言又止的事又是什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连好几个问题浮现在脑海,苏曼卿有些头疼。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这个宴会里,她见着的这些人,一个个都让她看不懂。 宁凝郡主如此,叶笒鱼也是如此。 罢了,总归她也不是单蠢无知,就算觉得宁凝郡主不似传言中的那般难相处,也不会以为她们之间就能发生什么超越普通朋友的友好关系。 防备之心,她一直都有。 “一刻钟也差不多了,步依,我们去找小哥哥吧。” 将叶笒鱼的提醒记在心底,苏曼卿招呼了步依一声,离开了凉亭。 “是,小姐。” 此刻的步依,心里也在寻思着一件事。 叶家那位少爷,刚刚无形中表现出的姿态,似乎跟小姐十分熟稔,这件事,她要不要禀告世子? 世子应该并不喜欢小姐身边出现别的男子,可叶笒鱼与小姐之间,说陌生不算陌生,说亲密也算不上亲密的,她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 郡主府前院。 在秦臻将凤珩请来之后不久,郡主府的下人也将宁凝请了过来。 此刻,这两位在抚州身份最尊贵的人,就坐在上首的位置,淡漠的看着前方凄惨的众人。 是的,就是凄惨。 秦臻说事情闹大了,可不止是说说而已。 邱雨明和武逸这一架,涉及的人数超过十人。 其中,大部分都是大家族子弟,平日与邱家和武家交好。 可现在,这数十个世家子弟,全都或躺或坐的待在席位上,不是他们矫情,而是伤重到根本就站不了了。 邱雨明这位邱家少爷,一只胳膊已经断了,面色惨白的靠在椅子上,整个人半昏半醒。 武逸要稍微好上一些,身上大部分只是些外伤,就是肩膀肿的有些高,脑袋上还破了一大块。 其他人,那就要惨多了。 这一场群架里,大部分人重伤,闹得最大的,还是李家的一个少爷。 李家是武家的姻亲,武家夫人,便是李家女。 所以在武逸跟邱雨明动手的时候,这位李家少爷尽力相帮。 最后,他死了。 是被人用椅子砸死的,伤在了后脑勺,等众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宁凝郡主初来抚州,第一次设宴,宴会上就发生了惨案,还因群架打死了人,宁凝的脸色能好看就怪了。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能感受到,来自上方两人的阵阵寒意。 宁凝已经彻底收敛了之前的大家作风,俏脸紧绷的坐在那,猫瞳里闪烁着熊熊火焰,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窒息。“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打架?” 之前一群公子哥们打的贼凶,谁拉都拉不住,这会出了这般大事,一个个都萎了。 “回郡主……是……私怨……” “私怨?什么私怨?” 事情至此,也没人敢瞒着,受了轻伤还能回话的几人,顿时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 之前宁凝出场,在一众公子哥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宁凝的长相极为出众,哪怕在京城也是一枝独秀,更别说抚州了,再加上她的郡主身份,一群公子哥心有所动,忍不住就多谈论了几句。 当时,邱雨明等人就在场,武逸只是附和了句。 郡主这般的人儿,不是一般人配的上的。 邱雨明便以为,武逸是在嘲讽他不自量力,紧跟着出言嘲讽。 两家便就有旧仇,正愁没借口,新仇旧恨的加在一起,两人就吵起来了。 两人吵便算了,他们是和好友一起来的,渐渐就发展成了一群人吵吵,最后,吵着吵着事情就不对了。 莫名其妙发展成了群架。 群架刚开始的时候,在场的秦臻和秦简还试图呵斥几句,阻拦他们。 可好死不死,有人提起了邱雨莹。 邱雨莹和安阳才死了十天不到,邱雨明心里正是悲痛之际,一想到妹妹的死是因为武家那个武昕横刀夺爱,他哪里还忍得住。 别说秦臻和秦简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拦不住。 见事情不对,秦臻当机立断就去找凤珩去了,就便是事情的经过。 只是,就连秦臻也没想到。 事情会闹到这般地步。 邱家和武家之间的那点事,大家心里都清楚。 相比于死了子嗣的邱家和安家来说,武家只是遭受了些名誉上的损失,的确要占便宜不少。 人都倾向受害者,所以当邱雨明和武逸动起手来的时候,他们都想着,打就打吧,让邱家出出气,这件事也好了结了。 可谁曾想,是下死手的打。 这下倒好,武逸没大事,邱雨明的手又断了。 这仇,是真的结死了,估计谁都解不开了。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事,打死了李家公子?” 宁凝柳眉一竖,不怒自威,“你们把本郡主的郡主府,当成了什么地方?” 还清醒着着武逸呐呐无言,低头羞愧不已。 当时跟邱雨明动手的时候,他打的很爽,现在他也很后悔。 他的确是冲动了,武家最近正名誉受损,他这么一闹,邱家只怕要真的跟他们武家不死不休了。 要是爹知道了这件事,估计也要震怒。 数十个参与了打架的公子哥,个个低头不语,像斗败了公鸡,显然都是被事情的后果吓住了。 宁凝一拍桌,“说,打死李家公子的是谁?” 群架打就打了,可打架和打死人,还是不一样的。 事情在郡主府发生了,她这个主人,总的给苦主一个交代。 数十个公子哥面面相觑,似迟疑,似犹豫。 许久,武逸等人摇头。 “郡主……我们不记得了……当时情况太过混乱,我们……” 都是逮着谁就打谁,当时个个自身难保,哪有时间去管别人? 他们带来的随从,也没想到主子们打的事下死手的架,开始也没想着拦,等后来事情闹大了,想拦也拦不住了。 个个都不要命的下手,万一拦了自家主子,让主子被别人打残了怎么办? 心有顾忌,就闹了这样。 李家那位公子死了,还是凤珩到来之后,直接让人将他们都制住了,才发现的。 谁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后脑勺那一记重击,又是谁打的。 这个回答,让宁凝很不满意,语气越发冷了,“你的意思是,李家公子的死,是你们一起打的?” 众人垂头不语。 其他来参加宴会的人,更是一句话都不敢插嘴,尽量把自己当成背景板。 现在这情况,有眼睛的都知道,宁凝郡主和凤世子的心情不好,谁还敢往枪口上撞? “很好,竟然不知道谁动的手,那你们就都在这等着吧。” 宁凝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来人,去李府,请李家主来郡主府一趟,还有,其他各家家主,也都请来。 这不是你们的私仇么,那本郡主就要帮你们断!” 郡主府的下人,很快就领命离去。 随着他们的离去,众人也感受到了一股压抑的暗潮,正朝着他们涌来。 参与打架的数十公子,就有数十家势力,这些家主聚集在一起,还是评断之前的邱雨莹和安阳一事,再加上李家公子的死,邱雨明断了的手,其他公子的重伤。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接下来会有何等的惊涛骇浪。 众人能想到的,数十个公子哥们也想到了,武逸一瞬间就脸白如纸,之前肩膀被砸的肿的老高时,他脸都没有这么白。 这件事,起因就是他和邱雨明。 而如今,邱雨明处于昏迷中,还断了一只手,伤的比他重,到时候,面对众位家主责难的会是谁,可想而知。 他这一刻,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的动作为什么要那么灵活,断了手的为什么不是他。 “诸位公子,大夫来了。” 郡主府的下人,领着几位大夫来了此处。 宁凝郡主生气归生气,也不是真的不管他们。 这里有数十家势力的子嗣在这,身上都带着伤,还是要救治的。 武逸脸一僵,给他看伤的? “劳烦了。” 略一顿之后,他抿了抿唇,“如果可以的话,劳烦大夫你先帮邱雨明看看伤吧,……他伤的比我重。” 怎么也得把人先弄醒再说,受罚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大夫皮笑肉不笑,淡定的很,“武公子放心,郡主说了,邱公子是重患,要好好诊治,自有人为他看伤。” 他都这么说了,武逸也不好再说什么,僵着脸任由大夫为他看着伤。 另一边,其他几位大夫,也依照在场几人的伤势程度,为几人进行了诊治。 整个宴会,莫名变成了一个大型的药堂,而来参加宴会的众宾客,成了观看大夫救人的观众。 这估计是众人参加过有史以来,最为奇葩的宴会。 再想起宁凝郡主离开时的脸色,有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郡主首次举办宴会,便碰上了这种事,也难怪会震怒。 唉,希望郡主不要记恨上这几家才好啊。 …… 回到主院里坐下,被众人以为震怒的宁凝,一点都不生气。 甚至,她嘴边还带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随身伺候的丫鬟又忍不住多了句嘴,“郡主,这抚州真是个小地方,这里的家族都好不懂事。” “咱们郡主第一次举办宴会,便邀请他们来参加,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颜面,他们竟然还如此作践郡主的心意,当真可恶!” 哪有宾客,会在主人的宴会上打架的? 她在京城活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这种事。 “是可恶。” 宁凝点了点头,神色淡然,“到底是小地方的势力,不应该要求太多,不过,也不能放任他们,该教训的还是要教训。” 这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郡主……你为何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丫鬟迟疑,有些不懂,她打小就伺候郡主,对郡主的心情还是比较能把握的。 眼梢带笑,嘴角微翘,这分明是高兴的表现。 “咦。”宁凝一侧头,伸手勾住了她的下巴,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像是调戏小姑娘似的,整个头都透着一股子媚劲,“你这小丫头,还挺懂我心意的嘛。” 丫鬟被这般动作弄得脸红心意不已,不依喊了句,“郡主~” “好了,不闹你了。” 宁凝收回手,抚弄起了自己的指甲,“我当然不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甚至,我还很开心。” “嗯?为什么?” 她笑,“因为……” 卖了个关子,“你个小丫头,以后多看多学就知道了……” “郡主!你又逗奴婢。” 丫鬟跺脚,郡主总是这样,说话不说完,明明知道她们蠢笨,不似郡主那般聪明。 宁凝哈哈大笑。 234、 苏曼卿来到前院的时候,大夫已经为武逸几人进行了简单的伤势处理。 “这么严重?” 从秦臻来找他们的时候,她就猜到事情闹得不轻,却没想到,比她想象中还要惨烈的多。 “嗯。” 凤珩没有多说这件事,转而问她。 “想回去吗?” “可以吗?” 她看了看四周,“她们都没走,我们回去的话没关系吗?” “没事。” 都闹成这样了,等下几家的家主也要到了,这宴会本就进行不下去了,不过是早走晚走的问题。 “那回去。” 待在郡主府总没那么自在。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凤珩叫来了秦臻和秦简,低声嘱咐了几句,便拉着她往府门口走去。 刚走至府门口,一个护卫打扮的人,拦住了他们。 “凤世子。” 拦住他们的,正是梁盛。 “世子,郡主说她初来抚州,对抚州的势力还不了解,今日又出这么大的事,等会不知该如何给几位家主交代,希望世子能留下来,帮她出出主意。” 凤珩拧眉,语气不悦,“我对抚州的势力,也不熟悉。” 听闻凤世子在抚州生活,已有几年光景,不熟悉? 分明是推脱之词。 梁盛听的出来,只是宁凝早有吩咐,他拧着头皮继续道。 “郡主初来抚州,只身一人,无亲无故,世子与郡主到底是从小的情分,还望世子帮一帮郡主。” 明拒还求,凤珩有些恼了,那张如画的容颜,也跟着冷了许多。 正要开口,手心被捏了捏。 他一顿,偏头。 “卿卿?” 小姑娘正看着他,杏眸浅浅,“小哥哥你留下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她看的出来,凤珩只是更想陪她回去。 但她不是小孩子了,不想他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连累名声。 宁凝郡主初来乍到,又表现的对他们如此亲近,若是这时凤珩一点情面都不给,外人少不得会说凤珩心狠。 总归又不是什么重要事,只是在郡主府多待上一会罢了。 凤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许久,才抿着唇点了点头。 “好。” 他嘱咐步依,“送小姐回去休息。” “是,世子。” 苏曼卿带着步依,坐着马车走了,直到马车驶远,再也看不见,凤珩才扫了梁盛一眼,转身进了郡主府。 那一眼,透心的凉。 梁盛心尖一颤,连忙低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小心陪同。 * 诸位家主,是半个时辰之后才陆陆续续到的。 这个时候,今日前来郡主府参加宴会的那些小姐公子们,早就已经离开了。 唯有参与群架的当事人们,被宁凝留了下来。 诸位家主一来,见到的就是自家儿子被揍的鼻青脸肿的模样,当即大怒。 “言儿,你的脸怎么了?疼不疼?啊?” “阿远,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石家那小子打的?你跟爹说,爹给你做主!” 能被宁凝邀请来参加宴会,这些公子哥几乎都是各家正当宠的,无一例外,都是各位家主的心头肉。 一时间,变成了护犊子大会。 凤珩坐在上首,身边不远,是得知家主们到了才赶来的宁凝。 两人就这般看着下方的家主们,对儿子嘘寒问暖,神情冷漠。 直到看够了,宁凝才薄唇一扯。 “诸位家主,你们是不是很好奇,为何几位公子,都是身上带伤?” 几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家主,互相对视一眼,这才察觉到不正常。 对啊,不提儿子身上的伤,儿子的反应也不对啊。 自家儿子,自家了解,平时要是吃了亏,铁定会告状,要不然也会嚎着要报仇,哪里会这么安静? 他们刚刚问了半天,几个小子没一个开口答话的,全都耸拉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这是发生了什么? 心知他们疑惑,宁凝拍了拍手。 “娇儿,去,把李家主和李夫人请来。” “是。” 被称为娇儿的丫鬟,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便领着一对夫妇进来了。 这两人,正是李家夫妇。 “李老弟?” “你们怎么也来了?” 武烊一脸疑惑,郡主请来的人里,好像没有李家夫妇吧? 他之前在前院坐了半天,被请来的人他都已经见过了。 李仲铁青着脸,面对武烊的问话,理都不理。 就连他身侧的李夫人,也是死咬着唇,双眼冒火,仇恨的盯着众家主身后的各家公子们。 她已经从郡主府的下人口中得知了,打死她儿子的人,就是这些。 两人这般作态,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武烊看看李仲,又看看身边的脸色苍白的儿子,颤声问道。 “逸儿,出什么事了?齐玉呢?” 他想起了,郡主府的请帖,李家也是收到了的,按理说,齐玉应该和儿子在一起才对,可这群公子哥里,独独少了齐玉。 武逸身子一颤,目光躲闪,半响答不出话来。 李仲呲牙冷笑,笑声干涩又沙哑,“齐玉……哈……齐玉不就在那躺着么?” 武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厅外,两个护卫正抬着一具尸体进来,那尸体的穿着和面貌,可不就是李齐玉么? 这下,不止是武烊懵了,就连其他家主,也傻眼了。 李齐玉……死了? “诸位家主,你们没看错,武公子,还劳烦你将之前的事,再重述一遍。” 宁凝适时开口。 在众人的注视下,武逸不得不将事情起始,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一下,众家主终于知道宁凝请他们来的原因了。 合着,这是来解仇的? “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你们觉得,现在应该如何解决?” 宁凝往后靠了靠,摆出了态度。 事情是在她府上发生的,她要负些责任,所以,她会给苦主公道。 至于要怎么处理,这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这……” 武烊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算是个什么事? 自家儿子带头跟邱家那个小子打架,结果李齐玉被打死了? 武烊觉得为难,其他家主更觉得为难。 听话里的意思,李齐玉的死,还不是谁一家打的,而是各家都占了? 真要换成别的地方,死了虽然麻烦,但大不了各家付出一点代价。 可死在郡主府…… 宁凝郡主表现出来的意思,似乎像是还要为李家做主,这就让他们为难了。 “要不……我们几家,道个歉?” 石家家主,试探着说道。 他话刚落音,李夫人就哭着朝他扑了过去。 “我儿都死了!是你们打死的,道歉?亏你说的出来!我也打死你儿子,再跟你道个歉试试!” 李家虽不像安家就安阳一个儿子,可李齐玉却是所有子嗣中,最为聪颖的,从小就被李夫人寄予厚望。 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 还因为凶手是一大群公子哥,是各家的心头肉,她连为儿子报仇都做不到。 李夫人如何不恨? 李夫人那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也吓住了石家家主,心知自己之前的话,是有些不对,他不由得放软了态度。 “那不如由你们说,该怎么办?” 别的他们都能接受,反正不能赔命。 李仲沉着脸思索了一会,视线一一扫过众位家主,以及他们身后的众位公子,最后,看向了上首。 “郡主,我相信郡主会给我李家一个公道,此事就由郡主您决断,你说如何就如何。” 儿子死了,他当然悲痛。 可他知道,这件事要报仇很难,李家在这几家势力中,不过是垫底的,他真要报仇,只会把几家都得罪了,什么好处还捞不到。 实力不如人,他只能认栽,尽量用这件事,为自家讨要些好处。 至于这好处该怎么讨,上面坐的那位郡主,就是最好的法子。 面对李仲的请求,宁凝状似思考了一会,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凤珩。 寻求意见。 “阿珩,依你看,这件事要怎么解决?” 凤珩敛眉而坐,谁也没看。 “你决定就好,我没什么意见。” “唔……好吧……” …… 半个时辰之后,在宁凝的决断下,李家讨得了满意的赔偿。 各家家主开始带着自家儿子离席,李仲夫妇,也将李齐玉的尸体,搬回了李府。 事情了结,宁凝似乎心情很好。 “阿珩,今日多亏了你,要不是有你在给我作伴,我肯定没那么镇定。” 她后怕的拍了拍胸脯,拍胸的动作,让胸前的丰盈,颤动出一阵阵诱人的弧度。 凤珩目不斜视,“我什么也没做。” 他的确什么也没做,众家主在的时候,他一句话没说,最后的决断,他也没给意见,都是宁凝自己决定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在这,就已经做得够多的了。” 她俏皮眨了眨眼,“所以,凤世子,为了道谢,今晚我可是为你准备了盛大的宴席!” “不必了。” 凤珩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 “不是吧。” 宁凝皱眉,像是不高兴了,“阿珩,我可是难得这么大方,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凤珩不置可否,“回去有事。” “嗯?有事?”她突然起了兴趣,猫瞳兴味盎然的盯着他,“什么事?” “陪卿卿吃饭。” 脸上笑意一僵,宁凝扯唇,“没出息!” 顿了顿,又没忍住笑了。 “算了算了,知道你喜欢那个小姑娘,瞧宝贝的,不吃算了,我还省些银子。” “嗯。” 凤珩没再多说,带着步杀就离开了。 身后,宁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似笑非笑。 * 凤府。 凤珩回来的时候,苏曼卿还没吃晚膳,房间里正好摆着饭菜,在等他。 凤珩进房,看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怎么不先吃,不饿么?” “不饿。” 苏曼卿摇头,连忙往后坐了坐,给他让出了位置。 “快来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好。” 凤珩坐下,面前被步依递来了干净的碗筷。 两人边吃边谈。 “小哥哥,事情解决了么?” “嗯,解决了。” 凤珩点头,抬手给让她夹了块鸡肉。 将鸡肉放进嘴里,苏曼卿好奇的继续问。 “怎么解决的?” 她走的时候,郡主府的气氛可不太好,看样子应该很麻烦才对,这么快就解决了? “打人的各家,赔偿了李家一些产业,这事就算私了了。” 凤珩也没瞒她,有问必答。 “咦,这么简单?” 好歹也是死了人,一些产业就打发了? “嗯,李家势微,今日涉及的势力太多,那李家也聪明,知道闹大了没有好结果,所以,好处够了,也就算了。” “唔,这样么?” 苏曼卿听的直皱眉,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突然觉得,人命好不值钱的样子。 要是换成江城,发生了这种事,肯定没有这么容易解决。 就像当初,冯玉陵只是害她摔破了头,爹娘便亲自上门去了冯府,找冯家要说法。 要不是她没事,冯家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 可在抚州,好像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一样,这让她总有种不合群的感觉。 心中想事,用饭的速度不禁慢了些,见她迟迟不动筷子,凤珩敲了敲她的碗。 “怎么了?” “哦,没事。” 苏曼卿回神,想起了今日武逸等人打架的原因,又问道。 “那邱雨莹和安阳的事呢,是不是也一起算了。” 他们会打架,这件事就是源头,要解决应该也是一起吧? 这个问题,倒是让凤珩迟疑了。 想了想,他摇头,“应该没有。” “其实了结不了结,并没有别的意思,无非就是一些利益关系。 在我看来,他们揪着这件事不放,不过是为了其他目的。” “嗯?” 目的? 是她想的那样么? 秦家和叶家一党争斗的事? 应该就是这样了吧,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了。 她想的出神,凤珩又敲了敲她的碗,好看的凤眸里,盛满了无奈。 “好了,别操心无关紧要的事,快吃饭,吃完早些睡,你不是说,苏叔明日要带你去看新铺子么?” “啊,对。” 苏曼卿顿时没心情想别的了,连忙抓紧时间吃饭。 这段日子,因为凤珩世子身份曝光的缘故,苏家着实大火了一把。 抚州许多百姓甚至说,苏家是传说中的好运命,所以,苏家的铺子跟着火了。 235、石家的礼物 抚州城的大小势力,普通寻常百姓,只要消费的起的,都会来苏家铺子买些玉饰捧捧场,就这样,苏家铺子的生意如日中天,已经供不应求。 苏志远只好寻思着,再开一间铺子,这在这几日,这件事已经提上了行程。 前两日苏志远说这事的时候,苏曼卿正好听见了,父女两便说好一起去瞧瞧。 * 次日,天气大好,还出了太阳,苏曼卿早早起了床,梳好了妆。 “小姐,世子说他上午有些事要忙,不能陪你出府,等下午忙完了,便去寻你。” 步依一边给她端来了早膳,一边传了凤珩的话。 “哦,好。” 苏曼卿早就预料,自从那道圣旨传下来之后,凤珩就一直忙的很,更别提,现在抚州城里,又多了个宁凝郡主。 能空出下午的时间,已经算出乎意料了。 用完早膳,苏曼卿便领着步依去了隔壁的苏府。 苏志远和曾云柔已经在等着了。 瞧见女儿进来,苏父板起了一张俊脸,语气泛酸。 “明明还是我家闺女,怎么现在回家就跟回娘家似的?” 可不是么,吃住都在隔壁凤府里头,有事了才回来一趟,搞得跟个凤家人一样。 苏曼卿脸一红,“爹……” “还知道你有爹娘在?” 苏父哼了一声,“你说说,你有几日没回来了?” 不忍心责怪自家宝贝女儿,他指桑骂槐。 “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住凤府,那小子,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苏曼卿呐呐无言,在外人面前再如何善辩,一到自家爹娘面前,她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还是曾云柔看不下去,揪了把丈夫腰间的软肉。 “行了,念叨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日抚州里乱的很,卿卿待在苏府,你护得住她?” 这…… 苏志远怂了,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这个当老子的,还真护不住自家女儿。 谁让他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掌柜呢。 “咳……” 苏父没脸找茬了,红着耳朵关心道。 “听说昨日郡主府里头出事了,你没被牵连进去吧?” 郡主府邀请的都是一些年轻人,他身份不够,年纪也不对,只能瞎担心。 “没有。” 知道爹娘担心,她坐下缓缓将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宁凝郡主已经解决了,那几家势力应该也消停了。” 夫妇俩听着,特别是她说的有关于宁凝郡主的事,让两人心头发紧。 “这位郡主好决断,这样一来,武家、邱家这些势力,都得给这位郡主面子,说不定还得念她的人情,好手段啊。” 宁凝郡主手段越高,苏志远就越不放心。 “卿卿啊……” “嗯?” “那位郡主……真的对阿珩无意?” 原谅他操心了,自家女儿一向心思单纯,那位郡主又是那般手段高明的性子,他是担心,女儿抢不过这位郡主啊。 “应该吧……” 苏曼卿不太确定,想起郡主府上宁凝的表现,抿了抿唇。 那位郡主,分明表现出的是对凤珩没有男女之情,可她…… 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却又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应该? 苏志远和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目露担忧。 阿珩那小子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对卿卿的心意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可是…… 京城里来的郡主,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若是那位郡主真的打起了阿珩的主意,阿珩不愿意就行了么? 京城啊,那种权势压人的地方,一向就是变数的集中地。 两夫妇心里担心的很,却不愿意让女儿跟着担心,笑了笑便将这个话题故意扯开了。 “对了,铺子的事我已经谈好了,咱们今日便去看看,可以的话,就能开始筹备了。” 说到铺子,苏曼卿的注意力果然被引开了,好奇问道。 “爹爹,铺子在哪啊?” “在城南。” 苏志远也笑了,这间铺子让他十分满意。 “就在咱们的玉饰铺对面不远,说来也是运气,那家铺子是石家的,正好打算出售,我就买下来了。” “唔,这么近,那以后去铺子里也不用绕路了。” 苏曼卿也没多想,只是为自家高兴。 当即,一家三口就出了发,唯独剩下苏江庭留在家里头继续备考。 说到这事,就不得不说会试的事了。 会试是在京城进行,明年春天开考,如今已经进入十二月了,马上就是新年,而新年过后,会试就差不多要开始了。 时间很紧,所以苏家夫妇发话了,要苏哥哥好好备考看书,争取考过会试,进入殿试。 看到这里,肯定有人要问为什么? 苏哥哥也奇怪啊,为什么? 以前要他考过乡试,是希望他能去京城参加会试,避开柳阁的灾祸。 现在柳阁的事解决了,苏慕远在江湖眼中,已经是死人了,他们苏家的祸端没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 苏父苏母是这么回答的。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你忘了阿珩那小子的身份了,他是那个什么凤王府的世子,就算凤王府已经没了,世子的名头名不副实,身份也摆在那。 你难到希望以后你妹妹嫁去了京城,连个靠山都没有? 万一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苏哥哥,卒。 他还能怎么办? 认真看书备考,考过会试,考过殿试,最好夺取头名当个状元,然后入朝为官,一路往上爬。 给他家宝贝卿卿,当靠山。 任重而道远,苏哥哥努力奋斗中。 * 再说另一边,一家三口出了门,就先去玉饰铺看了看。 转了一遍之后,才去了街对面的新铺子。 苏父新买下的铺子里,早已经有些在等着了。 等着的,不是苏家的下人,而是一个苏曼卿完全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那人见了苏家三口,连忙躬身行礼,恭敬的不得了。 “苏掌柜、苏夫人、苏小姐。” 苏志远凝眸,“你是……” “笑的是这间铺子之前的掌柜,家主吩咐,说苏掌柜刚买下铺子,对铺中的情况肯定还不熟悉,要小的在此等候,为苏掌柜介绍一番。” “哦,原来是掌柜的,石家主费心了。” 苏志远了然。 自从他家卿卿跟凤珩办了那个什么定亲宴之后,抚州这些势力的态度,就格外的谄媚。 他说呢,苏家刚好要买新铺子,石家就这么凑巧要出售铺子,出售的还是这么好,位置这么巧的铺子。 再想起他买下这铺子的价钱,啧,这石家,好会做人。 商人,可不迂腐,特别是苏志远这么精明的商人。 人家石家捧着好处送上门,他又不偷又不抢,干嘛不要? 苏志远脸上多了两分笑,“那就劳烦掌柜的了,我正好想看看铺子的格局。” 掌柜了然,做个请的手势。 “苏掌柜、苏夫人、苏小姐请跟小的来。” “这间铺子,一共有两层楼,一楼有内外两室,苏掌柜请看。” 石家掌柜,领着三人边走边看。 “外室占地很宽,相比来说,内室要窄上一些,内外室中间还有茶水间。 这里,是通往二楼的楼梯,处在茶水间旁,比一般铺子的楼梯,要隐秘一些。” 他笑,建议道。 “苏掌柜若是想将铺子改成玉饰铺的话,二楼可以放一些名贵之物。” 苏志远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一般两层式或者三层式的店铺,都是酒楼茶楼之内的。 这样的格局,一般楼梯会放在大堂里。 也就是说,客人一进大堂,就能看到楼梯,顺着楼梯上楼。 而石家这间店铺,完全就是反道而行。 外室便是所谓的大堂,而内室,则是大堂里的雅间,中间隔着茶水间,楼梯放在茶水间旁边,可没那么好找。 也就是说,来这间铺子的客人,想要去二楼,首先就得进去往内室的那条路。 按照一般的规矩,内室里售卖的物品,比外室上摆着售卖的,要贵的多。 这间铺子的格局,就是给富贵人家准备的。 简而言之,没钱,就别想上二楼,上二楼,那也是要资本的。 而石家,将这么一间格局的铺子卖给他,简直就是事先为他苏家设想好的。 真是好贴心。 石家这位掌柜,还在为三人介绍。 “苏掌柜、苏夫人、苏小姐,请跟我来二楼。” 三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二楼的格局,跟一楼差不多,不过内室要比一楼的内室,小的多。 石家掌柜笑呵呵的,“这二楼的外室,没什么看的,不过这内室,得看看。” 说着,他就领着三人进了内室。 “这间内室比一楼的要小很多,因为这里不是用来摆卖物品的。” 不用他说,苏志远三人也看出来了。 因为这间内室里,完全就是一个单独的房间。 放眼望去,矮榻,茶几,供人休息的玉床,放在窗边的太师椅,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套茶具。 这里,压根就不是用来买东西的,而是给人休息的。 “这里,之前是东家休息的地方,小的擅自做了一些改动,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苏掌柜要是介意,可以都换了。” “不必了,布置的很好,劳掌柜的费心了。” 苏志远不动声色道了谢。 石家掌柜连忙摆手,“不费心,这是家主交代的,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苏志远懂了,“还请掌柜的回去之后,帮我跟石家主道一声谢。” 石家的掌柜费心这么久,等的就是这句话,脸上顿时盈了笑。 “小的一定带到。” 之后,这位掌柜的就没再多打扰,留下一句,‘铺子苏掌柜也看过了,小的就不打扰了。’ 人就懂眼色的退了。 曾云柔这才拉着女儿在太师椅上坐下,侧着头毫不顾忌的打量着这一方内室的摆设。 “夫君,这间铺子,你是花多少银子买下的?” “十万两。” 苏志远报了个数,也挨着母女俩坐了下来。 “十万两?啧……” 曾云柔啧啧一声,摸着手低下的太师椅,这张太师椅极大,够两个人躺下就足够,椅子的材质,也滑腻适手,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还有那玉床,如果她没看错,这能够两人躺下的玉床,竟然是一整块玉石雕刻出的。 这样完整的玉石,谁会舍得拿来当床睡? 十万两,呵呵,十万两连这张玉床都买不下来。 苏志远的视线,也注意到了那张玉床,不禁拧了拧眉。 这张玉床,正要算起来,价值比他苏家玉饰铺刚开张的时候,店里拿来镇店的那尊玉佛还要值钱。 石家就这么送来给他了? 是不是也太大方了点? 夫妇两个心中想着事,也没了开始的好心情。 石家送好处,这当然是好事,可是当好处大的有些过头的时候,苏志远心里就不太安心了。 谁知道好处后面,是不是紧跟着一个天大的麻烦? 内室里,因为苏家夫妇的沉默,显得有些安静。 苏曼卿眨着眼,看着娘,又看看爹,最后站起身,在四处看了看,摸了摸。 许久,也没说话。 她也想到了石家的用心,一时不禁有些疑惑。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昨日郡主府里的事,貌似石家也有参与。 唔,她当时好像听见了,有位家主说什么,是不是石家那个小子动的手。 石家送礼给爹,为的肯定不是她家,她家在抚州城里,压根就算不的什么,这样的话,为的就只会是小哥哥了。 石家有求于小哥哥? 因为昨天的事? 不对吧,爹要买新铺子,又不是昨天才起的心思,石家也不可能知道昨天会出那种事。 所以,是因为别的? 她脑子有些乱,决定下午等凤珩来了,要好好问问他。 …… 在新铺子里转了许久,苏家夫妇带着女儿在新铺子里用了午膳。 这件铺子不止是有两层,后面一样附带了一个后院,这个后院,就是留给铺中的伙计住的。 现在这间铺子属于苏家,而苏家还没开张,伙计自然是没有的,就派了两个苏家的下人来暂时守着。 后院里还有厨房,苏家三口,就是在这里吃的。 吃完饭之后,凤珩就来了,同行而来的,还要秦简。 “卿卿啊,” 236、花简哥哥的钱! “卿卿啊,昨日有没有吓着啊?” 他跟着凤珩进来,嘴边还噙着笑,三分关心,两分打趣。 苏曼卿难得翻了个白眼,“简哥哥,昨日吓着的可不是我。” 她可没忘记,秦臻去找凤珩时,说秦简都拦不住了,吓着的,分明是他自己才对。 “嘿,小卿卿,你现在真是一点也不可爱了。” 秦简撇了撇嘴,也不再自讨没趣提昨天的事了,拽了她的衣袖,拉到自个儿身后。 “阿珩,你不是有事要找苏叔谈么?正好,我闲的没事,带卿卿出去玩会。” 凤珩迟疑了一会,看向他身后。 “想去么?” 苏曼卿想了想,点头。 想的,她好久都没出去玩了。 凤珩笑了,摸了摸她的头,“那就去吧。” 他自己忙,的确不该拘着她。 出去逛一逛,两人还要磨蹭半天,真够黏糊的。 秦简翻个了白眼,“放心吧,我就带卿卿四处转转,丢不了,你们忙你们的,忙完我们就回来了。” 说着,他拉着苏曼卿就往外走。 苏曼卿被拉着,一步三回头,苏志远不由得笑了,朝两人摆了摆手。 “去吧,早点回来。” “爹爹,小哥哥,娘亲,再见~” 两人离开后好一会儿,苏志远才收敛了笑意,看向一脸严肃的凤珩。 “这么急急赶来,出什么事了?” “苏叔,柔姨,我们进去说。” “好。” 三人进了内室,店门口,步离连忙关上了店门。 茶水间,三人对坐,苏志远还有些疑惑。 “说吧,到底怎么了?” 凤珩抿了抿唇,“昨日郡主府发生的事,苏叔柔姨你们应该听说了。” “因着宁凝的插手,邱家和武家的事,看起来像是暂时解决了,实则暗藏的矛盾越来越大。” 这个苏志远当然知道,秦家和叶家的交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今日上午,叶家一党的刘家出手了,邱家府里头死了一位侍妾,而且,这位侍妾还恰好怀了身孕。” 凤珩的神色有些凝重,“邱家这边也进行了还击,陈家小公子,上午在赌坊被人绑了。” “现在的抚州,彻底乱了,我不担心别的,就担心叶家那边万一奈何不了别人,会牵连苏叔你们。” 什么邱家对陈家出手也好,刘家对付李家也好,实则,都是叶家和秦家的交锋。 秦家是支持他的,苏家和他又关系匪浅,叶家转而对付苏家,也不是没有可能。 凤珩这么一解释,苏志远懂了。 原来,秦家和叶家掰腕子的事,已经摆到明处了,难怪石家突然这么卖好处给他。 “你别担心,我和你柔姨就一普通百姓,能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再说了,他们还得看你这位世子的面子不是?” 苏志远笑笑,也没多担心。 不过为了凤珩放心,他还是应下了,“当然,你说的也在理,这段时间,我和你柔姨会小心的。” “嗯,步依有跟我联系的法子,苏叔你要是遇上了什么事,就让步依给我传信。” “好。” * 抚州城的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 今日天气大好,还出了太阳,不似前几日的阴冷,因此出门上街的人格外的多。 秦简带着苏曼卿,顺着大街而行,时不时的带着她四处看看。 “卿卿,你来抚州之后,好像我还是第一次带你出门,对吧?” “嗯。” 说起这个,苏曼卿还有些幽怨。 明明在江城的时候,秦简都不怎么忙的,时不时的还会带她溜出去玩。 反而来了抚州,在秦家的地盘,他倒成日见不着人了。 被她那么一瞧,秦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我忙……忙……” 还不是为了阿珩,想他鞍前马后的,成天跑来跑去,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也很不愿意的好么? “那今日呢?” “今日……额……当然不忙……” 苏曼卿满意了,粉唇一勾,伸出了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 “那今日补偿我,我要礼物。” “行,没问题!” 秦简应的轻松,“不就是买礼物么,要多少都没问题!” 他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的四处找礼物去了。 “简哥哥,我要这个!” 苏曼卿站在街边的一个小摊前,举着一把油纸伞道。 秦简眯着眼瞧了一眼,大手一挥。 “买!” “好,来步依拿着。” 小姑娘喜滋滋的收了起来,交给了身后的步依。 又继续往前走。 她年纪小,喜欢的东西,大多也是一些小玩意。 像绘了君子兰的油纸伞,精致的流苏坠子,白玉雕成的兔子镇纸…… 走了一路,便买了一路,连带着秦简跟在后面付了一路的钱。 看着步依手中的大包小包,秦简不住抽了抽嘴角。 买这些东西所花的银子,那倒是件小事,除了那个白玉雕成的兔子镇纸,稍微值点钱,其他都是些几两银子的小玩意。 加起来也不过一百两不到。 他服的,是小姑娘逛街的兴致。 虽说他是来补偿她的,但这见什么买什么,也太夸张了点吧? 阿珩是虐待她,不让她出门了? 止不住的,秦简思绪有些跑偏。 正走着神,远远地,苏曼卿喊了。 “简哥哥,快来,我要买胭脂!” “嗳,来了。” 秦简快走了几步,跟着进了店中。 苏曼卿已经在店里挑起来了,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个女性侍者。 “小姐,这是桃花胭脂,粉质细腻,还带有淡淡的桃花香,今年十分受抚州的小姐们喜欢呢。” 桃花胭脂?桃花做的? 苏曼卿来了兴趣,顺着侍者的话,用中指沾了些胭脂,在手上试了试色。 “唔,似乎太粉嫩了些……” 女侍者捂着嘴轻笑,“看小姐的年轻也不过十二三岁,这般粉嫩的颜色,再适合小姐不过。” 说的也有道理。 苏曼卿点点头,也没急着买,又伸手在木架上拿了一盒。 “这个呢?这个是什么胭脂?” “这是香蜜胭脂。” 女侍者称职的在一旁介绍,“这种胭脂里,掺了花蜜,闻起来有淡淡的蜜香,听说擦了之后,还能引来蝴蝶呢,许多小姐都偏爱这一款胭脂。” “唔,听起来也不错。” 苏曼卿直点头,兴致盎然的看了一款又一款。 这虽然是家胭脂店,卖的却不止是胭脂。 总的来说,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都能在这里买到。 “这是桂花头油,小姐可以闻闻看,桂香很浓。” “这盒是水蜜口脂……” “这盒……” 女子所用之物,苏曼卿都用过,不过自己出来买,还是头一遭。 她年纪小,以往这些东西,都是娘亲为她备好的,这回自己进了胭脂店,竟有些看花眼之感。 听女侍者一样样介绍下来,她手里捏着好几样东西舍不得放。 见她喜欢,那女侍者更是偷偷笑弯了眼。 她在胭脂店里做工有好几年了,练就了一双利眼,这位进店的小姐年纪虽小,一身装扮却不简单。 身上的衣物,所穿戴的首饰,无一不是精品。 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有钱,消费的起。 果然,这位小姐还没开口,身后等着的公子就发话了。 “卿卿,喜欢就都买下,别看了。” 左也眼巴巴的看着,右也眼巴巴的看着,反正又不是多贵的东西,喜欢买下就是了。 作为未来的世子妃,还能缺钱用了去? 苏曼卿回头,小脸上还挂着些不满意。 “不行,都买要好多钱的。” 她要给小哥哥省钱,不能乱花钱的。 秦简嘴一抽,强调事实,“我付钱。” “哦,对了……” 说好今天都是简哥哥付钱来着,她笑了,将手里抓的口脂、胭脂、水粉一把塞给女侍者。 “都要了!” “好的,小姐请稍等一会。” 女侍者抿唇偷笑,看了两人一眼,抱着一堆东西去前面算账去了。 秦简,“……” 合着花他的钱,就不心疼了是吧? 一个两个的,他是上辈子欠了他们的。 无奈深吸了几口大气,秦简才压下心头那股子不爽,撇着嘴去了柜台。 “一共多少钱?” 女侍者已经算好了价钱,将东西包了起来,“公子,一共三百四十八两。” 三百四十八两,这个价格只是买了几样女子用的胭脂,实在算不上便宜了。 秦简却眉头都没眨一下,随手就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一千两? 女侍者接过,微微错愕,“劳烦公子稍等一会。” “嗯。” 女侍者不敢耽搁,当即找起了银子。 “简哥哥,谢谢啦,下次请你吃红豆糕!” 买了好几盒胭脂,苏曼卿心中欢喜,一双杏眸又圆又亮,巴巴的看着秦简,满是感激。 “谁要你的红豆糕,从小吃到大还吃不腻!” 秦简嘴一撇,满脸不满,手却违心的落在了她头上,使劲揉了好几把。 “吃不腻,简哥哥你还不是天天吃饭。” “这能一样?吃饭还有谁会腻的?” “怎么不一样,就一样。” “你……牙尖嘴利,是不是跟阿珩那小子学坏了!” 手又使劲揉了揉,秦简满心怨愤,那个初见时软乎乎的小姑娘,绝对不是眼前这个。 苏曼卿只眯着眼笑。 就在这时,店门口有客人来了。 “小二,你们店里还有玉女桃花粉么?” 玉女桃花粉? 忙着找银子的女侍者抬起头,“十分抱歉,这位小姐,店里的玉女桃花粉已经卖完了。” “卖完了?” 进来的客人,是个女子,锦衣华服,妆容精致,身后还带着一个丫鬟。 那丫鬟一听这话,顿时皱起了眉,怒道。 “你们怎么回事?你们莫不是忘了,我家小姐早就与你们掌柜的定好了,今日是特意来拿的!” 事先定好的? 女侍者一愣,仔细想了想,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对啊,她怎么忘了。 早上掌柜的出门时,还特意交代了她,说是今日石家那位小姐会来。 也顾不得找钱了,她连忙出了柜台,朝那女子一福身。 “请问是石小姐吗?” 丫鬟一抬下巴,“我家小姐正是姓石!” 女侍者额间的冷汗更多了。 “石小姐,实在抱歉,掌柜的嘱咐过我,只是……只是……” “只是,你把我家小姐忘了是么?” 丫鬟抿着唇,咄咄逼人。 “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在你们蒹葭胭脂铺做过多少生意?就连花掌柜也不敢这般对我家小姐,你好大的胆子!” “对不起,对不起石小姐,是我一时忘了……” 女侍者连连躬身道歉,急的都语无伦次了。 掌柜的早有交代,这位石家小姐脾气不好,不能得罪。 怎的她偏偏一时脑抽,愣是忘了这位小姐曾定过玉女桃花粉,现在可如何是好? 正愁着,女侍者突然望见了还站在柜台前的秦简和苏曼卿,眼睛顿时一亮。 “小姐,你刚刚买的就是最后一盒玉女桃花粉,实在抱歉,这盒水粉是石小姐之前定下的,只是我一时忘了,你看……能不能……能不能……还给石小姐?” 苏曼卿长的便是一副软萌小姑娘的面容,看起来十分好说话,女侍者情急之下,也只能如此了。 苏曼卿还没答话,她身后,秦简就皱起了眉。 “你什么意思?” “我们花钱买的东西,钱都付了,你还要收回去?” “不……不是这个意思,公子你放心,我们会退还银子的。” 秦简一扯唇,抖了抖袖子,“小爷我看起来,像是缺那点银子的人?” 什么石小姐,马小姐,他秦简给自家妹妹买礼物,还得退回去? 也太不把他的姓放眼里了! 秦简今日穿的衣裳,是在华裳阁买的,暮云锦所制,袖子随便一抖,那袖间属于华裳阁的标志,便显露在女侍者眼前。 女侍者一噎,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华裳阁,随便一件衣裳,都是两千两银子起步。 穿的起这样衣裳的人,也只有那几家势力了,比起石小姐来,的确不差什么。 这…… 她真的是左右为难了。 “喂,先来后到,东西是我们石家定下的,自然是我石家的,那玉女桃花粉不就一百三十两银子一盒么,我出两百两,剩下的七十两给你当补偿,这总行了吧?” 见女侍者迟迟说服不了秦简,那丫鬟不乐意了。 就在 237、疑是故人来 她石家的名头都亮出来了,还有这么没眼色的人? 秦简瞥了她一眼,直接无视了她。 石家,那是什么东西? 他轻视的态度,终于惹来了丫鬟身后那位石家小姐的注意。 美人回目,凝视许久,“你是……” 这人,怎得有些眼熟? 秦家几位公子,身份都尊贵的很,其中以秦简性子最野,最不喜与其他家族打交道。 石家小姐,的确不认识秦简。 但见过还是见过的,远远跟着别人见过,所以又觉得有那些几分眼熟。 “我是谁,干你何事。” 秦简是个坏脾气的,姓石的要抢他买的东西,还纵着她丫鬟说了那些颐气指使的话,他心里不痛快,自然就更没什么好语气了。 “嗳,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秦简一而再,再而三的落面子,丫鬟恼了。 双手叉腰,拦在了石家小姐面前,“我家小姐好心问你,你懂不懂礼貌?”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懂。” 秦简扯扯唇,懒得再理这个仗势欺人的奴才。 朝女侍者伸手,“找我的银子呢?” 女侍者一怔,看看石家小姐,又看看秦简,许是觉得秦简更不好惹,还是迟疑着将银子给了秦简。 收了银子,秦简二话不说,拿起东西拉着苏曼卿就走。 至于石家小姐,嘿,关他屁事! “小姐,你看他!” 丫鬟气的脸颊鼓鼓,跟石小姐告状。 “什么人啊这是,一点都不把小姐你放在眼里。” 石小姐难得没有发脾气,拧着秀眉想了许久。 刚刚那人,到底是谁家的公子? 她明明觉得眼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算了,一盒玉女桃花粉而已。” 丫鬟瘪瘪嘴,“小姐就是心善。” 她可不心善,手叉腰,横眉竖眼教训起女侍者。 “我家小姐心善,不与你计较,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你就等着被解雇吧!” “是是是,多谢石小姐。” 女侍者躲过一劫,哪里还会在乎她的语气,感恩戴德的道了谢。 “等有了新的玉女桃花粉,我一定立即送去石府。” “这还差不多。” 要拿的东西没拿到,石家主仆俩也没多留,随后就离开了胭脂铺。 …… 街上,秦简早就忘了石家小姐的事,笑眯眯的拉着苏曼卿进了一间茶馆。 “卿卿啊,简哥哥带你听书去,今日这茶馆里,说的可是一个极有意思的故事。” 极有意思? 苏曼卿茫然脸。 直到说书先生上台,开口,苏曼卿才明白所谓的有意思是啥。 “诸位听客,想必诸位都知道,咱们抚州城如今有两位极为尊贵的人儿。 一位呢,是凤王府的世子,还有一位,则是京城来的郡主。 但大家肯定不知道,有关凤王府以前的旧事。” 说书先生笑容满面,轻而易举一句话,挑起了众人的兴致。 “今日,我要说的,就是大凤王朝的建国之战,当年那位凤王爷的丰功伟绩!” “话说,在大凤王朝还未建立之前,这个国家还姓苏,苏家霸占皇位几百余年,最初时,苏家勤政爱民,举国上下,百姓安居乐业,乃是七国之首。 可惜,皇位更迭,继承百年之后,最后一代苏皇却是一个暴君。 他残害忠良,动辄生杀,生活奢淫,民不聊生。 在这种背景下,咱们如今的圣上,带兵反了。 当初的凤王,才堪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随着当今圣上四处平乱,才有了我们如今的太平盛世。” “现在,我要说的,就是当年建国之战中,最为出名的,廖安之战。” “当时前朝叛党,死守廖安,作为京城的屏障,廖安之地为重中之重,……” 说书人说的唾沫横飞,下面的人也听的津津有味。 普通百姓,哪里能接触到这种国家大事?他们以前也听说过廖安之战,却只是一笔带过,就知道廖安之战胜了。 如今有人详细的描述那一战,包括何人带兵,如何布阵,如何攻城,完全打开了他们好奇心的大门。 苏曼卿也听的认真,不过她对攻城什么的,一窍不通,只是听的惊心动魄,不明觉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茶冷了又倒,喝完又添。 终于,那说书人结束了这个故事。 “这就是廖安之战,若非要紧关头,凤王带大军及时赶到,这一战还有的拖延。”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到这,廖安之战的后续,请听下回分解。” 说书人拱了拱手,下了场。 苏曼卿若有所思的看向秦简。 “简哥哥是在帮我了解凤王府的发家史?” 这廖安之战,说的全是凤王如何如何。 秦简笑眯了眼,“没有,就是帮你补个习。” 要嫁进凤王府当儿媳的人,怎么能不知道凤王府的来历呢? 苏曼卿撇嘴不语。 这事的确有必要,她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去了京城,少不得要丢人。 不过,想起说书人开始的介绍,她忍不住咂了咂嘴。 “大凤以前的皇族,也姓苏?” 真巧,跟她一个姓。 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秦简挑眉,“同姓不同命,羡慕吧?” “嘁,才不羡慕。” 都灭国了好嘛! 再说,大凤姓苏的多了去了。 秦简耸肩,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脸色一变,顿时急了。 “完了,这么晚了。” 苏曼卿也跟着看了一眼,小脸垮了下来。 “哇,都申时末了,快走快走,我爹娘肯定急了。” 说好只出来一会的。 两人也顾不得斗嘴了,连忙离开了茶馆,往苏家店铺里赶。 身后,步依拿着大包小包,也亦步亦趋的跟着。 * 此刻,街道某间店铺前。 石家小姐带着丫鬟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小姐,这料子顺滑细腻,用来做手帕肯定好看。” 身后这家,是家布店,卖的都是上乘的布料。 这次出来,石茵本是为了玉女桃花粉来的,结果水粉没拿到,还闹了一通不痛快。 心情不太好,她也没急着回府,四处逛了逛,最后就来了这家布店,想着自己的手帕有些已经旧了,便打算买上些布料回去让下人绣。 “嗯,颜色也不错。” 买下来的东西,当然是因为喜欢,这匹布料是水蓝色,跟她最近新裁的几件衣裳十分相衬,她已经想好了,等回去就让下人用这匹布料做几块手帕,再绣上兰花。 两主仆心情都不错,兴致冲冲的出了布店。 才一出来,迎面就急急撞上来一人。 “哎呦……” 丫鬟手里抱着布匹,也没注意,被来人撞的一个踉跄,人没摔着,刚买的布匹却是掉在了地上。 看着那水蓝色的布料上,沾上了大片的灰尘,丫鬟一时怒从心起。 “你没长眼睛啊!这么宽的路,往我身上撞!” “对不起。” 潘紫抬头,连忙道歉,又捡起了脚下的布匹,拍了拍灰递了过去。 “两位,实在对不起,我一时心急,你们没事吧?” “没事?” 丫鬟横眉冷对,“你说的轻巧,我家小姐刚刚买的蓝凌锦,就这么被你弄脏了,你一句对不起就行了?” 她的态度,极其恶劣。 身后,石茵也是面色不愉。 今日怎么回事,她出个门买些东西,怎么什么都不顺。 心情转差,再加上潘紫一看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对丫鬟的刁难,她就没有再制止。 一个世家子弟就算了,她给他那个面子。 至于眼前这个,她石茵又不是菩萨,没那个好脾气! 主仆二人都摆出了冷脸,潘紫愣住,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那匹布料,手感极佳,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我……” 她愧疚的红了脸。 “实在对不起,我……可以赔……” “赔?你赔的起?” 丫鬟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目露不屑,“就你身上穿的这一身,加起来都值不了几两银子,还赔?” 她一把抢过蓝凌锦,“这匹蓝凌锦,我家小姐刚刚花九十六两银子,你不是要赔么,好啊,拿钱来。” 九十六两银子? 这么小小的一匹,这么贵? 潘紫倒吸了口凉气,面色越发涨红,愧疚难当。 “我……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丫鬟嗤笑出声,“嘁,我就知道。” 没钱就没钱,还装什么要赔。 潘紫急的汗都出来了,“我……只有二十两……” 这还是她留着以后生活的钱。 “二十两?” 丫鬟眼睛一亮,语气都变了。 她的本意是想出口恶气,刁难一下这个女人,不过听说潘紫有二十两以后,顿时就改变了注意。 石家家世显赫,小姐不缺银钱,更看不上这二十两银子。 可她不一样,她就是一个小丫鬟,一个月的月钱也就几两银子,只是有时小姐大方,给些打赏,她才有多的余钱。 这撞上手的二十两,不要那就真的是傻子了。 “也行,看你的样子就像赔不起的,我家小姐心善,也不真的为难你,拿出二十两,今日这事就不跟你计较了。” 布店门口发生了矛盾,旁边也围了几个路过看热闹的,听见那丫鬟的话,路人都无声的摇了摇头。 布料又不是吃的,掉在地上脏了洗洗就是了,哪里需要人全赔。 还二十两银子,买下来也不过就九十多两。 只可惜,被摔了布料的主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些世家子弟,最难说话了。 潘紫迟疑着,二十两银子她是有,可是真的都给了这对主仆,她接下来就没法生活了。 一想到这一点,潘紫又为难起来。 “喂,你想什么呢,银子呢?” 见潘紫半天没动作,丫鬟不乐意了。 “你不是想要赖账吧?” “我……实在对不起,我身上只剩二十两银子了,接下来还要吃饭,能不能……让我留下五两银子?” 她出来时带的银子不多,还以为能支撑一段时间的,没想到抚州跟江城的物价完全不一样,光是住宿和吃饭,就花去了大半。 如果没有银子,她接下来就真的要饿死了。 “你还想留银子?” 这银子丫鬟都想好要怎么安排了,哪里舍得到嘴的好处飞了。 况且她还占着理。 “我没要你全赔就是好的了,你还想讨价还价?今日不把银子交出来,你就别想走了!” “我……” …… “快点快点,简哥哥你走快点。” 苏曼卿担心着时间,一路催促秦简。 “知道了,我这不走着么。” 秦简也就开始着急,现在想清楚反而不着急了,时间耽搁都耽搁了,晚了就晚了吧。 反正苏叔和世子都知道卿卿是跟着他出来的。 正应着话,他随意朝四周瞥了一眼,就忘记侧边一间店铺门口,有几个人围在那。 嗯? 那个女人,好像有点眼熟? 秦简使劲眨了一下眼,随即又失笑。 他在想什么呢,那个女人远在江城,怎么可能出现在抚州? “简哥哥?” 苏曼卿正走着,突然见秦简停了下来。 “没事。” 秦简回神,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走了一小会,脑中刚刚那一瞥的情形,还是挥之不去。 那场景,好像是遇上麻烦事了? 他抿了抿唇,明知道根本不可能是那个女人,却还是做不到置之不理。 “卿卿。” 他叫住了苏曼卿,“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让步依陪你回去,我晚些就来。” “嗯?” 苏曼卿疑惑,还不待问,秦简就快步朝着街对面跑去,一会就没了影子。 她眨眨眼,与步依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不知秦简突然发什么疯,只好继续往回走。 秦简刚到的时候,正好听到丫鬟最为嚣张的那句话。 “我没要你全赔就是好的了,你还想讨价还价?今日不把银子交出来,你就别想走了!” 他没管对面的主仆俩,而是死死盯着手足无措的人,声音都有些发抖。 “你怎么会在这?” 突然插进来的男声,让潘紫抬头,下一秒,直接错愕。 “秦简?” 秦简深吸了口气,再次问道,“你怎么跑来抚州了?” 江城离抚州隔了好几天的路程,她是怎么来的? 见着熟人,潘紫先是惊喜,然后一阵眼热,话还没说,眼睛就红了。 238、故人重逢,绑架这件小事 她心中又喜又涩,说不出话来。 放着好好的江城小姐不做,形单影只的来到陌生的抚州城,这里面,自然是有原因的。 只是,她不好意思说。 “又是你?” 话说的好端端的,被人横插一脚,丫鬟心中不甘,一看才发现又是老熟人。 石茵也怔住了。 “公子与这位……小姐认识?” 秦简不冷不热瞥了她一眼,“与你何干?” 乍见到潘紫,秦简心里揣了无数疑问,压根就没有再应付石茵的心思。 长臂一扯,就拉住了身边的潘紫,将人锁到身后,道。 “她做错了什么,你们这么为难她?” 这般冷淡,眼里话里,全是不耐烦。 石茵还是第一次受到如此冷待,一张俏脸无端难看了几分,看向秦简的视线,也没了开始的礼让。 “她弄脏了我刚买的蓝凌锦。” 身后,丫鬟适时的露出了手中布匹上的一片污渍。 秦简扫了一眼,一点波动都没有,“哦,多少银子买的?” “九十六两一匹。” 这次,不是石茵答的,而是她那衷心护主的丫鬟。 秦简没说话,反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扔了过去。 银票不过就是一张薄纸,轻飘飘的,说是扔,实则飘在空中半响,差点落到地上去,还是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她一看,“两百两?” 秦简扯了扯唇,“剩下的,就送你了。” 丫鬟的脸色一喜,随后,瞬间铁青。 在胭脂铺的时候,她也曾经说过这句话,现在,被还回来了。 石茵也想起了这事,不由得粉唇紧抿,心头无端升起一抹火气,让她的小姐脾气蹭的上来了,“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秦简淡淡,又抢过了丫鬟手中的蓝凌锦,钱都付了,东西自然是他的了。 他朝四周扫了一眼,随手将蓝凌锦扔给了一个围观看戏许久的老汉。 “这玩意我看不上,送你了。” 说完,拉着愣神许久的潘紫,直接走人。 秦简的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的人一愣一愣的。 等石茵反应过来,秦简和潘紫已经走出去老远了。 “他……” 丫鬟他了半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双眼瞪的又大又圆。 石茵紧跟着回神,心肝也是气的一颤一颤的。 她石茵是什么身份,要不是觉得秦简眼熟,照她以往的脾气,早就以势压人了。 合着她给他脸面,他不领情就算了,还拿银子羞辱她? 石茵受不了这个委屈。 “你去打听一下,我要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丫鬟瞧了一眼被路人捧在手里的蓝凌锦,手微紧,狠狠点了点头。 这么嚣张的人,一定要给个教训! * 秦简大步拉着潘紫离去,随后就近找了个茶楼。 等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在包间里坐下后,秦简终于从之前有些飘飘然的情绪中缓过神来。 “你……怎么会来抚州?” 当年,他离开抚州时,还以为他与她,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相见之日。 可命运偏偏这般凑巧,他们竟又遇着了。 一时间,当年初见她的情形,又浮现心头,一幕幕,恍如昨日。 捧着热乎乎的茶,饮了几口,潘紫那颗慌乱的心也安静了下来,她偷偷看了秦简一眼,张了张唇。 “我……” 迟疑许久,她红着脸道。 “我是离家出走,自己跑出来的。”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心里有多羞涩。 “离家出走?” 秦简一怔,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潘紫的脸更红了,黑亮的眸子里,还隐藏着些不安。 “我……跟家里人发生了一些分歧,就想着出来走走……” 这话,其实已经是修饰过的了。 所谓的分歧,就是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家中父母着急了。 潘家女凶悍,这是整个江城的认知,门当户对的,不愿日后夫纲不振,而门不当户不对的,潘家又看不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潘紫自己也不乐意。 就这么的,她越拖越久,都成老姑娘了。 眼瞧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外面瞎操心的人越来越多,说什么的都有,潘家父母急了,日日耳提面命,潘紫是个要强的,本就不爱听这些话,一直强忍着。 直到—— 潘家父母背着她,给她相亲。 她才受不住,决定先离开江城躲躲。 至于去哪,她认识的人都在江城,唯有苏曼卿,不久前来了抚州。 她一寻思,就跟着来了。 出来的时候,她想的轻巧,随意收拾了些行李,给家人留了信,带了些银子,就这么来了。 结果出了家门才发现,她独自一人,手无缚鸡之力,出门在外有许多不便。 衣食住行都是小事,她的女子身份才是大麻烦。 一路上,她数次都遇上了有歹心之人,要不是她还算聪慧,能不能到抚州还是个问题。 即便如此,她身上的银两也用了大半。 安稳到达抚州之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投靠苏曼卿,可又不知苏曼卿的住处,就这么的,待到了现在,还巧合的碰上了秦简。 潘紫说的含糊,秦简一听就知道,这姑娘有事瞒着他。 念在她离家在外,吃了不少苦的份上,他也没再多问,转而说道。 “好在你遇上了我,抚州城这么大,你这么瞎逛,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潘紫脸一红,呐呐道。 “我出来的急,忘记问了……” 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秦简心中微叹,她跟几年前一点都没变。 “行了,你现在住哪?” “客……客栈……” “哪家客栈?” “云来客栈。” “嗯,等会我陪你过去,把东西收拾收拾。” 既然遇到了,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子继续住在客栈里。 潘紫心中一暖,“谢谢。” 陌地异乡,能遇见旧友,愿意照看她,这是情谊。 “不用说谢,卿卿来了抚州之后,一直很想你们,这次见了你,肯定很开心。” 说到这个,秦简后知后觉想起了一件事。 苏家夫妇在江城人眼中,已经葬身于大火,是死人了。 这件事闹得那么大,潘紫不可能不知道。 可苏曼卿还被瞒着呢! 他庆幸自己拉着潘紫先来了客栈,连忙将这事嘱咐了一遍。 潘紫听的一愣一愣的。 啥,苏叔没死? 柔姨也没死? 还都在抚州! 被这个消息震的回不过神来,许久,潘紫才后知后觉点头。 “好,我一定不提这事。” 从茶楼离开之后,两人回了潘紫住的客栈拿行李,好一番耽搁,两人才回了秦府。 安排好潘紫,秦简才记起,自己先走了,还没给苏府递消息,又派了人去苏府传话。 这一传,就出问题了。 下人说,苏家三口还没回来。 “怎么可能还没回来?” 秦简迟疑,“卿卿那个时候就回去了,现在都过了快两个时辰了,莫不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少爷,要不我再去问问?” “去吧。” 下人得了吩咐,又去了苏府询问消息。 潘紫刚收拾好,出来打算找秦简问些问题,就瞧见他拧着眉站在门口,一身紫衣也落了暗色,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不由问道。 “怎么了?” “没什么。” 秦简回头,见她已经换了身衣裳,眉眼间也没了之前的愁色,除了相别几年,她容颜越发成熟之外,一如当年在江城时,她带着他四处疯跑的模样。 不知怎的,他一颗心突然就柔软起来。 “对了,我忘记问了,你怎么会去布店,还惹上了石家那一对主仆?” 潘紫刚刚沐浴过,洗去一身疲惫,来抚州之后,那种飘摇不定之感,也随着见到秦简慢慢退去,她整个人都恢复了活力,“唔,我是去做工的。”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带出来的银子,在路上花的差不多了,我之前也没想到,抚州城的日常花费这么大,所以只好想去找些事做。” 那家布店,是她找了几日之后,发现最合适的。 谁知还没去找掌柜的提,就撞上了石茵。 秦简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顿时失笑。 “原来如此。” “秦简……” 潘紫不安道,“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秦简帮她,她当然感激,可石茵主仆看起来就不像普通出身,她担心秦简因为她惹上麻烦。 “算不上。” 小小一个石家,算什么麻烦。 潘紫初来乍到,压根就不清楚秦家在抚州的地位,还以为秦简是安慰之语,一时间心里感动的无以复加。 她忍不住想,秦简这人虽然有时候嘴巴坏了点,心肠还是极好的。 就在两人闲聊之际,去苏府询问消息的下人回来了。 “六少爷,苏府……似乎出事了……” 秦简面色一变,“出事了?何事?” “苏小姐……不见了……” 下人话才落音,就看见自家六少长腿一迈就冲了出去,身后,潘紫后知后觉的猜到这个苏小姐是苏曼卿,顿时也坐不住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朝着苏府跑去,好在两家府邸隔的不远,半刻钟后,两人来到了苏府门前。 这会,苏府已经乱了,一墙之隔的凤府,同样陷入了混乱之中。 秦简随手拉住了个下人询问,这才从他口中得知。 原来,下午秦简带了苏曼卿出门玩,可天色都快黑了,两人还没回来,苏家夫妇想着是两人出去玩疯了,也没多想,就先回府了。 毕竟,有秦简和步依陪着,他们没什么不放心的。 直到刚刚秦简派人去苏府里头询问,苏家才发现不对。 秦简早就回来了,那卿卿怎么还没回来? 连忙发动了下人去找。 秦简听着,心里一阵咯噔,眼底不住泛起了红意。 怎么可能没回来,明明申时末他就和卿卿出发回苏家店铺了,现在都酉时末了。 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是在街上跟苏曼卿分开的,那个位置,离苏家店铺分明只有半刻钟不到的路程! 出事了,卿卿不是贪玩的性子,更何况还有步依在,一定是出事了。 秦简一颗心紧紧揪起,生生胀疼,他第一次带卿卿出去玩,竟然把她弄丢了…… 都怪他,他不该半路扔下她的。 脚下生风,秦简抿着唇快步进了府内,顾不得跟其他人打声招呼,牵了匹马就一阵风似的骑着出了苏府。 他要去街上,去和卿卿分开的地方找线索。 * 此刻的苏曼卿在哪呢? 她现在也有些茫然。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间地窖,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关人的。 她就这么靠在墙角,和步依紧挨着。 苏曼卿不会武功,那些抓她的人对她还算客气,没怎么为难她,但步依就没那么走运了。 那些人抓她的时候,步依竭力反抗,他们知晓步依是高手,给她灌了迷药,现在人还昏迷着未醒。 对于被绑架这件事,许是在江城就遭受过一遭,苏曼卿淡然的很,并不慌乱。 抓人,总是有理由的。 他们没为难她,这说明求的是‘财’。 既然是财,等着便是了。 想清楚这点,苏曼卿淡然的拢了拢身边的步依,让她靠的好受些,也跟着闭上了眼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窖中黑黑的没有光亮,看不出时辰。 苏曼卿只觉得,自己应该待了很久,久到她肚子都饿了,外面终于有了动静。 哗啦—— 地窖的门开了。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拿着一盏油灯,走了下来。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穿着华服,脸上带了银制面具的男人。 两人一前一后下来,在楼梯边站定。 举着油灯的男人态度十分恭敬,恭敬到近乎谄媚。 “大人,这就是我们抓回来的人。” 他将油灯举高了些,照亮了苏曼卿的脸庞。 那油灯对着自己,苏曼卿觉得刺眼,用手挡在了额前。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那男人不说话,恭敬的看着那位带着银制面具的大人。 面具在灯火下,泛着昏黄的光芒,苏曼卿靠在墙角,仰望着他,微微有些走神。 这个男人挡住了脸,看不见容颜,但年纪应该不会太大。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大人,抓她又做什么。 ------题外话------ 看到好多人不喜欢叶笒鱼,嘤嘤嘤,真的不喜欢么,我要给他加戏! 239、一场乌龙 昏暗的地窖里,黑衣男人掌着灯,恭敬候在一旁。 带着银制面具的男子,居高临下默默看了她许久,然后…… “抓错人了。” 苏曼卿听见他说。 “啊?” 掌灯的男人吓了一跳,“大人……?” “我说你们抓错人了。” 男人的嗓音,依旧淡淡,像是在陈述事实。 抓错人了? 掌灯男人抖了抖,后背开始冒起了冷汗。 “这……” 大人说的话,自然不会有假。 他偷瞄了一眼角落里的两人,干脆直接问起了当事人。 “你不是石茵?” “石茵?” 苏曼卿觉得有些荒唐,这些人抓人,竟然连目标都搞不清?还会抓错? “我自然不是。” 得到这个回答,那男人一张脸耸拉了下来,躬身认错。 “大人,是我们搞错了。” 他看着苏曼卿,犯起了愁。 “那这两人怎么办?” 既然抓错了人,自然就不能达成之前的目的了,这两人……是放是留? 苏曼卿半搂着步依,等待着男人的宣判。 “既然抓错了,那便放了吧。” 昏暗中,他的面具遮挡了所有神色,苏曼卿看不出他这言语有几分真假,只是觉得一颗心稍微安定了些。 这些人,倒不是什么嗜杀之人,看来她和步依应该没有危险。 放了? 掌灯的男人心里一咯噔,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又偷瞄了苏曼卿一眼,这女子虽不是石茵,瞧这模样应该也是富贵之家。 抓都抓了,用来换些好处也是可以的,莫非大人怜香惜玉了? 大人的想法,他自然猜不到,应道。 “是,那我这就派人将她们送出去。” “嗯。” 男人没再看苏曼卿和步依,转身就上了楼梯离开,身后,黑衣男人掌着灯,毕恭毕敬为男人引路。 没多久,就下来了两个蒙着面的男人,他们打晕了苏曼卿,扛着昏迷的两人,送了出去。 * 是夜,秦简纵马在街上狂奔。 这是他在这条街寻找的第三遍了。 此刻,这条街早就被秦府、苏府、凤府的护卫布满,来来往往的护卫,似是要将整条街翻过来。 秦简见到了凤珩,就在白日里,他和苏曼卿分开的店铺门前。 “阿珩……” 他心有愧意,凤珩信任他,才将苏曼卿交给他,他却将人弄丢了。 “你现在别跟我说话。” 凤珩没看他,他怕看了,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心中分析。 卿卿是在这里跟秦简分开的,苏家店铺离这里不过半刻钟路程,又是大街上,人来人往,能动手的地方不会太多。 “步离,查查附近几处巷子,步依身手不差,必定会留下交手痕迹。” “是,世子。” 步离担忧看了秦简一眼,带着几个手下,快步离去。 “步杀,你去查抚州城的江湖势力,这件事不太像那些世家动的手,若是有消息,切勿打草惊蛇。” 苏曼卿失踪,凤珩将步杀步离,以及手底下能用的人手都调了回来。 “是,世子。” 手底下的人,被一样样安排了下去。 凤珩深吸了口气,看准一个方向,飞身离去。 他打算自己去找找,卿卿肯定还在这附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要掳人还要不惊动他们,必定不会走太远。 从凤珩吩咐步杀等人,到他离去,全然都没有理会秦简一下。 秦简紧了紧手心,心里酸涩难忍,却也知道是他活该。 他没再停留,翻身上马,找起了第四遍。 “驾!” 因是找人,秦简骑的不快,扯着缰绳,他视线不停的扫视着四周。 不期望能找到人,只希望能找到一些线索。 天黑了,路人行人不多,来往更多的是三府的护卫,一些行人看见这个架势,吓的眼睛都不敢乱瞟,就怕被牵连。 等走远了,才小声的问上一句。 “这是怎么了?怎么整条街都围起来了?” “听说,是苏家丢了东西,在抓贼呢。” 苏曼卿被掳,为了她的清誉着想,苏家这边没有说实话,对外就说是失窃。 “丢的什么东西,至于这么夸张?” 出动这么多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谁知道呢。” …… 秦简策马绕了整条街,这是他找的第六遍了。 他心中知晓,怕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可情感上,却依旧做不到放弃。 路过米粮店旁边的巷口时,他惯性抬头望了一眼,这一眼,他就发觉了不对劲。 巷口处的角落,似乎有黑影。 “吁!” 他下了马,走近探查,就看见昏迷的苏曼卿和步依躺靠在那。 “卿卿!” 他扶起两人,查探了一遍伤势,发现两人只是昏迷,身上并无伤势,衣裳也整洁如初,顿时松了口气。 将两人抱上马背,他牵着马,去找其他人。 * 苏曼卿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她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粉色绣花帐顶。 脖子后面的位置,还有些酸痛,她用手摸了摸,想起来了。 昨天,她跟步依回去的时候,在街上被人拦住了。 那人自称是陈家的下人,说什么‘我家主人有事要与小姐商谈。’ 她本不欲理会,却想起白日里,石家的人送上的商铺,似是有所求,说不定这陈家要见她的人,也是抱着这个目的,她又改了主意。 结果,所谓的陈家主人没见到,刚拐了个弯,就冒出了几个黑衣人,一齐出手对付步依。 步依身手虽好,却因为她的缘故,束手束脚,那所谓的陈家下人,也是一个好手,趁她不备,抓了她要挟步依,步依只得就范。 然后她就被打晕了,再醒来,就是在那地窖里。 后来那银面男子说抓错了人,要放了她们,她又被打晕了。 短短几个时辰,她被打晕了两次,难怪脖子这么疼。 刚理清思绪,房门就开了,一袭锦衣的少年走了进来,带来了一丝门外的寒意。 “小哥哥!” 苏曼卿坐起身,又被他按着压了回去。 “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吧?” 他的眸子,扫视着她,生怕她身上某处他看不见的地方,会有伤痕。 “没有。” 苏曼卿摇头,那些人虽然抓了她,却十分礼待,就是打晕她的时候,下手重了些。 见她脸色红润,也没有什么后怕的神色,凤珩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摸了摸她的头,他心疼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和苏叔他们找了你很久。” “不是我逃出来的,是他们放我回来的,他们抓错人了。” 凤珩心疼的表情,就这么僵在了那。 “抓错人了?” 这绝对是他生平所闻第一遭。 “嗯,他们要抓的是石家的人,好像叫石茵。” “是她?” 凤珩当然知道石茵,石家的嫡女,他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因为石茵的名声够响亮。 不是什么好名声,石茵闻名抚州城的,是她的大小姐脾气。 “小哥哥认识?” “不认识,听说过。” 凤珩不欲多谈别的女人,苏曼卿的遭遇,反而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你还记得抓你人的长相么?带你去的地方呢?” “唔……” 苏曼卿仔细回想了片刻,“抓我的人都蒙了面,看不见长相,不过我记得另外一个。” “我被抓回去之后,有人来见了我,其中就有一个没带面巾,不过那人就是一个小喽喽,他称呼一个带银面具的男人为大人。 说放我的那个,就是那个银面男人。” 银面男人…… 凤珩眯了眯眼,手顺着她的发,心里有了猜测。 “他的面具,是不是有半边像狐?” 之前在地窖里黑漆漆的,苏曼卿也没仔细看,现在被凤珩这么一说,她才觉得有些像。 “好像是。” “原来是他。” 凤珩的眸子亮了些,像染了一层薄雾。 “小哥哥,你认识?” 苏曼卿像个好奇宝宝,只觉得自家小哥哥实在是太厉害了,什么人都认识。 凤珩被她看的好笑,用力揉了揉她的头。 “不认识,听说过。” 银面狐狸,叶清风! 临霄堂的……堂主。 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苏曼卿眼巴巴的瞧着他,“听说?他有什么传言,是不是很厉害?我也想听。” “没什么传言,他是江湖中人,手底下有个小势力,叫临霄堂,这个临霄堂活跃的地盘,就是抚州城。 不过顾忌着抚州城中的各大势力,临霄堂一直很低调,我想这次他们敢对你出手,应该是受了某家的指使才对。” 安家、邱家、武家、石家…… 几大家之间,正是内斗之际,花些银子请临霄堂出手绑架石茵,这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 可惜,临霄堂抓错了人,这才闹了这场乌龙。 搞清里面的缘由,凤珩彻底放心了。 只要不是刻意针对卿卿,他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样啊……” 江湖中人,难怪行事作风如此不同。 凤珩也不太想多提叶清风,制止了她已脱缰的好奇心。 “好了,别多问了。” 他帮她揉着后颈,缓解酸意。 “你昨日昏迷着被带回来,没来得及跟你说,潘紫来抚州城了。” 潘家那几个姐弟,与她关系极好,这个消息她必定是欢喜的。 果不其然,一听小姑娘的眼睛就亮了。 “潘紫姐姐来了?在哪?” 凤珩动作不停,眉眼因着笑意越发温和,掩去了锋利,“在秦府。” 苏曼卿坐不住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我要去见见。” 江城,那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的人,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柔软。 凤珩知道她高兴,所以也没拦着,为她拿了衣裳,帮着她梳了妆。 “不急在这一会儿,你昨天晚上都没吃东西,吃了早膳再去。” “知道了!” …… 用完早膳之后,苏曼卿兴冲冲的去了秦府。 昨晚才经历过丢人的事,凤珩心中放不下心,也跟着一同去了。 到了秦府,两人被管家迎了进去。 “世子,苏小姐,是来找潘小姐的么?” 秦家的管家也是人精,昨夜六少爷才带回一个陌生女子,说是在江城的旧识,今日苏小姐和世子便双双上门,必定为的就是她。 凤珩点了点头,“带我们过去。” 管家笑,“世子,苏小姐,请跟我来。” 两人随着管家走在秦府里,七拐八转之后,来到了一处院子。 “世子,苏小姐,潘小姐就住在这。” 他行了个礼,躬身退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苏曼卿心急见潘紫,知道地方就推开院门闯了进去。 院子里,潘紫和秦简都在。 两人坐在院子的凉亭中,在一起说着话,两人间的距离极近,从苏曼卿的角度看去,近的就像是两脸相贴。 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远远望去,眉眼带笑,满身的粉红泡泡,就像是一对说着私密话的有情人。 苏曼卿到嘴边的话喊不出来了。 她这样,应该叫扰人好事吧? 回头看了眼凤珩,苏曼卿二话不说改了主意,拉着人就退了出来,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站在院子外,两人大眼瞪小眼。 凤珩又是无奈又是想笑,“现在去哪?” 兴冲冲跑来,又时机不对。 苏曼卿砸吧砸吧嘴,答非所问。 “小哥哥,潘紫姐姐什么时候跟简哥哥……那个啥了?” 以前在江城的时候,也没见着苗头啊。 凤珩好笑瞥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你知道什么?” 秦简的性子,略有些跳脱,不过骨子里,却十分稳重可靠,若非如此,当初秦老爷子也不会让秦简去江城帮他。 从某些方面来说,大大咧咧,性格直爽的潘紫,跟秦简的确挺相配的。 至于苗头…… 凤珩想起在江城时,秦简数次说倒霉…… 感情这种东西啊,它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当你觉得有个人特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陷进去了。 只是发现的早或晚而已。 “我哪里不知道了。” 苏曼卿不服气,偏头就在他脸上啃了一口,留下一个整齐的牙印。 “我可是有未婚夫的人!” 言下之意,她有经验。 凤珩哭笑不得,没有在意脸上的湿润牙印,用力揉乱了她的发。 240、荡漾啊 潘紫和秦简已经许久没见了。 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江城的时候。 “所以,苏叔他们,是因为仇家寻仇,才遭此一劫?” 昨日秦简的嘱咐,让潘紫多了许多疑惑。 不告诉卿卿她理解,卿卿一向被苏家娇养着,这种事知道了肯定会吓着。 可事情都结束了,苏家为什么不回江城呢? 就算人不回去,写封信送回江城也是有必要的吧。 据她所知,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曾家还在为苏家夫妇的事伤怀呢,显然压根就不知道苏家夫妇还活着的事。 “是。” 看出了她的疑惑,秦简却有些不知该怎么答。 柳阁和苏家间的那点事,之前凤珩让秦家去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也能明白苏家的顾忌。 柳阁势大,若把整个江湖比作抚州城,那柳阁就是武家、邱家一级别的势力,这种势力要对付一个小小的苏家,自然是轻而易举。 从苏家灭门之祸,就能看出来。 柳阁盯上苏家,是因为武功秘籍,这种东西就是烫手山芋,若苏家从此就消失于世间还好,一旦苏家夫妇没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又是无尽的追杀和灾祸。 苏家不是不向江城传消息,而是不敢。 曾家四房,心思各异,除了大夫人一心为女儿,其他人都不可靠,万一消息走漏,那世子费尽心思做的那些伪装,就都白费了。 只是这些,秦简不好跟潘紫说,只能转移重点,给出一个算是合理的解释。 “那些人还盯着江城,苏叔他们怕连累亲友,所以才瞒着的。” “这样么。” 这个解释,潘紫是信的。 整个江城,就数苏家最有钱,苏叔在外跑商,难免会得罪一些人。 只是,因钱财灭人全家,这种手段着实也太狠毒了些。 想到江城还有个曾家在,潘紫心中多了些警醒。 “我也会保密的,这件事我一定不往外传,即便是我爹娘我也不说。” 目的达成,秦简脸上多了些笑意,“嗯,多谢了。” 顿了顿,他又道。 “那你呢?你说你跟家里人发生了一些争执,自己跑了出来,有跟家里人说么?” 不知怎的,昨夜回去之后,他脑中一直回想起昨日在布店门口见到潘紫时的情形。 他还记得江城的潘紫,神采飞扬,随心所欲,有着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洒脱和大咧,虽不那么淑女,却莫名吸引人眼球,让人移不开眼。 可昨日他见到的,是一个低声下气,为了二十两银子而折腰的落魄女子。 这种反差,让他心揪着,涩涩发疼。 潘紫抿了抿唇,漂亮的眸子暗了些,“我……是离家出走的……” 不知怎的,她不想瞒他了。 “我爹娘着急我的亲事,要为我相亲,我不愿,就想出来散散心。” 相亲? 秦简错愕,潘家就这么着急嫁女儿? 想想潘紫的年纪,秦简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也对,江城的女子,似乎成亲都比较早,其实他们抚州城的女子,成亲也晚不了多少,只是他跟潘紫熟稔,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而已。 他心生同情,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好玩玩,你爹娘那边,也写封信回去,免得他们担心。” 因着说话,两人本就靠的近,他拍她肩时,头微低,热气打在她的耳垂上,隐隐发烫。 潘紫脸倏地红了,微微往后退了些,“嗯。” 心里,却不自觉有些发甜。 冲动离家出走时,她也没想太多,可是在来抚州的路上,她其实是后悔了的。 需要斤斤计较盘算银两,风餐露宿,偶尔还能碰上一些心怀不轨的歹人,她想自己是太任性了,爹娘兄姐对她那么好,她不该让他们担心的。 可来到了抚州,见到了秦简,她又觉得,其实也没那么坏。 人生,也许是需要任性的。 * 没能跟潘紫叙旧,苏曼卿和凤珩也没急着回去,干脆在秦府小坐了会。 花园里的池塘边,两人坐在石椅上,苏曼卿捏着凤珩的手把玩着,还没从潘紫和秦简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她离开江城已经好几个月了,连信都没写过一封,也不知道穗穗她们好不好。 一想到这些,她心里那颗思乡的心,就开始发烫,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小哥哥,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穗穗和圆圆了?” 爹娘哥哥他们都瞒着她,明明不回江城是因为别的原因,他们却不告诉她。 她猜不到缘由,却也知道,那一定很重要,所以她从不提任性的要求,将江城两个字埋进了心底。 “不会的。” 凤珩大概猜的到她的想法,“你想见总能见到的。” “那不一样。” 苏曼卿有些低落,“女子长大是要嫁人的,除了特殊原因,一般嫁人也不会嫁太远,穗穗和圆圆,也许这一生都不会离开江城。” 而她,举家搬到了抚州城,凤珩更是要去京城,她以后,会待的地方也就这两个,离江城都太遥远。 “一样。” 凤珩安抚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木奚忱和江庭兄一样,也通过了乡试。” 苏曼卿猛地抬起头,杏眸眨了眨,“什么意思?” 他嘴边多了抹笑,“意思就是,木奚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 “嗯?” 苏曼卿还是不懂。 凤珩用力揉了揉手下的发,“傻姑娘,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犯傻?” 科举一途,能参加殿试的考生,基本都能在朝中任职,若是在殿试上表现优异,得了皇上青眼,飞黄腾达更是指日可待。 可每三年能过会试,去参加殿试的也就那么几个。 而大凤王朝国土辽阔,各地的官僚空位无数,那点人哪里够? 所以,会试中表现优异的,一样能当官。 他再不济,还是个世子不是,让几个参加会试的考生,担任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苏曼卿懵懵的,似乎懂了,“小哥哥你要徇私?” “不是徇私,木奚忱是真的有才之人。” 就算徇私,也无所谓,能哄她开心就够了。 这件事,凤珩也不是今日才起这个念头的。 京城太大,对他友好的人太少,他总是忍不住担心,等去了京城,会有人给苏曼卿气受,那些世家小姐们,会看不起她,欺辱她。 熟人,总该有些的。 木家的人,霍家的人,就是最好的选择。 左右对木家、霍家来说,木奚忱、霍溯能考上秀才,在朝中当官,就是光宗耀祖的事,这般两全其美,他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有何做不得? “也对。” 苏曼卿想了想,小脑袋直点。 奚忱哥哥很厉害的,娘以前都说过,奚忱哥哥比自家哥哥强! 虽然哥哥一直不服气。 “小哥哥,我听双双说,其实科举也有人徇私的,是吗?” “双双?” 凤珩一挑眉,“花双双跟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了?” 他是知道的,来抚州城之后,卿卿跟花家那个小丫头,关系最好,两人时常在一起玩耍。 苏曼卿吐了吐舌头,“你先告诉我是不是。” “是。” 这没什么好瞒着的,天底下的事,在哪都一样,没什么公平可言。 科举又如何,也得看关系,看人脉,看权势。 每年通过会试,参加殿试的那群考生,大部分都是世家出身,只有极个别的,才是真的真才实学。 正是如此,木奚忱他们的事,凤珩才毫无心理负担。 当然,就算有,为了苏曼卿,凤珩也一样做的出来。 “那科举不是都很假?” 苏曼卿有些难受,以往清亮的眸子,都变得暗淡了下来。 像蒙了一层雾,雾蔼蔼的,看不真切。 她难受,不是因为真相不同她想的那般公平,而是因为她还记得,在江城时,爹娘他们,还有吕伯伯、木伯伯…… 好多好多熟人,对科举的期盼。 哥哥也好,奚忱哥哥也好,还有志恒哥哥、一隅哥哥…… 家中长辈都等着他们通过科举光宗耀祖,可科举其实只是权势的产物,真正能当官的,还是那些有权有势的子弟。 哥哥他们,压根就没希望。 一想到所有人的期盼,都是空想,她就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好不公平。 “嗯。” 小姑娘的黯然,凤珩看在眼里,忍不住抱了抱她。 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么肮脏不公,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 “秦姝,秦姝!” 花园里,传来了一阵喊声。 喊话的,似乎是个小姑娘。 这喊声,惊醒了苏曼卿,连忙从凤珩怀里退了出来,仰着头朝着花园的方向望去。 “嗳,你真的不喜欢我哥哥吗?” 还是那个小姑娘的声音。 然后,秦姝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喜欢……” “你骗人!你明明喜欢我哥哥,我都看见你偷看他了。” “我没有……” 秦姝的声音有些弱,有些小,带着腼腆和害羞。 “嘁,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别想瞒着我!” 那小姑娘的声音越发得意,“我跟你说,你喜欢我哥哥可得早些下手,我哥哥已经过了乡试,过段时间就得去京城了,以我哥哥的文采,到时候必定能轻易通过会试,一旦去了金銮殿,面见皇上进行殿试,那就飞黄腾达了。” “我哥哥又长的好看,到时候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喜欢他呢,你可不能犹豫了。” 两人的关系一听就很亲密,不然也不会说这些私密话。 苏曼卿和凤珩都没有偷听的意思,但两人的声音一直不断的传来,苏曼卿颇有些不好意思。 搞得自己像偷听似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不是去过京城么,还不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我跟你说,我哥哥那个人腼腆的很,你不跟他说,他是不会知道你的心意的,要我说啊,你就该直接一点!” 那不知模样的小姑娘,在不停怂恿着秦姝,秦姝也渐渐动了心思。 两人一个说,一个想,正聊的热闹,一转弯,就撞见了坐在池塘边的苏曼卿和凤珩。 那巴巴说个不停的小姑娘吓了一跳,话就停在了嗓子眼,差点呛住。 秦姝更是一瞬间面红耳赤,脸热的像闷熟的虾。 “世子……” 她福身行礼,又看了一眼苏曼卿,唤了一声,“苏小姐。” 以往的姨娘称呼什么的,自然不能用了,那个时候,是因为凤珩挂着他们秦家表哥的名头,辈分所逼。 凤珩面色不显,平静点了点头,好像偷听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倒是他身侧的苏曼卿,略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脸红过后,又变成了好奇。 也不知秦姝喜欢的男子,是谁家公子。 看着模样,似乎是动了心。 秦姝给两人行礼,可把身边的小姑娘吓坏了。 世子? 抚州城里,世子只有一位,不用说都知道是谁了。 想到她之前大大咧咧说的那些话,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 天知道,她是以为这里没有外人,才怂恿秦姝的。 世子和苏小姐,应该没有都听到吧? 他们会不会以为,她很放浪? 小姑娘心里纠结个不信,偷瞄一眼这个,又偷瞄一眼那个,后悔的不得了。 还是秦姝反应快,行完礼便为两人介绍。 “这是刘家二姝,刘静。” 刘静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行礼。 “刘静见过世子,苏小姐。” “嗯。” 凤珩依旧还是之前的模样,淡淡颔首。 一时间,刘静搞不清楚,自己之前说的那些,世子到底是听到还是没听到。 秦姝心里也是后悔羞涩交织,凤珩在抚州待了近三年时间,这几年,他一直是以秦家表亲的身份在抚州立足的。 所以,她也是真的把他当成了和秦简一样的长辈。 在长辈面前,跟好友讨论心上人,还意欲去表白,秦姝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 好一番自我安慰,她才强撑着说出告退的话。 “世子,父亲还等着见刘静,我们就不打扰世子和苏小姐了,秦姝告退。” “嗯,去吧。” 凤珩没有偷听的习惯,知道两人不自在,摆摆手就放人了。 241、这次没绑架错人 秦姝又福了福身,拉着刘静就一溜烟跑了。 直到跑出去好远,刘静才拍着胸脯后怕道,“天啊,世子怎么会在秦府?” “不知道。” 凤珩有自己的府邸,就算以前也很少来秦府的。 就是因为这样,之前两人说话,秦姝才没料到,会有外人在。 “那……你要不要见我哥哥了?” 刘静迟疑道。 “自然是……” 她本想说不见,可刘静之前说的话,不停在脑中回荡,她嘴一抽,不知怎的,又说成了。 “见。” “太好了。” 刘静为她欣喜,“那我这就回去帮你安排。” 她与秦姝从小就要好,恨不得早日成为一家人,别人当她嫂子,哪有秦姝当好。 况且,如果她没理解错,自家哥哥对秦姝分明也是有意的。 一心想着当红娘,刘静从秦府回来,就去找了自家哥哥。 刘静的哥哥,名为刘舟。 刘家是秦家一党,所以早在刘舟少年时,便被家中长辈送去了军营磨炼。 与花家的花双屿,一般无二,不过结果却不同。 花双屿随了花家老爷子,一言一行都是军中作派,如今在秦御手下当一将军。 而刘舟,却早在磨炼之时,就心生退意。 倒不是他吃不了这个苦,而是他有一颗文人心。 比起军中立足,带兵打战来,他更喜欢以一杆笔,行书天下。 就这么的,他从军中退伍,继续捧起了书本,成了抚州城里远近闻名的有学之士。 而这一次的科举,便是刘舟大展身手的好时机。 外人都说,刘舟浪费了自己的好出身,不少公子哥都看不起他。 在他们看来,以刘舟的家世,还有秦家的扶持,他多在军营耗上两年,就足以当个小将军,加官进爵。 他偏偏自毁前程,去当什么文人书生,可不就是浪费了么? 刘静却不认同外人的话,在她眼里,自家哥哥是最好的。 小将军又怎么了? 哥哥他参加科举,照样能当大官! …… 刘静风风火火的往书房里跑,毫不意外的在书房里,找到了又在看书的哥哥。 她一拍桌,直明其来意。 “哥,你觉得秦姝怎么样?” 刘舟是个书生,长相清秀,不过身材却不似一般的书生那么单薄,肩宽胸阔,给人一种可靠感。 听到妹妹提起秦姝,他眉眼间不自觉染了几分温柔,“秦姝?自然很好。”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刘静心满意足,“那哥,你娶她给我当嫂子好不好?” 刘舟不说话了。 好自然好,可是,婚姻大事,又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 “嗳,你别不说话啊,到底好不好嘛!” 刘静抱住了他的胳膊,非要从自家哥哥嘴里,听到肯定回答不可。 刘舟被她闹得没法,“好是好,可秦姝出身显贵,我如何配的上她?” 秦家,是抚州的掌权人,作为秦家大房的嫡女,又是秦老爷子最喜爱的孙女,他一介白衣,哪里配得上? 刘静不乐意听他贬低自己。 “怎么就配不上了?你喜欢小姝,小姝也喜欢你!再说了,再过一个月,你就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了,以哥哥你的文采,考取功名还不是囊中取物?” 刘舟垂眸不语,许久,他掰开妹妹的手,语气有些轻,“好了,这件事,等我从京城回来再说。” “哥!” “出去!” 刘静抿唇,瞪了他许久,才跺跺脚跑了出去。 看着妹妹离开的身影,刘舟紧了紧唇,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本。 他凝视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直到,书中夹带的一张纸条,掉了出来,斜铺在桌上,他才回神。 视线在纸条上顿住,那上面,只有四个字。 ‘石茵已抓。’ * 石家最近有点倒霉。 不是一般的倒霉。 先前郡主刚到抚州,宴请宾客,却发生了斗殴一事。 里面有石家。 后来秦家和叶家斗法,手下各大家族针锋相对,你毁我生意,我断你财路。 石家也跟着受了灾。 好不容易吧,矛盾暂时都过去了,结果倒好,石茵被抓了。 石闽都开始怀疑,自家最近是不是招了小人了。 说起石茵被抓这件事,也算是她自己倒霉。 外人都不知道,之前临霄堂的人就打算抓石茵了,只是不小心抓错了人,把苏曼卿给绑了去。 她明明躲过一劫,若是安生些待在府里,压根就没有接下来的事了。 可她不安生啊。 为什么不安生,说起来还跟秦简和潘紫有些关系。 原来,前天上街的时候,她被秦简两次落了面子,就派了人去查秦简的身份,大概是想扳回一成。 就因为这个,她出了府。 结果秦简的身份没查到,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对待石茵,临霄堂可不像之前对苏曼卿那般善待。 人一来,就被丢到地窖里饿了一整天,一点食物和水都没提供。 刚开始,石茵心里还想着,等她出去了,知道是谁抓了她,一定要让爹把这些人都杀了,为她报仇。 可饿到后面,她连想的力气都没了。 …… “哐当——” 上方传来了锁开动的声音,石茵缩在墙角,眼皮微微动了动。 地窖门被打开,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下来了。 走在前方的,依旧是那个掌灯的黑衣男人,后面,则是带着银制面具的叶清风。 “大人,这次我们确认过身份,保证没有抓错。” 那男人说着,举灯照了照石茵的脸,像是为了让叶清风确认,模样颇为小心翼翼。 叶清风扫了一眼,颔首,“这次没抓错。” 这话让黑衣男人终于松气,露出了笑意。 天知道,要是再抓错人,他这个头领,会不会被大人扔下河喂鱼。 两人间的对话,也惊动了石茵,她睁开眼,用手挡了挡突如其来的灯光,看向两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面具男人脸上的银制面具。 他面具敷脸,只露出一双如黑夜般盈亮的眸子,以及白皙的下巴。 从她的角度望去,银制的面具被灯火打的昏黄,面具左侧,花纹盘踞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仔细看去,有点像是狐狸? 古怪的花纹,昏黄的面具,以及,男人黑沉沉的眸子。 不知怎的,石茵倏地打了个寒颤。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 她心里一瞬间掠过无数个念头。 这些人是石家的仇家么? 还是,秦家一党的人? 秦家一党和叶家一党最近的交锋,她也听说过,她还知道,自家有个妾室,就死在这件事上。 她也会如此么? 叶清风举高临下的看着角落里的女人,眼神波澜不惊,也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掌灯男人懂了,这种小喽喽,哪里需要大人理会,当然是他来解答就够了。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露出凶神恶煞的神情。 “嚎什么!抓了你就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石茵被凶的一颤,身子都跟着缩了起来。 平常再骄纵的性子,碰上这种恶徒,也全然没了脾气。 连嗓音都不自觉变了,又懦弱又低微,还带着颤音。 “我……家有很多银子,你们要什么都可以,不要杀我……” 她不想变成那个妾室,死了都白死。 她还有大把的时光,她还有许多事未做。 石茵害怕的模样,让掌灯男人十分满意。 作为一个恶人,最满足的就是别人惧怕他。 脑中忽的浮现前日里,另一个小姑娘坐在地窖时的场景,她眸光清亮,只有疑惑不见害怕,掌灯男人不禁晃了晃神,忍不住呸了一声。 例外,例外! 还好他真正要抓的人,不是那个小姑娘,那种人抓起来都没意思。 “放心吧,银子我们也要,你人嘛……”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哼了一声。 银子肯定是要的,至于石茵怎么处理,还得看大人的吩咐。 “大人,你看……?” “先关着吧,不着急。” 石家才开始找人,现在不是谈条件的好时候,关着再说。 “是是是,那就先关着。” 在叶清风面前,掌灯男人恭敬至极。 很快,叶清风就离开了地窖,他这次的来意,只是为了验证临霄堂没有抓错人。 * 石茵失踪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石家大动干戈,四处派人寻找石茵,其他人想不知道都难。 这跟苏曼卿失踪那天晚上的情况,就不大一样了。 那天苏家有意隐瞒,找了旁的借口。 苏曼卿又很快就被找了回来,其他人听说凤府、苏府、秦府三家出动,虽然奇怪,却没发现其他什么不对劲,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石茵,一连失踪了三天,还是毫无音信,想瞒也瞒不住了。 郡主府。 宁凝窝在闺房,两个丫鬟一个持果盘,一个持着茶壶,左右侍立。 “郡主,石家失踪了一位小姐。” 她们两个,是宁凝的贴身丫鬟,也是宁凝的眼线和下属。 负责的,就是收集各种情报。 “哦?” 宁凝挑挑眉,捻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紫色的葡萄入口甘甜,她不禁伸出小舌,舔了舔唇。 猫瞳轻眯,媚态尽显。 一旁伺候的丫鬟看的脸红心跳。 郡主总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做的如此魅惑人,也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家公子。 “石家?查到是谁动的手了么?” “未曾。” 丫鬟摇头,“咱们初来抚州,手底下的人还没能融入,查不到太多有用的消息。” 查不到? 宁凝敲了敲桌子,沉思。 “跟秦家有关么?” 石家其实算是叶家一党的,可又不单单是叶家一党的。 非要用个形容词来说,那就是,墙头草。 一边,奉承着叶家,一边又害怕着秦家,两边谁也不想得罪,又想从两边得到好处。 说起来,其实他这种不容易遭秦家动手才对,因为他这种墙头草,没有太大的威胁。 “应该不是。” 丫鬟继续摇头,“秦家这些天,咱们的人一直盯着,没见有别的动作。” 她抿唇,微有些颓废,一个小小的抚州,怎么水这么深? 就连在京城时,她们都没有遇上过这种情况。 宁凝猫瞳轻眯,“不是秦家,那就是叶家了。” 秦家不屑于动这种墙头草,叶家可不一定。 这种看似是他一党,实则心思不纯的,叶家正好拿来杀鸡儆猴。 听出了宁凝语气中的笃定,丫鬟没有说话。 会是叶家吗? 可是,叶家也有郡主府的人盯着,也没见着有什么动作啊。 她着实疑惑。 就在她疑惑间,宁凝开口了。 “听说叶家的小姐,几次三番求见我?” “是的郡主。” 叶笒心数次来郡主府拜访,只是都被她回绝了。 她虽是丫鬟,却是郡主的身边人,在京城,有些小姐的身份,还没她来的尊贵。 以她的眼界,哪里看的上叶笒心这种小城里的小姐? 她讨厌叶笒心,除了身份,还有别的原因。 叶笒心的心思藏得虽然好,可她在郡主身边,什么人没见过? 这个叶笒心想巴结郡主,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为了她那个废物哥哥。 呵,郡主何等身份,一个小小叶家的公子,就想染指郡主? 痴心妄想。 正因为这个,她对叶笒心格外不满,压根就不愿意让这种人到郡主跟前,污了郡主的眼。 “下次她来,你让她进来。” 宁凝敲着桌子,有了决断。 这个叶家,似乎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问题出在哪? …… 有了宁凝的吩咐,丫鬟虽然不乐意,却不敢违背宁凝的命令。 所以叶笒心再上门时,丫鬟没敢再拒绝她。 这让叶笒心大为惊喜。 “郡主愿意见我了?” 丫鬟冷冷一撇,“请吧。” 叶笒心看出了丫鬟的轻视,手心微紧,面上却没露出什么不快来,恭顺的垂头跟在后面。 由丫鬟引领,叶笒心很快就见到了坐在房中的郡主。 “见过郡主。” 看着上首一身华贵,芳姿惑人的女子,她低下了头。 宁凝笑笑,一脸的和善可亲。 “叶小姐别客气,坐。” 她偏头,“沉香,奉茶。” 一脸不愿的丫鬟福了福身,面无表情的为她倒了杯茶,放在了她身前。 这番动作,实在算不上友好。 242、你来我往 “沉香,退下。” 宁凝轻斥一声,面上带上了歉意,“叶小姐,奴婢顽劣。” 嘴上说着抱歉,语气却没太多抱歉的意思。 叶笒心哪里看不出来,这个叫沉香的婢女,是郡主的心腹,郡主是护着的。 她笑笑,全然不在意,“郡主客气了,沉香姑娘很是真性情呢。” “你不介意就好。” 宁凝屏退了沉香,拉着她说起了家常话。 “说实在的,我初来抚州,着实觉得无聊,以前在京城里头,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玩伴,时不时的出门游玩、一同赏花,来了抚州,反而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宁凝长相偏艳丽,是那种极致的美,无形中总是会给人一种压迫感。 但她此刻语速缓缓,说着自己的心事,像个普通少女一般,两人间的隔阂,似乎一瞬间消散了。 叶笒心毛遂自荐,“郡主若不嫌弃,我陪郡主解闷就是,反正我闲的很,平日里也不知做些什么好。” “可以么?” 宁凝瞅着她,一双猫瞳清澈动人。 叶笒心唇一扬,笑的温婉,“当然,这是笒心的荣幸。” “那真是太好了!” 宁凝欢喜的拉住了她的手,两人紧挨着,就像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 她看着她,好奇的问起了话,“笒心,你跟阿珩的关系怎么样啊?” “凤世子?我跟凤世子不熟呢。” “咦,不熟么?” 宁凝笑出了声,“我瞧你生的这般漂亮,还以为阿珩那家伙会对你刮目相看呢。” 刮目相看? 叶笒心秀眉蹙了蹙,郡主这话的意思,怎么听起来像是话里有话? 凤世子,是贪图美色的人么? 以她的了解,不像是啊,可郡主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见叶笒心满脸疑惑,宁凝耸了耸肩,笑嘻嘻道,“我开玩笑的,笒心,你太较真了。” 叶笒心,“……” 有了这一茬,之后宁凝再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时,她克制住了自己,全然不敢多想。 “笒心,你家中就你一个女儿么?” “是的,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 “唔,我记得你还有个哥哥?” 来郡主府这么久,叶笒心终于从宁凝口中,听到了第一句让她满意的话。 当即笑意显现,为她提醒道,“是的,我还有个哥哥,上次郡主宴请宾客时,哥哥他还来过,不知道郡主有没有印象?” 宁凝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了。” 叶笒心,“……” 好吧,那天来的公子哥太多,郡主又不认识哥哥,没有印象也正常。 她得改变一下主意才行。 叶笒心还在心中想着法子,宁凝好奇的点,又转到了别的地方。 “笒心,我挺好奇的,你父亲应该也有很多妾室吧,你平时是怎么跟她们打交道的啊?” “我父亲的妾室?我与她们极少有往来。” 叶笒心说这话时,毫无停顿,话语中还透着隐隐的不屑。 作为正室所出,叶府正儿八经的嫡女,她跟那些下贱的狐媚子,自然势不两立。 宁凝往椅背靠了靠,嘴角的笑意深了些。 那位莫姨娘,也是妾室呢。 “不往来才是对的,我也不喜这些妾室,我父王的那些妾室,就从来不敢到我面前污我的眼。” 叶笒心心生羡慕。 原来,宁侯爷的妾室这么怕郡主。 也对,人家是郡主,又受当今圣上喜爱,在哪不是横着走? 哪里像她,在自己家里头,还得看那个女人的眼色行事。 她再看不起那个狐媚子,也不得不承认,莫家的势力,的确让人顾忌。 宁凝像是没看见她的心事重重,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可能不知道,侯府里的妾室,曾经为我父亲生下两子三女,她们以为,生下了子嗣,就能母凭子贵,不把我放在眼里。 呵,那个忤逆我的妾室,最后被我送去了尼姑庵,我让另一个妾室,收养了她的儿女,还不照样是我宁侯府的子嗣,是我宁凝的弟弟妹妹。 至于他们的亲生母亲是谁,这一点也不重要,也没有人会关心。” 她侃侃而谈,说的轻巧,叶笒心听的后背发凉,偏偏心头却发热。 对啊,一些妾室罢了,不过是比奴才高上一等,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凭什么让她们作威作福,就该这样对付。 可是想到自己家的情况,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透心的凉。 她家是不一样的,那个姓莫的女人,也不是一般的妾室。 有了宁凝之前的剖白,她心里多少放下了些许防备,也礼尚往来,说起了自家的事。 “我家……跟郡主家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自嘲一笑,“想必郡主也听说过一些我家的情况,叶府虽有主母,可却不是主母当家,而是我母亲和莫姨娘一同当家。” 宁凝摆出了聆听的姿势,“我知道,她好像还有一个儿子,叫……叶笒……什么来着……” “叶笒鱼。” 光是一个名字,就让叶笒心愤恨难耐的磨了磨牙。 好在她想起,自己是在郡主府里,很快就收敛了恨意,恢复了之前诉说的神情。 “莫家在抚州城的地位,不比我家低,按理说,莫家女是不会给我父亲做妾的,这里面……有一番别的缘故。” 虽是诉说心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叶笒心还是清楚的,随意一笔带了过去,继续道。 “自从她嫁给我父亲之后,叶府里的情况就变了。” “有一年,我母亲出门上香,偏偏那日我突发高热,病的不省人事,院中的下人急忙去找了大夫,却被她撞见,硬是找借口将人拦了下来。 我烧了一整天,都无人来为我诊治,直到晚上我母亲回来,才找了大夫。” “这种事还不算什么,哥哥,我,母亲,被那女人暗害过不止一次,我做梦都在想,要是有一天能像郡主这般有本事,一定将她赶出府去!” “这姓莫的姨娘,心肠竟然这般狠毒,那你父亲为何还要留着她?” 叶笒心不甘的攥紧了手,“因为……莫家……” “她是莫家的嫡女,莫家现在的家主,是她的弟弟,可她弟弟膝下无子,叶笒鱼是整个莫家唯一的男丁。” 叶笒鱼的存在,就是那个女人的王牌,莫家不可能不管她。 而莫家护着她,她们就动不了她。 宁凝听懂了,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你家还真是复杂,难怪了。” 叶笒心情绪低落,“是啊。” 许久,她才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外露,也说了太多不该说的,揉揉脸,重新扬起笑脸道。 “说好来陪郡主解闷的,怎的说起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来了,我们聊些别的。” “郡主刚来抚州,肯定没有去过滏阳河吧?” 知道她不会再说家事,宁凝眼中的笑意淡了些,却没让她看出来,点头。 “对,是没去过,最近天气冷,我畏寒,不想出门。” “郡主要是这么想,那就不对了,天气虽冷,可好风景也是有的。” 叶笒心发出了邀请,“明日滏阳河外,有船坊表演,很是热闹,郡主不妨出去走走。” 宁凝想了想,应了下来。 “也好,听你这么说,应该不会让我失望,那我就走上一遭。” 叶笒心满意的笑了,“那明日我来府中等郡主。” “好。” …… 送走了叶笒心之后,被屏退的沉香便进来了。 她拿起了桌上的茶具,全都收拢进了一个食盒里,放到了一旁。 “郡主,一个小姑娘,值得这迷魂引么?” 迷魂引,是一味奇药,来之不易,价值千金。 这种药的功效也简单,就是让饮下的人有什么说什么,但她的意识,却是清楚的。 这种药,一般用在探听情报上。 “自然值得。” 宁凝懒洋洋的缩了起来,一双玉足不知何时翘到了对面的桌子上,侧躺着慵懒的像只猫。 “你小看了这个叶笒心。” 迷魂引这种东西,一向是用来迷惑人的,这次放的剂量虽小,可叶笒心的反应,却很警醒。 一般来说,喝下迷魂引的人,会问什么说什么,防备心大减。 可叶笒心…… 只是说了些能打听的到的,叶府的隐秘,她可一件没说。 比如那位莫家女,为何会嫁给她父亲当妾。 啧,这女人,防备心重着呢。 “她能有什么本事,总不能越过郡主去。” 沉香振振有词,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女人。 “你呀。” 宁凝失笑,“竟然你这么讨厌她,那下次就好好招待她,等有机会,咱们送给她一份大礼。” 沉香眸光变了,变得热切。 “郡主的意思是……送她入京?” “嗯。” 宁凝把玩着胸前的一缕长发,猫瞳里熠熠生辉。 “她是个美人,不是么?他们……应该会喜欢的。” 沉香欣喜起来,“郡主说的是,下次叶小姐再来,奴婢一定好好招待。” “乖。” 宁凝拍拍她的头,收敛了笑意。 “叶家有些秘密,你去查查那个莫姨娘,还有叶笒鱼,我有预感,石家那位小姐失踪的事,应该就是这两位的手笔。” 中了迷魂引,就算叶笒心防备心重,有些事模糊带过,却绝对不会说谎。 她也在言词间刻意提过石家的事,叶笒心的反应,分明是半分不知情。 如此,便只有那位莫姨娘了。 “是,我这就去查。” * 次日,叶笒心依言来了郡主府,和宁凝一起去了滏阳河边。 滏阳河位于抚州城外,与北城相接,这一次,所谓的船坊表演,便是在这河上。 才是中午时分,这条河上就已经布满了船帆,游船、花船、普通的渔船,将河面挤得满满当当。 河岸的地方,搭建了好几条木桥,通往船帆。 而所有船帆中,数条能坐百人的大船,首尾相接,用麻绳固定,铺上了木板,铺成了一条由船帆接成的桥梁。 这样的桥梁,整个河面上,足足有七条。 这种景象,不可谓不壮观。 本来为了应付叶笒心的宁凝,看见这一幕不禁多了几分满意。 京城虽繁华,这次表演她也是不曾见过的,看起来还有些意思。 抱着这种心思,宁凝对今日这一行,多了许多期待。 “郡主,请跟我来。” 叶笒心跟她并肩而行,殷勤的领着路。 “滏阳河的表演,一年一次,十分盛大,我叶家在这有专门的船坊,郡主跟我来。” 沿着大船连接成的桥梁,两人一路朝着河中央走去,然后停在了某条大船上。 之后叶笒心便邀着宁凝进去了。 “郡主请看。” 这条大船,在河面中的一众船帆里,算得上是豪华的几条。 船中有着独立的好几个厢房,每个厢房,布置的都十分的奢华,睡床,桌椅,矮榻,书桌,应有尽有。 既可以休息,又可以玩乐。 里面的摆设,也十分不凡,一看就知道,是花了大力气的。 此刻叶笒心带宁凝进入的,就是最靠近船头的一间厢房,一进来,她就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 “郡主你瞧,若是不喜欢在外面看表演,在房间里也是能看见的。” 这个窗户,正好对着河面的几艘花船,而且窗户开的极宽,一点也不遮挡视野。 “笒心你有心了。” 宁凝很是满意这个房间,朝她笑了。 “郡主不必客气,我们可是好姐妹。” 好姐妹? 宁凝笑的越发灿烂,“那表演呢,什么时候才开始?” “要等下午,用完午膳,午时过后,便会开场,一直持续到深夜。” 叶笒心尽心的为她解释,“现在时辰还早,郡主可以先在房里小憩一会,等表演开始,我叫醒郡主便是。” “嗯,也好。” 宁凝没有拒绝,她一向重享受,能躺着绝不会坐着。 从房间离开,叶笒心很快就走进了船尾的厢房。 这个房间不是她的,而是叶笒承的。 “哥,郡主到了。” 叶笒承早就心急难耐了,“妹妹,你不是与郡主交好么?你说,我要怎么做才能引起她的注意?” 最初,是父亲吩咐他接近郡主,可见了宁凝本人之后,早就跟吩咐无关了。 他是真的被迷得神魂颠倒。 “哥,你先别急。” 叶笒心安抚的按着他在椅子上坐下,“郡主的性子,我昨日也算了解了几分,她跟普通女子并无区别,就是容貌过于出众了些,身份尊贵了些,你只要平常心对待就好。” 243、滏阳河盛会 平常心对待,这五个字说起来简单。 可一想到面对的是让他心动的女人,还是大凤王朝正当宠的郡主,身份之尊贵他拍马不及,叶笒承就觉得一阵无力。 他想,哪怕这位郡主要他的心,他说不定也会不由自主的掏出来,哪里还能做到什么平常心? 叶笒心看出了他的想法,暗叹哥哥不争气。 “不要紧张,现在郡主正在休息,哥你先想想,等会要怎么跟郡主相处,事先演练几遍,有个准备,免得等会说错话。” 这个建议十分不错,缓解了叶笒承的一丝紧张。 的确,一个好印象,很可能影响到那位郡主与他之后的发展,马虎不得。 “好,我这就想。” 叶笒心没再多说,又嘱咐了几句,离开了这间厢房。 她心里还放心不下郡主,不是因为宁凝本人,而是因为,这艘属于叶府的船上,除了她和哥哥,还有别人。 说别人,这个人就来了。 叶笒心刚出厢房,就在走廊间,遇见了出房门的叶笒鱼。 “三妹。” 叶笒鱼唤了声,听起来不像打招呼,反倒更像只单单是一个称呼。 叶笒心轻哼了一声,“谁是你妹妹?” 莫姨娘与她母亲分庭抗争,两方不和由来已久,她自然看不上叶笒鱼,何须给他好脸色。 被落了面子,叶笒鱼也不生气,习以为常的继续朝外走。 他本就不是为了要她应他,只是遇见了,怕不打招呼叶笒心找别的理由,多一件事罢了。 见他充耳不闻,脸上也没有什么难堪的神色,就要这般离去,叶笒心拧了拧眉。 “叶笒鱼我警告你,离宁凝郡主远些!你一个庶子,宁凝郡主是绝对不会注意你的,少给我叶家丢人!” 叶笒鱼身形一顿,背对着她的俊容上,多了一抹讽意,而后,脚步不停,缓步远去。 直到他离开了船,叶笒心才满意的收回了视线。 他不答话,自然就是默认了。 其实叶笒心并不担心叶笒鱼会勾搭上宁凝,抢走自家哥哥的风头。 她接触宁凝虽然不久,却也看的出来,宁凝骨子里是个极为高傲的人,她的身份和傲气,就注定她不可能看上一个身为庶子的男人。 叶笒鱼,绝对入不了郡主的眼。 * 中午时分,滏阳河边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一辆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从抚州城各处驶来,停在了河岸边。 然后,一群锦衣华服,妆容精致的公子和小姐们,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为首的,正是凤珩和苏曼卿。 在一旁,秦简、秦臻、秦姝、秦明、花双双、花双屿、潘紫等人齐聚。 一行人浩浩荡荡沿着木桥上了船帆。 叶笒鱼离开叶府的船帆时,恰好看到了这一幕,还跟走在最前方的凤珩和苏曼卿,来了个面对面。 “凤世子。” 叶笒鱼拱手行礼,态度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 凤珩看着他,握着苏曼卿的手微紧,不动声色左移半步,挡住了她的半边脸。 “叶二公子不必多礼。” 叶笒鱼起身,看了两人一眼,视线在苏曼卿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落在他们身后的一大群人身上。 原来,也是来看表演的么。 他敛眸,朝众人拱了拱手,往一旁退了几步,让开了路。 凤珩朝他微微颔首,拉着苏曼卿便越过他,快步离去。 几大势力的船帆挨的极近,越过叶家、石家的船之后,属于秦家的船也到了。 比起之前经过叶家、石家的船来,秦家的船无疑要亮眼的多。 前者,一个过分华丽,一个到处充满了金银的俗气,而秦家的船帆,低调而不失奢华,有一种不同凡响的雅致感,让人一眼看去,便看出了差距。 凤珩没多说,带着苏曼卿就进了其中的一间厢房里。 秦简想了想,带着潘紫、秦姝和秦明走了进去。 他想的也简单,船虽然大,可分开看表演多美意思,还得大家聚在一起才热闹。 自顾自带人进房的秦简,丝毫没有感受到,来自凤珩的冷眼,反而心里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 趁着他坐下之际,被拉来的潘紫偷偷的瞄了他一下,有心想提醒他一二,却迫于其他人在场,愣是没敢开口。 就这么的,众人都跟着坐了进来。 除了花家兄妹。 花家的船帆,就在秦家左侧,两条船紧挨着。 秦简有胆子打扰人家凤世子两人世界,他们两个可没这个胆子。 两兄妹一合计,自动放弃了秦家这一堆的八卦,老老实实回到了花家的船帆,缩进了厢房里。 …… 秦家船帆。 随着众人入座,步依为众人都斟上了茶。 苏曼卿捧着热茶,小口的喝着,入口的热茶,冲淡了身上的寒意。 她透过窗,好奇的望着对面的河面。 那里,就是下午表演的地方吗? 那些花船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样子呢。 秦简也在喝茶,翘着二郎腿,靠着椅背,姿势活像个二世祖,他却不觉得没颜面,反而还十分开心。 瞧见苏曼卿的动作,他解释。 “不用好奇,那些舞娘都在船帆里待着呢,你现在看不见的。” 每年的盛会,总会别出心裁搞些花样,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苏曼卿攀着窗沿,回头望。 “除了歌舞,还有什么啊?” “杂刷,唱戏,还有……” 秦简一顿,笑眯眯的看向凤珩,后面怎么也不肯说了。 苏曼卿眨眨眼,视线跟着移到了凤珩身上。 回答她的,是凤珩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姑娘家家,不要问太多。” 苏曼卿懂了,大概是什么不好的表演,每当这种时候,小哥哥便会是这种表情,还会拿她的年纪来回绝她。 苏曼卿被安抚住了,可有人却是好奇的。 潘紫初来乍到,对什么都好奇的紧,秦简说话只说一半,听的她抓心挠肺的。 “还有什么?” 秦简看了窗边一眼,显然是在顾忌着什么,过了许久,他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了。 潘紫被他的反应,弄得云里雾里,压根就没懂他们避讳的点,脸上懵懵的。 然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潘紫回头,是秦姝。 潘紫当然认得这个姑娘,秦简的侄女,秦家老大的女儿,也是秦府的小小姐,可之前两人没怎么说过话也是真的。 她还在疑惑,秦姝便凑了上来,在她耳边,轻轻解释了一句。 “盛会最后,还会有花魁献舞献唱,若是有人一掷千金,出价最高者,便能与那位花魁……共度一晚……” 潘紫窘,没想到会是这个。 不是说,这个什么滏阳河的盛会,一年一度么,她还以为是个很正规的盛会呢,怎么里面也会有这种勾当? 对于这些,秦姝倒没什么顾忌。 “潘姐姐你要是不喜欢看那些,到时候与我们一起提前回去便是。” 她知道归知道,但女子总归是要守些闺礼,这种节目表演,她一向是不看的。 不止是她,来此的女眷,基本没有几个看的,每次盛会举行到最后,女眷们就会先行离场回家。 留下的,要么就是闲的无聊商贾,要么就是对花魁有意的恩客。 总之,最后是他们的专场,抱得美人归,也是他们最后互相竞争的唯一理由。 “好。” 潘紫本能对这种事感到羞涩,江城的风俗,可没有这么大胆。 至少那些青楼女子,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街上,那还不得乱套? 抚州,竟这般开放。 几人谈论的正热闹,外面突然传来嘭的一声。 众人从窗户朝外望去,只见对面空出的河面上,几艘花船上已经连在一起,摆起了高台。 一阵阵密集的鼓点,从高台上的鼓手们手下传来,那大鼓咚咚,好似敲在人心尖上,振聋发聩。 苏曼卿一行人就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 “开始了。” 叶府船帆,宁凝从睡梦中惊醒,抬手打开了窗。 对面,那花船高台上,早就站了十多个鼓手。 他们身材魁梧有力,穿着统一红色长衫,手中的木槌每敲一下,河面便会传来一阵震耳的咚咚声。 宁凝换了个姿势,侧着头就这般看着。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郡主,你醒了吗?” 是叶笒心。 “醒了。” 宁凝答了一句,从床上起身,理了理衣襟,打开了门。 见到她,叶笒心脸上泛起了笑,似讨好,又不刻意,并不让人反感。 “我就猜到郡主该醒了,郡主要去前面看表演么?那里的视野更为空旷。” 宁凝想了想,应道,“好。” 她拢了拢衣裳,跟着叶笒心朝船坊走去。 船坊里,已经坐了两个人。 一个,是早就等候在此多时的叶笒承,另一个,就是不请自来的叶笒鱼了。 叶笒承当然不满叶笒鱼在这,这可是妹妹特意为他准备和郡主独处的机会,多了个碍事的,他哪里看的顺眼? 可叶笒鱼是正儿八经的叶家人,在叶府自家的船坊上,谁能说什么? 叶笒承也只有看不顺眼,仅此而已了。 宁凝一眼便注意到了坐在船坊最左边的叶笒鱼。 叶笒承,她早便认得,叶家的嫡子,说是聪慧过人,实则在她看来,外人吹捧的这些聪慧,十分里能有三分就已经不错了。 可这个叶笒鱼,她是真的看不透。 “郡主。” “见过郡主。” 叶笒鱼拱手行礼,抬头的瞬间,对上宁凝打量的视线,他浅浅勾唇,笑了。 宁凝一怔,随即便收了视线。 两人入座,叶笒心借着私心,将宁凝安排在了叶笒承身侧,自己则是忍辱负重,坐在了叶笒鱼身边。 对面,鼓点声渐急,终于,高(间隔)潮迭起,随即消散于风中。 众人都知道,所谓的表演,终于要开始了。 只见花船的高台上,从左右两侧,缓缓飘上来两排女子,她们一个个发髻高挽,身着白纱,身上琳琅佩玉,腾飞而上,好似从河面飞来,又似从天上飞来。 光是这个开场,便牢牢吸引住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移不开眼。 终于,凌空而来的仙女们落了地,开始腰肢轻摆,白袖纷飞,高耸的发髻间,那华丽的步摇也跟着左晃右荡,像翩翩飞舞的蝶。 终是,一舞罢了,女子们渐渐退去,场中央多了一个眉目含情,身形妖娆的红衣女子。 “奴家名唤阿窈,窈窕的窈。” 一句自我介绍的话,她说的一波三折,微颤的尾音,酥到了人心底。 “话奴家不多说,免得招人厌,不过奴家还是要多一句嘴,今日最后献舞的姑娘,可是乐阳坊的琳瑶姑娘,诸位公子可莫要错过了这个好机会哟。” “不要脸!” 名为阿窈的女子,话还未落音,四周的船坊,便传来了许多女子的低斥声。 说好不多说,却刻意说出乐阳坊琳瑶的名字,分明就是在为琳瑶拉客。 至于是什么客,还能是什么客,一掷千金的恩客呗! 一想到这一掷千金的恩客,很有可能会是自己的心上人或枕边人,来此的女子哪里忍得住。 下面的声音不算小,阿窈听的真切,却全然不在意。 这种场面,每年她都能遇上一回,都习惯了。 捂着嘴笑了笑,她眸中媚意不减。 “奴家就不招人嫌弃了,下面就请诸位姑娘们上台表演吧。” 阿窈下去了,然后,又是新的女子上台表演。 或琴、或舞、或画、或曲。 不得不说,这上场的女子,虽都是青楼女子,却真的是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别有一番风采。 男子们看的津津有味,女子们则是捏紧了手帕,恨恨在心里又骂了几句狐媚子。 要说在场的人,谁最无动于衷,莫过于宁凝了。 琴,比的上宫中的琴师么? 舞,比的上宫中的舞姬么? 画,比的上京城的大家闺秀么? 曲,呵,京城有名的名角,这些个角色也能跟人家比? 若这所谓的盛会,就是表演这些,她今天这一趟,就是在白费时间。 没有注意对面高台,宁凝百无聊赖,随意往四周扫了几眼,视线再次对上右边的叶笒鱼。 244、落水 叶笒鱼远远颔首,偏过了头。 宁凝的视线却停驻了许久。 之前她在厢房里休息时,有听到外面走廊的动静。 叶笒心的警告和叶笒鱼的反应,难免让人有种,叶笒鱼在叶家,地位偏弱的感觉。 可她见到真人之后,却突然觉得,也许,这个叶笒鱼,才是叶家真正隐藏的最深的人。 最近在抚州城搅风搅雨的人,会跟叶笒鱼有关吗? 心中想着事,她不自觉瞧着桌沿,发出小小的,清脆的敲击响声。 这响声,在外面乐曲飘飘,还有不停喝彩声的河面,十分不起眼,叶笒鱼用余光瞥了一眼,也不再关注,视线若有若无的注意着另一侧的船帆。 那里,是秦家的船。 船中央坐了不少人,那个一身粉色桃裙的小姑娘,就坐在正中央,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边的人头上,一眨不眨的盯着花船上的表演,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 行为有些上不得台面,看起来却一点不招人厌,反而还显得有几分可爱。 可爱? 这个词浮上心头,叶笒鱼嘴角翘了翘。 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说的,不过,她似乎有点躲他,因为那位凤世子? 嘴角的笑意收了起来,叶笒鱼恢复了面无表情。 躲?不需要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的人。 花船上的表演,终于脱离了琴棋书画,也不再跟那些青楼女子有关。 属于女子的脂粉香味退去,高台上换了一群穿着利落的人,男女皆有,他们手上还拿着一些道具。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将道具高高抛起,又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然后准确无误的接住。 “好!” 这番动作十分有难度,不少人拍掌叫好。 就连早就没了兴趣的宁凝,都忍不住看了过去,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这种杂耍,显然要比之前的歌舞有意思的多。 接下来,那个班子的人,又表演了数种高难度的动作,每每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 杂耍、戏法、唱戏…… 一个个表演,接连上场,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晚上。 众人看的认真,就连岸边不知何时早就围满了普通百姓都没发现。 苏曼卿回神的时候,还是因为自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她按着肚子,一脸茫然的看向凤珩。 “饿了?” 一看她的动作,凤珩就知道了,他笑。 “就这么喜欢?” “嗯。” 苏曼卿眨眨眼,明明饿了,眼睛却还止不住往对面瞟。 那里,此刻正在表演杂耍,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女子配合的表演,十分的精彩。 凤珩心中好笑,问步离要了一碟点心,拿在手里喂她。 香软的点心入口,满满都是桂花的香味,不用看,苏曼卿都知道是桂花糕。 她满意的不得了,小哥哥喂她,就不用耽误看表演了。 高台上,那男子突然将女子背起,走至高台边,直接松开她,高高抛下。 高台建在花船之上,这高台边,正好对着江面。 那男子竟是要将女子扔下河! 众人忍不住惊呼出声,苏曼卿也瞪大了眼睛,嘴巴都忘了动,既好奇,又有些不敢看。 只听见,“嘭”的一声。 河面激起半人高的水花,那女子,就这么落进河水里,消失不见。 看表演的人都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一个表演,还有这样一幕。 有些回神的,连忙喊起了救人。 “快下水!救人啊!” 这可是冬天,河水冷着呢! 就在众人乱起来之际,高台上那男子却突然笑了起来。 “诸位看官,不要着急。” 他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视线转向了某条船帆。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船帆上,赫然俏生生站着那位被扔下河的女子,不仅如此,女子身上的衣物,竟然一丝未湿。 这样的结果,几乎惊掉了众人的眼珠子。 他们是亲眼看见那女子掉下去的,还不止是一人看见了。 怎么可能? 苏曼卿也惊呆了,连凤珩送到嘴边的桂花糕,都忘了吃。 “小哥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女子,不是掉下河了么?” 凤珩回头瞧了一眼,神色不变,“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苏曼卿撅嘴看他,“你就不觉得有意思?” “不觉得。” 不懂的人会觉得惊叹,可他早就看破了,哪里会觉得有意思? 比起看这种杂耍来,他觉得投喂她更有意思。 苏曼卿受打击了,总觉得凤珩的表现,显得她有些傻。 不对,应该是显得这里这么多人,都傻。 她愤愤的咬了一口桂花糕,哼唧一声。 傻就傻,表演多有意思,傻她也要看! 高台上,那一男一女已经表演完毕退场,换上了另几个人,这一次,全都是男子,每个人手里,还拿着剑。 这个表演,似乎跟剑有关。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些男子们,将剑高高举起,劈在了一侧的桌台上。 嘭的一声,桌台一分两半。 证明了剑是真的,也足够锋利,几人同时做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动作。 他们竟然将剑高高举起,而后对准了自己,张大嘴,缓缓将剑从嘴中塞入。 “天啊!” “这就是传说中的吞剑?” “他们会死么?” 众人再次发出了惊叹声,苏曼卿又一次看愣了,一双杏眸呆呆的,小嘴张的老大,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我很震惊四个字。 凤珩看的心动不已,比起这些表演来,他真的更爱看他家小姑娘。 小小的一团,每当那张脸上露出各种表情来,该死的让他移不开眼。 许是这样的小姑娘太讨人喜欢,他难得起了一丝顽劣之心。 刻意装作无意,捏了一颗酸梅放在她嘴边。 从呆愣中回神,苏曼卿习惯性张口吃下了凤珩投喂来的食物。 一入口,毫无印象中的香软,有的,是无尽的酸,酸的牙齿都快掉了。 苏曼卿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一把将口中的东西吐了出来。 见自己吐出来的是颗酸梅,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控诉的看向他,“小哥哥!” 凤珩憋着笑,“拿错了。” “骗人!” 什么拿错了,酸梅明明放的老远,在简哥哥身边呢,而桂花糕就在他手里端着! 凤珩镇定的不行,“真的是拿错了。” 他怎么会承认自己的恶趣味,所以,只能是拿错了。 还撒谎! 苏曼卿鼓着腮帮子,叉腰怒瞪,连表演都顾不得看了。 她没看表演,不知道高台上的表演已经变了。 那些表演吞剑的男子,已经将剑从口中抽了出来,再次劈向桌台,毫无例外,桌台再次被劈开。 众人惊叹个不行,今天来滏阳河绝对是来对了。 往年的表演虽然也精彩,那能跟今年比?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那群男子又接着表演了起来,只是这次他们的动作有些奇怪。 数十个拿着剑的男人,忽然从高台上跳下河,然后不见了踪影。 这倒是跟之前那一男一女的表演有些像,众人不禁开始在心中猜测起来,他们……会出现在哪儿呢? 是之前那个女子出现的那条船帆么? 没有。 那会是哪儿呢? 众人四处眺望,都没有见到人。 突然,一阵水花溅起,一个男子冒出头来。 “出现了!在那!” “是叶府的船!” “他们在叶府那边!” 惊呼声给了众人指引,众人望去,果不其然,数十个男子,都出现在了叶府的船边。 而后,他们中有人单手一抓,攀住了船沿,一用力,人就登上了叶府的船。 众人还在惊叹,今日的表演,真的是一个比一个新奇,也不知道这些人去叶府的船上,又要表演什么新奇的玩意。 叶笒心和叶笒承也是这样想的。 实在是今日新奇的东西太多了,惯性使然,他们一下压根就没往别的方面想,哪怕现在这数十个男人提着剑,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唯有叶笒鱼和宁凝,微疑惑的蹙了蹙眉。 表演,至于靠的这么近? 而且据他所知,叶家好像没有跟哪个戏班子事先有过协商。 宁凝是本能觉得不对,她可不是什么大小姐,在京城里头,也是见惯了打打杀杀的。 “沉香!” 她刚出声,那数十个男人便同时扑了上来。 距离太近,且叶笒心几人根本没有防备,一下就被扑了个正着。 叶笒心只知道有一阵刀光掠过,她身上一痛,然后便摔下河去。 宁凝的情况更危险,这数十个男人的目标就是她,她虽有心防范,却没来得及。 只一瞬,她就挨了一剑,砍在手臂上,还是因为她躲得快,不然这一刀就能要了她的命。 身后,一直寸步不离的沉香也反应了过来,一看宁凝受伤,她眼红怒视,从腰间摸出一把软剑,就跟男人斗了起来。 这场打斗,发生的极快,快到都没人反应过来。 远处,那些看表演的人,还以为这又是什么新奇表演,一点也没放在心上,直到叶笒心落水,宁凝受伤,那殷红的血,还有血腥味,终于让有些人回过了神。 “这好像不是表演……” “是真的,那位郡主受伤了……” “天啊,杀人了!” 岸边的百姓,船上的看客,胆子小的顿时惊惧出声,也顾不得什么表演不表演了,撒腿就往外跑。 这一幕,也带动了其他人,只要离岸边近的,一窝蜂都跑远了,还有些,则是有多远躲多远。 有些人,却没法躲。 今日的船帆,都是连在一起的,想断也断不开。 再一个,为了给花船腾出位置表演,其他船帆都是紧挨着的。 这会靠近岸边的那些船,人都跑没了,船还留在河上,占据了空间,他们就算是断开了船,也驶不到岸边去。 而叶家的船,又恰好是处在岸边离花船的正中央,后面的人,想借助各条船形成的桥梁上岸都做不到。 叶家那还在打着呢! 秦家的船,就处在这种尴尬局面中。 当然,除了秦家,还有不少船。 秦简之前还顾着看表演,现在也没了心情,他和秦臻,一个护住秦姝和秦明,一个护住了潘紫。 至于苏曼卿,还轮不到他们管,早在叶家那边刚出事的时候,就被凤珩护起来了。 “小哥哥……” 苏曼卿还有些惊惧不定,她刚刚还在跟凤珩闹着玩,这会就出事了,这些人,不是请来表演的么? 凤珩还搂着她,因为叶家船在打斗的缘故,叶家船一直晃动个不停,连带着,其他跟叶家船连在一起的船,也不停的晃动。 他不敢松开她,怕她也跌下船去。 苏曼卿紧紧搂着他的腰,眼角余光注意着叶家船上的动静。 那里,宁凝的丫鬟已经反应了过来,除了沉香,还有另一个丫鬟也赶来了,将她团团护住。 不求杀敌,只求保护宁凝就够了。 而叶岑承,也随后反应了过来。 “来人!保护郡主!” 听到主子吩咐,船上各处的护卫都涌来了。 一个护卫看了看正被围攻的郡主,又看了一眼河面,忍不住问道。 “少爷,小姐她落水了,我们……” 叶笒承抿了抿唇,看着河面,那里,根本没有人。 也就是说,叶笒心连挣扎都做不到,现在很危险。 他咬了咬牙,“去两个人下水救小姐,其他人都保护郡主!” “是,少爷。” 一众护卫很快就行动起来,有了他们的加入,那些杀手立刻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叶笒承看的心惊肉跳,恨不得以身代之。 倒不是说他有多不怕死,而是宁凝出不得事。 若是宁凝郡主死在他们船上,那他们叶家就死到临头了,一个都活不了。 关键时刻,叶笒承这个嫡子还是分的清楚轻重的。 所以才只派了两个人去救落水的妹妹,更多人留在了船上。 叶府护卫的加入,也让杀手们产生了退意。 时间越拖下去,对他们越不利。 数十个无声交换了个眼神,留下两人断后,其他人都是一跳而下,入了河中。 他们潜入水中,借着水的遮掩,朝着远处遁去。 很不巧,有一个杀手刚好遇见了下水的叶家护卫,直接顺手给了一刀,河面立即染上了红色,一股子血腥味蔓延开来。 245、混乱的落水事件 渐渐的,那血色漫开,将那一片都染红了。 船上,叶笒承脸色煞白,“快,去救小姐!” 他只派了两个人下河,现在还被杀一个,剩下的一个能找到笒心么? 那些缠着杀手的护卫,听到主子的吩咐,又腾出几个来,跳尽了河中。 此刻已经是傍晚,冬天的夜,黑的格外早,河水里已经看不清,只能靠着船帆上的灯笼,为人提供一丝亮度。 那几个护卫才下河,连方向还没搞清楚,就被一只不知从何处伸来的手,拽了下去,而后,没了踪迹。 河面上的血,不知何时,更深了些,河风带起的阵阵血腥味,让人作呕。 船帆上剩下的两个杀手,渐渐处在了劣势,许是觉得拖延的时间够了,他们对视一眼,同时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砸在了船上。 “嘭!” 一阵刺目的亮光升起,闪花了众人的眼,等宁凝能看清之时,这船上早就没了杀手的踪迹。 她一偏头,直直盯向水面。 “追!一定要带回活口,本郡主倒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包天!” 这一刻的她,猫瞳不见水色,只有暗沉沉一片,像夜极了的黑,能将人都吸进去。 “是,郡主。” 沉香毫不迟疑,将剑往腰间一绑,径直跳下了水。 她可不是叶府的那些蠢货,一下水,就眯着眼做出了防备的姿态,果不其然,这些杀手训练有素,逃命之时还不忘反杀追兵。 有人就躲在船身底下,就等着她下来呢。 “哼。” 沉香早有防备,当即就跟那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 两人都是在水中,动作一大,河面上立即露出了端倪,那一片的水面,波动个不停。 宁凝眸光微冷,“沉玉,去。” 另一个候在她身边的丫鬟,立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当即跳了下去。 沉玉一下河,就跟沉香汇合,两人一同对付起那杀手来。 那杀手也知道自己武功顶多能跟其中一人过招,一见沉香有帮手,二话不说就往远处游去,那姿势,分明是要逃。 这个结果,沉香和沉玉可不愿意。 她们两个是宁凝身边的亲信,更是宁凝亲自培养出来的,如今两人都被派了出来,怎么能无功而返呢? 那杀手在前面逃,她们便在后面追,打定主意,咬紧不放。 就在这时,河面突然混乱起来。 “啊!” “救命啊!我不会水!” “救救我!哥哥!” 在叶府的船后,还有数十艘船帆上有人。 他们隔得远,再加上杀手的动作极快,之前那番刺杀看似久,似乎就是半刻钟的事。 这点时间,从其他船到叶府的船都做不到。 为了能直目观看叶府船上的情况,再加上船帆一直摇晃不断,众人也没敢乱走,一直待在船帆前头。 也就是之前看高台表演的地方。 这种地方,前方空旷,毫无一丝遮挡物,是专门留出来观赏风景和表演的。 而此刻,这地方却成了一众人落水的好地方。 原来,之前先走一步的那些黑衣人,并没有逃走,而是从水下潜到了各家的船身底下。 为了就是现在这种追兵紧咬不放的时候,制造混乱,好安然逃离。 他们都是高手,别的做不到,突然顶一下船身,让船身剧烈晃动还是很容易的。 就这么的,毫无防备之下,那些本就待在船沿边的公子小姐们,就跟葫芦串一样,一下子掉下河好几个。 苏曼卿就是这么掉出去的。 前一秒,她还缩在凤珩怀里,担忧的问他。 “郡主受伤了,小哥哥,我们帮帮她吧?” 她知道的,凤珩身边有不少高手,步杀、步离、步依,还有更多她名字都不知道的。 凤珩与宁凝好歹是旧识,见死不救总归不好。 凤珩也在考量这点,想了想,觉得不管是不太好,样子总归要做做的。 他回头,正要吩咐步离,船身猛地一晃,他一个踉跄,就感觉怀中的人抛飞了出去。 “卿卿!” 凤珩心一颤,二话不说跟着跳了下去。 这艘船上,掉下河的并不止苏曼卿一个,还有一个潘紫。 在凤珩跳下水之后,秦简和步依也先后跟着跳了下去。 这一幕,在数十艘船帆上,同时上演。 掉下水的世家小姐和公子们,各家营救的护卫下人们,一瞬间,这河中就变得热闹起来。 人一多,四处都有水的波动,沉香和沉玉跟着跟着,就失了踪迹。 两人一咬牙,只得重新返回了叶家船帆之上。 这时,叶家船上只剩下了两个主子。 受伤失血过多,面色微白的宁凝,以及眼都不眨盯着河面的叶笒承。 “郡主,……人没追到。” 宁凝面色不变,早在之前各家那一番落水之时,她就猜到追不到了。 “无妨,去帮忙救叶小姐。” “是。” 刚上船的两人,再次下了水,这一次,为的是叶笒心。 沉香不知道的是,在她下水之后,宁凝的注意力就没在她这里了。 什么叶笒心不叶笒心,宁凝一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叶笒鱼。 叶府船上为什么会没有叶笒鱼? 这是因为,刚刚隔壁那些船上有人落水之时,叶笒鱼二话不说就跟着跳下了水,连句招呼都等不及打。 他这么焦急,是为了谁? 宁凝好奇,刚刚那一瞬,落水的人太多,一时不好确定目标,想必等会就能确定了。 小小的河面,下水这么多人,难免就会救错人。 一个护卫扶着救起的人冲出水面,仔细一看才发现,压根就不是自家小姐。 隔壁船上,还心急难耐的人顿时一喜。 “那是我家小姐,劳烦送过来。” 护卫想了想,之前若是不救还好,这救了又将人丢下,那可就招人恨了。 一番踌躇,他很是顺从的将人送了过去,然后再次寻找起自家主子来。 在这护卫不远,便是凤珩。 此刻的他,虽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心却急的跟烈火灼烧一般。 他家卿卿,不会水,一点都不会。 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将那些杀手碎尸万段。 河面上太黑,看不真切,又人数众多,不靠近根本看不清面容。 他一边游,一边四处望着,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 众人落水都是靠近船帆的距离,其实并不算远,只是有人不懂水性,挣扎起来反而将自己推的更远了些。 “救救我……” 凤珩游过的地方,三尺外便有一个女子。 此刻看见凤珩,就跟看见救星一般。 “凤世子,救救我,我不会水……咳咳……” 说着,她还呛了口水,看起来格外凄惨。 不远处的船上,女子的同伴也看见了这一幕,连忙喊道。 “凤世子,那是玉家小姐,还请世子搭救一把。” 玉家小姐欣喜与自己得救,这一刻的凤珩就像一个盖世英雄,将她从冰冷的河水里拯救。 可是下一刻,她眼睁睁看着凤珩越过她,游向了远方。 玉家小姐,“……” 船上的众人,“……” 凤世子就是这么……见死不救的?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间,凤珩又游回来了。 玉家小姐低落的心又不禁提起。 刚刚凤世子肯定是游过头了!他回来救她了! 然后,她又看见凤珩从她身边游过,又回到了属于秦家船帆的那一片河面。 玉家小姐,“……” 船上的众人,“……” 不救就不救吧,你在人旁边游来游去算什么事? 故意打击人? 凤珩这会才没心情想别人对他的看法呢,他只是镇定下来了。 之前太过心急,他差点忘了,卿卿不懂水性,乍一落水,她肯定吓坏了。 这样的话,在她犹豫之下,肯定会潜的深了些,而不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在河面扑腾。 他应该在船身附近找,而不是游到远处,去看那些在水面扑腾求救的人。 心思一定,他猛吸一口气,朝着水下潜去。 这一次,他没费多久时间,便找到了苏曼卿,小姑娘呛了水,已经晕了过去,身子正在往下落,若他再晚来一些,那后果才是真的不堪设想。 凤珩一阵后怕,连忙将人救起,抱进了秦家船上的厢房。 房间里什么都有,供人沐浴的浴房,干净的换洗衣物,一应俱全。 让她吐出了在河中呛的水后,凤珩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直接抱着她进了浴房。 用热水为她泡澡之后,将人放在了床榻之上。 看着躺在床上,面容恢复红润的小姑娘,凤珩高提的心终于落下,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混着湿濡的衣裳,冻得全身发寒。 他抿了抿唇,唤了声。 “步依。” 步依应声而现,苏曼卿落水的时候,她跟着凤珩跳了下去,苏曼卿没找到,她反而遇上了别家落水的公子,就顺手将人救了上去。 救上去之后,她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多余。 有世子在,无须其他人插手救小姐,她该做的,是准备好热水,等着世子和小姐后来之后,让他们能沐浴驱寒。 这也是房间里提前准备好热水的缘故。 “照顾她。” 凤珩看了床榻一眼,摸了摸小姑娘的发,进了浴房。 浴房就在房间里,在凤珩进去之后,步依从一旁拿了块干净的巾帕,为苏曼卿擦起了湿发。 苏曼卿这边,人是救起来了,不过外面的混乱情况,还没有结束。 叶笒鱼下水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 他与那个小丫头无亲无故,好端端的,他下来救她做什么? 都不用想,他都能猜到,这会叶家船上,叶笒承和那位郡主,肯定会猜测他的行为。 叶笒鱼嗤笑一声,觉得自己是中邪了。 可再怎么说,他也做不到重新回去。 想了想,他干脆沿着秦府的船游去。 他看见的,那个小丫头掉的不远,肯定就在那一片。 叶笒鱼有心救人,可惜叶府的船,离秦家的船隔得有些距离,等他到的时候,凤珩已经抱着人上了船。 叶笒鱼唇一勾,说不出对这个结果是欣喜,还是该嘲笑自己多余。 他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自己,所以他没有回头,越过了秦府的船,继续向前。 而后,顺手拉住了还在扑腾的人。 玉家小姐都快哭了。 “叶二公子,救救我。” 天知道,她真的怕这位叶家二公子也跟凤世子一样,拿她耍着玩。 这河水冷的刺骨,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受的住。 可偏偏一连两次,凤珩都让她以为自己得救之时,又弃她而去,这种落差,换谁也经受不住第三次。 叶笒鱼弯了弯唇,“好。” 他拉住她,顺势将手搭在了她腰上,就这般带着她往玉家船帆游去。 叶家船上。 看着叶笒鱼救起来的人,宁凝挑了挑眉。 那个,好似是玉家的人。 如果她没记错,那个应该是玉家的四小姐。 叶家、玉家…… 她眯眼,叶笒鱼跟玉家有联系? 是私下,还有明面上的? 她正在想事,叶笒承过来了。 “郡主,今日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 视线落在她手臂处,他一阵心疼。 “是我保护不周,才害的郡主受伤。” 宁凝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臂处的伤,眸光冷了些,显然是想到了那些杀手。 “无妨,这件事怪不得叶公子你,是那些贼人胆大包天。” “对,郡主放心,我叶家一定会将那些贼人抓出来,给郡主一个交代。” 场面话说过之后,叶笒承才说明了来意。 “舍妹溺水,现在还昏迷着,需要马上回城找大夫诊治,郡主可要与我们一同回城?” 就在叶笒鱼下水后不久,叶笒心就被救上来了,可是之前耽误的太久,她又是受伤之后落得水,人已危在旦夕。 叶笒承让人为她换了身衣裳,现在正打算快马加鞭带她回城。 “我就不了,我还有事,叶公子请先行。” 叶笒承心中担心叶笒心,也没再多提,当即带着人先离开了。 在他离开之后,宁凝才让沉香为自己包扎伤口。 “叶家这三个子嗣,不和的还真明显。” 弟弟还在河里了,都不管下,面子功夫都懒得做了。 246、落水后续(章节名是真的难取) 就算知道叶笒鱼跟叶家那两兄妹不是一路的,宁凝也微微诧异了会。 沉香静默不语,为她包扎着伤口,心中愧疚的不行。 “郡主,是奴婢保护不力。” 郡主信任她和沉玉,才会让她们贴身侍奉,却不想让几个贼人得了手。 宁凝没有怪罪,“无事,我早就料到会有此一劫。” 她语气不变,“我刚刚跟叶笒承说的,不过是场面话,你和沉玉,主要往京城那边查便是。” 宁侯府盛宠不衰,得罪的人自然不少,她也是许多人眼中钉肉中刺。 沉香垂了头,“是。” 抚州这些个势力,哪里敢对郡主下手? 况且那几个杀手的身手,也不像是抚州的势力能养出来的。 若真要说谁能养的出来。 她手一紧,眸光止不住的瞥向秦家船帆的位置。 …… 将玉家小姐送回船之后,叶笒鱼得到了玉家上下的感谢。 他笑的风轻云淡,“举手之劳罢了。” 玉家下人战战兢兢,不是说这位叶家二少性子混的很?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们不敢多言,扶着自家小姐便回了厢房,到底是记得情的,相邀道。 “叶二少爷可需要在船上沐浴更衣?” “不必了。” 叶家的船帆离的也不远,那下人便没再问,又是一番感谢之后,让人领着叶笒鱼离开了。 叶笒鱼回到叶家船上时,人都走完了。 就剩下自己的贴身小厮,梓栗,以及宁凝和她手底下伺候的人。 梓栗见着叶笒鱼,连忙迎了过去。 “少爷,你没事吧?” “无事。” 叶笒鱼左右环视一圈,大概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 他的那位好大哥,貌似直接把他扔下了。 梓栗看了看他,又看看宁凝,欲言又止。 叶笒鱼倒是没这么多顾忌。 “郡主,我便先回去了。” 这人,连场面话都不知道问,一开口就是告辞。 他莫不是忘了,他是这艘船的主人,她们只是客人。 宁凝颔首不语,然后就看见他头也不回的带着梓栗走远了。 呵,还真的走了。 远远的,梓栗的声音还从前方的船帆上传来。 “少爷,你要不先换件干净衣裳?” “少爷,这样会着凉的。” “少爷……” “郡主,我们回去么?” 叶家三兄妹都走了,把她们这一行当客人的扔在船上,沉香心中难免有些不满。 对叶笒承不满,对叶笒鱼更加不满。 郡主何时受过这种冷待? “等等,不着急。” 宁凝不急着走,自然是有原因的。 她右手手臂上有伤,为了不碰到伤口,侧着身子朝左靠着,俏脸微白,猫瞳盈盈,自带一番柔弱的美感。 “凤世子和秦家的人走了吗?” “未曾。” 沉玉道,“秦家那边有两位小姐落了水,耽搁了一些时间。” 实际上不止秦家,后面船帆上好几家都是这种情况。 人溺水的不严重,只是受了些惊吓,不急着请大夫,最重要的是先换上干净衣物,泡个热澡,驱了寒意。 自然需要时间。 “嗯,等着,凤世子来了再告知我。” “是。” 叶家的船帆,在秦家船帆前面,要通过这条‘桥梁’,自然是要经过叶家的船帆的。 没有等多久,秦家的人便来了。 苏曼卿人晕着,是由凤珩亲手抱着的,另一边,步依和秦姝则是扶着潘紫。 秦家船帆上落水的人,其实不止她们两人,还有一个秦明。 说起来秦明也是倒霉,他打小就识水性,落水完全是个意外,掉下去之后,他就自己游上来了,一点也没耽搁别人。 一行人走到叶家船帆之际,遇上了等在这的宁凝。 “阿珩,我远远瞧见苏姑娘落水了,她还好么?” 苏曼卿还被他拦腰抱在怀里,好与不好,一看便知。 凤珩担心苏曼卿,心情实在算不得好,一点也不想应付谁,语气不由得就冷硬了几分。 “她无事。” 宁凝感受到了,便不说话了。 顿了许久,才继续道,“无事便好,那我便放心了,你快快送她回去吧。” 说着,她让开了路。 凤珩毫不迟疑的抱着苏曼卿远去,秦简和秦臻犹豫了一瞬,也连忙跟了上去。 走出去好远,秦臻才回头看了叶家船帆一眼,那里,宁凝还站着。 她华贵的衣裙上,不知何时染了血迹,右手手臂还不正常的垂着,俏脸苍白,面容柔弱,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秦臻回了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凤珩。 走在前方的少年面无表情,所有心思全在苏曼卿身上,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宁凝。 他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那位郡主与世子之间的关系,他实在看不懂。 世子曾经说过,他与那位郡主不是一边的人,按理说应该是敌人。 可那位郡主打从来抚州起,表现出的态度,就是对世子格外关心,像多年重逢的老友,哪里有敌人的样子? 他虽为凤珩办事,却着实搞不懂这里面的缘由。 * 凤府因为苏曼卿的落水,闹了一晚上,秦简也守了潘紫半夜。 夜深时,潘紫终于醒了。 她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趴在她床沿睡的正香的秦简。 秦简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衣,在昏黄的烛光下,衬得他肌肤越发莹白。 他就像一只大型动物,躬着身子,委屈的趴在那。 不知怎的,潘紫突然有些感动。 她想起自己跟秦简的好几次相遇。 在桑葚林,她从树上摔下,是秦简接住的她,连带着他也受了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那一次,她也是这般守着他。 心思走偏,她定了定神,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已经何时伸了出去。 那姿势,似乎是要触摸他一般。 她一怔,连忙收回了手,一时间只觉得手指如同火烧,烧的她整个人都不自在。 好在,秦简并没有醒。 潘紫抿抿唇,笑了,翻出一件披风,搭在了他背上,安心躺下,渐渐睡去。 房外,秦臻忙碌完,正要来找秦简回去。 才打开门便看见了这一幕,要出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他想了想,失笑,又重新关上了门。 直到走出老远,秦臻才感叹了一句。 “寒夜漫漫,真是个春意盎然的好时节啊……” 暗中跟着的护卫一脸茫然。 啊咧? 这么冷的天,跟春意盎然有什么关系? * 这一夜,同样也有不平静。 叶笒承带着叶笒心提前回府,一回府就让人去请大夫,自然惊动了不少人。 叶烺鹰和如今的叶夫人,都跑了出来,结果得知女儿受了伤,还落了水,一个个哪里还坐得住。 等大夫赶来,看见的就是一群人围在房间里的场景。 叶夫人正在抹泪,和叶笒承一左一右的守在床沿,叶烺鹰倒是站在房间门口,得知叶笒心没有生命危险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他不止是叶笒心的父亲,还是叶家的家主。 郡主在叶家船上受刺,这件事叶家可是要负责任的! 他急匆匆派人去查刺客的线索去了,以至于莫姨娘来的时候,只见到了叶夫人和叶笒承。 “大少爷,笒鱼呢?” 莫姨娘是个很有风骨的女子,她长相算不得极美,一言一行,却有一种格外的魅力。 好似,她生来就是那种风骨加身的人。 叶夫人一见她就皱眉。 “你儿子在哪问我儿做什么?” 叶家后宅两人共同管理,不和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关系势同水火。 莫姨娘瞥了她一眼,也不看她,就盯着叶笒承。 “大少爷,笒鱼是跟你们一起出门的,你们回来了,他呢?” 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本事,可今日的消息她也听说了,叶家船上进了杀手,她难免有些担心。 叶笒承被她盯得有些心虚,说起来,他对这位莫姨娘的态度,也是又怕又恨。 恨的自然是莫姨娘抢了他母亲的权势,怕的则是这位姨娘的手段。 他犹豫了会,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他还在滏阳河。” 莫姨娘拧眉不语,莫不是受伤了? 看出了她的意思,叶笒承撇嘴,“他没事,就是英雄救美,下河去救别家小姐去了。” 莫姨娘明白了,也不再多问,朝房间里看了一眼,确定叶笒心是真的伤的不轻,便缓步离开了。 她一走,叶笒承觉得房间里的空气都轻松了不少。 叶夫人恨恨唾了口,“承儿,你理她做什么!” “娘,不过是回答她一个问题,何必招她记恨,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贱人手段多的很。” 叶笒承的话,让叶夫人想到了很多不好的记忆,反驳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 她抿紧了唇,眼中恨意丛生。 “总有一天,那女人会遭报应的,连带着她那个儿子一起!” …… 莫姨娘去叶笒心院子走了一遭之后,叶笒鱼便回来了。 回来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是在马车里换的。 刚回到自己院子,院中的丫鬟便畏畏缩缩的上前禀告。 “少爷……夫人来了。” 能被他院子里的丫鬟称夫人的,自然不是叶夫人那个夫人。 叶笒鱼心中明了,推门进了房间。 刚进门,一方砚台便砸了过来,带着莫大的力道。 叶笒鱼略退一步,砚台便砸在了门框之上,嘭的一声,四分五裂。 “你做什么去了?” 莫姨娘的声音,有些冷。 叶笒鱼身后,梓栗连忙要回话,却被叶笒鱼拦下。 “梓栗,你先退下。” “少爷……” 越是伺候少爷久的人,就会知道,少爷与莫姨娘这对母子之间的关系,并不似外人以为的那般好。 他亲眼见过少爷被莫姨娘鞭打,还不止一次。 “退下。” 梓栗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担忧的退了出去。 看见这一幕,莫姨娘冷哼,“你倒是护着他。” 叶笒鱼不语,“你又发什么疯?” “我问你,你今日在滏阳河做了什么?” “能做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叶笒鱼神色淡淡。 “叶笒承说你下河救人,是也不是?” 莫姨娘盯紧了他,“你莫不是忘了我的交代?那个宁凝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在她面前最好不要出风头,你为何不听我的话?” 叶笒鱼冷了脸,“我只是顺手下河救了个人,谈不上什么出风头。” “放肆!” 莫姨娘一拍桌,“叶笒鱼,我是你娘,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娘? 叶笒鱼扯了扯唇,有些想笑,却不知为何,那弧度看起来有些可怜。 他抬眸看她,似讽似笑。 “若不是你生下了我,你觉得我还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莫姨娘被这一眼看的有些走神,心阵阵刺痛起来。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叶笒鱼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他乖乖巧巧的,最黏着她,会软软的唤她娘。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变得冷硬,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争吵。 莫姨娘紧了紧手心,忍不住放柔了语气。 “小鱼,是娘语气不好,你听娘的话好不好?” 又是这样,她像是一个双面人,时而对他恨意绵绵,时而又对他温言细语。 叶笒鱼自嘲一笑,“我不是一直在听你的,这次是个意外。” 得了这句话,莫姨娘明显松了口气。 “意外就好,咱们不能引起宁凝的注意,她明显是偏帮叶家的。” 叶笒鱼只是听着,再也不答话,莫姨娘心知这是还在生她的气,也没再多言,难得像个母亲一样,嘱咐下人给他准备了热水和吃食,然后离开了。 莫姨娘走后,梓栗才小心翼翼进了房间。 “少爷,热水备好了,可要现在沐浴。” “嗯。” 叶笒鱼点头,眉眼间,依旧还弥漫着冷意,看起来格外的生冷不近人情。 梓栗心疼的不行,他家少爷这么孝顺,为什么会摊上这样一个娘亲? 他是半路进的叶府,不知道以前的情况,从他进府分到少爷身边起,少爷和莫姨娘之间的关系就已经是这样了。 这些年,他贴身伺候,也知道了不少秘密,唯独这件事,他不太清楚。 真要说起来,或许是跟莫姨娘当年下嫁那件事有关。 247、准备回京 落水事件之后,抚州城里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几大家族都有人落水养病,加上宁凝受刺的事还没解决,抚州城日日有叶府和郡主府的人搜查,就连之前秦叶两家的交锋,都隐晦了不少。 自从那日落水之后,苏曼卿就被强制留在了房里养病。 凤珩也不忙了,日日守着她。 “还吃么?” “唔,不吃了。” 所谓的养病,就是各种各样的投喂,苏曼卿这两天嘴就没停过。 完成了新一轮的投喂,凤珩收回了手,为她擦了擦嘴。 “要再睡会么?” 苏曼卿面露无奈,小脸皱成了一团,“小哥哥,我不是猪。” 都好几天了,吃完就让她睡,睡醒又让她吃,猪的生活都没有这么夸张。 再说了,大夫都说了,她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惊,休息两日就好了。 凤珩的眸光柔和了许多,指尖点在她额头,“我倒希望你是。” 那样好养多,他也无须担惊受怕。 小姑娘腮帮子鼓成了河豚,“我才不要。” 凤珩笑而不语。 房外,送参汤过来的曾云柔,看着房内的两个孩子,露出了笑意。 她敲了敲房门,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柔姨。” “娘亲!” 床上,苏曼卿猛地坐直了身子,杏眸熠熠发光。 曾云柔笑笑,进了房间,将食盒递给两人。 “天气冷,我做了参汤过来给你们暖胃,都喝一些。” “谢谢娘亲~” “多谢柔姨。” 凤珩在苏府生活多年,与苏家夫妇之间,早就亲如一家,很是自然的接受了曾云柔的好意。 为小姑娘盛了一碗之后,他才为自己盛了一碗喝下。 曾云柔看着他们喝下了参汤,也没急着走。 她今日过来,看女儿是其一,还有另一回事。 “阿珩,离新年就剩半个月不到了,新年过后,你便该回京了吧?” 那位皇上的圣旨,都到了快一个月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听到回京二字,凤珩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点点头。 “嗯,圣旨上没说让我回京的准确时间,但我顶多拖到过年之后。” 新年新始,大凤王朝有一个祭天盛典,日期就在新年过后不久。 他再找借口,也不可能晚过祭天盛典去。 曾云柔了然,“我听你苏叔说,你想带卿卿一起进京?” “是。” 他并不愿意跟苏曼卿分开,特别是,这次进京的不止是他一人,还有苏江庭的情况下。 “嗯,她跟你去,我们没什么意见,只是,劳烦你照看她了。” 曾云柔说明了来意,“我跟你苏叔本来想随你们一起去的,想了想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卿卿和江庭,就拜托你了。” 女儿和儿子都要去京城,她哪里放心的下? 因为这事,这几天她跟苏志远吵了好几架。 最后,她还是被苏志远说服了。 “夫人,咱们现在还不能露面呢。” 苏志远苦口婆心,“你看,咱们在江城已经属于死人了,之所以在抚州城无事,那是因为这里是秦家的地盘,江湖那些人渗透不进来。 可去了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人多嘴杂,各种势力交织,听说许多皇子,与江湖势力还有所勾结,这样的地方,我们一去,立马就会变成靶子。 到时候就不是陪江庭和卿卿了,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们。” 的确,抚州城的生活太过安逸。 他们有一个身份尊贵的未来女婿,秦家还对他们十分礼待,以至于秦家和叶家内斗的时候,也没影响到他们。 不自觉的,就让他们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大敌未曾解决的事。 一想到柳阁,还有江城时被灭门的那一夜,曾云柔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默认。 所以,才有了刚刚这一幕。 凤珩听懂了她的意思,郑重应下,“柔姨放心,我一定会护他们周全。” “那就好。” 曾云柔满意的笑了,摸了摸床上自家乖女儿的头,“去了京城要乖,要听阿珩和哥哥的话,知道吗?” 小姑娘乖巧点头,“嗯嗯。” 曾云柔没待多久就走了,离开之后,径直回了自己房里。 主院卧房,曾云柔一进来就看见了跪在床边的苏志远。 她冷哼一声,理都不理爬上了床,朝里侧躺着,闭上了眼。 苏志远刚刚亮起了眸子,随着她的动作,又变得黯然,整张俊脸都委屈巴巴的。 “夫人……” 他不就是不让夫人跟着女儿和儿子去京城么? 至于这样对他? “别叫我。” 曾云柔声音冷到极致,女儿才多大,都没跟她分开过多久,等过年去了京城,谁知道这一分别会是几个月还是几年? 一想到柳阁的事不解决,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涉及京城,曾云柔就气的心肝都在发颤。 苏志远委屈的不得了,这绝对是迁怒! 柳阁的事也不是他愿意的啊,夫人怎么能怪在他身上呢? 可惜,他没胆说。 迁怒就迁怒吧,再让他睡书房,他真的要疯了。 *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十二月二十五。 离新年,只剩短短几天。 郡主府。 宁凝身上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个浅浅的疤。 而当日刺杀她的那些刺客,却依旧没查出什么线索。 滏阳河的表演盛会,一年一度,所表演的节目,又是从抚州城各处拉来的,还有些,更是从别的城池请来的人。 中间经手的人太多,涉及的势力也太多,短时间内压根就查不清楚。 叶府虽然实力不弱,想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找出杀手背后的人,显然是不可能的。 宁凝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在叶家登门认错之后,很是轻易的放过了叶家。 “郡主,咱们就不追究这件事了么?” 沉香不太甘心,叶家的人在她眼里,都不合格。 叶笒承居心叵测,叶笒心居心不良,叶笒鱼目中无人,叶家没一个好东西。 “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追究有何用?” 宁凝不以为意,似乎没有想要多谈叶家的心思,问道。 “让你查凤府的事,查的如何了?” “回郡主,据奴婢所知,凤世子似乎打算在新年之后,启程回京,同行的还有苏家那位小姐,以及苏家的公子。” 沉香这几天也没闲着,况且凤珩要带苏曼卿回京的事,也没刻意隐瞒。 “他们都要去?” 宁凝手指敲了敲桌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轻笑道,“凤珩对这位苏姑娘,还真是挺情深义重的。” 她这话,倒不是酸或者什么,纯属感叹。 沉香听的有些愣神,总觉得郡主的语气,有些怪怪的。 她最初以为郡主来抚州,就是为了这位凤世子,可之后郡主的表现,又不太像。 但也不能说,一点都不像。 郡主对那位凤世子,还是不一样的,像是亲近,又抱着什么目的,古古怪怪,她看不透。 她只是一个丫鬟,心知有些事该问,有些事不该问,所以从来不提,只是问道。 “郡主,那我们……” “我们?” 宁凝挑眉,“来抚州也够久了,咱们也回京,嗯,就跟凤世子一起。” 啊? 就……这么回京了? 她们来抚州,可什么还没做呢? 宁凝没有解释的意思,“你下去准备准备,可以给凤府传个信,就说我想念父亲了,想与他一同回京。” “是,郡主。” 沉香猜不透她的心思,恭敬应是。 宁凝又道,“另外,你去叶家走一趟,看看那位叶小姐的病好了没,好了的话,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同进京。” 沉香猛地抬头,眸中闪过一丝看戏似的光芒,就连声音都变得大了几分。 “是,郡主。” …… 叶府,叶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什么,郡主说,要带我一同回京?” 刚刚好些的叶笒心,差点激动的从床上跳下来。 京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大凤王朝的中心,权贵多如狗的地方,跟抚州城,完全就是两个世界。 郡主竟然邀请她一同前去? 叶夫人正坐在她床头,瞧见女儿欣喜的模样,脸上止不住露出几分得意。 瞧,她女儿的前途多光明,连那位郡主都忍不住相邀。 等笒心真的去了京城,若是被那个王爷或者皇子看上了,她叶府就真的飞黄腾达了。 抚州城有什么好的,还得被一个小小的秦家,死死的压在名下,京城那种地方,才是他们的舞台。 再者,笒心若真的攀附上了谁,她在叶府的地位也要改变了,莫姨娘那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叶夫人被未来的美好的景象,冲击的回不过神来,眉眼间满是喜色。 叶笒心也欣喜的很,握着母亲的手,得意道,“娘,你放心,等我去了京城,站稳脚跟,立马就带你们过去。” “好,不愧是我的女儿。” 母女俩喜不自胜,当即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叶笒承和叶烺鹰。 对于这个结果,父子两个自然也是乐于见成。 到底还是叶笒承这个当哥哥的,关心妹妹,见叶笒心气色还有些苍白,关切了句。 “妹妹,抚州离京城要好几天的路程,你身体可全好了?” “无事,我已经不打紧了。” 实际上,叶笒心的伤好的并没有这么快。 她之前身上挨了一刀,那一刀伤的不浅,再加上又溺了水,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 就算叶府有灵丹妙药,才短短数十天,也不可能全好了。 她不过是,担心自己说伤没好,会让宁凝收回之前的命令而已。 叶家正房欣喜过了头,消息传回偏房,就没那么高兴了。 莫姨娘去见了叶笒鱼。 “叶笒心的事,你听说了?” “嗯。” 自从那日之后,叶笒鱼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态度,对莫姨娘的问题,有问必答,却说不上尊重和亲近。 莫姨娘对他这幅态度早就习以为常,毕竟,之前好些年,两人就是这般相处的。 “你怎么看?” “不怎么看。” 莫姨娘皱眉,“叶笒心去京城,对我们没好处,你想个法子,留下她。” 叶笒鱼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冷不淡,“我能有什么法子?” “叶笒鱼!” 莫姨娘气急,“你怎么会没法子,石茵不是还在临霄堂里关着么!你一起抓回去不就成了?” “你莫不是忘了,是你自己说,临霄堂不能暴露,最好不要与叶家摊上关系的。” 他这幅不急不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莫姨娘。 “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在教训我?” “不敢。” 叶笒鱼嗤笑,“儿子哪里敢教训娘亲。” 说是不敢,话里话外,却无端透着一抹嘲讽。 莫姨娘眉头紧的能夹死苍蝇,身上那股风韵,也被怒气侵染,渐渐失了原有的韵味。 整个人从那个风韵犹存,浑身贵气的莫姨娘,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带着怒气的寻常妇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自己心头那股想要怒骂出声的欲望,放柔了声音道。 “小鱼,你应该知道娘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你听娘的话,叶笒心去了京城,绝对会成为我们的阻碍,这种事,就该早早杜绝。” “不必。” 叶笒鱼没有再看她,不知道是不愿看她那副慈母的作态,还是不愿看她眼中的疯狂。 “宁凝郡主这个人,没这么好心,她带叶笒心去京城,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是想要打击叶家么?又不愿叶烺鹰看出来,由宁凝以及京城那些人出手,再好不过。” 他言尽于此,不再多提。 莫姨娘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京城里的事,以及宁凝郡主这个人,他远在抚州,从何得知? 叶笒鱼却已经不想理她,问什么都不再答。 莫姨娘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答案,拧了拧眉,终是选择了相信,从房间里离开了。 莫姨娘走后不久,叶笒鱼就离开了叶府。 临霄堂,地窖。 石茵已经在这被关了半个多月了。 之前石家还大张旗鼓的找她,后来随着滏阳河一事,整个抚州城的注意力都到了另外一面,石家能力有限,一直都没能找到她,更别提将她救出去了。 248、定婚期 半个月的牢狱生活,让石茵像是彻底变了个人。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浑身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乞丐。 叶笒鱼并没有去见她,而是直接去见了那个数次为他掌灯的黑衣男人。 “大人。” 掌灯男人名唤李敖,是临霄堂分堂的堂主。 “不知大人此次过来,有何吩咐?” 他的语气十分恭敬,恭敬的有些过分。 叶笒鱼看了一眼地窖的方向,“石家晾的够久了,去联系人吧。” “是,大人。” 临霄堂最近一直在刻意躲着叶家那些探子,李敖对石茵的存在,早就不耐烦了。 “那赎金?” 不过就算要谈判放人,赎金这个东西,他们还是要收的。 临霄堂办事,收的可不仅仅是钱。 “你告诉石家,我需要他们为我做两件事,具体是什么事,我会亲自跟他们谈。” “是,大人。” 有了确切吩咐,李敖不再拖延,带着人去出去找石家的人谈判去了。 叶笒鱼在临霄堂待了一会,想起莫姨娘的嘱咐,扯扯唇,离开了。 * 在新年倒数的最后两天,凤府、郡主府都在忙着准备回京事宜之时,石家传出一个消息。 石茵回来了。 据说,是被一个江湖势力掳走的,石家花费了十万两银子,才将人赎回来。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来。 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毕竟,石家多金,被人惦记上也不奇怪。 除了有些人觉得石茵被绑架的时间略久了些之外,这件事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就这样,众人迎来了新年。 大年三十,凤珩和苏家四口人,是在秦府过的。 好歹凤珩在秦家,当了好几年的表亲,秦家对他,也是真心实意,这种团聚的日子,秦家自然发出了邀请。 在问过苏家夫妇的意见之后,一行人在秦家过了年。 凤珩几人来了,最高兴的就要属潘紫了。 她一个外人,来到秦家之后,多少有些尴尬,还是新年这种日子,有苏曼卿她们在,她自在多了。 用完团圆饭之后,秦老爷子就拉着苏家夫妇,以及秦御夫妇,说起了家常话。 说实在的,苏志远有些受宠若惊,这位秦老爷子的生平他还是听说过的,正是因为听说过,此刻老爷子这般和蔼,他才有些不适应。 “阿珩虽然父母都不在了,可他父母对我秦家有大恩,他的事便是我秦家的事。” 秦老爷子表明了立场,笑眯眯道。 “我听闻苏小姑娘也有十三岁了。” 十三岁? “老爷子说笑了,小女前些日子才过了十二岁的生辰。” 言下之意,离十三岁还早着呢。 “不早不早了,新日可是新年,过了年就大一岁嘛。” 秦老爷子依旧笑眯眯的,不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硬是将苏曼卿的年龄定在了十三岁。 苏志远一脸茫然,秦老爷子这是要干嘛? 与身侧的曾云柔对视一眼,夫妇二人似是明白了什么,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是是,不知老爷子的意思是?” 秦老爷子摸摸胡子,“我瞧着苏小姑娘跟阿珩感情极好,接下来又要一起去往京城,不如,咱们先把他们的婚期定下?” 婚期? 苏志远眉心一跳,“可是……小女年纪还小……” 开玩笑,定亲是一回事,定婚期又是另外一码事。 他女儿才十二岁呢,就把婚期定下了,那不是说,时间一到,女儿就得嫁出去,连拖都没法拖了? 他还想多留女儿一段日子呢。 “不小了。” 秦老爷子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喜气洋洋的模样,哪有传说中那掌管几十万大军的煞神模样? “都十三岁了呢,及笄也就两年的事了。” 苏志远,“……” 都说了十二岁!十二岁啊! “老爷子……这事……可否容我夫妇二人再考虑考虑?” “这是应该的,嫁女儿嘛,当然要好好准备准备。” 苏志远,“……” 曾云柔,“……” 他们还没答应呢!嫁个屁啊!准备个屁啊! 夫妇两人深吸一口气,突然有点后悔来秦家过年了。 秦老爷子分明就是事先算计好的,难怪刚吃完饭,就把一群小的全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们。 秦老爷子似乎没看出两人的不乐意,乐呵呵的继续道。 “我说了,阿珩这孩子父母都不在了,以后他的事就是我秦家的事,不知苏掌柜想要多少聘礼? 五十抬够么?要是不够也没关系,咱们只是先定个婚期,先送去五十抬到苏府放着先,等成亲那日,再加就是了。” 苏志远,“……” 曾云柔,“……” 他们还没答应呢,谈什么婚期! 婚期都不知道呢,谈什么聘礼! 秦老爷子是故意的吧? 一向以精明自称的苏奸商,第一次尝到了,有苦难言的滋味。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秦家这个老爷子,要跟他们抢女儿! 秦老爷子似乎打定了注意,今日要把这件事定下,虽然说了给苏家夫妇考虑的时间,可他一直揪着人不放,各种明示暗示。 独自一人,将苏家夫妇所有要说的话都说了。 后来,苏志远和曾云柔二人,干脆装死,不管他说什么,他们只摆出一副恭敬的模样听着,一概不接话。 秦老爷子终于说累了,让秦御夫妇将两人送了出去。 离开的路上,秦御愧疚道歉。 “苏掌柜,实在不好意思,家父心急世子的婚事,着急了些。” 这哪里是着急了些,分明就是要逼婚。 苏志远心累的很,却也知道,这事是秦老爷子的意思,应该跟秦御没关系。 “秦兄客气了,老爷子只是跟我们夫妇二人说说话罢了,哪里用的着道歉。” 秦御笑笑,也知道这事是秦老爷子不厚道。 “凤王府于我秦家有恩,所以家父才对世子的事关心了些,不过家父此言也不像是一时兴起,还望苏掌柜与苏夫人,回去之后能考虑考虑。”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俩还是得考虑定下婚期的事? 苏志远脑壳疼,觉得秦家着实来错了。 当下也懒得应付秦御了,找了个借口就跑路了。 * 苏家夫妇是跑了,可是忘了带上苏曼卿。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忘了,而是习惯了。 以往女儿都是跟着凤珩的,就连晚上休息,也是住在凤府。 他们回苏府一向是自己,一下也忘了这不是凤府,而是秦府。 而此刻的苏曼卿在干嘛呢? 她和秦姝、潘紫三人在一起聊天呢。 潘紫是秦家的客人,最近一直住在秦家,刚好秦家如今的子嗣里,就秦姝年纪与潘紫相仿,两人你来我往,关系就变得亲密了起来。 这会三人凑在一起,说的自然都是女儿家的悄悄话。 “小姝,你还没跟刘舟表白么?” 潘紫这段日子也不是白混的,至少秦姝心仪刘舟的事,她知道不少。 这还多亏了刘静那个大嘴巴。 一提起刘舟,秦姝就满脸羞涩,特别是有苏曼卿在,她感觉整个人都差点烧起来了。 “我……没有……” 上次刘静给她出主意的时候,她是动了心思的,可惜没能实行。 一来她女儿家的矜持在作祟,二来而是,刘舟一直躲着她,她都没机会见到他,自然就没法表白了。 “这样可不行,明天就是新年,顶多再过个几天,他们就要出发去京城了,这一别可就不好相见了。” 潘紫不知道京城有多繁华,只知道,异地恋是没有好处的。 再说了,现在不说清楚,万一以后有人横刀夺爱怎么办? 潘家的宗旨就是,直来直往,喜欢,先表白弄到手再说。 秦姝被她说的面红耳赤,“我……我明天就去……” 潘紫眼睛一亮,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需要帮忙么?” “啊咧?” 帮什么忙? 潘紫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拉过了苏曼卿,“你不是说要表白嘛,需要策划么?我和卿卿可是极有经验的哟。” 经验??? 秦姝一脸茫然,表白这种事,还有经验? 就算有,潘紫还有可能,苏姑娘哪来的经验? 她这样说,世子知道么? 秦姝身子一抖,总觉得经验两个字,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潘紫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以为她是不相信,拍着胸脯保证道。 “你放心,我们真的有经验,我跟你说,以前我们在江城的时候,也有一个姐妹,喜欢上了邻城的公子,后来就是我们帮的忙,现在他们都成亲了。” “是吗?” 秦姝还有些不敢相信,苏曼卿倒是听明白了。 潘紫说的是宁邺和木知霜。 当初宁邺和知霜姐的事,中间起了不少波澜,她们这些好友,多多少少都帮了些忙。 比如,开始的时候,帮他们创造机会,传信之类的。 真要说他们两个的事,是她们撮合的,也没问题。 见苏曼卿没有反驳,秦姝对这件事的可信度,略高了一些。 她捏着衣角,扭捏问道,“那你们说,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我教你。” 当即,潘紫拉着苏曼卿,和秦姝讨论了起来。 大部分时候,都是潘紫在说,两人在听,时不时的,秦姝脸上还会浮现一片红霞。 这一讨论,就直接讨论到了深夜。 凤珩与秦简、秦臻三人待了半响,都不见苏曼卿回来,终是急了。 亲自去找人去了。 他找到三人的时候,三人间已经好的跟什么似的,时不时的就交换个眼神,笑的一脸古怪。 凤珩狐疑的看了秦姝一眼,小姑娘在他的注视下,倏地红了脸,就跟身上有火在烧似的。 一看她这幅模样,凤珩也绝了问的心思,一把拉住苏曼卿的手,十指相扣。 “今日天色晚了,咱们就不回去了,在秦府住一夜,嗯?” 他虽然决定了,却也担心苏曼卿不愿意。 “哦,好啊。” 本来她和潘紫说好,为了秦姝明天表白的事,还打算约个时间一起出来。 现在她也住在秦府,那就再好不过了。 后知后觉,她终于想起了另一件事。 “那爹娘呢?” 她在秦府住下,爹娘也在这么? 凤珩这才想起秦御来找他时,说的那些话,一抹热意,从胸腔升起,冲向了头顶。 他微微侧开脸,不愿让她看见他微红的脸庞,耳垂却就在不知觉间,通红一片。 “苏叔和柔姨早就先回去了。” “哦,这样啊。” 苏曼卿也没多想,爹娘知道她住在凤府住习惯了,想必就是因为这样,才没通知她。 “那……我们现在回去睡觉么?” 凤珩脸上的热度稍退,又被她简简单单‘回去睡觉’四个字,弄得心头一软,低低嗯了声。 苏曼卿也没多想,高高兴兴的跟潘紫两人告了别,拉着凤珩就朝着厢房走去。 一路上,还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我还是住在之前那个院子么?” 之前凤珩有事离开抚州时,她曾经在秦府里住过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照旧。 “嗯。” “那小哥哥你呢?” “我……” 凤珩觉得自己又发起热来。 因为秦老爷子为了让他们能早早成亲,特意将他今日的住处,安排在了她隔壁。 “跟你……在同一个院子……” “这样吗,那太好了!” 她们回去这一路,就不用分开了。 凤珩抿唇不语,握着她的手,却捏的很紧。 其实,在凤府里,他们两个的房间也是紧紧挨着的,按理说,他已经习惯了才是,怎么会因为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而数次心跳不已? 说到底,还是因为老爷子那句,要他们定下婚期的事,让他的心,乱了。 若是秦老爷子不提这件事,他一直都从未多想过。 在他眼里,他家小姑娘年纪还小,什么成亲定婚期,那都是等她及笄之后的事。 可老爷子将这事一摆在他眼前,他突然发现,早点也不是不可以。 那人召他进京,还不知道暗地里打的是什么注意,也许哪天抽疯,就要为他赐婚呢? 虽说他年纪还小,但京城里的人一向不好相与,赐婚也许不会,若赐些美人,侍妾呢? 凤珩越想,眉头皱的越紧,这种事,还是越早防备越好。 249、表个白 卿卿的存在,的确可以防止这些事。 婚期一定,总不能,他的正妃还没入府,就要他纳妾吧? 其次,也算是为卿卿正名,好歹有凤王府的名头护着,有人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 这般一想,凤珩的心思止不住活络起来。 依老爷子的意思,他肯定是赞同的,唯一的阻碍就是,苏叔和柔姨,似乎并不太想卿卿过早出嫁。 另外,苏家里头,还有一个妹控的苏江庭。 凤珩一时间有些头疼,这事想成,好像还不容易,离他进京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他该怎么做? * 凤珩愁着让苏家夫妇松口,第二日大年初一,去苏家拜了年后,就没急着回来,跟两位长辈聊起了天,费尽心思探口风。 而苏曼卿则是早早的偷跑了出来,在秦府跟潘紫和秦姝汇合。 “小姝,你问清楚刘舟在哪里没?” 今日是大年初一,大家都忙着拜年,刘舟不一定在刘府里头。 “问清楚了。” 一想到自己等会要做什么,秦姝就觉得臊的慌。 “小静说,等会她会找借口,把刘舟约到东街的茗悦茶楼。” “那还等什么,咱们先去茗悦茶楼等着去!” 刘家有个内奸在,潘紫也不担心消息是假的,拉着两人就往东街跑。 东街,茗悦茶楼。 这会时辰还早,茶楼里没什么客人,三三两两坐在大堂。 秦姝三人来的时候,还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好在秦姝早有准备,早早定了二楼的包厢。 三人就窝在包厢里,一边吃着吃食,等着刘静和刘舟的到来。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 刘府,一大早,刘府上下就忙碌了起来。 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换上了新衣。 刘静从花园走过,遇见她的下人,都恭敬行礼。 “小姐。” 刘静嗯了声,让身后跟着的丫鬟,给这些下人分发了赏钱。 “多谢小姐。” 下人们个个欣喜不已,每年新年之时,除去月钱,他们都能得到一大笔额外的赏钱,可以说,这是他们最期待的日子。 从花园走过,刘静来到了主院。 主院里,刘家夫妇已经在等着了。 见到她,刘夫人招手,“小静,快过来。” 刘静乖巧上前,唤了一声,“娘。” 她朝四周看了一眼,问,“哥哥呢?” “哦,你哥哥啊,我让他去给你舅舅他们送年礼去了。” 刘夫人的娘家,在抚州也有些名气,只是略差于武家、石家这些家族罢了。 两家一直有往来,这种时刻,当然不能短了礼数。 “哦。” 刘静有些失望,舅舅他们家,离刘府远着呢,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南,来回一趟,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怎么了,找你哥哥有事?” 刘夫人看出了她的心事,还以为是儿女两人感情好,见哥哥不在,闹脾气了。 “嗯,有点事。” 她跟小姝说好的,一定把哥哥带去,因着不确定,所以也没定个具体时间,小姝肯定都等急了。 刘夫人没多想,“没关系,要不了多久的,用不了响午,你哥哥就回来了。” 响午? 刘静嘴一抽,她和秦姝约的可是上午。 不成,过两日哥哥就要走了,今日是最好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错过。 刘静仔细想了想,心中有了决策。 “娘,我找哥哥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说着,她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嗳,你去哪找去?什么事这么着急?” 刘夫人的问话声,远远从背后传来,刘静不清不楚的回了两句,就跑出了院子。 “这孩子,难不成还要去自个儿舅舅家劫人?” 刘夫人只是打趣之语,却不想,刘静抱得还真是这个打算。 一路赶到舅舅家,刘舟正在和自家舅舅叙旧。 两家虽然同在抚州,平常见面却算不得频繁,趁着外甥来拜年,当舅舅的自然多问了几句。 “舟儿,你也许久未来舅舅家做客了,我让人做几个好菜,你就留下来吃午饭吧。” 刘舟正要答应,刘静就闯进来了。 “不行!” “咦,小静?” 黄义湛瞧见她,眼睛一亮,“正好,小静你也留下一起吃午饭吧。” 自从刘夫人嫁入刘家,没少帮衬黄家,黄义湛对这两个外甥,那是真心实意的疼爱。 刘静连连摇头,一把拽住了自家哥哥,态度坚决。 “舅舅,不行。” 她还急着有事呢,吃了午饭再去,黄花菜都凉了。 “怎么了?” 黄义湛也看出了不对劲,瞧瞧外甥女,又瞧瞧外甥,似是明白了什么。 “莫非,你们还有什么急事?” “对对对,我们还有急事,舅舅,等明日忙完了,我们再来你家做客。” 刘静说着,拉着刘舟就要走。 刘舟不解皱眉,想问又不好问。 他们有什么急事? 今日唯一的事,不就是母亲吩咐的,来给舅舅送年礼? 刘静欲言又止,偏偏就是不说开,死缠烂打要拉着他走。 迟疑了一会,刘舟还是屈服了。 “舅舅,那我们明日再来。” “好,瞧小静这模样,估计是真的急坏了,舅舅就不打扰你们了,快去吧。” 从黄府离开,刘舟扯开了扒拉在自己身上的八爪鱼。 “说吧,你把我拉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的妹妹,说谎还是真话,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刘静被盯着,心里顿时一阵发虚。 “呵呵……哥……也没什么事……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我遇上了一点麻烦事……你能跟我去茗悦茶楼走一趟么?” 刘静脑子也转的快,马上就想到了一个好理由。 至于为什么不明说,呵,她可没忘记,上次她撺掇哥哥去找小姝表白时,哥哥坚决拒绝的态度。 直说,哥哥肯定不会去,她先把人骗去了再说! “麻烦事?” 刘舟挑眉,对这话半分都不信。 “哎呀,不是麻烦事,我找你干嘛!” 刘静干脆使出了绝招,破罐子破摔,“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你要是不管我,总不能让我回去找爹和娘吧?” “我不管,你要是真的不跟我去,我就跟爹娘告状,说你不管我!” 她这一招,百试不爽,当哥哥的,还真能狠下心来不管她? 刘舟迟疑了一会,到底没再逼她说实话,任由她拉着去了茗悦茶楼。 等刘府的马车,赶到茗悦茶楼之时,已经是巳时末了,可以说,再等等就能吃午饭了。 二楼,秦姝三个人也早就等的快不耐烦了。 “小姝,刘静到底靠不靠谱啊,这都中午了,怎么还不见人来?” 潘紫帮忙想了一肚子的主意,连表白的话,都想了好几个不重复的。 就等表白上演了,结果正主怎么等都不来,怎么不让人着急。 “大概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秦姝不确定道,心里也很是担忧。 会不会是,刘舟知道了她要表白,他对她无意,所以不愿意来了? 这么一想,秦姝觉得自己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生生泛着疼。 眼看秦姝情绪低落,潘紫知晓自己问错了话,连忙岔开了话题。 “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今日可是大年初一,以往我在江城时,今日都是给各位长辈拜年的日子。” “是不是啊,卿卿。” 被突然拉了一把的苏曼卿,眨眨眼。 “对。” “别多想了,现在时间还早,刘家去拜年,说不定要吃完午饭,咱们反正都没事,接着等就是了。” 潘紫拍拍胸脯,再也不说难等了。 正说着话,苏曼卿突然拉了两人一把。 “不用等了,人来了。” 潘紫和秦姝同时回过头,“来了?哪呢?” “喏,你们看……” 苏曼卿指了指门口的马车。 秦姝仔细瞧了眼,“还真的是。” 心中先是一喜,然后小脸就僵硬了下来。 人来了,就代表,她等会就要表白了。 一想到这点,秦姝的脸烧的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可潘紫哪能让她躲? 都等了这么久了,好不容易才把人等来,说什么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很快,刘舟就被刘静拉着上了二楼,包厢的位置,是刘静和秦姝事先商量好的。 刚走到包厢门口,刘静就停下了步子。 “哥,要解决的麻烦就在里头,拜托你了。” 说着,她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趁着刘舟走神的片刻,一推门将人推了进去。 刘舟没想的自家妹妹会推他,措不及防之下,已经进了包厢。 他抬眸,这才发现,包厢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三人。 三个都是姑娘,刘舟只认得秦姝。 秦姝对着门口站着,两人视线不由得撞在了一起。 一时间,两人都是心如鼓跳,气氛莫名变得燥热起来。 直到这一刻,刘舟才知道,所谓的麻烦是什么。 他不禁紧了紧手心,对刘静是又爱又怒。 这个小丫头,竟然也知道算计他了。 简直胡来! 两个主角都到了,潘紫和苏曼卿终于有一种,功德圆满之感。 两人相视一笑,推了秦姝一把,笑道。 “我们饿了,下楼吃些东西,小姝,你跟刘公子,好好谈哦!” 她特意在好好二字上,加重了语气,然后,就看见秦姝的脸,又红成了熟透的樱桃。 两人也不在这碍事,将话一丢,趁机出了包厢,还十分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门外,刘静还没走。 三人碰见,先是愣怔了一会,然后同时举手,击掌! “走,饿死我了,咱们吃东西去!” “走走走!” 该做的她们都做了,接下来就是他们两个的事了,打扰人家恩爱,可是不道德的。 三人一拍即合,手挽手下去吃东西去了。 包厢里,随着只剩下他们两人,气氛也渐渐变得尴尬起来。 “刘……公子……请喝茶。” 秦姝打的主意是表白,真见了人,偏偏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嗫喏了半天,递了杯茶过去。 刘舟这会也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接了茶,抿了口,感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纠结半响,他才深吸一口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秦小姐,不知你找我来,所谓何事?” 他要是还不知道,今天这事,是秦姝的意思,那他就是真的傻了。 秦小姐三个字,让秦姝脸一白。 “刘哥哥……” 她与刘静,从小就玩的来,连带着和刘舟也十分熟稔。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秦小姐三个字,就像是刻意拉开的生疏。 刘舟微微抿唇,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秦小姐有事直言便是,我还有事,需早些回去。” 秦姝什么都做好了准备,就是没想到,刘舟会对她如此疏离,一时间,心中酸涩交织,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舟不动声色的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视线一直若有若无的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穿了个鹅黄色的绣梅冬袄,如此灵动鲜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再适合不过,衬得那张脸,也越发娇俏动人。 只是她这会,似乎有些失落,眉目暗垂,眼中隐隐含着水光,连带着这般鲜艳的黄,都暗淡了几分,不自觉的让人有些心软。 刘舟拧了拧眉,开始反思,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伤人了些? “秦家妹妹……” 思来想去,他还是换回了以前那个称呼。 “你找我来……” 他话还未说完,秦姝就扬起了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的全世界。 不知怎的,被这么看着,他接下来的话,突然就忘了。 “刘哥哥,我心悦你!” 秦家妹妹四个字,给了秦姝勇气,她攥紧了手心,全然不再去想什么矜持和娇羞,闭着眼一往无前道。 “从小时候起,我就心悦你,刘哥哥,我等你从京城回来,向我提亲!” 一番话说完,她已是面红耳赤,连头都不敢抬。 生怕对上刘舟的视线,自己会落荒而逃,连结果都不敢等。 刘舟彻底懵了。 提亲? 他隽秀的面容,忍不住的僵硬起来。 小姝这是在……向他表白? 这个认知,让他心跳的飞快,整个人,隐隐像是在云里,踩不着地。 他动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了那么多书,全都白看了。 250、再遇石茵 刘家是秦家一党的,多年来,忠实的扮演着下属的角色。 他与她的身份,从来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即便他心悦她,他知晓自己的心思,也克制着,隐瞒着,藏在心里,不敢对任何人说。 眼前这一幕,就好像是在梦中。 无人能懂,他那颗隐隐颤动,几欲从胸口跳出的心。 “我……” “你先不要说话!” 秦姝抬手制止了他。 昨日潘紫和卿卿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她想着,脑海中不住的浮现两人的对话。 “刘静不是说,刘公子也喜欢你么,我觉得,刘静敢这样说,肯定是看出了什么。 所以啊,你不要怕,勇敢的扑上去就行了,我还就不信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刘公子还会拒绝你的表白不成!” 扑上去? 她又想起了苏曼卿对她说的悄悄话,脸一红,眼一闭,蹭的凑上去,在他唇上啃了一口。 刘舟石化了。 唇上温热的触感,鼻间全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所有感官,好似全都被她包围。 让他有一种溺水感,好似下一秒,就要失去呼吸似的,可他甘之如饴。 心中那一点不可言说的犹豫,隐隐的理智,被秦姝的一系列行为,全都逼至了角落,他什么都忘了。 如愿以偿,甚至带着几分迫切的,寻找她的气息。 许久,唇分。 不知何时拥抱在一起的两人面色通红,视线相交时,情意不自觉便流转而出。 秦姝心中又羞又喜,刘舟吻她的行为,让她明白,他果真心悦她。 “等我回来,我便……向大公子提亲。” 刘舟许诺道,人都亲了,理智回归后,即便知道这样的行为过于放荡,他也只能认了。 更何况,这种结果,其实也是他所期待的。 秦姝的行为,堵住了他所有的后路,让他无须多想,只能,也愿意,走上了这条路。 * 茶楼大堂。 楼上的包厢,让给了秦姝和刘舟,苏曼卿、刘静和潘紫三人,只好来到大堂点了壶茶。 三人的容貌过于出众,大堂往来的人又多,随意呆了会,三人就不自在起来。 “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刘静提议道。 反正哥哥和小姝的事,绝对是稳了的,她们等在这,最后也只能当背景板,还影响他们。 潘紫早就待不住了,“好啊好啊!” 苏曼卿也没意见,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出了茶楼,往一旁热闹的小街走去。 大年初一,街上的行人忙着拜年送礼,还挺热闹的。 三人也没什么目的地,一边看一边走,时不时的在某个小摊前停上一会。 “小紫!卿卿!这个绢花好看呢!” 刘静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潘紫也是,苏曼卿又是那种,没什么架子,跟谁都很合得来的姑娘,三人凑在一起,很快就亲如一家,一点隔阂都没有。 “咦,刘小姐。” 三人正逛着,突然有人叫住了她们。 刘静回头,拧了拧眉。 “是你。” “对,正是在下。” 叫住她们的男子笑道。 石硗觉得他跟刘静,还是很有缘分的。 刘静却不这么觉得,她拉着潘紫和苏曼卿往后退了些,与他拉开了距离,这才不冷不热的问道。 “石公子有事?” “自然有。” 石硗的眼睛,一直紧紧的黏在她身上,“相遇即是有缘,刘小姐,还有两位姑娘,不如赏脸一起吃个午饭?” 这会正是午膳时间,这个邀请也算合情合理,如果,他不是男人的话。 刘静气笑了,吃午饭?还一起? 抚州城的风气虽然不是那么守旧,但他一个男子,与她们三个女子一起用膳,被人看见她们要怎么解释? “不必了,我们有约了。” “有约?” 石硗左右看了一眼,“这里不就你们三人么?” 也没见别的人啊。 潘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刘静刚刚的话,傻子都能听出来,是婉拒的意思。 他偏偏要较真。 她算是看出来了,为什么刘静对石硗的语气这么不好,废话,这么不懂得看人眼色的人,能招人喜欢那就有鬼了! 见刘静气坏了,她将刘静往身后拉了拉,代她拒绝道。 “抱歉,我们真的有约了,同伴去买东西了,等会就到。” 这下,总该听懂了吧? 石硗是听懂了,俊脸上的笑意一瞬间消退,眉头微蹙,眼中也多了些不甘的怒意。 这不是刘静第一次拒绝他了。 正要质问发作,身后,石茵来了。 “哥,你在干什么呢?” 他们这个时候出来,是刚好从外家拜完年回来,还没吃午膳呢。 本来选在后面的酒楼,却发现石硗没跟上来,这才返回来找他。 石硗回头,“我遇见了刘家小姐,想请……” “是你!”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石茵尖厉的嗓音打断。 潘紫对上石茵满是恨意的眼神,也顿时心中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两人间的古怪,引起了刘静、苏曼卿和石硗的注意。 “妹妹,你认识这位小姐?” “认识?” 石茵咬牙切齿,“何止,我上次……被人掳走,全拜她所赐!” 上次,就是因为与潘紫之间的矛盾,又连连被落了面子,她想弄清楚潘紫和秦简的身份,才会往外跑。 以至于她被抓走,说拜潘紫所赐,一点也不夸张。 石硗的心,自然是偏向自家妹妹的,一听这话,之前克制的冷意和不屑,就露了起来。 眉尾微抬,就这么打量着潘紫,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潘紫被两兄妹盯的十分不适,石茵的话她不太理解,石茵被绑架的事她也不清楚,她只记得,当初那匹被她撞落的蓝凌锦。 以及,石茵和她丫鬟毫不掩饰的高傲态度。 到底是自己撞了别人的东西,理亏,潘紫抿了抿唇,微微侧身避开了两人的探视。 她这一侧身子,将身后的苏曼卿,完全露了出来。 这下石茵更气了。 “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她说呢,之前在胭脂店的时候,秦简抢先付了钱,拿走了她定下的玉女桃花粉,之后,又在布料店门口,用银子贬低了她。 她还想着,秦简怎么这么巧,两次都跟她过不去。 原来,苏曼卿和潘紫是一伙的,秦简会同时出现在两人身边,也就可以解释了。 一想到自己被关在地窖里,饿了没有东西吃,冷了只能受着,还要承受担忧和害怕,她就恨不得喝对面两人的血,让她们也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 石茵一腔火气,全被潘紫和苏曼卿吸引了注意力,最开始被石硗当成目标的刘静,反而被两人彻底无视了。 刘静眉梢挑了挑,莫名想笑。 石茵这是什么眼神? 她莫不是被小紫和卿卿对付过? 啧,就算吃过亏又怎么样,她莫不是还想对卿卿不敬? 别人也许会忘记苏曼卿是谁护着的,她可不敢忘。 在秦府里,撞见凤珩和苏曼卿那一次,实在让她印象太过深刻,若不是苏曼卿性子好相处,估计她早就吓跑了。 “石小姐好大的火气。” 刘静笑吟吟的插了句话,将两兄妹的视线,引到了自己身上。 “刘静?你怎么在这?” 石茵当然是认识她的,两家地位相仿,平常在各种宴会上经常能遇见。 当然,性格决定,两人注定合不来。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 刘静反问,还故意拉住了潘紫和苏曼卿的手,大有,你看,我们就是一伙的架势。 她动作中的含义,让石茵冷了眸子,不自觉的咬住了下唇。 刘静要保她们。 她的账,要忘记是不可能的,但是有刘静在,她想动这两人,的确不容易。 石家虽势大,刘家也差不到哪去。 还有一个重点是,哥哥貌似对刘静有些想法。 她百般思量,终于忍下了心中的怒气,大气道。 “竟然她们与你认识,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你让她们给我道歉,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 道歉? 刘静笑了,“你做梦呢?” “你!” 石茵大怒,“我这是给你脸面,你别以为,就凭你就护住她们!” 刘家她是不能直接得罪,可刘静能一直跟着她们么? 两个普通人,她想要对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护住?你高看我了,我可做不到。” 刘静眉眼弯弯,心情大好,一点都没有被威胁的紧迫感。 她故意往苏曼卿身上靠去,屈膝做出小鸟依人状,“我还需要卿卿护着呢,我是被护的那一个。” 她? 那个在胭脂铺里,跟她抢胭脂水粉的女子。 石茵的面色郑重了些,性子高傲是一方面,但她又不是傻,刘静这话里,分明就是在说那女子的身份不简单。 她是谁? 石茵一肚子的火气,不敢再乱发。 能让刘静这样吹捧的人,身份自然比刘家高,同样,与刘家并列的石家,估计也是惹不起的。 从石茵开始到来,一直没说话的石硗,终于想起了来。 之前他就觉得苏曼卿眼熟,可是一直没想起来,结合刘静的话,他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到苏曼卿。 郡主府! 他手一紧,拽住了石茵,一同朝她行礼。 “苏姑娘。” 刘静眉开眼笑,哟,这是终于发现了? 石茵还在愣神,苏姑娘,这是谁? 抚州城有姓苏的世家么?她怎么没听说过? 等等,苏…… 石茵视线一凝,手不自觉紧握了起来。 凤世子的未婚妻,好像就姓苏…… 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就是那位苏姑娘! 这个认知,让石茵心尖微颤。 凤世子马上就要回京了,作为被皇上亲自下旨召回去的人,凤世子接下来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 他们石家,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想到这一点,什么报仇,什么气愤,什么不甘,统统成了泡沫。 别说苏曼卿了,连带着潘紫,石茵也不敢埋怨了,头一低,彻底装作了隐形人。 “石公子,石小姐。” 苏曼卿回礼,她只是未来的世子妃,现在还不是,自然不能端着的架子,这样不礼貌。 嗯,虽然她并不喜欢抚州城这些繁琐的礼节。 石硗可不敢受她的礼,往一旁躲了躲。 “苏姑娘,听说过几日世子便要去往京城了,石硗不敢打扰,在这便祝世子和苏姑娘,一路顺风了。” 语气谦卑,隐隐带着些讨好。 这跟之前拦住她们时的语气,天差地别。 刘静隐隐得意,就是嘛,这样说话多好。 果然,有凤世子护着,卿卿在抚州城里就是一大杀器。 嗯,这种大杀器,她得好好用两天,以后可就用不着了。 最后,石硗和石茵没敢都停留,至于之前什么邀请吃饭,嘿,早就不知道被忘到哪去了。 等石家兄妹走后,刘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跟两人询问石茵的事。 “快跟我说说,你们做什么了,把石茵气成那样?” 潘紫也好奇着呢,她自己跟石茵的那点事,她当然清楚,可是卿卿这种软萌萌的性子,竟然还会欺负人? 被两人盯着,苏曼卿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是……我买了她定下的一盒玉女桃花粉,是店中小二错卖给我的。” 这种小事,她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刘静失笑,“我知道了,石茵特别喜欢一家的胭脂水粉,你说的那种玉女桃花粉,是很不错。” “嗯。” 她点头,那盒玉女桃花粉,她已经在用了,是很好用,颜色粉嫩嫩的,很是漂亮。 “那小紫呢?” 刘静又偏头看向潘紫,一脸好奇。 “这件事,说来是我不对。” 潘紫也不瞒着,将事情毫不保留的跟两人说了一遍。 “大概就是这样,还多亏了秦简帮我出银子。” “秦简?” 刘静一脸八卦,“啧啧,小紫,你这语气可不太对哦。” 秦家,那可是抚州城的霸主,别看她自来熟,跟秦姝什么话都敢说,那是因为秦姝性子软,又是小辈。 可秦家那四兄弟,她一向是敬而远之的。 不是因为辈分,而是因为,她怂。 不管是四兄弟中的谁,反正见了她就浑身不自在,让人怕的很。 倒是秦环两姐妹,刘静遇见还会以晚辈的身份聊上几句。 连她都如此,偏偏潘紫一点都没察觉到,连敬称都没用,直呼其名,秦简。 251、离别前的平静 想必她自己都没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 潘紫一怔,本来没多想,却被她这八卦的语气,弄得一阵耳热。 本能的否认。 “你胡说什么呢!我跟他……没什么……” “我也没说有什么呀。” 刘静笑的像只狐狸,瞧,不打自招了吧。 潘紫脸更红了。 是,她是没说什么,全在眼神里呢! 两人正闹着,茶楼里的刘舟和秦姝,终于出来了。 他们是并肩走出来的,两人脸上还带着红晕,一看就猜到了结果。 潘紫、刘静和苏曼卿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得,看来表白成功了。 刘静率先小跑了过去。 “哥哥!” 她朝两人挤眉弄眼,“我是不是该叫嫂子了?” 刘舟睨了她一眼,心情虽是好的,语气却不自觉透出几分秋后算账的恼意来,“叫啊。” 某人丝毫没察觉到这一点,眸子一弯,如善从流道。 “嫂子!” 秦姝低低嗯了声,都快羞到地里去了。 刘静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涉及他们袖下相牵的手,终于开窍了。 一拍脑袋,故作惊讶道。 “呀!哥哥,我突然想起来,爹娘好像说,咱们家今天不忙,你先逛着哈,不着急,等晚上再回去。” 说着,她回身拉了潘紫和苏曼卿就跑。 “当然,晚上你不回来也是可以的!” 刘静动作迅速,苏曼卿和潘紫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拖着走了。 一时间,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远远朝秦姝和刘舟两人颔首示意了下,就没再反抗。 倒是刘舟,本来还想等回去之后,好好教训教训刘静的。 被她这么一闹,也没了脾气。 沉吟了一会,他收紧了手中握的小手,低头的瞬间,眉眼不禁变得柔和。 “小姝,要不要……走走?” 他只是不敢迈出这一步,现在迈出了这一步,一些情场上的表现,自然而然便会了。 “好。” 没了刘静三人在,没人打趣她,秦姝自在了几分。 听见刘舟的邀请,她心中一甜应了下来,却又忍不住仰头偷看了他一眼。 他长的很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以前她也注意到过这一点,但这是第一次,以这种紧挨着他的角度,仰望他。 侧脸温柔,眉眼里好似泛着柔光,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秦姝不自觉傻笑起来。 真好,他现在是她的了。 * 初一这一天,在街上遇见石茵之后,石家兄妹俩都安分了许多。 生怕苏曼卿会跟凤珩告状,与他们计较。 石硗还记得,父亲前不久才给苏家示了好,又是送银子,又是送铺子的。 要是让父亲知道,他们得罪了苏家小姐,必定要挨训。 他们一安分,苏曼卿也就忘了这回事。 现在的她,一心想着,要带些什么去京城,又要跟哪些人告别。 是的,凤珩和她,就快要出发了。 初三这一天,凤府和苏府迎来了不少客人。 不是别人,都是表面上跟苏曼卿关系还不错的一群人。 花家兄妹、潘紫、刘家兄妹、慕雪、戚安安、甄淑儿…… 这些人是来给她送别的。 明天,便是他们离京的日子。 “卿卿,去了京城可不能忘了我们,要记得给我们写信!” 花双双最先抱住了她,一脸不舍。 苏曼卿该来那会,因为凤珩的关系,她还不太喜欢她,可相处之后,她却彻底喜欢上了这个软萌萌的姑娘。 苏曼卿一走,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找谁玩了。 “嗯呢。” 苏曼卿也耸拉着眸子,不舍的拥着她。 “还有我!” 刘静也凑了上来,从花双双手里抢过了人。 “卿卿你到了京城先给我写,记得留下地址,我哥要去京城参加会试,他要是会试过了,说不定就能留在京城当官,到时候我就去京城找你去!” 身后,被刘静当成理由的刘舟嘴角一抽。 他怎么记得,之前她跟人聊天时,还一口一个,他会试肯定没问题,一定能过。 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说不定了? 这确定是亲妹妹? 刘静才不管自家哥哥怎么想呢。 抱着苏曼卿就按在自己胸口蹭了蹭,苏曼卿没有她高,恰好脸埋在她脖间的位置,被蹭的一阵窒息。 众人轮番上阵,好一番不舍。 “听说京城里有好多稀奇玩意,别忘了给我们寄一些。” “对对,叶笒心那个女人,之前还在我面前炫耀过,她有一支来自京城南庄的流苏玉簪,你下次也寄一支回来给我,我要气死她!” 苏曼卿来者不拒,都点头,“好啊。” 她乖乖巧巧的模样,又让众人一阵不舍。 刘静刚刚松开的手,忍不住又痒了起来,把人搂进怀里,各种揉蹭。 “哎呦,卿卿你还没走,我就有点想你了,要不然你别走算了?” 她话刚落音,就感觉一阵冰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不由得,后背都有些发凉。 刘静抬眸,对上了不远处走来的少年,她心尖一颤,顿时收回了手。 “呵呵……凤世子……我……开玩笑的……” 少年的视线收了回去,转向她身侧的小姑娘,顿时眼眸微弯。 “过来。” “小哥哥!” 苏曼卿乖乖小跑了过去,看的刘静和花双双一阵心酸。 她们还没抱够呢。 “东西步依都收拾了,你还有什么想带的么?” 凤珩完全无视了众人,垂着头跟他身边的小姑娘说话,柔声细语,温情脉脉,无形中,自有一股粉红的气息,在他们四周升起。 “唔……” 苏曼卿想了想,“没有了。” 她的东西其实不少,苏父苏母都是女儿控,特别喜欢给她买东西,除了他们,还有凤珩。 三人时不时往家里搬东西的行为,让她堆积了一大堆的小玩意。 这些东西,她倒是想带去京城,可惜,过于繁重。 用凤珩的话来说,到了京城再买就是。 “嗯,那你再跟她们聊会,我去找苏叔和柔姨说会话。” 凤珩摸了摸她的头,感受着她发间细软的触感,心情大好。 “嗯呢。” 目送凤珩离开之后,浑身不自在的花双双几人,终于舒畅了许多,再次围了上来。 “卿卿,你和凤世子明天什么时候走?” “好像是辰时吧。” 小哥哥跟她提过一句,早上出发。 “辰时啊。” 刘静一阵失落,“那我怕是不能来送你了,明天我要去舅舅家。” 大年初,正是走亲戚的时间。 “我也是。” 戚安安也跟着出声。 “没关系的,不用来送我了。” 苏曼卿倒是看的开,比起远在江城的木圆圆、吕穗穗等人,她去了京城之后,抚州城的花双双她们,离得更近。 也许是习惯了分别,她心中虽不舍,却没有太多的失落。 果然,人是会成长的。 “那好吧。” 想送也不能送,好在花双双她们早有准备。 将事先准备好的一些吃食,还有小玩意全都拿了出来,一窝蜂的塞给了苏曼卿。 之后,她们便没有多留,生怕凤珩再回来。 花双双几人都走了,唯独潘紫没走。 她与苏曼卿,到底与其他人不同,她们认识的太久,也远比其他人亲密。 “卿卿,我……可能要回江城了。” 潘紫踌躇着开口,她深吸了口气。 “我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了,我怕爹娘担心,想回去看看。” 她在抚州待的时间,算不得久,久的是,她在路上耽搁的那些时间。 “回江城么?可是……简哥哥知道吗?” 苏曼卿担忧问道。 她回江城,干嘛要秦简知道? 潘紫很想这样回,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自觉的就变成了。 “我……还没告诉他……” 准确来说,她这个想法,也是突然冒出来的,她在刻意避着秦简。 这还要从前天在街上,刘静戳破她的心思说起。 从来没意识到,她与秦简之间,有什么不该有的,可是被人这么一提,仔细探究起来,似乎真的不太对。 她孤身来抚州城,谁也没遇上,偏偏遇上了秦简。 她一女子,按理说,住进有熟人在的苏家,才是最好的,她却偏偏住进了秦家。 平常不在意的小细节,细究起来,都无形中显露了她的心思。 她有些惶恐,也有些心乱,再加上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所以她才想着,也许,是她该回去的时候了。 苏曼卿瞅着她,微微抿了抿唇。 “潘紫姐,我觉得,你该跟简哥哥谈谈。” 以简哥哥的性子,若是她直接走掉,绝对会很生气的。 “我……再想想……” 潘紫犹豫着摇了摇头,不愿再提这个话题。 她本想问问,苏曼卿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她传递回江城的话。 却又突然想起,秦简嘱咐过她,不能向外人提及苏家人的事。 她顿了顿,作罢。 “明日,我也不来送你了,你和阿珩一路顺风。” “嗯呢!” * 凤珩在和苏家夫妇,说明日出发的事。 同时,也是在拐弯抹角的打听,婚期的事。 苏志远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话,偏偏就是吊着他,死活不说。 嘿,这小子想跟他抢女儿,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有秦老爷子帮忙,他也得报个私仇才行。 “凤王府已经重建了,这次进京,我和卿卿直接住进去就行了。” “嗯,可以,不过记得,卿卿还未及笄,你们要避嫌,最好不要住在一个院子里。” 苏志远‘好心’的提醒。 凤珩默了一会。 “苏叔……” “嗯?” “我和卿卿现在就住在一起。” “哦。” 凤珩,“去了京城,肯定也要住在一起。” 苏志远眼一瞪,“那可不行。 你们在抚州城,没人敢胡言乱语,去了京城哪里还能这样乱来。” 凤珩,“……” 说到底,还是不让他们住一起? 可是,他们从小到大,都这样住了好多年了…… 将他的憋屈收入眼底,苏志远心情以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反正不行,卿卿还没及笄呢,你可不能毁了她的清誉。 嗯,对外就说,她是你妹妹好了。” 凤珩,“……” 未婚妻变妹妹? “或者,说是你远房亲戚也行,你在秦家不也是这样的么?” 凤珩,“……” 苏叔绝对是故意的吧? 绝对的! 最后还是曾云柔看不下去了,阿珩这小子可是她亲自挑的未来女婿,万一把人欺负恼了怎么办? 她将凤珩往身边拉了些,为他理了理胸前的衣襟。 “好了,别听你苏叔胡说。” 她眸光温柔,像在嘱咐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 “我和你苏叔都不能去京城,江庭和卿卿只能靠你照看着。” “但是,你的压力也别太大,凤王府世子的身份虽然尊贵,却不能让人对你望而退却,要小心,京城那种泥潭,要是被算计了会很麻烦。” “如果真的不行,那就回抚州城来,我和你苏叔没什么本事,大不了我们一家五口,再换个落脚地,隐姓埋名便是了。” 凤珩只觉得一颗心,又渐渐开始发软,像泡在温水里,舒适的让人不想离去。 他抿紧了唇,用力点了点头。 “好,柔姨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会护着卿卿……和江庭兄……” 这种温馨的氛围中,苏志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以手掩面。 他那句话中间,可疑的停顿是怎么回事? 江庭是附带的吧? 肯定是,要不是夫人说一家五口,他肯定就只记得卿卿了。 有曾云柔在,苏志远可不敢造次,之前那些刻意针对的话,也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知道你疼卿卿,也别太纵着她,她性子娇,你纵多了,她就该恃宠而骄了。” 凤珩只是笑,“没关系的。” 他愿意宠着她,哪怕她恃宠而骄也可以。 曾云柔无奈摇了摇头,“你们啊。” 她没再提这个,“秦老爷子这两天找了我和你苏叔好几次,说是想为你和卿卿定下婚期,你自己是什么想法?” 闲聊了这么久,终于提到了重点。 凤珩眼睛一亮,不由得坐正了身子。 “我也想和卿卿定下婚期。” 他说着,脸不自觉有些发热。 哟,这是害羞了? 曾云柔嘴角的笑容大了些。 “我和你苏叔仔细想过了,这件事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们也不愿卿卿太早出嫁。” 252、上路 但是事有轻重缓急。 曾云柔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只能定个大概时间。 等卿卿及笄吧。” 女子及笄,便为成人,可嫁人生子。 江城也有女子更早嫁人的特例,大多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子。 像她们这种家庭,哪怕算不上大富大贵,也会将女儿娇养几年的。 可惜,有人太着急,她只好退而求次。 及笄? 十五岁。 凤珩眼睛亮了些,这比他想象中的要早。 “多谢柔姨。” 他没忘记一旁的苏志远,“多谢苏叔。” “哼。” 苏志远哼了声,还不怎么乐意。 一想到这小子要拐走自己女儿,他怎么看怎么都不自在。 “明天就要进京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曾云柔笑着松开了他。 凤珩的确还有很多事要忙,顺从站起了身,“柔姨,苏叔,晚上我再过来陪你们用晚膳。” “好。” …… 当晚,苏家五口人,吃了在抚州的最后一个团圆饭。 明日,苏曼卿和苏江庭,都要随着凤珩一起出发。 这一去,起码也要好几个月后才能回来。 兄妹二人,还是第一次离家这般久,在用膳时,表现的十分不舍。 “阿珩啊,明日你们就要走了,卿卿今日就留下来跟我睡吧。” 曾云柔也舍不得女儿,看向凤珩说道。 “柔姨决定就好。” 凤珩自然没有意见。 他也不敢有意见。 “那就这样决定了,夫君,你今日跟庭儿睡去吧。” 苏父,“……” 都不用问他的意见的? 当晚,苏江庭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床沿,正要躺下,就对上自家父亲一双黑黝黝的眼。 他心里一阵瘆得慌。 “爹,要不……咱们睡觉了?” “睡呗。” 苏江庭心里发毛,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睡? 他抖了抖身子,想了个迂回的法子。 “要不,我睡书房好了。” 反正,书房大的很,也不比房间里差。 “睡什么书房,上来,我正好有事要跟你交代。” 苏志远可没看出他的不乐意,脸一板,下了命令。 苏江庭无奈爬上了床,感受着来自床里侧不时扫来的淡淡视线,他心里越发哆嗦。 天知道,他从七岁时,就没跟爹一起睡过了。 以往妹妹和娘亲睡得时候,爹都是自己睡书房的,他这是造了什么孽了…… “咳,你娘要我嘱咐你一些事,你听着。” 苏父完全进入角色,把床上当课堂了。 “京城是个是非之地,你去京城是考试的,不是去惹事的,有些事该避则避。 要戒骄戒躁,阿珩的身份虽高,却不是你作威作福的靠山,不许乱来。 还有,要看护好你妹妹,你妹妹要是在京城受了委屈,你就等着回来被扒掉一层皮吧!” 作为一个父亲,儿女要出远门,要是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开始时他还只是应付的说了几句,越说,交代的事就越多。 在自家父亲面前,苏江庭可不敢简单应付,硬是老老实实,听训听了大半宿。 另一边,主院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氛围,就要好多了。 “卿卿,秦老爷子有意为你和阿珩定下婚期,这件事我和你爹已经同意了,决定等你及笄,便让你们完婚。” 这件事,是今日刚决定好的,苏曼卿还不知道。 现在也是通知她。 “及笄完婚?” 她对这个答案,倒不怎么惊讶。 外人都说,完婚就是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她觉得,她现在跟小哥哥的相处,也没什么差别。 正是因为没差别,她适应的很好。 这一幕落在曾云柔眼里,不禁有些落寞。 女儿都做好准备嫁人了,果然,想多留女儿两年,也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被她压了下来。 她搂住女儿香软的小身子,下巴抵在她发间,说起了今日叫她来的正事。 “我知道你跟阿珩感情好,两人也一直住在一块,你先告诉娘,你和阿珩,除了牵手,抱抱,还有……偶尔亲亲之外,没有做过其他的事吧?” 婚期是定好了,可女儿还小呢。 离女儿及笄,还有近三年的时间,曾云柔也担心,两人随着年纪渐大,会发生一些出乎年纪之外的行为。 “没有吧。” 苏曼卿摇头,小哥哥都很少亲亲她的。 曾云柔松了口气,又继续嘱咐。 “这一次你去京城,也不知道会去多久,我和你爹都没办法去京城看你,也许就是一两年。 你要记住,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阿珩的行为出了格,你就要拒绝,知道吗? 除非你们两个已经完婚。” “娘,什么算出格啊?” 小姑娘天真浪漫,一脸懵懂。 曾云柔怔住了,耳根子不禁有些发热。 “什么算出格,等到那一天,你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哦。” 苏曼卿若有所思,是什么羞羞的事情吗? 本来有心想多嘱咐两句的曾云柔,最后一开口就被苏曼卿一脸好奇的盯着,嘱咐的话也嘱咐不下去了,草草结束,就抱着女儿熄了灯。 倒是苏江庭的院子,烛火一直燃到了半夜。 * 次日,苏曼卿起的极早,天还未亮,曾云柔就叫醒了她。 没有加以外人的手,她亲自给苏曼卿穿了衣裳,梳了头发,还描了眉。 站在镜子前,曾云柔还有些恍惚,不知不觉间,她家宝贝女儿就这么大了。 那个只到她大腿高,软糯糯叫她娘的小姑娘,还恍若昨日。 好一会回神,她不自觉擦了擦眼角的泪,拉着小姑娘在桌前坐了下来。 “这些吃食都是娘亲手做的,娘想着等你去了京城就吃不到了,所以多做了些,快尝尝看。” 苏曼卿抿了抿唇,无形中的离别氛围,也让她微红了眼。 “娘,你做的太多了。” 吃个早膳而已,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全是各色的点心。 “没事,吃不完等会带去路上吃。” 曾云柔不以为然。 苏曼卿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低头不语,乖巧的拿着点心慢慢啃了起来。 就在这时,凤珩和苏江庭、以及苏志远都来了。 “娘。” “柔姨。” “夫人。” 曾云柔朝三人招手,“都来了,快来坐,吃了早膳你们好出发。” 凤珩和苏江庭,都被桌上的一大堆吃食吓了一跳,直到看见坐在那一言不发,偷偷抹眼泪的苏曼卿,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顿时,两人都不说话了。 这一顿早膳吃的,格外的心酸。 最后,大半点心都被曾云柔收了起来,让他们带到了路上。 辰时时分,三人才离开苏府,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这一次进京,并不止苏江庭和苏曼卿两人,同行的还有秦臻。 据说,本来要去京城的是秦简,不过好似出了些意外,人选换成了秦臻。 四个人,两辆马车,另配备了以步杀和步离为首的,两百人的护卫队。 队伍刚出城门口,就停了下来。 在城门外,梁盛早就在等着了。 “凤世子,秦五公子,苏姑娘,苏公子。” 苏江庭拧眉,“这谁?” 他来抚州之后,一直留在府中备考,都不怎么出门,自然不认识梁盛。 秦臻耸耸肩,“郡主的护卫队长。” 苏江庭明白了,“就是那个,要跟我妹妹抢人的郡主?” “咳……什么抢人不抢人的,别说的那么难听。” 虽然是事实。 好在苏江庭和秦臻单独坐一辆马车,也不怕凤珩听见。 前方,步杀已经跟梁盛交谈上了。 两人都是护卫队长,他们交流再好不过。 “郡主的马车,已经在前方等着了。” 梁盛语气谦卑,倒没有摆架子,就是话里话外,没给凤珩拒绝的机会。 步杀扯扯唇,“劳郡主费心了。” 梁盛笑,不接话,以邀请的姿态,候在凤府的车队旁,引领者车队与郡主府的车队汇合。 城门外五里处,宁凝的马车和叶笒心的马车,就停在这,梁盛手下的护卫队,正尽职的守候在四周。 远远的,凤府的车队,便显露在一行人眼前。 宁凝红唇一勾,绝美的容颜不自觉透出几分笑意。 “走,去打声招呼。” 沉香低眉顺眼,“是。” 身后不远,叶笒心不敢造次,也乖乖跟了上来。 终于,凤府的马车停了。 凤珩没有下车,他身后,秦臻和苏江庭也没有下车。 “阿珩,一起走啊。” 宁凝站在车厢侧前方,刚好能看到里面的人,笑盈盈的跟凤珩打招呼。 笑容灿烂,似乎没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什么不对。 倒是沉香,忍不住蹙了蹙眉。 郡主亲自上前问候,凤世子不下马车也就罢了,毕竟身份摆在那,其他人也不下马车是何道理? 让郡主仰着头跟他们说话? 凤珩点点头,“那就劳烦你的人在前方开路了。” “没问题。” 两人你来我往,随意说了几句,从头到尾,凤珩都没有提及苏曼卿一下。 似乎,没有打算解释的意思。 连带着后面马车中的两人,也没介绍。 这种态度,说敷衍都算夸大了。 宁凝毫不介意,又问了两句,便回到了自己马车上。 跟来全程没插上话的叶笒心,一脸尴尬,本想给凤珩行礼问个好,刚福下身,车帘已经被放下了。 叶笒心,“……” 郡主无视她便算了,凤世子也不搭理她。 叶笒心面色难看,不甘的咬了咬唇。 无妨,她的本意也不是要搭上这位凤世子,只要去了京城,权贵世家遍地都是,还愁没有机会? 这般一想,叶笒心也不难堪了,平静的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两个车队,再次出发,这次是一起前行,郡主府的车队在前,凤王府的车队在后。 前方的车队,宁凝的马车里。 沉香拂开车帘,忍不住朝后方望了一眼。 那里,步杀等人正坐在马背上,一脸肃杀,他身后的马车,一片平静。 “郡主,世子他也太贬低你了些……” 她说的,是刚刚凤珩不下马车的事。 在她看来,苏曼卿和秦臻哪里敢对郡主不敬,他们不下马车,肯定是凤珩的示意。 人还没回京呢,就这么埋汰郡主,凤王府的人都是这么自傲的么? 宁凝摆了摆手,一回到自己的地盘,就恢复成了那种没骨头的懒散模样。 “不许胡言,去,将咱们带来的点心,送些去给阿珩,他那个小未婚妻,应该会喜欢。” 沉香不甘不愿的应了声,下去了。 很快,又一脸怒气的回来了。 宁凝挑了挑眉,“怎么,收下了?” 沉香将食盒重重一放,“收是收下了,可我连人都没看见!是那个什么叫步杀的代收的!” 郡主不计较他们的不敬,还好心送上糕点,他们倒好,不识好人心便罢了,竟然连声谢也没有。 都什么人啊! “没看见?” 宁凝抚了抚自己额间的花钿,“罢了,你退下吧。” 沉香还想说些什么,见宁凝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又生生忍了下来,“是。” …… 车壁被敲响,凤珩拂开了车帘,看向车外。 声音压得有些低,“何事?” 步杀的视线掠过车厢里,瞥见窝在世子怀里,睡得正香的人,不自觉跟着压低了声音。 “世子,郡主送来了糕点,说是给苏姑娘的。” “放到一边去吧。” “是。” 车帘被放下,挡住了外面的亮光,凤珩低头看了怀中一眼,手臂微微收紧了些。 随着他的动作,怀里人的呼吸,也越发平缓。 相比凤珩马车里的一片宁静,后面的马车就要热闹多了。 秦臻正翘着个二郎腿养神,就瞧见苏江庭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本书,又孜孜不倦的看了起来。 他嘴角一抽,“苏老弟啊,你这就有些过分了,在路上还看书呢?” 他年纪比苏江庭大上那么一点,这声苏老弟还是能喊的,就是这个态度,看起来就跟流氓似的。 苏江庭翻了个白眼,“进京路程遥远,不看书做什么?” “你也不怕成为书呆子!” 秦臻一晃脑袋,从他手里将书扯了出来。 “来来来,咱们手谈几局。” 苏江庭一寻思,也有些道理,点头。 “好,来。” 当即,两人摆起了棋盘,互相对弈起来。 253、叶家背后的肮脏 新年之始,凤珩一行人踏上了进京的路程。 这一去,便是风起不止。 * 抚州城,临霄堂。 “去,告诉石家,我要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来了。” 那位银面覆面,极少出现在人前的银面公子,在凤珩一行人离开抚州城的第二天,便找上了石家。 石家也很纳闷,这位临霄堂大人的要求,着实有些古怪…… 古怪归古怪,照办还是要照办的。 临霄堂在抚州城的势力,算是江湖之首,和许多家族暗地里都有来往,石家也不敢过于得罪。 很快,就有人将事情办妥了。 一份有关于叶家埋在抚州城的暗线图,送到了临霄堂。 石家的人将东西送来时,忍不住多嘴问了句。 “敢问叶大人,可是跟叶家有何恩怨?” 他们交上来的这份东西,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石家依附于叶、秦两家而生,抚州城的百姓大多都知道,石家的生存法则是两边倒,谁也不得罪。 所以,叶家和秦家,都会将一些,试探性的,不太重要,却又看起来重要的事,交给石家来办。 这里面,就掺杂着一些暗桩和联络点。 怎么说呢,事情都有两面性,叶家和秦家暗中斗的再狠,那也是暗中,表面还是维持着和气,甚至,有些生意上往来还十分频繁。 这里面的事,石家来做最合适不过。 谁让石家是根墙头草呢,秦家和叶家都放心他。 如今他交上去的东西,就是这么一份。 其实这种东西,秦叶两家心里都有数,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所以他才不太懂,费些心思就能查到的东西,这位大人为何会讨要这个。 他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有仇。 也许临霄堂不知道呢。 叶清风不欲多言,“你不必管,按我们之前说好的办就是了。” “成。” 按照临霄堂和石家的交易,临霄堂放了石茵,并且告诉他们,指使临霄堂抓人的人是谁。 而石家,则是送上这份暗线图,且在不暴露的范围内,为他们通一些方便之门。 “约定从明日开始,你那里别留太多人,死了别怪我。” 许是交易关系,叶清风难得提醒了句,就让人将石家的人送走了。 次日,城郊某处庄园。 石家两个护卫被紧急召回了石府。 “嗳,你们去哪?” 两个护卫头也不回,“家主召我们回府。” 那人皱眉,明显不情愿,“石府护卫众多,缺你们一个不缺,你们别忘了,石家主可是吩咐过的,这座庄园才是重中之重。” 话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这座庄园再重要,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石家的护卫,拿的是石家的月钱,为石家卖命,石家主吩咐什么,他们便做什么。 至于庄园,不好意思,石家主说了,府中出了大事,当然是自己主子的事比较重要。 眼看着那两个护卫,头也不回的远去,之前叫他们的那人不禁气恼。 “果真不愧是墙头草,办的这叫什么事! 等下次老爷来了,非得告上他们一状不可!” 石家左右逢源的态度,早就让他们这些忠心党不满了。 好在石家立场不坚定归立场不坚定,这些年来,主子吩咐下来的事,石家还是完成的很好的。 要不然,主子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庄园,交给石家负责。 没错,这整座庄园,除了核心处一些伺候的人,是叶家的亲信,其他的防卫,外院打扫的仆人,等等都是石家经手的。 就在他抱怨之际,院内又跑了几人出来。 “嗳,你们干嘛?” “家主召我等回府。” 还召? 这人大怒,“庄园为重,谁让你们擅自离开的!” “家主啊。” 这些人不如之前那两个护卫强势,可死脑筋却是十成十。 家主说了要召见他们,那就是召见他们,他们听家主的。 一连两次挽留失败,男子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等人走远,他忍不住呸了一口,“我明日就上报家主,看你们得意!” 可惜,他注定是等不到明天了。 当晚,庄园被血洗,全庄园上下,无一生还。 听到这个消息,石家主一阵庆幸,好在自己事先将手下的精英都转移出来了。 那些个精心培养出来的忠奴,要是就这么给庄园的人陪葬了,那才叫可惜呢。 不过,这事还得给叶家一个交代,让叶家发现这事跟他有关系,那他就麻烦大了。 当天下午,石家便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整个府中的护卫出动,在城中挨家挨户的搜查。 有人一问才知道。 嘿,石家的小姐又丢了。 石茵,“……” 鬼才丢了。 上一次她是被抓,这一次完全就是借口。 是的,石茵被石家主关进了后院,借口又丢了,满天满地的找,找了一整天都没‘找’到。 石家主伤心过度,当场晕倒。 人一醒,又带着人继续找去了。 等叶家收到消息,庄园没了的时候,叶烺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家主,我去看过了,老一他们都死了,庄园也被人烧了。” 手下人禀告。 “查出来是谁动的手了么?” 叶烺鹰声音不稳,他叶家的产业无数,而这处庄园,便便是暗中产业最重要的一处,就这么毁了。 “未曾,凶手动作很迅速,也很了解庄园的防卫,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线索?那庄园里头,一百多口人,全被杀了一丁点线索都没有?” 叶烺鹰怒极,“还有石家的人呢!” 这处地方,他不光自己看重,还画了个大饼给石家,石家帮着守了好些年,这也是用来迷惑秦家的手笔。 “石家……” 手下人迟疑了会,“石家从庄园抽调了几个人手,听说是石家小姐又失踪了,石家主正挨家挨户的找呢,都找了一天了,人手不够。” “废物!” 叶烺鹰一把扫落桌上的茶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石家的人是废物,那个石茵也是废物。 这才多久,被人掳走两次,石家的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气归气,叶烺鹰很快就把握住了重点。 “你说石家找了一天了?” “对。” 手下人点头,这件事事关重大,他查的很清楚。 “石家是从上午开始找的,从发现开始,就一直寻找未停,听说石家主在外听闻消息,还昏倒了一次。” 这句话,倒是洗脱了石家的嫌疑。 叶烺鹰冷哼一声,依旧不满,却也没了别的想法。 “哼,去查,那人对庄园这么了解,一定跟我们有所交集,你从石茵失踪的事查起,这么巧抓了石茵,害的石家大张旗鼓的找人,还从庄园抽调人手,要说不是事先有预谋,我都不信。” “是,家主。” 手下人很快就应声离去。 待人离开之后,叶烺鹰沉吟了会,又叫来了叶笒承。 将事情全都说了一遍之后,他道。 “承儿,你带人去城郊的几处庄园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叶府能用的人不少,叶烺鹰最相信的,还是这个儿子。 无他,叶笒承是正室所出,且从小孝顺恭敬,最讨他喜欢。 在他心里早就决定,叶家以后的家业,是要留给叶笒承继承的。 这还是叶笒承第一次查这般重要之事,一股被信任的满足之意,油然而生。 心中的信心也越发足了。 “是,爹。” 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让父亲明白他的能力。 叶家正在马不停蹄的查这件事,石家却偃旗息鼓了。 一直找到深夜,石家忽然宣布,找到石茵了。 一行人将个空人,带回了府里,中止了这场闹剧。 当然,在场看到石茵被‘找到’的人,都是石家的亲信,绝对不用担心事情败露。 就这么的,石家彻底跟这件事撇开来,没有引起一点怀疑。 深夜,石硗和石家主在书房偷偷相谈。 “爹,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石家主的行为,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自己儿子。 石茵失踪没失踪,石硗再清楚不过。 石家主也没瞒着,“你以为呢。” “是他们放妹妹回来的条件么?” 石硗之前也听说过这件事,可他无法认同。 “爹,叶家是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要救妹妹可以换条件,为什么你要答应这么不理智的要求?” 他是真的想不通。 石家可是依附于叶、秦两家生活的,就算临霄堂有石茵当筹码,爹又不是傻子,临霄堂说什么,爹就会做什么吗? “不理智?” 石家主扯了扯唇,眸色有些冷。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妹妹被临霄堂的人掳走,就是叶家下的命令。” “叶家?” 石硗大惊,“怎么会?” 他们对叶家不是还有用吗,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叶家怎么会对他们动手? “怎么不会,还不是想要我表明态度。” 这一刻的石家主,露出了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睿智嘴脸。 “叶烺鹰也不想想,他何时把我石家当同伴了,不过是当一条狗使唤着,再说了,秦家两代为官,在朝中人脉之广,是他无法想象的,就凭那么些个庄园,拉拢的一些朝臣,他就真以为能扳倒秦家了? 异想天开!” “不提别的,那位进京的凤世子,就注定了秦家以后是个加官进爵的命。” 都说石家是墙头草,没想到石家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石家主,竟然看的比谁都清楚。 这一席话,听的石硗也是一阵心冷。 他还以为,叶家是真的把他们当同盟,没想到暗地里竟能做出这种事来,难怪爹会狠下心,刻意给叶家下套。 这么一来,他也不觉得自家父亲做的不对了,反而帮着想法子一起隐瞒起来。 石家父子商量一晚上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又送上了一份情报给临霄堂。 这份情报,最后自然落在了叶清风手里。 情报上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有关于那个庄园的事。 首先,他说明了庄园的用途。 原来,抚州城离京城相隔不远,也算大凤王朝数一数二的大城,每年往返的官员数量也不少。 有些,是来抚州城办事的,有些,是路过抚州城,还有些,是专门来享受的。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叶家搭上了朝中的一位大官。 这位大官是谁,石家的人不清楚,只知道很大,在京城说话十分有分量。 早些年,秦家看出叶家心思不纯,便有了考察弃用之心,所以几年发展下来,叶家的势力远比不上花家。 可从搭上这位大官起,叶家便渐渐强势起来。 先是叶家的一些亲戚,被弄到了一些小城当些小官。 这些亲戚也十分懂眼色,当上官之后,便尽力搜刮民脂民膏,一半献给了叶家,一半献给了那位大人。 叶家由此得到了灵感,后来,庄园便渐渐建了起来。 这个庄园,只有一个作用。 那便是,给那些大官提供玩乐之所,里面有一些叶家尽力搜集调教好的美人,有各地的名茶,名贵摆件…… 每次大官来了,都能尽情享受。 而这位大人一高兴,就会给叶家一些好处。 叶家拿出这些好处,继续收买人,继续为大官服务。 这个庄园有一个名字,叫美人骷。 意欲进了这里的美人,便成了红粉骷髅,这一生都没了自由。 随着庄园渐渐发展,叶家的名气也打了出去,在那位大人的介绍下,来庄园享受的多了许多朝中大臣。 每一个,叶家都不清楚身份,也绝不会过问。 但好处,叶家是一定会收的。 这好处,便是官位。 叶家会广发请帖,给一些有能耐买官的人,卖官位所得的银钱,叶家得一半,官员得一半。 没错,美人骷,是个倒卖官位的地盘,叶家,便是这个地盘的守护人。 这便是叶家发家致富的关键。 上面说的不太详细,石家的人似乎有所顾忌。 可叶清风却是清楚的,因为,他不止是叶清风,还是叶笒鱼不是? 好在,石家送的不止是这些无用的情报,下面还详细附录了一份,往年美人骷的各种采购名单。 254、叶家之事的真相 难怪他一直都找不到准确地点。 叶烺鹰是防着他的,叶家的一切,包括这些庄园以及买卖官位的这条暗线,那都是要留给叶笒承的。 他,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一个外人罢了。 叶笒鱼知道叶家背地里在谋划着什么,可惜一直没找到证据,现在,他找到了。 石家给他这份东西,真的是给对了。 叶笒鱼坐不住了,“来人。” “堂主?” 现在的叶笒鱼,还戴着叶清风的银制面具。 他嗓音缓缓低沉,“去查这份名单上的几家供给,我要知道,除了城郊被灭那座庄园之外,他们还供给东西到哪里。” 石家知道的庄园,也就这一处罢了。 这处庄园,也是唯一被名正言顺放在叶家名下的,有石家这个幌子在,秦家一直不曾怀疑过。 其他的,叶烺鹰藏得十分严实,在不在抚州他都不清楚。 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是,堂主。” 手下人不敢多问,即刻便去办了。 …… 这个查探的时间,并不算长。 名单上的几家供应商,写的十分清楚,临霄堂毫不费力的找上了门去。 接下来,就是临霄堂的强项了。 堂主要知道的东西,哪怕你不说,他们也自有他们的一套法子。 威逼利诱,明刀明枪,只要惜命,或者有看重的人,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交代。 很快,一份名单,就被送到了叶笒鱼手里。 叶笒鱼估计的不错。 庄园这么重要的事,叶烺鹰防着的人多了,自然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城郊这一处庄园里,生活着两百多人,这两百多人,除去明面上的吃喝拉撒,那些大官来时享受的美味佳肴,美人,物件,总有来处的吧? 来处,便藏在庄园明面上的供给里,也就是石家给他的那份名单。 通过名单,临霄堂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供应的几家商家,而这几家商家,同样还供应着另外两处庄园。 一切,就这么摆在了叶笒鱼面前。 据临霄堂的人来报,另外两个庄园,并不在抚州城里,而是在抚州城相邻的两个城里,两者离抚州城,约莫有一天的路程。 也就是说,按照整个抚州的地形来讲,这三处庄园,是呈三足鼎立之势的。 叶烺鹰做的准备够全的,难怪能瞒过秦家,还瞒了这么久。 叶笒鱼烧掉了手下人送来的地图标记,拿起了一旁放在桌面上的剑。 他决定,亲自出手。 刚出门,便与莫姨娘撞上了。 “你去哪?” “出去一趟。” 她拧眉将他上下扫视一眼,像是在探究什么。 声音,莫名有些颤抖。 “城郊那处庄园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叶笒鱼没有隐瞒,点头,“是。” 莫姨娘深吸了口气,“这事你做的漂亮,只是……过于冲动了,叶烺鹰有多看重那个地方你也是清楚的,你何必现在惹怒他?” 这是叶笒鱼影响中,莫姨娘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与他谈话,叶笒鱼敛了眉眼,少年的面容,看起来竟有些柔和。 “为你报仇,有机会便做了。” 莫姨娘唇颤了颤,身子不禁有些抖,还未说话,眼眶便不自觉红了。 是啊,这是在为她报仇,她恨了多少年? 没想到有一天,竟是她的儿子,为她报了仇。 她强忍着泪,没让它流出来,心里又苦又涩。 “小鱼……” 是娘对不起你。 她想伸手摸摸她的儿子,她上一次亲切的拥抱他,好似还是他五岁的时候。 之后…… 她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恨和怨。 叶笒鱼避开了她伸来的手,手中的剑不自觉握紧,眉眼微垂,“母亲,我还要出去一趟,有事等回来之后再谈。” 他拱手,身形一刻不停,大步离去。 原地,莫姨娘看着儿子躲避开的脸,想到自己心里的恨,忍不住蹲下身,在原地大哭出声。 莫姨娘这一生,是一个悲剧。 悲剧的起源,应该说是从她十五岁开始。 十五岁以前,她是莫家的嫡女,是莫家捧在手心的娇娇儿。 她不知人间辛苦,不知何为愁怨,那时,她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能在十七岁之前,遇见一个让她心动的好儿郎,嫁给他,与之双宿双飞。 这也是任何一个女子的绮想。 直到,她过完及笄礼不久,遇见了那个人。 不过是一次偶然的上香,她在寺中遇见了一个大官。 大官捡到了她的香囊,让人归还给了她。 她从未多想过,只觉得,那位大人心地还不错。 后来,恶梦开始了。 某一天在叶家的宴会上,她只是贪杯喝了一杯果酒,便醉的不省人事。 等她醒来,人已经到了那位大官的床上。 那一天,她失去了她的贞洁,更成为了那位大官的禁脔。 整整大半个月,直到那位大官离开抚州,她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可是,恶梦还没有结束。 很快,她失贞的消息就传了出去,只是,她失贞的对象,从那位大官,变成了叶烺鹰。 后来她才知道,她那日会喝醉酒,就是叶烺鹰动的手,也是他,将她亲自送到了那位大官的床上。 她被禁脔的那大半个月,生活的地方,赫然就是前两天被毁的那个庄园。 叶烺鹰毁了她的一生,她一个声名狼藉,贞洁尽失的女子,还有什么活路?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不是莫家的娇娇女,而是成了叶家的莫姨娘。 她不是来给叶烺鹰当左右手的,她是从地狱爬上来,复仇的! 这便是莫姨娘如叶府的所有真相。 …… 叶笒鱼这一去,便是好几天。 叶府里,莫名就安静了许多。 叶笒心随着宁凝郡主进京了,叶府里剩下的,只有叶笒承一人。 而他,还在完成叶烺鹰的吩咐,去查庄园被灭口的事情。 一连忙碌数日,都没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叶笒承心中烦闷,好友叫他出门喝酒,他便去了。 喝到半醉,便胡言乱语起来,吐露心中烦闷。 “真不知是谁在针对我叶家,左右……不过就那些人。” 叶笒承哼哼唧唧,心中早就将疑心,放在了秦家身上。 除了秦家,谁有能耐能让他家吃这么大亏? 叶笒承理所当然的想,口中不自觉便带上了几分埋怨和愤恨。 与他喝酒的少年,本就是叶家一党的,自然没什么顾忌,也跟着骂秦家。 “就是,他还真把自个儿当抚州城的天了,要我说,他们霸占抚州城这么多年,也差不多是该倒台的时候了。” 两人哼哼唧唧正说的痛快,啪嗒一声,一颗小石子,直接打在了叶笒承小腿上。 那劲道不小,让叶笒承一个趔趄,朝后倒去。 而他身后,便是窗子,这是酒楼的二楼,正好靠窗的位置。 叶笒承都来不及反应,窗子便打开来,他随风坠落。 嘭—— 街上的人都吓懵了,好好的,怎么从楼上掉下来个人? 直到听见声响,来查看情况的叶家护卫,见到倒在那的叶笒承,才反应过来。 “来人啊!少爷坠楼了,快来人!” 两个护卫手忙脚乱的将人抬了回去,人已经摔晕了。 酒楼二楼隔壁。 秦简与花双屿相对而坐,听见外面的动静,秦简冷哼一声。 “活该。” 刚刚办完事的青雉从房外走进来,朝他行了一礼。 “少爷,事办妥了。” 秦简挑挑眉,“怎么,摔死了没?” 叶笒承的事,就是他吩咐青雉做的。 青雉摇头,“这酒楼不够高。” 也就是说,人没死,要是酒楼够高的话,说不定就能摔死了。 “没死就没死,残废没?” 秦简心里不痛快,巴不得叶笒承越惨越好。 青雉迟疑了一会,“应该也没有,不过伤筋动骨是肯定的。” 这酒楼的高度实在不高,要摔残废也有点难。 “行吧,让他多嘴,当教训了。” 秦简摆摆手,让青雉下去了,这才继续跟花双屿说话。 “我大哥要你去调查那个庄园,查的怎么样了?” “嗯,有些眉目了。” 花双屿虽在秦御手底下当将领,也把秦御当成自己敬仰的对象,可私下关系来,和秦简、秦臻两兄弟,走的更近。 “我从庄园里的一个下人那,查到了一些东西。” “那下人虽然在几天前,被灭口了,可他家有人曾听那下人说过些庄园里的事。 听说,叶府那位莫姨娘,曾经在那个庄园里住过一段时间,时间……约莫是十几年前。” “那个时候,庄园的防卫还没有这么严密,只是那件事被叶烺鹰下了封口令,不让人外传。 那下人也是回家之后,说漏了嘴。 说什么,叶家主头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儿子都不一定是他的。” 秦简听的直皱眉,“你确定是指莫姨娘?” “嗯,我特意问了,那人说,她丈夫之前说醉话的时候,嘴里说的就是莫小姐,后来又变成了莫姨娘,她还以为是丈夫说胡话了。” “这倒有意思了。” 叶家,这么乱的? 叶家买卖官位的事,秦家当然是知道的。 秦家老爷子头上还顶着一府总督的名头,还是开国功臣,秦家老大手里又握着那么多兵权,说句难听的,这抚州城里,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也是叶家头上有人,还不止一位,叶烺鹰又精明的很,藏得严实。 秦家虽然知道,却没有证据。 毕竟,每次跟叶家有联络的人,后来都成了某地的官员,一次巧合,总不能此次都是巧合吧? 叶家又没有这个能耐,背后有人还要说么? 然而,叶烺鹰硬是藏了十多年,从开始偷偷摸摸,到现在流程把控,层层保密。 秦家愣是没抓到把柄。 这次叶家城郊的庄园被灭,把柄可谓是送到了秦家面前。 秦简摸了摸下巴,“莫姨娘十多年前,在那处庄园出现过。 十多年前,凤王府还在,抚州城还是老爷子管的,不对,这个十多年前,应该是指,十七八年前,甚至更早。 那个时候…… 唔,大凤王朝好像也就刚刚成立的样子吧? 也许,还是前朝时期?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老爷子不在抚州城里就对了,他忙着跟凤王爷平定各处叛乱,一统大凤呢,哪里有闲情功夫管抚州?” 秦简明白了,“难怪叶家敢在眼皮子底下搞动作,这么一算,叶家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跟京城扯上关系的? 莫姨娘的存在,是个什么情况?绿帽子,总不能,是我想的那样吧?” 他瞧了一眼花双屿,两人都是一阵怔愣。 “莫非……叶笒鱼不是叶烺鹰的儿子?” 这个猜测一出,秦简就打个寒颤,不是被吓的,是被恶心的。 “我去,叶烺鹰还真是不嫌头上绿啊,这种事也干的出来!” 花双屿嘴角抽抽,“秦小幺,事情还没出结论呢,万一不是呢?” “还有什么不是的。” 秦简反驳,“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位莫姨娘跟叶笒鱼之间的关系,一点也不好。 听说从叶笒鱼小时候,莫姨娘就有虐待他的倾向,试问,要真是她跟叶烺鹰生的,她能这么绝情?” “那也不一定啊,莫姨娘出现在庄园里的时间,恰好是城中传出,莫家女勾引叶烺鹰的时候,按照这个节点来说,莫姨娘会出现在那,分明就是被叶烺鹰算计的。 这样来说,她恨叶烺鹰入骨,连带着也恨她和叶烺鹰生出的孩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吧。” 花双屿说的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秦简还是觉得,真相不止如此。 “你有没有觉得,叶烺鹰对叶笒鱼这个儿子的态度,过于冷淡了?” 他摸着下巴解释,“我说的,不是因为他母亲服侍过别的男人,之后的那种冷淡,而是…… 怎么说呢,就好像,他眼里没有这个人,但是又畏惧着什么,至少,叶笒鱼在衣食住行方面,绝未短缺。” 他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这种表现,像不像是,叶笒鱼的生父,官位很高很大,叶烺鹰既讨厌这个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生的儿子,可是又害怕对他不好,被叶笒鱼的生父知道,找他算账?” 255、叶家之事落幕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花双屿喃喃出声,不会吧,叶家这么恶心的吗? 叶烺鹰设计了莫家的女儿就算了,还让她服侍过大官之后,将之收到自己后院。 最后还帮别人养了个儿子? 这老王八怕不是嫌自己头上不够绿? 莫名的,花双屿有点心疼起叶笒鱼来。 难怪,叶笒鱼在叶府的地位那般奇怪,说不受重视,叶家对他各种方面从不曾短缺。 可要说重视,叶烺鹰又对他不闻不问,连带着叶家的一切,叶烺鹰也从未考虑过叶笒鱼,一有好处,都是往叶笒承那里送。 以前他还以为,是因为叶笒承更为优秀、又是嫡子的缘故,现在看来,那是因为叶笒承是亲生的? 花双屿不愿直视这个结论,实在是辣眼睛。 “那叶家这边,接下来怎么办?” 秦简笑的像只狐狸,“双屿,你说……叶笒鱼自己知不知道?” “额……大概是知道的吧?” 有个对自己表面关心,实际狠的不行的娘,还有个漠不关心的爹,傻子都会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吧? “那就更有意思了,你再说说,叶烺鹰会知道,叶笒鱼已经知道他不是他亲生儿子的事么?” 听着怎么这么像绕口令? 花双屿理了理思绪,摇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反正他觉得,像叶笒鱼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傻到表现出来,这么猜测的话,叶烺鹰应该是不知道咯? 秦简也是这么想的,脸上的笑越发有深意了。 “你觉得,咱们找叶笒鱼合作怎么样?” 让假儿子,对付老子,应该挺有意思的。 花双屿一哆嗦,“能行?” “试试不就行了,反正……” 他沉了脸,眼中再也没了笑意,“世子走了,秦小五也走了,老爷子已经发话,咱们的战场该换到京城了。” 言下之意,蹦跶了这么久的叶家,该倒台了。 “我明白了。” 花双屿在秦御手底下做事,还是知道不少内幕消息的。 之前让叶家蹦跶了那么久,甚至还闹出两家不分上下的传闻,无非是为了麻痹叶家背后的那些人。 如今,世子走了,苏姑娘也走了,战场改到了京城。 顾忌,自然也就没了。 难怪刚刚秦简毫不掩饰的让青雉去废了叶笒承。 想通这一点,花双屿也明白了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 叶笒承伤的不算重,叶烺鹰对儿子莫名其妙摔下楼的事,心中存疑,却分不出心思去查。 因为,城郊庄园的事还没查出什么线索来,噩耗便紧接传来。 位于抚州其他城镇的庄园,也先后被灭口,无一存活,数年来收集的金银珠宝,训练出来的美人,全成了白骨,叶烺鹰听到消息时,当场便吐了血。 等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推开了伺候的叶夫人,骂走了大夫,叫来了暗卫。 “给我查!三处庄园!全部查,一个不要放过!” “所有伺候的下人,那些被收罗来的女子,供货的商户,每家每户都去查!” 三处全都出事,傻子都知道,一定是出了内鬼。 这三处庄园存在的时间,已经不下十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只有一个可能。 消息,就是最近才走漏的! 叶府的所有暗卫都出动了,就剩下十来个守家的,由此可见,发家致富的根本被连根拔起,对叶烺鹰的打击有多大。 就在整个叶府乱的不可思议之际,秦简和花双屿找上了叶笒鱼。 说好要结盟的,说到就要做到。 叶笒鱼坐到酒楼里的包厢时,还有点懵。 怎么说呢,他在叶家的地位尴尬,以至于,在抚州的地位也很尴尬。 那些身份高一点的,如秦家、花家、武家这些人,看不上他,谁让他是个庶子,还不得宠? 当然,也不太敢得罪他,毕竟,他母亲掌管着半个叶府。 身份低一点的呢,又不敢高攀他。 以至于,他一向是个独行侠,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突然接到秦家的邀请,他略有些好奇,秦家怎么会找上他? “叶二少。” 秦家笑的吊儿郎当,“我今日请你来,是有笔生意想跟你谈。” 叶笒鱼看看秦简,又看看花双屿。 “生意?” “是啊。” 有时候,跟聪明人说话,就要打开天窗说亮话,藏着掖着,反而适得其反。 “比如,叶二少想不想扳倒叶家?” 叶笒鱼眼睛猛地一缩,“六公子说笑了,我可是叶家人。” “叶二少怎么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叶家人呢?” 秦简不急不缓的反问了句,脸上的笑有些莫名。 叶笒鱼脸色绷不住了,眉头皱的死紧,手也不自觉攥紧了些。 “你……想说什么?” 他这个态度,反而让秦简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叶笒鱼不是叶烺鹰的儿子,而且,他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件事。 知道这一点,秦简的态度越发从容起来,他往椅背上一靠,为自己倒了杯茶。 敛眉饮了一口,抬眸。 “你母亲的仇,以及你这么多年受到的不公平待遇,还有你真正的身世,所有的一切,你就不想报复回来?” 所有隐藏的一切,被摆上了明面上,叶笒鱼心尖颤了颤,顿了顿,稳住心神,问。 “那又如何?” “我能帮你报仇,另外,我还能告诉你,当年,欺辱你母亲的那些人的身份,以及,你亲生父亲的身份。” 这个诱饵,不可谓不大。 叶笒鱼止不住的有些心动了。 上面这几样,都是他从小到大的心愿。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深吸了口气。 “需要我做什么?” 这是……答应了? 花双屿看了秦简一眼,心中忍不住有些佩服,没想到,还真能策反一个叶家人。 “需要你做的也简单,给叶家制造更大的麻烦吧。” 最了解叶家的,总归还是叶家人。 特别是,叶笒鱼有一个掌管一半叶家的母亲,说服了叶笒鱼,就等于说服了这个,已经接近疯狂的女人。 这次会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根本就没有人知道这回事。 悄无声息中,叶家便迎来了灭顶之灾。 叶笒鱼手下的临霄堂,莫姨娘手中掌管的生意,以及多年来,安插进叶家其他产业的暗子,同时运作。 一时间,叶家腹背受敌,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元气大伤。 这还不够,还有秦家的压迫和清理。 叶家的覆灭,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昨天,叶家还是抚州城里赫赫有名的一霸,今日,就成了丧家之犬,连一个住的院子都租不起。 连带着叶夫人和叶笒承,也从高高在上的夫人公子,成了食不果腹的街头平民。 反倒是之前人人看不起的叶笒鱼和莫姨娘,有莫家立在那,两人依旧跟以前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少了叶家人这个身份。 事到如今,叶烺鹰哪里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叶笒鱼,你这个野种,果真是狼心狗肺,早知道,我就该早早掐死你!” “还有你,莫唯燕,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你们……你们……” 与流落街头,被接踵而来打击的不成人样的叶烺鹰相比,莫姨娘衣着光鲜,犹如世家贵女。 她仰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里只有深深的得意,以及大仇得报的满足。 “我们?” “我们如何?” 她笑,“叶烺鹰,我本是世家娇女,若非你,我怎会声名狼藉?” 毁了她一辈子,还要她谢谢他? 叶烺鹰气的咳出口血,双眼怒视,“我害得你?” 他呵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个唾沫,笑的发冷,嘲讽至极,“要不是你在寺中勾引那位大人,那位大人如何会看上你? 明明是你浪荡,还要立牌坊,我呸!” 原来,在他心里他是这般想的。 果然,心思龌蹉的人,想别人也是龌蹉的。 莫姨娘突然就后悔起来,自己怎么就跟这么个人渣,装恩爱装了那么多年。 一想到这些过往,她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什么大人?” 跟着叶烺鹰一起的叶夫人,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人。 为什么他们说的,她都听不太懂。 叶笒承倒是知道一些,却也不多,抿着唇不敢接话。 本是一家人的几人,就这般站在叶府的大门口,互相对骂,揭对方的老底,听的围观的百姓一脸的八卦。 呀,都说莫姨娘嫁进叶府的事,有很多隐情,现在看来,这隐情还不小啊。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清楚啊,这么不清不楚的,又是什么个意思? 许是叶家没了,几十年谋算,一朝成空,一想到自己身败名裂,都是败眼前这对母子所赐。 叶烺鹰也完全狠了心。 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全都不要了,只要能拉莫姨娘下水,什么他都说的出口。 “你们是不是好奇,莫唯燕是怎么嫁进我府里的?” 叶烺鹰嘿嘿冷笑,“我来告诉你们。” “当年,京城有位大人来抚州城办事,在城外云影寺见到了莫唯燕。 莫唯燕有心勾引,再加上长的出众,那位大人就动了心,然后,两人就这么鬼混到了一起。” “瞧,旁边那个野种,就是他们生的,而我,这么多年都在帮人养儿子呢!” “谁让那位大人官够大,我惹不起,当然,我会娶莫唯燕,也是看中了莫家的助力,不然一个破鞋,我凭什么抬进门膈应自己,你们说是不是?” 在他的说辞中,大致方向没变,只是将他刻意设计,改成了莫姨娘主动勾引,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莫姨娘身上。 听闻了这番说辞的百姓,瞬间炸开了锅。 指指点点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莫姨娘身上。 被众人所指,那些目光中的不屑、轻蔑、好似无数利刃,莫姨娘身子一抖,面色止不住惨白起来。 不,不是这样的。 她努力这么多年,为的就是向叶烺鹰报仇,同时,也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自己一个公道。 可现在,全毁了。 她有心解释,可面对这些指责的目光,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当叶烺鹰无比得意,莫姨娘惊慌失措之际,叶笒鱼缓缓走了出来。 “父亲。” “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父亲,也算还了你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不过,我母亲的清白,还是要还的。” 叶烺鹰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还?怎么还? 叶笒鱼没再看他,朝一旁做了个手势,很快,就有人带着几个妙龄少女走了出来。 在看见这些妙龄少女之际,叶烺鹰的面色顿时惨白,同时,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是你!” “对,是我。” 叶笒鱼点头,微微抿唇,笑了。 在他的示意下,那几个少女们,开始了自述。 “我叫灵莹,不对在这之前,我叫王小翠,我是抚州本地人,家住劳央村,家中父母俱在,还有一个弟弟。 十二岁那年,我跟父母上街,被一伙拐子绑走了。 之后,我就住进了一个大大的庄园,那里有很多跟我一般大的女子,她们说,她们都是被掳来的。 我在那处庄园里,过上了很富足的生活,可是并不快乐,我每天要学很多东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甚至还要学唱小曲,学京城腔。 我听教我们的嬷嬷说,我们学这些,都是为了让那些大人们喜欢。” 她缓缓述说着,声音不悲不喜,甚至还有些麻木。 “我最开始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学这些,直到,跟我一起学习的那些小姐妹们,因为学不会,学的太慢,被饿死,被打死,我终于怕了,用尽所有心思,学会了嬷嬷们教的东西。 后来,我终于见到了所谓的大人们,那是来自京城的大官,他们出手很阔绰,动辄就是金银珠宝。 没人知道,那些东西最后都不属于我们,会被嬷嬷收走,交到我们主人手里。 而我们的主人就是……叶家家主。” “我叫牡丹,之前叫刘小花,不是抚州人,至于是哪的,我被掳走的时候太小,已经忘了……” 随着开始的女子带头,几个女子先后述说了自己的故事。 256、到了 开始,百姓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压根就不相信。 可随着她们说的越来越多,其中有个女子,还是抚州城里的本地人,她一说出自己的名字,爹娘是谁,小时候的记忆,立马勾起了附近邻居的回忆。 “是小颜!” “没错,就是老杨头家的孙女。” “我的天啊,她都失踪好几年了,老杨头家也找她找了好几年,竟然是被叶家掳走了!” 这下,不信也得信了。 有了这些女子大头阵,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起来。 “叶家这些年,四处搜罗貌美女子,调教培养,就是为了借她们的手,讨好京城里的那些贵人,我的母亲,也是其中一员。” 叶笒鱼毫不隐瞒,淡淡扫了面色惨白的叶烺鹰一眼。 “你说是我母亲不守妇道,刻意勾引,这里这么多女子,都是刻意勾引的不成?” 舆论,一下子被转移到了叶烺鹰身上,他之前的话,再也没有人相信。 叶家的所作所为,引起了百姓们的强烈愤恨,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一般。 往日对叶家的敬畏和顾忌不再,有的,只有难言的厌恶和嫌弃。 看着这些目光,叶烺鹰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叶家,是真的没了。 而他,也不是什么叶家家主了,连一些小小百姓,都丝毫不再顾忌他。 他扯扯唇,眼神一片漠然,看着站在街边,依旧一身华服,与他一家三口宛如两个世界的母子,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恨意。 他错了,早在当年,他就不该因为觊觎莫家的势力,将莫唯燕收入府。 更不该,任由叶笒鱼生下来,要是没有他们,叶家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而他,也不至于成为丧家之犬。 只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叶家的事,最后就这般草草落幕。 在以前的叶府门口,叶烺鹰的恶行被一一曝光,一时间,叶烺鹰一家三口,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在身上银钱本就不多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就是雪上加霜。 抚州城,他们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听说,没几天他们就离开了,其后不知所踪。 * 叶府。 以前偌大的叶府,现在只剩下了叶笒鱼和莫姨娘母子的存在。 一些忠心于叶烺鹰和叶笒承的下人,都被辞退,留下的,都是母子二人用的顺手的人。 这么一来,偌大的府邸看起来,竟有些冷清。 从叶笒鱼曝光了叶烺鹰的恶行之后,莫姨娘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也不是欣喜过了头,就像是,多年以来日夜期盼的目标,突然实现。 没了目标,她自己也失了主心骨似的。 她与叶笒鱼之间,本就一直隔着一层,如今没了恨意的驱使,心情激荡之下,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叶笒鱼好。 三日后,云影寺里多了一位皈依佛门的道姑,叶府里少了一位莫姨娘。 叶笒鱼是第一个知道这个消息的,许是觉得对他亏欠良多,莫姨娘给他留了一封信。 是有关于当年之事的真相的。 叶笒鱼早就知晓,当年莫姨娘被送去伺候了一位大人,可是谁,莫姨娘却一直不说。 这一次,莫姨娘留下的信解答了这个问题。 原来,她也不清楚那人的具体身份,不过她有听到其他人唤他,“罗大人。” 京城之地,姓罗的人不多,更别提官居高位的了,只要仔细查查,当年谁来了抚州城,便一目了然。 其余的,莫姨娘没再多言,只是跟他说了声对不起,又嘱咐他小心去了京城的叶笒心。 除此之外,他的母亲,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少爷……” 梓栗敲了敲房门,担忧看了他一眼,“秦六少爷来了。” 叶笒鱼放下信,“请进来。” 梓栗退去,没一会,便引着秦简进来了。 为两人奉了茶,他十分懂事的退去。 秦简大咧咧坐下,往四周扫了一眼,又瞧了瞧叶笒鱼,见他脸色平静,神色也不憔悴,便省了心,干脆开门见山问道。 “叶烺鹰留下的一大堆摊子,你打算怎么办?” 叶家是倒台了,可叶家留下的东西却不少。 城中各处的房契、地契、金银珠宝、银钱、庄园,还有外地的产业。 这些东西,之前一直握在叶烺鹰和莫姨娘手里。 可现在,一个已经不知所踪,一个去了山上当道姑,这满大家子,也就只剩下一个叶笒鱼了。 叶笒鱼对这些财产,并没有太大的野心,“随你处置吧。” “随我?” 秦简挑眉,这口气倒是够大。 “你可不要只是说说,你要清楚,秦家的能力,整个叶家都吃得下。” 所以,你要是这样说了,那秦家可就真的会去做的。 叶笒鱼毫不在意,“身外之物,我要着也没用。” 就算叶家的产业,全归秦家所有,他也不缺什么。 要知道,他之前除了是叶家子嗣之外,还是莫家唯一的外孙,现在莫姨娘上了山,属于她的那一份,全都落在了他名上。 光是莫家留给他的这些,就足够他富足一生了。 更别说,他还有临霄堂的营生。 秦简被他说的心动了,摸着下巴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 “算了,趁火打劫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这样,之前属于莫姨娘管理的那些产业,我不动分毫,你要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至于叶烺鹰的那一大份,我就不客气了。” 叶笒鱼没有异议,两人很快就商定。 直到离开的时候,秦简才问了句。 “接下来呢,你要去哪?” 他之前答应叶笒鱼的事,早就全部实现,当年来抚州城的大官,以及叶笒鱼生父的消息,都已经给他。 他猜不透叶笒鱼接下来的想法。 叶笒鱼笑笑,“先整合一下叶家的产业,然后……” 他遥遥看了一眼天边,“大概会去京城吧……” 他总归要看上一眼,那个让他出生,又对他毫不负责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子,这么多年,有没有心存愧疚。 对这个结果,秦简毫不意外。 他叹了口气,难得拍了拍他的肩,“保重。” “一样,一路顺风。” 秦简一噎,嗤笑,“你消息还挺灵通。” 叶笒鱼耸肩,“六少心系美人,我只是随意听了一嘴。” 秦简瞪他,不语,许久,才摆摆手,“走了。” 他很忙,是真的,潘紫那个女人,竟然前几天偷偷跑了,他都没来得及跟她说清楚。 要不是叶家这边的事绊着,他早就去把人追回来了。 现在嘛…… 潘紫身上有银钱,是苏曼卿走之前给的,估计人都快到临沧了。 如此,他也只能追到临沧,追到江城,追到人家里头去了。 顺便,替苏家看看外家,以及,其他亲友。 * 抚州城的事落幕的很快,凤珩一行人刚到京城不久,便接到了抚州城的消息。 说起来,也这是因为,他们在路上耽搁太久的缘故。 苏曼卿第一次进京,凤珩也是重返京城,两人一个好奇,一个心中难免心绪不平,所以这一路走的并不快。 带着些游山玩水的性质。 秦臻和苏江庭自然是没意见的,有意见的在前头,可惜,要跟着凤珩一行人的,是宁凝自己,没人要她们等。 所以,郡主府车队里有人不满,也只能憋着。 在路上这么一耽搁,等到了京城地界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五。 到了京城地界,车队前行的就更慢了。 官道上,来往的马车,商户,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 苏曼卿时不时的透过车帘,往外面看看,对京城的人格外的好奇。 中午时分,车队停在路边,众人就着马车,用起了最后一顿午膳。 离进京城,只剩下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晚膳,他们完全可以在府邸里吃了。 苏曼卿和凤珩两人吃的,是曾云柔为他们准备的干粮,在路上也补充过一些。 正吃着,车外传来步离的禀告声。 “世子,郡主又派人来送东西了。” 没错,是又,这一路上,这种情况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 凤珩抬手拂开车帘,“拿进来吧。” 一盒点心,被递到了凤珩手里,他随手打开,捧到了小姑娘面前,“要吃么?” 苏曼卿打量了一眼盒中白白胖胖的马蹄糕,口水有些泛滥,止不住点了点头。 “要。” 凤珩笑,顺手就捻起一块,喂进了她嘴里。 两人一个吃的开心,一个喂的开心,丝毫不在意这点心是谁送来的。 看到这种结果,步离耸耸肩,毫不意外好吗? 转身回到马背上时,撞见沉香望过来的视线,他扯唇,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郡主府马车内,沉香弯着腰为宁凝捏着背。 “郡主,奴婢看到凤世子亲手接了。” “嗯。” 宁凝侧躺在那,因为这个答案,眉尾稍稍舒展了些。 “等回了侯府,贺礼不要忘记送。” 沉香不懂郡主为何这般看重那位世子,却也清楚不该多问,点了点头。 “是,郡主放心,奴婢一定准备好。” …… 约莫未时,长长的车队,进入了京城这座繁华的城池。 一进京城,就好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街道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极为热闹。 人虽多,摊贩也多,却极为规矩,井然有序,一点也不显拥堵。 除此之外,对于苏曼卿这种刚来京城的人来说,第一眼对京城最大的直观,就是大。 作为大凤王朝国都所在,京城所占地的面积,超乎外人想象。 光是街道,便有十二主道,三十六分道,一百八十六小道。 大小街道交错,宛如蜘蛛网一般,覆满整个京城。 第二个念头,就是京城的人,似乎都很富有。 不管在哪个城镇,富人和穷人,总是泾渭分明。 江城也好,抚州也罢,有人华服加身,有人麻布蓑衣。 可京城一眼望去,哪怕是街上的普通人,衣物也十分华美,就好像,整个京城压根没有穷人。 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穷人,京城的百姓,也不过是富足些罢了。 造成这种错觉的,是京城人在意自己外表的程度。 所谓人有高贵低贱之分,京城人一直都有种优越感,自己生活在天子脚下,跟外面那些贫民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管是贫富,京城的百姓都会尽力购置足够撑得起场面的衣物,不让自己丢人。 其次就是,京城才是整个大凤王朝的中心点,这里兴起的东西,往往要许多年才能流传到其他城镇。 在外人看来,京城百姓身上穿的这些算的上华贵的衣服,实则不过是看似华美,已经过时的衣物,价格上,并不会贵的有多夸张。 一路好奇眺望,苏曼卿也不觉得无聊,等车队到达所谓的凤王府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由此可见,京城有多大。 车队停下,步离和步杀率先下了马车。 这一车队上里,要说对凤王府印象最深的,可能就是他们二人了。 当年,他们就是从这里领命离开,护送世子一路逃出了京城,现如今,他们终于回来了。 步离深吸了口气,与步杀对视一眼,下马将主子请下了马车。 凤珩探出头的瞬间,见到朱红色大门上的金色牌匾,思绪不禁有些恍惚。 那里,还挂着凤王府的牌匾,一如从前,好似这几年的漂泊,从未有过一般。 他定了定神,微敛下眸子,将手递给了苏曼卿。 小姑娘搭着他的手,顺从的跳下了马车。 “小哥哥,这里就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面前的府邸十分气派,比她在抚州时,见过的秦府更加的气派。 凤王府的大门,是朱红色的,是什么材质,苏曼卿看不出来,就是觉得给人一种气派感。 府门口,并排放着两座两人高的石狮,石狮双爪搭在石台上,肃穆威严。 凤珩没有给她多打量的时间,牵着她就朝大门走去。 门是关着的,上面金色的钉珠,泛着金色的光,有些耀眼,苏曼卿没敢多问。 她能感觉出来,从到了京城之后,小哥哥的情绪就有些不太对。 砰砰—— 步离已经先一步敲起了门。 很快,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一个老翁探出头来。 “你们是谁?” 257、打脸来的太快 步离皱了皱眉,“你不是凤王府的老人?” 老翁这才明白过来,“是世子殿下吗?” 步离让开了一步,微微仰头,“是,我家世子回来了。” 老翁面色一喜,连忙将大门打开来,朝几人行礼。 “见过世子殿下。” 待行完礼起身,他才解释道。 “老翁我不是凤王府的老人,王府都空置好多年了,是皇上召世子回京以后,才派了老翁来守王府的。” 自从凤王府被抄家后,偌大的府邸就荒废了。 这也正常。 首先,凤王府是皇上赐下的,不能随意变卖,想要再次投入使用,除非有人加官进爵,皇上再将这宅子赐下去。 再则,凤王府占地面积过宽,身份地位不够的,与这府邸的规制也不符。 步离没再说话,看向了身后的主子。 凤珩点头表示明了,没有多问,吩咐众人。 “将东西都搬进去吧,安置好先准备晚膳。” “是,世子。” 车队里跟来的下人,立即忙碌了起来。 搬东西的搬东西,收拾房间的收拾房间,那守卫的老翁也知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跟步离等人做了交接,就离去了。 酉时初,众人在京城吃了第一顿晚膳。 时辰还早,吃完晚膳,府中的下人便继续忙未处理完的事。 凤珩让下人收了饭菜,兴致突然转好。 “卿卿,想不想出去走走?” “嗯?” 刚来就要出门么? 凤珩牵起了她的手,笑,“今日是上元节,有花灯。” 他没忘记,她最喜欢这些热闹。 果然,一听上元节,小姑娘的眼睛就忍不住睁大,眸子里亮晶晶一片。 “好啊!” 她还不知道,京城里的上元节有什么不一样呢,应该比江城的上元节更热闹吧? 可惜,去抚州的时候,是在秋天,她没有见过抚州的上元节是何模样,也没法比较。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就叫了步离和步依跟着,出了门。 恰巧,苏江庭用完晚膳后,肚子不太舒服,出来散步消消食,瞧见了这一幕,便招来下人问了句。 “大晚上的,世子这是要去哪?” 府中的下人都是凤珩从抚州带来的,知晓苏江庭是世子的未来兄长,不敢怠慢,回道。 “听步队长说,世子好像是带苏姑娘去看灯会了。” 灯会? 苏江庭这才想起来,可不是么,今日是十五,上元节,京城里应该正热闹才是。 “你可知,京城的上元节有什么好玩的么?” 下人一怔,搔头,“这个就不清楚了。” 他们这些人也是头一回来京城,说不定还没苏江庭他们知道的多呢。 苏江庭也知道自己问错了人,让人退下后,直接将窝在房里消食的秦臻拉了出来。 “走,陪我上街去。” “上街?” 秦臻嘴抽的厉害,“你什么时候也有这种爱好了?” 苏江庭白了他一眼,表情一本正经,“阿珩带着卿卿上街了,我不放心。” 秦臻,“……” 上个街而已,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想归想,没敢说出口。 “成……我陪你上街,走吧。” 两人随后便追着凤珩、苏曼卿二人去了。 …… 此刻,某条街道上,步依和步离两人,一步不离的跟着前方的两人。 苏曼卿对出门这件事,表现的十分开心,一路上,缠着凤珩给她买了花灯、面具,玩闹心性十足。 凤珩宠她宠的厉害,她提什么便买什么,两人站在一块,倒真像极了一对情深意切的璧人。 见两位主子心情都不错,步依放缓了步子。 “步离,我们出门没问题么?” 照她看来,京城这种是非之地,世子刚回来,应该低调才是。 “没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步离答的漫不经意,眼睛一直停留在前方的两人身上,片刻未离。 步依看了他一眼,未说话。 没问题? 她也是步兵堂的一员,世子当年的处境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京城那般多人惦记着世子,防着世子,世子这次回京,会没有人盯着? 步离不说,是因为世子不让说,还是因为别的? 步依胡思乱想了一阵,忽然,步离拉了她一把。 “快点的,世子和苏姑娘都快走远了。” “哦。” 两人加快脚步,急急跟了上去。 就两人一愣神的功夫,凤珩和苏曼卿眼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阿珩,好巧啊~” 宁凝笑盈盈的跟两人打招呼,还不忘为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男子。 “这是我堂兄,宁凛亦,阿珩,你小时候也见过的。” 凤珩与宁凛亦的视线对上,宁凛亦不失礼仪的施了一礼。 “凤世子,多年不见。” 宁凛亦,宁侯爷胞弟的儿子,宁凝的堂兄,多年前凤珩是见过,不过那时他还小,对宁凛亦这个人的印象,也记不大清了。 就隐约记得,这人似乎还挺优秀,父亲曾经夸过他。 他拱拱手,“宁公子。” “凤世子还是这般客气。” 宁凛亦失笑,还真是一点没变。 当年,凤王府和宁侯府走的极近,小辈关系也极为亲密,在外人看来,他们这几个小的,应该十分熟稔才对。 可宁凛亦却还记得,这位凤世子从小就跟他们不大合群。 与他和宁凝相识多年,依旧不温不火,关系说好算不得好,说坏算的上坏,总隔着那么一层,让人无端生出挫败感。 凤珩淡笑不语,也不接话。 见气氛有些冷清,宁凝笑着插了句嘴。 “对了堂兄,我差点忘记给你介绍了,这位是苏姑娘。” 她眨眨眼,“是不是很漂亮,这可是阿珩的未婚妻哦~” 宁凛亦果真愣了愣。 视线在苏曼卿身上停留了好一会,才拱手行礼。 “苏姑娘。” 苏曼卿腼腆回了礼,便不言语,提着一盏红色的鱼龙花灯,俏生生的挨着凤珩站着,小模样乖巧的不得了。 “嗳,我说你们可真没意思,这么站着有什么乐子,走走走,咱们看花灯去!” 像是受不了几人的矜持似的,宁凝一伸手就拽住了宁凛亦的胳膊,又催促凤珩和苏曼卿。 “快点的,前面还有猜灯谜大会,可热闹了呢!” 凤珩顿了顿,拉着苏曼卿的手,跟了上去。 身后,步依和步离对视一眼,也急忙跟了上去。 如宁凝所言,前方不远处,的确有猜灯谜大会。 这会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除了上街看花灯的年轻男女,更多的,还是成双入对的恋人。 许是在京城的缘故,男女之防更为严谨,这些成双入对的恋人们,都戴了面具,遮挡了容颜,让人猜不出身份。 此刻苏曼卿正眼巴巴的望着里面的人猜灯谜呢。 “云破月来花影碎。” “这是何字?” 有人望着灯谜上的谜题,疑惑不解,也有人试图破解谜题。 “是玥?” “不对。” “不是玥,那是鈅?” “不对。” 众人抓耳挠腮,猜不出来。 苏曼卿却看的津津有味,一双杏眸都看直了。 凤珩心头好笑,视线落在那些成双成对的男女身上,心中一动,伸手就将她捏在手里的面具拿了过来。 然后,戴在了她脸上。 被戴了面具,苏曼卿从灯谜中回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问,怎么了? 凤珩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她戴了面具的脸笑。 苏曼卿之前闹着要买的,是一只兔子面具,这面具也颇为不普通,是由一整块木板雕刻出来的。 上面刻出了兔子的形状,将木板磨得薄而平润之后,又用颜料细细的上了色。 其中,特意在兔子耳朵,和鼻头的位置,用了淡粉色的颜料,看起来十分形象。 这会她戴上了,配上她那双黝黑明亮的杏眸,还真有几分,懵懂可爱的兔子模样。 凤珩不说话,苏曼卿看了他一会,也不再问了,又凑过去眼巴巴的看灯谜。 “阿珩,你们干嘛呢!来这边!” 两人正看着入迷,宁凝的声音在不远前方再次响起。 她还挥着手让他们过去,似乎那边有什么大热闹看一般。 凤珩微微蹙眉,拉着苏曼卿再次跟上去了。 原来,在前方一点的位置,灯谜又换了一种形式给人来猜。 之前苏曼卿和凤珩待的那里,是原始的灯谜,就是一张纸条上,写了一句诗,或者一句话,打一个字。 而这边的玩法,要新奇的多。 只见几张长长的木桌上方,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旁边,都写着灯谜,这些灯谜,却不是什么诗啊句啊的,而是一些莫名的符号。 “咦,这是什么玩法?” 苏曼卿忍不住睁大了眼,“这画的好像是座山?还有那个,是花?” 宁凝见她好奇,笑眯眯给她解释。 “这是京城最近兴起来的猜灯谜玩法,你瞧那些纸条上的灯谜,是不是画的很形象? 咱们啊,就要按照它画上的东西,猜谜底。” 她指了其中一盏花灯,那花灯旁的纸条上,画了四个图案,第一个画的似乎是个小人,第二个是个圈圈,第三个就更奇怪了,就一条线,第四个歪歪扭扭的,像条蛇,又像麻绳。 苏曼卿看的一头雾水,宁凝已经上前,跟守着木桌的摊贩交谈了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提着那盏花灯回来了。 将花灯塞给她,宁凝笑,“人中之龙,你瞧,答案也不难不是。” 苏曼卿捏着宁凝塞来的灯,有一瞬间的失神。 人中之龙? 这图案画的还真是够抽象的,可被说破了再来看这四个图案,还真的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苏曼卿若有所思,她好像明白了。 这些摊贩虽然挂出了猜对灯谜送花灯的木牌,可到底他们是生意人。 生意人,当然是要赚钱的,不然如何养家? 若灯谜太难,图案画的太形象,被人一猜就中,还如何有钱赚,所以,这图案当然是越抽象越好,只要不是刻意误导就行了。 摸清楚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苏曼卿就有信心了。 她将宁凝送来的灯,又还了回去,拉着凤珩就往摊贩那里跑。 灯被退回来,宁凝脸上的笑容有一瞬的停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见宁凛亦正看着她,她好笑的摇头。 “苏妹妹也太着急了些,这灯谜看似容易,可不好猜呢。” 她话刚落音,摊贩那边,已经传来了苏曼卿的说话声。 “我要那个。” “百川入海。” “我还要那青色的那一盏。” “花前月下。” “紫色的那一盏。” “晨钟暮鼓。” “金色的那一盏。” “流芳百世。” “粉色的那一盏。” 苏曼卿还要报谜底,摊贩已经快要哭了。 见过猜灯谜厉害的,也没见过气都不喘一下,一溜串的报灯谜的。 “这位小姐,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你这一下都猜中我五盏灯了,要不,我再多送你两盏,你去别的地儿看看?” 他怕她再待下去,他这的灯,一盏都保不住了。 “额……”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看看摊贩又看看凤珩,突然尴尬起来。 她好像,一下猜多了,被嫌弃的。 “不用了不用了,就那五盏就好了。” 摊贩连忙将她点名的那五盏花灯递了过来,烧香拜佛似的将人请走了。 末了,还不忘抹了把冷汗。 不远处,宁凝,“……” 打脸这个东西,来的有点快…… 宁凛亦干咳一声,聪明的没提灯谜这件事,而是趁着凤珩不在,忍不住问了句。 “小凝,你与凤世子之间……” 他有些不好问出口。 宁凝回神,将之前猜灯谜得来的那盏花灯,直接扔进了他手里。 “没有的事。” “那你之前去抚州,应该也不是为了他吧?” “是也不是。” 宁凝对这个堂兄,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所以也不似对外人那般冷淡敷衍。 “堂兄你就放心吧,凤王府都覆灭这么多年了,我与他也不过就是幼时那点情谊,早就忘的干干净净了,如今,不过是顺应皇上的旨意罢了。” “那就好。” 宁凛亦放心了。 倒不是他偏心,而是凤珩有未婚妻了,他就不希望自家堂妹陷进这个坑。 再说了,皇上宣凤珩回京,不见得就是好事,对凤王府发出善意可以,把自个儿赔进去,不值当。 258、卿卿式表白 好在,是他多想了。 宁凝的话,宁凛亦自是信的,堂妹性情高傲,在这种事绝不会违背自己的意愿说谎。 只是,若对凤珩无意,堂妹又对他如何和颜悦色做什么? 他没忘记,今日出门逛街的事,还是宁凝一力提出来的。 宁凛亦没来得及多问,因为凤珩和苏曼卿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五盏各色各样的花灯。 苏曼卿还记得宁凝先前要把自己得来的花灯送她,所以特意选了一盏最漂亮的,递了过去。 “郡主,送你。” 宁凝接过,瞧着手中的粉色花灯,笑了笑,“真漂亮,谢谢了。” 苏曼卿又挑了盏诗意十足的青色宫灯,递给了宁凛亦。 “宁公子,这盏送你。” 送灯? 这位姓苏的姑娘,倒是单纯,难道不知,一般送花灯给异性,都是带着些隐含的深意的么? 宁凛亦看了眼凤珩,没见他脸上有何变化,也笑着受了。 “如此就多谢苏姑娘了。” 送完了花灯,四人又继续逛了起来。 今日是上元节,整条街的摊贩都在卖花灯,街旁的酒楼、茶楼、小店里,也挂着各色的花灯,只要去了店中用膳,便能带走一盏。 四人虽有了花灯,却依旧逛的热闹,也不嫌无聊。 …… 街边的某棵大榕树下,一个摊贩在此摆摊,摊上摆放着不少各色的花灯。 这些花灯,都是用纸糊成,上面用笔墨画出了山、河、日、月、花、草、树、木,除此之外,一侧还用小楷写上了应景的诗句。 虽简单,却也透着一股风雅,以至于摊贩前站了不少行人观望。 “这灯谜有些难啊。” “嗯,我都逛了两条街了,这家的灯谜是最难得。” 旁边驻足的行人,议论纷纷,这惹得一些对花灯不敢兴趣的人,也来了兴趣,围着的人越来越多。 远远地,宁凛亦瞧见了这一幕,也来了兴致。 “小凝,凤世子、苏姑娘,那边似乎很是热闹。” 出来本就是来玩的,三人也没意见,一同顺着人流挤了过来。 很快,他们也看清了花灯上附着的谜题。 “寒月江上明。” “咦,是有点难呢。” 宁凝蹙眉,一下竟猜不出这谜底来。 “无人像我乐陶陶?。” “这个也很难。” 苏曼卿也拧起了秀眉,之前在那个摊贩那,那些灯谜几乎都没怎么让她想,可这个,着实是有些难度了。 四人中,唯有凤珩脸色平静,像是压根就没融入进来似的。 瞧见他这模样,宁凝挑了挑眉,干脆问道。 “阿珩,你知道谜底,对吧?” 凤珩不语,她柳眉一竖,故作怒道,“快说,大家一起出来的,没理由你一个人知道。” 苏曼卿也好奇谜底,倒不是没猜出来,而是她不敢肯定自己猜的那个谜底对不对。 三人都望着他,凤珩沉吟了会,“是……” “是豫字!” 四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头带白玉冠的俊逸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咦。” 宁凝惊疑出声,宁凛亦的视线也不自觉缩紧了些。 凤珩注视着那个少年,没说话。 苏曼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概猜出了他们与那个少年估计是认识。 那俊逸少年,并没有看他们四人,刚刚那个谜底也不是与他们说的,而是与摊贩老板说的。 摊贩老板是个颇为老实的中年男子,一袭简单的粗布麻裳,不过身上自带一种文人墨客的风雅之态,让他多了几分耀眼的气质。 听到俊逸少年的话,他抬头笑笑,将花灯递了过去。 显然,那少年的谜底是猜对了。 得了花灯,俊逸少年十分高兴,一张俊逸的脸庞,爬上了浅浅笑意,他拿起花灯,就兴冲冲塞进了人群中的一个女子手里。 “芽芽,送你。” 众人这次注意到,人群中还站着一个面容十分出众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色华服,大红的颜色,炙热耀眼,衣裳上用金线绣着大片的芙蓉,芙蓉雍容华雅,衬得女子越发夺目。 可惜,与这身衣裳不相配的是,女子的容颜并算不上绝美,只是清秀。 徐冰站着未动,手里被塞了一盏花灯,她似不适应的抽回手。 “为何?” 为何送我。 俊逸少年笑的眉眼弯弯,“因为我心悦你啊。” “都说,上元节是表白的好时候,遇到喜欢的姑娘,送她一盏花灯便可,芽芽,我的花灯送你,你收么?” 明明是解释,偏偏到了最后,又变成了征求询问的语气。 他伸着手,就维持着递灯的姿势,执着而认真。 徐冰突然觉得手里的花灯烫手起来,她往后退了步,“我……不喜这些……” 俊逸少年如善从流,将灯往身后的随从手里一塞,“那不要了。” 她不喜欢,那便算了。 下次再换别的,也许,香囊不错? 徐冰嗯了声,心中总有些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她很少拒绝人。 想了想,她抬头,问他,“走吗?” 俊逸少年双眼亮晶晶的,连去哪也不问,只记得了点头,“走啊!” “嗯,那跟上。” 徐冰在前带路,俊逸少年连忙跟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虽跟那些成双入对的恋人不同,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直到两人走远好久,宁凝几人才缓缓回神。 她一回神,就发现苏曼卿站到了她面前,两人挨得极近,吓了她一跳。 此刻,苏曼卿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犹豫许久,她终于忍不住道。 “郡主,我送你的花灯,能还我么?” 还? 宁凝愣了愣,一下子没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 她怔怔抬手,还没递出去,苏曼卿已经接了回去。 然后又眼巴巴凑到了宁凛亦面前。 宁凛亦嘴一抽,虽不知道苏曼卿这么做的意义,也乖乖将花灯递了回来。 反正,以他的身份,也不缺这么盏普通的花灯。 苏曼卿收回了送出的两盏花灯,笑的格外开心,蹦蹦跳跳就回到了凤珩身边,然后将所有的花灯,全都塞到了他手里。 小脸微红,她踮起了脚尖,凑到他耳边。 微软的气息,就这般从耳垂,一直流转到了他心底。 “我的花灯都给你,只给你。” 少年隽秀的容颜,不自觉就柔和了下来,眼角嘴角,都止不住的扬起。 她这句话虽然没头没尾,可凤珩是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他听懂了。 她说的是,刚刚那人送花灯时说的那句话,他说,上元节的花灯,都是表白之物,所以她便急了,后悔了。 又将送出去的花灯要了回来,都交给了他。 他的小姑娘,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可有时候贴心起来,真的能要人的命。 就像现在,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恨不得将命都掏给她。 宁凛亦将花灯还了苏曼卿,就没再关注两人。 他的心思,全在刚刚见到的俊逸少年和徐冰身上。 他们,怎么会在这? 要说起刚刚那俊逸少年的身份来,也十分不凡。 俊逸少年也是皇室中人,身份不比凤珩低。 他是如今皇室的六皇子,凤鸣。 说起这位六皇子来,也是京城一位风云人物,首先,这位六皇子的生母,是后宫的良妃。 良妃在后宫颇为得宠,虽不是宠妃,却一直霸占妃位,从不曾被贬过,可以说,这位良妃也是人老成精的人物。 良妃的娘家,在京城也不算差,总的算起来,这位六皇子,论身份地位都很不错。 可是,这位六皇子偏偏既不夺权,也不纨绔,不争不斗,也不表现。 许多人都很纳闷,这么好的条件,六皇子就没个野心啥的? 可他就是没有,至少到现在为止,没看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唯一出格的事,大概就是在女人上面了。 没错,就是刚刚那一位。 徐冰,徐侯府的小姐。 听说,六皇子是在很小的时候,便对这位徐侯府的小姐一见钟情,之后念念不忘,一心扑在了这上面。 所谓的没野心,不拉帮结派,不争不斗,全是因为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徐侯府的小姐身上! 当然,这个说法也不是所有人都信。 宁凛亦这么在乎这位六皇子,完全就是条件反射。 他也是有交好的皇子的,很不巧,那位跟这位六皇子,格外的不对付。 宁凛亦在想凤鸣的事,也没注意其他,宁凝却一直在注意凤珩和苏曼卿。 见两人说着悄悄话,凤珩一副心满意足,眸子快柔出水的模样,微微敛眸,移开了视线。 等四人从这榕树下离开的时候,时辰不知不觉已经很晚了。 凤珩一颗心,被苏曼卿一句话搅成了柔水,哪里还有心思继续逛,正好宁凛亦也没了心思,一行四人便这般分开了。 宁家兄妹心思各异,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凤珩则是一手拿着五盏花灯,一手牵着自家小姑娘,心情颇好的往回走。 直到两人回了凤王府,才从下人口中得知,他们走后一会,秦臻和苏江庭便跟着出去了,只是京城的街道太多,上元节有过于热闹,四人一直没遇上。 而这个时候,京城某条街上,苏江庭正拉着秦臻大骂。 “姓秦的,你到底认不认得路!” 两个大男人,脸上带着粉面娃娃面具,手里还拿着盏银色花灯,苏江庭浑身都不自在。 偏偏妹妹还没找到,他这会看秦臻哪哪都不顺眼。 “嘿,我说你不是故意的吧?” 他是第一次来京城,不认得路,也不知道凤珩带着卿卿去了哪,可秦臻不是啊,这小子带他绕了几条街,从傍晚绕到了现在,都没看见人。 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秦臻晃了晃手中的银色花灯,耸耸肩。 “苏老弟,你这就冤枉我了,京城这么大,街道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世子会带苏姑娘会去哪啊,没遇上纯属运气不好,你放心,他们肯定就在这一片,肯定能遇上的。” “我信你个鬼!” 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两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再信你,我才是疯了。 苏江庭一把扯下脸上的粉色娃娃面具,亏他傻了才信这小子,姓秦的都是些黑心肝,这小子之前还劝他买这些女里女气的东西,还说什么,卿卿一定喜欢。 他是买了,可卿卿人都没见着。 他又劝他,说什么,买都买了,过了上元节就浪费了,害的他带上。 看着手上的粉色娃娃面具,苏江庭一把糊在了秦臻脸上。 “嗳,你别走啊,咱们再找找!” 秦臻大喊,一边接住掉下来的面具,一边朝着气走的人追去。 苏江庭头也不回,直朝前走,秦臻自知理亏,也不敢叫他,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时不时的眯着眼想上一会。 许久,前面的人忽然站定。 秦臻差点撞上他的背,吓了一跳,问他。 “怎么了?” 苏江庭抿着唇回头,“回凤王府!带路!” 娘的,差点忘记了,这里是京城,他不认路! 秦臻唇动了动,似乎是想笑,又忍住了。 “往前面直走,左转。” 苏江庭瞪了他一眼,又继续气冲冲朝前走。 有了这么一朝,秦臻彻底放松下来了,慢悠悠的拿着两个粉色娃娃面具,在手中晃悠,时不时的还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意。 两人回到凤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步离见两人回来,行了一礼。 “五少爷,苏少爷,世子和苏姑娘回来有一会儿了,已经歇下了。” 苏江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空,朝秦臻哼了哼鼻子,甩头就走。 就是这个混蛋,带着他在京城绕了一晚上,花灯没看,妹妹没找,糟糕透了! 等苏江庭走远,步离才笑眯眯问了句。 “五少爷,你怎么招惹苏少爷了?” 秦臻笑而不答,反而问他。 “今天晚上,世子和卿卿玩的可开心?” “当然开心。”想起回来时,世子笑容不断的模样,步离忍不住瞅了他一眼。 “五少爷,这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秦臻还是笑的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啊。” 说着,他甩着手上的两个粉色娃娃面具,笑眯眯的走远了。 顿了顿,回身过来,将面具塞进了他怀里。 “来,今日你们辛苦了,你和步杀,一人一个。” 259、进宫面圣 步离,“……” 这种姑娘家戴的玩意,送他们能拿来做什么? 脸上顶个粉娃娃出门?带出去会被人笑死的好吧? 秦臻倒是心情很好,心里还寻思着,临出门前,老爷子嘱咐他,要他见机行事,尽量让世子和卿卿早日生米煮成熟饭,他今日应当做的够好了吧? 就是不知道,世子能不能把握住这个好机会,再进一步了。 这话也是凤珩听不见,不然肯定会让他滚。 什么鬼注意,还更进一步。 眼前这个小姑娘,才刚过十二岁的生日不久,还是个真正的小姑娘…… 他已与她定亲,连婚期都定在了她及笄之时,都这般如此了,还能怎么更进一步? * 凤珩一行人来到京城的第二日,就收到了来自宫中的旨意。 前来宣旨的,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也是整个宫中,最为受宠的公公,姓于。 于公公不止带来了宫中的旨意,还带来一大堆的赏赐,话里话外,对凤珩这个凤王府的遗孤,都格外看重。 “世子殿下,皇子听闻您进京了,心里惦记着紧,还请世子等会随奴才一起进宫面圣。” 凤王府的下人,正忙着清点这些赏赐,凤珩注视着一箱箱被抬进府的物什,垂眸间,清俊的面容泛起了浅笑。 “劳烦皇上惦记我,还请公公稍等一会,容我换身衣裳。” “自然,世子不必管奴才,请。” 凤珩微微颔首,转身进了府内。 身后,管家立即有眼色的代替了凤珩,招呼上了于公公。 “公公大老远从宫里来传旨,想必也累了,正巧,府中备了世子专门从抚州带来的茶叶,公公不烦尝尝看。” “哦?专门从抚州带来的?那可得尝尝。” 于公公也是人精,凤珩一进京,就惹得皇上如此在意,自然是入了皇上的眼。 至于这入眼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他一个奴才也管不了。 只需敬着供着,绝不得罪就够了。 凤珩去院中换了身衣裳,还特意去了一趟苏曼卿的房间。 昨晚回来的晚,逛了一夜也累了,这个时辰,她才刚醒一会,窝在窗边犯懒呢。 临窗的太师椅,很大的一张,足够两个人并肩躺下,这会她一个人窝在里面,小小一团,身上简单的青色纱裙也蜷缩在一起,让人不禁有些心软。 许是凤珩站在面前,挡了她的光,她懒懒睁眼,瞧见是凤珩,朝他伸出了手。 “小哥哥,早啊。” 早? 凤珩失笑,“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撅嘴,“我已经起来了。” 只是起的比往常晚了那么一点点。 凤珩已经抓住了她伸出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向自己,“还犯困?” “没有啦。” 苏曼卿打了个哈欠,顺势靠在了他身上,“就是有点迷惘,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里,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环境,除了一起来的这些人,她谁也不认识,莫名的,就有些茫然起来。 好像除了待在房间里,也没处可去。 “这个简单,过几日我多带你出去转转就好了。” 凤珩笑,等她多待几日熟悉了就好了。 “嗯,好。” 苏曼卿抬头看他,“小哥哥,你要出门?” 他这身衣裳,很是正式呢。 凤珩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嗯,你在家好好待着,我要进宫一趟。” “进宫?” 苏曼卿明白了,小哥哥是世子,这个身份不低,进了京当然是要去见皇上的,想到这,她懂事的松开了他,“那你快去吧,我今天不出门,就在府里等你。” “嗯,乖。” 凤珩安心的走了。 等回到府门口时,于公公已经在等着了,他脸上挂着笑,神情还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世子。” “于公公,走吧。” 凤珩招呼一声,打算上马车。 “世子且慢!” “嗯?” 他上车的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于公公尴尬笑了笑,才解释。 “世子殿下,宫里刚刚传来旨意,说是皇上也想见见那位苏姑娘,也就是……” “您的未婚妻。” “您看……?” 凤珩没有动作,就着上车的动作,侧着身子看了他半响。 那视线,明明什么情绪也没有,却莫名让于公公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像是胸口压了块大石,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凤珩收回了视线,面上不喜不怒,淡淡吩咐步离。 “去,让卿卿换身衣裳,随我进宫。” “是,世子。” 步离不敢耽搁,连忙去传话了。 主院,苏曼卿的房间。 苏曼卿被步离的话吓了一跳,“皇上要见我?” 为什么? 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城出身的普通姑娘,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要见她? 步离要知道为什么那就好了,他自己还疑惑着呢。 当年凤王府覆灭,可就是那位皇上一手造成的,他想干什么? 难道是听说了世子看重苏姑娘,所以要用苏姑娘来要挟世子? 他想不通,却不敢耽搁,叫来了步依等几个丫鬟,一同为苏曼卿梳妆打扮。 进宫面圣,穿着都是有要求的。 同时,他也在给苏曼卿恶补一些规矩。 “小姐,宫里规矩多,你无品级在身,只是平民百姓,所以见着宫里的贵人,都需行跪礼。 当然,宫里人消息灵通,许多人都知道你是世子的未婚妻,是凤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就算有些礼仪不到位,也不用太过担心。 其次就是,宫里人多嘴杂,后宫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以说,宫中处处都是贵人,小姐你进了宫里,可千万不能得罪人。” 这话,他也就是说说。 苏曼卿的性格他还是清楚的,乖顺懂事,从不惹麻烦,一般也不可能得罪人。 至于突发情况什么的,自有世子操心。 步离嘱咐个不停,步依几人,则是为她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华贵至极的装扮。 足足两刻钟后,苏曼卿才装扮完毕,由步离领路,在府门口与凤珩汇合。 乍一见到款款而来的小姑娘,凤珩差点回不过神来。 苏曼卿平日的衣物,大部分都是他买的,还有一些,则是苏家夫妇买的。 衣物虽不差,却更偏向日常。 而这般华丽庄重的宫装,凤珩还是第一次见她穿。 不得不说,这衣裳穿在小姑娘身上,还挺好看的。 于公公也吓了一跳,宫里头传旨出来,他当然也是了解过的。 比如,皇上一同召见的这个苏姑娘,就是从偏远小城里走出来的女子。 若非她一家曾对凤世子有恩,这一辈子都接触不到京城的权贵。 他以为,这种从偏远小城走出来的女子,必定格外小家子气,就算容颜出众,气质上,却绝对比不上真正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可苏曼卿的露面,却打破了他的猜想。 面前女子的年纪虽小,言行姿态却自成气度。 有句话叫,女子之美,在于仪态,因为一个女子的仪态,才最能体现她的气质。 苏曼卿大抵就是如此,从远处走来时,她双手交叠,丝毫不晃不移,脚步稳而轻,每一步迈的也不大不小,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像是京城的那些贵女做派。 于公公的意外,几人都没在意,凤珩上前牵了她的手,体贴的拂开车帘,先让她上了车。 瞧见两人之间的亲昵作态,于公公笑了笑,心中忍不住想道。 传言世子带这位苏姑娘进京,只是因为报恩,可他怎么瞧着,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似乎不是一般的好? 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思绪,他跟着上了马车。 一行人,终于缓缓朝着皇宫赶去。 约莫在街上行驶了两刻钟过后,一行人坐着的马车,终于过了宫门。 凤珩带着苏曼卿下了马车,又开始步行继续往里走,于公公始终在前面带路。 又是走了近三刻多钟,三人才看到所谓的御书房。 御书房与整个皇宫的建筑一样,都是金檐碧瓦,红砖玉墙,远远看来,一片金碧辉煌,奢侈华丽至极。 于公公先是进去禀告了句,然后才领着两人进去。 御书房里,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坐在上首的位置,他面前,摆着一张长长的红木矮榻,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明黄色奏折。 除了奏折之外,还堆积着一些竹简和书籍。 一看便知,这位皇上,还是个爱书之人。 见三人进来,他抬头,苏曼卿终于看清了这位皇帝的长相。 这位皇上,长的十分俊朗,不是少年的那种清秀感,而是一种沉淀了时间和风霜,又带着引诱和成熟魅力的俊朗感。 脸型棱角分明,挺笔浓眼,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若不是他脸上的风霜,这样的面容,起码要再年轻个十岁。 “参见皇上。” 凤珩拉了身边的小姑娘一把,直直跪下。 凤鸠笑着抬手,“起身吧。” 待两人站起身,他盯着凤珩瞧了许久,才道。 “阿珩,你这长相,真是随了你父亲。” 凤珩沉默了一会,垂眸不语。 苏曼卿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紧绷了些,这时,她才注意到,其实,小哥哥的长相,跟上首的这位皇上,也有两分相像。 是的,两人是有两分相像。 凤珩的长相随了凤王,而凤王与当今皇上,本就是亲戚,有血缘关系,算起来,有些相像也正常。 只是,这个时候皇上提起凤王爷,着实有些伤人。 “是朕说错话了,你父亲他的事……” 凤鸠笑容淡了些,眼中染上了几分愧色,“当年,是朕错怪了他,朕知道,阿珩你心里是怪朕的,所幸,朕还没有一错到底,你还好好活着。” 说到这,他又笑了。 “以后,凤王府就交给你了,朕欠你凤王府的,会尽量补偿给你。” 是的,补偿。 他是帝王,就算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没错的。 凤珩摇摇头,恭敬又带着几分伤感。 “父亲的事,怪不得您。” 当初的事,下令人是凤鸠不错,可这背后捣鬼的人,却有很多很多。 他这番话,让凤鸠心里舒服不少,看向他的视线,也就越发怜爱了。 “命令是朕下的,朕便有错,这事朕一定要补偿你,当然,这不着急,朕今日找你来,主要是想看看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现在见到了,也就放心了。” 凤珩感恩拜了一拜,“劳皇上挂心了。” “什么皇上不皇上的。” 凤鸠笑道,“叫皇伯伯。” 他与死去的凤王,是兄弟,这声皇伯伯,凤珩也是叫得起的。 凤珩一怔,如善从流,“皇伯伯。” “嗳。” 凤鸠笑眯眯的应了,这一刻,他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威严帝王,更像一个关切小辈的长辈。 下一刻,凤鸠的视线就落到了苏曼卿身上。 “这个,应该就是你的那个小未婚妻了吧?” 凤珩脸一红,“回皇伯伯,是,她叫卿卿。” “卿卿?好名字。” 也不知是不是对凤王府有所亏欠,凤鸠极为关心两人的事。 “朕听说,你与这个小姑娘的姻缘,还是起源于她救了你?” “嗯。” “那还真是天定姻缘。” 凤鸠更满意了,笑眯眯的打量着两人,忽然拉长声音道,“阿珩啊,你想不想……朕为你们赐婚?” 赐婚? 凤珩一怔,复尔就是狂喜。 这不是之前那种佯装的喜意,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因为皇上赐婚就代表着,卿卿这个世子妃的身份,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这京城,也就再没人敢看低她了。 “谢皇伯伯成全!” “瞧你高兴的。” 凤鸠哈哈大笑,当即唤来了于公公。 “小于子,拟旨。” “苏家有女,娇兰慧心,聪颖过人,朕甚喜之,今特赐于凤王世子凤珩为世子妃。” “至于这完婚之日嘛……” 他看向两人,“这小丫头年纪还小,你们便自己看着办吧。” “谢皇上隆恩。” 两人双双伏地,激动不已。 本以为这一行进宫,是要打一场难战,未曾想,先得了一个天大的好处。 拿到赐婚圣旨,凤珩的兴致明显高了许多,凤鸠问他一些问题,他也有问必答。 凤鸠的注意力明显都在凤珩身上,只有隔上许久一段时间,才会随意问上苏曼卿一两句。 这一待,就在御书房待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人出宫的时候,午膳时间都过了。 260、宁侯府 凤王府,秦臻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 凤珩看见他,低声向苏曼卿道。 “你也该饿了,先去吃午膳,我跟秦臻有些话要说。” “嗯,我会让步依将你的那份热着,你记得早点说完回来吃饭。” 这个时间点,她饿了,他肯定也饿了。 “好。” 目送苏曼卿离去,凤珩和秦臻去了书房说话。 刚进书房,秦臻就忍不住了。 “怎么样,皇帝没难为你吧?” “没有。” 凤珩摇头,率先坐下,甚至还有心情为他倒了杯茶。 “我们之前猜的没错,他大张旗鼓下旨召我回京,还为凤王府平反,是有所求。” 有所求,自然不会难为他,相反,还会对他极好,将好处全捧到他的面前。 秦臻也想到了这点,眼一瞪。 “不是吧,他给你好处了?什么好处?” 坐在那的少年,突然就笑了。 笑的秦臻心头发毛,“说啊,什么好处,你这么高兴。” 凤珩淡淡扫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赐婚。” “赐婚!” 秦臻明白了,一时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无奈凤珩好打发。 卿卿不是早就跟他定亲了么? 有赐婚没赐婚有什么区别?至于这么高兴? 看来宫里那位,事先也是调查过的,难怪第一次召见,就要卿卿一同进宫,啧,真是好打算。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京城也来了,皇上也见了,好处也拿了,这接下来…… 麻烦,估计也该来了。 凤珩不急不躁,“不怎么办,静观其变。” 皇上召他进京,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有所求,自然就有破绽,他只需等着就好。 他就坐在那,嘴里说着不着急,面上就真的一点都不急。 神情淡然,无悲无喜。 秦臻啧了声,有点羡慕他这态度,“说的倒轻松。” 这京城里头,因为他们的到来,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盯上了他们,他倒也想不急,可真的能不急? “对了,你之前进了宫,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就在上午,宁侯府送来了请帖。” 他语气颇有些看好戏的意思,“阿珩啊,我看这麻烦,已经来了哟。” “来了就接着,你告诉步离,给宁侯府回帖,就说我会如时赴约。” 说着,凤珩放下了茶,衣摆一撩,要朝门外走去。 秦臻叫住他,“你要去哪?” “吃饭。” 他回头,眼中还有笑意未散,“卿卿还在等我。” 秦臻嘴一抽,嫌弃摆手。 “去去去去。” 瞧这荡漾的样子,皇帝就给了张锦上添花的旨意,就乐得找不着北了,这要是让他们现在完婚,还不得乐死去? 他心中嫌弃的不行,面上,却不自觉露出几分为凤珩高兴的笑意。 阿珩遭遇了这么多磨难,却也遇到了一个如珠似宝的人,上天到底是公平的。 * 凤珩面圣的事,从宫里渐渐流传了出去。 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京里头又多了一位世子,还是那位早先被抄家的凤王府的世子。 有人觉得,凤珩的存在可有可无,一个被抄家流放,后来又召进京的孤儿,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也有人觉得,凤珩不可得罪。 没见人才进京,就被皇上召进宫了么? 说不定,皇上觉得对凤王府有所亏欠,打算全部都弥补在这位世子身上呢? 不管外人的看法是好是坏,凤珩待在凤王府里,十分安然。 他没有给其他权贵世家发请帖,也没有外出,凤王府还是日日紧闭,好似没他这个人一般。 三日后,凤珩第一次迈出了大门,带着秦臻一起,赴了宁侯府的宴。 苏曼卿和苏江庭,则是被留在了凤王府。 说起这件事,苏江庭还偷偷嘀咕了好几次。 趁着凤珩这个碍事的不在,他给自家乖巧单纯的妹妹提醒。 “卿卿,你怎么能不跟着一起去呢,万一凤珩那小子在宴会上勾搭其他女子怎么办?” 倒不是他不相信凤珩,就是不太放心。 京城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人非富即贵,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某某某家的小姐,某某某府的郡主。 自家妹妹虽好,可身份到底比不得这些人。 他又听说,京城这边很兴娶妻纳妾,男子身份越高,妻妾就越多。 有些男子并不是好色,而是为了自己的颜面和身份,这样的地方,如何能让他放心的下? 相比于他眉头不展,担惊受怕的模样,苏曼卿就自在多了。 手里捏了块四四方方的白色锦帕,她学着步依教的步骤,将它工整的对折叠了起来,又捏着叠好后的两个小角,捏在了一起。 “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小哥哥才不会勾搭别人呢。” 在江城时,小哥哥都不看其他人的,她才不担心。 苏江庭恨铁不成钢,“你就这么信他?” “不然呢。” 将叠好的小锦帕,翻个身,又将露出的角都塞进中间,捏出小耳朵的形状。 苏曼卿抬头看着自家哥哥,一副理当如此的表情。 苏哥哥,“……” 当我没说。 瞧着她手里像模像样的小兔子,苏江庭好奇了,“你什么时候会叠这个了?” 用锦帕叠兔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他没记错的话,以前卿卿从没学过这个才对。 自己的小兔子被注意到了,她十分高兴,杏眸眯成月牙,“步依教的呀!” 步依? 就是那个小丫鬟? 会的还挺多。 苏江庭没多问,手一伸,将兔子拿走。 “行吧,归我了。” 嗯,长这么大,妹妹还没送过他几次礼物呢,这兔子看起来还不错,就当礼物了。 苏曼卿头冒黑线,“哥哥……” “没听到……” 苏江庭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一手捏着兔子,笑眯眯的走远了。 身后,小姑娘满脸无奈。 “哥哥也真是的,我也没说不给他啊,这么着急做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他,他捏的太用力,兔子都快被他捏扁了……” …… 凤王府里一片安宁,宁侯府里却恰恰相反。 一个多月前,宁凝郡主自称心情不好,离京散心去了。 今日,正是宁凝郡主回京之后,第一次宴请客人。 京城里的权贵高官,或多或少都要给这位郡主一些面子。 无他,谁让宁侯爷受宠呢? 客人来了不少,被请进府后,众人按照平日的近远关系,各自聚在一起说着话。 几个身份颇为尊贵的小姐,也见到了刚回京不久的宁凝。 以及,她身边的小跟班。 “这位是?” 几人都有些好奇,也没听说宁侯府里,还有那个亲戚啊。 宁凝看了一眼身后亦步亦趋的叶笒心,笑道。 “这是来自抚州叶家的小姐,前些日子我在抚州,受了她不少照顾,便邀她来京城玩上一玩。” 被宁凝介绍给人,叶笒心得体的朝几人福了福身,姿态放的极低。 “笒心见过几位小姐。” 她也是清楚的,京城不比抚州,这里她没有靠山,身份远不及眼前这些人,只有伏低做小,才能生存下去。 “哦。” 几位小姐对视一眼,顿时没了兴趣。 抚州? 别人都说抚州多好多好,可在她们眼里,哪里比的上京城? 既然是抚州来的,不管是谁,都不用在意了,反正都是小门小户。 抱着这种心态,几人很快就忽视了叶笒心,连个搭理她的没有。 可怜了叶笒心,行礼行了半天,也没人叫她起身,更没人与她说话。 她虽站在宁凝身后,却无形中被众人摒弃开来,连个丫鬟都不如。 这种无视,比嘲讽还要让人来的难受,叶笒心在抚州一向是被人捧着的,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张俏脸憋得青红交加,格外难看。 可再不甘又能如何? 她只能忍着。 “郡主,听说你这次回京,是和凤世子一起回来的,对么?” 几个女子待在一起,一般都是说些女儿家之间的私密话,说着说着,不知谁就想起了之前自己听到的传闻,问了一句。 “对。” 宁凝换了个坐姿,也没瞒着,笑着点了点头。 “我是与阿珩一同回的京。” 这下几人的兴趣全都起来了,“真的吗,那凤世子长的如何?听说凤世子从小长相便十分出众,是也不是?” 女儿家嘛,不谈正事时,关心的自然就是这些琐事了。 她们与宁凝平常走得近,也没太多顾忌,有些话,想问便问了。 “这个嘛……” 宁凝卖了个关子,“我形容不出来,你们好奇,待会见了就自然知道了。” 她这么说,比直接说凤珩长相俊朗还惹人好奇,顿时,几个女子的好奇心都提起来了,一个个推搡着,说要去瞧瞧那位凤世子。 几人很快就统一了意见,簇拥着,去了前院。 那里,男客们正在休息,如果凤世子到了的话,此刻应该也在那呢。 几人是走了,却没有带上叶笒心的意思。 被独自撇下,叶笒心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 之前,她得知今日宁侯府宴请京城各府公子小姐,心中本是期待的。 她一直想攀附上某家势力,能让她在京城立足,本来的打算,是依附宁凝。 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回京之后,她就感觉宁凝对她疏远了不少。 不再时不时的与她谈心说话,有时甚至连宁凝的人都见不到。 这样一来,叶笒心只好将注意打到其他人身上,可她初来京城,连人都认不清,更别说其他了。 这种时候,这宴会可谓就是雪中送炭了。 可惜,宴会是举办了,人她也见到了,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她,连多看她一眼,好像都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种认知,让叶笒心格外难堪,心中一阵阵酸楚和不甘。 正迟疑着,沉香瞥了她一眼。 “叶小姐,今日宴会,宾客众多,你还是回自己房间里去吧,免得冲撞了贵人,为宁侯府带来祸事。” 沉香这话,一点颜面都没给她留。 叶笒心脸一红,讪讪道,“明白了,我……这就回房。” 说着,她连忙朝着自己来时的路走去。 沉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视线渐冷,身份不高,野心倒不少。 还想借着宴会的缘故,搭上其他人。 她想起了叶笒心的那张脸,哼了声。 也对,就凭叶笒心那张脸,勾搭上几个浪荡公子也不是不可能,可惜,郡主早有安排,在这期间,绝不能让这小蹄子给破坏了,还是早点送走的好。 …… 宁凝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前院,几个对凤珩好奇不已的小姐,也成功满足了自己的愿望。 凤珩就坐在前院凉亭旁的席位上,与周身的一众公子哥们,隐隐隔了些距离,一眼望去,格外显眼。 “那就是凤世子?” 最初提议的那女子惊呼出声,像是看呆了似的。 坐在席位间的少年,她只能看见一个侧颜。 他穿了一身竹青色的锦袍,是最近京城里头,很多公子哥喜欢的那种锦袍,这会前院穿的人多了去了,款式大同小异。 可穿在那个少年身上,感觉格外的不同。 他腰背挺得很直,侧着头跟旁边的人说着话,顺滑黑亮的发,半扎未扎,就这般披在身后,随着他的动作,偶尔垂下一缕。 从她们的角度望去,那能看见的半边脸,凤眸昳丽逼人,鼻梁高挺,薄唇勾人,就连侧颜的弧度,都带着一缕惑人气息。 这是一个绝美的少年郎。 绝美两个字,绝对不是夸张。 好在,这少年虽美,却不显女气,他脸上的一寸一毫,都是属于男子的那种隽秀俊朗之感。 女子是真的看呆了,“传言果真没错。” 这位凤世子,真的是个长相极为出众的人,可惜了…… 其他几人的反应,也相差不多。 一边感慨凤珩的容颜过人,一边,又暗自叹息他的身份。 “是不是很意外呀?” 宁凝笑眯眯的打趣,“有没有动心的?” 几个女子嗔了她一眼,“郡主胡说什么呢!” 她们好奇凤珩的长相,完全是八卦罢了,跟动心不动心有什么关联? 不过说来,若是凤珩不是刚刚回京,这般容颜,说不定她们还真的会有些别的想法。 261、我是有主的人 可惜,她们身份不低,心仪之人,除了长相,还更在意身份。 凤珩这个刚刚回京,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就剩下个空名头的世子,显然是不符合她们的要求的。 宁凝也就是说说罢了,“放心吧,我开玩笑的,阿珩那小子,已经有未婚妻了。” “有未婚妻了?” 几个女子大惊。 就算她们没想法,这般出众的容颜,多看几眼也是好的,这就有主了? “嗯,是一个平民女子。” 她解释了一句,没再多言。 一时间,几个女子都不禁走起神来。 怎么可能? 凤世子好歹也是世子,未来的世子妃再不济,也得是个高官之女吧,不然能撑着起凤王府的门面么? 她们有心想多问几句,宁凝却已经不欲多言,笑着转了话题。 “好了,我还要招待其他客人,你们几个自己转转吧。” …… 女客这边,对凤珩好奇的有之。 男客那边,也不例外。 “凤世子。” 严名青找上了凤珩和秦臻。 凤珩还了半个礼,没有接话,似是在考量他的身份。 严名青笑笑,“在下姓严,出身太子少师府。” 太子少师,是太子身边的近臣,负责教导太子学识之人。 这个出身,不可谓不低,也难怪严名青如此自信的找上他了。 “原来是严兄。” 严名青笑的谦虚,“世子客气了,我方才见世子独自一人,想着世子许久不曾回京,也许是对各家之人不太熟悉,便自告奋勇前来,还望世子莫怪名青逾越。” “严兄如此为我着想,哪里还敢责怪,有劳严兄了。” 两人搭上话,严名青立即为他介绍起来。 “如今的京城,大致与之前没多少区别,就是各家公子小姐们都已长大,世子怕是认不得了。” “世子请看,那边那位,是徐侯府的小侯爷,说起来小时候与世子还相识呢。” “那边的,是大理寺卿府的公子。” “那边,是殿内大学士府的公子。” 他介绍的,都是一些家世不低的世家公子,凤珩默默听着,将他所说的各人身份,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正如严名青所言,这些人,许多他都有印象,只是早就变了模样,认不太出来了。 好一通介绍,严名青才笑眯眯看向了花园里侧,打趣道。 “那边的,都是各家小姐们,世子你瞧,今日往我们这边瞧的女子,可不少呢!” “世子这幅容貌,也忒招人了些。” 京城里长相出众的公子哥,自然不少。 不过,如凤珩这般隽秀惑人的,还真没有,也难怪严名青要出言打趣了。 他自己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男子嘛,这种事说出来,平添打趣之外,还能拉近距离,相信凤世子也不会在意的。 可不曾想,凤珩竟然老老实实回答他了。 “不招人。” 他一本正经,甚至还有点宣示主权的意思,“已经有主了。” 啊? 严名青一下没回过神来,有主了是什么意思? 昨日皇上召见了凤珩和苏曼卿的事,许多人都知晓,可赐婚的事,知道的人却不多。 凤鸠是在御书房里赐的婚,还未昭告,再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凤珩回京皇上的态度上,也没注意到其他。 愣了好一会儿,严名青才想起来。 貌似,这位凤世子回京前,是定下过一门婚约的。 难怪说有主了。 他对苏曼卿并不好奇,避过了这个话题,继续为凤珩介绍起一些身份颇高的小姐来。 …… 凤珩这边,和严名青走在一起,秦臻也算放了心。 严名青他还是知道的,这个严大公子,随了他父亲的性格,喜欢结交朋友,在京城的风评还是很不错的。 “秦五兄,秦将军这次怎么没回京?” 秦臻这边,也有几个相交的公子哥,与他闲聊着。 比起凤珩这个身份尴尬的世子,秦臻的身份更让这些京城的公子哥们买账。 毕竟,他出身一品官员之家,除去父亲,还有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哥,这分量,比起京城一些世家来,也不差什么了。 秦臻对这些问题也不避讳,笑了笑,半真半假道。 “我大哥啊,他忙着陪嫂子呢,说不定下次什么时候就来了。” 以往秦家几兄弟来京城时,与这几人走的都颇近,他们也没太多顾忌。 问了一下秦家几兄弟的近况,有人便把问题引向了凤珩。 “秦五啊,听说凤世子是在抚州城被你们找到的,凤世子这些年莫不是一直待在抚州?” 这位世子突然被皇上召回京,难免招人好奇。 “是啊。” 秦臻回答的这么干脆,反而让他们有些不知道怎么问了。 气氛突的安静了一瞬,有人轻咳了声。 “秦五,当初……莫不是你家把凤世子救走的吧?” 这话要是换在以前,绝对没人敢问。 那时凤珩是逃犯,是皇上要杀的人,秦家敢收留他,那便是连坐之罪。 可现在,皇上既然为凤珩正了名,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你可别胡说,我家老爷子倒是想,可当年事发突然,也要救的了才是。” 秦臻摇头。 几人对视一眼,也不好再问。 都说秦家当年是依靠凤王府发家的,对凤王府忠心耿耿,从秦臻这态度看来,此话倒是不假。 也不知道,这次凤世子回京,背后到底有没有秦家的手笔。 众人随意闲谈,宴会也渐渐热闹起来。 直到…… 下人前来向宁凝禀告。 宁凝猛地起身,跟说话的几位小姐告了声罪,她理了理衣袖,连忙朝着府门口走去。 几位小姐看她这个态度,心中也猜到了什么。 宁侯府,有大人物来了,就是不知道是那位皇子,或者公主了。 很快,众人就知道是谁了。 因为,那人被宁凝迎进了府。 严名青见到那人,急忙拽了凤珩一把,弯腰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整个前院,躬身一片。 来人抬了抬手,面色温和。 “不必多礼,起身吧。” 众人起身,凤珩这才看清这位太子的模样。 他约莫二十四五,长相偏硬朗,十分阳刚,穿着一袭紫色云绣锦袍,越显挺拔。 这样一副长相,若非大家向他见礼,叫他太子,反倒更像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将军。 凤起在上首坐下。 “诸位不必拘谨,吾只是来凑个热闹。” 他扫了人群一眼,视线停在人群中的凤珩身上,笑道。 “你便是阿珩吧?我们多年未见了,你还记得吾么?” 凤珩拱了拱手,“凤珩有劳太子记挂。” 他的确跟凤起认识,那时候,凤起还不是太子,而是大凤王朝的大皇子,时常来凤王府走动。 他还小,隐约记得,凤起时常会给他带些小玩意。 “你这小子。” 凤起笑骂了句,“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跟凤王叔一模一样。” 他来此的目的,便是为了见凤珩。 见到了人,干脆也不拘着了,直接下了席,招手让凤珩跟上。 “走,咱们多年未见,也聊会。” 太子亲自开口,其他人哪敢拦着,一个个让开了路。 凤珩静默了会,跟秦臻交换了个视线,跟着凤起走远了。 两人行走在宁侯府的小路上,凤起在前,凤珩略微落后半步。 “阿珩,这么多年,你在外过的可好?” 他的语气关切,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更像是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 凤珩如实相告。 “还好,有幸遇上了一家好人,过了几年安稳的日子。” 凤起以为他说的是秦家,点了点头。 “那就好,吾还担心你会吃苦。” 年幼时,他一直很敬仰凤王叔,觉得王叔是个大英雄,连带着王叔的独子,也让他十分喜爱。 现在再回想起来,当年之事,他竟不曾帮上半分忙。 心里多少对凤珩有些亏欠。 压下心头的怀念,他又道,“此次父皇召你回京,含义不明,你要小心些,吾担心有人会对你不利。” “你应该听说了前段时间,老二遇刺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迟疑着没说出口,最后,他叹了口气,掩去了欲说出口的话题,嘱咐道,“最近京城不太平静,你注意些。” “多谢太子殿下提点。” “提点说不上,王叔对吾有恩,当年之事,吾在父皇面前说不上话,心中亏欠良多,以后你若遇上难事,都可以来太子府找吾。” 凤起拍着他的肩,大有以后我罩着你的架势。 凤珩失笑,“好。” 这么一闹,两人之间的关系,无形中倒是亲近不少。 凤起也放开了,“听说你这次回京,还带回一个小姑娘,她还是你的未婚妻?” “是。” 凤起用力一拍他肩膀,“好小子,有你的,连未婚妻都找好了,比吾强!” 他虽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在婚事上,却身不由己,反倒比不得凤珩自在。 凤珩笑而不语,任由他拍着。 “改日,吾可得见见这小姑娘,也好瞧瞧,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收得了你这眼高于顶的小子。” 两人正聊着,身后一个随从追了上来。 他福了福身,望了凤珩一眼,见凤起没有避开凤珩的意思,这才出声禀告。 “殿下,二皇子来了。” 凤起脸上笑意一收,“哦?” 这么巧,他一来,凤麟就跟着来了? 屏退了下人,他看向凤珩。 “阿珩,要一起去看看么?” 凤珩点头。 自然要见,从回京那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避不开这些的。 凤起也好,凤麟也好,总归都不会放过他。 两人又回到了花园,这会,花园里已经不复之前的随性,上首的席位处,多了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 二皇子凤麟,比太子凤起小两岁。 整个大凤除了太子,最受宠的便是这位二皇子了。 只是比起太子的稳重谦逊来,这位二皇子要跋扈自傲的多。 “皇兄!” 见到太子,二皇子依旧懒洋洋坐着,也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只是笑眯眯挥了挥手。 对他这个态度,凤起早就习以为常。 “二皇弟,怎么,你也是来看宁凝丫头的?” “哪能啊。” 二皇子呵呵一笑,指了指他身后,“宁凝丫头哪天都看得,我是来见凤珩表弟的。” 被二皇子一指,凤珩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二皇子似乎还不自知,笑吟吟盯着凤珩问。 “说起来,凤珩表弟离京的时候还小,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了。” 凤珩拱手一礼,“回殿下,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也不算说谎,比起凤起来,当年凤麟与凤王府也不亲近,又过去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太记得了。 “哦?是吗?” 凤麟打量着他,笑意渐缓。 “凤珩表弟不太记得我了,倒跟太子皇兄亲近的很,看来还是跟皇兄关系好啊。” 这话话中有话,明显就不是什么好意。 凤起眉头一皱,暗恼凤麟刻意使坏,“是吾乍见到阿珩心喜,与他闲聊了几句。” “是吗?” 他又笑了起来,“那是我错怪凤珩表弟了。” 两人你来我往,才几句话,就已经交锋了好几次。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位之间怕是不大和睦了。 被两位皇子夹在中间,凤珩表现的还算平静,没有惊慌失措。 之后,担心凤麟再拿凤珩作筏子,凤起没有再与凤珩说话,刻意避开了,这么一来,宴会终于恢复之前的平静。 趁着凤起和凤麟说话,秦臻趁机凑到了凤珩身边,言语间还有些担心。 “阿珩,没事吧?” “没事。” 他淡然的很,静静注视不远处交谈的两人,一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 秦臻松了口气,又一阵后怕,“这怎么回事,太子一来就冲着你去,二皇子也来得那般巧,我看依二皇子那记仇的性子,估计把你看成太子一党了。” “也许,就是故意的呢。” 凤珩眸子微敛,看不清眼中神色。 秦臻一惊,“不会吧?太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人啊……” 他也不是第一次进京了,不管是自己所见,还是老爷子的评价,又或者京城其他人的传言。 太子凤起,都是一个稳重有担当的人。 这样一个人,怎的会在阿珩刚进京的时候就算计他? 262、两位皇子 “谁知道呢,看看再说。” 凤珩并没有因为凤起的善意,选择亲近他。 年少时,家中突逢变故,之前对他表示善意的人那么多,却在变故之后,全都没了音信。 现在对他说这些,又有何用? 秦臻大概明白他的心思,想劝两句,又止了话端。 …… 另一边,凤起和凤麟两人,还在较劲。 “二皇弟之前遇刺受伤,伤势可痊愈了?” “不劳皇兄担心,已经无碍。” 凤起笑,“吾看也是,二皇弟还有心情出府赴宴,想必是无碍了,说来,二皇弟这伤势好的也挺是时候,过些日子,就是祭天大典了吧?” 听出了他话中的话,凤麟眉尾微挑,心情十分的好。 “皇兄说的是,祭天大典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呢,是吧?” 凤起轻哼了声,硬邦邦应了个,“是。” 凤麟遇刺的事明显有猫腻,之前说的那般严重,又是严查,又是闹腾的,现在说好就好了。 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起不开心,凤麟就开心了,他这一辈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凤起作对。 谁让几位皇子中,唯有他们两人年纪相仿,又身份相当? 当今皇上一共生了八个子嗣,其中,唯有四公主和八公主是女子,其他都是皇子。 而这六位皇子当中,五皇子夭折,六皇子是不受宠的宫妃所生,在宫中如同隐形人一般,身份尊贵的,唯有成了太子的大皇子,贵妃所生的二皇子,以及妃嫔所生的三皇子和七皇子。 七皇子还小,如今才五岁,什么都不懂。 三皇子倒是有能耐跟大皇子和二皇子争上一争,可他母族不强。 三皇子的母妃承妃,是皇上微服出巡时从江南带回宫的妃子,她出身小门小户,娘家完全给不了她半分帮助,连带着三皇子在京城也并无助力。 这样算下来,整个皇宫里头,能跟凤起这个太子一争的,唯有凤麟,凤麟也一直把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皇兄当成对手,两人自然水火不容。 两人话中夹枪带棒,外人完全不敢插话,一个个杵在一旁,低眉顺眼,装不存在。 宁凝寻思了一会,要是再任两人这么说下去,今天这个宴会估计就继续不下去了。 抬手为两人一人倒了杯茶,她美目一眨,言笑晏晏道。 “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太子殿下你可不能光顾着和二皇子说话,好歹也给我们个开口的机会不是?” 这话由别人说出来,是大不敬。 可她一副小女儿娇态,太子和二皇子年纪都比她长好几岁,听起来也不会觉得不顺耳。 “你这丫头,这是嫌我们吵了?” 凤起打趣了句,顺势下了台阶。 “成,吾不说了,宴会是你提议的,吾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好主意给我们解闷。” “好主意自然是有的。” 宁凝卖了个关子,朝沉香招了招手。 “去,把叶小姐请来。” 沉香眼睛一亮,“是,郡主。” 她说这话也没避开众人,凤麟微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叶小姐?凝丫头,你离京散心还拐了个美人回来不成?” “是啊,不过是不是美人,等会见了二皇子就知晓了。” 宁凝继续卖关子,保持神秘,这幅作态,成功引起了凤麟的兴趣,连带着凤起都安下心来,一副想要静观事态发展的模样。 足足有一刻多钟,沉香才回来,低声跟宁凝说了句什么,又退了下去。 “凝丫头,你说的美人呢?” 只见沉香,不见美人,凤麟多了几分不耐。 京城里头的美人多的是,他虽欣赏美人,却不是非谁不可。 “二皇子,别着急啊,美人马上就来了。” 她刚落音,不远处便传来了琴音声,那琴音缭缭,清幽缥缈,像羽毛似的,扰人心窝。 凤麟脸色的不耐退去,多了抹兴致。 “哟,琴艺还不错。” 宁凝笑而不语,示意他继续听。 不远处,那琴音渐渐高昂起来,人,似乎也近了。 不止凤麟,众人都被这一幕勾起了兴致,难道说,这所谓的叶小姐,是宁侯府新找来的美人? 在京城,这种事并不少见。 二皇子喜爱美人,是众所皆知的事,以往便有人收集过美人,献给二皇子过。 随着众人的好奇心渐渐高涨,那美人也终于露出了容颜。 不远处的花园小道,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身上穿着轻薄的白色纱裙,纱裙轻而薄,走动时,裙角飞扬,如同飞舞的蝶一般。 更出众的,是她的容貌,女子有一双极为艳丽的凤眼,容颜小巧而精致,薄唇殷红,额间一点莲花花钿,为她平添一分妖、一分媚。 妆容妖媚,穿着却仙气飘飘,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女子的身上,混合形成一种独特的气质。 她手中还抱着琴,时不时的,便会轻抚上一下,琴声随着她的脚步断断续续,越发显得特别。 “好!” 凤麟眉眼中满是喜意,也不知道是夸这女子长得好,还是她琴弹的好。 宁凝只是笑,从叶笒心出现开始,她就不再说话,只是任由叶笒心自己发挥。 很显然,叶笒心这是成功引起了凤麟的注意。 “你姓叶?” 凤麟前倾着身子,打量着叶笒心,一边问道。 “是,奴家姓叶,叶笒心。” “叶笒心?好名字!” 凤麟喜笑颜开,从叶笒心出现开始,他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你的琴艺很不错,我很喜欢,你可愿意入二皇子府,成为我府中的琴师?” “奴家……愿意。” 叶笒心娇羞点头,心里又惊又喜。 她从未想过,接近所谓的大人物,会这般容易。 本来,她是打算再待上一段日子,对京城有所了解之后,再选一个目标开始行动。 万万想不到,她才刚刚被沉香呵斥回院子,才一小会的时间,沉香竟然又去找她了。 沉香只说了一句话。 “你想在京城找个靠山对吗?你的机会来了。” 然后,她就被安排着换上了衣裳,拿上了琴,送到了这里。 在这之前,她连自己要接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可这一刻,她只觉得庆幸。 她听到了那些人对凤麟的称呼,二皇子。 在这京城里,除了九五之尊最尊贵之外,第二便是皇子公主,她竟然这般轻易就接近了一位皇子,还是在皇子中,地位极高的一位。 叶笒心甚至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般,一颗心轻飘飘的,如浮在云端。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 有二皇子的宠爱,她就能在京城立足了,说不定还能成为二皇子妃。 到时候,远在抚州的父母和哥哥,也能跟着飞黄腾达了。 秦家?秦家算什么,她要是真的成了二皇子妃,她一定要让爹娘和哥哥来京城当大官,小小的抚州,她看不上! 叶笒心越想越激动,一张俏脸不住的泛起了淡淡的潮红,似娇羞,似激动。 一旁的宁凝面上带笑,只是静静的看着,对叶笒心的喜色全然不在意。 很快,凤麟就安排好了叶笒心,让人带着她先回了二皇子府。 美其名曰,二皇子府新请的琴师。 可在此的一众公子哥和小姐们,再清楚不过琴师两个字的意思。 所谓的琴师,就是一个幌子。 二皇子爱美色,却也不想留下乱来的名声,所以一些被送进二皇子府的女子,都有各种各样的名头。 其中琴师,已经是第八个了。 啧,这个姓叶的小姐,怕是还在做着飞上当枝头的美梦呢,可惜了。 众人暗自感慨,却没有为叶笒心觉得不值的意思。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以二皇子的身份,他的女人,哪怕是个妾室,也必定是京城有头有脸出身的清白女子。 满脑子浆糊,还想飞上枝头,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被带走的叶笒心,自然不知道众人的想法,若知道这个所谓的琴师名头,这么不值钱,她也不会乐成那样了。 说不定还会后悔跟宁凝进京的决定。 经过叶笒心这一茬,凤麟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也没再刻意找凤起麻烦。 两人相安无事坐在一起,与身旁之人时不时聊上两句,看起来倒有几分兄友弟恭的模样。 “祭天大典在即,此次父皇又是交由皇兄负责,不知皇兄安排的如何了?” “太傅和大学士已经督促多时,到时你便知道了。” 虽然不再针锋相对,可关于祭天大典的事,凤起还是不愿多说。 凤麟望了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像是在笑他小气,又像是在笑他多心。 “好吧,那皇兄总能告诉我,去的人选吧?” 他摸着下巴,若有若无的视线,又开始往凤珩身上飘。 父皇好端端的召这个凤王府的小子回京,还让他赶在祭天大典之前,明摆着是在抬举这小子。 要让他重新回到京城众势力的眼前,要给他恩宠。 虽猜不透父皇的用意,但他就是看这小子不太爽,怎么办? 望见他看向凤珩的视线,凤起拧了拧眉,“人选年年都相差不大,你知晓的。” “不,还是有差别的。” 凤麟眯着眼指了指凤珩,“这不就多了一个例外么?” 气氛,略微凝滞起来。 自从凤起和凤麟说话起,其他人就刻意降低了声音,甚至完全不言语。 这会凤麟一指向凤珩,所有人的视线,都不自觉跟着落到了凤珩身上。 同时,他们心中也不住升起一个念头。 二皇子似乎不喜欢这位凤王府的世子。 被讨厌的主角本人,还算淡定,被凤麟指着,他微微敛眸降低存在感。 没有被点名点姓,他一律不开口。 凤珩这番姿态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是识相的表示。 凤麟也很喜欢聪明人,虽然这个聪明人让他有点不太满意。 “凤世子,凤王府久为修缮,你初来京城,住的如何?若是住不好的话,我府中有不少能人巧匠,让他们去帮你修缮如何?” 凤珩正要回答,又被凤麟打断。 “哦,对了,听说你带回来了不少人,应该是有人修缮府邸的,那你缺别的么?” “丫鬟?管家?” “咦,你这般年纪,应该缺美人才对。” 说着,他自顾自笑呵呵吩咐了下去。 “来人,去府中挑选两个模样出众的美人,送到凤王府去。 凤珩表弟初回京城,我这当表兄的可不能没有表示。” 他这一通问话和吩咐,压根就没有给别人拒绝的时间。 凤起忍不住打断了他,“二皇弟。” 外人不知道父皇为凤珩和那个姓苏的小姑娘赐了婚,凤麟不可能不知道。 他知道还当着所有人这样说,分明就是故意要给凤珩难堪。 “皇兄叫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只是给凤珩表弟送点小礼物,你总不会拦着我吧?” 凤麟挑眉看着他,眼中带笑,嘴里的话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 他沉默了会,还是偏帮凤珩的心占了上风,低声道。 “父皇已经为凤珩表弟赐了婚,你不要乱来。” 赐婚? 众人皆惊。 凤麟眉梢挑的更高了,“父皇赐婚是赐婚,与我送美人也不冲突嘛。 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我又不逼着凤珩表弟扶那美人为妻。” 这话听起来荒唐,可细究想想,还真就是那么回事。 凤起不好反驳了,只好递给凤珩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接收到凤起的视线,凤珩起身,朝着凤麟躬身一礼,不卑不亢道谢。 “凤珩多谢二皇子好意,劳二皇子费心了。” “好说。” 凤麟大笑,心情颇好。 看来这个凤王府的小子,还挺识相。 凤珩没有坐下,维持着躬身道谢的姿态,继续道。 “只是美人就不必了,我与卿卿情投意合,已经决定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二皇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眼中冷意开始凝聚。 “你不要?” 周围的人一见这幅场景,顿时往后退去,他们都看出来了,二皇子这是生气了。 所有人都在等着凤珩服软,希望他能识相,可凤珩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 “真不要?” “真不要。” 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凤麟冷冷盯着他,目光危险又阴戾,像是盯着猎物的蛇。 下方,凤珩躬着身子一动不动,像是全然没有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冷意。 263、得罪 凤麟突然笑了,只是笑容有些冷。 他起身,没再看凤珩,也没理会凤起,脚步不停的朝外走去,背影潇洒干练,转瞬便消失在小路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观的众人才渐渐回过神了,低低的议论声,在花园中响起。 “二皇子这是被气走了?” “凤王府这位小世子要有麻烦了。” “真惨,才进京几天就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间全是对凤珩的同情。 就连严名青,都忍不住低声劝了句。 “凤世子,不过是两个美人罢了,你收了也无妨,如若不喜,等美人到了府上,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就是,何苦得罪了二皇子呢。” “我若收了,卿卿会不高兴的。” 卿卿? 凤世子的那位未婚妻? 严名青觉得自己看不懂这位世子爷了,只是收两个美人罢了,又不是迎娶过府,跟那位未婚妻解释两句不就行了? 他摇头叹息了句,不再劝他。 宴会散席时,凤起临走前来找了凤珩一次。 “阿珩,吾那二皇弟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今日你当众落了他面子,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你要小心。” “多谢太子殿下提醒。” “吾还是那句话,若有事的话,派人来太子府寻吾就是。” 看出凤珩对他还有戒心,凤起没多言,留下这句话就先走了。 回去的路上,秦臻一直在寻思宴会上两位皇子的表现,在心里做着比较。 其实,在来京城之前,他和老爷子也商量过进京之后的事。 世子回京,无非是想要为凤王平反,向当初陷害凤王府的那些人,一一复仇。 然后,重新振兴凤王府。 可复仇的方式有很多种,他和老爷子寻思过,最快也最便捷的方式,应该是找一位皇子合作。 世子初回京城,没有人脉,身份地位也十分尴尬,说是世子,实则压根就没几个人将世子放在眼里。 这样的情形,想要报仇,困难重重,要知道,当初那些对凤王府出手的人,无一不是朝廷重臣。 所以,一个同盟必不可少。 而京城之中,有能耐有能力的皇子,一共三位。 太子凤起,二皇子凤麟,以及三皇子凤霄。 其中,又以三皇子的身份,最为低微。 认真算起来,最有实力的皇子,只剩下太子和二皇子两个。 偏偏,今天二皇子明里暗里,都在针对世子。 秦臻心中有了决断,却还不忘问凤珩的意见。 “阿珩,你觉得,太子殿下可信吗?” 一连两次,都说出了有麻烦来找我这种话,应当是有几分真心的吧? “你偏向他?” 刚问完,凤珩就笑了。 也对,凤麟一直针对他,这种情况下,连连对他表达善意的凤起,的确是个好人选,最重要的一点是。 凤起的风评很好,不管是自身的能力,还是百姓对他的评价,又或是他以前与凤王府的关系。 方方面面都比凤麟合适。 只是…… 凤珩眯了眯眼,狭长的凤眸里暗影浮动。 他要对付的,都是朝中重臣,就凭凤起那两句话,凤起就会帮他? 不见得吧。 “是的。” 秦臻点头,“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是我们,不是你。 凤珩眼中多了些暖意。 凤王府遭遇变故,他失去亲人,失去身份,失去一切。 可他还是很幸运,在最困难潦倒的时候,遇上了苏家这样一家子好人,遇上了他家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还能遇上一心为他着想的秦家。 他不幸,却也极其幸运。 “嗯,我会考虑,这件事不急,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以,制造些麻烦考验考验他。” 若是真的合作,他就要暴露很多东西,秦家的势力,他手中的名单,还有这几年暗中建立的势力。 有凤王府的前车之鉴在,他绝不会在没有确定人选可信的情况下暴露这些,这会给他和他身边的人,带来危险和数不尽的麻烦。 秦臻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了,我会尽快去办的。” 讨论终止在这个问题上,很快,两人回到了凤王府。 府里,苏曼卿正帮着苏哥哥备考。 小姑娘坐在树下的秋千上,手里还捧着本书,不远处,苏哥哥嘴巴张个不停,一句句课文,从他嘴中吐出。 正背的起劲,小姑娘一举手。 “哥哥,你背错了。” 正在侃侃而谈的苏哥哥一愣,“不可能,我背的没错。” 他这篇文章都复习好几次了,怎么可能背错。 “有的,这里不是凛字哦。” 苏曼卿笑的眉眼弯弯,好似能抓住哥哥的错,是天大的开心事一般。 苏江庭一噎,“我什么时候说凛了,明明背的是淩!” “明明就错了,哥哥你别不认。” “没有。” “有。” “没有。” “有。” “说没有就没有。” 两兄妹跟个小孩子一样,争论不休,凤珩和秦臻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场景。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好笑。 就连在宁侯府时,被凤麟针对的担忧,也瞬间退去,只剩下了淡淡的宁静。 秦臻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见惯了京城繁华,见惯了各种世家贵女,凤珩还是喜欢上了来自江城这么一个小地方里的姑娘。 苏家人身上,似乎都有一种让人心头宁静的魔力。 与身份无关,与长相无关,有关的,是他们的态度和为人处世。 “啧,苏老弟你别不认啊,我们可是也听到了的。” 秦臻笑眯眯开口。 听见他的声音,两兄妹回头,一见是他,苏江庭面露嫌弃,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倒是苏曼卿,十分高兴的从秋千上跳了下来。 “小哥哥!臻哥哥!” 秦臻直接忽视了前面那一句,笑眯眯道,“卿卿好样的,都能抓住你哥哥的错处了,这对他之后会试有益,卿卿要加油哦!” “嗯嗯。” 不远处的苏江庭,再次翻了个大白眼。 秦臻还想说些什么,凤珩突然一步越过了他,直接将他甩到了身后。 率先接住了小跑过来的小姑娘。 牵着人坐下,他道。 “听说京城里有座酒楼,里面的膳食十分好吃,想去试试么?” 声音低而柔,甚至还带着几分诱哄的含义。 一听到好吃的,苏曼卿的兴致瞬间提了起来。 “想。” 京城的美食,她还没吃过呢! “那我们现在去,如何?” “好啊好啊。” 京城的热闹,是不分白天和晚上的,甚至有些地方,越是晚上越热闹。 所以这个时候出门,也没什么不对。 凤珩和苏曼卿一说好,立即吩咐了下人去备马车。 苏江庭将书一扔,凑了过来。 “去吃饭?我和卿卿等你们也没吃呢,我也去。” 秦臻笑笑,没说话,但却跟在了三人身后。 于是,刚回府的两人,又变成了四人行出了府。 负责赶马车的是步杀,见四人一同上了马车,他也不意外,熟练的坐上了马车,马鞭一甩,就驾着车往街上赶去。 凤珩说的那个酒楼,就在整个京城最繁华的那条街中间。 能在京城占据如此有利的位置,且声名远播,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甚至外面还有人传,这酒楼背后的靠山是太子和列王。 列王是当今皇上认得义弟,也是当年大凤王朝建立时的老人,曾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便极少出门了。 不过在京城里头,这位列王的名头极盛,哪怕是太子,也得给这位王叔几分颜面。 说的夸张,酒楼背后到底是不是这两位,就无从验证了,反正这座酒楼在京城屹立了这么多年,始终没有遇上过什么大麻烦,有靠山是肯定的。 一行人来到酒楼前,很快就从楼中出来一个小二,笑着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四位可有预约?” “没有。” 凤珩带苏曼卿出门,是临时起意,自然没有预约。 听见没有,小二脸上笑容不变,“那小的给四位安排在二楼包厢,不知可否?” 他们在酒楼里当小二的,眼力劲还是有的。 眼前这四人,就算不是什么高官权贵,也身家不菲。 这种人,当然是要进包厢的,大堂他们也看不上。 “可。” 果然,凤珩点了点头,任由小二将他们领上了二楼。 这座酒楼能在京城声名远播,除了菜肴口味一绝之外,楼中的环境和装潢也算一大特色。 二楼环境清雅,每一间包厢之间,都用了勾阑隔开,在包厢前,甚至还有一片空旷的走廊,可当做小憩的场所。 此刻,四人刚上楼。 在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包厢,便房门大开,几个贵公子哥搂着几个模样出众的女子,就这般大大咧咧的坐在被勾阑隔开的走廊之上。 恰巧,与四人对上。 苏曼卿抬脚的动作一顿,微不可见的拉了拉凤珩的袖子。 凤珩垂头,凑近了些,低低问道。 “怎么了?” “是叶小姐。” 苏曼卿回道,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之所以停住,完全是因为遇上了熟人。 凤珩跟着停住,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坐在走廊上,行为放浪的几人。 那里的几人,他都认识。 为首的,抱着叶笒心的,正是那位要给他塞美人,被他拒绝后,率先离席的二皇子。 在凤麟身边,其他几位公子哥,白日里也在宁侯府的宴会上出现过。 苏曼卿还在看着那边,小脸上挂着些不解。 叶笒心是跟着宁凝郡主来京城的,她对叶笒心说不上喜欢,也不怎么讨厌。 可让她疑惑的是,在抚州城时,叶笒心是个多高傲的人啊,怎么到了京城之后,会与人这般? 那个男子的手,时不时的在叶笒心身上游荡,轻浮且不堪。 而叶笒心似拒还休,脸上有娇羞,有淡淡春色,唯独没有不愿。 叶笒心怎么会沦落至此? 被握住的手,突然被用力捏了捏,苏曼卿回神,看向身侧。 “小哥哥?” “那是二皇子。” 凤珩解释,用手搂住了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压了压。 “不要往那边看。” 苏曼卿了然,乖巧的低下了头,心里却有着淡淡的悲哀。 叶笒心是自愿的么?就因为对方是皇子? 四人上楼的动静,到底惊动了对面。 凤麟刚饮下了叶笒心递到嘴边的一杯酒,就看见了对面的四人。 捏了捏叶笒心滑嫩葱白的小手,他倚着椅子,眯着眼看向了凤珩四人。 “哟,这不是凤世子么?” 这一句话,也惊醒了其他几人。 与凤麟一般,那几个公子哥身边,也有着美人作陪,且因为喝多酒的缘故,众人的行为已经渐渐出格起来。 被这么一闹,几人回了神,连忙收回了落在身边女子胸前腰间的手,恢复了贵公子的做派。 叶笒心的视线对上凤珩四人,眼中深处划过一抹不堪。 她深知自己来京城的目的,是为了一步步往上爬。 能搭上皇子,且成为皇子的女人,是她梦寐以求的事,她本该高兴。 可就这般撞见凤珩一行人,自己的所作所为,全被他们看在了眼里,叶笒心却突然有些难堪起来。 就好像,身无寸褛,被扒光了站在大街上一般。 这种感觉只是一瞬,叶笒心很快就压了下去,又变得神色自若起来。 她有什么好不堪的,高傲也是看人的,她身边的这个男人,身份贵不可言,值得她放下身段百般勾引,只要他愿意要她。 被点名点姓,凤珩不好装没看见,将苏曼卿往身后一拉,挡住了她的身形,躬身行礼。 “见过二皇子。” 凤麟还是那副懒洋洋的姿态,手抚着叶笒心的背,瞧着他。 “凤世子莫不是后悔了?” 他笑,视线探寻的从凤珩身后掠过,“你这位未婚妻,年纪颇幼,怕是满足不了你,正好,我这有个美人,凤珩表弟要是后悔了,我现在就将她赏给你,如何?” 靠在凤麟怀里,被他手抚着背的叶笒心,忽的浑身一抖。 要将她送出去? 不行! 她听说了。 凤珩这个世子,在京城根本就没有一点影响力,称呼他一声世子,都是大家给面子,她才不要被送给这样一个空壳! 264、宁凝的动作 叶笒心茫然的看着凤麟,眼中有刻意维持的讨好,也有隐隐的祈求。 她不愿被送人。 凤麟没有看她,他还在盯着凤珩,在等一个回答。 “多谢二皇子好意,我不后悔。” “呵……” 凤王府的人,都是这样嘴硬的么? 凤麟嗤笑,拍了拍叶笒心的脸蛋,“你瞧,人家都不要你,你担心什么?” 叶笒心又是一抖,他下手不轻,脸被拍的有点痛,可脸上的痛,丝毫比不上心里的惶恐。 她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凤麟之间的差距。 她只是从抚州来的一个平民百姓,顶多姿色出众,而凤麟,他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 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并不是她想要攀附,凤麟便会乐意任由她攀附。 他也可以…… 随时像刚刚一样,将她送人,如同一件货物,如同一件把赏的玩意儿。 见她脸色惶恐,紧挨着他的身躯,也抖个不停。 凤麟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他抿唇一笑,放轻了力道,手从她脸上越过,轻抚着她的耳垂。 “不要怕,本皇子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我怎么会随意送人呢?” 安抚的话语,透着几分轻佻,却成功安抚住了叶笒心那颗几乎快要从胸膛蹦出的心。 她勉强笑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张唇了半响都没说出声。 好在,凤麟也没打算听她说,他已经看向了对面的四人。 “凤世子,京城不是抚州,你……要小心哟。” “多谢二皇子提点。” 凤麟笑笑,不再理他,招呼身旁的几个公子哥。 “来,咱们继续。” 几个公子哥也十分配合,各自瞥了凤珩一眼,立即笑吟吟附和道。 “来,二皇子,我敬你一杯。” “还是二皇子有福气,我们四处寻都寻不到,二皇子在京城里待着,都有美人找上门,就凭这个,二皇子怎么也得跟我们喝一杯才是。” “说得好,来,本皇子跟你们喝。” 对面的几人,又继续嬉闹起来,喝酒的喝酒,调戏美人的调戏美人。 好似凤珩一行四人,从未出现一般。 这一幕,正是凤珩希望的。 他遥遥朝对面一礼,给了秦臻和苏江庭一个眼神,拉着苏曼卿进了最里面的包厢。 待在包厢里坐定,凤珩才安抚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 “吓住了?” 苏曼卿摇头,“小哥哥,那位二皇子……讨厌你?” 虽然凤麟没有说过什么针对凤珩的话,可他的姿态和语气,分明就是带着恶意的。 “也许,我也不清楚。” 凤珩也想过这个问题,真要说起来,他跟凤麟之间,也没有什么渊源。 凤麟是皇子不错,可当年凤王府出事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凤麟也才十几岁,两方之间,除了一些宫廷宴会,几乎没有其他交集。 后来凤王府出事,他流落江城,凤麟在京城顺风顺水,更是没有交集了。 凤麟为何在他回京之后,这般针对他,他也不太清楚。 凤珩正想着这事,发现自己的头被摸了摸。 身侧,苏曼卿正站在那,手还放在他头顶,一脸鼓励,“没关系,咱们不怕他。” 俗话说的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小哥哥又没犯错,是皇子也不怕他。 凤珩失笑,拉着她坐下,“说得对,不怕他。” 两人安慰我,我安慰你,如若无人,苏江庭却是把握住了重点。 “等会,刚刚那位二皇子问你,后悔了吗,还说要把叶笒心送给你,什么后悔了?” 凤珩脸上笑容一僵,一直看戏的秦臻,面色也尴尬起来。 苏江庭还在盯着他们,他的直觉告诉他,凤珩和秦臻两个肯定有事瞒着他,不然的话,为何选在大晚上的出来用膳? 这酒楼就在这,什么时候来不行? 偏偏刚从宁侯府回来,椅子还没坐热,又火急火燎往这边赶,要说心里没鬼,他都不信。 苏哥哥的问话,也终于引起了苏曼卿的注意,她也瞅着两人,等待着回答。 见瞒不住了,秦臻摸了摸鼻子,也不打算瞒了。 这种事,他来说总比凤珩说要好。 “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在宁侯府的时候,二皇子说,要给阿珩送两个美人到府中伺候,阿珩拒绝了。 结果你们也看到了,把二皇子得罪了,现在还记着呢。” 拒绝了? 那还差不多。 苏江庭快速的在脑子里,将话过了一遍,选出了重点。 凤珩要是敢答应,他第一个不同意。 就算凤珩是世子又怎么样,大不了他直接带着妹妹回抚州! “江庭兄放心,我答应过苏叔柔姨,要好好照顾卿卿,这种事绝不会发生。” 凤珩也猜到了他的想法,连忙保证。 苏江庭一哼,“算你识相。” 这一茬,就算过去了。 唯独苏曼卿暗暗将这件事记下了,刚刚那位二皇子,想给小哥哥塞女人,他不是好人,以后要避开点。 之后的用餐,十分平静。 这家酒楼不愧是凤珩精心挑选出来的,里面的菜色,味道,无不是一绝,四人吃的十分畅快。 等他们用完晚膳,再次回府的时候,楼梯对面那间包厢已经空了。 凤麟等人,也早就离去。 没有再遇见凤麟,凤珩和秦臻也松了口气。 倒不是怕被找麻烦,只是愉快的用餐心情,一而再二而三被破坏,总会让人有些不爽。 接下来的几天,几人过的十分平静。 没有哪家府邸,再给他们送请帖,也没有人举办宴会,邀请他们前去,就连在宁侯府得罪的二皇子,也没了动静。 似乎所有人都遗忘了凤王府,也遗忘了刚刚回京的小世子。 这种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世子,宁凝郡主来了。” 此刻四人都在院子里,秦臻摆了盘棋局,正与苏江庭对弈,凤珩和苏曼卿一人站一边,看着两人下。 秦臻出身秦家,秦家擅武,可文也不差,秦臻更是从小就爱好棋艺,水准自是不差。 苏江庭呢,有个才女母亲,又有个书香世家的外家,从小耳濡目染,这方面也是少有敌手。 两人下了几局,都觉得找到了对手,现在时不时的就会来上一局。 棋艺,凤珩也懂,只是他不怎么爱下,可苏曼卿爱,她是跟曾云柔学的,棋艺说不上多精通,却也比一般人强。 这会看着秦臻和自家哥哥你来我往,兴奋的不得了,搬了张小椅子,就在苏江庭身后坐下了。 四人就窝在这个小院子里,宁静安然中,又带着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步离来传话时,都有些不忍心打扰。 听见他的话,凤珩抬头,“郡主可有说,是何事?” 步离摇头,“郡主没说,不过似乎是什么要紧事,郡主她……” 像是不知道怎么形容,步离欲言又止。 凤珩微不可见的拧了拧眉,向下棋的三人道,“我去看看。” “去吧去吧。” 秦臻摆了摆手,也不拦着。 那位郡主从去抚州时,就表现的不太正常,都这么久了,也该忍不住了。 这种事,也只有世子去能应付。 苏江庭倒是警告的瞥了凤珩一眼,像是在说,敢有什么出格的,回来就弄死他。 苏曼卿也乖巧的朝他挥了挥手,“小哥哥再见。” 三人说完,心神又继续回到了棋盘上。 凤珩失笑,就连凤眸扬起的弧度,都柔和了几分。 他看了步离一眼,“去将郡主请到正厅。” “是。” …… 一刻钟后,凤珩在正厅里见到了宁凝。 此刻的宁凝眼眶有些红,完全不复往日见到时的高高在上。 一见到凤珩,她急忙起身,眼中泪光浮现。 “阿珩。” “郡主。” 凤珩朝她行了一礼,往后稍稍退了些。 这才疏离又不失礼貌的问道,“郡主如此匆忙来寻我,可是发生了何事?” 宁凝抿了抿唇,掩下了眼角的红意,却还是难掩伤心。 “阿珩,我……有件事想要你帮忙。” “郡主请说。” “我也是没别的办法了。” 她抹抹泪,“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前段时间二皇子受刺一事。” 凤珩颔首,“听说过。” 这件事闹得很大,前几天在宁侯府里,凤起和凤麟针锋相对时,还提起过。 “二皇子受刺,凶手一直没抓到,这本事皇上交给了我父亲负责,本来抓不到凶手也没什么,顶多皇上给我父亲定个办事不利的罪名,罚些俸禄,口头上惩戒几句罢了。” “可是……” 她眼眶又红了起来,那张艳丽夺目的面容,因为惶恐不安,显得格外柔弱。 “今日刑部上呈了一份证据,言二皇子受刺之事,背后有我宁侯府的参与,我父亲早上就被召进了宫,现在还没出来。 阿珩,你能不能进宫帮我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向皇上为我爹求求情,可以吗?” “这种时候,我实在想不到可以找谁帮忙了,我只能求你了。” 说着,她想要拉他的手,言语之间,满是恳求。 凤珩略微后退一步,躲开了她伸来的手,略一沉吟,道。 “郡主确定侯爷被召进宫,是皇上问罪么?” 被躲过,她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行为有些越界,连忙站在了原地,不再靠近他。 “不确定,可是平常我爹有事在宫中停留的话,都会让人给府中传信,唯独今天没有。 我还听说,刑部尚书程大人,刑部侍郎闽大人,他们都在宫里还未出宫。 几方联想,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这么一说,还真的有可能。 凤珩没急着回答,而是在想这件事背后的可能性。 他的沉默,让宁凝越发焦急。 “阿珩,你帮帮我吧,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父亲与我父亲更是至交好友,求你看在凤王爷的面子上,帮帮我。” 凤珩久久不语,许久,久到宁凝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 “好,我可以进宫一趟。” “真的吗?” 宁凝一喜,“实在是谢谢了,我没想到,这种时候愿意帮我的只有你。” “郡主客气了,如郡主所言,宁侯爷与我父王是至交好友,我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凤珩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这样,郡主你先回去等消息,免得宁侯爷递了消息回去,你错过收不到,我收拾收拾,等会就进宫。” “好,我听你的。” 宁凝很是顺从,带着丫鬟就回去了。 她走后,凤珩去换了身衣裳,回到了小院。 “怎么,人走了?” 一见他回来,苏江庭就哼了声,阴阳怪气的问道。 也不怪他不满,任谁知道,自家妹夫独自去见别的女人,估计也都没什么好语气。 “嗯,走了。” 凤珩点头,丝毫没有瞒着的意思,将宁凝的来意,与几人说了一遍。 “宁侯爷被问罪?” 秦臻连手中的棋子都扔了,“嘿,真的假的。” 这么大个消息,还下什么棋啊。 “听你这意思,那什么宁侯爷,还不能被问罪不成?” 苏江庭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就算是侯爷,也没皇上大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侯爷就要例外了么? “不,苏老弟你不懂。” 秦臻摸了摸下巴,俊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神色。 “这位宁侯爷,更京城的其他侯爷不大一样,他是坚定的皇上党。” “怎么说呢,当年大凤王朝建立时,现在那些封王封侯的,都是有功之臣。 比如列王,比如凤王,再比如徐侯爷、展侯爷…… 唯独这位宁侯爷不一样。” 苏江庭和苏曼卿同时竖起了耳朵,他们对京城一无所知,而现在,他们就要听到一些建国时的隐秘了。 “当年大凤王朝建立时,宁侯爷还是一个普通的地主,并不是什么高官权贵。 那时,当今圣上带兵路过一城,城中早有旧朝的势力准备抵抗,可就是这位宁侯爷,出人意料的选择了卖国通敌,所以那城才不费一兵一卒的拿下了。 后来大家才知道,宁侯爷与当今圣上是远房亲戚,说是远房亲戚,也就是好听些,其实就是宁侯爷卖了那座城池,当成投名状,给了当今圣上好处。” 265、掺和 苏江庭听明白了。 “所以,那位宁侯爷跟皇上,没关系?” “也不能这么说,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亲戚,也只有皇上本人才清楚了,反正外面传闻的,都是宁侯爷顺应天意,为了新朝建立,立下大功。” 秦臻话里褒贬不明,“之后,宁侯爷就成了皇上身上的亲信之一,也只是之一,当时皇上身上的能人不少,如同列王,凤王等人,据我家老爷子说,宁侯爷那时十分低调,什么难事累事,都是自我请命去做。 渐渐的,宁侯爷才成了皇上的心腹,在大凤王朝建立之后,封了侯爷,皇恩不断。” “要说这京城里,皇上最信任的人,宁侯爷绝对算其中一个。” “你的意思是,皇上不可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治宁侯爷的罪?” 苏江庭拧眉,“那那位宁凝郡主,来找阿珩又是为何?” “也不一定。” 秦臻笑了,一点也没觉得,宁侯府的事,跟自己这群人有什么关系。 “二皇子遇刺是在宫里头,这件事可不算小,再加上刑部的证词,宁侯爷多少要有些麻烦,因为各方面的压力,皇上也不好太过偏袒。 惩罚会有,可宁侯府就此倒台,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宁凝郡主哭啼啼的跑来找人帮忙,是站不住脚的。 就算真的急了,找二皇子,找太子,不比找凤珩这个没靠山,没存在感的世子好么? 苏江庭听的眉头紧皱,俊脸上满是不耐烦。 “京城里的人,都是这么弯弯绕绕的?” 他还以为只有朝中那些大臣之间,才会有尔虞我诈,没想到日常交际中,也是阴谋遍布。 这里真不是什么安然之地。 他突然有种,妹妹待在这里,能否适应的担忧感。 至于他自己,还没通过会试,一切都是多想。 苏江庭看了一眼凤珩,“你还不进宫?” 不是说,那位郡主跟他求救了。 凤珩想了想,“我进宫一趟,不多时就回来。” 帮宁侯爷说话什么的,轮不到他,皇上不想处罚的人,没人帮腔也不会罚,皇上铁了心要处罚的人,说了也白说。 他只是想进宫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凝来找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管是算计还是别的什么,不参与进来怎么能知道? “行了,去吧。” 知晓他跟宁凝郡主没别的关系,苏江庭也没了关心的心情,摆摆手,又招呼秦臻回到了棋盘之上。 苏曼卿瞧瞧哥哥,又瞧瞧凤珩,乖巧的挥了挥手,目送他远去。 * 皇宫,御书房。 此刻御书房里的气氛,的确有些紧绷。 凤鸠坐在上首,面容威严,不见笑容,下方排排站着三人,都是朝中重臣。 最左的,便是宁侯爷宁中天,中间站着刑部尚书程知游,右边则是刑部侍郎,闽寅。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且有人证,就在殿外候着,皇上可随时传召。” 程知游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长相普通,或许是因为掌管刑部的原因,他身上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戾气,让人不敢直视。 此刻,他躬着身子,言辞间满是诚恳。 一旁的闽寅,就要难熬的多,一样跪伏在地,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作为刑部侍郎,程知游是他的顶头上司,他不敢得罪,可程知游状告谁不好,偏偏状告宁中天,这位宁侯爷一向得皇上信任,他也得罪不起啊。 “你说有人证?” 凤鸠脸上神色莫名,看都未看宁侯爷一眼,视线只落在了程知游身上。 “是。” 程知游点头,“请皇上宣人证进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凤鸠也没说什么,“那就宣。” 他身侧的公公,连忙躬身应是,出了御书房。 不一会,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被几个侍卫押着,进了殿中。 凤鸠眯着眼打量了一会这个人证,问,“你是何人?姓甚名谁,有何证词?” 那浑身是伤的男人,恭敬跪下,“小人姓章,叫章青,是二皇子府中的护卫。” “老二府中的护卫?” 凤鸠眉梢微动,“之前老二在宫中遇刺,此事跟你有关?” “是,跟小人有关。” 章青磕了个头,声音颤抖,满是悔意。 “小人在二皇子府当差,本不敢背叛,可最近家中遭难,急需一笔银子救急,正巧宁侯府的管家,遇见了小的去医馆抓药,用一笔银子收买了小人。” 凤鸠瞥了宁侯爷一眼,继续问,“他收买了你,要你做什么?” “他要小人随时向他禀告二皇子的行程,还要小人帮着收买二皇子身边的其他护卫。” 章青悔不当初,连声求饶。 “皇上,小人不是有意的,小人只是告知了宁侯府管家二皇子的行程,没有参与谋害二皇子,求皇上开恩。” 凤鸠敲着案台,没有理会他的求饶,看向了下方左侧。 “宁侯爷,你有什么话可说?” 宁中天拱手一礼,“皇上,此人所言皆是假造,他说我府中的管家收买于他,如此,把管家叫来问上一问便知。” “说的有理。” 凤鸠手一挥,“去,宣宁侯府上的管家。” 公公又急忙走了出去。 站在一旁,将宁中天一切表现看在眼中的程知游,不禁皱了皱眉,宁中天的表现太过镇定,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他就不担心,他的管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还是,有别的准备? 程知游心中猜测不定,面色却没露出分毫,只是一颗心,微微沉了沉。 * 很快,公公就回来了。 御书房中的几人,不禁都转头看去。 他身后,空无一人。 也对,宁侯府离皇宫有好一段路程,去宁侯府宣人,哪有这么快? 要不是程知游事先将人证带进了宫,之前一样有的等。 就在几人疑惑间,公公朝上面福了福身。 “皇上,二皇子殿下来了。” “哦?老二来了。” 凤鸠望了一眼下方的几人,笑道,“也对,这事跟老二有些关系,他来听听也无妨,宣。” “是。” 没一会儿,凤麟就进来了。 “儿臣见过父皇。” “免了,程大人说,找到了你那天遇刺的凶手,这事你是当事人,也过来听听吧。” “是,父皇。” 凤麟正走到上首的位置,在略落后于凤鸠的位置,坐了下来。 屁股还没坐热,公公又进来了。 “皇上……太子殿下来了。” 公公说这话时,心头还有些发毛,谁人不知,太子和二皇子一向不和,见了面十有八九要吵架,更别提是这种场合了。 果然,上首的父子俩,同时皱了皱眉。 略一停顿,不好厚此薄彼,凤鸠道。 “宣。” 然后,凤鸠便进来了。 “见过父皇。” 他见了礼,看见坐在一旁的凤麟,毫不意外,笑道。 “二皇弟真有闲情,竟然比吾还早来一步。” 凤麟不敢示弱,“皇兄说的哪里话,我是听闻父皇在审我遇刺一事的案子,心中好奇,便来听听。” “是吗,那我们兄弟两的目的,倒是一致。” 才刚见面,兄弟俩就掐上了。 程知游和闽寅对视一眼,颇有种看神仙打架的意思。 顿了顿,他们又偷偷朝上望了一眼,想看看皇上对此的反应,可皇上面容十分平静,似乎没看到两人在他面前争吵一般。 这态度,倒有些像是,放纵? 就在这时,公公再一次进来了。 别提其他人,就连公公自己,心里也瘆得慌。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往御书房跑,心里吐槽归吐槽,面上依旧恭敬,上禀道。 “皇上,凤世子求见。” “哟,都来了,那就宣吧。” “是,皇上。” 凤珩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幅情形。 上首的皇上盯着他,一旁的两位皇子盯着他,就连下方站着的宁侯爷,刑部两位大人,也在盯着他。 要说二皇子和太子,一个跟这事有关,一个身为太子,关心这事也正常。 可这位世子跑来做什么? “阿珩,你求见朕,可有何事?” 在凤珩面前,凤鸠收起了之前的冷脸,面容温和,言语带笑,像是对待十分宠爱的晚辈。 凤珩拱了拱手,也不隐瞒,“回皇上,我是受了宁凝郡主之托,帮忙进宫看看宁侯爷罢了。” “哦?宁凝丫头?” 他似乎明白了,笑骂出声,“这小丫头,还担心朕吃了她爹不成?” 下方,宁侯爷眼中也多了些笑意,“皇上莫要跟那小丫头计较,她还是个孩子,估计是看我一直没回府,这才莽撞找上了凤世子。” “嗯,有理,不过也说明了,那丫头的孝心。” 凤鸠夸赞了两句,又看了看凤珩,忍不住打趣道。 “说起来,要不是阿珩你已经有了未婚妻,朕倒想将宁凝丫头许配给你,你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又好,若是能在一起,必定是天作之合。” 凤珩低着头,不接话。 见他无意,凤鸠摇了摇头,“罢了,朕也就这么一说。” 被凤珩这么一来,一搅和,之前查案的凝重氛围,消失无踪。 正当几人都放松些之时,公公进来禀告。 “皇上,宁侯府的管家带到了。” “宣。” 很快,一个年纪颇大,模样老实的管家,被带了进来。 那管家似乎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 回神过后,连忙一一朝众人行礼。 “小的见过皇上,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侯爷,凤世子,程大人,闽大人。” 这长长的一串,他说的极为顺畅,一看就是经常如此见礼的人。 一想到他是宁侯府的管家,为宁侯府做事几十年,众人了然。 凤鸠开门见山,直接审问。 “朕问你,章青说,你给了他一笔银子,收买了他,让他时刻向你汇报二皇子的行程,是也不是?” 管家满脸惊恐,“不是!当然不是!” “小的压根就不认识什么章青,二皇子身份尊贵,小的哪敢打探二皇子的行程啊,这分明就是胡言乱语。” “请皇上明察!” 程知游脸上的神情复杂起来,偷偷朝一旁望了一眼,抿了抿唇。 他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难怪宁侯爷那般镇定,原来是知道,管家根本就不会认。 凤鸠坐直了身子,看看管家,又看看章青。 “你们二人,所言完全对不上,你们说,朕该相信谁?” 他没有别的意思,好像只是发表一下感叹,两人却听出了其中的危险之意。 上面坐的是谁?是皇帝。 在皇上面前说谎,那就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该如何? 一个字,死。 两人都不想死,章青当即就磕起了头。 “皇上,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就是宁侯府的管家收买的我,我身上还有他给的银票,这是为我母亲治病剩下的,这银票上的印章,是出自宁侯府,一查便知,小人绝对没有说谎。” 管家也连连否认。 “他说谎,我从未见过他,更不认识他,怎么可能会给他银票? 再说了,他是铁了心要陷害我,自然会提前准备好宁侯府的银票,我们侯府每日吃穿用度,所用出的银票无数,想得到容易的很,这怎么能当作证据。” 两人各执其词,争论不休,一时间,竟分不出对错来。 凤鸠听着两人的话,没有下定论,而是看向了凤起和凤麟。 “老大,老二,这件事跟你们也有些关系,你们又恰巧在这,不如说说看,谁说的比较可信?” 说完,他又想起了凤珩。 “阿珩,你也说说看。” 三人被点名,凤麟沉吟了一会,率先说道。 “父皇,这章青,是儿臣府中的护卫,他的事,儿臣也有些了解。 据他自己说,他是家中遇上了急事,需要银两应急,所以才会被宁侯爷府中的管家收买。 可儿臣却从未听说过这事。” 他看向了公公。 “刘公公,劳烦将我身边的无垠唤进来,他就在殿外。” 刘公公看了眼皇上,见皇上没有拒绝,他才出了御书房,将人带进来。 “父皇,无垠是我身边的亲信,也掌管着府中的护卫,章青所言是真是假,一问便知。” 266、看了一出好戏 凤麟看向无垠。 “无垠,章青家中父母重病,这事你知不知道?” “回殿下,属下不知。” “此话当真?” “当真,属下不敢欺瞒殿下。” 凤麟笑了,“父皇你瞧,章青家中遭遇变故,急需银两,按理说这种大事,应该先跟无垠禀告,然后向府中支一些银两回去应急。 可他提都不曾提过,无垠也不知道。” “不跟府中管事的人提,反而收了宁侯爷府中管家的银子,为他办事,这话是真的好笑。” 见凤麟三言两语,将他的话变成了嫁祸,章青急了。 “小人所言是真的,我爹娘突发恶疾,来的很是汹涌,小人本想跟无垠队长禀告此事,支些银两救急,可还没禀告,就先遇上了管家,那笔银两数目不少,小人寻思着,若是向府中预支,接下来几年小人都不会有余银周转,而管家他又巧言相诱,小人才一时鬼迷心窍,接下了银子。” 章青是程知游带来的,此刻章青的证词,被人质疑,就好像凤麟是在质疑他一般。 程知游忍不住帮了句腔。 “二皇子,臣之前调查过程青的家人,他说父母突发恶疾,急需银两救命一事,是真的。” 也就是说,章青没有说谎。 “哦?” 凤麟不以为然,“就算他所言非虚,他又为何要瞒着府中其他人?” “再者,章青说,是宁侯爷府中的管家巧言相诱,他才受不住诱惑,倒不如让他说说,宁侯爷府上的管家,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程知游怔了怔,看向章青。 章青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他要是说不清楚,他就是欺君罔上,那是必死的罪名。 “管家说,他可以给我一笔银子,还能帮我爹娘请来京城里最好的大夫,要是事情办得好,还能调去宁侯爷身边当差,比在二皇子府当一个小小的护卫,要有前景的多。 小人是家中独子,全家都靠我在二皇子府当差拿的这点月钱过活,小人也是想有个好一点的未来,才一时动了心思。” 他说的诚恳,还不忘朝上首磕头。 “皇上明察,小人所言,没有半分虚假。” 凤鸠眯着眼瞧着他,眸光晦暗不明,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一时间,程知游也摸不清他的想法,低头不敢擅自出声。 看着跪伏在地的章青,凤麟突的笑出了声,“你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不过……” 他拂了拂衣袖,像是要拂去什么脏东西,再抬眸间,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蓦地转凉。 “本皇子只好奇一点,你在我府中当差,每月月钱有好几十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赏银,这个数目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着实不少,管家是应了要给你多少月钱,你才会动心至此,以至于甘愿背主?” 章青迟疑了一会,“管家说……一个月……一百两……” 他话刚落音,上方从头到尾一直没说话的凤起拧了拧眉。 出乱子了。 果然,宁侯爷府中的管家紧跟着怒斥出声。 “胡说!一个月一百两银子,老奴在宁侯府当差,一个月月钱都没有这么多,怎么可能应下你这个数目!” 章青一愣,嘴里也结结巴巴起来。 “我……没有胡说……明明……明明就是你说好的。” “够了!” 这下连程知游都听不下去了,心里隐隐知道,自己是被章青耍了,不对,或者应该说,连章青都被人耍了。 章青被一通呵斥,还有些懵,愣愣的看他,“程大人……” 程知游却不再看他,躬身朝上首行了个礼,告罪道。 “皇上,臣有错,不该随意听信了此人的话,诬告宁侯爷。” 程知游能在刑部待这么久,一直没被人拉下马,识时务又会办事是他最大的优势。 瞧,事情刚有不对,他就认了错告了罪。 凤鸠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视线从凤起脸上扫过,面容渐渐柔和。 “这事与爱卿无关,爱卿也是一心想要查出真相,朕理解。” 至于章青,凤鸠就没那么大度了。 “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护卫,押入大牢,严加看守,务必审问出是谁指使他陷害宁侯爷的。” 很快,候在外面的侍卫就进来了,将满脸惶恐,连求饶都来不及的章青带了下去。 眼看着章青被拖走,跪在他身边的管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清楚的感受到,若非是二皇子那几句问话,现在被押入大牢的,很有可能就是他。 一时间,他心里又是后怕,又是感激,后背上的冷汗湿透了衣襟,让他一阵阵发冷。 事情解决,凤鸠心情也好了很多,笑吟吟的问。 “老大,阿珩,你们觉得朕的处置,如何?” 说好要他们都给个意见的,结果就凤麟一个人说了,现在再次相问,也是给他们一个开口的机会。 可结果都判定了,现在还能说什么? 凤起垂眸,语气恭敬不失谦卑,“父皇英明,儿臣觉得甚好。” 凤珩附和,“阿珩和太子殿下想法一样。” 凤鸠满意的笑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他转头,又安抚宁侯爷,“中天啊,今日让你受委屈了,这贼人刻意陷害你,定是受人指使,你放心,朕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宁侯爷受宠若惊,“臣不委屈,谢皇上隆恩。” 事情到这,就彻底结束了。 刑部尚书程知游,和打酱油的侍郎闽寅,很快就告退离去,其后就是宁侯爷和凤珩,以及凤起和凤麟二人。 众人告退的时候,皇上正吩咐刘公公摆驾安临宫。 出宫的路上,凤珩和宁侯爷走在一起。 “阿珩啊,你回京也好几天了,可有不适?” “谢侯爷关心,我很好,没什么不习惯的。” “那就好。” 宁侯爷似乎已经忘记了,之前在御书房中被怀疑的事,此刻神态十分轻松。 “说起来,这还是数年来,我第一次见你,你也长大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这种追忆往昔的话,凤珩作为晚辈,并未答腔,只是安静的听着。 “看见你,我就如同看见你父王一般,你父王算是我生平最敬佩的人之一,可惜,天妒英才。” 他摇了摇头,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 “瞧我这张嘴,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笑了笑,他岔开了话题,“今日让你看笑话了,凝儿那丫头的事,多谢了,改日无事来宁侯府做客啊。” “好,改日一定前去拜访。” 两人又说了些场面话,宁侯爷先行上了回府的马车。 凤珩随着跟着上了马车,只是没让步离赶车,就这般等在了宫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起和凤麟一前一后的出来了,两人的脸色都十分僵硬,板着脸互相看不对眼,像是在路上又吵架了一般。 “太子皇兄今日这一招玩的可真漂亮,不知宁侯爷怎么得罪皇兄了,皇兄要如此对付他?” 凤起面无表情,“吾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凤麟扯了扯唇,“听不懂皇兄听说我进了宫,还眼巴巴的跟来?” “吾进宫只是凑巧罢了,与皇弟无关。” 呵,说的倒是好听,凤麟最讨厌他这副自诩正派的表情。 好似他成了太子后,所作所为的一切,就真的全是为了天下百姓好的似的。 “是吗,那皇兄不如猜猜,那个章青口中,会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呢? 父皇可是说了要严查,刑部那么多审讯手段,啧啧,也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住。” 凤起瞥了他一眼,“二皇弟想说什么?” “我没想说什么,只是想告诉皇兄,刚刚父皇去的可是安临宫,嘿。” 看见凤起瞬间难看的脸色,凤麟满意了。 满脸笑容,春风得意的上了马车,坐着马车离去。 直到二皇子府的马车再也看不见,他的脸色依旧没有缓过来。 就在这时,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太子殿下。” 凤起收起脸色,“你是?” 步离面容恭敬,“我家世子请太子过去一聚。” 凤起知道是谁了,他朝另一旁停靠着的马车望了一眼,果然看见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稳若泰山的少年。 没再多问,嘱咐了身边的随从一声,他跟着步离,上了凤王府的马车。 “阿珩。” “太子殿下。” 凤起笑,“你不急着回去陪你的小未婚妻?” 他这是打趣,自从上次在宁侯府里见过之后,他就知道,凤珩格外在乎自己的那个小未婚妻。 凤珩不置可否,没回答,转而问道。 “太子呢,太子这般明目张胆的跟二皇子争,太子觉得好么?” 凤起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他紧抿着唇,好看的眉眼凝结在一起,眸光深深的,又带着懊恼和不甘,莫名让人觉得有些颓废。 “你看出来了?” 凤珩点头,“太明显,我也不想的。” 他的确不想,本以为,宁凝让他进宫,是要让他掺和进这件事,或者让他得罪二皇子以及太子。 可他到了之后,发现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忽视了他,把他当成了隐形人。 不管是皇上,还是凤起和凤麟。 于是他就明白了,这看似涉及到宁侯爷,涉及到刑部,和之前的刺杀。 实际上是两位皇子之间的交锋,没看到连皇上都默认了? 那个刑部程知游程大人带来的人证章青,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太子凤起的人。 而宁侯爷和宁侯爷的管家,应该是二皇子的人。 所以,才有了御书房之前的一幕,章青要控告宁侯爷,刑部和太子都是章青的靠山,而二皇子,则是要保住宁侯爷。 “阿珩,你很聪明。” 凤起看了他一眼,称赞道。 他叹了口气,往后靠了靠,手抵在膝上,撑着下巴的模样,丝毫没有太子威严,更像个普通的少年。 可他不是什么少年,他是太子。 “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 他没再称吾。 “这次的事,就是我跟凤麟之间的较量,胜负我都预想过,没什么好意外的,不过你会掺和进来,出乎我的意料。” “我也很意外。” 他笑,也许这就是宁凝的目的。 让他见识到两派之争,让他明白,他进了京城这个圈子,就一定要做出选择? 可她凭什么认定,他会选择宁侯府一派? 凤起撑着下巴看他,眼神有些深,带着笑意的深。 “其实,我大概明白你拦下我的目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大概会以为,你已经归于宁侯府一派了。” 从凤珩进宫,到御书房面见皇上。 他去的时机,以及掺和进来的事,都不太是时候。 这种时候,他再说,自己是为了关心宁侯爷的安危进的宫,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经是宁侯爷一派的人了。 可凤珩太聪明,他明说了,自己受宁凝所托进的宫,又在出宫之后,将凤起请过来一聚,这下,凤起想多想都多想不了了。 这就是凤起夸赞他的原因。 凤珩坦然受了,“太子殿下明白就好,我与宁侯府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更不会是,太子殿下只需记住这一点便好。” “哈哈哈,阿珩你还真是个实诚人。” 他就喜欢这种实诚人,让他放心。 他又笑,“你说你与宁侯府不是一路人,宁侯府帮的是凤麟,岂不是说,你跟我是一路人?” 凤珩摇头,“太子殿下说的不对,宁侯爷帮的可不是二皇子。” 凤起不说话了,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渐收,又渐渐恢复成了那个稳重威严的太子殿下。 “你说得对,宁侯爷帮的不是二皇子。” 他起身,“好了,你要跟我说的,我都知道了,时辰差不多了,吾该回府了,你也回去陪你的小未婚妻去吧。” “恭送太子。” “嗯。” 凤起走的很是潇洒,风风火火回了自己马车。 看着他的背影,步离略有不解。 “世子,刚刚太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他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有时候明明感觉自己听懂了,可有时候,却又觉得一点都听不懂。 267、名单是个好东西 “没什么,回去吧。” “是。”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凤珩看着窗外,心绪不宁。 今日进宫,他不止是看了一出戏,见证了一出暗斗,更让他在意的是。 他似乎明白了,皇上召他回京的原因。 平衡么? 帝王权术,就是如此不近人情? * 凤珩回到凤王府的时候,宁中天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宁侯府。 他毫不意外的见到了等在书房里的宁凝。 “父亲。” 宁凝起身,脸上早就不复之前在凤王府时的担忧惊恐,有的只有对事情结果的好奇。 “如何了?” 宁中天神情轻松,“没什么事,二皇子出面解决了。” 这个答案,宁凝也不意外,在她去凤王府找凤珩求救的时候,就先一步将消息传去了二皇子府。 不,应该说,在她传消息过去之前,二皇子就已经知道了。 作为京城权势最大的人之一,二皇子在宫中的耳目,比她设想的要多的多。 “那凤珩呢?” 她更好奇这一点,毕竟是她花费了近两个月心血拉拢的人。 宁中天笑了,他不知道自己走后,凤珩见了太子的事,脑中想的全是凤珩刚去御书房时,说的那句话。 那个傻小子肯定不知道,自己说那句话时,太子的脸色有多难看。 “如无意外,事情正在按我们设想的在发展。” 宁凝也满意了,“太子信了?” “信不信无所谓,只要他怀疑就够了,你别以为咱们这位太子,真的宅心仁厚,重情重义,他的疑心病丝毫不比宫里那位少,只要他有了怀疑,就跟凤王府站不到一块去,那凤珩迟早都会被他推到我们这边。” 宁中天很自信,“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继续接近凤珩,让外人都以为我们和凤王府的关系很好,这样就够了。” 宁凝了然,“明白了,父亲。” 顿了顿,她似乎有些迟疑,“父亲,名单的事……” 宁凝这么一个天之骄女,郡主封号,还有个受宠的爹,在京城里可谓是横着走。 吃多了没事,才会跑去抚州那么一个小城? 说什么是去散心的,又跟凤王府是旧识,见到了凤珩,才在抚州城磨蹭了一个月,全都是借口罢了。 她之所以会走这一趟,完全是因为,凤珩手里的名单。 “名单的事,先不着急。” 宁侯府里,目前只有三个子嗣。 其中,宁凝是嫡长女,还有一个庶女,比宁凝小三岁,府中唯一的嫡子,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幼童。 三个子嗣中,只有宁凝已经长大成人,可以帮的上忙,宁中天一直很信任她,把她当成帮手,有事也从不瞒着。 名单的事,就是他透露给宁凝,让她去办的。 “凤珩那小子戒心重的很,不要引起他的察觉。” 宁凝不解,“父亲,只是一份名单而已,真的就这么重要么?” 她听闻过那份名单,却不了解那份名单上到底有什么。 “重要?当然重要。” 宁中天看着自己的女儿,目光中有着自豪,别人家都是培养嫡子,他女儿虽然不是男儿身,可聪明程度,却远胜于男儿。 “你可能不知道,当年大凤王朝建立,花费了数年时间,在数年间,凤王府已经拥兵自重,有了无数支持者。 当时,皇上就已经十分忌惮他,可为什么拖了那么久,一直不敢动手? 为的就是这份名单。” “外人都传,凤王手中的名单,记录了他手下的所有势力,得此名单,就能全盘接收凤王府的一切暗中势力,你说,皇上心动不心动?” 宁凝懂了,“那为何,后来皇上没有得到名单,还是对凤王府下了手?” “谁说是皇上下的手?” 宁中天露出一抹怪异的神情,像追忆,又像是得意。 “这些事你不需要懂,我也说不清,你只要知道,当年凤王府树大招风,暗中招惹了许多敌人,凤王府的覆灭,不是谁一家动的手,而是各方使力,皇上不过是推了一把罢了。 我们的目的,只是名单,其他无须在意。” “我明白了。” 凤王府覆灭的时候,她还小,不清楚发生了些什么。 父亲说的对,她不该好奇这些,总归都是往事,她的目的,应该是拿到名单才对。 * 次日,上午时分,凤珩和苏曼卿吃了早饭不久,在院子里忙着各自的事。 苏江庭自觉来京城之后,荒废不少,又专心看他的书去了。 他一不出门,秦臻没人下棋,心中无聊,一大早也跑出去会友去了。 没错,就是会友。 秦家在京城名声不低,秦臻也时常回京城述职,在京城认识了不少狐朋狗友。 凤王府的主院很大,院子很大,凤珩在这留出了很大一片空地,用来练剑。 这会苏曼卿就坐在树下的秋千上,看着凤珩在那练剑,一招一式,在早晨的阳光下,都显得格外的英俊有力。 等他来回练了两遍,身上布满了汗水,他才将剑扔给一旁候着的步依,自顾自擦了下汗,也坐到了秋千上。 “卿卿,你有没有想过学武?” 这个念头,不是今天才有的。 苏志远交给他的那份武功秘籍,是整个江湖都在追求的宝物,他已经练成了其中三层。 光是三层,就让他受益匪浅。 他想,不管换成谁来练,哪怕只练成一层,应该也会有所得。 本着不浪费的心理,他很想让苏曼卿学。 “学武?像腾龙叔他们一样么?” 苏曼卿对武功,一向没什么概念。 大概就是,变得很厉害,能舞刀弄枪。 “不想。” 她摇头,很多人学武,是为了变得厉害,保护自己,保护家人。 可她不一样,从小到大,爹娘都把她保护的很好,后来认识了凤珩,身边就更不缺人了。 这让她有种,武功有点多余的感觉,学了也毫无用武之地。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学武似乎会让人变得……嗯……强壮? 男子学武强身健体,那是好事,可要是女子,这就不太美好了。 苏曼卿前些日子还摸过步依的手臂,硬硬的,很用劲道,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娇软,她不太想变成那样。 看出了她的躲闪,凤珩失笑。 “武功分很多种,我没要你舞刀弄枪。” “那学什么?” 苏曼卿眼巴巴的望着他,有武功不会让人变壮么? 凤珩一指节敲在了她脑门,“学轻功。” “我想过了,你年纪也大了,学别的也不合适,轻功最适合你。” 况且,学别的要吃很多苦,他舍不得,轻功最好,遇上危险还能有自保之力。 再加上那份武功心法,花费不了多少力气,她就能学的像模像样。 “咦,轻功。” 苏曼卿眼睛瞬间亮晶晶的。 她还记得,在江城时,有一年她和凤珩去听书,听见说书先生说仙人能腾云驾雾,在天上飞来飞去。 后来回去之后,小哥哥就抱着她在府里头飞了一圈。 她可喜欢了,她知道,那就是轻功。 “好啊!” 轻功看起来不难,应该不会变成步依那样,学会了还能飞来飞去,她喜欢! 凤珩就知道她会同意,拉着她就往书房走。 “那我先教你练心法,轻功分为两步,一是内功心法,有了内力,才能使用轻功。 等你什么时候修炼出内力了,到时候我再教你第二步。” “哦。” 苏曼卿对轻功很是向往,十分听话,任由他拉着走了。 在院中的步依想了想,没有跟上去。 修炼内力是很私密的事,特别是心法,每一门武功心法都是不传之秘。 她干脆收起了凤珩的剑,将其放到了书房,然后又拿了把弓,独自去了练武场练弓箭。 有世子陪着,小姐才不需要她陪着,她这个时候不去打扰,才是最正确的行为。 …… 卧室,凤珩拉着苏曼卿在床上坐下。 “你先上去。” 他让她上了床,一步步教她。 “像我这样,盘膝,静坐,什么都不要想。” 她是第一次学这个,表现的很生疏,紧闭的双眼颤啊颤,许久都做不到所谓的‘静’。 好在,凤珩熟悉。 一只属于少年的手,搭在了她眼睛上。 温热的手掌,紧贴着她的眼睛,热热的,暖暖的,她的心忽然就静了下来。 “沉气,感应丹田。” 她空落落的心,蓦地沉了下来,隐隐的,似乎感受到了一个空洞的地方。 这就是所谓的丹田? “接下来听我说,这是心法内容,一个字也不要记错。” “气循丹田,上经……” 苏曼卿听的很认真,不自觉就学着他话中的含义去做,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突然冒出一丝温热的痕迹。 像细丝,又像别的,温柔的在她四肢里游荡。 见她入了门,凤珩松了口气,放下了手。 她还紧闭着眼,不自觉的沿着心法的轨迹运行着,粉嫩的脸颊,从他的角度看去,宁静而美好,凤珩不自觉笑了笑,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刚出来,步离就来了。 “世子,宁凝郡主来了。” 又来了? 道谢? 凤珩点头,“请她去正厅,卿卿这里你守着,别让旁人进来。” 新人练习心法,还做不到熟练,被人打扰,很有可能伤及自身。 “是,世子。” 步离没敢离开,唤了一个下人去请宁凝。 半刻钟后,凤珩在正厅,见到了宁凝。 “阿珩。” 一见他,宁凝就笑了。 她长的极美,生而妖媚,气质却高雅,一笑起来,连人的魂都要勾了去。 在外人面前,宁凝极少这样的笑,她本以为,凤珩多少会有些反应才是。 可是没有。 从始至终,他都一脸平静,一如当初在抚州城遇见的时候。 她在他眼里,好似一个陌生人。 宁凝紧了紧手心,面上的笑容不禁淡了两分。 她极快的转过头,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将一盒点心,放在了桌子上。 “我今日是来道谢的,昨日的事,实在是多谢你了。” 凤珩垂眸,“郡主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怎么能说没做什么呢,我都听父亲说了。” 她笑的眉眼微弯,“当时情况复杂,父皇本来是有意要治父亲的罪的,恰好你赶到,为父亲求了情,不然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我父亲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回来。 这可是大恩,别的我做不到,这盒点心你可不能拒绝。” 凤珩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走神。 他不否认,生平所见的女子当中,宁凝绝对是其中容貌最出众的一个。 特别是她笑起来,没了距离感,平添两分温柔,格外的迷人。 可他看见她微弯的眉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自家小姑娘平日里笑起来的样子。 她与宁凝不同,那双杏眸又圆又亮,黑黝黝的,眸子一弯,眼一眯,就弯成了月牙。 宁凝是魅惑,她是甜,甜的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她,爱护她,宠她,想把命给她。 一想到这,凤珩瞬间回神了。 他没有再拒绝,“如此,我便收下了,正好卿卿喜欢。” 三句不离卿卿,宁凝眼中笑意转淡,朝四周看了看。 “对了,苏姑娘呢?” 她捂嘴,偷偷打趣。 “我每次见你们,你们可都是形影不离的,今日怎么没见着她?” 凤珩弯了弯嘴角,语气说不出的宠溺,“她贪睡,还没醒,这盒点心正好给她当早点。” “是嘛。” 宁凝没再问,“那我就不打扰了,作为报酬,另外给你透露个秘密,祭天大典上不会平静,这几日你可要做好准备。” 留下这句话,她潇洒的离开了。 祭天大典? 凤珩拧眉,手指不自觉轻敲桌面,这是他心烦的特征。 太子又要和二皇子斗? 还是,其他人准备的乱子? “小哥哥!我练成了!”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外面跑了进来,一惊一乍的直扑进了他怀里。 搂着香软的身躯,凤珩蹙起的眉头瞬间平息,眉眼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将人放下,他握着她的手腕,用内力一感知,嘴角笑意扩大了许多。 “练成是练成了,可才一丝丝,想要运用轻功,还早得很。” 苏曼卿撅嘴,“那还要多久?” 268、任务 “嗯……一年?” 凤珩也不大确定。 内力这个东西,除了看心法,还得看资质。 有些人,生来就是练武奇才,不管是招式还是心法,都比旁人要快上一筹。 以他的经验来看,从修炼心法开始,起码也要一年时间,所修习的内力,才能足够支撑轻功所用。 慢的,三年五年都是常态。 他说一年,还是因为相信苏志远给的那本武功心法的缘故。 “好久啊。” 虽然事先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却也没想到,还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她还以为,一年之后,自己已经能满天飞了呢,没想到才刚入门。 凤珩苦笑不得,“练武哪有那么容易?” 要是一年就能成高手,这世间还不高手满地走,早就乱套了。 “也对。” 苏曼卿被安慰到了,“那我努力一点,争取早日变高手。” “嗯,加油。” 从武功的激动中回神,苏曼卿看见了桌上的食盒。 “咦,是点心吗?” 她从凤珩怀里退出来,去抓食盒的盖子。 “芙蓉酥。” 她巴巴回望,“你让步离买的?” 这种芙蓉酥,出自京城一间有名点心铺,她上次出去的时候,还买过。 “不是。” 凤珩拿过了她手中的食盒,放在了一边,“想吃?” “唔,有点。” 这家的芙蓉酥很受欢迎,价格也十分的不便宜,就是因为味道好。 现在这么大一盒摆在她面前,口水都忍不住泛滥了。 “馋猫。” 凤珩失笑,宠溺捏了捏她的脸,朝门外唤道。 “步依,去老锦记买一盒芙蓉酥来。” 进来的是步离,“世子,步依在练武场呢,我去买吧。” “去吧。” 看着步离火急火燎的离去,苏曼卿有些纳闷。 “为什么还要去买,这里不是有一盒么?” “这盒是人送的,还是自己买来的吃的放心。” 她明白了,“这是宁凝郡主送来的吧?” 凤珩,“嗯。” 于是苏曼卿不问了。 昨日的时候,宁凝来找凤珩,他去正厅见她时,哥哥打趣了一句话。 说她怎么都不担心,凤珩可是单独去见他的小青梅了。 怎么都不担心? 就是因为这个啊。 也许凤珩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宁凝有多防备。 在抚州时,在来京城的路上时,宁凝不止一次两次的送东西给他们,那些东西无一例外,最后都被扔了,一丝一毫他们都没尝过。 凤珩这么防备着宁凝,他们之间能有什么? 什么都没可能有。 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苏曼卿在走神,凤珩就安静的陪着她,自从来京城之后,两人的相处时间多了很多,可更多的时候,都是这样安静的,只是单纯的待在一起。 没有其他恋人间的黏糊,黏腻。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曼卿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坐到了椅子上,凤珩就坐在她身边,捏着她的手把玩着。 少年的侧脸,宁静而温柔,垂眸盯着她手心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单纯的大孩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舒适的宁静,直到。 “世子,芙蓉酥买回来了。” 步离走了进来,将食盒放下。 打量了并肩而坐的两人一眼,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多余,不用吩咐,又赶紧退下去了。 苏曼卿瞅着桌上的食盒,眨了眨眼。 动动手,他捏着有些紧,没抽出来。 单手怎么吃点心? 苏曼卿无辜的瞅着他,眼神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他掀了掀唇角,像是在笑,松开了她的手。 小姑娘兴高采烈的蹦了出去,抱过桌上的食盒,坐到了对面的椅子上,兴冲冲的吃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凤珩低低叹了口气,忍不住骂了句。 “小没良心的。” 一有吃的,就不要他了。 * 接下来的两天,凤珩所有心思都花在了,陪苏曼卿练功上。 许是头一回学武,小姑娘学的格外上心,不用他说,有事没事,都会待在房里练上一个时辰的心法。 凤珩也乐得她努力,干脆也陪着。 这么一来,整个凤王府里都安静了许多,少了许多欢声笑语。 宁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暗喜。 以为是自己的提醒起了作用,她告诉凤珩的那些话,可不是假的,祭天大典上,的确有大麻烦,提前做些准备,那是必须的。 整个宁侯府,也在做准备。 只不过这种准备,跟凤珩所谓的准备不太一样。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宁侯爷和宁凝,都在书房里,下方,站着那天去宫里作证的那位管家。 “已经联系上那边了。” 管家此刻有些兴奋,“老爷、小姐,要给二皇子传信么?” “嗯,通知二皇子吧,这次祭天大典不会平静,多拉拢一些官员,对我们只有好处。” 宁侯爷心中早就计较,“凝儿,你也去玉香楼走一趟。” 玉香楼? 宁凝明白了,“父亲放心,我这就去。” “你们分头行动吧,争取在后天前,将他们拉拢到我们这边。” 宁中天一声令下,管家和宁凝就各自去准备了。 很快,管家就将消息递到了二皇子府,收到消息的凤麟,顿时有了决断。 “去,安排人手到无忧坊。” 顿了顿,他补充道,“让叶琴师准备一下,晚上一起去无忧坊。” 下人愣了愣,叶琴师是谁? 好一会才想起来,哦,是那位二皇子的新宠。 “是,殿下。” 于是,住在二皇子偏院里的叶笒心,得到了下人的传话。 “叶小姐,殿下有令,命您梳妆打扮一番,晚上一起去无忧坊赴宴。” 叶笒心如今正当宠,下人传话很是恭敬,话里话外都带着奉承之意。 这让叶笒心很享受。 二皇子府的下人敬着她,让她有种,自己受二皇子重视的感觉,她当然心喜。 可唯一的不甘就是,二皇子虽然喜欢她,也经常在她这留宿,但始终没有抬她做妾的意思。 缠绵时,她也有意无意的提起过,偏偏不知凤麟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怎么都不松口,这让她很是无奈。 好在,凤麟还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会去哪都带着她。 这么一想,叶笒心心里的怨气散去,扭着腰去挑选衣裳去了。 就这座小院里,有一个房间是专门用来放置衣物、首饰的,里面的东西,都是京城最兴的款式,价值不菲。 而这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二皇子特别为她准备的。 光是这一点,在抚州时,她就远远享受不到,这让她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看,京城真的是个难得好地方。 就在叶笒心忙着尽心装扮自己的时候,宁凝已经到了玉香楼。 玉香楼是一座青楼,还是京城有名的青楼。 此刻,宁凝进的是后院。 按理说,青楼恕不接待女子,可见了宁凝,守青楼的门卫,竟一言未发,恭敬将人请了进去。 …… “哎呦,李老爷,您这是喝醉了么?” 一身红衣,风韵犹存的老鸨,站在楼梯处招呼客人,手中一方红锦帕,芳香扑鼻,顺着那白皙如玉的小手,微微晃悠,将人的魂儿都差点晃了去。 觍着大肚子,一身肥肉的李老爷拍了拍胸口,口中酒气熏天。 “什么醉了,我没醉,芳娘,快把你们楼里的听竹姑娘给我叫来,本老爷……嗝……要她陪我过夜!” “哎呦,听竹姑娘可贵着呢,李老爷确定要听竹姑娘?” “废话,本老爷是缺钱的人么?” 他用力拍着自己胸口的肥肉,脸也跟着一颤一颤的,手从腰间一搜,摸出了两张银票,直接塞到了芳娘手中。 这是两张面值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两张就是两千两。 两千两买听竹姑娘一夜,价格的确够了。 这可真是个大财主。 芳娘娇媚一笑,将银子收进了胸口,转身叫来了一个模样娇美的姑娘。 “玉蝉啊,去,将李老爷送去听竹那。” 玉蝉长的也极为不错,此刻她面容娇羞,身段窈窕有致,扶着壮如猪的李老爷,就颤颤巍巍的朝着二楼走去。 “哎呦,这小娘子长的也够俊的,明日……嗝……明日本老爷就来找你。” 李老爷被扶着,口里还说着些荤素不忌的话。 “那感情好,老爷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明日玉蝉谁也不接,就在楼中等你。” “一定……一定……” 看着李老爷被玉蝉抚走,芳娘脸上笑意转淡,正要离去,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来到了她身边,低语了几句。 芳娘脸色一变,朝四周扫了一眼,见四周只有寻欢作乐的恩客和楼里头的姑娘,又收回了视线,急匆匆的跟着女子离去。 玉香楼后院二楼某个房间,芳娘急急赶到,在房门口站定后,调整好了脸上的神情,这才推门进来。 瞧见房间里的人,她神情一凝,躬身行礼。 “郡主。” “芳娘。” 宁凝坐姿不变,“楼中最近可有什么事发生?” “郡主放心,最近一切正常。” “那就好,你待会安排一下,选几个姿色出众,会伺候人的女子,送去无忧坊。” 芳娘怔了一会,明白这是有任务。 “是要楼中的,还是……” 玉香楼虽是青楼,却分里外两部分。 所谓的外,自然指的就是楼里头这些姑娘,她们平常也在楼中接客,接了外客,出楼过夜也不是没有。 可任务,一般要的都是…… “去山庄挑人。” 宁凝敲了敲桌子,“那位眼光高,楼中这些货色,怕是满足不了他。” 芳娘明白了。 这恐怕又是一个难缠的客人,喜欢调教好的,够浪够sao的,却偏偏又要够纯情,还要是雏儿。 芳娘自己是不喜欢这种客人的,她更喜欢李老爷那样的,男人坏,也坏的明明白白,一边来青楼找快活,一边还要挂牌坊,也不嫌累得慌。 当然,她也清楚。 会提这些要求的,身份一般都非富即贵,看来这次的任务对象,不是一般人。 也难怪郡主会亲自来,还要去山庄调人。 “芳娘明白,这就去山庄挑人。” “嗯,你亲自去,别人我信不过。” 宁凝的态度很是温和,对芳娘,更是看重无比。 玉香楼最初建立的目的,只是多一门赚钱的营生,也是为买官卖官的买卖,打一个掩护。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芳娘将玉香楼发展的有声有色。 现如今,不提玉香楼每日的盈利,光是借助那些山庄里的女子拉拢的官员,就是一笔天大的收益。 芳娘也成了她手下的心腹之一,是的,是她的心腹,不是宁侯府的。 早在两年前,芳娘就已经效忠于她。 * 是夜,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样的天气,配着冬天的夜,格外的冷。 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街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看起来有些冷清。 空旷的大街上,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从二皇子府驶出,朦胧的雨水中,马车四角上亮着的红色宫灯,也为这条街道增添了几分人气。 马车里,叶笒心盛装而来,就坐在马车的一角。 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墨莲纱裙,纯白的颜色,干净美好,没有选择什么大红大紫的艳丽色彩,就连裙裳上的花纹,都是以墨为底的墨莲。 这样一身衣裳,毫无烟火气息,有的,只有满身的文艺和诗意。 不得不说,叶笒心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 在宁侯府时,她能搭上凤麟,就是因为一身出尘的装扮,她太懂得投其所好。 不过,这身衣裳也不完全是走出尘风,因为裙裳的质地,十分的薄,不是透肉的那种薄,而是若隐若现。 隐隐的,能看见她里面的风景,却又留了三分余地。 这么一装扮,再配上叶笒心这幅容貌,的确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叶笒心心里很是自得,她很清楚,凤麟绝对会喜欢的。 事实上,凤麟的确很心动,只是顾及接下来去无忧坊的宴会,他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欲念。 一个女人,与他的大业比起来,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在这样的氛围中,马车飞快前行,约莫两刻钟后,马车停在了一座酒楼前。 酒楼门口,早就有小二候着了。 给两人见了礼,他恭敬领着两人上了楼上的包厢。 269、无忧坊的宴会 整个无忧坊,早就被凤麟包了场。 楼中的小二,并不知道自己接待的客人是谁,只知道是大人物。 凤麟带着叶笒心坐进了包厢里,小二送上了茶水和点心便退去,只余下二人。 叶笒心朝四处看了看,这个包厢显然是精心布置过的,整个包厢显得十分的雅致舒适,灯火也很明亮,不会让人有压抑感。 只是现在他们两人待在这,未免有些……空旷感。 “殿下,客人还没到吗?” 二皇子邀请的人是谁?会有很多人么? 她心中暗暗期待,提醒自己不能给凤麟丢人,这很可能会让她失去凤麟的宠爱。 “不急,等等便是。” 凤麟请客,从未等过人,只有人等他,不过也看身份,今天要等的这个人,对他有些用处,等等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是。” 叶笒心表现的十分乖巧,他说等,她便等,也不再问。 这种识时务的态度,让凤麟很是满意。 说起来,他宠幸过的女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是像叶笒心这么聪明,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问,什么时候该撒娇,什么时候该顺从的女子,还是头一个。 这让他稍微有些惦念叶笒心的好了。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也让他这么满意。 凤麟没再说话,捻了些吃食,慢悠悠的吃着,时不时的饮上一杯清酒,目光悠悠的注视着房门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外响起了一阵激烈的马蹄声。 “吁……” 凤麟坐歪的身子正了些,来了。 不多时,小二便领着一个男人上来了。 这个男人约莫四十来岁,身量很高,穿着一身深衣,眉峰凌厉,虎目有神,看起来十分的勇武。 见到凤麟,他微微施礼,“二皇子殿下。” “哈哈哈,牛大人。” 凤麟亲切一笑,招呼人坐下。 “快来尝尝这青竹酒,可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牛大人看了那酒一眼,“殿下,我还是更喜欢烈酒。” “知道,不过有时候,清酒配菜,也是一种绝妙的体验不是?” 凤麟还是笑意盈盈,牛大人没再拒绝,顺从的坐下了。 “笒心,给牛大人倒酒。” 凤麟吩咐一声,叶笒心微愣,很快又反应过来,这才知道凤麟带来她这的含义。 原来是帮忙招呼客人? 没再多想,她连忙坐到了牛大人身边,脸上扬起令人舒适的笑,为他倒酒,“牛大人,请。” “多谢。” 牛大人是个武夫,也是个莽夫,文雅的喝法他不会,捧着酒杯就是一口饮尽。 酒倒是好酒,就是不够烈,整体都透着一股软绵绵的意味,他不喜欢。 当然,不喜欢也不会说出来,面前这位可是皇子。 在叶笒心的招待下,牛大人一边饮酒,一边和凤麟说上几句话,这包厢里的氛围,终于有了几分待客的气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深紫锦衣,头戴玉冠的男子,走了进来。 “哟,好兴致啊。” 看见他,凤麟和牛大人连忙起身,叶笒心不知所以,也怔怔跟着站了起来。 “王叔。” “见过齐王殿下。” 原来是个王爷。 齐王朝几人扫视了一眼,目光停在了桌上,脸上笑意不变。 “好酒配美人,二皇子和牛大人倒是好享受。” 凤麟笑了,“王叔快来坐,这好酒和美人,都有你一份呢。” “哦?” 齐王顺从坐下,“那我可事先说好,这酒不好,我可不喝。” “当然。” 说着,凤麟给了叶笒心一个眼神。 有了之前的经验,叶笒心顿时明白了这个眼神的意思,乖巧起身,站到了齐王身边,为他倒酒。 比起不懂风趣的牛大人来,齐王这个人,就要风流的多。 叶笒心毫无疑问是个美人,而且是个,精心装扮过后充满诱惑的女人。 她此刻就站在他身边,齐王哪里会放过。 手一伸,就淡淡摸上了美人的纤腰。 叶笒心吓了一大跳,连酒壶都晃了晃,差点把酒撒了。 她只是帮忙倒酒而已,难道这齐王还要她陪酒? 她可是二皇子的女人! 叶笒心慌了,求救的看向凤麟。 “乖,好好伺候王叔。” 凤麟回以眼神,脸上笑容不变,对待齐王和牛大人依旧热情。 叶笒心心沉了沉,一抹凉意从心头升起,渐渐蔓延至全身。 原来,她的作用是这个…… 叶笒心这一刻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 本以为傍上了凤麟,她的人生必定一帆风顺,以后嫁入皇室,成为人上人。 可现在看来,凤麟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玩物,还是可以随时送人的玩物。 难怪,他从不提纳她为妾的话。 叶笒心面如死灰,连身处何方都忘了。 美人垂泪,暗自神伤,这种情形按理说应该令人怜惜才对。 可齐王却没有要怜惜的意思,直接松开了手。 美人虽美,他又不是没见过,叶笒心这模样明显就是不愿,他可不喜欢这么不懂风趣的美人。 抿了口酒,他举了举杯。 “二皇子,这美人可不太美,你这美酒美人一点也不相符。” 这话,明显就是不满意了。 凤麟拧眉扫了叶笒心一眼,似乎是在不满她的不服从,很快,蹙起的眉头平复,又转变成了笑意。 “王叔放心,这美人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转身,朝房外拍了拍手。 候在包厢外的无垠收到信号,当即赶去了旁边的包厢。 这个包厢里,有的只有四个盛装而来的美人,她们来自玉香楼附属山庄,是芳娘亲自调教出来的人。 此刻接到示意,四个美人款款而出,推开了凤麟等人的房门。 “见过二皇子殿下、齐王殿下、牛大人……” 美人不止是美,就连声音都是娇中带软,柔中带媚,偏偏却不会让人觉得娇作。 齐王心中舒畅了些,目光在四人身上流连,满意显现。 这四个美人,各有千秋,且每一个容貌姿色都不比叶笒心差,更何况,她们是真心迎合他们,这让人从心里觉得舒适。 “你们叫什么?” “奴家唤作琴倚。” “奴家唤作琴楼。” “奴家唤作琴听。” “奴家唤作琴风。” 四人声音不分前后,丝丝糯糯,缠入人心。 就连叶笒心都不自觉从之前的寒心中回神,这一回神,她就愣住了。 倚楼听风?还是四个容貌如此出众的美人。 一股慌乱从心头升起,她也顾不得什么二皇子要把她送人,她要伺候别人了。 她清楚的知道,若是这四个美人得了齐王和凤麟的青睐,她只怕就要被摒弃了。 可眼下这种情况,不是她回心转意就行的,齐王压根就没再注意她过。 就连凤麟和牛大人,注意力也全在四个美人身上。 “倚楼听风?好名字!” 齐王哈哈大笑,对凤麟越来越满意,不说别的,就这四个美人,着实合他心意。 长臂一伸,他搂住了其中之一。 “你叫琴听是吧,就你了,本王就喜欢你这种眼神勾人的。” 琴听娇滴滴看了他一眼,一双狐狸眼又媚又水润,勾的齐王心痒不已。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说不定他抱着美人就要去春风一度了。 “王叔,琴听一人就够了么?” 凤麟笑着询问,“她们三人王叔要是喜欢,也可一并带走。” 没错,就是带走。 这些人就是他特意为齐王备下的。 齐王摇头,“美人虽好,一个足矣,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在么?” 凤麟眸光一闪,明白了。 他正要说话,齐王开口了,“瞧,这不是来了么?” 众人探身望去,房门又来了一人。 此人是个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干净整洁,瞧见这温柔乡,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齐王哈哈大笑,“祁大人,看愣了?放心,美人给你留着呢。” 祁大人尴尬一笑,朝凤麟拱了拱手,正要行礼,凤麟笑道。 “祁大人莫要多礼了,快进来坐。” 待他坐下,齐王又笑眯眯出声了。 “快选一个,这里有四个美人,我选了这个琴听,剩下的三人,你、牛大人、二皇子一人一个,刚刚好够分。” 祁大人还没搞清楚状况,三个美人就齐齐在他面前排开,一个个眼如春水的瞧着他。 瞧的他心软,瞧的他心痒,不自觉就按照齐王的吩咐出声。 “那臣……我……就选这个琴倚吧。” 他听出了在场的人,都没有自称身份,所以也顺从的改了口。 凤麟如善从流,“那琴风就归我了。” 最后的琴楼,无须吩咐,就乖巧的坐到了牛大人身边。 许久看出四人中,牛大人最不喜美色,琴楼没有做出什么勾引之举,反而本本分分,只为他倒酒,动作优雅,言行有度。 饶是牛大人,也不得不说,这几个美人真的很让人心动,伺候的舒服。 不一会儿,四个美人分配完毕,她们将四位客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等叶笒心转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没她什么事了。 她放眼看去,这里面就她多余,似乎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一般。 叶笒心失魂落魄,想要做些事弥补,可倚楼听风四个美人实在被调教的太好,服务的也周到,硬是让叶笒心找不到一个插手的时机。 终于,无垠低声将她请了出来。 “叶小姐,请去一旁的包厢里休息。” 殿下马上要谈事情,既然没人看上她,自然就不能让她听到这种隐秘。 她抿了抿唇,“殿下他……” “殿下的事,叶小姐最好不要过问。” 无垠的语气硬邦邦的,叶笒心看出了他不好惹,况且这是凤麟身边最亲信的人,她也不敢得罪。 耸拉着头,跟着无垠走了。 有了倚楼听风的存在,她们妙语连珠,哄得四人笑声不断,气氛也前所未有的好。 在这种氛围中,凤麟说明了来意。 “王叔、牛大人、祁大人,实不相瞒,这次相邀,是凤麟有事相求。” 牛大人和祁大人毫不意外,齐王也笑看着他,没有反应。 好端端的又是美酒又是美人,况且,他们都刚刚回京,消息还没有外人知道,就被请了来,怎么可能没猜测。 “我知道,两位大人和王叔都刚刚去了华安那边,还望两位大人和王叔高抬贵手。” 祁大人和牛大人都没说话,看向了齐王。 两个月前,他们三人奉命前往华安,调查华安税收之事。 华安位于大凤王朝的南部,是个鱼米之乡,因为气候宜人,适合水稻生长,这里的百姓人人富足有余,生活安稳。 但前些日子,忽然有无数奏折,递到了皇上面前。 说华安赋税严重,百姓食不果腹。 朝廷从未增加赋税,偏偏华安的赋税高了那么多,这税收去了何处? 因此,这有了三人去华安的这一行。 齐王身份最高,自然是三人的主事者,所以这会两人才看向他。 “华安赋税的事,是二皇子的手笔?” 齐王搂着美人的腰,淡淡问道。 “当然不是。” 这种事,凤麟怎么可能承认? “我也是在王叔去了华安才知道,都是手底下的人贪心,还请王叔帮帮忙。” 齐王睨着眸子,看了他半响。 “二皇子可知,这次华安税收事件涉及的银两?” 饶是他也未想过,不过是一个华安,一年赋税涉及的银两,便超过百万之巨。 在事情上禀到皇上面前前,华安增收赋税多久了? 一年?两年?还是五年? 这加起来的银子,是一笔旁人想象不到的巨款! 凤麟脸上愧色更浓了些,“手下的人见瞒不住,跟我说了些,我也知道这笔银钱巨大,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若父皇知道,少不了要责罚我,还请王叔帮忙想个法子。” 他这模样,倒不像来收买人心的,而是真心来找人帮忙。 齐王脸色缓和了许多,牛大人和祁大人也欲言又止。 许久,齐王才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我不敢要求过多,只希望王叔将涉及的银两少报一些,其他的我会派人去华安退还,这样也不算王叔说谎,另外就是,还请王叔帮我在父皇跟前求求情。” 凤麟话还是说的很好听的。 270、叶笒心的归宿 “你希望的数目是多少?” “十万两。” 齐王凝眸不语,深深的看着他。 还真敢说。 一百多万两一年,变十万两。 这哪里是少报一点,这分明就是要他不报啊…… 当然,不报不可能,皇上又不傻,所以才给了个十万两的额度。 “王叔若是为难,可以稍微多报一些。” 凤麟体谅道,“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退还华安税收之后,剩余的银两,我会当成谢礼,送到三位府上。” 呵,还真是会做人。 齐王还没说话,就看见祁大人和牛大人的眼神,同时亮了些。 废话,能不亮么? 他们查到华安税收一事,几年来涉及的银两,一共超过三百万两! 这些钱要真如凤麟所说,除去上禀被没收进国库的,还有退还华安的,剩余的起码还有一半。 这个数目,哪怕分成三份归他们,也是一笔天大的巨款! 齐王还能说什么? “二皇子好胸襟。” 几百万两银子,说给就给,真狠得下心。 凤麟言笑晏晏,“还请王叔帮忙。” 这一次,齐王没再应付了事,“可以,不过十万两这个数目太小,皇上不会相信,数目我自己定。” “当然,一切都由王叔做主。” 齐王亲口应承下来,祁大人和牛大人只是附属,自然不敢有意见。 凤麟也笑呵呵的,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 “来,华安之事,还有劳三位费心,我敬三位一杯。” 有酒,有美人,还有凤麟的好态度,三人这一晚过的十分舒适。 吃饱喝足之后,倚楼听风四位美人,分别跟着他们回了府。 用凤麟的话来说,和三位美人,就是他们的人了。 当晚,齐王三人又享受了一次美人乡,好处拿了,还有美人日日在跟前,不由得对他的事也费心了许多。 …… 叶笒心从无忧坊那次宴会后,就没再见过凤麟。 当晚,她也不是跟凤麟一起回二皇子府的。 跟凤麟一辆马车回到二皇子府的,是之前被凤麟选中的琴风。 听说那晚回来,凤麟就宠幸了琴风,现在日日都要琴风伺候着。 叶笒心知道自己再不想办法,就再也没机会了,找了个借口,便去找凤麟。 可人还没进门,就被院门口的护卫拦住了。 “二皇子没有吩咐,你不能进。” 以前她受宠时,这些下人都是笑脸相迎,现在她不受宠了,连传个话都没人搭理她。 叶笒心又急又怒,“那你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找殿下有急事。” 护卫嗤之以鼻,“殿下公务何等繁忙,哪有时间理会你。” 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无名无分的,还真把自己当重要人物了。 叶笒心被一通羞辱,却连凤麟的面都没见到,心灰意冷,终于明白自己选错了路。 她想到了宁凝。 她能来京城,本就是宁凝郡主的恩旨,连进二皇子府,也是宁凝帮的忙。 说不定宁凝郡主能有办法。 叶笒心之前受宠时,接了凤麟不少赏赐,值钱的东西也不少,她花了一笔银子,买通了府中的下人去宁侯府传了信。 宁侯府。 宁凝正在准备祭天大典的事,无忧坊那次请客,解决了一大隐患,还暂时将齐王三人拉到了凤麟的阵营。 凤麟大喜,对有功的玉香楼更是赞不绝口。 宁凝也因此,得了一笔好处。 以至于,她今日的心情格外的好。 “郡主,刚刚叶笒心让人传了口信过来。” 沉香突然进来禀告道,顺便将叶笒心现在在二皇子府的处境说了一遍。 “哦?失宠了?” 宁凝最初将叶笒心带来京城,打的主意就是让她去玉香楼。 叶笒心姿色不凡,还因为是世家小姐,身上有一种普通人培养不出的贵气。 这种气质,配合她那张脸,在玉香楼里可是极为吃香的。 京城这些官员,喜欢的也正是这个调调。 只是那日恰好凤麟和凤起来了宴会,宁凝想了想,送去二皇子府也一样,就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如今看来,她还是得回到老位置。” 沉香不语,眸光却很是赞同。 “奴婢这就去办。” “嗯,去吧,她的事就交给你了,明日就是祭天大典,你早些回来,莫要耽搁了。” “是,郡主。” 沉香领命离去,很快就带着人去了二皇子府。 她去的是后门,到了后门处,府中的护卫,就去给叶笒心传话去了。 没一会儿,叶笒心就背着一袋子财物出来了,看着门外的街道,她还有些晃神。 “沉香姑娘,我……这样离去,真的没关系么?” 好歹她也算是二皇子的女人,二皇子府有这么好出? 沉香面露不耐,“这个你不用管,郡主自有吩咐。” 叶笒心沉默了。 也对,宁凝郡主的话,想必在二皇子也是有分量的。 她没再多想,就是心疼自己没能带走的一大笔财物,还有凤麟这条大腿。 她本想着,宁凝会帮她重新得宠才对,谁知沉香一来,就要她跟她走。 心中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在沉香的催促中,踏上了离开的路。 坐在马车里,望着渐渐远去的街道,叶笒心心里五味陈杂,也有些茫然。 接下来,她要怎么办呢? 又回到了刚来京城的处境不说,她还失了清白之身。 她还能完成父母的期待吗? 这一走神,就是许久,等她回过神来,发现马车已经驶离了很远,而且越来越偏。 “沉香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 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的沉香神色淡淡,“到了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哦。” 现在还得依靠沉香,叶笒心不敢惹怒她,只是抱着疑惑的心,盯着车外的道路。 马车渐渐前行,从繁华的街道,驶离了城外。 不是去宁侯府么? 叶笒心渐渐心慌,想问又顾忌着沉香的态度,不敢问。 直到马车越驶越远,路越走越偏,看那模样是要上山,叶笒心彻底慌了。 “沉香,你要带我去哪?我不去了,我要回宁侯府。” 沉香睁开眼,“回宁侯府?你以为你是谁?” “我……” “我不管,是宁凝郡主带我来的京城,她就要对我负责,我要回去,我不走!” 这山上能有什么?尼姑庵? 她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的,才不要成为尼姑。 听着叶笒心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沉香没忍住嗤笑出声。 “叶小姐,你怕是没弄懂你现在的处境。” “你失宠了。” “你可能不知道,在二皇子那失宠的女人,就没有再复宠过的,你一个失贞女子,莫不是还想再爬别的大人的床不成?” 叶笒心被说的一阵耳热,“那我也不进尼姑庵,我要回抚州!” 她身上有银子,哪怕离开京城,也能为家中带来一笔收益。 “回抚州?” 沉香笑的更大声了,“对了,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就在你京城的第三天,叶家就不存在了。” “怎么可能!” 叶笒心来京城之后,就再也没跟家里通过信,是以完全不知道抚州的情况。 现在沉香这么一说,她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叶家在抚州是何地位,她再清楚不过,就算是秦家,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叶家覆灭。 沉香却不再解释。 “你还是好好待着吧,我接下来送你去的那个地方,对你来说也没差,你不是想攀上京城那些权贵么,以后有的是机会。” 叶笒心满肚子的疑问,又被她后面那句话堵住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 真的么?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是不是代表她还有机会? 至于叶家的情况,叶笒心心里也记下了,她决定,等她到了沉香说的那个地方,花些银子找人打听一下。 在两人的说话声中,马车停了下来。 叶笒心探头往外一看,看的就是一处山庄。 这山庄位于半山腰,风景秀丽,环境舒适,山庄十分大,看起来就像是京城那些贵人游玩居住的地方。 看见这个环境,叶笒心心里的抗拒略微减退了些。 她就担心,沉香送她去的是什么穷乡僻野,这种山庄,想必生活也不会太差。 沉香却没有为她解释的意思,将人赶下马车,连话都没留一句,又让马夫调转车头,踏上了回程。 叶笒心一个人背着大包袱就这么站在山庄门口,站了许久才有人出来接她。 出来的是个中年女子,青衣墨带,衣裳说不上华贵,却十分整洁。 叶笒心松了口气,吩咐道,“带我去休息,我是宁凝郡主安排过来的。” 中年女子挑着眉,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挑剔的目光让她浑身一阵不适,蹙了蹙柳眉,她怒斥。 “没听见我的话么?” 这山庄里的下人是怎么回事? “休息?” 梅娘捂嘴笑了笑,“是该休息休息,这具身子可折腾的有些厉害呢。”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叶笒心还是有些耳热,忍不住让她想到了之前凤麟对她的宠幸。 还不待叶笒心说话,梅娘已经自顾自的拿过她手中的包袱,“跟我走吧。” 叶笒心顿了顿,连忙跟上。 心里还想着,虽然这里的下人,不太会伺候人,好在还知道帮忙接东西。 天知道,她带来的全是各种之前的首饰,那一大包可重了。 一路进了山庄,山庄里下人不断,叶笒心在路上看见了不少姿色过人的女子。 她们统一穿的白衣,峨眉淡扫,粉腮迷人,见到她,她们都会微微福身,以示恭敬。 叶笒心越发满意了,看来只是来接她的这个不懂规矩,其他人还是懂的。 就是,这山庄里的下人,要求都这么高的么? 这种姿色,都不比她差了。 越往里走,遇见的女子越多,叶笒心心里的古怪之意越甚。 直到,梅娘停住。 “里面的院子,就是你的住处了。” 说完,她转身朝外走去。 叶笒心一惊,“嗳,我的包裹给我!” 那里面可都是她从二皇子府带出来的宝贝。 “包裹?” 梅娘呵呵一笑,媚眼往上挑了三分,似媚似诱。 “来了这,你没有自己的东西。” 什么意思? 叶笒心一拧眉,脸色沉了下来。 “你要贪下我的财物?你知不知道,我是宁凝郡主带来的人?” “知道,当然知道,要不是郡主吩咐,你以为你能进这?” 梅娘笑意不减,不过神色却微微透着些冷。 “貌似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她转头,“青环,来教教这位新来的妹妹,免得她没有规矩。” 叶笒心还没反应过来,院子里就走出一个同样白衣的秀丽女子,她朝梅娘微微福了福身,伸手就拽住了叶笒心。 “这位妹妹,你还是跟我进来吧,惹怒了梅娘是要吃苦头的。” “这是什么鬼地方!我不进去,你放开我!” 叶笒心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更何况她一向聪明。 她一边挣扎,一边冲向梅娘,想要抢回自己的财物,她要逃! 梅娘冷冷一笑,逃? 进了山庄,生是这的人,死是这的鬼,除非她调教成功,能出任务。 不然,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这。 “来人,教她一下规矩。” 一声令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个黑衣壮汉。 两人面容粗狂,面无表情,好似面前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美人,而是一块石头。 不由分说,对着叶笒心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叶笒心生来娇养,从小到大,吃穿住行都有人伺候,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哪里经受的住如此对待? 更何况,两人都不曾怜香惜玉,用的劲道十足,才捱了短短一会,叶笒心就痛晕了过去,失去了知觉。 “自讨苦吃。” 梅娘冷哼一声,让两人黑衣壮汉退去,扭着腰肢走远了。 青环想了想,到底都是以后的姐妹,还算好心的将叶笒心拖回了房间。 至于上药? 那是不可能的,她们来这,学的都是讨好男人的功夫,姐妹之情,好心什么的,早就在无尽的调教中,散失殆尽。 …… 是夜,这一日凤王府中,苏曼卿和凤珩早早歇下,准备着明日的祭天大典,全然无人知晓叶笒心的遭遇。 也许,下一次再遇见,是在某个大人的府邸里。 叶笒心的身份,会是某个大人新收的娇宠。 271、祭天大典 一夜的雨渐渐停歇,雨水洗刷了京城中的尘意,使得空气中,多了几分清新之意。 百姓们还未觉,京城中属于权贵府邸所在的一条街,却是早早忙碌了起来。 皇宫,凤鸠早早起了身,让刘公公在一旁伺候着他穿衣。 为了祭天,早在三日前,他就没再翻后妃牌子。 “齐王他们到哪了?” 虽是刚起身,凤鸠眼里并没有刚醒的迷离,龙目精明,像是寻思已久。 刘公公是做了准备的,“回皇上,按照齐王的速度,再过两天就差不多到京城了。” “还要两天,他倒是会选时候。” 凤鸠这话意味不明,刘公公低眉顺眼,不敢接话。 顿了顿,凤鸠没再提这个,抚了抚自己穿好的衣襟,他摆手。 “去准备准备,祭天大典可不能出纰漏。” “是,皇上。” 刘公公应了声,恭敬退去,一出门,就抓了个小太监细心开始嘱咐。 “去,再将大典所用的东西检查一遍,玉帛、贡品、祭品都再点点,另外派人去几位娘娘那,也帮着检查检查。” 刘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许多事不能事事亲为,但他也有侍奉他的小太监,这些人就是他的手下、亲信,每当这种繁忙之际,便能为他分上忧。 “奴才这就去。” 祭天大典有多重要,他们也清楚,自然不敢不细心。 约莫卯时,时辰还很早,冬日的天都未亮,皇宫里的一众人,却已经整装待发。 祭天大典所在的场所,并不在宫内,而是在宫外一座名山的半山腰,那里多年前便建了圜丘坛,当成祭天专用所在。 这处圜丘坛,每年都有专人打理,存在的意义就在于这一天。 凤鸠所乘坐的龙辇,位于最前方,前后左右共有三千御林军负责看路,队伍浩浩荡荡,比天子出行更加盛大。 就连抬龙辇的宫人,随行的太监,宫女,都是精心挑选过的。 位于龙辇略落后的位置,则跟着宫中受宠的几位后妃。 居中的是太子母妃皇后,一旁还有二皇子母妃良贵妃,除此之外,还有两位皇上最近的新宠。 能来参加祭天大典,也算是皇上的一种恩宠,是以,这几位后妃心中都很是高兴。 在后妃们身后,就是几位皇子公主了。 凤起、凤麟等人都在其列。 整个队伍,完全就是按照身份地位所排列,这种顺序,也是宫中视线安排过的。 从皇亲,到王侯,到大臣。 凤珩和苏曼卿,便在王侯之列。 毕竟,他们隶属于凤王府。 只是,两人在的位置,是王侯之末。 对于其他人来说,凤珩不过是个遗孤,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能来着祭天大典,还是皇上开恩。 有个位置便不错了,若不是顾忌着死去的凤王的缘故,不然只怕还要往后排。 一路上,看见凤王府车驾的人,也时不时会投来一些带着好奇、或者恶意的视线,之后还伴随着低低的讨论声。 毕竟皇宫离圜丘坛的距离不近,还要走山路,没有一个多时辰都到不了,赶路的时候,总需要一些调剂品打发时间。 这位刚回京,还不曾露过面的凤世子,就是最好的议论对象。 负责驾驶马车的是步离,最近这些事都是他负责,步杀则是转到了暗中。 此刻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声,他心中愤怒不已。 旁人说这些,他可以不在意,可他是在京城长大的,从记事起便是凤王府的人。 说话的这些人中,许多人他都在府中见到过,即便没有见过,也从其他人口中听说过。 这些人,曾经在王爷面前如同狗一般,摇尾乞怜,讨要帮助。 如今,却翻脸不认人,还诋毁世子,何止可恶! 心里带着不满,连赶车这种小事,他都有些静不下心来,若不是前后左右都是御林军,只怕他就要忍不住出手了。 相比于他,马车中的凤珩,却要镇定的多。 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他当然听见了,不仅听见了,因为内力深厚的缘故,他一个字都没拉下。 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平静。 愤怒? 不,他早就尝够了愤怒的滋味,当年他逃离京城的时候,这样的情绪就有过了。 现在,他一点也不愤怒,他只会一个个记下,慢慢的找他们讨还。 毕竟,他就是回来复仇的。 “小哥哥,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祭天么?” 紧靠着他的苏曼卿,突然出声问道。 随着她开始修炼内力,听力也比以前敏锐的多了。 外面那些议论,她听到的不多,可只是听到的这一点,就让她有些忍耐不住了。 她一向好脾气,这会却觉得自己气的厉害。 她突然出声,就是不想让凤珩也听到。 凤珩看了她一眼,目光转柔。 “其实祭天大典也没什么,只是一个习俗,大意就是皇上向上天祈福,保佑王朝接下来一年风调雨顺。” “哦。” 祭天祭天,这么简单明了的意思,苏曼卿怎么可能不懂,她不过是故意这么问的罢了。 “那流程呢?” “流程有些复杂,等到了之后,步骤极多,不过大多与我们无关,我们跪着就好了。” 步骤多,那是皇上本人的事。 当然,他也好奇,宁凝之前说的不平静,指的又会是什么。 祭天大典虽是形式,却极受重视,凤起和凤麟应该不会在这个上面动手脚,那又会是什么? “嗯,那不是很无聊?” 苏曼卿的关注点,一向不同。 凤珩失笑,烦闷的心情也一瞬间转晴。 “是,很无聊。” 什么都不能干,只能跪着,认真听上面皇上念祭词,何止是无聊? 简直是受罪。 想到这,他从一旁的角落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抬脚。” 苏曼卿愣愣看他,脚却是乖乖听话抬了起来。 凤珩捏着她的脚腕,让她将脚搭在了自己身上,将裙摆微微往上撩了些。 因是冬天的缘故,除了外面的裙装,苏曼卿里面还穿着厚实的里裤,所以他这个动作,倒也没让她多局促,反而还有些好奇。 倒是凤珩自己,心头稍痒,不知怎的,脑中突然想到。 如果现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那他撩开裙摆之后,眼前看见的会是何种情形。 一双白皙如玉的玉腿? 凤珩鼻子有些痒,连忙止住了自己的遐想。 将准备的东西,仔仔细细的绑在了她的膝盖上。 “这是护膝,里面垫的是棉花和软布,等会跪起来不会那么累。” 苏曼卿一听就明白了,一定是凤珩怕她从来没跪过,吃不了那个苦,所以才让步依特意准备的。 她家小哥哥真贴心。 这般想着,她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扩大,两人挨得本来就近,她一双腿还全搭在他腿上,身子往前一倾,就轻易的触碰到了他。 “谢谢小哥哥,小哥哥真好。” 伴随着笑意的,还有一个湿漉漉的吻,一触即分,在他脸颊。 凤珩耳根微热,泛起了红意,面上却不怎么明显,将她裙摆放下,仔细为她理好了衣裳。 “快到了,乖乖坐好。” “哦。” 旁人看不出来凤珩的羞意,苏曼卿自是看的出来的,她还极为喜欢凤珩红脸的样子,虽然一般都看不到。 不过耳根红也不错啊。 所以她不仅没听话的坐好,反而还更凑近了些,双手搂着他的腰,笑嘻嘻的靠在他身上。 “小哥哥,那你的呢,我也帮你戴啊。” 一听他之前的话就知道,等会要跪的时间,不是一星半点,她跪久了腿疼受不住,他也是一样的。 凤珩没想到今天她这么的热情,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微微侧脸,不让她看见他通红的耳垂,低声道。 “就在那个角落。” 苏曼卿终于松开了他,一溜烟的去拿了护膝,然后在他跟前蹲下。 凤珩注视着她,凤眸一眨不眨,嘴角微抿,带了几分认真。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 苏曼卿很认真的撩开了他的衣摆,若是换成平日,凤珩绝对不会如此放纵。 可就如之前他所做的,冬天天气冷,穿的厚,是以这么不符合规矩,又带着施旎的动作,却莫名不会让人不自在。 她没伺候过人,凤珩大概是第一个。 护膝捏在手里很软,边角缝的很是严密,一看步依就是费过心思的。 左右各带有两根绳子,恰好能将它老实的固定在膝盖上,不会掉落。 苏曼卿绑的很快,刚完成,凤珩就将她拉起来了。 他没说谢谢,只是低头贴了贴她的小脸,顺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两人享受着难得的温馨,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脸上的温柔瞬间隐去,凤珩放开苏曼卿,让她跟在自己身侧,朝外望去。 马车已经停了,现在众人所在的位置,正好处在一处丘地。 此地是圜丘坛所在,地面平整,地势空旷,能同时容纳下万人。 此刻随行的御林军,皇上后妃,还有大臣以及伺候的下人,加起来约莫有七八千之数,却丝毫不显拥挤。 凤珩沉默了会,带着苏曼卿下了马车。 是的,马车上只有他们两人,不然之前也不会为对方带护膝。 苏江庭只是普通人,这样的盛会,没有名额根本来不了,苏曼卿能来,还是因为皇上钦点的。 至于秦臻,作为秦家人,他当然在参加之列,只是位置却不跟凤珩在一起。 他在属于朝臣的那一列。 就在众人下车之际,御林军已经将整个圜丘坛保护了起来,宫中随行来的宫人们,正在准备祭天所用的物件,而一众朝臣,则是静默以示恭敬。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皇上走上了高台。 “祭天大典,开始。” 随着他一声令下,下方众人浩浩荡荡跪了一片,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凤鸠不觉,全心按照流程办事。 先是净手,焚香,对诸神行三跪九拜礼,然后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 每一步,他都力求完美无瑕,神色恭敬,不作半分不敬神明之事。 这短短几个流程,凤鸠就花费了半个时辰。 而下方的众人,也生生跟着跪了半个时辰。 不提那些朝臣,光是随行而来的家眷,就大多吃不了这个苦。 才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少家眷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惨白,膝盖疼痛无比,连着整条腿都跪麻了。 可这种庄严肃穆的场所,他们连动动腿,舒展一下都不敢,只能生生的受着。 这种时候,苏曼卿顿时明白护膝的好来。 她跪了这么久,虽然也腿麻的厉害,膝盖却不怎么痛,主要因为那护膝够厚够软。 想到这,她偷偷瞥了凤珩一眼,露出一个偷腥猫般的笑。 祭天大典的流程格外复杂,每一项流程,还有对应的奏乐,整个圜丘坛,一直处于各种的乐声中。 众人目不斜视,从早上一直跪到了下午。 等祭天大典结束的时候,不少人腿脚早就失去了知觉,需要人扶着才能起来。 苏曼卿也是第一次跪这么久,即便有护膝的存在,腿也不像是自己的人,站都站不起来。 看见这一幕,她才恍然前面那些人,为何都是下人扶着离开的。 凤珩稳稳的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将人带上了马车。 车帘一放下,没了外人在,他便不再顾忌。 让她靠在车壁上,他抬起她的双腿,便放在了自己身上,撩开裙摆,将护膝拆下,小心的帮她按摩起膝盖来。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本来失去知觉的腿,在他轻缓的揉按下,渐渐变得酸麻。 苏曼卿轻轻哼唧了一声,似猫叫一般,看着他的眸子又亮又圆,好舒服! 见此,凤珩多了几分笑意,手下的动作也越发用心了起来。 姑娘家的膝盖,要多多注意,不然老了以后会留下毛病,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直到揉按了好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想起一件事。 宁凝说,今日会有事发生,可从早上到现在,祭天大典已经结束,众人也踏上了归程,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之事。 是这意外不会来了,还是…… 他刚想到这,外面‘碰’的一声。 凤珩神色一凛,连忙拉过苏曼卿,将人抱在了怀里。 看的时候,刷新刷新,先更后改 272、刺杀风波 圜丘坛所建造的位置,是珉平山,此山并不高,不过山势却很险要。 从山脚通往圜丘坛的路途,只有一条山道。 当然,因为祭天大典的缘故,这条山道修建的十分宽阔,可容两辆马车,同时通行。 即便如此,在此刻,这条山路也显得格外的狭窄,因为……乱。 是的,队伍乱了。 三千御林军,上千宫人,皇上后妃皇子大臣,每位大臣还携带了家眷,有家眷自然需要人伺候。 林林总总加起来,这条队伍格外的长。 可此刻,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利箭,直接一波乱射,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了。 御林军虽厉害,却只有三千人数,且因为队伍拉的过长,三千人分散开来,山道又狭窄,一时间也赶不过去。 “护驾!护驾!” “人呢?快救人!小姐受伤了!” “小蝶!小蝶!” 外面叫喊声不断。 遇见刺客,御林军第一反应都是要赶向前方护驾,可这一波箭雨,直接击杀了不少宫人,还有不少马车也遭了殃。 山道就这么宽,马一受惊,马夫都控制不住,带着车厢一起就翻下了山道的斜坡。 这么一来,局势就更乱了。 凤珩紧搂着苏曼卿,安抚的拍着她的背。 “不要怕,抱着我别动。” 他没有什么舍己为人的精神,发生这种情况,他也不想出去帮忙护驾,他只想保住自己的人。 苏曼卿紧攥着手心,心中有些慌乱,却没有多害怕。 耳边不停传来外面的叫喊声,还有哭声。 她看不见,却也知道,现在外面很危险。 想到自己两人都在马车里,安然无事,她松了口气,可下一刻,她猛地拽住了凤珩的衣袖。 “小哥哥,臻哥哥呢?他有没有事?” 他们和秦臻今日一直不在一起,祭天大典也不能随意走动,已经一天没见到他人了。 凤珩蹙了蹙眉,看向外面。 “步依。” “世子,奴婢在。” 步依的声音有些喘,说话间,还有兵器相接声传来,叮叮当当的,听不真切。 她并不是在跟人打斗,而是将射向马车的箭羽,都拦了下来。 “秦臻那如何?” 外面太乱,各家带来的护卫也已经做出了反应,虽比之前的情况好了些,但更看不清人了。 “不清楚,不过步杀已经过去了。” 步依一边挡下箭羽,一边回道。 听见这个回答,凤珩和苏曼卿心中都放心了些。 秦臻身边当然有人,他的贴身暗卫青常武功就十分厉害,但厉害归厉害,这种时候,没亲眼看见情况,难免让人担忧。 凤王府的马车,安然无恙,身边也由护卫保护了起来。 可其他人却没这么好运。 队伍是按照身边排列的,最前方的就是皇室。 而这波箭雨,最关照的重点,也就是前方。 皇上皇子身边,好歹守卫森严,箭雨虽来的措不及防了些,也都被防了下来。 可那些没太注意的,可就遭了殃。 徐侯爷一家的位置,就在一众王侯中不前不后,略中间的位置。 可这波箭雨下来,却是伤的人最多的一家。 因着身份够高,家中嫡女嫡子都来参加了祭天大典,光是马车就有三辆,此刻这三辆马车上,都斜插着箭羽,被扎成了筛子。 徐侯爷顾不得自己,火急火燎的让护卫去后面马车上看看。 “快去保护小姐和少爷!” 他话刚落音,后面的马车里,传来丫鬟带着哭音的喊声。 “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受伤了!” 徐侯爷大惊,一旁的许侯夫人也坐不住了,两人撩开车帘,就要下车。 同行的护卫死死的拦住了他们。 “侯爷夫人小心,不能下车。” 这波箭雨刚停,山林中就冲出来一群黑衣覆面的黑衣人,正在跟御林军交战呢,这会要是下车,万一被当成靶子怎么办? 小姐的安危重要,可侯爷的安危更重要。 徐侯爷夫妇急不可耐,一把推开护卫,朝着女儿的马车赶去。 又造成了一波小混乱。 …… 最前方,凤鸠沉着脸坐在龙辇之上,四面八方早就被御林军围的水泄不通。 从山上冲下来的刺客,人数约莫有好几百人,他们武艺不凡,动作利落,和御林军交战起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看见这一幕,凤鸠轻哼了哼,阴鸷的视线掠过自己后方的几个儿子,神色莫名。 同一时间,凤起、凤麟等几个皇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车,站到了一处。 凤起看了自己几个弟弟一眼,最终视线还是落在了凤麟身上。 “二皇弟,你说这些刺客是从哪来的?” 通往圜丘坛的山路就这么一条,这些人是怎么上的山? 凤麟皮笑肉不笑,“这我怎么知道。” 顿了顿,他又道,“说起来祭天大典这种大事,皇兄应该仔细派人查探过附近的安全才对,怎么,皇兄偷懒了?” 凤起抿唇不语。 他当然派人查过,就怕发生这种刺杀事件,一旦发生了,不管有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他一个办事不利的罪名都是躲不掉的。 可查过还是发生了如今这种情况,这只能证明,这些刺客背后有人帮忙。 他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他这个好弟弟的手笔。 挤兑完凤起,凤麟心情大好,又瞄了一眼身边的凤霄。 “三皇弟,听说你受了些伤,无事吧?” 凤霄在这两位皇兄面前,一向弱势,被凤麟询问,他低眉顺眼道。 “只是被箭头划了下手,没什么事。” 说着,他还举手给两人看了眼。 他的手掌心上,有道不大不小的伤口,并不深,看起来也不严重,因此两人也没多说什么。 “等解决了这些刺客,包扎一下便是。” 三人间说着话,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年纪最小,从头到尾都没搭过话的凤鸣。 三人也习惯了不跟凤鸣说话,倒不是看不起这个皇弟,而是这个皇弟从小跟他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说简单点,交流不到一块。 “咦,那边乱了。” 凤麟也没想过搭理凤鸣,跟凤霄说完话,就打量起交战的情况来,自然就看见了徐侯府那边的乱相。 “好像是徐侯府。” 凤起也眯了眯眼,徐侯府的人很是公正,他一向敬佩。 徐侯府三个字一落入凤鸣耳中,他那漠然的面色突变,猛地抬眸看向凤麟说的方向。 “芽芽……” 在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凤鸣突然冲了出去。 他身边保护的护卫一怔,连忙跟了上去。 “殿下,危险!” 凤鸣恍若未闻,不管不顾朝着徐侯府的方向闯去。 这一幕,也惊动了凤鸠。 他一看凤鸣闯向的方向,就明白了什么,神色微动,没说话,也没生气。 倒是凤麟,忍不住撇了撇嘴,“老六这性子,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只要涉及徐侯府那位小姐,就没正常过。” 凤霄也跟着点了点头。 的确,徐侯府的徐冰,就是凤鸣的逆鳞。 从小到大,不外如是。 兄弟三人对他的看法不一,可全都赞同的是,凤鸣这样也好,至少有个显而易见的缺点摆在明面上,好掌控。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间,凤鸣已经冲到了徐侯府一行人的面前。 在徐侯爷和徐侯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闯进了马车,揽住了徐冰。 “六……六皇子……” 伺候徐冰的丫鬟吓了一大跳。 凤鸣红着眼盯着她,“下去。” “……是……是……” 丫鬟身子一抖,连滚带爬下了马车,直到下来了,她才恍然自己做了什么。 我那么怕六皇子做什么? 我又不是六皇子的丫鬟。 可六皇子刚刚那样,真的好可怕…… 马车外,连女儿面都没见到的徐侯爷夫妇也是一脸懵,连带着后赶来的许小侯爷,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妹妹她……” 徐侯爷摆了摆手,“算了,有六皇子在,我们就别进去捣乱了。” 这位六皇子对冰儿的在意,他们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皇家无情,他并不想女儿嫁入皇室,成为权势的牺牲品,所以才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徐小侯爷不语,盯着车厢看了一眼,扶着父母先上了自己的马车。 …… “芽芽……” 凤鸣搂着徐冰,面上全是心疼。 徐冰伤的并不重,却也不轻,她中箭的部位是右臂,那支箭羽深深的扎入了她纤细的胳膊里,从伤口处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大片的衣裳,看起来触目惊心。 凤鸣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跟浸了冰一般,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凉。 他又惧又怕,声音都在发颤,“疼不疼?” 徐冰苍白着脸,手臂疼的厉害,本来是疼的,可一见他这幅模样,反而不怎么觉得疼了。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 凤鸣一点都不信,紧盯着她手臂上的那只箭,好似要杀人一般。 徐冰安抚的摸了摸他的手,“我真的没事。” 外面的情形她也听到了一些,比起那些被杀的人,她只是被误伤了只手,已经算很好了。 凤鸣不说话了,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顿了顿,他别过眼,“你忍一忍,我先帮你把剑拔出来。” “好。” 徐冰闭上了眼,往他怀里靠了靠。 若是平日她这般动作,凤鸣只怕已经笑傻了,可此时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她受伤的手臂上,压根顾不上其他的。 “哼……” 徐冰痛哼一声,睁开了眼。 凤鸣已经拔出了那支箭,箭头鲜血淋淋,他只看了一眼,便蹙眉将它扔到了一旁。 “你再忍忍。” 他擦了擦她额间的汗,在马车里翻起了伤药。 像这种出行的马车里,都会备上日常的伤药,徐冰的马车里也有,他见过。 翻了一会,找到自己要的东西,他看了徐冰一眼,抿着唇将她右边的衣袖撕了下来。 冬日的天气还很冷,徐冰只感觉手臂一凉,一股凉气直往身上钻。 凤鸣没说话,低着头用干净的手帕,为她擦着伤口。 擦好之后,上了药,用另一块手帕做了简单的包扎,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她,这才看向外面。 “华申,你守在这。” “殿下……” 华申欲言又止,他可是殿下的贴身护卫。 凤鸣睨了他一眼,华申低下了头,“是。” “你要去哪?” 徐冰想要起身,又被他按了回去。 “我去看看情况,你好好躺着,华申会保护你的。” 说着,他起身下了马车,扫了四周打斗的御林军和刺客一眼,回到了凤起等人的身边。 凤鸣这一来一去花费的时间并不久,凤麟见他回来,挑眉打了声招呼。 “如何,徐小姐可还好?” “还好,受些点轻伤。” 他这话乍一听没什么特别,细听却能听出两分冷意,只是这种氛围下,凤麟也不可能细听,便真以为没事。 “那就好。” 他跟凤鸣之间,一向来往不多,问了这句,便没再多问。 凤鸣独自站在三人略后方的位置,看着前面三人的背影,神色莫名。 他一向不参与三人间的斗争,也不争不抢,可今日这事,算是触及了他的逆鳞。 …… 这场刺杀耽搁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留下了满地的尸体,狼狈退去。 整个队伍中,各家损失的护卫,受伤的人也不在少数。 凤珩松开了苏曼卿,步杀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秦臻。 确定双方都无事,秦臻才有空跟凤珩说话。 “这次刺杀损失不少。” “嗯?” 他压低了声音,“乱中死了几个大臣。” 凤珩眉梢忍不住动了动,“是谁?” “户部一位侍郎,工部也死了一位都水清吏司,其他就不清楚了。” 现在情况还乱着,山道都被一些马车赌了,也过不去,这些还是他打听来的。 户部侍郎? 工部都水清吏司? “等查清楚,将所有伤亡给我一份。” “明白。” 秦臻点头,他也看出不对劲了。 本以为这场刺杀,针对的是最前面的那些人,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 外面还乱糟糟的一团,这场刺杀显然影响了皇上的心情,御林军收拾残局之际,皇上将凤起以及负责祭天大典事宜的官员都叫了过去,当着众人的面,臭骂了一顿。 又革了两位官员的职,此事才算落定。 前面有个bug,二皇子的母妃不是良妃,是庆贵妃,六皇子的母妃才是良妃,有些地方已经修改,要是没改到的地方,大家谅解一下。 另推一本文,小凌儿,《法医狂妻:蒋先生,别害羞》 这是一个关于智商超群情商负数的天才法医如何自修撩人大法,在疼宠撩哄某人的同时,顺便虐该虐的渣,打该打的脸的故事。 273、帮你分析 回到城中之后,秦臻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了凤王府。 步杀、步离等人,消失无踪,直到深夜才回来。 书房。 步杀、步离站在下方,上首凤珩和秦臻并肩而坐。 “查清楚了?死伤的大臣一共有哪些?” 是的,他要知道的,是死伤的大臣,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公子。 步杀和步离对视一眼,“查清楚了,此次受刺遇险的大臣一共有四人,除去户部侍郎荣平,工部都水清吏司张琼之外,还有工部一位员外郎,以及包衣护军的一位参领。” 为了这事,他们马不停蹄跑遍了京城,好在这种事也不怎么隐秘,各家回府之后,出事的就在府外挂上了白幡,这才查的这般快。 凤珩垂眸不语,秦臻也陷入了沉思。 户部管的是全国土地、户籍、赋税、货币、官员俸禄、财政收支等事务,据他所知,死去的这位侍郎,恰好负责的就是其中的赋税一项。 而工部都水清吏司张琼,负责估销工程费用,这两人之间,看似并无联系。 至于那位工部的员外郎,官位太低,能接触到的事应该不多,他又为何会遭牵连? 还有包衣护军参领…… 两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敏锐的从简单的刺杀事件中,察觉到了不一般,可因为来京城的时间太短,知晓的事情不多,一时间还真没找出什么线索来。 “辛苦了,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屏退步杀二人,凤珩敲了敲桌子。 “抚州那边,情况如何了?” 秦臻回神,“还好,叶家覆灭之后,安宁了不少。” 本来那些个家族敢在暗地里耍花样,就是因为叶家的支持,现在叶家都没了,秦家的手段又这般果断利落,一个个都吓住了,老实的不得了。 就连秦家收回他们一些产业的时候,也没遇上什么抵抗。 “那就好,老爷子可有说什么建议?” 对于秦老爷子,凤珩还是十分敬重的,长辈的话,他也愿意听。 秦臻摇头,“我父亲没说什么,倒是大哥交代我们小心点,说京城事多,尽量别卷进去,免得他们想帮忙也帮不上。” 这话说的不假,远在抚州,他们想帮忙,的确也帮不上什么。 “老爷子……还是不能进京?” 凤珩突然问道。 秦臻一愣,复尔苦笑,“是啊,防的可真紧啊……” 语气,说不出的落寞。 秦家是功臣,这毫无疑问。 当年大凤王朝能建立,跟随凤王征战天下的秦家,绝对是首功。 可功劳一旦多了,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自古以来都有个词,叫功高盖主。 以前凤王还在的时候还在,所有人都盯着凤王,也没几个人注意秦家。 他们一家人也乐得在抚州安然度日,过自己自由自在的小日子。 可随着凤王一倒,秦家就成了无数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皇位上的那位也不例外,每年但凡有大事,需要秦家出席的时候,他总能找到借口,一旨诏曰让老爷子留守抚州。 说到底还是担心秦家来京城造成混乱,谁让秦家手里头捏着兵权呢? 今日的祭天大典便是如此。 “抱歉。” 凤珩道歉,这里面其实也有他的原因。 皇上防的这么紧,何尝不是当心在秦家的辅助下,他又是第二个凤王。 “这和你可没关系,哪里需要你道歉。” 秦臻笑笑,“我是无所谓的,你看这祭天大典,事情多的不得了,一跪就是一天,跪也就算了,还有生命之危,我家老爷子年纪大了,不来正好。” 凤珩听出了他的故意的开解,抿了抿唇。 许久,他才问道,“天色不晚了,今日睡在这么?” “好啊,反正我秦家那个府邸里空空荡荡的,没意思,住你这正好!” 秦家人都不常来京城,京城这个秦府,大多时候都是摆设,自然没凤王府这么热闹。 “嗯,回去歇着吧。” “好,那我走了哈。” 秦臻说走就走,也不客气,白天折腾了一天,他是真的累了。 送走秦臻,凤珩揉了揉额角。 工部、户部、包衣护军,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正头疼,一股淡淡的馨香在鼻间漫开,他抬眸,眼角微弯。 “怎么还不睡?” 来的正是苏曼卿。 小姑娘自顾自脱了鞋,坐到了他身边,抬手帮他揉起了额角。 “回来已经睡了一觉,现在睡醒了。” 白天在山道上,又是刺杀又是吵闹的,她回来就睡下了。 她是饿醒的,叫来步依备了些吃食,一问才知道,凤珩还没睡,所以就提着食盒过来找他了。 话刚落音,落后一步的步依就进来了,放下食盒,布好饭菜,她又默默退了出去。 一看见饭菜,凤珩哪里还不懂。 拉下自己额间的手,捏在手里,他笑。 “先吃饭。” 两人换了个坐姿,并肩挨坐着,各自吃着宵夜。 “小哥哥,你刚刚在念叨什么呢?” 苏曼卿进来的时候,是听见凤珩念叨了的,好像是什么工部? “嗯,一点烦心事。” 她放下了筷子,“可以说说么?” 自我推荐,“虽然我对这些事不太懂,但帮你理理思绪也好啊。” 小姑娘体贴的模样,让凤珩心中微暖,就连口中的饭菜,都无形中香甜了不少。 他仔细想了想,这种事也没什么需要忙着的,就说了一遍。 “所以说,小哥哥是怀疑,有人借着祭天大典的事,杀人灭口?” 苏曼卿咬着筷子,陷入了沉思。 “对。” 其实凤珩心里是有怀疑对象的。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宁凝。 因为宁凝的提醒,若是无法接触到这些,她不可能在事先就说出那样的话来。 只是,宁凝在其中的身份,到底是事件的制造者,还是无意中查到了这件事的旁观者? 饭桌上的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房间外一片漆黑,而房内灯火通明,桌上的饭菜还冒着热气,莫名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凤珩注视着身侧的小姑娘,淡淡的温馨在心头蔓延开来。 他突然觉得,在这样的夜晚,两人这样吃上一份宵夜也很不错。 嗯,以后可以多试几次。 “有了……” 苏曼卿眼睛里亮起了星星。 “小哥哥是想知道,这几人之间的关联,对么?” 凤珩好整以暇的看她,对答案不太感兴趣,反而对她现在的这幅表情,很是喜欢。 “嗯。” “就如你之前所说,他们如果是被人灭口的话,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大臣会被灭口的原因,应该就是涉及了某件事情,而这件事情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才有了这个结果。” “嗯,对。” 凤珩听的很认真,眼中的笑意也一直没停过。 他发现他家小姑娘认真起来的时候,模样还挺可爱的。 “那我们就查这件事好了,比如,京城前一段时间发生的大事。 毕竟是涉及好几个大臣,这件事情肯定不会一点水花都没有。” “嗯,有道理。” 凤珩点头,没告诉她,她想到的这些,他早就吩咐了人去查了。 “还有就是,查人。” 苏曼卿笑的像只得宠的猫,“我虽然对京城不了解,可这些日子,臻哥哥可是给我补充了许多常识。 像我就知道,户部侍郎是个很大的官,在京城的地位不低。 其他三人差也差不了多少,这样四个人,不管是谁,都不会一来就选择灭口。 毕竟消息走漏的话,会有大麻烦。 所以,之前那人应该跟他们四人接触过,比如利诱收买?” “聪明!” 这下凤珩忍不住了,苏曼卿能说出之前那些就不错了,没想到还能想的这么深远。 他家小姑娘,果然是随了柔姨,细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再说说,还有别的办法么?” 苏曼卿想了想,“还有一个死办法。” “这四位官员涉及的事情,总不会是无端涉入,所以我想应该与他们所负责的东西有关。 若是能将他们所有负责的事件,全都调出来,找出其中的重合点,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几个办法中,这个办法绝对是最快速最靠谱的。 同时,也是最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苏曼卿才说这是个死办法。 凤珩摇头,“做不到,除非是负责调查此次刺杀事件的官员,不然户部工部都不会答应的。” “也对,任谁也不会把自己部门的所有宗卷都摆出来给人看。” 苏曼卿早就猜到不可为,所以也没什么失望的情绪。 说完所有可能性,她继续眼巴巴的盯着凤珩,目露期待。 “怎么样,我帮忙分析了一遍,是不是觉得更清楚点了?” 凤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可爱。 “吃饭。” “哦。” 苏曼卿垂头,乖乖拿起了筷子。 两人吃完之后,已经是后半夜,没再多话,各自回房歇下了。 这一夜,凤王府中温馨平静,却也有人彻夜难眠。 谁也没想到,只是去参加祭天大典,不过是一天的事,回来却阴阳相隔。 有好几家府邸,白色的灯笼彻夜未熄。 同样,皇宫御书房的灯火,也亮到了天明。 第二日一早,京城的众人都接到了消息。 祭天大典遇刺一事,皇上交由刑部尚书,联合太子一起负责,要求百官配合,不得有异。 这个结果,众人也不意外。 毕竟祭天大典的事,就是太子负责的,现在出了这种事,让太子继续负责肃查也是应该的。 至于刑部,那就更简单了,刑部本来就是管这些案件的地方。 接到皇上的命令,当即两人就展开了动作。 从刑部调了仵作,为山道上冒出来的那些刺客验尸。 活口没抓到,尸体还是有的,说不定就能从尸体上发现些什么。 一连几天,太子和刑部尚书都忙的脚不沾地,而与死去的四位朝臣有关的一众大臣,也或多或少接到了来自太子的询问。 几天下来,刑部那边还真查出了一些线索。 这些刺客的鞋上,除了沾有圜丘坛附近的泥土之外,还有另一种红土。 这种红土有的地方并不多,一下子,查探的范围就少了许多。 …… 凤珩再一次出门,是接到了凤起的邀请。 太子府。 凤起示意他坐下,让下人奉了茶之后,才一脸欲言又止。 “阿珩啊。” “太子有话直说便是。” 凤珩也清楚,太子负责查刺客的事,忙的脚不沾地,这还将他请来,必定是有事要问。 “阿珩,你可知你名下的所有产业?” 他一开口就是这个,凤珩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太子你的意思是?”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也知道,刑部这边查出了一点东西,就是刺客脚上的红土,很不巧,有这红土的地方,我们查过之后,只发现了三处。 其中一处,就在凤王府名下。” 凤起明显是相信他的,不然也不会这么直接的告诉他。 在他名下? 凤珩怔住,他还真不太清楚。 凤王府名下产业众多,不过在当年出事的时候,都被皇上没收充入国库了。 除了财物,名下的庄子店铺,所有在明面上的东西都充了公,是以,凤珩是真的不清楚。 至于凤起为什么说,这一处在凤珩名下。 那是因为在皇上下令召凤珩进京时,承认了他凤王府世子的身份,还为他正了名。 见风使舵的官员,心知凤珩必然会继承凤王府,又将那些充公的产业,连同凤王府这座府邸一起,重新还到了凤王府名下。 是以,凤珩名下还真的多了不少产业,只是他进京时日还短,自己都不太清楚。 见凤珩一脸茫然,凤起也大概明白了什么。 心头微松,笑道。 “你不清楚也正常,毕竟这些东西刚回到你名下。 不过庄子是你的,我要去查,你可得给个方便。” “这个自然。” 凤珩一口应下,也没办法拒绝。 毕竟凤起奉的是皇命,能事先通知他,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不过我能否多问一句,太子殿下刚刚说,发现红土的地方有三处,不知另外两处在谁名下?” 274、凑上来的狂蜂 凤起沉吟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能不能告诉他。 顿了顿,他才道。 “一处在凤霄名下,还有一处在一位富商名下。” 凤霄?三皇子? 这件事涉及进来的人,还真是越来越多了。 宁凝,凤起,刑部,户部,工部,包衣护军,他,三皇子,皇上……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局,能将水搅得这般混,也算是一种本事。 “那现在就出发吧。” 凤珩随同凤起一起,去了自己名下所在的那座庄园。 这座庄园就位于京城外的晟山上,除了凤王府之外,还有几家势力同样在这拥有庄园。 之前凤起提到的另外两处地方,也在此处,而且就在凤王府庄园附近不远处。 这么一来,凤珩名下这处庄园的嫌疑,就不是那么好撇清的了。 毕竟,土这个东西,三家都是一样的,根本没办法辨别那些刺客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 今日苏曼卿也出门了,是受严府邀出的门。 她本来不太想去的,京城这些官员朝臣什么的,她都不认识,也担心自己应付不来。 不过看在严府的面子上,她还是去了。 无他,秦臻之前跟她说过,他们刚来京城时,最先对他们露出善意的,便是严家的人。 感激也好,感谢也罢,苏曼卿觉得人家相邀,不能不礼貌,于是带了步依就去了。 今日严府宴请客人,是因为严府的小姐,严名颜,今日是她十四岁的生辰。 而来严府赴宴的,全都是年轻一辈。 这点苏曼卿倒知道原因,秦臻在府里时提过那么一嘴,无非就是,严名颜十四岁了,年纪也差不多了,可以议亲了。 这种场合,严家人正好能看看各家公子的表现,也好为女儿找一个贤婿。 苏曼卿面生,在京城也没怎么露过面,认识她的人不多。 在这种场合里,并不怎么受人重视,倒是严名颜这个主人,特意过来跟她说了很久的话。 听说是得了她哥哥的吩咐。 “苏姑娘,今日府里头客人多的很,若是有什么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谅解。” 严名颜是个很温婉的姑娘,说话温声细语,给人印象极好。 “我无妨,严小姐不必顾及我。” 作为生辰的宴的主人,一定忙的很,苏曼卿也不好意思打扰,推脱了几句,就找了个借口去一旁坐着了。 她打定注意了,就在这亭中坐到宴席结束。 …… “云深,你昨晚是不是又去解语楼鬼混了?” 两个衣着华贵的公子哥,笑嘻嘻的走在园中,其中一个语气轻佻的打趣道。 被称为云深的男子眯了眯眼,面色因为纵欲过度,微微泛着些青色,“是啊,秋娘太善解人意,我自然不能辜负。” “什么善解人意,分明是****才对,哈哈哈。” “知道你还说。” 云深睨了他一眼,也不否认,“那你呢,听说你最近看上了章府的六小姐,是也不是。” 男子摸了摸下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舔舔唇一阵回味,“是。” 章府的六小姐,那副我见犹怜的容颜,深得他心。 见他这般模样,云深耸耸肩。 “悠着点,别玩太过火,章家可不好得罪。” “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庶女,玩玩怎么了,再说了,大不了纳了她就是。” 他们这样的身份,吃喝玩乐早就不足以满足他们,偶尔调戏几个貌美的姑娘,纳几房小妾,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正说着话,云深视线随意一扫,突然瞧见了亭中坐了个模样轻轻的小姑娘。 见他突然沉默,男子跟着转头,眸光不禁亮了亮。 “哟,好俊俏的姑娘,可惜,看起来太小了点。” 他一向喜欢各种各样的美人,美艳的娇媚的他都玩过,不过这么娇娇小小,看起来纯真的跟张纸似的,还真没有。 不由得,心头泛起了点点涟漪。 “云深啊,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云深看出了他的意动,微微拧眉,低声提醒。 “温逸,这里是严府。” 平日怎么玩没关系,在别人府里,多少要顾忌一点,不然传出去了,多少有损名誉。 云深这个人,还是有那么看重名誉的,虽然他的名誉在别人眼中,早就是臭名昭著的浪荡子了。 “哎呦,严府又怎么了,反正就是打个招呼嘛,又不干什么。” 温逸吊儿郎当的撇撇嘴,压根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云深头疼,就算真要打招呼,好歹也先问清身份再去吧,万一遇上得罪不起的,那岂不是捅了篓子了? 正要再劝,温逸已经自顾自越过了他。 “姑娘。” 温逸是京城有名的浪荡子,游戏花丛,名声在外,自然也是有资本的。 他本人除了出身之外,模样长的也十分俊俏,气质温朗,翩翩少年郎,温声细语跟人说话时,看起来还挺像模像样。 此刻在苏曼卿眼中,温逸就是如此。 “公子有事?” 她疑惑看他,确定自己的确不认识他。 温逸浅笑,温润的面容让人提不起防备心来,“是这样的,我之前路过此地,丢失了一块玉佩,不知姑娘可曾见过?” “不曾。” 苏曼卿没有多言的意思,回答完问题就垂下了头,不再看他。 听说京城的风气很严,不似江城抚州,她要多注意些。 “哦。” 温逸本就是随口找个借口罢了,现在跟人搭上了话,什么玉佩不玉佩的也就不重要了。 能俘获女子芳心,耐心和脸皮都是要有的,而这两样,他都不缺。 “那不知可否跟姑娘讨杯水喝?” 他装模作样的擦擦额头,“找了这一路,有些累了,还望姑娘莫怪。”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苏曼卿拒绝倒显得自己心虚一般,她拧了拧秀眉,点头。 “这茶水是严府备下的,公子也是严府的客人,自然可以。” 温逸大大咧咧就坐下了。 苏曼卿隐隐的抗拒,他全然当作没看见,姑娘家嘛,都是这样矜持又保守的,只要接触久了,他相信她也会如同章家那位小姐一样的。 “打扰了。” 说这种客气话的,不是温逸,而是落后一步的云深。 温逸坐都坐下了,人也搭上话了,他总不好一走了之。 突如其来占据她空间的两个公子,显然让苏曼卿有些不自在。 她垂着头,漂亮的杏眸微耸,带着丝丝防备。 身后,步依也警醒的盯着两人。 这两人好端端的上来搭话,还是趁着小姐独身一人之际,明显就是不怀好意。 世子和秦五公子都不在,陪着小姐的只有她,她可不能让小姐出事。 “姑娘有些眼生,说来我还不知姑娘的名讳呢。” 给自己倒了杯茶,解了渴,温逸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苏曼卿身上。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逸,这是我的好友,云深。” 他一边说,视线一边在苏曼卿身上打转,用眼神描绘着她身体的曲线,心里还在暗自点头。 虽然青涩了些,好在够纯情,这双眼睛也够清澈,不是尤物却撩动了他那颗痒痒的心。 苏曼卿一向敏感,那露骨的眼神,让她莫名不安,她侧过身子,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淡定一些。 “我姓苏,闺名就不方便告知了。” 女子的闺名,还是不要随意说出去的好。 “噢,苏姑娘。” 温逸如善从流。 同时脑中过了一遍京城姓苏的人家,嗯,他认识的那家,好像没见过她。 莫非是养在深闺的娇女,还是家世不高,所以他没见过? “苏姑娘喜静?” 他发挥了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自来熟的笑眯眯问道。 “我看花园那边那般热闹,苏姑娘却独自一人跑这边来,想必是不喜人多,正好,我也不喜人多,不如就由我为苏姑娘解解闷?” “不必了。” “苏姑娘不用客气,反正我玉佩还没找到,我还想再找找。” 他赖着不走,苏曼卿也没办法。 攥紧了手心,她起身。 “既然温公子还要找玉佩,我就不在这碍事了。” 这个男人她应付不来,既然如此,她就躲着些。 “嗳,苏姑娘别走啊。” 眼看着才搭上话,让人走了那不是前功尽弃了? 温逸伸手拦住了她,俊秀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属于浪荡子特有的轻佻。 “苏姑娘可不能走,我的玉佩还没找到呢。” “你什么意思?” “谁知我的玉佩,是不是被苏姑娘捡了去,毕竟,我那块玉佩可是价值连城的碧田玉。” 明的不行,这是要耍无赖了。 苏曼卿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生平十二载,她还是第一次遇上如此混不吝的人,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我没有捡到你的玉佩!” 一向的好脾气,也被气狠了。 温逸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捡没捡到,可不是一句话的事。” 他凑近,故意低头,鼻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不如,苏姑娘让我检查一遍,只要确认姑娘身上真的没有,我便不再拦着你,如何?” 检查二字,他咬字格外的重,音色也透出几分暧昧,同时手似不经意的从苏曼卿脸上拂过,摸了一手的滑腻。 苏曼卿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不守礼,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没有防备,被摸了个正着。 “你!” 她怒目而视。 “啧,好滑……” 温逸收回手,正要多夸两句,脸侧一阵劲风传来。 “温逸,小心!” 云深大喊,“后面!” 他还没反应过来,脸就挨了狠狠一巴掌。 打他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守在苏曼卿身后的步依。 就如苏曼卿所想的一般,步依也没想到,青天白日,还在外人在场,温逸竟然如此大胆,敢对苏曼卿动手动脚。 正是因为意外,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让温逸占了便宜。 回过神来的步依大怒,苏曼卿说是她的小姐,倒不如说是她的主母,怎么能让外人所欺! 步依这一巴掌用劲极大,温逸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直接就被抡到了地上,打懵了。 耳朵嗡嗡作响,嘴角也流出了血迹,他睁大了眼,像是不敢置信。 “你……” 云深也急了,“放肆!” 一个奴婢,竟敢…… “放肆的是你们才对!” 步依横眉冷对,气场全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匕首,在阳光下泛着森森寒意。 利刃相对,云深的底气也虚了几分,怔怔看她,竟被她的气势震住了。 缓了好一会,被打懵的温逸终于回了神,他呸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血水,眼神阴翳的盯着步依。 语气带笑,却冷得刺骨。 “好胆,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种委屈呢。” “你以为会点武功就了不起了?这里是京城!” 他撑着地站起身,手捂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阴翳的眼神像是要将步依挫骨扬灰。 “来人,把这个狗奴才给我抓起来!” 像这么这种身份,怎么可能没有随从跟着,只不过为了避免扫兴,隐在了暗处罢了。 温逸一声令下,两个随从就显露了身形,朝着步依逼近而去。 步依脸色依旧冰冷,连眼神都没变换一下,正要动手,苏曼卿拦住了她。 “步依,你退后。” 步依愣住,不知苏曼卿的打算。 苏曼卿却两步越过了她,挡在了她与两个随从之间。 “你不能动我的人。” 她这话是跟温逸说的。 温逸还捂着脸,闻言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又恢复了轻佻,“不动她?这个简单,你要是愿意陪陪我的话,我就大方一次,饶了她。” 挨打是让他怒火中烧,不过美人相求,也不是不可以留些情面。 大不了,等以后玩腻了再来算这笔账。 苏曼卿没搭理他,重复道,“我是凤王府的人,你不能动她。” 小哥哥说过,若是遇上麻烦的话,可以报凤王府的名号。 凤王府再不济也是王府,能免去很多的麻烦。 “凤王府?” 温逸挑眉笑了,“你是说,那个落魄的凤王府?哦,对了,凤王府现在的主人,好像就是那个刚回京不久的小世子吧。” 他笑的更大声了,“苏姑娘,你若是以为光凭凤王府的名号,就能免去我这一巴掌,那只能说,你实在是太天真了。” 凤王府又如何,没了凤王的凤王府,他才不惧。 先更后改~刷新就好~ 275、第一个讨厌的人 不惧么。 苏曼卿是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外人对凤王府的轻蔑。 心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怜惜有之,后悔有之。 凤珩在京城本就艰难,她不该为他添麻烦的。 温逸却以为她的沉默是怕了,哈哈一笑,挥手示意随从继续动手。 早有防备的步依,当即与两人交上了手。 步依武功不弱,温逸派出的两个随从,也是他身边的好手,一时间,竟不分上下。 这一幕让苏曼卿心头焦急不已,想帮忙又心知自己练轻功都没学会,上去了也只是帮倒忙,急的眼眶都红了。 “苏姑娘,我的提议不妨好好考虑考虑。” 温逸看着她,眼中不无得意。 苏曼卿咬了咬唇,小脸绷的紧紧的,她第一次讨厌一个人,还是这么讨厌。 “温逸,别说了。” 云深望了一眼苏曼卿的表现,不知为何,心中略有些不安。 凤王府就算落魄了,到底也是王府。 不放在眼里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了,说出来容易得罪人。 更何况,他听人说过,皇上似乎对刚回京的那位小世子还挺看重的,得罪过了不好。 “没事,我总得把我这一巴掌讨回来吧。” 温逸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也不惧。 现在凤王府就凤珩一人,势单力薄,再说了,是这个奴婢先大不敬对他出的手,他占了理。 他可不信,那位凤世子会为了一个奴婢得罪他。 出身礼部尚书府的温逸,自然有这个底气,就连太子他们,都要给爹面子,凤珩算什么! “你……唉……” 一个奴婢是不打紧,可他觉得问题不在这个奴婢身上,而是在姓苏的这个姑娘身上。 开始云深没想起来,可现在仔细回想了想。 整个凤王府里头,就凤珩一位主子,苏曼卿这么个小姑娘,又是怎么来的? 不由得,他想起了皇上的赐婚,凤世子的那位小未婚妻,似乎就姓苏…… 一想到这一点,云深心中十分不安。 “没事的,云深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两人自顾自的说着话,不远处,步依拧着眉与两个随从交手,心中也有些焦急。 严府的人是怎么回事,这边都打起来了,还没有反应。 她需要有人挡下温逸的两个随从,她不在小姐身边,万一温逸又对小姐动手动脚怎么办? 在步依的盼望中,严府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几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匆匆赶来,拦住了还在打斗的三人。 “温逸兄,云深兄,苏姑娘。”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严家的少爷,严名青。 也是在宁侯府设宴那天,与凤珩闲聊许久的公子哥。 正是与凤珩认识,今日宴会,他才刻意交代妹妹将请帖送去了凤王府。 却不曾想,好好的宴会,竟然打起来了。 “这是……?” 他欲言又止。 温逸还捂着自己的半边脸,闻言面色沉了沉,“那个奴婢胆大包天,敢对我动手,我就派人教训了下,应该不算逾越吧?” 主子对下人动手,当然不算逾越。 可人家不是你家的下人啊。 严名青不好直言,点头,“不算。” 这个答案,让温逸脸色好看了许多,看着苏曼卿一言不发,显然,他现在是要苏曼卿表态了。 苏曼卿一言不发,也不看他。 沉默许久,才对严名青道。 “严公子,能否劳烦你府中的下人去凤王府传句话,让人来接我?” 严名青一愣,让人来接她? 他看看苏曼卿,再看看一脸愤愤的步依,想起有关于温逸的传言,大概明白了什么。 一时间,心里对温逸也有些埋怨。 你说你好女色就好女色,外面青楼妓子多的是,你何必跑到我家对我请来的客人动手动脚? 这不是连累他也里外不是人么? 对温逸埋怨的同时,他对苏曼卿也是真的感到愧疚。 将苏曼卿请来,起的是交好凤珩的心思,没想到却被温逸钻了空子。 “好,苏姑娘放心,我这就派人去。” 当即,他吩咐了一个随从,赶去了凤王府。 这一切,温逸都看在眼里。 正如他之前所想,他不惧,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让人接就让人接,不管是谁来,今天不给他这个交代,他还真就不放人走了。 * 凤王府,接到严府小厮传的话,管家还有些愣神。 苏姑娘出去的时候,是坐了马车的,也有赶车的马夫,怎么还要人接呢? 好在能在凤珩手底下办事的,也没有傻子。 那个念头只是一瞬,就明白了事情不对劲,连忙去找秦臻去了。 “你是说,卿卿让严府的人来传话,要人去接她?” 管家点头,“严府的人是这么说的。” 秦臻沉了脸,显然也是想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卿卿平日里一向乖巧懂事,最不喜给人惹麻烦,如不是必要,她绝不会让人回来传这种话。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遇上了什么麻烦,还是解决不了的那种。 “青常呢,让他去府门口等我。” 秦臻坐不住了,嘱咐了句,就去换衣裳去了。 凤珩不在府中,他要亲自去接苏曼卿回来。 刚出府门口,秦臻正要上马车,远远的,便看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候在一旁的青常大喜,“少爷,是世子回来了。” 秦臻嗯了声,也止了动作,静待马车停下。 终于,马车缓缓停下,凤珩拂开车帘走了下来。 “去哪?” 秦臻最近一直住在凤王府里头,嫌自己的秦府太冷清。 秦臻没有隐瞒,“卿卿在严府遇上麻烦了。” 驾车的步杀,敏感察觉到身边的温度低了些。 他搓了搓手臂,微微往后缩了缩。 “麻烦?” 凤珩看着秦臻,眸光幽深。 苏曼卿今日去严府参加宴会的事,他是知道的。 他还知道,严府之所以今日宴请客人,是为了给严家小姐庆祝生辰。 他本想着,卿卿需要一些玩伴,严家小姐风评不错,可以让两人交个朋友,这才让她去了。 “一起。” 他没再多话,又重新坐上了马车,示意步杀赶车。 身后,秦臻顿了顿,也跟着上了自己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朝着严府驶去。 此刻严府里的氛围,也有些尴尬。 温逸是礼部尚书温秋的三子,温秋此人长袖善舞,在一众朝臣中十分吃的开,人际也广,严名青不太想得罪了礼部尚书府。 同样,如今皇上表现出来的意思,似是要重用凤珩,他也不想得罪。 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个老好人,在中间调停了。 “温逸兄,你看能否给我个面子,小小一个丫鬟,就别跟她计较了。” 他亲自开口,还是很有自信的。 如今太子在朝中权势越来越甚,作为太子少师的严家,也跟着水涨船高,谁见了不得给三分颜面? 偏偏温逸就不吃这套。 面子? 他一向奉行及时行乐,他有这个资本,也有这个能耐,为何要看别人的脸色? 要是说这话的是某位皇子,或者公主,他还真不能说什么,但严名青? “那可不行,我出生至今还没挨过打,更何况这奴婢分明就是不知悔改,等等也好,等凤世子到了,我也好问他要个交代。” 这话摆明就是要追究到底了,严名青被拂了面子,一时有些难堪,脸上也没了笑意。 他看了温逸一眼,心中的不满越来越甚。 温尚书也该好好管管这个儿子了,他还真以为,人家凤王府没了王爷在,就能不当回事了? 等会凤世子来了,有他的好看。 这么一想,严名青也不劝了,甚至还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那温逸兄就等着吧。” “来人,备茶。” 他好整以暇的吩咐人备了茶,也不走,就大大咧咧的坐在那,时不时的看上温逸一眼。 温逸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刚刚还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突然又正常了? 寻思着严名青可能想清楚了,他也就没再多想。 几人一坐,就坐了近半个时辰,终于,下人匆匆来报。 “少爷,凤世子和秦公子来了。” “哦,终于来了。” 严名青就等着他们来呢,笑吟吟的起了身去接,还没走几步,花园小路处,并肩而行的两个少年,便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温逸看着一袭青衣,走在最前方的少年,嘲讽扯了扯唇。 还真来了。 他还以为,苏曼卿说要人接,凤王府会随意来个人就是,没想到是这位世子亲自来了。 云深也想到了这一点,再联系自己之前想到的,不禁紧了紧手心。 看来这位凤世子十分在乎他的未婚妻,不然也不会凭一句话就跑一趟,只是这种在乎,在温逸这件事上,对他们就很不利了。 希望温逸等会能聪明些,别正面得罪了这位世子。 凤珩可不知眼前几人的心中所想,他走进花园的第一眼,视线就紧盯在苏曼卿身上,将他的小姑娘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确定她身上没什么伤痕,步依也好好的守着,提着的心这才放下,有了闲心来应付其他人。 “凤世子。” 严名青率先打招呼。 “严公子。” 凤珩回礼,不动神色的扫了在场的几人一眼,问道。 “卿卿可是给严兄惹麻烦了?我先代她向严兄道个歉。” 说着,就要行歉礼。 这个礼严名青可不敢受,侧身躲过连拦住了他。 “世子说哪儿的话,苏姑娘哪里会给我惹麻烦,只是……” 只是被人惦记上了而已。 严名青正愁着这话要怎么说,温逸就自己跳了出来。 “凤世子,也许你该给我一个交代。” 他放开了捂着自己脸的手。 事实上,作为一个混迹花丛的浪荡子,这幅不错的相貌,也一直是他自傲的地方。 所以在挨了那一巴掌之后,他一直都在尽力挡着。 没了遮挡的半边脸高高肿起,五个红红的指印分外明显,看见这一幕,严名青倒是有些明白温逸死咬着不放的原因了。 凤珩没说话,盯着他那半边脸看了许久。 久到温逸都觉得有些发毛,他才淡淡收回视线。 “步依。” 苏曼卿身后,步依出列,躬身行礼。 “世子。” “怎么回事?” 步依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 总不能直接说,温逸摸了小姐的脸,占了小姐的便宜吧? 她可以想象得到,若是这样说,世子会有多震怒。 出身步兵堂的人,一向明白军令如山,这还是步依第一次如此迟疑。 凤珩拧了拧眉,一丝不好的预感在心间浮起。 他身后,秦臻看向温逸的视线,也逐渐变得冰冷。 温逸反而彻底淡定了,是的,她不敢说的。 京城对女子的清誉还是很看重的,那个丫鬟敢说出来么? 呵,要是说出来了,苏曼卿的清誉有损事小,传了出去,凤王府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事大。 她们不敢说,他就稳占了有理两个字。 正当气氛有些沉默之际,苏曼卿瘪了瘪嘴,圆圆的杏眸耸拉着,语气委屈中还带着哭诉。 就像是找到了家长开始告状的小孩子。 “小哥哥,他说我偷他玉佩,还要搜我的身,步依不让,他就让人打我们。” ?? 温逸瞪大了眼睛。 “等会,我什么时候……” 苏曼卿惊惧的看着他,小身子还往后缩。 声音甚至隐隐带上了哭腔,“我不喜欢人多,才故意坐去亭边的,你一来就问我捡到了你的玉佩没有,我说没有你还不信,还不让我走……” 温逸怔住,她这话说的倒也没错,那些话的确是他说的,也是他不让她走的。 可是事情分明不是她说的这样。 他想要解释,却对上凤珩阴沉的要杀人一般的眼神。 心中一个咯噔,不自觉冒出一个念头,栽了…… 他没有栽在凤珩身上,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设计了。 “温公子好大的架子!” 凤珩冷笑,“搜身?” “温公子在严府丢了玉佩,不如将整个严府的人都叫过来,让温公子搜上一遍,如何?” “这样,本世子就以身作则,我就在这,温公子让人来搜吧。” 他这么配合,要温逸来搜,温逸反而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搜身? 276、对温逸的报复 搜身? 他自然是不敢的,言语冲突什么的,都不要紧。 可凤珩到底是世子,一个世子,被他一个尚书公子搜身,哪怕凤珩受得了这种屈辱,京城其他世子郡主也受不了。 冠上世子这个称呼,就代表了一种身份,容不得外人羞辱。 温逸呐呐无言,苏曼卿一席话,就让他处在了劣势,现在还被凤珩揪着把柄不放,那一巴掌的事,他反而没立场提起计较了。 心中不甘,不愿意平白挨这一巴掌,可要他挽回劣势,跟凤珩据理力争,他又没有立场。 把柄在人手里捏着,他怎么敢提? 愤愤咽下这口恶气,他瞪了苏曼卿一眼,又深深看了眼凤珩,招呼云深。 “我们走!” “温逸兄,慢走啊!我就不送了。” 幸灾乐祸的,自然是严名青了,开始多嚣张啊,现在呢,啧,灰溜溜的就要走,给脸不要脸。 温逸头都没回,从飞快离去的脚步来看,显然是一刻都不愿意多待。 直到温逸和云深的身影再也看不见,严名青才收敛了笑意,一阵抱歉道。 “凤世子,秦五,多亏你们来的是时候,温逸身边摆在这,我还真拦不住。” “无妨,你已经尽力了,这事怪不得你。” 凤珩知道他的顾忌,也没有牵连他的意思,眸光扫过温逸离去的小路,渐渐暗沉。 秦臻也在想这个问题,就这么把温逸放走了? 以世子的性子,与卿卿有关的事,一向都不会轻易了之,温逸明显是欺负了卿卿,世子会这么好说话? 凤珩不开口阻拦,摸不透他的意思,秦臻也没多言。 就在秦臻走神之际,凤珩已经走到了苏曼卿身边。 手搭上小姑娘的头,他放柔了声音。 “怎么了?” 自家的小姑娘,他再了解不过,此刻她的模样,分明就是不开心。 若是以往,早在他来花园之时,小姑娘就飞快的扑上来了,再不济,刚刚温逸走后,她也该缠着他了,不会耸拉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苏曼卿抿唇不语,只是抬手抓住了他的手心,顺势在他手心蹭了蹭自己的小脑袋。 手中的小手柔软小巧,纤细中又带着一丝属于小姑娘的婴儿肥,捏在手中十分舒适,凤珩忍不住多捏了几下,牵着人站了起来。 “严公子,我们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慢走。” 严名青还是挺有眼色的,知道凤珩大概是有什么话要跟自己未婚妻说,也就没有刻意凑上去送客,而是吩咐了下人引领他们离去。 一行人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凤珩终于问了出来。 “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步依你说。” 步依迟疑了一会,“温逸他……摸了小姐的脸……” 秦臻脸色大变,连忙回头看向凤珩,毫不意外的对上凤珩满是杀意的眸子。 心头一跳,完了。 那个温逸是不是脑子有坑,他怎么敢! “下去。” 冷的如同冰碴一般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步依身子一震,低着头跳了马车。 秦臻正要说些什么,凤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下去。” 秦臻知道,这句话也是对他说的,心中微叹,紧跟着跳下了马车。 步杀早就听到了车厢里的话,停下了马车,在秦臻下车之后,也跟着跳了下去,没敢走远,就护在马车十尺之外。 马车里,凤珩已经将人抱在了怀里,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眸光心疼而执拗。 “他欺负你了?” 声音依旧冷若冰霜,却不似针对她的。 苏曼卿没察觉到不适,在他怀里蹭了蹭,想到温逸的行为,心头忽然有些委屈。 “他摸我脸……” 她知道京城重视男女之防,温逸的行为虽是占便宜,但她是女子,说出来吃亏的只能是她。 所以她之前聪明的没提这件事,而是故意用了玉佩说事,好在也同样达到了目的。 “我讨厌他……” “他摸了哪?” 凤珩的目光,执拗的在她脸上打转,像是在扫视自己的领土,哪里被外人所占。 直到苏曼卿点了点左脸靠近耳根的位置,他凝视许久,忽然垂头。 温热湿濡的触感,让她身子微微一抖,委屈泛着水光的眸子,也忍不住跟着颤了颤。 “小哥哥?” “嗯,不怕。” 凤珩安抚着,嘴上的动作却未停,一点点的用自己的触碰,将那块领土重新圈了回来。 来回亲了好几遍,他才离远了些,一入眼的,便是苏曼卿通红的俏脸。 这是害羞了? 凤珩唇角翘了翘,因为温逸之事心头的阴郁,也缓缓散去。 他又凑了过去,这一次不是亲脸,而是叼住了她的唇。 他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因为苏曼卿还小,今日这事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由头。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与他这般亲密接触,亲亲以往不是没有,但凤珩很是克制,要么就是亲脸,要么就是亲额头,一触即分。 若是不深想,当成亲人之间的亲密都可以。 不过今日,他显然不是这样。 他居高临下的拥着她,用舌尖描绘着她口腔的形状,柔软的舌头,像是一条游鱼一般,缠着她与她交融,苏曼卿差点呼吸不过来。 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呼吸,都被凤珩抢了去。 好一番缠绵之后,凤珩松开了她。 满意的看着她因为娇羞通红的小脸,以及水光盈盈带着雾气的眸子,心中一片宁静。 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他笑。 “没事了。” 苏曼卿还处在被他剥夺呼吸的余韵中,雾气隐隐的眸子眨了眨,像是没明白他说的话似的。 凤珩爱惨了她这幅呆呆的小模样,软萌萌的,忍不住又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一口。 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对外面的人道。 “上来吧。” 马车外,秦臻和步杀对视一眼,重新回到了车上。 本来还有些疑问的,直到看见苏曼卿娇羞的小脸,以及她微红的唇。 秦臻耸耸肩,不问了。 得,搞定了。 不,还没搞定。 “阿珩,那个温逸你打算怎么办?” 温逸两个字一出,凤珩的脸色阴沉了一瞬,“他会付出代价的。” 就知道会是这样。 秦臻看了苏曼卿一眼,与小姑娘交换了个眼神,不再多言。 * 心情极差的温逸回去之后,发了一场好大的脾气。 “不就是一个落魄世子,算什么东西!” “竟这般落我的面子,等着吧,迟早让你明白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是你得罪不起的。” 他依旧觉得,凤珩没有资格这样蔑视他,让他有种自己被侮辱了的感觉。 “少爷,覃公子来了。” 丫鬟畏惧的推开门,她知道少爷心情不好,砸了很多东西,担心自己会遭受牵连。 谁知温逸只是沉默了一瞬,“是覃山昀那家伙?” “是的。” “让他进来吧。” 覃山昀也是一个浪荡子,与他和云深的关系极好,三人间走的也比较近。 几乎都不用猜,温逸就猜到了覃山昀找自己的理由。 肯定是云深那家伙回去之后,将自己今天的事告诉了覃山昀,所以覃山昀才会来。 没一会,一个模样清秀,身材略微肥胖的男子便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了院子。 瞧见温逸,他笑眯眯的打招呼,肉乎乎的脸上,一双眼睛也挤做一团,看起来十分喜剧感。 “温逸,醉香楼去么?” 他们都是风流之人,醉香楼这种地方,是他们最常去的地方。 温逸没有犹豫,“去。” 白日里苏曼卿没让他占到便宜不说,还附带让他被凤珩落了面子。 心情正好烦闷的很,去醉香楼快活一晚,是再好不过的调节方式。 覃山昀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一双眯眯眼,眯的更小了,完全成了一条缝。 “那还等什么,走吧。” 两人并肩离开了温府,前往了醉香楼。 两人是醉香楼的常客,一到就被楼中的姑娘迎了进去。 在楼中,两人也有习惯点的姑娘,很快就去了熟人那里,享受快活去了。 这一留,就是后半夜了。 寅时时分,街上空无一人,街道两边垂挂的红色油纸灯笼,随着夜风一晃一晃。 醉香楼的门口,温逸和覃山昀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身形摇摇晃晃,醉态显现。 “覃山昀……我……回府了……” “明天见……” 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已经醉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趔趄着道了别,温逸爬山了自家府中的马车。 “回……去……嗝……” 马夫知道自家少爷的习惯,顺从的驾着马车,踏上了回程。 行至半路,咕咚一声,马车剧烈摇晃起来。 马夫更是一不小心,直接从马车上滚了下来,摔的七荤八素的。 他揉着摔的青紫的腿,看见了街道中央密集摆放的石块,忍不住骂了句,“谁这么缺德!” 可不是缺德么,京城的街道都是十分宽敞平坦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冒出这么多石块。 难怪马车行驶的好好的,会突然晃荡起来。 他爬起身,又恨恨骂了两句。 “明天一定要找京城府衙说一声,非得查出来这是谁做的缺德事不可!” 骂完了,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刚刚那一下晃荡的那么厉害,他都从马车上摔下去了,不知道少爷如何了。 一时间也顾不得身上摔的痛了,连忙拂开车帘去看里面的人。 “少……” 车厢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 …… 天大亮了。 醉香楼的护卫们,也渐渐起了床。 因为青楼做的更多的是晚上生意,很多姑娘累了一晚上,上午是不会接客的,也不会起床。 所以这会的醉香楼,还很安静。 只是偶尔间,会有那么一两个留宿的恩客,春风满面的从楼中离开。 护卫打开大门,正要开始工作,就瞧见了满大街的人。 “嗯??” 醉香楼平常的生意不错,可客人最多的时候,一般是晚上,这一大早的,都围在这做什么? 正要询问,就听见面前的百姓们兴致高昂的议论了起来。 “这人是谁?看起来有些眼熟啊。” “不清楚,不过看这模样,应该是哪位大人的公子吧?” “嘻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那位大人知道了,会不会气死?” 众人议论纷纷,语气也很诡异。 有看热闹的欣喜,有厌恶,有幸灾乐祸,愣是让护卫听不懂了。 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公子? 什么气死? 直到,他走出了楼外,站到了与百姓们一起的位置,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一看。 “!!” 护卫不敢置信的眨眨眼,再眨眨眼。 醉香楼的楼檐上,正躺着个人。 还是浑身赤裸的人! 醉香楼一共有三层,每一层之间都往外延伸,做了两尺半宽的金色楼檐,这楼檐是遮雨所用,也为醉香楼的外观加了分。 护卫怎么也想不到,楼檐还有这种作用。 震惊完之后,他又想到了更深奥的。 这人会躺在楼中的楼檐上,想必也是醉香楼的客人,这事应该赶快通知老鸨才对。 想到这,他急急忙忙的跑回了院子里。 外面,百姓的议论声还未停止。 醉香楼楼檐的宽度,也就两尺多,作为一个成年男人,上方躺着的那人,明显施展不开,只是勉强够他躺下。 这样的角度,下方的众人是看不见他的脸的。 所以大家议论最多的,就是上方那人的身份,至于他为何赤身裸体,什么时候躺在那的,众人并不太感兴趣。 约莫半刻钟,急急收拾好自己的老鸨出来了。 她也看不清上方人的脸,却也清楚,遇上这种事,不管上面躺着的人是谁,影响都不太好。 “快,来几个人,把人先弄下来再说。” 她可不想自己的醉香楼,出这种名。 护卫们商量了一番,搬了梯子过来,费了好一番劲,才将人弄下来。 本以为,事情这样就结束了,谁知那人早不醒晚不醒,刚刚弄下来偏偏醒了。 “你们干什么!” 温逸一睁眼,看见的就是几个大男人架着他。 条件反射就将人一推,质问道。 几个护卫欲言又止,看他的眼神也透着诡异,温逸拧了拧眉,终于发现了自己的不对劲。 “我的衣裳呢?” 277、设计温逸 此刻的他,浑身赤裸,不仅是上身,就连里裤都没穿一件。 风一吹,简直就是透心凉。 温逸脸色顿时变了,又红又黑,也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的,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下腹。 “给我件衣裳!” 这下他也顾不得眼前这些人是谁,刚刚为什么架着他了。 护卫们看了老鸨一眼,得了老鸨的同意,连忙进了楼中。 手忙脚乱的穿好衣裳,温逸这才恢复理智。 随着理智恢复,他也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这是醉香楼,他就赤身裸体的站在醉香楼的门口,更可怕的是,还被一群百姓围观了。 感受到那些打量的视线,温逸羞愤欲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会在这? 他明明记得,昨晚他已经坐上了回府的马车,现在他应该在府里才对。 还有他身上的衣裳去哪了? “嘿,这人我认识,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呢。” “礼部尚书?” 百姓对那些大官总是好奇的,多少也知道一些,“温秋尚书?就是去年负责皇上生辰大典的那位。” “可不就是他么。” “没想到啊,这竟是礼部尚书府的公子,啧,世风日下啊。” “就是,简直丢尚书府的人。” 议论声高高低低的传来,温逸一句不落的全听在了耳里,越是听的多,他就越是面红耳赤。 今日这人是丢大了,说不定还要连累父亲被人参上一本。 别让他调查出来这事是谁干的,不然他一定要将那人剥皮拆骨,让他也享受一次被人围观的滋味! “温公子,不如先去里面休息一会,奴家这就派人去尚书府走一趟,让人来接你?” 老鸨压低了声音,低低询问道。 发生了这种事,她担心温逸会将醉香楼一起记恨上,所以决定做些什么,改善一下温逸对醉香楼的印象。 温逸沉着脸,但没有拒绝。 “可。” 外面人山人海,全是等着看他热闹的,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难道挤出去? 在醉香楼等着,让人来接是最好的办法。 老鸨连忙恭敬的将人迎了进去。 坐在楼中的包厢里,温逸难看的脸色依旧没有平复半分,如他所料,下面那些人看他进了醉香楼。 有些嫌没热闹看了,已经离开,边走还边将自己之前看的事宣传了出去。 而更多的,则是选择了留下来。 留下来干什么,当然是等待更多的热闹。 比如温家来人,知道自家公子丢了丑,会不会当众呵斥指责之类的。 在这种等待中,温逸简直度秒如年。 “我想知道,我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温逸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平静,向老鸨询问道。 也许,从之前的事中能发现什么。 老鸨毫不隐瞒的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温公子,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早上护卫开门的时候,外面已经被围了起来。 你……” 她迟疑了一会,似乎在找一个好一点的说辞。 “你就这样躺在我们二楼的楼檐上。” 楼檐? 温逸脸更黑了。 他是出自文臣世家,自身又重享受,从没想过要习武,也对武夫不屑一顾。 没有丝毫武力的他,怎么可能爬到楼檐上去? 本来九分的怀疑,顿时上升到了十分。 唯一猜测是不是自己喝醉了,酒后失仪的那一分,直接被他否认了。 因为根本不可能。 温逸不说话,老鸨也难以揣测他的想法,一时有些坐立难安。 好在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约莫半个时辰,派去尚书府的护卫就回来了。 “温公子,请跟我来。” 温逸和老鸨跟着护卫下了楼,没有走前门,而是走到了楼中一处偏僻的后门。 不得不说,醉香楼的人还是很会办事的。 走前门被人看见了,少不得又是一阵风言风语,走后门就安稳多了。 后门的小巷子处,温府的马车安安静静的停在那。 温逸看清候在马车上的人,朝老鸨点了点头。 “今日之事多谢了,我就不多留了。” 这个谢字说明温逸并没有记恨山醉香楼,老鸨的脸不禁挤出了一抹笑意。 “温公子慢走。” 目送温逸上了马车,老鸨松了口气。 总算是把这个瘟神送走了,也不知是哪位连礼部尚书府的公子都敢算计,还刻意扒光了扔到他们醉香楼来。 算了,政治争斗祸及家人的事,多了去了。 她们就是小本生意,谁都招惹不起,只要温府不记恨她们就成,其他与她无关。 …… 温逸安稳的回到了温府,一回来便被温秋狠狠训斥了一顿。 “没脑子!” “天天就知道去青楼,我尚书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天知道,当他知晓,儿子浑身赤裸的出现在醉香楼门口,还被一群百姓当猴看了半天,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这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丢人的事。 等事情传出去,明日上朝他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话呢。 温秋如何不气? 温逸也委屈的很,这事也不是他愿意的啊,他只是出去快活快活,谁会知道发生这种事。 可父亲正在盛怒当中,他也不敢反驳,乖乖受了。 “托你的福,接下来咱们尚书府就要扬名京城了!” “混账东西!” 温秋这一骂,就骂了整整一个多时辰,水都喝了三杯。 直到骂够了,他才喘着气恨铁不成钢的问儿子。 “说,你这几天得罪了谁?” 好端端的,儿子遭受这种事,不仅自己丢了面子,还连累整个府邸都成为了京城的笑料,要说没人算计那是不可能的。 “我没得罪谁啊……” 温逸揉了揉额头,一夜宿醉,又赤裸的吹了半夜的风,再加上一波接一波的事,他现在着实头昏脑涨。 “仔细想!” 温秋没个好脸,“把你这几日做的混账事,好好想一遍。” 那些与他不和的官员,做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但他觉得,若真是那些人做的,让温逸断条胳膊少条腿,绝对比丢脸来的好。 所以他觉得,还是温逸自己得罪的人更有可能。 “真的没……” 有字还没说出口,温逸愣住了。 不是没有,还真有。 “昨天在严府……我……与凤珩发生了一些冲突……” 凤珩? 温秋蹙眉,“凤王府的那位小世子?” “对,就是他。” “你怎么会惹上他?” 温秋自己每日都能在上朝时分见到皇上,所以也发现了一些端倪。 皇上似乎是有意要重用这位凤世子,也不知是何原因。 但不管如何,这种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父亲的态度,让温逸心里有些发毛。 不过是一个落魄世子,父亲的态度搞这么郑重做什么? 想归想,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有了醉香楼一事,这一次他也没敢隐瞒,一字不落的全说了清楚。 温秋听完,差点一口气又没提上去,抬腿就是一脚。 “你就是这么给我惹事的?” 温逸委屈巴巴,“我哪知道她是凤珩的未婚妻。” 又没人告诉他。 温秋恨不得再踹一脚过去。 “不知道,不知道你就胡乱调戏,你以为你爹我是谁,能让人人敬畏?” “就你这个性子,迟早有一天我要被你害死。” 听出了父亲话中深深的责怪,温逸面红耳赤的垂下了头,仔细反省一下,他做的是不太对。 还好苏曼卿只是凤珩的未婚妻,不是某位皇子的,不然他的结局可能会更惨。 不对,他现在已经够惨了。 如果醉香楼的事,的确是凤珩做的话。 温逸悔过的态度,让温秋的怒气稍稍消退了些。 他深吸了口气,“接下来一个月,你就在府中禁足,不准出去鬼混!” “还有,凤王府那边,我会派人送去一份歉礼,下次你若再遇到凤王府的人,不准乱来,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礼部尚书这个位置,是依靠他的本事得来的。 而他最大的本事,就是与一众官员之间的关系,从不轻易得罪人,玲珑八面。 温逸的行为,显然为他的准则不符。 当然,到底是自己儿子,被凤珩这般戏弄,还连累尚书跟着一起丢了大人,温秋也不是一点都不记恨,只是这点记恨被他很好的埋在了心底,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就是了。 “哦。” 温逸有气无力,应得不太甘心。 明明吃亏的是他,还要给凤珩道歉,实在让人不爽。 但他也知道,父亲的命令无法违背,只得憋屈的应下。 …… 温秋行动迅速,决定好之后,就派人将歉礼送去了凤王府。 下午,蔚蓝的天,散去阴沉,暖暖的阳光顺着白云撒下,让人温暖舒适。 凤珩不在府中,管家将这份歉礼,送到了苏曼卿手中。 “小姐,这是温府送来的,说是给你的歉礼。” 府中的下人心中早就有定义,苏曼卿是王府未来的女主人,世子不在,一些事件自然是请示女主人。 “温府?” 苏曼卿眨眨眼,盯着眼前管家手中的托盘。 托盘上,只放着两件物品,一件是支金簪,繁琐华丽的款式,代表着价值不菲。 另一件是一把匕首,太阳下能看见它泛着锋锐光芒的刀刃,显得十分锋利。 嗯,东西都不错,只是,歉礼? 苏曼卿深吸了口气,姓温的,同时来道歉的,她认识的只有那么一个人。 可是,温逸对她做的事,她一点也不打算接受道歉。 “我能退回这些礼物么?” “当然可以。” 管家点头,“这是小姐你的权力。” “只是……” “只是我退回了歉礼,不接受他的道歉,就等于跟温府交恶,对吗?” 苏曼卿补充了他没说完的话。 管家垂下了头,“是。” 最为凤王府的管家,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得罪太多的大臣,这会对以后的仕途不利,也容易招惹小人。 但站在仆人的角度,他更愿意遵从主子内心的意愿。 苏曼卿深吸了口气,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一瞬间的纠结显现。 “算了,留下吧。” 她不能任性。 管家看了她一眼,确定她不是勉强,应道。 “好,那老奴这就将东西收进库房。” 傍晚时分,凤珩才回来,一起的还有秦臻。 苏曼卿知道,他们今天出去,是忙之前祭天大典刺杀的案子去了,听说是配合太子做些调查。 这个调查已经持续两天了,昨天凤珩没陪她去严府,就是因为这个。 迎上两人,她好奇问了句。 “查清楚了么?” “还没有,不过有些线索了。” 凤珩并不太希望她过多接触这些,撇下秦臻在她身边坐下,笑着转了话题。 “今天我整理了一下凤王府名下的产业,发现不少空置的山庄和店铺,你有没有兴趣打理?” 以前在江城和抚州时,苏家的店铺她都帮过不少忙,所以凤珩觉得,她应该是喜欢这些的。 苏曼卿果然感兴趣,“空置的?很多么?”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格外财迷,凤珩忍住了笑意,“多,很多。” 一个王府的产业,再少也少不到哪去,他又是刚刚回京,大部分都空着。 “让我想想。” 苏曼卿顿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山庄的话,可以留下一两处,当成避暑或者散心的地方。 其他的话,不知道京城这边的土地,跟江城一不一样,要是一样的话,说不定能种些东西。 比如果树、药材之类的…… 店铺的话,她只对玉饰店铺有经验,总不能都开玉饰店铺,还得跟其他人学学经验。 或许,能问问哥哥,还有秦臻哥哥? 她心里一瞬间浮现出很多想法,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这个上面。 直到用晚膳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想起了,温府之前送过歉礼来的事。 “对了小哥哥,温府今天送来了歉礼,我收了。” “嗯。” 凤珩并无意外,也没说什么。 反正这件事,不是歉礼不歉礼就能决定他记仇不记仇的。 苏曼卿也不喜欢温府,歉礼的事只是觉得不能不告诉凤珩一声罢了,见凤珩没兴趣,她也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扭了扭身子,她弯着眸子凑近了他。 “小哥哥,温逸的事,是不是你派人做的啊?” 278、结果 京城的消息是很灵通的,这件事步依中午就告诉她了,她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肯定是小哥哥做的! 凤珩没有否认,揉了揉她的头,“不用在意这些。” 那人活该。 苏曼卿又满足又想笑,步依告诉她的时候,说的并不直白,但她光是从言语中想象出那些,就觉得满意。 温逸在青楼的楼檐中醒来,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京城的笑柄。 她也无须担忧他的骚扰,这很好。 * 转眼,凤珩和苏曼卿来京城,就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里,苏曼卿很少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跟苏江庭一起出的门。 凤珩也在这段时间里,彻底融入了京城。 整个京城的官员都开始习惯,恭敬的人又多了一个。 而这段时间里,皇上又召见了凤珩好几次,有两次还问到了苏曼卿,都被凤珩以,她胆小不适应宫中的氛围暂时拦了下来。 这一日,皇上再次召见。 凤珩走在宫中,心中宁静,而他前方,一个小太监模样恭敬的带着路。 “公公可知,皇上召见我是何事?” 这些日子,皇上召见他见的多了,他也跟皇上身边这几个公公熟悉了。 “凤世子不用担心,何事奴才不清楚,不过太子殿下这会也在御书房呢。” 认定凤珩接下来一段时间会格外受宠,一些能说的提醒,这公公也不会隐瞒。 “多谢公公提点。” 太子也在,看来为的应该是祭天大典刺客一事了。 这件事过去已经一个多月了,线索也多了不少,红土的事,早在一个月前凤王府就洗清了。 不过凤起并没有大肆宣扬,而是将他一起拉进了这件事里,让他帮着一起调查。 难怪现在也把他叫来。 到了御书房,凤珩毫不意外的看见了等在那的凤起,上首的凤鸠也是笑容不显,看不出心情。 “见过皇上,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快起来。” 示意他起身,招呼他坐下,凤鸠笑道。 “朕将你叫来,是听太子说,祭天大典一事的调查,你是见证人?” “是。” “嗯。” 他看了太子一眼,眼神间也不知是何含义。 凤珩还没猜测到意图,就听见上面的人说。 “正好,太子查到了一些事,你不妨也听听。” 在他的示意下,凤起缓缓出声。 “从刺客的尸体上,儿臣查到了红土之事,整个京城,这样的地方只有三处。 而三处的所在,凤王府名下一处,三皇弟名下一处,还有一处是一位京城富商。 儿臣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位富商。 当然,儿臣也做了别的调查来认证这个答案,结果是对的。” “顺藤摸瓜,儿臣调查了那位富商最近来往的人和产业,又发现了别的端倪。” “这位富商与朝中不少大臣往来密切,特别是祭天大典前夕,他见过内阁侍读学士、副骁骑参领、太仆寺少卿。” “这三人,儿臣已经控制住了,父皇可要现在审讯?” 侃侃而谈,条理分明,又不失谨慎恭敬。 饶是凤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子很优秀。 “那就传进来问问。” 得了他的同意,凤起的人带着三人走了进来。 一进御书房,三人就被侍卫按着跪下了。 “皇上,臣是冤枉的!” “皇上,求皇上开恩。” 三人早就被下了官府,身上穿的只是一袭简单常服,许是遭受了刑罚,每人身上都带了些伤势,披头散发,看起来十分狼狈。 其中两人,一见到皇上就跟见到救星似的,磕头磕个不停,嘴里还不停说着求饶的话。 唯有一人,闭口不言,像是默认了罪名似的。 将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凤鸠眯了眯眼。 “祭天大典归途中的刺客,是你们派去的?” “皇上明察,臣是冤枉的,祭天大典刺客的事,臣完全就不知情。” 他刚问出声,其中一人就急忙回道,还不忘磕头表示诚心。 “就算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啊,真的与臣无关。” 他一个小小副骁骑参领,哪有这种胆子,刺杀皇上可是灭九族的死罪。 视线从他身上掠过,凤鸠看向了另外两人,“你们呢?” 太仆寺那位少卿也是咚咚两声,用力磕了磕头,额头磕出了血都没发现。 “臣……有罪……” “你有何罪?” “臣不知展桉是在为刺客提供便利,为他做了不少事。” 展桉? 凤起适时出声,“父皇,展桉就是那位富商。” 凤鸠明白了,这是帮凶。 他看向最后一人,也是三人中最安静,最淡然的一个。 “王爱卿,你又有何话说?” 王坪是内阁侍读学士,官职不低,也是凤鸠颇为宠信的一人,饶是他也没想到,祭天大典之事,竟然会和王坪有关。 王坪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丝毫没有对皇帝的惧怕和敬畏。 “我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认了。 凤鸠看着他,“为何?” “为何?” “呵……” 王坪突的笑出声,那笑容,讽刺异常。 “皇上问问自己不就知道了,我兄长为皇上鞍前马后鞠躬尽瘁,皇上杀他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为何?” 王坪有个兄长,叫王勤,在朝中任大理寺卿一职。 兄弟俩一个在大理寺,一个在内阁,兄友弟恭相互扶持,可谓是京城一大佳谈。 可约莫一年多前,王勤办事不利,还卷进了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中,身上背了人命,被皇上赐死。 王坪一直着惦记着这事,才在祭天大典上动了手。 面对王坪的质问,凤鸠沉了脸,却无话可说。 王勤的事,他的确有愧。 当初那几条人命,责任本是在凤麟身上,只是为了凤麟的名声,还有一些私欲,他让王勤当了替死鬼。 事后他也对王家做了不少补偿,包括王坪现在的位置,也是那时得来的。 没想到王坪一直看在眼里。 “带下去。” 凤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只剩冷漠。 既然王家有了反意,那就不能再留。 反正能人,京城有的是,也不缺王坪一个。 “是。” 得了命令的御前侍卫,很快就将三人拖了下去,那求饶的两人还想说什么,凤鸠却没了心思去听。 他看着凤起,眼中升起一抹似满意似防备的情绪,“你做的很好。” 凤起垂眸,恭敬有礼,“父皇,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嗯。” 王坪的事,让他心情多少受了些影响,不太想再应付谁,揉了揉额角,他摆手道。 “算了,你们先下去吧。” 凤起和凤珩对视一眼,“儿臣告退。” 正要出御书房之际,凤鸠突然叫住了他们。 “阿珩啊,你明天带你那个小未婚妻进宫来一趟,皇后想要见见她。” 凤王府在凤起小的时候,对他颇为不错,身为凤起的母妃,皇后想要见见凤王府未来的世子妃也情有可原。 凤珩点头,“阿珩记住了。” 在出宫的路上,凤珩和凤起再一次并肩而行。 凤珩还在想刚刚御书房的事。 最开始的时候,皇上把他叫来,分明是想要他看看刺客一事的结果的,不然皇上也不会说什么,你不妨也听听。 可后来王坪三人被带来之后,王坪一提兄长的死,皇上立即变了脸色。 也不问他和太子两人的看法了,直接定了三人的罪。 皇上不希望他知晓王勤之死的事?为什么? 正走神,凤起突然出声。 “阿珩,你是不是在想,祭天大典这件事,结束的太草率了?” 凤珩看了他一眼,“是有这个想法。” 好歹也是三个朝廷重臣,也不至于几句片面之词就定罪,证据什么的还是要的吧。 偏偏皇上一句没提。 “不草率不行。” 他言语讥讽,“父皇他可不想我们知道王大人的死是他偏心所致。” 这个答案,凤珩早就猜到了。 “为了二皇子?” “你知道?”凤起诧异。 “不,猜的。” 能让皇上偏心的人,就那么几个,凤起这讽刺的语气,摆明就不是他,竟然不是太子,自然就是二皇子了。 凤起愣了愣,失笑。 “也对,这很好猜,父皇对二皇弟的偏心,有目共睹。” 虽这么说,他面上却是苦涩难忍。 同样是儿子,作为长子的他一心按照父皇的要求行事,做一个能肩负起大凤王朝责任的太子。 可父皇却对他不满意,甚至隐隐还防备他。 而二皇弟呢,城府深沉,做事不计后果,偏偏这般还得了父皇的宠信,这种落差和区别对待,实在是让他不能理解。 “嗯,那刺客一事呢?” 凤珩突然停住,问道。 凤起又是一愣,须臾,他深吸了口气。 “阿珩,你真的很聪明。” 还好,你不是站在二皇弟那一边的,他心道。 “不是我聪明,而是太明显。” 凤珩回头望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在御书房里审问那三个大臣时,看起来很是有理有据。 实际上,经不起细细推敲。 三人中,唯有王坪这个内阁侍读学士权力最大,其他两个,副骁骑参领和太仆寺少卿,官位虽然不低,却也不高。 而祭天大典那一日,归途中的刺客,经验丰富,武功高强,还是忠心耿耿的死士。 除了这些,刺客是怎么埋伏的,怎么瞒过御林军的防护的,刺客撤退后是怎么遮掩踪迹的……等等…… 想要做到方方面面,王坪三人能耐不够。 所以凤珩从一开始就很明白,他们三个只是某些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凤起不置可否,的确,经不起细细推敲。 只是,他也好,父皇也好,又或者是其他人也好,都不希望动静过大,朝堂需要稳定。 能拔掉王坪三人,对他来说已经是个不错的收获了。 “明日……” “你让你家那位小未婚妻放心进宫吧。” 他用力拍了拍凤珩的肩膀,“母后只是想见见她,不会为难她的,你不必担心。” 说着,他抿唇笑了笑,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吾先走了。” 目送凤起离去,凤珩也回了王府。 一回府,他就将明天皇后召见的消息告诉了苏曼卿。 “皇后?太子的母亲?” 小姑娘有些拘谨,“小哥哥,你去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皇宫总有些惧怕,或许是因为,那里的人都能轻易掌握别人的生死? 凤珩将她耳边的鬓发拂至而后,轻柔的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抚慰。 “放心,去的。” 他不放心她一个人进宫,哪怕有太子的保证。 太子只能保证皇后一人,宫里头可不止皇后一个。 “那就好。” 有凤珩陪她一起,她就没那么怕了。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就跟平常一样就好了。” “哦。” 苏曼卿要进宫的事,也告诉了秦臻和苏江庭。 两人倒是对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因为…… “你忘了嘛,会试就快开始了,最近各地的考生都在往京城赶呢!” 苏曼卿一愣,仔细算了算,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会试的时间,一般都是春季,三月份左右,而他们来京城已经快两个月了。 苏江庭见她愣神,又丢出一个让人惊愕的消息。 “当初江城通过会试的人不少,宁邺、奚忱、霍溯他们都到京城了,我已经与他们联系上了。” 苏曼卿,“……” 一脸茫然。 一看她这个模样,苏江庭就知道,自家妹妹是真忘了。 也对,这一个多月来,她日日忙着凤王府名下那些商铺和山庄的事,都快变成小财迷了,哪有心思管别的。 无奈叹了口气,苏江庭拍拍妹妹的头。 “没关系,等你进宫见过皇后之后,再找机会去见他们吧,他们也好几次提起你了。” 大家都在江城长大,情分不同外人。 当然,苏家惹来灭门的祸事,他也没忘,时时记着自己已经是死人了,联系宁邺他们,还是仗着信得过的缘故。 “嗯嗯嗯。” 回过神的苏曼卿,第一反应就是点头,宁邺哥哥他们来了,这是大好事啊! 她没忘记凤珩曾经跟她说的话,若是他们能考过会试,就能留在京城啦! 279、皇后 到时候,圆圆她们,都能留在京城,她们苏家的事也就不能瞒着了。 要知道,不能跟自己交好的几个小姐妹通信,可把她憋坏了。 苏江庭弹了弹她的小脑瓜,“总算从小财迷的状态里出来了,我差点以为,你不要你奚忱哥哥了呢。” 这语气,明显是带着怨气的。 苏曼卿缩了缩脖子,略有些不好意思。 这不是忙晕了嘛。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铺子、地、庄子,那些东西在她看来,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特别是从小耳濡目染,让她明白,这些东西多空置一天都是罪过。 而她年纪小,想法也不多,那些东西又太多,即便有秦臻等人的帮忙,她也折腾到了现在。 见她的模样似悔改了,苏江庭也不打趣她了,嘱咐了两句有关明日进宫事宜的提醒,便放了人。 * 次日,苏曼卿随凤珩进了宫。 与她想象中不同,皇后本人是个美妇不错,却不似她想的那般难接触。 皇后着一身华裳,颜色却很素雅干净,发间讲究的带了九凤簪,身上,手上,各种饰品丝毫不缺。 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低调。 苏曼卿还记得,上次进宫的时候,她和凤珩曾在进宫的路上遇见一位后妃。 当时那位后妃的打扮是如何的? 鹅黄宫装,宫装的布料还是掺了金丝的那种,一眼望去,华丽夺目,身上发间,都是什么吸引眼球,就带什么发饰。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奢华至极。 相对来说,皇后比起那位后妃来,实在不值一提。 “你便是阿珩说的那位卿卿姑娘吧。” 两人还未行礼,皇后就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曼卿看了凤珩一眼,得了同意,提着裙摆就走了过去。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明眸利齿,圆润可爱,再加上又是经过刻意打扮过的,看上去着实讨喜。 皇后心中暗自满意,对她笑的更加温和了。 “你坐。” 安排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皇后笑的慈祥,如同一个长辈。 “说起来阿珩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如今他都定亲了。 本宫也没什么能给你们的,这块玉佩你们拿着。” 不知何时,她身后站了一位宫女,宫女手中还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块玉佩。 “这玉佩是一对,听说佩戴的如果是恋人,便能天长地久,本宫喜欢这个寓意,就归你们了。” 从皇后手里赐下的东西,自然不是什么凡品,苏曼卿不敢随意接,眼巴巴的望向凤珩。 将两人无声的动作看在眼里,皇后心中好笑。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个机灵鬼,知道事事看阿珩的意见,就凭这一点,就是个聪明的。 凤珩盯着托盘里的玉佩,想了想,朝小姑娘点头。 如太子所说,皇后没有恶意,这玉佩也只是给晚辈的见面礼,不收反而不美。 小姑娘得到示意,立马乖乖谢了恩。 这小模样,看的皇后又是一阵心喜,她没有女儿,太子膝下倒是有一女,是侧妃所生,从小就被她生母教的骄纵,皇后并不喜欢。 反而苏曼卿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颇得她喜爱,让她忍不住想起了她未入宫之前。 那时,她分明也是这般单纯的,可惜,经年累月生活在这污墨一般的皇宫,被彻底染黑了,单纯的人,在皇宫是活不下去的。 等日后两人成了亲,这小姑娘成了凤王府的世子妃,经历争宠,后宅内斗,总有一日,她也会失去今日的纯真。 想到这,皇后心中忍不住有些惆怅。 收拾好心情之后,皇后拉着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苏曼卿模样乖巧,性情也很讨喜,聊着聊着,皇后觉得越发喜欢,彻底把凤珩忘一边了。 等她想起来,直接开始赶人,“阿珩,你见皇上去吧,放心的话,你这小未婚妻,就由本宫帮你看着。” 凤珩自然是放心的,也不敢说不放心。 安抚的看了小姑娘一眼,不甘不愿的退去了。 他进宫当然不会是闲的无事,有些事正好可以跟皇上提一提。 就这样的,凤珩一走,皇后彻底拉着苏曼卿谈天说地起来。 说的最多的,便是凤王府以前的事,还有凤珩小时候。 “你别看阿珩现在稳重,小时候可皮了,本宫还记得,他五岁时进宫,偷偷顺走了本宫好几盏宫灯,最后还说是猫挠的。” “你说好笑不好笑,猫挠的,亏这小子也想的出来。” “六岁时,他还揍了小七,然后污蔑给了小五。” “那时候,小五还活着,不知道多委屈呢,跑来跟本宫告状,偏偏阿珩这孩子死不承认,还撒泼耍赖,最后被凤王妃撵了回去,关了好几日禁闭才消停。” 说起以往,皇后眼里全是怀念。 人老了,总是想念以前的,现在想想,那时候孩子们还小,生活比起现在来,要快活的多。 可惜,随着孩子们年纪渐长,那些快乐也渐渐变成了矛盾,算计,这后宫,连最后一抹净土都不存在了。 苏曼卿听的津津有味。 她知道的凤珩,聪明、稳重、长的好看,有能力,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刚捡到凤珩那会,她对凤珩可崇拜了,觉得他不像她们这些什么都不会的小孩子。 现在听了这些她才发现,不是他不像小孩子,是他已经过了小孩子的时期,而那些小孩子气的时期,都留在了京城。 “说起来,本宫还以为阿珩那小子日后的未婚妻,必定是个比他还凶,能治的住他的,没想到……” 皇后好笑的睨了她一眼,没想到带回来个娇娃娃,软萌可爱,还真是出人意料。 苏曼卿被她看的脸一红,羞答答的垂下了头。 皇后眼神越发打趣,到底是个小姑娘,经不起调戏。 寻思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止了继续拉着她说话的心思。 “本宫寝宫外不远就是御花园,你若喜欢就出去看看,阿珩估计等会也该来了。” 她看出苏曼卿多少有些拘谨,也不愿太拘着她。 “多谢皇后娘娘。” 苏曼卿的确松了口气,皇后是后宫之主,掌权多年,哪怕看起来和蔼,身上却自有一股威严,跟她待久了,苏曼卿只觉得心头压了块大石。 从皇后寝宫出来,顺着宫殿外的小路,苏曼卿行走在御花园。 皇后怕她不识路,还特意派了位宫女陪着她。 御花园最为宫中后妃赏花散心的地方,建的十分用心,除去各种珍贵的花卉之外,石亭玉楼也是错落有致。 苏曼卿这是第二次进宫,来这御花园更是头一回,兴致极好,随着宫女四处转悠了许久。 …… “雯儿,你走快些!我要去采些花,带回寝宫给母妃看。” 御花园另一端,一个四五岁的女娃娃,摇头摆尾的在花园里小跑着,身后还跟着个模样机灵的宫女。 “八公主,你跑慢点。” 如今这宫里头,年纪最小的就是这一位,在皇上那可宠着呢,万一有什么闪失,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负担不起。 女娃娃脚步一顿,双手叉腰回头瞪她。 “是你太慢了,你若再不跟上,回去我就跟母妃说,换铃儿来伺候我了。” 受宠公主的身边,想要伺候的人也是卯着劲的往上凑。 叫雯儿的宫女一时哭笑不得,她是知道的,八公主是孩子气,这话也就说说,当不得真的。 虽这样想,可脚下的动作到底快了几分。 这个时节,已经开始入春,御花园的花开的更是鲜艳,女娃娃带着宫女四处晃悠,看见开的正盛的,就采上两朵,编了花环,还挑了些好看的让宫女捧着等会带回寝宫。 正采的起劲,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六皇子今日会进宫么?” “肯定会,娘娘不是说了,六皇子被太后召过去训话去了。” 两个年纪相仿,约莫十五六岁的姑娘,挨在一起说着话。 其中一个穿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忍不住朝四处看了看,没看见想看的人,失落的叹了口气。 “我们都在这等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六皇子什么时候出来。” 另一个女子好笑的安慰她,“别急,你喜欢六皇子,没点耐心怎么行?” “说的有道理。” 身穿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立即拨正了心态。 想到自己心仪的那人,脸上不住浮现一抹娇羞,眼神也一瞬间柔成了水。 “也不知六皇子还记不记得我。” 另一个女子笑而不语,“记不记得不打紧,有良妃娘娘为你说话,你担心什么。” 越说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脸就越红,嗔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又忍不住沾沾自喜。 两人会出现在宫里,自然是被召进宫的。 而召两人进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的母妃,良妃。 良妃此人在宫中虽算不得得宠,地位却一直很稳固,在外人看来,那种长宠不衰的惹不起,像良妃这种能在后宫长久生存的,他们一样惹不起。 所以良妃在宫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 同样,良妃所出的六皇子,也颇受重视。 可惜这位六皇子生来跟其他皇子就不同,其他皇子能文擅武,六皇子却从九岁起,就扑在了女人上面。 这一扑,就是数十年。 以前对他颇为重视的那些人,在数十年间,也渐渐转移了视线。 在他们眼里,六皇子这一辈子怕是已经废在女人身上了。 即便如此,对于一些地位不高的能臣眼里,六皇子依旧是一根高枝。 此刻在御花园的这两个女子,其中身穿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便是来攀高枝的。 她出身礼部侍郎府,是家中嫡女,在某一次宴会上,偶尔遇见了六皇子,惊为天人,芳心暗许。 家中知道她的绮念之后,仔细一寻思,觉得这门亲事可以考虑,便寻了机会与六皇子的母妃提了此事。 所以,才有了今日之事。 至于另一个女子,那是良妃娘家的姑娘,陪同礼部侍郎府这姑娘一同来,只是为了防人口舌罢了。 毕竟,皇室中人办事,也是需要脸面的。 这会礼部侍郎府的姑娘,还陷在回忆里呢,越说脸上娇羞之意越浓。 另一个女子,言语之间也颇为附和,两人是闺中好友,往来亲密,若是好友能嫁给自家表哥,她当然再愿意不过。 “我六皇兄才不会喜欢你呢!” 正当身穿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满心幻想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嫌弃声。 两人一回头。 良妃娘家的姑娘顿时面露苦色。 “见过八公主。” 这位小公主轮得宠来,比自家表哥还要更甚之,她是真得罪不起。 身穿水蓝色对襟长裙的女子也反应了过来,面色苍白的垂下了头。 刚刚她们说的,都是女儿家的心事,闺中私密话,她也没想太多,觉得反正无关大雅。 可这会被人听了去,意义就不一样了。 她很担心这位小公主会外传,到时候她只怕就要成了京城贵女中的笑话了。 两人低头顺耳,不敢不敬,八公主已经叉着腰围着她们转了一圈。 从始至终,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身穿水蓝对襟长裙的女子身上,她听到了,就是这女人说喜欢六皇兄。 打量许久,她不看了,一本正经的点评。 “你太丑,我六皇兄才不会喜欢你,他喜欢像冰姐姐那样的!” 女子脸又是一白,八公主身份尊贵,她说这话,她还真没法反驳。 倒是良妃娘家那女子,为人还算机敏,一看八公主为六皇子愤愤不平,眼睛一转,立即有了应对之法。 “公主,你怎么知道六皇子不喜欢萍儿?” 她弯着眼悄咪咪的笑,放柔了声音跟她讨论。 “公主你看,喜欢不喜欢,都要问了本人才知道,对不对?” 八公主年纪小,说话还奶里奶气,又被保护的好,女子这一问,还真把她问住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女子眼睛弯的更厉害了,“那等会六皇子来了,公主你帮萍儿问问,成么?” 此话一出,她身边的薛萍顿时抬起了头,眼里是难以遮掩的亮光。 两人的视线,都眼巴巴的停在了面前的小女娃身上。 280、八公主 八公主被两人盯着,皱着小脸想了许久。 “让我帮你们问?” 薛萍脸上有着小心翼翼,还有着期待,“公主,不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 小姑娘撅着嘴,“可是不需要问啊,六皇兄喜欢冰姐姐,不会喜欢你的。” 她年纪小,好糊弄,却认死理。 “可是咱们刚刚不是才说好的,喜欢不喜欢,只有问了才知道。” 陆欢歪着头,一副我才是正理的样子,力尽所能的说服着小姑娘。 “是问了才知道啊,可是六皇兄不用,我天天都问他的,他每天都说喜欢冰姐姐。” 童言无忌,过于真实反而让人无处反驳。 陆欢和薛萍对视一眼,两人都没了法子。 面前的小姑娘是公主,她们哄着引诱她问个问题,无伤大雅,可若她不上钩,她们也不敢强迫。 陆欢耸耸肩,做了个无能为力的手势,现在只能期待六皇子赶快从太后那出来,在御花园若是碰上了,薛萍就还有机会。 是的,是还有机会。 就算礼部尚书亲自跟良妃提了,就算良妃将薛萍召进宫了,那也只是有机会,不是一定。 六皇子凤鸣,太过看重徐侯府那位小姐了。 十年的时间,没有敢说六皇子会另娶他人。 两人迟疑着想着对策,小姑娘就站在对面盯着两人瞧。 她年纪小,父皇母妃都不让她出宫,她最常做的,就是在御花园里玩。 可宫里头能陪她玩的人太少了,除了宫女就是宫女,两个年纪相仿的同伴都没有,这会见了薛萍两人,她心里还是有点激动的。 想拉着两人多陪她玩一会。 就在这时,苏曼卿带着宫女转到了此处,四人来了个面对面。 “咦,你又是谁?我没见过你。” 八公主歪着头打量着她,她还是第一次在宫里头见着这么多外人。 乍一闯进来,苏曼卿还有些慌乱,好在身边的宫女提醒了她对面之人的身份。 她福了福身,“见过八公主,民女苏曼卿,受皇后所邀进的宫。” 姓苏? 皇后召见? 薛萍和陆欢心中各有侧重点,还真是巧,都在同一天。 “你是被母后召进宫的呀,母后今天做栗子糕了么?” 与其他两女不同,八公主的心思,全然在吃上面。 说着,她吸了吸口水,一副馋的忍不住的模样,兴冲冲的上前抓住了苏曼卿的手。 “走啊走啊,我们去母后那吃栗子糕去。” 苏曼卿还没弄清剩下两人是谁,就被小姑娘拽着走远了。 薛萍和陆欢对视一眼,心中还有对苏曼卿的疑惑,却也放下了心。 八公主被带走了就好,她们还担心这位小公主拦住不让她们见六皇子呢,那费尽心思进的宫,可就白费了。 苏曼卿和八公主走后不久,凤鸣就从太后那出来了。 太后找他的原因也简单。 上次祭天大典的时候,徐冰受了箭伤,为了自己喜欢的姑娘,凤鸣前些天做了不少荒唐事,从好些后妃那弄走了一些珍稀药膏,什么止痛的,祛疤的。 弄得后宫有些乱,太后本就对他有意见,这么一闹,自然把人叫了去,好好训斥了一番。 凤鸣对这种事,早就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太后训斥的时候,他乖乖的听着就是,至于改不改,那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芽芽的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 凤鸣想着,决定直接出宫去徐侯府。 刚行至御花园,就碰见了等在这的两女。 “六皇子。” 薛萍一喜,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这种目光,不用看都懂是什么意思。 凤鸣拧了拧眉,对此敬谢不敏,“你是何人?宫中不许外人逗留,速速离去。” 一来就赶人,话里话外,也全然对薛萍没有印象。 薛萍一阵失落,眼中多了些雾气,“六皇子不记得我了么,我们之前还见过的。” 京城的人何其多,难不成每见一个就得记住一个? 凤鸣略不耐烦,他还等着出宫呢。 “不记得了,有什么事去找我府中的管家。” 说着,他就越过了两人,快步离去。 薛萍想留,又不敢留,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说不出的失落。 那张清秀可人的脸庞,也变得颓废起来。 “欢欢,他不记得我了。” 陆欢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六皇子他心中只有徐小姐。” “可是……他还需要侧妃啊……再不济……再不济……还有……通房……” 薛萍泪都快出来了,“我只是喜欢他……” 本来想多劝两句的陆欢,见好友如此,规劝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安慰道。 “先别急,还有娘娘帮你呢,说不定娘娘一提,六皇子就答应了呢。” 薛萍吸吸鼻子,“你说得对,我不能这么放弃。” 擦干泪,两人又在御花园待了一会,携手出了宫。 直到她们也走远,花园中的某个花坪中,两个身影冒了出来。 刚比花坪高半个头的小姑娘,双手叉腰,对着薛萍两人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此人正是之前闹着要吃栗子糕时离开的八公主,而她身边的,自然就是苏曼卿本人了。 “八公主……” 苏曼卿还有点懵,说实话,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年纪小小的八公主,竟然是个如此调皮的小姑娘…… 说着要去皇后那吃栗子糕,结果转身就拉着她到花坪里躲了起来看戏。 “怎么了?” 小姑娘做够了鬼脸,回过头来看她。 还一副大姐头的模样,垫着脚拍她的肩,虽然最后只拍到了胸脯上…… “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啊?” 她贼笑,“她们以为我看不出来,还想撺掇我去问六皇兄,想的倒美,六皇兄才不会看上她们呢!” 苏曼卿懵懵的,原来,这位八公主什么都明白么? 明白还不直说,而是表现出自己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看着陆欢和薛萍费尽心思来哄她。 她又看了这位八公主一眼,心中忍不住道了一句,好大的恶趣味。 只怕那两人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吧。 念叨完,八公主的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想起刚刚八公主说薛萍两人时的模样,苏曼卿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不会轮到她了吧? “你姓苏?” “对,苏曼卿。” 她又自我介绍了一遍。 八公主小脑袋直点,“知道知道,我知道你,你是凤王府的世子妃。” “不对,未来世子妃。” 改正了一句,她又眯起了一双小眼睛,“我认得凤王府的哥哥,长的可好看了,等你们成亲,我一定要去观礼。” 苏曼卿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她。 见苏曼卿不答话,八公主觉得没了意思,在原地待了一会,她又火急火燎的拉着她向皇后寝宫跑去。 “哎呦,差点忘记了我的栗子糕。” 被她拉着一路狂奔的苏曼卿,“……“ 真是位,与众不同的公主。 * 皇后这因为八公主和苏曼卿的到来,又喧闹了好一会。 而凤珩,还迟迟未来。 今日凤珩进宫,为的是陪苏曼卿,所以来御书房面见皇上的时候,心态也很放松。 皇上早就处理完了朝事,一见到他,就拉着他坐下下了几盘棋,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阿珩,你小子棋艺见长啊。” 看棋如看人,凤珩的棋风,讲究的就是稳,谋而后动,常常让人防不胜防。 皇上也是个老棋鬼,一碰到棋艺出众的,就更舍不得放人了。 “皇上谬赞了,您的棋艺比我强。” 两人你来我往,一下就是一上午。 直到中午,负责皇上贴身起居的刘公公,见时辰已经晚了,催促两人用膳。 皇上还没从棋盘中缓过劲来,“阿珩啊,你这棋艺像极了你爹,以后有空,多进宫陪朕下几局。” “却之不恭。” 凤珩应道。 刘公公笑吟吟的插了句嘴,“皇上,可要传膳?” “不传,摆驾凤仪宫。” 凤仪宫,那是皇后的寝宫。 刘公公明白了,朝两人福了福身,朝外喊道。 “摆驾!” 等龙辇到了凤仪宫的时候,皇后已经派人往外瞧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早在凤珩一直不回来接人,皇后就猜到了皇上可能会一起来,膳食都准备好了。 皇上和凤珩一进殿,瞧见的就是坐在桌前的两个小姑娘。 皇上心头一喜,“哟,小八你怎么在这?” 几位子嗣中,年纪最小,嘴巴嘴甜,又是女儿的八公主,可谓最讨他喜欢。 八公主娇娇唤了声父皇,“我是跟着漂亮小姐姐来的,她说母后这做了栗子糕。” 皇上一看就知道了,这所谓的漂亮小姐姐指的是谁,笑眯眯的看了两人一眼,敲了敲她的额头。 “还这么贪吃!” “嘻嘻,母后这的栗子糕好吃嘛。” “行,好吃等会你就多吃点。” 几人落座,凤珩自然是坐在了苏曼卿身边。 因为用膳的就这几个人,皇上也免了繁琐的礼仪,与几人吃了个家常便饭。 用膳的时候,八公主一直盯着凤珩看。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凤珩,以前都只是听说这个人。 宫里头那些宫女也很八卦的,虽然不敢议论主子,可她们敢议论宫外的人啊。 自从凤珩回京起面见了皇上之后,宫里头就多了许多关于他的流言。 什么,长的好,待人温和有礼,受皇上重视。 除了凤王府是个空壳子之外,他好像没什么缺点。 当然,对于一般人来说,没靠山已经是天大的缺点了,可耐不住他长的好看啊! 宫女们时不时的议论此事,小姑娘听多了,心里也记下了。 这会见着真人,她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原来不是传说长的好看,是真的很好看啊! 皇上和皇后将小姑娘的态度看在眼里,一时也有些好笑。 敲了敲她的碗,提醒道。 “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哦。” 应归应,眼睛还是没收回来。 皇上一阵失笑,也不管她了。 在他看来,小姑娘家嘛,也就一时好奇,放纵下也没关系。 于是,吃着吃着,小姑娘就凑到凤珩身边去了。 也不说话,就挨着他,时不时偷偷看他,好似他是什么香饽饽似的。 凤珩定力也不错,再加上他也听说过八公主的性情,对她并无不喜,也就任她去了。 直到吃完了饭,凤珩决定带自家小姑娘出宫。 刚起身,怀中便掉出了一物。 那是一块玉质极好的玉佩,下端系了一条翠绿的穗子。 一看见玉佩,八公主立即蹦了起来,速度极快的弯腰捡起,递给了他。 “凤王府的哥哥,对不起啊,害你掉东西了。” 她颇为不好意思,因为这玉佩会掉出来,还是因为她坐到了他衣摆的缘故。 这一变故,皇上和皇后的视线也投了过来。 对八公主的反应,两人都很满意。 八公主不是皇后所出,可她不骄纵,也没有公主的架子,这一点让皇后颇为喜欢,所以才会亲近于她。 皇上也很满意,正要夸上一句,视线落到那块玉佩上,猛地顿住。 这玉佩…… 好生眼熟。 就在走神间,凤珩已经收回了玉佩,说了句没关系。 刚刚那下摔的不重,玉佩无损,他也就不计较了。 皇上则是笑盈盈问道,“阿珩,你这玉佩倒是挺不错的,朕以前怎么没见你带?” “这玉佩是我与卿卿的定亲信物,我日日都放在怀里带着的。” 也就是说,没有掉出来,所以才没看见。 皇上了然,笑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凤珩也很快找了借口,带着苏曼卿出了宫。 两人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未时末了,也没再做别的,相拥着小睡了一会,就到了晚上。 …… 同一时间,皇上在凤仪宫用完午膳之后,就离开了。 回到御书房之后,他脑中时不时的浮现凤珩手中那块玉佩的模样,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深。 直到…… “来人!” “皇上。” 一个浑身拢在黑袍里的男子,出现在殿中。 他们是皇上身边最隐秘的人——皇室暗卫。 281、旧友相见 “去查凤珩那个未婚妻的生平,记住,朕要的是所有,居无详细,家人有谁,住在何方,发生过何事,所有所有。”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就连吩咐人,平时都是简短、淡然的,可今日,这话听起来竟然有些心急。 暗卫不敢多问,得了吩咐连忙隐去了身形。 * 苏曼卿在第二日,见到了木奚忱一行人。 跟她猜的差不多,通过会试的,都是一些熟人。 木奚忱、霍溯、宁邺、让人意外的是,同三人在一起的还有两人。 秦简和潘紫。 苏曼卿瞪大了眼睛。 “阿紫姐姐,简哥哥,你们怎么在这?” 如果没记错的话,哥哥分明说的是,这是江城会试考生之间的小聚。 秦简看见她,笑了笑,笑容有些深,“这事,说来话长。” 苏曼卿不明白,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坐下吧,慢慢说。” 于是一群人,听起了故事。 从木奚忱等人的神情上可以看出,这个故事,他们之前约莫是听过的了。 不过也没有打扰秦简就是了。 原来,当初苏曼卿跟着凤珩来京城之时,秦简也追着潘紫回到了江城。 他们两个之间,说起来也是冤家,以前在一起时,就跟克星似的,中间也发生了不少事。 后来人走了,秦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姑娘于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潘紫是不告而别,秦简意识到这一点也来不及说,就这么追回江城了。 回到江城,秦简第一反应就是表白,潘紫急匆匆离开,本就是察觉到了自己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话一戳破,两人别扭了会,没多久也就习惯了这个关系。 按理说,两人关系确定的这般快,不该在江城耽误那么久才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秦简的声音格外的委屈。 这都是因为,为了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 无他,潘紫离家出走,是因为潘父潘母急着给女儿相亲,吓跑的。 好端端的,怎么会吓跑呢? 开始两位长辈还责怪自己过于心急,把女儿逼走了,直到看到秦简人,作为过来人,两人还有什么不懂的。 要不是心有所属,女儿会跑? 都是秦家这臭小子的错。 所以这两个月,秦简一直留在潘府鞍前马后讨好两位长辈来着。 说起来,的确是满满的辛酸泪。 苏曼卿听的津津有味,就连木奚忱几人都难免升起几分幸灾乐祸的情绪。 让你之前傲娇,这下活该了吧。 “奚忱哥哥,圆圆还好么?志恒哥哥和穗穗怎么样?还有还有,宁家哥哥,知霜姐姐呢?” 秦简和潘紫的事一过去,苏曼卿就忍不住心里的念想了,抓着几人将自己的小伙伴们都问了一遍。 从见面起,知道苏家上下都没事,木奚忱就没停下过脸上的笑脸。 “放心,没事,都好着呢。 唯一可惜的就是,之前不知道你们没事,也没有料到你们会在京城。 不然的话,来京城前,还可以事先让他们写好信,带到京城转交给你。” 言语之间,多少有些遗憾。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思索着这句话里的含义。 见苏曼卿只看着他不说话,木奚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 他一时忘了,江庭嘱咐过他的,说不要提之前灭门的事,卿卿还不知道。 他尴尬的看了几人一眼,投去一个求救的视线。 宁邺了然,想都未想,道。 “卿卿,你知霜姐姐有孕了。” “啊咧?这么快?” 果然,这个消息比较震人心魄,苏曼卿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难怪宁家哥哥你不带知霜姐姐进京。” 她记得,宁邺和木知霜成亲,也就去年七八月份,现在就有孕了,的确挺快的。 不过宁家哥哥忙着进京赶考,人不在知霜姐姐身边,这个时间选的真不巧。 “嗯,她有了身子,经不起劳累。” 说起妻子,宁邺眸光异常柔和,连带着对苏曼卿这个撮合了他们感情的小红娘,也分外上分。 “你们呢,我还没有问过,你和江庭是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这个问题,就轮不到苏曼卿来回答了。 苏江庭自然而然结果了话茬,“之前我们一直住在抚州,这个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和卿卿,是过完年来的。” 说到这个,自然就避不过凤珩。 苏江庭干脆把他拉出来说了一遍,“喏,我们能在京城,还都是因为阿珩的缘故,他找到亲人了。” “听说了。” 木奚忱和宁邺同时应道,看向凤珩的眼神中,也多了一抹别样的思绪。 来京城这几日,他们听的最多的,就是有关于这位凤世子的传言。 没办法,毕竟京城里人多嘴杂,事情也多,百姓们都是今天有什么乐子就谈论什么。 可谈来谈去,真要说着几个月里发生的大事。 除了前段时间的祭天大典,那就是这位世子回京的事了。 一时间,满地都是有关于他怎么回京,回京之后,皇上又是何反应的事。 刚开始听说时,几人都没放在心上,在苏家被灭门之后,苏家上下就没了音信。 而在抚州的苏曼卿和凤珩,也没见人回来。 虽明白这是为了保存自己,几人难免也有些别的想法。 后来事情一多,众人也就忘了这个人。 直到有一日听说了这位凤世子的名字,几人才蓦然回神。 原来,阿珩已经先一步到了京城,还是这么个尊贵的身份。 几人都是要面子的人,即便知道了凤珩的身份,没想过要找上门来,讨一些便利。 后来苏江庭在街上,偶尔与他们相遇,才有了今天这个聚会。 “奚忱兄、宁邺兄、霍兄。” 凤珩朝几人打了声招呼,态度说不上亲热,也不冷淡,一如在江城时。 他这番态度,也让几人自在了不少。 互相还了礼,中间那因为身份的隔阂,似乎也消散了许多。 至少木奚忱自己觉得自在多了。 “江庭,说起来我们许久不见了,今日喝上几杯,不醉不休,如何?” 在江城时,木奚忱、吕志恒、木一隅、苏江庭,四人是走的最近的。 可惜,如今木一隅和吕志恒都不在,好在多了宁邺和霍溯、还有两对未婚夫妻。 苏江庭紧盯着他,须臾,大笑,“好。” “来,喝!” 桌上早就备好了酒水,木奚忱拉着苏江庭、霍溯、宁邺、秦简四人,就进入了胡吃海喝阶段。 时不时的,五人还要闹上凤珩一通,拉着他也喝上两杯。 凤珩的身份摆在那,几人闹得也不敢太过,不过这大笑喝酒的模样,让人分外怀念。 曾经几何,他们就是这般的。 桌上唯一单出来的,就是苏曼卿和潘紫了。 他们喝归喝,女子却是不在这个行列的。 所以,两人干脆坐到了一块,说起了悄悄话。 “卿卿,我回江城之后,帮你看过了。” 潘紫这些话憋了许久了。 “你们全家去了抚州之后,曾家老夫人病倒了,不过后来已经无碍,现在身体好好的,正在教导孙子呢。” “另外,除了木奚忱他们,江城还有人也考入了会试,那人是你的小姨父。” 小姨父? 苏曼卿知道了。 是刘长卿。 这年头,虽然对女子的要求已经颇为宽松,却还不到择女子入朝为官的程度。 所以曾云清是才女归才女,却没资格参加科举,想必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自己的夫君来考的吧。 “那他怎么不在这?” 潘紫一噎,讪笑道。 “你们跟他的关系不是不太好么?我想可能就是顾忌这个,江庭才没邀请他吧。” 实际上,不止是苏江庭没邀请刘长卿这个小姨父。 就连木奚忱这一群人,也没跟刘长卿联系,更没跟他提凤珩和苏曼卿几人的事。 毕竟,在其他人眼里,苏家早就没了,真要是告诉了他,他回去告诉曾家其他人,那隐藏了这么久的秘密,也就都暴露了。 说到底,苏江庭会邀请木奚忱几人,都是因为信任。 而刘长卿,显然不在信任之列。 “哦。” 苏曼卿若有所思点头,也没再追问。 “对了,哥哥他们接到会试通知了么?” 她最近忙,还没问过呢。 “这个我清楚,就在十天后,快的很呢。” “嗯……” 十天,是很快了,到时候,哥哥若是知道,奚忱哥哥他们也能留在京城,肯定很开心。 “你跟简哥哥的事,定下了么?” “定下了。” 潘紫脸一红,“他追到江城,我爹娘对他进行了考验,这次来京城前,我们已经定亲了。” 其实两人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早就能成亲了。 只是秦简惦记着凤珩的大事,这个时候成亲的话怕分心,就往后拖延了一段时间。 两个姑娘家坐在一起,从会试说到了往事,又从往事,说到了女儿家之间的私密事,这一说,就说到了下午。 而木奚忱几人,早就喝的烂醉如泥。 几人中,唯有凤珩好一点,不是因为他的酒量有多好,完全是因为,木奚忱他们顾忌着身份的原因,没敢灌的太狠。 等苏曼卿回神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瘫在桌子上,毫无形象的几位邻家哥哥。 两人同时揉了揉额角,开始头疼。 “步杀。” 苏曼卿试着唤了一声,两个月的修习,让她的内力已经多了一小股,可这点内力,完全感应不到身边有没有暗卫跟着。 直到步杀自己显露身形,苏曼卿才感应到那一点波动。 “小姐放心,我在的。” 对于苏曼卿,对于步杀来说,比面对自家世子轻松多了。 就连说话都无须太过严谨。 “你在就好,把他们都搬上马车,做得到么?” “做得到,小姐坐一会就好。” 步杀一点头,身形微动,也不见他做什么,轻轻松松扛起了霍溯,脚尖一点就消失在门外。 没一会儿,他就空着手回来了,又继续背走了另一人。 简简单单的,一群醉鬼都被他弄上了马车。 “好了小姐。” 苏曼卿看看身边的位置。 “小哥哥呢?不用背上去么?” 其他人都被背走了,唯有凤珩还在这呢。 步杀嘿嘿直笑,“世子没醉,不需要人背。” 果然,他话才落音,趴在那的凤珩就坐直了身子,身上虽有酒气,俊脸上也有酒后的红晕,眼神却很清亮。 显然,他清醒着呢。 “走吧,回去。” 凤珩没解释,拉着她的手就站起了身。 身后,潘紫愣了愣,连忙跟了上去。 几个醉鬼占据的,是他们来时自己坐的马车,苏曼卿三人坐的,才是凤王府的马车。 等回到王府之后,步杀又找来了下人,费心费力的将几个醉鬼弄到了客房,好一番忙碌,才安排好他们的住所。 潘紫当场就跟着去了,她不放心秦简,在她看来,几个人里,就秦简醉的最厉害。 步杀也善解人意,人家是未婚夫妻,有贴心的未婚妻在,哪里还需要他们照顾? 吩咐下人送了热水和毛巾过来,就让人退下了。 另一边,凤珩也有了些醉意,看似清醒,可一回到房里,就把头趴在苏曼卿肩上不动了。 那紧黏的模样,看起来就跟几岁的小孩子一样。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心中难免觉得新奇,一个没忍住,干脆耐着心思逗他。 “小哥哥,渴不渴?” 紧挨着她肩膀的人摇头。 “那累么?” 还是摇头。 他微敛着眸子,一双凤眸因为醉意,水光莹亮,偏偏鬓发垂落,如玉的脸庞,也沾染了红意,看起来慵懒十足。 苏曼卿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在他额头戳出一个小指头印。 他不动,睁着眸子愣愣的看着她,任由她戳。 白皙光滑的额头,愣是被她戳红了一小片,还是不知道躲。 苏曼卿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他这么乖,她也舍不得折腾他了。 “小哥哥,困么?我们睡、觉好不好?” 这一回,他终于点头了。 得了他的同意,苏曼卿半扶着他,躺回了床上。 这人到了床、上,也一如之前一样乖,乖乖搂着她,闭着眼安然睡去。 苏曼卿又盯着他看了半响,摸了摸他的脸,笑着说了晚安,也闭眼睡去。 282、试题泄露 春回大地,天气转暖。 寒冷退去,平时不愿出门的百姓,也纷纷走出大门。 一时间,京城显得格外热闹。 更热闹的是,科举临近。 走在街上,不管是路边,还是酒家客栈,都能看到满身书卷气,手里执扇,甚至是背着书篓的身影。 这些都是进京赶考的才子。 …… 宁侯府。 宁中天最近过的不太痛快。 主要原因就是,祭天大典刺杀一事,牵连到了三个大臣,其中两个,早就被二皇子暗中拉拢了。 费了大代价收买的人,还没派上用场,就被这么处理掉了,二皇子心中不痛快,连带着宁中天也遭了罪。 他压下心头的念头,吩咐道,“去,把凝儿叫来。” 很快,得了消息的宁凝就来了。 “爹,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让你想办法接近凤珩,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有动静?” 宁中天也是急了。 王坪那个蠢货,哪怕他看不上,也不得不承认,王坪的职位所掌握的权力,对二皇子来说是很有用的。 如今人都被皇上处决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凤珩手中的名单,就显得越发重要了。 有了名单,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爹你别急啊,女儿自有考量。” 宁凝是不急的,做事得有个度,前些日子凑的太近,又是求帮忙,又是拉近感情的,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凤珩的不耐。 人嘛,越是送上门的,就越是不值钱。 她要的,是凤珩主动找上门求帮忙,这样积累起的感情,才值得信任。 她们要的东西,凤珩才会心甘情愿拿出来。 宁中天看了她一眼,面色渐缓。 “你想怎么做?” 自己女儿,自己了解,宁凝这么说了,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宁凝一笑,“爹可记得,凤珩那个未婚妻?” “知道,就是一个小姑娘。” 家世普通,身份普通,长相也只是过得去。 他都不知道凤珩看上了她的什么。 “你要利用她?若是我没记错,那个小姑娘已经许久不曾出过府了。” “爹你只说对了一半。” 宁凝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眉眼里隐隐透着自信。 “我要利用的,可不是她。” “她有个哥哥,之前与凤珩一起进的京,我打听过,他来京城是为了来参加会试的。” 宁中天听明白了,“你是想用会试的事作筏子?嗯,此事倒也可行。” 小地方出来的人嘛,就算有些文采,又如何比的上泱泱大国这么多的才子? 只要他没那个能耐,想要在这事上动手脚就无须费多少功夫。 “你既然都想好了,那就放开去做,有什么需要爹帮忙的,直接来找爹就是。” 宁凝一喜,“我就等爹这句话呢。” “听说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礼部尚书温秋,副考官是大理寺卿武新沂,对么?” “对,这两人是皇上钦点的考官。” “太好了。” 宁凝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前段日子,严府宴会的时候,凤珩那个小未婚妻正好得罪了温家,这样一来,我要找他帮忙就容易的多了。” 宁中天挑挑眉,不语。 这件事他也听说了,只是他身居高位,没怎么细听就是了,自然也就不太清楚原因。 “爹,你帮我找温大人一趟,让他给我一份科举试题吧。” “试题?” 宁中天眯了眯眼,大概明白女儿想做什么了。 “可以,明天给你。” …… 第二天,一份会试考试试题,就交到了宁凝手里。 看着试题上的题目,宁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沉香,去交给内阁学士,让他务必给我一份满意的答卷。” 宁侯府深受圣宠,又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权贵,结交的势力自然不少。 内阁学士,就是其中一个。 接到来自宁侯府的要求,他丝毫不意外手中的会试试题。 现在的科举,早就不是以前了。 就连朝中的大臣,暗地里买官卖官都不再避讳,更何况只是小小的在科举上给些便利? 想必,宁侯府家有亲戚参加会试吧。 内阁学士也没多想,很快就提笔写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让人交回给了宁凝。 这份答卷,之后流转了几人之手。 最后送到了苏江庭手中。 …… 这几日,苏江庭算是见识到了京城的腐败。 事情是这样的。 之前他一直都在凤王府中备考复习,为的就是准备会试。 可临近会试,听说外地很多的考生都已经赶到了京城,在木奚忱几人的邀请下,苏江庭开始频繁外出。 有时间,甚至会在外面待上一整天,深夜才会回府。 原因也简单,在江城时他们的文采再好,那也只是一个小城,评价不够准确。 难得京城汇集这么多考生,适当的交流,也能扩长自己的知识面。 所以几人就在街上这么待上瘾了。 有时候在茶楼里,一坐就是一天。 这样做的结果,也是喜人的,他们认识了不少学识渊博的考生,有时候谈论一个观点,一辩论就是一整天,论到精彩之处,忘记吃饭已是常态。 按理说,这种结果,苏江庭应该很满意才对。 可是随着会试只有最后三天,有些东西突然变质了。 这一日,他照例与木奚忱、霍溯、宁邺,四人前往茶楼。 最近京城生意最火爆的便是茶楼,因为这里考生最多,谈天论地,互相辩论的人也最多。 有时候找不到人交流,听听别人交流也是不错的选择。 四人刚到,小二就迎接了四人。 “四位客官,还是老样子么?” 因为来的次数多,小二对四人也熟悉了。 “对,老样子,对了,钱兄今日来了么?” “钱公子?来了来了,郑公子也在呢。” 小二热情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很快,在一个小隔间里,苏江庭四人就见到了所谓的钱兄和郑兄。 这两人在最近几天,常常与苏江庭四人辩论,也是学识渊博之人。 六人见面,互相打了招呼,刚刚坐下。 郑琦就鬼鬼祟祟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宝贝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 “苏兄、木兄、宁兄、霍兄、钱兄。” 他将东西摆上桌,压低了声音。 “兄弟我今日,就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说实话,要不是我们最近走得近,我也信任你们,这东西我可不敢给你们看。” 他越是这么说,五人就越是好奇。 什么东西,这么贵重? 苏江庭探头那么一望。 大凤历二十九年春会试试题。 “嘶……” 钱明倒吸了口凉气,“郑兄,这东西你从哪搞来的?” 会试试题可是隐秘,没开考之前,可都在礼部有专人守着呢! 郑琦嘿嘿一笑,“这个是秘密,反正我有渠道就行了,你们要不要看?” 钱明面露迟疑,看看苏江庭几人,又看看郑琦,犹豫不决。 苏江庭也与木奚忱三人交换了个眼神,然后齐齐看向郑琦。 “代价呢?” 既然他都说了,这是秘密,苏江庭还不至于自我感觉好到,郑琦可以把这种东西轻易跟他们分享。 郑琦继续笑,“自然有代价,你们必须付给我一些银子。” “一人三千两。” 三千两? 钱明拧了拧眉。 这个价格听起来多,可说实话,与试题比起来,实在算不上贵,若这试题是真,只要他们提前找好答案,到时候会试基本都能过。 过了会试,可就能当官了! 跟飞黄腾达比起来,三千两银子算什么? 不待五人回答,郑琦又补充道。 “我知道兄弟几个家世都不差,想必三千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说实话,这个东西我是花了大价钱搞来的,不然也不至于收你们的银子,三千两还是友情价了。” 见五人还是沉默,似乎在犹豫,他咬了咬牙,又丢出一个好处。 “这样吧,你们若是买,我再附送一份答卷,我跟你们说,这答卷可是内阁一位学士写的,比起在外面找人来,这份答卷绝对算的上是翘楚!” 诱惑一个接着一个,凡是一般人都受不住。 钱明思前想后,终是抵不过飞黄腾达的冲动。 虽然对自己有自信,觉得自己能通过会试,可万一呢? 平常学识过人,一到科举考场发挥失常的也不是没有。 再说了,三千两银子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大不了接下来一两个月省省就是了。 这么一想,钱明也不忍了。 “好,我买一份!” 钱明家世不错,身份与抚州的叶家相差不远,几千两银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很快就拿了银票交给郑琦,心满意足的得了一份试题和试题答卷。 拿到东西,也顾不得苏江庭几人了,坐在一旁就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表情就是敬佩,敬佩中还带着些震惊。 郑琦面露得意,这份答卷是出自内阁,答卷上所写的观点,以及描述的方面,都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当时他看的时候,也震惊的不行。 许久,钱明看完,深深吸了口气。 “苏兄、霍兄、木兄、宁兄,我知晓四位都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屑用这种方式通过会试。 但我不得不说一句,哪怕没有试题,这答卷的精彩程度,也值得一看。” 比起有些贪图小利的郑琦来,钱明此人一向更为正直,他都这样说了,苏江庭也略微有些心动。 三千两? 考虑了一会,他道。 “也给我一份。” 说着,他掏出了一把银票,递了过去。 还好最近出门,他多带了些银子,不然怕是不够买下这份试题和答卷。 有了苏江庭的带头,木奚忱三人也一一付了钱,买下了东西。 做成五人生意,一下进账一万五千两的郑琦笑开了花,对待五人的态度更亲近了。 “放心吧,保证你们不亏。” “不过我也得提个要求说上句,这东西哥们五人看就行了,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卖给别人更加不行!” 财迷归财迷,郑琦也足够小心。 “不仅不能再卖给别人,就连我们自己,也必须先商量好了,绝对不能写重复内容的答卷,万一被发现了,我们的会试成绩可是要作废的!” 他又往外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才继续道。 “我也不会再卖给别人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本来还觉得他有些贪图便宜,想走捷径的钱明,听了这话心中反而升起几分感动来。 瞧,试题外泄的后果这么严重,他还这般义气的告诉了他们。 虽然花了三千两,可这三千两花的值啊! 同时,对这试题的真实性,也越发的信任。 “放心吧,我们知道分寸,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看看这位大人的答卷,借鉴一下,绝对不会与这上面的内容有半分重叠,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 这次聚会,格外的短暂。 苏江庭四人只在茶楼停留了约莫一个时辰,就与钱明、郑琦几人,先后离开了。 身上多了份烫手山芋,任谁也没办法保持平常心,还好好的留在茶楼里,继续与人辩论。 回到凤王府,苏江庭认认真真的将试题和答卷看了一遍。 他不得不承认,这份答卷写的很精彩,也很精辟,若他是考官的,肯定也会给这份答卷评以通过。 只是,他依旧有些疑惑。 就算郑琦有关系,这试题泄露的会不会太容易了? 要知道,试题泄露,可不止是考生的成绩作废,主考官和副考官也是要负责的。 说不定就会被革职处罚。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这里面的缘由,他只好暂时抛到一边,又细细将答卷研究了一遍。 好文章值得好好研究,至于会试,他有自己的傲骨,就算自己写的东西比不上这个,他也不屑抄袭。 同样的考题,他有自己的答案。 这一研究,就研究到了晚上。 本来想将试题的事,跟凤珩和秦简、秦臻他们提上一提,可看时间完了,就暂时歇了心思。 第二日,六人又在茶楼集合。 一见面,郑琦就急急问他们观后感。 “如何?是不是很值?” “不错。” “很精彩。” “让人眼界大开。” 五人都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283、试题人人有 这让郑琦十分得意,“那是,我就说了你们不亏。” “不过咱们说好了,你们可不能与这答卷的内容重复,你们自己想自己的答案去。” “这个自然。” 钱明应得果断,他买这个,本就是为了借鉴,而不是为了抄袭。 郑琦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大手一挥道,“那我们不如先讨论讨论,这试题的用意?” “多个人讨论,也能补充些自己没想到的点不是?” 苏江庭五人对视一眼,觉得可行。 于是六人就着试题讨论了起来,还别说,六人的学识本就不差,再加上试题摆在眼前,讨论起来还真论出了许多新鲜的观点。 钱明更是乐得喜不自禁。 这三千两花的值,更值的是认识了苏兄他们几人,这些观点他以前想都未想过呢。 这一讨论,就到了下午。 几人各有所得,决定回去写下感想明日再论。 郑琦和钱明住处挨得近,两人先走一步,苏江庭几人落后了半刻钟。 等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就被一个考生偷偷摸摸的拦住了。 之所以知道这人也是考生,是因为这人也是这茶楼里的常客。 见的多了,遇见了就算不打招呼,偶尔也会点个头示意。 拦住他们的考生警戒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苏兄,我有些事想跟你们谈,你看要不要去包厢再坐坐?” 茶楼里也是有包厢的,隔音什么的都比普通的小隔间要来的好,只是很多人来茶楼的目的,就是听其他考生辩论各种观点,去了包厢反而不美。 除非是谈什么重要事情。 因此,这考生一开口,苏江庭四人就隐隐猜到了什么。 “什么事?” 见苏江庭四人不为所动,已经有人在往他们这边望,那考生紧张的捏了捏袖子。 “好事。” 他将袖子中的东西露出一小截,给四人看。 木奚忱一眼就看见了他露在袖外的试题二字,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 倒不是想看,而是…… 京城这是怎么了? 试题保密程度这么低的么,谁都有? 苏江庭也是一样的想法,目不斜视。 “连兄,不必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嗳,苏兄你别走啊,这个可以商量的,要是你嫌价格贵,我给你们算便宜点。” 苏江庭不为所动,四人谁也不曾停下,跟连毅搭话。 等四人走远,连毅才不甘的呸了一声。 “还挺精明!” 苏江庭几人是外地人,这是连毅经过好几天观察得出来的结果。 之前他就用这个法子,骗了好几个外地人。 “哟,连兄,失败了?” 茶楼里,忽然有人出声打趣道。 这些人都是与连毅熟识的人,或者是了解他的人。 他们都知道,每三年到了科考的时候,连毅就会花上一小笔银子,去找城东的私塾先生给他写上一篇文章,然后用这篇文章来骗取外地人的银子。 理由也简单,就像刚刚那样。 只要他装的真一些,说是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会试试题,哪怕有些人心存怀疑,也会因为玉、望驱使而买下来。 毕竟,比起几百两、几千两银子来,飞黄腾达更诱惑人。 当然,等会试结束,连毅骗钱的事就瞒不住了,可那些考生也敢怒不敢言。 找连毅赔钱? 连毅是京城本地人,敢做这种生意,家里也是有后台的,再说了,是你自己贪小便宜,怪的了谁? 有些人担心自己花钱买试题的事泄露,影响形象,或者在考官心里留下污点,真明白自己被骗了,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就这么的,连毅的生意一直稳定红火,还没怎么失败过。 可从来无往不利的生意,今日竟然失败了,这些茶客自然讶异。 难道这几人之前就听说过连毅的事? 被人取笑,连毅也不在意,又呸了声,重新转了笑脸观察起走进茶楼的考生来。 这里,说不定就有他的下一个客人。 …… 再说苏江庭四人。 连毅的事,到底让他们心里泛起了涟漪。 试题真的这么好得? 他们还在疑惑,没走出几步路,又有人神神秘秘的拦住了他们。 “几位公子,你们想不想通过会试,名流千古?” 得,这个开场,苏江庭都能猜到接下来的话了。 果不其然。 “偷偷跟几位公子说一句,我也是看几位有缘,才将这样的好处送上来。” 他压低了声音,朝四周看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大凤历二十九年春会试试题。 呵,试题满地走,人人手中有…… 苏江庭真的很想吐槽一句,木奚忱、霍溯和宁邺三人也是一脸懵逼。 “你这试题多少钱?” 霍溯没忍住问了句。 那人还以为他是动了心要买,一时间更是热情。 “公子放心,我与几位有缘,给你们个便宜价,五千两!” “五千两你们就能提前看到考题,还能成为京城新贵,这是一笔绝对划算的买卖!” 四人,“呵呵……” 这话要是早两天说,他们说不定还真信了,可是现在…… 所有幻想都破灭了,试题两个字,已经让人无法正视。 “不必了,我仔细想了想,我带来的银两好像不够用了,还是算了。” 那人面容一阵变幻,许久,咬咬牙,“如果真的没有五千两,三千两也行,就当交个朋友。” 霍溯认真想了想,“嗯,三千两也不够。” “那你说,你还有多少钱?” 霍溯看着他,用无比认真的语气,“三两……” “滚!” 那人也不问苏江庭三人了,恨恨瞪了四人一眼,“没钱买装什么有钱范,耽误我时间!呸!” 等他走远,四人交换了个眼神,突然有些无奈。 “你们说,我们是不是被郑琦骗了?” 就这么一会,卖试题的他们就碰到好几家了,还不带重样的。 开始几人还不懂,现在看多了,也顿时明白了。 京城也好,江城也罢,地方再繁华,人性还是一样的。 会试对于外地人来说,是飞黄腾达的机遇,也是一种出路,可对于某些人来说,它更是一种生意。 由会试衍生的生意。 抓住了考生们迫切想要通过考试的心理,拿出一份份试题售卖,足以这些人赚的盆满钵满。 要不是他们已经花钱在郑琦那买了一份,又接连遇上了其他人,估计现在都没回过味来,更别提其他考生了。 想必这种生意光顾的考生不会少。 想到这,四人同时叹了口气。 “也许吧。” 经历了这些,他们不会还天真的以为,郑琦卖的试题就是真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这么多人卖试题,要都是真的,那等真正会试开始,大家写的答卷还不是大同小异? 这么一来,几千人答卷相似,傻子都知道不对劲了。 这些人只是想赚钱,可不是想引起皇上的注意,被一锅端。 显然,试题是假的。 “所以,我们讨论了两天,意义在哪?” 霍溯突然来了句。 宁邺扎心的厉害,“意义在于……证明我们学识不差?” 苏江庭,“……” 木奚忱,“……” 呵呵,花三千两银子证明自己学识不差,还真是不便宜呢。 不过想到刚刚那人试题卖五千两,突然又觉得,郑琦那人还算实在是什么鬼…… 经过这么一闹,四人也彻底没了心情,各自回了府。 一路上,自然又见识了不少考生被人神神秘秘拉住的事。 有过经历的四人表示,心很累,还心疼自己的银子。 而回去之后,确信自己的试题是假的,四人也没了开始的激情。 特别是苏江庭,他开始还想着,自己从郑琦那买了试题回来,虽然本意只是想看看答卷,不是想作弊,但这种事毕竟不好不是。 他还想的比较多,想着凤珩的身份敏感,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算计什么的。 因此他早就想好了,要将试题交给凤珩看看,跟他说说这事征询一下意见。 说不定能查出什么来,可现在…… 算了,就别招人笑话了。 苏江庭彻底将这件事瞒在了肚子里,并打算永远都不告诉别人。 那三千两银子,就当自己没注意,丢了。 抱着这个想法,第二日郑琦约他们继续在茶楼讨论,苏江庭都没去,不止苏江庭,宁邺、霍溯、木奚忱都没去。 唯有什么都不知道的钱明,兴冲冲的去了。 …… 时间转瞬即过,两日后,会试终于开始。 坐在考堂里,苏江庭深吸了口气,郑重的拿起试卷,他相信自己的努力,也确信,不管是什么试题,自己都能交出一份还算不错的答卷。 直到,他看清试题上两行墨字,眼睛蓦地睁大。 竟然是真的…… 郑琦给的试题,竟然是真的,这怎么可能? 苏江庭都答题都忘了,脑子里一直在重复响起这句话。 怎么可能,郑琦不是只想赚些钱么? 他真的有关系? 苏江庭突然想起一个自己遗忘的点。 对了,在卖给他们试题之后,郑琦还很开心的跟他们一起讨论来着,后面两天,郑琦继续约了他们,显然是还想讨论的。 若是试题不是真的,郑琦自己怎么会那么看重? 想到这,苏江庭不禁骂自己蠢。 都怪卖假试题的太多,搞得他脑子混乱了。 另几个考堂,木奚忱、霍溯、宁邺、钱明的反应也相差不多。 先是震惊茫然,茫然过后,又是欣喜,最后归于平静。 是啊,知道试题又如何,他们又没打算按照郑琦给的答卷写,早些知道试题,无非是多设想了一些观点罢了。 该如何写,还是要如何写的。 这么一想,几人也静下心来,按照自己的理解,书写起来。 六人中,唯有郑琦一脸淡定。 那人将试题交给他的时候就说明了,这份试题是真的。 这是给他的附带奖励。 并且那人特意说明,他可以按照内阁学士写的答卷照搬,只要他能让苏江庭几人不抄袭一样的内容,这样自然没人能发现。 郑琦觉得方法可行,但他不确定苏江庭五人会不会对答卷动心,所以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聪明的方式。 不是照搬内阁学士的答卷,而是仿写。 意思大致相同,但写出来的东西,却不同,着重点也不同。 郑琦对自己最后的成果很是满意,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份答卷,一定能过。 …… 会试考试时间,将近半个多月,经过漫长的会试之后,一众考生都迫切的等待着出成绩。 终于,轮到了放榜那天。 这一日,苏江庭起的极早,天还蒙蒙亮,他就坐在了院子里。 下人来院中伺候的时候,突然看见个人还吓了一跳。 “公子怎么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就起来走走。” 苏江庭扯了扯衣摆,拂去了上面沾染的晨露。 下人想了想日子,很快就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公子是在等放榜吧,现在还早呢。” 苏江庭不语,他的确是在等放榜。 因为提前知道试题的缘故,他做了许多功课,哪怕后来觉得试题是假的,没再研究,到底也比突然看见试题想答卷的把握要大。 所以他猜测,自己通过会试是没问题的。 可猜测归猜测,哪怕心里再有自信,没看到榜文,他依旧安不下心。 看见苏江庭这幅模样,下人哪还有不懂的,当即也不打扰了,找了个借口就忙自己的去了。 约莫辰时末,苏曼卿也起来了。 如同苏江庭一样,苏曼卿也记着今天的日子,早早就醒了。 实际上,要不是昨晚担心的睡不着,她起的还要更早,说不定下人早上看见的,就是一对兄妹站在院子里了。 两人吃了早膳,说了会话,坐立不安。 商量之下,干脆就坐到了府门口,这样有什么消息,也能快点知道。 不知是不是老天知道了两人的迫切心情,两人才坐下一会,就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拿着榜文赶来了。 “恭喜苏江庭苏公子高中举人!恭喜恭喜!” 虽然早有预料,可听到这个消息,苏江庭还是喜不自禁,用力抱了抱自家妹妹,“卿卿,我中了!” “恩恩,哥哥真厉害!” 小姑娘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苏江庭接了榜文,兴冲冲的就牵着妹妹进了府内,他得赶快通知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284、好消息 秦简、秦臻兄弟知道苏江庭高中的消息,也很是高兴。 凤珩认定了卿卿,那以后卿卿自是要当世子妃的,虽说大家都不在意身份,可若世子妃有个当官的哥哥,至少外人的言论也会好听些。 众人正忙着高兴,客栈那边,也传来了另一份好消息。 木奚忱、霍溯、宁邺三人,纷纷上榜,且都名次不低。 在初知道木奚忱他们来京城的消息时,苏江庭也曾邀请几人来凤王府居住。 大家关系亲密,是多年好友,又志同道合,他想凤珩应该也会愿意提供这个便利。 毕竟凤王府实在是太大了,空着也是空着。 凤珩知道之后,也明确的表示同意。 可木奚忱几人却自己拒绝了,说是不自在,依旧住在城东那间不好不坏的客栈,所以这会传递消息,还得让人从客栈那边送过来。 除去几人都上榜的消息,木奚忱还让人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刘长卿也通过了会试。” 刘长卿是曾家入赘的夫婿,入赘前就学识不凡,后来在江城找了个私塾当教书先生,年纪虽不大,本事还是有的。 以往苏江庭众人并未重视过他,没想到这一次他能通过会试,这也证实了他的本事。 苏江庭默了默,终究惦记着互相之间的那点情分。 “也好,他高中了,曾家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爹娘现在躲在抚州,以后也大概率不会回江城了,曾家对他们虽算不上好,却也不算极坏,想必爹娘也希望曾家以后能越来越好。 这样也好,爹娘也能了却一件心事。 就是不知道,刘长卿看见榜文上的苏江庭时,会不会多想了。 …… 一连数个好消息,苏江庭心中畅快,高高兴兴给远在抚州的父母写了封信。 写自己高中的事,写妹妹来京城以后的事,写在京城的见闻,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纸。 直到木奚忱几人上门拜访,苏江庭才停了笔,大手一挥让人送了出去。 木奚忱三人是约好了来的,以前不来那是不好意思。 就算人家记着以往的情分,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凤珩却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平时见了打个招呼,他不轻视他们已经算是很好了,住进凤王府,他们是万万不愿意的,心中也不自在。 所以,在苏江庭邀请他们的时候,他们果断拒绝了。 今日借着放榜这个好消息,他们这才上了门。 “哇,奚忱哥哥,恭喜啊。” 走在最前头的是木奚忱,刚进府,就被一阵恭喜声围绕。 苏曼卿就站在门口,早就得了消息等着了,手里还提着一盒花生,见了人就把花生往上递。 她将一把花生塞进木奚忱手里,调皮眨了眨眼,“奚忱哥哥,升官发财!” 花生花生,可不就寓意着升官发财么? 木奚忱失笑,却也高兴,苏曼卿的存在,让他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 这个小妹妹,一如当年在江城一般。 真好,大家都没有变。 “宁邺哥哥,恭喜啊,喏,升官发财哟。” 木奚忱后头,紧跟着宁邺,那边木奚忱刚被塞了一把,这边宁邺也没躲过。 他看了手中的花生一眼,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份油纸包。 “升官发财?好寓意,我可没有这种好东西,不过……” 他拉长了声音,故意吊人胃口。 “你自己看吧。” 上门做客,哪有空手的道理。 凤珩身份突变,不缺金不缺银,想必送别的也看不上,来之前三人商量了一会,决定买些苏曼卿喜欢的。 在江城时,凤珩对卿卿宝贝的很,就差天天捧手上了,想必卿卿高兴,他也就高兴了。 至于苏江庭…… 呵,一个妹控还需要说? 收到礼物,苏曼卿的确很高兴,不过她没急着拆,提着花生盒子就眼巴巴的继续望着。 直到霍溯的身影出现在宁邺后头,苏曼卿小腿一迈,凑了上去。 “霍家哥哥,恭喜啊,给你,祝霍家哥哥升官发财。” 霍溯郑重的接了,眉眼间的那一丝紧张也紧跟着退去,“多谢。” 她这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奚忱哥哥,你们快来,我哥哥他在给爹娘写信通知这个好消息,等会应该就来了。” 三人对这个答案也不意外,因为刚接到榜文的时候,他们第一件事做的也是这个。 …… 凤王府里多了三个客人,为此,管家拿出了迎客的最高规格。 不仅是茶水、点心还是餐具,膳食,都是最好的。 他也看出来了,世子身份高贵,在整个京城里头,都不会有什么需要讨好的人。 而小姐这几位亲友,极得小姐和苏公子看重,他们看重岂不就是世子看重么? 因此,他尽量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让木奚忱几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这一顿饭,木奚忱三人也的确吃的很是畅快。 凤珩也好,苏家兄妹也好,包括府中下人,都十分顾及他们的感受,一点也没让他们觉得尴尬不安。 三人本就聪慧,哪里不知道这是凤珩特意嘱咐过的,一时间对他的感官更好了。 直到三人做客离去,苏曼卿才兴匆匆的撇下自家哥哥,抓着凤珩问东问西。 “小哥哥,奚忱哥哥他们能上榜,是你动用了关系么?” 她没忘记,刚进京那一会儿,凤珩曾提过。 若是木奚忱他们成绩不行的话,会动用关系帮他们一把。 这次木奚忱四人具体通过,消息好的过头,苏曼卿忍不住想到了这件事。 “没有。” 说起这个,凤珩还沉默了一会。 “本来我也想帮忙的,不过这次的成绩,是他们自己的本事,我知道他们能过,就没说什么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哪怕有关系可以用,苏曼卿还是觉得,能靠自己更好。 四人的成绩是他们凭借自己实力得来的,这让她更为他们自豪。 早知道,今天那把花生,就应该再多塞一点才对! …… 因为会试放榜的事,京城着实热闹了好一段时间。 有人欢喜有人忧,没中的考生,。黯然失魂有之,跪地痛哭有之,可哭完颓废完,生活还是要继续。 飞黄腾达的梦破碎,要么就是彻底放弃,要么就再拼上三年,等下一次科举。 各人的选择,也各不相同。 就这样,京城之前拥挤的人流,开始渐渐减缓,那些落榜的考生,都前后选择了离开。 只有极少数一些不死心的,或者想知道最终结果的,留了下来,与那些通过会试的考生一起,默默等待着殿试。 殿试那一日,苏江庭四人也去了。 无可避免的,他们遇上了刘长卿。 看见苏江庭的那一刻,刘长卿松了口气,“江庭,恭喜。” 他语气还算真诚,事实上,对待曾云柔一家,他一直都是和善的态度。 只可惜,他有个与苏家为敌的妻子,这才让他和苏家人看起来不合拍。 苏江庭也点头,“同喜。” “你……还好么?” 苏家一夜间被灭门,全府上下,除去那些逃走的下人,无一活口。 也就去临沧参加乡试的苏江庭,以及去了抚州游玩的苏曼卿兄妹俩逃过一劫。 刘长卿对这两个孩子,心里多少有些同情。 他之前一直在担心,出了这种事,苏江庭有没有那个毅力重新振作起来。 来京城之后,他暗中打听了许久,都没听说有哪个叫苏江庭的考生,他还很不放心来着。 直到放榜那天,他看到同样高中的苏江庭,这才放下心来。 能振作就好,通过了会试,有了官位,他和卿卿两个孩子,至少不用为生活而担忧了。 刘长卿担心的神情,过于真诚,真诚到苏江庭心中都升起了一抹愧疚。 可是他一想到爹娘身死连凶手都不愿查的外祖父,那颗跳动的心,又渐渐冷了下去。 “我还好,姨父无须担心,妹妹有我照顾着,也很好。” 曾家是四房和外祖父做主的曾家,这样的曾家,他不喜,也不能搭上关系。 “我和妹妹已经决定,要定居抚州了,以后怕是不会轻易再回江城,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就劳烦姨父费心了。” 听出了苏江庭话中的寒心,想到苏家夫妇身亡之后曾家的表现,他面露愧色。 虽然那些事跟他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我……明白……家里你们放心,照顾好自己。” 两人的闲聊并没有持续多久,殿试很快就开始了。 “宣众考生进殿!”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 在宫人的带领下,近千考生走进了金銮殿。 “草民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整个王朝的掌权人,他们的皇帝陛下。 金銮殿上的男人一袭金黄龙袍,面容是经历风霜后的英俊,成熟又有魅力。 他面上带笑,可众人却觉得,他威严无比,让人不敢直视。 “这一次会试的会元是谁?上前一步说话。” 考生中,有个男子欣喜出列,恭敬行礼。 “回皇上,草民不才,正是这一届会试的会元。” 这人身材纤长,略显单薄,不过中庭饱满,眼神明亮,满满都是对自己的自信,一看就是个有学之士。 凤鸠很是满意,“嗯,不错。” “朕且问你,你对大凤如今的制度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不可谓不犀利,而那考生却不卑不亢,能在几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人,自然有他的本事。 “回皇上,草民以为,如今大凤的制度不好。” 他这一言,众人皆惊。 上首的皇上也挑了挑眉,“哦,哪里不好,你说说看?” “有许多地方都不好,皇上请听臣一一道来。” “首先,就是朝中官员的制度……” 金銮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那考生一人的声音。 皇上听的认真,众人也听的认真,或有人与他的意见不符,可不得不说,能高中会元,这位考生的学识之渊博,的确是他们所比不上的。 苏江庭四人在众人考生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 四人学识还算不错,可也仅仅是不错,比起那些从小就受到大儒教导的才子比起来,还差的远。 虽通过了会试,可名次并不高。 正是因为不高,所以十分不显眼,皇上更不会注意到他们。 这一场殿试,完全就是会试前十那些人的专人会场,从第一人的会元到第十,皇上问的都是同一个问题,而众人的回答,也不尽相同。 直到傍晚,这场殿试才结束,众考生被宫人送出了宫。 回到凤王府时,苏曼卿、凤珩还有秦家兄弟、潘紫,都在等着了。 木奚忱他们是和苏江庭一起回来的,这也是苏曼卿之前的要求。 见着四人,小姑娘急忙迎了上去。 “哥哥,你们殿试怎么样?皇上的问题难么?” 苏江庭与宁邺对视一眼,面露苦笑,“不怎么样。” “啊?是没答好问题么?” 哥哥们都去殿试了,苏曼卿也拉着凤珩问了不少常识,她知道所谓的殿试就是,由皇上提出一些问题,由考生作答。 “不是。” 霍溯来了一次,也自在多了。 “皇上压根就没搭理我们这些人,忙着问名次好那几个呢。” 问都没问,自然提不上好与不好。 “这样啊。” 苏曼卿隐隐失落,她相信哥哥的本事,可机会都没看到,就输给了旁人,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见她耸拉着小脸,一副失落巴巴的模样,苏江庭摸了摸她的头,“没关系,也还不一定呢。” 在殿试末尾的时候,听完了那数十人的回答,皇上又要他们这些考生,按照那个问题写了一份答卷。 这份答卷,才是最终的结果。 也许,会有什么奇迹呢? 他并不奢望,只是不忍心看妹妹失望而已。 小姑娘果真恢复了信心,“哥哥最棒!一定会得一个好名次的!” 苏江庭失笑,“嗯,你说得对。” 一旁,瞧见这情形的木奚忱忍不住也凑来打趣了句。 “卿卿啊,你对你哥哥有信心,那你觉得,我跟你哥哥谁的名次会比较高啊?” 这个问题,摆明就是为难。 宁邺眯眼一笑,拉着霍溯也凑了进来。 “是啊,卿卿你也说说看,咱们三个和你哥哥,谁名次高?” 285、会试后果 这个问题要怎么答? 苏曼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为难不已。 苏江庭没好气瞪了三人一眼,“废话,肯定我名次最高,你们都一边去,少欺负我家卿卿。” 木奚忱嘿嘿直笑,到底没敢再在追问这个问题。 …… 殿试的成绩,是在三天后出来的。 苏江庭名次不高,但也不低,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分的职位是五经博士。 说实话,五经博士这个官,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官职,跟权力沾不上边,就负责掌管图书,通古今以备顾问,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职位。 可即便如此,也挺遭人羡慕的。 因为这是文职京官,也就是说,如无意外,以后苏江庭这一生都是京城人了。 有很多成绩更好的,任职反而是外放到各地,虽然官位品级高,但想一路高升重新调回京城,难如登天。 所以,苏江庭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他并不知道,这个官位是凤珩动用了些关系的结果。 木奚忱、宁邺、霍溯几人名次比苏江庭还要差些,官位也相差无几。 都是一些闲散官职,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的那种。 开始几人还没在意,直到跟郑琦和钱明交流过后,得知他们都是调任到了外地当知县、知府,并且两人言语间,颇为羡慕,那架势恨不得跟他们互换。 三人才恍然自己这个京官里面掺了水分,至于水分是怎么来的,三人用脑袋想也猜得到了。 为此,三人商议过后,决定选个吉日,郑重上门向凤珩道谢。 道谢的准备还没准备好,一个消息,蓦地席卷了整个京城。 这次会试有人作弊,作弊考生的成绩已作废! 最初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等苏江庭知道的时候,京城都传遍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好,自己要连累凤珩了。 当初郑琦要卖给他试题的时候,他就怀疑过。 京城权贵遍地,利益交织,难免有人心思不纯,意欲借他抹黑凤珩。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这样想,可有了凤珩这层关系,容不得他不慎重。 所以最开始他的想法是,先买下试题,试试郑琦的目的再说。 可还没来得及跟凤珩说,就接连遇上数人向他出售会试试题,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又止了跟凤珩提的意思。 如今,试题的事暴露,他以为自己买来试探的那份试题又是真的,苏江庭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千防万防,还是没躲过这一劫,也不知道阿珩会不会被他连累。 特别是,他本来还想着给妹妹当靠山的,这下是真的没脸提了。 知道事情严重,苏江庭没敢耽搁,强压下心中的愧疚,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和奚忱兄他们的成绩,都不算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是。” 苏江庭微微闭眼,点头。 他想,阿珩肯定会看不起他们这样的行为。 “不算就不算。” 想象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 凤珩神色平静,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江庭错愕抬头,“你不怪我?我给你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不怪。” 凤珩慢慢笑了,他没告诉苏江庭,就算他不愿意作弊,他之前也想着动用关系帮他作弊来着。 如今不过是殊途同归,只是事情会败露,略出乎他意料。 然,这也只是小事。 “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会?” 这下不止是错愕了,苏江庭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嗯,解决了。” 凤珩没多解释,“你放心回去吧,你和奚忱他们几个的成绩都有效,被处罚的那几个考生,也跟你们没有关系。 记住,买试题的事不要再提起,就当没发生过。” 苏江庭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凤珩却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最终,只能默默离开。 从主院出来,苏江庭遇上了管家。 “苏公子,木公子、宁公子、霍公子来访。”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不用问,他都知道木奚忱他们来找自己的原因。 果不其然,相见之后,木奚忱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 “江庭,我们的成绩是不是作废了?” 他担心啊,作弊成绩被废,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一次,以后终生都不录用,也就等于仕途这一条路毁了。 霍溯和宁邺虽然没问,不过眼中的担忧显然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试题的事,当初三人都没当真,却不曾想是真的,还可能影响一生,要说他们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 苏江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珩说他解决了,所谓的解决是什么意思? 用人脉压下去了? 还是别的。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良心不安。 “怎么会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置信。 “嗯,这件事阿珩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以后也别再提了,就当没这回事。” 不知道凤珩的办法,苏江庭也解释不清,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就带过了。 木奚忱还想再问,却被宁邺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来时满心担忧,回去时只剩满心的疑惑,心中感激有之,疑惑有之,更多的是后悔。 当初郑琦提出卖试题,他们是抱着试探的心理,同时也是想着走捷径。 捷径是走到了,可后果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若是没有凤珩帮忙,事情败露,成绩作废,他们要如何跟家人交代,又该如何面对被人唾弃的自己? 捷径走不得,没有哪一刻,三人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 苏江庭走后不久,凤珩唤来了步杀。 “将之前查到有关华安的事,送去牛霖府上。” 牛霖? 最近从华安回来的牛大人? 步杀心中不解,却也不多问,恭敬领命离去。 步杀走后,凤珩悠悠叹了口气,想到华安的事,眸光微暗。 华安之事,涉及官员众多,本是一步好棋,可惜了,比起苏江庭几人来,华安之事大不了延后。 没错,凤珩用来抵消苏江庭几人作弊的条件,就是华安之事的结果,并且,还要帮助牛霖几人,让他们伪造的结果更加让人信服。 早在上午,宁凝就前来拜访。 凤珩本不欲见她,她却用拿出了苏江庭几人作弊的证据,于是,凤珩与她见了一面。 见面之后,凤珩才知道,这次会试的事,宁侯府也参与其中,是负责人之一。 本来宁凝和宁侯爷也没在意,只是奉皇命办事,直到爆出考生作弊的事。 很不巧,宁侯爷发现,这作弊的人中,有一个叫苏江庭,是凤珩未婚妻的亲哥哥,这才有了宁凝这一行的原因。 * 殿试的成绩,是在三天后出来的。 苏江庭名次不高,但也不低,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分的职位是五经博士。 说实话,五经博士这个官,实在算不上什么好官职,跟权力沾不上边,就负责掌管图书,通古今以备顾问,是个闲的不能再闲的职位。 可即便如此,也挺遭人羡慕的。 因为这是文职京官,也就是说,如无意外,以后苏江庭这一生都是京城人了。 有很多成绩更好的,任职反而是外放到各地,虽然官位品级高,但想一路高升重新调回京城,难如登天。 所以,苏江庭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他并不知道,这个官位是凤珩动用了些关系的结果。 木奚忱、宁邺、霍溯几人名次比苏江庭还要差些,官位也相差无几。 都是一些闲散官职,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的那种。 开始几人还没在意,直到跟郑琦和钱明交流过后,得知他们都是调任到了外地当知县、知府,并且两人言语间,颇为羡慕,那架势恨不得跟他们互换。 三人才恍然自己这个京官里面掺了水分,至于水分是怎么来的,三人用脑袋想也猜得到了。 为此,三人商议过后,决定选个吉日,郑重上门向凤珩道谢。 道谢的准备还没准备好,一个消息,蓦地席卷了整个京城。 这次会试有人作弊,作弊考生的成绩已作废! 最初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传出来的,等苏江庭知道的时候,京城都传遍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好,自己要连累凤珩了。 当初郑琦要卖给他试题的时候,他就怀疑过。 京城权贵遍地,利益交织,难免有人心思不纯,意欲借他抹黑凤珩。 若是以前,他绝不会这样想,可有了凤珩这层关系,容不得他不慎重。 所以最开始他的想法是,先买下试题,试试郑琦的目的再说。 可还没来得及跟凤珩说,就接连遇上数人向他出售会试试题,他以为是自己多想了,又止了跟凤珩提的意思。 如今,试题的事暴露,他以为自己买来试探的那份试题又是真的,苏江庭再迟钝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 想到这,他不禁苦笑,千防万防,还是没躲过这一劫,也不知道阿珩会不会被他连累。 特别是,他本来还想着给妹妹当靠山的,这下是真的没脸提了。 知道事情严重,苏江庭没敢耽搁,强压下心中的愧疚,将这件事跟他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和奚忱兄他们的成绩,都不算靠自己的本事得来的?” “是。” 苏江庭微微闭眼,点头。 他想,阿珩肯定会看不起他们这样的行为。 “不算就不算。” 想象中的责怪并没有到来。 凤珩神色平静,仿佛他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苏江庭错愕抬头,“你不怪我?我给你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不怪。” 凤珩慢慢笑了,他没告诉苏江庭,就算他不愿意作弊,他之前也想着动用关系帮他作弊来着。 如今不过是殊途同归,只是事情会败露,略出乎他意料。 然,这也只是小事。 “不用担心,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怎么会?” 这下不止是错愕了,苏江庭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嗯,解决了。” 凤珩没多解释,“你放心回去吧,你和奚忱他们几个的成绩都有效,被处罚的那几个考生,也跟你们没有关系。 记住,买试题的事不要再提起,就当没发生过。” 苏江庭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凤珩却明显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最终,只能默默离开。 从主院出来,苏江庭遇上了管家。 “苏公子,木公子、宁公子、霍公子来访。”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 不用问,他都知道木奚忱他们来找自己的原因。 果不其然,相见之后,木奚忱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 “江庭,我们的成绩是不是作废了?” 他担心啊,作弊成绩被废,影响的不仅仅是这一次,以后终生都不录用,也就等于仕途这一条路毁了。 霍溯和宁邺虽然没问,不过眼中的担忧显然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试题的事,当初三人都没当真,却不曾想是真的,还可能影响一生,要说他们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没有。” 苏江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阿珩说他解决了,所谓的解决是什么意思? 用人脉压下去了? 还是别的。 不管是哪一种,他都良心不安。 “怎么会没有?” 三人对视一眼,不敢置信。 “嗯,这件事阿珩已经解决了,你们不用担心,以后也别再提了,就当没这回事。” 不知道凤珩的办法,苏江庭也解释不清,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就带过了。 木奚忱还想再问,却被宁邺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只是来时满心担忧,回去时只剩满心的疑惑,心中感激有之,疑惑有之,更多的是后悔。 当初郑琦提出卖试题,他们是抱着试探的心理,同时也是想着走捷径。 捷径是走到了,可后果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若是没有凤珩帮忙,事情败露,成绩作废,他们要如何跟家人交代,又该如何面对被人唾弃的自己? 捷径走不得,没有哪一刻,三人有这么深刻的体会。 …… 苏江庭走后不久,凤珩唤来了步杀。 “将之前查到有关华安的事,送去牛霖府上。” 牛霖? 最近从华安回来的牛大人? 286、一块肥肉 凡是要花钱的地方,都要经过户部尚书的同意。 可想而知,要是让自己的人坐上这个位置,以后会有多便利。 凤麟盯的紧,凤起也不傻,一时间,朝中的氛围又变得紧张起来。 …… “太子殿下,张大人送来了一尊玉佛。” 府中的管家上禀道,身后跟着几个护卫,他们手中还抬着一个半人高的玉佛。 此佛像通体翠绿,状似翡翠,玉质却比翡翠更亮一些,由巧匠雕刻成佛像的模样,神情逼真,宛如活神。 光是摆在那,就知道价值不菲。 管家看见这尊玉佛的时候,心里也忍不住感叹了句,这位张大人可真是费大了心了。 凤起望了一眼,对如此珍贵的佛像并不感兴趣,而是问了一句无关的话。 “这是这几日来,第几个上门送礼的了?” 管家略一思量,“回殿下,第九个了。” 第九个了,凤起扯唇,似笑非笑,“一个个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这话管家可不敢接,微垂下了头。 心里却是想着,那些大人们消息是挺灵通的。 前脚户部尚书和两位侍郎被降职,这边送礼的人就来了。 也对,谁让户部这个肥缺太吸引人了呢,殿下不也惦记着么? “算了,东西送进库房,备马车,吾要进宫。” “是,殿下。” 管家麻利的让护卫将东西送到了库房,又亲自安排了马车,约莫两刻钟后,凤起坐着马车进了宫。 凤起进宫不是去见皇上的,而是去见皇后的。 凤仪宫。 皇后屏退了宫女,只留下了自己的心腹。 “皇儿,你此番来,可是为了户部的事?” “是。” 母子俩的关系一向亲密,凤起也不瞒着。 “母后,吾想让柳石放顶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母后以为如何?” 柳石放是他身边颇为受宠的人,目前官居从三品,他风评极好,人也正直,以前也立过几次功劳,这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是有资格坐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坐的上。 皇后细细考量了一会,点头,“他?嗯,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她看重的是柳石放正直的性格,竟然是皇儿看重的人,自然就不能拉皇儿的后退,越是有能力越好。 只是,“你父皇同意么?” 凤起眉眼黯淡了些,“还不知父皇的态度,不过凤麟那边,也推荐了几人。” 户部这个肥缺,凤麟也盯的紧,早在上午,他的人就传来消息,说凤麟已经进宫了一次,估计也是去为人请封去了。 “嗯,他是推荐了几人。” 在这宫里,皇后的眼线不比谁少,“你放心,你父皇还没有决定。” 若是定下了,早就下旨了。 凤麟出宫的时候,表现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明显就是没成功。 皇后拍拍他的手背,“柳石放这个人选很好,你回去就给手底下的人传个信,让他们写奏折时,提一提柳石放,不要你自己提,明白吗? 你父皇不同意凤麟的提议,估计也是在防着他,你越是自己提,皇上就越不会同意。” 这几日忙着跟凤麟抢先机,凤起难免有些急功近利,经皇后这么一提,他顿时醒悟过来。 “是吾魔怔了,多谢母后指点。” “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不指点你,还能指点谁。” 皇后目光温柔,看着儿子的视线,满满都是自傲。 她是这大凤的皇后,是整个大凤最尊贵的女人,而她的儿子,也是这大凤最优秀的人,她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坐上那个位置,给予她更贵不可言的身份。 “另外,凤王和凤王妃当年对你不错,你也得记恩,阿珩回京不久,他那边你也多亲近亲近。” 凤头,“母后放心,吾明白。” 迟疑了会,他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母后,吾的人前段时间收到一个消息,阿珩他……与牛霖有些往来,吾早就查明,此次去华安的牛霖、祁深,早就被凤麟收买,母后,你说阿珩会不会跟凤麟有什么……” 不是他多心,华安一事,他一直都觉得,是个极好打击凤麟的机会。 可凤麟与他相斗多年,准备充分,不知何时就把牛霖等人收买了,还抹去了华安之事的证据。 五十万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笔巨款。 可他相信,凤麟教唆下面人贪污的银两,绝不止这么点! 要是能拿出证据,何止是户部,他甚至有信心除去凤麟手下爪牙的三分之二! 可惜,凤麟扫尾扫的太干净,他没找到证据。 证据没找到,凤珩和牛霖往来的证据倒是找到了,一想到牛霖涉及华安之事,凤起就忍不住对凤珩怀疑起来。 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皇后神情自若的为他倒了杯茶,待他喝下,这才慢悠悠问道。 “那不提牛霖,也不提华安之事,依你的直觉,你觉得阿珩跟凤麟有关系么?” 凤起摇头,“应该没有。” 他看的出来,凤珩和凤麟之间,似乎不怎么和睦。 不是伪装出来的那种,怎么说呢,就好像天生气场不和? “这就对了。” 见他想明白,皇后也笑了。 “你不要看的太片面,也不要一时冲动。 依我看,阿珩跟凤麟不仅没关系,说不定还很不和。” “本宫记得,你上次来时,曾跟本宫说过,宁中天想要拉阿珩入他们那一派,还故意做出假象让你误会,可一出宫,阿珩就找上了你,将事情说开了。 从这一点来看,阿珩分明是避着他们的。 竟然之前就在避着他们,没道理短短时间之内,他就成了他们那一伙的。 所以,这次的事,本宫更倾向于,是凤麟又故意做出的假象,目的就是想要你疑心阿珩。” 皇后侃侃而谈,语气不疾不徐,缓缓有力。 可以说,太子在人前,稳重有担当,为人和善,很大一方面是受到了皇后的影响。 “母后分析的是,是儿臣愚钝了。” 凤起听的认真,听完之后,也觉得她说的也道理。 也对,这事仔细分析起来,的确不太对劲,不然为什么华安之事的情报查不到,凤珩和牛霖往来的事一查就出来了? 倒不是说这件事就一定隐秘,而是如果凤麟真想瞒着,以他的本事,绝不会轻易让人发现。 凤起是个极为聪慧的人,知道自己疑心过重,立马开始反省,并在心中暗自决定,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他一定不会再轻易上当。 儿子这么懂事,皇后也觉得心安,“当然,这只是本宫的分析,你听听就好。 本宫希望你信任阿珩,不要被凤麟离间,但防备心不可无,太信任谁也不好,你心里要有个度。” “儿臣明白。” 从凤仪宫离开的时候,凤起心里的疑问通通都解决了,只觉得神清气爽。 从小到大,母后一向是他的锦囊,也是他犯错时自省的镜子。 他很感激自己生来能遇上这样一个明智聪慧的母亲。 回到太子府之后,凤起很快就让人传了消息给手下的亲信,约莫傍晚,几位大臣乔装打扮来到了太子府。 第二日,皇上桌上的奏折又多了几本。 “老二希望田游顶上户部尚书的位置,其他大臣也各有各的推荐……” 凤鸠这几日,的确在愁户部的问题。 之前那个户部尚书,御下不利,还致使华安一事的发生,将他撤职都是轻的。 然而,户部尚书位置空下来,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如今,不少人都盯着这个肥缺,给谁也成了问题。 给老二吧,老二拉拢的大臣已经不少了,礼部那边,刑部,还有最近华安一事的牛霖、祁深。 凤鸠并不是一无所知,他手中的宫廷暗卫,也是一方极大的势力。 可不给老二,又能给谁呢? 凤鸠将奏折来回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到凤起的奏折。 他敲了敲桌子,身后伺候的刘公公立即走了过来。 “皇上,有何吩咐?” “这几日所有的奏折都在这了么?” 凤鸠问道。 “回皇上,都在这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 凤鸠疑惑的拧了拧眉,老大那边没有动静么? 不对吧,户部这个职位,老大不是也想要的么? 重新翻了一遍奏折,凤鸠隐隐看透了什么。 原来,不是不动心,只是没敢直接表现出来而已。 有几个早就投靠了凤起,凤鸠还是知道的,这几个同时推荐一个人,除了是凤起的吩咐还会有第二种可能么? 虽然看懂了凤起的迂回战术,但不得不说,凤起这么一委婉,比起凤麟的直接来,还真的让他心里舒服了很多。 本来嘛,年值中年,身体不如年轻时健壮,凤鸠对几个儿子就不如以前那么亲厚了。 凤麟这么直言说要为谁请封,看起来就跟从他手里夺权似的,凤鸠能舒服就怪了。 又细想了一会,他心里有了决定。 “刘明展,去拿圣旨来。” 刘公公远远喳了声,连忙去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张新的空白的圣旨。 空白的圣旨铺在桌上,凤鸠提笔疾书,许久,笔顿,他拿出玉玺,按下。 “去,宣旨。” “是,皇上。” …… 凤起在太子府里,焦急的等待着结果。 同一时间,凤麟也不外如是。 他们都清楚,户部是六部之一,尚书之位更是重中之重,不可能空缺太久,顶多这一两日,一定会有结论。 所以那边刘公公一出宫,两人就得到了消息。 “来人,去跟着刘公公,看宣旨的队伍去了谁府上!” 两人的手下,连忙领命出门。 约莫一个时辰,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太子殿下,刘公公去的是赵大人、柳大人、吴大人的府上。” 赵、柳、吴? 光听姓氏,凤起就大概明白了人选,他关心的是,谁受封的尚书。 “最先去的可是柳石放府上?” 身份最高的人,肯定是最先受封,京城可是很讲究脸面的。 “不是,刘公公先去的是赵大人府上。” 凤起脸色一变,“不是?” 他腾的坐下,摔碎了一个杯子,“怎么会不是。” 顿了顿,他又想起了什么。 “赵大人,是哪个赵大人?” “是赵申赵大人。” 赵申啊。 凤起又笑了。 呵,父皇还真是会想。 他和凤麟争了半天,又是明示又是暗示的,连他们手底下的人都接到了消息,走关系的走关系,送礼的送礼。 结果,却便宜了别人。 赵申,庆州人,以前是户部一个员外郎,后来调任了,在京城任职已有十年,十年来战战兢兢,没听说过犯过什么错,可也没有太大的功劳。 这个赵申,据说和老三的关系不错。 父皇把最大的一块肥肉,送到了老三手里。 这是为了制衡他和老二? …… 凤起得到消息的同时,凤麟那边也接到了消息,比起凤起来,他更为气怒。 不仅是因为,他推荐的人选,没有当任户部尚书,被赵申截了胡,更重要的是,其他两个升侍郎的人选里,也没有他推荐的人。 柳石放是凤起的人,而最后那个吴庸,连靠山都没有。 凤麟气的差点冲进宫找皇上质问,好在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强行忍住了。 手下的门客,小心翼翼的猜测原因,“殿下,会不会是华安一事让皇上心中不满,这才刻意打压殿下啊?” 虽说殿下提起收买了齐王三人,没有将事情闹大,可这么大的事,难免会有风声,皇上若是知晓了,必定心中不快。 这句话让凤麟平静了下来,“有可能……” 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可能了。 门客又提议道,“那不如,殿下让娘娘去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 凤麟这么多年顺风顺雨,甚至能让皇上打压太子而宠信他,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一个能盛宠不衰的母妃,庆贵妃。 他沉默,考虑了一会,觉得可行。 不知道缘由,以后也会束手束脚,让母妃去探探口风也好,对症才好下药,再说了,若真的是因为华安之事,他正好可以让母妃帮忙求求情,为他说几句好话。 286、隐患 凤起以为,这次凤麟吃的个暗亏,一定会闹上一闹。 结果却只听说了凤麟进宫面见庆贵妃的消息。 庆贵妃疼儿子,凤麟一提,当晚就找借口把皇上请到了安临宫来,含蓄的提了这件事。 “老二上奏的奏折朕看了,肖其琅朕有别的打算,户部尚书的位置,还是赵申更为合适。” 皇上都这么说了,庆贵妃不满也不敢直言,只好认了。 倒是之后,许是为了补偿,皇上赐了不少物件到安临宫,安抚庆贵妃。 之前火药味颇浓的一场暗斗,就这么无声消融。 …… 当晚,皇上没有留宿安临宫,因为他之前派出去的调查苏家的暗卫,回来了。 宫廷暗卫调查事情,可不像其他人那么敷衍。 自从得了皇帝的命令之后,暗卫们便派出了专人,亲自去了抚州和江城调查,一去一回,现在才赶回京城。 “皇上,这便是苏家所有的资料。” 凤鸠接过册子,凝神静看。 这本册子上,详细记录了苏家的大小事物,包括苏志远刚到江城时娶妻落户,之后生下一双儿女,再到后来被仇家追杀,逃至抚州。 看的越多,凤鸠心里的凉气就越甚。 看到最后,他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竟然真的是苏氏……” 苏志远是从江湖逃出来,隐居至江城的。 饶是宫廷暗卫,一时间也不可能查到几十年前的事,这册子上,只有苏江庭到江城之后的事。 可即便如此,看到苏家被仇家追杀灭门,那仇家还是江湖势力之后,凤鸠就知道了答案。 当年大凤王朝还未建立时,这个国家还叫做大齐,是苏氏一家的天下。 因苏氏最后一代帝王性情暴戾,重享受,以致民不聊生,才有他的起义。 在那之前,凤鸠只是一个侯爷,还是因为父辈的余荫才封的候。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早在封侯之际,就看出这个国家已经走到末了,于是,他早早便积蓄了力量,准备改朝换代。 很幸运,他成功了。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他的成功是运气,也是实力。 拉拢了凤王、宁侯、除此之外,他身边还有一批有才之士,就是这些人,助他拿下了江山。 坐在这个皇位上,凤鸠一直有些不太自信,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大齐是个历经上千年的国家,这上千年来,大齐涌现出好几代明君。 比如,大齐开国皇帝,齐始帝。 他勤劳爱政,事事以百姓的利益为先,正是在他的带领下,大齐才蒸蒸日上,成为泱泱大国。 之后,还有好几代明君,不输于齐始帝。 如今他坐上了这个位置,代替了苏氏掌控江山,难免心中会有比较之心。 成帝王者,没有不想名传千古,流芳百世的。 除了这一点,让他对苏氏格外在意之外,还有一个重点。 大齐能传承千年,其中不是没有遇上了暴君横行的时代,可最终每次都会归于平静。 这是因为,大齐手中有一把利刃,那是一支翘勇善战的军队,名为络家军。 络家军不认人,不认权,只认一块玉佩。 据说,那是络家军创立人与其妻子的定情信物,之后一代传一代,是唯一能号令络家军的东西。 而这块玉佩,只掌握在苏家人的手中。 大齐已经灭了,就连苏氏也覆灭近二十年了。 他也许久不曾想起苏家,直到那一日,凤珩在凤仪宫用膳,掉出了那块玉佩。 凤鸠对那块玉佩的印象极深,当初他带兵攻陷京城时,苏氏一族尽皆被他收押折磨,为的就是逼问这块玉佩的下落。 那时的他,还不够自信,担心那块玉佩的影响,也担心玉佩所掌控的络家军。 可他审问遍了苏氏一族,也没问出玉佩的所在来,只知道,早几年前,玉佩就失踪了,不知去向。 后来,他要苏氏一族画出了玉佩的样式,现在那幅画,还在他寝宫里放着呢。 苏曼卿、苏志远、苏家…… 原来,苏氏一族还有人活着。 凤鸠目光渐渐幽深,那苏家人来到京城,是为了报复吗? 不。 想到几次见到苏曼卿的反应,凤鸠否定了这个结论。 那个小姑娘年纪还小,心思也不深,若是真的为了复仇而来,不可能掩饰的那么完美。 情报上说,她的父亲一家之前是江湖人,莫非,当初苏氏一族覆灭时,就已经分裂,苏志远这一脉,是属于事先离开的那一脉,并不知道后来的事? 这个结论,是目前最符合结果的答案。 凤鸠深吸了口气,担着的心放下了些,却又对凤珩身上那块玉佩,无法释怀。 苏家的事暂且不提,想要复国报复,也得他们有这个实力才行。 据目前暗卫所查到的东西来说,苏家对他来说跟只蚂蚁差不多,根本不用担心。 他担心的是络家军,这支一直隐藏在暗处,到现在都未曾出现过的军队,会不会发现玉佩的所在,私自联系凤珩? 凤王的这个儿子,年纪轻轻能耐便已不小,从几次接触来看,他分明对他抱有戒心。 想必是凤王府的事,让他心中有恨,这样一个与他不和,又手握利器的人,凤鸠实在无法放心。 看来有些事得早些做了。 …… 户部之争,两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完全没影响到凤王府。 苏江庭的任职文书下来了,已经准备走马上任了。 至于木奚忱等人,他们的任职文书还没下来,听说还在走程序。 面对这种特殊对待,木奚忱也没觉得不对,毕竟,苏江庭是未来世子妃的哥哥,上头自然着急着些。 正好,他们准备等家中的亲人来。 三人都在京城任职,所谓光宗耀祖也不为过,自然要把家人都带来。 他们已经问过凤珩了,像他们这种在朝中任职的,哪怕官位再小,也是有住宅分的。 也就是说,他们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家产,只是不能变卖而已。 他们分的住宅,自然不能跟凤王府比,可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得小了,三人都已经送信回家,让家人举家搬迁来京城。 所以,他们还巴不得晚些上任,最好等家人们到了之后。 最先拿到住宅地契的,就是苏江庭。 有凤珩这层关系在,户部的人十分会办事,给苏江庭分的住宅,就在凤王府附近,两家就在同一条街,只不过,一个在街中,一个在街尾。 苏江庭拿到地契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地契交给了苏曼卿。 “来,卿卿帮哥哥收着,这可是我们以后在京城的家。” 语气郑重,说话时,还不忘朝凤珩看上一眼。 就差直接说,以后对我妹妹好点,不然她随时可以回娘家。 凤珩目不斜视,当没看见。 回去?不存在的。 卿卿现在的家是凤王府,才不是苏府。 苏曼卿没注意到两人的暗中交流,郑重将地契收好,“嗯,我一定好好收着。” 见她收下了,苏江庭笑眯了眼,“卿卿啊,你看咱们的新家还是空的,我想把爹娘一起接到京城来住,可改建的事我又不懂,不如你来操持?” 在朝中任职,只是会分放住宅,并不代表,分下来的住宅立马就能住人。 那种住宅,都是只有院子和房屋,其他空空如也,就连桌椅都得自己买。 苏江庭也离开父母好几个月了,想让父母早点搬来,自然需要先将住宅弄好。 “可以啊,可是我也不太懂。” 苏曼卿有些迟疑。 她长这么大,还没管过这些呢。 求救的目光,转向凤珩。 “小哥哥,借成管家给我用用呗。” 成管家是现在凤王府的管家,苏曼卿想起他们刚来京城时,凤王府里也挺乱的,就是管家安排好的。 “可以,你需要他做什么,直接吩咐就行。” 凤珩自然有求必应,同时,还不忘还给苏江庭一个眼神。 瞧,还得我帮忙。 苏江庭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他又瞪回来。 两人幼稚的可怕。 接下来几天,苏江庭走马上任去了,苏曼卿则是天天往街尾跑,连带着管家一起。 那么大一个新府邸,又是空空如也,什么都要安置的,管家一人也搞不定,自然需要府中的下人一起帮忙。 就这么的,凤王府的下人被抽调走了一小半,有时候凤珩回来,要许久才有下人前来伺候。 就连天天往他跟前跑的小姑娘,都看不见人了。 面对这种现象,凤珩颇有种,自己已经失宠的感觉。 而新宠,竟然是间住宅! 凤珩有苦说不出,突然明白了苏江庭的用心险恶。 “步杀,去给五经博士找点事做。” 步杀嘴角一抽。 五经博士? 不就是苏江庭么? 这么职位那么闲,天天就管些书籍,怎么找点事做? 世子有命,步杀不敢不从,回去之后,他就找上了步离,两人商量对策。 “这个简单。” 步离给他出主意,“苏公子管的是文书档案,你去弄乱就行了,当然,千万别被抓到,不然不止是你,连世子都要倒霉。” 大舅哥的威力巨大,万一给小姐知道了,世子还不得睡大街?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步杀恍然大悟,实在是世子平常让他做的事,都太过重要,以至于他一时想歪了。 当天晚上,步杀便晃到了书阁。 所谓的书阁,就是专门放置文书、各种档案的地方。 外边看起来跟六部其他部门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这里面放置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书籍、档案以时间、事件划分,放置在各个阁楼之中。 保守估计,这里的书册约莫超过十万册。 步杀好歹还念着些旧情,也担心事情败露,没敢做的太过分,就是将其中一个阁楼下方的书籍弄乱了。 之后又伪装成被野猫弄乱的样子,逃之夭夭了。 第二天苏江庭来当值的时候,打开阁楼们,看见那满地凌乱的书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 阁楼里的书,都不是乱放的,而是有顺序的,只有这样,旁人来找的时候,才能找得到。 现在这些书都乱了,他得整理到什么时候去? 五经博士这个职位低,没存在感,就连手底下都没几个可用的人。 唯一的两个,还是平常打扫阁楼的。 乱都乱了,也没有别的办法,苏江庭暗骂了句倒霉,叫来了两个手下,三人弯着腰认命的收拾起来。 这么收拾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苏江庭腰都直不起来了,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倒床就睡着了。 …… 苏曼卿一收拾新宅子,就收拾了小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新挂牌的苏府,已经变了一个模样。 之前空空如也不说,里面还有很多废弃的园林,如今被一改建,以前废弃的地方建成了院子,里面种上了桂树和桃树。 门口进门处,也摆上了假山,整个住宅从进门处,就是一片绿意盈盈,看起来极为舒服。 苏曼卿别的不行,可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在抚州时,她住过秦府,见过秦府的格局和摆设,之后来京城,又去过宁侯府、严府、皇宫。 反正这里面的东西,又不需要她亲手布置,她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成管家,再由管家联系那些施工的下人,自然就能做出想要的成果来。 府邸一弄好,她就兴冲冲拉了凤珩和苏江庭来看。 看着焕然一新的府邸,苏江庭笑的嘴都合不拢,就连几日来直不起的腰,都觉得不酸了。 “漂亮!我家卿卿真厉害!” 苏曼卿眉眼弯弯,小脸上满是被夸之后的得意。 心中却是想着,爹娘要是早点来京城就好了,娘亲的眼光那么好,若是有娘亲在一旁出主意,这府邸肯定会建的更为漂亮。 漂亮归漂亮,可苏江庭也没打算现在搬来住。 他住凤王府也算住习惯了,更重要的是,妹妹还住在凤王府。 以凤珩的性子,他是不可能让妹妹来苏府住的,所以苏江庭干脆就没提。 他没提,凤珩也不提,建好的苏府就暂时空置在了那。 倒是木奚忱、宁邺和霍溯,三人来苏府参观之后,一个个都赞不绝口,开始苏江庭还得意得很,那是,这可是我家妹妹亲自布置的。 287、花钱的地方好多 可随着几人开口,苏江庭脸黑了。 “正好我们的府邸还没弄好,能让卿卿也帮忙出出主意么?” 想使唤我妹妹? 我自己都舍不得使唤! “滚,你们自己的府邸,自己想办法去!” 要我妹妹帮忙,我妹妹才多大,你们好意思不? 木奚忱表示,我们好意思。 就是苏江庭一脸不善,似乎要杀人一般,他们也不敢说。 “那行吧,借成管家用用总可以吧?” 他们也听说了,苏府主意是苏曼卿出的,可实施的是成管家,这么看,借个成管家也够用了。 苏江庭直接指了指凤珩,“他的人,找他去。” 木奚忱摸摸鼻子,“阿珩,你看……” 面对凤珩,三人可没在苏江庭面前那么自在。 “可以。” 借个管家,小事。 凤珩直接应了。 “那就多谢了。” 木奚忱松了口气,实在是京城他们人生地不熟,有了府邸和银子,也不知道找谁来办。 有了成管家,那就简单多了。 借走了成管家之后,木奚忱三人好几天都不曾再来过凤王府,一个个都窝在了自己的新家,忙着重建。 …… 木奚忱他们不上门,苏曼卿就闲了下来。 最爱做的事,变成了窝在房里看册子。 这册子不是别的,而是凤王府名下那些产业,很大一部分,苏曼卿都拿来开设了店铺之类的,如今也都开业了。 开业了自然就有盈利,虽然赚的不多,却也不算少,她最喜欢的就是算账,每天看着账上的银子一点点增多,她就有种成就感。 “小哥哥,我现在有好多钱,我养你啊。” 凤珩哭笑不得。 你忘了那些产业都写在我名下么? 不过她这样说了,他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 “好啊。” 他伸出手,摆在她眼前,“正好过些日子是皇后过寿,需要一笔银子买礼物,你现在就给我吧。” 苏曼卿愣愣看他。 还真要银子? 皇后过寿,想必要买的礼物很贵吧? 那不是需要很大一笔银子? 想到这,苏曼卿有些心痛,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赚的银子,可能保不住了,不仅保不住,说不定还要倒贴进去。 她皱着小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凤珩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一时间又是好笑不已。 这丫头,掉钱眼里了? 不至于吧,以前苏家的财力不弱,给她的零花钱也不少,之后就更是了。 “这么喜欢银子?” “也不是。” 苏曼卿瘪瘪嘴,“就是感觉,在京城要花银子的地方好多,我怕你钱不够……” 以前在抚州,她从未想过这个,可来京城之后,她见识的多了,也懂的多了。 凤珩是凤王府的世子不错,可他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官位高的,有底气的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自然也不会多奉承。 可京城还有很多,六七品、七八品的官员。 对这些官员来说,凤珩有没有实权并不重要,他这个世子的身份就够用了。 只要凤珩愿意开口,那些大官不给凤王府面子,可那些三四品的大臣,总不敢一点面子不给吧? 只要他们给面子,那就够了。 比如苏江庭这个五经博士的官,不就是苏江庭走人脉得来的么? 所以啊,外人不巴结凤王府,觉得凤珩没前途,这些小官却一个劲的往上挤,送来了不少珍贵礼物。 成管家把苏曼卿当成了王府里真正的女主子,凡是有上门送礼的,都做了记录,将册子送来给苏曼卿过目。 凤珩配合太子查案,不在府中的那段日子,苏曼卿经常在看这些。 收的礼多了,她也有疑问。 “成管家,我们王府需要给人送礼么?” “自然是要的。” 成管家知道她不懂这些,解释道,“京城里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人情往来,不管人亲自去不去,逢年过节或者其他日子,礼物都是要送的。 只是关系亲疏,决定了礼物的贵重程度而已。” “对京城所有权贵而言,送礼是一种脸面,你送了,不管礼物贵重不贵重,人家都会承这个情,日后遇到什么事,也更好开口些,可若不送,那就是轻视,看不起人家的意思,会招人记恨的。”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小的送礼,还有这种说法。 难怪刚来京城那会,人人都给凤王府送了礼。 想必他们的想法都是,即使用不上凤王府,也不能让凤王府记恨,至于后来,又没有事情求人,自然不会没事上门送礼了。 只有那些小官们,似乎想要攀上凤王府这颗粗树,这才锲而不舍的送东西来。 知道了这些,成管家又给她举了一些具体的例子。 “比如世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几乎所有势力都送来了贺礼,其他人不用管,可譬如几位皇子、宁侯府、徐侯府、列王府等等,都是需要还礼的。 之后刑部侍郎孙大人过寿,老奴自作主张送去了一份祝寿礼,大理寺少卿二夫人诞下一子,也送去了一份贺礼,还有京都府衙的余大人搬迁新府邸、吏部……” 成管家短短一刻钟,给她举出了二三十例。 听的苏曼卿一脸茫然,她和小哥哥才来京城多久? 两个多月? 就送出去二三十份礼物了? 哦,不止,这还只是成管家举例说明的,实际上的数字,起码还得翻个倍…… 她突然就心累的厉害。 “那这些礼物,目测一共花费多少两银子?” “要按礼物的价值算,刑部侍郎孙大人,身居要职,以后跟咱们的往来不会少,所以老奴做主祝寿礼送的颇为贵重,花费大概是一万两银子左右。 其他人的贺礼,在一千两到一万两不等。” “这么多钱?” 苏曼卿是真的吃惊,就送个礼物而已,需要送这么贵的? 见她不解,成管家叹了口气。 “小姐,你或许不能理解,但其实京城的人就是这样,对大家而言,身份等同于面子,若是我们凤王府送的礼,价值过低,即使他们不说,也会在暗地里看不起世子,因为凤王府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种身份。” 所以住在京城里,很大的一笔开支,就在送礼收礼上,其他反而是次要的。 其他小官小户的无所谓,送的礼随意处置了都行,可像太子、二皇子他们送的礼,哪怕价值昂贵,也不能变卖,只能好好收着。 说不定某天皇子一来兴趣了,要你拿出来看看,拿不出来,那可就将人得罪了。 所以说,京城真的没那么好混。 成管家对这句话深有体会,而苏曼卿会是凤王府以后的女主人,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教导她一些有关京城的事。 “这样么……” 苏曼卿仔细算了一下这笔数目,两个多月,送礼算四十次,最低花费也得一千两一次,算起来就是四万两? * 开业了自然就有盈利,虽然赚的不多,却也不算少,她最喜欢的就是算账,每天看着账上的银子一点点增多,她就有种成就感。 “小哥哥,我现在有好多钱,我养你啊。” 凤珩哭笑不得。 你忘了那些产业都写在我名下么? 不过她这样说了,他也不打击她的积极性。 “好啊。” 他伸出手,摆在她眼前,“正好过些日子是皇后过寿,需要一笔银子买礼物,你现在就给我吧。” 苏曼卿愣愣看他。 还真要银子? 皇后过寿,想必要买的礼物很贵吧? 那不是需要很大一笔银子? 想到这,苏曼卿有些心痛,她觉得自己这些日子赚的银子,可能保不住了,不仅保不住,说不定还要倒贴进去。 她皱着小脸,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凤珩哪里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一时间又是好笑不已。 这丫头,掉钱眼里了? 不至于吧,以前苏家的财力不弱,给她的零花钱也不少,之后就更是了。 “这么喜欢银子?” “也不是。” 苏曼卿瘪瘪嘴,“就是感觉,在京城要花银子的地方好多,我怕你钱不够……” 以前在抚州,她从未想过这个,可来京城之后,她见识的多了,也懂的多了。 凤珩是凤王府的世子不错,可他要权没权,要势没势,官位高的,有底气的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自然也不会多奉承。 可京城还有很多,六七品、七八品的官员。 对这些官员来说,凤珩有没有实权并不重要,他这个世子的身份就够用了。 只要凤珩愿意开口,那些大官不给凤王府面子,可那些三四品的大臣,总不敢一点面子不给吧? 只要他们给面子,那就够了。 比如苏江庭这个五经博士的官,不就是苏江庭走人脉得来的么? 所以啊,外人不巴结凤王府,觉得凤珩没前途,这些小官却一个劲的往上挤,送来了不少珍贵礼物。 成管家把苏曼卿当成了王府里真正的女主子,凡是有上门送礼的,都做了记录,将册子送来给苏曼卿过目。 凤珩配合太子查案,不在府中的那段日子,苏曼卿经常在看这些。 收的礼多了,她也有疑问。 “成管家,我们王府需要给人送礼么?” “自然是要的。” 成管家知道她不懂这些,解释道,“京城里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人情往来,不管人亲自去不去,逢年过节或者其他日子,礼物都是要送的。 只是关系亲疏,决定了礼物的贵重程度而已。” “对京城所有权贵而言,送礼是一种脸面,你送了,不管礼物贵重不贵重,人家都会承这个情,日后遇到什么事,也更好开口些,可若不送,那就是轻视,看不起人家的意思,会招人记恨的。” 苏曼卿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小小的送礼,还有这种说法。 难怪刚来京城那会,人人都给凤王府送了礼。 想必他们的想法都是,即使用不上凤王府,也不能让凤王府记恨,至于后来,又没有事情求人,自然不会没事上门送礼了。 只有那些小官们,似乎想要攀上凤王府这颗粗树,这才锲而不舍的送东西来。 知道了这些,成管家又给她举了一些具体的例子。 “比如世子刚来京城的时候,几乎所有势力都送来了贺礼,其他人不用管,可譬如几位皇子、宁侯府、徐侯府、列王府等等,都是需要还礼的。 之后刑部侍郎孙大人过寿,老奴自作主张送去了一份祝寿礼,大理寺少卿二夫人诞下一子,也送去了一份贺礼,还有京都府衙的余大人搬迁新府邸、吏部……” 成管家短短一刻钟,给她举出了二三十例。 听的苏曼卿一脸茫然,她和小哥哥才来京城多久? 两个多月? 就送出去二三十份礼物了? 哦,不止,这还只是成管家举例说明的,实际上的数字,起码还得翻个倍…… 她突然就心累的厉害。 “那这些礼物,目测一共花费多少两银子?” “要按礼物的价值算,刑部侍郎孙大人,身居要职,以后跟咱们的往来不会少,所以老奴做主祝寿礼送的颇为贵重,花费大概是一万两银子左右。 其他人的贺礼,在一千两到一万两不等。” “这么多钱?” 苏曼卿是真的吃惊,就送个礼物而已,需要送这么贵的? 见她不解,成管家叹了口气。 “小姐,你或许不能理解,但其实京城的人就是这样,对大家而言,身份等同于面子,若是我们凤王府送的礼,价值过低,即使他们不说,也会在暗地里看不起世子,因为凤王府这三个字,就代表了一种身份。” 所以住在京城里,很大的一笔开支,就在送礼收礼上,其他反而是次要的。 其他小官小户的无所谓,送的礼随意处置了都行,可像太子、二皇子他们送的礼,哪怕价值昂贵,也不能变卖,只能好好收着。 说不定某天皇子一来兴趣了,要你拿出来看看,拿不出来,那可就将人得罪了。 所以说,京城真的没那么好混。 成管家对这句话深有体会,而苏曼卿会是凤王府以后的女主人,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教导她一些有关京城的事。 “这样么……” 苏曼卿仔细算了一下这笔数目,两个多月,送礼算四十次,最低花费也得一千两一次,算起来就是四万两? 288、孤家寡人不好 可京城不一样,京城势力复杂,又因为权贵众多,什么金铺、玉饰铺一类的店铺数不胜数,生意并不如抚州好做,还不如做些其他的。 几经考虑,苏曼卿最后敲定的是胭脂铺和成衣坊。 这两样,也是她仔细想过之后的结论。 胭脂铺做的是女子的生意,京城什么多? 权贵多,就代表世家小姐多,这些小姐除了衣食住行,最讲究的就是打扮。 这京城就那么大,年纪相仿的小姐也就那么些个,谁想被人比下去? 自然而然,胭脂水粉之类的货物,格外走俏,前提是东西好用。 京城的胭脂水粉铺,也一向不少。 苏曼卿这次也就是试试,没想着能比过其他人或者怎样,反正就代表试试,可以就做个长久生意。 至于成衣坊,在江城时,因为苏家跟冯家合作过的关系,也算有经验。 苏曼卿给了些建议,又出了银子投资,这些店铺就这么开起来了。 凤珩仔细看了许久,“别的问题没有,不过模式可以改改。” 他指出了几点意见,苏曼卿听的直点头。 房门外,苏江庭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院中朵朵绽放的桃花。 耳边,妹妹和凤珩的说话声还在不断的传来,他动了动耳朵,眸光不禁柔和了些。 凤珩这小子虽然过分了点,跟他抢妹妹,不过好歹人算不错。 以后都过这样的生活,卿卿应该会喜欢吧? 他侧头,透过窗看向里面的两人,又望了一眼院中桃花纷飞的情景,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做岁月静好。 …… 凤珩着实在府中闲了好一段时间,也没做别的,就陪着苏曼卿谈谈产业的事,偶尔一起出去店里转转。 两人形影不离,感情极好,见的多了,外面的百姓也渐渐知道了回京不久的这位凤世子,极宠他的世子妃。 “瞧瞧那位凤世子,我听说以前的凤王府就是个痴情人,估计这位世子也不比他父亲差。” “可不是么?我昨日亲眼见到那位世子蹲下身背那位世子妃,听说是因为世子妃走累了,哎呦喂,宠的哟。” “背算什么?我还看见凤世子为她一掷千金呢,就因为那姑娘一句,喜欢吃荣福记的点心,凤世子就把荣福记买下来了,那可是荣福记。” 百姓们议论纷纷,言语中不乏惊叹羡慕。 荣福记是京城的老店了,因点心出名,十分受那些世家小姐、夫人们的喜爱,可不光是有钱就能买下来的。 凤世子能因为一句话就买下来,显然是喜爱极了自己的未婚妻。 外面传言满天飞,凤珩也乐得听。 他还巴不得外面传的再厉害点,这样人人都知道他家小姑娘是有主的了,也不会再有人惦记了。 “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苏江庭从外面听说了那些传言,一路黑着脸回来了。 二话不说,就来到了主院质问。 “是啊。” 苏江庭虽然没说是什么传言,可苏曼卿猜到了,因为她也听说了。 不过点头的时候,她脸上颇为羞涩,羞得。 苏江庭气的不行,可又舍不得迁怒自家妹妹,只能缓了语气劝她。 “卿卿,你是姑娘家,怎么能任由他在街上胡来!” 别的也就算了,什么一掷千金,什么痴情人,但搂搂、抱抱就不对了! 苏曼卿小脸羞得通红,连摇头。 “不是这样的,那天……那天……是意外……” 那天两人出门,为的本来是成衣坊的事,结果她下楼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这才有了凤珩背她回来的事。 “什么意外,凤珩那小子,我还不知道他!” 苏江庭翻了个白眼,语气嫌弃中带着郁闷。 前几年的时候,他虽然也觉得凤珩讨厌,但也就是单纯在他喜欢跟自己抢妹妹方面,别的方面他还是挺欣赏的。 凤珩有能力,也有魄力,为人可靠又对妹妹用心。 可现在,呵呵。 有能力是真,对妹妹用心也是真,但这真后面,透着一肚子坏水。 不提别的,就说这次传言的事,凤珩武功不低,又是世子,堂堂凤王府,一辆马车买不起? 知道卿卿崴了脚,让马车送回来不就好了,至于背着她绕京城一圈? 他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哥,小哥哥才没有。” 不管苏江庭怎么说都好,苏曼卿都一心相信自家小哥哥,气的苏江庭差点想要撬开她的脑门看看,里面是不是被凤珩洗脑了。 “算了,我懒得说你!” 苏江庭也不乐意说了,凤珩那家伙,不就是想宣布主权么? 反正妹妹也是傻得,已经认定他了,他还能说什么? …… 苏江庭甩袖离开的时候,正好遇上宁邺过来找他。 木府、霍府那边还在改建,木奚忱和霍溯正守着,他的宁府是最先改好的,因为他的要求最简单。 木奚忱也好,霍溯也好,搬来之后都是大大小小一家子人,人多了,要求自然也多。 可宁邺不一样,他父亲已经不算是父亲,唯一需要上心的,也就母亲和木知霜的需求,顶多再加上一个宁珠。 人少,需要改的地方不多,自然快。 这不,忙完了他正准备过来感谢一番,要不是凤珩借了成管家给他,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下手呢。 “人不在,别找了。” 宁邺一开口说明来意,就被苏江庭抓走了。 “找什么找,陪我喝酒去!” 他现在一肚子气呢,舍不得对妹妹发火,总的找个方式发泄。 一看他这幅妹控的模样,宁邺就猜到了缘由。 “因为外面那些传言?” 苏江庭睨了他一眼,“你也听说了?” 宁邺抿唇一笑,“自然,都传遍了,我又不聋。” 苏江庭呵呵一声,没发表看法。 他越是这样,宁邺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时间也是好笑不已。 苏家这一个个的,也挺有意思的。 苏曼卿看似单纯,却又敏锐聪慧,年纪虽小,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硬生生将凤珩吃的死死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某些人甘之如饴。 苏江庭呢,明明是欣赏自己未来妹夫的,也放心将妹妹交给他,偏偏嘴上不饶人。 这么别扭,也不知道做给谁看。 也许,是想给妹妹看,让她都分给自己一些关注? 宁邺暗自猜测着,猜来猜去,觉得这个最有可能,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心中感叹许久,他怜悯的拍了拍苏江庭的肩,“江庭啊,其实我觉得,你也该找个贴心人了。” 自己有了甜腻的对象,就不会一心跟未来妹夫抢妹妹了。 苏江庭听懂了他的潜台词,脸一黑,“滚。” “我是说真的,我这边快上任了,昨天刚好听说,我隔壁的辛大人家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下?” “滚!” “别这么冷淡嘛,你也该考虑考虑了,你看我都成家了,再说了,你再不找,过几年你妹妹都要出嫁了。” “滚!” 宁邺哪壶不开提哪壶,苏江庭的脸色越来越黑,要不是他是文人,不是武夫,这会宁邺估计已经在天上了。 …… 宁邺要给苏江庭介绍姑娘的事,没成功,可同样,苏江庭要抢夺妹妹注意力的事,也没成功。 因为苏曼卿又忙起来了。 皇后的生辰,是在六月初,现在已经四月底,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凤王妃以前跟皇后关系不错,皇后进宫之后,凤王府更是对还不是太子的凤起多有关照,真的算起来,两家走的极近。 正是因为此,皇后过寿,凤王府不可能如其他人一般应付了事,因为凤王府,绝对是寿宴上所有人的关注点。 这件事,凤珩前段时间就跟苏曼卿提了,提过之后,两人还一起商量了送什么好。 “皇后不缺金银珠宝,珍稀的宝物虽然有面子,却不一定得皇后喜欢。” 这是凤珩的原话。 苏曼卿仔细琢磨之后,“那我们送些新奇的,当然价值也不能太低。” “这个可以。” 凤珩现在很少插手凤王府的事,他想过了,王府以后也会由苏曼卿掌管,正好现在让她事先适应适应。 所以皇后的祝寿礼这件事,他不准备插手,由苏曼卿一人做主,当然,帮忙过过眼肯定是要的。 “那我这两天出去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苏曼卿立刻拍板决定,京城是个好地方,越是繁华,珍贵的稀奇物件就越多,再加上许多商客也喜欢带远地方的货物来京城售卖,稀奇的东西还是买得到的,就是价格方面,肯定不会便宜。 不过这点苏曼卿也不担心了,上次跟凤珩聊过之后,她知道凤王府还有很多钱,用不着她担心。 “另外……” “我听说除了府中送的祝寿礼之外,个人也要送一份祝寿礼?” 这件事,还是秦简告诉苏曼卿的。 皇后祝寿是大事,他也担心苏曼卿没有经验,让凤王府落人口舌。 “嗯,这种也看人,皇后过寿的话,一般各家小姐,也要单独送上一份祝寿礼。” 凤珩表示肯定,“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份祝寿礼不必稀奇,也不必多值钱,一般都是些闺阁女子自己动手做的小物件,比如锦囊,吊穗,团扇…… 表示一下心意即可。” 说是表示一下心意即可,可这种只限定于其他普通人,苏曼卿肯定不在这之列。 不少人都知道,凤王妃与皇后私交不错,现在凤王妃不在了,凤王府的未来世子妃皇后自然要帮忙掌掌眼。 前段时间苏曼卿进宫见了皇后的事,不少人早就听说了。 这种情况之下,不管苏曼卿送什么,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若是礼物上不得台面的话,那些参加寿宴的小姐们,怕是更看不起苏曼卿了。 凤珩没多解释,苏曼卿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一时间也没想那么多。 只是她也聪慧,知道皇后过寿是大事,凤珩说的随意表示一下心意,估计也随意不到哪去。 细想之后,她决定用心准备一件祝寿礼,不要求盖过谁的风头,只希望不连累凤王府被人看低就够了。 有了这个念头,苏曼卿连凤珩都没告诉,第二天就拉了步依出门。 至于出门干嘛,这个就没外人知道了。 事实上,苏曼卿也没走多远,她已经想好了,既然凤珩说,其他小姐都是准备自己做的小物件,她便准备绣一副绣品呈上去。 想在这种重要场合送礼,一般的绣品自然拿不出手,所以她才出门的。 苏曼卿带着步依去了成衣坊,这间成衣坊还是最近一个多月才开业的,对于苏曼卿这个东家,成衣坊的工人当然认得,当即就将人恭敬迎了进去。 “王绣娘,整个成衣坊里,你是绣工最好的绣娘,我有些事想要请教你。” “我只是坊中的一个绣娘,还是小姐你花钱雇我来做事的,哪有什么请教不请教的道理,小姐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 王绣娘颇为客气,不客气没办法,她只是一个小百姓,能在京城这种地界盘的下铺子的,非富即贵,面对这种人物,她当然恭敬。 “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曼卿说明了来意,“是这样的,我想要亲自绣一面屏风,但是我之前没有绣过这么大的绣品,不知道如何构图,也不清楚怎么绣好看,所以还请王绣娘指点一番。” 绣东西,不是说你会绣就行了。 曾云柔虽是才女,可女子不是有才便能扬名,曾云柔年轻时在江城追求者无数,也是因为她其他方面也值得称赞。 这其中,便有女红。 曾云柔女红不差,自然不会不教女儿,苏曼卿也会,只是绣的不多,绣工的话,也算的上不错。 要不是因为这样,苏曼卿也不敢选择送绣品。 但是她又不知道,自己绣出来会不会好看,绣品这个东西,极为花费时间,若是绣的不好,她绝对没有时间再绣第二幅,这才找上了王绣娘。 “小姐想要绣屏风?” 王绣娘的眼神变了,绣品和绣品,也是有差距的,团扇、手帕、鞋袜都是简单的,可这屏风,绝对是其中之最。 289、你最重要 这位小姐,真的要选其中最难的? 见苏曼卿并没有改变心意的意思,她想了想,道。 “可以,这样吧,小姐你先告诉我,你想绣什么图,知道了图样才好构图。” “牡丹,我要绣牡丹花开。” 这一点,苏曼卿早就决定好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唯有花中之王牡丹才能配的上她的身份,凤珩也说了,以往那些个世家小姐送的小玩意,很多上面也是牡丹或者鸾凤的图样。 “牡丹啊……” 王绣娘明白了什么,也不再多问,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纸笔,开始构图。 苏曼卿对构图还是很感兴趣的,因为之前她绣手帕时,都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绣中间,或者绣某个角边就好了。 没一会儿,王绣娘笔下就出现了一副牡丹图,并不是作画那种,而是几朵简略的花,分布在纸的四周,图样所在的位置,一眼看上去刚刚好,既不觉得拥挤,也不觉得稀疏。 “大概是这样就好。” 王绣娘收笔,脸上的神情郑重不减。 “一副绣品,构图只是其中很简单的一步,小姐你想绣出好看的绣品,最为重要的便是……” “针法!” “小姐想好用什么针法了么?” 苏曼卿还在迟疑,针法她当然知道,可她会的只是寻常用的几种,这几种也不知道在皇后寿宴上拿不拿的出手。 略一想,她深吸了口气,“王绣娘,你认为绣牡丹用哪种针法最为逼真?若是我不会,能教教我么?” 王绣娘看了她一眼,对这个要求也不意外。 也对,若是没点想法,她也不会来找自己。 到底是自己的东家,以后还得靠东家吃饭,王绣娘没多犹豫。 “可以教你。” “不过我先说好,教你可以,不能外传,另外,若是你学不会,也不能怪我。” “这个自然。” 有了她的保证,王绣娘这才放松些,干脆拿了针线过来手把手的绣给她看。 “其实说到出彩,我更看好双面绣,双面绣绣出来的绣品,图样平整,针法密实,又巧夺天工,不过双面绣是我吃饭的本事,不能外传,另外这种针法极难上手,短时间小姐你怕是也学不会。 所以我教你几种更为简单些的。” 一边说,她一边教,苏曼卿听的认真,片刻都不敢走神。 就这样,从这一天起,苏曼卿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成衣坊,通常一待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凤珩都回府了,苏曼卿还没回来,他不放心,又坐着马车来成衣坊抓人。 “你这么着急做什么,皇后寿宴还有一个多月呢。” 凤珩念念叨叨,好看的眉眼微透着些不赞同,苏曼卿太拼命了,女红虽然不难,却是磨时间的功夫。 特别是,以前在江城时,小姑娘也没多经常动手绣东西,在女红方面算不得多熟练,突然要绣一大幅绣品,她忙着学习,又忙着赶工,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这两天也不知道被扎了多少个针眼。 看的凤珩心疼。 “一个多月很赶的。” 苏曼卿偷偷把手背到背后,不给他看。 “王绣娘说了,屏风这种大幅的绣品,一绣绣几个月是正常的,我还不太熟练绣的慢,时间花费的就更久,耽误不得。” “耽误不得也不能拿你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凤珩板着脸,凤眸黑幽幽的,没有笑意,看的苏曼卿有些心虚。 “我哪有?” 凤珩一把拉过她藏在背后的手,“没有你藏什么!” 苏曼卿心虚的不说话了。 他想骂她几句,见她垂着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又舍不得。 憋了半天,冷哼了声,到底没再跟她计较。 马车里早就备下了一些常用的伤药,凤珩没有松开她,就着拉着她手的姿势,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明明是轻微的动作,苏曼卿却痛的抖了抖身子,凤珩瞥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逞强,有本事别喊疼! 腹诽归腹诽,舍不得也是真的舍不得,抹了一层药膏在她手指,轻揉开来,凤珩松开她的手,也不说话,也不看她。 马车里,随着两人沉默,气氛也跟着沉寂下来。 苏曼卿偷瞄了他一眼,少年侧着身子闭目养神,微蹙的眉头,露出他的不满,却依旧好看的紧。 她眨眨眼,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人依旧闭着眼睛,既不扯回自己的衣袖,也不看她。 苏曼卿撅嘴,什么嘛,故意不理她? 她干脆坐近了点,整个人都紧挨到了他身上。 凤珩虽然闭着眼,可习武之人,感知敏锐,苏曼卿的一举一动他早就知道了,他就是一时心里憋得慌,不太想理她。 身侧温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股淡淡的甜腻香味,也一时萦绕在他鼻间,凤珩抿了抿唇,依旧没睁眼,却也没躲开。 终于,一股属于人身体的热意,覆了上来,一只热乎乎的小手,也主动钻到了他手里,那只小手掰开了他的五指,将自己的手指挤了进来。 双手交握,十指紧扣。 凤珩哪里还气的起来? 睁眼瞥了她一眼,对上的就是小姑娘软软讨好的眼神。 “小哥哥,我知道错了。” “错哪了?” “错……错在……” 苏曼卿磕磕绊绊,错在了半天,也没错处个所以然了。 眼看着凤珩脸又黑了,苏曼卿一个激灵,“错在回家不该这么晚,还要小哥哥你来接我!” 他说的是这个么? 是这个么? 凤珩又气又好笑,却不得不承认,的确有她说的这个原因。 无奈叹了口气,他将手中的小手握紧了些,放缓了语气。 “你不用这么拼,我无须跟谁比较什么,你也不需要,皇后的祝寿礼只是一个形式,外人的说法和看法都不重要,你犯不着因为这个折腾自己,你要知道,在我眼里,谁也比不上你重要,明白?” 苏曼卿郑重点头,“明白。” 她哪里会不明白,就是因为明白,才舍不得因为自己害他被人笑话。 她什么都不会,也帮不上忙,所以更不想在这些事上拖他的后腿。 打这天之后,苏曼卿就不敢回去那么晚了。 事实上,也没机会回去的那么晚了。 因为第二天,王绣娘就到凤王府来报道了。 “小姐,世子说了,从今天起,我就在王府里教你。” 苏曼卿,“……” 行吧,不用赶路去成衣坊,还省了时间。 “还有,世子说之前的任务太重,怕小姐你绣不完,所以给你选了一副更小的尺寸。” 苏曼卿,“……” 也就是说,她开始想好的屏风,缩水了? 也行吧,屏风的尺寸有大有小,她开始选的那副的确大了些,按王绣娘说的,绣上个几个月半年都是正常的,即便再拼,两个月也是要的。 现在改小了尺寸,她也不用那么赶了。 最最重要的是,才惹怒凤珩,苏曼卿现在绝不敢跟他对着干。 你说什么都对! 苏曼卿没有意见,王绣娘也放松了许多,本以为这个东家是个官家小姐,现在一看,王府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也让她庆幸,还好自己没有拒绝。 庆幸之余,对这件事她也越发看重,凤珩已经告诉她,这屏风绣品的用途,那可是要用进宫里的,马虎不得。 这般一想,她教的越发认真,对苏曼卿也格外严格。 …… 苏曼卿这一忙碌,就是一个多月。 其间凤珩经常不在府中,不过他时不时的就会腾出一些时间,在府里陪她,即使什么也不做,就坐在一旁看着她绣屏风。 在这期间,木家、宁家、霍家三家的人,也陆陆续续从江城赶到了京城,几人家都想见见对儿子有所帮助的凤珩和苏曼卿,可惜苏曼卿忙的脚不沾地,压根腾不出时间,几家人只好将时间延后。 对于苏家人安好,却不联系江城亲友的原因,在木奚忱三人的解释下,几家也接受了,这件事过去的风平浪静。 唯一让凤珩有些不适应的是,这一个多月来,他几次进宫,皇上对他的态度都有些莫名。 时而亲近,时而疏离,有时候,他还隐隐感觉到,皇上看向他的眸光晦暗不明,像是带着算计,又像是别的什么。 更甚者,皇上数次提到苏曼卿,言语间试探不断,凤珩不太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却总觉得不太安心。 皇上这是不要外面那层伪装了么? 他想要什么? 这些事,凤珩都没跟苏曼卿提,不愿她跟着担心。 不过暗地里,凤珩和凤起走的越来越近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他的同盟,不管皇上要做什么,有个帮手总比没有的好。 在这种氛围里,皇后的寿宴到了。 六月初,天气越发炎热,夏季的天,就连风都是热的。 皇后寿宴乃是大事,早在一个多月前,宫中就已经在开始准备。 不止宫里,宫外的大臣们、世家小姐、夫人们也做好了准备。 什么名贵的首饰,样式新颖的衣裳,只要东西好,价格再高也不怕没人要。 一时间,京城物价飞涨,就连凤王府名下那几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铺,生意也跟着好了许多。 皇后寿宴这一日,苏曼卿一起床,步依就拿了一套衣裳来。 “小姐,这是世子为你准备的,快试试看。” 现在凤王府自己名下就有成衣坊,进宫穿的衣裳虽然重要,但凤珩还是交给了自己手下的店铺。 成衣坊的掌柜也上心,知道是进宫所穿,卯足了劲的四处搜罗好布料,还真弄来了一些好东西。 之后又找了好几个绣娘负责制衣,绣工最好的王绣娘,更是一力负责衣裳上的刺绣。 足足一个多月,两人的衣裳才制成,由此可见尽心程度。 事实上,这件衣裳也的确出彩。 苏曼卿一伸手,触及的便是一片光滑清凉的布料。 现在是夏天,天气炎热,再好看的衣服,包的严严实实的,也热的让人受不了。 这衣裳明显不会,不光滑顺,还透着丝丝凉意,拿在手上得觉得舒服不已。 苏曼卿一瞬间就喜欢上了。 “来,给我穿上。” 步依笑笑,也觉得世子这份心思用对了,手脚麻利的伺候她穿好。 等衣服上了身,苏曼卿就更满意了。 这衣裳是淡蓝色裙装,上襟恰到好处的合身,显得她腰身纤细,身姿曼妙,衣领的位置刚好到锁骨,露出莹白的脖颈。 衣领下方,刚好是一株玉兰,摇曳的兰花,一路从腰间往上,直到衣领处,才开出白如玉的花瓣。 从正面看,这件衣裳上的绣花,只有这一处,可这一处,便已恰到好处的点缀出了整体的美,美的清淡雅致。 但仔细看了才知道,绣花并不止这一处。 裙摆的位置,以及衣袖,都绣了一些细碎的小兰花,不过这些兰花与衣裳本身的颜色相近,不仔细看一点都不看出来。 唯有走近了,才能发现这衣裳的细节有多美。 最让苏曼卿喜欢的,不仅是这衣裳漂亮,还因为它凉快。 衣裳本身的布料清凉就不提了,衣袖处,还特意用了更为纤薄的布料,比身上的布料还要薄上一层,隐隐约约能看见里面的手臂,朦胧美又不显得轻浮。 苏曼卿实在爱极了。 见她喜欢,步依也高兴。 “这衣裳世子两个月前就在准备了,比小姐你绣屏风还早呢。” 她倒不是在为凤珩邀功,就是觉得,两个人的感情好,也需要调剂品。 世子对小姐的好,不用人说都知道,但知道说出来是一回事。 小姐若是亲口跟世子说喜欢,世子肯定更高兴。 事实也是,苏曼卿听了感动的不得了,穿着这一身就去找凤珩去了。 隔壁的房间里,凤珩也换上了准备的衣裳。 他吩咐成衣坊准备的衣裳本就是两套,那成衣坊的掌柜也是人精,知道是凤珩和苏曼卿穿的,特意做成了一样的款式。 苏曼卿一进来,看见的就是凤珩身上颜色一样,款式相仿的长衫。 那是一件天蓝色的长衫,布料也是那种光滑清凉的款式,两人身上唯一不同的就是,苏曼卿身上的绣花是玉兰,而凤珩身上的是玉竹。 290、寿宴 她睁大眼睛,扑过去就抓住了他的衣袖。 脸上带着笑,“小哥哥穿这一身真好看。” 被夸赞,凤珩心中自然是高兴的,没急着答话,也细细将她打量了一遍。 衣裳制好后,先送到他这,给他过目之后才让步依送过去的,他早就见过,也知晓这衣裳的特点。 这会见苏曼卿穿在身上,衬得小姑娘越发娇俏,他满意之余,又有些后悔。 真心不想带小姑娘去参加什么宴会,他家小姑娘美美的样子,只需留在家里给他看就够了。 当然,也就是想想。 揉揉小姑娘柔软的发,他没说话,牵着人出了房间。 …… 今日是皇后寿宴,清晨时分,各家各户,凡是身份足够,被邀请进宫入席的大臣家眷,都在梳妆打扮做着准备。 凤珩和苏曼卿出发的不算早,进宫的路上,四周都是各家进宫的马车。 “后面那辆马车是谁家的?” 一辆黑色的马车里,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向车夫问道。 别看中年男子长的一副富贵相,不像什么大官,实际上他的官位还不低,是个从三品的光禄寺卿。 这个位置,在京城还是颇为吃香的,因此地位也算高。 “回老爷,好像是凤王府的马车。” 马车前行的并不快,车夫往后望了一眼,答道。 凤王府的马车,都有着凤王府的标志,只要认得标志,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了。 “凤王府……” 田荀喃喃了一句,心中略微叹了口气,凤王府啊,换成以前他还真的未必在乎。 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对凤王府这位世子颇为看重,就算早朝时,也时不时的会提上一两次。 谁知道这位凤世子是不是要成为京城的新贵呢? 算了,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想到此,他吩咐道。 “停上一停,让凤王府的马车先过去。” “是,老爷。” 车夫就是个下人,主子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当即放缓了速度,让凤王府的马车先行。 凤王府此次进宫的马车就一辆,上面坐的也只有凤珩和苏曼卿两人。 秦臻和秦简兄弟俩,坐的是他们自己秦府的马车,早早便出发了,根本没跟凤珩两人碰上。 所以田家的马车,退让的也就是一辆马车而已。 倒是田家自己,除了田荀自己所乘坐的马车之外,后面还跟着三辆马车。 一辆是儿子所坐,一辆是田夫人和女儿所坐,还有一辆是庶女所坐。 一般来说,皇后寿宴这种重要场合,一般人家是不会让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庶女跟着进宫的,不过三品以上的官员不在此之列。 到了他们这种身份,庶子庶女也颇受皇家看重,不提别的,某些皇子、世子、小侯爷之类的,侧妃、妾室的人选,就得从这些官员家里出。 让人家的嫡女去当妾,人家当然不会愿意,庶女就是最好的人选。 此刻,田荀身后的第二辆马车里,坐着一对美貌如花的双生子。 这是田荀的两个嫡女,也是京城有名的姐妹花。 见马车突然停下,双生子中的妹妹撩开了车帘,往外望去。 恰好看见凤王府的马车越过他们,朝前驶去。 她蹙了蹙柳眉,不太高兴的缩回头,“姐姐,是凤王府的马车。” “凤王府都有名无实了,爹爹还让什么让啊,我看前面是张家的马车,也没见他们让啊!” 双生子中,姐姐田素容貌长的更为温柔一些。 她对自家让行的事,倒是没什么看法,“别胡说,凤王府再不济,也是王府,不过多等等罢了。” 田缨不满,“没有王爷的王府,算什么王府!” 田素面露不赞同,“凤世子不是在么?总会封王的。” “等他封王?王爷还没这么不值钱!” 大凤的王爷,要么便是皇亲国戚,要么便是曾立下过大功。 凤王府占哪一样? 是,以前的凤王是开国功臣,凤王府当然有大功,可凤王府覆灭的原因是以下犯上,什么功劳在凤王死的时候也都没了。 现在凤珩占着个世子的身份,完全就是皇上开恩,她才不信,皇上还会大方到封个王位给他。 若真有,那也得等到凤珩立下大功,有那个资格的时候,谁知道是猴年马月? 这话倒是不假,田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看了依旧不满的妹妹一眼,闭上了嘴。 事实上,也正如田缨说的一样,田荀给凤王府的马车让位,太给面子了。 凤珩和苏曼卿自从凤王府出发起,这一路上就没谁给马车让过位,唯有田家。 …… 凤珩和苏曼卿两人在宫门口便下了马车。 宫中不许下人随行,步依和步杀都留在了马车里,凤珩和苏曼卿独自进了宫。 今日寿宴,宫中四处张灯结彩,一迈进来,随处可见的花卉和迎风飞扬的宫灯,让人耳目一新。 前来迎接的宫人朝凤珩和苏曼卿两人行了一礼,恭敬的将两人领到了御花园。 “凤世子,苏小姐,娘娘早就吩咐,劳烦两位在此小憩一会。” 说着,她转身离去,又去引领其他人去了。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宫,特别是上次苏曼卿还来御花园玩过,对此还算熟悉,也没什么不适。 宫人一走,苏曼卿就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此刻时间约莫还早,御花园的人并不多,隐隐约约能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估计也是在此等候开席的大臣家眷。 苏曼卿并不想跟这些夫人、小姐们寒暄交际,去了也不认识,更不知道说什么,反倒这里只有自己两个人,更为自在。 她本想着,就拉着凤珩说说话,时间就过去了,谁知有人不让她顺心。 才一小会儿,又有宫人领着大臣的家眷过来了。 那是两男三女。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一身官服,一看就是某位大臣,他身后,跟着一个年纪与凤珩相仿的少年,约莫是那大臣的儿子,再后面那三个女子,一个是大臣夫人,还有两个则是女儿。 见到凤珩和苏曼卿,五人怔了怔,还是那位大臣反应够快,只一瞬就露出了笑脸,迎了上来。 “凤世子来的真早。” 来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田荀。 田府的马车退让了凤王府的马车,也就耽搁了一会儿,凤珩前脚到,他们后脚就到了。 没想到宫人都把他们领到了这里休息。 田荀本人长得颇为富态,大腹便便,十分有辨识度,凤珩脑中略微一想,便想起了他的名讳。 “田大人来的也不晚。” 田荀笑意不减,“皇后过寿,臣可不敢耽搁。” “说来世子回京已久,臣还不曾拜访,趁着今日相见,世子可否聊聊?”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田荀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打算,就是单纯的找凤珩聊聊,拉近一下关系。 在朝中为官,谁都不得罪,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也是为官之道。 凤珩看了田荀一眼,迟疑了会。 坐在一旁的苏曼卿看出了他的担忧,小声道。 “小哥哥你去吧,我就坐在这,乖乖等你回来。” 凤珩失笑,也没了担心,朝田荀点了点头,“田大人相邀,不敢推辞。”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旁边走去,连带着田荀身边的少年,三人一起消失在小路转角。 他们三人一走,田夫人和身后的一双女儿也放松了许多。 她们倒不是怕凤珩,而是怕田荀。 田荀能在朝中身居高位,治内还是很严的,两个女儿都有些怕他。 田缨最先找了处位置坐下,坐好后,兴冲冲朝娘和姐姐招手。 “娘,姐姐,快来这坐。” 宫门离御花园,经过好几道宫门,她们都是走进来的,这会脚正累着。 田素也不推辞,朝一旁的苏曼卿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便跟着坐下了。 这两个孩子,连招呼都不知道打。 田夫人叹了口气,想着回去之后,还得好好教两人一番进宫的礼仪。 她看了苏曼卿一眼,笑意温和的恰到好处。 “你便是苏姑娘吧……” 苏曼卿正低着头想事情。 御花园这么大,也不知道那位田大人跟小哥哥去哪里说话了。 还有这宫宴要什么时候才开始? 才一会儿时间,御花园好像多了好多人。 正想着,田夫人叫她了。 她抬头,还有些怔愣,“对……” 田夫人笑的更温和了,干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苏姑娘是第一次进宫么?” 这里反正没有别人,闲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拉近关系。 没见自家老爷都跟凤世子聊天去了么?这位未来的世子妃,自然不能忽略。 “不是。” 苏曼卿摇头,“进宫几次了。” 她这话倒让田夫人有些讶异,像她们这种朝廷命妇,一般也是进不了宫的,更别提这么个小姑娘。 不过想到京城那些传言,她又有些信了。 也对,听说皇后跟以前的凤王妃关系不错,想必凤世子回京的时候,皇后就召见过这位小姑娘了。 “那倒是比我家这两个不争气的女儿强。” 田夫人笑意不减,斜睨了一旁的两个女儿一眼。 她家中这一对双生子,在京城的名声也不弱,可惜进宫这种事,还真是头一回。 她还想着,若是今日皇后寿宴,能得皇后一句夸赞,那两个女儿的婚事,估计就有着落了。 坐在另一边的田缨田素姐妹,忽然被点名,姐姐含羞一笑,也不说话,妹妹却是个忍不住的,一瘪嘴。 “强什么强,皇后不点名让她进宫,她能进的来么?” 她们好歹是大臣家眷,苏曼卿一个未成婚的,连家眷都算不上。 这话虽是实话,却着实不好听。 田夫人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嘴巴竟然这么不饶人,一时间脸色也不太好看。 “缨儿,胡说什么!” 见母亲沉了脸,语气也不善,田缨瘪瘪嘴,禁了声。 田夫人又跟苏曼卿道歉,“苏姑娘,实在抱歉,小女只是性子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苏曼卿愣愣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哦。” 她并不生气,也不觉得内心难受或者什么的,因为田缨说的是实话。 要不是皇后亲自点名要她进宫祝寿,她在嫁给凤珩之前,的确没资格进来。 田夫人松了口气,仔细看了苏曼卿好一会儿,见她是真的不在意,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这么小的年纪,能不在乎贬低之言,性子是真的不错。 至少比她家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强。 田夫人想好了,等回府之后,她一定要改改女儿的性子。 都成什么样子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有了这一茬,田夫人也不好意思找苏曼卿搭话了,田缨被母亲瞪了几眼,就更不敢开口了。 这一沉默,随着宫人们继续引领大臣家眷来此处,这一处的人越来越多了起来。 “是田夫人啊。” 人一多,大家都是大臣家眷,交流是难免的。 田夫人接连与几位夫人打了招呼。 “咦,这便是令千金吧?啧,果真出众。” 来往的夫人们打量着田缨田素姐妹,称赞之语不断。 大家的出身都差不多,女儿也大多容貌清丽,可单独一个出众,跟一双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子比起来,还是双生子更为吸引人的眼球。 “陈夫人谬赞了。” 田夫人笑的开心,嘴上却谦虚的很。 “陈小姐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我家这两个,还有的学呢。” 你来我往奉承了好几句,陈夫人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格格不入的小姑娘。 忍不住问了句,“那位是?” 在这的都是大臣家眷,都是长辈带着小辈,唯有苏曼卿,看起来是单独一人,难免有些好奇。 田夫人朝苏曼卿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那位是凤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凤世子不在,我帮着照看一会儿。” 这个照看,是田夫人自己理解的,自家老爷把凤世子叫走了,自己帮忙照看照看也是应该的。 陈夫人了然,朝那边看了一眼,也不再问了。 凤王府曾经遭一夜血洗,罪名是以下犯上,她们这些人都是知道的。 虽说现在皇上将凤王府的小世子接回了京,可谁也不知道皇上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假的不在意。 因此,她们对凤王府三个字颇为敏感。 这也是许多人避着凤珩的原因。 291、祝寿礼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着趋炎附势的,更多人的还是想着自保。 凤珩也好,凤王府也好,这个不安分的因素,在皇上没有摆明他的态度前,谁都要防着两分。 四周都是互相低语的夫人、小姐,苏曼卿一个人坐在一旁,身边三尺都没有人,好似所有人都默认要避着她似的。 在外人看来有些排斥的行为,在苏曼卿自己眼里倒是没什么不对。 她甚至还有些满意。 要是真让她像田夫人这样跟人寒暄,她还真做不到,还不如独自相处。 好在凤珩也顾忌到了这一点,看时辰差不多了,委婉的告别了田大人,回到了御花园中。 这会这片的,全是女眷,但凡有男人,都被宫人领到了另一处。 凤珩这么回来,不是一般的显眼,一个个的话也不说了,全用好奇的视线看着他。 归功于凤珩的忙,来京城之后,除了皇宫和宁侯府那次,凤珩还没怎么参加过宴会,更没去谁家拜访过。 以至于在场的除了田家人,愣是没一个人知道凤珩是谁。 直到…… 凤珩在苏曼卿面前停下,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问道。 “会无聊么?” “还好。” 其实有点,只有那么一点点。 凤珩看出了她的潜台词,凤眸微柔,牵起了她的手,“那我们换个地方。” 今天宫里人多,宴会还没开席,大家都在找熟人叙旧,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会将男女分开。 “好。” 苏曼卿没意见,乖乖跟着他走远了。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跟田夫人闲聊着的陈夫人才怔愣出声。 “那位……就是凤世子?” “是啊。” 陈夫人张了张唇,“还挺像的……” 当年的凤王是出了名的俊朗不凡,凤王妃也是姿色倾城,凤珩结合了两人的优点,相貌是一等一的好。 不提这些个夫人们暗自赞叹,就连一些本来看不上落魄凤王府的小姐们,都忍不住暗暗心动。 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 凤珩带着苏曼卿去了御花园后的水榭。 炎炎夏日,水榭正是乘凉的好地方,这边也集合了不少人。 秦臻和秦简两兄弟也在这,这会早就在人群里跟人聊开了。 “我前些日子得了一副书画,是王大学士的真迹,你们猜,我花了多少两银子买下的?” “五千两?” “一万两?” “胡说,王大学士的真迹,一万两怎么可能买得到,我猜起码十万两!” 一群公子哥凑在一起,争论着价格。 秦简看了一眼秦臻,嘿嘿直笑。 “你们肯定猜不到,我只花了五十两银子!” “嘁……谁信啊……” 此话一出,一片嘘声。 “这个价格,连普通的书画都买不起,怎么可能买到王大学士的真迹?秦小幺,你不会是骗人的吧!” 这些子弟都是出身武将世家,与秦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平常秦简、秦臻回京的时候,经常一起厮混,因此也放得开。 秦简一瞪眼,“我怎么可能骗人!” “那你说,你是怎么买到的?” 众人不信,非要逼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嘛……” 正当众人竖起耳朵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他死皮赖脸用五十两银子,从我这换走了王大学士的真迹,说是要送给皇后祝寿,还说我不换给他,寿宴上丢了脸就怪我。” 秦简愤愤的盯着走来的凤珩,一脸的不情愿。 “阿珩,说好的这是我们的秘密,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凤珩耸耸肩,“只是单纯见不得你嘚瑟的样子,仅此而已。” “你!” 秦简气鼓鼓瞪他,恨不得用眼睛在他身上盯出朵花来。 倒是围在一旁的公子哥们,听到这句话扑哧笑出了声。 “我说秦小幺你哪来的本事,合着是死皮赖脸骗来的。” “就是,亏你还说花了五十两银子买的,这叫买么?这分明就是威逼利诱!” 秦简想要反驳两句,一群人压根就不理他,一个个的找凤珩说话去了。 “凤世子是吧?我跟你说,秦小幺一向不要脸,下次别搭理他,我就不信,他还能真的在寿宴上丢脸,就算真的丢了脸,那也跟我们没关系,放心,自有人教训他。” 他说的神神秘秘,最后还不忘挑衅的睨了秦简一眼。 凤珩笑而不语,也乐得看秦简的笑话。 唯有刚来还没转过神来的苏曼卿,听见这话忍不住问了句。 “谁啊?” 说话那少年瞧了她一眼,“当然是秦老爷子啊。” 他嘻嘻直笑,“秦小幺真在宫宴上丢了秦家的脸面,秦老爷子还不得揍死他,你说他敢不敢?”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突然有些同情秦简。 大概是不敢的,不过听这话的意思,似乎以前秦简没少被老爷子揍。 一众人都哈哈大笑,唯有秦简一脸憋屈,涨红着脸,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这么一闹,这一群武将世家出身的公子哥,跟凤珩也算熟悉了。 知道凤珩是开得起玩笑的性子,一下拉近了距离感。 “凤世子,听说你之前在抚州时,就住在秦家?” “嗯。” 几位公子哥啧啧称奇,“也亏凤世子你受得住,秦老爷子和秦御大哥一向以严厉出名,要我跟他们住一起,我是不干。” “还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凤珩觉得,他自己是没怎么被严厉对待过的。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秦老爷子对秦简比较严厉。” 又一次莫名被扎心的秦简,“……” 我招谁惹谁了? 几位公子哥想笑又不敢笑,看看秦简,又看看凤珩,最后一把抓住了一旁的秦臻。 “秦小五啊,你们家是不是就秦小幺最不值钱?” 秦臻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点头。 “是。” 秦简,“……” 谁不值钱?谁不值钱! 他老值钱了好吧! 人家都说,最小的是全家宠,为什么到了老秦家,他是全家怼!! 秦简的委屈不是白受的,至少这么来回一闹腾,几位公子哥对凤珩的印象极好。 正要来个自我介绍,一个穿着太监服饰,手中持拂尘的公公就过来了。 “诸位,宫宴要开始了。” 言下之意,就是该入席了。 几位公子哥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乖乖闭上了嘴,跟在公公的后面。 一路七拐八弯,公公领着众人到了一处宫殿,这才躬身退去。 此处名为长乐宫,是宫中专门用来设宴的地方。 众人鱼贯而入,此刻殿中已经坐了不少人。 最上首,是皇上和皇后的首席,此刻空缺,首席左右略下方,是一众皇子和公主的席位,这会已经坐满了一半。 坐在最中间的,是太子凤起,一旁二皇子凤麟也在,再隔壁,空缺了一个席位,三皇子还未到。 另一边,则坐着四公主和八公主,两人中间也有两个空缺的席位。 八公主苏曼卿上次进宫时见过一回,不过这位四公主倒是头一次。 四公主名为凤鸳,年二十,早就成亲四载,如今膝下已有一个两岁幼女。 几位皇子公主下方,才是一众大臣和家眷的位置。 早在众人进殿时,一群候在殿中的宫女便迎了上来,在宫女的引领下,凤珩拉着苏曼卿坐在了凤王府的席位上。 如同上次祭天大典一般,凤王府的位置在一群王侯中,略微靠后,可在所有位置中,还是极为靠前的。 苏曼卿抬头甚至能清楚看见上方首席上的酒杯纹路。 随着众人陆续落座,姗姗来迟的皇上和皇后也到了。 一番行礼过后,皇上也没耽误时间。 “开席吧。” 宫女们再次鱼贯而出,拿着精致的点心和酒水,摆放在众人的席位上。 殿中央,一群衣着鲜艳妖娆的舞姬,也从侧门缓缓走入。 宫乐声起,随着乐曲声,舞姬的衣袖高高甩起,腰肢也不住轻扭起来,一举一动,皆是美不胜收。 殿中的大臣和女眷,都被歌舞吸引,一边饮着酒水,一边吃着点心听曲赏舞。 苏曼卿也对歌舞很感兴趣,眼睛一眨不眨,同时手也不闲着,时不时的抓一块点心,啃上一口。 一连吃了好几块,略微有些口渴,她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茶杯,正想倒茶,突然看见对面的一位小姐,拿起了银制的小壶。 一缕梅红色的果汁状液体,从银制小壶流出,她饮了一口,神色享受。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瞅瞅对面,又瞅瞅自己面前。 银制小壶,她这也有啊! 摸向茶壶的手一转,摸上了银制小壶,往自己面前的茶杯里,满满倒上了一杯。 果真,这银制小壶里,也是梅红色的果汁状液体,闻起来有股梅子香,还有水果的味道。 苏曼卿起了馋意,刚要举杯抿上一口,一只手从她侧边伸来,将她手中的茶杯抢了去。 她还没说话,凤珩一杯饮尽。 苏曼卿委屈脸,“小哥哥……” “那不是果汁,是果酒,你不能喝。” 凤珩是在看歌舞不错,也只是单纯的看,注意力全在苏曼卿这呢,一看她之前鬼鬼祟祟的动作,就猜到了她的想法。 苏曼卿瘪瘪嘴,伸出一根小拇指。 “一口,就一小口。” 凤珩没说话,将银制小壶直接拿到了自己的右手边—— 苏曼卿坐在他左边,这桌子是那种长长的矮桌,一左一右的距离,以苏曼卿的小胳膊,伸直了碰银制小壶的边都碰不到。 好吧,这是无声的拒绝。 知道凤珩是铁了心了,她没再求他,耸拉着小脸,不甘心的咬了一口桌上的桃子。 行吧,不喝就不喝。 两人的小动作不断,好在声音小,殿里宫乐不停,也没引起谁的注意。 等连闹腾完,舞姬也下去了。 宫乐才停,就有大臣站了起来。 “皇后娘娘,今日是您的寿辰,臣备了一份薄礼,为娘娘祝寿。” “哦,是何?” 皇后微微坐直了身子,露出两分期待的神色。 那大臣立刻朝宫人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几个公公便抬着一样东西上来了。 那是一株红珊瑚,足有一人高,珊瑚通体是亮眼的红,几条主干从底部一直朝上蔓延,看起来就像是一株小树。 特别是,小树的主干上,还刻了四个大字,万寿无疆。 珊瑚不稀奇,可这么大的珊瑚稀奇,长成小树的红珊瑚更稀奇。 皇后明显对这份寿礼很是满意,就连笑容都柔和了几分。 “齐大人费心了。” “不敢,娘娘喜欢是臣的荣幸。” 说是这么说,那大臣的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了,明显心里得意的很。 有了这位大臣的带头,后面众人接连献上了自己的祝寿礼,珍贵有之,稀奇有之,苏曼卿可谓是长了见识了。 凤王府的祝寿礼并不是凤珩准备的,而是成管家准备的,苏曼卿忙着绣屏风,也忘了问,只知道花了好几万两银子。 直到送上去之后,才发现是一枚玉如意。 大臣们送完,就轮到女眷了。 许多出身不俗的小姐,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寿礼送的好,可以在宴席上出风头不说,说不定就能得到某些人的青睐。 若是能被皇后夸赞几句的话,那就更好了。 京城有个公子榜,是按照容貌、家世、才学、本事来排行的,同样,也有才女榜。 皇后一句夸赞,就足以让她们跻身才女榜,甚至名扬京城。 名声对女子来说,那可是有大作用的! 皇宫选妃,太子选妃,皇子选妃等等,都是按照才情、家世、性情等挑选的,而在才女榜排名高,名声响亮,就都包含了这些。 可以说,才女榜就是标准。 谁不想成为京城才女的模范标准,嫁的如意郎? 等女眷送寿礼开始的时候,苏曼卿可谓是大长见识了,这比之前那些大臣送寿礼还夸张。 大臣们送的东西,无非就是珍贵、稀奇、值钱。 而小姐们送的东西,无一例外,都是自己动手做的,好似不亲手做,就是没一技之长似的。 若只是这也就算了。 第一个送上寿礼的,是宁凝。 她是郡主,宁侯府又得宠,谁也不会比她更有资格。 292、万众瞩目 宁凝一上去,就表演了一曲剑舞,一边表演,还分心用衣袖沾墨,画出了一副寿比南山图。 苏曼卿看的目瞪口呆。 对宁凝,她也算是熟悉了,可她才发现,原来宁凝还会这么多才艺。 果然,敢来宫宴祝寿的,没一个简单的。 这么一想,苏曼卿突然觉得,自己那面屏风似乎有些拿不出手了。 都到了这一步了,拿不拿的出手,也没了更换的机会,苏曼卿咽了咽口气,强行镇定下来。 宁凝这一曲剑舞,皇后看的十分尽兴,笑眯眯收了那幅寿比南山图不说,还赐了赏赐。 为此,宁凝招来不少羡慕嫉妒的眼光。 前面这么多送礼的,也没见皇后夸上几句,更别提赏赐了,宁侯府果真不是一般的受宠。 有了她这一带头,后面祝寿的小姐们更是卯足了劲。 什么万福册,琴曲,从寺中诚心求来的佛珠,要花样有花样,要诚心有诚心。 这些东西不一定有多珍贵,寓意却都是一等一的好,看着一样样被呈上来的寿礼,皇后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停下过。 终于,轮到了苏曼卿。 在场的最初都不认识凤珩和苏曼卿,可总有人认识。 随着众人交流,互相告知,苏曼卿的身份也被摆在了明面上。 被凤世子带回京城的女子,凤王府未来的世子妃,平民出身,没有背景。 再加上凤王妃跟皇后那点老交情,早就有人盯着苏曼卿了。 她们都在等着看,这位平民出身的未来世子妃,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祝寿。 被这么多人盯着,或是探究,或是轻蔑看戏,要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 苏曼卿抿了抿唇,刚要开口,放在桌下的手被凤珩握住了。 到嘴边的话一怔,她偏头,对上凤珩幽黑的眸子。 那双好看的凤眸里,此刻熠熠生辉的注视着她,他虽什么都没说,所有的鼓励却都凝聚在了这个眼神里。 苏曼卿紧绷的身子,蓦地一松,心里那点紧张也不自觉淡去了许多。 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她站起了身。 微微福身,“娘娘,民女所会不多,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整个大殿,这会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上首的皇上。 听见这句话,众人心中也没什么想法,平民出身,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倒是皇后,心中依旧还保持着期待。 她觉得,以凤珩的修养,看中的女子必定不会一无是处,她身上总会有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优点。 终于,宫人们从偏殿搬出了苏曼卿的祝寿礼。 一面三人宽,七尺高的屏风,摆在了众人眼前。 屏风四条边是木制的,上面雕刻了云纹,屏风中间是雪白的羽纱,隐隐约约能看见另一面的情形,遮挡的并不严实,不过整体却十分的精致。 纱制的屏风上,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盛放开来,像一副景色优美的画。 说句实在的,这面屏风并不实用,面积不够大,不能当成阻隔所用,纱制的遮挡能力也不够。 唯一出彩的地方就是,这面屏风足够精致,牡丹盛放的画面,随意摆在哪里当成装饰品也很不错。 苏曼卿很不好意思的补充了一句,“这屏风上的牡丹,都是民女自己绣的,女红不精,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喜欢。” “不错。” 想象之中的不喜,并没有出现。 皇后盯着屏风瞧了许久,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好,本宫寝宫里还缺一面屏风,你这手艺本宫瞧着喜欢,就搬去摆着吧!” 众人还在愣神,皇后就决定好了屏风的去处,刚刚将屏风抬出来的宫人们,又匆匆将屏风搬了下去。 至于搬到哪? 还用问,当然是凤仪宫。 “来人,赏!” 这还没完,皇后又笑眯眯的赐下了赏赐。 “赏玉凤八宝头面一套!” 这下,那些才送完寿礼没多久的小姐们就更眼红了。 之前她们的寿礼可不比苏曼卿送的差,也没见皇后有什么表示。 别说赏赐了,就连夸赞的话都没说一句。 都是寿礼,这差别对待也太大了。 “多谢娘娘赏赐。” 苏曼卿谢了恩,重新入座。 不用看那些投来的嫉妒视线,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并不是因为她送的屏风有多好多稀奇,而是皇后给面子罢了。 送完了寿礼,了却了一件心事,之后的祝寿礼,苏曼卿压根就没怎么看。 好不容易等众人送完寿礼,按理说寿宴正席该开始了,皇后却突然来了一句感慨。 “要说今日这些个寿礼,本宫最中意的还是凝丫头的剑舞南山图。” 众人还以为皇后会说苏曼卿呢,结果不是,一时间众人看苏曼卿的视线也没之前那么火热了。 果然,什么屏风都是皇后给凤王妃面子而已,并不是有多喜欢。 对宁凝,众人自然同样羡慕,不过宁凝身份尊贵,宁侯爷又受宠,众人即便嫉妒也觉得是实至名归。 被点名的宁凝起身,面容娇羞,“娘娘谬赞了,臣女献丑了才对。” 皇后依旧笑眯眯的,瞧瞧她,又瞧瞧席位下方的凤麟,“说起来,凝丫头前些日子也及笄了,是吧?” 听到这句话,不少人都明白了什么。 及笄了,这接下来自然就是……成婚? 宁凝眸光微晃,飞快的看了一眼凤麟,垂头间,面容越发娇羞。 “回娘娘,是。” “嗯,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了,正好,老二身边还没个贴心人,皇上,你觉得如何?” 点名了凤麟,皇后才状似询问的看向皇上,征求意见。 皇上面容不变,瞥了皇后一眼,点头。 “是不错。” “连皇上都这么说,本宫果真没看错人,这两孩子还真挺相配的。” 皇后慈和一笑,也果断,“本宫今日过寿,干脆就趁着这个好日子,当一回月老,为你们赐婚。” 宁凝和凤麟皆是一顿,片刻后,两人同时行礼谢恩。 众人看着两人被赐婚,心情皆有些复杂,宁侯府的郡主,要当二皇子妃了? 这就代表着,她们这些人,少了一个机会。 凤麟虽然在皇子中,性情算是跋扈的,可他长相出众,身份尊贵,还有一个在后宫呼风唤雨当贵妃的母妃,不知道多少人想着嫁入二皇子府呢,今日这个美梦算是破碎了。 除去这些心有不甘的小姐,还有一人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凤麟的母妃,庆贵妃。 今日皇后寿宴,宫中后妃只来了一小半,并不是其他人不给皇后捧场,而是她们位份不够,不能来殿中入席。 庆贵妃身为后宫位份第二的人物,自然是在场的。 可在场也无用,今日是皇后的主场,刚刚皇后话都问出来了,她能插嘴说,宁凝和凤麟不相配么? 真说了,不仅落了皇后面子,得罪了皇后,说不定还要得罪宁侯府。 可就这么接受,庆贵妃心里也十分的憋屈。 不为别的,宁侯府和二皇子府,早就联合了,这不是最近一日两日的事,而是好几年的事了。 她一直想着,儿子身边女人也够多了,接下来就缺一个身份足够,且能提供大助力的正妃,她还在物色呢,皇后就一言定乾坤,将宁凝塞了进来。 不是宁凝不好,而是宁凝早就是儿子一党的人了,嫁进二皇子府也不会有区别,这等于白丢了一个助力,庆贵妃能高兴就有鬼了。 皇后话都发出去了,懿旨也下了,说什么都晚了。 庆贵妃心里憋屈的厉害,偏偏还要笑容待人,碰上身边的嫔妃奉承祝贺的,她还得笑着回应,别提有多憋屈了。 …… “宁凝要嫁给二皇子了。” 苏曼卿还在为这个消息震惊。 来京城之后,她与外人的交流不多,也不知道宁侯府与二皇子之间的关系,就觉得这个消息有些突然。 以往她也听说过,京城那些有身份的世家小姐,婚事基本都不能自己做主,因为很可能某天她们参加某个宴会,回来就被皇上、皇后赐婚了。 今天她也算是亲自见证了一番。 一旁的凤珩倒是有些沉默,视线不时在宁凝和凤麟身上游走,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在众人都在为赐婚的消息暗自走神之际,皇后又开口了。 “皇上,今日喜事不少,不如再加一件?” 大庭广众之下,皇后这话问的皇上不好不答。 他拧了拧眉,似乎对皇后这一连再再连三自作主张的行为有些不满。 “还有何喜事?” 皇后与皇上做夫妻做了二十多年,是他的枕边人,也可以说,是最了解他的人。 见他隐隐透出几分不耐,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可那又如何? 皇后笑容不减,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同样是儿子,身为太子的儿子稳重、仁厚、有能力,偏偏皇上处处打压,而庆贵妃的儿子,自大、跋扈,皇上却处处维护。 凤麟得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她也得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下。 心中思绪几番回转,她面上不动声色,笑嗔了皇上一眼,宛如一对恩爱和睦夫妻。 “皇上,你瞧阿珩这儿子回京都这么久了,你就忍心让他这么一直待着?” 皇上警告的瞥了她一眼,又眯着眼看了一眼凤珩。 皇后好端端的提凤珩,是她自己的注意,还是凤珩进宫找皇后帮的忙? 他还在思考,皇后已经把话说开了。 “凤王和凤王妃早逝,阿珩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也差不多能继承凤王府了。” 皇后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合着皇后是要帮凤珩请封? 请封什么? 还用问,都说是继承凤王府了,当然是子承父业,封王! 想到这,众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般人封王可不容易,得有功劳,就算是列王府的世子,要继承王位也得等列王老了,亲自进宫为他请封。 凤珩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不过仔细想想,凤王早就过世了,凤王府连个长辈也没有,要想等人为他请封估计也是不可能的,皇后此举虽然时间过早,真要说起来,还真没什么毛病。 接下来,就看皇上的意愿了。 皇上会同意吗? 众人都在等一个答案。 凤珩自己也很震惊,他知道皇上召他进京目的不纯,反正绝对不会是想把他培养成第二个凤王。 所以他没想过自己早点继承父王的王位,手握实权。 没想到,皇后会突然会他请封。 为何他不清楚,他现在也只关心一点,皇上会不会同意? 皇上会不会同意,皇上不想同意。 可皇后一席话,将事情摆在了明面上,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一个答案。 凤鸠怎么说的出口? 说朕不同意他封王,他年纪太小,有待磨炼? 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凤珩肯定越发防备,名单的事没了可能不提,凤珩若清楚络家军的存在,一时起了反心怎么办? 凤鸠这个皇上当的是真的头疼了。 他之前召凤珩回京,就是想着能吃的住他。 一个没有依靠的孤儿,就算有凤王府的余荫又怎么样,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手掌天下生杀大权,他真没把凤珩放在眼里。 怀柔政策还是想着,说不定能把名单和凤王府暗地里的力量都骗出来。 可见着那块玉佩起,凤鸠这种心思不得不做出改变。 有了络家军,凤珩手里就握了一把大杀器,一时不察,凤珩想不开跟他拼命,那怎么办? 凤鸠对自己再有自信,也不觉得络家军出世,大凤还能安稳如现在。 所以这一刻,他真的不太敢拒绝,让凤珩起了逆反心理。 “朕……也觉得凤王府该后继有人了。” 听到这个肯定回答,众人都惊呆了。 还真的要封王? 凤珩才多大?十五?十六? 这恐怕是大凤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王爷吧? 凤王府要崛起!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甚至有人后悔之前没有早点跟凤王府拉近关系。 唯有上首的凤起和凤麟几位皇子,微微皱眉。 倒不是因为凤珩要封王的事,而是他们听出了自家父皇语气中的那一点不情愿。 不情愿为什么要答应? 293、众人齐聚 凤珩封王了。 接替了凤王的封号和职位,只是没有实权,皇上说,他年纪还小,待磨炼几年再为大凤效力。 这个结果,凤珩不意外,皇后不意外,凤起、凤麟不意外,所有人都不意外。 凤珩还太年轻,又刚回京不久,封王已经让人讶异,再给他实权,谁知道他能力如何? 这件事带给众人的震撼,远比之前凤麟和宁凝赐婚的事要大的多,以至于之后的正席,所有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出宫离去,凤起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去了凤仪宫一趟。 皇后已经在等着了。 “母后,你今日为何要忤逆父皇?” 是的,就是忤逆。 父皇是不情愿的,是因为母后的逼迫,还有众人的旁观,以及一些顾忌,才最终同意的。 宴会结束的时候,父皇走之前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是沉默的防备和不满。 想必父皇以为,母后在席间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撺掇的吧。 皇后没有反驳忤逆两个字,回到寝宫后,她的神色反而舒展了许多。 艳丽的眸中,隐隐带笑,“只是看着机会不错,想要帮你争上一争罢了。” “可是……” 凤起抿唇,“母后你请封的是阿珩。” 这怎么能叫帮他争呢? “你这脑子,还转不过弯来。” 皇后低低训了他一句,朝左右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宫女领会了这一眼的含义,一个个躬身退去。 直到殿中没了旁人,皇后才起身在他身边坐下,拉住了他的手。 “本宫教导过你,要跟阿珩打好关系,你是不是没有听进去?” 凤起今年二十有三,早已不是什么单纯少年,平日里面对旁人,他早就学会了怎么做才能维护自己太子的威严。 可这种成长,在自己母亲面前,顿时瓦解于无形。 “母后……吾有在做的。” “你是有在做。” 皇后瞥了他一眼,一言说中他的心声。 “可你心里想的是,凤王和凤王妃对你不错,你和阿珩小时候也有些交情,所以你对他还算不错,却绝对算不上推心置腹。 因为,你也跟外人一般,觉得他无依无靠,帮不上你什么忙,或者是,他的价值不够你对他推心置腹,是也不是?” 凤起的脸顿时涨红起来,嗫喏半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可仔细比对一下母后的话,凤起垂下了头,他的做法的确是这样。 一个幼时认识的,关系还不错的人,突然回到京城,基于以前的交情,他对他还算不错。 甚至说出了,以后有事,随时找我的话,可之后呢? 他的谋算,他和凤麟之间的交手,还有各种打算,从未有丁点透露给凤珩过,甚至对他还颇为防备。 这种交情,只能说是面子功夫。 见他不说话,皇后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渐渐转柔。 “你是本宫唯一的儿子,本宫不会害你,你只需要知道,本宫让你跟阿珩交好,是为了你好。” 凤起抿了抿唇,郑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打算,阿珩的事母后这样说,肯定有她的理由。 是他之前没有领会到母后的意思,让她失望了。 “知道就好,凤麟有那女人帮忙,你父皇又偏袒于他,母后帮不了你太多,你太子的身份虽尊贵却也是枷锁,无数人在等着你犯错,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说不定有一天,阿珩会成为你最大的助力。” 皇后喃喃说道,眸光莫名。 知道凤王有一本名单的人不多,皇上知道,宁侯爷知道,皇后她也知道。 所有人都在算计凤王府,只是方式不同,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能打动人心的才是好办法。 这一点,本就占据优势的凤起,会是最有可能的人选。 皇后三番五次嘱咐他与凤珩交好,为的就是这个。 不将实情相告,是担心凤起知道了,会动摇本心,凤王府的人都吃软不吃硬,唯有真心才能换来信任。 说完了凤王府的事,凤起又想到了凤麟和宁凝赐婚的事。 “母后,凤麟和宁侯府未必会是一条心,你何必推他们一把?” “宁侯府上下,早就跟凤麟搅和在了一起,既然如此,难道还看着他用正妃的位置,再拉拢一家势力?” 提及凤麟,皇后表情冷了些,无端显露几分嘲讽。 “况且,凤麟早些年接连娶妃,府中侧妃已有两位,这两位出身可不低,她们的娘家也是凤麟身边支持他的主要势力,你觉得,若是宁凝嫁过去,有了正妃,二皇子府会如何?” 凤起想了会,“争宠?” “对,争宠,这世间的女人啊,都是贪心的,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希望自己丈夫身边的女人,只有自己一个。 以往两位侧妃,还能互相牵制,宁凝此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一进二皇子府,你看着吧,迟早会有大热闹。” “女人狠起来,可比男人狠多了。” 皇后这话,也不知道是赞叹还有感慨,凤起却从中听出两分寒意来。 他脑中不自觉想起,这些年后宫中的争斗来。 母后虽一直尊为皇后,可后宫并不平静。 他今年二十有三,是一众皇嗣中年纪最长的,除他之外,老二和老三今年二十有一,老四二十,老五早些年夭折,老六今年十八。 可老七今年只有五岁,老八也是五岁。 从老六到老七中间这十三年,宫中并不是没有宫妃怀有身孕,而是在各种暗斗中,无一例外都流产了。 由此可见,那些年宫中有多乱。 凤起也曾经问过皇后这个问题,皇后却说。 你只看到了后妃间为了争宠不择手段,那你有没有看出来,这是皇上刻意放纵的结果? 堂堂九五之尊,真要保几个后妃,总不会保不住,一个保不住,个个都保不住? 十三年,怀孕的后妃足足有十几人,愣是无一例外,这其中的缘由,让人不敢细究。 也是那天起,凤起知道了他尊敬爱戴的父皇,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仁德。 …… 寿宴上流传出来的消息,让京城动荡了好一段日子。 第二天,凤麟和宁凝赐婚的懿旨就下来了。 同时,凤珩封王的圣旨也下来了。 二皇子府、宁侯府、凤王府,一时间,到处都是道贺恭喜的客人。 贺礼也收了个盆满钵满。 礼部尚书温秋携儿子来凤王府送贺礼的时候,心情十分复杂。 本来温逸在严府调戏苏曼卿的事,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小事,儿子那扶不上墙的性子他也清楚。 直到后来温逸被扒光扔在了青楼外,温秋才意识到,凤王府现在当家的世子,是个记仇的性子。 所以他派人送来了歉礼,将这件事暂时了结。 事情虽然过去了,可他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所以会试的时候,宁凝郡主找上他,他没怎么都考虑就答应帮忙了。 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怎么就封王了呢? 凤珩年纪尚轻,皇上怎么可能答应? 即便他不愿相信,圣旨都下来了,他也不得不信。 这一刻,他再也不敢放任自己那点小怨气,拉着之前被他禁足在府中的儿子,就亲自带着贺礼来了凤王府。 祝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要让儿子亲自向凤世子,不,凤王爷道歉,彻底了结这件事。 温秋的内心复杂,温逸更复杂。 在严府时,他对苏曼卿动了些心思,想要占占便宜不错,可便宜也没怎么占到,自己还被打了一顿。 结果后来凤珩来了,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反正就没给他脸。 之后被扒光扔在青楼前的事,又丢了好大一个脸。 林林总总加起来,他吃了不知道多少亏,回去还被老子教训,关了禁闭禁了足。 现在倒好,刚从府里头放出来,竟然是拉着他来道歉? 道什么歉,明明是那个姓苏的小丫头血口喷人好不好! 父子俩内心同样复杂,以至于来祝贺时,在前院遇见不少同僚,温秋都没什么跟人寒暄。 左等右等,就等着凤珩出来亲自让儿子跟他道歉,结果等了半响,只等到了成管家。 “多谢诸位大人不辞辛苦前来祝贺捧场,不过我家王爷刚刚封王,这会正寻思着怎么谢恩呢,就不出来见大家了。” 他说的诚恳,言语中多有抱歉。 若是以前,少不得有人觉得凤珩自大不给面子,可现在…… “应该的应该的。” “王爷诸事繁忙,不用费心理我等。” “就是就是。” 一个个客气的不得了。 成管家也是有史以来,最有脸面的一次。 来此祝贺的都是些什么人? 朝中重臣,三品官员都见了好几个,可是呢,一个个对他这个管家还不是客气的很? 祝贺结束之后,没有人多留,一个个都先后离开了。 温秋寻思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提出求见凤王的话,将贺礼交给了成管家,带着儿子无功而返。 这一通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 第二日,秦臻、秦简、潘紫、木奚忱、木圆圆、木知霜、宁邺、霍溯、霍晴等等一大群人,携手来了凤王府,还各自带来了贺礼。 面对这些人,成管家可比昨日客气多了。 “秦少爷、木少爷、宁少爷,你们来了,王爷和苏小姐已经在等你们了。” 将一大群人领到前厅,苏曼卿和凤珩终于见到了进京已久的江城等人。 “圆圆!” 苏曼卿盯着木奚忱身后的人,嘴巴不自觉张的老大。 木圆圆也激动的很,一看见她就小跑冲了过来,圆滚滚的小身子扑通扑通的碾压过来,看的一众人担心不已。 久别重逢,木圆圆给了她一个爱的熊抱。 这个熊抱,差点被勒死苏曼卿。 苏曼卿震惊又无奈的看着她,一双杏眸瞪的老大。 “圆圆,你怎么……彻底圆了……” 是的,圆了,应了她木圆圆这个名字。 木圆圆也委屈啊,“我都没吃多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长肉,体重蹭蹭的往上涨。” 这个说法,苏曼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身后,木奚忱、木一隅和木知霜,都是笑意难忍。 木圆圆的事,他们之前也提点过,可是体重这个东西,真的非人力所能决定。 肉长都长了,他们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事情发展。 这么一闹,分开这些日子造成的那一点点隔阂,彻底消失不见。 苏曼卿瞧瞧这个,又瞧瞧那个,心里略微有些遗憾。 木家举家搬迁到京城,霍家、宁家也是,可惜小胖子还有穗穗他们都没来。 要是都在这的话,那就好了。 像是猜出了她的心声,霍晴从霍溯背后冒出一个头来。 “不用担心,小胖子说了,等潘紫姐姐嫁给秦六哥哥,他也会搬来京城,穗穗他们也会来哦。” 霍晴说的,并不是潘家所有人,而是小胖子一个人。 大家之间在江城,都是老交情了,现在小伙伴都跑京城来了,他一个人在江城待着有什么意思? 所以他早就决定了,等姐姐嫁来京城,他就跟着一起来。 潘父本来是不同意的,儿子还小,京城也太远了些,可小胖子振振有词。 我未来姐夫是大官,我有这么好的条件,干嘛不去京城,只有在京城长大,我才能融入那个圈子,以后随便当个官,也不是江城可比。 潘父表示,这种说法还真的挺难让人拒绝。 于是事情就这样了。 “那太好了!” 苏曼卿巴不得见到这种结果,天知道,京城这里的人她都不熟。 她的注意力,刚从霍晴那回来,木圆圆就忍不住拽了拽她的衣袖,挤眉弄眼道。 “卿卿,你好好看看知霜姐。” 知霜姐? 苏曼卿怔怔回头,之前众人进来时,人多她也没太仔细看,这会才发现,木知霜一直被宁邺揽在怀里,站在最后面。 两人听到木圆圆话,刻意往前站了些。 这下,苏曼卿终于看清楚了。 木知霜一如既往的温柔秀美,不过往日那种小女儿的娇俏退去了些,多了些成熟的韵味。 脸上比以前多了些肉,看起来丰满了些,更引人瞩目的是,她的小腹高高隆起,看起来比小孩子玩的蹴鞠还要大上一些。 294、抢人 苏曼卿眼睛瞪的老大,忍不住站起了身,“知霜姐……” 她之前就听宁邺说过,他说来京城时,木知霜已经有身孕了。 可听说,和亲眼见到还是有差距的。 木知霜腹部隆起,眉眼全是慈爱光辉的模样,对她来说新奇极了。 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里面,住着一个小宝宝么? 众人见她这幅模样,也低头偷笑,木一隅更是一个劲的朝凤珩使眼色。 瞧瞧,你家卿卿眼睛都看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们有这一日。 凤珩被众人揶揄的看着,面不改色。 直接将人拉了回来。 “先让客人入座。” 苏曼卿这才回神,愣愣点头,“对对对,知霜姐你快坐下。” 听说怀了身孕,会特别累人,她怎么就给忘了,之前还拉着圆圆说了那么多闲话。 两个主人招呼着众人坐下,众人也不再客气,一一就座。 木圆圆就挨着苏曼卿坐着,伸手摸了个桃子,嘎巴嘎巴的啃着。 “卿卿,他们都说阿珩哥哥要当王爷了,那你岂不就是王妃了?” 这种话,换谁问都会显得过于轻浮随便,可木圆圆年纪小,又性子直,问这话只让人感受到了她的好奇。 “大概是吧……” 苏曼卿不太肯定,耳垂微微发烫,略有些不好意思。 她和小哥哥还没成亲呢,王妃这两个字,还称不上。 “什么大概,明明就是。” 木圆圆呲牙,“真好,以后我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木奚忱脸一抽,“合着你是看不上你哥哥我?” 他好歹也封了官了好嘛? 一来就往苏曼卿腿上攀,考虑过他的感受么? 木圆圆啃桃子的动作一顿,纠结的伸出一根小拇指,比了比。 “我也想啊,可你是八品芝麻官,就这么点大,保不住我啊。” 同为八品芝麻官的宁邺,“……” 同为八品芝麻官的霍溯,“……” 同为八品芝麻官的苏江庭,“……” 妹妹喂,你扎心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木奚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亲妹妹,亲的。 然后恢复了笑脸,只是手按在了她的头上,用力摸了摸。 是的,用、力。 感受到头上那只蠢蠢欲动的大手,木圆圆终于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觍着脸朝着几人讨好笑了笑,低头捧着桃子,再也不说话了。 她一安静,整个前厅都安静了许多。 霍晴噗嗤一笑,也乐得看见木圆圆被收拾,自己坐过去了些,拉着苏曼卿说起了她走后几人的事。 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木知霜和潘紫年纪相仿,也干脆凑到了一起说话。 苏江庭、木奚忱、木一隅、宁邺、秦简这些人,也拿了果酒,说起以往江城乐事来。 …… 众人正聊得正欢,管家突然进来,低声跟凤珩禀告了句。 凤珩点点头,没一会儿,又进来了一男一女。 为首的男子瞧见凤珩等人,恭敬行了一礼。 “凤世子。” 他身后,刘静也连忙跟着行礼。 凤珩微微颔首示意,“过来坐吧。” 来的正是刘舟兄妹,当初在抚州时,刘家与秦家来往密切,刘静更与秦姝是闺中密友。 之后会试,刘舟也来京城参加了,不过他的成绩,要比苏江庭等人好得多。 当日殿试时,前十的人中,便有刘舟在列。 苏江庭四人,即便有凤珩的帮忙,也不过才捞了个不重要的闲职,勉强留在了京城,而刘舟,却是皇上钦定的五品户部郎中。 由此可见,刘舟此人有大才。 今日来着,刘舟兄妹也是奔着祝贺凤珩封王来的。 兄妹二人坐下,与众人简单打了招呼,刘静便缠上了秦简。 “小六叔,小姝什么时候来京城啊?” 听说哥哥在京城任职,她便急匆匆催着父母进了京,走之前跟秦姝约好,他们随后就来的。 可都等了数十天了,还没听见秦家的消息,她也急了。 一旁,刘舟虽然没说话,耳朵却不由得竖了起来。 秦简意味深长的瞥了两兄妹一眼,笑眯眯道。 “小姝啊,大哥说她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让她留在抚州物色呢。” “什么!” 刘静一蹦而起,脸都急红了。 “小姝她……” 小姝都跟哥哥定情了,就等哥哥有功名在身,上门提亲,秦家大叔也太着急了…… 她看看秦简,又看看自家哥哥,恨不得一把拽着哥哥现在就回抚州。 眼瞧着两人面色大变,秦简也不着急,笑眯眯看了半响,才呀了一声。 “对了,我忘了说,小姝已经拒绝了。” 刘静这才松了口气。 她也不傻,刚刚是因为乍一听了那个消息太过着急,现在回过神来,哪里还不知道是秦简故意使坏。 一时间,一张小脸气的通红,双眸也跟染了水雾似的,愤愤的盯着秦简。 “小六叔,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我说什么了?” 秦简左瞧右看,一脸无辜。 刘静愤愤瞪了半响都无用,眼珠子一转,直接小跑到一旁,拉住了跟木知霜闲聊的潘紫,嘀嘀咕咕就在她耳边说了一大堆。 然后秦简就看见,刚刚还跟木知霜聊得开心的潘紫,瞬间黑着脸,转过头来盯住了他。 秦简这会绷不住了,俊脸一怂,连忙讨饶。 “小紫,你听我说……” “你能耐了?” 潘紫瞪着他,“听说你早些年给别家小姐送过花?” 秦简脸色僵硬,笑的也尴尬,“呵呵,哪能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你之前,我都没有喜欢的姑娘。” 说的是够真诚,可是语气虚的很,怎么看怎么心虚。 “那就是没有?” 潘紫面色不变,反问。 “这个……” 秦简迟疑了半响,也接不下去话,天知道,他早些年是给人送过花,可那是误会啊。 刘静这小丫头,竟然拿陈年旧事坑他,够狠! “算了,我不想听,今天都别理我。” 说着,潘紫回过了头,又继续跟木知霜说了起来。 秦简欲哭无泪,只得恨恨瞪了刘静一眼。 刘静也不怕他,明明是他先坑人的!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输。 这边的动静,众人都看在眼里,一边闲聊,一边笑看着,反而有些怀念的意味。 早些年,他们也是这样的,可惜来了京城之后,好多事都改变了,曾经那些轻松,也渐渐远去,时间在逼着他们成熟。 …… 众人的动静,苏曼卿全然没有受影响,因为她这会的所有心神,全在木圆圆说的话上。 “卿卿,穗穗和小胖子好上了,嘿嘿,想不到吧?” 木圆圆得意的丢出这个消息,一副你肯定想不到的模样。 苏曼卿眨巴眨巴眼,穗穗和潘勇么? “我跟爹娘来京城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定亲了,是潘家伯伯上吕家提的亲,说是给他们定娃娃亲,就像你跟阿珩哥哥一样。” 她说着,还一副很是羡慕的语气。 “娃娃亲啊,我也好像要的,可惜没有合适的人选。” 她现在还记着,早几年的时候,她为了娃娃亲,还离家出走过咧。 “嗯,那你也找一个呀。” 苏曼卿想的理所当然,“江城没有,就来京城找,京城好多小哥哥的。” 她来京城之后,也参加过几次宴会,虽然见到的都是些十四五岁往上的公子小姐,却也知道,这些人家里,有很多年纪与她相仿的孩子。 只是,京城不像江城,如她这个年纪的人,好像都不能随意出府。 “是吗?” 一听到小哥哥三个字,木圆圆圆溜溜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圆了,亮晶晶的全是星光。 “那太好了!” 天知道,她羡慕穗穗是一方面,可更多的,还是同情她。 小胖子多坏啊,就知道欺负人,她小时候还被小胖子欺负哭过呢。 就这样,穗穗还要和小胖子定亲,肯定是江城没什么小哥哥。 她要找,肯定要找阿珩哥哥这样的,长得好看,还对卿卿好的。 小姑娘心里已经开始幻想,以后自己的小哥哥会是什么样子的,一时间,眼睛放光,脸颊通红,高兴的不能自已。 …… 各自之间的闲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众人又在凤王府用了晚膳,这才接连离去。 木圆圆的到来,给苏曼卿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改变。 以前她总是一个人待在府里,哪怕有凤珩陪着,也略显孤单。 她缺的不是陪伴,而是同龄人之间的交流,可以跟她一起说悄悄话,一起胡闹的人。 所幸,木圆圆来了,还多了一个霍晴。 两个小姑娘,从凤王府回去的第二天起,就天天来找苏曼卿玩。 对两人来说,苏曼卿也是她们最重要的玩伴,好不容易有机会相见,自然不能错过。 有时候,三人也不出去,就窝在闺房的床上,三个小姑娘并排躺着,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过去在江城的趣事。 有时候,苏曼卿也会尽尽地主之谊,带着两人出府玩。 她一个人是不敢的,可是有步依在,她一点也不怕。 京城太大,也太繁华,三个小姑娘一上街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东逛逛西逛逛,也不一定需要买东西。 光是看看,凑凑热闹,她们就满足了。 有人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间,皇后寿宴就过去了一月余。 苏曼卿还没从木圆圆她们来京城的欣喜中缓过神来,秦姝和秦明,终于也在秦家车队的护送下,来了京城。 这下,可以玩的人又多了一个。 眼看着苏曼卿一天天变得活泼,又好似回到了江城时,凤珩的脸色却是一天天变得无奈起来。 无他,以前他觉得,有人来找苏曼卿玩也好,这样他不在的时候,小姑娘也不会无聊。 可现在的情况是,小姑娘天天跟着木圆圆她们疯,不是窝在一起玩,就是往外跑。 他这个正室,已经彻底被冷落了。 没错,就是正室,木圆圆就是那个狐狸精! …… “卿卿现在在哪?” 凤珩刚回来,他现在封了王,有身份的同时也不如以前那般悠闲了。 虽然皇上没给他实权,也不需要他上朝,可偶尔有什么大事,他这个闲散王爷还是要出个场,当下摆设的。 步离为他脱下了身上的外衫,递上一杯凉茶。 “小姐在闺房呢。” 凤珩接过凉茶一口饮尽,凉茶入腹,一瞬间驱散了从外面带回来的炎热。 他轻吐了口气,偏头问道。 “木圆圆和霍晴也在?” 步离点头。 毫不意外看见凤珩微微僵硬的脸,心中也是好笑的紧。 自从木家和霍家那两个小姑娘天天往王府跑之后,王爷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凤珩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想了想道。 “那先去书房。” 他是先去找小姑娘说说话不错,不过有两个叽叽喳喳吵人的小姑娘在,还是算了。 反正他也有事要忙。 “是。” 自从凤珩封王,书房这一处地方也越发重要,一般时候,都是步离亲自在书房伺候,不让外人插手接近。 凤珩坐在书房里,一连处理了不少事物。 之前刚从江城离开去往抚州的时候,他就在暗地里开始收买人心,豢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这些势力已经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他没有把这些势力放在明面上,京城龙蛇混杂,各种势力也如同绳索一般,布满整个京城。 就算把人手弄到京城来,也不一定有多有用,还不如就留在抚州,用来查探消息。 此刻,他手中就拿着一封由手下人传来的书信。 上面清楚写着,江城那边突然多了一群势力不明的人。 这些人什么也没干,就是在查苏家的事。 包括苏家刚到江城时之后的一切事物。 凤珩蹙眉,好端端的查苏家? 柳阁? 不,不会是柳阁,自从苏家被灭,柳阁拿到秘籍起,江湖这个字眼,就已经从江城渐渐撤离。 到如今,江湖上的事,早就跟江城没有关系了。 就连他,在算计了柳阁一道之后,就没再关注过柳阁了。 江湖事是江湖事,一般不是涉及什么隐秘或者其他,没有江湖人会愿意涉及普通人的生活。 这也是江湖的共识。 那会是谁? 不由得,凤珩想到了凤鸠。 会是他么? 295、约法三章 给他封了王位,心里不平? 想要找出他的弱点? 也不对啊,真要拿捏他的弱点,卿卿就在凤王府,何必舍近求远? 这一刻,凤珩心里想到了很多,却又一一否定。 他甚至不知道,信中所说的势力,到底是不是皇帝的人。 “盯着。” 凤珩提笔,回信上只有这两个字。 许久,他才压下心中的疑惑,站起了身。 “她们走了么?” 步离正守在门口,听见他的问话愣了愣,好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她们指的是谁。 “还未曾。” 现在时辰还早呢,木家和霍家那两个小姑娘,一向要等傍晚才会离开。 凤珩揉了揉额头,“我去看看。” 步离不置可否,亦步亦趋的跟在了身后。 主院,苏曼卿的闺房里。 三个小姑娘整整齐齐的窝在太师椅上,都脱了鞋子,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脚丫。 身上的外衫也早就脱了去,只穿着单衣,旁边还放置着两盘冰,散发着淡淡凉意。 木圆圆舒服的从桌上拿了一颗冰过的葡萄,放进了嘴里,“好甜,好舒服。” 霍晴躺在另一头,听见这话也不禁点头。 “卿卿啊,你这真的好享受!” 现在正是夏季,外面天天都是大太阳,热风阵阵,随意出去走一圈,都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可凤王府这边却是凉爽宜人。 特别是苏曼卿这,下人时刻准备着冰,放置在房里头,人躺在这,就跟躺在冰水了似的,舒服的不得了。 再加上还有冰镇过后的水果,果汁,木圆圆和霍晴这些日可谓是真真切切享受了一把。 “嘻嘻,是小哥哥让人准备的,怕我热。” 苏曼卿小腿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莹白的小腿儿晃啊晃。 热情的发出邀请,“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常来就是了。” “好啊好啊。” 两个小姑娘早就被这凉爽的感受收买了,一听她这样说,小脑袋直点,两双小脚也不甘示弱的去蹭苏曼卿的,三人挤来挤去,闹腾的不行。 就在这时,守在房外的步依,突然咳嗽了一声。 “王爷,你来了,小姐正在里面休息呢。” 用脚打架打的正欢的三人一愣,神情立刻惊慌起来。 木圆圆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的开始抓外衫往身上套,霍晴也是一把抓住了自己的鞋子,急急忙忙往脚上穿。 来京城这么久,两人对京城的风气也知道不少。 京城这男女之防格外看重,在男子面前露胳膊都是不雅之举,更别提她们现在衣裳不整,鞋子也没穿了。 苏曼卿本也跟着两人动作来着,可之前她就被木圆圆和霍晴挤在中间,这会动作也慢了一步。 眼看着木圆圆和霍晴已经穿好鞋了,苏曼卿一摸鼻子,干脆放弃了挣扎。 算了,反正来的也不是外人。 房外,步依还站在房门口。 凤珩看了她一眼,极好的耳力听见了房内悉悉索索的声音。 一瞬间,他就明白了,没有让步依让开,就这般等在了房门口。 直到里面声音停止,步依才恭敬后退了两步,让开了路。 凤珩推门入内,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太师椅上,小腿乱晃的苏曼卿,莹白的小腿,像是一截上好的白玉,吸引着他的目光。 凤珩凝了凝视,二话不说回手便是一掌。 刚跟着进房,就被一掌拍出来的步离,“……” 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 已经穿着好的木圆圆和霍晴,刚想和凤珩打招呼,便瞧见了凤珩紧盯着太师椅的视线。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偷偷一笑,也不在这讨人嫌了。 “哎呀,卿卿,阿珩哥哥,我哥今天叫我早点回家来着,我就先走了。” “我也是。” 两人说完就离开了,走之前,还不忘贴心的关上了门。 门外,步依和步离还在守着,木圆圆和霍晴出来,刚好撞见两人。 木圆圆望了望天,“今天怎么这么热?” 她又扯扯步依,圆溜溜的眸子,期待的盯着她。 “这天热的我眼睛都花了,看不清路,步依姐姐,你送我出府吧。” 步依望了一眼天上高悬的太阳,又瞧了瞧身后紧闭的房门,懂了。 “好。” 另一边,霍晴也拽住了步离的衣袖。 “步离大哥,阿珩哥哥叫你去荣福记买绿豆糕。” “王爷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霍晴说谎眼都不眨。 步离,“……” 我有内力在身的好吧,刚刚王爷在里面根本就没说话。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看了面前这个小骗子一眼,瘫着脸点头,“好。” 步依和步离,成功被两个小姑娘拐跑了,走之前还特意交代了其他下人,不要过来打扰。 …… 房内,没了外人,凤珩也不在意小姑娘衣着暴露的模样。 反正是给他看的。 他缓步在太师椅上坐下,占据了一半空间。 见她裙摆已经撩至膝盖,一双如白玉似的小腿,还在晃了晃,甚至越过太师椅的扶手,用脚尖去碰一旁盘中的冰。 每触及那冰冰凉凉的温度,她的身子就会缩上一缩,然后又探上去,周而复始,就跟上瘾了似的。 当脚尖再一次碰上冰块的时候,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脚。 苏曼卿一怔,这才想起,凤珩来了。 尴尬的笑了笑,她将裙子往下扯了扯。 “小哥哥……” 凤珩微微挑眉,“现在知道遮了?” 刚刚他来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着急? 要不是他反应快,这双白白嫩嫩的小腿,说不定就被步离看了去。 她笑的更尴尬的,难道说,这裙子太热,撩开凉快? 凤珩也不是真的怪她,左右房里又没有别人,有的只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娘。 他顺势将手中握着的脚,放到了自己腿上,捏了捏她的脚心。 “冰块凉,不要贪图一时的凉快,这样对身体不好。” “哦。” 苏曼卿乖巧点头,一副你说什么我都听的模样,看的凤珩更是没了脾气。 他将躺在那的人往上提了提,让她躺在自己身上,又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头上,淡淡问道。 “这些日子,跟木圆圆她们玩的很开心?” 苏曼卿不太懂他怎么突然问自己这个,不过还是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点了点头。 “嗯,很开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在别人面前,她总是要顾忌着身份,不能丢了凤王府的面子。 也只有跟木圆圆她们在一起时,才能肆无忌惮像刚刚那样。 意料之中的答案,可凤珩还是有些酸,在她腰间惩罚似的掐了一把,“那我呢?” 被掐的一痛,苏曼卿缩了缩身子,然后便听见了耳边那状似委屈控诉的声音。 “额……” 凤珩继续控诉,“自从木圆圆她们来了,你都不来找我了。” 以往,她时不时的就会来找他。 有时候两人就在院子里,一个窝在树下看书,一个在亭中处理公务。 有时候他忙,不能来院子里陪她,她一个人在房中睡饱了,就会捧着书,屁颠屁颠的去书房找他。 也不刻意打扰他,要他陪,就坐在他对面,捧着书静静的看着,或者拿着毛笔练字,画上几幅画。 日子虽然平淡,但他每次抬头,就能看见她在身边,那是说不出的满足。 可现在…… 呵呵,她就窝在房间里跟木圆圆两个玩,要么就往府外跑。 离上次去书房找他,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 苏曼卿越发尴尬,一抬头对上的就是他盛满水气,看起来委屈巴巴的眼。 那双好看的凤眸微微耸拉,配着里面的水光,好似她欺负了他似的。 “那个……” 这要怎么说? 凤珩眸光不变,捏住了她的手心,“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 心中有愧,苏曼卿没多想,点了点头。 “可以,你先说,怎么约法三章。” 凤珩立即笑了,凤眸也弯了起来,“简单,以后每天你都要去书房待一个时辰。 木圆圆她们来不来,我不管,反正你要留一个时辰出来陪我。” 一个时辰,也就是练几页书法的事。 况且凤珩待的书房,享受程度并不比她闺房差,要降温的冰块有冰块,要冰镇的水果有水果,就没有圆圆她们而已。 苏曼卿考虑了一会,很干脆的点了头。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 凤珩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知道自家小姑娘是怎么想的,他没打算纠正她。 书房里的确什么都有,更重要的是,还有他。 等习惯了,她就会知道,他和木圆圆她们的区别了。 * 转眼间,木圆圆一行人就来京城大半年了。 而苏曼卿也早在两个月前,过了自己十三岁的生辰。 这大半年里,木奚忱等人任职间战战兢兢,虽没有大功,却也无过,总算是适应了京城的生活。 而他们和刘舟之间的往来,也渐渐的亲密起来。 木奚忱等人与苏家兄妹是多年好友,秦家两兄弟又是凤王府的常客,再加上刘舟兄妹与秦家两兄弟的关系。 总的来说,众人因为凤王府的联系,越发变得熟稔。 其中不得不说的,就要数刘舟,他当初参加殿试,名次便是前十,任职还是皇上钦点的职位,这大半年来,他在京城里已经颇有名气,不少人都知道了他这位青年才俊。 出名的同时,有些人也看上了刘舟本人。 前些日子,还有人在宴请宾客的时候,隐晦的跟刘舟提了提,有意将女儿嫁给他。 当然,刘舟没答应。 听说了这件事之后,众人相聚时,木奚忱等人忍不住给他提了意见。 “我说老刘,你怎么想的,你和秦姝的事,都定下了,还不去跟人提亲?” 当初刘舟和秦姝定情的事,在刘静、潘紫以及苏曼卿的科普下,众人早就知道了。 也知道刘舟打算功成名就之后,到秦府提亲。 现在刘舟是户部郎中,官居五品,虽算不上什么朝中重臣,这般年纪也算是颇为难得,也不知道他还在犹豫什么。 刘舟面露迟疑,“现在么?可是……我还只是个小小的郎中……” 秦姝出身秦家,秦家是什么家世,用一般人的话来说,不比现在如日中天的宁侯府差。 人家秦家两辈都是朝中重臣,更是手握兵权,真算起来,宁侯府还不一定比的上人家呢。 正是因为秦姝出身太好,刘舟不愿她受委屈。 五品郎中与秦家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 “等会……” 木奚忱夸张的捂着胸口,“你先让我缓口气,小小的……郎中……呵……” 霍溯也耸肩,“老刘,你有点扎心,五品你还小小的,你考虑一下我们几个的感受好不好?” “我们还是八品。” 宁邺比了个八的手势,“瞧见没,芝麻官,你再这样,我们几个实在没法跟你做朋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刘舟抿抿唇。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还是颇为欣赏木奚忱几人的,他们虽然官居末位,比不得凤王府家大势大,不过言语之间并不贬低自己,也不趋炎附势,很有自己的性格。 “我只是觉得,我还配不上小姝。” “得了吧你。” 木奚忱一撇嘴,“秦姝对你有意,那就是配的上,你觉得配不上,那就等定亲之后,再努力奋斗往上爬呗! 你想过没有,秦姝年纪不小了,你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京城这个局势,青年才俊格外引人注意,都有人想嫁女儿给你了,你想想秦姝听见这个消息,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刘舟不说话了。 小姝听见这个消息,肯定会很难过。 见他意动,霍溯拍了拍他的肩。 “别犹豫,去提亲吧,先把名分定下来再说。” 三人都是这般劝他,刘舟也终于想明白了。 对的,想要配的上秦姝,有许多个办法,不一定非要等自己功成名就再提亲。 这样拖下去,对他对秦姝都不一定是好事。 刘舟猛地起身,“我要递折子向尚书大人告假!” “告假干嘛?” 几人同时看他。 “回抚州,提亲!” 木奚忱、霍溯和宁邺对视一眼,“你直接去秦家不就行了,秦姝他们都在这。” “这样于理不合,我要亲自向秦家老爷子和秦伯父提亲。” 刘舟一脸认真,不待几人回答,就急匆匆跑了出去。 296、抢人是不可能的 刘舟回抚州提亲了,随行的还有秦姝这个当事人。 没半个月,好消息就传来了,说是秦家老爷子答应了刘家的提亲,正准备办个定亲宴。 得到消息的秦臻和秦简,以及刘静,纷纷启程回抚州。 凤珩、苏江庭等人没有随行,只是将贺礼交给了秦简他们,让他们代为祝贺。 众人这么一走,整个凤王府都安静了不少。 木圆圆和霍晴也不似以往那般常来,不是因为不想来,而是来不了了。 …… 木府。 木圆圆生无可恋的坐在花厅下的小桌子旁,面前摆着厚厚的几本书。 她前方上首,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老者手拿戒尺,正在给她讲诉书中这页的含义。 这老者,正是木奚忱请来教导她的先生。 听着耳边滔滔不绝的讲诉声,木圆圆脑子里一片浆糊,昏昏欲睡,一个字都没听懂。 她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刚垂下去一点,戒尺就敲在了她面前的桌子,发出嘭的响声。 木圆圆吓的一抖,抬头对上老者严厉的双眼,心虚的不行。 老者也不骂她,扫了她一眼,又继续讲诉了起来。 这回木圆圆不敢走神了,那把戒尺就放在自己眼前,她很怀疑,下一次那戒尺打的就不是桌子,而是自己的手心了。 即使听不懂,她也强忍着看了老者一个多时辰。 临近中午,见时辰差不多了,老者收拾好了书本,缓步离开了花厅。 他一走,木圆圆就瘫软在椅子上,跟打了场仗回来似的,一身都是软的。 好不容易捱过了上午,用了午膳,木圆圆想着能出去玩上一会了,可人还没离开院子,就被下人挡回来了。 “小姐,少爷说了,你下午还有课程。” 木圆圆哭丧着脸,“还有?不是说一天就上半天课么!” 再来一个下午,她会疯的好不好! 丫鬟不为所动,“少爷说,下午是女红课。” 女红…… 木圆圆抿了抿唇,“那玩意我会,不要人教。” 不就是绣东西么,娘就会,卿卿也会,多简单的事。 丫鬟:“少爷说,绣的跟狗爬似的不算。” 木圆圆,“……” 反正就是不让出去是吧? 她咬唇,“那明天呢,明天下午总可以了吧!” “明天上午是学问课,下午是礼仪课。” “礼仪课是什么东西?” 木圆圆只觉得头昏脑涨,这些课她以前听都没听说过。 丫鬟解释,“少爷说京城遍地都是贵人,少不得要学学规矩,以及怎么当一个大家闺秀,免得小姐以后出门丢人,所以特意找了教习嬷嬷来教小姐礼仪。” “木奚忱!” 木圆圆咬牙切齿,谁要当大家闺秀了,她只想出去玩! 这该死的课程,是哪个缺德的想出来的! …… 此刻,缺德的凤珩,正高高兴兴的坐在书房,处理事物。 苏曼卿就坐在他身侧的躺椅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子,津津有味的看着。 一旁还摆着降温的冰块,以及冰镇过的水果和果汁。 整个书房,都散发着淡淡的凉意,在这种酷暑天,躺在其中舒适的难以想象。 有人作陪,凤珩心中满足,早就把木圆圆忘到一边了。 建议木圆圆学些礼仪和规矩的,就是凤珩,他也算是为木家着想,因此他一提,木奚忱就应了。 不止是木圆圆,霍晴也一样,所以这会两个小姑娘都被家里长辈拘着,在家学东西呢。 一时半会出来是出不来了,跟他抢人也是不可能的了。 心中愉悦,凤珩处理事情来,也觉得顺心不少,一堆烦乱的事物,很快就处理完毕。 等他处理完回头,小姑娘早在躺在躺椅上睡着了。 手中的话本子垂落在一旁,半边悬在空中,她垂着头,眉头微蹙,像是不太舒服。 额头和鼻间,全是细密的汗珠,一缕鬓发散落垂下,沾上汗珠,就那般湿濡的黏在了脸庞。 凤珩的目光在她脸上顿住,缓步上前拨开了她汗湿的发。 侧头一看,便看见了躺椅旁只剩下水的盆子,里面的冰块早已完全融化。 难怪睡的不安稳,这天气,实在有些热了。 凤珩收回手,看了躺椅上的小姑娘一眼,轻手轻脚出了门,低声吩咐了守在门外的步离几句,不一会儿就拿着一盆冰块回来,重新放在了她身侧。 冰冰凉凉的凉意,在房内散开,睡梦中的人感受到了舒适,蹙起的眉头舒张开,就连面容都显得恬静了不少。 凤珩浅浅勾唇,就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捡起了她未看见的话本子,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每个半个时辰,只要看见盆中的冰块融化,他便会换上新的,体贴的让凉意一直笼罩着她,让她睡上一个好觉。 两人的相处,平淡而温馨,没有外人的打扰,每天都让凤珩十分满足。 直到,一日凌晨,天还未亮,宫中便传出一道口谕。 “王爷,皇上请您进宫,参加早朝。” 早朝,那是大凤权力的中心。 所有的决策,和上位者的决定,都是在这里颁发。 皇上给他封了王位,却一直不让他去参加早朝,不让他接触朝中大臣,就是想要架空他,让他当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 好端端的,怎么会传来这种口谕? 凤珩敏锐的察觉,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事。 嘱咐了步离一声,让他在苏曼卿醒后告知她一句,他急匆匆跟着来传口谕的公公,进了宫。 才卯时,天还未大亮,隐藏着黑暗中的皇宫,黑压压一片,像是嗜人的怪物,等着猎物上门。 凤珩一路上并未向公公探话,十分安静的跟着他进了宫,在进宫的途中,他遇到了一些很少出现的老臣。 比如,很少在外人前露面的列王,早些年跟着皇帝打江山的陈太师,隐退多年的殿阁大学士。 他平静的看着这些人进宫,心中的担忧渐渐扩大。 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对他都有些不利。 若是换成之前,他一个闲散世子,即便有人注意也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偏偏他现在担着王爷的头衔,又没有王爷的实权。 少不得要被人针对,希望不是什么大事才好。 跟着进了大殿,有公公上前,领着凤珩站到了属于他的位置。 大殿里,大臣们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宁中天、列王、齐王、陈太师、严太子少师、凤起、凤麟…… 看着这些重要人物,个个齐聚,众大臣都闻到了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 出什么事了么? 众人低低议论着,神色间,疑惑担忧交杂。 “皇上到——” 尖锐的太监嗓音,制止了众人嘈杂了议论。 众人齐齐下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吧。” 上首的凤鸠一身龙袍,本该是气势威严的象征,可此刻,他的神色并算不上好。 脸色蜡黄,眼下一片浓重的青色,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见到下方的众人,他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道。 “今日朕召诸位爱卿进宫,是有要事商谈,你们先看看由林东那边传来的折子吧。” 他不欲多解释,众大臣越发疑惑。 刘公公拿着奏折下了殿中,一一递给大臣传阅。 很快,看了奏折的众人,都变了脸色,包括列王、陈太师等人,他们欲要张口询问,却看见皇上一片忧色,到嘴边的话又停了下来。 片刻,折子到了凤珩手中,他终于明白众人变脸的原因。 林东大旱,百姓种植的庄稼全部旱死,河流干涸,水井枯竭,已经有超过万人渴死,再这样下去,林东就要变成一座鬼城了! 现在,林东的百姓都在朝华安这边逃离,不仅如此,那些渴死的百姓尸体,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有百姓感染上了瘟疫! 并且,这瘟疫还一直在朝外蔓延。 凤珩深吸了口气,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看到的。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大难,没错,就是灾难。 他早就察觉到,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炎热,苏曼卿是怕热,不过往年在江城时,还是挺轻松的。 哪里像现在,没有冰块降温,根本就睡不着觉。 这不是说苏曼卿娇弱,而是气温高的不寻常! 不止是苏曼卿,今年整个京城都是这样。 入夏之后,不少人都选择了去山中的庄子避暑,京城的人都比往年要少一些。 他开始还没多想,现在仔细一想,他们都如此,本就干旱的林东地区,岂不是要热死人? 难怪林东发生大旱。 他心情复杂,看过奏折的人无一不是如此。 等众人看完之后,整个朝堂一片沉默。 上首,凤鸠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诸位爱卿,你们说,现在要怎么办?” 受大旱影响,灾民都在往京城方向迁徙,这是没办法的事。 若没有瘟疫的事,迁徙就迁徙,大不了派出官员放粮赈灾,将灾民安排到未遭旱灾的华安地区。 可现在根本就不知道那些百姓身上是不是感染了瘟疫,况且发现的也迟了,有些灾民已经到了华安。 难道连华安一起放弃么? 华安和林东这一片加起来,是大凤王朝的五分之一面积,根本就不可能放弃,况且几十万百姓,说放弃也得放弃的了才行。 不给吃,不给喝,百姓可是要造反的…… 现在已经有流言起,说东林大旱,是当今圣上不仁,篡夺前朝皇位。 一想到这一点,凤鸠隐晦的目光,在凤珩身上流连。 是真的流言,还是有人故意借此机会传出的这种话? 皇帝心里的复杂,众人理解不了,他们知道的也没皇上的多,只是从奏折上的只言片语,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重要性。 陈太师率先出列。 “皇上,林东大旱,此事暂且不提,咱们首先要做的,应该是抑制瘟疫的发展。” 他话刚落音,宁中天就跟着出声,“陈太师说的是,瘟疫之事,万万不可任其蔓延。” “嗯,说的有理,那你们说,怎么做?” “派宫中御医带队,征用民间大夫一起,前往华安阻断瘟疫蔓延,并且治疗那些感染瘟疫的灾民。” 陈太师想了想,说道。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能当上御医,都是医术出众之人,民间大夫虽医术不一定厉害,却人数众多,有些还会一些偏方,说不定就知道什么法子能治疗瘟疫。 他这提议,说妥也妥,说不妥也不妥,不过众人都没有反驳,因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见众人都不反对,凤鸠点了点头,“准了。” “那旱灾的事呢?” 众人面面相觑,旱灾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若是换成以前,他们方法多的是,可现在有瘟疫在前,他们不敢说啊。 众人迟迟不答,凤鸠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了凤珩身上。 “阿珩,你说说看。” 被点名也不算意外,凤珩早就知道,皇上一直在看他。 略一寻思,他开口道。 “臣以为,可以派人前往东林赈灾。” “东林大旱,有粮食没水也无用,如何赈灾?” 也不知是疑问,还是为难,凤鸠继续问道。 “先派放粮食,从与林东相邻的华安地区运些水供百姓使用,然后在东林寻找新的水源!” 凤珩不卑不亢,一字一句回道。 “东林地广多为平原之地,大旱也不是所有地方大旱,一定还有水源存在,只要派出专业的队伍寻找水源,就一定可以找到。” 凤鸠深深看了他一眼,“嗯,说的也有道理……” 凤珩垂眸不语,等待着皇上的下一句话,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 “你的主意甚好,朕觉得可行,正好东林之事需要人赈灾,你有如此想法,朕便交由你负责,可好?” 这下,所有人看向他的视线都变得古怪起来。 松口气有之,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赈灾这事,就是个苦差事,没好处不说,环境差,还得累死累活,再加上瘟疫,谁都想躲远点,现在皇上钦点了凤珩,众人当然巴不得。 面对这么多视线,以及凤鸠的询问,凤珩想拒绝都说不出口,衣袖间的手紧攥,他终于明白了今天皇上要他来上朝的原因。 297、突然的离别 将赈灾之事推给他。 或者说,皇帝想将他调离京城。 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跟太子走的太近,让皇帝起了防备之心。 不,或者还有更深的含义。 比如,林东和华安地区,瘟疫横行,他去了不提能不能安抚灾民,万一不察染上了瘟疫,死在了外面,岂不是一举两得? 心中快速捋了一遍思绪,凤珩面上却无太大波动,幽黑的眸子平静如水,微微躬身道,“臣愿往。” 上首的皇帝,露出了满意之色。 “如此甚好。” 凤起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凤珩之前一直无实权,贸贸然派去赈灾,真的会有官员理他,不会阴奉阳违? 就算那些官员明面上不敢造次,谁知背地里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是真的觉得,父皇此举十分不妥。 林东之事不是小事,这种时候,应该安排几个有威望,能代表皇恩的重臣去镇压才对。 凤起能想到的,其他人也不傻,都能想到,一时间,看向凤珩的神色越发古怪。 总觉得皇上此举,似乎是在为难这位凤王,可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面对四面八方探寻的视线,凤珩站的四平八稳,全然不受影响。 皇帝突然拉他下水,是让他诧异了一会,可他也想明白了。 林东之事,麻烦是个麻烦,不过好处也还是有的。 若是事情成功解决,他这个负责林东之事的人,可就是民心所向了。 “阿珩年纪尚幼,林东之事事关重大,又一路艰辛,老三,你便一同前往,与阿珩互相照看吧。” 姜还是老的辣。 显然,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了一句。 之后就连接开口,点了几个官位不低又有能力的官员,派他们一同前往。 在众人还没回过神之际,这件事就被这么定下了。 凤霄突然被点名,还是去林东这种危险之地,环境艰苦不说,还有瘟疫,他在京城一向是享受惯了的,哪里受的了这个。 偏偏是皇上亲自开口,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一张俊朗的面容,硬生生憋得发青。 凤王府那个小子去了不就行了,干嘛还要带上他? 凤霄心里实在郁闷的紧。 “三皇子,此事虽不合殿下心意,却也是个机会。” 属于三皇子一脉的大臣,在他身后低低提醒,声音弱不可闻。 “若是赈灾之事完美解决,殿下可就是民心所向了。” 听见这话,凤霄脸色顿时好看了些。 对林东之行的不满,也稍微退去了点,也对,若是真的解决,父皇怎么也得大肆奖赏他一番吧? 最近太子和凤麟之间明争暗斗不断,可同时,两边也得了不少好处。 比如之前户部的职位。 他在京城,已经没什么存在感了,也没有证明自己的机会,此次的确是个好时机。 想到这,他眼神渐渐坚定起来,朗声道,“儿臣一定不让父皇失望!” “嗯,你们回去好好准备一番,明日便出发,退朝吧。” 凤鸠不太计较三儿子偶尔的蠢,蠢也有蠢的用处,这次林东之行的事,也是给他的机会。 老大和老二好处攥的太多了,总该分些出来,满足一下其他人。 * 凤珩还未回府,苏曼卿便得了朝中的消息。 此次事情闹得大,皇上又没想遮掩,一个个都被叫进了宫,难免有消息传出来。 苏曼卿现在也不是以前那个没有人脉的小姑娘了,哥哥在朝中任职,虽是个没什么实权的芝麻官,消息却还是灵通的。 再加上木奚忱等人,以及秦臻他们,她早早便知道了林东的事。 因为这次,她起床之后就担心的紧,连早膳都没吃几口。 就坐在门前的太师椅上,眼巴巴的望着院子门口。 步依怕她饿着,隐晦的劝了几句,也没能起什么作用,心知这事还得王爷回来才行,她干脆闭了嘴。 只是吩咐了厨房,时时刻刻温着吃食,免得主子饿了还要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未时末,凤珩回府,步离服饰着他脱去外衫,又喝了去热的凉茶。 热意稍退,他问道。 “卿卿呢?” 步离早就得了步依的传话。 “小姐她在等你呢。” 想了想,又隐晦的提了句。 “小姐还没用午膳……” 顿了顿,“早膳也没吃几口……” 再顿了顿,“现在未时末了……” 再等会,都可以吃晚膳了。 也就是说,苏曼卿饿一天了。 一听这话,凤珩眉头紧皱了起来,“厨房准备的膳食呢?” “小姐说她不饿。” “去准备,直接送去主院!” 凤珩一言下定论。 一边指使步离,一边快步朝着主院走去。 虽然暗恼步依等人连主子的膳食都负责不好,却也暗喜苏曼卿对他的在意。 小姑娘不想吃饭,必定是因为他今日上朝的事。 想到这,他心里又酸又麻,一股欣喜止不住的往上涌。 可想到皇帝的命令,他明日便要离京,那股欣喜又渐渐转变成不舍和难以开口。 等到主院时,刚进院子,便瞧见了等在房门口的小姑娘。 她窝在太师椅上,上面套了件白面丝绸袄子,下身穿着见粉色绣荷马面裙,因着在府里,没做什么繁琐打扮,一头秀发松松绾了个双丫髻,发间插了支白玉钗,钗尾珍珠串成的流苏,晃悠悠的贴着她粉嫩的耳垂。 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娇花般粉嫩可口。 只是本该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这会耸拉着头,看起来没什么生气。 凤珩心中一揪,快步走了上去。 等的太久,苏曼卿已经有些走神。 脑中还在想着,哥哥刚刚让人传回来的话,说是皇上已经下旨,让凤珩明日离京去林东赈灾。 一想到林东现在大旱,民不聊生,瘟疫横行,她便一阵惶恐。 担心凤珩去了那会不会生病,能不能完成皇上的任务,更不舍得他离开。 正想着,头被一只大手揉了揉,钗尾的流苏被揉的一晃,撞在她脸上,微微发痒。 她抬头,便对上那双隽秀昳丽的凤眸。 凤珩伸手,将人捞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柔着嗓子问她。 “为什么不吃饭?” 手顺势摸到她的肚子,瘪瘪塌塌,他抿唇,“步依,去看看厨房的膳食送来了没?” 早就觉得自己在这碍事的步依连忙应了声,忙不迭地的走了。 被他这么抱着,苏曼卿本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事实上,两人亲密的举动一直维持在,牵牵手,偶尔拥抱下,顶多亲下脸。 这么大庭广众之下,他紧抱着她,让她坐在他腿上,还是头一遭。 可一想到,明日他就要走了,也许很久都看不到他了,那抹羞涩又掩了下去。 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委屈巴巴在他怀里蹭。 “我不想吃,哥哥说,你要去林东赈灾,是么?” 凤珩一怔,本还在想要如何开口,却不想,她已经知道了。 想到已经在京城混开的苏江庭,凤珩明白了苏曼卿消息的来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怨。 “是。” 低头蹭着她光滑柔嫩的小脸,凤珩心中不舍在蔓延。 他从未想过要离京,不然也不会将她从抚州带到京城。 可如今,皇上突然的举动,打乱了他的计划,时间太紧,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应对之法。 林东一行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将苏曼卿留在京城,他着实放心不下。 苏江庭不过是个芝麻官,五经博士就是书阁看门的,他不在京城,谁会给苏家兄妹俩面子? 一想到他不在,小姑娘可能会受委屈,他心头忍不住升起一抹戾气。 “不能不走么?” 苏曼卿从他怀里抬头,一双杏眸染了水雾,湿漉漉的,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她知道自己不该任性,可她就是舍不得。 从小到大,她从没有跟凤珩分开过太久,即便是小的时候,凤珩每年也要回去看她一两次。 而这次,离开真的未必会有归期。 凤珩抚着她的脸,眼微闭,“不能。” 皇上的旨意,没有人能违抗。 见她满眼失望不舍,泪珠子一滴滴往下掉,凤珩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准备不够。 若非他准备不足,想要韬晦养光,等待自己年纪渐长手握实权,如何会这般任由皇帝捏圆搓扁? 皇帝要召他回京就回京,要让他离京就离京。 怀中小声的啜泣声,哭的他如同针扎,可他确实做不到改变皇帝的心意。 抱着她,任她哭了许久,小姑娘才整理好心情,抹了泪红着眼看他。 “那你答应我,早点回来。” “好。” 见凤珩答应的认真,知晓他答应自己的事,一定会尽力去做。 苏曼卿心中的不舍稍稍平复了些,心情一平复,肚子就忍不住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她脸一红,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凤珩面前哭了,顿时变成了鸵鸟。 小女儿的姿态,让凤珩不禁失笑,他抬头,看了一眼院门口。 早就捧着吃食在院门口等着的步依接到眼神示意,这才走了进来。 两样小菜,一碟子酱牛肉,一碟银芽鸡丝,外加一盅粥。 看见好吃的,苏曼卿更饿了,从凤珩怀里挣扎着落地,自己坐在一旁便乖乖吃了起来。 凤珩早上出门用了早膳,中午在宫里,也没有吃中饭,这会也饿了,陪着她一起吃了些,这才将饭菜撤下。 吃饱喝足,凤珩还想着继续哄哄自己小姑娘,毕竟她才刚哭过,想必是极为舍不得他的。 这种哄,对他而言是甜蜜。 可惜,苏曼卿吃饱之后,思想顿时转变了。 反正凤珩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了,他明日又要走,她总得为他做些什么。 所以刚丢下碗,她便急匆匆一句,“我还有事,小哥哥你先忙。” 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以及只剩下自己一人的院子,凤珩嘴角不住一阵抽搐。 好在,知道自己事情也不少,凤珩没多想这件事,很快便去了书房。 之后,步离和步杀也被叫到了书房里,三人在书房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直都未出来过。 另一边,苏曼卿急匆匆离开之后,又匆忙返回,拉上了步依。 两人坐着马车出了府。 来到街上,苏曼卿最先去的就是医馆,买了几瓶特效伤药,又买了一些出门能用到的东西。 东西价格算不得贵,可每一样都是苏曼卿精心挑选,是她的心意。 步依也乐得未来的女主人和主子感情好,每当苏曼卿询问她,总会给出详细的建议。 就这么的,等两人傍晚回府时,马车里装了满满一大堆东西。 同一时刻,知道凤珩要离京的木奚忱等人,也全都赶来了。 几人都不太满意这件事,“皇上这决定也太突然了。” “就是,阿珩年纪还小,按理说不该委以这种重任。” 这种赈灾的事,一向是那些稳重老成的大臣的事,再不济,还有太子二皇子他们,哪里轮得到凤珩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更何况,还是一个空架子王爷。 都不用想,几人都猜得到凤珩去了东林之后,事情会有多难办。 议论归议论,皇上决定的事,几人也清楚没有更改,所以抱怨过后,各自送上了自己准备的东西。 都是去了东林之后能用上的东西。 之后也没再打扰凤珩和苏曼卿,明天凤珩就要走了,这一对小年轻还指不定多舍不得呢,他们就别再占用人家为数不多的时间了。 不提木奚忱等人,就连以往老是跟凤珩争妹妹的苏江庭,这次都没有阻止,反而早早回了自己院子,闭门不出。 是夜,凤珩没有睡下,而是拥着苏曼卿窝在太师椅上。 两人什么也没说,就躺在院子里看月亮。 苏曼卿很是乖巧,就坐在他盘起的腿心,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直到深夜,苏曼卿困极睡去,凤珩才低低叹了口气,小心的将人抱回房间。 嘱咐了步依两句,回到了自己房内。 次日,天微微亮,凤珩正收拾东西,苏江庭来了。 他什么也未说,只是丢给了他一个包裹。 “早点回来,好好活着,别逞能,你若是出事,我可不会把妹妹丢在凤王府。” 298、离别与相见 言下之意,凤珩回不来了,他就带着苏曼卿回抚州。 然后找个新的妹夫。 院中的少年神情淡漠,语气中没有半分不舍,甚至都没有看他,可凤珩心中却升起了淡淡暖意。 若是真的冷淡,何必天还未亮就来这等着? “我记下了。” “记下就好。” 苏江庭冷哼一声,见他收了包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 巳时,苏家兄妹以及木奚忱等人,到了城门为凤珩送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里,同行有三皇子凤霄以及几位大臣,每人都各自带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有一批粮食,一共装了十几辆马车。 为了队伍一路的顺利,皇上特意派出了一支千人军队护送众人前往东林。 这一日,城门前不少百姓目送他们离去,苏曼卿站在人群中,她知晓,下次相见或许是很久之后了。 凤珩离开半个月,秦臻和秦简等人,才送抚州城回来。 一回京,两人就赶来了凤王府。 “林东的事怎么这么突然,也不等我们回来再走。” 他们本是为了刘舟和秦姝定亲一事回的抚州,哪曾想,刚回去,凤珩这边就被皇上派出去办事了。 一想到他们打听到的有关于林东的情况,两人分外担忧。 “事发突然,皇上有令,不得不从。” 凤珩走后,苏曼卿着实颓废了好几天,干什么都没有力气。 这两天才缓过来,秦简兄弟回来的也挺是时候。 秦简也就是抱怨两句,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见她耸拉着小脸,一副没有精气神的模样,朝秦臻使了个眼色。 秦臻干咳了一声,“卿卿啊。” “嗯?” “你觉得我和秦小幺对你怎么样?” 他意有所指,眼中还装着几分期待。 “很好啊。” 苏曼卿不懂他好端端的为何问这个。 “那你觉得,秦家如何?” “秦家也很好啊。” 在抚州时,她住在秦家,秦家上下都对她很好,没有一人让她受委屈,就跟自己家似的。 秦臻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还想再问上几句,秦简翻了个白眼,嫌他扯三扯四,问不到重点。 干脆将人拉开,自己凑了上来。 “卿卿,你认我当哥哥,怎么样?” 当哥哥? 苏曼卿怔怔看他,杏眸有点呆,“现在不就是么?” 她一直把他们当哥哥啊。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把名分落实。” 秦简解释道。 苏曼卿还是不太懂,什么叫把名分落实? 秦简尴尬脸,他解释的还不够清楚么? 明明挺清楚的啊。 旁观的秦臻,回以他一个白眼,瞧,刚才还嫌我,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 他上前,将这句话详细的解释了一遍。 “我家老爷子有意收你当义女,你若是愿意,我和秦小幺,以后就真的是你哥哥了。” 收她当义女? 苏曼卿是真懵了。 秦家第三代的年纪,好像都比她大吧,她成了老爷子的义女,那秦姝和秦明岂不是要叫她姨? “我代她答应。” 苏曼卿正走神,身后传来了苏江庭的声音。 她回头,眼睛一亮,“哥哥!” “嗯。” 苏江庭走近,身上还装着官服,宝青色的衣裳,衬得他丰神俊朗,格外俊秀。 他刚刚下朝回来,听说秦家兄弟回来了,这才转道来了妹妹院子里,没想到一来就听到了秦臻那句问话。 “我代卿卿答应,这是好事。” 秦臻和秦简对视一眼,心中微喜。 “那正好,我待会就写信回去告知老爷子这件喜事。” 他们两个可谓是从苏曼卿小的时候,一路看着她长大的,在他们心里,苏曼卿早就是他们妹妹了,如今可谓是把这个身份坐实了。 苏曼卿看着兴奋的两人,又侧头看了一眼自家哥哥,眸光微微疑惑。 倒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奇怪,为什么秦简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 她和秦老爷子又不是才认识,想认她做义女的话,为什么以前不提? 想到刚刚离开不久的凤珩,苏曼卿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 莫非,是小哥哥的要求? “是他,你没猜错。” 苏江庭摸了摸妹妹的头,肯定道。 这个世上,会为妹妹留下后手,百般着想且有这个能力的,也就那一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见苏家兄妹俩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秦简摸了摸下巴,讪笑道。 “阿珩走之前,朝抚州送了信,说了京城里情况,还说他走了,担心卿卿会受欺负,所以才求着老爷子收卿卿为义女,我家老爷子也答应了。” 苏曼卿心中感动,小哥哥走了,还担心着她,为她安排了后路,也不知他现在到东林没有,那边情况如何了。 苏江庭也很感动,更多的是满意,“替我谢谢老爷子,麻烦他了。” 这两日他任职,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无非就是一些,说凤珩离京,他们兄妹不再有靠山的话。 还有一些嘴碎心狠的,甚至说什么,凤珩此行估计回不来了,到时候看他们如何自处。 他面上不显,心里其实是在意的。 不担心自己,他只担心妹妹会受了欺负,如今有秦家这棵大树在,那些人多少也会收敛一些。 事情决定之后,秦臻兄弟回去就朝抚州递了信。 不止如此,他们还特意接了不少邀请他们去参加宴会的帖子。 参加的时候,就带上苏曼卿,见了人就说。 “瞧瞧,这就是我家妹妹。” 什么,你不认识? 凤王未来的王妃你认识吧? 什么,就是一个普通百姓,没身份没依靠。 我家老爷子亲自认的义女,谁敢说她没身份? 有疑问的人都憋回去了,不满的人也不敢多提了。 比起凤王府这个靠山来,秦家这个靠山更稳更大,至少像二皇子这些人,就不怕凤珩,却忌讳秦家。 于是乎,有些针对苏曼卿蠢蠢欲动的人,又平息了下去,一个也不再敢瞎折腾。 秦简和秦臻的炫妹行为,也渐渐平息。 事情一平息,苏曼卿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半年。 期间凤珩寄回来了不少信,几乎每半个月就有一封,不过每封信都很简短,基本就是三言两语,报个平安,再无其他。 苏曼卿也不嫌弃,她知道林东失态严重,凤珩有很多事要忙,估计这些平安信,还是百忙之中腾出空写的,她不敢要求太多,知道他平安就已经满足。 凤珩对林东的事,只字不提,苏曼卿却也知道了一些。 消息来源于在朝中任职的哥哥、木奚忱等人,以及秦臻他们。 偶尔出门上街,还能从外面的百姓口中,听说一些。 最初,东林之事朝中的确选择隐瞒,怕的就是民心不稳。 可随着时间流逝,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了。 特别是有一些百姓,从华安那边逃离,来京城投亲。 有大臣知道之后,城卫军直接出动,将投亲的百姓拦下,关押至大牢,层层检查之后才放出来。 事情闹成这样,东林瘟疫之事也瞒不住了,彻底为百姓所知。 开始百姓们的确惶恐了好一阵时间,担心瘟疫压制不住,蔓延到京城。 有些人还担心自己远在华安、东林的亲人。 后来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见事情恶化,反而东林那边有消息传来,说皇上的第三子,已经在华安赈灾,瘟疫之事也暂时被控制,众人也就放下心来,现在甚至能做到心平气和的跟朋友讨论几句。 “三皇子又在开仓赈灾了,又派送了好多粮食。” “三皇子真是菩萨心肠。” “听说凤王和百姓同吃同住,瘟疫也被控制住了,凤王才是为百姓着想之人。” “听说凤王还是个少年,真是后生可畏。” 关于凤霄和凤珩的消息,时不时就会传来,当然,都是百姓口口相传,并不可靠。 苏曼卿坐在茶楼的隔间里,静静的捧着茶杯听着外面众人的讨论声。 每当有人说到凤珩之时,她嘴边就会若无若有扬起一抹弧度。 听了许久,她偏头看向步依。 “小哥哥这两天有寄信回来么?” 步依摇头,“未曾。” 若是有,都不用问,她早就呈上了。 苏曼卿略失望,“好吧,可能他太忙了。” 又抿了口茶,外面突然传来了喧闹声,她蹙眉,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什么为名着想,菩萨心肠,你们说的也太夸张了,都说瘟疫不可治,他们要真有本事,东林那边哪里还会死那么多人!” 一阵粗粝的男声,反驳着众人的话,言语之间十分不屑。 喝茶闲聊的百姓面面相觑,那说话之人长的高大,又面相凶恶,众人都不愿惹事,干脆一个个闭了嘴。 苏曼卿收回视线,微微叹了口气。 “听说,东林因旱灾和瘟疫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五万人,你有详细情报么?” 凤珩离京已经一年多了,苏曼卿也从十三岁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再过两个月,她便要及笄了。 一个人在这京城待久了,她也学着去适应京城的生活,如今也算是能独当一面。 步依,“有,不过不一定准确。” 苏曼卿毫不意外,步依是凤珩身边的心腹,和步离他们自有自己的联系方式。 “那回去吧,将情报给我一份。” “是。” 从茶楼回到凤王府,刚进府便遇见了迎上来的成管家。 成管家行礼过后,说道,“小姐,木小姐和霍小姐来了,现在正在主院等你。” 自从凤珩走后,担心苏曼卿一个人在府中无聊,木圆圆和霍晴的功课被减少了许多,时不时就会被长辈允许来凤王府找苏曼卿玩耍。 连成管家对这两个小姑娘都变得十分熟识。 “我知道了。” 苏曼卿应了声,快步回了主院。 主院里,木圆圆和霍晴毫无形象的窝在亭子下乘凉,两人还时不时的望向院子门口。 瞧见苏曼卿,两人都是神色一震,朝她招手。 “卿卿,快点的,我们给你带了好东西来!” 经常来做客,两人也不会空手,时不时的准备些小礼物,都是两人发现的好玩物件,苏曼卿早已习惯。 “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这么激动?” 她笑着在亭中坐下,对面的两人早就迫不及待的伸出了手,将背后一只笼子递给了她。 “卿卿你瞧,这只兔子像不像我们小时候那只。” 笼子里的兔子,通体雪白,唯有耳朵和鼻子处,是粉粉嫩嫩的粉色,看起来格外招人喜欢。 苏曼卿略回想了想,便想起了木圆圆口中说的小时候那只。 那是她们第一次去湖城玩,小哥哥在湖城的街上,为她买了一只小兔子,她当时高兴了好久。 带回家之后,那只兔子也受到了木圆圆、吕穗穗她们的喜欢,好长一段时间,那只兔子都是她们的心头爱。 “嗯,是挺像的。” 木圆圆得意睨了一眼霍晴,“瞧,我就说像吧!” 霍晴撇嘴,“什么像不像的,天底下的白兔子,不都长这样,还能有区别不成?” “胡说,怎么能一样!明明不一样。” “明明就一样。” “不一样。” “一样。” 两人你来我往,直接吵了起来。 至于这只兔子,已经完全被两人无视了。 瞧见这一幕,苏曼卿无声叹了口气,眼中却含着淡淡笑意,打开笼子,摸了摸兔子柔软的毛发,干脆将它抱到了怀里。 兔子也敏感的察觉到,眼前之人对它没有恶意,头上那只手摸着自己也十分舒服,它眯了眯眼,往苏曼卿怀里又蹭了蹭。 于是,等木圆圆和霍晴吵完之后,发现苏曼卿已经喂上了兔子。 那只兔子乖乖的趴在她怀里,啃着一只拇指长的小萝卜,耳朵一抖一抖,自在的不得了。 木圆圆摸摸鼻子,有些羡慕。 “卿卿,你好像格外招小动物,小时候就是,什么动物也好,都跟你比较亲。” 一旁霍晴翻白眼,“废话,你老是折腾它,它跟你亲就有鬼了。” 一言不合又要吵架,木圆圆瞪她,也懒得跟她吵,盯着兔子,忽然就有些怀念。 “阿珩哥哥都离开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卿卿你的及笄礼他都要错过了。” 299、各自的未来 “许是忙吧,林东那边兹事体大,不是他想回就能回来的。” 相比木圆圆,霍晴要多上两分理解和明事理。 “忙也不能不记日子……” 木圆圆低声嘀咕,话里却并无多少埋怨,显然也就是说说而已。 苏曼卿心中那一丁点失望,早在霍晴开口时就已经消散,此刻也笑道,“圆圆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等小哥哥回来了,有本事你别跑。” 从小凤珩就比较稳重早熟,以至于爱胡闹的木圆圆和吕穗穗,见到凤珩时,都莫名有一种压迫感,比平常要老实的多。 木圆圆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从这个话题中绕出来,霍晴忽然笑开了。 “说起来,圆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的宝哥哥……” 她尾调拉长,一副感兴趣的模样,闹得木圆圆顿时红了脸。 来京城这么久了,且她的年纪还要比苏曼卿大上一些,木家上下在去年开始,就已经开始急她的亲事。 年初的时候,已经定下了,是国子监博士家的嫡次子,名字也很有意思,叫李德宝。 李德宝是家中次子,从小受尽宠爱,脾气有那么点骄纵,不过心性十分天真,跟木圆圆配极了。 显然,李德宝这个人选,是木家精心挑选过后决定的人选。 不过,京城男女之防十分看重,定亲至今,木圆圆和李德宝还没见过。 现在霍晴一提起这个,木圆圆就垮着张脸,欲哭无泪。 “我不想嫁人……” 也不说讨厌李德宝,就是不习惯。 人家卿卿都是早早和阿珩哥哥相识,一起长大,她倒好,直接跟个不认识的定了亲,也不知道人好不好,会不会欺负她。 一想到从外面听来那些,男人宠妾灭妻,在青楼厮混,天天往府里头带美人的传闻,她就心慌的厉害。 万一李德宝也是呢? 听见这话,苏曼卿圆润的杏眸忍不住挑了挑,眸光中,也多了一抹思量。 婚姻大事,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圆圆这个情况,她也是不赞同的。 唯有来了京城,她才知晓,当初早早便为她定下凤珩的娘亲,多有先见之明。 京城这边,都是像木家这样,按照习性品性定下人,好不好还得成亲之后相处了才知道,太盲目。 她也担心圆圆以后会后悔。 和霍晴交换了个眼神,两人心中有了计较。 “圆圆,奚忱哥哥也算是在京城站稳脚跟了,你们有没有想过,举办个品酒宴什么的?” “品酒宴?我家么?” 举办宴会的意思,木圆圆当然明白,只是他们木家官位很低的,也没什么存在感,邀请客人上门,真的会有人给面子? 不外乎她多想,京城这边人人谈论的宴会,不是某家公主举办的,就是某家一品诰命夫人举办的。 耳濡目染之下,大家都觉得,好像宴会就要这么高的规格。 实则不然。 “当然是你家啊,也不用邀请太多人,那些三品以上大臣家眷,也看不上家世低的我们,你就邀请跟你哥哥一起任职的那些同僚,还有与我们几家交好的大臣家眷就行了。 咱们不需要人多,也就是图个热闹。” 苏曼卿提完了意见,笑补了句,“你可以回去问问木姨和嫂嫂。” 这一年多来,众人都有了很大变化,木奚忱已经成亲了,娶得是光禄寺署正家的嫡女。 一般来说,在京城这个地界,都是卯足了劲的往上爬,光禄寺署正官位说不上高,却比木奚忱要高上两品,从光禄寺署正府中出来的嫡女,不说嫁给什么王侯,嫁个四五品大臣的嫡次子,还是可以的。 不过圆圆这位嫂嫂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嫁入高官后宅,自己身份低微,过日子得看别的脸色,某次宴会上见到木奚忱,便惦记上了。 回去之后,便说服了父母,让人隐晦在木夫人耳边提了提,而木夫人正愁儿子的亲事,听闻这光禄寺署正府里头的姑娘,性情温柔贤惠,二话不说就应了。 两人便这么成了,事实上两人也的确相配,成亲之后,相敬如宾感情甚好,从未红过脸。 木圆圆也是极为喜欢自己这位嫂嫂的。 “那好,我回去就问问看。” 宴会什么的,要是真的能成,一定很热闹。 木圆圆就想着热闹不热闹,霍晴却是看懂了苏曼卿暗含的打算。 卿卿这是要让两个未婚夫妻,先见上一见? 嗯,宴会上人多,的确是个好时机,也不会传出什么影响圆圆名声的话来。 …… 从凤王府离开,木圆圆回去就将苏曼卿的提议告诉了木夫人,以及木奚忱的妻子陈氏。 两人一合计,举办个宴会交流一下感情,对侄子的仕途也有好处,当即就应了。 陈氏出身略高,对宴会的事宜更为精通,木夫人便交给了她负责,两人窝在一起,一商议起来,便是老半天。 七日后,苏曼卿接到了木府的宴会请帖。 苏曼卿交代说,不要邀请身份过高的家眷,她如今是凤王的未婚妻,更是秦家的义女,身份不同以往,可她和木家的关系,自然不在此之列。 过了两日,苏曼卿便带着步依上门赴约去了。 陈氏亲自来迎的她,一路上体贴备至,既有长辈的关怀,又不会让人不适。 就连苏曼卿都觉得,以陈氏的本事,当个宗妇怕是也当的,能嫁入木家,与木奚忱琴瑟和鸣,实在是两人的造化。 苏曼卿一直暗暗打量陈氏,心中对她评价甚高,却不知,陈氏也在暗自打量她,对她也是十分合胃口。 也许苏曼卿自己不觉得,从小与她一起长大的木圆圆等人也不觉得,可她们这些出身京城的人,却清楚的明白,一个没有身世撑腰,还能拿捏住凤王,在京城生活的顺风顺水的人,有多少能耐。 她本以为,苏曼卿会是个很有想法难相处的女子,真正见了,却相差甚远。 温软,好相处,性子好,这是陈氏初接触苏曼卿的三个印象,也正是接触之后,她才明白,为何自家小姑子喜欢天天往凤王府跑。 “苏姑娘,这边请。” 陈氏引着她,进了花园里的水榭。 当年木府建造时,也是废了大功夫的,里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花园,无一不精美,虽比不上那些大府邸,也有自己的一番风情。 等苏曼卿来到水榭的时候,木圆圆、霍晴等人已经在这等着了。 瞧见两人,木圆圆欣喜招手。 “嫂嫂,卿卿,快来坐!” 陈氏温柔一笑,摸了摸小姑子的头,“你陪着晴晴和苏姑娘便是,我还要招呼客人。” 今日邀请的,全是一些年轻人,男子那边有木一隅和木奚忱负责,女子这边只能由她来招呼。 当然,若是身份足够,木夫人也会亲自出来相迎。 苏曼卿这边木夫人没来,那是因为足够熟悉,根本没把她当外人。 “好吧……” 失望归失望,木圆圆也清楚,陈氏忙的是正事,瞬间就转变过了心态,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嫂嫂你去吧,这边我来招呼。” 陈氏失笑,“好,那就交给你了。” 说着,她朝两人颔首,离开了此地。 瞧着陈氏离开的背影,霍晴忍不住问了句。 “圆圆,你家嫂嫂还没有身孕么?” 木奚忱和陈氏成亲不算久,可满打满算,也快一年了。 按理说,多少也该有动静才是。 “小宝宝么?还没有,也没听奚忱哥说。” 木圆圆搔着头,对这种事并不太关注。 不过说到小宝宝,她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今天知霜姐会来!还有小小叶!” 小小叶是宁邺和木知霜的儿子,如今已经一岁半了,还不会说话,不过十分活泼,有人理他,他能啊啊啊啊上一整天。 木圆圆最喜欢的就是逗小小叶玩了。 “今天知霜姐会带小小叶出门?” 霍晴的注意力也被转移了过来,一脸兴奋,“我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那个小家伙了,也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我。” “肯定认得,小小叶可聪明了。” 两人顿时兴奋的讨论了起来。 小小叶长了几颗牙,会不会喊娘了,今天来认不认得她们。 苏曼卿坐在一旁笑看着,也不插嘴,心里却是想着,这个时候,李德宝已经也到了吧。 她好端端提出这个宴会,木圆圆这个傻姑娘什么都没察觉,陈氏和木奚忱她们,应该是明白的,想必大家都对这个李德宝好奇的很,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让人失望了。 …… 宴会开始后,木府的下人便引着木知霜过来了。 宁邺今日也是来了的,不过留在了前院,跟木奚忱他们闲扯去了。 木知霜是刻意来找几个小姑娘的。 “说起来,倒是可惜了,阿紫和穗穗不在。” 凤珩走后不久,潘紫便与秦简成了亲,成亲之后,留在抚州的时候居多。 吕家也是,吕家上下无人有功名在身,来了京城也不好过日子,听闻苏家夫妇居住在抚州城,吕家就一同在抚州定局了。 现在两家还如以前在江城一样,是邻居,左右隔着不到一条街。 自然,吕穗穗也待在抚州,想来京城也不易。 这话可谓是说到众人心坎里了,想到以后,苏曼卿也有些伤感。 “圆圆要是和李家公子成了亲,肯定也是要定居京城的,看来以后只能让穗穗常来京城看我们了。” “是啊,要是穗穗也嫁到京城来就好了。” 本来不想嫁人的木圆圆,一想到嫁人之后还有这种好处,恨不得现在就将吕穗穗嫁出去。 几人唉声叹气的,一脸无精打采,木知霜怀里抱着的小不点不乐意了。 “啊啊啊啊啊~” 他一边啊啊喊着,一边迈着还不稳的步子,去扯三人腰间压裙角的玉佩。 怕摔着,他一只手还紧紧捏着自家娘亲,机灵极了。 被他这么吵,三人也忘了那点伤感,一个个笑眯眯的逗他。 “小小叶,来姨姨这里,姨姨给你玉佩。” “小小叶,姨姨这里也有哦,来这边。” 苏曼卿最为淡定,没跟两人学,把玉佩递出来诱惑他,而是故意板着脸,把玉佩举高,一副不给他拿的模样。 小不点瞧着四周,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三人态度不同,面前的玉佩也不同,着实考验他的好奇心。 歪着头想了半响,他啃了啃大拇指,颤颤巍巍的伸手朝苏曼卿那边抓。 “什么啊,又是卿卿……” 木圆圆委屈脸,算起来,三人中她才是和小小叶最亲的,木知霜可是她姐! 偏偏这个小东西每次都不给她面子。 霍晴也是一脸无奈,听到木圆圆的话,又变为哭笑不得。 两人的抱怨,小不点完全没放在心上,一双像极了母亲的翦水眸子,紧紧的盯着苏曼卿高举的玉佩。 手抓了几次,都抓不到,他试探的踮起了脚尖,走路都走不稳的小东西,踮起脚尖自然更加不稳,身子一歪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曼卿一直在关注他,见他摔了,正要去抱他,就见他扯着身边娘亲的衣摆,想要努力的站起来。 心中好笑,也止了动作,就笑吟吟的看着他。 小不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来,耐心退去,瘪瘪嘴正要哭,就发现自己想要的玉佩,已经到了眼前。 他心中一喜,正要伸手去接。 ‘咻’,玉佩又被举高了。 “噗……” 木圆圆忍不住笑了,“卿卿好坏,故意欺负小孩子。” 木知霜也忍俊不禁,不过倒是十分赞同,“这样也好,你瞧他,不是又在试着自己起来了么?” 果然,三人视线交汇处,小不点已经在呼哧呼哧的扯木知霜的衣摆,又在试图自己爬起来。 见他试了好几次,耐心已经不多,木知霜偷偷用了把劲,把他扶了起来。 刚一站起,他就扑腾的朝苏曼卿那边抓去,这一次,苏曼卿没再把玉佩高举,而是刚好放在他能抓到的位置。 他一抓到玉佩,小嘴直咧开了笑,露出几颗长出来的小白牙,白白嫩嫩的包子脸,更是讨喜的不行。 木知霜笑眯眯的抱着儿子亲了口,就见儿子高兴的将玉佩递给了她。 “啊啊啊啊~” 给娘亲…… 300、私下相见 “哎呦喂,我的乖儿子!” 木知霜心里软成一片,看着儿子水润的眼睛,忍不住抱住他狠亲了两口。 惹得小不点咯咯咯大笑。 闹够了,他又偷瞄着三人,偷偷往苏曼卿那挪,显然是喜欢跟她玩。 没错,在他看来,这个姨姨刚刚的行为,就是在跟他玩。 一旁的霍晴和木圆圆看的羡慕不已,“这小子,还真认人。” 她们俩在这坐了这么久,也不见他过来闹腾一下,认准卿卿了。 苏曼卿弯着眼直笑,也不说话。 倒是木知霜若有所思,“卿卿,你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应该让阿珩早点回来才是。” 都改及笄的人了,也能成亲了,自己生一个,才叫好玩呢。 霍晴和木圆圆都听出了木知霜话中隐含的意思,两人偷着笑,“就是,快点写信告诉阿珩哥哥,让他快点回来的!” 苏曼卿无奈耸肩,“这我可没办法。”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坚持给凤珩写信,只是林东之地历经灾难,消息传递并不方便,再加上凤珩是那边的负责人之一,更是忙上加忙。 最开始去的时候,还能每半个月寄信回来,现在基本要一个月一次,甚至更久。 三人也就是打趣而已,并没有真的想要她做什么。 男人嘛,大事为重。 等四人在这闲聊够了,宴会上客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作为宾客,苏曼卿等人也是要露面的,四人商量了会,转移了地方。 花厅。 今日木家邀请的客人,都是在京城居于末尾的官员家眷,这里身份最高的,也就是某些五品官员的夫人。 以往在任何宴会上被忽视的存在,到了这竟然隐隐是众人的羡慕焦点,这让那位夫人心中很是舒畅。 觉得木府特会办事,木家的人可以相交。 来的夫人不多,只是个别的,更多的还是一些年轻的小姐和公子哥,年纪跟木圆圆等人相仿。 “玩投壶么?” 一群小姐们坐在一起,闲聊了一会就嫌无聊了。 出身世家,谁家都不差,木府这点风景没什么特殊的,她们还是更喜欢找乐子。 “好啊。” 苏曼卿四人刚过来,几个女子便找上了她们。 “圆姐姐,晴姐姐,苏妹妹,你们要玩投壶么?” 苏江庭等人在朝中为官,哪怕官位不显,也有自己的人际往来,来往的多了,下面的小辈也熟稔了。 这几个女子,便是与木奚忱几人熟稔的同僚的女儿。 “好啊好啊。” 木圆圆对几人的称呼不太感冒,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是不能习惯什么姐姐妹妹的称呼,总觉得怪怪的。 她刚应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身后的木知霜。 木知霜了然,抱紧了小小叶,笑道。 “这是你们小姑娘的玩意儿,你们玩就好,我去找陈夫人说说话。” 陈氏嫁入木府,今日陈家的子女也受邀而来,一同来的还是陈夫人。 “唔,好吧。” 小小叶在这,知霜姐的确不好跟她们玩。 三人目送着木知霜远去,一起融入了几个女子的队伍里。 女子这边,众人一起投壶取乐,花厅对面的桃林下,受邀而来的公子哥们,也在一起玩闹着。 木奚忱一边陪着众人,和木一隅交换了个目光。 两人在人群中,寻找着李家人。 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李德宝。 跟李德宝待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两人这会什么也没干,就顾着吃。 一边吃,一边嘴里还振振有词。 “在府里多舒服,我爹非得要我来参加什么宴会,每年京城里宴会那么多,这些人也不嫌烦。” “唔,就是。” “你看我们跟这些人,能说到一块去么?来了还不是在一旁待着,真是的。” “就是。” 李德宝咂咂嘴,又吃了一口桌上的零嘴,对木家的感官倒是好了那么一点,“嗳,不过这木家的东西还挺好吃的,我喜欢。” “嗯,就是。” “就是你个头就是。” 李德宝瞪了身边人一眼,“没出息。” 被瞪的少年一脸委屈,话不都是你说的吗?我只是附和了一句而已,怎么就我没出息了? 明明你吃的比我更欢。 李德宝还是在瞪他,“废话,我能跟你一样么?瞧瞧你,吃这么多,你也不怕胖死!” 他这话也不算错,因为身边这少年的确比同龄的普通人,要胖上许多,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胖子。 他胖的原因也简单,就是因为爱吃,且吃的多。 要不是他这个爱好,李德宝也不至于跟他交朋友。 不过李德宝体质好,虽然也爱吃,却不胖,顶多比同龄人稍微重上那么一点点,一点也不引人瞩目。 “我……我也不想的……” 少年捏捏肚子上的一圈肉,再捏了把自己的脸,感受到手中的分量,一时有些心塞。 到了这个年纪,不管男女,心中难免对异性有些绮想,特别是同龄许多人都定亲了。 少年也有,可惜每次一看到人家姑娘,人家就躲得远远的,似乎格外疏离他,每每想到这些,他也难受。 可他就是小家出身,父亲的职位不高,就是一闲职,同龄的其他人看不上他,也不怎么跟他往来,导致他从小的爱好就是吃,结果吃着吃着就这样了,他也没办法。 “是,你是不想的,你就是吃的多而已。” 李德宝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言语之间极尽嘲讽。 少年委屈巴巴,也不觉得他的话难听。 实在是刚认识的时候,李德宝就是这幅‘你们这群人就是渣渣,唯有小爷我最好’的态度,他都习惯了。 他也知道,李德宝就是说话难听,品性并不坏,他看似在骂他,实则也是希望他少吃些。 “我这不是饿吗……” 吃习惯了,一会不吃他就饿的慌,他也忍不住啊。 李德宝满脸嫌弃,眼中的光真要用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大概就是恨铁不成钢。 “瞧你没出息的样子!” 两人一边嫌弃,一边吵吵嚷嚷,可手中的动作都未停。 不停从桌上拿起吃食往嘴里放的行为,看在旁人眼中,格外的同步和谐。 不远处,一直在注视两人的木奚忱抽了抽嘴角,一副头疼的样子。 “看来还是个吃货。” 木一隅哈哈大笑,“岂不是正好,圆圆也是个吃货。” 木奚忱用十分无奈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说,你确定圆圆嫁过去了,李家养得起?” 木一隅一噎,看看李德宝,又看看木奚忱,心里很是认真的在考虑这件事。 看李德宝这个模样,就是个爱吃的,圆圆就更不用说了。 虽然李家有官位在身,还算小有底蕴,可这两个都不是普通的爱吃,李家真的养得起? 他心塞了,觉得这个真的有待考究。 扳回一程,木奚忱心情好了许多,又瞥了一眼窝在一旁只知道吃吃吃的两人,神情还算轻松。 “虽说能吃了些,看起来还不错。” 李德宝的说话声不小,这里少年众多,大家都在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木一隅和木奚忱听了个正着。 “是不是不错,你说了可不算。” 木一隅还在为李家养不养得起两人的问题而纠结,听到这话,摸了摸鼻子,朝花厅的方向努了努嘴。 “还得圆圆自己看了才知道。” 这门婚约能定下,是因为木奚忱和李家任职的时候,多有往来,两人对彼此的印象不错。 李德宝的父亲是个乐观的人,性子不像中年人的稳重老成,反而像少年人一样跳脱,因此和木奚忱格外合得来。 两人熟稔之后,才知道对方有一个适龄的妹妹,木奚忱也听说对方家儿子年纪不小了,正好一个同僚听说了这话,开玩笑道。 “干脆你们结成亲家吧!” 两人这才动了心思,亲事定下的时候,还各自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经过了家中其他人的同意。 当然,木圆圆和李德宝这两个当事人,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 这次宴会,木奚忱和木一隅都是想见见李德宝,看看其品性,也让自家妹妹看看喜欢不喜欢,李家的人,打的未必不是这个主意。 不然一向不爱出门的李德宝,也不会在今日被父母赶出来。 “嗯,是该圆圆自己看看。” 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扬唇。 …… 花厅,木圆圆与苏曼卿众人玩的正欢。 投壶这个活动,谁家宴会上都要拿出来任人玩乐一番,算是宴会打发时间的最佳选择。 自家要举办宴会,木夫人也是做了准备的。 木府其他方面比不上其他人,不过在一些小方面却是下足了功夫。 就比如这玉壶。 是特意定制的琉璃壶,薄薄的琉璃,在阳光下璀璨夺目,特制成两尺高的玉壶,壶身雕刻了云纹,整体看来,十分精致。 这么精致的玉壶,众人一来就移不开目光了,一个个眼神明亮,恨不得现在就开始投箭。 众人的反应,也满足了木圆圆,这玉壶,还是她跟嫂嫂一起寻思吩咐人买回来的呢。 “快点的,箭呢!” 心中痒痒,吩咐下人拿了箭,几个按捺不住的小姑娘最先拿箭投掷了起来。 众人对规则都熟悉,你来我往,玩的十分热闹。 苏曼卿也参与了好几次,直到玩累了,才坐到一旁,捧着被梨汁慢慢喝着。 步依伺候在她身后,用锦帕小心的给她擦汗。 正当苏曼卿休息之际,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到了步依身后,跟她低声嘀咕了起来。 步依听完,又低声转述给了苏曼卿。 “小姐,木少爷让圆圆过去。” 苏曼卿眸光微晃,明白了,她朝人群中喊了一声。 “晴晴、圆圆!” 玩的正欢的两人顿时回头,见苏曼卿朝她们招手,两人也没多想,将箭放下,把位置让给了别人,就走了过去。 “怎么了?玩累了么?” 木圆圆看着她,小脸上还挂着点点香汗,一双眸子因为运动染上了水光,明亮无比,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莫名的朝气。 苏曼卿笑笑,“是啊,有点累了,我想去前面走走,你们陪陪我吧?” “好啊。” 木圆圆没有多想,不加思考就应下了。 实在是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需要考虑,卿卿想去哪说一声就是了,她总会陪着的。 倒是霍晴,一时间看向了苏曼卿,眼睛一眨不眨,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三人说走就走,步伐也不急切,就跟真的玩累了,过来走走散散步一般。 嘴上一边还说着一些琐碎的闲事。 直到临近桃林,霍晴越发肯定苏曼卿的用意,就连木圆圆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 “卿卿,我们再过去不好吧?” 那边都是男客,男女是要分席的,撞见总不太好。 苏曼卿瞧了她一眼,杏眸里略带着几分打趣。 “真的不去?” 明明就是知道了她的打算,还说什么好不好的。 木圆圆脸一红,“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样不太好……” 莫名其妙定了亲,她当然想知道自己的未婚夫长什么样,是个怎么样的人,而不是哥哥他们口中形容的,很好,年少有为。 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 “哎呦,圆圆你胆子不是一向很大来着,这是你家,你怕什么!” 霍晴看不下去了,她们又不是京城那些土生土长的姑娘,京城的女子讲究含蓄,可她们江城出来的姑娘,一向都是大大方方,有什么便说什么便做什么。 被她这么一推,木圆圆更尴尬了,整个人立在那,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鹌鹑鸟一样的表现,长这么大,苏曼卿还真没见过几次,一时间好笑不已。 知道她是真的犹豫惶恐,觉得私下相见不好是一回事,更多的还是担心,李德宝跟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 人一向期望大了,失望就会越大,不得不说,有什么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活在自己的想象中,才是最完美的。 可完美不能当饭吃,总不能真的嫁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吧? “放心,奚忱哥哥和一隅哥哥他们也在那,你就当是去见他们的好了。” 301、两个吃货未婚夫妻 木圆圆意动,“那……就去看看?” 苏曼卿好笑点头,“去看看。” “行吧。” 她被这个理由安慰到了,她只是去找自家哥哥的,不是去见李德宝的。 要是李德宝刚好在那,那也只是意外。 同时心里忍不住又想着,李德宝会是个什么样子,好看吗?见到她会不会满意? 心里想着事,她小脸上的神情格外精彩多变,霍晴和苏曼卿忍着笑,拉着她往竹林走去。 木一隅早就在竹林入口处等着了,见到三人也不意外,要是木圆圆一个人过来,那他才觉得奇怪呢。 “圆圆,你快点的。” 拉了自家妹妹一把,他领着三人往小路走去。 木奚忱已经和李德宝搭上话了,时机难得。 “哦。” 被哥哥拉着,木圆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终于,近了,不远处传来了阵阵说话声。 木圆圆四人屏气凝神,听了几耳朵。 “李公子对吃食很有讲究?” 是木奚忱的声音,他见李德宝和那少年一心只顾着吃,借此搭上了话,讨论的自然也是吃。 “算不得讲究,也就是有所涉猎。” 李德宝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不过眼神里,却隐隐透着几分得意,显然心里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谦虚。 不过李德宝生的也极好,不是十分俊朗的那种,却长的颇为合人眼缘,一双眼睛更是幽黑深邃,即便是这幅小得意的模样,也不招人讨厌,反而多了几分少年该有的肆意。 木奚忱自然也不讨厌,笑道,“那已经是极好了,现在大家都更看重文采学识,对吃食方面有研究的,李公子你还是头一遭。” 一来就夸他,李德宝对木奚忱的感官好了不少,一双眼睛也眯了起来,得意道。 “对对对,文采这个东西嘛,又不能吃,够用不就行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攀比什么,还是谈论吃食有意思。” 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他这才想起一个问题。 “对了,还未问兄台姓甚名谁。” 他想着,这么合自己胃口的家伙一定要深交,毕竟自己长这么大,认识的也就身边这一个,实在寂寞。 木奚忱笑容浅浅,“我姓木,与你父亲也算是同僚。” 李德宝呆滞。 姓木?还跟他爹是同僚? 这不就是他未婚妻那个木家的,也就是今天这宴会举办的主人家。 他只是爱吃,兴趣爱好跟其他公子不太一样,并不是因为傻,一听木奚忱报了身份名字,他就明白了来意。 想必也是为了他和木家小姐的婚事,所以刚刚那些话,是在试探他? 李德宝将前后说的话仔细想了一遍,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好像熊孩子在外人面前炫耀了半天,结果发现外人跟自己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木奚忱对他而言,年纪虽差不了太多,可木奚忱和他爹相交,那就是名副其实的长辈啊! “木大人。” 李德宝正了神色,朝他行礼。 木奚忱摆手,“李公子不用客气,说起来你与我家小妹已经定亲,唤我一声大哥便是。” 李德宝心里正踌躇,木奚忱这状似肯定的话,彻底抚平了他心中的那一抹不安。 他还以为,凭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木家人应该看不上他才是。 生在京城,人人更在意文采有无出息,他这些想法以前不是没跟人说过,可得来的都是轻蔑和嫌弃的目光。 出身世家,一心只在意吃? 这是世家公子能做出来的事? 他们看不起他,李德宝也是知道的。 正因如此,他对木奚忱的感官再次上升了一个高度,连带着与木圆圆的婚事,也没那么抗拒了。 木家大哥都如此,想必他妹妹也是个很讨喜的人吧? …… 竹林小路处,苏曼卿四人正站在这驻足,不远处,李德宝和木奚忱的声音一字不落的传来,苏曼卿、霍晴和木一隅,同时用打量的视线看向木圆圆。 看的木圆圆面红耳赤,忍不住低声跺脚道。 “你们看我做什么!” 李德宝的话,她也听在眼里。 不得不说,李德宝的想法跟她以为的那些京城公子哥完全不一样,虽然不一样,却意外的合她眼缘。 她从小也不喜欢读书,觉得才情什么还没有好吃的招人喜欢。 李德宝这点跟她配极了,另外李德宝的长相,也让她很是满意。 很好看倒不是,可是比一般少年要圆润一分的身躯面容,看起来白白胖胖,实在讨喜。 她心里对这份婚事已经打了及格分,自然就更能看懂三人眼中若有若无的打趣了。 苏曼卿捂着嘴直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位李公子真真是个妙人,嗯,跟你很相配!” “就是,圆圆你自己觉得呢?” 霍晴也看着她。 木圆圆被两人盯着,只觉得脸烧的厉害。 “我……” “你们好坏!” “哈哈哈哈,明明就是心动了。” 顾忌着另一边还在说话的两人,三人间说话都压低了声音,不过言语间的打趣并不少,硬是闹到木圆圆抬不起头,苏曼卿才拉了霍晴一把。 “哎呀,走的好累,我要去坐坐才行。” 霍晴了然,“对对对,我也累了,一隅哥哥,我们去旁边坐坐哈,你们自便。” 两个小姑娘不等两人反应,便一溜烟跑了。 木一隅摸摸鼻子,寻思着等会要找个什么借口,把妹妹带出去跟李德宝见上一面。 唯有木圆圆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些预感,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让她有些呆滞。 终于,木一隅想到了。 李德宝不是喜欢吃么? 那简单。 他转身出了竹林,拉住了一个小厮,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小厮便送来了一个食盒。 木一隅将食盒塞到了木圆圆手中,直接拉着她朝着木奚忱和李德宝的位置走去。 “大哥,圆圆给你送吃食来了。” 木奚忱回头,见到是他二人,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招手道。 “辛苦圆圆了,快过来。” 这边,突然来了两个木家人,李德宝多少有些忐忑。 他在这是不是不太好? 还没开口,木奚忱就打断了他的话。 “小宝啊,你也尝尝看,这可是我们江城特有的点心,京城里想吃都吃不到呢。” 一谈及吃的,还是自己没吃过的,李德宝的心思顿时跑偏,连木奚忱转变了称呼都没注意到,一颗心全扑在了食盒上。 直到木圆圆上前,打开食盒,他才注意到,刚刚木奚忱和木一隅话中的称呼。 圆圆? 木圆圆? 他的未婚妻,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李德宝呆滞了,愣愣盯着木圆圆,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反应。 哪怕平日里有些小傲娇,其实也就是个爱吃了些的普通少年,突如其来见到所谓的未婚妻,换谁都无法平静。 木圆圆也羞涩的很,两人才一见面,话都没说上一句,就一起闹了个大红脸。 木奚忱和木一隅看的好笑,也不打扰两人。 倒是李德宝身后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少年,见此缩了缩脖子,让自己更加没有存在感。 “来,尝尝看。” 木奚忱将食盒打开,拿出了里面几碟吃食,摆在了桌子上。 “这个是糯米糍,你肯定听过,京城也能买到,不过我们江城的做法不大一样,口感也与京城的不同。” “这个是金银桂花糕,跟普通的桂花糕不一样的是,里面加了金银花的汁水,比普通的桂花糕口感更加香醇一些。” “这个是水晶饺,里面包的是香芋泥,算是素食,不过一点也不比肉饺差,在我们江城,可是极为受欢迎的一道美食。” 木一隅还是有准备的,这些个吃食都是京城不常见的,经过木奚忱这么一介绍,李德宝只觉得嘴里口水开始泛滥,那一点忐忑之意也顿时退去。 伸手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就迫不及待尝了起来。 糯米糍入口很是黏软,不过口感很好,一点点的甜,一口咬下去,尝到里面放的板栗,甜中又透着一丝香咸,十分好吃。 金银桂花糕跟京城卖的桂花糕口感相差不大,不过咽下去之后,那抹金银花淡淡的甘甜却留在了嘴里,久久不去,比外面的桂花糕要招人喜欢的多。 最后的水晶饺,更是让他按捺不住筷子,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饺子里面还有包香芋的,口感更是比猪肉饺还要好吃。 李德宝吃的欢快,神情里全是享受,木奚忱招呼了几句,也不再说话。 直到见他吃的差不多了,木奚忱突然起身。 “咦,我好像忘了,陈大人之前还在找我来着。” 说着,他又拽了木一隅一把,木一隅也旋即明了。 “后厨那边还在准备点心,我也得去看一看。” 最后,两兄弟的视线,同时落在李德宝身边那个小胖子身上。 小胖子全程没有存在感,也不搭话,可刚刚吃东西却吃的不少,这会被盯着,筷子也握不住了,仔细想了想,他歪头。 “我……” 我要去干嘛来着? 借口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木奚忱抽抽嘴角,果然,能跟李德宝交朋友的人,脑回路也不一般。 见对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木奚忱大手一挥。 “小胖子,你爹找你。” 小胖子,“……” 我爹……没来宴会啊…… 可他不敢说,被木奚忱半胁迫半拉着走远了。 三人这一走,原地就只剩下了李德宝和木圆圆,饶是粗神经的木圆圆,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俏脸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李德宝更是抓耳挠腮,迟疑了好半响,才将面前的碟子推过去了些。 “你要吃吗?” “我……我吃过了。” 木圆圆红着脸回道。 “哦……” 又是长久的沉默。 树林旁的小路,说着要见陈大人的木奚忱跟木一隅,还有小胖子此刻都站在这,静静的听着那边的动静。 “李家这个小子不行啊,都不知道找话说。” 木奚忱碎碎念,一旁的小胖子很想答上一句,李德宝本来就只对吃的有话说,能主动将东西推给别人,已经不错了。 可他还没开口,就被两人瞪了一眼,只好摸着鼻子不语。 另一侧,苏曼卿和霍晴也蹲在一棵树后看着,瞧见沉默的两人,也是心急的不行。 “圆圆也是,平常在我们面前,闹腾的不行,今日怎么成哑巴了!” 这可是宴会,虽说趁着机会单独见下面不影响什么,可是拖得久了,被人问及可不好找借口。 这边众人心急如焚,那边,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你瞧瞧我,我红着脸低个头,我看看你,你搔头不知所措。 活活两个小纯情。 好在男子在这方面,一向比女子会无师自通,察觉到气氛过于尴尬,李德宝终于费劲脑汁想出了一个话题。 “你家的点心真好吃。” 他真诚的夸赞道。 “谢谢。” 木圆圆道了谢,略一沉吟,问道。 “看你刚刚吃的很开心,你平常吃的饺子都是肉饺么?” 一问到吃,李德宝立即开始滔滔不绝的答话。 “是啊,京城里的都是各种肉饺,城东有家老铺子,买的猪肉水饺格外好吃,还有陈记,鸡肉饺也很是别出心裁。” “说起来,我吃过的水饺也有好几十家,还是你们府上的水晶饺最为好吃。” 被人夸奖,木圆圆喜难自禁,忍不住应了句。 “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当然好吃。” 从吃上,两人终于找到了话题,相视一笑。 经过接触,李德宝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未婚妻挺招人喜欢的,至少他觉得喜欢,对自家老子为他定下的这门亲事也没了违抗之心,甚至还有点满足。 作为未婚夫,李德宝很快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城东那家老铺子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味道不比你们府上的差,改日我买些送来府上给你尝尝。” “好啊。” 木圆圆也被他的话提起了兴趣,追问道。 “除了城东呢?还有什么好吃的铺子么?” “当然有,陈记的点心,荣福记的点心,醉香楼的烧鸭,明望楼的八宝鸭、红烧肘子……” 302、皇上 两人滔滔不绝,就着吃的问题,兴奋的讨论起来。 树林小路旁,木奚忱和木一隅神色复杂。 虽然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吃货,可这一见面,什么都不提,就光说吃这个话题,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总觉得这不是两个未婚夫妻的见面会,而是寻找美食大会,画风都变了好吧。 小胖子倒是一脸理所当然,废话,能让李德宝提起兴趣的,除了吃还会有别的么? 说来李德宝能对那位木家小姐这么好,他已经有些意外了,莫非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另一边的苏曼卿和霍晴也放心了。 管她们聊得是什么,只要能聊得起来就行。 两拨偷看的人,都选择了悄悄离开,为这对未婚夫妻做掩饰。 “圆圆呢?你们跑哪去了,才玩到一半呢!” 有小姐向两人询问。 苏曼卿捂着嘴偷笑,“她嘴馋,回院子里偷吃去了,等会就来。” “这样啊。” 众人露出一副理解的神色,也不再多问,拉了苏曼卿和霍晴继续玩投壶。 …… 第二天,苏曼卿就听说了木家和李家通信的消息。 约莫就是木奚忱和李大人交换了一下儿女间的口风,都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开始打算拖一段时间的念头也渐渐淡去,直接定下了婚期。 婚期是在半年后,这半年时间,就是留给两个年轻人继续增进感情的时间。 李德宝也说到做到,一转头就送了城东点心铺的点心去木府,之后又各种约木圆圆出门,什么醉香楼,荣福记,陈记,通通跑了个遍。 两个吃货顿时建立起深刻的战友感情,好的跟什么似的。 就连霍晴和苏曼卿,暂时都被木圆圆抛到了脑后,颇有一种重色轻友的既视感。 对这个结果,苏曼卿倒没什么怨念,反而觉得挺好,就是偶尔一个人待在凤王府里,会觉得有些孤单,于是更加想念凤珩。 “小姐,皇后娘娘来懿旨了,召你进宫用膳。” 步依进门,见她一个人站在窗口吹风,连忙为她披了件外衫。 确定她不会冷着,这才问道。 “小姐要现在进宫么?” 皇后这一年多来,时常召苏曼卿进宫,有时是用膳,有时是作陪,也不见什么重要事。 越是这样,给外人的影响就越是皇后看重凤王府这位未来的王妃。 以至于凤珩离京这么久,有人虽然依旧看不起苏曼卿,也对她没有好感,却不敢凑上来找茬的原因。 “进宫吧,为我更衣。” 苏曼卿答了句,任由步依伺候着,心里也在想,皇后这次召她进宫的原因又是什么。 等收拾完毕,换上了一身华贵又不失大方的衣裙,苏曼卿坐着马车进宫了。 凤仪宫里,见她进来,皇后笑着招了招手。 “来,快过来坐。” “谢娘娘。” 苏曼卿顺从坐下,垂眸敛眉,乖乖巧巧的,也不多看。 “你这孩子,来本宫这这么多次了,何须这么见外。” 看出了她的谨慎,皇后笑嗔了句,将一盒荷花酥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御膳房刚送来的,本宫记得你爱吃,快尝尝看。” “谢娘娘。” 又道了谢,苏曼卿轻捻了一块,小口吃了起来。 她其实知道皇后对她还不错,不过宫中不同外面,凤珩不在,她必须谨慎自己的言行,不能给凤王府和秦府带来麻烦。 正吃着,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进来了。 她看了苏曼卿一眼,朝她和蔼一笑,然后低低说了句。 “娘娘,太子妃来了。” 太子凤起早些年便娶了太子妃,不过成亲多年无所出,以至于她的存在感并不高。 之前凤珩在京城时,他们连太子妃的面都没见过。 不过凤珩离京之后,这位太子妃便有了身孕,也渐渐活跃起来。 活跃的地方,就在苏曼卿四周,准确来说,是在苏曼卿和皇后一同出现的场合,比如说,现在。 “哦,是荣音啊,快让她进来。” 皇后对这个儿媳妇的印象算不得好,当初挑选太子妃时,她也是想着选个身份够高,乖巧懂事的。 可当年皇上偏心凤麟,硬是插手儿子的婚事,表面上看,皇上挑选的荣音身份虽然够,可品性并不是那种能登大雅之堂的。 这件事也是皇后心中的一根刺,多年来,只要看见荣音,总会想到皇上的偏心,连带着对荣音也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现在不同往日了,荣音怀了身孕,自然分量就不一样了。 这个孩子,可关乎着儿子的未来。 嬷嬷应了声,将太子妃请进了殿内。 太子妃如今怀有七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很大了,身体也有些浮肿,她的容貌本就不是极其出众那种,再加上浮肿,实在算不得好看。 脸上还多了些斑斑点点,即便穿着再华丽的衣裙,戴着再华贵的饰品,也给人一种极为不搭的感觉。 “见过太子妃。” 苏曼卿起身,不敢让人挑出错处来。 太子妃瞥了她一眼,“哟,是苏姑娘啊,母后又召你进宫作陪来了?” 苏曼卿垂着眸,看起来无害的很,“都是娘娘厚爱。” 厚爱? 太子妃冷哼一声,是挺厚爱的,太子府里女人不少,皇后一个都不召,天天召个外人进宫作陪,也不知道外面那些人都说成什么样了。 皇后的所作所为,她不敢评判,自然就恨上了苏曼卿。 眼看着太子妃跟苏曼卿不对头,皇后拧了拧眉,颇有些不悦,视线扫过荣音的肚子,这才忍下那几分不满,招呼道。 “你先坐下再说。” 面对自己这个婆婆,太子妃还是怕的,乖乖坐下,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不过看见对面的苏曼卿,她又不乐意了,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用什么法子哄住了母后,实在讨厌的紧。 荣音的表情不加掩饰,皇后脸色隐隐发黑,自家儿子多优秀的人?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脑子的儿媳妇,她甚至怀疑,儿子这么多年还没把凤麟和凤霄斗下去,就是这个蠢儿媳拖的后腿。 这么一想,心里那口气更是不上不下的。 正要开口提点两句,身后伺候的嬷嬷轻抚了抚她的手,被嬷嬷这么一提醒,她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 敛下眸子,面无表情道,“都尝尝吧,这些点心都是刚送来的。” 看出了皇后心情不好,太子妃也不敢再找苏曼卿的茬,苏曼卿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一时间,凤仪宫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几人宫女的来回走动声。 终于,到了午时,御膳房送来了膳食。 因着太子妃在此,膳食里有许多滋补对孕妇有益的吃食,这让荣音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肚子里这块肉来的太是时候。 她略得意的瞧了苏曼卿一眼,故意大声道。 “多谢母后体恤,准备了儿臣爱吃的。” 瞧瞧,皇后再喜欢那个小丫头,在该偏心的时候,还不是偏向她肚子里这块肉的,这小丫头拿什么跟她比? 苏曼卿不答话,像是没看见她挑衅的那一眼,反而上首的皇后,只觉得自己额头突突的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蠢货。 她费尽心思,在这一年间对苏曼卿百般照顾,为的就是让远在林东的凤珩知道,她和太子会照顾好他的亲属。 这也是一种人情往来,特别是,她已经收到消息,林东之事解决的差不多了,不多时凤珩就要回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让凤珩死心塌地为儿子办事,偏偏这个蠢货时不时就来捣下乱,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正当气氛凝结,皇后满眼怒火快要喷发之际。 宫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传话声。 “皇上驾到——” 正在用膳的三人皆是一惊,刚刚的想法也抛到了脑后。 皇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带着两人起了身到殿门迎驾。 还未出殿,皇上就到了。 “见过皇上。” 三人行礼,凤鸠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扫过,笑道。 “哟,阿珩家的丫头也在啊,还有荣音,身子骨如何?” 苏曼卿抿着唇浅笑,也不答话,荣音却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一番。 “多谢父皇体恤,孩儿在儿臣肚子里很乖。” “那就好。” 凤鸠落座,“你们也坐下,正好饿了,陪朕一起用膳吧。” “是。” 三人跟着坐下,负责伺候的贴身嬷嬷,已经悄然退去,去御膳房继续传膳去了。 皇上在这,自然不能就准备这几个菜。 用膳期间,众人都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过皇上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们。 “阿珩家的小丫头,阿珩去林东也有一年多了,你们最近可有联系?” 被点名问话,苏曼卿不敢不答,咽下口中的食物,她回道。 “上一次书信联系还是一个月前,近来没有。” “哦?那小子也太不负责了。” 皇上挑眉打趣,“怎么样,朕给你们赐婚的时候,可没定下完婚日期,趁着现在有机会,要不要反悔啊?” 这话听似打趣,可皇帝金口玉言,苏曼卿可不敢当玩笑话听。 她作小女娇羞状,也不直接说要不要,而是含羞说了句,“阿珩哥哥待民女极好,民女……” “那就是不要了。” 凤鸠也不意外,哈哈大笑,“行了,朕跟你开玩笑的,阿珩那小子正在林东帮朕办事,要是回来知道朕把他的未婚妻给弄没了,还不得找朕算账啊。” 苏曼卿不语,一副被打趣到羞于见人的模样。 之后,皇上就没再故意问什么,用完膳之后,就离开了。 他这一离开,苏曼卿直接出了一身冷汗,之后连太子妃都懒得再应付,跟皇后告了罪便匆匆离开。 回到凤王府,她瘫坐在房间,怎么都觉得无法平静。 回想在宫里时,皇上宛若打趣一般的话语,她却只觉得心头发凉。 其实这一年间来,皇后召她进宫多次,可每隔几次,她便能无意撞见去凤仪宫的皇上。 若是换成刚来京城那会,她什么都不清楚,也许不会在意,可人是会成长的,随着哥哥进入朝堂,她也知道了不少秘闻。 比如,皇上和皇后的关系并不大好,特别是这一年多来,越发冷淡。 皇上宠爱的后妃,是二皇子的母妃,庆贵妃。 所以,皇上平常并不太去凤仪宫,而每次去凤仪宫,恰好都是她在的时候。 每次皇上来,总会状若打趣的问上她几句话,有时是她小时候的事,有时是跟凤珩有关的事,有时则是她自己都不清楚的问题。 次数多了,苏曼卿也察觉到不对劲了,总会挑些简单的答案回答。 就如今天一样,能不回答就尽量不回答。 “步依,小哥哥有来信么?” 心中静不下来,苏曼卿召来了步依。 “没有。” 步依问道,“小姐可要给王爷写信?” “嗯,你拿纸笔来。” 最近这半年来,她已经养成了习惯,每次从宫里出来,心中不平静,便会看看凤珩的来信,或者自己给他写信。 如他一般,她不敢跟他报忧,只是说些寻常的见闻,比如木圆圆和李德宝的亲事,再比如哥哥他们在官场上的事,最后才会隐隐提上一句,皇后又召她进宫了,还遇见了皇上。 将信寄出去,苏曼卿心中多了分平静,她终于明白,凤珩如今对她的意义。 从小时候的依赖,成为现在的依靠,精神支柱,在她还未察觉到间,凤珩这个人已经成为她生命中的一部分,再也无法分割。 见她神色疲惫,步依轻轻给她按了按肩,问起了宫中的事。 “小姐今日又见到皇上了?” “是啊。” “小姐其实不用担心的,皇上只是凑巧去了凤仪宫罢了。” “若是凑巧就好了。” 苏曼卿揉揉额角,“我总觉得皇上话中有话。” 她想起皇上问的那句,你要不要反悔,心中还是无法平静。 她与皇上并不熟稔,一般人哪里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若她真的说要,皇上会不会顺势解除了她和凤珩的婚约? 步依也不由得蹙起了眉,“要不然,还是告诉王爷吧。” 她也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感,甚至心里有种猜测,皇上突然的态度,会不会跟王爷在林东的所为有关? 303、林东赈灾 凤珩对苏曼卿,一向是报喜不报忧。 每次顶多说些,平安,一切安好,等我回来。 要么就是,林东哪里又解决了一些隐患,百姓们已经不再怨气冲天,可他自己所受的伤难一个字也不提。 但步依知道,有些事,步杀和步离不会瞒她,但是绝对不准透露给苏曼卿就是了。 步依还记得,王爷刚去林东的时候,曾在路上遇上一次刺杀,那一次,王爷跟三皇子等人走散,后续一连被追杀了大半个月,直到到了林东,追杀才停歇。 这件事,步离传消息回来的时候,曾经猜测过,说背后下手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皇上。 外人一直不知道,觉得凤王府受尽圣宠,唯独她和步离、步杀,永远不会觉得。 因为他们是步兵堂的人,是曾经凤王一手培养起来的人,也是无奈不甘见证如今那位皇帝,怎么覆灭凤王府的人。 从回到京城的第一天起,他们就知道,皇帝不是恩人,是仇人,是敌人,是以后势不两立的人。 “容我想想。” 苏曼卿不太想事事都告诉凤珩,他离京太远,真的有什么事,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反而还得担心会不会影响到他。 步依抿唇不语,心里却寻思着,小姐不愿说,她却是得说的。 她被留在京城保护苏曼卿之外,另一个就是为了随时通告凤珩苏曼卿在京城的状态,这是她的任务,不可能瞒着自己的主子。 特别是,从林东那边传来的消息隐隐证明,王爷应该快要回京了。 * 林东与华安交界处。 这座小镇本来位于华安,不过只需出城两里路,便属于林东地界。 因此在凤珩来到林东的时候,便将这里当成了暂时的营地。 至于凤霄…… 在来的路上,他们这一队人马遇上了刺杀,之后又遭遇了逃荒的百姓,不知是护卫真的不敌,还是凤霄巴不得他死在那,所以故意跟他分开了。 凤珩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皇帝把凤霄派出来,为的是监察他办事,另一个也是为了让他有能力跟其他两人争。 越是在京城待得久,凤珩看皇帝的想法就越是准。 凤霄对于皇帝来说,是儿子,也是棋子。 京城的状况,一向是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暗斗不断,凤霄虽然偶尔会插上一脚,实际上分量并不大够。 这一次林东之行,可以说是一场镀金之旅,不过失败的代价,很可能是命。 从这一点上来说,皇帝对于自己的几个儿子,何其心狠。 等凤珩一路平安到达林东,便接到消息,说三皇子已经得救,现在人在华安县。 两人虽都在华安,不过一个南一个北,相隔甚远,显然不能在一起办事,凤霄是故意的,凤珩也乐得独自一人清闲。 于是皇帝这次派出的救灾队伍,莫名其妙分为了两个阵营。 凤珩在朝臣中名声不显,这一行中的其他人主要跟着的还是凤霄,所有人都到了华安县,包括赈灾的粮食,凤珩这边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不过他早就准备好了会遇到这种境界,到林东的第一天,便拿着御赐的旨意,带着自己的护卫找到了城中的知府,要求这些官员配合自己。 乍一来便各种提要求,此地官员自然有些怨气,即使明面上应了,暗地里也是阴奉阳违,凤珩出手斩杀了好几个贪官,这才杀怕了这些胆小如鼠的人,他在城里的行为,这才得到所有人的支持。 之后便是漫长的救灾过程。 目前瘟疫感染的地区,最主要还是林东一带,华安一带只是小部分有人发病,凤霄去的那部分,就是完全无碍的一片。 想必他赶到华安县,也是有人专门打听过之后,给他出的主意。 凤珩是来救灾治瘟疫的,自然不能跟他一样。 将最近一片的粮食征集起来之后,他派城中的守城士兵运送了清水开始奔赴林东。 也不是直接深入,就在城外不远处,缓慢朝外蔓延。 遇见逃离的饥民,便发放下粮食,也不是随意发放,凡是想要活命的,就要做事。 首先便是要配合大夫查看有无人患病,患病的百姓会被分割开来。 身体完好的一部分,将会接受凤珩的指派,比如继续为后续的灾民运水运粮食,再比如去寻找各种药材。 凤珩离京前,也做了许多的准备,瘟疫一时半会也许还治不好,不过手底下的人早就弄出了防范瘟疫的药,给这些百姓喝下之后,便无须担心这些人会被感染。 有了这味药方在,凤珩压根不用担心瘟疫会继续蔓延。 短短几日,这一片的百姓就安定下来,每日有活干有饭吃,就是那些之前得了病的人,还是无人能救,一一死去。 随着消息渐渐流传出去,这一片地方有位大人在赈灾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灾民们纷纷涌入。 开始的时候,人一多难免有些不同的声音,不愿做事的,想直接伸手讨食的,还有人打算直接强抢的。 被凤珩手底下的人一连杀了上百个,这些灾民终于怕了,战战兢兢按照规矩办事,有了他们带头,后续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里的无形规矩。 想要有饭吃有水喝,就得做事。 用同样的劳动,换来自己一天的口粮。 就这样,这片区域暂时稳定下来,之后一年多,都是整个林东最稳定的区域。 远在华安县的凤霄最初听闻消息的时候,完全不当回事。 凤珩的做法虽好,可他也想的太简单了。 那么多灾民,除去得瘟疫死去的,就算每日给他们找事做,哪来的那么多粮食给他们用? 以为粮食不要钱? 按他来说,还是杀了好了,反正也不知道得没得瘟疫,要是传染给他怎么办? 不止凤霄这么想,京城里得到消息的皇帝,几位皇子,包括跟随凤霄来到华安县的几位大臣,大家都觉得凤珩的行为不长久。 可是他们等啊等啊等,从刚来华安,等到了一年后,也没见凤珩那边出现什么变故。 每每粮食用完,他总能弄来新的粮食。 开始凤霄还不清楚他粮食哪来的,可后来自己派出去办事的一些人回来了,说是华安各地的无良富绅,都被人抢了。 有些是拿圣旨压人,明抢,还有些干脆就是提刀上门,对这些毒瘤,凤珩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听闻这个消息,凤霄脸都气绿了。 “你们怎么办事的?我不是让你们先收集粮食么!” 他也不是真的草包,草包能在太子和二皇子的争斗间,一直混到现在? 来华安还刻意跟凤珩走散,来到这么一个好地方? 他早便清楚,自己这一次来,不一样要有多少功劳,只要不犯错,再加上有苦劳,回京就能封赏了。 功劳不功劳的先不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想要赈灾,最首要的就是粮食问题。 而从京城带来的粮食并不多,父皇早就有命,其他的会后续从其他地方调来,华安本地的粮草也可以征用,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所以他来华安不久,便派了人出去征集粮食,用的也是跟凤珩一样的借口。 只不过他不是想着全派送给百姓,而是想着,万一用不完,留些买了换钱财回京也是好的。 谁知人派出去了这么久,手底下的人却十分没用,压根就没征集到多少粮食,反而让凤珩抢了先。 “殿下喜怒……我等……” 为凤霄办事的那些大人冷汗直冒,“我等按照殿下的吩咐照办了,不过那些地方官和富绅十分抗拒,所以便想着婉转行事。” 其实就是,那些地方官和富绅也会办事,一看见人上门,首先就是好吃好喝好美人的招待着。 现在的华安是什么地方? 受灾地区,连饭都吃不饱,连水都没得喝,即便华安县没怎么受影响,可他们是来赈灾的,日后还得靠百姓口口相传殿下的好名声,做戏还是要的。 以至于,一行人来华安县待着之后,基本没吃过什么太好的东西,即便吃了,也得藏着掖着。 所以官员出门办事,被人这么招待,那自然是满意的,再加上那些人会做人,还不待开口,就乖乖把好处奉上了。 “听闻大人为三皇子办事,来华安赈灾,着实辛苦,这些是小小心意,也算是我为百姓尽一份心意。” 钱送了,粮食也送了些,足够交差,他们自然也不会太计较。 所以便拿着东西给凤霄复命了,之前凤霄看到这些东西,分明是满意的。 凤霄听出了婉转行事四个字的意思,反手就是一个杯子砸了下去。 “废物!你被人耍了还不知道!” 什么好处,什么钱财粮食,只怕那些地方官和富绅拿出来的,也就是九牛一毛。 当然,要是换成之前,他也不会在计较这些事,毕竟这种现象在哪里都是一样。 可有了凤珩的事,他就做不到不计较了。 这些地方官和富绅在给了他钱财和粮食交差之后,剩下的更多都被凤珩弄走了,别管是明抢还是征集,反正粮食到了凤珩手里,让他这边处于弱势,便是那些官员不会做人。 “去,砍几个杀鸡儆猴,真以为凤珩那种身份能跟本皇子相提并论!” 见凤霄是真的怒了,办事的大人不敢犹豫,连忙带了一队护卫离开了华安县,这一走,铁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 一年半后的林东,大旱早已过去,整个林东都变得平静不少。 再也没有绵绵不绝的逃荒队伍,也没有动辄动乱的百姓,凡是还没离开林东的人都知道,林东东面有一座城,那里有一位来赈灾的王爷,给了他们平静安稳的生活。 百姓们按照凤珩的要求,早就重建了家园村落,而大半年前,大旱便结束。 只是瘟疫和大旱带来的后果,还没有消除。 比如大部分地方还是干旱的厉害,偶尔下的一点雨完全不起作用,也种不出粮食,他们还得靠凤珩那边接济度日。 “听说了么?凤王爷派人来咱们村了!” “凤王爷?是那个凤王么?” “废话,除了那个凤王还有那个凤王!” “天啊,是凤王,凤王派来的人肯定有他的意义,咱们快去看看。” 如今的林东,一听到凤珩的名字,百姓们无不尊敬爱戴,一群人刚听说凤珩派人来了,连忙围了过去。 来的是凤珩手下的护卫,是步杀他们操练出来的,叫林晨。 “诸位乡亲,今日我是奉王爷的命令,前来帮你们挖水井的。” 众人一阵激动,现在生活已经好了,唯一不足的就是没有水源,去年林东大旱,死人无数,凤王爷来了之后,却派出了十几支队伍,在林东各地四处寻找水源。 还别提,真找到了几处,这几处之后都打出了水井,附近的百姓,全靠这几口水井维持着生活。 他们这村落附近,也有一口井,准确来说,是围绕着这口井,他们后来才建造的村落,附近如他们一般的村落,足足是四五个,四五个村落公用一口井水,每天还得走上十里山路,实在不方便。 当然,能活着已经很好了,经历过灾难,他们越发懂得珍惜。 “挖水井?在哪挖?” “就是啊,远不远?我们可以帮忙的。” “对对对,我们愿意帮忙。” 他们早就明白,付出才能有所得,况且这水井打好,也是给他们用,大家自然分外积极。 这么多百姓毛遂自荐,林晨心中还是高兴的,感觉王爷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自然有大家帮忙的地方,我先看好位置再说。” “这个自然。” 一众人让开地方,让林晨四处查探。 林晨一行人只有三人,三人围着村落附近转了遍,按照经验观察了土壤,植被,地势走向,终于寻了一处。 “王爷说的没对,一年前不出水源的地方,现在已经恢复了。” 林晨低低跟同伴说道,心里敬佩的无以复加。 这个村落去年大旱时,他们四处寻找水源,也曾经来勘查过,可惜结果却是没有水源。 可现在,找到了,也就代表这一片的地下水恢复了,大旱的影响彻底过去了。 304、回京 林东与华安交界小城。 城中某座府邸。 林晨众人一连忙碌了近两个月,将林东大部分有村落的地方跑遍,找到水源点,之后才交给村民们自己打井。 他们也功成身退,回到了城中。 “王爷,事情办妥了。” 一身青衣的少年,正坐在桌前写信,浓黑的墨点在纯白的纸张上,落笔有力,窗外几缕阳光从窗台撒下,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也给姿容卓绝的少年,增添了几分暖意。 “地下水都恢复了?” “是,都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有个别地方还需要时间。” “都恢复了啊……” 凤珩抬头,十八岁的少年,眉眼越发温润了,像是在这一年多间,抹去了所有锋芒。 他放下笔,“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林晨毫不意外,王爷来此,本就是来赈灾的,现在旱灾已经过去,瘟疫也早在半年前解决,自然该回去了。 京城,才是王爷施展抱负的地方。 “华安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华安比林东恢复的早,不过三皇子无心赈灾,有些百姓如今还在漂泊……” 说到凤霄时,林晨并无尊敬之意。 只有经历过旱灾之事的百姓才知道,同样是赈灾,且华安情况比林东好的多,那位三皇子还弄成这个样子,简直可笑。 可怜了华安的百姓,遭受这种苦难。 “倒是他的作风。” 凤珩没想着贬低凤霄,因为这是林晨想茬了,华安并不比林东好到哪去。 他还记得,刚进京不久,遇上了华安增加赋税,官员贪污一事,经过那一闹,华安的底子也就跟林东差不多。 “你下去吧,告诉大家,做些准备,不日就回京。” “是,王爷。” 林晨离去,他重新拿起了笔,想到远在京城的苏曼卿,眉眼不禁柔和了下来。 一刻钟后,他放下笔,唤来了步离。 “将这封信寄回京城。” 步离接过,想到刚刚林晨出去传的话,问道。 “王爷,是否要告诉苏姑娘,你将要回京的消息?” “不了,先瞒着吧。” 凤珩眯着眼,想到昨日收到步依传来的消息,宫里头那位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回京这一路,只怕不平静,现在告诉她,万一路上耽搁了,也只是让她担心罢了。 步离动动嘴,想要说些什么,又想到什么,闭了嘴,“是。” * 同一时刻,华安县。 “你是说,林东那边旱灾之事已经彻底解决了?” “是的殿下。” 此人是被皇上亲自点名,派来赈灾的官员之一,在这一年多间,已经成为了凤霄的心腹。 凤霄脸色难看,“那个小子他有这种能耐?” “殿下不必着急。” 刘兴摸着胡子,一派淡然。 “赈灾之事是父皇的命令,华安归我负责,林东归他,如今他比我先完成,听说林东那边百姓灾后生活过得也比华安这边好,这岂不是在说我不如他?” 凤霄是怎么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堂堂一个皇子,还比不上一个不受宠的王爷的。 “殿下,你过虑了。” 刘兴依旧笑眯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这会凤霄听明白了,“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说不上,只是说个事实而已。” 刘兴侃侃而谈,“赈灾之事,是皇上的命令不错,可前来赈灾的队伍中,以殿下的身份为尊,其次,虽然来此之后,殿下与凤王就已经分开,各自负责一域,可其他人却不知,回京之后,要如何说还不是看殿下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将凤珩的功劳,并到我名下?” “如何能说是并到殿下名下呢,赈灾之事是殿下负责的,本就是殿下的功劳。” 刘兴意有所指,凤霄的面容也渐渐转笑,“说的有理。” 也对,凤珩也就是个王爷,身份比他低,又不受宠,谁敢说东林那边,不是凤珩受他的吩咐前去赈的灾? 至于知道的那些人,嘿,有本事你们去京城跟人说,去其他地方跟人说。 东林的百姓再认同凤珩,也做不到告诉整个大凤的百姓吧。 如此一来,是黑是白还不是凭他说了算。 “所以,此次回京之前,殿下可要好好慰劳凤王一番,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 凤霄点头,“嗯,刘大人说的有理,就照你说的办。” * 华安和林东交界小城,凤霄亲自带人前来慰问。 一路上,遇见百姓行人,凤霄手下的护卫便会上前询问。 “这位小兄弟,你们现在过得如何?” 他们口中的小兄弟,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穿的麻衣,面容还有些肌瘦。 “啊?” 被一群威严魁梧的护卫拦住,少年还有些慌,口中的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我……我……很好……” “嗯,很好就好。” 护卫回头招手,“来人,给这小兄弟送上十两银子。” 沉甸甸的银子被塞到少年手中,少年如同烫手一般,急忙往后退去。 “不不不,我不能收。” “能收,我们殿下一向体恤百姓,之前派凤王前来林东赈灾,现在也是想来看看,凤王可有阴奉阳违,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少年还是不收,不过眼神却明亮了很多。 “王爷可是好人呢!都是他救了我们,原来王爷是这位殿下派来拯救我们的,多谢殿下了。” 说着,他就有磕头谢恩,被护卫好说歹说的劝下了。 之后又拦了几个百姓,言语之中大同小异。 对凤王都是十分尊敬推崇,经过护卫宣传,凤王是三皇子派来赈灾的理念之后,这些百姓的感恩之心,也成功转移了一大半到凤霄身上。 凤霄坐在马车里,听的直乐,笑意止都止不住。 “刘大人,你这法子真不错。” 凤珩做的再多,费了再多心思又如何,还不是为他做了嫁衣? “都是殿下的功劳,臣只是提了个意见罢了。” 等一行人到了凤府,见到环境简单,衣着普通的凤珩,凤霄又是一阵感慨的慰问。 “阿珩,辛苦你了。” 凤珩面色恭敬,“奉命行事,谈不上辛苦。” 凤霄依旧一副愧对他的样子,“本来我早就该来看你了,可惜华安事多,绊住了脚走不开,林东这边着实辛苦你了,你放心,等回京之后,我一定会为你向父皇请功。” “如此,就多谢三皇子了。” “咱们好歹也是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 凤霄来此没待多久,也不愿意待。 凤珩为了赈灾,所有的钱财都花在了粮食上面,穿的是普通布衣,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凤霄享受惯了,哪里受的了这个,扯七扯八说了一通,就带人回程了。 倒是步离这些人,听说凤霄来了,出去一打听,听到外面那些传言,气的想杀人。 “真不要脸,竟然说什么,王爷是奉他的命令来林东赈灾的,还说王爷对百姓这么好,也是他要求的!” “自己在华安过的什么生活,心里没点数?天天大鱼大肉,歌舞升平,就他还好意思揽功?” “享受完了,知道来慰问王爷了,我看他压根就没安好心。” 众人都是愤愤不平,对凤霄的影响跌至谷底。 相比众人,凤珩最为平静。 “无须在乎,不过是阳谋罢了,他想揽功就让他揽去。” “怎么能不在乎,这分明就是王爷的功劳!” 林晨不平,“不行,我得出去告诉百姓们,那个三皇子就是个不要脸的混蛋。” 众人说走就走,一个个跑了出去,大有不说清楚就不回来的架势。 唯有步杀,没有附和,也没有冲动。 “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准备回京。” “是。” * 离京一年十个月,凤珩一行人,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同一时间,华安县的凤霄,也踏上了回京之旅。 而这些,京城很多人早就收到了消息。 或者说,那些关心华安和林东之事的人,早在看到两地百姓恢复普通生活的时候,就猜到他们快要回京了。 一时间,京城也渐渐不平静起来。 在这种不平静中,苏曼卿过的依旧平淡。 她没有得到消息,像赈灾这种事,苏江庭等人的身份也不够,知道的那些人,也不会随意外传。 这几日,宫里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太子妃入宫作陪,在御花园遇见了二皇子妃,两人发生了争吵,太子妃被推了一下,差点伤了肚子里的孩子。 此事让太子和二皇子一党,越发剑拔弩张,京城氛围紧绷。 以至于苏曼卿再一次进宫的时候,格外的小心。 如今已经寒冬,天气格外的寒冷。 苏曼卿刚到凤仪宫,就被嬷嬷请了进去。 脱去斗篷,拂去发间的飞雪,苏曼卿给皇后见了礼。 “卿卿,快来坐。” 皇后对她越发亲近,苏曼卿也渐渐适应了。 “娘娘,太子妃可无碍?” 太子妃和二皇子妃的事,传的人尽皆知,她都不慰问一下,也说不过去。 一提起太子妃,皇后的脸色难看了些,显然对这位太子妃不太满意。 “无事,她也快临盆了,本宫让她在府中好生休养着呢。” 听出了皇后话中的不耐,苏曼卿不再多问,只是递上了一个盒子。 “这是我从王府里找到的百年人参,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能让太子妃补补身子,还望娘娘转交给太子妃。” “你这孩子,倒是有心了。” 皇后接过,递给了一旁伺候的嬷嬷。 苏曼卿笑笑,也不接话。 跟苏曼卿相处的多了,皇后也了解了她的性子,不用她多说,自顾自的说起了一些琐事。 “这几日本宫着实头疼,本以为老二家那个是个性子好的,这才求了皇上为他们赐婚,却不曾想,凝儿这丫头也厉害的紧,最近闹得二皇子府里不安生,连带着老二和庆贵妃,都埋怨上了本宫。” 皇后口中的老二自然是二皇子凤麟,而二皇子妃,则是宁凝。 说起来,自从这两人成亲之后,苏曼卿就没怎么见过宁凝了,她也不喜欢打听别的家事,只是在皇后这听过一些宁凝的近况。 无非就是一些后宅争斗,宁凝成了二皇子妃,与几个侧妃之间,有些摩擦,闹得有些大。 而皇后这个赐婚人,自然也遭了牵连。 “唉,本宫这个皇后当的,着实憋屈,偏偏荣音又是个没脑子的,你说好好的在御花园,何必跟凝丫头对上,也是孩子没事,不然本宫如何跟太子交代?” 皇后念念叨叨的抱怨,完全就是把苏曼卿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苏曼卿也不接话,任由她说着。 许久,皇后说够了,这才转而说道。 “对了,华安和林东赈灾的事,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本宫听闻,阿珩也快要回京了,你收到阿珩的信了没?” 话题跨越有些大,苏曼卿愣了好一会儿,才摇头。 “未曾。” “嘿,阿珩这小子,怎么办事的。” 皇后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估计是想着给你一个惊喜,按本宫收到的消息,怕是半个月后,他就能到京城了,到时候本宫也不当那个碍事的,把你叫进宫了,让你们小两口好好聚聚。” 苏曼卿被打趣的红了脸,“谢娘娘。” 皇后笑睨了她两眼,吩咐嬷嬷,“时辰也不早了,传膳吧。” “是,娘娘。” 又用了一顿精美的午膳之后,下午时分,苏曼卿出了宫。 回到府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步依。 “步依,有小哥哥的信吗?” “有的。” 苏曼卿一喜,“快拿来。” 步依连忙递过,苏曼卿展开信,快速过目。 这封信比较长,说了一些凤珩在林东的作为,也说了一些近况,不过却没有提他要回京的事。 苏曼卿有些失望,皇后还不至于骗她,消息肯定没错,可为什么信上没提呢? “步依,小哥哥是不是要回京了?” 她问道,双眸紧盯着步依,等一个回答。 步依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爷说,怕你担心。” 怕她担心? 不是给她惊喜? 苏曼卿心头一紧,这话的潜台词是,回京路上有危险? 粉唇紧抿,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现在到哪了?” 事情都被知道了,步依不敢隐瞒,“王爷已经出发五天了,应该已经到半路上了。” 305、他要回来了 苏曼卿抿紧了唇。 “让他给我写信,我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京城。” “是。” 步依一一应了,心中却是想着,王爷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责怪她。 是小姐的意愿,应该就不会吧。 得出这个结论,步依没再多想,离开之后就通过步兵堂传递消息的方式,给步离传了信。 …… 三皇子和凤王赈灾回京的消息,开始在京城里流传。 二皇子府。 “凝儿,你安分些。” 凤麟的语气不轻不重,带着些征求安抚的意味。 宁凝坐在一旁,美艳无双的面容依旧精致,华贵的衣裙,夺目的配饰,让她显得越发迷人。 “殿下应该明白,需要安分的不是妾身。” 凤麟自然是爱美人的,可他更看重权势,宁凝这么不知轻重的话语,让他微微有些不舒服。 “荣音的事,是你的错,你不该去招惹她的。” “你明知道,荣音临盆在即,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她身上,你这个时候招惹她,就等同于把二皇子府架在火上烤。” “殿下真的觉得,是妾身的错?” 宁凝美目微抬,睨着他,潋滟的眸子里似笑非笑。 “外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太子妃那一摔是怎么回事,还需要妾身告诉殿下吗?” 上次御花园中,她与太子妃相遇,是言语不和,发生了几句争执,女人依附的本就是男人。 太子和凤麟针锋相对,她们身为两人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和平相处,这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罢了。 可是荣音那个蠢妇人,竟然趁着那个机会,故意栽赃她。 荣音假意摔倒,将一切责任推给她,她一时不查,竟这般着了道。 害的她接连被皇上皇后训斥不说,回府之后还要被府里那些个女人挤兑暗讽。 事后她也查过了,荣音是个没脑子的,根本就找不到那么好的时机陷害她,这背后给荣音出主意的人,是凤麟的侧妃。 那也就那个跟她斗了近两年的女人,孙薇。 所以,不安分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凤麟后院那些不安分的女人才对。 凤麟脸色难看了一瞬,显然这件事他也查清楚了,知道了前因后果。 对孙薇设计宁凝的事,他也是不满的,两人都是他的女人,按理说不管做什么,应该要以他的利益为先才是,偏偏这两人反其道而行,害的他没得到好处不说,还遭受了牵连。 可怪孙薇他也做不到,孙薇的父亲是宗人府丞,这个职位对他有大用,他还得哄着孙薇。 “薇儿此事做的是不对,你是正妃,就大度一些。” “大度?” 宁凝挑眉,坐直了身子。 “妾身生来被父母娇宠长大,这些年学会了许多,唯一学不会的就是大度。” “你……” 接二连三,宁凝这般不给他面子,一向被顺着惯了的凤麟真有些怒了。 宁侯府自然是他手下第一大将,可也不代表他要受宁凝的气。 一看他这幅表现,宁凝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激怒到了他的底线,她缓了态度。 “也罢,殿下说不计较,那就不计较好了。” 她宁凝从小到大,学的是谋略,眼界可不是这些后宅女子可比。 一个孙薇,她自有一万种方法可以对付。 凤麟正要发脾气,就被宁凝这不痛不痒的话堵了回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事实上,他也清楚,宁凝的存在比什么孙薇李薇重要的多,不提宁侯府,光是宁凝这个人,就足以让他视为珍宝。 她手中教养出来的那些女人,管理的那些山庄,擅长的那些谋略,不比谋士差。 想到这,凤麟的语气也缓了许多,“委屈你了。” “妾身不委屈,只盼殿下记得妾身的好就够了。” 宁凝垂着头,眉眼浮现淡淡娇羞。 直到凤麟离开之后,那抹娇羞才瞬间淡去,凤眸微眯间,划过一丝凌厉。 …… 接下来两天,宁凝都没吃什么东西,胃口也不大好。 打探到这个消息,丫鬟高高兴兴回了南院,告诉了孙薇这个好消息。 “孙侧妃,听说殿下从二皇子妃那离开后,二皇子妃就一直胃口不太好,肯定是跟殿下吵架了。” 孙薇听了十分满意,她敢做教唆太子妃陷害宁凝的事,自然是有把握不会被责罚的。 最近京城发生了一桩案子,牵扯了不少人,殿下正需要父亲为他办事呢,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处罚她? 她有恃无恐。 谁知下午才得了这个好消息,晚上凤麟就过来了,亲自训斥了她一顿不说,还禁了她的足。 孙薇不敢置信,丫鬟去打听了才知道。 今日下午,二皇子妃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御医来看诊过后才发现,二皇子妃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御医还说,太子妃食欲不振,是因为郁气积胸,心气不顺,这样不利于腹中胎儿。 孙薇听了,气的砸了满屋子的东西。 “那个女人竟然怀孕了!” “难怪这么嚣张!” 什么郁气积胸,什么心气不顺不想吃饭,完全就是借故在找她的麻烦! 谁让她现在肚子里多了块肉,有这个资本。 孙薇气的嗓子眼都疼了,可一想到宁凝有了身孕,凤麟和庆贵妃会有多重视,她也知道自己暂时翻不了盘。 “怀上了不一定能生下来,宁凝,我们走着瞧!” …… 得知宁凝有了身孕,最开心的就要数凤麟了。 荣音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一直是凤麟心里的一根刺,就担心从荣音肚子里蹦出个儿子来,成了父皇看重的皇长孙。 他还想着,太子府都有了动静,他府中怎么会没动静,好在,现在动静来了。 抚着宁凝的肚子,凤麟满脸温柔,这一刻的他,不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反而像极了一个知道妻子怀孕的普通丈夫。 “才两个月,凝儿你辛苦了。” “妾身不辛苦,就是……” 宁凝蹙眉,脸上适当掠过一抹担忧,“还不知晓孩子的性别,若是个一举得男,妾身才真的高兴呢。” 一举得男,多么好的想法。 可惜,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是由上天决定的。 就算是男,还得看荣音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凤麟眼中划过一丝戾气,他着实不喜欢把一切结果交给老天,他更相信人定胜天。 “这个你无须担心,好好养着,把孩子生下来,其他费心的事都不要想,有什么吩咐交给下人就是。” “殿下放心,妾身明白。” 这一日,凤麟在宁凝在待了许久,从两人成亲之后,这可能是待的最久的一次。 而宁凝,也拿出了足够的价值。 “殿下,妾身如今有孕在身,许多事情不能再操劳,有个人便需要殿下你亲自关注了。” “哦,是谁?” 凤麟一心惦记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这句话还是第一次听闻。 “凤王的未婚妻,苏曼卿。” “你说的是,从抚州来的那个小丫头。” “就是她。” 凤麟思量了一会儿,“我知道她,听说皇后对她颇为欣赏,常唤她进宫作陪,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别的优点,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殿下这可就小瞧她了。” 宁凝扬唇浅笑,“这位苏姑娘最大的优点,就是紧攥住了凤王的心。” 凤麟蹙眉,依旧不太懂她的意思。 好在宁凝藏了够久,有些东西也不打算再瞒着他了。 这些好处,都是她留给凤麟的饵,只有凤麟得了足够的好处,才会对她死心塌地,这样有朝一日,她便能借助凤麟,踏上宫中那个万人之上的凤位。 “殿下可曾听说过,前任凤王,曾留下一样东西?” “嗯?是何东西?” 凤麟满脸不解,比起老谋深算的宁中天,以及早就对凤王府十分了解的皇后,他是真的不太了解凤王府的事。 特别是,那个时候他还小。 “一份名单,一份记录了凤王暗子,以及朝中大臣把柄的名单。” 宁凝幽幽的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透着几分引诱。 “这份名单,如今在凤珩手里。” “我父亲早些年希望我能骗取这份名单,作为献给殿下的投名状,妾身也曾经努力过,只是凤珩防备心很重,并没有拿到。” 凤麟十分震惊,“你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他竟然完全都没有听说过。 这世间真有这样一份名单?若是真如她所说,上面记载了大臣的把柄的话,那简直就是一柄利器,不亚于一支军队。 “自然是真的,殿下就不好奇,明明凤珩离京多年,太子与他也不熟稔,为何他一回京太子便会刻意收买接近他? 还有皇后娘娘,凤珩如今可不在京城,她对凤珩和苏曼卿那么好,真的是看在曾经凤王妃的面子上?” 一连两个疑问,问倒了凤麟。 这些问题他之前也想过,最后归功于,皇后与前凤王妃关系匪浅,现在看来,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深意。 只是…… “凤珩已经成了凤起一脉的人,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晚了?” 宁凝捏着凤麟的手心,轻轻的揉,“怎么会晚呢,当然不晚。” 她敛眉,飞扬的眉尾,引得人心颤了颤。 “那位苏姑娘,不是凤珩的心头肉么?殿下用她来换名单,妾身想凤王一定会同意的。” 凤麟这才明白,她之前那句,“这位苏姑娘最大的优点,就是紧攥住了凤王的心。”的含义。 果真是个好优点呢。 凤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同时也暗自欣喜,娶宁凝真是娶对了,每当他感慨宁侯府带给自己的助益之后,宁凝又总是会抛出另一个助益,这样的妻子,实在是夫复何求。 “好好休息,这件事我自有决断。” “自然,只是殿下要抓紧了,听闻凤王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他一回来,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我明白。” * 凤珩和凤霄回京所带来的影响,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的多。 除去凤麟的动作之外,凤起也不是毫无作为。 “老三到哪了?” “回殿下,到浦新了。” “你说老三想要吞并阿珩的功劳?” “是的殿下,林东那边已经传来确切消息。” 凤起嗤笑,“还是没长本事,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这种歪门邪道上,难怪没有作为。” 讽刺完,他又问道,“阿珩那边怎么说?” 自从凤珩去往林东之后,他与凤珩就一直暗中有书信往来。 这是凤珩自己的意思,也算是投名状,代表自己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脉。 对于凤珩的识相,还有以前年少的好感,凤起对他十分满意。 “凤王说,殿下不必担忧,他已经做好应对,让殿下看着就是。” “呵,果然不愧是阿珩,老三这个蠢货,只怕还在偷乐呢,也罢,就让他先乐上一会,之后有他哭的。” 虽这样说,凤起却并没有打算就这般放任这件事。 顿了好一会儿,他问道。 “派人去堵截老三,能不让他回京,就让他别回来了。” 所幸这京城里,已经斗的天翻地覆了,多上一个竞争者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他还带着‘大功劳’回京。 想必不止是他,那些个有想法的兄弟,都已经派出了人手拦截,接下来就看老三的命够不够大了。 …… 凤霄的命够大,却也不够大。 兴高采烈揽了一身功劳回京,就等着父皇奖赏,将他放在与太子和二皇兄的同一个水平上对待。 刚到半路,就遇上了匪患。 同行上千护卫,被几千土匪杀的七零八落,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子,也成了逃命亡徒,被追杀的四处乱窜。 凤霄不傻,同行的那些大人护卫也不少。 回京这一路哪来的匪患,就算有,也是几百人的小股土匪,遇上他们这样精良的队伍,早就远远避开了,哪里还会撞上来。 特别是这些土匪的身手,比之他从京城带来的精英护卫也不差什么,说是土匪,还不如说是杀手还差不多。 可明白归明白,凤霄没有证据,且自己被追杀的四处逃窜,连回京都成了奢求,找出幕后指使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样的遭遇,让凤霄愤恨万分,却不得不忍气吞声。 306、危机 同样,凤珩那边遭遇的不比凤霄少。 只是凤珩早就准备,身边护卫的能力,也比凤霄这边的要好得多。 凤霄还忙着借赈灾之事中饱私囊,揽取功劳之际,凤珩已经借用林东旱灾之事,把握住了百姓的民心。 对普通百姓而言,凤珩的所作所为,是心系天下苍生,爱护百姓之举。 而对某些心有想法的人而言,凤珩更是在借机捞好处,什么爱护百姓,心系天下苍生,要不是皇上有命,他会舍命来林东? 他做的一切,不过是在表现自己罢了,顶多表现之事做的真,不像凤霄那般敷衍。 唯有凤珩自己知道,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 或许以前生活在父母膝下,那个有人教导,有人宠爱的凤王世子有一颗善良顾及世人的心。 可自从凤王府覆灭,父母成了牺牲品那日起,他就不是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带着自己的目的,爬的更高,手里握的东西更多,能力更强。 比如,他身边除了从京城带出来的护卫之外,回京的人数远远比来时的多。 对他死心塌地的护卫林晨,负责研制出预防瘟疫药剂的大夫…… 这次林东之行,也让他从民间找到了许多有用的人才,经过这一年多的培养,这些人才都成了他手下的新鲜血液。 “王爷,三皇子失踪了。” 车队刚停下,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就告知了凤霄一行人的消息。 凤珩挑了挑眉,“有生命危险?” “应该没有,据说胸口挨了一刀,被身边的护卫护送着逃了,最后消失在了大山里。” 回京这一路,走的都是官道,远离城镇的路线,附近多少都有些山脉。 凤霄遇刺受伤之下,选择逃近山中也算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凤珩没再多问,不管是刺客是谁派去的,还是凤霄如今怎么样,他都不关心。 许久,他丢下一句,“好好警戒。” “是,王爷。” 那人匆匆来上禀了几句话,又匆匆退去,这个时候,众人正忙着吃干粮,应付自己的午膳。 步离一手干粮一手水壶,快速吃了几口咽下,走到了凤珩身边。 “王爷,京城来消息了。” 凤珩刚要拿糕点的手一顿,定定的朝他望去。 京城里与他有联系的就那么几个,若是太子凤起的消息的话,步离不会是这种表情,所以是谁也不必再猜了。 步离搔搔头,“苏小姐说,需要知道我们的准确行程。” 说完,他偷瞄了自家主子一眼,补了句。 “我看苏小姐似乎很担心王爷,需要照实说嘛?” 人又不在一起,所谓的准确行程,准确不准确还是由他们说了算。 凤珩没急着回答,朝马车外望了一眼。 现在的队伍,正行驶在一处官道,此处官道幽静,因为旱灾的余威,经过这一片的行人极为稀少,之前顶多遇上一些附近村庄的过路人。 可此刻,凤珩突然觉得,这条官道附近的树林,着实太过安静了些。 从苏父那得来的秘籍,这一年多间他从未偷懒,如今已经修习到了第七层,内力方面更是远远超过离京前的自己。 那片树林里的异样,才刚刚冒头,就被他所察觉。 凤珩来不及回答步离的问题,也有意不回答这个问题。 “敌袭!警戒!” 少年清冽冰冷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队伍。 刚刚还忙着啃干粮的众人,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将东西一收,就将剑横在了自己身前,自左向右的将整个队伍包围保护了起来。 敌人,在哪? 众人四处眺望,入眼处,只有一片土黄沙尘的官道,以及官道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林。 旱灾过后的这一年间,这些的树木已经恢复。 他们没看到敌人,却也坚定地相信凤珩的判断没有错误。 “王爷……” 林晨从外围挤进来,朝步离微微颔首示意,抿着唇看着四周。 “敌人……” 他还没说完,就发现凤珩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一个方向,连他前来请示都没有转回过视线。 能在林东这么多百姓中脱颖而出,成为凤珩选中在身边的人,林晨有一种得天独厚的敏锐天赋。 他立即锁定了前方右侧的树林,并且挥手示意,让队伍中的几个护卫,朝着那处树林缓缓出发查探。 这一下,树林里的人窝不住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暴露的,可暴都暴露了,不能偷袭自然也无须再一直藏在里面。 几位护卫还未靠近,里面便接连挥来了几道刺眼的刀光。 “小心!” 是步杀的声音。 几乎跟声音同一时间响起的,是步杀的长剑。 那把长剑铛的挡在了几个护卫身前,硬是抗住了几道刀光。 几个护卫吓的不轻,很快就明白,这里面是真的有危险,都不用他们回禀结果,车队这边的护卫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近二十来个护卫飞身上前,落在开始几个护卫的位置,与他们一起抗敌,而步杀的存在,就是这支小队的尖刀,将树林里的刺客全都拦在了林中。 这种结果看似很好,凤珩脸上的凝重却不曾消散过,因为他知道一点。 今日遭遇的刺杀,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摆平的,因为能简单摆平的刺杀,前几日已经遭遇过了。 有了初次交锋的试探,这一次那些人必定出动了足够的人手。 也因为,他离京城不过只剩下两三天的路程,剩下的路程机会就不再那么好找,且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损失了这么多人手,那些人也不一定能够再凑齐袭击的人手。 所以这一次,很可能是对方最拼尽全力的一战,也是最危险的一战。 果不其然,就在前方那支抵抗的小队刚刚松了些气之际,忽然林间的攻势突然变得迅猛起来。 不止如此,有高手出手了。 护卫中的某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不知从何处飞来的刀光砍伤,哪怕他们耐力惊人,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慢了起来。 而趁着这个时机,林间的人已经扩大优势,冲出了一个口子。 一大群穿着普通布衣,面容也看不出丝毫特色的人,冲向了车队,手中大刀寒冽凌人,满是杀意。 这当然不是普通百姓,而他们身上这身普通百姓的装扮,恐怕是这些日子隐藏在这附近的伪装。 凤珩的视线在这些布衣刺客身上游荡,身边密密麻麻的人手,早就在林晨的组织下,进行了有力的防护。 唯独步离,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凤珩,他在防止有危险越过他涉及到凤珩。 “防护!” 林晨大吼,“后面的,弓箭准备!” 在离开林东之时,凤珩就说过回京一路可能会不平静。 林晨作为这一年多来,凤珩身边的亲信之一,自然也知晓,所以早在之前,心中就做了一些排练准备,这个时候遇上也不算太过慌乱。 队伍中是有弓箭手的,不过,也就十来个人。 这十来个人还都不是凤珩带去林东的,而是他在林东收编的人手,他们都有一定的基础,这一年多的时间,凤珩在忙着赈灾,他们这些人,却全都被凤珩丢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训练。 现在成果也是喜人的,虽做不到个个都是神箭手,却比军中的弓箭手要靠谱的多。 凤珩无须他们像军人一样,一板一眼,他更喜于看到他们有自己的风格,一样的弓箭手,塑造不同的风格便能做出不一样的攻击方式。 眼下这十几人便是如此,林晨话才落,他们就拿出了身后背的弓箭,搭箭瞄准,数十人盯着林间那些布衣刺客。 他们不是按照顺序一轮射击,而是谁先瞄准一个敌人,谁便先出手,不分先后,能杀人便好。 也不知道凤珩是怎么训练他们的,他们每一箭都极稳,前一箭刚射出去,下一箭已经搭好。 咻—— 射箭——搭箭——瞄准——射箭。 明明只有十来个人,却硬是射出了一支军队般的攻势,林间的刺客因为这连续不断的弓箭攻击,着实损失了不少人手。 特别是那些从林间撕裂口子,涌向车队的人,看向车队后方的十几个弓箭手,就如同啖血。 “杀!” 他们不是没有弓箭手,相反,他们有。 弓箭手的作用,是用在暗杀上,若是凤珩没有发现他们,当车队行驶到他们埋伏的位置时,林间的弓箭手便会万箭齐发,先抹去车队近半的实力。 可天不遂人愿,凤珩发现了,车队没人上当,而他们当初为了不打草惊蛇,埋伏的位置并不是靠近官道,而是更靠近山脚那边。 这样的距离,弓箭手鞭长莫及,根本攻击不到。 即便攻击的到,也大失准头,特别是现在两方人马站在一起,万箭齐发下来,抹去的也许不止是凤珩等人,也有可能是他们。 这么一来,弓箭手的存在就有些多余了,林间隐藏的那些弓箭手也是这般想的,这个时候已经弃弓握刀,沿着官道杀来了。 凤珩这边就不一样了,躲在车队后面一心射杀的弓箭手,还仅仅十几人,他们每人只盯一个敌人,一轮箭羽下来,会误伤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伤的全是敌人,这让这些布衣刺客十分不甘。 明明有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却错失了,现在被十几个弓箭手压着打,是谁都憋屈。 布衣刺客们倒下了一轮又一轮,到底占据着人数优势,而这十来个弓箭手射箭也不是不需要力气,不过维持了两刻钟时间,他们已经开始感受到力竭,带来的箭羽也不多了。 林晨的时间卡的刚刚好,“收弓,保护王爷!” 数十人手脚麻利的收起弓,全都围在了马车旁。 刚刚连续的射箭,让他们的精力花费的比其他人要多的多,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的确是所有人中最需要休息的。 步离偏头看了十几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坐在马车里,依旧淡然的主子,心中微凝。 原来,一年多前刚刚来林东的时候,王爷就想好了归途中会遇到的麻烦,所以才训练了这些人? 若真是如此,王爷也太未雨绸缪了些。 可一想到有此准备的是自己效忠的人,他又觉得荣幸,心中隐隐升起一抹骄傲,那淡淡的喜悦,就连被刺客围杀的凝重,都退去了些。 车队前的围杀还在继续,这一战比所有人想的都要惊险的多。 前方源源不断的敌人,在战斗持续到这个时间段,饶是林晨也染上了几分疲惫,他还未下命令,车队后发突然也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有人来了。 是敌人还是援军? 他们若是还在林东境内,说有援军他信,这都走了大半了,这里人生地不熟,谁会给他们支援? 那些知道这里有个回京王爷的人? 林晨面容越发警惕,车队中已经渐渐疲惫的护卫也是如此,众人一边打,一边注意着后方的动静。 唯有那些布衣刺客,突然变得暴乱起来。 是事先约好的队伍,是他们的援军。 几乎一瞬间,林晨、步杀、步离等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之前这些布衣刺客,就已经让他们疲于奔命,现在还来一堆人? 不甘、担忧并不能阻止敌人的到来。 马蹄声近了,那是一支队伍。 一支身穿盔甲,手持长枪,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队伍。 这是军队,还是正规军。 只有有归属的正规军,只会是这幅打扮。 林晨等人抿紧了唇,军队的人,应该不似敌人吧? 那高头大马之上,一马领先的汉子,目光遥遥注视着官道上正在争斗的两方人马。 眸光淡漠,见惯了生死,甚至没有阻止的意思。 马车里,凤珩拂开车窗的纱布,淡淡的看着那高头大马上的人。 他想看看,遮羞布还要不要,那人要杀他的心,还需要不需要掩藏。 “你们是何人?” 这首领模样的人,终于出声问话了。 步离深吸了口气,回道。 “我们是凤王的队伍,凤王奉皇命前往林东赈灾,现在赈灾完成,凤王正准备回京复命,却不想在途中遇上了这些匪寇。” 不错,就是匪寇。 307、背后的人 说刺客可没用,匪患好歹还有一层遮羞布。 至于这些官兵会怎么做,就要看他们的目的了。 步离静静的看着为首的军官,等待着答案。 众人紧张的目光中,那军官咧嘴一笑,一双虎目杀气腾腾,莫名狰狞。 “凤王的车驾?” 他狞笑,“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凤王都敢冒充,来人,全都抓起来!” 身后的一众士兵,顿时露出了獠牙,凌厉的长枪朝着车队的众人刺来。 步离脸色难看,虽然已经猜到了这些人是冲着他们来的,却不曾想到他们会这般卑鄙的颠倒黑白。 也对,若是承认他们是凤王的车队,官兵就没了动手的立场,传出去还得连累他们身后的人,否认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就算有,杀完了不就好了吗。 前有官兵,后有刺客,前后夹击之下,车队中的护卫开始损失惨重。 就连开始围在凤珩身边保护的十几个弓箭手,也迫不得已加入了战斗。 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军官,没有参战,而是面带笑容的看着这一幕。 杀一个王爷,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这让他热血沸腾。 正当车队众人避无可避之际,一直坐在马车里不曾动弹的凤珩出手了。 他一扬手,一个类似信号弹一样的东西,飞上了天空,发出轰隆的响声。 一直盯着他的军官,也被凤珩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反应过来之后,那张粗犷的面容顿时难看了起来。 “你在给人报信?” 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猛地一蹬马背,朝他刺来。 “这方圆十里都是我的人,你若是打算求救,恐怕要失望了!” 嘴里放着狠话,他的动作却不慢。 大人说过,这位凤王的武功极强,这次任务不容有失,他等不起,谁知道那发信号弹会引来什么鬼东西? 凤珩不闪不避,在长枪临近面容之际,身形一侧,抬腿踩在了长枪枪、头之上。 长枪被踩,军官用力一抬,枪、头划过,似要将凤珩开膛破肚。 可惜凤珩早就有所准备,往后一倒,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这一划。 被避开军官毫不意外,一个高手怎么可能轻而易举被他一招制服,要是如此,凤珩也就不值得那些大人亲自向他提醒了。 他借力向前,一手长枪挥舞的密不透风,招式连绵不绝,势要将凤珩斩杀于此,而凤珩的反应丝毫不慢,或是踢或是踩,手里虽无兵器,却愣是不落下风。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宽阔的车厢顿时被劲气割的四分五裂,拉着车厢前行的马匹也受了惊扰,前蹄一抬,疯狂的朝着前方踏去。 林晨一直注意着后方的动静,见马匹受惊,他第一反应就是招呼手下的人。 “都躲开!” 这些人都是由步离、步杀和林晨训练出来的,一听见命令条件反射便退开了,那些布衣刺客正要趁机向前进攻,便被发狂的马匹撞了个正着。 满官道的刺客,硬生生被三匹马撞的四分五裂,身死倒不至于,断手断脚,被踩踏到伤了内附的足足有二十几人。 这个损失不可谓不大,他们来刺杀凤珩,选的本就是好手,之前打斗了那么久,损失的也不过就是二三十人。 说到底,还是怪他们站的太近,一时无处闪躲,才落到这个下场。 那边,军官和凤珩的交手还在继续,两人都是高手,你来我往过了几十招,也没分出个胜负来。 随着打的越久,军官心里也越发凝重。 这位王爷的武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他不仅占不到上风,隐隐间还被压着打。 要是他不赶来的话,光凭前面那些刺客,根本就拦不住凤王的车队。 现在他也没有别的想法,就希望能拖住凤珩,给自己那些手下,以及刺客们动手的时候。 等凤珩带来的护卫全部死完,他们腾出手来,再一齐对付凤珩。 军官做好了打算,也不再想着强攻,而是以拖为主。 一招一式,没了开始的戾气和勇猛,偏向了缠字,凤珩一看他的招式变化,就猜到了他的想法,隽秀的面容微凝,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似讽非讽的笑意。 他还真以为,自己那颗信号弹是白放的? 就在众人打的如胶似漆之时,不远处又传来了阵阵马蹄声。 凤珩的招式中多了几分从容,反观与他交手的军官,面容渐渐紧绷起来。 据他所知,这次大人派出的人手就是他们这些才对,现在赶来的这些人是谁的人? 正是因为不肯定,军官才开始担忧。 马蹄声近了,众人都在等着结果,交手的速度无形中都放慢了许多,直到—— “住手!罗雄,你在干什么!” 那支队伍刚到,为首的军官就高声喝道。 与凤珩交手的罗雄被点名喊住,面容扭曲了一瞬,到底停了下来。 “此人假扮凤王,我要擒他回去给李大人交差,姜继,你最好别插手!” “假扮?” 才刚到的姜继冷笑出声,“这位就是凤王殿下,什么假扮不假扮的!还不让你的人赶快住手!” 事情只要不点破,罗雄和他手下的人,就有道理动手,可点破了,他们身为下属,再动手就属于以下犯上了。 罗雄脸色难看,暗恼姜继来的不是时候。 林晨和步离、步杀倒是觉得姜继来的正是时候,也是个告状的好时候。 “姜将军,这位罗将军可是你们重骑营的人?” 步离拧着眉质问。 清楚知道步离的身份,姜继好脾气道。 “这位兄弟莫恼,罗将军的确是我们重骑营的人,不过他今日这番行为,也是认错人之故。” 罗雄为谁办事,他没有兴趣知道,罗雄哪怕死了都不要紧,但是万万不能将重骑营牵连进去。 谋杀王爷,这可是重罪,重骑营也抗不住。 “哼,他可没有认错人,刚来之时,我便告诉过他,这是凤王的车驾,他却还是纵容手下袭杀我等,与这些匪患同流合污,我怀疑他们是一伙的,还请姜将军给我等一个交代!” 步离火气极大,按理说他没有正职在身,面对一个将军不该如此说话,可刚刚遭遇袭杀,又有凤珩在后撑腰,他脾气再大姜继也得受着。 连连应道,“是,兄弟你说的有理,此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着,他朝独自站在人群中央的凤珩行了一礼,得到凤珩的颔首示意后,抹了一把额间的冷汗,吩咐道。 “将这些匪患都杀了!” “是!” 他带来的士兵,远是罗雄带来的三倍,这也是他一开口,罗雄便选择听从退让的原因。 不然罗雄也许会选择一起灭口。 这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瞬间就将那些布衣刺客围了起来。 占了人数的优势,外加林晨带领着人帮忙,不过一刻多钟就全都解决了,只留下满地的尸体。 林晨不曾开口说留活口的话,姜继也没这个意思。 众人都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匪患,留下活口问出背后指使人,他们也奈何不得,干脆就当成不知道好了。 “王爷,臣这就带罗将军回营,定会查出真相,到时亲自进京给王爷请罪。” “嗯。” 凤珩应了声,不置可否。 姜继这才松了口气,留下了大半士兵,让他们护送凤珩进京,自己则是带着另一半士兵押着罗雄回了营。 接下来不放过罗雄的,就不是凤珩了,而会是重骑营自己。 马车已经损毁,坐不了人,姜继手下的士兵让出了一匹马,供凤珩乘骑。 一行人埋葬了死去的护卫,继续沿着官道前进。 只是这一次,有了几百士兵的护送,一路上安全了许多,也没再遇上什么不长眼的人。 正如凤珩之前想的那样,出动了那么多好手,连罗雄这个重骑营的将军,都被鼓动,带了那么多士兵前来围杀他,错过这次机会,再有下一次就难了。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还需要防范,但像之前那样的袭杀,估计是不会再有了。 一行人再接下来途经的小城里补充了些干粮,又重新买下了一辆马车,休整了一夜之后,车队再次安稳的朝着京城行驶而去。 * 京城,二皇子府。 “殿下,失败了。” “失败就失败了,我本来也没想要他的命。” 凤麟并不失望,因为派人去袭杀凤珩,是他之前的决定,自从从宁凝那知道,凤珩手里握着一份名单之后,他更希望凤珩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给他名单不是? 当然,他也没有刻意将袭杀的人撤回来,凤珩想带着这么大一份功劳回京,还想和太子结营,那也得有相对应的本事,若是没有,死了也可惜。 他觉得凤珩不会死,所以任其发展。 只是从手下人带回来的消息来看,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说,除了我们派去的人,还有一拨人也参与了刺杀?那些人还是正规的军队?” “是的,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了,出手的是重骑营的罗雄,他带去了约莫千人,与我们的人前后夹击凤王。” 凤麟怔了好一会,“这都没死?” 自己派去的那些人,他清楚,都是好手,且人数不少。 再加上千人的军队,还是前后夹击,凤珩还活着? “是,没死。” 那下人迟疑了会,“属下不知道确切战况,只听说有支军队及时赶到,制止了罗雄,还帮助凤王一起围杀了我们的人手。” 凤麟的眉头这才舒张开,“算他好命,算了,等他回京再说,老三那边呢,情况如何?” 凤珩对他而言,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他真正在意的是凤霄,所以凤霄那边派出的人手,才是真正的精英。 “三皇子失踪了,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的人追到半山腰,便失去了他的踪迹,三皇子身边似乎有能人存在。” “失踪也不一定就是坏消息,也许死了呢。” 凤麟恶意揣测道,凤霄的失踪,他到底还是满意的,夸赞了手下几句,便让人退下了。 …… 御书房,凤鸠正坐在桌前处理奏折,昏黄的烛火映在他脸上,让那张迈入中年的脸庞,显得有些阴森。 突然,烛火猛烈的跳动了一下,发出滋滋的响声,看奏折入神的凤鸠被惊的回神,朝身侧的黑暗处看了一眼。 语气波澜不惊,“回来了?结果如何?” 黑暗中,暗卫低沉的声音响起。 “回皇上,任务失败了,属下愿意领罚。” 失败了…… 凤鸠捏着奏折的手指微紧,“怎么失败的?” “是重骑营,里面有人插手。” 凤鸠眼神微转,迟疑,“是老大?” “应该是。” 姜继去救援凤珩,是受命于大将军,而那位大将军…… 表面上不是谁的人,他却知道,太子与大将军有些往来,像是早就结营一般。 此事还是皇上早两年派他去查的。 凤鸠放下了奏折,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声音说不出的冷。 “果然是翅膀硬了,什么都要插手。” 失去了这个好机会,他再动手就要暴露了。 这一次,他是故意借着老二出手的机会一齐出手,就算凤珩调查,也只会以为是老二的手笔。 可再有下一次,那就不一定了。 凤鸠并不太想暴露自己的意图,凤珩手中的络家军是一枚不安分的炸弹,现在还要加上一个自己的儿子,他这个皇帝,当的并不如意。 “能撺掇其他人动手么?” 凤鸠问道。 宫廷暗卫的目标太大,也过于明显,凤珩就要回京了,他并不想让他平安回京。 暗卫想了想,“江湖?” 这个暗卫,从凤鸠刚坐上皇位就陪着他,是他的心腹,某些时候也算是军师,两人的关系并不是正经的主仆。 “不行,京城已经过于复杂,江湖插手进来不是好事。” 他担心,自己的皇位会更加的不稳固。 想了想,凤鸠心里有了主意。 “他身边护卫众多,已成气候,想回京就让他回京吧,你为朕抓一个人,有了她,凤珩还不是要任朕宰割。” 说着,他给出了一个名字。 308、耽搁的相见 寒冬还未入春的天,有着潮湿的阴冷。 一大早,步依伺候苏曼卿穿上了厚实的长裙,上身套了件绣花对襟的袄子,梳洗完毕之后,在送上早膳之前,将一个暖手炉塞到了她手里。 “小姐,王爷要回来了,若无意外,明天便能到。” 好消息赶走了天气的寒冷,苏曼卿欣喜的看着她。 “确定?” “当然。” 凤珩那边已经解决了追杀的人,接下来的行程不耽误,也没太大危险,也就不打算瞒着苏曼卿了。 “太好了。” 她站起身,激动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巴掌大的小脸上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步依也高兴的很,王爷不在京城,好多事情都让她觉得畏手畏脚,现在主心骨要回来了,她也放心了。 下午苏江庭休沐,中午回来的时候,苏曼卿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苏江庭着实愣了好一会。 凤珩初离京的时候,他还是担心记挂的,可离得久了,哪怕心里惦记着,难免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每日出门前,有妹妹的问候,回来时有妹妹的陪同,吃饭也好,出门也好,两兄妹的生活平淡温馨,仿佛凤珩的存在,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如今,那小子要回来了? “哥哥,你不高兴?” 见他不说话,苏曼卿顿时撅嘴瞪他。 “没有。” 苏江庭摇头,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他日日见着她,有时同她说话,明明前一刻脸上还是欢声笑语,突然就会陷入莫名的沉默,她眼中的思念和担忧那么浓,他不瞎,看得见是为谁。 回来了也好,妹妹的年纪也不小了,凤珩再不回来,他才要着急呢。 “那我们明天去接他吧!” 苏曼卿兴冲冲提醒道。 小哥哥说了明天到,步依肯定知道是上午还是下午,到时她就坐在马车里等他好了。 “行。” 知道自家妹妹高兴,苏江庭没舍得让她失望。 只是答应过后,提了句。 “等阿珩回来,咱们也差不多是该寻个时候回抚州了。” 苏曼卿一怔,杏眸垂了下来。 “嗯。” 自从来京城之后,他们迫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回抚州。 特别是凤珩离开之后,他们想走也走不开。 苏曼卿倒是有时间,可苏江庭要忙公务,每天任职守着他的书楼,让苏曼卿一个人回抚州,他不放心。 于是就这么一直拖延了下来。 几个月前,苏曼卿及笄,兄妹俩倒是和父母见了一面,还是苏志远和曾云柔千里迢迢自己来的京城。 兄妹俩的意思是,让他们留在京城住。 反正两人现在住在凤王府,自己的苏府反而空置了。 可苏志远说,他们已经习惯了抚州的生活,况且吕家一家也搬到了抚州,若是他们来了京城,也太对不起吕家了。 最后夫妻俩只在京城住了半个月,见到儿女安康,又回去了。 要说两人最对不起谁,也只有父母了。 苏江庭摸了摸她的头,“别想太多,要是觉得对不起爹娘,等以后你跟阿珩成亲,无事多回抚州住住就是了。” 他可是知道,在爹娘眼里,妹妹才是心头宝。 “嗯。” 苏曼卿乖乖点头。 点完头,又眼巴巴的看他。 “那哥哥呢?” 苏江庭咧嘴一笑,“我当然也一起,只是你嫂子还不知道在哪待着呢,我回去估计是被嫌弃的份,你到时候可得护着哥哥我。” 苏江庭比苏曼卿大七岁,从小到大都是照顾她的存在。 如今苏曼卿十五,苏江庭已经二十二了,这个年纪还未成家的,实在不多了。 比如某位皇子,二十二岁的时候,侧妃和妾室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只是因为那些女人身份不够,一直空着皇子妃的位置罢了,最后被宁凝截了胡。 而苏江庭,从小受父母的影响,习惯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身边没有半个女人,在外人看来也是很奇葩了。 有些人甚至猜测,他是不是身体某些方面有隐疾。 当然,这些苏江庭都不在意,他不娶妻的原因没有那么深奥,完全就是因为自己没遇上合适的而已。 前段时间爹娘来京城的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原因训他,大意就是他年纪大了,得娶媳妇了,他们想抱孙子了,之类云云。 苏江庭烦不胜烦,可惜是爹娘开的口,哪怕嫌烦也得听着,那段日子苏江庭着实不好过,日日躲在书楼里,说自己还有公务没处理完,非得要天黑才回来。 所以,这句到时候护着哥哥我,是真不假。 听见这句话,苏曼卿差点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从小顺从父母的哥哥,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见爹娘上次的那些絮絮叨叨威力有多大。 “好。” 她踮起脚尖,哥俩好似的拍他的肩膀,“到时我一定护着你。” 苏江庭面露无奈,眼神中却是深深的宠溺。 兄妹俩完成日常的闲聊之后,就安排起了府中的事。 凤珩就要回来了,府中的下人怎么也要精神一些。 途中苏江庭还拉着妹妹陪他去下了几盘棋,他早就想好了,等阿珩那小子回来,妹妹估计就不是自己的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先拉过来陪够自己再说。 苏曼卿正因为凤珩要回来的消息而激动,一颗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用个简单的词来说,或许是过于亢奋了。 苏江庭的要求正中她下怀,两兄妹干脆就窝在书房里,提子相杀,愣是磨了一个下午。 直到傍晚用完晚晚膳之后,两人才先后回了房间睡下。 …… 次日,从步依口中,准备得到,凤珩的车队是中午到的消息。 卯时苏曼卿就起来了,这时外面天都没亮。 步依服侍她起身的时候,还忍不住劝了句。 “小姐,外面天气冷,不如你再睡上半个时辰?” 苏曼卿哪里还睡得着,“不用了,伺候我起身吧。” 她昨晚睡的早,虽然这会起的也早,不过精神头并不差,眼底也没什么疲惫的青意,这让步依很是放心。 伺候主子起了身,步依想着今日小姐是要去接王爷的,两人近两年没见,小姐也长开了些,便想着一定要将小姐好好打扮一番。 特意去寻了一身烟青软丝的衣裙,外面搭了件颜色稍深一些的半臂,最后罩了件月牙白云纹的外袄。 苏曼卿的皮肤本就莹白,穿上这身,身上更是如同在发光一般,步依满意的紧,又开始着手梳发髻。 中规中矩的凌云髻完成后,她从首饰盒里拿出一支白玉点翠金丝步摇斜插发间,又捻了几颗白玉珍珠点缀,仔细一打量,停了手。 苏曼卿模样长得好,虽不是倾国倾城,却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小家碧玉,杏眸噙水、柳眉弯弯、眉眼处处都是楚楚动人的风情。 再配上这一身打扮,那抹无辜纯粹的气质,更是增了三分,着实吸引人眼球。 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或许就是美而不艳,濯而不妖,干净纯粹。 步依满意的收了手,伺候着苏曼卿用膳。 另一厢,苏江庭也起来了,到底记挂着要去接人,苏江庭睡的不是很沉,天一亮就醒了。 他知道时辰还早,可以再睡一会儿,只是自家那个妹妹,肯定是坐不住了。 果然,他收拾好出来用膳的时候,苏曼卿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没出息。 苏江庭心里腹诽了一句,到底没说什么。 仔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终于发现她是精心装扮过的,至于为了谁,这就不用问了。 想到这,苏江庭动动嘴,又在心里骂了句。 没出息! 腹诽归腹诽,他用膳的速度并不慢,等两人一切安排妥当,才是辰时。 苏曼卿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出门。 还是苏江庭理智一些,“再等会,现在还太早了。” 人要中午才回来,现在离中午还有好几个时辰,总不能一直坐在马车里,在城门口等吧? 外面可是大冷天。 哪怕苏曼卿愿意,苏江庭也不愿意,万一人冻着了怎么办? 步依也跟着劝。 “是啊小姐,时辰还早,不如你先看看书?” 被两人制止,苏曼卿也明白是自己太过着急了,点了点头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躺椅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她前几日未看完的话本子,她顺手拿了起来开始看。 心中无事的时候,什么无味的故事都看的进去,一旦心中有事,再精彩的故事也看不进去半分。 说的就是现在苏曼卿,明明这本话本子是前几日她的最爱,爱的舍不得放下,连吃饭也要捧着,这会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一个人在躺椅上磨蹭了半响,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见她这幅模样,苏江庭叹了口气。 女子外向哟,人还没回来呢,就开始坐立不安了。 他也不难为她了,“步依,你多准备些炭火,多备两个手炉,走吧。” “是。” 步依应了一声,急忙去准备了。 等步依安排好,两人坐上了马车,准备出发去城门口接凤珩。 马车还未出发,一阵马蹄声就在众人耳边响起。 “前面的马车里坐的可是苏小姐?” 苏曼卿疑惑探出身,外面的马上坐着的,是个御林军装扮的人。 她时常进宫,御林军自然认得。 “是我,你是?” 那男子一拱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说道。 “苏小姐,皇后娘娘召你进宫作陪。” 进宫? 平时遇上这种事,苏曼卿绝不会迟疑,可今日是她要去接小哥哥的日子。 “娘娘可有说是何事?” 若是不重要,要不然她就不去了? 听出了她话中的潜台词,那男子面容稍稍严峻了些。 “小姐莫要让我为难,娘娘相请,还请小姐随我进宫。” 苏曼卿拧着眉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苏江庭拍了拍她的手心,及时安抚了她。 “既然是皇后娘娘相邀,你就先进宫吧,阿珩这边我去接,没事的。” 虽然不清楚皇后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召妹妹进宫,但京城一向就是如此,皇家有命不得不从,哪怕你不乐意。 总不能因为要去接凤珩,就正面得罪皇后。 苏曼卿也是一时为难,很快就想明白了里面的轻重,点头道,“那我去了。” “嗯,去吧。” 从马车上下来,凤王府的下人立即备上了另一辆马车,等苏曼卿上车后,跟着那御林军一起,驶向了皇宫。 …… 凤仪宫。 这会皇后自己也疑惑的很,一大早皇上就来了,还说什么,上次见了凤珩家的那个小丫头,觉得她挺有意思的,让她再进宫来陪他们用午膳。 皇上的意愿,皇后哪怕不乐意,也不敢明面上拒绝。 所以当即派了人去凤王府传话,将那个小姑娘接进宫来。 期间她也一直在想,皇上突然召苏曼卿进宫的意图,人不是第一次见,有意思也犯不着在这个时候。 要说这个时候唯一有什么特别的,估计就是凤珩要回京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 猜测归猜测,皇后心里并没有肯定答案,苏曼卿来了之后,她也只好用与平常一样的态度招待她。 “卿卿来了,快来坐下。” 苏曼卿刚给两人行了礼,这会脑子也有些乱。 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刚刚下朝吧,怎么就来了凤仪宫? 不是应该在御书房吗? 上首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头上还带着龙冠,气宇轩昂,一身威严之气,实在让人不敢直视。 见到苏曼卿,皇上也很和颜悦色。 “别紧张,朕又不吃人。” 苏曼卿腼腆的笑笑,乖乖点头。 皇后看看身边的男人,又看看苏曼卿,意识到皇上想见苏曼卿,怕是有什么事要问她,也不开口了。 私下跟皇上对着干是一回事,表面上还得维持两人的颜面不是。 见苏曼卿还是紧张,皇上笑的更欢了。 “朕最近胃口不太好,上次你这小丫头在这活跃气氛,朕觉得胃口都好了很多,所以今日就把你叫进宫来了,你真的不用紧张。” 苏曼卿还是乖巧的笑,衣袖下的手指却攥的有些紧。 上次在凤仪宫,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哪里有活跃气氛,也许皇上说的是真的,可她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309、被抓 心中不安,以至于苏曼卿都没有再关注时辰,也没有想着再去接凤珩,所有心神全用在了应付皇帝身上。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辰来到了中午。 这一顿午膳用的十分沉默,凤鸠本就没什么要跟苏曼卿说的,叫她进宫也是一个借口,苏曼卿满脸抗拒,他也就懒得没话找话了。 皇后更是看出了不对劲,自然也无话可说。 用完午膳,时辰刚过午时不久,凤鸠就以还有事情要处理离开了,他前脚一走,苏曼卿后脚就跟皇后告退,匆忙朝着凤王府赶去。 步依说小哥哥中午回来,若是路上耽搁的久,这个时辰说不定还没到家。 当然,要是已经到了,她一回去就能见到人也不错。 抱着这个想法,她催促马夫,“赶快点,我们回府。” 凤王府标志的苍青色马车,疾驰在街道上,马车四角上挂的宫灯随着前行的速度缓缓摇晃,宫灯下的挂穗,也迎风飞舞,昭示着主人的急切心情。 苏曼卿太心急,以至于没有发现,这条刚处于宫外的街道,平日再安静也多少会有人来往,今日却是安静的可怕。 突然。 吁—— 寒风中,马夫双眼睁大,盯着前方突然出现的人,吓的勒紧了缰绳。 “你们是何人,快让开!冲撞了凤王府的车驾,有你们的好看!” 马车前方的道路上,站着五个男人,穿着普普通通,毫不起眼,手中也没有武器。 他们就那般站在那,好似只是不小心拦了路一般。 苏曼卿被外面的声响惊醒,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抬眼对上的就是五人黑沉死寂的眼。 那样的眼神,不属于正常人。 她一惊,连忙喝道,“冲过去!” 虽然还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人,但她已经快速做出反应。 车中的步依,也迅速进入戒备状态,将苏曼卿拽了回去,一把挡在她身前。 “小姐……你躲在我身后……” 马夫被吓了一跳,“是。” 主子说冲过去,那就冲过去,至于会不会撞到人…… 他脑中刚升起这个想法,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在前方十几丈外的五个人,高高飞起,冲向了他。 马夫脑子里最后的一个念头是。 原来不是普通人吗…… 啪嗒—— 一道血迹高高飞扬,马夫的人头重重落下,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苏曼卿俏脸顿时惨白,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其中一人已经站在了马车车辕上,朝车厢里伸手一抓,步依眼一寒,手中匕首一挥,对上了那人的手。 想象中,他手被划开的情形没有出现。 那人轻哼一声,手臂一阵翻转,竟然避开了匕首。 刺啦—— 被荡开的匕首直接划在了车帘上,上好的帘布被分割成两半,步依与那人彻底对上。 车厢里的空间不宽,苏曼卿缩在里面,又占据了一部分空间,步依束手束脚,招式也是以防卫为主。 那人招招凌厉,步依防的很是艰辛。 若只是如此,两人至少还能缠斗许久,可他们并不打算耽误太久时间,久了会有变故。 本来在外面等着的四人,顿时也冲了上来。 上好黄楠木制成的马车,被四人的劲气下,四分五裂。 马车中的苏曼卿,也顿时暴露在四人眼前。 步依还来不及反应,苏曼卿就被一人绕后掐住了脖子,她正要来解救,两个人同时攻向她,将她死死缠住。 这种局面让步依目呲欲裂,数次想要拼命,却又被三人挡了回去。 此刻的苏曼卿好似小鸡似的被人捏在了手里,她抿着唇,虽然害怕却也镇定。 正当那人以为任务轻松完成,准备带着苏曼卿走人之际,他身前的人突然朝他出手,一把匕首直直刺向他胸口的位置。 那人眼神猛地一变,反应极快,上半身往后一折,躲开了匕首的轨迹,同时手一探,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扭。 苏曼卿闷哼一声,俏脸顿时惨白如纸,额间冷汗也冒了出来。 好疼……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似是断了,半分力气都用不上。 可她还不打算放弃,不顾自己的右手,佯攻的朝那男人拍了一掌,实则身形飞快朝着远处逃去。 可那人早有准备,蓦地出现在她逃离的前方,将她挡了下来,不得已,苏曼卿只好咬着牙与他交手。 算起来,她习武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多,修的还只是内力和轻功。 修炼到现在,武功不过刚刚勉强拿的出手,要跟训练有素的宫廷暗卫过招,无异于小孩子与大人之间的博弈。 之前差点被她伤着,无非是因为他们接到这个任务时,不清楚苏曼卿会武,一时不察罢了。 现在那人认真起来,苏曼卿都没挨到他的身子,就被他制住,像小鸡似的拿捏在了手里。 从五人出现拦路,到马夫被杀,到拦下步依,最后到苏曼卿被抓,前后总共不过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短暂的令人畏惧。 “走!” 为首的一个男人捏着她的肩,一双手如同铁钳子一般,带着她朝着远处飞去。 而原地,剩下的四个男人飞快的行动起来。 一人驾着马车,继续朝前行驶,将马车停在了两条街道之后的地方。 地上的血迹被清洗,马夫的尸体也被处理干净,安静的街道一如既往,好似之前的事情从未发现过一般。 如果有对气味敏感的人从这里经过,才会发现那一丝微不可闻的淡淡血腥味。 * “叶公子,慢走不送。” “客气了。” 太子府前,一个身影从中走出来,管家与他客气交谈了一番,这才关上了府门。 男子在太子府前又驻足了一会,转身离去。 当他转过身的那一刻,露出了脸上的银制狐狸面具。 这人,竟是很久不见的叶清风,或者说,叶笒鱼。 叶笒鱼来京城有大半年时间了,叶府被灭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抚州,亲娘已经削发为尼,他没有亲人,没有牵挂。 唯一让他留在抚州的,不过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有一段时间,他待在临霄堂里,甚至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直到一年前,他决定来京城找那个生下他,又毁了他对家庭亲情渴望的男人。 不是来认亲,是来报复的。 进京之后,他借用临霄堂的情报,很快弄清楚了京城的势力分布,知晓现在京城大致分为三派,太子一党,二皇子一党,以及三皇子一党。 其他人的存在感都很低。 理所当然,他开始在三人中寻找自己能合作的对象。 那人身居高位,站的太高,哪怕他身后有临霄堂,也不能动摇一个朝廷重臣的位置。 后来,他寻到了凤起。 这一年来,他多次与凤起合作,也帮助凤起做了不少事,比如前段时间,凤起派去刺杀凤霄的人中,便有临霄堂的杀手。如此一来,他勉强也算是得到了凤起的信任。 今日,他就是来向凤起禀报事情的,一如之前。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从太子府离开之后,他正准备回去,却隐隐感觉到了街道前方有什么不太对。 他还在迟疑,那边就传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有人死了。 应该是被杀的。 叶笒鱼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京城这个地方,可比抚州难混多了,龙蛇混杂,每天都有人死,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太子府门前这条街道,可是直通皇宫的。 谁这么大胆,敢在宫门口不远行凶? 因着这一点感慨,他多朝那边留意了几眼,便看到了苏曼卿被人提着,从屋顶上离开的一幕。 是她…… 叶笒鱼眼神微变,他自然还记得苏曼卿。 抚州城中认识的小姑娘。 他与她的认识完全是个意外,最初也是抱着戏弄的心态,故意逗她的。 不过关注了几次之后,他倒是对她感官不错。 很纯粹没什么心机的小姑娘,这种人往往让人觉得美好,他处在叶府那种污秽不堪的地方,更是觉得如此。 所以不自觉间,对她多了几分维护,给她提过几次醒。 或许,曾经也有着隐隐的心动,可那些细微的施旎想法,早就在她随着那位世子离开抚州之际,就渐渐消散。 来京城之后,他没有刻意打听,却也听说过她的一些传言。 平民出身的好命女,被皇上赐婚给凤世子,哦,现在要说凤王了。 她怎么会被人抓走? 叶笒鱼迟疑了一会,终是身形微动的跟了上去。 前方的男人抓着苏曼卿不停在城中移动,那人轻功极好,踏地无声,经过之处,没有引来任何关注。 叶笒鱼的速度也不慢,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那人显然很警醒,开始不清楚有人跟着也就罢了。 很快就发现了叶笒鱼的尾随,他拧眉,低头看了手上抓着的人一眼,暗自思量。 按主子的意思,是将这人送到暗庄关起来,现在有人跟着,暗庄的位置自然不能暴露。 嗯,暗庄不能去了。 身后这个麻烦也不能放任,得解决。 这般想着,他朝四周看了看,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将苏曼卿暂时扔在了此处。 他并不担心苏曼卿会跑,因为他之前捏断了她的手腕,又捏伤了她的肩胛骨,现在这个小姑娘早就疼晕了。 安置好苏曼卿,他身形顿时朝着来时的路飞去,直接迎上了追来的叶笒鱼。 “阁下是何人?” 他压低了声音,波澜不惊的面容死板而僵硬。 叶笒鱼眼神凝重,“你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阁下最好不要多问,你跟着我又有何事。” 从之前这人跟随他的速度来看,轻功不凡,显然武功也不凡。 他是奉命出来办事的,不是来杀人的,况且这人若是武功不俗,交手的动静只怕会引来其他人。 宫廷暗卫选择和平解决,最好能将这人吓走。 他不打算与叶笒鱼拖延,叶笒鱼也是这个想法,见他问,他干脆实话实说道。 “你抓的是我朋友,放下她我便让你走!” 放人? 主子的命令怎能违背,自然不行。 暗卫的眼神顿时变了,从开始商谈的态度,变得冷硬,变得杀气凌然。 叶笒鱼也眯了眯眼,毫不示弱的跟他对上。 两人的交手,快到咫尺之间,刚刚还隔着一顿距离的两人,突然就缠斗在了一起,快到措不及防。 一交手,叶笒鱼就发现了这人的武功高强,是他所遇的前所未有。 京城果真是个龙潭虎穴,这般高手,江湖都不多见,也不知道是谁家培养出来的。 宫廷暗卫之前的风格表现的太过明显,叶笒鱼早就看出来了。 这人身上有股很淡的戾气,一看就是杀过不少人的,他的招式偏向干脆利落,不是江湖那一派,再加上说话那种冷硬的风格。 明显就是京城那些达官贵人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或者死士。 弄清楚了来历,叶笒鱼依旧不惧。 他虽不清楚京城这些人培养手下的办法,但他自小习武,自认实力手段不会比这些人差。 两人你来我往,顿时交手了几十招。 叶笒鱼高看了自己,不,或者说,他小看了宫廷暗卫。 宫廷暗卫是从无数个死士中挑选出来的,他们从小到大,都有专人教导。 经历了无数次任务,每次任务都只有一个结果,要么完成,要么死。 他们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如此行事。 叶笒鱼跟他们想比,差的不是武功,是不要命的态度和死气。 这种态度,让叶笒鱼失了上风。 特别是,这暗卫还有同伴,随着两人交手时间延长,那些处理马车和马夫的同伴,也要渐渐赶来。 叶笒鱼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心中越发焦急。 他的实力不如眼前这人,眼下能防住,还是因为这人不清楚他的武功招式的缘故,若再打下去,他定会失手。 而且这人还有同伴,拖延不得。 想到这,叶笒鱼一个晃招,不再跟他缠斗,以硬接一招的姿态,借力疾飞朝着苏曼卿藏身处飞去。 那人能击伤他,还微微诧异了一会,看到叶笒鱼的打算,顿时大怒。 脚跟在地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朝着叶笒鱼疾飞而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留手,用了十成十的内力。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劲气,叶笒鱼抿紧了唇,脑中掠过一瞬间的迟疑。 这一招会失他重伤,他若防便会再次陷入缠斗中,再无救走苏曼卿的机会。 可若不防…… 重伤…… 310、得救 “槽!” 饶是叶笒鱼平常从不说脏话,在这种时间也忍不住骂出了声。 “小爷我真是欠了你的!” 他虽然掌控着临霄堂,也干过杀人放火的勾当,可他本性不坏,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丝良善。 更何况,眼前这人,还曾经引动过他那颗冰冷的心脏。 单凭这一点,他就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抓走。 他所有的思绪,都在转瞬之间,瞬间有了决断。 不再顾忌身后那人凌厉的剑气,他继续朝着苏曼卿扑去。 或许是因为怒意,宫廷暗卫的剑气远比想象中来的快,叶笒鱼的后背顿时被剑气割破,鲜血淋漓。 他没有停顿,也没有试图回头,一把抓住了角落里靠着墙的苏曼卿,而就在他耽搁的这一个呼吸间,身后的剑终于到了。 刺啦—— 肩膀的衣裳转瞬即破,锋利的剑刃穿过他肩下的位置,紧挨着胸口刺过。 叶笒鱼再也撑不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这一幕他早就预料到,伴随着蔓延开的剧烈痛疼,他同时做出了反应。 一手抱紧怀里的人,一手反手回刺。 宫廷暗卫重伤了他,也同时被他刺伤了。 只是他这一剑抱得是以伤换伤的打算,且占据劣势,宫廷暗卫远比他伤的轻。 他也不在意,他要得只是片刻的阻拦,能让宫廷暗卫有瞬间迟疑,足够他带着苏曼卿逃离,那就够了。 微微踉跄的身影,紧搂着苏曼卿逃离,身后,同样带伤的宫廷暗卫紧追不舍。 甚至因为叶笒鱼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他们任务,宫廷暗卫心中已经升起了浓浓的杀意。 不管这人是谁,他必死! 可很快,宫廷暗卫就顾不得杀意不杀意的了,因为他发现叶笒鱼带着苏曼卿逃离的方向,是朝着凤王府去的。 混蛋! 宫廷暗卫心中暗骂了句,憋着气加快了速度。 前方,叶笒鱼也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宫廷暗卫那一剑伤他不轻,还有后背上被剑气刺伤的那些伤口,虽然不算深却一直在流血,他已经感觉到了虚弱。 好在,苏曼卿被掳走的地方,离凤王府算不得远,这会他带她回来,已经离凤王府越来越近了。 他相信,凤王府的人发现苏曼卿遇袭,一定会来救援的,他等的,便是救援的人。 至于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个宫廷暗卫,他无心顾忌,也没有余力回头去看。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房顶上飞速掠过,两人身上都带了伤,且一个拼了命的逃,一个铁了心的追,再也没有人顾忌,是不是会惊动其他人。 他们路经的地方,不少人都发现了动静,抬头望来。 只看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转瞬即逝,似乎在赛跑一般。 “小姐,试试这寒烟茶。” 徐侯府某座院子里,丫鬟倒上了刚沏的茶水,送到了亭中坐着的女子面前。 徐冰端起了茶杯,轻抿了口,淡淡的茶香在口中蔓延,又带着些清凉,十分奇特的口感。 丫鬟嘻嘻的笑,“小姐,是不是挺特别的?这可是六皇子特意送来的。” 没大没小,皇子也是能随意打趣的么? 徐冰睨了她一眼,正要开口,突然余光瞥见远处的屋顶上,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她一怔,凝眸仔细看了起来。 不消两个呼吸,又一道身影紧跟其后而来,徐冰不禁挑眉。 这是谁家的护卫,这般大胆,京城处处都是权贵,竟敢这般横冲直撞。 也算这两人还有些顾忌,走的是徐侯府旁边的围墙,不是侯府里面,要不然这会两人早被侯府里的护卫给围了。 丫鬟发现了她的愣神,也跟着抬头看去,远处空空如也,只有蔚蓝明亮的天空。 她搔搔头,狐疑的看了自家小姐一眼。 徐冰也不多言,想着刚刚过去的两人,心中多了些思量。 “霜儿,你去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家出了事,若是有,打听仔细些,看出了什么事。” 那两人身手不凡,又在京城里毫不顾忌,必定事出有因,最大的可能便是谁家出事了。 她隐隐记得,前面飞奔的那个身影怀里,似乎还搂着个人,也不知是也不是。 “是。” 话题突然转开,丫鬟并没有多想,接受良好的下去了。 只是心里却在想着,小姐以前从来不关心京城的动静,现在这般关心,是因为六皇子的缘故么? 嗯,肯定是的,除了六皇子,还有谁能让小姐这般挂心。 …… 叶笒鱼在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前一秒,终于等来了救援的人。 凤珩离开京城之前,带走了许多好手。 比如他用惯的了步离、步杀两人,但他任然留了人手在王府,为的便是保护苏曼卿。 明面上的人,只有步依一个,可实际上,暗地里还有一个。 那人叫步影,平常一般隐在暗处,极少出现在人前。 唯有在苏曼卿发生危险之际,才是他证明自己存在的时候。 可今日却是个意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召苏曼卿进宫的是皇后。 宫里守卫森严,进宫的外臣是不准携带护卫、丫鬟的,暗卫什么的更是进不去。 跟来了也只能等在宫外。 而今日的时间又特殊,凤珩回京,凤王府上下都在忙碌。 苏曼卿又是匆忙之下进的宫,步影根本就不在,等他忙完想要保护苏曼卿的时候,苏曼卿人已经进宫了。 想着宫中防卫森严,安全无比,加上进不去,步影也就歇了去宫外找苏曼卿的心思,决定等她回来再跟在她身边。 谁也没想到,偏偏就是出宫到凤王府的这一短短距离,出了差错。 接到步依的信号的时候,步影都懵了。 怎么会这么巧? 顾不得感慨,他急忙按照步依留下的指示追去,心中暗暗祈祷小姐无事。 谁知刚追上去没多远,就遇上了叶笒鱼,以及他怀中搂着的苏曼卿。 步影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掌。 叶笒鱼险险避开,早就没有余力的身子一颤,差点将怀里的人给摔出去。 他又吐了口血,这才哑着嗓子道。 “我不是敌人,后面有追兵……” 只留下十个字,他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听到这话,还有叶笒鱼晕倒的身影,步影总算弄清楚了敌我关系。 飞快上前接住了倒下的两人,他拧着眉朝后面望去。 那里,一道人影紧跟而来。 再对上他警惕的视线之后,那人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宫廷暗卫这会心里很想骂人。 好端端的杀出一个面具人,宁愿重伤也要带走他的任务对象。 若只是这样,他也就认了。 偏偏凤王府救援的人都赶到了,他的四个同伴们还没赶来,他身上有伤,又追了叶笒鱼一路,状态不佳。 眼前这人状态明显比他好,实力又不弱,若是对上,他占不到上风。 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离凤王府太近了。 只要一动手,凤王府的援兵马上就到,到时候他就要麻烦了。 想到这,宫廷暗卫心中明白,这次的任务算是失败了。 而这一切,都是源于眼前晕倒的那个银制面具男人。 银制面具,狐狸? 他记住了。 深深看了叶笒鱼一眼,宫廷暗卫再无留恋,身形一转,直接疾飞离去,那身影,甚至比来时还要快上一分。 * 凤王府里陷入了冷寂,从小姐昏迷不醒的被步影抱着回来开始,暴风雨就开始渐渐堆积。 而这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在凤珩回归王府之后,更是到达了顶点。 主人回归,对凤王府上下来说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全府上下都在为这件事而欣喜。 凤珩也是抱着翘首以盼的心态回来的,却不曾想,回来见到的是一个满脸苍白,昏迷不醒的小姑娘。 “怎么回事?” 步依和步影跪在书房里,凤珩站在两人身前,凌厉的凤眸紧盯着两人,眼神阴鸷而幽暗。 “我不是让你们贴身保护她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步依知道,办事不利不需要解释,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干脆的认了罚。 凤珩这会却不想说处罚的事,“步依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步依将事情从早上开始说了一遍。 包括苏曼卿开始说要去城门接凤珩,之后被宫中的旨意召走,又在宫中待到了午时,用了午膳,出宫之后才遇到了袭击。 凤珩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语不停的变换。 特别是她在说宫中的旨意时,凤珩眼中的寒芒几乎凝成实质。 几乎是条件反射,他想到了凤鸠,想到了凤王府的覆灭。 他抿紧了唇。 “步影你说。” 步影垂着头,“早上时分,暗庄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遇上了麻烦,要我去一趟。 我想着小姐有步依陪着,便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小姐已经进宫了。 然后便接到步依的消息,说是小姐遇袭,我一路追踪过去,见到了那位公子,以及被他抱着的小姐。” 他说这么多,倒不是解释,也不是想要推卸责任,而是他一向习惯了回答时将一切细节说的清清楚楚。 凤珩凝眸不语,心中却在暗庄两个字上,打上了大大的圈。 步影被支走,以为有步依在没关系。 他离京前带走了太多人,京城留守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暗庄的事知道的人少,唯有心腹,能四处支援的也就只有步影了。 步影原本的职责,也本就是这个。 巧合就巧合在,他刚被支走,卿卿就遇上了袭击,来的人实力还远超过步依。 这是一个陷阱,连环套,设下这个套的人,对凤王府如今的实力十分了解。 凤珩不再深想,那个人是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以他如今的能力,暂时还对付不了。 不过不要紧,总会有一天,他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自己下去领罚。” 弄明白前因后果,凤珩再也没看两人一眼,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回了主院。 主院里,大夫已经为苏曼卿看了伤势,也开好了药方,下人已经去煎药了。 凤珩来的时候,大夫正准备打算走。 “大夫,她伤势如何?” 大夫脚步一停,拱了拱手,“王爷不必担心,小姐的手腕我已经接上了,肩胛骨也做了消肿处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养。” “那位公子倒是伤的很重,胸口那处剑伤几乎致命,好在没伤着肺腑,得好好养着,至于后背那些伤口,相比之下倒算不得什么,我已经为他上了药,每天擦上两次便好,养上几天便能结疤。” 不清楚凤珩口中的这个她是谁,大夫将两个人的伤势都说了一遍。 凤珩神色难辨,好言送走了大夫,心中的感受却苦涩中带着些复杂。 自家的小姑娘遇袭,他不在却有另一个男人为她出生入死,还重伤至此,虽感激更多的却是憎恨自己的无力。 况且,他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那样的银制面具,在抚州时,他早便已经见过。 临霄堂的叶清风,或者要叫他,叶家的叶笒鱼。 是与不是,叶笒鱼现在便昏迷不醒的躺在一旁的院子里,他只需拿下他的面具,结果便一目了然。 可他不想这么做。 人情已经承了,某些方面,他却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才不会输给别的男人,如果有,赢回来就是了。 苏曼卿与他的感情,便是他最大的本钱! * 入夜时分,苏曼卿醒了。 她伤的有两处,肩胛骨和手腕,一处断了,一处肿如馒头,严重归严重,却不像叶笒鱼这般,又流血又穿胸,估计没个一两天醒不了。 所以在伤势处理完之后,苏曼卿终于醒了。 一醒来,她首先感觉到的便是剧痛。 肩膀痛,右手也痛,痛到牙齿打颤。 “嘶——” 从小就没受过太多苦,这种程度的疼痛对她而言,实在难熬。 这声轻呼也惊醒了房间外守着的人。 下一秒,苏江庭和凤珩便同时推门而入,两人飞快的站到了床前。 “是不是很痛?大夫说这是正常现象,你且忍上一忍。” 凤珩看着她,眼里还有着感同身受的暗痛,好看的眉眼微皱,像是解不开的结。 311、同眠 苏曼卿昏昏乎乎的脑子,终于渐渐回神,想起了白日里自己遭遇的事,一时间,她面色苍白了许多。 这种担忧,连带着她见到久等的凤珩回归的喜悦,都淡去了不少。 “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很久吗?” “那个抓走我的人,抓住他了吗?” 她一连问了两个疑问,凤珩听着,知道她误会了。 “步影去晚了,救下你的人不是他,他也没抓住那些人。” 虽然不太想承认也叶笒鱼这份救命之恩,却也不会卑鄙的否认。 “那是?” “救你的另有其人,他受了重伤,现在在隔壁院子养伤呢,你放心,大夫已经为他包扎过了,明日你好一点,可以过去看看他。” 许是因为受人恩情的缘故,凤珩还算真诚,没有不允许苏曼卿过去看人。 回答完这个问题,他终于回到了苏曼卿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嘴角微翘,带上了浅浅的好看笑意,张开手臂笑吟吟的看着她。 “现在是晚上,你只睡了一个下午,所以,这是我回来的第一天,要不要抱抱?” 同样来了半天,却被忽视的苏江庭,看见这一幕嫌弃的轻嗤了声。 他说刚刚某人怎么这么大方,合着是顾及别人恩情的缘故,实则还小气着呢。 不然上句才提出明日可以探望恩人,下一句就转道索抱了,不就是明摆着占便宜么,还拿刚回来当借口,腹黑! 苏江庭心里吐槽着,却看见自家傻妹妹一点没有察觉到真相,感动的两眼汪汪,要不是受了伤,身体不便,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没出息的家伙。” 他低骂了声,不乐意受罪看凤珩得意的嘴脸,撇开头看向房外。 房外,步依和步影还在那站着,两人之前已经去暗堂领了三十鞭,这会是来认错请求苏曼卿原谅的。 只是现在这个时机不对,只能在外等着。 见到外面受罪的这两个,苏江庭心里好受了些,就是嘛,受罪也不能我一个人受,大家一起。 这边,凤珩知道自家小姑娘身上有伤动不了,乖乖弯腰把自己送了过去,服务周到的任由她轻轻靠在了自己身上。 鼻间传来她身上淡淡的馨香,那一路上躁动不安的心,顿时平复了下来。 她是他的良药,是他的心灵港湾,外人又怎会懂得她对他的意义? 两人默默相拥许久,享受这久别重逢之后的淡淡温馨,苏江庭和房外的两人也不出声打扰,只是默默陪着。 直到不知道过了多久。 苏江庭憋不住了。 “抱够了没,抱够了就起开,她身上还有伤呢!” 嫌弃完凤珩,他顺带瞪了一眼苏曼卿,“你也是,自己身体什么样没点自觉?手还疼不疼了?举着干嘛?躺下!” 两人被一通呵斥,一个乖乖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另一个则是哦了声,连忙躺下了。 “这还差不多。” 苏江庭满意了,朝房外招手。 “步依,卿卿的药呢?” 房外候着的两人得了指令,连忙进了房内,二话不说单膝跪下行礼认错。 “属下保护不力,害小姐被掳受伤,还请小姐责罚。” 苏曼卿疑惑的看着两人,保护不力? 这哪里算得上是什么保护不力,步依独身一人,缠住了两个敌人,还千方百计营救她,她被掳走算不得步依的错,只能说,是敌人人数过多,实力太强。 “你们先起来。” 两人的身形纹丝不动。 苏曼卿抿了抿唇,左手小幅度的动了动,扯了扯床前凤珩的衣袖。 察觉到她的动作,凤珩拧着眉看了一眼她的肩胛骨。 苏曼卿伤的不太凑巧,右手手腕被折断,才刚刚续借上,不能动弹,左手倒是没事,可左手臂肩膀处,肩胛骨又肿成了馒头。 现在的她,算是个半残废,一只手都动不得。 顾忌着苏曼卿的感受,再加上两人之前已经受了罚,凤珩也不再与两人计较。 “起来。” “是。” 对苏曼卿的话毫无反应的两人,这一次却果断的站起了身,是谁手下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苏曼卿也没有什么酸涩的情绪,反正在她看来,凤珩的和她的也没多大区别。 “去端药来。” 又是一声吩咐,两人同时退出了房间。 没一会儿,步依回来了,手里还端着碗黑乎乎的汤药。 她刚进门,那刺鼻的药味就直冲冲的往苏曼卿鼻子里钻,闻的她直皱眉。 凤珩接过了药碗,就着床沿坐了下来。 见她一副苦瓜脸,顿觉好笑。 “你伤了手,不能乱动,这药我来喂你,可好?” “不好。” 这药一闻味道就知道很难喝,她不想喝。 “能不喝么?” 凤珩反问,“你说呢?” 被他隽秀飞扬的凤眸直勾勾盯着,苏曼卿缩了缩脖子。 好吧,不能就不能吧。 在她腹诽间,凤珩已经装了一勺,送到了她嘴边。 苏曼卿一闭眼,艰难的喝进了嘴里,那刺鼻又苦到难以形容的味道一入口,差点让她直接吐出来。 好在她还记着,这是汤药,是治病的,强忍着咽了下去。 光是这一口药,她喝的时候就经历了无数的新路历程,等她喝完,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已经苦的眯成了线,湿漉漉的水雾,也渐渐在眸中蔓延开来,看起来可怜极了。 将她喝药的所有表现看在眼里,苏江庭表示,他是心疼妹妹的。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句,妹妹,你娇气了啊! 之前凤珩不在京城的时候,京城里流言蜚语满天飞,哪怕有秦家和皇后、太子的关照,没有人明面上找茬,有些话却还是传到了她耳里。 那个时候,她分明是难过的,却学着自己一个人调节,连他这个哥哥也不告诉。 还有,半年前,天气反复无常,卿卿病了一场,人在病中格外娇弱,那个时候的药也一样苦,她虽也不喜欢,却还是强忍着一口喝下,从不喊苦。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才一口呢,戏这么多,哪怕是正常的反应。 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凤珩回来了,有人宠着有人心疼。 哼,他这个哥哥不疼她么? 小没良心的。 床边,喂药的人还在继续,每喂一口,便会轻声细语的低哄,顺带送上一颗甜腻的蜜枣。 这哪里是喂药,分明就是在秀恩爱。 苏江庭没眼看了,第一次觉得有些惆怅,来京城也好几年了,他的天命之女在哪呢,孤家寡人什么的,有时候实在是孤单啊。 好不容易喝完了药,凤珩又继续拿来了一碗清粥,继续一勺一勺的喂她。 “什么都不吃容易饿,先喝碗粥垫垫肚子。” 于是,又是新的一轮投喂。 凤珩也不觉得烦,甚至还很高兴。 一年零十个月,完全可以说是两年,两年没见她,他总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自己记忆里的还是那个有着婴儿肥,眼神清澈好看的小姑娘,她却一转眼成了大姑娘。 越是与她相处,他才越安心。 苏曼卿也很高兴,像是看不他似的,除了张嘴咽下他喂来的食物,偶尔也会说上一些小事。 他不在时,自己是怎么过的,绣了几幅画,又看了几本书,写了几本书法。 都是些琐琐碎碎的事,两人却一个说不腻,一个听不腻。 府中的人也知道,两人太久不见,这个时候正需要时间,也不去打扰他们,就连苏江庭,不知道何时人也早就走了。 这样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深夜,兴奋的心情渐渐淡去,身上有伤的苏曼卿先撑不住了。 “小哥哥……我有点困了……” “那你先睡。” 凤珩揉着她的头,示意她不用管自己。 窝在被子里的人轻轻嗯了声,软软的鼻音像是一根羽毛轻轻落下。 凤珩只觉得心一颤,整个人都软化成了水。 他想说句什么,还没开口,就发现床上人的呼吸,变得平缓下来。 这么快? 凤珩哭笑不得,估计早就困了吧,也难为她撑了这么久跟自己东扯西扯。 为她掖了掖被子,他温柔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厉。 那人突然对卿卿出手,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他活着回京了? 目的还真的是越来越不掩饰了。 他还以为,那人让他进京,是打着继续召用让他卖命的打算,可现在看来,倒不太像那么回事了。 为什么? 因为名单? 名单的诱惑,对他来说应该没有那么大吧,就算是为了名单,他想要得到的方法也有很多错,为何偏偏选择了抓卿卿这一种? 若不是的话,那又会是什么? 才回京一个下午,凤珩就隐隐感觉到一张大网在对着自己展开,而他心有顾忌有软肋,只能被人制在手里。 无妨,猎物不一定永远是猎物,那人自己养出来的虎豹豺狼,现在也都露出了爪牙,他总会付出代价的。 而他,会在关键时刻推上一把。 夜深了,桌上的烛火还在静静燃烧,床上的小姑娘也睡得正是香甜。 凤珩掩下心中的思绪,抚了抚她柔嫩的脸蛋,掀开被子的一角,也躺了上去。 滋啦—— 烛火熄灭了,夜更深了。 房外,步依还在守着。 不是为了保护苏曼卿的安全,有王爷在身边,小姐无须任何人保护。 她守在这的职责是,以防苏曼卿半夜醒来。 她现在双手不能动弹,许多事情都不便,王爷再贴心也男女有别,有些私密事,还得步依来帮忙。 看见房内灯火熄灭,而凤珩始终不曾出来,步依明白了什么。 王爷歇下了,和小姐一起。 她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一点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暗自有些开心。 王爷等了小姐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结果了。 什么,两人不是早早定亲了? 定亲又不代表能吃,王爷干看着看了好几年,那能一样吗? 她衷心的希望,小姐能尽快变成她们的王妃。 * 次日,苏曼卿醒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双手有伤,不能动弹,所以只能平躺着睡,许是担心她睡姿不工整,旁边那人的一双手臂,紧紧锁在她腰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她平躺着睡了一夜的同时,也代表着,凤珩侧着搂着她躺了一夜。 早晨的精神格外的灵敏,苏曼卿眨着眼盯着眼前这张放大的俊脸,还没从凤珩已经回京的事实中缓过神来,许久,她试探的动了动手指。 刚刚还搂着她紧闭双眼熟睡的人,蓦地睁开了眼。 “卿卿,早。” 凤珩的俊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没有什么,比一醒来就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更能让人心情愉悦了。 苏曼卿也回应了一个甜甜的笑,“小哥哥,早。” “手还疼么?” 凤珩看了一眼她左肩膀,那里依旧高高肿起,还未消肿。 “唔,有点。” 本来回答这句就够了,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顿了顿,垂眸瘪嘴道,“其实……不止是有点,好疼……” 声音低低的,委屈巴巴,带着点可怜劲儿。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话撒娇的意味居多。 凤珩是真心疼她,亲了亲她的脸,“那要不要再睡会?” 他昨晚睡得很晚,一半是为了看着苏曼卿,另一半则是夜深人静,怀中抱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头一次如此贴近,心中满足,不想早睡。 正是因为睡得晚,他也发现了苏曼卿的睡眠状态其实不太好。 手腕和肩胛骨的伤势,对于一个闺阁里的小姑娘来说,太过严重,若非她习武有两年了,身体比一般女子要健康一些,只怕会更严重。 所以即使在睡梦中,她也睡得不安稳,时常因疼痛无意识的蹙眉。 “唔,不想睡了。” 苏曼卿摇头,昨天凤珩回来,她就睡了一下午,晚上两人只相处了几个时辰,她又睡着了。 虽说来日方长,可她这会还处在凤珩回京的欣喜中,什么也不想干,就想跟他说说话,哪怕不说话看着他也是好的。 “嗯?” “我们聊聊天吧?” 她保持着平躺的姿势不动,歪着头看他。 凤珩默了一瞬,“好,你想聊什么?” “嗯,就聊你在林东做的那些事,京城有好多传言,都是从林东传过来的,可是他们说的太夸张,一点也不可信,你说给我听啊。” 312、后续反应 她什么也不好奇,她就好奇这个。 好奇这两年里,凤珩是如何过的。 凤珩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低笑出声。 “好。” 她要听,他便说。 “林东之行出乎我的意料,走前哪怕做了些准备,也略显匆忙,所以我早早便将步杀派了出去。 到了林东之后,我便一直待在了华安和林东相邻的一座小城里。 从那座小城开始发展,制住了附近的瘟疫,发放水和吃食,让那些百姓做出贡献。 有步杀在暗处收集资源,我过的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艰难。” 怎么从凤霄手里抢东西,那些日子里遇上的危险,他一概不提,又详细的说了一下林东当时的状况,和自己的解决方法。 这一说,就是一上午。 等苏曼卿听完之后,再也没有心情睡觉了,因为……饿了…… 两人也不再窝在床上,由步依伺候着梳洗之后,开始吃起了早膳。 苏曼卿现在的情况,肩不能抬,手不能动,什么都做不得。 穿衣裳都是选的那种简单到极致的款式,她也认了,任由凤珩照顾她。 这边凤珩才刚拿起碗开喂,苏江庭就来了。 书楼那边他调了班,让一个关系还算交好的同僚帮忙看着,他空出了几日时间,是特地来监督苏曼卿的。 显然是不放心她,也不放心某个一肚子坏水的男人。 “哥哥,早上好。” 苏曼卿打招呼。 “嗯。” 苏江庭的情绪不高,因为他来的路上听说了一件事。 “喂,臭小子,昨晚你在这睡得?” 平常他再不满,好歹也叫阿珩,这会都叫出臭小子,可想而知心里的暗怒。 凤珩端着碗的姿势未动,点头。 “嗯。” 嗯什么嗯? 苏江庭火大,“你好歹顾忌一下我妹妹的名声好不好?” 虽说两人这关系也就差成亲这一步了,可只要没成亲,自然就不能太过出格。 女子的清誉可是很重要的。 “我会娶她。” 凤珩回道。 嘿,要娶就不用顾忌名声了? 什么歪理? 苏江庭气的脖子都红了,指着凤珩差点骂出声,要不是顾忌着苏曼卿,他还真能做出这种事来。 他生气的样子,也终于让苏曼卿反应了过来。 “哥哥,你别生气,小哥哥是为我好。” 为你好个屁,苏江庭暗恼凤珩对自家妹妹的洗脑。 “真的,我睡觉不太安分,老是碰到伤口,有小哥哥在,好多了呢。” 苏曼卿认真的解释,还不忘朝凤珩眨了眨眼。 凤珩了然,露出一个温柔到极致的笑容,转瞬即逝。 苏江庭那边顾着气去了,也没注意到两人的眼神交流,暗自思考了一下,他拧眉,“真的?” “自然是真的。” 苏曼卿是在哄闹脾气的哥哥没错,可她也没有说话,说的是实话。 这倒让苏江庭心里稍微好受了点,斜扫了还在给妹妹喂粥的某人一眼,他冷哼。 “那下不为例,等你伤势好了,就让他滚出去。” “好。” 苏曼卿乖乖点头。 早膳上的这一场风云,就在苏曼卿的应答下渐渐消散。 从始至终,凤珩都没怎么说话,只顾着投喂苏曼卿,当然两人的说话声,他也听在耳里。 他特别高兴小姑娘护着他的样子,让他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被需要的。 用完早膳,苏曼卿提出了要去看看救命恩人的要求。 昨天她精神不济,今天竟然醒了,自然要去拜谢一番。 “他还没醒。” 说到叶笒鱼,凤珩眼中的笑意收了些。 “没关系,我看看就走。” “好吧。” 他起身,弯下腰将手穿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身,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我抱你过去。” 苏曼卿动了动唇,默认了。 苏江庭倒是对他抱苏曼卿的事没意见,他也觉得,自家妹妹还是不要随意乱动的好,万一碰着伤口怎么办? 至于去看救命恩人,他自然也是要去的。 三人一起来到了旁边的偏院,院子里,一个下人迎了上来。 “王爷、小姐、苏少爷。” 凤珩橫抱着苏曼卿,朝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里面那位公子醒了么?” “回王爷,还未曾。” “嗯,我们去看看他,你在一旁候着吧。” “是。” 下人领着三人进了房间,苏曼卿一眼就看见床上躺着的那人。 那是个很好看的少年,面色白皙微微透着几分苍白,修长浓密的剑眉,挺立的鼻子,一张微薄却好看的唇。 那双眼睛紧紧闭着,却能感受到,这个少年有着一份难以形容的精致。 这份精致并不女气,反而透着些阳刚,丝毫不会让人混淆。 苏曼卿有些愣神,不是因为这人长的好看,而是因为,她认识他。 “叶笒鱼?” “嗯,是他。” 凤珩点头,眼神在床边桌上的银制面具上一扫而过。 “他……怎么会在京城……” 苏曼卿微微抿唇,她还以为,救她的人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原来是认识。 也对,京城这个地方,若不是认识,谁敢以身犯险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看着他胸前厚厚的纱布,以及那纱布上隐隐泛红的血迹,她心中感激。 叶笒鱼救了她,还是豁出命来救了她,这份情她得记下,有机会一定要还给他。 “他还要多久能醒?” 凤珩看了一旁候着的丫鬟一眼,丫鬟领会,“大夫说,也就这一两日。” “嗯,你小心伺候着。” “是。” 苏曼卿在凤珩怀里蹭了蹭,“我们先回去吧。” 叶笒鱼还没醒,身上又有伤,打扰他静养不好,总归他在王府里养伤,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三人又回到了主院,凤珩刚放下苏曼卿,苏江庭便坐到了她身边,道。 “叶笒鱼救卿卿,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他问的是凤珩,显然这两年在京城见惯了肮脏,他忍不住想的更多了。 凤珩凝眸,“应该是巧合,昨晚步离已经去查过了,叶笒鱼先前待的地方是太子府,他是从太子府出来,恰好遇见卿卿被人掳走,随手救了一把。” 对于凤珩的能耐,苏江庭还是清楚的,心里也放心了些。 不过想到妹妹遇袭的地方,他眉眼不禁冷厉起来。 “卿卿遇袭的那条街道,是出宫的街道,街道左右,都是达官显贵的府邸,按理说守卫最是森严。 动手的人是谁?” 其实,苏曼卿遇袭的位置,正好是那条街尾了,再往前一些,便是繁华闹市。 也就是说,那些人恰好远在了中间的位置。 凤珩没说话。 苏江庭不甘示弱的盯着他。 两人相对无声。 许久,苏江庭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 凤珩越是不说,才越不对劲。 他现在是王爷,有谁能让他这么顾忌? 在加上苏曼卿遇袭的位置,苏江庭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让他几乎条件反射的便压了下去。 可压下去之后,他却隐隐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 除了这个可能,还有别的人有这个能耐吗? 没有。 谈论到这个问题,好好的气氛突然变得沉寂。 凤珩和苏江庭明显都在想着什么,开始走神,喂有苏曼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对这件事倒不是很在意。 因为她知道,凤珩回来了,她的一切都有会凤珩安排好,不需要她再费脑。 * 中午时分,三人用了午膳,之后凤王府便热闹起来。 苏曼卿在出宫路上遇袭的事,也渐渐传了出去,毕竟当时叶笒鱼和那宫廷暗卫一追一逃,惊动了不少人。 步依那边的打斗,持续的也足够的久。 事情一传出去,不少人都暗自猜测起来。 凤珩这边才回京,他府中的人便遇袭,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 是有人要故意对付凤珩,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同一时间,宫里,太子府,徐侯府、宁侯府各大府邸,也都借着慰问的借口,送来了一些珍稀药材。 凤珩在林东的所作所为,不少人早就得了消息。 他不止成功赈灾,还将旱灾和瘟疫的影响全都抹去,让林东和华安的百姓过上了安稳的生活,这可是大功! 有这份功劳在,他这个王爷估计就不是什么虚位了,多少有实权在身。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凑上来打好关系,巴结巴结。 因为这些上门慰问的人,凤王府持续热闹了好几天。 两天后,叶笒鱼也醒了。 一醒来,看见眼前的白纹青底的床顶,他晃了晃神,仔细想了好一会,才回想起发生了什么。 当时他遇上了凤王府去救援的人,之后就昏迷了。 所以,这是得救了? 这里是凤王府? 叶笒鱼揉了揉额角,手下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具早就不在脸上了。 他苦笑一声,这下亏大了。 救个小丫头,把自己搞成这样也就算了,连身份都暴露了。 也不知道他们知道他的身份,是何反应。 叶笒鱼各种头疼,身上的伤口也还隐隐作痛,一时哪都不自在。 “公子,你醒了?” 丫鬟推门进来,正要给他喂些流食,却不曾想,对上的是叶笒鱼睁开的眼。 她一怔,顿时欣喜道,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消息就传到了主院。 这会是中午,凤珩和苏曼卿正在吃饭,苏江庭在府中耽搁了好几天,今日已经去当值去了,不在府里。 所以吃饭的就他们两人。 一听到叶笒鱼醒了,苏曼卿不吃了。 手不能动,她眼巴巴的盯着凤珩。 “小哥哥,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凤珩看了她一眼,将碗放下,“你吃的太少,等会回来继续吃。” “好。” “那就去。” 照例打横抱起她,两人朝着偏院走去。 偏院里,叶笒鱼刚刚醒来,昏迷了几日,他的身体十分虚弱,下人给他准备了一些好消化的流食。 叶笒鱼饿的厉害,一连吃了好几碗粥,胃里这才舒服些。 刚放下碗,凤珩和苏曼卿便来了。 “你醒了?伤口好些了么?” 苏曼卿欣喜的看着他,言语中满是关切。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种眼神和语气跟他说话,叶笒鱼愣了会,恢复了以往的作态。 他摊手,“醒了,没死都是小事。” 这个姿势外加这种语气,总给人一种,他是当初那个性格傲娇别扭的叶府少爷一般。 可其实,叶笒鱼刚做这个动作就后悔了。 他身上还有伤呢,一摊手扯着胸前的伤口,真特么疼。 疼的他龇牙咧嘴的,偏偏还得忍住,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苏曼卿完全没注意到他那细微的表情。 “没事就好,这次实在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救了我,我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这份人情欠大了,若是以后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她说出这种话,最开心的就要数凤珩了。 救命之恩,自然大过天,可他却不希望苏曼卿一直记着,记着这份恩情,不就是相当于记着叶笒鱼么? 还是还了好。 他同样出声附和,“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叶笒鱼听到嘴角直抽,“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看见了顺手帮了一把,不是什么大事。” 两人不语,神情一样认真坚定,显然是非还不可。 叶笒鱼不说话了。 成吧,好歹凤珩是个王爷,说不定他以后还真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这也算一个后手。 倒是两人这一模一样的神情,还真是妇唱夫随,叶笒鱼坏心眼的想。 三人的聊天暂缓,丫鬟又将大夫请了进来。 大夫为他再把了一次脉,又检查了一遍伤口,换了药,好一通忙碌之后,大夫露出了笑容。 “这位公子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没有发炎发热的现象,这是大好事。” 叶笒鱼的伤,是贯穿伤,要是引起发热,那就凶险了。 凤珩点头,心中稍安,“那还需要静养多久?” “他伤的是肺腑,起码要静养一个月以上,这一个月期间,最好不要动用武功内力。” “嗯,明白了,你以后每隔一日,便来为他检查一次。” “是。” 送走了大夫,下人煎了药来,伺候着叶笒鱼喝下,从始至终,苏曼卿和凤珩一直在旁边看着。 313、杀机 这种姿势保持的久了,叶笒鱼也发现了不对劲。 就算两人感情好,也不至于在他面前一直秀恩爱吧? 放下药碗,他仔细扫了一遍苏曼卿,“伤的很重?” 救援的时候,他去晚了,没看到苏曼卿反击的场景,自然也就没看到她是怎么受的伤。 只是隐隐感觉到,苏曼卿身上有些伤势,当时他顾着逃命,也没法分心去看。 “还好,手腕断了,已经接上了。” 回答他的是凤珩,“比你伤的轻。” 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和防备之意,叶笒鱼不置可否,回以耸肩。 “那还好,仔细养着便是。” 这句说完之后,气氛突然沉默下来。 顿了许久,叶笒鱼才重新问道。 “知道那些人是谁么?” “知道。” “那你准备……怎么做?” “报复。” 简单两个字,轻却沉重,叶笒鱼默了默。 他不清楚凤珩的敌人是谁,不过京城里的人,总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报复? 真的可以么? 不管如何,这些都不是他能掺和的事情。 叶笒鱼有自知之明。 …… 自从这天苏曼卿来看过叶笒鱼之后,之后几天这样的情形经常发生。 也不一定会说些什么,很多时候都是简单的慰问,然后默默的待个一刻钟,又离去。 有时候是苏曼卿一个人来,有时候是凤珩陪着她一起来,有时候是苏江庭陪着她来。 开始的时候,叶笒鱼十分的不习惯,可次数多了,也渐渐习惯了。 在这样的习惯中,两人的伤势飞速痊愈,开始不用一直躺在床上。 苏曼卿的左肩胛骨也消肿痊愈,唯一还需要注意的,就只剩下了右手。 而左手痊愈,也让她拥有了一定的自主权利,至少不用再做什么都需要别人帮忙。 养伤期间,木圆圆、霍溯、宁邺等人也都来看过她,从众人口中,苏曼卿得知,木圆圆和李德宝相处的极为不错,两家有意让他们早日成亲,日子都定下了。 来京城的这些伙伴们,一个个的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也拥有了自己的生活。 比较起来,最先定婚,且在一起最久的苏曼卿和凤珩,反而是最晚的一个。 当初在抚州,秦老爷子跟苏家夫妇软磨硬泡,想着让苏曼卿及笄便完婚,好不容易让两人松了口,却不曾想,凤珩这边出了差错。 皇帝那一个命令,直接让他在林东耽搁了两年,错过了苏曼卿的及笄礼。 如今,即便人回来,错过的事也不好再重提。 木圆圆来凤王府看望苏曼卿时,还忍不住偷偷问过。 “卿卿,阿珩哥哥回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 她这个后来的,都被父母压着定下了婚期,她虽然觉得有些快,但想起李德宝那傻乎乎的样子,又觉得还挺好的。 “我……不知道啊……” 苏曼卿有些懵懵的,凤珩回来这些日子,她有人陪着,都快忘了其他事了。 现在被提起,她才想起这回事来。 对啊,貌似及笄就可以完婚了,她和小哥哥……什么时候完婚? “阿珩哥哥没提?” 苏曼卿摇头,“没有。” “哎呦喂。”木圆圆听不下去了,“那你怎么不问问?我娘说了,女儿家最重要的就是紧抓住枕边的男人,你可不能让外面那些女人把阿珩哥哥抢了去!” 她可是听说了,前些日子凤珩从林东回来,得到了许多百姓的欢迎。 那些女人一见到阿珩哥哥俊美不凡的面容,就跟失了魂似的,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惦记着呢! “不着急吧?” 苏曼卿倒是没什么紧迫感,凤珩对她的心意,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觉得凤珩不提完婚的事,估计是有他的顾忌。 她不想给他添乱。 “什么不着急!” 木圆圆直戳她脑袋,“你这木头脑子,万一阿珩哥哥被人抢走了,有你哭的。” 苏曼卿缩着脖子不说话。 这样的情形,在苏曼卿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每隔几日便要发生一次。 实际上,不止木圆圆,宁邺、霍溯、木知霜、潘紫等人,都在想这件事。 毕竟凤珩对苏曼卿的感情,众人都看在眼里,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他们都以为凤珩会尽快迎娶苏曼卿过门,坐实身份,却不曾想,他似乎是忘了这件事似的,一直没什么动静。 直到苏曼卿伤势尽皆养好,凤珩还是如此态度,不说木一隅等人,就连苏江庭都急了。 这混小子,什么意思? 我家妹妹都住进你府里头了,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再拖下去,我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虽然早从他们兄妹住进凤王府的时候,名声这玩意已经没了。 但苏江庭不管啊,他气啊。 偏偏凤珩这两天突然变得忙了起来,想堵人问上一问不都行。 * 是的,凤珩这几天特别忙。 苏曼卿的事,看似平静解决了,没有激起半点浪花,他却已经隐隐看到了隐藏在平静海面之下的波澜。 特别是,他说的要报复,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以前,他还顾忌着一些事情,或者说,不想那么快跟皇位上的那位撕破脸皮。 他需要时间成长,完善自己的资本。 可随着林东两年的暗藏,外人都以为那是死局,他却知道,那是他飞速发展了两年。 苏志远交给他的秘籍,他已经练到了第八层巅峰,第九层指日可待,他的武功不一定无人能敌,但在京城这个地方,实力比他高的再也找不出人来。 实力,有了,资本,有了,盟友,也该有了。 太子府。 “太子殿下,我的提议你考虑的如何?” 凤珩这会站在太子府的书房里,与凤起面对面相站。 对面,凤起神色复杂,看着凤珩的眼神,恍若从未认识他一般。 他的心,也随着之前凤珩的那句话上下起伏,扑通扑通的声音,好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 “吾……想想……” 就在刚刚,凤珩向他提出了一个建议。 不,或者说,早在两年前,凤珩离京的时候,便给他传递出了一个信号。 抢夺皇位。 不是跟凤麟和凤霄抢,而是……跟皇位上的那位抢。 通俗点说,这叫……篡位。 只是那时,他说的没有这般明确,只是暗指。 篡位啊,大逆不道之举。 凤起虽有些自傲,却生来良善,坐上太子之位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做过杀人灭口之事,但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底线。 凤珩刚刚的提议,就触及到了这个底线。 他是不愿的。 但凤珩的理由说服了他。 “殿下莫非忘了。” “四年前,你与二皇子去秋猎,遭遇的杀手? 那一次,你重伤濒危,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 你一直以为那次是二皇子动的手脚,其实不是。” 凤珩的话,宛如一道惊雷,落在凤起身上,他瞪大了眼睛,脑袋被这个消息砸的嗡嗡作响,完全不知反应。 许久,他才怔怔回神,张了张唇,又迟疑,半响才艰难问道。 “你的意思是……” 凤珩面色平静,嘴里说的却是最伤人的话语。 “是你的父亲,皇上。” 他将几张供词,放在了桌上,推了过去。 这便是他最近这段时间,忙碌的理由。 “这是有关于那一次刺杀所涉及的人,我已经从他们口中问出了供词,你可以看看。” 凤起不由分说抓起,一目十行。 入目处,每张供词都非一人所写,而每张供词的内容,都详细交代了他们是如何完成刺杀过程的。 并且,这些内容全都对的上! 亲自经历那一幕,凤起对自己差点死亡的一次,可谓是记忆再深刻不过,不用回想他都知道当时的一点一滴。 那一次,是父皇大寿前后,他们去秋猎,就在皇家猎场。 父皇、母后、庆贵妃、包括许多皇亲国戚,尽皆去了。 他与凤麟那时刚暗斗一场,凤麟吃了大亏,所以刚到猎场凤麟就出言挑衅于他,于是两人决定以猎杀猎物的数量多少为比,进行了比试。 谁知,比试刚开始不久,他就遭遇了刺杀。 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刺杀。 他身边只带了五个护卫,而来刺杀他的刺客,足足有三十多人。 这三十多人,将他所在的位置控制了起来,来了个瓮中捉鳖,他与护卫苦苦坚持,最后才艰难活了下来。 那一战,他身边五个护卫,死了四个,他自己也伤了腿脚,还差点毁容。 那次的伤势,足足让他休养了一年,才缓过劲来。 那一年,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刻。 看完手中的东西,凤起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凤珩。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还有,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年前,凤珩还未来京城,甚至只有十四岁。 “东西自有我的渠道,太子殿下只要关心东西的真假就是了。” 凤珩抿唇看了他许久,突然越发看不懂他。 “你给我看这些,就是希望我去争那个位置?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 凤珩态度认真了些,语气也变得真诚。 “太子殿下,你无须猜测我的用意,你只需要知道,我会辅佐你坐上那个位置,你所要的一切,跟我想达到的目的,完全没有冲突。” 他不在乎皇位上坐的是谁,也不在乎这天下如何,他要的,从来都是报仇而已。 凤起听懂了,“因为凤王和凤王妃?” 凤珩不语,凤起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也不再问了。 “这件事吾还需要考虑,过些日子,吾再给你答复。” 身为儿子,篡位不孝这种事,他打心底是不想做的。 哪怕凤珩给了他那些证据,难受归难受,他迈不去心中那道坎。 父皇可以为了稳固皇位,派人来杀他这个太子,他却做不到弑父。 凤起的抗拒表现的十分分明,凤珩突然笑了。 笑容也不知是讽刺还有别的什么。 “太子殿下,你不会想考虑太久的。” “嗯?什么意思?” 凤珩却没有解释,拿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离开了。 凤起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太子妃荣音生了。 这一胎,是京城所有人都看重的子嗣,而荣音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太子妃,也终于给力了一次,生下了一位男嗣。 也就是说,这刚出生的,是大凤王朝正儿八经的皇长孙。 一时间,普天同庆,宫中的凤鸠也是大喜,赏赐接连不断的送入了太子府。 本就瞩目的太子府,因为皇长孙的出生,越发瞩目。 京城一些没站队的大臣,纷纷涌入太子府这边。 凤麟最近弱势,府中皇子妃和侧妃内斗,也让宁侯府和其他几府出现了间隙,特别是宁凝有了身孕之后,凤麟将希望寄存在宁凝之身,希望她能诞下皇长孙,许多事都偏心宁凝,让府中两位侧妃接连寒心。 宁凝也是个有手段的,趁着凤麟偏心她,着实将那两位侧妃整治了一番,还动了些手脚,给两人下了绝子药,让她们永远无法再与她争夺。 凤麟不关心后宅之事,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就算注意到了,他心里只有权力,宁凝能带给他好处,他估计也会当作看不见。 没人知道,二皇子府里,一直有人注视着这一幕,任由事情发展。 在宁凝动手之后,这件事便以隐蔽的方式,捅到了两位侧妃跟前。 两人都出身不凡,又宠家中宠爱,要不是为了稳固自家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也不会被当做纽带,送来二皇子府。 如今宁凝毁了她们的希望,还让她们失去做母亲的机会,两人彻底疯狂了。 之前一直不和的两人,选择了联手。 不止如此,她们还怂恿各自父母,对宁侯府展开了报复。 这么一闹,凤麟自诩强大的后援,顿时内讧起来,一时间闹得人尽皆知。 这么一来,不少人都对凤麟失望了。 一位上位者,最少也该御下有道,如今二皇子一派出了这种事,自然是凤麟的责任。 二皇子一党弱势,三皇子赈灾回京途中失踪,两位皇子接连失去争斗能力,一时间,诞下皇长孙的太子府,成了整个京城最瞩目的中心店。 314、现状 外人只看到了太子府巨大的优势。 凤珩却看见了这里面的杀机。 为皇者,最重要的,就是平衡各方势力。 所以才会有之前三足鼎立的情况,甚至当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凤麟,隐隐能跟凤起这个太子竞争的时候,他又给了凤霄机会。 全都是因为制衡。 如今,二皇子一派内部内讧,实力大减,三皇子直接失踪,人没了消息,凤起接下来要面对的可想而知。 * 养伤期间,宫中的两位,也多次召见过苏曼卿,都以凤珩为还在养伤,大夫说需静养为理由挡下了。 不仅如此,他还刻意让人宣扬,苏曼卿受伤极重,短时间内身体极为虚弱,只能静养的假象。 宫廷暗卫的实力,宫里那位再清楚不过,也不曾怀疑这话有假,只能认了。 这么一来,苏曼卿个人的安全,也算有了保障。 凤珩早就想过了,他的复仇,必定是能以保障苏曼卿安全为前提,整个京城,凤王府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皇宫,他是不会再让她去了。 这次受伤,便是最好的借口。 苏曼卿被约束在了凤王府里,接下来数月时间,都不曾出门露过面。 她性子算不得静,却也不是那种极为活泼的人,一直在府中也待得住。 况且她的伤是好了,府里头还有个伤员呢。 “喂,叶二公子,你怎么会来京城?” 这个疑问,从开始苏曼卿就在好奇了,一直没问出口。 叶笒鱼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已经无须人照顾,能够自己完成所有日常动作。 听见苏曼卿的问话,他半真半假回了句。 “来寻亲。” “咦?” 他的亲人,不是叶家么? 对了,叶家已经没了,唯一的亲人,应该就是那个跟宁凝一起来京城的叶笒心了。 他是来找叶笒心的? “那你找到了吗?需要帮忙吗?” 叶笒鱼救了她,她完全就是条件反射问道。 在京城里,别的她不敢说,找人什么的,凤王府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叶笒鱼摇头,“我已经找到了。” “哦。” 既然找到了,也就无需她多此一举了。 实际上,苏曼卿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叶笒心了。 当初刚来京城的时候,叶笒心着实高调过一段时间,她攀附上了二皇子,凭借着二皇子的身份作威作福。 可之后,凤麟身边似乎就没了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去哪了。 苏曼卿以为他说的是叶笒心,心里一直在想有关于叶笒心的种种。 叶笒鱼本人却是在想那个抛弃他们母子的男人。 来京城后,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那人的身份,尊贵的可怕,却也让他的恨意,不断加深。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滚的恨意,他轻声道。 “我有些事想找凤珩帮忙。” “额……” 苏曼卿吃了一惊,因为他刚救下她的时候,凤珩就来找过他,说为了报答他的恩情,可以力所能及的为他达成一些事,那个时候,他却拒绝了,闭口不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现在这是……想通了? 苏曼卿没思考多久,很快让步影给凤珩传了信,让他过来。 自从上次遇袭之后,步依和步影就成了她身边的暗卫,步依在明,步影在暗,当然,待在凤王府里时,明暗无须规划的过于清楚。 凤珩是抽空来的。 别说叶笒鱼了,就连苏曼卿也是几日里来第一次见他。 一瞧见人,她就提着裙摆扑了上去,抱着他不撒手。 被她这么依赖,凤珩自然乐意的很,顺势将人搂在怀里,他看向了叶笒鱼。 “叶公子找我?” “嗯。” 叶笒鱼点头,俊脸上掠过一丝复杂。 那个人,他是想自己报仇的,所以他投靠了太子凤起,可这些日子在凤王府待久了他也隐隐发现了一些东西。 太子与凤王府之间,是合作关系,而且还不是主次附庸的那种合作关系。 凤珩在这其中,竟然隐隐占据了主动权。 也就是说,凤珩能影响太子的想法意愿。 这个认知让叶笒鱼有些激动了,太子对他还不够信任,他虽有打算却完全使不上劲,所以他需要凤珩帮他一把。 “我有齐王的把柄,我能找到二皇子和齐王勾结,一同买官卖官的证据。” “齐王?” 凤珩眼睛眯了眯,这个人的名字,还是从他嘴里告诉叶笒鱼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他就明白了叶笒鱼的打算,这人是来京城复仇的? 实际上,叶笒鱼说的这些,对凤珩的冲击并不大。 齐王曾多次前往抚州,在抚州附近停留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甚至知道齐王是买官卖官一举之后的指使人。 那么早知道这些,以凤珩的稳重怎么可能不收集证据。 齐王做的那些事,证据早就在他桌上放着了,他一直没动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绝对够好的时机。 众所周知,二皇子凤麟有许多党羽支持者,这里面有宁侯府,有各大尚书、侍郎,却绝对没有齐王。 不是齐王不支持他,而是在这些年里,两人的往来实在不多,就算偶尔有些时候,齐王会为凤麟说话,却也只是偶尔。 那个老狐狸,头缩的紧紧的,愣是没站过队。 这样一来,就算凤珩手里有齐王的证据,拿出来也只能毁掉齐王一个人罢了,对凤麟没有影响。 而如今局势,毁掉一个齐王用处不大,甚至还会让凤起更加显眼,他自然不会如此做。 不过叶笒鱼此刻这番话,倒是让他动心了。 他手里有齐王和凤麟勾结的证据? 这份东西可不轻。 “你想做什么?” 叶笒鱼抿了抿唇,“我想……毁掉齐王府。” 他的要求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那个男人让母亲怀上了他,却又完全不顾他们母子,甚至将有孕在身的母亲,如同物件一般扔给叶烺鹰。 若单是前面一点,他恨归恨,却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可偏偏,齐王心太狠,以至于莫姨娘被毁了清白还不够,还成了男人间的玩物,一辈子抬不起头来,连带着对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叶笒鱼,都恨上了。 这让叶笒鱼一生都处在痛苦中。 以暴制暴,以恨还恨,这就是他的要求。 “可以,我答应你。” 凤珩暂时松开苏曼卿,命人送上了纸笔,叶笒鱼也没多犹豫,深吸口气便接过了毛笔书写起来。 简简单单的几张纸,里面蕴含的东西,却足以毁掉一个在京城根深蒂固,风光几十年的王府,有时候,文字的力量就是这么可怕。 凤珩看完之后,直接将东西交给了步杀。 “去查。” “是,王爷。” 东西给了凤珩,叶笒鱼也松了口气。 他那颗心一直绷着,如今有凤珩的帮忙,复仇也算完成了一半,他难免轻松了许多。 心头一宽,就连休养许久的伤势,都好似好了许多似的。 叶笒鱼心情好了些,干脆不再打扰两人,叫了丫鬟作陪,带他在凤王府里逛了起来。 而此刻,房间里的两人也腻在一起。 苏曼卿从养伤开始,就一直待在府里头,之后伤势好了些,凤珩更是不见了人,这会见了,她心中也甚是想念,干脆抱着人不撒手。 凤珩哭笑不得,却又心甘情愿,抱着人在一旁坐下,为她解释了两句。 “最近我有些忙,无法照顾到你,所以才不让你出门。 如果可以,你装病装的久些,最近几个月最好不要给宫里找到借口召你进宫。” 凤珩很少语气这么郑重,于是苏曼卿明白了。 坐在他怀里仰着头看他,“京城要乱了?” “嗯。” 何止是乱,是要大乱了。 皇帝费了几十年的时间,平衡了自己的几个儿子,除去不爱争权势的六皇子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他的制衡对象。 有时候为了平衡三人,他甚至会将不爱掺和这些的六皇子一同扯进来,比如华安赋税一事之后,户部上下被撤职,当初凤麟和凤起、凤霄都在争户部尚书的位置,结果却安排给了六皇子手下的人。 为什么? 因为六皇子不争,手里头那点人手完全在皇上的底线之内,他觉得安心。 不仅如此,他还成全了六皇子要去徐侯府嫡女的事。 虽然如今两人因为一些原因还没成亲,不过事情却已经定下了。 可以说,若是六皇子要争的话,徐冰绝对落不到他头上,因为徐侯府的权势和能力,绝不比宁侯府少,皇上不会让自己身边,再多一个二皇子他们一般的人。 所以,一个如此擅长制衡的皇帝,一旦京城势力失衡,他一定会采用铁血手段,接下来一段时间,京城怕是要不安稳了。 “好,我不出去。” 苏曼卿一向听他的话,他说装病,她便装病好了,总归他是为她好。 “还有其他什么要注意的么?” 听她追问,眼睛一直巴巴盯着他,凤珩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挑眉笑道。 “怎么,被木圆圆挑拨的担心了?” 他说的是,他们还未决定完婚的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就连苏江庭都有些急切了。 被戳破心思,苏曼卿脸一红,粉拳锤在他胸口。 “胡说什么,我才没有担心。” 圆圆也不是挑拨。 小小的力道,锤在胸口带来的是淡淡的痒意,凤珩眉眼间越发温柔,顺势捏住了她的手心,在唇间亲了亲,解释道。 “最近的京城不大平静,皇上要有大动作了,我既然从林东回来了,怕是也避不过这一劫,现在不是成亲的好日子,你放心,我恨不得早早将你娶回来,一有机会不用你催促,我也会办的。” 前面还是在解释,后面那话越听越让人面红耳赤,苏曼卿闹了个大红脸,嗔了他一眼到底是低低应了声。 被吃的死死的这句话,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 接下来半个月里,苏曼卿按照凤珩的吩咐,安然的扮演着病患的形象。 每日就窝在府里吃吃喝喝,偶尔会去书房看看凤珩。 不过凤珩大多时候都很忙,要么就不在府里,她能见到他的时候也不多。 另一边,凤珩去太子府的日子也越来越多。 每次去了,他什么都不说,甚至都不再提起那日说过的话,凤起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紧绷感,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 皇长孙生下来很是健康,凤珩来时有幸见过几次,凤起安排了专人照顾他,可谓是面面俱到。 这一点上,凤珩也不太担心。 因为那位的目标,不可能是这个幼儿,更可能是凤起本人。 凤起也察觉到了,因为那位已经开始动手了,哪怕他不想相信。 “殿下,杨大人被抓了。” 传递消息的暗卫,来到书房,禀告上来的又是一个坏消息。 这样的事,在过去半个月里,一直在持续不断的发生。 每次出事,或是被抓,或是被撤职的,都是他手底下的骨干。 凤起神色疲惫,“罪名是什么?” “杨大人贪赃枉法,有百姓告到了齐王那边,由齐王递的折子到御书房。” 贪赃枉法…… 凤起苦笑一声。 要说这个罪名,他一百个不信,因为杨大人是他手下最为清廉的官员之一,还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 他这一生,都在致力为百姓出力。 就是这样一个清官,却被人冤枉成了贪赃枉法,偏偏父皇还下旨定了他的罪。 他心痛欲裂,“父皇怎会如此……” 他的父皇,难道不是该为了大凤王朝的以后,爱护提拔这些清廉好官才对么? 就因为三皇弟失踪,二皇弟势弱,为了打压他,就拿这些清廉之官的命不当回事? 这是置他们大凤的以后于不顾! 凤珩淡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对皇上来说,以后不以后的不重要,天底下好官何其多,不过是他一个旨意的事,他看重的是自己的皇位。” 在说这句话时,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凤起。 凤起默然,他知道,凤起说的那个影响到了父皇皇位的人,就是他。 “皇上是大凤的开创者,他带领了无数将领,建立了大凤王朝,从这一点上便可看出,皇上是有大野心和大抱负的人。 如今,他不过是壮年,还正值力壮,而太子你,已经二十三岁了。” 315、凤珩的谋算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凤起却听明白了。 他这个太子,已经成长起来,手下还有着一群投靠的官员将领,这股势力,已经严重威胁了父皇的位置。 其实这种事,早在几年前,他就明白了,只是明白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他从未想过要跟父皇争权,太子就是太子,在父皇心甘情愿退位之前,他的身份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是…… 他的父皇不放心他,才有了这所有的一切。 凤珩的话还在继续。 “说句不近人情的话,我觉得皇上并未有多喜欢二皇子,不过是因为太子你太优秀,为了制衡你,他需要一个借口,所以才百般放纵二皇子,将诸多好处送到他面前。 既然太子你不愿现在做出决定,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就赌……皇长孙的出现,皇上还需不需要你这个太子。” 凤起瞳孔猛地睁大。 凤珩前面说了那么多,真正想说的,应该就只有这一句吧。 需不需要他这个太子…… 凤起攥紧了手心,若从凤珩推测的利益角度来说,在父皇还有足够长的寿命之前,他这个太子的存在显然是多余的,如今皇长孙的出现,有了更好的培养对象,再不济,还有六皇弟这些年纪比他小的皇子存在。 父皇已经不需要他了。 不被需要的结果,只有一种,被舍弃。 一想到这个答案,凤起只觉得,有一团火焰从心底往上涌,灼热的火烧的他浑身发烫,连说话都觉得艰难。 “吾……跟你赌……” 凤珩看了他一眼,“好,过段时间我再来。” 凤起听懂了,他所谓的过段时间,指的是,赌约分出胜负之后。 * 凤珩有许久没再出现过太子府。 他依旧很忙,时常不在府中,有时候苏曼卿去找他,会看见桌上摆放着许多书信。 书信的署名,遍及各个府邸。 她随意瞥了一眼,便扫到了几句话。 “二皇子侧妃刘氏失宠,二皇子妃流产。” “徐侯府传来消息,皇上有意清除太子身边的党羽。” “三皇子出现在凉州,随后再次遭遇刺杀,失踪。” 这几句话,与最近京城里发生的事,都有些关联。 这一刻,苏曼卿才隐隐明白,凤珩在做什么。 “事情办妥了么?” 凤珩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由远至近。 步杀的声音随后响起。 “办妥了,宁侯府已经彻底跟刘府、苗府对上,二皇子许诺了好处,不过没有制止下来。” “嗯,经此一事,凤麟身边的势力起码减弱了三分之一,皇上的注意力暂时一段时间不会放在他那了。” 凤珩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凤麟越不打眼,凤起就越打眼,他也想知道,坐上皇位的那个人,会怎么做。 是如当年对付他父王一样,还是会保留一丝丝的人情? “你继续关注各方的反应,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是。” 两人说完,刚好走到书房门口。 感受到书房里清浅的呼吸,凤珩目光稍柔。 “你先下去。” 步杀自然也感受到了书房有人,府里能畅通无阻,随意进入书房的就那一个,他了然退去。 凤珩推开了门,毫不意外的看见坐在桌前的苏曼卿,见她还在盯着桌上的信瞧,不禁失笑。 “不嫌无聊?” 这些信,可没什么意思。 坐在桌前的小姑娘摇头,不,或者不能叫她小姑娘了。 十五岁的女子,已经初初长成了少女的风姿,明眸利齿,眉眼稍带着风韵,三分娇俏,七分柔美。 偶尔见了,让凤珩那颗心跳动的难以自持。 “小哥哥,你要帮太子对付皇上么?” 刚刚在书房的一段时间,苏曼卿已经将桌上的所有书信都看完了。 这些东西,可以说是整个凤王府里最机密的东西。 随意漏出去一封,都足以让凤王府覆灭。 当然,一般人想悄无声息的从书房里带走书信,那是不可能的,光是书房四周待命的暗卫,就超过二十人,这是整个凤王府防卫最森严的地方。 她本就聪慧,看完这些东西哪里还不明白。 “嗯。” 凤珩没有瞒着她,直接承认了。 在她身边坐下,捏着她的手心,一边把玩,一边解释道。 “宫里有我的人,以前的事已经查清楚了。 我父王的罪名,是莫须有的存在,检举我父王的那几位大臣,都是受了皇上的指示。 容不下我父王的,一直都是他。” 所以,他要报仇。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从来不忠于这种帝王。 苏曼卿呐呐无言,她没有觉得凤珩这种谋逆之举不对,只是没有想到,后面还有这种隐情。 “那……太子会帮你么?” 太子到底是皇上的亲儿子。 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切,凤珩笑看了她一眼,将她手心举到嘴边,轻咬了口。 “会的。” 亲生父子又如何,皇上要杀他,他总要反抗的。 “哦。” 他咬的力道轻,手上一点都不痛,反而酥酥的带着点痒,苏曼卿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怀里擦了擦,把手抽了出来。 这人现在一点也不讲究,动不动咬她做什么。 凤珩任由她瞪,只是笑眯眯的抱着她不撒手。 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有些懒散,像是什么都满足了似的,不想动弹。 两人窝在书房待了一下午,直到苏曼卿闲的无聊,不乐意陪他了,他才坐到了桌前处理那些传回来的消息。 …… 京城的消息,总是千变万化。 宫里那些个皇子公主的消息,最让百姓们惦记八卦。 最近百姓们最爱聊得,就是太子府刚诞下的皇长孙了。 这位皇长孙刚生下,便受当今皇上喜爱,亲自为他赐下了凤宸这个名字。 之后更是赐下了无数赏赐,一时间,太子、太子妃和皇后,都是风光无限,在宫里人人退让不敢与其争锋。 二皇子府,凤麟最近事事不顺。 原本宁凝给他带来了好几个好消息。 凤珩手中的名单,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本想着,凤珩手中的名单可以留作后手,而宁凝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太子妃这一胎不是生下男丁,他就有机会了。 可谁曾想,荣音那个蠢女人肚子这么给力,皇长孙一生下,宁凝肚子里的是男是女都不值钱了。 当然,他也不是一点都不看重,有子嗣总比没有得好。 可孩子偏偏没了…… 而让宁凝流产的,偏偏又是自己的侧妃。 凤麟气的差点掐死那个争风吃醋的女人,可刘氏和苗氏背后还有娘家,他此时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能忍下。 为此,还许诺了无数好处,来安抚三家,想要平衡他们间的关系。 谁知宁凝这个女人也跟疯了一样,天天跟刘氏、苗氏明争暗斗,愣是让三家之间闹出了火气,现在谁也不服谁。 害的他现在夹在三家中间,费力不讨好。 凤麟如何能好过? 偏偏老天也跟他作对似的,他这边麻烦不断,太子那边却节节高升。 皇长孙有了,父皇的看重有了,就连京城那些不站队的人,好似也看到了结果一般,天天往太子府跑。 要不是父皇还没退位,他都快要以为,这京城都要成太子的天下了。 凤麟现在每天除了看着自己的三个女人之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心里暗骂太子,希望他从上面摔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诅咒起了作用,太子府的风光还没持续一个月,突然就落幕了。 首先是支持太子的官员,身份最高,在朝中最有发言权的,或多或少都出了些事故。 要么就是贪赃枉法,要么就是品性不正。 一个两个,不是降职就是撤职。 之后太子便被皇上禁足,理由是御下无方。 前一刻还风光无限的太子,顿时成了人人远离的对象。 同一时刻,六皇子凤鸣反而成了皇上看重的对象,太子之前负责的不少事务,都转交到了他手里,就连权力都大了许多。 一些趋炎附势的,顿时就围到了凤鸣身边。 一时间,六皇子凤鸣成了最风光受宠的皇子。 相比凤起而言,凤鸣要低调的多,即便受宠,手中有了权力,他依旧没有自傲,甚至根本不热衷于这些。 一得势的第一句话就是,“父皇,你看儿臣年纪也不小了,儿臣能先跟芽芽完婚么?” 语气中的可怜劲就没提了。 皇上还以为他能提出什么来,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你这小子,原来是惦记着这个,成,朕这就给你们定下婚期,让礼部为你们风光大办。” 凤鸣喜不自禁,“多谢父皇。” 满足了愿望,凤鸣干劲十足,刚接手的事务也完成的十分圆满,可以说,他的才能并不比几位皇兄差。 只不过,他的志向与其他几位皇子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罢了。 离开皇宫之后,凤鸣脸上的喜色便弱了下来,刚上马车,他便问道。 “凤王呢?” “在醉香楼。” “去醉香楼。” “是。” 两刻钟后,醉香楼中某个包厢。 凤鸣在窗前坐下,敲了敲桌子,引起对面那少年的注意。 “我的事,成了。” 凤珩回头,薄唇微勾,“恭喜。” 他这幅样子,让凤鸣眼神不禁深了些。 “你怎么会料的这般准?” 没错,提出求娶徐冰的事,是凤珩教他说的。 他喜欢徐冰的事,不假,外人说,六皇子为了徐侯府的嫡女,要死要活,也是真的。 他从几岁起,便认定了芽芽,只是徐侯府的地位太高,他又是皇子,两家身份敏感,要想结亲太过艰难。 他缠了徐冰数十年,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心仪徐冰,可他那位父皇,从未松过口。 他清楚原因,却只能当成不知道,越发努力经营自己不爱权势的一面。 他太了解,只有他不爱权,父皇才有可能将徐冰赐给他。 凤鸣会和凤珩合作,也是因为这个。 两年前,凤珩刚回来不久,祭天大典的时候,众人回京路上遇刺,徐冰无辜遭遇牵连,受了重伤,静养了数月。 凤鸣清楚,所谓的刺杀只是几位皇兄间的斗法,他心中因为徐冰受伤的事暗恼,便决定用些手段,让几位皇兄付出代价。 可还没动手,便被凤珩看出了端倪。 当时凤珩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想不想娶徐小姐当皇子妃?” 就因为这个,凤鸣成了他的同盟,一直到现在。 这两年来,他在凤珩的提议下,做了不少事。 这些事也让父皇相信,他即便娶了徐冰,也不会成为第二个太子或者凤麟。 所以他成功和徐冰定亲了,可定亲不代表成亲,两人的年纪够了,皇上却始终不提让两人完婚的事。 由此可见,他那位父皇的防备心有多重。 本来凤鸣也都做好了长期如此的心理准备,却不曾想,凤珩前两日找到他,说皇上要是移权给他,便提出完婚的要求。 凤珩抿了口茶,语气不紧不慢。 “因为现在是个好时机。” 太子要被夺权了,二皇子再不济还有一大把人支持,这个时候,皇上需要一个新的棋子,来制衡二皇子。 皇上会同意这件婚事,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也代表着太子是真的要倒霉了。 呵,果然狠心。 凤鸣思量了会,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也不禁升起一抹寒意。 可同时,他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凤珩。 “你怎么就放心,我是真的对权势没兴趣?” 他笑,眉梢上扬起丝丝得意。 “现在太子处境不佳,二皇兄忙着平衡手下势力,三皇兄生死不明,这对我来说,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凤珩捧着茶,连动作都未变,“你不会。” “为何?” 他就这么肯定? “因为对你来说,徐冰比皇位重要。” 凤珩说的极为肯定。 凤鸣沉默了。 因为他说对了。 皇位什么的,他从未奢望过,对他来说,幼年时那个救过他一命的小姑娘,才是他余生的所有追求。 气氛沉默了许久,凤鸣忽然抬头,“那你呢?” “你拉拢我,拉拢太子,暗地里做那么多,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报仇罢了。” “为了凤王?” 这个凤王,指的是前一任凤王。 316、凤鸣 凤珩勾唇,“是也不是。” 他放下了茶杯,“我会找上你,其实是因为,我跟你是一种人。 你要的是徐小姐,我也一样,我要的只是未来能跟我的王妃平安度日。” 凤鸣看着他,终于满意的笑了。 大手拍上他的肩膀,颇为认同的说了句。 “我没看错人。” 凤鸣是个不合时代的人,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他的母妃,良妃。 良妃出身世家,从小便文采出众,什么四书五经六艺,杂记野史,都是她用来打发时间的闲物。 因为聪慧,她早年在京城的名声极甚,不知多少勋贵世家求娶。 可惜,最后被皇上选进了宫。 要问在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活得长久,一定是聪明的。 良妃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女人。 生下凤鸣后,她有了儿子傍身,就极少再活跃在皇上眼前,甚至有意无意的避着他。 所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是这种态度,她在妃位上平平静静的待了十几年,愣是没人能将她挤下来。 之后凤鸣大了些的时候,良妃便亲自教导他为人处世。 直到确定儿子有了分辨是非的能力,良妃给了他两个选择。 生为皇子,日后你只有两条路。 一,跟其他皇子争夺皇位。 二,不争不抢,做个闲散皇子。 两个选择,良妃都给他详细解说过。 要争皇位,要学的就是谋略政治,什么兄弟情义,手足情深都不能有,要做好当一个孤家寡人的准备。 就算最后争赢了登上了皇位,也可能会孤苦一生,无人可信,无人可爱。 皇帝,本就是孤独的代名词。 若是不争皇位,那就简单了,随性一些,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就是。 唯一要做的,就是装些傻,充些愣,别表现的太优秀,让人的视线盯着你。 到时候,等他们争出结果,封你个闲散王爷,依旧简简单单过自己的日子。 凤鸣从出生起,就被良妃带在身边,有母亲疼,有母亲宠,他过的快活,自然对良妃口中形容的皇位没什么好感。 无他,代价太沉重,为了皇位变成那样,不值当。 正是因为这种心理,他对自己几位沉迷权势的皇兄并不太看得上眼,就连太子,也只是稍微看好一点。 如今,眼高于顶的他,却被凤珩一句话折服。 正如凤珩所言,他们是一种人。 也许外人不理解他们的追求,可在他们自己看来,那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 “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让良妃娘娘帮我个忙。” 凤珩说道。 “太子决心还不够,让娘娘劝劝皇后吧……” 他们想过平静日子,当然得有人撑起这片天,凤起便是最好的人选。 凤鸣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点头。 “好。” …… 良妃依照凤鸣的意思,去找了皇后。 不过不是一人去的,而是带上了八公主。 八公主虽出身一般,却是目前宫里头最小的孩子,很受皇上喜欢,再加上她是公主,不影响其他皇子的地位,宫中众位后妃对她还算纵容。 皇后就挺喜欢她的。 良妃带着八公主来的时候,正好是后妃来凤仪宫请安离开后不久,殿中的桌子上,还摆着数杯茶水,宫人正在收拾。 “见过皇后娘娘。” “是良妃啊,过来坐吧。” 凤鸣不争不抢,良妃在后宫也没什么存在感,皇后对两人的感官还不错,至少没有什么抵触怨恨的情绪。 “小八,来母后这边坐。” 皇后招手逗了逗八公主,让嬷嬷端来了几样小孩子喜欢吃的甜食。 八公主年纪小,性子古灵精怪,一张小嘴儿甜的跟抹了蜜似的。 “多谢母后,母后这的点心最好吃了。” “哟,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喜欢吃就多吃点。” 亲自递了两块担心过去,皇后这才看向良妃。 “妹妹今日怎的有空来本宫这?” 平日里,除了请安,良妃极少过来。 “臣妾今日来,是找娘娘说体己话的。” 良妃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长的温婉可人,声音也是温声细语的,说起话来,十分的好听。 “臣妾知道,朝堂上太子殿下最近犯了些小错,惹的皇上不喜,不少权柄都被交到了小六手中。 但娘娘放心,小六的性子臣妾了解,他没有那些野心。” 她话不多,只点明了这一句。 简而言之,就是来安心的。 不管太子如何,你都不要担心凤鸣跟他争,是太子的永远都是太子的。 皇后挑眉瞧了她这一眼,这一眼倒是亲切了许多。 如她所见,这位良妃一直都是个聪明人。 要不是聪明,普普通通一个民女,没有依靠怎么可能在这宫里头混到这个位份? 这种聪明人,她最喜欢。 “妹妹有心了,太子办事不周,皇上处罚他也是为他好,小六不必有负担,好好按照皇上的吩咐办事就是了。” “娘娘说的是。” 这么交谈了一番,两人间的氛围倒是好了不少。 再加上身边有个忙着吃吃喝喝的八公主,时不时抬头来上一句。 “母后,这个梨花膏好好吃。” “良母妃,这个核桃酥也好香。” 她吃的不亦乐乎,还不忘偶尔递上两块给两人,哄得两人高高兴兴的。 良妃在这没有多待,不多时就离开了。 凤鸣跟她说的那些她懂,不过现在还不是直接劝说皇后的好时机。 之后的日子,良妃常常带着八公主来凤仪宫串门,皇后也乐得热闹。 两人不知不觉间,越走越近,倒真有几分姐妹的模样。 每日闲聊间,随着聊得事越来越多,良妃也偶尔会提上几句太子的事。 “娘娘,皇长孙最近怎么不进宫了?” 提起皇长孙,皇后又喜又忧,“起儿被禁足,本宫也不好让他进宫。” “娘娘此言差矣,臣妾倒是觉得,皇长孙那么乖巧的人儿,皇上见了也会欢喜才对。” 良妃这说是笑着说的,她也算是帮皇后分忧。 以皇上最近的架势,分明就是打算将太子一直禁闭在太子府,这样可不行。 皇长孙可是太子的筹码,有他在外加皇后的帮忙,说不定能改变皇上的注意。 良妃一向聪慧,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正常的想法是这样没错,可惜皇上的想法不正常。 被她这么一提,皇后也动了心思。 这都过去快一个月了,凤起的事皇上的态度还是暧昧不明,就连手下那些党羽都不安分了,她这个当母妃的,可谓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若是皇长孙有用,她也愿意试上一试。 心中虽这么想,却没有说出来,说到底,她对良妃还是有几分防备心的,良妃也不在意,照例闲聊了一会,又走了。 …… 两日后,皇后以想念孙儿为由,召荣音带着皇长孙进了宫。 太子是被禁足了,可没说太子妃也被禁足啊,这也算是钻了个空子。 皇后这一召见,最高兴的不是那个才几个月大,连人都分不清的小东西,而是荣音本人。 作为太子妃,荣音实在不太讨喜,若非她剩下了一个孩子,只怕皇后连她这个人都快忘了。 荣音今日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她一定要改善在皇后面前的印象。 到了凤仪宫之后,她又是亲自给皇后倒茶,又是说讨喜的话,还主动将皇长孙抱给皇后瞧,让皇后逗他玩。 可以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结果也是好的,皇后总算是对自己这位儿媳妇,多了几分满意。 好歹不是个真蠢的,还知道努力。 在两方的有意缓和下,这一天待的十分融洽。 可惜的就是,这一整天皇上都待在御书房,根本就没来后宫,自然也就没见到皇长孙了。 …… “皇后倒是好打算!” 太子妃携皇长孙进宫看望皇后的消息传了出来,庆贵妃冷笑出声。 “她以为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也不瞧瞧,皇上理不理你。 皇后有了皇长孙这个孙儿,她自然是不服气的。 之前她也有了个未出世的孙儿,本来还想着靠孙辈争上一争,结果被二皇子府里那几个争风吃醋的女人毁了干净。 现在想起这些,庆贵妃都恨不得将那几个女人召进宫来,好好教训一顿。 但看见皇后的打算失败,她又忍不住幸灾乐祸。 又气又喜的情绪,也是真的复杂至极。 等笑够了,也气够了,庆贵妃收敛了情绪,召来了嬷嬷。 “麟儿怎么样了?他那点破事还是没处理好?” 不止太子的经难念,她自己儿子现在也头疼着呢。 嬷嬷摇头,“没听闻什么好消息,应该是没处理好。” 宁侯府也好,刘家也好,苗家也好,都是朝堂重臣,他们真要掐起来,二皇子也拦不住啊。 明明几家都是想借着二皇子的东风,再往上几步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几家什么都不顾了。 只是她一个宫人,这种事也不敢问。 庆贵妃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头疼的厉害。 “算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派人盯着,要是有什么事,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娘娘。” 宫里人的众人,各有打算。 因着凤麟和凤起的事,人人自危,按理说本该是有人浑水摸鱼的好时机,可却因为凤霄的失踪,凤鸣的不争,宫里头反而有些平静。 其他人都没那个资格争,也没那个能耐,干脆安安分分,不愿牵扯进来。 荣音带着皇长孙回了太子府,心里还挺沾沾自喜。 以她的脑子,自是猜不到皇后的用意,还以为皇后是单纯的想念皇长孙了。 一想到自己跟皇后相处的那么融洽,她就止不住的高兴。 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皇长孙去见了凤起,将凤仪宫发生的事,以及皇后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都告诉了凤起一遍。 凤起听着她语气之中的雀跃,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作何反应。 荣音蠢笨归蠢笨,但蠢笨的人总是活的简单快乐些,或许指的就是这个。 就连他,都在转述中听出了母后那些话中隐含的担忧,她却丝毫未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好。 “行了,你进宫一趟也累了,带着宸儿回去歇着吧。” 荣音正兴奋着,还想说些什么,看着凤起不欲再听的脸色,她一顿,干巴巴的应了声,抱着凤宸回去了。 两人这一走,凤起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被父皇责骂禁足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月里,父皇一直不曾召见过他,也不曾给过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就连今日荣音带宸儿进宫,父皇也避而不见。 这一切无不代表着,父皇并不想他参与接下来的事,或者说,他打算就这样将他隔离在这太子府。 凤起的心情很负责,对于自己的父皇,他一向敬仰爱戴,有时候对父皇的偏心,也会心生怨怼,可不管如何,他都不曾起过什么不该起的心思。 那人除了是九五之尊,更是他的亲生父亲。 为人子,最重要的就是孝。 可这一个月的禁足,看着自己身边好不容易拉拢的朝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个个改投他人,这种滋味,着实难受。 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脑中总是会止不住想起,凤珩对他说的话。 也许,他是该争的,但篡位,他绝对不会去做。 每时每刻,他的心处在这种拉扯纠结中,让他十分难熬。 …… 凤王府。 凤珩很久没有再去过太子府,正如他之前说的那样。 反而是凤鸣与他之间走的越来越近。 不对,或者说,是凤鸣自己赖上来的,因为他那句,他们是一种人的话。 若只是如此也就算了,凤鸣还借着凤珩和苏曼卿的由头,让他们帮忙让他见徐冰。 没错,就是借地方给他们私会。 说起这事,也让凤鸣无可奈何。 父皇松口了,给他们两个定下来婚期,在他的特别要求下,这个婚期还定的特别的近。 这个结果他当然高兴,可是高兴之余,也很烦恼。 因为定了亲的人,没有特殊理由,一般是不能相见的。 凤鸣忍不住啊,以往徐冰在徐侯府时,他都是偷偷自己跑进去的,一下要他们几个月不能相见,那怎么行。 所以,凤鸣找到了凤珩。 死缠烂打之下,第二天,苏曼卿就以凤王府的由头给徐侯府下了请帖,请徐冰过来赏花。 徐冰应了。 第二天花没赏到,某个一大早跑来赖在凤王府不走的人,倒是赏了个够。 对他来说,也许徐冰就是那朵最好看的花。 对这两人的黏黏糊糊,凤珩没有半分意见,他会答应,也是有原因的。 苏曼卿一个人待在府里,又借口在养伤,实在闷的慌,有人来给她解闷,也是好的。 317、棋还能这么下 小桥流水,飞檐楼台,假山树立,环境清幽。 凤王府花园里,四人正坐在这。 最近的天气已经开始入春,虽还有些湿冷,却并不影响什么。 苏曼卿和凤珩坐在凉亭中,面前的桌上摆了些精致的吃食。 两人一边默默吃着东西,一边赏着旁边荷花池中的锦鲤。 这个季节,荷花池中还空无一物,好在池中活泼的锦鲤,增添了不少景色。 苏曼卿捻了些碎糕点,心情极好的撒下,池塘里,顿时游来了无数的鱼儿,争先恐后的夺食,阳光下,锦鲤身上那金灿粼粼的鳞片微微闪光,着实好看的紧。 这种景色,按理说苏曼卿是不会分心的。 可惜身边还有两人。 “芽芽,你吃这个,凤王府没有你爱吃的红糖酥,这是我特地从府里带出来的。” “这个凤梨酥也不错,味道清甜,你肯定喜欢。” “吃了这么多糕点,你渴么?喝些茶水吧。” 凤鸣紧挨着徐冰而坐,忙前忙后,可谓是体贴的令人发指。 这妻奴的模样,何曾有半分皇子的威严? 苏曼卿觉得稀奇,来京城这么久,六皇子的性子她还是听说了些的。 用外人的话来说,这位六皇子有些不着调。 怎么个不着调呢? 他人都忙着学文学武,在皇上面前表现,在世人面前表现,得个才子,能人的好名声。 他却反道而行,从小的关注点就不同。 一心惦记上了徐侯府的嫡女,还非她不娶,这些年来,为了徐冰,六皇子可做了不少惹人话柄的事。 为此,皇上没少责罚他。 提起六皇子,估计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联想到徐冰身上。 其他的,就是性子坏,对人不假辞色,没有皇子风度等等坏印象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苏曼卿觉得那些人是真没说错。 性子坏不坏她不知道,但喜欢徐冰这件事,一定是对的。 比起凤鸣恨不得将所有事包揽,事事伺候她的行为,徐冰表现的就要冷淡的多了。 “谢谢。” “放着我自己来。” 苏曼卿瞅瞅凤鸣,又瞅瞅徐冰,扯扯了凤珩的衣袖。 “小哥哥,六皇子是不是……喜欢自虐?” 凤珩绷着脸,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倒是那边刚得了个冷脸,正无所事事的凤鸣,恰好听到了这一句,顿时投来一个不爽的视线,附带一个冷哼。 在徐冰扫了他一眼之后,那句冷哼就闷回了嗓子眼里。 得,一物降一物,降的死死的。 苏曼卿看得眉眼弯弯。 刚刚那句话,自然不是挑拨,而是打趣。 所谓的自虐,不过是在说凤鸣的热情罢了。 其实她早看出来了,并不是徐冰不喜欢凤鸣,而是她性子淡,就算喜欢也只闷在心里,不会表现出来那种。 这一点,从她会答应来凤王府就能看出来。 要是真的不在乎,她何必纵着凤鸣? 相反,凤鸣的喜欢就是那种火热明显的,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苏曼卿觉得他们两个挺有意思的,一冷一热,嗯,挺互补。 正想的入神,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嘴唇边多了一颗白嫩多汁的梨块。 她张唇便咬进了嘴里,清甜的梨汁让她反射性的眯了眯眼,哼哼唧唧的嘟囔了句,“甜。” 凤珩眼中笑意不减,手中动作也未停,见她咽下,又用签子叉了块梨,喂到她嘴边。 苏曼卿只觉得凤鸣和徐冰互补相配,却不知,在徐冰眼里她与凤珩也是。 徐冰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太好,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待着,其他人也不愿意跟她玩,这才造成她性子略有些冷淡,显得不近人情。 实际上,她还是一个普通的十六七岁的姑娘,也与普通女子一般,想有些可以交心的知心好友。 只是这种事,可遇而不可求,一般人与她性情不和,她也看不上。 凤王的这位未婚妻,徐冰倒是早早便听说过,因为凤王这个人,实在太有争议性,连带着苏曼卿,也早就被京城的人扒光了底。 这次来凤王府,她是在凤鸣的请求下答应的,还以为相处的只会有凤鸣一个,没想到凤珩和苏曼卿都没走,反而陪着他们一起坐在了这,吃食赏花。 说实在的,这种感觉很是新奇。 因为他们四人虽然坐在一个亭子里,可从头到尾,连一句交流都没有。 外人口中,那个好运上位,之后在林东大放异彩的凤王,就跟个普通少年一般,满心眼里都是他身边的少女,忙着陪她说话,忙着给她投喂,自始至终,连眼神都没施舍过来一个。 这种作态,虽看起来不太有主人家的风度,但徐冰却出人意料的喜欢。 凤王两人,也是一对奇特的人呢。 她心想道。 “芽芽,你是不是冷了?” 见徐冰一直往凤珩和苏曼卿那边看,凤鸣不动声色挡住了她的视线。 一边问,一边紧张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也是京城公认的美男子,难道不比凤珩那小子长得好看? 芽芽怎么就看凤珩,不看他呢? 被挡了视线,徐冰顺势收回了眼神,摇了摇头,“我不冷。” 不冷?那就是饿了? 凤鸣这个理解能力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一看凤珩那边在吃梨,二话不说抢过来一碟,兴冲冲拿了一旁备着的干净签子,给徐冰喂。 徐冰,“……” 凤珩,“……” 苏曼卿,“……” 没有在意空了碗的两人,凤鸣笑眯眯的叉着梨块,递到徐冰嘴边。 “这梨可甜了,芽芽试试?” 徐冰给了两人一个歉意的眼神,这才看向凤鸣,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从来凤王府开始,他一直喂个不停,又是红糖酥,又是凤梨酥的,把她当猪了么? 抬眸对上凤鸣期待的眼神,她到嘴边的话又不知怎么开口是好,犹豫半响,她沉默的张了唇,任由那块梨喂到了自己嘴里。 凤鸣好像开启了什么新奇的开关似的,以前的投喂,只是单纯的将东西送到她面前,让她吃。 可从喂梨开始,他学到了。 之后有什么看起来不错的,他也不征求徐冰同意了,一个字,喂准没错。 徐冰,“……” 她现在走还来不来得及? …… 梨肉被抢走,凤珩本想寻些其他水果。 看出了他的想法,苏曼卿摸了摸肚子,朝他小幅度的摇了摇头。 这是吃饱了? 凤珩失笑,“那接下来,有什么想做的么?” 凤鸣在这,他没打算离开。 苏曼卿寻思了会,“好久没下棋了,小哥哥,我们下棋吧?” “下棋?可以。” “那我们先说好,你先让我三个子,不,五个!” 凤珩挑了挑眉,“行。” 一旁候着的步依,连忙有眼见的拿来了棋盘和棋子,分别摆在了两人面前。 凤珩往后坐了些,与苏曼卿成相对之势,也不言语,只是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曼卿捧着白子,在棋盘上瞄了半天,落下了第一子。 两人这一下棋,就彻底把旁边的凤鸣和徐冰无视了。 倒是徐冰自己,放任了凤鸣半响,终于后悔了。 再这么喂下去,别说午膳,就连晚上她都别想吃了。 推开递到嘴边的手,她用沉默表现出了自己的抗拒。 被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盯着,凤鸣莫名有些心虚。 “好吧,不吃就不吃了。” 他摸着鼻子,四处瞅了两眼,瞧见凤珩和苏曼卿之间的交锋,忍不住也问了句。 “那我们也下棋?” 徐冰摇头,“观棋吧。” 她有些吃撑了,现在什么都不做,更别提动脑了。 凤鸣有些失望,“哦。” 等两人商量好,这边已经下到一半了。 苏曼卿刚落下一子,凤珩就笑眯眯的来了句,“想好了么?” 这微微上扬的语气,显然不是什么好词! 苏曼卿心中一咯噔,直接将落下的子收了回来。 “等等,我还没想好!” 悔棋什么的,某人之前可是答应过要让她五子的,她这是光明正大的悔棋。 对面,凤珩也不拦着她,只是气定神闲的看着她,昳丽的凤眸时不时的从棋盘扫过,每一次都能让苏曼卿紧张的手抖。 “我……我下这。” 思考半响,苏曼卿终于再次落下一字。 “想好了?” 又是这种轻飘飘的语气。 苏曼卿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手一收,棋子又被收了回来,“再等等!” “嘿,你这都悔棋两次了吧?” 凤珩都没说什么,观棋的凤鸣看不下去了。 下棋是这么个下法? 明年都下不完! 凤珩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看一边去。” “嘿,你这人……” 凤鸣正要吐槽,徐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将人拖到了一旁,也不知是无奈还是头疼。 “你安静些,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这不是一时嘴快嘛。” 凤鸣任由她捂着,人却是偷偷的朝她靠近,紧挨到没有一丝距离,而后,满足的搂着她认错。 “是是是,是我的错,凤珩那小子的本意根本就不是下棋,而是陪他媳妇儿玩,是我脑子抽了。” 也对,下棋的要是换成他和芽芽,别说芽芽悔棋了,她将棋子全收回去,他都没有半分意见。 自己的媳妇儿,当然得自己宠着,没毛病! 被凤鸣一打岔,苏曼卿紧张的心也忘了,又换了个位置落了棋。 凤珩再次好心的提醒了她。 “想好了?” “想好了。” 苏曼卿微闭着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凤珩失笑,黑子啪的落下,堵死了白子所有的路。 看着棋盘上的死局,苏曼卿目瞪口呆。 不是吧,她都换了三个位置了,还没有活路? 咬着唇盯了棋盘半响,她将凤珩落下的黑子重新捡了起来,一把塞回了凤珩面前的棋盒里。 开始耍赖,“不算不算,你不许下这。” 那边刚安抚好徐冰的凤鸣,喜滋滋的抱着美人,正要温存一番,就听到这句话,顿时嘴角一抽。 原来,棋还能这么下? “嗯,不下这,我换个位置。” 某个被耍无赖的人,很是听话的捻起黑子,重新下了个地方,愣是把一局随意能堵死的局,改成了放生局。 凤鸣嘴角抽动个不停,觉得自己学到了。 看吧,原来他追了芽芽这么多年都没追到手,是有原因的。 凤珩这小子太会哄女孩子了啊! 喂梨就不提了,下个棋都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早知道如此,他早就该来凤王府拜师学艺了啊! 凤鸣后悔的不行,一时间只觉得自己之前那么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边,苏曼卿看着重新活了的棋局,很是满意的继续下了起来。 “继续继续。” 凤珩每下一子,就看她一眼,每下一子,就思量许久。 说实话,他也很头疼,明明十分简单能赢的局,他却要故意放水,不动声色的给白子让生路,还要不让她看出来,这着实有些难。 要是小姑娘不懂棋局,那倒简单,关键是,苏曼卿的水平并不差,只是因为他棋艺过高才会如此悬差罢了。 要让她看不出来,真的不容易。 这不,走着走着,白子又成死局了。 苏曼卿撅着嘴,眼巴巴瞧着他,别提有多可怜了。 凤珩扶额,“已经是第六子了。” 说好让五子,不算他暗自让的那些,这已经是明面上的第六子了。 “不管。” 苏曼卿一把捡起自己刚落下的白子,直接越过椅子,坐进了凤珩怀里。 二话不说凑过去亲他,也不在意有没有外人在。 一边亲,一边偷偷反手在背后收棋盘上的棋子。 别管什么黑子白子,收走了就都是她的! 没错,这就是苏曼卿的绝招,耍赖加色……诱。 凤珩表示,这种耍赖方式,他接受,并且十分乐意。 凤鸣可谓是看的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原来棋是这么下的,还有这种福利,原谅他之前孤陋寡闻,是他落伍了。 这一刻,凤鸣决定,改日回去就拉着徐冰下棋,非得将今日在凤王府学到的,都用上不可。 同时也坚定了,他日后要常来凤王府的决定。 废话,这么好的师傅在这,不学不是白瞎了。 “” 318、动心 凤珩静下心来,安心在凤王府陪苏曼卿,凤鸣时不时的借着苏曼卿的由头,将徐冰请来。 四人各自玩各自的,互不打扰,这样的生活比以往的单调要舒适的多。 偶尔凤珩和凤鸣谈事的时候,便留下徐冰与苏曼卿闲聊,次数多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间,也越来越熟悉。 苏曼卿对徐冰的感官很好,人美话不多,相处起来很舒服。 徐冰也很喜欢苏曼卿,她身上有股京城女子少有的灵气,又活波可爱,与她的安静平淡,正好互补。 就这样,因为木圆圆待嫁,少了个玩伴的苏曼卿,又交到了新朋友。 …… 书房里,凤鸣正和凤珩说着最近的事。 “老头子挺狠心的,太子的日子最近可不好过。” “嗯,早有预料,太子还是没下决心?” 凤鸣耸肩,“没有,我母妃最近跟皇后走的近,也多次试探过,皇后心思是有,却也不想做出什么留下骂名的事。” 在他看来,皇后和太子心还算良善,没被皇宫里那些肮脏彻底染黑。 这种良善,好坏参半,至少庆贵妃和凤麟要狠心的多了。 太子禁足,凤麟也遇上了麻烦,按理说两人都忙的焦头烂额。 可皇后也就试探的召了两回皇长孙进宫,迂回的跟皇上求情,事不可为就放弃了,其他什么也没做。 相反庆贵妃这个女人就狠多了。 三天两头借着各种由头,往御书房送粥送汤,又将自己弄成憔悴不堪的样子,在皇上面前暗自神伤,偏偏什么都不说。 这种作态,可比亲自求情有用多了。 暗地里呢,又狠心处罚了刘家和苗家,暂时中止了两家和宁侯府之间的矛盾,还借机找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让凤麟在朝中露了一波脸。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可谓手段不高明。 凤珩神色平静,“这也算是好事。” 太子越是良善,也许在夺权这件事上,比不上狠心的凤麟。 可他们看重的,不就是太子的良善么?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凤起上位后,不是第二个当今皇上。 凤鸣摊手,“好事是好事,可这么等下去,还要等多久啊?” 他马上就要跟徐冰成亲了,倒是不着急,可凤珩的打算,似乎是等一切平静了,才迎娶苏曼卿。 啧,这要是再拖下去,凤珩能忍得住? “不会太久的。” 凤珩瞥了他一眼,手指的指节,敲了敲桌子,“你看看桌上新传来的消息。” 凤鸣一怔,顺着声音看去,桌上不知何时放了一封信。 他拿过,快速看了起来。 只一眼,他眉头紧皱了起来。 “三皇兄要回京了?” “嗯,凤霄这人虽算不得聪明,可有一个优点,善用人才,据我所知,他身边有好几个能人,都是聪明绝顶之辈。 我早就猜到,他没这么容易死。” 凤鸣总算明白了他之前那话的意思,“三皇兄一回来,朝中的局势又要变化了,二皇兄该着急了。” 凤珩不语。 是啊,凤麟该着急了,宫里头那位,也该放心了。 没有太子,他一样还有足够的人选去慢慢挑选。 大风浪要来了。 * 凤霄要回京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 凤起还在为皇上的态度而伤心,又因为凤珩的提醒而心神不宁,这些日子待在太子府里,更多的是在思考这些事,以及自己以后的路。 而二皇子府和庆贵妃,却早早接到了消息。 “他命可真够大的。” 凤麟摔了信纸,“母妃,咱们不能让他回京。” 好不容易太子被禁足,这个京城以他为尊,凤霄这个时候回来,他哪里愿意。 庆贵妃也不愿意,“放心,这件事我已经传信给了你舅舅,他会处理的,你现在要管的不是这个,是怎么从老六手里,把权力都揽过来。 还有,太子虽然被禁足,可他手下忠心的人不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翻盘了,你得小心。” 比起凤霄来,庆贵妃还是觉得,凤起才是隐患。 她迟疑了会,忍不住道。 “儿啊,你说皇长孙要是没了,皇上会不会迁怒太子?” 哪怕凤麟一向心狠,乍一听这话,还是吓了一跳。 “母妃你有把握吗?要是被人发现了……” 庆贵妃嗔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我就那么一提。” 话是这么说,她眼神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凤麟也明白自己母亲的意思,心头不禁升起一抹痛快之意。 现在他比凤起缺的,也就是一个皇长孙了。 要是真的皇长孙没了,凤起估计也就彻底完了。 …… 凤麟和庆贵妃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也期待着结果,却不知,消息早早便传到了御书房。 “庆贵妃和老二是这样说的?” 宫廷暗卫跪在殿下,“是,属下亲耳听闻。” 凤鸠面色难辨,要说不怒,那是不可能的。 他再如何算计自己的儿子,也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格,可凤麟和庆贵妃的意图,分明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同时也代表着,这个儿子对他皇位的觊觎,已经到了一种程度。 怒归怒,心痛归心痛,比起大儿子来,这个二儿子一切都掌握在他手里,他更为放心。 “老三就快回来了吧。” 他喃喃一句,又想起了那个不爱权力爱美人的老六。 儿子够多了啊…… 他闭眼,“让他们去做吧,保住皇长孙的性命即可。” 宫廷暗卫略一迟疑,“是。” * 宫中发生的一切,外人都不自知。 凤珩哪怕时时关注着宫中的动静,也不可能将人插到皇帝身边去。 他只是隐隐感觉到了一种危机,写信告诉了太子多加提防。 这封信传过去没出两日,太子府出事了。 当天夜里,皇长孙一直哭闹着不睡,上吐下泻,脸色发青。 太子和太子妃连忙派人进宫,请来了御医。 御医诊治过后,说皇长孙是吃错了东西,导致的食物中毒,人虽救了回来,身子却落下了病根,以后要比常人虚弱许多。 消息传回宫中,皇上大怒,训斥太子无能,连幼儿都保护不好,要废了太子的太子之位。 皇后得知消息,顾不得心疼自己的孙儿,跪在殿前苦苦哀求一夜,也没能挽回皇上的心意。 第二日,凤起的禁足命令,就加到了一年。 事情变化之快,让人不敢想象。 谁也不曾想到,那个人人称赞,民心所向的太子,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被废了。 太子府外,也不知何时多了一队御林军驻守,不再随意让人进出。 这一连番的打击,让凤起差点一蹶不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被废会是因为这样一个理由。 以往人来人往的太子府,彻底门庭冷落。 还在回京途中的凤霄,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差点没反应过来。 “太子被废了?” 这两年他一直在华安,不曾回京,也听闻太子妃生下皇长孙,地位稳固。 就这么轻易被废了? 刘兴一直陪在他左右,听闻这个消息,也着实愣了好一会,之后才思量道。 “也不奇怪。” “何解?” 刘兴侃侃而谈,“殿下要明白,太子也好,皇子也好,从来都没有地位稳固这个说法,地位是否稳固的,是皇上的态度。 太子虽有大才,可他出生的时机不对。” 凤霄神色莫名,也不答话,认真听他继续解释。 “皇上今年四十有七,这个年纪再在皇位上坐个十年八年没问题,而太子太优秀了,年纪也不小了。 太子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皇上,让他无法安心。 这样的情况下,太子自然做什么都错。”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只是不愿去细想罢了。 凤霄冷了脸,“按如此说,我与二皇兄,不也是威胁?” 刘兴点头,“没错,殿下与二皇子,其实与太子并无区别,只是之前有皇子在前,殿下和二皇子并无太子显眼罢了。” 他看了凤霄一眼,补充了一句。 “正是如此,殿下你遇袭,皇上不也没太上心么?” 一位皇子,去华安赈灾归途中遇袭失踪,怎么也是一件大事。 可京城那边的态度,却显得有些冷漠。 是,事情刚发生的时候,皇上震怒,派人严查,还派了一支军队前来救援,可除此之外,过了一个月宫里就没别的动静了。 这件事,让凤霄也感受到了皇室间亲情的冷漠,以往那些嚣张不自觉消退了许多,眼神中多了一丝坚毅和野心。 “那刘大人以为,我该如何做?” “两个方法。” “要么,顺其自然,殿下是皇子,只要不逾越皇上的底线,自然可安稳。 要么,争。” 凤霄不动声色,“如何争?用你的话说,父皇防备着我们所有皇子,我要争,岂不就是第二个太子?” 刘兴沉默不语,许久,嘴里才吐出一句话。 “那就等皇上不在,再争。” 凤霄眼眸紧缩。 * 天气入春,京城的温度渐渐升高,百姓们的衣裳也越穿越薄。 脱去了冬天繁琐厚重的衣物,踏青出门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样的好时光里,三皇子回京了。 本来凤霄回京的时间要早的多,可一路上麻烦不断,好在刘兴这人极有主见,说如今的京城正是多事之秋,再加上太子刚刚被废,不如等上一等再回京。 于是一行人可以隐去了行踪,留在了一座小城里休整了些许时日。 还别说,凤麟母族的舅舅,一直想着凤霄急着回京,派去的人也在路上等着。 凤霄反其道而行的行为,还真让他失算了,让凤霄省去了不少麻烦。 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才选择回到了京城。 当然,他回京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至少三皇子去华安赈灾功成归来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今日来了不少百姓,在此迎接他。 人还没回来,这名声已经炒到了一种程度,可以预见,凤霄归来之后,皇上的赏赐绝对不会少。 319、膨胀的野心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刘兴此人将形势看的极准,凤霄回来的时机,可谓是卡的刚刚好。 凤麟这边刚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他就回来了。 平衡势力的人选都送上门了,皇上哪有不用的道理,之前交给凤鸣那些权力,分出了一部分交由凤霄负责。 至于凤麟,一点好处都没落着。 这让凤麟对好命的凤霄又恨又怒,在宫中撞见时,没少出言嘲讽。 “三皇弟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华安离京城也算不得远,三皇弟怎么就在途中耽搁了这么久?” 对凤麟话中的暗讽无动于衷,凤霄笑的自得。 “二皇兄说的是,本来无须耽搁这么久,可这一路也不知哪来的宵小之辈,尾随袭击,就跟苍蝇似的,实在惹人烦闷。” 凤麟脸色沉了些,凤霄口中的苍蝇,正是他派去的人,这是在指桑骂槐? “原来还有这种事?那的确怪不得你。” 他端着脸色未变,十分自然的装出几分关切。 “那你可有受伤?三皇弟啊,不是我说你,遇上这种事,你怎么不说呢,袭击皇子是大罪,你若早些说出来,为兄还能帮你查上一查,这华安的风气也的确是该整治整治了。” 凤霄似笑非笑,“这就不劳二皇兄了,都是些土匪强盗,因天灾所逼,得饶人处且饶人。” 两人打着太极,说着只有各自才会懂的话。 明里暗里,将各自好生挤兑了一番,这才各自离去。 …… 是夜,凤霄将白日里与凤麟遇见时的情形,又跟刘兴说了一遍。 不是听取建议,而是分享喜悦。 自从他出生起,就被凤麟压着一头。 谁让人家有个得宠的贵妃母亲,他母妃虽然也不差,却一直低了一头。 连带着长大后,他事事也低一头。 这么明摆着让凤麟吃瘪的时候,可不多,容不得他不得意。 刘兴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凤霄乐够了,他才突然问了一句。 “殿下为何要跟他置口头之气呢?” 凤霄一怔,“这……需要理由么?” 他与凤麟,不是从一开始起就是对头? 对头间你争我斗,不是很正常的事? 刘兴摇头,“殿下,想要坐上那个位置,眼界就必须要放宽些。” “刘大人你的意思是……” “合作。” 刘兴侃侃而谈,“前些日子,我便跟殿下说过,想要不受人摆布,唯有一个字,争。 然,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争得,早些年,皇上虽然亲自带兵打下大凤的江山,可身子骨却不弱,说句难听的,再活个十年二十年都没问题。 这种情况下,殿下想要争,敌人不是太子,也不会是二皇子,而是……” 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 这个手势,加上他之前的合作两字,和谁合作,对付的又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凤霄都听懵了。 脑子方面,他的确比不得其他人,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被凤起和凤麟压在脚下,从未翻身过。 他想过跟太子合作,对付凤麟,也想过跟凤麟合作,对付太子,却从未想过,跟几个兄弟合作,弄死自己的老子。 这可是大不韪! 好吧,有心思争皇位的,多少都起过大不韪的心思,他也有,这一点他承认。 但想跟做是两码事,特别是,跟兄弟合谋什么的,一听就让人觉得不自在。 刘兴只是这么一提,见他迟疑,也不再多言,任由他自己思量。 “天色已晚,臣便先回去了,殿下想好了,再召臣来吧。” 华安一行,刘兴也跟着升了职,现在在朝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平常也有许多事要忙。 凤霄目送着他远去,没有挽留。 倒不是他不信任刘兴,而是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有点大,他需要好好想想。 次日,凤霄便进了宫,见了自己的母妃,承妃。 承妃是皇上年轻时,从江南带回来的女子,独身一人,没什么后台。 不过之后承妃的母族一族,也迁来了京城,被封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也勉强算是个勋贵。 然而承妃受宠不久,也不爱争,承妃母族一族便卡在了那个位置上,不高不低,不上不下。 总的说来,一家子在京城都没太大的存在感,但也没人敢得罪。 凤霄这次进宫,就是询问承妃的意见的。 将刘兴的意见,和京城最近的形势,都说了一遍。 凤霄问,“母妃,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承妃是个美妇人,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眉目间隐约带着些楚楚可人。 这一点,凤霄倒是像极了她,长相比起其他皇子,多那么几分秀气,少那么几分大气。 “儿啊,那位刘大人的提议虽好,母妃却不太认同。” 凤霄会来问她,说明心里多少是有些意动的,不然提都不会提。 连他都没想到,从自己母妃嘴里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反驳。 “为何?” “现在这样不好么?万一争不过,你可知我们母子二人会是何下场?” 承妃的性子,是最典型的江南女子,温婉大方稳重,换句话来说,就是求稳。 哪怕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狠了心也学会了手段,但性格却一直没变。 皇位当然诱人,她却更担心,争不到的结果。 越是了解皇位上的丈夫,她就越是懂得他的心狠手辣,那个结果,她们母子二人绝对承受不起。 “可如今也没好到哪去。” 凤霄抿唇,想起自己归来途中所遇的种种。 “我回京的路上,前前后后一共遇上七次刺杀,每次都是险象环生,我不想再过这种日日都不安稳的日子。” 不知道那一日自己就会死去,连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 再说了,不争上一争,谁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刘兴有句话说的对,想要主宰自己的人生,那就必须争! “霄儿……” 承妃脸上既心疼又无奈,凤霄回京路上的事,她已经知道了,每每想到自己的儿子差点回不来,她那颗心就紧揪着,难以自持。 可…… 那是谋逆啊…… “母妃,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凤霄握住了承妃的手,他知道,母妃是真心实意为他着想,他要证明,自己的想法不是无中生有。 “我所遭遇的那些刺杀,都是太子和凤麟的人,但是……如果我没猜错,父皇应该知道这事,只是他冷眼旁观,放任了而已。” “母妃你看,父皇都不想让我活,不争的话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承妃怔怔无言,“这……这怎么可能……” 她不相信,“你可是他的儿子……” “儿子又如何?” 凤霄嗤笑,“凤起还不是他的儿子,你瞧瞧下场,别说是皇长孙的缘故,以前我们小的时候,大错小错都犯过,也没见怎么罚我们。 这种事本来就可大可小,说起来,皇长孙出事,太子才是最不愿意的那个,结果呢,凶手不找,指使人不查,直接把责任推给太子,将他废了。 母妃你说,这是谁的手笔?” 承妃被这一句句的质问,问的哑口无言。 是啊,皇长孙出了事故,最不愿意的就是太子了,可最后什么也没急着查,先把太子废了。 皇上这心思,几乎都要摆在明面上了。 她双唇颤抖,脸色也渐渐惨白,终于相信儿子之前的话。 也许,想要儿子死的人里,还真的有他。 想到此,她反驳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本来不愿让儿子去争,就是想保住这条命,若是命都保不住了,那还不如走而挺险,争上一争! 凤霄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再无之前的烦忧。 回府后就传信给刘兴,将他叫来了府中,之后两人密谈直至深夜。 这一天,是野心膨胀的一天。 皇位上的那位或许永远都想不到,他对几个儿子的漠视,将他们当成棋子任意利用,却也将自己推到了悬崖边缘。 * 刘兴说,要合作。 凤霄仔细考虑之后,觉得合作的人选还是不能选择凤麟。 凤麟与他不一样,他也好,凤起也好,其实都是被打压的那一个。 可凤麟不同,从小到大,他都是被偏袒的那一个。 凤麟没有谋反的理由。 所以他不打算找凤麟了。 借着探望皇长孙的由头,凤霄去了太子府几次,都没见到凤起。 只是从下人口中得知,凤起似乎颇受打击,人也渐渐变得消瘦。 这一刻,凤霄颇有些同情他。 320、都是我的人 凤霄最终还是见到了凤起。 这是他找借口来太子府的第三次。 天知道,若是还见不到人,他都不晓得该找什么借口了。 最近他连日往大皇子府跑的行为,早就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一群人盯着呢。 见到自己这位大皇兄时,凤霄本来还想打趣句,自己这算不算三顾茅庐。 可一见着人,凤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凤起以往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尔雅,稳重有度,这种气质也十分附和他太子的身份。 可今日眼前这个人,那份温润的气质不再,眼尾微扬,星眸也不复往日明亮,有的只是让人心颤恐惧的腥红,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戾哀戚的味道,让人心尖发颤。 “大……大皇兄……你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变成这般? 凤起微微闭眼,掩去了眸中的红意,偏头道。 “我没事,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没有再自称吾,失去了太子的身份,连这个自称也不再属于他。 凤霄咽了咽口水,来之前他心里已经练习了无数次的说法,看见凤起的这一刻,他竟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他来是干嘛来着? 对了,找凤起合作。 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 “是这样的,我是来找皇兄你结盟的。” 按理说,他应该含蓄些,可凤起现在的状态分明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样子,他只好省去了前面所有的递进。 “结盟?” “好。” 没有多问,凤起的回答干脆果断的让人心颤。 凤霄都懵了。 “大皇兄你不问问结盟做什么吗?” “还能做何,无非是争。” 以前避而不谈的,现在他再无顾忌,心态的转变,让他整个人也变了。 凤霄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合着他之前准备的那些情理兼备的理由,都白费了? 呐呐无言了半响,他才支支吾吾出一句话,“那大皇兄以为,我们要如何做?” “你来找我不是已经有决定了么?还问我做什么。” 凤起淡然坐下,“你要怎么做,直接告诉我即可,我配合。” 凤霄,“……” 这么好说话的凤起,简直前所未见…… * 大皇子府里,凤霄还在受宠若惊。 凤王府也迎来了自己的客人。 “阿珩,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当王爷的人,怎么这么莽?” 凤鸣大大咧咧的坐下,一开口就是数落。 对认同的人,他表现的要熟稔的多。 “下早朝的时候,那刑部闽大人,不过是提了一句,想要与你联姻,你拒绝不就好了,至于把话说的那么重么?这下好了,闽仲那个老家伙,被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肯定要恨上你了。” “恨就恨吧。” 凤珩不以为意。 自从他来京城之后,那些有底气的朝臣,一直没把他没放在眼里。 无非是觉得,他年纪尚轻,没有靠山。 现在他平安从林东回来,在皇上那有了好印象,接连拿下了不少实权,一个个又开始动心了。 把女儿嫁过来?给他当侧妃? 想的倒是好。 凤鸣扯扯唇,也就是那么一说,见凤珩都不在意,他就更不在意了。 刑部尚书? 关他何事。 换了个坐姿,他托着下巴,静静的盯着凤珩。 “我还有个问题。” “问。” “刘兴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凤鸣早就好奇了。 他是不争,可不代表他一点也不关心几个兄弟的暗斗,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避开? 越是知道,他就越觉得疑惑。 刘兴是凤霄身边的得力干将,并不是从去华安赈灾开始的,而是更早。 仔细想想,刘兴之前在朝中的地位也不算低,一直置身几位皇子的事之外,只顾着保全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凤霄的幕僚了? 他成为凤霄幕僚的时间,好像就是凤珩回京前后。 还有一点,凤珩和他合作之后,两人的决定就商定好了,辅助太子上位,保全自己。 辅助太子上位这件事,凤珩一直在做,可唯一做的,也就是明面上这些。 比如,林东赈灾时,凤珩将从一些富绅那收集到的粮食,都发放给了灾民,可除了粮食,富绅那弄来的还有各种金银财宝。 这些地方乡绅,个个富的流油,最后那些钱呢? 是,凤珩自己暗地里培养势力人手,也花了不少,但绝对有多余的。 而凤珩赈灾的这两年间,京城这边凤起一直没闲着过,他打听到,凤起名下的产业,有一段时间收集了许多物资。 粮食、被褥、衣物、全是日常用品。 这些东西京城有谁用的到? 没人用的到,反而林东的灾民,人人都缺。 凤珩去赈灾,是带了国库的赈灾银去的,这些银子,买谁的粮食都是买,如果他没猜错,那些赈灾银,肯定都是以高价买了凤起准备的物资。 也就是说,凤珩借着赈灾之事,将赈灾银,以及从乡绅那收刮来的银子都转移到了凤起名下。 这么多银两,用来干嘛呢? 当然是培养势力,培养人手。 这就是他所知道的,也是凤珩要他帮忙一起做的。 但凤珩这么聪明的人,所谓的辅助绝对不会是这么一点,他一定有暗手。 凤鸣观察了很久,都没找到所谓的暗手,但现在,他隐隐明白了。 “我的人。” 见他猜到,凤珩也没隐瞒。 凤鸣深吸了口气,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好。 刘兴是凤珩的人,有他在凤霄身边,凤霄的想法和思维,还不是跟着凤珩走。 难怪凤霄现在眼巴巴凑到了太子府,要跟凤起合作。 “除了他,应该还有吧?” 凤鸣这句话,问的时候都是发颤的。 “嗯。” “谁?” “列王。” “列……列王??” 凤鸣一脸错愕,“你没在开玩笑?” 列王是谁,当年开国功臣之一,比起功高盖主,最后落个家破人亡的凤王一家,列王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也是现在朝中资格最老的人。 别看父皇表面上最信任的是宁中天,可其实早在宁侯府跟凤麟搅和到一起的时候,父皇就隐隐开始疏远宁侯府了,只是父皇一向偏袒凤麟,一时半会外人也没察觉到这一点。 相反,列王就不一样了。 一个跟着父皇打江山,奉献大半辈子的人,却在自己最风光,声望最高的时候,选择了交出手中的权力,做一个闲散王爷。 如何不让父皇敬重? 这些年来,每次遇上大事,列王往往都能一言定乾坤,由此可见于一般。 想到这,凤鸣看凤珩的眼神越发奇怪。 他是怎么拉拢列王的? 这不应该啊。 凤珩没有给凤鸣解惑,名单的事,没必要渲染的天下皆知。 事实上,当初在名单上看到列王的名字时,他也是一脸震惊。 “你够狠,算了,你暗手越多,我该越高兴才是。” 凤鸣彻底放弃追根究底了,谁知道下一句凤珩会不会再蹦出一个吓人的名字来。 “刘兴是你的人,在他的暗示下,凤霄已经找上大皇兄合作了,接下来呢?” 他忍不住用手指了指皇宫,“那位还好端端的坐着,有机会么?” 凤鸣对自己这位父皇,感情不深,更多的是复杂。 他自己因为身份不高的原因,从小就伪装度日,受过不少委屈,也受过欺辱。 母妃良妃没有靠山,在后宫更是众后妃贬低的对象,就比如凤麟的母妃,庆贵妃。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庆贵妃与当时最受宠的一位美人,当着皇上的面污蔑母妃,母妃拿不出证据,百口莫辩,受了罚。 他的父皇,没有急着找证据,也没有询问母妃因果,抬腿便是怒气冲冲的一脚。 “贱妇!” 那一脚,让母妃昏迷了整整一天。 期间,没有人来看望过,也没有御医,只有浑身冰冷满心担忧的他,跪在母妃床前哭了一夜。 最后,事情查清了,母妃是被人陷害的。 得来的也不过是一堆赏赐,那一脚,那些陷害,好似都被遗忘了一般。 那时他还小,也曾恨过,可后来渐渐淡然了。 母妃说的对,皇帝都是没有心的,他不想当没有心的人,特别是成为那个男人一样的人。 幸好母妃聪慧,虽有人算计,却基本不会吃什么大亏,另一方面,他渐渐大了。 后宫那些人有了顾忌,也渐渐安分了。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凤鸣很难对皇位上的那位父亲父子情深。 凤珩看了他一眼,“不急,有机会的。” 凤鸣张张唇,本想问句什么机会,想了想,又放弃了。 管他什么机会,跟他又没关系,他现在该操心的是,娶芽芽! 凤起的事再大,皇位的事再大,还能大过芽芽去? 一想到成亲,凤鸣的嘴角高高勾起,从袖中掏出一张请柬。 “喏,给你的,我成亲记得来啊,对了,记得带上你家那位王妃,芽芽挺喜欢她的。” 其实给凤王府的请柬,府里的人早就送来一份了,凤鸣手里这份是多出来的,当然,这也证明了他对凤珩和苏曼卿的看重。 虽然,这份看重可能是因为新娘子喜欢。 凤珩瞧了一眼,伸手接过,放在了桌上。 “行,届时一定到场。” 321、联手 凤鸣和徐冰成亲的那一日,红绸铺满了整个京城的街道。 也许这场婚事,在外人眼里比不得之前凤起、凤麟几位更受宠皇子,但凤鸣的的确确是拿出了自己最好的。 极尽所能的将这场婚事办的盛大完美,给他家芽芽一个美好的回忆。 对于他的心意,徐冰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感动的。 她与凤鸣,纠缠了数十年,虽然这种纠缠,一直都是凤鸣单方面的,她却也在这种纠缠的过程中,渐渐动心。 如今二人成亲,是最圆满的结果。 …… “来,敬殿下一杯,祝殿下与皇子妃幸福长久,多子多福。” “殿下请!” “作为新郎,殿下今日可不能推脱,请!” 众人围在凤鸣身边,举杯敬酒,凤鸣喝了一轮又一轮,脸上红光满面,眼中也微微泛起了醉意。 趁着中间的空档,凤珩将他从人群中解救了出来。 “这几日你便留在府中休息吧,凤起那边的事暂时不用你管了。” “这么好?” 凤鸣错愕。 “嗯,给你个机会好好享受新婚,不然……” 凤珩扫了他一眼,“我怕你以后没这个机会了。” 刚刚的欣喜消失无踪,凤鸣抽了抽嘴角,“你少咒我!” 凤珩不语,稍微认真了些。 “这几日也许会有些动静,你注意些。” 凤鸣也收起了嬉皮笑脸,神情渐渐凝重,“那位要出手了?” “差不多吧,当日废太子的决定,太过匆忙,是他一人决定,一些元老多少有些意见。 毕竟,目前所有皇子里,大皇子心性是最好的一个,之前当了多年的太子,也从未出错。 我的人传来消息,前日几位元老联名上书,劝解于他,希望恢复大皇子的太子身份。” “废太子和立太子这种大事,怎么跟闹着玩一样?” 凤鸣有些厌恶这些人的做事方法,却也明白,这种反复,正是如今大凤最严重的问题。 也是周围列国早些年被打怕了,不敢与大凤争锋,不然这么下去迟早要出事。 得知这个消息,凤鸣也明白了凤珩的好意。 若是真得要发生些什么,他这个新婚还真可能没得过了。 “行,那就拜托你了。” “嗯。” * 就在凤鸣享受着新婚之际。 凤起和凤霄的第一次联手也开始了。 某日早朝之时,户部尚书旧事重提,再次摆出了华安赋税一事。 “臣收到密报,华安赋税一事还有内情,其中所涉及的银两,根本不像之前齐王殿下所说的那种,只有区区几十万两。” 他拿出了一封封密信,以及华安当地的赋税记录。 “这是华安本地官员统计出来的赋税银两,另一份是户部所记载的赋税银两,皇上请看。” 凤鸠拿着两份对比,脸色阴沉,一把将折子摔在齐王面前。 “齐王,华安赋税一事是你负责的,你有何话说?” 齐王被点名出列,垂着头,“臣有罪。” 还在等着他辩解的凤鸠一噎。 齐王去华安调查赋税的事,本就是他的命令,会派齐王去,也是因为齐王这个人还算可靠。 另外一点就是,华安那边的事里面有老二的影子,他心知肚明,派别的人去,说不定就会把老二牵扯进来。 而齐王就不一定了,齐王与老二私底下有来往,即便会爆出华安之事,也一定会有隐瞒。 事实上,一切也正如他所料。 在老二的收买下,齐王将涉及的金额减少到了一定的程度,虽撤销了一批官员的官职,但对老二的影响并不大。 凤鸠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却不曾想,在今天又被人捅了出来。 他只能寄希望与齐王,希望齐王聪明些,能想出理由为自己开脱,将罪名推给华安那些官员。 可齐王认罪了…… 一时间,他也愣了神,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还在大殿之上。 在这么多官员面前,即便他想要保住老二,也不能太明目张胆,惹人话柄。 定了定神,他佯怒的紧盯齐王,“你有何罪?” 齐王未曾抬头,只是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臣愧对皇上,华安之事的确有隐情。 臣与祁大人、牛大人在华安时,其实已经调查到赋税之事是二皇子殿下示意的,为的便是收刮民脂民膏用以私用,三年来,涉及的银两一共高达三百五十万两。 本准备回京上禀,却在回京之后,被二皇子殿下找上了门。 二皇子殿下说,华安私自增收赋税一事不能上禀,为了让我等瞒下此事,二皇子殿下给我等每人送了五十万两的封口费。 臣一时贪心,便应下了。” 他磕头磕的砰砰作响,“皇上明察,臣之后便生了悔意,那笔银子臣分文未动,就在库房里。” 他话才落音,一同前往华安,负责华安之事的官员,祁深、牛霖就站了出来。 同样的悔不当初,同样的干脆认错。 “皇上,臣也早就后悔,银子也丝毫未动,求皇上开恩。” “求皇上开恩。” 殿堂上,三人齐齐跪着,满脸都是悔恨。 看着这一幕,凤鸠竟有种自己在受逼迫的感觉。 不,不是感觉,而就是。 他们就是在逼他,逼着他处罚老二。 凤鸠的眼神,凉飕飕的从齐王三人身上越过,又落在下方一众低头顺耳的官员身上。 赵申…… 老三…… 还有那几个户部的官员…… 凤鸠眸光微冷。 赵申是老三的人,在这种朝堂上,赵申故意重提华安一事,必定是有老三的示意。 而老三呢? 他眯了眯眼,最近老三老是往大皇子府跑的消息,他早就收到了。 还有凤珩…… 凤鸠的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又重新回到了齐王身上。 “齐王,你们三人太让朕失望了!” “是,臣愧对皇上。” 好一个愧对。 凤鸠深吸了口气,“老二,你有什么话说?” 凤麟这会早就惊的满脸苍白了。 赵申这一手来的措不及防,偏偏齐王这个老狐狸,竟一个借口不找,也不推脱,直接认了,还把他招了出来。 这种种快的让他反应不过来。 被凤鸠问话,他唯一还记得的反应就是。 “父皇,儿臣没有!” 他不能认,华安之事说出去,可是要失民心的。 好不容易扳倒了凤起,他的机会就要来了,怎么能这样错过。 “有没有,朕会查的,在查清之前,你便留在府中好好反省自身吧。” 凤麟松了口气,好在父皇还是偏袒他的。 “是。” 正当两人都松口气之时,殿堂中的赵申又开口了。 “皇上,臣已经有证据了。” “当日二皇子殿下收买齐王、祁大人、牛大人之时,还有外人在场,这些人都愿意提供证词。 另,祁大人、牛大人有记账的习惯,当日两人收到二皇子的封口费,这笔银子也被记在了账上,账本臣也带来了。” 凤鸠刚放松的心,就那么僵在了那。 凤麟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哪有人收了银子,还记账的! 这种事见不得人,祁深和牛霖是傻子么? 322、列王 祁深、牛霖是不是傻子,凤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麻烦大了。 金銮殿上,人证物证俱全,就算父皇有心偏袒他,估计也难了。 “皇上,二皇子鱼肉百姓,造成华安动荡,民不聊生,以至于旱灾发生之时,连余粮都拿不出来,这才死伤数十万人,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严惩!” 是的,要只是华安赋税一事,虽然也严重,要重罚,多少还能看在凤麟皇子的身份上,留些颜面。 可华安赋税一事过后,就接着是旱灾,旱灾整整闹了一年多,这一年多里,华安死伤的百姓以数十万计,谁敢说,那些百姓的死,与之前赋税之事无关? 换成以前,就算知道,这些朝臣也不敢说。 可现在,得了凤起、凤霄的示意,赵申完全不顾忌皇室颜面,将一切都摆在了众人面前,凤鸠真能包庇无动于衷? 若是他这样做了,只怕明天整个大凤都会知道。 当今圣上包庇皇子,搜刮民脂民膏,害的华安动荡,百姓死伤无数。 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他这个皇帝多年来的威望也就到头了。 “请皇上严惩!” 一个个朝中重臣,义正词严,发出声讨。 面对这么多人的讨伐,凤麟神色惶恐,却又强撑着拒不承认。 他在等,等父皇的决定。 他是皇子,处罚不处罚,还轮不到这些官员说三道四。 大殿之上的凤鸠,沉默了许久。 他知道,今日这事闹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二皇子凤麟,施贿重臣,心性有缺,从今日起,收回手中一切权利,关押二皇子府,来人!” 殿外候着的御林军,鱼贯而入。 凤麟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只是深深的看了在场的凤霄和凤珩一眼。 如今凤起禁足大皇子府,凤鸣新婚未上朝,此刻在朝堂上的,也就这两人而已。 也就是这两人,联手弄出了这一出。 怪他没有早些发现提防,这才上了套。 凤麟被御林军带走,赵申也没有再开口讨嫌,他清楚,这件事由他提出来,皇上此刻怕是已经恼极了他。 上首的凤鸠揉了揉额角,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又继续道。 “齐王贪赃受贿,念其多年为朝中效力的份上,剥夺其王爷的权力,从今日起,你便回府养老吧。” 对齐王,凤鸠还是留有几分余地的。 毕竟是个王爷,犯得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是受贿,不是行贿,受贿的银两也半分未动,还有态度极好的认错行为。 “谢皇上开恩。” 齐王感恩戴德,颤巍巍起身,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相反,祁深和牛霖就没这么好运了。 两人身份低,凤鸠也无须顾忌,直接将两人撤了职,押进了天牢。 一场风波,就这般落了幕,唯有来上了朝的众人知道。 二皇子这回,怕是难翻身了。 …… 华安赋税一事的前因后果,很快就流传了出去,甚至添油加料,将华安后来旱灾,以及因旱灾死去的无数百姓,都搭在了凤麟的头上。 这一流传,凤麟这位皇子,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每个百姓谈论起他,都是一脸厌恶恨的牙痒痒。 这么一闹,就算凤麟以后解了罚,估计也没有百姓会向着他了,这就叫民心尽失。 已经被关押在二皇子府的凤麟暂且不谈,如今最气的是皇上。 “看来心养野了,是留不得了。” 帝王权术,平衡之道。 起先凤起越发得民心,超过了凤麟,又有凤霄这个后起之秀,他才决定,打压凤起,废了太子身份,让他退出皇位之争。 这事虽然做的有些狠心,可凤鸠自认为还算良心,他始终顾忌着凤起是他的儿子,没有要他的命。 可现在…… 他这个儿子,已经起了反心,与老三合作,直接废了老二。 没了老二平衡,接下来他会对谁出手? 只能是他。 局势已经容不得凤鸠不狠心了。 …… 凤鸠这边刚有动作,大皇子府里,被禁足的凤起,就收到了消息。 传来消息的是列王。 凤起也不例外,列王给他传信,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开始他也惊讶过,后来变释然了。 “后天寅时,注意安全。” 寅时,大半夜,他又被禁足在府里,危险会来自何方? 凤起略一扫过,便明白了。 想必是暗杀吧,就类似当年的凤王府一般,一句歹人就解释了,连交代都不用给一个。 呵,真是他的好父皇。 凤起仰起头,遮去了眼底的红意。 “礼尚往来,父皇,你可要好自为之。” 是夜,列王府中,一个半大的少年正在为列王洗脚。 “爷爷,你为何要帮太子?” 少年是列王府的小少爷,如今才十四岁的年纪,虽聪慧,却也好奇心旺盛。 列王从小就宠溺自己这孙儿,因为他是孤儿,父母尽失。 闻言摸了摸孙儿的头,解释道。 “我不是帮太子,我是受人之托。” “为什么?” 少年仰头,不解。 列王失笑,“你还小,真的想知道?” “嗯,想知道。” 列王忽而叹了口气,“这件事啊,说来跟你爹娘也有些关系。” 很少有人知道,当年列王跟着凤鸠打江山之前,是个落魄农夫。 那一年大齐国力渐衰,四处强盗横生,烧杀掠劫,无恶不作。 列王一个普通农夫,正受其害。 323、乱就一个字 他从记事起,家中便穷困潦倒,父母双亡,家中亲戚躲避不及。 他正年少,便成为无人管的孤儿,还好家中有一亩三分地,他勤奋,靠着这一亩三分地艰难存活了下来。 战事起,从江南杀到江北,又从东南杀到西南。 他所在的小村庄,也受了波及,附近种的粮食都被毁的七零八落,饿的只能啃树皮。 偏偏祸不单行,一伙流窜的强盗不知怎的也来到了他们小村庄附近,那种情况下,别说树皮了,就是树根都得抢。 他几近饿死,却又不甘心,不知从何生出的勇气,要与那伙强盗拼命,最后自是不敌,可他没死,被凤垠救了。 凤垠便是凤珩的父亲,当年还不是凤王,而是一位将军。 凤垠说,他救他,是看中了他身上那股血性,问他愿不愿意到他手底下当兵。 他自是愿意的,家中没粮,不去就要饿死了,况且凤垠如天神一般降临救下他,他心中对凤垠也很感激,做梦都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后来,他在军中从一个小兵做起,始终记着凤垠的话。 人可以没本事,但不能连血性都没有。 凭着那一股子勇气,他一路往上爬,最后成了一位将军,跟凤垠站到了同一道起跑线上。 外人都以为,列王和凤王权力相当,私下必定争斗不休。 唯有他知道,凤垠是他的恩人,是他的再生父母,是他这一生最为敬仰的人。 当年大凤王朝建立后,皇权稳固,他会交出手中兵权,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是凤垠的劝解。 凤垠说,他这位远房堂兄生性多疑,如今坐上高位,侧卧之榻岂容别人酣睡? 若是想过安稳日子,不妨交了兵权,解他疑心。 列王还记得,自己曾反问,“那你呢?” 凤垠笑,“我?” “这个方法不适用我。” 是不适用,而不是不愿意。 列王听懂了。 凤垠与他不同,他是外人,就算有功劳,也是外人,只要交出兵权,自然无事。 凤垠不一样,他是皇亲,且大凤王朝有一半是他打下的,手下忠臣无数,就算他交出了兵权,那位不会信任他,最可能的结果就是狡兔死走狗烹,不外如是。 最后的结果,也的确是这样,凤王府覆灭了,覆灭的措手不及,连他都来不及救援,等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跟我爹娘有关?” 少年有些激动,从小到大,爷爷从未跟他说过爹娘的事。 列王叹了口气,“你娘怀上你时,去天山寺还愿,归来途中遇上匪患,险些丧命,是凤王爷救了他们夫妇俩还有你。” 少年听明白了,“所以,爷爷是在帮凤王府?” “算是吧。” 谈不上帮不帮,他只是想保下那个孩子罢了。 凤王府覆灭,他没帮上忙心中已经愧疚了十几年,若是凤珩再遭了毒手,他下到九泉,都没脸再去见自己的恩公。 少年嘴角微动,眼里有着激动的光,“那,爷爷能说说我爹娘的其他事么?” 他是孤儿,爹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他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但他隐隐记得,爹娘很疼爱他。 这些年,他也跟很多人问过爹娘的事,可府中的下人们都得了列王口令,一个个闭口不提,让他着实失落了许久。 “你爹娘……” 列王脸色微变,慈爱的神色褪去,松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 “时辰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爷爷!” 少年不甘,又是这样,他只是想问问自己的爹娘,爷爷为什么老是瞒着他。 “去吧。” 列王不欲多言,少年没有办法,只得满脸失落的离去。 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列王眼中浮现出淡淡的哀伤。 关于孙儿父母的事,不是他不说,而是他没脸说。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大凤王朝建立之后,他和凤王等开国功臣,手里或多或少都握着不少实权,这也成了皇上的心病。 虽然他在凤垠的建议下,交出了兵权,证明了自己的忠心,这件事却并没有到此结束。 那一年,他的儿子刚娶新妇不久,儿媳妇便有了身孕,怀上了孩子。 许是因为树大招风,又许是因为,他与凤垠的交情,让皇上不安心,皇上盯上了列王府。 那一年,儿子儿媳不论去哪,总会出现各种意外,他虽有防备,却还是没能防住。 儿子儿媳都死在了乱刀之下,给出了交代却是周围流窜的山匪所致。 他如何不知,京城附近根本没有那么胆大的山匪,就算有,也敌不过列王府的精英护卫,可他不能说。 若是说了,死的就不仅是儿子和儿媳,只怕还嗷嗷待哺的孙儿都难逃一劫。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眼睁睁任由儿子儿媳惨死,连真相都不敢去追查。 外人都道,皇上对列王尊敬有加,事事都会征询列王的意见,却不知,这所谓的信任是用什么换来的。 他会帮凤珩,凤垠的人情有之,自己的私心也有。 凤珩的用意那般明显,要推翻皇帝,他如何能不推上一把? *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 正是天黑之时,大皇子府外传来阵阵破风声。 那动静微弱,来人有心遮掩,本不该被人发现,可惜,大皇子府里的众人,早就有了防备。 于是,一场厮杀,无声的在府中蔓延开来。 大皇子府主院,凤起还未睡下,捧着一本手记,坐在窗前。 听见院外隐隐的动静,他抬头朝外望去。 “如何了?” 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影子。 “回殿下,人都拦下了。” “是宫里的?” 凤起问,心里还藏着最后一丝期待。 “是,宫廷死士。” 凤起不说话了,放下了手记,眸尾微红,低头呢喃。 “还真是狠心呢,这是要我的命啊……” 324、局势 黑暗中,厮杀声不断,微弱的月光下,浓郁的血腥味渐渐蔓延开来。 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围墙、假山、走廊…… 这一次,大皇子府里准备的人手,远远超过宫廷暗卫的预料。 本身隶属于大皇子府的护卫不算,凤起暗中培养的死士、暗卫也调动了起来,为了以防万一,凤珩、凤鸣那边,都增派了帮手。 三方合力,即便是宫里派来的人,也成了粘板上的鱼肉。 这一场厮杀,持续了整整一个多时辰。 一个多时辰之后,大皇子府里只留下了遍地的尸体,潜进来的宫廷暗卫,无一人逃走。 “殿下,贼人已全部诛杀。” 暗卫跪在凤起面前,神情虔诚。 “去吧。” 凤起摆了摆手,看着窗外渐渐泛鱼肚白的天,深吸了口气。 “天亮了啊。” 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他拂去一夜静坐的寒霜,进入了内室,全然不在意这些宫廷暗卫死后造成的影响。 * 凤王府。 凤珩、凤鸣、列王三人私下见了一面。 讨论的便是凤起刚遇上的刺杀一事。 “皇上此行为,已经算是孤注一掷了。” 这是列王的评价,一个父亲,用这种手段来杀儿子,其实已经代表着完全撕破了脸面。 凤鸣耸肩不语,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凡是影响到他的皇位的,最终都是这个结果,他都快看习惯了。 “阿珩,你接下来是何打算?” 列王来此,为的主要是跟凤珩商议,凤鸣不开口,正中他下怀。 “是扶持大皇子逼宫,还是继续等?” 撕破了脸皮是一码事,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又是另一码事。 至少现在普通百姓都不清楚皇上的所作所为,要是一着行错,大皇子难免会落下个不孝不忠的罪名,这对他以后执掌大权很不利。 凤珩指节敲着桌子,神情自若,胸有成竹。 “以宫中那位的性子,是等不下去的,不过,我们也要有所准备。” “何准备?” “接替宫中的准备。” 凤珩勾唇浅笑,看向了大皇子府的方向。 凤起,想必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这个促使人,也该居于幕后了,接下来,是前太子的施展空间。 列王和凤鸣对视一眼,心中皆是微惊。 凤珩没有与他们多商量这事,而是说了一些凤霄那边的动静,以及事情功成之后,几人以后的退路。 这一谈,便谈到响午。 …… 主院,苏曼卿刚用了午膳,用手帕擦了擦唇,向步依问道。 “小哥哥还在跟列王、六皇子他们谈事么?” “是。” 她迟疑了一会,“你准备些饭菜,跟我去书房走一趟。” “是。” 饭菜很快就准备完毕,步依亦步亦趋的跟在苏曼卿后面,朝着书房走去。 书房外,守卫的护卫远远便看见了两人,他们恭敬低头,没有阻拦的将两人放了进去。 苏曼卿刚走至书房外,便听见了里面三人的说话声。 “阿珩你倒是痴情,啧,一生一世一双人,外加一双儿女,真会想,哈哈哈。” 说话的是凤鸣,刚刚三人都在说成事之后的打算。 列王打算彻底不管事,一心培养自己的孙儿,凤鸣则是打算陪着徐冰离京走走。 两人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一直活在这如牢笼一般的京城,凤鸣早就起了这个心思。 相比于两人的想法,凤珩的最为普通,没有贪恋权势,也不曾想振兴凤王府,简简单单,普普通通。 凤珩但笑不语,他早想着,找个机会该带卿卿回抚州了。 苏伯伯和柔姨还在抚州等着他们呢,他已经没了爹娘,苏家夫妇养了他数年,跟他爹娘也没区别。 三人正说的热闹,苏曼卿来了。 书房门被敲响,步依跟在苏曼卿身后进了书房,躬身行礼后,开始为几人布菜。 苏曼卿与凤鸣早就熟了,唯有传闻中的列王,这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偷偷瞄了好几眼。 列王也笑眯眯的任她打量,心中却是好笑的点了点头。 小姑娘跟阿珩还挺配,就凭这幅长相和性子,若是凤垠夫妇在的话,也绝对是他们喜欢的儿媳妇。 “六皇子、列王爷,你们商谈了一上午,也该饿了,先用些膳食垫垫肚子吧。” 苏曼卿招呼道,待步依布好饭菜,就要带着人退去。 刚打算走,凤珩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苏曼卿疑惑的看他。 凤珩笑道,“你留下来吧,坐。” 苏曼卿迟疑了一会,他们不是要谈重要的事么? 她正迟疑,列王呵呵笑道。 “没事,坐下吧,阿珩这小子,你不在这他还不安心呢。” 苏曼卿被打趣的脸一红,到底没再说什么离开的话,顺着凤珩手上的力道就在他身边坐下了。 待她坐好,三人才慢悠悠的吃起了饭菜。 一边吃,一边开始闲聊。 “此间事了,你和苏丫头也该成亲了,怎么,要不要老头子我帮你们选个黄道吉日?” 开口的列王,他年纪比凤垠要大上一些,如今凤垠不在,他说是凤珩的长辈也不为过。 人老了,总是特别怀旧,眼看着凤垠家的小崽子,年纪也大了,他恨不得早早看着他成家立业。 “这……” 凤珩本想说一句不急,可想了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其实已经不差什么了。 皇上和凤起之间的争斗,多则几个月半年,早的话,也许就这一两个月便可事了。 而婚事这种大事,准备起来几个月是很正常的事。 这般一想,好像现在开始准备,也算不得早。 凤珩改了注意。 “也好,那列王觉得,何时算好日子?” 325、婚期 “接下来几个月,都有几个好日子。 八月十九、九月初七、十月十一。” 列王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 “老夫觉得,这几个日子都不错,当然,还得你们自己满意。” 凤珩和苏曼卿对视一眼,凤眸中浮现淡淡的喜悦,笑道,“我觉得都好,卿卿,你说呢?” 苏曼卿脸微红,“我……都行。” 瞅着两人这幅你侬我侬的模样,列王哈哈大笑,“那不如就定在十月十一,这个日子好,宜嫁娶。” 凤珩没多迟疑,“那便听列王您的。” 几人看似三言两语定下了章程,其实还是留了余地的。 十月十一,离现在还有三个多月,三个多月的时间,不仅是留给他们准备婚事的。 也是留给他们解决朝中目前的状况的。 送走列王和凤鸣之后,凤珩坐在书房里沉思。 三个多月,应该够了吧? 一道命令传下,整个凤王府立即运转了起来。 全府上下的下人都知晓了,王爷和王妃打算在三个月后完婚,成管家连忙吩咐了几个办事牢靠的下人,开始准备婚事所需的事宜。 嫁衣、聘礼、婚宴摆设、新娘的凤冠首饰、需要宴请的宾客…… 一时间,凤王府忙的团团转。 等苏江庭晚上回来,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懵了。 “这两个小混蛋,定婚期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先跟我商量!” 他咬着牙臭骂了凤珩一顿,二话不说找人算账去了。 对于苏江庭的到来,凤珩心知肚明,乖顺的挨了顿骂,待他出了气,这才道。 “江庭兄,婚期一事还需要苏伯伯和柔姨的同意,你看这事是我陪卿卿回抚州与苏伯伯和柔姨商议,还是你走一趟?” 这是他早就打算好了的。 定婚期这么大的事,长辈肯定是要通知的,而他们做小辈的,当然没有让长辈来京城的道理。 谁回抚州,又成了一个问题。 凤珩心中的打算,自然是让苏曼卿和苏江庭回去。 倒不是他不看重苏家夫妇的意见,而是京城如今正在乱字关头,他走不开身,而苏曼卿在这,他总担心会遇上什么危险,去了抚州,也可以避避。 苏江庭好歹也是在朝堂中混的人,一听他这话的意思,哪里还不明白。 略一沉吟,便应下了。 “还是我陪卿卿回去吧,你留在京城就是,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爹娘他们得了消息,肯定会立马赶回京城,到时你可得让他们满意才成。” “这个自然。” 两人很快就商议好,做了决定。 第二日,苏江庭便向上级告了假,陪着苏曼卿一起回抚州了。 眼下的京城,正是混乱关头,凤王府的动静,很快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 也有人好奇,凤王府准备婚期的事,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要知道,凤王和那位未来王妃的婚约,可是当今皇上亲自赐下的,按理说,就算要完婚,也得有皇上的旨意才是。 可他们从未听闻皇上下了什么旨意,凤王府的动作,好像就是他们自己单方面的决定一样。 凤王府就不怕得罪皇上?惹的皇上不喜? 有人这般想着,奇怪凤王府的动静,再多的就想不到了。 担心皇上不喜? 这个问题凤珩自然是想过的,只是现在的皇上,忙着跟太子打太极,忙的焦头烂额,几乎要撕破脸了,又哪里还会有心思来管他成不成亲这种小事? 就算想管,也得看他乐意不乐意要他管。 凤珩有恃无恐,一心让府中的人准备婚期,而凤王府外,完全笼罩在夺位的另一种紧张气氛中。 * 大皇子和皇上之间的动作,已经不再想之前那么温和了。 以前,皇上处罚大皇子,好歹面上的理由找的漂漂亮亮的,让其他大臣一点差错都找不出来。 可现在…… 早朝时,金銮殿上,依旧被禁足大皇子府的凤起人都不在,皇上扔出了一本本上诉大皇子的折子,破口大骂。 所幸,现在的大皇子已经不是太子,人也禁足在府中,名也好,权也好,实在是没什么可撤的了。 皇上气怒归气怒,最后这些怒气,还是得发到别人身上去。 这个别人,就是跟大皇子有关的人。 比如,皇后的母族,以前那些跟大皇子走的近的朝臣。 这些人遭了殃,以各种理由停职的,流放的,砍头处置的,数不胜数。 一时间,人人自危,整个朝野都开始动荡。 本来还有些野心的凤霄,看着这杀戮果断的一幕,心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为别的,因为之前他和凤起合作,一起弄下了凤麟的事,皇上似乎也记住他了,这一次倒霉的人里,还有不少是他的人。 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凤霄脸色十分难看,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心腹,就因为几个莫须有的罪名被处置了,他的心就忍不住滴血一般。 “来人,叫刘兴来见我。” 心中惶惶不安,父皇的手段,让他感受到了威胁和恐惧,他需要一个人来帮他分析。 “是,殿下。” 很快,得了传唤的刘兴来了。 “听说殿下要见我,不知是因为何事?” 刘兴刚坐下,就开门见山问道。 凤霄迟疑了会,还是没忍住将早上在早朝上的事说了一遍。 “今日早朝,父皇处死了数十个朝臣,还停职流放了一批。” 到底是自己的父皇,他说话时,还保留着几分颜面,没说什么皇上昏庸无道,随意处置大臣的话。 刘兴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殿下说的是这个,臣已经有所耳闻。” “有所耳闻就好,你觉得,我做错了么?” 凤霄是迷惘的,也是迟疑的,他有野心,可这颗野心,胆子有些小,至少不如凤起那么大。 “臣觉得,殿下没错。” 刘兴神色淡然,眸中带着微微笑意,“大势所趋,殿下身份尊贵,有野心是应该的。”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不过皇上今日早朝的行为,的确有些……难以捉摸。” 难以捉摸四个字,刘兴说的也十分沉重。 因为这不是单纯的形容词,而是真的难以捉摸。 当今皇上到底在皇位上坐了几十年,更是大凤王朝的开国皇帝,这样一个伟人,按理说不该这般喜怒无常。 326、皇上的危机 就如早些年,即便要做些什么,也会留好后路。 比如肃清曾经的凤王府,当时也找了借口,说是贼人作祟,为了钱财闯入凤王府杀害了全府上下。 也正是借着这个理由,御林军以查案为由,光明正大的进入了空无一人的凤王府,又从书房等隐蔽之地,搜出了所谓的凤王谋逆的证据。 这才将早就没人的凤王府定罪,连死后都没能留下一个好名声。 可以说,皇上这一手,明里暗里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人逃不出错处来。 当然,凤王府到底是棵参天大树,这一倒台,对朝廷的冲击也十分的大。 所以皇上后来做了不少补救,提拔有才之士,接手曾经凤王府一党的权力,另一方面也拿出不少好处,安抚那些心中不安的朝臣。 正是一棒子一颗枣的行为,这才让朝堂没有起太大波澜,凤王府的消失,消失的十分平静。 这也是为帝王者的手段。 可现在,废太子,打压皇后母族,这一系列的行为,全都是肆意而为,皇上也没有要安抚的打算,着实不像一个称职的帝王能做出来的事。 皇上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霄没想过这么深,被刘兴这么一提,好像是这么回事。 对啊,父皇这么做,就不怕朝中动荡? 不对,皇后母族牵连甚广,这一处置,朝堂其实已经动荡了。 刘兴看了他一眼,放低了声音,“殿下,皇上变了。” “嗯?” 什么意思? 见他还是疑惑,刘兴所幸说明白了些,“臣的意思是,要么皇上做事不如已经严谨服众,只顾自己一己之私,要么就是……皇上的所作所为,自己也不愿,而是没那个能力去顾忌。” 凤霄越听越糊涂,正要细问,便听见下人禀告。 “殿下,宫里传来消息。” 他只好暂时管住了心中的疑问,“说。” “殿下,宫中的人传来消息说,皇上身体似乎有恙。” “嗯?” 凤霄大惊,猛地看向刘兴。 “这……” 不正好跟刚刚刘兴说的对上? 难道,父皇身体出了问题,这才急不可耐的出手,连朝堂反应也无力再顾忌? 刘兴不语,端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安心扮演自己幕僚的身份。 一时间,凤霄心中升起百般心思,对皇上的病,也有千般猜测。 是年老体弱?还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又或是……被下了毒? 宫中这种龌蹉事频发的地段,凤霄还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面色变换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去查,我要知道,父皇患的是何病,另外,去太医院走一趟,要一份太医院的病例。” “是,殿下。” 下人得了吩咐,又匆匆离去。 这一次,凤霄看向刘兴的眼神都变了。 “若……父皇病的不轻,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 “是。” 刘兴也笑了,“天佑殿下。” 凤霄喜不自禁,弑父谋逆的事,他也做不出来,可要是父皇自己身体出了问题,那就怪不得他了。 想到刚刚下人带来的消息,他忍不住的心生向往,若是等他登上了皇位,这天下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了? 刘兴坐在一旁,面带笑容的静静看着凤霄,将他的暗喜和野心看在眼里,心中只是好笑。 皇帝是出了问题,不过这接手的人,怕是等不到你了。 * 另一边,皇宫。 凤鸠刚下朝回宫,便怒急攻心,吐出几口淤血。 这把伺候的公公吓了一跳,连忙要召太医,可太医还没来,凤鸠就睁着双眼,倒了下去。 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兵荒马乱,到处都是宫人四处奔走的消息。 凤仪宫得到御书房传来的消息时,皇后就坐在大殿里等着。 听说皇上吐血昏迷,太医正在救治,她面上无忧无喜,一派平静。 这个结果,她早就预料,因为那致使皇上昏迷吐血的药,还是她亲手下的。 “娘娘。” 伺候的嬷嬷,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外人看不出皇后的喜忧,她却是看的出来的,娘娘这样做,心里分明也是不痛快的。 也对,皇上对娘娘再不好,那也是娘娘的丈夫,若不是皇上无情至此,娘娘也不会做出如此选择。 “何事?” “众嫔妃都去御书房等皇上醒来了,娘娘不去么?” 嬷嬷也是担心,娘娘不动作,会给外人惹来话柄。 皇后沉默了一会,伸出了手,嬷嬷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扶住,吩咐道。 “来人,摆驾御书房。” 等皇后来到御书房之时,殿外已经全是等候的嫔妃。 不受宠的不提也罢,庆贵妃、良妃、承妃、贤妃等等妃位之人,霸占了最里面的位置。 皇后一到,众嫔妃就连忙退后开来,让开了位置。 “见过皇后娘娘。” “见过皇后娘娘。” 嫔妃们聪明的后退,露出了守住御书房门的太监。 为首的,正是常在皇上身边伺候,也是皇上十分宠信的公公之一。 嫔妃们这位公公自然是要拦的,可皇后…… 他还真不敢拦。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混迹宫中的人,哪怕是皇后,也早就适应了宫中的生存之道。 刚到御书房,她便露出担忧、关切的神色,见公公行礼,她也不拦着,而是急切又不失威严的问道。 “皇上如何了?” 这个问题,也是众嫔妃们关心的,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公公不敢隐瞒,“回娘娘,太医们还在救治。” “让开,本宫进去看看。” “这……” 公公迟疑的望身后的房门看了一眼,“太医说,皇上此时受不得惊扰。” “无妨,本宫一人进去便是。” 皇后淡然道,同时朝身后瞥了一眼,被她视线扫到的嫔妃,心头皆是一颤,也不敢往前挤了。 皇后的意思她们都听明白了,这话显然是不想让她们见皇上,她们哪怕心里不愿意,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后呢? 良妃和承妃本就不太爱争这些,会来这,还是为了不落人话柄,因此皇后这样说,她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倒是庆贵妃,她一心想着帮儿子求情,这两日一直在千方百计求见皇上,皇上却避着她,如今这么好的时机摆在眼前,却被皇后所拦,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 327、皇后与皇上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皇后便警告的扫了她一眼,到嘴边的话,顿时噎在了嗓子眼。 本以为,太子被废,母族上下被皇上撤职,皇后应该神色黯然,夹起尾巴小心做人才是,却不想,反而更嚣张了。 庆贵妃一肚子气,偏偏这种时候愣是不敢发作。 在众妃的默认中,皇后大摇大摆进了御书房,房门外,那守门的公公,再一次老老实实的将房门给守住了。 哪怕庆贵妃等人望眼欲穿,也只能耐心在外等着。 …… 御书房。 这里是皇上办公处理朝堂事物的地方,也是接见大臣们议事的地方。 外室便是整齐的办公之地,一张书桌,一把椅子,紧挨着墙壁的几列书架。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能小憩休息的矮榻,上方还摆放着宫人早上从外边摘来的荷花,以及几碟吃食。 皇后从容走过,视线在矮榻上掠过,在那几碟精致的吃食上一顿,复尔移走。 走过外室,便是内殿。 御书房修建的极宽,即便分为内外两室,也十分的宽敞。 这内殿里,与其他寝宫无二,正是皇上的入眠之处。 此刻,凤鸠便躺在那张大床之上,几个太医正围在龙床前,低声议论着什么。 皇后的到来无声无息,还是一旁伺候的公公轻咳了一声,众太医才注意到她的到来。 “见过皇后娘娘。” 众太医急忙行礼。 “免了,皇上身体如何,你们可看出是何缘故了?” 几人对视一眼,面露迟疑。 “这……” “是如何便如何,支支吾吾作甚。” 为首的太医吓了一跳,不敢再隐瞒,“回娘娘,皇上身体一向大安,今日突然吐血昏倒,臣以为,是中毒所致。” “哦,是何毒?可找到解药了?” “这……” 那太医迟疑了一会,羞愧摇头,“是何毒,臣还不敢肯定,以皇上的脉象来看,此毒并不猛烈,按理说,皇上早该醒了才是,可偏偏臣等想尽了法子,都无法叫醒皇上,这种奇毒闻所未闻,臣还需要再研究研究。” 皇后皱眉。 “连你们都没有办法?” “没有。” 众太医皆是心惊胆战,为皇上看病,一念之差等着他们的,可能就是革职处死,他们也怕。 好在,皇后并不是嗜杀之人,听闻这话只是皱了皱眉,嘱咐道。 “皇上的身子是重中之重,整个大凤都在等着皇上痊愈,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赶快想办法让皇上醒来,明白吗?” “明白。”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个道理,三岁小孩子都懂。 几个太医顿时感觉身上压了一副很重的担子,只能更用心的去查看各种药典书籍,以求找出这毒药的名字,和它的解药。 皇后在御书房里,守了一个下午,直到深夜,她才疲惫的被宫人扶回凤仪宫。 一回到自己的寝宫,身后伺候的嬷嬷连忙屏退了其他人。 “娘娘累了,你们都先下去。” “是。” 待没了外人,嬷嬷为皇后捏着肩,眼中也没了之前的担忧。 “娘娘受累了。” 皇后淡然坐着,面上再无之前的疲惫之色。 “本宫只是在御书房里坐了一下午,说不上累。” 她和皇上早就离心离德,母族上下被她和皇儿牵连,别说爱了,连恨都觉得多余。 这样的情况下,她在御书房里那番言论作态,又怎会是真心的? 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 “不累就好,娘娘也快熬到头了。” 嬷嬷笑了,手上的劲道也更大了些,皇后刚进宫,她便伺候在皇后身边,都二十年了,说是主仆,其实更像亲人。 如今皇上昏迷不醒,这对娘娘来说,是好事。 闻言,皇后也笑了。 “你等会传封信给起儿,让他做好准备。” 嬷嬷眼睛一亮,连应道,“是。” …… 后半夜,正是夜深露重之时。 大皇子府里,接到了来自宫里的密信。 皇后交代的话不多,其一便是要他做好准备,太医们对皇上的病症束手无策,皇上不醒,朝中没人坐镇,迟早要乱。 这种时候,凤起这个曾经的太子,且还是无故被废的太子,自然最占据优势。 其二则是,表达了对凤珩的感谢。 皇后给皇上下的药,是从凤珩那要来的,要来之前,凤珩便跟凤起说过药效,只是他们心中都保持了几分怀疑,现在看来,连太医都查不出来的毒,果然是好东西。 将不长的信看了一遍,凤起嘴角多了一抹笑,这抹笑给他连日来阴沉的脸,增添了几分柔和。 “殿下,小殿下醒了,殿下可要去看看?” 房外,下人突然禀告,言语间还带着小心翼翼。 凤起迟疑了一会,站起了身,“带路。” “是。” 主院紧挨着主卧的房间里,进门便能看见一张小床,此刻,一个嬷嬷正低声哄着小床上的婴儿,抱着他摇来摇去,哄他睡觉。 见凤起进来,嬷嬷一惊,连忙行礼。 “殿下。” “无须多礼,宸儿怎么醒了?” 嬷嬷,“回殿下,是小殿下尿了。” 她已经给他换好了干净的衣物,现在正要哄他入睡。 凤起突的伸出手,“给我抱抱。” “是……” 嬷嬷将怀中的小婴儿递过来,交给凤起,自己低头顺耳,一眼都不敢多瞧。 心里却忍不住想着,殿下今日看起来心情很好。 这段日子,发生了太多事,她们这些在大皇子府里当差的人,多多少少见到了一些所谓的人情冷暖。 正是因为如此,她们才清楚,殿下的日子并不好过,难怪小殿下出生都好几个月了,殿下来看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提这般耐心的抱着哄了。 凤起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很复杂,自己的儿子,他当然是看重在乎的。 可一想到,儿子的出生,促使了父皇的狠心,他又有些难以面对。虽然他很清楚,这一切跟怀中这个才几个月大,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毫无关系。 可这一刻抱着他,看着他从哇哇大哭,在他怀里慢慢止了泪,好奇的睁着眼瞧他,甚至小手抓住了他胸前的一小块衣襟,他又止不住有些想笑。 “小东西,吃了睡睡了吃,日子过的真舒坦。” 哪像你爹,日日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328、尘埃落定 皇上昏迷的第一天,宫中封锁了消息,御书房由皇后亲自坐镇,守着一众太医为皇上诊治。 后妃们在御书房门口望眼欲穿,待了一整天,也没等到皇上醒来的消息。 反而因为多次议论,被皇后打上了扰乱太医看病的罪名,一个个全赶回了各自宫中,禁止外行。 如此一来,庆贵妃等有心想做些什么的人,也没了机会,只能干巴巴的在宫里坐着,等着御书房的消息传来。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朝臣们终于坐不住了。 皇上患病昏迷,他们自然担忧,可皇上老是不醒,朝中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宗人府几位元老,连找上了齐王、列王、等人,就连凤珩这个凤王,都一齐上门拜访了。 凤珩接见了几位元老。 “不知几位元老找上凤珩,所为何事?” 几位元老也直接,“凤王,今日尔等前来拜访,为的是皇上患病一事。” 凤珩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想必凤王也听说了,皇上前些日子患病昏迷,至今未醒,如今朝中事务堆积如山无人打理,我等商量过后,觉得如此下去不行,前来寻凤王,也是希望凤王能给个意见。” 他顿了顿,终于说出了最终的目的。 “凤王以为,如今几位皇子中,哪位皇子能堪负重任?” 几位元老,都是大凤王朝的开国功臣,他们有些是凤氏一族的长辈,有些是建过大功,有些手握大权。 若可以,他们当然想直接定下人选,只是担心不能服众,所以才找上凤珩、列王等位高权重之人。 凤珩了然,“竟然是几位大人亲自来问,那我不烦表个态。 二皇子生性自私,对百姓无仁爱之心,有华安之事在前,且还在关押期间,自是不妥。 三皇子心性倒是还行,不过眼界太小,不堪重任。 要我选,人选当在大皇子和六皇子之间。” 说是表态,凤珩不动声色的将凤麟和凤霄贬低了一番,这才话锋一转。 “不过,六皇子也有一个缺点,他太看重女色,如此一来,还是选大皇子吧。” 凤珩这话,并不完全是私情,而是事实。 凤鸣对徐冰的感情,在外人看来痴心一片,可在这些朝臣眼中,那便是弱点。 这么看重一个女人,万一这女人出了什么意外,皇帝岂不是也废了? 不管是不是假设,从凤鸣多年的表现来看,他们不敢赌。 在这种时刻,凤起才是所有人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无他,以前的太子,便将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如今皇上昏迷不醒,甚至不知何时才会醒,大凤需要的就是凤起这样的掌权人。 众元老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欣喜而归。 又在列王、齐王等人处,得到同一答案之后,便在第二日早朝,宣布了这个决定。 朝中百官虽诧异,却也清楚国不可一日无君的道理,欣然领命。 当天中午,浩浩荡荡的百官便联合来到了大皇子府。 大皇子府外,那些驻守的御林军,早在皇上昏迷当日,就被皇后一旨令下撤走了。 百官畅通无阻,诚心在府门外跪地请求凤起回归朝堂。 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凤起就坐在书房里,对下人传来的消息毫不意外。 早在他和凤珩商定,决定动手的那一刻起,就预见了这种结局,所幸,中间没有出差错,他要的自由终于来了。 * 大凤历二十七年秋,凤帝昏迷不醒。 百官为了天下百姓着想,与大皇子府外,跪地请求大皇子凤起回归朝堂掌权。 大皇子不愿,在列王等元老的诚心请求下,后应允,至此,整个大凤由大皇子凤起掌权。 史书中,这样记载。 听闻凤起掌权的消息传来时,凤麟正被囚禁在二皇子府里。 他与凤起不同,凤起是禁足,且皇上的责怪来的莫名其妙,本就没有多少束缚力。 而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犯了大忌,若不是他皇子的身份,砍头都不为过。 前几日父皇吐血昏迷的消息传来,他还以为,事情也许会有转机,短短几日,一切都不同了。 他很清楚,当凤起掌权的这一刻起,也代表着,他再无翻身之日。 至此,凤麟彻底死心。 同一时间,三皇子府里,凤霄还在等着刘兴的好消息。 皇上倒了,凤起被禁足,凤麟被囚禁,在他看来,如今最有可能的便是他和老六。 当然,大皇兄的可能性也不小,但他无惧啊,因为刘兴说了,他有法子。 于是他等啊等啊,等到了凤起掌权的消息。 凤霄,“……” “刘兴呢?让他来见我!” 凤霄那叫一个怒啊,多好的机会啊,他还没出手呢,怎么就没了! 下人却禀告,“回殿下,刘大人一大早就离开了,只留下了一封信。” 凤霄拧眉,“信?什么信?拿来给我瞧瞧!” 下人连忙将信拿了出来。 天知道,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最不敢的就是多嘴,殿下一向信任刘兴,他们还以为刘兴是得了殿下的吩咐,去办什么事去了呢。 凤霄一把抢过信,看了起来。 “殿下,请容刘兴先说声抱歉,刘兴是大皇子的人。” 开头第一句,就气的凤霄脸色铁青。 “臣知道,殿下看见这话,必定是要怒的,然臣在殿下跟前伺候三载,殿下对臣的信任臣都看在眼中,此时此刻,臣还是要逾越劝上殿下一句。 莫跟大皇子争。 几位皇子中,二皇子囚禁二皇子府,再无出头之日,六皇子早就依附于大皇子,暗中为大皇子行事,其次,宗人府一众元老,列王、凤王、齐王等人,皆是支持大皇子,再加上宫中如今皇后为尊。” “臣想殿下应该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即使殿下想争,也争不过争不了,甚至可能沦为二皇子一般下场。 臣所言就这些,还望殿下细细思量,这是臣最后一次为殿下出谋划策,也是最真心的一次,望殿下安。” 不长的一封信,凤霄足足看了一刻钟。 看完后,他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恼。 刘兴从一开始就是凤起埋在他身边的暗子,他当然生气,可刘兴在信里说的话也没错。 如今的凤起,还真不是他能争的过的。 父皇病了,一直不醒,想要大凤维持运转不出乱子,要的就是能治国的人才,而兄弟几人中,哪怕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是治国的料。 没见之前华安和东林那一点旱灾,就难住了他,还是凤珩率先安抚住百姓,他才有样学样。 相比起来,凤起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这一点,那些元老和朝臣一定知道,所以他们才眼巴巴的跑到大皇子府,跪在人家门前请求人回归朝堂。 “唉……” 凤霄松开信纸,任由手中信纸飘落,深深叹了口气。 “我不甘心又如何,还用你劝么……” 他又不傻,哪里会不知道争不过。 况且,现在想争也没机会争了…… 也罢,所幸他不是当皇帝的料,就算凤起当了皇帝,他的日子也不会比以前差,认就认了。 抱着这个念头,凤霄彻底放下了,唯独心里对刘兴,还抱着那么一丝怨,他可是真心把刘兴当心腹的,这混蛋竟然骗他! 难怪之前出主意要他和凤起合作,原来是在这等着他呢! 以后别让他遇见,不然少不得要他好看! 凤霄在心里暗骂着,丝毫不知道,刘兴最后又骗了他一次,他根本不是凤起的人,而是凤珩的人。 而不知真相的凤霄,注定要将这一笔记在凤起身上,哪怕不争皇位不争权,偶尔唱唱反调,故意找个茬还是可以的吧? 329、大婚(结局篇) 三个月后。 京城多了许多从外地赶来的商人,这让京城变得越发热闹。 对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不重要,这些东西离他们的生活太远,他们也不关心。 他们关心的,只有近在眼前的热闹。 听说,凤王要大婚了,与那位传说中从小城来的女子,皇上亲自赐婚的姑娘。 他们赶来这,也是为了凑个热闹。 因为早在两个月前,凤王府就传出了消息,说是凤王要给凤王妃一个难忘的婚礼,特意请人从邻国购买了一批珍稀梅花。 这批珍稀梅花,乃是极品红梅,与一般的红梅不同,它的红是殷红似血的红,不含一丝杂质,十分难得。 两个月前,这批梅花便已经种下,就种在京城各处街道旁。 众人赶来,就是为了来看这梅花盛开的。 早先便有听闻,这极品红梅开起花来,十分的好看,一簇簇一片片如血云一般,可惜远在邻国,是大凤看不到的美景。 如今听闻凤王将这梅花种在了京城街道处,凡是离得近的,谁不想来掌掌眼? 就这么的,附近的人都到京城来了。 来了京城,众人才知道这红梅的确如传说中所言一般极品,只可惜,大多都是些花骨朵儿,花还没开的大好。 所幸,凤王和凤王妃的婚期也没几日了,待他们成婚之日,这满天的红梅正好盛开,岂不是难得的美景? 抱着这样的想法,许多人都留了下来,看红梅为其一,更多的也是为了凑凑热闹。 * 凤王府,凤珩正忙着婚礼事宜。 他最近几个月已经清闲了很多,凤起掌权处理一切朝政,凤麟依旧被软禁在二皇子府里,凤霄不想争了,凤鸣乐得陪媳妇,所有局势一片大好,他这个同盟也闲了下来。 唯一的隐患,大概就是宫里那位,可惜,怕是以后都醒不过来了。 在皇帝昏迷的半个月后,所有人都默认了凤起掌权之后,宫里那位一直隐忍自保的皇后,展现了强大的手段。 没错,致皇帝昏睡不醒的药是凤珩给的,但凤珩也只是寻了江湖上的势力,得来的一份秘药。 这秘药算不得什么毒药,不过是能让人昏睡几个月不起罢了。 当然,对人身体损伤还是有的,不然皇帝昏迷前也不会吐血。 可这之后的一切,就跟凤珩无关了。 据他所知,这几个月里,皇后已经彻底把皇帝废了,杀了倒不至于,也就是让他一辈子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只能当一个吉祥物一般的傀儡。 不得不说,在魄力上,皇后比凤起更大,手段也更强。 对这个结果,凤珩当然是乐于见成,反正他要的只是无人打扰他以后的生活,皇帝这般,也算是为父王母妃报了仇,恩怨两清,他一心扑在了接下来的婚礼上。 只是,越是清闲下来,这日子反而越发的不好过。 原因无他,一个人太难熬。 “王爷。” 步杀推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大红喜服,随他其后的,就是拿着名单的步离,以及前来询问婚宴事宜的成管家。 凤珩回神,看了三人一眼,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喜服做好了?” “是的,紧赶慢赶,总算是做好了。” 步杀回道,心里也松了口气。 凤珩和苏曼卿的婚期定的急,准备期只有三个月,按理说三个月也该够了,但架不住凤珩要求高。 不管是成亲用的喜服,首饰饰品,还是府内的摆设装饰,哪怕连送给宾客的请帖,都是凤珩亲自挑选,选择其中最优的。 这喜服三个月前就开始找绣娘制作了,紧赶慢赶,也才今天绣完。 步杀小心的将喜服递了过去。 “王爷,你先试穿下,若是不合身,好再拿回去改。” 凤珩接过,“卿卿的嫁衣呢?” “也送过去了。” 这种小事,步杀当然不会还要等凤珩来吩咐。 “嗯,记得派人去问问她的意见,若是不喜欢,再做一件便是。” “是。” 嘱咐过后,凤珩拿着喜服进了隔间。 约莫一刻钟后,凤珩出来了。 等在外的步杀、步离和成管家,皆是眼前一亮。 自家王爷长的极好,他们当然知道,可换上了大红的喜服之后,这通身的气质却像变了个人。 衣如红云,肌肤莹白,眉眼如画,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凤珩对自己这身打扮也是满意的,那制衣的绣娘用了心,他这身喜服十分合身,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卿卿穿起嫁衣来,是不是也一样合身? 她的嫁衣款式,还是他亲自定的,不似其他新娘子的嫁衣那般艳丽,花纹偏简洁,不过肯定适合她。 一想到这,凤珩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只可惜,在成亲之前,他是见不到卿卿穿嫁衣的模样了。 是的,见不到了。 实际上,三个月前两人刚定下婚期的时候,苏曼卿和苏江庭便回了抚州一趟,之后没过几天,苏家夫妇便同着兄妹俩一起回来了。 回来之后,苏志远就把女儿领回了家。 咳,苏府的家,也就是苏江庭之前修建的那处府邸。 理由也实在,成亲前未婚夫妻要避嫌,还住在一起像什么话! 这个理由凤珩没法拒绝,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未来媳妇被岳母岳父拉走了。 这导致,他明明闲了下来,日子却过得比之前的忙碌还要憋屈。 凤珩试着试着衣裳,就沉默不说话了,步杀三人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原因,也没人开口打扰。 别说凤珩了,就连他们这些人也有些想念未来的女主人了。 以前苏曼卿在府里的时候,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们也有种温馨的感觉,就好像整个府邸都有一股子生气,而现在,呵呵了,王爷自个儿成天都是低气压,别说他们了。 说起来,婚期也没几日了,真是谢天谢地。 * 同一时刻,与凤王府同一条街的苏府里,苏曼卿也拿到了自己的嫁衣。 苏志远、曾云柔和苏江庭,此刻早早就等在了一旁,打量着她面前的嫁衣。 “倒是精细,那小子也算用了心了。” 苏江庭撇着嘴,勉强算是满意了。 曾云柔睨了他一眼,对他这明明满意却还要酸的行为也是没辙,干脆不搭理他了。 转头重新看向了乖巧的女儿,“卿卿啊,去,快穿给娘看看,若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好早些改。” “好。” 苏曼卿顺从接过嫁衣,进了闺房,步依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嫁衣实在不好穿,里三层外三层,光是最外面那层绣凤云纹的薄外裳,便有整整三层,三层叠加起来,才是完整的绣凤云纹图。 也幸好现在天气渐冷,已经入冬,穿多些也不会觉得热。 待步依为她穿好之后,苏曼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遍。 “怎么样?” 苏曼卿有气无力的问道,她反正是被折腾的没了脾气。 步依双眼亮晶晶的,“好美!” 小姐长相灵动娇俏,与这嫁衣更是相得益彰,大红的颜色,反而更突出了她的那分娇艳。 苏曼卿扒拉着嫁衣,左右看了看,面前的铜镜算不上大,她能看到的只有上半身,所以对步依的评论保留着几分意见,不过瞥见她眼中的亮光,苏曼卿还是笑了。 “那我们出去,让爹娘和哥哥看看。” 这是她的嫁衣,哪怕她被折腾了一遍,心里也依旧是欣喜期待的。 两人在闺房里待的时间不短,外面的人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苏江庭大有,她再不出来就进去喊的架势,只是还没来得及动作,房门就打开了。 苏志远和曾云柔都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房门处,步依扶着苏曼卿,缓步走来。 那个依稀在他们膝前,只到他们腰间的小姑娘,已经到了能穿上嫁衣的年纪。 她的眉眼长开了些,五官却没有多大变化,依旧是那个甜甜叫爹娘,乖巧懂事的小姑娘。 曾云柔的眼眶不自觉红了,一旁的苏志远也偷偷抹泪。 女儿就要嫁人了,当爹娘的,哪有舍得的道理。 “还算不错。” 开口的是苏江庭,言语间,还隐隐能听出一抹嫌弃。 比如苏家夫妇来,他的表现要镇定的多,如果忽视他眼底的水意的话。 苏曼卿没理会他的态度,自动将他的话翻译成了,很不错,很漂亮,兴冲冲的抱住了自家娘亲,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嫁衣,歪头娇问道。 “娘,你说卿卿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曾云柔眼中的泪意顿时变成了笑意,“是是是。” “咱们卿卿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新娘子,便宜阿珩那小子了。” 苏志远也应景的冷哼了一声,显然对抢走自家女儿的臭小子还有些成见。 苏江庭在一旁落井下石,哼哼唧唧冷笑,“好看也是别人家的。” 苏志远和曾云柔同时回头瞪他。 “闭嘴。” 苏江庭一耸肩,不说话了。 本来这种场景,是很母慈子孝一家亲的,苏江庭插科打诨,苏曼卿卖萌撒娇,哄的夫妇两人欢声笑语不断。 可随着话题渐渐深入,就有些偏了。 “说起来,庭儿你妹妹也要嫁人了,她以后有阿珩护着,我也不操心,你呢?” “我?我怎么了?” 苏江庭眼神躲闪。 曾云柔没好气,“你怎么了?你自己说说,你今年多大了,你妹妹都嫁人了,你还不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娘!” 苏江庭头疼的厉害,他还年轻好不好,明明谈的是妹妹成亲的事,怎么好端端的,又变成他了。 “喊娘也没用,我听隔壁的陈夫人说,她认识不少适龄的姑娘,明日我便去问问她,让她给你介绍几个。” “娘!” 苏江庭都快懵了,连连求饶,“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一说有数,曾云柔炸毛了,“有数?你还记不记得你多大?你想等三十再成亲?你也不看看你爹,当年你爹十八岁娶得我,你呢,你今年都二十二了,马上就二十三了,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炸毛状态的曾云柔,战斗力极强,至少苏志远都不敢搭话了,苏曼卿也乖乖在一旁坐着,两人一副,我们是透明人,你们继续的模样。 苏江庭有苦说不出啊,这都多少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拿来提,再说了,他跟爹的情况也不一样啊。 眼看着母上大人还在不停数落,苏江庭求救的看向了自家妹妹。 这种时候,能治住娘亲的也就她了。 收到他的视线,苏曼卿轻咳一声,拉了拉一旁爹爹的袖子。 “爹,你看娘似乎有很多话想跟哥哥说,要不我们去看看嫁妆的名单,免得有遗漏?” 苏志远秒懂,“对对对,嫁妆最重要,走!” 两人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溜了。 苏江庭,“……” 这是亲爹! 这是亲妹! …… 十月十一,清晨时分,有百姓起床便习惯性的往外瞧。 凤王府种的红梅,遍布整个京城,有些人家中打开门,便能看到。 今日,这份景象却是惊动了不少人,因为一打开门,看见的便是尽数开放漫天的红梅。 “开了开了!” 有人在街上嚷嚷。 “什么开了?” “红梅,红梅开了。” “什么?” “哎呀,就是凤王为凤王妃种的那些红梅啊,街上的红梅都开了,不信你出去看就是了。” 这话可谓是惊动了众百姓,一个个都忍不住的打开了家门,跑到了街道上。 “开了!” “真的开了!” “这红梅是会自己选日子,还是凤王算好的,今日就是十一,没错了吧?” “还用问,肯定是算好的。” 众人一边叽叽喳喳的议论着,一边半点不耽搁的欣赏红梅,还自发的去宣传告诉其他人,没一会儿,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现在是冬天,天气冷,天亮的晚,这个时辰大部分人本该还在睡觉,可因为这么一闹,也没人继续睡觉了,全跑出来凑热闹了。 也亏他们起得早,也赶上了好事。 “快快快!去凤王府!去凤王府领红包!” 有人突然喊道,声音里满是兴奋。 “凤王府的管家说,今日凤王成亲,天大的喜事,凡是上门道贺的都能得到红包一个,我领到了,里面装的是二十两银子!” “是真的,我也领到了,大家现在都在往凤王府跑,快点去啊,去晚了可就不一定有了!” 二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也算不上少了。 特别是什么也不用干,就道一声贺,便能白拿二十两,谁会不乐意? 顿时,之前还顾着看红梅的人,一蜂窝的朝着凤王府涌去,那密集的人流,着实吓了好多人一跳,当知道缘由之后,这些人也汇入了人流当中。 此情此景,绝对是京城难得一见的盛景。 …… 凤王府。 此刻的凤王府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哪怕是围墙上,也随处能看见喜字。 成管家和王府的下人,就站在府门口前,面前还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几个大筐,里面堆满了密集的红包。 这会前面挤满了人,好在有凤王府的护卫在,也没人敢作妖,老老实实按照成管家的要求,排起了队。 “诸位,今日王爷和王妃成亲,全府上下同庆,王爷有令,凡是前来道贺的皆可得红包一份,不过晚些宾客便要上门,王爷也得去接亲,所以这个活动只持续到辰时末。” 成管家说道,这里现在挤满了人,还是因为时辰早,很多人没起床。 等凤王府发红包的消息再传远些,只怕城东、城南那边的人还得继续往这里跑,真要一直发下去,发到明天都发不完。 王爷搞这个活动,为的是热闹,可不是为婚礼添堵,成管家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人群中,传出了一些骚动,很显然,他们也发现了人数过多的问题,担心自己轮不上。 成管家神色镇定,丝毫不理会这丝骚动,继续道。 “不过大家也不用担心,王爷知晓大家的拳拳之心,所以包下了醉香楼,凡是来道贺的,不论身份年纪,皆可得食票一张,大家拿着这张食票,直接去醉香楼用膳便是,一切开销,王府全包!” 此话一出,刚刚还有些骚动的百姓,眼神又火热起来。 二十两银子对于有些人来说,算不得什么,可醉香楼的膳食可是极贵的,就算有钱,他们也舍不得去吃。 凤王此举,还真是下血本了,由此也可见,能娶到这位王妃,凤王有多欣喜满意。 红包拿了,好处也拿了,百姓是种拿人手软的生物,很快就宣扬起了两人的感情,将两人说的天上有地下无。 就连那些以前有些看不起苏曼卿身份的,也几乎都开了口。 没办法,大多数人都说凤王妃好的时候,你一个人说不好,是要挨群斗的,再说了,要是真不好,凤王舍得花这么大本钱? 反正基于种种原因,两人的婚事,成了美谈。 * 宾客上门的时候,前来道贺的百姓才刚刚散去,有些即便拿不到红包,也念着醉香楼那一顿的好,嘴里不停说着吉祥话,这倒是让那些前来参加婚宴的宾客开了眼。 最感兴趣的就是凤鸣。 “芽芽,这些百姓不是凤珩收买来的吧?” 有这么诚心? 他之前成亲的时候,也没见这些百姓这样啊。 徐冰不软不硬的瞪了他一眼,掐了掐他胳膊,“胡言乱语。” 她下手不重,凤鸣却是装模作样的喊疼,小模样委屈的不行,“芽芽你变了,你竟然为了凤珩凶我!” 徐冰,“……” 不想理这个幼稚的男人! “嘻嘻,芽芽别生气嘛。” 自己的戏演完之后,凤鸣秒变小绵羊,又嬉皮笑脸的缠了上去。 刚走进些,便听见一旁还没走完的百姓在说。 “唉,都怪我起晚了,一句吉祥话便能拿到二十两银子,这种好事我怎么就错过了呢!” “还好,还有醉香楼的膳食。” 凤鸣震惊回望了一眼,瞪大了眼睛,“我去!还真是收买!” 真会玩! 同时,凤珩也是真有钱。 粗略一看,这里来过的百姓,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一个二十两,一千人就是两万两,这还是最少的。 还有醉香楼的膳食,这么多人一人一顿,一人一顿少说也得七八十两,多的两三百都正常,这…… 这是多少银子? 还不算婚宴上的其他花费,比如这种满京城的珍稀红梅…… 凤鸣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没别的,就是想去打个劫。 “想什么呢?快点的!” 徐冰都到府门口跟成管家搭上话了,一回头发现凤鸣还愣在那,连忙唤了一声。 这一声也将凤鸣惊醒,见府门前的女子正盈盈望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独独装着他一人,一股暖意从心头升起,他抿唇而笑,连忙道。 “来了,芽芽你等等我。” 什么银子不银子的,有钱了不起啊,还是芽芽最值钱。 他快步跟了上去,两人正要入内,凤珩出来了。 一身大红喜服,丰朗俊美,不似真人。 就连一向不在意外貌的徐冰,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注意到这一幕,凤鸣心中冷哼。 也不怎么样嘛,当初他穿喜服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俊美好看! 下一刻,他又突然泄气,芽芽怎么不多看他一眼呢…… “来了。” 凤珩跟两人打招呼,语气稀松平常。 凤鸣应了声,看他这方向,问道,“准备去接亲了?” “嗯。” “那就不打扰了,恭喜。” 凤鸣也识时务,接亲是大事,随意说了两句,便拉着徐冰进去了。 当然,到底是不想耽误凤珩接亲,还是不想徐冰继续盯着别的男人看,这就智者见智了。 长长的接亲队伍,很快就在凤王府门口集合完毕,凤珩骑上了高头大马,领着队伍朝着苏府赶去。 一些凑热闹的百姓,也不远不近的跟在接亲队伍后面。 说起来,凤王妃的事迹,京城的传言也算不得少,可真人他们却未见过几次,今天也是为了去一探真容。 长长的队伍,一边走一边吹打,着实热闹。 因着红梅、早上的红包、醉香楼膳食的事,如今凤王大婚的消息,传的人尽皆知,哪怕是常年不出门的人,今日也被许多人询问。 “你知道凤王今日大婚吗?” “你领到凤王府的红包了吗?” “你看到满天的红梅开了吗?” “你拿到醉香楼的食票了吗?” 这种情况下,可以说天子娶皇后,百姓的热情都没有这么高。 …… 二皇子府。 凤麟被软禁之后,宁凝这位皇子妃,也被软禁了。 她虽是宁侯府的郡主,可宁侯府现在自身难保,太子揽权之后,对二皇子以前的党羽做出了不少掣肘,宁侯府首当其冲。 宁凝现在的生活也不太如意,她再有手段再有心机,当人被关在这一亩三分地之后,什么都使不出来了。 府中的下人被肃清了一批,现在身边伺候的人,也没以前多,许多时候,她甚至需要自己动手。 早上刚醒,身边唯二的两个丫鬟,伺候着她起身。 “皇子妃,今日梳个朝凤髻吧?” 宁凝内敛了许多,不,或者应该是,死气沉沉了许多。 野心、抱负、所有的一切,都被关在了这个偌大的二皇子府里,怎么可能不死气沉沉。 听见丫鬟的问话,她摇了摇头。 “不了。” 朝凤髻美艳招摇,适合带些艳丽华贵的发饰,可现在…… 呵,她打扮的华贵美艳给谁看? 丫鬟微微敛眸,心中也有些迷惘难过,皇子妃以前多么张扬美丽的一个人啊,现在都落到了这步田地,这一辈子,皇子妃还会有出头之日么? 正梳着发髻,宁凝突然一顿,侧耳听了一会,问道。 “外面这是怎么了,这么热闹?” 她住的位置,算是靠近府中心,这么远的距离,那阵阵鼓声都传了进来,可见外面有多热闹。 丫鬟沉吟了一会,“应该是凤王大婚吧。” “奴婢前些日子听厨房采办的小香说过,凤王和凤王妃在十一大婚,今日好像就是十一。” 大婚? 宁凝怔怔不语,她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娘亲有开玩笑问过她。 “凝儿啊,你看隔壁凤王府的阿珩那般乖巧懂事,要不然你以后嫁给他当世子妃,好不好啊?” 那个时候,她还是幼童,什么都不懂,笑嘻嘻的撒娇。 “世子妃是什么?” “世子妃啊,就是娘跟你爹这样,你觉得好不好?” “好啊。” …… 那些记忆,早就在很多年前,就被她忘却,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有了野心。 她的目标一向都是盯着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以至于后面再遇见凤珩,她的心里也满是算计。 想到这,宁凝突然笑了。 她如今这个样子,也算自作自受了吧,人啊,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了。 那个叫苏曼卿的姑娘,真的很幸运。 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走上这条路。 * 凤珩带着迎亲队伍来到苏府的时候,苏府里的热闹丝毫不比凤王府少。 潘紫、潘智、潘勇、吕穗穗、吕志恒、木圆圆、木奚忱、木一隅、宁邺、木知霜、宁小宝、霍溯、霍晴、秦臻、秦简、秦姝、秦明、花双双、…… 江城的、抚州的、京城的…… 两人所结识的好友,此刻都在这。 苏曼卿早就打扮好了,被安置在闺房里等着,一群人在外面为难凤珩。 凤珩第一个遇上的就是苏江庭。 作为大舅子,苏江庭不知道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凤珩,反正吉时还早。 “凤珩,你说,我妹妹嫁过去,凤王府谁当家?” 这个问题,要是换成别人来问,肯定是大不敬,要知道现在的凤珩,可不是什么闲散王爷,手里是有实权的,太子也十分信任重用他。 可此刻在场的全是苏家和凤珩的好友,也都是旧识,这种话对于众人来说完全不是什么敏感词,反而惹来了众人的兴趣,一群人紧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凤珩一身红衣,凤眸中还有着隐含的喜悦,对于苏江庭的刁难,他没有丝毫迟疑。 “卿卿当家。” “你以后都听卿卿的?” “是。” “那会纳妾么?” “不会。” “有人给你塞人怎么办?” “我不要没有人能给我塞人。” 凤珩回答的理所当然,也气场十足。 苏江庭总算是勉勉强强满意了。 “那行吧,今日的话我可记住了,若他日你敢反悔,我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凤珩点头应是,说记下了。 接下来就是以前的老友,吕志恒和木一隅,两人在江城时,就是一条裤子穿的,这个时候也是一起上。 两人的要求也奇葩。 “阿珩啊,你背个《中庸》来听听。” 他们可还记得,当年凤珩刚融入他们的时候,就是因为《中庸》。 凤珩丝毫不慌,一字不落的背了一遍。 “阿珩,来画张画吧,纸笔都给你备好了,就要卿卿的画像,现场画啊!” “阿珩,给卿卿写首诗呗,要情诗哟~” 众人的要求千奇百怪,以娱乐为主,并不会过分,这些东西,也是他们之前几天就想好准备好的,就是为了用在这个时候。 凤珩一一应允,镇定完成,毫不慌乱,看的众人啧啧称奇,却又乐呵的紧。 一路破关斩将,他终于来到了苏曼卿所住的院子。 院子门是开着的,一群人跟着凤珩进了院子,个个眼中含笑,面带祝福。 吱呀—— 房门开了。 一身大红嫁衣的苏曼卿,被步依扶着,走出了房门。 两人远远对视,望着对方一身红衣,面带幸福的模样,嘴边同时漫出了一抹笑意。 我将要嫁给我心爱的人,这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苏曼卿。 我这一生的愿望,便是给她幸福——凤珩。 (全文完) ps:番外估计没有了,苏哥哥的cp让他自己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