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妃嫁到王爷别挡道》 001:联姻 傅悦抵达暨城的时候,是在离开阜都两个月后,正值盛夏六月。 烈日炎炎下,长的见首不见尾的送亲使臣队伍缓缓在官道上前行,队伍走的很慢,慢的让人压抑,而身处其中的人,个个都恨不得一匹马儿一条鞭驰骋狂奔,也好过蚂蚁搬家般慢慢腾腾,然而,只能想想! 而队伍的前方,一辆被保护的密不通风的马车异常醒目,马车上正坐着三个人,切确的说,是三个女人,更切确的说,是一个中年女子和两个妙龄女子,马车很大,三个人分坐三面,中年女子坐在左边,其中一个妙龄女子坐在右边,还有一个坐在中间,而相较于两边的两个人正襟危坐的坐姿,中间的那位坐姿可算是一言难尽了! 端看三人的坐姿位置和衣着打扮,主仆尊卑便已然分明! 坐在中间的女子便是傅悦,祁国华珺长公主,三个月前,秦国和祁国结盟,两国君王交换国书联姻,而傅悦,便是祁国送来大秦的和亲公主。 而另外的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侍女清沅,另一个是她的教养姑姑安瑜。 相较于清沅和安姑姑的正襟危坐,傅悦直接瘫在那里,脑袋靠着后边的软枕,仰着头,一张精致无暇堪为国色的脸上,全是生无可恋! 还记得刚启程的那几日,傅悦觉得还挺新奇,她毕竟第一次出远门,虽然眼睛看不见,可好歹呼吸的空气是清新的啊,可没几天,新奇感就没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烦闷和无聊,日复一日连着两个月都在马车里憋着,什么都看不见,她内心无比崩溃,加之又是夏季,虽马车壁上嵌着冰玉很是凉快,可捱不住内心的憋闷啊,傅悦只觉,她的整个世界都是颠簸,颠簸,颠簸…… 尽管她坐的马车比一般的马车稳当,可她什么都看不见,一点细微的抖动都比常人感觉明显,日日这样晃着,她觉得每日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晃了晃脑,她缓缓坐起,眼皮微抬,有气无力的开口问:“清沅,我们还有多久才到?” 清脆悦耳的声音透着一丝绵软无力,这是她今日第六次问这个问题了。 清沅抿着唇恭声回话:“回禀公主,太子殿下说了,如若不出意外,今日太阳落山前便可抵达暨阳城!” 傅悦:“……” 清了清嗓子,她问:“那现在离太阳下山还有多久?” 清沅一本正经的回答:“回公主的话,如今刚过午时不久,还有约莫两个时辰才日落!” 两个时辰…… 傅悦不说话了,直接往后一趟,恢复刚才瘫坐的姿势,继续一脸生无可恋。 据说祁国和秦国两国虽然相邻,但两国都城却相距万里,快马加鞭都要半个月才到,何况是她坐着马车跟着使臣队伍慢行,两个月已经是快的了,可对于傅悦来说,这两个月却如同过了两年一样漫长,因为日日都在马车上颠簸着,她除了累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傅悦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大抵就是跑来和亲,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份罪,因为她目不能视物,所以她行为受限,父皇很少让她出宫,大多数时间她只能待在自己寝宫中,这次倒好,不仅出宫了,还跑到那么远的秦国来了,这一路颠簸,她半条命都没有了! 在马车上躺尸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悦睡着了,然后睡着睡着,她被吵醒了,马车外阵阵喧嚣声不停响起,偏偏傅悦听力极好,睡眠极浅,声音刚响起她就醒了。 他们到了! 果然她一醒来,清沅就有些小兴奋的道:“公主,到暨城城门口了!” 傅悦眼前一亮,方才还苦着的一张脸顿时被欣喜替代。 因为是缔结婚盟,两国联姻,秦国对他们这祁国来使和她这个和亲公主倒是很上心,派了当朝太子,也就是不出意外算是她未来夫婿的储君前来迎接,清沅看了一眼说,还有不少秦国的官员,可见对于这次联姻,秦国很是注重。 然而,这都不是傅悦关心的! 她只关心这个:“清沅,那个太子长得好看么?” 清沅撩开帘子瞄了一眼,然后回答:“还行,不过比起咱们太子殿下那可就差远了!” 说着,小丫头还有些沾沾自喜,十分傲娇。 “那就好!” 不丑就行! 清沅狐疑的瞅着她:“不过公主您又看不见,好不好看有什么打紧的?” 傅悦理直气壮的反驳:“我看不见,别人总看得见吧,你们不都说我长得特别好看?若是我的夫婿长得奇丑不堪,和我站在一起岂非不堪入目?” 父皇说了,一定要长得好看配得上她的,看起来才赏心悦目! 虽然她看不见…… 清沅:“……” 公主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坐在一旁始终不说话的安姑姑看着她们抿唇无声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傅悦歪着头仔细的听着前方的吵闹声中夹杂着的相谈声。 前面的人交谈寒暄了一阵,之后队伍就进了城,跟着秦太子去了暨城专门招待来使的行宫,入住行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只不过傅悦目不能视物,白天黑夜于她而言都一样是茫茫黑色,故而并没有什么感觉。 因为是和亲公主,虽不是穿着嫁衣直接嫁过来,可也算是新娘子,她不用见任何人,直接一下马车就被带进了为她安排下榻的住所,这是一个名叫紫琼园的院子,嗯,这个名字还是清沅念的时候她记下来的。 刚到不久,下面的人就送来了为她准备的晚膳,她正在清沅和安姑姑的服侍下吃着,忽然耳朵一动,她停了下来,抬头,面朝着门口的方向,好似在看着,可两眼清澈无神,没有聚焦。 果然好她刚抬头看去没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而后一个人走进来。 来人是一个看着约莫二十多岁的男子,头戴金冠,一身紫色衣袍,衣袍上绣着祥云图腾,看起来华贵尊荣,男子长得极为好看,斜飞入鬓的英挺剑眉,一双黑眸深不见底,刀削般的薄唇紧抿着,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身姿修长,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 傅悦身边的清沅和安姑姑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与屋内四处候着的侍女们一起屈膝行礼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声音低沉浑厚,却又有些凉凉淡淡。 “谢太子殿下!” 听见来人越走越近,傅悦顿时眉开眼笑,虽看不见,可却能准确地面朝来人,唤了一声:“太子哥哥!” 声音依旧软软蠕蠕,满含依赖和欢喜。 是了,来人便是傅悦的哥哥,祁国太子傅青霖,此次奉命出使秦国,也为护送傅悦而来。 傅青霖本冷冽寡淡的神色在看向傅悦后便转为柔和,眼中蕴含着丝丝暖意,轻嗯了一声,之后在傅悦对面坐下。 一坐下,便对一旁的侍女淡淡吩咐:“再准备一副碗筷!” “是!” 侍女福了福身,忙去拿一份干净的碗筷。 傅悦皱眉问:“太子哥哥还未用膳么?” 傅青霖温声回答:“嗯,刚送走秦国的太子和官员!” 傅悦眉梢一挑,好奇问:“哥哥见到那个秦国太子了,觉得他怎么样?” 傅青霖沉吟片刻,眸间划过一丝冷意,转瞬即逝,抬眸看着傅悦道:“配不上蓁儿!” 蓁儿,是傅悦的小名。 傅悦听言,嫣然一笑,面带娇俏:“那可如何是好?我来秦国可是要嫁给他的呢!” 傅青霖眸色微动,不说话了。 这时,侍女拿着一份干净的碗筷上来,顺便给傅青霖盛好饭,摆在他面前。 傅青霖没动,而是看着傅悦跟前没怎么动过的饭菜一眼,而后蹙了蹙眉,对清沅和安姑姑淡淡的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公主用膳?” 两人忙继续伺候傅悦用膳。 傅悦却没动,而是皱着眉头问傅青霖:“哥哥不高兴么?” 傅青霖不高兴,她从他的语气就能听的出来。 傅青霖愣了愣,随即道:“没有!” 傅悦不说话了,面朝着他,那双清澈干净却空洞无神的眼眸定定的对着他,若不是知道她看不见东西,还以为她在盯着傅青霖。 傅青霖面色顿时软了下来,耐着性子轻声道:“蓁儿想多了,哥哥没有不高兴,先用膳吧!” “哦!”傅悦点了点头,这才继续吃东西。 傅青霖也开始用膳。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咀嚼食物的声音,声音也很轻,若非太安静,根本听不出来。 一直到用膳结束,兄妹俩都没有再说话,吃完之后,侍女们撤走了残羹剩饭。 而后,傅青霖才和傅悦道:“方才秦太子临走前说,秦皇体谅我们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让我们休息三日,三日后入宫觐见,顺道参见接风宫宴!” “然后?”接风宴上,是不是就要商议她和那个长得还可以的秦国太子的婚事? 傅青霖伸手揉了揉傅悦的头,温声道:“然后蓁儿今夜早些休息,明日哥哥带你出去逛逛这秦国帝都!” 傅悦顿时笑逐颜开:“好啊!” 傅青霖见她眉开眼笑,眉眼间也染上一丝笑意,很淡,却发自内心。 淡淡笑着,他道:“好了,哥哥还有事,先走了,蓁儿早点歇息!” 傅悦忙站起来问:“哥哥有什么事?” “一些小事,蓁儿不需要知道……”说着,他眸色渐深,神色不明的看着傅悦,抬手抚了抚傅悦滑嫩白皙的脸颊,说了一句令傅悦听不懂的话。 他说:“蓁儿放心,哥哥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留下傅悦站在那里一脸茫然。 ------题外话------ 啦啦啦,苒宝开新啦,各位亲爱的看官们,麻烦小手一动给个收藏,么么哒~ 收藏有红包,留言有奖励~ 咳咳,言归正传,先占个坑,过段时间再开更,放心,不会太久哒(?>?<?) 002:上街 傅青霖走出紫琼园后,没有回给他安排入住的地方,而是独自一人悄然出了行宫,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不知去向。 舟车劳顿了一日,傅悦早早睡了,并且一夜好眠,当然,她或许不知道,这一个夜晚,因为她的到来,暨城内很多人都彻夜难眠。 翌日,傅悦早早起身,安姑姑和清沅折腾了许久后,替她梳洗打扮,等换好衣服后,外头侍女来报,太子来了。 以前在祁国的时候,除非不在京中,否则傅青霖不管再忙,每日都会去看她,要么就是早上去,一起吃早膳,要么就是晚上去,一起吃晚膳,有时候不忙,早晚都去,这种习惯,这一路上保持着,如今到了这里,依然改不了。 吃完早膳,傅青霖如昨夜所言,带她出去玩。 傅悦很开心,她在祁国的时候,傅青霖也偶尔会带着她出宫玩,不过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父皇很少准许她出宫,每次出去都是她各种撒娇,太子哥哥各种保证把她怎么带出去的就怎么带回来,绝对不会少一根毫发,父皇才准许,可还是会安排一大堆暗卫暗中保护,并且勒令人太多太热闹不许去,日落时分必须回宫,玩的一点也不尽兴,一开始还好,可久而久之都是这样,傅悦就不太乐意出宫玩了,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如今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天高皇帝远,她人都到秦国了,父皇可就管不到她了。 可是,傅悦的好心情刚出门没多久便被沮丧替代了,因为傅青霖根本不给她下马车,只能坐在马车上绕着大街小巷穿梭…… 傅悦本来兴致高昂的小脸在被傅青霖第四次拦着她不给下马车之后,彻底跨下,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耷拉着头,闷闷不乐的咕哝道:“大哥可真是和父皇越来越像了!” 傅青霖眸色宠溺的看着她闷闷不乐的小脸儿,伸手抚了抚傅悦皱着的眉头,冷峻的脸上难得堆起一抹亲和温柔的笑意,耐着性子温声道:“蓁儿乖,暨城不比阜都,不是我们的地方,如今那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熟悉,为了你的安全,就别下去玩了!” 如今天下七国互相制衡约束,有太多的人不希望祁国和秦国联姻结盟成功,而这暨城之中,也不少人不乐意当今太子殿下下一任帝王的正妃是他国公主,如今他们所住的行宫内外都是不知来路的探子,而他们今日出来,马车后面跟着的人还不知有多少。 街上如此混乱,难免会有人趁机作乱行凶。 傅悦没好气道:“那我们今日出来作甚?还不如在行宫里睡觉呢!” 傅青霖道:“听闻暨城浮絮湖景致极好,人也不多,带蓁儿去瞧瞧!” 傅悦更不开心了,一脸悲愤道:“景致好有何用?我又看不见,太子哥哥这不是欺负人嘛!” 傅青霖见她一脸不高兴,眉眼间带着一丝笑意,悠悠道:“听说浮絮湖旁边有一个名叫品香楼的酒楼,里面的东西是出了名的好吃,尤其是点心……” 傅悦听到傅青霖的话,眼前一亮,脸上阴霾瞬间散去,被欢喜替代,傅青霖话还没说完,她便准确地拉着傅青霖的手臂,兴冲冲的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傅青霖笑意渐深,吩咐驾车的手下去品香楼。 品香楼是暨城最大的酒楼,坐落在暨城城中湖浮絮湖的旁边,面朝暨城最繁华的永盛大街,背靠浮絮湖,品香楼有三层高,占地极广,且所在地理位置极佳,站在三楼的雅间窗台下,可一览整个浮絮湖的景致,也因此,品香楼三楼的雅间深受暨城名门贵族的青睐追捧,直接门庭若市供不应求,极其难订,而品香楼最出名的不是浮絮湖的美景和盛况,而是佳肴。 品香楼的青裸酒,二十八道菜肴和三十味点心,据传乃人间美味堪比御膳,每日无数人前赴后继不远万里来暨城,只为了一品这天下闻名的美酒佳肴,而这话虽有夸张成分,可也由此可见品香楼的佳肴极其诱人,这不,马车还没到品香楼,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浓郁香味便扑鼻而来,傅悦食指大动。 傅青霖带着她上了三楼的雅间,点了品香楼最好吃的东西。 听到傅青霖吩咐小二把这里最好吃的都上,傅悦顿时眉开眼笑,如同傲然绽放的花,那般夺目绚烂。 傅青霖见她笑得如此开心,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来,走到窗台边站着,俯视窗外的湖面景致。 傅悦忙站起来,虽然看不到,可却能准确无误的走到傅青霖身边,无神的双眸茫然好奇的张望着外面。 “哥哥在看什么?” “湖面!”傅青霖答。 傅悦咂咂嘴:“湖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滩水嘛!” 傅青霖淡笑:“确实没什么好看的,毕竟来得不是时候!” “嗯?”什么意思? 傅青霖耐着性子解释:“这浮絮湖的湖边一圈都是柳树,据说每年五月份的时候,浮絮湖湖面上浮着一层柳絮,洁如霜雪甚为好看,这便是浮絮湖之名的由来!” “哦!”兴致缺缺。 傅青霖顿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不对,本来就是在对牛弹琴。 这丫头,向来只对吃的感兴趣。 很快,傅青霖点的东西陆陆续续被送来,傅悦哪里还有心情理会傅青霖,立刻坐在桌边,让清沅给她夹东西到碗里,然后开始大快朵颐。 傅青霖见她不停地把清沅夹到她碗里的东西往嘴里塞,一副要噎到却还不肯停下的样子,急了眼,忙端着水放到她旁边,一边无奈道:“慢些吃别噎着,哥哥不会和你抢!” “唔……”傅悦把嘴里的那一口咽下去,然后端起水喝了口,才皱着眉头撇撇嘴道:“我都好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路上的东西都不好吃,现在这里的东西那么好吃,而且都是我没有吃过的,我多吃点嘛!” 好吧,傅青霖承认,这一路上吃的东西确实是不比在阜都的好,有些委屈他的小蓁儿了。 因为傅悦对吃的十分喜爱,可谓情有独钟,父皇特意派人遍寻厨艺好的人,只为了让她吃的高兴,她也因此被养叼了嘴,对吃的挑剔的很,这一路上赶路吃的东西都比较将就,她吃得少,也都因此瘦了一些。 傅悦和傅青霖说完话,便又拿起跟前盘子里的点心放嘴里,可刚咬了一口,咀嚼两下她便停了下来,皱着黛眉咕哝道:“咦,这个东西味道怎么有些熟悉?” ------题外话------ 哇咔咔,开更啦,各位亲爱的看官们,烦请点个收藏,跪谢! 如果不出意外,每天早上九点更新,么么哒,大家踊跃追文哟~ 003:流言 傅青霖倏然一怔,剑眉轻佻:“熟悉?” “对呀,感觉我吃过!” 傅青霖想了想,道:“那应该是之前在宫里的时候御厨做过,这糕点味道都差不多,没什么奇怪的!” 傅悦困惑了:“不对啊,我之前在宫里没吃过这个味儿的啊!” 傅青霖瞥了一眼桌上满满一桌的点心,看着那些花里花俏的点心模样,顿时纳闷了:“嗯?不都一样都是这些糕点,和你先前吃的那些都差不多!” “味道不一样!”长什么样她不知道,可是她嗅觉灵敏,什么味她是知道的。 傅青霖斟酌片刻,道:“不同的人做的味道肯定有所不同!” 傅悦拈着一块糕点嗅了嗅,道:“我知道啊,可是这个味道我好像吃过!” 傅青霖不说话了。 品香楼的美酒佳肴点心之所以闻名天下,是因为其中不管是菜肴还是点心的味道与他人做的不同,明明是一样的配料,可是其他人做的就是不及他们的味道好,他们配方神秘,厨子也神秘,不少人想要挖走,可是都没有任何办法,几乎是秘方从不外露,所以这里做的东西旁人不可能做的出一样的。 垂眸若有所思片刻,傅青霖才温声道:“好了,别纠结这事儿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蓁儿若是喜欢吃,哥哥以后日日带你来吃便是!” 听见傅青霖的话,傅悦哪里还有心思理会这味道熟悉不熟悉的问题,当即一脸不高兴的冷哼道:“哥哥又诓我,以为蓁儿不知道,等我完婚了你就要回祁国去了,哪还能日日带我来吃好吃的?” 傅青霖挑眉:“那我离开之前嘱咐你的夫婿,以后日日带你来!” 傅悦不说话,耷拉着头坐在那里,一脸闷闷不乐。 见她如此,傅青霖不用猜便知道她怎么了,心下一紧,忙开口:“蓁儿……” 傅悦抬头面向他,轻咬着唇畔闷声道:“太子哥哥,你以后要经常来看我!” 傅青霖看着她,没吱声。 傅悦又闷声念道:“要给我写信,虽然我看不到,但是我可以让清沅念给我听啊,我也会经常让清沅帮我给你和父皇母后写信的!” 傅青霖依旧不说话。 她又道:“还有,回去了要和父皇母后说,让他们不要担心我,蓁儿会好好的,等以后有机会了,蓁儿一定会回去看他们!” 傅青霖点头:“好!” 傅悦似乎也交代完了,她本身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说完之后,她就又开始吃,津津有味的,好似刚才那一通交代没发生过。 傅青霖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眉眼间划过一丝无奈,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的没心没肺无忧无虑,是他们对她最大的期望。 可是傅悦吃着吃着,忽然又停下了。 傅青霖一直看着她,见她忽然停下,还皱着眉头垮着脸,不由有些好笑的问:“又怎么了?” 傅悦不高兴道:“有人在说我!” “什么?” “有人在说我!” 傅青霖眼眸一眯,随即屏息凝神。 他身怀武功,内力深厚,听力自然是比常人好一些,而且这里隔音也不甚好,刚才他没听见是因为注意力都在傅悦身上,可仔细一听,确实是有人在议论傅悦。 所议论的,便是傅悦眼瞎的事情。 其实,早在他们抵达暨城之前,傅悦眼盲不能视物的事情就已经传遍天下,暨城自然是也人人皆知了,因此物议沸腾,此事便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当然,因为纯属谣言不知真假,褒贬有之,观望着甚多,而昨日傅悦抵达暨城,虽然她没有下马车,见过的人更是少,可是毕竟行宫人多口杂,还是得到了证实,今日又开始议论纷纷了。 当然,证实了傅悦确实眼盲,那些人谈起她来几乎都是贬,更有甚者说祁国没有诚意,两国联姻结盟这样的大事儿,却派遣一个眼瞎的公主来和亲,是羞辱秦国,而这个说法,因为有心人士的推波助澜添油加醋,愈演愈烈,几乎到了口诛笔伐的地步。 当然,这些傅悦不知道,也不会有人特意和她说这些,她只知道有人在议论她,嘲笑她。 说她看不了东西,如同废人,怪不得都二十岁了还未嫁人,显然是在祁国嫁不出去,才会被送来和亲…… 可怜太子,如此才貌不凡一表人才,原本该配那位秦国第一美人才对,毕竟一直以来大家都以为那位才应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可如今却要娶一个目不能视物的废人,这样的人,如何能做一国太子妃,将来的皇后! 一国之母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身体健全,可她最基本的要求都达不到。 傅青霖见傅悦垂着头一脸沮丧,忙起身,走到傅悦旁边坐下,伸手撩起傅悦鬓角的青丝别在耳后,凑到她旁边轻声道:“蓁儿不必在意,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的看法一点都不重要!” 傅悦抬头面朝傅青霖,咬着贝齿,有些担心地问:“可是这会不会影响两国的联姻结盟?我看不见东西,他们肯定会觉得我们没有诚意,会不会弄巧成拙?” 傅青霖道:“当然不会,蓁儿是我们祁国的珍宝,把你嫁过来便是我们最大的诚意,若是他们敢嫌弃,哥哥跟他们没完!” 傅悦又低下头,没说话,一脸的失落沮丧。 傅青霖一向最疼爱傅悦,见她这般模样,如何能不心疼,忙道:“好了,别不开心了,吃饱了么?吃饱了哥哥带你下去走走好不好?” 傅悦一听,沮丧散去,眼前一亮:“逛街?” “嗯!” “可是哥哥不是说……” 傅青霖道:“只要蓁儿开心就好!” 从来都是这样,只要她能够开心,所有的原则都可以不作数。 傅悦立刻眉开眼笑,哪里还顾得上方才那点事儿,当即急忙吃东西,忙赶着吃饱好下去玩。 然而…… 事与愿违,因为就在她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来了个不速之客。 “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秦国太子赵祯来了!” 004:虚伪 秦国太子赵祯,是秦国皇帝赵鼎的第五个儿子,嫡后所出,所以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如今二十一岁,人长得倒是仪表堂堂器宇不凡,据说这位太子殿下也算是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倍受称颂,如今尚未娶正妃,而整个暨城各大世家女子都仰慕其风华想要嫁入东宫,可如今,却都无望了。 因为被傅悦这个外来的眼盲公主捷足先登了! 昨日看到赵祯的第一眼时,傅青霖就不喜这个将要成为他妹夫的男人,因为那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有太多的算计和伪装,这种男人,着实配不上他的蓁儿。 他和傅悦出行宫是微服出来的,这个赵祯那么快就闻讯赶来,可见行宫外面的那些探子,这位太子殿下可占了份的。 不喜归不喜,他还是绷着脸起身,和走进来的赵祯互相揖手见了礼。 赵祯温润笑着道:“本宫听行宫的侍卫来报,说祁太子和华珺公主离开了行宫,还不带侍卫,怕太子与公主初来乍到不熟悉暨城便赶了来!” 傅青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微微颔首淡淡的道:“如此,那就多谢秦太子关心!” 赵祯谦逊有礼的道:“此次父皇命本宫负责太子与公主来访的一切事宜,这是本宫该做的!” 傅青霖不说话了。 赵祯这才看着傅青霖后面头戴着纱帽的纤细身影,眉梢轻挑:“这位便是华珺公主了吧?” 是了,傅悦头上正戴着一顶纱帽,是他们出来时顺带的,方才傅青霖给她戴上的! 傅青霖这才拉着傅悦过来,让她给赵祯见个礼。 傅悦规规矩矩的盈盈福身,语气轻柔中带着几分冷淡:“华珺见过秦太子!” 赵祯忙揖手还礼,看着傅悦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还有几分失望。 微微抿唇,赵祯道:“太子与公主远道而来,定是不熟悉暨城的情况,若是想要一览暨城风情景致,应该让侍卫告知本宫,本宫也好尽地主之谊,如今倒是本宫怠慢了!” 啧,听听这话这语气,是怪他们明明来者是客,却自己跑出来,不懂礼数规矩? 傅青霖眼眸微眯,显然是不悦了,只是他还没开口,傅悦便淡淡的道:“秦太子客气,是华珺自己呆在行宫过于烦闷,才与皇兄一同出来散散心,既是散心,自然是人越少越好,只是没有想到太子会追寻而来,若是知道太子想要尽地主之谊,我们必然不会独自出来,如此,是我们不懂秦国规矩了!” “公主言重了……” 话没说完,就被傅悦打断了:“既然太子想要尽地主之谊,那华珺也不好驳了太子的好意!”说着,她微微侧头唤了一声:“清沅!” “公主有何吩咐?” 她道:“你去叫店家的人来,清算一下今日这顿的银钱,也好让秦太子好好尽地主之谊!” 清沅忙领命走了出去。 傅青霖微微垂眸,嘴角不着痕迹的轻扯着,看起来却一本正经。 然而,赵祯脸色就不太好了。 清沅去得快回得也快,带回来一个品香楼的伙计。 然后,按照傅悦的吩咐,把那一桌菜肴点心所花的银子算好,就在那伙计打算将价格报出来的时候,傅悦又吩咐,再打包一份和桌上一样的东西送去行宫,再加十坛上等青裸酒。 然后,赵祯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偏偏他还不能发作,只能忍着,端看他那绷紧的下巴和皱成川字的眉头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可是傅悦看不到啊! 傅青霖眼观鼻鼻观心,任由傅悦折腾。 在伙计战战兢兢的将银钱数目报出来后,傅悦转身面朝赵祯,礼仪甚是周全的福身致谢:“多谢秦太子如此慷慨!” 赵祯差点背过气了,不过面上依旧强扯出一抹淡笑:“公主客气,这是本宫应该做的!” 说完,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手下,那手下忙跟着伙计下去付钱了。 这一顿花了赵祯将近三千两,因为傅悦点的都是这里最贵的菜肴点心,而那十坛酒,是上等青裸酒,每坛两百两! 虽然对于赵祯这个一国太子来说,这个数目不算很多,可是被宰总归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他没待太久,连自己刚才所说的尽地主之谊的话都忘了,随便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他一走,傅悦便把纱帽摘了下来,一长精致的小脸上,满是不高兴,哪里还有方才应对赵祯时的淡定自若。 傅青霖有些好笑的问:“怎么了,狠宰了人家一顿还不高兴了?” 傅悦闷声道:“哥哥,我不喜欢他!” 傅青霖挑了挑眉问:“哦?为何?” “虚伪,心机深沉!” 傅青霖眸色渐深,未曾言语。 傅悦神色有些挣扎,而后咬了咬唇问:“哥哥,我能不能不嫁给他?” “当然可以!”这个回答,傅青霖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回答的斩钉截铁。 “真的?” 傅青霖道:“蓁儿既然不喜欢,那便不嫁,反正他也配不上蓁儿!” “那联姻的事情怎么办?” 傅青霖耐着性子温声道:“蓁儿不嫁给他,可以嫁给其他人,不会耽误两国联姻结盟!” 傅悦眼前一亮:“这样也行?” “当然!” “那好吧!” 只要能不嫁给那个虚伪太子,她就满足了。 “蓁儿喜欢什么样的?” 傅悦歪着头,咬着下唇皱着眉,认真的想了想,而后漫不经心的回答:“都可以啊,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的,长得好看些的,不像这个太子那样虚伪的,那就没问题!” 傅青霖忽然不说话了。 面色也有几分古怪! 只是傅悦看不到。 而就在他们这间雅间的隔壁,也就是品香楼最好的天字一号雅间内,寂静无声仿若没有人一样,可屋内却站着两个玄衣男子,如同鬼魅般静静站着一动不动,窗台之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坐在那里,正在端着茶杯细细品着,听见隔壁传来的傅悦的声音,正在品茗的动作忽然一顿。 随后,紧抿的薄唇扯开,笑的意味深长…… ------题外话------ 嘿嘿嘿,男主出来啦,六月,喜欢吗? 005:恶意 虽然有了刚才赵祯来的那一场闹剧,可也没影响傅悦的好心情,逮着傅青霖方才许诺的带她下去逛的话,硬要下去走走,傅青霖是个有妹万事足的,原本傅悦的要求他从来都不晓得拒绝的,更何况还是自己说过的话,只能认命的带着傅悦在暨阳城的街上转悠了两圈,然后,把傅悦转悠累了,才硬生生她拖了回去。 傅悦今天心情是极好的,可是她并不知道,赵祯回东宫后,把书房砸了。 “殿下息怒!”赵祯一通砸了东西,气的整张俊逸的脸都扭曲了,他的手下奎叙当即劝说道。 赵祯铁青着一张脸,咬牙切齿道:“息怒?你让本宫如何息怒?那个傅悦……本宫如今成了暨城乃至于天下的一个笑柄,堂堂一国太子,竟要娶一个瞎子,简直是闻所未闻,荒唐至极!” 他那些好兄弟们指不定如何笑话他呢,原本好好的和亲,对于他来说,迎娶邻国公主倒也是一桩美事,别的兄弟求之不得的好事,毕竟这样的话,也可稳住他这本就不稳的储君之位,要知道,一旦他的正妃出自祁国,祁国便也是他的一大倚仗,父皇就算再不喜欢他也会再多几分忌惮不会随意动他,可如今,竟没想到那祁国公主会是个瞎子,那也就罢了,今日一看,还是个不服管教不知礼数的! 奎叙忙道:“殿下莫气,如今事情也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您何必现在就庸人自扰呢?” 赵祯听言,狭长的凤眸陡然一眯:“你这是何意?” 奎叙道:“殿下方才也说了,此事闻所未闻荒唐至极,这便是解决此次麻烦的关窍!” “哦?” 奎叙垂眸道:“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太子储妃身子不健全的,更何况是一国之母,殿下是储君,日后的大秦之主,断没有委曲求全的道理,您的妻子自然不能是个双目不能视物的,否则以后如何统领后宫协助君上?这一点人人皆知,既然如此,华珺公主的眼盲,没有资格母仪天下,便是殿下拒婚的理由了!” 赵祯面色一变:“你是说,拒婚?” “正是,两日后宫中大宴,陛下一定会趁此机会敲定婚事,殿下便可趁此机会将此事扭转乾坤!” 赵祯有些迟疑了:“如此,本宫必然惹怒父皇……” 奎叙笑着道:“殿下大可不必亲自出面,朝中的那些老臣和御史台那群御史一向最是维护国之体面和所谓的尊严,殿下就算愿意娶这位华珺公主,怕是他们也是不肯的,如今殿下该做的,便是让那华珺公主继眼瞎之后,再多几条不堪的传言便可!” 赵祯眯着眼笑了:“没错,那些老东西和御史台那几个顽固不化的一向见不得这种荒唐事,由他们出面,父皇再生气,也不会如何,还牵连不到本宫身上,只要解决了这桩麻烦,本宫便可以……” 说到这里,他忽然住了嘴,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情,笑容中多了几分难以琢磨的意味儿,还有丝丝暧昧。 奎叙自然是看到了自家主子这个神色,垂眸低头,没有出声。 赵祯吩咐道:“这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如何做你应该晓得了!” 奎叙当即揖手沉声道:“属下必办妥此事,请殿下放心!” 赵祯颔首:“去吧!” 奎叙立刻行礼告退。 奎叙退下后,赵祯这才行至还算安好的桌案后面坐下,静坐沉思片刻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拿在手上细细把玩抚摸,指腹在锦帕边角处绣着的一枝兰花上来回摩擦着,而那兰花旁边,俨然绣着一个清秀的兰字,他抚摸了片刻,放在鼻尖轻嗅了几下,而后一脸陶醉…… 接下里的两日,关于傅悦的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甚至不知为何,多了不少中伤她闺誉的谣言。 有一则传得最凶,说是她如今已经二十岁,这般年纪不可能还未婚嫁,正好华珺公主这个身份是傅悦奉命和亲后才册封的,而在此之前对于傅悦这个人十分神秘,别说他们,就连祁国的人大多是没听说过的,哪怕是听说过的,也都不知虚实,由此可见,这位华珺公主怕是以次充好,而祁国皇室有的是年少守寡的公主,随便派一个换个身份送来也不是不可能,而华珺公主这个人又十分丑陋粗俗不知礼数,至于眼瞎,怕也是祁国那边搞出来的,就为了羞辱大秦…… 因为这些流言蜚语,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这两日,街头巷尾都在谈论傅悦,而傅悦,也因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遭致口诛笔伐。 当然,这些傅悦并不知道,傅青霖没有告诉她,而她身边的人也不可能敢在傅青霖不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告诉她这些糙心事儿,只是这两日,傅悦再没有出过行宫的门,因为傅青霖不允许,无论她怎么撒娇闹腾,他都不给。 而行宫里的人,除了他们从祁国带来的,都不允许接近她,为防止有心人窥探,也为了避免傅悦从这些人嘴里知晓这些事儿。 不过,这两日,傅青霖倒是让清沅捧着一本册子在傅悦耳边念着那些除了赵祯之外,还未婚娶的皇子王爷和那些皇室贵胄们的情况,生平境况和画像,当然,画像她是看不了的,主要是让清沅念得时候顺便告诉她长得如何,让她自行挑选喜欢的,一开始傅悦还挺感兴趣,可慢慢的,她就左耳进右耳出,听着听着直接打瞌睡,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以至于进宫前夕傅青霖问起的时候,傅悦一脸茫然:“我又不晓得他们谁是谁,怎么选?” 傅青霖:“不是让清沅念给你听了?” “呃……”挠了挠后脑,面上有几分不好意思:“没注意……” 傅青霖:“……” 傅悦有几分心虚,可还是硬着头皮理直气壮的道:“为何要我来选?哥哥你帮我选就好了啊,我都说了嘛,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的,长得好看些的我就没意见了,父皇总说哥哥眼光极好,蓁儿相信,哥哥一定会给我选出一个如意郎君的!” 说着,还不忘给傅青霖戴个高帽。 傅青霖哭笑不得,他还能说什么? 006:宫宴 翌日便是入宫觐见的日子,直接参加中午的时候秦国为给他们接风洗尘摆的宫宴,顺便把这次联姻事宜商讨完毕。 他们入宫的时候,宫宴已经快开始了。 宫宴是在宫中最大的宴会场所浮华殿举办,美轮美奂的金殿内,如今已是坐满了人,十分热闹,宫宴还未开始,在场诸人便已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他们所谈及内容无外乎是这几日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档子事儿,当然,还有另一桩也聊得十分热闹。 因为那位已经整整八年未曾出现在人前的楚王殿下今日竟然破天荒的进宫了,现如今去给陛下和贵妃娘娘请安去了,一会儿便会过来参加宫宴! 这事儿掀起的轩然大波,不亚于傅悦的事儿,甚至谈论之声高于傅悦这个已经被议论了多日的眼盲公主,可谓人鼎沸腾。 要知道,这位楚王殿下自从八年前双腿残废之后,便闭府不出,一直默默无声的好似不存在了一样,当然,没有人敢忽视他的存在,新一辈的年轻人或许不太懂楚王府,可老一辈的或是年纪大些的人就没有不谈之色变的,因为楚王府现如今是整个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府,手握重兵,而这位楚王殿下更是战功赫赫,若非当年遇到意外残了双腿,如今在朝中地位怕是无人能及,只可惜天妒英才,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现如今连站起来都不可能,令人叹息言惜之际,倒也让不少人为此幸灾乐祸,等着一会儿看笑话。 眼看着宫宴将要开始,后宫诸位妃嫔和皇子公主们都纷纷入场了,所有人才各自坐回了的自己的席位,原本人鼎沸腾的大殿顿时安静了许多,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等着,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声高呼声响起。 “陛下驾到!” 所有人纷纷起身,看到进来的一大群人中最前面正中间那个由一名华丽宫装的女人搀扶着走进来的帝王时,纷纷跪下,匍匐在地,三呼万岁。 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响彻整个金殿,似狂风席卷般。 随同皇帝一同来的,有谢皇后,沈贵妃,楚贵妃,太子赵祯和两个公主,当然,还有那位人未到就已经被诸人谈及的楚王殿下,正坐在一把紫檀木打造的轮椅上,由侍卫推着跟在皇帝后面,轮子滚在地上轱辘轱辘的声音在那一阵高呼声之后的寂静中尤为清晰。 当然,现在满殿的人都跪着,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样子。 直到皇帝被沈贵妃搀扶着上了上位,皇帝淡淡的道了一声平身赐座,所有人才纷纷谢恩起身。 之后,目光聚集在了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上,当然,他此刻在背对着下面,下面的人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紫色的背影,只有他所在的那一层坐着的皇子公主王族宗亲看得到他的模样,而看清他样貌的人纷纷惊为天人,满目惊艳。 皇帝让所有人平身赐座之后,当即把目光投向楚胤,语气温和的道:“胤儿,你也入座吧!” 楚王全名楚胤,皇帝这般称呼他,可见恩宠与亲近。 “多谢陛下!”声音凉凉淡淡,不见喜怒不明情绪,带着丝丝低沉浑厚。 说完,他身后的侍卫当即推着他往楚王府的席位去,而楚王府的席位,设在了太子之下诸皇子之上,可见楚王府在大秦无人能及的尊荣和地位,即便楚王如今是个站不起来走不了路的残废,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楚王府的地位。 待他被推入席位,所有人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一时间都纷纷惊呆了,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事实上,是被楚胤的样貌惊到了,在此之前,人人都道七皇子裕王赵禩和谢家大公子谢韫的样貌已是无人能及,一个邪魅不羁一个俊雅出尘,可说让京城中那些世族千金倾慕不已,可在这位楚王殿下面前,怕是也要自惭形秽。 那张脸,堪称俊美无俦,五官分明如同雕刻,棱角分明如同刀削,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薄唇轻抿着,面色冷凝寡淡,没有任何情绪,头上竖着金冠,身上穿着一袭身子的锦袍,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尊贵无比,没有一丝腿残的落魄和狼狈。 此时的他,静坐在那里,没有看向场上任何人,深邃的双眸只看着自己身前的美酒佳肴,仿佛周围所有人都不存在,仿佛没有察觉到周围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或探究或惊艳或可惜或忌恨或鄙夷的目光,面上如同抹了一层冰霜那般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透着一股孤冷淡漠,拒人千里。 皇帝见所有人目光齐聚在楚胤身上,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仿若不在意,面上依旧带着一丝笑意,看向下方,开口说了一段宫宴的开场白,浑厚有力满富威严的声音响彻大殿。 之后,仿佛配合好了似的,外面侍卫来报,祁国太子和华珺公主偕祁国使臣到了,皇帝立刻吩咐宣人进殿。 这时,殿内的诸人才堪堪收回了落在楚胤身上的那些目光,纷纷投向殿门口。 只消须弥片刻,殿门口就走进来一群人,在前头的是一男一女,男子面如冠玉,女子样貌绝艳,而男子的手,正扶着女子的手缓缓走进来。 殿内诸人顿时又是一阵惊艳,男的惊艳于女子堪为绝色毫无瑕疵的样貌,女的惊艳于男子的高雅冷峻的气质样貌。 而不少人打量着的,是傅悦的眼睛,见她双目一动不动的平视前方,没有看路,双眸空洞便知道她眼瞎的传言是真的,估计是傅青霖扶着她,她才走的稳稳当当,若看她行走的姿态,根本不敢相信她是个瞎子,因为她上台阶的时候,好像能看到一样,从容不迫端庄平稳的跨上台阶,可事实上,她当真是个瞎子。 一时间,殿内的众人都面色各异,有好些人看到傅悦那精致无暇的眉眼时,都一阵吃惊…… 行至上位之下的平台上,傅青霖才松开了赴约的手,朝皇帝揖手弯了弯腰行礼,淡淡的道:“祁国太子傅青霖,偕皇妹华珺与诸臣参见秦国皇帝陛下!” 而后,傅悦和随行的使臣们也纷纷行礼:“参见秦国皇帝陛下!” ------题外话------ 帅么帅么帅么? 007:不妥 皇帝猛的回神,随后忙道:“太子公主无需多礼,诸位也平身!” “谢秦皇陛下!” 皇帝这才朗声笑着说了一番话,无疑是什么远道而来辛苦,若招待不周望多海涵,有何要求只管提不必客气之类的客气话,然后才让他们入座。 既然是为他们办的接风宴,加上他们是祁国的太子公主,席位自然不能安排在不好的位置,这不,就在太子的位置正对面,也就是皇帝和诸位妃嫔之下。 傅青霖亲自扶着傅悦走到席位上,小心翼翼的让她坐下后,自己才在傅悦左侧下方的位置坐下,看似没什么不妥的安排,却让场上诸人一阵惊讶,因为傅青霖把第一个位置给了傅悦,自己坐在了傅悦的下首,在他们这样的身份和今日的场合,这可不是简单的爱护妹妹了。 可一众祁国使臣却对此好似见怪不怪了,在傅青霖坐下后,纷纷落座,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而皇帝见此,眼眸微眯,若有所思。 傅悦虽然看不见,却也知道现如今怕是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耳边还传来一些细微的交谈声,声音不大,可奈何傅悦听力极好,所以听的比较清楚,无疑是说她的眼睛和样貌,或褒或贬,或叹息或幸灾乐祸,倒是也十分精彩。 她稍稍蹙了蹙眉,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端庄平稳的坐在那里,神色如常,当做没听见。 这时,听见上方一道温婉柔和的声音响起:“陛下,这位华珺公主长得当真是精致,依臣妾看可一点不比咱们大秦第一美人的沈小姐差呢,太子有福了!” 傅悦微微侧目,虽然没有直接面向上头,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 这道声音不算大,怕是只有上头那些人听得见,下面的人是听不到的。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嗤笑,而后这声嗤笑的主人带着几分讥诮反驳方才那个人的话:“楚姐姐此言差矣,您这话倒是有些避实就虚了,这华珺公主样貌是不错,可目不能视物,长的再好看也不过是徒有虚表,如何能与兰儿相较?这话说出去岂不贻笑大方?何况,太子储妃是个瞎子,如何能算有福?” 方才那道声音不吱声了。 倒是这个时候,皇帝满富威严略显不悦的声音响起:“住口,这些话是你该说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臣妾知错!” 这声音,还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和低柔婉转…… 傅悦的嘴角,不着痕迹的轻扯开,不过瞬间便消去了,因为场上还有太多目光凝聚在她这里,她的任何动作表情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需得谨慎。 宫宴,免不了歌舞助兴,这不,低斥了沈贵妃之后,皇帝立刻吩咐歌舞入场,一时间,丝竹管弦的乐声回荡在偌大的金殿中,一群衣着鲜艳的舞女在大殿中央摆弄着曼妙的舞姿,这才引开了大家的注意力,傅悦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吃着傅青霖夹给她的菜肴,似乎对宴会上的一切事情毫不在意。 吃着吃着,皇帝忽然问候傅青霖他们父皇傅中齐的情况,傅青霖也有问有答,一阵交谈之后,终于被傅青霖把话题扯到了联姻和亲的事情上。 “青霖临行之前父皇曾有交代,让青霖转告秦皇陛下几句话!” 皇帝挑眉:“哦?不止祁皇有何交代?” 傅青霖淡淡的道:“父皇说,皇妹是他这么多年捧在手心万千宠爱的女儿,是我大祁的珍宝,如今两国联姻,秦皇指定要嫡出公主,父皇膝下只有皇妹这一个嫡女,且只有她适婚未嫁这才让她远嫁秦国,心中万般不舍,还望秦皇能够善待,切莫让皇妹在秦国受了委屈!” 这话,所包含的意思,可不止是一句简单的交代了,而是警告! 皇帝定定的看着傅青霖片刻,随即朗声笑道:“这是自然,华珺公主嫁过来,便是我大秦的太子妃,朕的儿媳妇,日后的大秦国母,自然不会受委屈!” 这话一出,不少目光都移向赵祯,而赵祯面色也有几分僵难堪,只是强行稳住才没有露出异样。 傅青霖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这算是敲定了婚事了,可是下面的许多人都坐不住了,特别是那些大臣们。 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臣当即起身走出席位,面朝皇帝作揖:“陛下,老臣有话启奏!” 这位老人家便是如今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林海。 他一出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皇帝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挑眉:“哦?林爱卿有何话要奏?” 林海道:“启禀陛下,自古以来,皇后之位必然是身体康健德才兼备者居之,而身体康健是基本,太子储妃既是未来的皇后,必然也是以此标准甄选,而华珺公主如今的情况大家有目共睹,且不说她德行才华如何,就说她目不能视物,便已经难以胜任太子妃,还请陛下三思,为祁国公主另择夫婿!”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纷纷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立在大殿中央虽已年迈却依旧挺着腰板站在那里的林海。 皇帝忽然眯着眼看着下面的林海,若有所思。 而傅青霖的脸色,却已经沉了下来,后面的那些祁国使臣也都纷纷面色不悦起来,仇视着下面的林海,有好几个纷纷打算站起来与其争辩,却被傅青霖的一个眼神稳住了,但却个个都目露愤怒。 傅悦停下吃东西的动作,转头面朝着下面林海的位置,一脸茫然,没有任何女子被人这般公然指出痛处的羞愤和难堪,而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那位林老大人说的,不是她而是别人。 这时,又出来一个年过天命的大臣,那是丞相沈儒,只见他朝皇帝揖手弯腰恭声道:“陛下,林大人说的极是,臣也附议,虽然华珺公主乃祁国派来的和亲公主,身份尊贵,但立其为太子妃极是不妥,自古以来太子妃都是德才兼备身体康健者居之,若是太子储妃目不能视物,如何协助太子,将来如何打理后庭?如今两国联姻是大事,祁国却派出一个眼盲的公主来已是荒唐至极,若是再让其为太子妃,恐令人贻笑大方!” 008:反转 沈儒这话一出,那一众文武大臣纷纷神色愤慨起来,因为沈儒最后两句话。 两国联姻,秦国以太子妃之尊的诚意迎娶祁国公主,祁国却派来一个眼瞎的公主,说好听了祁国若当真只有这一个适婚未嫁的公主,那倒也算得上是无奈之举,可说不好听了,祁国这是在羞辱秦国。 这不,两个人分别说了这么一番话后,一波大臣纷纷离席走到殿中央附议,个个都请求替换和亲人选,切莫让一个盲女当太子妃云云。 而殿内的那些人,目光纷纷看向上面的皇帝太子和祁国使臣的位置,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特别是不少人还定定的盯着傅悦,想从她脸上看到本该有的羞愤和难堪,只可惜,都没有。 秦皇的脸色顿时异常难看,而下面的傅青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后面的一众官员也都个个一脸怒意,喷火似的目光看着那群滔滔不绝的说着傅悦如何不堪为太子妃,说着祁国如何欺辱秦国的秦国大臣,若非傅青霖不让他们乱来,他们早就起来与那些人争辩了。 而傅悦,至始至终都事不关己的姿态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那些人如何贬低她戳她伤口,面上平静的诡异。 事实上,傅悦心里是极不高兴的,她倒是不在意被人指责她贬低她,可她代表的是祁国,这些人话里话外都在指责祁国,让她很不高兴,可是她也晓得,现在不是她开口的时候。 “够了!” 终于,秦皇听得不耐烦了,见傅青霖等人脸色难看怒火一触即发的样子,当即不悦的喝止了那些人的滔滔不绝。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可却并未退却,而是纷纷跪下匍匐在地,一副死谏的态度。 秦皇脸色顿时铁青,看着下面那一地的大臣,再看看满殿看戏的人,之后冷冷的扫了一眼赵祯,而后目光转向傅青霖等人这里,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等局面。 而就在这时,傅青霖忽然低低的笑了,可是那笑声十分诡异,让人感觉他如今的心情绝对不会好,而是怒极反笑。 皇帝正斟酌着如何开口,见他忽然笑了,有些不解:“祁太子笑什么?” 傅青霖扫了一眼大殿中央跪了一地的大臣,意味不明的道:“原来,这便是贵国的诚意,那青霖算是领教了!” 皇帝一时无言,不晓得如何开口。 而下面方才领头谏言的林海听见傅青霖这句话,忽然抬起头怒视傅青霖,一脸仿佛傅青霖剁了他命根子绝了他子孙似的,继续滔滔不绝的反驳道:“祁国太子此言差矣,我大秦诚意十足,为此以太子妃之尊位迎娶祁国公主,可祁国却敷衍了事,让一个已经年过双十且眼盲的公主来,如此羞辱我大秦,究竟是我大秦诚意不足还是祁国有心折辱我大秦,人人心知肚明,祁太子莫要混淆是非颠倒黑白!” 傅青霖眯了眯眼,忽然意味不明的问:“哦?阁下以为我祁国敷衍了事?” 林海冷哼:“摆明的事实!” 傅青霖点了点头,却没有再理会林海,而是站了起来,看着上面的皇帝,微微作揖,淡淡的道:“秦皇陛下,既然贵国认为我大祁诚意不够敷衍了事,还请归还联姻国书,本宫这便带着皇妹归国,此次两国结盟缔结之事便也就此作罢吧!” 他这话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阵吸气声,而皇帝则是面色大变,当即道:“不可!” 话一出口,许是察觉自己说的太急有失威严,他忙稳了稳自己的心神,这才道:“太子切莫冲动,两国联姻之事兹事体大,如今既是宫宴,那边先好好饮宴,待宫宴结束后,朕在与太子好好商谈此事如何?” 要知道,现如今虽然表面上天下七国互相牵制约束,实则已经失了平衡,有强国也有弱国,而祁国的国力在天下七国之中是排在前面的,和秦国怕是不相上下,因为现任祁国帝王傅中齐是个雷厉风行手腕极高的主儿,在他的治理下,祁国国力大增,而秦国北有强敌北梁,东有东越,西有蜀和汉,南有祁,而在祁和蜀之间,还有一个晋,秦国几乎是被夹在中间,周边各国虎视眈眈,若非国力强盛怕是早已被分食而空,和祁国结盟很重要,而且若是此次得罪了祁国,祁国转而与他国合作,那便对秦国大大不利。 所以,对于祁国,要么一开始互不招惹,如今既然招惹了,那边没有回头箭,否则便是彻底得罪! 傅青霖却没有顺着皇帝的话暂时搁置此事,而是绷着脸淡声道:“秦皇陛下,并非青霖冲动,皇妹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是我大祁的嫡出公主,身份尊贵,这么多年父皇母后宠爱有加视如珍宝,青霖更是视其重若性命,从未让她受过半分委屈,也极不愿意让她远嫁他国,此次贵国主动提及结盟联姻,父皇认为此举甚好便也答应了,而贵国指明了要嫡出公主,且如今父皇膝下只有这一个未嫁的女儿,这才不得不考虑大局忍痛将皇妹嫁入秦国,贵国诸臣却口诛笔伐指责我等心无诚意敷衍了事,还当众羞辱皇妹戳其痛处坏其闺誉,既是贵国如此嫌弃皇妹,此事便到此为止,不必勉强,我大祁的公主,并非嫁不出去!” 最后一句话,意思就很明确了。 秦国若是不愿,其他诸国有的是人愿意尊位迎娶! 秦皇的脸色顿时就难看的难以形容了,而下面那一众大臣也纷纷抬起头,个个都白着一张脸看着傅青霖。 如今的局面,似乎已经脱离了他们起先的预计,也朝着他们猝不及防的方向而去,主动权,落入了傅青霖手中! 而他们原本打算把这位华珺公主随意嫁给一个皇子的打算也落空了,不仅如此,也开罪了祁国,一旦此次两国结盟联姻失败,怕是又免不了一场战火。 这些人悔不当初! 林海老眼转动了几下,随后一脸惶恐语气恳切的对着傅青霖道:“祁太子此话言重了,我等并非羞辱嫌弃华珺公主,只是太子储妃乃将来的一国之母,华珺公主双目不能视物,若为储妃,实在是有失国之体面,这才提出异议,若是太子不喜,那便当做我等胡言乱语罢了,切莫因一时冲动误了两国大事!” 这算是自打嘴巴了。 林海的这番话,既是做出了退让,伏低做小,打算一句胡言乱语便将方才他那些诛心之言就此抹过,当然,也顺便将了傅青霖一军。 傅青霖如何听不出来,他若是再坚持方才的态度,便是年少冲动不顾大局,为了一时的怒火一意孤行,届时理亏的便又是他们。 呵,傅青霖冷笑,不愧是坐镇御史台的老匹夫,倒是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真当他好糊弄? ------题外话------ 嘿嘿嘿,选夫篇倒计时,啦啦啦…… 009:态度 他没有任何退却和忌讳,反而怒笑反击:“贵国当真是人才济济,个个都巧舌如簧,本宫佩服,不过……按照阁下的意思,便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大祁公主,你随意羞辱,我大祁之尊严,你随意践踏,一句胡言乱语就打算就此揭过,本宫倒是不知道,原来秦国的官员竟都有如此大的能耐,你当我大祁好欺负?还是以为,我大祁国小力弱到可以已经任由你来宰割的地步?” 诛心之言不外如,如今这个关头,怕是皇帝都不敢随意开罪祁国,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敢这般狂妄不知收敛的带头威胁帝王羞辱祁国,起飞想要凌驾于帝王之上! 所以,傅青霖这番话一出,林海立刻一脸惶恐的看着上面的皇帝,而皇帝看着林海的眼神,已是耐人寻味。 一个都察院左都御史,虽然是正二品大员,但是却没有多大的实权,不过是监察朝中官员过失和帝王不妥之处,不可能威胁到皇权,秦皇虽不至于怀疑他有不臣之心,可没有一个帝王喜欢被一介臣子这般与他唱反调,何况这件事情本是他主动提及,祁国答应了送来了华珺公主,眼看着事情水到渠成,只要两国结盟形成一体,周边蠢蠢欲动的诸国便有所忌惮,可如今这局面,是在打他的脸,而且华珺公主的情况他已经派人去祁国查过,确实是祁国嫡公主,且虽然被藏的很好少有人知道,可也确实是祁帝傅中齐的掌上明珠万千宠爱,如今若是安抚不好傅青霖等人,不给一个满意的交代,两国怕是免不了一场战火。 所以,看着林海的眼神,已经难掩杀意,冷冷的扫了一眼那一地跪着的大臣,之后目光定在了右下方第一个位置上的赵祯身上,那眼神,也是极度的不悦。 赵祯察觉到皇帝的目光,本来就因为局势失控而面色不佳的他,不觉微微低下了头,不敢迎面看去。 他知道,父皇定然是猜到了此事与他有关,已然心生不悦,甚至怒火。 皇帝冷冷的扫了一眼赵祯后,这才看着傅青霖,深吸了口气,道:“祁太子切莫动怒,今日之事朕必定给你和华珺公主一个交代!” 傅青霖紧绷着一张脸,淡声道:“那青霖拭目以待!” 他自然是不会大事化小,也不会客气。 皇帝看着下面大殿中央的那一地大臣,总的来算十几个人,而为首的是林海和沈儒,他眸间杀机闪过,但却并未下死令,只厉声道:“来人,林海恶意破坏两国结盟,其心可诛,罢黜官位逐出大殿打入天牢容后处置,其余附和之人,全部立刻退出大殿,回府闭门思过一个月,罚奉一年!” 枪打出头鸟,林海作为第一个站出来的人,还是得罪祁国最深的人,自然是要重罚,可这一地大臣大都是朝廷肱骨,却也不能全都处置了。 此令一出,立刻有一群侍卫进来把面如死灰的林海拖出去,其他大臣也都纷纷退下,没有人敢对这处置有异议,所以都认命的退了出去,其中那位丞相沈儒也都一样退了下去。 殿内诸人纷纷心惊不已,不敢吱声,特别是那些大臣的家眷们都低着头一脸惶恐。 皇帝看着傅青霖,面上带着几分试探问:“祁太子可还满意朕的处置?” 傅青霖确实还不满意,但是面上还是给足了秦皇面子,垂眸淡淡的道:“秦皇陛下公允无私,青霖心服口服!” 尽管秦皇不过是不痛不痒的处置了一下,可点到为止最好不过,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那错的一方就是他们了。 秦皇顺势道:“那既然如此,方才那些事儿祁太子就不必放在心上了,两国联姻是大事儿,切勿意气用事,祁太子放心,华珺公主嫁过来,我大秦一定厚待,绝不会委屈与她!” 傅青霖淡笑:“秦皇之意青霖明白,只是青霖尚有些疑惑!” 秦皇当即问:“哦?祁太子有何疑惑?不妨说来听听?” 傅青霖坦言道:“虽然方才贵国那些大臣所言虽有不妥,但有一句话青霖也自认有理,自古以来居太子储妃及一国之母位置之人,从未有过双目不能视物的人,皇妹的双目失明是事实,刚才那些人说到底了也不过是外人,他们都无法接受此事,青霖倒是想知道,贵国太子对此,是何态度?” 说着,他目光落在对面的赵祯身上,定定的看着赵祯。 显然是不想让罪魁祸首轻易逃过。 赵祯没想到傅青霖会对他发难,顿时面色僵硬,不知道如何作答。 皇帝自然知道傅青霖这是对赵祯发难了,想来是知道此事和太子有关,可还是一副颇为不解的样子问:“祁太子这是何意?” 傅青霖道:“秦皇陛下,如您所言,若是不出意外日后秦太子便是青霖的妹夫,其他的人的态度如何青霖并不在意,可秦太子是要与皇妹共度一生的人,他是否介意皇妹的眼疾,介意自己的太子妃双目不能视物,关乎皇妹终身的幸福,毕竟若是他有一丝不情愿,日后委屈的便是皇妹,所以青霖很想知道,秦太子对此是何态度?” 秦皇目光定定的看着赵祯,眸色沉沉,淡淡的问:“太子,对此你有何话要说?” 赵祯面色不太好,不过还是站起来,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回禀父皇,两国联姻乃国之大事,儿臣既是太子,为国分忧乃本分,儿臣愿意娶华珺公主的,日后必然善待,不会让她受委屈!” 所以,是不情愿的,可为了国家大事不得不愿,让人听着,倒是像被迫献身? 秦皇没想到赵祯会在这个时候拖他后腿,看着赵祯的眼神顿时冷的慑人,他刚才好说歹说拉下了脸才安抚了傅青霖,如今赵祯这样,是在打他的脸! 傅青霖这次不说话了,倒是一直事不关己的傅悦忽然开了口:“所以,按照太子的意思,若非为国事计,太子是不愿意娶我的,可对?” 她突然开口,殿内的人目光纷纷聚集在她身上。 010:不嫁 赵祯没有回答,垂着眼眸抿唇不语,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还是默认,他自己知道,当然,在场的也有不少人知道。 秦皇没想到赵祯会这个时候沉默下来,让他十分尴尬恼怒,可是还是看着傅悦开口:“华珺公主……” 傅悦抬头朝向皇帝,眉眼一弯,淡笑着打断了皇帝要说出的话:“秦皇陛下,能否容许华珺问太子殿下几句话?” 皇帝讶异的看着傅悦,若有所思片刻后,点了点头:“华珺公主请!” 傅悦这才站了起来,让清沅扶着她走出了席位,走到上席中间的位置上,停下来朝着皇帝福了福身,这才径直行至赵祯席位的前面,站定,而后撤回被清沅扶着的手,朝着赵祯缓缓福了福身。 赵祯也随之站起来,揖手还礼。 傅悦这才眨了眨眼,面上带着一抹很浅的笑,开口问:“太子方才说,是为国分忧故而愿意娶我,换言之,太子其实并不情愿娶我,只不过碍于两国结盟大计,太子不得已只能娶我,可事实上太子并不喜欢我,对么?” 赵祯静默不语,她说的是实话,岂止是不喜欢,可以说是厌恶,可是他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利,若点头,必然让好不容易被安抚好的祁国使臣再次愤怒,此宴过后,父皇必然问责于他,甚至要废了他都有可能,可若是否认,那便是自打脸,今后怕是也威信全无,更加不妥! 殿内的人都屏息无声的看着他们,所以一时间大殿内静悄悄的,除了呼吸声没有其他声音。 半晌没听见赵祯的话,傅悦笑了:“太子不说话,华珺就当太子默认了!” 赵祯听言一急:“华珺公主……” 然而,傅悦没有给他改口的机会,微扬着下巴挑着眉,一脸不以为意,提高了声音道:“既然如此,华珺便如了太子所愿,不过还请太子记住了,今日不是太子不愿娶我,而是我傅悦不愿嫁给你,太子殿下可别搞错了顺序!” 赵祯的脸色随着傅悦的这一番话变得愈发难堪,直接气极,本来俊逸的脸顿时一阵铁青:“华珺公主,你……” 傅悦挑眉:“怎么?难道这不是太子所愿么?反正可以不用娶我了?谁嫌弃谁不都一样么?” 那怎么能一样?赵祯强忍着才没有吼出这句话,一张俊脸憋得铁青。 这时,上面的皇帝拧眉沉声问道:“华珺公主这是何意?怎么好端端的又不愿嫁了?” 傅悦转头面朝皇帝,一脸无辜:“秦皇陛下方才没有听见?秦太子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愿嫁给他!” “这……”皇帝顿时头又疼了。 沈贵妃见状,当即问:“华珺公主的意思是,祁国要毁去结盟之约?不嫁了?” 华珺皱眉:“我有说过这句话么?” 沈贵妃嗤笑了一声,当即唯恐天下不乱道:“那华珺公主是何意?公主方才可是红口白牙说出了不愿嫁给太子的话,这就令人费解了,方才诸位大臣联合奏言时,祁太子可是雷霆震怒了的呀,如今陛下顺着贵国之意处置了那些大臣,华珺公主却出尔反尔不愿嫁了,如此朝令夕改,岂非拿联姻之事开玩笑?这是把我们大秦当什么了?” 傅悦一脸疑惑:“你是?” “本宫乃沈贵妃!” 傅悦当即皱眉,小脸上满是被人误解的气恼,没好气道:“沈贵妃娘娘,您是不是听岔了,我只是说不嫁给太子,没说不嫁入秦国,您可别添油加醋错了地方啊!” 沈贵妃当即脸色一沉:“你……” 皇帝立刻沉声低喝道:“沈贵妃你闭嘴,此事乃国政,不是你一介后宫妇人该掺和的!” 沈贵妃只好讪讪的住了嘴,只是那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容上已然带着几分难堪,看着傅悦的眼神极度不悦,甚至有些怨毒。 而傅悦听见皇帝的这话,心头冷笑,若真不许沈贵妃掺和,一开始怎么不直接喝止,话都让她说完了,等见情势不对才开口,这皇帝也真是有意思。 皇帝这才问傅悦:“华珺公主,朕若是没听错,你方才的意思是,你不愿嫁给太子,而是打算再择夫婿?” “正是!” 皇帝目色沉沉情绪不明,只沉声问道:“为何?难道只因为太子现在不喜欢你?可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此次两国联姻事关重大,而朕与你父皇来往国书所交涉的,可是太子与你的婚约,若是轻易更改,怕是对你的父皇不好交代!” 傅悦皱着脸不赞同的道:“两国联姻虽是国家大事,但对于华珺来说,这是终身大事,华珺与太子若是成了亲,可却养不出来感情怎么办?太子不喜欢我还能再纳侧妃美妾,以后还能有后宫三千,可是华珺却没的选择了,而且,我不喜欢太子,不想嫁给他,至于父皇那边……这没什么打紧的啊,父皇只想华珺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夫婿,至于这个人是谁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顿了顿,她眨巴着大眼,歪着头一脸无辜的问:“难道秦皇陛下觉得,秦国除了一个太子,就再也没有一个有资格做我的夫婿的人了?” 也不知道最后一句话她是故意的还是不懂,最后一个问题可是让秦皇为难了,虽然太子是帝王之下第一人,说他最好也不为过,可在座的那么多簪缨世家名门望族的人,才华出众的优秀男子可不少,比太子优秀的大有人在,而太子在诸位皇子中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回答不慎,对太子可不好。 秦皇面色僵硬片刻,这才朗笑道:“当然不是,我大秦人才济济,自然是有不少少年英才,只是公主是祁国的公主,既然嫁过来,自然是要嫁给我大秦未来之主最合适不过,而太子乃储君,他是最匹配公主的人罢了,不过公主既然不愿,那朕也强求不得,只是不知道公主想嫁给谁?” 楼月卿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显得更无辜了:“不知道啊!” “呃……”秦皇一阵语结后,忽然很是无奈的笑了:“华珺公主既然不知道自己想嫁给谁,又怎么知道自己嫁给别人会比太子好?” ------题外话------ 选夫啦选夫啦! 011:选夫 傅悦一本正经的回答:“秦皇陛下,我不知道你们秦国都有什么人,又怎么知道自己要嫁给谁呢?可是我不喜欢你们太子,不愿意嫁给他是肯定的,所以不管我会嫁给谁,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选择的我肯定会喜欢,那不就比太子好了?” 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皇帝顿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眯着眼看着下面的傅悦,紧抿着唇没说话。 这个华珺公主,若非真的单纯,那便是心机深沉,这一番似是心急口快的话,听着不过是朝臣和太子相继直言婉言的拒婚后,她因为对太子心生不满而说出来的,好像所含意思也不过是女儿家的那点小心思,想要自己选择嫁一个自己满意的夫君,可是若是故意这样说,那就很值得推敲了。 贬低太子而抬高他人,不管她选了谁,都是麻烦。 皇帝不说话,殿内其他人也都安安静静的,一时间看着太子的眼神也是分外古怪,而赵祯,坐在那里看着傅悦的眼神,已经带着杀气。 这个贱人是故意的!故意让他难堪,她一个瞎子,只有他不要她的份,如何轮得到她这般折辱与他?如今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自打脸的再答应娶她,可是她公然出言不愿嫁给他,那就另当别论了,不管她会嫁给谁,他都俨然成了一场笑话。 而赵祯隔壁的席位上,楚胤一边看着前面傅悦的这一出戏,一边端着酒杯时不时喝一口,面上冷凝寡淡,似乎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漠不关心,可仔细一看,他眉眼间却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笑意,似乎心情不错。 傅悦半天听不见皇帝的话,好似并不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人深思,一脸茫然的开口问:“怎么陛下不说话了?难道华珺说错话了?” 皇帝当即朗笑道:“当然不是,公主言之有理,公主嫁入我大秦虽是两国邦交的大事儿,当也是公主的终身大事,既然公主不喜欢太子,那朕也不好再强迫,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只是此事若有变动终究事关重大,宴席结束后朕再与祁太子详谈此事,华珺公主请回席饮宴吧!” 傅悦似乎听不出皇帝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似的,没有回席,反而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的问道:“为何要宫宴结束后再说?今日大家都在,择日不如撞日,陛下若要详谈,我皇兄也坐在那里,现在就谈不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拖到宫宴结束后?” 皇帝:“……” 众人:“……” 傅青霖微微抿着唇,想笑却又忍着没笑,眼中满是无奈和纵容。 皇帝头疼得厉害,他是拿傅悦没办法,傅悦显然是不给他深思权衡的时间,而他又不能让人把她拖下去,只能把目光移向傅青霖:“祁太子,你看……” 傅青霖起身,朝皇帝微微作揖:“秦皇陛下,皇妹所言,便也是青霖的意思!” 他话一出,皇帝的脸色就有几分不太好了,不过还是强忍了下来。 这兄妹两完全就是在逼着他啊,而这满殿的人都在看着,今日别说太子面子里子丢了,他这个皇帝也没剩多少了。 可他们理亏在先,若非太子暗地里折腾,他不至于弄成现在这种局面,且祁国能毁约,秦国却不能,他再不悦也都只能忍了。 忍下心头的不悦之后,皇帝一脸慷慨道:“既然祁太子也无异议,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华珺公主既然与太子无缘,那便另择佳婿,公主既是祁国嫡出公主,远道而来嫁入我大秦,即便不做太子妃必得是王妃之尊才是,朕膝下尚有四个皇儿适婚娶之龄,与公主也还算门当户对,不知公主想要哪一个?” 皇帝这话刚完,皇子席位中那四个适婚未娶的人脸色就都不太好了,而殿内的那些目光也随着看向他们,一脸同情…… 他们脸色就更不好了! 傅悦皱眉:“秦皇陛下说笑了,我不知道他们谁是谁,又看不到他们的样子,怎么选啊?” 皇帝听言,也为难了起来:“那倒也是,不过这就有些难办了,公主既要择婿,却又无法视物,这该如何是好?” 傅悦一脸困惑,不搭声了。 皇帝目光移向傅青霖:“祁太子既是华珺公主的兄长,应当晓得公主会喜欢什么样的,不如太子来抉择,看看朕的这几个皇儿哪一个与公主匹配,如何?” 傅青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也可!” 皇帝听言,便把目光移向那边的皇子席位,正要把四个当事人叫起来,傅悦就出声了:“不可,既是择选夫婿,那便是择选与华珺共度一生的人,理应由我自己选择,哪能让皇兄代替?” 皇帝蹙眉:“可华珺公主目不能视物,如何选?” 其他人也都好奇这一点,她是个瞎子,如何能自行选择? 傅悦不高兴的撇撇嘴,道:“我虽然看不见,可我又不是聋子,秦皇陛下只要将打算让我挑选的人的情况写下来,让我的侍女告诉我,我不就可以选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 怎么感觉如此古怪? 就像是……把这四位皇子摆在那里,任由这位华珺公主选择,看看谁能雀屏中选,呃,跟陛下后宫选美似乎一个道理! 大家的脸色顿时就精彩了,看着那四位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古怪,同情者甚多,而那四位,也是脸色很不好。 皇帝的脸色更不好。 当然,傅悦看不见,自然不知道他们脸色好不好,只是方才还隐隐传来议论声的大殿顿时鸦雀无声,而她听觉不错,隐隐间似乎听见自己左边不太远的地方,也就是太子下首的位置那里,有一个人在笑…… 虽然没笑出声,可是人在笑的时候呼吸声是不一样的,她就站在太子席位前面那一点的位置,那么近的距离,自然是听见了…… 她皱了皱眉,感觉这个人是在笑她…… 不过只消刹那,她便舒展了眉眼,抬头朝向上面,一副无辜茫然的样子问:“秦皇陛下怎么又不说话了?难道我的这个法子不行?” ------题外话------ 唉,我有罪,今早起来的晚了…… 嘿嘿嘿,选夫啦! 012:中选 皇帝还能如何回答,现如今的情势,他几乎是没得选择了,谁让他事先没看好他的儿子和臣子,理亏在先,只能忍着不悦淡淡的道:“公主此法……甚好!” 傅悦立刻笑眯眯的道:“既然好,那还等什么?快让人把他们的情况写下来呗!” 皇帝只好硬着头皮让身边的太监总管于安去准备。 皇帝这才对傅悦道:“华珺公主稍等片刻,先回席位上坐着吧!” 傅悦点了点头,朝着皇帝福了福身后任由清沅扶着缓缓走回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不多时,于安端着一个托盘从后方走出,先是端到皇帝那里给皇帝阅览一番点头后,才送到了傅悦这里。 皇帝所说的那四个适婚未娶的皇子分别是六皇子宁王赵褚,七皇子裕王赵禩,八皇子晋王赵祈,十皇子雍王赵祉。 而每个皇子一张纸,所写的情况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少得可怜。 六皇子宁王赵褚与太子赵祯同龄,二十三岁,生母为安嫔,母早亡,现为楚贵妃养子。 七皇子裕王赵禩,二十二岁,母云妃云氏。 八皇子晋王赵祈,二十一岁,母伊妃伊氏。 十皇子雍王赵祉,与她同龄,现年二十岁,母贤妃张氏。 清沅在她耳边念着这简单得几乎和没有没什么两样的各皇子情况,傅悦蹙着眉头听着,等清沅念完的时候,她顿时一脸茫然:“就这样?” 清沅脸色也不太好,压着声音低声道:“回禀公主,就这样了!” 傅悦整个人都不好了,嘿,选夫选夫,选的是人品才貌,这皇帝让人送来这点有和没有无甚两样的各皇子情况给她选,这不明摆着故意为难,欺负她眼瞎? 一旁的傅青霖在那么近的地方,自然也听见了,脸色当即不太好了,让清沅将那四张纸拿给他一看,眸色顿时冷沉下来。 虽然只是个过场,但是皇帝这样做,已经是明摆着为难傅悦。 他当即就要站起来,可是傅悦拉住了他。 她低声道:“哥哥,你别管,蓁儿自己处理!” 傅青霖蹙眉:“蓁儿……” 傅悦道:“哥哥别担心,蓁儿自己可以的,毕竟以后蓁儿要在这里生存,哥哥不能护我一辈子!” 傅青霖听言,倒也作罢了,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好,记住进宫前哥哥和你说过的话!” 傅悦点了点头:“嗯!” 大殿内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这边,好奇傅悦会选哪一个,见他们兄妹俩凑在一起在低语着什么,然后傅青霖的脸色也不太好,都有些好奇纸上是何内容,而他们在说什么,可他们压低了声音说的话,连后面的大臣和傅青霖下首坐着的人都听不见,更何况是别人。 旁人好奇不敢问,可皇帝却问了出来:“祁太子和公主在说什么呢,公主可选出了心仪之人?不知是朕的哪位皇儿?” 傅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让清沅扶着她站起来走出了席位,走到了两边席位的中间,站定,而后朝着皇帝微微福身。 而后,她毫不委婉的直言:“回秦皇陛下的话,陛下这四位皇子,华珺都不喜欢!”  “什么?” 听见她的话,皇帝当即脸色一沉,而大殿内的众人也都纷纷一脸惊讶,这话的意思就是都不选? 皇帝不悦的看着傅悦,沉声问道:“华珺公主这又是何意?太子你不喜欢,如今朕的诸位皇儿你也看不上,那你想如何?” 傅悦微抬着下巴,绷着脸抿着唇,脸上已经没有一丝方才的巧言笑兮和单纯无害,有的,是身为一国公主的骄傲和被敷衍怠慢的不满,她毫不客气的道:“秦皇陛下,华珺不知道是书写这些东西的人不尽心敷衍了事,还是陛下的几个皇子生平境况都见不得人,华珺选夫,选的不是他们名字身份与年纪母系为何,而是品行才貌与脾性修养,可关于这些却无只字片语,华珺虽然有眼疾看不见,可却不至于盲婚哑嫁至此地步,所以,秦皇陛下的美意华珺明白了,贵国的态度华珺也了然,华珺自认配不上陛下的这四位皇子!” 众人没想到那几张纸上竟然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内容,顿时明白了上位者的心思,可更没想到的是,傅悦竟然会如此直言,半点余地和颜面都不给秦国和皇帝,顿时都心惊的倒吸一口气,悬着心看着上面的皇帝,而皇帝也顿时因为傅悦这一番话堵得尴尬不已哑口无言,显然是怎么也没想到傅悦会这般直接的揭穿他的心思。 场面一度尴尬不已,鸦雀无声。 这时,皇帝身边的于安扑通跪下,惶恐请罪:“奴才有罪,请陛下恕罪,是奴才办事不周,赶着时间这才将几位殿下的情况写得如此简略潦草,怠慢了华珺公主,陛下恕罪!” 皇帝如梦初醒,当即站起来一脚踢向于安,大怒道:“你个狗奴才,竟然敢如此敷衍了事,差点破坏秦祁两国结盟大事,该死,来人,给朕拖下去!” 命令一出,当即有两个侍卫进来将连连求饶的于安拖了出去。 众人看在眼里,自然都明白这位于安公公是为了给陛下台阶下,毕竟刚才于安写完之后端出来时,给皇帝检查了一遍后才送到了傅悦手里,皇帝若是有意见,这些东西又怎么会到傅悦的手里。 但是,谁又敢点破呢? 皇帝让人将于安拖走后,面色稍霁,坐回了位置上,这才面色温和耐性十足的对傅悦道:“华珺公主,是朕的奴才办事不周让公主生了不满,不过朕已经处置了他,朕再让人细写一份给公主甄选,如何?” 傅悦拒绝:“陛下的美意华珺心领了,不过不用了!” 皇帝面色当即又难看起来:“那公主的的意思是不选了?” 傅悦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眸凝神,耳廓微动,随后淡笑道:“华珺已经选好了!” 皇帝一愣,随后当即问:“哦?不知道华珺公主选中了谁?” 殿内所有人也都纷纷凝神静气竖着耳朵提着脖子瞪着眼睛看着上面,等着看是谁那么倒霉被选中了。 傅悦狡黠一笑,抬手指向自己的右边太子下首的位置,直接道:“现下正在喝酒的那位,便是华珺选的夫婿!” 众人一惊,顺着傅悦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正端着酒杯放在嘴边的……楚胤! 殿内的诸人当即傻眼,而皇帝也惊了一下,而后眯着眼看着傅悦所指的楚胤。 无故被选中的楚胤端着酒杯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抬起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面色一阵茫然…… ------题外话------ 嘿嘿嘿,恭喜楚美人雀屏中选,啦啦啦,撒花撒花! 013:喜欢 傅悦这随意的一指和做出的抉择,好似一记惊雷在大殿内炸开了锅,令整个大殿的人,上至帝王下至下面的皇室宗亲文武百官女眷鸟治愈宫人太监都纷纷大惊不已,好些个瞪大了眼惊呆了下巴看着他们,显然是怎么也没想到傅悦会选楚胤。 楚胤则是茫然过后,定定的看着手还指着他的傅悦,神色淡淡,不悲不喜,好似那个在所有人看来倒了大霉被雀屏中选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似的…… 大殿内顿时安静的只听见大家抽气的声音…… 皇帝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压下心头的猜疑,只不解的问傅悦:“华珺公主选楚王?” 傅悦眨了眨眼:“嗯?他叫楚王?是名字还是封号?” 皇帝:“……” 傅悦摆摆手,道:“不管叫楚王还是王楚,就是太子旁边那个,刚才在喝酒的!” “呃……”殿内听见她这话的人无不一脸无语汗颜,这华珺公主也太过随意,随意一指就把夫婿给定下了,不过,楚王殿下也…… 皇帝愣了愣,随即好笑地问:“公主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为何要选了他为夫婿?” 傅悦耸耸肩,没有深思便一脸随意的回答:“我喜欢他啊!” 皇帝听言,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随即问:“公主喜欢楚王?怎么?公主认识他?还是听说过他?” 这话看似只是随着傅悦的话问她为何喜欢楚胤,实际上却是在试探,若是她一个眼盲的公主都认识楚胤,那这件事就足够令人深思的了! 毕竟,楚王府的四十万大军中,有二十万可是守在南境,接壤祁国的地方! 傅悦皱了皱眉,面色有些茫然的道:“我不认识他啊,如今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呢!” 皇帝眯了眯眼,问:“那公主方才为何说喜欢他?你可是连他姓甚名谁年岁如何才貌如何都不晓得!” 傅悦一脸愤懑,理直气壮的道:“刚才整个大殿的人都在看着我,就他一个人在喝酒,显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这样,舍他其谁?” 这个理由……好强悍! 皇帝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倒是皇帝旁边的楚贵妃有些好笑,无奈的问:“所以公主就因为胤儿没和其他人一样看着你,反而在喝酒就选了他?” “嗯嗯,就是这样的!” 楚贵妃继续笑问:“可既然他没把你放在眼里,你又为何会喜欢他呢?” 傅悦的理由,总是有些奇特:“我觉得他很好玩啊,刚才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就他没有同流合污依旧我行我素,就凭这一点,我就喜欢他!” 楚贵妃被她这番话逗乐了,直接笑着说不出话,看看傅悦,转眼看着坐在那里依旧没什么情绪的楚胤,若有所思起来。 皇帝这才问:“所以华珺公主想要嫁给楚王?不是开玩笑?” 傅悦皱眉,有些不高兴的问:“秦皇陛下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么?” 皇帝有些为难道:“可是公主有所不知,楚王……你和他怕是不合适!” 且不说楚王府是异姓王府,与祁国联姻极其不妥,就说傅悦有眼疾,若是再嫁个腿残的,怕是会让人对此猜测不止议论不休,对两国结盟之事怕是不妥,对祁皇更是无法交代! 傅悦眨眨眼,一脸不解:“为何不合适?难道他成亲了?还是他丑陋不堪人品不佳?” “……自然不是” “既然都不是,那还有什么不合适的?方才秦皇陛下您叫他楚王,想来是他的封号,那他就是一个王爷,也是配得上我的,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就没什么不合适的!” 可他双腿残疾啊! 皇帝张了张嘴,倒是没有直接当众将这句话说出来,毕竟不合适,可傅悦自己看不见,根本不知道楚胤的情况,他也不好当众还当着楚胤的面和她解释太多,只好看向傅青霖。 “祁太子,你看这……” 既然是兄妹,傅青霖总不至于任由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腿残的人吧! 然而,皇帝还真是估算错了,只见傅青霖站起来朝皇帝揖了揖手,然后一本正经的道:“秦皇陛下,既然妹妹和陛下的几位皇子没有缘分,那贵国能匹配皇妹的人也寥寥无几了,楚王殿下现如今乃秦国唯一的异姓王,身份尊贵足以匹配皇妹,虽身体有恙,可也曾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品行青霖也是信得过的,既然皇妹千挑万选选中了他,说明他们有缘分,皇妹既然喜欢,只要楚王殿下不嫌弃皇妹患有眼疾,青霖便没有异议!” 傅青霖这一番“深明大义”的话,可以说是让众人都不解了,既然他口口声声说傅悦如他性命般重要,怎会这般草率的让傅悦嫁给双腿残疾的楚胤,那有一个哥哥愿意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火坑”的…… 虽然这两位谁是谁的火坑还有待商榷…… 皇帝也是怎么都没想到傅青霖会这样回答,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他并不希望傅悦嫁给楚胤,很不希望! 皇帝垂眸思索片刻,才有些为难的道:“可楚王的情况祁太子也看到了,太子虽然没有意见,华珺公主也喜欢,可怕是祁皇那里不好交代啊!” 哥哥这个态度,总不能父亲也任由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残废下半辈子过得不幸福吧…… 傅青霖还没说话,倒是傅悦一脸无所谓的道:“秦皇陛下,来秦国之前我父皇已经说了,不管嫁给谁,只要我喜欢,且长得赏心悦目,品性不错的就可以了,没什么不好交代的!” 皇帝听言,看着傅青霖,只见傅青霖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还能如何,只能看向从始至终都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没说过话的楚胤,拧眉沉声询问他的意思:“楚王,你意下如何?” 楚胤这才吩咐人将他推了出来,推到了中间傅悦的旁边。 傅悦听着轮子滚在地上发出的细微轱辘声,皱了皱眉,一脸疑惑,这个人走路的声音好奇怪…… 楚胤被推到傅悦身侧,没有看着傅悦,只是朝皇帝微微揖了揖手,才垂眸淡淡的道:“回禀陛下,既然华珺公主选中了臣,臣便没有异议,但凭陛下做主!” 呃,说话的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好奇怪,从她耳边下方传来的,这人难道长得很矮? 皇帝本以为楚胤会不喜欢而拒绝,这样他不仅可以解决一桩麻烦事儿,还能一次怪罪楚胤拒绝联姻不顾大局,可没想到楚胤就这样不痛不痒的答应了…… 楚贵妃见皇帝一脸凝重为难,眸色微动,随即含笑道:“陛下,既然他们二人都没有意见,祁国太子也同意了这桩事儿,还请陛下做主赐婚吧,胤儿如今都二十六了还未娶妻,臣妾还一直担心他的婚事,如今华珺公主愿意嫁给他可就太好了,华珺公主瞧着性情极好,若是胤儿娶了她,臣妾的哥哥嫂嫂在天之灵看着也瞑目了!” ------题外话------ 咳咳咳,等知道胤美人是个断腿的,蓁儿哭晕在厕所…… 014:赐婚 八年前,楚胤重伤腿残,楚王府陷入动荡,那时候楚胤尚未及冠,伺候八年楚胤一直在府中养病,再没有人见过他,就连她和皇帝召见他也抱病拒绝,就更别说其他了,所以婚事也就耽搁了,也只有四年前皇帝做主,以楚王府不能一直无人打理,楚王身边需要人照顾为由,将庞家姑娘庞妤婷赐给楚胤为楚王侧妃,可楚王妃的位置却一直是空着的,暨城中的那些世族女子对楚胤都是避之如蛇蝎,只因为楚胤腿残病弱,毕竟没有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一个腿残体弱的夫婿,当然,也是楚胤自己一直没想娶王妃,不然他若是想,那些姑娘再不愿意也没得拒绝,就算是想娶当朝公主,那也是没有问题的,只看他想不想罢了。 楚贵妃作为姑母,自然是希望侄子能早日成婚,不求楚家后继有人,只求有个知心人陪着他,如今傅悦选了楚胤,楚胤也没有拒绝,而傅悦,若是她没看错人,傅悦是个有心的姑娘,只要有心,看不见东西也不打紧,毕竟因为眼盲,看不见太多复杂肮脏的人事物,人相对来说会简单一些,这样的姑娘,比那些心机深沉只会勾心斗角的世族女子好得多了。 最重要的,是傅悦的样貌,想来这也是楚胤答应这桩婚事的原因之一吧! 皇帝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楚贵妃说了这一番话,他若是再犹豫,倒是让人过多猜测了,毕竟他没有不同意此事的理由。 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想了想,他只好道:“既然祁太子与华珺公主都选了楚王,楚王也同意了此事,那朕今日就做主,赐婚楚王和华珺公主,命太史令择选吉日完婚!” 楚胤神色依旧淡淡,不悲不喜,仿佛被赐婚的不是他,朝皇帝揖了揖手谢恩:“臣楚胤,多谢陛下赐婚!” 傅悦虽心中纳闷不解,可还是按照礼节给皇帝行礼谢恩,现在她还未真正嫁入秦国,自然是不必对皇帝行跪拜大礼,所以只是福了福身,道了声谢恩,之后两个被赐婚的人才各自回自己的席位。 被清沅扶着走回到席位,刚一坐下,傅悦终于还是忍不住拉着扶着她坐下后就要站起来的清沅,压低了声音问了自己的疑惑:“清沅,这个楚王是不是长得特别矮?他走路说话的时候怎么怪怪的?” 清沅有些不忍心告诉自家公主这个悲伤的事实,可是见傅悦一脸纳闷,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公主,这个楚王殿下双腿残疾,是坐着轮椅的!” 傅悦顿时一懵:“哈?” 清沅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公主,您选的驸马爷……是个断腿的!” 傅悦瞪大了眼,嘴巴张的可以塞进俩鸡蛋,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当即就扭头向身旁的傅青霖,一脸懊恼:“哥哥,你怎么……” 她刚一开口,质问的话还没说完,傅青霖就低声道:“蓁儿乖,先别问,等宫宴结束后,哥哥和你解释!” 傅悦听言,也知道这里那么多人,有些话不能多问,免得被人听见就露馅了,只好压下心头的气恼停下了质问,皱着脸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然后别过头去,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傅青霖瞅着她气呼呼的小脸,一脸无奈,哑然失笑。 然而转过头去看着已经回到原位正好看着这边的楚胤,他举着杯遥敬,楚胤见状,虽面色一如既往的寡淡,却也端起酒杯回敬,而后一饮而尽。 皇帝看着他们二人,眸色渐深,垂眸若有所思。 选夫赐婚的事情结束后,宫宴又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结束的时候,已经是申时。 傅悦的这一口气一直憋到离开了宫宴出了宫上了马车,直到坐在马车上的时候,原本虽然气恼,可好歹在外人看的到的地方还算是正常,可一上马车,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一脸懊恼气结。 傅青霖见状,有些好笑的问:“蓁儿真的生气了?” 傅青霖没出声还好,一出声,傅悦火气就压不住了,当即冲着傅青霖劈头盖脸的问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之前和我通气的时候,可没和我说你让我选的那个人是个……是个……是个走不了路的呀!” 傅青霖有些好笑的问:“要是哥哥事先告诉你了,你还会听话选了他?” 傅悦冷哼:“不会!” 缺胳膊断腿,那位楚王可知占了其中一个! 过分! 傅青霖淡笑,柔声道:“那不得了?哥哥也不是故意骗你,只是觉得这个楚王各项都不错,比皇帝那些儿子好得多了,你嫁给他,我和父皇都很放心!” 傅悦一愣:“父皇?” 傅青霖颔首:“嗯,这也是父皇的意思!” 傅悦一脸茫然,很不明白:“为什么?父皇不是让我嫁给那个太子?而且那个楚王走不了路,父皇为何要我嫁给他?” 她是瞎子,再嫁个断腿的……成什么样儿? 她做他的腿,他做她的眼睛?等以后成亲了,她推着他,他给她指路? 想到这里,傅悦的心情,有些难以形容! 傅青霖垂眸思索片刻,没有解释,而是笑着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傅悦撇撇嘴:“可我现在不明白啊,以后明白有什么用?” 傅青霖:“……” 傅悦立刻拉着傅青霖的袖子,一边撒娇一边追问:“哥哥,你和我说说呗,到底为什么呀?这既然是父皇的意思,那总该有原因吧,难道他认识楚王?” 傅青霖一向扛不住傅悦的撒娇,若是以前,立马统统招了,可今日硬生生扛住了,只见他想都没想就果断道:“我也不知道!” “骗人!” 傅青霖脸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没骗你,父皇只是让我想办法踢了那个太子,把你的夫婿换成楚王,至于是为什么,父皇没跟我说,不过父皇这样做,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写信回去问他!” 说着,直接把锅丢给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武成大帝! 傅悦整张脸顿时垮下,丢开傅青霖的袖子,挪到一旁生闷气去了。 傅青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气呼呼的小样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然后被傅悦一个巴掌拍开了,冷哼一声,挪远了些…… ------题外话------ 所以吧,不是随手一指的…… 015:疏远 宫宴刚散,太子就被皇帝叫进了御书房,然后一进御书房,皇帝只让赵祯跪下,而后便再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赵祯直着腰板跪在那里,垂眸低头,也一直没敢出声,只是面上的惶恐之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过了不知道多久,皇帝拿起面前的一杯茶就直接往赵祯身上砸去,生生的砸中了赵祯的胸膛,茶水浸湿了赵祯的衣袍,茶杯反弹在地上,碎了一地。 皇帝很用力,所以砸的很疼,可是赵祯只能咬牙忍着,一声都不敢吭,只低着头低声道:“父皇息怒!” 皇帝冷笑:“息怒?你还有脸让朕息怒?太子,你的胆子当真是越来越大了!” 赵祯头压得更低了,没敢吱声。 皇帝眯了眯眼看着赵祯,问道:“你可知道,若是今日未能安抚好傅青霖,会是什么后果?” “儿臣……”他当时没想过会如此难以收场…… 皇帝沉声道:“华珺公主乃祁皇傅中齐的掌上明珠,如今嫁来大秦做你的太子妃,于国于你都利大于弊,你倒好,枉费朕的一番苦心,竟然敢暗中散播谣言撺掇朝臣逼迫于朕,当众羞辱华珺公主惹怒祁国使臣,差点引得两国交恶,如此目光短浅不顾全大局,如何堪当大任?朕百年后,如何放心把大秦江山交到你手里!” 这话一出,赵祯心下一惊,当即面色大变,豁然抬眸看着皇帝:“父皇……” 皇帝面无表情目光冷然的看着赵祯,淡淡的道:“如今华珺公主嫁给楚胤事成定局,此事会带来什么后果尚未得知,这一切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太子,朕今日对你很失望,你好自为之吧,日后行事前不要忘了,你并非无可替代!” 他膝下十几个儿子,赵祯只是其中一个,只是嫡子而已! 赵祯面色霎时惨白,当即匍匐在地,诚惶诚恐的颤声求情:“父皇……父皇息怒,儿臣知错了,日后定不再犯,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眼看着匍匐在地不停地求情的赵祯,眼中的不喜愈发明显,冷声道:“朕现在不想见到你,退下!” 赵祯愣了愣,随即抬头看着皇帝:“父皇……” 皇帝的声音更添了几分不悦:“滚出去!” 赵祯知道,皇帝已经生了厌烦之心,再继续求情只会惹来更多的不悦,只好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如履薄冰的退了出去。 皇帝看着赵祯消失在殿门口的背影,眼眸倏然眯起,眼中一片冷然。 这时,一个黑衣人闪身进来:“陛下!” 皇帝眼皮微抬:“何事?” 黑衣人禀报道:“楚王殿下被贵妃娘娘请去了昭阳殿!” 皇帝听言,眸色微动,随即垂眸若有所思片刻,才淡淡的道:“他们姑侄多年未见,叙叙旧也好……” 黑衣人听着皇帝这句不带任何情绪的话,微微低了头…… 与此同时,西宫昭阳殿。 昭阳殿是楚贵妃的寝宫,华贵奢华不亚于皇后所居的凤仪殿,殿外层层把守着大量羽林军,宫人太监亦是不计其数,可见其在宫中尊贵的身份地位。 此时,昭阳殿的后殿内,摒退左右后,殿内只剩下姑侄俩。 楚胤坐在轮椅上,左手端着一杯,修长的手指拈着茶杯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掀起盖下,面色淡淡,眼眸微垂。 楚贵妃坐在软榻上,看着多年未见已然陌生的看不透的侄子,精致姣好风韵犹存的面上尽是疼惜,心中感慨万千。 曾经的楚胤,可谓鲜衣怒马少年郎,骁勇善战,策马飞扬,是暨城中最明亮的少年,是大秦往来不败的少年将军,如今的楚胤,却敛尽锋芒,淡漠高深得令人难以琢磨无法看透,整个人如同历尽沧桑心神枯寂了一般,没有丝毫当年的鲜活气息。 差别之大,仿佛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可事实上,却都是他。 两相静默许久,楚贵妃似叹非叹的开口:“胤儿!” 楚胤将茶杯搁在一旁的茶桌上,而后朝着楚贵妃微微颔首:“贵妃娘娘!” 楚贵妃听见这疏离的称呼,心中微微酸涩,不过还是没有对此多言,而是轻声问道:“早上时间匆忙,陛下也在这里,本宫未曾问你,这几年可还好?” 楚胤淡淡回答:“回娘娘的话,臣一切都好,劳娘娘挂心!” 楚贵妃终于还是忍不住拧眉道:“你一定要与姑姑这般疏远么?” 以前,她和楚胤感情是极好的,因为她一直没有孩子,虽有养子养女,可在她心里,仍是较为偏爱这个亲侄子,楚胤也与她十分亲近。 楚胤垂眸抿唇,没说话,神色依旧淡然。 楚贵妃很无奈,只道:“罢了,今日难得见面,姑姑也不与你说这些让你不高兴了,就说说今日吧,胤儿,你老实告诉姑姑,你答应娶了那个华珺公主,是否因为她的样貌……” 楚贵妃话还没说完,楚胤便抬眸看去,神色有些不悦,淡淡打断楚贵妃的话:“姑姑!” 楚贵妃声音一止,看着楚胤。 楚胤淡淡的道:“她是她,无关任何人,娶她与否,我没得选择!” 楚贵妃听言,凤眸微动,叹声颔首,而后忧心忡忡的道:“我也知道既然华珺公主选了你,你便不能拒婚,否则陛下必然会怪罪,可……你娶了她,也并非没有弊端,陛下总不会放心让你娶一个他国公主,且还是祁国的公主,我只是担心……” 作为长辈,她确实支持楚胤娶了傅悦,希望楚胤能有一个知心人相伴,不至于一生孤寂,可傅悦不是普通女子,甚至不是一般的世族女子,而是他国公主,这桩婚事,若是不好了对两国结盟不利,好了引帝王更甚的猜忌,总归都不好。 楚胤知道楚贵妃担心什么,只淡淡的道:“贵妃娘娘多虑了,娶一个祁国公主罢了,哪来的什么弊端!” 楚贵妃蹙眉:“胤儿,你明知道……” 楚胤显然不愿再多谈这件事,剑眉一蹙,淡声打断了楚贵妃的话:“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交代,臣先告退了!” 楚贵妃见楚胤揖了揖手,就要转动轮椅离开,心下一急,忙叫道:“等等!” 楚胤停下,抬眸看着她。 ------题外话------ 大家看了积极留言啊喂,评论区好冷清。 016:生气 楚贵妃拧眉,甚是无奈道:“你既然不愿意谈及此事,姑姑不提便是,只是你我姑侄数年未见,今日你难得入宫,你就不能有些耐心与姑姑好好说话么?” 楚胤眉梢轻挑:“贵妃娘娘想说什么?” 楚贵妃看着楚胤的双腿,神色有些犹豫,挣扎片刻,还是问:“你的腿……大夫都怎么说?可还能痊愈站起来?” 被问及痛处,楚胤神色依旧不起波澜不为所动,只淡淡的道:“陛下每个月都派御医前去楚王府诊脉查看,娘娘想知道,招来太医询问便是!” 楚贵妃知道自己的询问让楚胤不喜了,只好道:“荀太医每次去诊脉回来给陛下复命时姑姑都在,是何情况姑姑自然知晓,可姑姑想听你亲口说,其他人说的话,尤其是陛下的人说的,如何能全信?” 楚胤蹙了蹙眉,而后恢复一脸淡漠,道:“没什么不能信的,娘娘若是真的不信,看看臣这幅样子,也该都信了吧?” 楚贵妃听言,神色黯然下来,而后又问:“那可还有站起来的可能?” 他垂眸静默许久,才淡淡的道:“没有!” 尽管早已猜到,楚贵妃还是不免心里抽疼,袖口下的手攥成一团,咬着牙别过头去,隐隐看到泪痕滑落。 楚胤见状,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神色如常,垂着眼帘静坐在那里,眼底不起丝毫波澜。 楚贵妃一阵悲痛之后,稳下心神压下心头的痛惜和不忍,转开了话题:“蕴书可曾来过信?说过何时回来么?” 楚胤淡淡的道:“来过,原本说是要团圆节回来,不过如今陛下赐婚于我,她应该不日便归!” 楚贵妃点了点头:“那便好,本宫也好些日子没见过她和馨儿了,她回来后,让她带着馨儿进宫来看看本宫!” 楚胤微微颔首:“好!” 楚贵妃又切切叮嘱:“你也是,以前抱病便罢了,以后娶了王妃,可别闷在府中了,要时常带她进宫来看本宫,既然答应了娶她,那就好好待她,知道么?” 楚胤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嗯!” 面对这样疏离冷淡的楚胤,楚贵妃倒是不晓得如何是好了。 两相静默片刻,楚胤淡淡的道:“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 楚贵妃还想出言阻拦,可却也不知道拦下他还能说什么,便只好看着他自己扳动轮椅出了后殿,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一脸黯然神伤。 这孩子,当真是疏远冷淡,和当年那个明亮耀眼的少年简直是天差地别。 出宫回到行宫后,整整一个下午,傅悦都不爱搭理傅青霖。 她气啊…… 虽说这是父皇的意思,她也认了,可傅青霖事先和她通气的时候没说清楚,只说什么按照事先预计好的,等她在台上选夫的时候仔细听一下,等满殿寂静的时候,太子旁边会有一个人在喝酒,那个人就是他选的适合她的夫婿,她还以为一定是个四肢健全长得特别好看品行比那个劳什子太子好的人,可最基本的都不行……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傅悦生无可恋…… 傅青霖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琢磨着也差不多消气了,这才端着让手下买回来的东西,飘然进了傅悦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傅悦坐在桌边,挎着一张脸趴在那里,精致的小脸上尽是郁闷和烦躁。 清沅站在一旁,看到傅青霖进来,忙福了福身:“参见太子殿下!” 傅悦听见门开的声音后,皱了皱眉,鼻子也动了动,显然是闻到了什么,不过还是别过头去没理他。 傅青霖见状哑然失笑,而后对清沅淡淡的道:“你先下去!” 清沅福身退下,临了了神色古怪的瞟了一眼傅青霖手中端着的托盘上面装着的一堆东西,想笑却又不敢笑,只能绷着脸走出去了。 傅青霖这才走到她对面坐下,而傅悦别过头去只看得到侧脸,可是傅青霖却清楚的看到这小丫头鼻子一直在动。 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推到她旁边,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声音缓缓响起:“蓁儿乖,莫要再气了!” 傅悦冷哼,愣是强忍着才没有被这点吃的打发了。 不就是冰糖葫芦?不就是糖人?不就是桂花糖糕?她又不是没吃过,谁稀罕! 傅青霖见她明明想吃却又因为气恼强忍着的别扭样,笑意渐深,然后故作无奈道:“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楚王也没关系,哥哥明日就进宫去见秦皇,把这婚给推了,然后带你回祁国好不好?” 傅悦顿时直坐起,气恼消去,一脸吃惊:“回祁国?” 傅青霖一本正经的道:“嗯,昨日闹成那样,若是你不愿意嫁给楚王,我们总不能再挑一个,而且我和父皇都认为只有楚王才配得上你,既然你看不上他,那也不好勉强,我们只能回祁国了!” 傅悦急了:“那……那联姻的事情怎么办?” 傅青霖叹息:“只能就此作罢了!” 傅悦皱了皱眉,耷拉着一张脸,顿时不说话了。 傅青霖也没吱声,只看着她。 半晌,傅悦才抬头,一脸悲愤:“哥哥你就是故意的!” 傅青霖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我又怎么了?” 傅悦冷哼:“哼!你自己知道!” 明知道她肯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喜恶置两国联姻结盟的大事于不顾,就是在以退为进,在激她! 简直是令人发指! 傅青霖坦言道:“嗯,哥哥确实是故意这样激你,可是蓁儿,这也是实话,若是你真不愿意嫁给楚王,哥哥也不会逼你,但是两国联姻之事就只能作罢了,我们也只能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傅悦低着头,没吱声。 她哪里不知道啊,要是他们这样回去了,父皇虽然肯定不会怪她,可是两国联姻事关重大,父皇没法和臣民交代。 傅青霖耐着性子问:“蓁儿为何不想嫁给楚王?难道是嫌弃他双腿残疾?” 傅悦皱眉道:“也不是啦,就是……”咬了咬唇,她一阵苦恼道:“我是个瞎子,然后他走不了路,我们成亲……我总觉得怪怪的!” 至于嫌弃什么的,也没有,就是觉得很怪,反差有些点大! 傅青霖听言,无奈淡笑:“哪里怪了?蓁儿长得那么好看,那个楚王也是少有的美男子,你们凑成一对,简直是天造地设!” “嗯?”傅悦一扫苦恼神色,突然来兴致了:“他长得很好看?” ------题外话------ 大家猜猜看,胤美人和蓁儿下次见面会是什么场合。 a:宴会 b:品香楼 c:行宫 d:楚王府 猜中奖励潇湘币! 017:侧妃 “自然!”长得跟个女人似的,好看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比哥哥好看?” “……嗯!”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也是事实,而且,这个节骨眼,不好看也得说好看! 傅悦稍稍满意了,她哥哥可是祁国人尽皆知的美男子,比她哥哥还好看,那也勉强过得去! 想了想,她兴致盎然的问:“那他人怎么样?好不好?” 傅青霖认真的想了想,回答:“还不错!” “呃……”眨了眨眼:“就这样?” 傅青霖沉吟片刻,眸色微动,淡淡的道:“我也有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当年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身体健全神采飞扬,后来腿残重伤,这几年他深居府中养病,几乎不曾听闻他的消息,倒是没想到数年不见,他性子变成了这样,不过哥哥跟你保证,他一定是个值得托付之人,把你嫁给他,我和父皇都很放心!” 傅悦划重点:“哥哥认识他?” “曾有过数面之缘,不过并不相熟!” 傅悦:“不熟你怎么知道他人不错?” 傅青霖没回答,只笑着道:“这你就别管了,你只要相信哥哥,嫁给他是你最好的选择,如今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比他更配得上你!” 傅悦歪着头一脸好奇憧憬:“他真的有哥哥说的那么好么?” 傅青霖温和笑问:“哥哥什么时候骗过蓁儿?” 好像从来没有。 傅悦算是满意了,长得好看,品性不错,不能走路什么的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毕竟有轮椅,大不了到时候她推着他,然后他给她指路,嘿嘿嘿…… 见傅悦气恼尽消一脸满意,傅青霖无奈笑了,把托盘往她跟前推了推,悠悠道:“快吃吧,这都是哥哥让人出去给你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傅悦哼哼两声,这才拿着桌上的东西吃了起来。 傅青霖看着她,一脸宠溺。 楚胤回到楚王府后,便直接让手下将他推进了书房,之后摒退左右独自待在里面,整整两个时辰,都在没有任何动静。 与此同时,青黛院。 青黛院坐落于楚王府西苑,是个府中内眷居住的地方,如今住着的,是楚王侧妃庞氏,也是楚王唯一的妃妾。 说起这个庞侧妃,也算是出身尊贵,庞家是秦国继四大世家之后的新兴望族,现如今族中有十几个族人在朝中或是地方为官,而庞侧妃闺名庞妤婷,是庞家嫡脉嫡女,现兵部尚书庞宗伟之女,宫中庞淑妃侄女,这样的身份做嫡妃也是够格的,只是如今,她却只是一名侧妃,且府中上下都知道,这位侧妃娘娘,也不过是有名无实。 四年前,皇帝以楚王体弱,府中须女眷打理,楚王需要人照顾为由,将十六岁的庞家嫡女庞妤婷赐婚楚王为侧妃,可说是赐婚,却一个婚宴都没有,直接被一顶花轿抬了来,而后就这样被王府管家楚安随意安置在了青黛院,如同纳妾。 这四年,楚王也对这位御赐侧妃不闻不问,或是说,当做没有这么一号人,而管家楚安也按规矩供养着,不亏待,却也只是不亏待罢了,所以,楚王不喜欢这位侧妃,是府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 宫宴回来之后,庞妤婷就在房中静坐着,一直未曾言语半个字,秀丽端庄的面上并无任何异色,只是眸色幽深情绪不明,似在沉思。 她的侍女青兰也一直不敢打扰她,静静地站在一旁静候吩咐。 不晓得过了多久,庞妤婷动了动唇出了声:“青兰!” 声音柔而不媚,婉转动听。 青兰忙应声:“奴婢在!” 庞妤婷轻声问道:“今日你也远远看到了那位华珺公主,觉得她长得如何?” 青兰面色一僵,而后扯出一抹笑意,垂眸低声道:“不及娘娘美艳!” “当真?” “是!” 寻常女人听见这样的话怕是会欢喜,可是庞妤婷没有,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问:“怎么?现在连你也学会骗我了?” 青兰闻言一惊,面色顿时煞白,当即匍匐跪下,诚惶诚恐:“娘娘恕罪,奴婢是实话实说啊!” 庞妤婷见她这般,黛眉微拧,有些不悦的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未曾斥责于你,这般惊惶请罪,倒是让我成了恶人了,还不快起来!” “……是!”战战兢兢起身。 “青兰!”她又意味不明的开口。 “娘娘!”小心翼翼应声。 她一脸哀伤黯然问道:“你说,我堂堂庞家嫡女,抛下尊严嫁入楚王府为侧妃,连个媒聘婚宴都没有,这么多年受尽冷落委屈,本以为以退为进终会得偿所愿,总有一日会成为他的正妃,可如今却被一个外邦公主捷足先登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青兰头低了几分,没敢吱声。 她不说话,庞妤婷却没打算放过她:“嗯?你怎么不说话?” 青兰低声道:“奴婢……奴婢不知道怎么回答!” 庞妤婷听言,蹙了蹙眉,淡淡的看着她,没说话。 青兰埋着头,一脸惊惶。 幸好这时庞妤婷的另一个贴身侍女佩云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娘娘!” “起来吧!” “谢娘娘!” 佩云起身后,庞妤婷淡淡的问:“如何?父亲怎么说?” 佩云从袖口中拿出一封信递给庞妤婷,道:“这是老爷让奴婢交给娘娘的!” 庞妤婷伸手接过,慢条斯理的撕开了信封拿出了里面的纸打开阅览,而后黛眉轻蹙。 —稍安勿躁,静待时机! 佩云见她似乎不高兴,忙道:“老爷说,此次联姻事关重大,陛下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起码现如今不行,所以让娘娘切莫自作主张,以免惹怒陛下得不偿失!” 庞妤婷听言,眉梢一挑,随后抬手示意青兰扶她起身,青兰会意,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她缓缓行至不远处的香炉旁边,掀开炉盖,将手中的信丢进去,看着信纸慢慢烧成灰烬,一边淡淡的道:“你替我转告父亲,他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等着便是,只要最后我能成为楚王妃,过程如何我不在乎!” “是!” 庞妤婷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着佩云问:“王爷现在在做什么?” ------题外话------ 嘿嘿嘿,昨天的猜题等剧情写到答案揭晓的时候再奖励,么么哒 018:定亲 佩云道:“回娘娘的话,王爷从宫中回来后,回了墨澜轩便没有任何动静,具体做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 楚王所住的墨澜轩是王府中最大的院落,三进三出,里面亭台楼宇小湖花园应有尽有,几乎算是府中之府,而墨澜轩的守卫怕是皇宫大内都不如,那些守卫更是对楚胤忠心耿耿,根本收买不得,想知道楚胤在里面做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只有楚胤出了墨澜轩之后,才窥探得一二。 庞妤婷听言,眼眸微眯,随后垂眸一笑,悠然笑道:“没关系,即使窥探不到,我也猜得到他如今在做什么,不过是聊表哀思罢了!” 只可惜,再如何思念,也不过是追思罢了,人死都死了,她还有何畏惧! 至于那个华珺公主,呵,一个瞎子,更是不足为惧! 青兰和佩云听着她这句话,都低着头没敢出声。 有些话,她说说便罢了,她们只能当做没听见,跟别提附和。 庞妤婷也没放在心上,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淡淡的对佩云道:“好了,我饿了,你去让人备膳吧!” “是!” 佩云出去,她又对青兰道:“青兰,给我卸妆更衣!” 她进宫参加宫宴,穿的是繁琐华丽的宫装,头上亦是戴着不少繁重的头饰,回来之后也没及时换下,一日下来,累得慌! “是!” 宫宴结束后,与祁国联姻人选由太子更换为楚王的消息便在暨城中传开,第二日,自然是闹得沸沸扬扬,而这两位一个腿残一个眼瞎,自然是更添了几分谈资,与之前的愤懑不满不同,这些议论声中,不少人都惊叹天造地设,可更多的是叹息,可惜楚王腿残,竟然落得迎娶一个眼瞎公主的地步,曾经那位耀眼明亮的少年将军,骁勇善战神采飞扬,小小年纪便立下不世战功,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少年郎,他本该娶的是那一个风华绝代的人,可如今…… 当真是时也命也,令人不胜唏嘘! 皇帝动作很快,宫宴才过了不过两日,就已经再次召见楚胤和傅青霖,商谈大婚事宜,也不晓得是不是天注定的好姻缘,太史令已经根据二人的生辰八字算出了大婚之日,就在一个月后,也就是七月下旬的二十一,是个宜嫁娶的大日子,可以说这一天是他们生辰八字算出来的今年最好的日子。 大婚之日选定,如今还有一个月,这一个月,自然是两方准备大婚的时间,行宫这边还好,毕竟只是落脚之地,届时直接出嫁便可,可楚王府就不一样了,楚胤下令整体翻新修缮,令暨城上下无不大惊。 因为是开国功臣异姓之王,楚王府是暨城中占地最广也是最华丽的府邸,是大秦开国太祖皇帝特意下旨建造赐予楚王府的,曾经还有一个同为异姓王的庆王府可以与之媲美,可自从庆王府因为通敌叛国被抄家灭门举族诛杀之后,楚王府的尊荣便无人能比,而楚王府既是太祖所赐,整体修缮翻新便有不妥,而楚胤特意请旨皇帝应允,倒也无人敢置喙,只是纷纷惊叹楚胤此次迎娶这位华珺公主的诚意。 想当年,陛下赐婚,将庞家嫡女赐予楚王为侧妃,那可只是悄无声息的把人抬进府中,别说大摆筵席,就连一片红绸都没见挂起来,说是侧妃,实则连纳妾之礼都没有,如今却如此兴师动众,倒是狠狠地打了庞家一个耳光,而庞家也只能咬牙忍着,谁让楚王府地位尊崇,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连陛下都默许了的事情,谁敢多言? 然而,这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行宫却安静的诡异。 傅悦跟个没事的人似的,整天无所事事,所有的一切都有人准备,她也因为眼瞎什么都帮不上,傅青霖见她实在是没事做怕她闷坏了,只能每日闲暇之余带她出去逛逛,今日便也不例外。 傅悦对玩的挺有兴趣,但是,对吃的更有兴趣,每次出来,都要跑一趟品香楼,今日自然不例外。 与此同时,品香楼三楼天字一号房。 窗台下,凉榻上,楚胤坐在那里,一袭紫袍尤显尊贵优雅,映衬着他俊美绝伦的模样,堪为天人。 凉榻旁,他的轮椅静静地停置在那里。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身着红衣面带面具的男子,身形修长不亚于楚胤,只是带着一方面具,看不见长什么样,只知道,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很是好看。 两人正在下棋,棋盘局势胶着僵持不下,隐有剑拔弩张之意。 两人见面至今一个多时辰,两人都在下棋,一直未曾说过话,屋内安静的诡异,候在不远处的几个手下也都垂眸低头摒着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打扰他们。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楚胤从容不迫的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盘中,打破了僵局,当然,也赢了棋局。 红衣男子见败局已定,冷哼一声:“愿赌服输,既然你赢了,我便无话可说了!” 话音中隐有不甘,可还是妥协了。 楚胤淡笑,不置可否。 红衣男子眯起促狭的眼眸,很不解的问;“不过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拒绝这桩婚事,以你的能力手腕,就算那老皇帝会因此发怒降罪,你也可以应对,何必委屈自己娶一个眼瞎的女人,还是赵祯那个蠢货不要的?” 楚胤将棋盘上的棋子一个个捡起来,一边神色淡然的道:“受人之托罢了,何况,王妃早晚要娶,既然娶谁都是将就,娶她总好过娶那些徒有其表的花瓶!” 红衣男子听言,眸间划过一抹惊讶,随后眼眸再度眯起:“受人之托?傅青霖?” “嗯!” 红衣男子冷笑:“倒是会挑人!” 楚胤不置可否,静静的捡起棋盘上的棋子分好在棋罐中。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而后响起三声富有节奏的敲门声,守在门内的暗卫立刻打开了门,之后一个玄衣男子走了进来,越过屏风,站在二人一丈外。 “参见王爷,公子!” 楚胤蹙眉:“何事?” “启禀王爷,祁太子带着华珺公主来了品香楼,如今正往三楼上来!” ------题外话------ 不好意思,今天忙,现在才更新,苒有罪! 嘿嘿嘿,猜b的都对了,每人奖励10币币,么么哒 这个红衣男子是谁涅…… 019:不行 楚胤听言没什么反应,倒是红衣男子有些惊讶,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胤道:“昨日回来时听福伯说这对兄妹这些天日日来,每次都在隔壁二号房,还是你安排的?你何时喜欢管这些闲事儿了?这倒是稀奇了啊!” 品香楼的位置难求,雅间更是难,不同于一楼大堂的人来人往,雅间按规定每日每间只招待一次客人,所以排队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订到都不是稀罕事儿,可是这段时间,天字二号房却日日空置着给傅青霖兄妹使用,许多人要预定都不得,而这背后,是楚胤下的令。 而品香楼的幕后之人有两个,一个是楚胤,一个便是他,燕不归,也是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不归门的门主,人称不归公子,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索命鬼! 楚胤淡淡的看着他:“福伯没有告诉你,傅青霖交付了一万两定金?” “有么?”他怎么不知道? “你可以问福伯!” 燕不归笑了:“那看来是他老人家只顾着告诉我你的新鲜事儿,忘记这茬了!” 能让楚胤亲自下令腾出天字二号雅间空置着留给他们,且日日都留着,也是稀罕事儿。 这厮一向不喜欢多管闲事,以前还好,一副热心肠,可现在,几乎是不可能的。 楚胤没说话,捡好棋子放好后,端起一旁的茶抿了一口,随后蹙了蹙眉,递给一旁的楚青:“去换杯热的!” “是!” 楚青应了一声,接过茶杯转身正去换热的。 燕不归也立刻道:“顺便给我也换一杯!”说着,还一边把自己的茶杯端起递给楚青。 楚青立刻端着两杯茶走出外间去换,很快端着两杯滚烫的茶回来。 两人接过分别抿了一口,之后因为太烫搁下,燕不归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后隔壁的天字二号雅间的门就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静下心来,听着隔壁的动静。 屋内顿时安静的只听见呼吸声。 傅青霖又给傅悦点了一桌子吃的,傅悦听着傅青霖点的东西,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天大地大,吃的最大! 傅青霖特别喜欢傅悦这样笑着的样子,感觉她无忧无虑,没有半分心事,简简单单的,心中内有丝毫杂质。 见她笑的欢喜,他也高兴,而为了她能时常这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做什么都值得! 没多久,她喜欢吃的点心都上来了,菜肴还得等会儿。 傅悦可不是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吃这一方面,所以,东西一端来,马上囫囵吞枣般把各种点心塞进腹中,看的傅青霖心惊肉跳,生怕她被噎死,连忙给她倒水递过去。 “慢点吃,别每次都整的跟恶鬼投胎似的,要是以后成亲了还这般,会被笑话的!” 傅悦一听言当即停下塞东西的动作,脸一阵扭曲后,把嘴里的东西都吞进去了,然后准确无误的端起一旁的水喝下,终于喉咙不堵了,她立刻干瞪眼没好气道:“谁敢笑话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傅青霖看着她一副谁笑话我我就抽谁的架势,哑然失笑:“要是你未来夫君笑话你呢?你也打?” 傅悦冷哼:“那不然呢?父皇说了,等我嫁进秦国,要是谁敢笑话我,我就拿鞭子抽他,未来夫君也不例外,大不了打死他再嫁一个!” 傅青霖:“……”好霸气! 他竟然无言以对! 而隔壁听见这番话的某王,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许破裂,险些绷不住…… 燕不归却是笑了…… 这个华珺公主,倒是有点意思! 傅悦说完,想起一茬,忙歪着头问:“不过说起楚王,哥哥,有件事儿我想问问你!” “嗯?说!” 傅悦眨巴了一下眼睛,一脸兴致勃勃的问:“前两天清沅跟我说,楚王断了两条腿,怕是不行,我嫁给他可能要守活寡,啥意思?他为什么不行?还有,守活寡是守寡的意思么?难道楚王短命?” 傅青霖看着自家妹妹一脸好奇的样子,听见她这些不太正经的问题,忽然喉头一梗,不知道说什么了。 所以,他抬头看向傅悦身旁原本在伺候傅悦吃东西的清沅,不悦的蹙了蹙眉,而清沅一脸窘态,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对上傅青霖那凌厉的目光。 公主这个不靠谱的,明明说好了不问太子殿下的…… 而隔壁的天字一号房,那位被傅悦质疑不行的楚王殿下,当即被呛了一下,紧绷的脸色直接破裂,而燕不归原本正在喝茶,听见傅悦的话,直接一口茶喷了出来,随后看着楚胤,憋着没笑,但是,却满目同情。 努力憋着笑一本正经的道:“阿胤,你这个未来的王妃,挺……不错!” 兄弟,你这是作了什么孽?竟然被怀疑不……不行?! 哎哟,忍得好痛苦,好想笑怎么办? 而楚胤,呛了一下后,很快恢复了一脸风轻云淡,听见燕不归这句带着调侃的话,他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因为憋着不敢笑的燕不归,他冷沉着脸,缓缓放下了茶杯。 抬头看了一眼楚青,示意楚青把轮椅摆好,之后右手扶着轮椅右边的扶手,借力一挪,整个人已经稳稳的坐在了轮椅上,没有丝毫行动不便的狼狈。 见他坐到轮椅上,猜到他要出去,燕不归忙挑眉:“唉,你去哪?” “去隔壁!” 燕不归有些吃惊:“嗯?去作甚?” 楚胤淡淡的道:“你若是管住你自己没被发现,我倒是不想去丢这个脸!” 是了,方才燕不归那一喷和说话的声音,已经被傅悦听见了。 傅悦问完话正在等傅青霖的回答,忽然就听见隔壁噗的一声,之后就听见了隔壁的说话声。 她立刻对傅青霖道:“哥哥,隔壁有人在偷听我们说话!” 傅青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嗯,是你未婚夫!” 虽然没听见楚胤的声音,可那一声阿胤和未来王妃,便已经说明了楚胤也在,虽然有些惊讶,可是想起这个地方是楚胤的地方,他在,似乎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 只是,这就尴尬了! 傅悦听见傅青霖的话,顿时石化了! 人真的是经不起念叨的么? 很快,隔壁响起一阵动静,门开,轮椅滚在地上的轱辘声渐近,也就在这时,门口守着的手下敲了两声门,之后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楚王求见!” ------题外话------ 这就尴尬了…… 大家猜猜,接下来蓁儿面对楚胤是什么反应,对的奖励币币。 a:抵死不认,不承认自己刚才说的话。 b:反咬一口,指责楚胤偷听他们说话。 c:当面询问,问楚王殿下能不能行事。 d: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020:再见 傅青霖还能如何?总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吧,只能淡淡的道:“开门,请楚王入内!” 声音刚落下,门打开,楚胤被楚青推着进来,而后缓缓被推了过来。 傅青霖一脸淡定的站起来,朝楚胤微微揖了揖手:“楚王!” 楚胤也揖了揖手,风轻云淡:“祁太子!” 两边的手下也纷纷行了礼,清沅也十分自觉的福了福身,倒是傅悦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表情也是有几分古怪。 傅青霖见她愣是坐着不动,有些无奈,道:“蓁儿,还不快些起来给楚王见个礼?” “啊?哦哦!”傅悦如梦初醒,忙站了起来,然后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朝着楚胤的方向就是一个鞠躬:“楚王好!” 楚胤:“……”莫名感觉她是在祭奠。 傅青霖:“……”好妹妹,你…… 你倒是别把腰弯的那么低啊! 傅悦鞠完躬才后知后觉自己一时心急忘了怎么见礼了,立马一脸羞窘,换了个礼。 “啊,不对!见过楚王!”说着,两手一搭放在左腹上,款款福了福身,倒也有模有样。 如果不看她那脸上的窘态的话,真的会让人误会她是个温娴雅致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 楚胤恢复一脸风轻云淡,朝着傅悦也揖了揖手:“华珺公主有礼了!” 傅青霖轻咳两声,示意清沅扶着傅悦坐下,这才自己也坐下,看着楚胤问:“楚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楚胤笑的十分亲和温润:“本王今日闲来无事,出来散散心,方才在隔壁与朋友下棋,忽然听闻这里有人提及本王,得知是祁太子和华珺公主,所以就冒昧前来打扰!” 傅青霖顿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种背后议论人家,还是这种事情,好死不死的被被议论者听见,真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情了。 而他脸皮向来不厚。 楚胤好似没发现傅青霖的一脸尴尬,转头看向坐在那里面色如常的傅悦,轻声问道:“只是不明白,华珺公主为何会对本王有如此深的误解?” 傅悦一懵:“嗯?什么误解?” 楚胤:“……” 这种事情该怎么说? 难道让他直接问她,为什么会以为他不行,为什么会以为他短命? 这姑娘是真不懂还是在明知故问? 没听见他的回答,傅悦转头,一脸纳闷不解的问傅青霖:“哥哥,楚王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误解他了?” 傅青霖硬着头皮的轻咳两声,然后温和笑着的:“蓁儿想多了,没有误解,这是成婚之前女子对未来夫君很正常的好奇心!” 这话不假,好奇自己未来夫君行不行,能活多久,确实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嗯,就是这样! 傅悦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 这时,楚胤忽然眯着眼看着傅青霖,意味不明的问:“祁太子为何叫华珺公主蓁儿?是哪个蓁?” 傅青霖眸色微动,淡淡的道:“这是皇妹的闺中小字,取自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楚胤恍然,随之一笑:“原来如此!” 傅青霖道:“皇妹幼时多病,父皇取此小名,不过是希望她能如同草木那般顽强,可以战胜一切病痛灾难,楚王见笑了!” 楚胤淡笑着摇了摇头:“祁太子谦虚了,此字极好!” 傅青霖不置可否,倒也没多说什么。 楚王还想问什么,一旁的傅悦就兴冲冲的问楚胤:“那个,楚王殿下你饿不饿?这里东西挺好吃的,要不你也来点?” 吃者有份,顺便把这一顿的银子付了! 楚胤挑眉:“公主很喜欢?” 傅悦忙点头,笑眯眯的道:“嗯啊,我天天都来吃,可喜欢了,就是不知道以后和你成了亲,还能不能日日吃到!” 楚胤依旧笑的温和如玉:“公主若是喜欢,自然是日日都能吃得到!” 傅悦眨巴眨巴:“可是这里东西那么贵,会不会把你吃穷了?” 楚胤:“……”他这是自不行和短命之后,又被未婚妻误解穷了? 这问题就很严重了! 楚王府会缺钱?怕是国库缺钱了,楚王府都不会缺钱的吧! 倒是傅青霖耐着性子解释:“蓁儿你多虑了,这里是楚王的产业,你想吃这里的东西,是不可能吃穷他的!” “这样?” “嗯,所以蓁儿不必担心!” 傅悦立刻甜甜笑着,乖巧道:“那哥哥你走的时候就不用再给我留银子了,蓁儿嫁给楚王不缺钱花!” “……好!”他还能说什么,哭着也要陪妹妹把戏唱完! 楚胤:“……”他能不能把眼前这一幕当成他的未来王妃和大舅子在当面算计他的家当? 这感觉真是……一言难尽! 这时,方才还没上来的菜肴相继被端进来摆在桌上,本来还空着一半的桌子瞬间满了。 傅悦顿时胃口大动,哪里还顾得上理会楚胤,立刻让清沅给她夹菜,大快朵颐起来。 傅青霖见妹妹消停了,这才对楚王歉意一笑,淡淡的道:“楚王见笑了,妹妹从小被本宫和父皇宠着难免言行无状,还请楚王切莫见怪!” 这种质疑男人行不行和短命的话,确实是不太好! 楚胤也并不在意,淡笑道:“无妨,直言直语是为性情坦率,很好!” 性情坦率的女子,不比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心机深沉善于算计,确实是很好。 娶这样的王妃,会少不少麻烦。 可是楚胤现在根本不知道,他的这个王妃,只会添麻烦…… 等将来王府被折腾的鸡飞狗跳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娶了一个什么闹腾玩意儿! 傅青霖不置可否,只道:“谢楚王大度!” 楚胤笑了笑,目光移向正在不停的吃东西的傅悦,因为嘴里塞满了东西,鼓着腮咀嚼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她吃得很香,看着就让人胃口大涨,也尤为……可爱! 她虽吃的急,狼吞虎咽的,但是除了嘴角沾了点油渍,其他地方倒是还干干净净,所以看着倒是赏心悦目! 不过,扫了一眼桌上的那些东西,楚胤眉梢一挑:“公主胃口似乎很不错?” 这话就有些委婉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姑娘吃东西这么……咳咳,粗鲁! 还吃那么多! 真的是涨见识了! 傅悦吃完嘴里的那一口,然后笑眯眯道:“还好啦,其实我吃的也不是很多,就是再吃一点就可以饱了!” 楚胤听见她这句话,看着她跟前一桌残羹剩饭,突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吃的确实是有点少了…… 而傅青霖,听见自家妹妹这句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题外话------ 嘿嘿嘿,猜d的都对了,对的奖励10币币。 021:注定 偏偏傅悦看不到他们表情的古怪,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笑眯眯的问楚胤:“楚王殿下,你看我是不是很好养活?” 楚胤默默的扫了一眼一桌的残羹剩饭,点了点头:“还好,养得起!” 毕竟这一桌子的东西还有的剩,不算特别能吃! “嘿嘿嘿!”挠了挠头,笑的一脸含蓄,看着有点憨憨的,可是那笑声,听着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起哈喇子…… 傅青霖看着自家傻妹子,直接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总归这门婚事已经敲定,楚王赖不掉了不是? 楚胤静静看着傅悦,眸色晦暗,面上依旧淡笑着没说话。 吃饱了之后,傅青霖带着傅悦告辞离开了,倒是楚胤没走。 燕不归在他们走后才从隔壁一号雅间过来,一进来看到那一桌让人不忍直视的残羹剩饭,不由挑眉:“那华珺公主的胃口当真是……奇特!” 可以说是很委婉的话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姑娘家那么能吃的,偏偏吃那么多还瘦的跟个什么似的。 楚胤没说话,目光定定的看着桌上的某一处一动不动。 燕不归见他一动不动的看着一个空盘子,神色还有几分恍惚,当即询问:“阿胤,怎么了?那个空盘子有问题?” 楚胤微微回神,淡淡开口:“傅悦也很喜欢吃玲珑藕丝糕!” “嗯?”燕不归听言一愣,顺着楚胤的眼神看去,看到那个空盘子上面,还有一些零碎的糕点屑,正是玲珑藕丝糕的糖藕丝。 燕不归的神色,顿时变得复杂难辨起来。 离开品香楼后,在马车上,傅悦一直郁闷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傅青霖诧异的挑眉,闻声询问:“怎么了?不开心?” 傅悦闷声道:“没有,就是觉得怪怪的!” “嗯?怎么说?” 傅悦摇了摇头,皱着小脸道:“说不上来,就是面对那个楚王的时候,感觉怪怪的!” 至于哪里怪,她却一时间想不明白,就是心里堵堵的…… 傅青霖淡笑,柔和道:“他是你未来的夫君,你对他的感觉与他人不同是正常的,蓁儿不必过于纠结!” 眼前一亮,懵懵懂懂:“真的么?” 傅青霖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你和他生来就注定会牵涉在一起,注定会携手一生,你对他的感觉肯定会异于他人,这是……缘分使然!” “喔……”傅悦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可转而一想,又有些不明白了:“可是哥哥,为何我和他是命中注定的?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和他注定会携手一生?” 傅青霖淡定的回答:“国师根据你们的生辰八字算出来的!” 傅悦眨了眨眼,好奇问:“嗯?所以父皇才会让你把我和他凑对儿?” “……嗯!”凑对儿这个词儿,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喔,原来是这样啊!”恍然点头,可面色依旧烦闷。 傅青霖见她依旧面色闷闷的,似乎还有心事,剑眉一蹙,问:“怎么了?还有心事?” 傅悦抬头问傅青霖:“哥哥,那个楚王是不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 “嗯?这话又怎么说?” 傅悦歪着头想了想,才把心头的想法说出来:“我总觉得,他有很多心事,也没有喜怒哀乐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了一样,可实际上,他是个很能隐忍的人!” 她因为眼瞎,所以感知比常人要锐利,可以通过听觉去听一个人的呼吸从而推敲那个人当下的情绪,可今日楚王,却从始至终的平静,似乎他们说什么,他都波澜不惊,再联想之前宫宴上他的反应,她就莫名的有了这个认知,且越来越强烈! 这个楚王,是个高深莫测的人。 傅青霖听言,神色复杂的看着傅悦片刻才淡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蓁儿很聪明!” 在其他人看来,楚胤只是性格孤僻拒人千里,待人处事都很冷漠,好似漠不关心一样,大家只会归结于这是他当年突逢如此大的变故从而性情大变,这才变成如今这样无悲无喜性情寡淡,能看出他在隐忍的人寥寥无几,只因为他掩藏的太好,怕是心思诡谲如皇帝都不能看得出来他是因为腿残而性情大变还是在收敛锋芒等待时机,可是这丫头,只凭感知便道出了其中事实。 她很聪明,从小就是那样一个聪慧的人,可就是太过聪明,才会变成如今这样,所谓慧极必伤,其实并非虚言! 傅悦一脸困惑问:“哥哥,为什么啊?” 傅青霖没有解释,而是道:“等你嫁给他,你就会慢慢明白了!” 傅悦小脸一垮:“……又来了!” 总是这样,明知道却都不告诉她,故卖弄神秘,哼! 傅青霖只是笑笑,也没多加解释。 一路静默,回到行宫时,行宫中正坐着一个客人在等他们! 022:宴请 行宫的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旁边还候着不少侍卫和随从,那阵仗一看就知道来者身份尊贵,行宫门口正在等着他们的管事禀报,是清阳长公主来访! 清阳长公主,当今那位的妹妹,丞相沈儒的夫人,她来拜访,确实是令人意想不到。 走进行宫的会客厅,便看到了在厅中坐着的清阳长公主,那是一个衣着打扮甚是端庄华丽的女人,看着年纪也不过四十出头,因为保养得宜,看着像是三十出头而已,长得也是明艳动人,事实上,这位清阳公主年轻时也是以美貌著称诸国,和她的姐姐清华长公主并称秦国皇室双姝。 看到他们走来,清阳长公主缓缓起身,仪态万方般步履轻缓的走来。 傅青霖揖了揖手,微微低头垂眸,淡淡的道:“见过长公主!” 傅悦听见自己哥哥见了礼,也跟着福了福身,不过并未开口。 清阳长公主原本目光定格在傅悦脸上,眼底划过一抹讶异,听见傅青霖见礼的声音,微微回神,而后得体一笑,福了福身:“祁太子,华珺公主!” 因为各自的身份没多大区别,互相见礼便可,无需弯腰屈膝行大礼。 之后,傅青霖拉着傅悦走到厅中下首的客座坐下,当然清阳长公主也一样坐在对面的客座上,两方都并未坐上主位。 傅青霖首先开口询问:“不知长公主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清阳长公主道:“是这样,今日冒昧来打扰太子与公主,是有两件事,一则是前些日我夫君在宫宴上对公主与贵国多有冒犯,特来赔罪,原本当时就该来了的,只是本宫与家婆徐老太君这一个月来一直在普华寺素斋祈福不在京中,府中的晚辈们不懂礼数,本宫昨日素斋结束回到京中得知此事,今日才过来代替夫君给公主与贵国致歉赔罪,还请公主见谅,请贵国见谅!” 说到最后,她站了起来,朝傅青霖和傅悦行了个极为隆重的万福大礼,垂眸颔首,神色也是极为歉疚。 是了,当时宫宴上,自林海后第二个出来谏言并且言辞对傅悦多有不满和羞辱的丞相沈儒,便是这位清阳长公主的夫君。 傅悦对此,自然是看不见的,所以不加理会,倒是傅青霖站了起来,揖了揖手回以礼节,淡淡的道:“长公主言重了,此事本宫与皇妹都未曾放在心上,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便无须再提!” 清阳长公主莞尔笑道:“太子与公主心胸宽广,本宫敬佩,如此一来本宫也就放心了,否则若是因为夫君当时的无心之言让太子与公主对我大秦心生嫌隙误了两国交好,那可就是罪过了!” 傅青霖蹙了蹙眉,不过没说什么,缓缓坐了回去。 清阳长公主也随之坐下,而后又含笑道:“第二件事,七日后便是家婆徐老太君八十大寿,陛下隆恩,诏令我等隆重大办,届时陛下还会亲临,本宫特意送来请柬,还请太子与公主届时赏脸亲临,就当是让华珺公主认识认识这暨城的一些人,对日后行事也有好处!” 傅青霖不置可否,只道:“既是老太君大寿,本宫与皇妹届时必定亲临祝寿,长公主大可放心!” 清阳长公主淡笑着点了点头:“如此,本宫便放心了!” 歉意已至,请柬送到,清阳长公主没有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傅青霖亲自送着她出了行宫门口,而后才返回。 傅悦至始至终就坐在那里,没说话,也没有跟着去送人。 傅青霖返回的时候,看到她正拿着那封做工精美请柬把玩着,虽然看不见,却顺着不同的痕迹抚摸着请柬上那两个烫金大字,百无聊赖的样子。 傅青霖挑眉:“怎么了?请柬有问题?” 傅悦摇了摇头,只是抬头问他:“哥哥,寿宴好玩么?我可不可以不去?” 傅青霖听言,不由挑眉:“为何不想去?” 傅悦闷声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个清阳长公主!” 傅青霖来兴趣了,坐在傅悦旁边,不解的问:“哦?为何不喜欢?” 傅悦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就是不喜欢!” 那种由心底散发出来的反感和厌恶,很浓烈,没有来由的,她自己也不明白。 傅青霖眸色渐深,垂眸思索片刻,才轻声问道:“蓁儿可知她是谁?” “清阳长公主啊!” 傅青霖哑然失笑,耐着性子与她解释:“这位清阳长公主的姐姐清华长公主是楚王的母亲,也就是说,她是你未婚夫婿的姨母,等你以后和楚王成了婚,你也要叫她一声姨母,若是我们只是来使,你不想去倒也无妨,可是以后这里是你要生活的地方,现在人家亲自送来了请柬,你若是不去,难免会落人口实,人家会说你目中无人不懂礼数,总归不妥!” 傅悦听言,虽不乐意,可还是点了点头,闷声道:“那还是去吧!” 傅青霖道:“蓁儿乖,到时候我们去露个脸就回来,不会待太久,有哥哥在,也不会有人敢为难你!” “嗯!” “走吧,哥哥送你回房,你该午休了!” “好!” 傅青霖这才牵着她缓缓离开了大厅,往她住的紫琼园走去。 楚胤从品香楼离开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楚王府因为要修缮翻新,所以到处都有人在忙活,可是却异常的安静,没有发出什么声音,那些人搬东西也都是轻拿轻放十分小心翼翼。 楚胤回到墨澜轩后,直接回了书房,吩咐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之后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待了许久,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唤了楚青进去。 楚青听见楚胤的声音后,推门走进书房,见楚胤在窗台下坐着,行至楚胤身后:“王爷有何吩咐?” 楚胤声音清冷寡淡:“你即刻启程,亲赴一趟南祁阜都,调查傅悦生平,从出生到现在,事无巨细本王都要知道!” 楚青一惊,不过并未多问,当即领命:“属下立刻就去!” 楚胤想了想,又嘱咐道:“不要惊动任何人!” “属下明白!” “去吧!” “是!” 楚青当即闪身退下! 楚青离开后,楚胤静坐着许久,门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启禀王爷,属下楚安有事求见!” 楚胤淡淡的道:“进来!” 声音落下,管家楚安走进来,那是一个中年男人。 一进来,他立即禀报道:“启禀王爷,方才属下收到飞鸽传书,夫人和小郡主已经回到了常平,明日下午便可抵达暨城!” 楚胤听言,深邃莫测的眼眸微动,划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柔和,想了想,道:“让楚衡亲自去接!” 楚衡,楚王府侍卫统领。 “是!” ------题外话------ 浪里个浪,我如果厚着脸皮在这里求花求钻求评价票会不会被打? 好吧,我退而求其次,求评论啊啊啊啊! 023:来客 不知道傅青霖抽了什么风,自从那日从品香楼回来后,就再没有带傅悦出去玩了,不晓得从哪里找来了一个嬷嬷,教导傅悦男女之事…… 傅悦内心是崩溃的,傅青霖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这个嬷嬷,特别啰嗦,说的那些东西,她愣是听不懂,只能傻坐着左耳进右耳出,每次都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听了三日,傅悦不胜其扰,已经很不耐烦了,可是傅青霖这次态度有些强硬,说什么都不肯罢休,每日要听三个时辰,也因此,傅悦再不高兴也得听着,只是,许是因为被那个嬷嬷讲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折腾的没精神,傅悦开始不待见傅青霖,甚至直接东西都不想吃了。 这是十分难得的,从小到大,这小丫头对吃的可从来没有抵抗力的,可见这次她是真的很不高兴了,连平时爱吃的东西都不太吃,怕她饿着不好,傅青霖只好勉强作罢,让那个嬷嬷走了。 反正虽然这丫头什么都不懂,不代表楚胤什么都不懂,谁的媳妇谁调教,他不管了! 这一大早,得知那个嬷嬷被送走了,傅悦高兴地撒欢,然后兴高采烈的把桌上的早膳席卷一空,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打了一个饱嗝儿,傅悦满心惬意。 然后,傅青霖走进来了,说是带她去见客,听见要见的人,傅悦顿时一懵:“哥哥说谁要见我?” 傅青霖重复:“楚国夫人,楚王的大嫂!” 傅悦眨了眨眼:“楚王的大嫂为什么要见我啊?” 傅青霖只好简单的和傅悦解释一遍。 楚国夫人,是楚王楚胤的长嫂,上一任楚王楚翎的遗孀,上一任楚王死后,楚胤承袭爵位,而这位原来的楚王妃的位置就有些尴尬了,因为只是长嫂,自然不能尊封为老王妃或是太妃,可日后楚胤娶了正妃,也不能两个王妃并尊,所以就被免去王妃尊号,特旨封为国夫人,以楚王府的封号楚字加封以显尊荣,如今的楚王府,她便是最尊贵的女人,也是楚王最敬重的长嫂,她这些年常年带着女儿在外游历,鲜少在暨城,前日才回来,昨日入宫给皇帝贵妃请过安后,今日便过来见一见这位未来弟媳。 原本按照他们的身份,这位楚国夫人要见,他们大可拒绝,可是按照礼数却不尽然了,楚王府没有其他长辈,这位楚国夫人算是唯一一个称得上长辈的人,所谓长嫂如母,楚胤又对这个大嫂格外敬重,日后傅悦嫁给楚胤,她便也是傅悦的长辈,她来见一见傅悦,也是合乎常理! 傅悦听着傅青霖的解释,好像懂了,可好像还不太懂:“哦,所以哥哥的意思是,我去见这个楚国夫人,就和清沅说的见婆婆一个道理?” 傅青霖淡淡的扫了一眼傅悦身后埋着头站在那里的清沅,之后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毕竟长嫂如母…… 傅悦点了点头:“那好吧,长辈要见,不能推辞,我去见就是了!” 行宫的会客厅内,有好些人,而除了两个人是坐着的之外,其余人都是站着的,且都是恭恭敬敬的站着。 坐着的两个人一大一小,确切的说是一个衣着素雅的女人和一个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小姑娘,女人长得清秀,看似端庄温婉,实则眉眼间难掩一抹英气与豪迈,而小姑娘的模样,也与女人有几分相似。 这个女人便是楚王府的前任楚王妃,如今秦国唯一一位诰封的国夫人,现任楚王的长嫂,楚国夫人冯蕴书,而这个小姑娘,便是前任楚王的遗腹女,现任楚王的侄女,长宁郡主楚馨。 相较于冯蕴书的不骄不躁泰然自若,她旁边的小姑娘就有些坐不住了,小小的身板动来动去,看看这边瞅瞅那边,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憋闷,显然是个没什么耐性的孩子。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人来,小丫头原本还兴致勃勃的,现下直接垮下小脸,看着冯蕴书闷声问道:“娘亲,那个未来二婶怎么还没来啊?” 冯蕴书喝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抬眸柔和笑着看着小丫头,轻声道:“再等等就来了,不急!” “唔……好吧!”咂咂嘴,继续静坐着等人来。 母女俩话音刚落片刻,傅青霖就牵着傅悦的手从会客厅入口处走了进来,冯蕴书黛眉轻佻,搁下茶杯站了起来,楚馨也跟着站起来跟在冯蕴书身旁。 冯蕴书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傅青霖牵着的傅悦脸上,原本含着淡笑的面庞倏地一僵,眸间一抹惊愕划过,眼底难掩震惊。 傅青霖正要揖手见礼,见她这般看着傅悦,蹙了蹙眉,正要说什么,冯蕴书身边的侍女已经在一旁提醒:“夫人!” 冯蕴书猛地回神,才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忙恢复神色,朝傅青霖和傅悦福了福身,声音平缓,语气不咸不淡拿捏到好处:“见过祁太子,华珺公主!” 傅青霖微微揖手,也是彬彬有礼不咸不淡:“楚国夫人!” 傅悦听见自家哥哥的声音,也跟着微微颔首垂眸,并未行礼。 关于对谁该行什么样的礼,她都是清楚地,对于冯蕴书,只需颔首打个招呼,不需要行礼。 见了礼后,分别行至会客厅的两边客座,相对而坐后,冯蕴书这才含笑道:“今日来拜访太子与公主,实属冒昧,原本是不该来的,只是得知陛下将华珺公主赐婚给二弟之后,妾身迫切的想要瞧瞧未来弟媳,也是奉了宫中贵妃娘娘的旨意来看看公主,不请自来,还请太子与公主莫要见怪!” 傅悦自然是不好搭话,所以寒暄客套的任务交给了傅青霖:“夫人哪里的话,原本应该是本宫带着皇妹拜访楚王府才对,只是碍于贵国习俗夫妻成婚前不宜见面,这才作罢,夫人今日亲自过来,是皇妹之幸!” 傅悦听着,面上虽然并无异色,可心底忍不住嘀咕,哥哥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和楚王可是前几日才见到了。 哦,清沅告诉她了,就因为那日见到楚王之前,她问了那个问题被楚王听见了,闹了那尴尬的一出,就被傅青霖找了个嬷嬷来说教了几日! 哼,说起来这笔仇还得记在那个楚王头上,谁让他偷听他们说话听见了! ------题外话------ 可怜的胤美人,被媳妇狠狠地记了一笔仇! 024:善意 冯蕴书浅笑着,眉眼间散发着丝丝柔和,没有和傅青霖再说什么,而是看向傅悦,轻声问道:“华珺公主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傅悦本来正在暗搓搓的给他未来夫君记仇,听见冯蕴书叫她,忙一脸茫然的抬头,眨了眨眼,呆愣片刻,才后知后觉的弯了弯眉眼,笑眯眯的回答:“还好,我哪里都是住得惯的!” 只要有吃有玩,她就习惯! 冯蕴书得体笑着:“如此便好,昨日进宫时,贵妃娘娘还担心公主住不习惯,毕竟初来乍到,难免不适应,如今看来,娘娘可是多虑了!” 傅悦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只好笑眯眯的没吱声。 她和冯蕴书不熟,以前因为眼瞎很少接触外人,不太懂得何人相处,问什么答什么,是她唯一会表达的善意。 冯蕴书也不在意,转头看着傅青霖问道:“祁太子,我想和公主单独走走,不知道太子可否允许?” 傅青霖一愣,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转头问傅悦:“蓁儿,你可愿意?” 傅悦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弯着眉眼点了点头:“好啊!” 这时,冯蕴书忽然眸色晦暗的看着傅青霖问道:“祁太子唤华珺公主蓁儿?是哪个蓁?” 方才傅青霖叫傅悦的那个称呼,她听得清清楚楚。 傅青霖蹙了蹙眉,想了想,回答:“这是皇妹的小名,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冯蕴书了然颔首,眼中夹杂着丝丝不明情绪,只道:“原来如此!” 傅青霖沉吟片刻,才狐疑问道:“上次见到楚王时,他也特意问起这个,不知道皇妹的这个名字是否有不妥?竟让楚王和夫人都这般问及?” 冯蕴书忙笑道:“那倒没有,只不过是听闻公主闺名为悦,却听太子唤她蓁儿,一时好奇罢了,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傅青霖听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座行宫是用来招待各国来使的地方,虽不及皇宫富丽堂皇,却也极尽精美华丽,附带的花园很大,里面种植着大量当季的花卉,其实这些名贵的花卉一般的时候是没有的,只是在祁国使臣到来之前才准备的。 傅悦看不见那缤纷鲜艳的色彩和美景,却可以闻到那十几种花掺杂在一起却并不刺鼻的浓郁花香,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冯蕴书一直在打量着傅悦,见她虽然眼盲,却在侍女的搀扶下稳稳当当的走着,半点不像看不见路的样子,心中暗叹,充斥着复杂情绪的眼眸中,难掩一丝赞赏。 垂眸想了想,她顿足轻声问道:“华珺公主今年二十了?” 傅悦听见冯蕴书的问题,停下来愣了愣,随即大大方方的点头:“对啊,二十岁了!” 冯蕴书点了点头,又问:“公主生辰是何月何日?” “唔……”歪着头想了想,她才道:“父皇说是三月二十八!” 父皇说? 这姑娘难不成自己生辰何时都不知道? 不过看了看她清澈通透却没有聚焦的眼眸,冯蕴书心下了然,眼睛看不见,很多事情不懂也是正常的。 冯蕴书垂眸思索片刻,而后若有所思的问:“冒昧的问一句,公主的眼睛,是生来就看不见的?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傅悦听言,没有半点被问及痛处的不悦和不满,而是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这才皱着眉道:“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伤了眼睛,这才看不见东西!” 冯蕴书闻言,一脸可惜道:“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可惜,公主的眼睛生的极好看,只是不能视物,倒是有些美中不足了!” 傅悦挠了挠头,笑的有些憨:“也还好了啦,父皇说我当时差点就死了,能活下来已经是上天厚待,比起活着,看不见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世事不能两全嘛!” 听着傅悦这句通透的话,看着她一脸憨直纯粹的样子,冯蕴书眸色微动,莞尔笑道:“祁皇此话有理,也难得公主看得开!” 这个世上,能看得通透的人很少,有的人什么都拥有都不满足,而这个姑娘,眼睛瞎了,却活的简简单单,没有怨天尤人,没心没肺无欲无求,挺好。 过去的事情他们谁都无法改变,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经过了那么多事情,能有这样一个女子陪在楚胤身边,真的很好,也许,便是命中注定的吧,老天爷把这个姑娘送到了这里,又兜兜转转把她许给了楚胤。 冯蕴书没有在行宫待太久,和傅悦聊了一会儿后,便告辞离开了。 冯蕴书问的这些问题,毫无遗漏的都被清沅禀报了傅青霖,不过他得知后,什么也没说。 冯蕴书一回到楚王府,吩咐人把楚馨带回去之后,去找了楚胤。 楚胤正在墨澜轩内的湖上凉亭中独自一个人下棋。 冯蕴书远远的看着凉亭中证人认真下棋的楚胤,眼眸中划过几分异色。 曾经的楚胤,从来静不下心来折腾这些东西,他最喜欢的,是舞刀弄枪骑马射箭,一心想着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可这几年的静养沉淀,让他褪去了年少时的热血和活力,变得死气沉沉起来,犹如脱胎换骨,而看着他转变成这个样子的冯蕴书,自然是感慨万千,心疼不已。 立于原地一阵唏嘘心疼之后,冯蕴书提步走了过去。 楚胤自己对弈,下得专注,突然听见听见脚步声,抬眸转头看了过来,看到已经快走到他旁边的冯蕴书,稍微愣神,而后神色语气略显温和的叫了一声:“大嫂!” 冯蕴书笑笑,直接坐在了楚胤对面。 楚胤挑眉:“大嫂刚回来?” 冯蕴书含笑点头:“嗯,刚去见了你那位未来的王妃回来!” 楚胤听言,眸色微动,没吱声。 冯蕴书莞尔一笑,由衷道:“倒是个不错的姑娘,性子单纯通透,没有那么多心眼,也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说实话,你娶她,比娶暨城中任意一家的千金都要好!” 楚胤闻言,面上波澜不惊,只是垂眸淡淡的道:“大嫂觉得好那便好!” ------题外话------ 评论区活跃一下嘛嘛嘛嘛,嘤嘤嘤 025:当年 冯蕴书听言笑了,有些无奈的道:“你这是什么傻话?是你要娶王妃,那是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人,你中意最重要,我是否满意不过是其次,不过说实话,只要二弟喜欢,大嫂就不会有意见!” 她想让楚胤娶王妃不是一日两日了,从楚胤及冠之后,她便心心念念能有那么一个人走进楚胤的心,陪着他白头偕老,可是这么多年,楚胤无心娶妻,而因为他腿残,楚王府陷入动荡不比当年辉煌,又备受帝王猜忌,暨城各大世族有点眼力的都看得出来,庆王府的下场在前,楚王府以后是何下场显而易见,那可是随时都会步庆王府后尘的,那些人敬畏之余只能敬而远之,因此也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愿意嫁给他的,他们都看不上,就像现住在青黛院那个庞妤婷,他们就当没有这个人! 楚胤嘴角微扯笑了笑,笑的很浅很淡,几乎微不可见。 伸手提起一旁正在烹煮的茶,给冯蕴书倒了一杯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慢条斯理,看着十分有涵养。 冯蕴书很受用的端起茶杯,因为太烫,轻轻吹了吹,忽然想起什么,她搁下茶杯,抬眸很认真的看着他问:“二弟,你实话告诉大嫂,你当时如此爽快的答应迎娶华珺公主,是否因为她的样貌?” 楚胤神色一怔,抬眸看着冯蕴书,抿唇没说话,眸色晦暗。 冯蕴书拧着黛眉凝望着楚胤,轻声道:“昨日进宫时,贵妃娘娘也曾跟我提过此事,今日我去见了华珺公主后,便也对此有了疑惑,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华珺公主眉眼五官颇有几分当年那孩子的影子,二弟,你实话告诉大嫂,是不是因为这个?” 楚胤静默片刻后,眼底恢复寡淡清冷,看着冯蕴书,淡淡的道:“大嫂,你想多了!” 冯蕴书愣了愣:“可是你……” 楚胤薄唇微抿,解释道:“我娶傅悦,不过是与傅青霖的一个交易,我答应娶她时,对她一无所知,她长什么样我并不知情!” 第一次见她,是在宫宴上,当时确实是有几分意外,可,这并不是缘由。 冯蕴书虽早有猜测,可还是有些惊讶:“什么交易?” 之前在外听闻此事时,她以为是突发事件,和其他人一样,不过是以为华珺公主选到了楚胤,皇帝赐婚,楚胤被动接受。 可是后来她越想越觉得奇怪,因为楚胤已经整整八年没有出过王府,这么多年宫中数次召见他都抱病推脱了吗,那日却破天荒的进宫参加宫宴,然后又那么巧被傅悦选中被皇帝赐婚,冯蕴书从来不信巧合,所以她猜得到,此事必有内幕。 她回来后询问过楚胤,楚胤却对此缄口不提,她也就没有多问,楚胤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她也不需要担心。 如今看来,她猜对了。 楚胤并不想冯蕴书知道太多,只道:“这些事情大嫂就不要过问了,知道太多也并无益处!” 当年大哥惨死母亲自杀,他也因为中毒重伤双腿残废,命悬一线昏迷了许久,楚王府陷入动荡岌岌可危,冯蕴书当时身怀有孕,在楚王府风雨飘摇之际,是她顾不上夫君新丧的悲痛和身怀有孕,毅然决然的撑起了楚王府的半边天,扛起了所有的压力,为楚王府觅得一线生机,和皇帝暗中周旋,保住了楚王府的兵权和地位,和那些野心勃勃的楚家旁支博弈,保住了楚王府的王爵,那时候是没有办法,因为当时楚家嫡脉只剩下他和冯蕴书这个楚王遗孀,他当时重伤昏迷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她,没有人有资格做那些事情,可如今,他可以扛起整个楚王府,再不需要让她承受这些,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需要和馨儿无忧无虑安安稳稳,便足够了。 这是楚家亏欠她的一世安稳,大哥死了,幸福没有人能给她,可安稳二字,他能给,尽他所能保护她们母女周全,是他唯一能代替大哥和楚家给她的补偿。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冯蕴书听言,淡淡一笑点点头:“那好吧,你既不说我便不问,你心中有数便好!” 楚胤抿了口茶,没说话。 冯蕴书没有再提及此事,而是转了话音问:“对了,过几日便是沈家那位老太君的寿宴,二弟可要去?” 楚胤蹙眉:“去作甚?” 冯蕴书有些无奈道:“自然是去祝寿,以前你抱病不出不去倒没什么,可现如今你进宫参加宫宴出现在人前了,大家也都知道你的状况,再者,沈家是陛下母族,徐老太君一向得陛下敬重,届时陛下会亲临祝寿,那位老太太也是德高望重,你若不去,怕是不妥!” 皇帝的生母出身沈家,所以徐老太君是皇帝的舅母,据说当年对皇帝十分照顾关爱,皇帝因此对她颇为敬重,登基后将其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将其女迎进宫中封为贵妃百般宠爱,因此,这位老太君在暨城一向备受尊崇,她的寿宴几乎每年都是隆重举办,皇帝也会偶尔前往,今年是八十大寿,皇帝亲临是毋庸置疑的。 以前楚胤抱病静养在府,倒是不需要参加这种场合,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他一反常态的出了王府进宫参加宫宴,这等于昭告世人他已经好了,人人都知道他虽然腿残是真,可身体还算健康,皇帝都亲临祝寿,他若是不去,确实是不妥,毕竟皇帝都这般看重的人,他不放在眼里,在那位多疑寡性的皇帝陛下眼里,这等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胤也明白这一点,蹙了蹙眉,没说话。 他从小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年少时倒是会参加,可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就很少踏足这种场合,腿残之后,更是再没有出现在人前。 冯蕴书这又想起什么,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胤道:“而且我听说清阳长公主亲自送了帖子去行宫,到时候祁太子和华珺公主也会前往,你若是不去,也说不过去了!” 楚胤听言,喝茶的动作一顿。 ------题外话------ 嘿嘿嘿,小两口又要见面了。 026:赴宴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便是沈家徐老太君的大寿。 沈家是皇帝即位后大力扶持的家族,原为皇帝的母族,当年沈家式微,所以连带着选秀送入宫的女儿也并不受宠,到死也都只是个小小的美人,而且还是因为生下皇子被封的,宫中既有母凭子贵,自然也有子凭母贵,所以赵鼎也并不受宠,从小在宫中如履薄冰,当年谁也没想到这个式微的皇子会成为最后的赢家,而他能问鼎皇位,沈家其实帮不上什么忙,可他登基后,最得益的,却是这个在他的夺嫡之路帮不上什么忙的外族,不仅一门三侯,还位极人臣,当今丞相沈儒,最受皇帝信任倚重的人,便是沈家大爷季阳侯,那位徐老太君,便是季阳侯的母亲。 徐老太君的八十大寿,乃一大盛宴,几乎整个暨城中有资格参加的都去了,没有资格的也都争相送了礼,而这一日的沈府,格外的热闹,说是宾客盈门亦不为过。 既然人家亲自来请,还答应了要去,那他们代表的是祁国的颜面,傅青霖对此倒也重视,昨日就命人从祁国带来的东西中挑出一面玉屏风作为寿礼。 傅悦和往常一样的时辰起身,吃完早膳后,任由安姑姑和清沅折腾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梳了一个祁国皇室公主一贯的发式,戴上精致华丽的头面,上妆过后,看着总算是有了一国公主该有的端庄高贵。 傅青霖亲自给她挑选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裙,穿上之后,整个人看着甚是明艳可人,精致的脸上,还透着丝丝不谙世事的娇憨。 打扮好之后,傅悦掀着裙子转了一圈,然后歪着头弯着眉眼笑眯眯的问:“好看么?” 傅青霖怔怔的看着她那灵动娇俏的模样,愣了愣,之后温和笑着:“好看!” 傅悦听言很是开怀的笑了笑,而后笑容就又垮下了,缓缓放下手,低着头皱着眉鼓着腮很是郁闷道:“唔……可惜我看不见!” 傅青霖上前,伸手揉了揉她因为闷闷不乐而嘟着的脸颊,有些好笑道:“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事了,蓁儿长得那么好看,别人能看得见就好了,你自己看不见有什么打紧的?反正不会影响你的美貌!” 傅悦听闻,顿时忍不住撇撇嘴:“哪有哥哥这样安慰人的嘛!” 傅青霖挑眉:“那该怎么安慰?” 傅悦理直气壮道:“哥哥应该说,蓁儿不要难过,总一天会看得见的,这样才是对一个瞎子最好的安慰!” 傅青霖:“……”看着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突然很想笑怎么办? 说到这里,傅悦想起什么,忽然眨着大眼面色认真的问傅青霖:“不过话说回来,哥哥,我的眼睛还能好么?之前小师父给我吃了那么多药,是不是治眼睛的啊?是不是我以后能看见东西?” 她虽然看不见,双目无神空洞,可是如今,他却觉得她的双眸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她的眼睛,其实很好看,他能想象,若是她能看得见,那双眼睛一定是潋滟波光灿若星辰,就像那闪闪发光的满天繁星。 傅青霖凝望着她许久,才意味不明的问:“蓁儿很想看见东西?” 傅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然后掰着指头道:“嗯嗯,我就是想看看,哥哥长什么样,看看父皇母后,看看身边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唔……”顿了顿,她歪着头弯了弯眉眼,贼兮兮的道:“也想看看那个楚王有多好看!” 傅青霖:“……” 轻咳两声,他正要说什么,他的手下唐仲便匆匆走进来,打断了他快要出口的话,揖手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楚王府车驾已至行宫门口,说是顺道来邀二位殿下一同前去赴宴!” 听言,傅青霖愣了愣,随即淡淡的道:“知道了,你先去告诉楚王,我们稍后就出去!” “是!” 唐仲躬身退下。 傅悦这才好奇问:“哥哥,你之前不是说楚王一向不参加这种宴会的嘛?怎么他今日也要去?” 关于楚胤的情况,这些天傅青霖多多少少都和她说过了,自然也说过楚胤整整八年闭府不出,上次宫宴因为事前有约才出现在宫中被她选中,今日赴宴,确实是出乎意料。 傅青霖想了想,道:“许是闲来没事干吧!” 傅悦一懵:“?” 傅青霖没多加解释,只淡笑道:“好了,时辰快来不及了,先去参加宴会,什么事回来再说!” 傅悦只好点点头:“好吧!” 傅青霖这才亲自扶着她往外走去。 行宫门口,原本傅青霖和傅悦的车驾已经准备好,楚王府的车驾一到,行宫门前的一条空巷已经被挤满了。 楚王府的车驾有两辆马车,最前面的马车是楚王的,后面的是冯蕴书的,两辆马车旁边跟着不少楚王府的侍卫,个个面上皆是肃杀之气,震慑的周围围观的百姓竟然都不觉退步不敢靠近。 楚王行动不便没有下来,倒是冯蕴书带着楚馨笑意吟吟的站在马车旁等着。 看到傅青霖扶着傅悦出来,冯蕴书忙笑着上前。 “祁太子,华珺公主!” “楚国夫人!” 两方打了招呼后,冯蕴书这才有些歉意的道:“二弟腿脚不便在马车上没下来,太子和公主莫要见怪!” 傅青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马车,看到楚胤正掀着帘子看着这边,他点了点头打了招呼后,才淡笑着对冯蕴书道:“无妨,楚王腿脚不便,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劳烦楚王和夫人绕道过来邀我们兄妹前往了!” 冯蕴书笑意吟吟的垂眸道:“这是应该的!” 傅青霖和傅悦毕竟不是秦国人,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甚清楚,等一下寿宴人多口杂,他们一个都不认识,这样去参加宴会难免不妥,他们过来一起去,可以避免一些麻烦。 眼瞅着时辰不多了,这里离沈府还有好一段距离,他们也不多寒暄,很快就各自上了马车,车驾缓缓往沈府驶去。 ------题外话------ 寿宴之后,就是大婚了! 嘿嘿嘿。 027:荣光 沈府门前,红绸高挂,红毯铺地,一片喜庆,长长的一条巷子两侧也都停满了马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为了今日的寿宴不出乱子,皇帝还命禁卫军层层把守维持秩序。 楚王府和祁国使臣的车驾到的时候,正好是寿宴开始之前小半个时辰,临近午时,依照他们的身份而言既不失礼,又不失身份的时间,这个时候的沈家,已经是宾客如云,除了那些身份贵重的人,其他的都到了。 大家相继下了马车,而楚胤,直接两个侍卫将他连带着坐着的轮椅抬了下来,稳稳当当的放在地上,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一直都这样做的。 出来迎接的,是丞相沈儒和其夫人清阳长公主,夫妻俩并肩走来,一脸和气荣幸的笑着。 其实按照之前宫宴上皇帝对沈儒的处置,他还得继续闭门思过才对,可是如今时间没到,他就张罗着寿宴,大家好像都集体忘了这件事,当然,在这个当口,沈儒这样的身份,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谁又敢有意见? 夫妻俩原本是在里面招呼客人,收到下人禀报便急忙着出来迎接,看到门口的几个人,夫妻俩当即笑颜逐开的迎了过来。 两方打了招呼后,清阳长公主就柔和笑着道:“可等你们好些时候了,本宫都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冯蕴书听言率先开口道:“姨母这是哪里的话,老太君过寿我们岂会不来,原本一早我和二弟就出门了的,只是担心祁太子和华珺公主人生地不熟的难免会有不妥,便转道去了行宫邀上他们一起来,这才来得晚了些,还请姨母和姨父莫莫要见怪!” 清阳长公主看了一眼一旁的傅青霖俩兄妹,之后笑意吟吟的道:“原来是这样,这也是应该的,倒也不算晚,如今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呢!” 说着,她一脸欣慰复杂的看着楚胤,片刻后,眼眶红了红,蓄着泪水哽声欣慰道:“许多年没有见过胤儿了,上次你入宫本宫也不在,得知你病愈能出府了可高兴坏了,一直想着去看看,只是近来府中因为寿宴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如今总算是到了,胤儿瞧着可是比以前稳重了不少,只是……” 说着说着,看着楚胤的双腿,清阳长公主捂着嘴别过头去,泣不成声。 楚胤抬眸看着清阳长公主这个样子,蹙了蹙眉,淡淡的道:“长公主不必难过,本王现已无大碍,今日是老太君的八十大寿,大喜的日子,长公主不该难过!” 清阳长公主含泪哽声道:“本宫是忍不住,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这孩子才十七岁,多好的一个少年郎啊,谁曾想不过是去一趟闽南平叛,就出了那样的事情,你们两兄弟都……幸好你身子大好了,你母亲在天有灵看到,想来也会欣慰一些,只是你这腿……” 她一脸心痛的看着楚胤的腿,哽着声音说不出话来。 沈丞相见状,忙拧着眉安抚她道:“长公主,好了,这人来人往的,你和楚王殿下说这些作甚?平白让楚王殿下心里不痛快,还让人看笑话!” 清阳长公主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忙用帕子抹了抹眼角敛去面上的哀伤稳住心神,又恢复了方才的端庄大方,然后和傅青霖兄妹俩打了招呼客套的寒暄几句,夫妻俩这才带着他们进了沈府的门。 沈府很大,作为秦国四大家族的第二大家族,府邸虽然没有楚王府那般庄严华丽,可是却比那些皇子王爷们的王府还要气派两分,当年清阳长公主下嫁,皇帝赐下的公主府就在沈府旁边,两府打通,占地极广,只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座府邸的年份并不长远,没有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庄严肃穆。 如今的沈府中,宾客云集,沈家的那些人都在招待客人,他们一路进来,引来众人纷纷侧目,被关注最多的,便是被侍卫推着不能走路的楚胤和被傅青霖搀扶着不能视物的傅悦,清阳长公主亲自带着他们去了今日的老寿星徐老太君的百寿堂。 他们穿过人群后,本来方才还鸦雀无声的人群顿时议论声沸腾不止。 只不过,毕竟是寿宴,那些议论声倒也没有刻薄言语,倒是不少人言不由衷的叹息着可惜二字,可惜这一两个人一个俊美不凡一个明艳动人,却落得一个腿残一个眼瞎的下场,言语间,面色语气都掩不住幸灾乐祸。 百寿堂内,如今也聚满了人,都是秦国身份尊贵的命妇女眷和王妃公主,都在陪着那位老寿星说话。 当今皇帝是个薄情寡恩的皇帝,其实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可他对这个对他曾诸多关怀照拂的舅母却十分的好,对沈家也是君恩深重,光看着一门三候的封赏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大家看在眼里,对这位老太君自然是敬畏之余难免讨好之意,这不,平日里这些人就常来拜访探视,今日更是上赶着来陪这位老寿星说说话,让她老人开心开心。 偌大的百寿堂大堂中,正位上的软榻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穿着一身绣着百福文的深色衣服,头上的白发盘起发髻,发髻两边分别别着一根金簪,额头戴着额带,额带上镶满珠玉,看着来甚是华贵端庄,老太太满脸的皱纹,看起来却是精神抖擞。 这便是徐老太君。 她的两边分别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外孙女,沈贵妃之女长平公主赵婉宜,一个是她的长孙女,惠王妃沈知婷,下首两边的客座上,坐着几个王妃和诰命夫人,个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华贵非常。 此时,她们正在和上头的老太太说笑着,偶尔交头接耳言笑晏晏,个个举手投足皆大方得体,无不彰显着各自的涵养和身份。 外面几声高呼声响起,便是清阳长公主带着几位贵客到了。 屋内本来的侃侃谈笑声顿时停了下来,纷纷看着门口,一个个都目光好奇。 ------题外话------ 明天,让小两口单独相处相处可好? 当然,他们单独相处都是尬聊…… 028:挠痒 之后,便是一通招呼寒暄,傅悦虽然看不见,可却能感觉到,从她进来开始,屋内那些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她的身上,或探究或惊讶或不喜等,各种意味深长,所以她就算是不喜欢这种虚假到令人反感的客套寒暄,也都腼腆的笑着,保持着一国公主该有的大方得体和气度,不过有傅青霖在,倒也不需要她开口,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屋内的人也没有人能高过他们去,依照身份来说,他们来祝寿已经是屈尊,故而没人敢为难他们,给老太太祝寿后,又说了会子客套话,没再百寿堂待多久,他们就出来了。 清阳长公主送他们出来,说是带他们去花园,大家都在那里,冯蕴书拒绝了。 然后,几人就在百寿堂附近的碧波湖边漫步散心。 前方宴会上的喧闹声隐隐传来,倒也不影响他们的雅兴。 然而…… 碧波湖边的亭子里,楚胤和傅悦分别坐在里面,傅悦坐得端庄正经,绷着一张小脸,可以说是正襟危坐了,而楚胤,依旧坐着轮椅,双手叠放在膝盖上,面朝湖面,看着湖面景致,面色淡然。 清沅和楚明都候在亭子边上,一人站在一边,楚青低着头一脸肃穆,清沅则是时不时瞥一眼亭子里的两个人,神色有些古怪。 就在刚才,几个人漫步到亭子边,就停下来,然后,来了个侍卫,也不知道是谁的手下,和傅青霖说了什么,傅青霖就跟着那个侍卫走了,然后他们就跑到亭子里坐着了,然后坐着坐着,楚馨拉着冯蕴书也走了,亭子里就只剩下这俩,当然,傅青霖走是有事情,毕竟有人来寻了,可是冯蕴书显然是打算给他们单独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只是,冯蕴书这份苦心,可算是白费了,因为自她走后,本来还有一点言谈声的亭子就陷入了寂静,两人就这样静坐着,她坐得像个雕像,他面朝湖面看景色,谁也没开口。 傅悦有些紧张,这还是第一次和楚胤单独待在一起,为了在未婚夫面前保持仪态,不被笑话,她还端坐着愣是没动,看着倒真像这么回事。 可是…… 后背好痒怎么办? 傅悦想哭! 这个情况下,抬手挠好像有些失礼,而且,那地方在后背,她穿的衣服比较繁庄重,行动不便,她自己想挠也够不着…… 楚胤静静地看着前方的湖面景致,面色寡淡,眸色深邃,仿佛很全神贯注似的,可是仔细一看,便看得出来他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注意力根本不在眼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知道冯蕴书好意走开让他和傅悦说说话培养感情,可是他压根不知道说什么,所以,他只好什么也不说,静静地看着湖面。 这时,他耳廓一动,听见旁边傅悦有点动静,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她,见她正在扭捏着小身板,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似乎不舒服,不由愣了愣,挑眉。 声音凉凉淡淡,不疏远也不亲近,带着几分关心和好奇:“公主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傅悦知道楚胤没有在看她,所以本来还打算用扭动来缓解背上的痒,听见楚胤的声音,本来还在扭捏的小身板顿时坐正,小脸上顿时一本正经。 “没……没什么!” 楚胤见她一脸正经,挑了挑眉也没多问,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湖面。 场面再度安静的尴尬。 片刻后,傅悦的声音响起:“那个……楚,楚王殿下!” 声音有些忐忑紧张。 楚胤闻声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傅悦,挑眉询问:“公主有何事?” 傅悦有些窘迫,羞赧着脸忒不好意思:“也……也没什么,就是我背上有点痒,我让清沅来挠一下你应该不介意吧?” 实在太痒了,不挠一下无法纾解啊! 楚胤:“……”他原本没有表情的俊脸顿时僵硬了一下,有几分古怪。 傅悦半晌没听见他的声音,以为他有意见,只好苦着一张脸道:“怎么了?难道你介意?那我再……”忍忍…… 楚胤适时淡淡开口,声音风轻云淡听不出情绪:“公主既然不舒服,那便随意,本王不介意!” 傅悦眼前一亮:“真的?” “自然!” 傅悦连忙兴高采烈的叫人:“清沅,快过来!” 候在亭子外面的清沅一直看着这两个人的动静,对自家公主无语至极,不过一听傅悦叫她,还是急忙走了进来。 她一过来,傅悦就忙道:“快快快,给我挠一下后背,好痒!” 清沅:“……” 清沅没动,傅悦急了:“愣着做什么?快啊!” 也不知怎的,痒的特别厉害,估计是刚才忍着太厉害,痒这种事,本来也是不能忍着的,一痒就挠最好,忍着忍着就痛痒难捱了…… 清沅只好认命的给自家公主挠背,当然,她所穿的衣服不能直接挠下去,否则容易对衣服料子造成损坏,也不能伸手进衣服里挠,只能在衣服外面用揉捏推按来代替挠。 然后…… “欸不对,再下面一点……对对对,就是这个地方,再用点力……唔……舒服!” 楚胤看着傅悦那一脸惬意舒畅的脸色,顿时:“……” 那张俊美不凡的脸上,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是何意味的古怪。 清沅听着傅悦这有损形象,甚至自黑形象的声音,脸色有些不太好,一边认命的挠背,一边心中哀嚎,这可怎么办,楚王会不会悔婚啊? 终于,经过清沅一番揉按推捏之后,傅悦总算是纾解了。 摆摆手,她一脸满足的道:“好了好了,不用弄了,我不痒了!” 清沅这才收了手,接着给傅悦整理一下因为刚才的动作有几分凌乱的衣领。 傅悦半眯着眼舒服的呼了口气:“呼,总算是不痒了,好舒服啊!” 清沅顿时哭丧着脸,公主,您别说话成么? 楚胤一阵无语的看着她,愣是说不出话来。 好吧,他不得不承认,他这位未来王妃,有点憨,甚至可以说是缺心眼! 傅悦被清沅整理好衣领后,这才笑眯眯的对楚胤道:“嘿嘿嘿,谢谢楚王殿下!” 楚胤愣了愣,随即挑眉想问她这谢意何来,傅悦已经转头面向亭子外面。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通往这边的石头小径上,一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女人领着一个婢女款款走来。 楚胤看着那个女人,蹙了蹙眉,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哦,原来是他那位陛下赐给他的侧妃! ------题外话------ 咳咳,准确来说,这种尴尬的气氛就是这对小夫妻婚后的日常了…… 029:嫌弃 庞妤婷步履款款的走了过来,那仪态万方摇曳生姿的样子,加上她那姣好精致的容颜和光鲜亮丽的妆容衣着,一般的男人,估计都移不开眼,可是楚胤只是扫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看到的,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事实上,也确实是无关紧要。 傅悦则是不然,她虽然看不见,却一直面朝来人的方向,好似目光追随着那个人似的,却一脸懵然,待那人越走越近时,她侧身扯了扯身后的清沅,压低了声音问:“清沅,是谁来了?” 清沅也是一脸茫然:“回公主的话,奴婢不知!” 她虽然能看见,可也是初来乍到不是谁都认识啊,公主这问的…… 傅悦:“……” 两人说话间,庞妤婷已经款款步上了亭子,面含温婉笑意,朝楚胤福了福身,声音娇柔如水:“臣妾参见王爷!” 之后又面朝傅悦福了福身:“见过华珺公主!” 楚胤蹙了蹙眉,没有叫她平身,而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她淡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宴会在那边举办,现在离开宴没有多久了,大家都聚在那里,这边几乎没什么人,她特意过来,显然不可能是路过。 庞妤婷笑得温婉得体,垂眸柔声道:“臣妾听闻王爷在这里,有些担心王爷的身子,就特意过来瞧瞧,正好华珺公主也在,顺便给公主请个安!” 楚胤听言,神色依旧寡淡,看着她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 倒是一旁的傅悦一头雾水,眨了眨眼,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你是谁啊?” 庞妤婷浅笑嫣然回答:“臣妾庞氏,是王爷的侧妃!” 傅悦懵了一下,然后就想起来了。 哦,她记得哥哥和清沅都说过,楚王有个侧妃,叫庞妤婷,不过因为哥哥说了,这个侧妃形同虚设,楚王很不喜欢,所以让她不用放在心上,她就没当回事儿,都快不记得有这一号人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 她是楚王的未婚妻,以后的楚王正妃,这位是楚王侧妃,按理来说,她们这关系似乎一般来说都不太友好,简单直白一点,就是……正室和小妾的关系! 她这么想着,忽然鼻子一动,一个喷嚏差点打出来,硬生生的被她忍住了,她捂着口鼻,皱眉开口:“庞……侧妃?” “臣妾在!” 傅悦捂着口鼻皱着小脸很是嫌弃的问道:“你身上什么味儿?怎么那么难闻?” 刚才还没太注意,可是庞妤婷站了一会儿,那味道就更浓了,让她忽视不得。 庞妤婷面色一僵,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旁的清沅听到自家公主的话,微微垂眸,嘴角抿成一条线。 而楚胤,听见傅悦那带着嫌弃的话,则是淡淡的笑了,笑的很浅,看着温润如玉,却又好似淡漠如冰。 他这样笑着,那样的笑意,仿佛是一种讽刺和羞辱刺着庞妤婷的心,庞妤婷就更加难堪了,脸上一阵不悦和羞恼,若非良好的教养和忍耐力,她怕是就已经忍不住了,哪怕极力忍着,袖口下的手却忍不住死死的攥紧。 清沅简直昂,眼观鼻鼻观心,微微垂眸,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庞侧妃请勿见怪,公主嗅觉灵敏,一贯闻不得太重的香气,以往出现在公主一丈之内的人都是不许焚香的,侧妃身上所用香料太过刺鼻,公主怕是受不了,还望侧妃体贴一二,退后一些!” 这样一番话,看似有理有据不是礼貌,可却让庞妤婷难堪至极,可偏偏她不能发作,且不说楚胤在这里,她无论如何都要忍着,免得在楚胤面前失态,让楚胤本就不喜的心再增添一丝厌恶,而且就算楚胤不在,她也不能真的恼羞成怒,否则让傅悦一个不高兴,她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再难堪也只能极力忍着。 袖口下的手拧成一团,隐隐颤抖,修长的指甲扎在手心很痛,她却恍若未觉,面上却牵强的扯开一抹笑意,一脸谦逊卑恭的道:“是臣妾的错,不知公主闻不得香味,臣妾这就退后!” 说着,她确实是往后退了几步,离傅悦有一段距离了,当然,不可能退到一丈之外,离傅悦一丈的距离外,已经是亭子外面了。 她离远了些,傅悦这才好受些,不再捂着鼻子,却挥着小手扇着鼻子,依旧有些嫌弃。 楚胤看在眼里,眸色深邃起来。 垂眸想了想,他淡淡的看着庞妤婷淡声道:“你若是没事,就先退下!” 他话都这么说了,庞妤婷也只要咬了咬牙,有些难堪的福身退下。 她走后,傅悦这才放下小手,撇撇嘴,有些不高兴。 楚胤见状,眉梢一挑:“公主闻不得香料的味道?” 傅悦如实道:“还好吧,也不是闻不得,就是不喜欢而已!” “那你方才……” 傅悦直言道:“我不喜欢她!” 呃…… 楚胤静默片刻,好奇问:“为何?” 傅悦理直气壮的道:“我以后就是你的王妃了,她是你的侧妃,也就是小妾,一般来说,正室和小妾不都互看不顺眼的嘛?” 楚胤:“……”说的好有道理的样子! 傅悦想了想,又义愤填膺的道:“而且,你自己不也不喜欢她?都说夫唱妇随,我当然也要跟你一样讨厌她!” 楚胤:“……”他竟然无言以对! 傅悦没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小脸一皱:“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楚胤无奈淡笑:“那倒没有,公主言之有理!” 傅悦哼哼两声,然后想起什么,好奇问:“不过话说回来,她是你的侧妃,你为啥不喜欢她?既然不喜欢,为何又要娶她?” 楚胤默了默,随即轻声回答:“皇命难违,这是陛下的旨意!” “喔……原来是这样!”傅悦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又想起什么,面向楚胤一脸认真的好奇问:“那你喜欢我么?” 楚胤:“……” 没听见他的声音,傅悦眨了眨眼问:“嗯?怎么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题外话------ 大家猜猜,胤美人会怎么回答? a:喜欢 b:不喜欢 c:扯开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d:不作回答,保持沉默。 e:反问傅悦是否喜欢他 答对的,奖励18个潇湘币,嘿嘿嘿,大家踊跃参与,活跃活跃评论区! 030:忽悠 楚胤静默着,那双深邃莫测的眼眸定定的注视着她,许久,淡淡一笑,饶有意味的不答反问:“那公主喜欢本王么?” 傅悦一愣,眨巴眨巴眼。 嗯?怎么回事,这和预想的不一样呐…… 傅悦直接眉头紧皱着问道:“是我在问你,你怎么不回答反而问我了呢?” 楚胤笑的一脸温和:“本王想听公主先回答,然后本王才知道怎么回答啊!” 傅悦一懵:“什么意思?难道你要等我回答了你,然后你学我?” “唔……”他不置可否:“或许吧!” 傅悦直接瞪圆了眼,恼怒道:“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那我要是说我喜欢你,难道你也学我说你喜欢我?那也太敷衍了!” 楚胤一本正经的反驳:“公主,这不是敷衍!” “那是什么?” 楚胤笑得温润如玉,如同谦谦君子:“公主可知妇唱夫随?” “嗯?” 楚胤十分有耐性的解释道:“就像刚才公主说的夫唱妇随一个理儿,你说本王不喜欢庞侧妃,所以你夫唱妇随也不喜欢她,那如今你既然喜欢本王,本王自然也应该妇唱夫随了!” 傅悦听言,直接一根筋的划重点,笑的一脸鸡贼:“那就是说你喜欢我了,嘿嘿嘿!” 楚胤不置可否,只眉梢一挑:“所以,公主也喜欢本王了?” 傅悦一懵:“嗯?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你可别胡说八道!” 楚胤:“……”这姑娘一根筋还是咋地?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道:“所谓妇唱夫随,公主既然认为本王喜欢公主,那前提肯定是公主喜欢本王,公主刚才一口咬定本父王是喜欢公主的,那公主肯定是喜欢本王的,难道不是这样?” 傅悦依旧有些懵,特别是他这绕口令一样的一番话,让她听着不由得呆着一张脸:“是这样么?” 楚胤微微颔首,回答得很认真严肃:“是这样的!” 傅悦一脸狐疑茫然。 清沅看着自家公主那一脸傻里傻气的样子,心中哀叹一声,为自家公主担心起来。 公主明显不是楚王的对手,瞧瞧,被楚王三两句话就给套进去了,然后还愣是转不出来,啧啧,平时挺聪明的姑娘,怎么这会子就傻了呢? 以后可怎么办哟…… 傅悦依旧纳闷着,楚胤看着她困惑的小脸,不觉莞尔一笑,这姑娘挺好玩的! 许是她没有什么心眼,又是他自愿娶的人,和她说了那么久的话,他竟然也不觉得烦,甚至还破天荒的觉得,若是以后天天这样逗她,也不失为人生乐事。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有耐心的和姑娘家说过话了呢? 似乎,有十几年了…… 这时,一个侍卫匆匆走来,打断了傅悦的思绪。 侍卫来报,皇帝来了,寿宴也即将开始,长公主让他们快些过去。 这侍卫说什么傅悦没听清楚,可他的声音却打断了傅悦的思绪,让她本来一团乱的脑子顿时清明了,然后后知后觉的捋清楚了:“欸……不对啊,你刚才分明……” 楚胤温声道:“公主,陛下来了,寿宴快开始了,我们该过去了,若是去晚了就失礼了!” 一听这话,傅悦哪里还记得自己要说什么,当即惊呼道:“那么快?那还等什么,走啊!” 去晚了会失礼,丢的可是祁国的面子,她才不要让人笑话他们祁国的公主不懂礼数丢了父皇的脸! 说着,忙让清沅扶着她去宴会上,楚胤看着她风风火火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由淡笑,吩咐楚明推着他去寿宴。 宴会设在沈府花园,因为常年举办宴席,沈家特意辟出一块很大的空地来专门办宴会,今日宾客盈门,几乎朝中各大世族和百官之中四品以上官员眷属都来了,竟也完全容得下那么多人,可见这块地占地多广,而宴席周围景致也是美不胜收,姹紫嫣红的都是名贵的花卉植被,由此可见沈家深受皇恩财大气粗。 皇帝亲自来贺寿,带来了沈贵妃,收罗了不少奇珍异宝带来,给足了沈家和徐老太君荣光,不过并未出席寿宴,寒暄过后,送上寿礼,他便带着沈贵妃离开回宫了,虽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可对于一介臣子之家而言,天子屈尊降贵亲临祝寿,是莫大的荣耀。 皇帝离开后,寿宴便开始了。 开宴后,坐在宴席上的时候,傅悦的思绪就一直属于游离中,然后,后知后觉的才想清楚自己被楚胤忽悠了,当即垮着一张脸。 傅青霖正在给她布菜,见她不动,抬眸看着她,这才发现她憋闷着一张小脸明显不高兴,不由问她:“蓁儿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傅悦一脸委屈的告状:“哥哥,楚王刚才欺负我!” 傅青霖:“……” “他怎么欺负你了?” 不应该啊,楚胤那家伙虽然以前是个不太靠谱的人,可现在性情大变沉稳了不少,该不会欺负姑娘家才对。 傅悦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的道:“他忽悠我!” 傅青霖:“……” 傅青霖无语,抬眸看向楚胤的位置,眉梢一挑,后者也不晓得是心有灵犀还是一直就看着这边,反正他看过去的时候,直接撞上了楚胤的目光。 两个大男人一阵“暗送秋波”后,楚胤悠然淡笑着低下了头,傅青霖也收回了目光。 瞅着自家小心肝那垮着小脸不太高兴的样子,傅青霖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叹声道:“谁让你不长点心眼,愣是被他忽悠了?” 傅悦没好气的撇撇嘴道:“是他太坏了!” 傅青霖:“……” 傅青霖突然间有些后悔这么多年把自家妹子养的太单纯了,这么多年,傅悦什么都不懂,并非全然因为眼睛看不了东西,最重要的是他和父皇母后将她保护的太好,什么都不让她接触,把她养成现在这样单纯的样子,相识多年,楚王腹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而傅悦完全就是一只小白兔,不谙世事,懵懵懂懂,甚至还一根筋,啧啧,完全不是对手啊。 突然为妹妹以后担忧起来…… ------题外话------ 嘿嘿嘿,选e的宝宝们,你们对啦! 大婚倒计时! 031:刺杀 今日的寿宴并未圆满进行,开宴没多久就被匆匆冲入宴会的侍卫打断了。 皇帝遇刺! 皇帝离开沈家后,在回宫的途中遭遇大量杀手伏击,虽然皇帝并未受伤出事,可和他一起的沈贵妃中了一箭,而随行护驾的侍卫暗卫都死伤不少,所在的乾安街直接被鲜血染红。 听见侍卫禀报,寿宴当即炸开了锅,宾客们都人心惶惶不安起来。 当然,皇帝遇刺,寿宴自然是不能继续了,宾客也都只能先行散去。 回行宫的马车上,傅悦不解的问:“哥哥,你说秦皇为啥会遇刺呢?是谁要杀他啊?” 傅青霖嗤笑一声:“谁知道呢?估计连那位秦皇陛下自己也不知道是谁要杀他!” 仇人太多,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死在哪一波仇敌的手里。 傅悦听言,咕哝一声:“唔……可怜!” 那皇帝也太可怜了,被人刺杀,却不知道谁要杀他,唉…… 傅青霖听到傅悦这咕哝的俩字,眉梢一挑,反驳纠正道:“他那里可怜了?应该是可恨才对!” “嗯?” 见傅悦一脸疑惑,傅青霖没有解释,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好了,这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只要皇帝不死不会影响你和楚王的婚事,那便与我们无关,不必在意!” 傅悦其实是很了解自己这个哥哥的,知道他这样说就是不想她知道太多,问也问不出什么了的,她也没什么兴趣,就点了点头:“喔,那好吧!” 把他们送回行宫后,楚胤让冯蕴书先回府,自己则是坐马车去了品香楼。 品香楼三楼天字一号房中,一袭红衣面带着面具的燕不归正在倚在榻上,端着酒杯细细品尝,颇有闲情逸致,整个人周身都透着慵懒和恣意,好不快哉。 楚胤来的时候,他也一点都不惊讶,反而眼中凝起丝丝笑意,显然是知道他会来,准确来说,他在等他。 楚胤抿着唇,面色不是很好,被楚明推到了榻边,不过他并未移过榻上坐,而是坐在轮椅上没动。 燕不归仿佛没看到他不太好的面色,带着几分殷红的薄唇微勾,悠悠道:“听说你今日亲自去了行宫接傅青霖和傅悦一起去赴宴,看来你对你这个未婚妻倒是十分上心!” 楚胤没理会他这些话,而是淡淡的问:“今日的刺客,是你派去的?” 燕不归笑意渐深,道:“是,也不是!” 楚胤闻言,深邃凛冽的眼眸微眯:“何意?” 燕不归冷嗤:“皇帝的仇人何止本座一个?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反正也知道不会成功,充其量也只是警告一下老皇帝别太安枕无忧,何至于本座亲自出马?” 楚胤神色依旧淡漠,只问:“不会查到不归门吧?” 燕不归悠悠道:“放心,本座还没有那么蠢,不归门还得在大秦赚银子呢,哪能为了杀他一个人自断财路……”顿了顿,他肆虐一笑,那双潋滟风华的眼眸间却不见一丝笑意,反而充满冷意和杀意,道:“不过若是能杀尽整个赵氏的人,我倒是愿意付出这点代价!” 楚胤听言,没有搭话,只是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他淡淡的道:“赵氏暗中培植的势力不容小觑,你别冲动就行,其余的你想怎么玩,随你,前提是确保你自己能置身事外不被盯上!” 燕不归不置可否,悠然笑道:“这一点阿胤大可放心,和老皇帝玩了那么多年,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 他都这样说了,楚胤自然也不再担心了。 皇帝会不会死,暨城人心会否因此不安,今日这场刺杀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不在意,只要燕不归和不归门不会牵涉其中不会被盯上就好。 燕不归想起什么,忽然端坐起来,看着楚胤的眼神格外认真:“对了,有件事正打算问问你,今日既然你来了,那再好不过!” 楚胤眸色微动:“何事?” 燕不归这才眯着眼缓缓开口…… 从品香楼离开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冯蕴书正在墨澜轩的湖中亭子里等他。 楚胤被推着去了亭子里,他一进亭子,冯蕴书就站了起来。 楚胤温和有礼的叫了一声:“大嫂!” 冯蕴书神色有些凝重,开口直接问:“你去找阿槊了?” 楚胤顿了顿,而后微微颔首:“嗯!” 冯蕴书拧眉:“是他派人做的?” 楚胤摇了摇头:“不是!” “当真?我刚才听闻陛下大怒,派了很多人追查此事,就连陛下身边的暗卫也都在追查,怕是难以善了,若是他掺和进来,怕是会有麻烦!” 楚胤淡淡的道:“大嫂放心吧,不会牵涉到他!” 冯蕴书悬着的心放下,重重的舒了口气,缓缓坐下,有些晦涩的道:“不会就好,聂家就这么一个血脉了,他可不能再出事了!” 楚胤眸间异色涌动,垂眸没说什么,神色依旧寡淡。 置于腿上的手,却因为冯蕴书这句话攥紧成拳,骨节泛白,隐隐颤动。 放心下来后,冯蕴书对另一件事来了精神:“对了,你今日和华珺公主聊的可还好?” 楚胤神色微愣,垂眸想了想,道:“还好!” 冯蕴书见楚胤面上似乎还算满意,顿时笑的跟个老母亲似的,笑问:“那你们说了什么?” 楚胤:“……” 他无奈的笑了笑,之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冯蕴书道:“大嫂,你让我突然间看到了母亲的影子!” 冯蕴书:“……” 她愣了半晌才回味出楚胤这句话的意思,当即气乐了,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大嫂就问问怎么了,你还挤兑起我来了!” 楚胤淡笑,没说话。 冯蕴书好似想起什么,神色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淡笑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那一挤兑,倒是让我想起了你以前,我记得你以前也总是这样呛我和你大哥,就连父王母后也经常被你气到,还有……现在想想,当真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那个时候,她还没嫁给楚翎,不过因为从小和楚翎定亲,虽未嫁进楚家,却和楚王府的人相处的如同一家,那个时候的楚王府所有人都还在,其乐融融,不晓得多幸福,而楚胤,还是那个被父母兄长宠着护着的少年,张扬肆意神采飞扬,如太阳般明亮耀眼…… ------题外话------ 浪里个浪,难得的存稿君来了,先转一圈嘚瑟一下~ 跪求花花钻钻评价票评论! 长评有奖:今日起,凡是多出于两百字以上的评论视为长评,根据字数内容奖励99—999不等的潇湘币,长评可以写关于人物评价,情节内容评价,或者是小剧场,小剧场如果写得好,苒宝可以根据内容搬入文中,么么哒! 032:嫁衣 冯蕴书话没说完,就被楚胤打断了,声音更淡了几分:“大嫂!” 冯蕴书话音一顿,看着他有些不解。 楚胤面上没有情绪,垂下眼眸语气平静的道:“过去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提了!” 冯蕴书神色一滞,而后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看着楚胤面无表情的样子,只好忍下。 其实她也知道,楚胤一向不喜欢提及过去,有些事情如同溃烂的伤口烙在心头,不提起不想起,只是为了减少那凌迟般的疼痛,每次念及过去,都会忍不住想起,他曾经失去了什么,楚家曾经经历过什么,越想,越忍不住想要杀人! 杀了所有人! 冯蕴书压下心头的酸涩,牵强扯开一抹笑意,转开了话题:“那我们不聊这些,就说说你的大婚吧!” 楚胤愣了愣,随即挑眉:“大婚有什么好说的?” 冯蕴书见他一副毫不上心的样子,冯蕴书顿时一阵无奈:“你看你这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可是你的大婚,这一辈子可就这么一次,你好歹上点心,还有半个月就大婚了,府中的修缮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婚宴事宜了!” 楚胤剑眉微蹙,淡淡的道:“我对这个没经验,大嫂全权处理吧,只要不拂了祁国的面子,我无所谓!” 冯蕴书顿时语结:“你还真是……” 楚胤想了想,问:“不过既然说到这个,我正想问大嫂,这次回来打算在暨城待多久?” 冯蕴书愣了愣,随即垂眸思索片刻,才淡笑着道:“我这次回来,暂时不打算再出去了!” “为何?” 冯蕴书淡笑道:“以前出去,是想带着馨儿去外面看看,让那孩子长长见识,我也想出去多走走游山玩水好淡忘过去,加上你以前还未娶王妃,我待在府中终会让人多想,引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对你对我对整个楚王府都不利,可现在外面的风景该看的也看了,而你也要大婚了,华珺公主有眼疾需要照顾,府中又有一个庞妤婷在,加之你既然出了府,陛下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楚王府,日后少不了会有一些麻烦,我也放心不下,倒不如留下,多少能为出楚王府做点什么,哪怕什么都帮不上,照顾你们夫妻俩也还是可以的!” 楚胤听言,垂眸静默思索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既然大嫂决定留下,那便留下吧!” 之前赞同冯蕴书带着馨儿离开暨城,除了冯蕴书自己想要出去走走,也是他想要冯蕴书和楚馨远离这里,当年的楚王府可不像现在这样安稳平静,他当时重伤初愈,楚王府经过一场家族内乱和皇帝的算计,内忧外患,随时可能会被连根拔起,他必须要保护好大哥的妻女,起码若是再发生什么,冯蕴书和楚馨不在暨城吗,可以逃过一劫! 可如今,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保住她们母女,所以,只要冯蕴书自己想,离开或留下,都没有关系! 皇帝被刺杀,可谓是惊天大事儿,当天皇帝就下诏封锁城门,各路人马日日都在搜寻刺客追查幕后指使,各种盘查排查,每天都有很多人被抓,一时间暨城中上至文武百官各大世家下旨无名小辈贩夫走卒都人人自危。 而楚王府和使臣行宫却格外平静,两方都事不关己一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准备即将到来的大婚,因为是两国联姻,皇帝下令彻查刺杀一案的同时,也不忘下诏礼部酌情帮忙准备,大婚典礼必得盛大隆重。 临近大婚,傅悦的嫁衣已经绣好,是和楚胤定亲后,傅青霖命从祁国带来的绣娘绣的,整整二十个绣娘,且都是祁国宫中专门为宫中和皇族的人做衣服的宫廷绣娘,绣了二十多日终于绣好了一整套嫁衣,绣好之后,傅悦自然是要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适还有哪里不妥。 在清沅和安姑姑还有两个侍女的一番折腾下,一身华贵精美的嫁衣穿在了傅悦身上,嫁衣裁剪得体不大不小,将她娇好玲珑的身板衬托的愈发曼妙绰约,那红色的凤凰锦上绣着的凤凰栩栩如生,如同翱翔九空的飞凤,加上其他精美的纹饰图案,看起来绚烂夺目摄人魂魄,衬托着本就堪为绝色的傅悦越发的美艳绝伦。 傅悦很美,这时毋庸置疑的,只是平时的时候因为她的性子和素来不爱打扮的原因,整个人看着多了几分娇憨,少了几分艳丽,可一打扮起来,怕是没有多少人的样貌能与她相比。 傅青霖看着穿着一身嫁衣正在臭美的掀着裙尾晃来晃去的傅悦,面上笑的如同一朵花一般娇艳明媚看,他顿时怔愣住,有些恍惚的看着她。 傅青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吾家有女初长成! 他是看着傅悦长大的,这么多年,除了傅悦身边的贴身侍女清沅和教养姑姑安姑姑,他是陪着傅悦时间最多的人,在他眼中,傅悦一直都是个孩子,是需要他们宠着护着捧着的掌上明珠,这段时间陪着她来到这里,为她筹谋婚事,为她铺好未来一生的路,却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般清晰的意识到,他一直护在手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妹妹长大了,要嫁人了。 这么想着,傅青霖内心百感交集,忍不住上前几步,将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嘚瑟显摆的傅悦一把抱进怀里。 傅悦本来还十分高兴,她虽然看不见,可是听清沅她们说嫁衣很美,她穿着特别好看,虽然有些遗憾,可却还是很开心,然后猝不及防的被傅青霖保住了,直接整个人都懵了。 她娇小的身板被傅青霖抱着,两手僵在那里,眨了眨眼,呆呆的开口:“哥……哥哥?你怎么了?” 傅青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缓缓放开了她,退开一步,看着她茫然困惑的小脸儿,傅青霖淡淡笑着,抬手抚着傅悦的脸颊,轻声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蓁儿长大了,穿着嫁衣的模样,很好看!” 傅悦半点不谦虚,反而扬着下巴一脸傲娇自信:“唔,这是肯定的啊,父皇都说了,蓁儿长得那么好看,穿嫁衣的时候一定比所有人都好看!”说着,她想起什么,本来还骄傲自信的小脸顿时垮下来,不高兴的撇撇嘴,耷拉着头闷声道:“就是好可惜,父皇不在这里,看不见我这个样子!” ------题外话------ 本君姓存名稿,人称存稿君! 哎呀呀,大婚倒计时啊,你们期待的洞房花烛夜尬聊也快到了,嘿嘿嘿…… 咳咳,今天是苒宝破壳日来着,不知不觉又老了一岁,感觉自己离三十岁又近了一步,哭唧唧o(╥﹏╥)o 033:大婚 傅青霖淡笑:“这有什么的,一会儿哥哥给你画一幅画带回去,父皇母后就都能看得到了!” 傅悦郁闷的耷拉着头,撇撇嘴道:“那有什么用?他们不能看着我出嫁,一定很难过!” 她可还记得她离开阜都的时候,父皇母后万般不舍却极力忍着,父皇还好,毕竟是帝王,善于隐忍收敛情绪,只是拉着她切切嘱咐让她以后在秦国要好好的,不能让自己受委屈,若是谁敢欺负她,直接该打就打该杀就杀,不用顾忌,有祁国在后面给她撑腰,那土匪式的交代听着很不讲道理,可她听着很开心。 父皇是善于掩藏自己的情绪,可母后却比较多愁善感,直接抱着她哭了,她长这么大,母后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她记得父皇刚决定要送她来秦国的时候,母后因为这事儿,还和父皇闹了一阵子,死活不肯答应这事儿,还是她和母后聊了,母后才勉强同意的。 他们那么疼她爱她,几乎把她捧在手心疼着护着,却不能看着她出嫁成亲,以后还那么难见到,心中怎么可能不难过? 傅青霖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纵然他们心中会感到难过和遗憾,可这些比起你嫁得好以后过得好,真的不算什么,只要你和楚王幸福,他们便高兴!” 只要你幸福,便是我们最大的欣慰! 然而,傅青霖的劝慰不顶什么用,傅悦依旧不太开心,刚才那一点欢喜因为想起父皇母后尽数消散了。 其实从离开阜都至今近三个月,她每天都很想父皇母后,想家,可她又不能说出来,因为只要她说出这些事,哥哥一定会什么都不管的带她回去。 她是祁国公主,长这么大,蒙受父皇母后皇兄的庇护和疼爱,却什么都没有为她的母国做过,姐妹们都陆续嫁了人,她们的婚姻或多或少都是在付出,来秦国联姻,是她唯一能做的,她不会半途而废! …… 原本因为皇帝遇刺,弄的暨城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人心惶惶,而且因为皇帝下令大肆搜寻追查,几乎是人人自危,整个暨城都处于一种紧张的状态,不过楚王和祁国公主的大婚将至,两边都在风风火火的准备大婚,礼部也奉命帮忙准备着,大婚将至,暨城一扫刺杀后因为追查刺客造成的阴霾,反而到处都张灯结彩庆贺楚王大婚,楚王府更是在冯蕴书的精心布置下一片喜庆。 原本一开始就说好了要亲自来主婚的皇帝,却在大婚前几日染上风寒,加上之前的刺杀太过惊险,要知道,那位替他挡了一剑的沈贵妃还在寝殿养伤呢,朝臣自然是怎么也不同意他出宫去楚王府主婚,在文武百官百般劝谏下,加上楚胤自己还上了一道奏疏让皇帝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必亲往主婚,君恩深重他感恩戴德云云,皇帝也只好勉强同意,没有坚持去主婚,下诏命皇后和楚贵妃一同出宫前往楚王府主婚,为显君恩,还特意赐下了很多珍宝为贺礼。 大婚当日,暨城十分热闹,这场大婚十分盛大隆重,原本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娶王妃就是一件盛事,娶的还是祁国公主,婚宴自然是空前盛大,整个暨城一片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界面上铺满了红毯,这般盛况怕是天子娶妻也不及。 傅悦这几天心情不太好,自从那日试了嫁衣之后,也不知怎的,整日闷闷不乐的,傅青霖带她出去,她不开心,给她买好吃的,她也不开心,好似藏了心事一样。 她的反常傅青霖都看在眼里,傅青霖很清楚她为何会这样,只是从不点破,只是想办法哄她开心。 傅悦的心情低落一直持续到了大婚,直到大婚当日,她全部注意力被大婚吸引,倒也顾不上伤春悲秋了。 天还没亮,傅悦就被拖了起来,沐浴之后,整个人都发散着花瓣的清香,吃完了早膳后,这才换上嫁衣,之后开始上妆梳发,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傅悦坐的屁股发麻脖子僵硬,这才折腾完毕,装扮完之后,把嫁衣的最后一件外袍穿上,那端庄高贵却不失美艳妩媚的模样,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傅悦并不知道她现下的样子有多惊艳绝伦只是觉得,她的脖子要被压垮了,不知道他们在她头上戴了什么,特别的沉重,好似头上顶着的不是首饰发髻而是一座大山,身上的嫁衣也重,整整六层,并且那活灵活现的凤凰,是用金线一针一线勾勒出来的,后面还拖着长长的裙尾,她站在那里,让人看着都觉得重,何况是从小到大都没穿戴过这么繁杂沉重的傅悦,若非一左一右都有人扶着,她怕是直接瘫坐下来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一脸生无可恋,就差面如死灰了…… 傅青霖一直在外面等着,听闻已经穿戴打扮好了,进来看到傅悦的第一反应是惊艳,第二反应便是无奈,他叹了一声,上前,站在傅悦面前,伸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抵在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她的嘴角。 他轻声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这样耷拉着脸,当新娘子要笑着,笑着才好看!” 傅悦笑不出来,苦着一张脸,有点委屈:“哥哥,好重啊,我头上的东西能不能减少点儿?” 呜呜呜,她脖子要断了! 从小到大,她都没穿戴过那么重的衣物首饰! 傅青霖看着她头上金光闪闪的凤冠,无奈道:“乖,这头饰是来之前母后命人为你打造让我们带来的,说是等你大婚的时候就用这个,是一整套的,不能少!” 她这个凤冠是用赤金打造的,上面还缀着稀世的东珠和宝石,两侧垂着金光闪闪的步摇,华贵非常,一整套下来,可谓价值连城,怕是皇后所戴凤冠也不及她这一套贵重。 傅悦更郁闷了:“唔……好吧,我戴着就是了,可是要戴一整天啊,脖子会断掉的……” 傅青霖眉梢一挑:“谁说要戴一整天?等去了楚王府,拜了堂之后,就可以卸下来了!” “这样也行?” “当然!” “喔,那好吧!”忍忍吧,反正就这么一次! ------题外话------ 断网的绝望,一天了啊…… 大家猜猜,是谁来迎亲。 a:楚胤亲自来。 b:楚家的旁系子弟。 c:某皇子。 d:楚王心腹。 猜中奖励币币! 034:迎亲 楚王府还没来迎亲,傅悦肚子就饿了,可是这个时候不能吃东西了,傅悦更不开心了。 太史令拟定的拜堂吉时是酉时,而行宫和楚王府分别在暨城东西两端,隔着大半个暨城,加上迎亲之后要环绕整个暨城转一圈,起码要两个时辰,所以午时还没过,楚王府迎亲的队伍就来了。 此时,傅悦正在吃东西! 原本新娘子上妆之后拜堂之前是不能吃东西的,不合规矩,可是对于傅悦来说,什么规矩都是狗屁,更何况,有傅青霖这么一个宠妹宠得没有原则的哥哥在,规矩什么的,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傅悦一说饿,傅青霖立刻就不顾一众人的劝说,下令传膳! 傅悦这一顿吃的有些憋屈,因为她头顶着沉甸甸的发髻和凤冠,身上的嫁衣虽然脱掉了外袍轻便了不少,可却很束缚,加上不能弄花妆容,所以她吃的很费劲儿,几乎是清沅和安姑姑在一旁喂她吃的。 刚吃了没多少,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隐隐传来,伴随着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过了没多久,外面侍卫匆匆进来。 “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楚王府的迎亲队到了!” 侍卫的声音一落,傅青霖眉梢一挑:“是谁来迎亲?” “是楚王殿下亲自来了!” 傅青霖难掩讶异之色,看着侍卫询问:“他亲自来了?” “是!” 傅青霖呆愣片刻,随即笑了,然后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清沅的惊呼声。 “哎呀,公主,您别吃那么急啊,妆都花了!” 安姑姑也忙道:“公主,您慢点,等一下这嫁衣脏了可怎么办?” 傅青霖忙转头看去,就看到傅悦狼吞虎咽的,夺了清沅喂她吃东西的调羹,一手拖着自己沉重的头饰,一手握着调羹不停的吃着碗里的粥,那架势,跟个饿死鬼似的。 傅青霖顿时:“……” 目瞪口呆半晌后,傅青霖忍不住开口问:“蓁儿,你这是……做什么呢?” 傅悦停下来,咽下口中的粥,有些委屈的撇撇嘴道:“我还没吃饱呢他们就来了,我得多吃点,不然得今晚才能吃,我才不要饿着肚子成亲!” 傅青霖听言无奈道:“没吃饱就吃饱了再说,不用吃那么急,噎到自己怎么办?” “可是他们都来了!” 傅青霖理直气壮的冷哼:“让他们等着,想娶媳妇儿没点耐心怎么行?” 傅悦顿时眉头舒展开来:“哦,那我慢点吃!” 然后,慢条斯理的吃着。 不过说是这样说,傅悦也没有真的慢腾腾的吃,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她便吃饱喝足了,傅青霖立刻吩咐侍女为她整妆穿上嫁衣外袍。 人顿时又端庄美艳起来。 这时,外面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侍卫,来催了。 傅青霖也不好再耽搁,拿过盖头给傅悦盖上后,然后将她拦腰抱起,稳稳地往行宫门口走去。 行宫门口,锣鼓喧天,长长的迎亲队伍几乎占据了一整条街巷,队伍两边围满了前来围观的百姓,为了保证大婚顺利,皇帝还派了禁卫军维持秩序,所以倒也没乱起来。 迎亲队伍已经等了好些时候了,因为新娘子久久不出来,围观的百姓都已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行宫门前,正停着一顶十六抬大轿,大轿很大,且布置的十分华丽喜庆,里面怕是能容纳五六个人,大轿旁边,楚胤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红色的喜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一丝邪魅俊美,虽然坐在轮椅上,可那从容不迫尊贵不凡的样子,依旧让人惊艳侧目。 周边围观的人看着他,不由得想起当年那个恣意潇洒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再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忍不住对比起来,曾经的鲜衣怒马恣意飞扬,如今却死气沉沉寡淡冷漠,曾经战无不胜文韬武略的常胜将军,如今却成了一个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残废王爷,何等可惜啊,这么想着,那些问都忍不住叹息起来。 再一想起他今日成亲要娶的这位眼瞎公主,更为他感到唏嘘了。 若是当年…… 这时,行宫大门里面走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傅青霖抱着傅悦,后面簇拥着一群侍女喜娘。 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引了去,哪里还顾得上叹息追忆呢…… 傅青霖抱着傅悦出了行宫大门,步履平稳从容缓慢的跨下了铺着红毯的石阶,而后停在楚胤面前,缓缓把傅悦放下。 傅悦被放下后,周边传来阵阵惊叹声,当然,惊叹的不是傅悦的样貌,毕竟她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脸,惊叹的,是她身上的嫁衣。 方才在屋内还看不见,如今站在阳光下,她身上的嫁衣顿时流光溢彩起来,原本凤凰锦自身就隐藏着一些图案,只有阳光下才能看得到,且每个角度看到的光彩和图案更是不同,加上那栩栩如生的凤凰因为是金线勾勒,在阳光下折射着金光,犹如一只活灵活现的金凤趴在嫁衣上面,让她即便盖头遮脸也惊艳了所有的人。 作为新郎的楚胤,倒是没有被惊艳到,只是看着的时候,神色恍惚了片刻,而后恢复如常。 傅青霖放下傅悦之后,示意清沅和安姑姑扶着她,这才看着楚胤,面含淡笑。 “没想到楚王殿下会亲自来!” 一开始他确实是没有想到楚胤会亲自来,楚胤行动不便,就算不来也是情理之中,派个亲信或是同族子弟来便好,对此他也没有意见,不过楚胤亲自来,他很满意的。 楚胤不置可否,淡淡笑着:“既然是本王娶妻,本王自当亲自来迎亲!” 傅青霖点了点头,没有对此多言,而是认真的看着楚胤抿唇沉声道:“本宫今日代替父皇将皇妹托付于楚王,望楚王日后好好爱护照顾她!” 楚胤颔首:“这是自然!” 方才耽搁了那么久,为了不误吉时,自然不能多寒暄了,话已至此,有些话二人心知肚明也不必多言,互相揖了揖手后,清沅和安姑姑便将傅悦搀扶着上了花轿。 ------题外话------ 感觉自己傻傻的给你们弄了一道送分题,唉……写的时候,好想改了情节让你们团灭算了,可又怕被打,咳咳…… 好了言归正传,再猜一道。 楚王怎么回府? a:坐着轮椅被推着回去! b:骑马回去。 c:和傅悦一起坐花轿。 d:坐在轮椅上被抬着回去!。 咳咳,这就滑稽了…… 035:打盹 傅青霖有些纳闷的看着楚胤,在琢磨他这个样子是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骑马是不行了,被推着回去似乎也不太好看。 难道坐在轮椅上被抬着回去? 如果是这样,他一定要直接把他妹妹拽下花轿,死也不给她嫁给这个滑稽的东西,傅青霖这样想着! 然后,傅青霖长见识了。 因为眼前一幕出乎意料,楚胤被推着到了花轿旁边,之后两个侍卫掀开花轿刚被放下的帘子…… 楚胤的手下递给他一根柱子,他拿过来撑在地上,然后,他一个借力从轮椅上腾空而起,还没看清,他就消失在了花轿的前面,坐进了花轿里面傅悦的旁边…… 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轮椅停在轿子旁边…… 傅青霖看着这一幕,直接风中凌乱! 他低估了楚胤的厚脸皮,这新郎和新娘一同坐花轿的事儿,似乎之前没有过,反正他是没听说过没见过的…… 显然这厮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来的,所以周边的人见他坐上花轿,倒也见怪不怪了。 然后,迎亲队扬长而去…… 傅青霖看着从眼前慢慢离去的迎亲队伍,不由得笑了。 他站在那里没动,直到目送着队伍缓缓离去,消失在他视线中,他也没动,面上晦暗不明,眼底亦是情绪不明,而后,他淡淡笑着,眼底划过一抹欣慰。 在这个世上,无论命运如何弄人,兜兜转转,该走到一起的人,终究是要牵扯不清的! 傅悦本以为上了花轿她就轻松了,反正就她自己一个人,怎么快活怎么来,下轿的时候再摆正好自己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然而,她正欢喜,下一刻便乐极生悲了,因为楚胤坐了上来,坐在了她旁边。 傅悦心里是崩溃的,紧绷着小身板做坐的端端正正,半点不见随意。 楚胤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傅悦,没眼角划过一抹淡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闭目养神。 过了一小会儿后,傅悦动了动,似在扭脖子,然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个……楚……楚王殿下!” 倏地睁开眼眸,他微微侧头:“怎么?” 傅悦带着一丝试探,有些小心谨慎的问:“是……是这样的,我头上东西多比较重,脖子酸的不行,靠下后边你不介意吧?” 楚胤:“……” 瞥了一眼她那高耸的头,楚胤想象着她原本的高度,就知道她头上是什么情况。 他淡淡的道:“公主不舒服就随意,自己开心就好,不用事事都过问本王!” “哦哦,我记着了!” 说着,她放下手里的苹果在膝盖上,抬着双手扶着自己头上的发髻头饰,小心翼翼的靠向后边,寻了个舒服轻松点的姿势,头上的重量减了大半,她顿时舒服了,忍不住呼了口气,不过没说话。 楚胤看着,面上不起波澜,没再理会她,转头继续闭目养神。 轿子被抬着继续走,外面的锣鼓声和鞭炮上交织,加上两边杂乱的议论声,很吵,可他却不受影响,依旧在闭目养神,面无波动。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后,耳边传来的一个声音,却让他无法忽视了。 呼噜声! 而且还是越打越响的呼噜声! 楚胤蹙了蹙眉,而后缓缓睁开了眼,转头看着依旧靠着轿子后面的她…… 然后,他微微倾身,伸手撩开了她的红盖头,映入眼帘的,是她一言难尽的睡相…… 显然是睡得很死,呼噜打的挺稳的,小嘴微微张开,头靠着后面微微仰着,哦对了,嘴角还有一点点晶莹挂着,若是他没看错,那就是口水了…… 她今日这妆容一看就是精心弄过的,很美,让她本就精致无暇的脸蛋愈发娇艳无方,可就是这样睡着,还流口水,实在是影响观瞻,有辱斯文! 咳咳! 眼看着她那行口水要留下来了,楚胤下意识的,将她的盖头搁好,然后用手抹了抹她的嘴角,擦去了她欲滴下来的口水。 然后,傅悦许是察觉了有人碰她,虽然没醒来,却忍不住咂咂嘴,然后动了动,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原本并拢着的双腿直接伸直撇开,放在她膝盖上的一个大红苹果顿时滑落,咚咚咚的几声响起,然后滚在他们脚边,许是身上的嫁衣太过厚重让她有些拘束,还下意识伸手扯了扯,本来还算整齐的嫁衣,顿时一片凌乱。 然后,她还蹭了蹭头,还好头上的发髻扎得很稳固,凤冠头饰也别的稳,不然估计也要乱了,她折腾好姿势后,似乎觉得舒服了,咂咂嘴嘤咛了一声…… 楚胤:“……” 他这是娶了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也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且旁若无人的看着她的模样。 他知道傅悦很美,那种一眼看去就让人移心生惊艳移不开眼的美艳,精致无暇的五官和清澈干净的眼眸组成的一张脸,非但不见突兀与迥异,反而别具一格,让人看着很舒服。 若是……若是她平安长大,如今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 他定定的看着傅悦许久后,莫名其妙的心生起这样一个想法,自己也不由得怔愣住了。 神色恍惚许久后,他倏地自嘲一笑,他最近真的是魔障了…… 收回目光,他没有再看着她,而是继续闭目养神,尽力压下心头萌生的那些杂念,让自己心无旁骛…… 暨城作为大秦都城,自然是很大,迎亲队伍离开行宫后,转了一圈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吉时将近。 快到楚王府的时候,楚胤缓缓睁眼,而后转头看着依旧睡的跟一只猪似的的傅悦,嗯,又流口水了,还滴到了嫁衣上,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顿时一阵无语,无奈至极。 他伸手,就着她的盖头给她擦了一下,之后怔怔的看着她片刻后,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肉嘟嘟的,很暖也很软,手感很好! 他记得,她也是这样,明明人看起来一点都不胖,因为年纪小五官还没张开,有点婴儿肥,摸起来软乎乎的,他很喜欢揉,然后每次一揉就停不下来,爱不释手的,总要把她白白嫩嫩的脸颊揉的像红苹果似的,然后她就生气了,那横眉怒目的样子,特别好看…… ------题外话------ 好了,恭喜你们,选c的都对了,哼! 036:拜堂 “啪”的一声响起,手忽然被拍了一下,瞬间拉回了楚胤的思绪。 他被傅悦打了! 然后,这丫头还没醒来,许是睡梦中被人打扰下意识抬手打的,就跟拍蚊子似的,然后蹭了蹭,砸了咂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 楚胤看着自己僵硬在半空的手,再看看她跟死猪一样的睡相,顿时:“……” 一阵无语后,他再次伸手,戳她的脸颊。 他还真就不信弄不醒她! 然后,人确实是被他弄醒了,只不过…… 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皱着小脸,有点小委屈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咕哝着:“嗯……清沅别闹,再让我睡会儿,困死了……” 楚胤听着她满含撒娇的语气和含糊不清的话,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傅悦,别睡了,快到了!” 没反应! 楚胤脸色有点沉,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傅悦,起来!” 皱着脸迷迷糊糊的哼哼了两声,然后歪过头继续睡。 楚胤忍无可忍,水眸想了想,淡淡的道:“再睡三天不给吃饭!” 话一落,傅悦没反应,然而,楚胤在心中默数了不到三声,傅悦忽然睁开了眼,然后扑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坐起来一边揉眼睛一边咕哝道:“唔……不能不给吃饭!” 声音还带着一丝困倦迷糊。 楚胤见状,顿时满意了。 傅悦后知后觉的才发现,刚才说话的是个男人,不是清沅,也不是哥哥…… 她看不到,只感觉到自己坐在一个正在晃晃悠悠的东西上面,耳边不停地响着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 她这是在哪来着…… 脑子懵了半晌,她才想起自己今日成亲,现在在花轿上,刚才说话的是楚王…… 所以,刚才把她弄醒的,是楚王这个混账! 捋清楚后,她顿时就不高兴了:“你为什么要弄醒我?” 质问的语气中,带着一股起床气! 楚胤微微靠着身体,一副慵懒的样子,声音凉凉淡淡的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弄醒你?” 傅悦立刻恼怒道:“你……你好讨厌,你不知道打扰别人睡觉是很缺德的嘛?太过分了!” 楚胤眉梢一挑:“公主这是恶人先告状?” 傅悦瞪眼,虽然她眼睛看不见,可那横眉怒目的样子,配上她如今的妆容打扮,别有一番风情。 她忿忿道:“哪里恶人先告状了?还有,我才不是恶人!” 楚胤:“……” 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和这丫头呛声,跟和一个孩子拌嘴没区别。 傅青霖和他爹也是厉害,把傅悦养成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性子。 他不吱声,不代表傅悦就住嘴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楚胤懒懒的扫了她一眼,看着她这副凌乱美的样子,好心提醒:“公主,我们快到楚王府了,你还是先收拾一下你自己吧!” 傅悦一脸困惑:“收拾什么?” 楚胤差点忘了,这姑娘看不见,她估计根本不知道她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身上的嫁衣乱的跟被人蹂躏过一样,头上的妆容虽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头发还是有点乱了,本来扎的稳稳的发髻和头饰却有点歪了,可见这姑娘刚才的睡得有多不安分,能坐得稳没有倒下来也是奇迹了。 所以,指望她自己收拾好似乎不太现实。 这么想着,迎亲队已经到了楚王府门口,花轿也随之停下,稳稳地着地。 楚王府的门口,围着许多人,有百姓也有宾客,还有层层把守的楚王府侍卫和禁军将士,堵满了人,可谓人山人海。 所有人都举着脖子看着轿子的门帘,等着两人下轿,可是没等到两人下来,而是一个跟在花轿旁边的侍女被叫了进去。 众人纷纷一头雾水,嗯?怎么他们不出来反而叫了人进轿子?这算怎么回事? 是了,楚胤让傅悦自己叫了清沅进来,当清沅一头雾水的掀开帘子进了轿子看到傅悦这副模样的时候,立刻瞪大了眼一副惊呆了的样子。 看看一脸苦恼的傅悦,再看看一脸淡然的楚胤,清沅脱口而出一句话:“公……公主,您被楚王殿下非礼了?” 傅悦一脸茫然:“?” 楚胤俊美的脸顿时沉了沉:“……” 清沅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立刻一脸惊恐的捂嘴。 楚胤也没责怪清沅,只是淡淡的道:“给你家主子收拾一下!” “啊?哦哦……是!” 清沅忙躬身凑到傅悦跟前给她整理凌乱的嫁衣,然后再弄好她头上的东西,还好有盖头,倒也不用如何整理,固定好扎发髻的簪子后,再把头饰弄正弄稳,虽然没有刚弄好的事那么整齐,可盖上盖头谁也看不见了。 原本兜了一圈暨城回到楚王的时间都是定好的,到楚王府的是已经是吉时将近,收拾好傅悦后,时间就有些紧了,外面礼官已经来提醒,他们该下轿了。 楚胤让清沅扶着傅悦先下去,而后他才在楚明的帮助下坐到了摆放在轿子前面的轮椅。 之后,两人一个被人推着一个被人扶着,在众人的瞩目下,进了王府的门,往拜堂的大堂而去。 从门口到大堂这一路,穿过三道门,路边围满了宾客。 今日主婚的有两个人,谢皇后和楚贵妃,谢皇后代替皇帝主婚,而楚贵妃则是作为新郎官的姑母主婚,高堂上的位置上没有坐人,只放着两块灵位牌,是楚胤的父母的灵位,大堂内两边坐着一些位高权重身份尊贵的人。 眼看着吉时到了,楚胤和傅悦已经到了外面,礼官禀报了皇后和楚贵妃,得到允肯后,立刻扬声高呼。 “吉时到!” 声音刚落, 声音落下后,楚胤和傅悦在满堂宾客各种惊艳的目光和惊叹声中,一个被推着一个被扶着缓缓进来。 之后,在大堂中间停下。 “一拜天地!” 两个人朝着外面的方向拜了拜。 楚胤腿残,跪拜是不可能的,所以,只是微微躬身揖了揖手,傅悦之前被教过,加上安姑姑在一旁提醒,知道拜堂的步骤,也只是躬身拜了拜。 “二拜高堂!” 转过身来,朝高堂拜了拜,和刚才第一拜一样,只是楚胤面上多了一抹敬意和认真,傅悦的腰弯的深了几分。 “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拜了拜,随意了点。 “礼成—送入洞房!” ------题外话------ 你们这群现实的小东西,嘤嘤嘤,没有猜题就不留言了,过分! 哼哼! 037:行礼 新房中,因为冯蕴书的特意吩咐,布置的很喜庆,傅悦被清沅和安姑姑扶着坐在铺满大红色喜被的新床上,楚胤被推到床边,也就是傅悦的前面停下,和她面对面。 新房内除了他们,还有一屋子的喜娘侍女,一个个的端着托盘。 喜娘上前,脸上堆着笑,恭声道:“殿下,请掀盖头!” 说着,招了招手,让一旁站着的侍女中第一个端着玉如意的侍女上前,站在楚胤旁边,将托盘往前递了递。 楚胤扫了一眼托盘中系着红绳的一柄玉如意,眸色微动,迟疑片刻后,伸手拿起,而后伸向傅悦,从下到上缓缓揭开了傅悦的红盖头,露出了傅悦精致明艳的容颜。 喜娘忙领着一屋子的人福身齐声道:“恭祝王爷王妃称心如意,和和美美!” 傅悦安安分分的坐着,因为安姑姑提醒她,不能乱说话,尽量不要说话。 楚胤把玉如意放回托盘上,那个侍女躬身退下,而后喜娘又招了招手让几个侍女端着托盘上去候在一旁,随着又有几个侍女上前,分别站在两人两边。 喜娘道:“请王爷王妃沃盥!” 沃盥,便是洗手,只是步骤比较繁琐,有洗去一路风尘的寓意。 神圣而庄严的礼仪,傅悦原本不太安分的性子,倒也坐得住,任由侍女折腾,还一脸庄重严肃。 盥洗完毕,一群侍女翩然退下到一边,又有几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被喜娘招着上前。 “请王爷王妃行同牢合卺之礼!” 说着,一个侍女从托盘中盛放的肉中切出一块,沾了一旁的酱料,正要递给楚胤,傅悦已经伸着鼻子一嗅一嗅的。 她做的还算端庄沉稳,可就是那狗鼻子一动一动的,眼珠子叶跟着咕噜咕噜的转啊转,还人不追吞咽了一下,那模样看着特别滑稽。 楚胤看着正要把肉先递给自己的侍女,淡淡的道:“先让王妃食用!” 侍女愣了愣,屋内的其他人也是跟着面色一惊,而后,那个侍女忙转了方向把肉递给了傅悦,安姑姑忙接过,递到了傅悦面前,傅悦准确无误的接过,然后一脸欢喜的,张口就把整块肉含入口中,狼吞虎咽似的咀嚼着,两腮因此一鼓一鼓的,之后迅速嚼烂,咕噜一声吞下。 咽下后,她还被噎了一下,清沅见状忙给她抚背顺气,她舒服了后,眨巴眨巴眼,意犹未尽的问:“还……还有么?” 楚胤:“……” 众人:“……” 清沅嘴角一抽,安姑姑则是一脸无奈尴尬,捂着嘴轻咳了两声,提醒傅悦注意点儿。 傅悦听见安姑姑的轻咳声,立刻知道自己失礼了,忙恢复一本正经,把手里的筷子递了过去。 侍女有些为难了,因为同牢之礼,是两个新人同食一块肉食,寓意福寿同享,患难与共! 可肉已经被王妃一口吃完了啊…… 楚胤见状,淡淡的道:“再切一块!” 侍女一惊,刚想说什么,可转念一想,再切一块也是同一块肉切下来的,一样是有福同享! 这么想着,她忙再切了一块肉,沾了酱恭恭敬敬的递给了楚胤。 楚胤接过,慢条斯理的吃了。 之后便是合卺之礼,喝交杯酒。 侍女倒了两杯酒,楚胤和傅悦一人一杯,让而,酒杯刚放在傅悦手里,傅悦闻到酒香了,以为是给她喝的,直接仰头就喝了…… 然后,还砸了咂嘴,一脸意犹未尽的喟叹一声,就差没有吐出“好酒”二字了! 屋内的众人顿时都目瞪口呆。 楚胤接过酒杯正要上前和她交杯饮酒,可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把酒给喝了,顿时:“……”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东西? 突然间有些后悔和傅青霖那个不靠谱的玩意儿做这样的交易了! 这丫头,哪里是天真单纯不懂事儿,分明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闹腾玩意儿! 安姑姑想哭了:“公主,不是之前和您说了么?合卺酒要和楚王殿下交杯饮下,您怎么自己给喝了啊?” 傅悦一脸无辜:“嗯?您也没说不能自己喝下啊,而且反正都是要喝的,那么麻烦作甚?” 交杯饮酒的动作安姑姑教过,可她觉得很麻烦,明明就是喝酒,反正寓意是同甘共苦,怎么喝不是喝?把酒喝下全了寓意就好了啊! “这……”安姑姑真的想哭啊。 楚胤适时开口,语气淡淡:“王妃说得有理,喝酒而已,不必如此麻烦!” 说着,他也端着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两个主子都发话了,且酒都喝了,其他人虽知道这不合规矩礼法,却也只能缄默不语。 喜娘忙适时道:“请王爷王妃行结发之礼!” 结发之礼,便是取自新郎新娘的一缕头发绑在一起,寓意结发夫妻,相守白头。 这样的礼节,只能是男子初次成婚的正妻,也就是原配妻子才能有。 三个侍女上前,一个端着盛放剪刀红绳的托盘,两个分别站在楚胤和傅悦旁边,就要为他们解下一缕发剪下来,可就在要动手之前,楚胤忽然开口。 “此礼跳过,退下!” 众人纷纷一愣,喜娘忙惊呼出声:“王爷!” 楚胤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听不懂本王的话?” 语气中,蕴含着丝丝不悦,寡淡深邃的眼眸不怒自威。 喜娘忙低下头:“是!” 说着,忙挥挥手让那几个侍女退下。 结发之礼跳过,大婚之礼算是结束了。 不过,却还有一个环节,便是吃生饺子。 一般成婚,都会在大婚礼仪结束后,给新娘食用生的饺子寓意生子,讨个好彩头,新娘吃了之后,说一个生,日后会生一个孩子,说两个生,便生两个孩子,以此类推。 喜娘忙招手让最后一个端着一盘生饺子的侍女上前,笑意吟吟的揭开盖子夹起一个饺子递给傅悦,眼睛眯成一条缝。 “请王妃食用!” 又是吃的! 傅悦眼前一亮,有点小兴奋,楚王府的酒和肉味道都不错,就是不知道这又是什么东西,味道不太对劲,反正她从小到大吃了那么多东西都没闻到过这个味儿。 安姑姑接过喜娘递上来的饺子放在傅悦嘴边,傅悦忙张口就咬了。 然后,她嚼了嚼…… 然后,嚼着嚼着,她表情有几分古怪。 再然后,她直接脸拧成一团,哇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脸上嫌弃不已,忍不住呸了几声…… ------题外话------ 明天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洞房篇了,嘿嘿嘿,激动吗?开心么?雀跃么? 现实的小东西们,猜题时间到! 大家猜猜,傅悦吃了生饺子会说什么? a:生的! b:生的,生的! c:生的,生的,生的! d: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难吃! e:这东西有毒? 对的奖励币币,哼哼! 038:洞房 呸了几声把嘴里那怪味儿消得差不多后,傅悦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口:“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难吃?” 屋子里的众人顿时面色尴尬起来,一个两个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清沅和安姑姑都忍不住扶额捂脸,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楚胤,笑的温和如玉,温声回答:“这是饺子!” 傅悦顿时怒了:“骗人,你当我没吃过饺子啊?饺子哪里有那么难吃?” 楚胤耐着性子道:“这确实是饺子,不过还没煮熟,所以才不好吃,若是熟了,也是好吃的!” “啊?”傅悦一愣一愣的,然后又怒道:“那为什么要把没煮熟的给我吃?这不是逗我玩么?太过分了!” 楚胤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一旁的众人也不知道如何跟这位解释为何要给她吃生饺子,毕竟这位不按常理,不,应该是这位本就不同寻常! 楚胤想了想,淡淡的道:“是她们疏忽了,王妃切莫生气,本王这就让她们去煮熟了再拿来给你吃,保证不会让王妃失望!” 傅悦冷哼,一脸不高兴。 楚胤这才淡淡的看了一眼端着饺子的侍女,那个侍女有些为难:“王爷,这……按照惯例,这饺子要生的,若是煮了……” 说着说着,察觉楚胤周身散发着寒意,眼神也愈发凉淡,显然是极度不悦了,那个侍女立即顿声,而后忙低声道:“王爷恕罪,奴婢这就去!” 外人或许只道楚王殿下遭逢大变后性情大变,变得冷漠寡淡,可府中的人清楚,这位主子可不只是冷漠和寡淡。 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违逆他的意思。 那个侍女匆匆退了出去。 还没等饺子煮熟,王府管家楚安就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前方婚宴就要开始了,大夫人和贵妃娘娘让您与王妃行完礼后快些过去,大家还等着呢!” 楚胤听言,点了点头,转头对傅悦温声道:“王妃先自己在这里等着,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晚膳,你若是饿了就先吃,本王先去一下,晚些再过来!” 傅悦撇撇嘴:“哦,知道了!” 楚胤这才让楚明推他出去。 楚胤出去后,喜娘也识趣的领着一群侍女退下了,原本显得有几分拥挤的新房顿时变得宽敞起来,只剩下主仆三人。 听见屋内的人都走了,旁边只能下清沅和安姑姑,傅悦立刻急哄哄的道:“快快快,姑姑,清沅,把我头上的东西弄下来,脖子要断了!” 天知道她今日经历了什么,脖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安姑姑和清沅忙上前给她把头上的发髻和凤冠头饰弄下来,三两下的功夫,之前花了一个时辰弄上去的东西瞬间弄下来了。 然后,把身上的嫁衣褪去了外面的长袍,傅悦重重的呼了口气,只觉一身轻。 折腾完这些后,安姑姑还吩咐门口的侍女去打热水来,给傅悦洗去脸上的脂粉妆容,整张脸顿时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配上她一身大红色嫁衣,自然而艳丽。 如楚胤所言,很快有人给她送来了很多吃的,当然还包括刚才让煮的饺子,傅悦顿时就开心了,一扫今日成婚的疲累,兴高采烈起来,一副风卷残云之势,一桌东西吃了近乎一半,吃的小肚子鼓鼓的,连着打了好多个饱嗝,直接两腿一声往后一靠,一脸满足的喟叹一声:“嗝……好好吃啊……” 楚王府的饭菜是真的很好吃,比品香楼的还要好,要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好吃的,嘿嘿嘿,嫁给楚王似乎还是挺不错的。 傅悦这么想着,一脸傻笑。 楚胤是离开新房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前面的大婚晚宴还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只是因为他身体不便,不需要一直在那里待着,所以一番敬酒之后就离席了。 房内的残羹剩饭已经被撤走了,傅悦也被清沅和安姑姑从桌边挪到了床上,她懒得动,直接悠然惬意的躺在那里,然后躺着躺着,昏昏欲睡…… 这时,傅悦耳廓一动,听见外面的响动,立刻腾的一下坐起来,急急忙忙的要坐好,顿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清沅在一旁看到她这故作正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扯了扯,垂眸低头,不忍直视。 安姑姑则是无奈地笑了笑。 这时,楚胤被推着进来,一进来就看到傅悦端坐在床边,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她已经卸下妆容,头上的发髻头饰也都尽数摘下,只留下一头墨发垂于身后,端坐在那里,双手叠着放在膝上,瞧着倒是有几分端庄正经,如果不去看她凌乱的似乎刚才在地上滚了几圈的衣裙的话…… 安姑姑和清沅看到他被推着进来,忙上前福了福身:“见过楚王殿下!” “平身!” “谢殿下!” 两人起身,垂眸退到一旁。 楚胤看了一眼不远处干干净净已经没有什么东西的檀木桌,剑眉轻佻:“王妃吃过东西了?” 安姑姑低声回话:“回殿下的话,已经吃过了!” 楚胤听言,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然后,安姑姑显然是特意让他们单独相处,寻了个借口拖着不情不愿的清沅退出去了,楚胤身后的楚明见状,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也忙着退下了。 然后,偌大的新房内,就剩下这夫妻二人。 顿时,屋内一片静默,她难得不吱声,他也本就不善言辞,就这样,她坐在床边,他在原地不动,两人约莫隔着两丈有余的距离,各自安静地坐着。 就在一阵静默之后,楚胤听见衣料摩擦的轻微声音,不由抬眸看去,就看到傅悦摸索着在脱衣服…… 楚胤见状,眉梢一挑:“王妃脱衣作甚?” 傅悦一边摸索着一边回话:“洞房啊,嬷嬷说了洞房要先脱衣服的!” 楚胤:“……” 傅悦抬头朝着他这边,一脸困惑:“难道王爷不知?” 楚胤:“……” 皱了皱眉,一脸古怪:“或者说王爷打算穿着衣裳洞房?” 楚胤:“……” 他静静看着她,就是一声不吭,面色有些奇怪。 傅悦没听见他的声音,自然是以为他默认了,缓缓放下脱衣的手:“那也不是不……” 楚胤倏然笑问:“王妃可知如何洞房?” 傅悦一脸茫然…… 好像……她还真不知道,嬷嬷只说了要脱衣服…… ------题外话------ 选d的小东西们,你们还真是了解吃货本质! 哼哼哼,你们要的洞房来了,喜欢么?刺激么?感动么? 再来,你们猜接下来这对小夫妻会怎么度过新婚之夜? a:洞房。 b:同床共枕纯睡觉。 c:傅悦独守空房。 d:一个睡床一个睡暖榻。 嘿嘿嘿…… 039:吓唬 楚胤看着她那一脸茫然的样子,彻底无语了。 傅青霖这妹子,真的挺可以! 傅悦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唔……那我们该怎么洞房啊?” 楚胤:“……” 傅悦瞪没听见他回答,黛眉一拧:“难道你也不会?” 楚胤:“……应该会的吧!” 虽然,他也没有经验,可是这种事情,也不太需要经验,男人的本能嘛…… 傅悦顿时眉眼弯弯,兴冲冲的道:“那不就好了?你赶紧教教我,然后我们赶紧洞房,洞房完了我就可以睡觉了,我都困死了!” 楚胤又不说话了,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傅悦没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又来劲儿了:“嗯?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压根儿不会?刚才是在骗我吧!” 楚胤听见她这话,莫名想起之前在品香楼听见的她问的那个关于他行不行的问题,总觉得,她这不会和之前的不行是一个意思…… 这个问题,好似不能再继续谈下去了,不然,他不一定绷得住 这么想着,楚胤果断道:“王妃,我们方才已经洞房了,你现在可以睡了!” 傅悦一懵:“嗯?什么时候?” 她和楚胤洞房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楚胤脸不红心不跳,气都不带喘一个:“就在刚才我出去之前,我们吃肉喝酒的时候,那就是洞房!” 傅悦立刻冷哼:“你少骗人,那才不是洞房呢!” 楚胤依旧笑着:“那王妃说说,那不是洞房何为洞房?” 傅悦垮着一张脸,忿忿道:“你少忽悠我,之前嬷嬷有说过,洞房要先脱光衣服睡在一起,然后才能洞房,我这衣服都还没脱呢,你就跟我说完事儿了,你这不是忽悠人嘛?” 楚胤:“……” 面皮绷紧,他僵硬了半晌,才厚着脸皮果断道:“本王没有忽悠你,是那个嬷嬷在骗你!” 傅悦顿时不说话了,一脸狐疑的面朝着他,神色有些古怪,他想着,若是她能看得见,一定是正在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瞅着他。 然后,她开口了:“那个……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楚胤:“!” 傅悦一脸好奇的眨巴眨巴那双清澈干净的大眼:“清沅说,要是你今晚不和我洞房,肯定是不行,所以……你不会是不行,所以才找借口不和我洞房吧?” 太子哥哥找来那个嬷嬷教她之后,她大概搞清楚了不行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男人不能洞房,然后她也知道了不能轻易说男人不行,之前清沅就和她说了,如果今天晚上楚王不和她洞房,那就说明了,楚王不行! 果然,清沅好机智! 楚胤那张俊脸黑沉的没法看,青筋狂跳,他拼命地忍着,才没有立刻上前就着他行不行的这件事给她用行动证明一下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他扯开一抹极尽温和的笑意,轻声问道:“王妃可知道,洞房是什么感觉?” “嗯?”傅悦懵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 “会很痛!” 傅悦顿时一愣:“!” “而且,今晚就不不能睡了!” 傅悦瞪圆了眼:“!” 楚胤语气柔和十分有耐性:“若是不出意外,你明日就起不来了,严重的,可能会三五日下不来床!” 傅悦猛地一惊,一脸惊恐:“那么严重?” 楚胤不置可否,悠然道:“应该吧,所以,你还要洞房么?” 傅悦一副被吓哭的样子,想都没想,忙摇头摆手:“不不不……不要了!” 会很痛,今晚不能睡觉,明天会起不来,还有可能三五天下不来床! 这这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呜呜呜…… 傅悦想哭! 楚胤饶有意味的看着她被吓得可怜兮兮你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风轻云淡的道:“所以,王妃先休息吧,洞房的事情以后再说如何?” 傅悦瞪眼:“啊?以……以后还要洞房?” 楚胤耐着性子温声道:“这是夫妻之间该做的,不过王妃若是不想,那也可以不做!” 傅悦:“那不……不要了,这么恐怖的事情,我们以后都不做了!” 夫妻之间该做的…… 嘤嘤嘤,她为什么要嫁人,嫁人那么恐怖! 楚胤很认真的样子:“如此,本王如王妃所愿!” “嗯嗯好!” 呼,还好楚王还好说话! 楚胤这才一副商量的语气道:“王妃今日累了一日,想必也困了,你先自己休息,本王先走了!” 傅悦顿时眼前一亮:“好好,你慢走!” 看她那兴奋的样子,就差没有欢呼相送了。 楚胤看着她那副样子,哑然笑了笑,然后自己转着轮椅离开了。 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今日这一顿忽悠,给自己挖了个什么坑…… 楚胤刚出去,守在门外的清沅就冲了进来。 “公主,楚王怎么走了?”妈呀,难道正如她所料,楚王不行? 那她家公主这辈子可怎么办?岂不是要守活寡? 傅悦有点儿心虚,咳了两声,然后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道:“我要睡觉了,他不走还要留下来跟我抢被子不成?” “呃……”清沅一阵无语之后,想起什么就要问。 然而,傅悦没等清沅刨根究底,立刻转开了话题:“唉,别管他了,我要睡了,快过来给我把这些衣服脱了,我自己脱不开!” “啊?哦哦!” 她只好上前给傅悦把那繁琐的嫁衣脱了,至于关于楚王为何不留下来洞房的问题,改明儿再问吧…… 唉…… 婚宴一直到亥时才结束,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后,冯蕴书才有空过问那对小夫妻的事儿。 一听下人的禀报,冯蕴书当即皱眉:“你说王爷离开了新房?没有在那里过夜?” “回大夫人的话,是的,王爷在王妃那里待了不到半柱香就离开了,回了自己住的东院!” 墨澜轩很大,分为东西南北四院,原本只是楚王所住的地方,冯蕴书为了让他们婚后好培养感情,直接把西院布置成了傅悦居住的地方,新房就在那里,而东院是楚胤一直住的地方。 冯蕴书脸色有些不太好:“新婚之夜让人家姑娘独守空房,简直胡闹!” 说着,她当即起身,往墨澜轩走去。 ------题外话------ 恭喜小东西们,团灭了,哈哈哈哈哈…… 胤美人正在给自己挖坑,等以后他想洞房的时候,嘿嘿嘿…… 040:别怕 冯蕴书踏入墨澜轩后,直接去了东院。 作为楚王居所,墨澜轩的守卫是王府中最严的,而墨澜轩的东院,更是被王府的侍卫和暗卫一明一暗的把守的密不透风,没有楚王的允肯,谁也不许擅自踏入,可是楚胤给了冯蕴书这个大嫂足够的尊重和尊荣,让她在府中没有任何限制,自然府中没有她去不得的地方,所以一路进来没有人敢拦着。 不过,她没见着楚胤,见着了楚明。 “属下参见大夫人!”揖手躬身,语气恭谨。 冯蕴书当即问:“阿胤呢!” “回禀大夫人,王爷在密室!” 冯蕴书闻言一惊,神色顿时复杂难辨起来:“他去密室了?” 楚明恭声回话:“是,王爷一回来就直接去了密室,说是若是夫人来了,让您不必担心,今日操持大婚诸事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 冯蕴书没有再坚持去见楚胤,而是思索片刻,淡淡嘱咐道:“你在这里守着,再过半个时辰去劝他早些休息,明日还得早起祭祖,下午还要入宫给陛下和贵妃娘娘请安呢!” “是!” 冯蕴书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门,终究也只是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并未离开墨澜轩,而是去了西院,只是她过来得时候,傅悦已经睡死了,她走进房门看了一眼,看到傅悦那可谓婀娜多姿的睡姿,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转头看着一旁的安姑姑,挑眉问:“方才王爷走的时候,公主可有说什么?” 她就是担心傅悦因为这事儿心生不满,毕竟这桩婚事可不只是一桩婚事,而是两国婚盟,加上她又很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培养出感情,若是这一成亲傅悦就对楚胤不满,可不是好兆头。 安姑姑愣了愣,而后抬眸直接问:“夫人是担心公主会因为独守空房而心生不满?” 冯蕴书神色微动,没说话,只是看着安姑姑,默认了。 安姑姑微微垂下眼眸,微微一笑,语气轻柔谨慎:“夫人大可放心,公主她什么都不懂,楚王殿下对她是冷落还是宠爱她也不会在意,对于她来说,能吃好喝好玩好睡好便是最好的善待,所以,心生不满什么的……”她顿了顿,而后无奈一笑:“不存在的!” 冯蕴书听言,眉梢一挑:“你倒是敢说话,我倒是还没问,你是她的……” 安姑姑微微福了福身:“奴婢是公主的教养姑姑,鄙姓安!” “原来如此!”了然颔首,而后仿若随意开口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伺候在公主身边的?” 安姑姑神色如常,低声回答:“奴婢在公主幼时便在公主身边,当时公主的乳母亡故,陛下便派了奴婢伺候教导公主!” “哦?多少年了?” “至今已有十五年!” “那倒是有些年头了!” 安姑姑垂眸凝神,没有搭话。 冯蕴书想了想,淡淡的道:“你也不用在这里守夜了,我一会儿安排人来这里守着,你先去休息吧!” 安姑姑神色微动,而后低声道:“夫人的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么多年公主每夜就寝奴婢都守着,早已成了习惯,如今不守着奴婢不安心,所以,就不必夫人再派人来了!”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她晚上守着傅悦,白天大多休息,所以白天的时候,傅悦身边一般都是清沅伺候,她也就偶尔在傅悦吃东西的时候伺候一下。 冯蕴书只好作罢:“这样啊?那算了,你要坚持那就亲自守着吧,明日好好休息便是!” “多谢夫人!” 冯蕴书也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安姑姑目送冯蕴书远去,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而后上前关上门,这才走到傅悦的床边,缓缓坐下。 傅悦睡得很沉,呼吸绵长平稳,小丫头今日累了一天,加上本就到了平日里休息的时辰,已经睡死了过去,没什么心事的人,睡觉总比常人踏实些,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梦,嘴角微微勾起,很娇憨可爱的睡颜。 安姑姑把她横躺竖卧的睡姿弄好,然后重新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这一轮折腾下来,傅悦没有任何苏醒的征兆,依旧睡得香甜,安姑姑目光柔和的看着傅悦的睡颜,从她的脸上,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如出一辙,却又各不相同。 她凝望许久,忍不住伸手,轻抚着傅悦的脸颊,神色恍惚起来…… “好好睡吧,什么都别怕……” …… 婚宴过后,一切已经收拾妥当,楚王府陷入了万籁俱寂中,仿佛之前的喧闹不曾存在过。 如今已是深夜近乎凌晨,青黛院依旧灯火通明。 窗台下,庞妤婷依旧是一身之前婚宴上穿的盛装,只是面上没有了婚宴上的笑意吟吟和温婉贤淑,反而一脸哀伤幽怨。 抬眸望着外面不见边际的黑夜,她神色悲凉黯然神伤。 想起今日的盛况,庞妤婷不由得回想起她当年入府的情形,一顶轿子,把她抬了进来,如同纳妾一样,没有大婚,没有宾客,府中甚至一条红绸都不曾见到,而她也因此成为了暨城乃至于整个秦国的笑柄。 她庞妤婷堂堂庞家千金,当时沈知兰还是个小丫头,而她则是暨城中人人称颂的才女和美人,她嫁给他,舍弃的,是她全部的尊严,却得不到他一个青睐。 呵…… 这时,佩云走了进来,在她后面站定,福身:“娘娘!” 庞妤婷猛的回神,立刻转身问:“如何?” 佩云回话道:“启禀娘娘,墨澜轩的情况奴婢虽然探查不到,可是就在方才,大夫人急匆匆去了一趟墨澜轩,在里面没待多久就出来了!” 庞妤婷听言一惊:“你说冯蕴书急匆匆去了墨澜轩?” “是!” 庞妤婷怔然片刻后,蓦然笑了,笑的有些诡异,让人看着毛骨悚然。 “娘娘……” 庞妤婷笑的一脸春风得意:“看来那个华珺公主也不过和我一样,逃不开独守空房的下场,呵……” 住进了墨澜轩又如何,反正无论如何也住不进他的心里,他的那颗心,装的只有那一个死人! 活着的时候被他捧在手心万般维护,看得比他的命还重要,如今死了那么多年了,依旧占据着他整颗心,让他念念不忘,而傅悦,长得像又如何,是正妃又如何,嫁进了这里,得到的也不过是他的冷落罢了! 一个受冷落不得宠爱的楚王妃,一个瞎子,又能比她好到哪里去! 傅悦,祁国公主,楚王妃,呵,也不过如此! ------题外话------ 嘿嘿嘿,大东西们,猜题时间又来了。 明早起来,蓁儿会给胤美人改个称呼,大家猜猜她第一个叫的啥,后面敲定哪一个,这是个多选题,答案是两个,答对一个不算,要两个全对,答对了奖励币币50! a:王爷。 b:夫君, c:相公。 d:王爷夫君。 e:王爷相公。 041:称呼 这一夜,楚王新婚之夜,太多的人睡不着觉,作为新娘子的傅悦却一夜好眠,比任何人谁的都要香甜。 第二天,傅悦起来的比较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安姑姑弄醒了,说是新婚第一天不能赖床,今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她耍了一通起床气和牢骚后,认命的起床,任由她们折腾。 新婚第一天,傅悦被打扮得很喜庆,一身嫩红色的衣裙,盘起了一个已婚妇女的发髻,不算复杂,却也比未婚之前的庄重许多,发髻上别着一套赤金打造镶嵌着红色宝石的头面首饰,看起来甚是娇艳,巧言笑兮美目盼兮的模样,分外的风情万种。 正吃着早膳,楚胤就来了,傅悦听见动静,果断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然后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调羹。 楚胤被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傅悦端坐在桌边,看她那穿着打扮,俨然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如果忽视她嘴角的那一颗粥粒和油渍,还有桌上那乱糟糟的膳食的话,还真就相信了这幅假象。 呵,这小姑娘! 安姑姑见楚胤一副饶有意味的表情看着傅悦,有些不解,顺着楚胤的目光低头一瞅,果然就看见了傅悦的嘴角那点东西,嘴角一抽,忙给她擦了擦。 然后,顺势跟她低语了一下,那悄咪咪的样子,还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说了什么。 然后,傅悦黛眉一挑,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脸我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 站了起来,朝着楚胤展颜一笑,微微颔首,一副温娴雅致知书达理的样子,然后掐着鼻子似的声音从她那里传来:“夫君早啊!” 楚胤怔愣片刻,然后紧绷的面皮忍不住崩了,呛了一下,咳了两声,才忍不住问:“你……你刚才叫本王什么?” 傅悦:“夫君啊!” 楚胤:“……”突然无言以对。 傅悦没听见他的声音,当即皱眉:“怎么了?你不喜欢我这样叫你啊?” “咳咳……”楚胤轻咳两声,道:“那倒不是,只是不太习惯!” 傅悦顿时纠结了:“啊?那我该叫你什么?总不能还叫你楚王殿下吧?那太生分啦,姑姑说了,我们成亲了,我和你就是一体的了,夫妻之间,不能生分!” 说着说着,她还一本正经一板一眼的,好似在跟他讲道理。 楚胤顿时语结。 “那这样,你不喜欢我叫你夫君,那我叫你相公吧!” 楚胤:“……” “还是不喜欢啊?那……官人?” 楚胤:“……” 脑海中顿时想起了年少时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本子上那些女的一脸媚态扭扭捏捏的的叫自己的丈夫……官人! 他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了,忍不住不着痕迹的抖了抖。 “郎君?” 楚胤头皮发麻。 “那叫名字,楚胤?” 楚胤眉心跳了跳。 傅悦小脸不太高兴了,不过还是不死心,绷着小脸继续锲而不舍的问:“王爷相公?” 楚胤:“……”什么鬼…… “王爷……夫君?” 楚胤脑子犹如一团乱麻。 傅悦没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就很不高兴了:“你怎么不说话?你喜欢哪个吱个声啊,那不然你自己说你想我怎么称呼你嘛!” 楚胤心态有点绷不住,只好道:“就叫这个吧!” 其实他刚才也没仔细听她最后说的这个是什么鬼。 傅悦愣了愣,而后很爽快的拍板定案:“啊?那我以后就叫你王爷夫君吧,虽然这个称呼不三不四不伦不类,听着有点怪怪的,不过谁让王爷夫君你喜欢呢!嘿嘿嘿……” 楚胤:“……”怎么感觉她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不三不四不伦不类? 还有,怎么感觉她那笑容和笑声有点猥琐? 傅悦把称呼一事儿拍板定案后,忙笑眯眯的问:“王爷夫君,你吃早膳了么?要不要一起昂?” 楚胤听言,眉梢一挑:“一起?” 傅悦一脸认真:“对啊,你们楚王府的膳食真的好好吃啊,不过他们给我做了一大桌子,我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你也一起啊!” 楚胤目光移向桌上吃的七七八八的早膳,顿时沉默了。 这姑娘是不是对自己的胃口有什么误解? 他想起了之前在品香楼的时候,这姑娘那一副谦虚含蓄的样子说自己是吃的不是很多…… 他忍不住想一个问题,他是不是曾在年少轻狂的当年得罪了傅青霖,那家伙才会送了傅悦这个小东西来折腾他! 不知为何,看到傅悦这个样子,他莫名的觉得,此后的日子,估计要鸡飞狗跳了。 楚胤默默的看着桌上没剩多少的早膳,轻咳了两声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而后温声道:“不了,你自己吃就好,本王刚才吃过了!” 桌上的早膳就剩这么点了,他做不出来和她抢食的这种缺德的事情。 傅悦小脸一垮,莫名不太开心:“啊?那你明早和我一起吃早膳好不好?” “为何?”他并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吃东西,就连冯蕴书和楚馨,他都没有和她们一起用过膳。 傅悦忽然耷拉着眼皮,闷闷不乐的道:“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东西,以前在祁国的时候,要么是哥哥,要么是父皇或者母后陪我一起吃饭,可是我现在来了秦国嫁给了你,以后他们都不在我身边了,你来陪着我好不好?” 楚胤本来想直接拒绝的,可是看着傅悦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突然忍不住想起了记忆中那个人,她不开心的时候,也是这样,瘪着小嘴耷拉着眼皮,这个时候,他总是没有原则,不管她提什么要求,他都会全部答应,最是见不得的,就是她不开心的样子。 傅悦和她模样相似,做出这副表情的时候,神态如出一辙…… 看着傅悦这幅样子,鬼使神差的,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好!” 傅悦顿时眉开眼笑了:“嘿嘿嘿,那说好了啊,每天吃饭的时候,你都要过来陪着我一起吃,不许耍赖啊!” 楚胤:“!” 他什么时候说过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过来,不是只是早膳么? 傅悦想了想,又恨爽快的摆摆手道:“不过,如果你忙的话,也不用一日三餐都过来陪着我,我还是通情达理的!” 说着,还一脸小骄傲。 好像在拍着胸脯一脸傲娇:看吧,我还是很讲道理和很贴心的! 清沅和安姑姑:“……”她们真的很想把公主的嘴巴堵上! 楚胤面皮崩的紧了几分,静静地看着傅悦一会,然后笑得一脸温和,俨然一副好脾气:“……王妃真贴心!” 傅悦听着更开心了,不过却又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楚王说话的时候磨到牙了呢? 牙齿长歪了? ------题外话------ 嘿嘿嘿,没有团灭,对了几个呢! 先叫王爷夫君,等将来的某一日,胤美人肯定会死皮赖脸的忽悠蓁儿叫他阿胤的,咩哈哈哈哈…… 042:请安 楚胤其实并没有用早膳,然而并没有和她一起吃,毕竟他实在是做不出和她抢食的事情,何况,既然是去祭拜祖先,便是不能用了膳再去的,不过她既然想吃那便由着她,他也没有催促,不过吃着吃着的,门外有人来报。 “启禀王爷,王妃,庞侧妃求见,说是来给王妃奉茶请安!” 楚胤没有反应,倒是傅悦,抬起正在吃东西的头,眨了眨眼:“谁?” “回王妃的话,是庞侧妃!” 傅悦有些不太开心:“我又没有要见她,这一大早的,她来做什么啊?” 听见她明显不太高兴的语气,那个婢女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而楚胤,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坐在那里,对此不予置喙。 安姑姑附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公主,庞侧妃是侧妃,是楚王殿下的侧室,而您是王妃,乃正室,按规矩,您与殿下新婚第一日,她是要给您奉茶请安的!” “哦,那就见见吧!”不情不愿。 那个婢女闻言,转头看了楚胤,后者淡淡的点了点头,她才躬身退下。 墨澜轩前厅,庞妤婷一袭杏色衣裙,盘着发髻戴着一头的金饰,端坐在下手左边第一个位置,凝神静气,神态平和。 这是庞妤婷第二次踏入墨澜轩,上次进来已经是四年前,她刚进楚王府的第二天,想来给楚胤请安,结果进来这里等了一会儿后,她被请了出去,从那以后,楚安告诉她,日后不得楚王允许,不许靠近墨澜轩,更别提踏入墨澜轩,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进来过。 她明明是楚王侧妃,这些年冯蕴书不在,正妃之位空悬,她应该是王府女主人,应该掌管府中中馈的,可府中一切事务皆由楚安掌管,而她没有半丝权力,虽然楚安不曾亏待她,府中的人还算尊重她,可是在那些人眼里,她只是一个笑话罢了。 今日过来,她也不过是按照规矩过来,其实没想过能进来,只是她也不能不来,没想到等了一会儿,那些人就放她进来了,还请她进来坐在这里等,给她上了茶。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傅悦来了,一起来的还有楚胤。 庞妤婷见到楚胤,平静的眸色微动,再看着被侍女扶着的傅悦,她眸色沉了沉,而后,看着两个人虽然一个坐在轮椅上被推着,一个被侍女扶着慢慢走着,明明有些突兀不搭的场面,却不知为何,让人看着格外养眼,好似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两个人。 庞妤婷这么看着,脑海中不由的想起年少时她最厌恶反感的场景,当时的楚胤还没残废,还是那个神采飞扬光芒四射的少年,那时候的他,对谁都不给面子,说是毒舌也不为过,眼高于顶的对谁都不放在眼里,却唯独对那个人掏心掏肺的好,不管她人在哪里,楚胤十有八九都会跟在身边,像个护花使者那样,逗她开心,护她周全,两个人走在一起,像一对金童玉女,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厌憎的一幕。 如今他和傅悦走在一起的这一幕,她看着,也是格外的刺眼。 她眼中顿时划过一抹阴郁,袖口下的手攥成一团,骨骼泛白。 若是仔细一看,还依稀看得出来,她紧抿的唇后,牙关紧咬。 直到那两个人一个被扶着一个被推着进了大厅,她才蓦然回神,压下心头的阴戾,恢复如常。 款款福身,声如莺啼:“臣妾参见殿下,参见王妃姐姐!” 声音刚落,原本正在走路的傅悦停下脚步。 她皱了皱眉,转头朝向庞妤婷,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你……叫我什么?” 庞妤婷愣了愣,随即含笑回答:“王妃姐姐!” 傅悦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成你的姐姐了?” “呃……”庞妤婷一脸僵硬尴尬,硬着头皮回答道:“王妃是正妃,臣妾是侧妃,按规矩王妃为尊,臣妾该叫王妃姐姐的!” 傅悦小脸绷着,很是不悦:“你把我当傻子忽悠啊?规矩也是按照情况定的,你都比我老,叫我姐姐?你也叫的出口,是以为自己还年轻还是讽刺我年纪大?” 庞妤婷顿时一脸惊恐,直接跪下:“臣妾不敢!” 傅悦冷哼一声,这才让清沅扶着她去坐下。 楚胤一直沉默着,对于傅悦对庞妤婷的这个态度,没有任何不满,明显的纵容。 对于他来说,傅悦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就算是现在不喜欢,也是他的王妃,而庞妤婷,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罢了。 夫妻俩一左一右分别在主位上坐着,当然,楚胤依旧坐着轮椅,只是那个位置的椅子被移走了,他被推到那个位置。 庞妤婷跪着转过身,朝傅悦伏首,战战兢兢的道:“王妃恕罪,臣妾并无此意,只是臣妾敬重王妃是嫡妃,这才唤一声姐姐以示敬重,并没有讽刺王妃年纪大的意思,请王妃莫要误会!” 傅悦没有了平日里的娇俏随意,反而一脸严肃端庄,一国公主的威严与高贵仿佛与生俱来一样,声音有几分清冷疏离:“既然这样,你叫我王妃就好了,别叫我姐姐,我傅悦的妹妹,你还当不起!” 楚胤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个样子的傅悦,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在宫宴上,她应对赵祯时的模样,和现在如出一辙。 没想到,这丫头还是带刺的! 平时娇憨单纯,看着像只小白兔,任人揉捏忽悠,没有任何心眼,可关键时候,却是个小刺猬,看谁不顺眼扎谁,半点不见客气。 而且,还很聪明! 傅青霖这妹子,真的很有意思啊,怪不得他能放心把这丫头大老远送到这里来,也不怕她因为眼瞎被人欺负吃了亏,看来是对她很有信心啊。 庞妤婷眸色微动,而后忙道:“臣妾知道了!” 伏在地上的手,下意识动了动,想要握紧成拳,却因为众目睽睽,只能忍着。 傅悦也没叫她起来,而是淡淡的道:“不是要奉茶么?赶紧的吧!” 庞妤婷暗自咬了咬牙:“……是!” 一旁的婢女这才将准备好的茶端过来,让庞妤婷就这样跪着端着茶挪向主位的傅悦面前。 伏低做小,做足了样子:“臣妾庞氏,请王妃用茶!” ------题外话------ 嘿嘿嘿,我蓁儿可不是好欺负的! 大家猜猜,这杯茶的下场是什么。 a:傅悦没拿稳烫到了庞妤婷。 b:庞妤婷没端稳烫到了傅悦。 c:傅悦喝了。 d:傅悦亲自接了放在一边没喝。 e:傅悦没接,让清沅接了搁在一边。 我觉得我设题越来越幼稚了,不过再幼稚你们都喜欢的对吧,越幼稚越喜欢,毕竟好猜,咩哈哈哈哈…… 对的奖励币币30! 043:拜祖 大厅内,安静的不像话。 傅悦没有接过庞妤婷递上来的茶,而是定定的坐着许久,才转头问:“王爷夫君!” “怎么?” 傅悦一脸懵懂:“一定要喝么?” 楚胤温润一笑:“王妃随意,高兴就好!” 傅悦听完,点了点头,然后转过头来,想了想,叫道:“清沅!” 没有吩咐,只是叫了一声,清沅立刻会意,上前接过了庞妤婷已经快端不稳的茶,然后搁在傅悦和楚胤中间的桌上,再退到一边静候。 庞妤婷直接难堪到极致,面色陡然苍白。 她看到傅悦转过头询问楚胤的意思,那一声王爷夫君,虽然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不伦不类,可却带着夫君二字,比她叫的那中规中矩的王爷和殿下要多一份亲密,而楚胤竟然也应了,后面明显的纵容,让她无比难堪,这就罢了,傅悦竟然…… 竟然没有喝她的茶! 不喝也就罢了,竟然接都不接,直接让一个贱婢接了丢到一边搁着,这算什么意思? 饶是庞妤婷从小就擅长隐忍,面对傅悦这般的态度,也都忍无可忍,不过她还算有一丝理智,没有直接质问,而是拼了命的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怨怼,扯开一抹笑意,有些不解,有些委屈的问:“王妃您这是何意啊?是对臣妾有何不满?还是方才臣妾唤您姐姐您还在生……” 傅悦一脸无辜:“就是不想喝啊,你没看见么?” 庞妤婷一副惶恐的样子,欲言又止,委屈巴巴,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却不敢说的小媳妇儿,那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怜香惜玉的楚楚可怜,若是其他人看了,怕是忍不住心疼,可是楚胤事不关己不予理会,傅悦眼瞎看不见,其他人也装作没见到…… 倒是傅悦旁边的安姑姑不卑不亢的解释道:“庞侧妃见谅,我家公主殿下自小不爱喝茶,您的心意公主领受了,礼完了便是了,至于这茶,喝与不喝您也就不要在意了!” 庞妤婷嘴角微扯,有几分僵硬的笑着:“原……原来如此……” 安姑姑又道:“侧妃先起来吧,这是公主殿下给您准备的礼物,是从祁国带来的,不算贵重,却也是公主的心意,还望侧妃能够喜欢!” 说着,招了招手,让一旁端着托盘的婢女上前。 庞妤婷被青兰扶着起来,而后看着托盘里的东西,那是一对上等的羊脂玉镯,光滑剔透,洁白无瑕。 庞妤婷一脸受宠若惊,忙谢恩:“臣妾谢王妃赏赐!” 傅悦淡淡的道:“好了,安也请了茶也奉了,没事你就先退下吧!” 傅悦有多不待见庞妤婷,已经显而易见。 这样直接的下逐客令,让庞妤婷难堪至极,她看了一眼楚胤,见他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异样,就知道傅悦说的做的,他都是默许的,心头的妒火愈发的重,只是还是强行忍下,一副恭谨温婉谦卑恭顺的样子:“臣妾告退!” 没人理她。 庞妤婷咬了咬牙,自行躬身退下。 青兰上前接过那对玉镯也跟着离开。 这对主仆走后,傅悦冷哼一声,撇撇嘴一脸郁闷。 她也不是刻意为难庞妤婷,只是莫名的对这个庞侧妃不喜,从心底不喜! 楚胤见她如此,神色不明,只问道:“王妃若是当真如此不喜她?” “嗯!” 楚胤剑眉轻佻,有些好笑的问:“为何?难道就为了之前说的妻妾天生不和之由?” 傅悦有些苦恼的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闷声道:“也不全然,就是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她怪怪的!”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对庞妤婷,从第一次见就从心底感到不喜,敌意倒是说不上,就是很不喜。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庞妤婷,心机深沉! 别人对她是友善还是敌意她能感觉得到,这个庞妤婷对她,敌意很重! 楚胤听言,神色依旧晦暗不明,只淡淡的道:“既然不喜,日后不要见她便是!” 傅悦眨了眨眼:“这样可以嘛?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楚胤蹙眉:“能有何麻烦?” 傅悦道:“我听姑姑说,这个庞侧妃是那位陛下赐给你的,身后还有家族撑腰,我若是对她态度不好,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啊?” 楚胤微微淡笑:“王妃多虑了,这些……还不足为惧!” 他声音很轻很淡,却蕴含着斩钉截铁般的自信与。 如今的楚王府,早已不是当年陷入困顿举步维艰的时候了,一道帝王诏书,一个小小的庞家,他还不放在眼里! “喔,那我知道了,谢谢王爷夫君!”笑的眉眼弯弯,笑逐颜开。 那一笑,让楚王一时失了神,他不由得怔怔的望着她,目光复杂难辨,好似又是在透过她看什么人…… 这时,楚安从外面走进来,步履匆匆。 是冯蕴书让他来催他们快些过去的,拜祖将傅悦列入族谱的仪式已经准备完毕,让他们快些过去,以免误了吉时。 小夫妻俩这才一个由楚明推着,一个由清沅扶着,不疾不徐不急不躁的往祠堂去。 原本这种场合,楚王府的旁支族老都该来见证的,也顺道正式和傅悦这个新晋的楚王妃见一见,只是楚胤对这些人极其不待见,当年这些人争夺王位弄的楚王府动荡不安,差点毁了楚王府,楚胤伤愈后就直接将原本住在府中的那些楚家旁支以及楚家二房三房的人都驱离,这些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昨日大婚都没有让他们来,更别说请他们来见证今日的仪式了。 他们不来,今日的仪式倒也简单多了,傅悦按照冯蕴书的教导正式给楚王府的列位祖先三跪九叩,虔诚而庄严的礼仪,傅悦虽然性格大大咧咧爱闹腾,可毕竟是一国公主,从小受到极好的教导,正式场合她还是知道该怎么做,配合的倒也挺好,完毕后,她的名字由打理祠堂的管事,一命白发苍苍的老者记入楚家嫡系一脉的族谱,为楚王府第六代楚王的嫡妃。 老者将傅悦的名字记入族谱后,又将傅悦的出处和生辰八字等基本情况记载完毕,这才将族谱递给楚胤,由楚胤亲自盖上楚王印章。 这一刻开始,傅悦才真正的成为楚王妃。 ------题外话------ 哈哈哈哈,选e的小可爱们,你们都对啦,30币币哟,注意查收哈,庆祝苒宝顺利过pk,么么哒送个你们╭(╯e╰)╮ 还有书城的小可爱们,很抱歉哈,苒宝现在还没有书城评论管理权限,无法给你们奖励。 044:入宫 傅悦名字入了族谱后,仪式便算完毕,冯蕴书带着傅悦离开了祠堂,楚胤还在祠堂没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一出来,冯蕴书带着傅悦去了王府前厅,命楚安召来了府中所有下人来拜见王妃。 冯蕴书吩咐楚安时,楚馨窜到了傅悦跟前,仰着头看着傅悦,笑眯眯的道:“二婶,我是馨儿,你还记得我吗?” 傅悦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当然记得啊!” 之前冯蕴书去行宫见她的时候,就带着楚馨一起,后来去参加寿宴,楚馨也跟着,傅悦看不见她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这小妹妹嘴很甜,未来二婶长未来二婶短的叫她,像只小蜜蜂似的,她叫的那么热情,傅悦都不好意思不应。 楚馨更开心了,甜滋滋的道:“二婶,你今天好好看呀!” 傅悦眼前一亮:“唔……真的?” “嗯嗯,和二叔一样好看,不对,比二叔还好看!”小丫头很上道! 傅悦心花怒放,笑的跟朵花似的:“谢谢小馨儿!” 说着,还伸手很准确的摸到了楚馨的脑袋,揉啊揉。 楚馨本来是不喜欢人家摸她脑袋的,可是却没有拒绝傅悦。很乖巧的任由傅悦摸啊摸。 这时,冯蕴书吩咐完楚安之后,走了过来,正好看到傅悦在摸楚馨的脑袋,不由吃了一惊。 要知道,楚馨是不允许人家摸她脑袋的,说这样会长不高…… 她摸都只能偶尔,还是这丫头很高兴的时候,她二叔倒是经常能摸一下,其他人是想也别想,现在竟然让虽是她二婶却没见过几次的傅悦摸她的头?! 冯蕴书觉得自己见鬼了! 楚馨正好转头看过来,见冯蕴书这幅表情,小脸一皱难掩嫌弃:“娘亲你干嘛呢?一副见鬼的表情!” 冯蕴书更郁闷了。 没良心的死丫头,讨债鬼,哼! 倒是傅悦,感觉到冯蕴书靠近,弯着眉眼甜甜的叫了一声:“大嫂!” 刚才过来的时候因为时间紧迫,她们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进了祠堂办正事儿了,这还是傅悦开口叫的第一声大嫂。 冯蕴书郁闷的心情顿时消散,展颜一笑,忙应了一声:“欸!” 傅悦笑得更欢了。 冯蕴书见她笑的灿烂而干净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愈发的好了,这小丫头莫名的就有一种渲染人心的本事,看着她的笑,再多的烦心事,似乎都会瞬间消散荡然无存。 叹了一声,她上前一步,拉过傅悦的手,轻声道:“昨日夜里的事情大嫂都知道了,阿胤不懂事,委屈你了!” 傅悦眨了眨眼,一脸懵懂茫然:“嗯?什么委屈?我哪里委屈了?” 这话从何而来啊…… 冯蕴书:“……” 想起昨夜安姑姑说的那一番话,不由得一阵无奈。 这丫头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啊,换作其他姑娘,新婚之夜被丈夫丢下独守空房,早就委屈巴巴的了,更严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估计都有了,这姑娘倒好,你心疼她独守空房受了委屈,人家却连自己受了委屈都不知道…… 这算什么事儿啊? 冯蕴书笑了笑,道:“是我弄错了,公主没受委屈!” “哦哦,弄错了就好!”想了想,又抿着小嘴笑嘻嘻的道:“大嫂就不要那么见外了,以后叫我蓁儿就好了,父皇母后和哥哥都是这样叫我的呢!” 冯蕴书愣了愣,眼中一抹异色划过,而后恢复如常,嫣然一笑:“好,蓁儿!” “嗯嗯!” 很快,楚安带着一批又一批府中的下人来拜见傅悦这个楚王府真正的女主人,接受完了府中那些下人的拜见后,冯蕴书又让傅悦见了安排来近身照顾伺候她的几个婢女,等见完这些人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之后用了午膳,他们才进宫。 冯蕴书也带着馨儿小丫头一起进宫请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楚王府的门前,而后缓缓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进了宫门。 一到宫门口,就有一个穿着管事太监服饰的公公在等着他们,把他们引去了皇后的凤仪殿。 皇帝和一众妃嫔都在那里了。 原本请安这种事情,是应该早上来的,只是他们昨日大婚,今日一早府中肯定是有事情要忙的,加上皇帝早上也要上朝不得空,就算是明日来,也是要午后才能见到皇帝,所以昨夜楚贵妃临走前交代了让他们今日下午就入宫,以免落人口实。 凤仪殿内,聚满了人,都是宫中的妃嫔和几个皇子王妃和公主,得知楚王偕王妃入宫请安谢恩,个个都跑来看热闹,想看看这一对“天造地设”的夫妻的热闹! 楚胤和傅悦几个人还没到凤仪殿,就依稀听见了凤仪殿那里传来的谈笑声,越走近越清晰,听着声音就知道,凤仪殿里面有很多人。 听见这些动静,冯蕴书不由眉梢一挑,轻笑道:“皇后娘娘这凤仪殿,可是很多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皇后出身大秦第一大族的谢家,是皇帝登基后就立为皇后迎娶入宫的,入宫至今三十年了,可是她却并不受宠,从她入宫三年此生出第一个孩子宜川公主,第七年才生出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当今太子赵祯,便可以看出,皇帝不喜欢她,她也不屑争宠,帝后夫妻两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同床异梦罢了,自从十多年前皇后大病了一场,皇帝将后宫一并交由沈贵妃和庞淑妃一同打理之后,凤仪殿便冷清下来,皇后喜静,谢绝了一切请安定省,常年在凤仪殿养病礼佛,宫中妃嫔也只是偶尔来看看她请个安,也只有和她交好的楚贵妃隔三差五来陪她,皇帝原本每个月都会来凤仪殿一两次的,自从当年皇后病了一场之后,皇帝也很少踏入凤仪殿,一年下来十次都不到,在凤仪殿内也待不了多久就走,谁都知道皇后不仅不得宠,还让皇帝很不喜,今日这番热闹,也是难得了。 今日幸得是楚王偕妃入宫请安,若是别人,估计就算是太子大婚偕太子妃入宫请安,皇后也不会容许那么多人踏入凤仪殿闹腾。 就像昨日,若是太子大婚,皇后压根不可能去主婚一样。 ------题外话------ 皇后是好人,大好人,嗯,就是这样。 大婚完了,大戏算是正式拉开序幕了,哇咔咔…… 哼,一群现实的小东西,不猜题一个个都不留言,过分! 045:请安 华丽庄严的凤仪殿大殿内,几乎聚满了人,皇帝和皇后坐在上面,下面两侧是各位妃嫔和几个皇子公主王妃,还有一些皇孙,因为人太多,那些小辈们都没地方坐,只能站着。 楚胤他们进来的时候,原本热闹的凤仪大殿顿时静若无声,所有人摒着呼吸看着殿门口进来的几个人,目光都定格下楚胤和傅悦身上,神色各异,年纪小的都只是好奇和懵懂,而年纪大一些的人,不管是皇帝后妃们还是那几个年长的公主皇子,看着楚胤和傅悦在一起的画面,都讳莫如深。 不约而同的,都想起多年前总是出现的画面,一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子的画面。 真像啊…… “臣楚胤,偕妇给陛下皇后和各位娘娘请安!” 直到楚胤平静疏离的声音响起,才让这些思绪飘飞的大人物们纷纷回过神。 这才发现,刚进来的几个人正在行礼。 皇帝收回思绪,率先朗声一笑,道:“快快平身吧!” “谢陛下!” “赐座!” 右边的一排位置上,特意留了两个位置给他们,楚胤的倒是不必了,是给傅悦和冯蕴书的,而楚胤,被推到了傅悦和冯蕴书的位置中间的茶桌边上。 他们刚坐好,上面就响起沈贵妃的声音:“陛下,这么一看,楚王和王妃可真是般配,郎才女貌的,还……不得不说,他们两个可真是有缘哪!” 这话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皇帝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意味不明的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缘!” 没人敢搭腔。 殿内静了静,这时,坐在皇帝旁边的皇后忽然看着傅悦的位置,开口温声问道:“楚王妃初入楚王府,在王府可还待得习惯?” 她这一开口,殿内的众人都有不程度的惊讶,皇后沉默寡言大家都是知道的,以前还好,虽不多话却并不算寡言,十多年前大病一场后,她不再管理后宫,常年抱病礼佛,偶尔出现在人前也只是一些宫宴或是其他盛大的场合,却极少说话,更别说关心谁了。 昨日皇后代替皇帝出宫前往楚王府主婚,就已经让不少人大惊,如今看来皇后答应去主婚,并不只是皇帝的意思,也是她自己想去。 要知道,很多年前,皇后和楚王府是很亲近的,因为楚贵妃是宫中唯一与她交好的人,加上当年还待字闺中的皇后,和还待字闺中的楚贵妃和先楚王妃,也就是清华长公主还是极好的手帕交…… 其他人神色各异,傅悦却一脸茫然,她都不知道是谁在跟她说话,一旁的冯蕴书见状,低声提醒:“是皇后在问你的话!” 傅悦了然,然后漾开笑容,对着上面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华珺不认生,在哪里都是待得惯的!” 皇后言笑晏晏的点了点头,而后切切叮嘱:“如此就好,公主远道而来,若是有不习惯的一定要说,楚王,你也要好好待王妃,可别委屈冷落了她啊!” 楚胤揖手淡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记住了!” 这时,沈贵妃又开口了:“皇后娘娘难得这般关心人,看来是很喜欢楚王妃呢!” 只是这份喜欢,是因为什么,就值得深思了,爱屋及乌是必然的,可此屋为何,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没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着,似乎没听见沈贵妃的话,或者说对她来说,沈贵妃什么也不是,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把沈贵妃放在眼里过。 沈贵妃有些难堪了,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从皇后入宫开始至今三十年,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或者说看不上她。 这种时候,其他人可不敢触霉头。 皇后出身大家,温婉贤淑大方得体是出了名的,想当年,皇后待字闺中时,可是先帝当众称颂的大秦女子楷模,说她气度华贵仪态万千,又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堪为国母,也因此当年皇后过了嫁人的年纪都无人敢求娶,当然,这大概也是皇帝登基后,不惜贬妻为妾立她为后的原因,她几乎没有对谁刻薄为难过,却独独对沈贵妃极不待见,甚至当年沈贵妃被封贵妃的时候,皇后当众反驳皇帝的意思,声称卑贱之身,不足以为贵妃,只是皇帝一意孤行,沈贵妃还是被封了贵妃,只是皇后不喜欢她是皇室中人人皆知的事情,这后妃之间的矛盾,皇帝都管不了,其他人谁敢置喙? 见着自己的母妃被这般对待,坐待左边倒数第二的大公主崇宁公主忽然轻笑道:“母后确实难得这般和颜悦色,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可都没有被母后这般关心过,楚王和王妃果然是好福气,真让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羡慕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看了一眼太子,笑意幽深。 太子果然脸色不太好了。 大公主这些话,明显的挑拨离间,可是却都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因为她说的是实话,皇帝十六个皇子十四个公主,除去四个夭折的,剩下的二十六个皇子公主,怕是也就是皇后所生的宜川公主能得皇后关怀爱护,其他的,就连太子也都不曾得到过皇后的关怀。 二公主南康公主也含笑搭腔,语气微酸:“大皇姐说得不错,楚王和王妃的福气,可不是我们能比的!” 其他人听见她们的话,都没说什么,就连皇帝都当做没听见,不加置喙,也没有斥责,默许了她们议论指控皇后。 可是皇后,却忽然看着这两姐妹,神色冷淡,语气冷凝:“怎么,崇宁公主和南康公主这是在指责抱怨本宫对你们不好?” 两个公主都神色微变,没想到皇后会发难,其他人也都纷纷惊讶的看着神色严厉的皇后,就连皇帝,也都眯着眼惊讶的看着皇后。 两个公主忙起身,一脸惶恐的道:“儿臣不敢!” 皇后冷冷的看着她们一眼,似乎已经不愿再与她们废话,所以没理会她们的请罪。 这时,两个宫人上茶给楚胤他们,傅悦虽然不喜欢喝茶,却知道分轻重和场合,倒也端起茶打算喝一口。 然而,她刚把茶放在嘴边要喝,却忽然鼻翼一动,喝茶的动作一顿,眉头紧皱起来,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 冯蕴书和楚胤都看见了她这细微的动作,楚胤只是看着,冯蕴书却有些不解的问了出口:“蓁儿,怎么了?” 傅悦皱着眉头,当即开口,声音足够大殿内的人都听得见:“这茶有问题!” ------题外话------ 嘿嘿嘿,蓁儿的狗鼻子还是有点用处的,可不只是拿来闻美食的呢! 大家猜猜,茶里有什么东西? a:迷药。 b:催情药。 c:毒药。 d:绝子药。 对的奖励币币。 046:断根 傅悦的话一响起,殿内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纷纷一脸震惊。 傅悦的茶有问题,可不是小事儿! 当先开口的是刚才一直没说话的楚贵妃,她一听傅悦的话,当即面色一变,站起来急声问道:“茶有问题?有什么问题?” 其他人也纷纷看着她。 傅悦蹙眉道:“里面有断根草的味道!” 傅悦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砸在了殿内所有人的心头,凤仪殿当即炸开了锅! 断根草! 这是一种药草,顾名思义,便是吃进去后会断根绝种断子绝孙的一种药草,通常用来制作绝子药! 这个东西竟然被掺在傅悦的茶中,简直是细思极恐! 楚胤听言,厉眸微眯,眼底杀意难掩,抬眸,冷冷的看着上面,周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皇帝脸色大变,当即命人传太医。 皇后也当即命人将烹茶的宫女,所有经手的人全部拿下,拉进来一个个的质问,却个个都喊冤,问不出个所以然。 这期间,殿内的人顿时都屏气慑息不敢说话,一个个都坐立不安。 楚胤没理会那边的问责,转头看着傅悦,伸手端过傅悦手里的茶,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而后,他看着傅悦问:“王妃会医术?” 傅悦点了点头:“学过一点!” 楚胤鹰眸微眯,若有所思起来。 太医很快就被带来,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荀太医,当然,也是每个月都去楚王府给楚胤诊脉的那个荀太医。 然后,荀太医先检查了傅悦的茶。 检查之后,荀太医面色大变,忙放下茶走到殿中间禀报:“启禀陛下,楚王妃的茶水中,确实被掺了分量不轻的断根草,幸好王妃未曾饮下,否则此生便与子嗣无缘了!” 饶是刚才傅悦闻过说了出来,大家也都心里有了数,可是荀太医这般肯定的说出来,大家还是不由得心惊。 皇帝面色阴沉的无人敢直视,只听他道:“你再检查一下其他人的,看看是否也有?” “臣遵旨!” 荀太医又将殿内所有人的茶水都检查了一遍,就连皇帝自己的也查了,只有傅悦的那一杯有问题! 若是别人的也有还好,关键是只有傅悦的茶里面有,这件事说小不小,说大却是大事,傅悦是祁国公主,这才成婚第一日就在宫中被下绝子的药,若是祁国追究起来,那可是会造成两国嫌隙甚至是刚建起来的两国盟约就要作废了! 而这幕后之人,可谓用心歹毒,既要楚王府断子绝孙,又要毁掉两国盟约! 楚贵妃第一个起身朝皇帝跪下,言辞恳切激愤:“陛下,还请陛下彻查此事,楚家嫡系一脉如今就只有胤儿一个,如今胤儿新婚,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断了胤儿的后,想要楚家断子绝孙,如此用心歹毒,还请陛下定要彻查,将幕后之人揪出来!” 皇帝听着楚贵妃的话,一个头两个大,还不知道如何是好,楚胤就抬眸看着上面,神色不明,语气淡淡:“陛下,这件事,还请陛下给臣一个公道!” 要断楚王府的子嗣,罪名如同谋害皇嗣,甚至,比谋害皇嗣还要重! 皇帝脸色难看的厉害,这件事闹得他措手不及,处理不好,得罪的不只是楚王府,还有祁国! 现在,楚王府和祁国,因为这场联姻,已经形成一体了,一个得罪不起,两个都得罪不起! 皇帝立刻道:“胤儿你放心,此事,朕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楚胤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寡淡:“那臣等着!” 皇帝立刻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宫人太监,立刻厉声问:“你们说,到底是谁在楚王妃的茶里掺了这等脏东西?从实招来,否则,朕灭你们九族!” 然后,一阵惊慌害怕的喊冤声此起彼伏,嘈杂不已,就是没有一个人认罪。 皇帝听着脸色阴沉下来,见他们哭喊着冤枉,谁也不说,立刻吩咐人拖下去,用刑! 这时,沈贵妃毛遂自荐:“陛下,此事不如交给臣妾处置吧,臣妾一定审问清楚,必然给楚王府和祁国一个交代!” 皇帝听言,正要允肯,皇后忽然语气清冷的开口:“陛下,此事是发生在凤仪殿,所涉及的人也都是凤仪殿的人,还是臣妾亲自处理吧,就不劳烦无关人等多管闲事了!” 皇后这话一出,皇帝还没表态,沈贵妃就事先有些不高兴的开口反驳了:“皇后娘娘,如今可是臣妾代掌凤印管理后宫,此事理应臣妾……” 皇后转头看着沈贵妃,神色淡淡,不怒自威:“按照沈贵妃的意思,本宫这个皇后多年不管事,后宫就是你的天下了?” 这话就严重了,沈贵妃一听,面色就不太好了,忙道:“臣妾不敢!” 她这些年管理后宫,不过是因为皇后不想管了,否则就算皇帝在偏心她,就光是满朝文武的反对皇帝都扛不住了,皇后尚在,她一个贵妃越俎代庖本就令很多人不满,如今更是不敢轻易得罪皇后。 皇帝适时开口:“好了,你们两个别争了,此事事关重大,朕亲自处理!” 如此,算是给了沈贵妃台阶下,也没有让皇后难堪。 他们如何安排谁来处理此事,楚胤并不在意,所以,没有理会上面的动静,余光看到傅悦端起那杯茶放在鼻翼间,面色难得的认真。 他不由拧眉问:“怎么?茶还有问题?” 傅悦没说话,继续嗅着那杯茶,眉头愈发紧拧。 殿内许多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看着,都好奇她又在闻什么。 这时,上面的皇帝将此事揽到自己身上后,也发现了傅悦在端着茶神色认真的嗅着,神色微动,眯了眯眼,而后扬声问:“怎么了?楚王妃,莫非那杯茶里面还有其他问题?” 傅悦本来一边嗅着茶一边在想着什么,听见声音,停下了嗅茶的动作,放下了茶,眉眼顿时弯了弯,一副随意的样子道:“没有啊,我就是想闻一闻!” 众人:“……” 皇帝听言,若有所思的看着傅悦。 发生了这件事,他们也不想再待在宫中,当然,也没必要继续待在宫里,在皇帝担保尽快给一个交代后,他们便出宫了。 ------题外话------ 膜拜蓁儿狗鼻子,大家再猜,谁下了绝子药? a:皇后。 b:沈贵妃。 c:皇帝。 d:庞淑妃。 e:其他人。 047:碧落 回到王府后,楚胤将傅悦送回了西院,之后就回了东院那边,冯蕴书也跟着去了,似乎要商量这件事情的后续。 傅悦在宫中被下断根草的事情,饶是皇帝勒令谁也不许出去胡说,可还是传开了,且越传越大,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皇帝想要压下都束手无策。 所以,回到楚王府没多久,傍晚时分,傅青霖匆匆赶来。 傅青霖是听到了风声来的,并不确定是真的还是有人谣传,所以一来就直接来了傅悦这里,一看到傅悦当即开口问傅悦:“蓁儿,他们当真给你下了断根草?” 傅悦正高兴傅青霖来,一听他问这个,欢喜散去,面色有几分严肃,点了点头:“对啊,就在那个给我喝的茶里!” 傅青霖厉眸微眯:“你喝了?” 傅悦忙摇头。 傅青霖松了口气:“那就好……” 傅悦有些郁闷:“哥哥,他们为什么要给我下断根草啊?我跟他们又没有仇!” 她初来乍到,还是联姻嫁过来的,他们不是应该对她友善一些的么,为什么要这样绞尽脑汁的害她? 想不明白! 傅青霖神色复杂的看着傅悦郁闷不解的面庞,叹了一声,道:“蓁儿,有一些人,天生就喜欢去算计谋害他人,这些人永远活在黑暗中见不得人,他们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想明白的,不过你放心,这一次,哥哥一定为你讨个公道,让他们付出代价!” 傅青霖如何能不愤怒,他的妹妹,从小捧着长大,她掉一根头发他们都心疼得要命,如今嫁进秦国,他都还在这里,那些人就敢这般害她,若是过些日子他离开了,他们岂不是要她的命? 傅悦咬着唇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什么,拧着眉头开口:“哥哥,其实……” 话音一顿,她忽然停下,一脸纠结,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难得这般神色,令傅青霖不由得凝重起来:“蓁儿想说什么?” 傅悦咬了咬唇,闷声道:“就是……就是那杯茶里,好像不止放了断根草,还有别的东西!” 傅青霖听言,心中陡然一沉,当即追问:“什么?你的意思是说那杯茶里还有别的东西?” 傅悦摇了摇头,一脸困惑纳闷:“我不知道是不是……” 傅青霖眼眸微眯,眼底一片冷厉,沉声问道:“是什么?告诉哥哥,你是不是闻出了什么?” 傅悦皱眉道:“就是……就是之前在小师父那里,闻到过的一种毒,当时小师父和我说,那个毒,叫……”说到这里,她忽然困惑迷茫起来,小脸紧皱着愈发郁闷,她不记得名字了。 傅青霖忽然神色晦暗不明起来,眯着眼接了话:“碧落?” 傅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忙点头附和:“对对对,就是这个,当时小师父和我说那个毒叫碧落,虽然今天那杯茶里的毒味道很淡很浅几乎闻不出来,可是我闻出来了,就是那个碧落!” 她嗅觉比常人好太多,所以就算那杯茶里面有茶的味道和断根草的味道混淆,她还是闻到了。 听言,傅青霖的脸色骤然冷沉下来,厉目紧缩,眼底难掩阴鸷和浓烈的杀机,薄唇紧抿,下巴颤了颤,一看就知道他在咬牙,而两侧的手,骤然缩成一团隐隐颤抖。 傅悦虽然看不见,可是却感觉到了傅青霖很不对劲,正要开口问他,忽然听见傅青霖一声厉吼,然后砰地一声,紧接着是一阵动静响起,他们旁边的一张檀木圆桌,直接被傅青霖一掌震裂,桌上的一堆茶杯茶盏也因此震飞,然后掉落,噼噼啪啪的,碎了一地。 傅青霖的脸色,冷沉如冰,眼底蹦出浓烈的恨意,咬牙切齿:“赵、鼎!” 该死的! 傅悦被他这突然的震怒吓了一跳,加上傅青霖拍桌子的那一掌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连内力都用上了,随着他这一掌,罡风一散,地面震了一震,她受不住猛地退后了几步,被清沅和安姑姑及时扶着才没有倒下,可她被吓得不轻,脸色有几分苍白:“哥……哥哥……你怎么了?” 傅青霖在她面前,一只都是温柔体贴的,别说这般震怒,就连脾气都好像没有一样,一直都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这样吓人过。 傅青霖这才惊觉自己刚才失态吓到傅悦了,忙收敛情绪,压下心头的怒火,收了手走到傅悦面前,看到傅悦脸色发白,立刻心疼又愧疚的抚着傅悦的肩头道:“对不起蓁儿,哥哥吓到你了?” 傅悦一脸呆滞,确实是被吓得不轻,不过还是忍不住问:“哥哥,你……你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生气?” 傅青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不停地用手抚着她的背安抚她,低声解释道:“没事,哥哥只是气他们竟敢给你下毒,没控制住脾气,吓到了蓁儿,对不起,蓁儿别怕!” 傅悦惊魂未定,不过还是缓了几分,讷讷的点了点头:“原……原来是这样啊……” 傅青霖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动静,是楚胤来了。 傅青霖话到嘴边,立刻收了回去。 楚胤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地的碎瓷片,还有裂开的檀木桌上,那个黑压压的手印,看这手印陷入的深度和桌面裂开的程度,这一掌怕是用了傅青霖七八成的内力了。 他眉梢一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这里的动静,外面还围了好些被这个动静引来的下人,所以看到这一幕并不奇怪,只是看到傅悦那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 “这是怎么了?”就算傅青霖再怒今日宫中傅悦被下药的事情,毕竟是未遂,也不至于在傅悦面前就这般控制不住,把这丫头吓成这样吧…… 傅青霖淡淡的道:“没什么,楚王来的正好,本宫正想找楚王,就今日的事情和楚王殿下好好谈谈!” 楚胤点了点头:“本王正有此意!” 傅青霖这才转头对傅悦道:“蓁儿,哥哥先和楚王谈事情,你自己待着,哥哥一会儿再过来和你一起用晚膳!” “嗯,好吧!” “乖!”揉了揉傅悦的脑袋,他这才给了一个眼神给安姑姑,后者会意,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他这才和楚胤一起出去。 ------题外话------ 所以,那杯茶里有绝子药和毒药,碧落是一种很厉害的毒,慢性毒药,答c和d的都对了,嘿嘿嘿…… 谁下的绝子药,答案还没出来,没猜的快猜吧! 太子哥哥为什么会那么大的反应捏…… 048:不急(一更) 墨澜轩后方的湖上凉亭中,只有楚胤和傅青霖两个人。 静默了许久,傅青霖打破了沉默:“此事楚王打算如何处理?” 楚胤抿茶的动作顿了一顿,而后淡淡的道:“如何处理,得先看看陛下给何交代!” 傅青霖眯了眯眼,又问:“那楚王觉得,秦皇陛下会给什么交代?” 楚胤想了想,淡笑着:“那得看,谁是幕后之人!” 傅青霖:“楚王以为,谁是幕后之人?” 楚胤忽然不说话了,淡淡的瞥了一眼傅青霖。 直接懒得理他! 傅青霖也知道自己问这些有些无聊了,便也不继续废话,而是问:“楚王可知本宫方才为何发怒?” 楚胤看着他,等他解释。 的去路沉声道:“蓁儿喝的那杯茶里,不止掺了断根草,还有一种毒!” 楚胤陡然面色冷沉,厉眸微眯:“什么毒?” 傅青霖转头看着楚胤,问:“楚王可知碧落?” 楚胤猛地一惊,瞳孔微缩。 碧落…… 他当然知道,一种阴毒至极的慢性毒药! 傅青霖沉声道:“给蓁儿下这个毒的人,必然是希望蓁儿死在楚王府,从而让祁国和楚王府交恶,如此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除掉楚王府,放眼天下,最有动机下这个毒的,便是秦皇,所以,他既然下了碧落,就不可能在多此一举下断根草,下断根草的,另有其人!”  楚胤不意外,显然是心里有数,点了点头道:“本王知道!” 傅青霖听言,转头看着楚胤,倏地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下断根草的另有其人?” 楚胤没说话,算是默认。 “为何?” 他也是知道傅悦的茶中有碧落之毒,才肯定断根草和皇帝没关系的,否则最有动机下断根草的,也是皇帝! 楚胤淡淡的道:“多此一举,没必要!” “哦?楚王此话何意?” 楚胤笑的温润如玉,声音也是风轻云淡:“若是本王自身就出不了子嗣,本王的王妃能不能生孩子,重要么?” 傅青霖被吓到了,懵着一张脸看着他,然后瞪圆了眼,从上到下扫了一眼:“你……” 不会吧…… 傅青霖那眼神意思太过直白,似乎明晃晃的写着:不会吧,你竟然不行!楚胤顿时无名火起,面色顿时不太好了,声音凉凉道:“太子莫要误会,这只是陛下以为而已!” 傅青霖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一副庆幸的神情:“哦,那就好!” 总算当舅舅还有希望! 楚胤:“……”他娘的! 若按照他以前那副脾气,早扛着刀把傅青霖追杀到天涯海角了! 傅青霖看着楚胤阴测测的脸色,忙轻咳两声继续刚才的话题:“那楚王觉得,除了秦皇,谁会想让你断子绝孙?” 楚胤:“……”额头青筋凸了凸! 傅青霖这死东西,是不是以为他人残废了,在府中深居八年,脾气真的也跟着好了?所以忘了当年手下败将的感觉了? 傅青霖看着楚胤这副想杀人又极力忍着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他又说错了什么? 明明很严肃的在说正事儿…… 他正要问这厮又怎么了,这厮就凉凉淡淡的开口了:“这件事是谁做的本王会尽快查出来,不过既然陛下将此事揽了去,就先让陛下自己处理,我们……”诡异一笑,笑容有点渗人:“不急!” 傅青霖闻言,挑了挑眉,而后也微微笑了:“那好,如你所言,等着你们这位皇帝陛下先处理,等他给出了态度,本宫才好决定,应该割他哪一块肉!” 若非傅悦嗅觉好警惕性高,那杯茶就喝了,喝下此茶的后果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皇帝不管给出何等交代,都不可能轻易就过去了,新账旧账,就算还不到清算的时候,他也得让皇帝狠狠地掉一块肉,才能让皇帝深刻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件事他都如此震怒,若是传回了祁国他父皇那里,怕是得大军压境了! 所以,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后息事宁人,是不可能的! 一阵静默之后,楚胤忽然看着傅青霖,很认真的神色:“对了,本王还有件事想问你,傅悦会医术?” 傅青霖想了想,答道:“唔……会一些,她从小体弱,曾经大病过几次,在休养治病时跟给她治病的人学了一些,不过因为眼盲,能学到的不多,因为她的嗅觉灵敏,对药理倒是更懂一些,怎么?有问题?” 楚胤听言,垂眸静默片刻,摇了摇头:“没有!” 傅青霖看了看亭子外面昏黄的天色,道:“既然要等秦皇作出交代,那此事如何处理,我们之后再议吧,天色不早了,本宫去陪蓁儿用膳了!” 说着,起身就要走人。 楚胤忽然开口:“等等!” ------题外话------ 嘿嘿嘿,我就不多说了…… 晚上老时间再来刷哈! 049:吃鱼(二更) 傅青霖顿步,看着他:“楚王还有何事?” “本王同太子一起!” 傅青霖挑眉。 楚胤悠然道:“今早王妃说了,让本王每日陪她一起用膳,本王岂有第一日便失信于她的道理?” 傅青霖:“……” 楚胤没理会傅青霖是何神情,神色悠然的转着轮椅道:“走吧!” 傅青霖觉得,多年不见,楚胤越来越欠揍了,比年少时还要欠扁! 要不要趁他现在残了,把当年吃的亏讨回来? 这么想着,楚胤那厮已经自己转着轮椅走远了,傅青霖暗自咬了咬牙,然后跟了上去。  他们到西院的时候,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傅悦罕见的没有先吃,而是在等傅青霖。 不过听见和傅青霖一起来的还有楚胤,傅悦本来洋溢着笑容的小脸顿时垮下。 “王爷夫君,你怎么也来了?” 那满满的嫌弃…… 傅青霖顿时乐了。 楚胤:“……” 面色淡淡,眼皮微抬:“王妃今早说过的话忘了?” “嗯?我说了什么了?”一脸茫然。 楚胤:“你说,让本王每日过来陪你吃饭!” 傅悦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起了确有此事,只好道:“哦,那你过来一起吃吧,清沅,再加一副碗筷!” 桌上就摆了两副碗筷,傅悦自己的,还有傅青霖的。 楚胤顿时不说话了。 傅悦不理他了,朝傅青霖招了招手,弯着眉眼有些欢喜的道:“哥哥,快过来坐,我跟你讲哈,因为哥哥要留下来吃饭,蓁儿还让他们多做了几个菜,都是哥哥喜欢吃的呢!” 傅青霖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楚胤,眼中一抹揶揄的笑意划过,不过还是一本正经的走到傅悦旁边坐下。 一边坐下,一边揉了揉傅悦的头发:“蓁儿真乖!” “嘿嘿嘿……”笑的那叫一个憨。 傅青霖坐下后,见楚胤还在原地不动,眉梢一挑,微微笑着:“楚王怎么还愣在那?快过来一起吃,别客气啊!” 楚胤顿时有一种自己是客人的感觉,心情就不太好了。 傅悦也热情的招呼:“对啊,王爷夫君快过来啊!再不吃就凉了!” 楚胤顿时心中百感交集。 他绷着脸不说话了,扳动轮椅往桌边去,这时,清沅已经让人拿来了一副碗筷放在他面前。 傅青霖在,自然是亲自给傅悦布菜,甚至偶尔还会喂她吃一口,傅悦也吃的一脸欢喜,显然这兄妹俩一直都是这样吃饭的。 楚胤并不怎么吃,大多数时间都是看着他们。 “哥哥,我要吃刚才那个鱼!” 傅青霖立刻夹了鱼,亲自剔掉了鱼刺,那认真专注的样子,搞得好像不是在剔鱼刺,而是在处理什么重大事件。 等了一会儿,傅青霖还没弄好,傅悦急了:“哥哥你快点儿!” 傅青霖耐性十足:“再等等就好了,别猴急,不然被鱼刺卡了你又要哭了!” “唔,那你也要快点!” “好……” 楚胤看着这兄妹俩这样一幕,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她从小爱吃鱼,跟个小馋猫似的。 而他,因为年少时爱胡闹,各种上树掏蛋下河摸鱼的谁让没少干,也因此,烤鸡烤鱼烤羊烤猪什么的,那叫一个擅长,而她,很喜欢他烤的鱼。 那一年,他十三岁,她八岁,某一天,她吵着闹着要去钓鱼烤鱼,然后他瞒着所有人,带着她去城南的碧波湖钓鱼,亲自烤鱼给她吃,那丫头大大咧咧的,捧着一整条鱼狼吞虎咽的啃,结果被遇刺卡了,她就哭了,他急坏了,想了办法给她弄了出来,回来之后,因为这事儿,被父王和大哥训了一顿,然后整整一个月,她那几个哥哥死活不给他去看她,连门都不给他踏进去,后来…… 呵,他怎么忘了,没有后来了…… 他垂下眼眸,状似自嘲的笑着,满目悲凉。 这边,他在失神,那边,傅青霖一边剔鱼刺一边随口问傅悦:“蓁儿,昨夜睡得好不好?” 傅悦眨了眨眼:“很好啊,哥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床,到哪里都睡得惯的!” “那就好,如此哥哥就放心了!”说着,把一碗剔好刺的鱼肉放在她面前:“来,挑好刺了,快吃吧!” “谢谢哥哥!” 笑眯眯的道了谢,傅悦立刻埋头吃着。 傅青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一会儿后,这才抬起头看着楚胤,见楚胤垂着眼静静坐着,神色有些悲凉,不由眸色微动,挑了挑眉:“楚王怎么不吃?” 楚胤微微回神,方觉自己刚才又恍惚了,忙压下心头思绪,面色恢复如常,淡淡的道:“你们吃着吧,本王还有些事,就不相陪了!” 说完,不等傅青霖说话,他唤了门口的楚明进来,推他离开。 傅青霖看着楚胤离开,若有所思。 傅悦有些茫然:“哥哥,他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不吃了啊?” ------题外话------ 唉,后来,没有后来了…… 呜呜呜,心疼我胤…… 哼哼,重点来了:你们这群现实的小东西,一点都不积极,没有猜题一个个都不搭理我,嘤嘤嘤,评论区好冷清啊…… 050:结果 傅青霖收回目光,看着自家小妹,淡定回答:“他在抽风,蓁儿你别理他!” “哦!”竟然抽风,这个楚王真是莫名其妙! 呃,抽风是什么…… 傅悦更茫然了…… 傅青霖陪傅悦吃了晚膳后,就离开了。 傅悦没事儿干,吃饱沐浴就睡了,睡得格外香甜,半点没被今日宫中被下药的事情影响到。 然而,因为这事儿,今夜有太多的人睡不着。 作为帝王身边的暗卫,办事自然是迅速利落,查谁在茶中掺了断根草,其实也并不难,所以,夜幕刚落,断根草的来龙去脉便查的清清楚楚了。 皇帝得到结果后,阴沉着脸去了琼华殿,沈贵妃的寝宫。 沈贵妃已经不安了一个下午,看到皇帝面色阴沉的走进来时,苦苦一笑,结果已经了然。 她缓缓起身,上前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像往常一样亲自扶起她,而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之后大步走向暖榻,坐下,目光冷沉的看着她。 沈贵妃没有听见他唤她起身,便也不动,只是规规矩矩的保持着福身行礼的姿势,垂眸抿唇,凝神静气。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菜沉声问道:“明月,你可知罪?” 沈贵妃眸色微动,而后站直了身子,掀起衣裙缓缓跪下,稽首,低声道:“臣妾……知罪!” 皇帝面色愈发阴沉,冷哼:“你倒是诚实!” 沈贵妃哽声道:“陛下慧眼如炬,真相如何已然分明,臣妾若再矢口否认,便是欺君,臣妾……不敢欺君!” 皇帝面色稍霁,语气也少了几分冷厉:“说吧,为何要这么做?” 沈贵妃缓缓抬起头,目光痴恋而充满柔情的看着皇帝,哽声道:“臣妾如此做,是为陛下分忧!” 皇帝闻言,本来缓了几分的面色当即再次冷沉,目光凌厉的看着沈贵妃,低斥:“荒谬!你在胡说什么?” 沈贵妃神色哀戚动容的看着皇帝,哽着声音缓缓道:“陛下,臣妾只是见陛下时常为了楚王府的事情烦躁,便一直想着要为陛下分忧,楚王腿残已然不成威胁,可他若是诞下子嗣,楚王府后继有人,于陛下而言便是一个隐患,臣妾如此做,都是为了陛下啊,陛下想想,这么多年,臣妾做的哪一件事不是为了陛下呢?” 她这番话,皇帝说不触动是假的,念及这么多年她确实是为了他做了太多事牺牲了太多,皇帝面色缓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疾言厉色:“那你也不能在那样的场合就做出这样的事情啊,你知不知道如今事情闹得多大?如今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楚王府和祁国那边都要一个交代,你让朕如何收场?” 最重要的是,也因为她这一搅和,他的计划落空,日后怕是再没有机会下手了! 沈贵妃忙道:“臣妾做的事,臣妾自行承担,陛下不必为难!” 皇帝当即站起来,冷着脸厉喝:“承担?你怎么承担?你以为此事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沈贵妃豁然抬头,一副惊惶的样子看着皇帝,眼中一片晶莹湿润:“陛下……” 皇帝又冷笑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你做这件事当真只是为了朕?” 沈贵妃忙低下头低声道:“不瞒陛下,臣妾所为确实不只是为了陛下,还因为皇后,皇后娘娘与臣妾多年不和陛下并非不知,这么多年,不管臣妾如何恭谨谦卑,皇后娘娘始终对臣妾不屑一顾,甚至出言折辱,臣妾心中自是不可能没有怨言,今日所为,一是为了陛下分忧,二是为了嫁祸皇后,三……为了挑拨皇后乃至于整个谢家和楚王府的关系,这难道不是陛下乐见其成的么?” 皇帝闻言,没有因为沈贵妃嫁祸皇后而恼怒,而是阴沉着脸怒斥道:“天真,你以为皇后与谢家和楚王府的关系,是如此轻易就能挑拨得了的?你简直胡闹!” 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挑拨离间,他这么多年何必如此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也未能如愿以偿。 沈贵妃再次匍匐在地,声音惊惧:“臣妾当时也是一时冲动,如今悔之晚矣,今日之事实乃臣妾之过,还请陛下切莫动怒,以免伤了身子!” 皇帝看着她,目光沉沉,情绪不明,好一会儿后,他淡淡的道:“你先起来吧!” “臣妾有罪,不敢起身!” 皇帝眉宇间划过一丝不耐:“朕让你起来!” 沈贵妃身子颤了颤,而后徐徐起身。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道:“你给朕记好了,此事与你无关,朕会处理好,但是这是最后一次,若再有下次,朕决不轻饶!” 沈贵妃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张了张嘴:“陛……陛下……” 皇帝淡淡的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朕先走了!” 说完,不等沈贵妃说话,就自行离开了琼华殿。 他走后,沈贵妃原本萦绕在眼底的哀戚和愧疚自责瞬间消散,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而后,缓缓走到榻上瘫坐下,一脸仿若劫后余生的唏嘘。 好险…… 皇帝行色匆匆面色阴沉的去了琼华殿的消息传到凤仪殿的时候,皇后正在佛堂礼佛,一身素衣,面色寡淡,头上只是盘起一个发髻,插着两支素雅到极致的白玉簪,没有半分皇后的雍容华贵,反而像是在守孝一般…… 听见若兰的禀报后,皇后睁开了眼,停下了转动佛珠的动作,抬眸看着若兰。 黛眉轻佻,声音婉约,却带着几分清冷淡然:“就待了一盏茶的时间?” 若兰回话:“回禀娘娘,是的,陛下就在琼华殿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匆匆离开,不过出来的时候,怒意全无!” 这是皇后的陪嫁侍女,若兰姑姑。 皇后笑着,眼底却一片冷凝:“看来陛下对沈氏当真是宽厚,如此,是要把她摘出来了……” 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牲,竟然会如此护着一个女人,当真是稀罕! 若非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以为他用情至深呢…… 若兰低声问:“娘娘,可要奴婢将消息传给楚王殿下?” ------题外话------ 嗯,猜沈贵妃的都对了,每人奖励币币十个。 这对夫妻也是天造地设的,渣男贱女沆瀣一气! 再猜,皇帝会让谁背锅? a:皇后。 b:庞淑妃(庞妤婷的姑姑) c:丽妃(皇帝登基前的王妃,登基后为了立谢皇后贬妻为妾) d:某国探子。 051:威胁 皇后想了想,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楚王洞若观火,这些事情瞒不住他的,不必多此一举!” “是!” “退下吧!” 若兰听言,却没有退下,而是欲言又止。 “怎么?” 若兰目露担忧:“娘娘,这次的事是沈贵妃做的,她的用意想来一定是想嫁祸您,如今陛下要将她从此事摘出来,怕是会对您不利啊!” 事情发生在凤仪殿,下药的人还是凤仪殿的,如今那些人都在皇帝手里,皇帝不会让沈贵妃卷进来,可是此事一定是要有人承担后果的,而这个人,不排除皇后,只要皇帝让那些人供出皇后,皇后便麻烦了。 听言,皇后蓦然冷笑,讥诮道:“你放心,他不敢!” 语气笃定至极,带着淡淡的轻蔑。 若兰愣了愣,而后迅速垂眸凝神,不敢搭话。 皇后已经没心情继续多言,抚了抚衣袖,淡淡的道:“好了,你退下吧!” “是!” 若兰躬身退了出去。 若兰退出去后,皇后抬眸看了一眼前面的佛像,而后继续闭目,手上转动佛珠的动作继续。 佛堂顿时恢复寂静。 第二日,傅青霖入宫,兴师问罪! 皇帝正在上朝,得知傅青霖进宫了,当即结束早朝,去见傅青霖。 傅青霖一见到皇帝,连客套寒暄都省了,直接冷着脸开门见山:“秦皇陛下,不知那位下药谋害皇妹的人,可查到了?” 秦皇笑着正要开口寒暄,他这一问,到嘴边的话直接咽了回去,笑意也敛去,沉声道:“祁太子,此事朕还在追查,等有了结果,朕必定立刻给祁太子一个交代!” 听言,傅青霖冷嗤:“查了一晚上竟还未查到?看来秦皇陛下的人办事不行啊!” 话中毫不客气的讽刺,算是挑战和冒犯了皇帝最看重的帝王权威,让皇帝有几分不悦,不过毕竟多番理亏,昨日之事又非同小可,只能咽下这番不满,压下不悦的情绪,淡淡的道:“祁太子,昨日之事朕深感抱歉,你放心,朕会尽快给你们一个交代!” 傅青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如此再好不过,不过青霖还有一事不解,还请秦皇陛下答惑!” “愿闻其详!” “秦皇陛下可知……碧落?” 皇帝蓦地一怔,而后眯着眼看着傅青霖,神色不明。 傅青霖微微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淡淡的道:“不瞒秦皇陛下,青霖今日入宫,除了来要一个交代以外,还有一些话想当面对秦皇陛下说!” “祁太子请说!” “那我便有话直说了?” 皇帝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青霖敛去笑意,面色冷沉认真的看着皇帝,眼底没有任何惧色与犹豫,言语更是没有丝毫委婉避讳,开口直言道:“秦国皇室与楚王府之间的是非恩怨我本无权干涉,但如今两国联姻,皇妹嫁入楚王府,她便已然牵涉其中,我作为兄长,便也不得不干涉一二,昨日之事背后究竟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相信秦皇陛下心里清楚,如今我只有一句话,若我祁国公主在贵国有任何不测,不管她是身在何地因何故,这笔账,我祁国只会算在秦国头上,无关他人,皇妹是我父皇的心头肉,也是我的命,她若出事,哪怕举倾国之力,我们也决不会放过谋害她的人!” 这一番话,可以说是很直白了。 皇帝听着,面色愈发难看。 昨日傅悦后面突然闻那杯茶,他就有些不安,如今便全然明白了,茶里面的东西,傅悦闻出来了,如此,傅青霖便也都知道了。 傅青霖此话,算是给他留一丝颜面没有直接点破,可这一番话,却是明晃晃的警告威胁。 他的意思很清楚,傅悦若是在秦国有任何不测,不管是在哪里出的事,与谁有关,都是秦国的责任,所以他只要不想挑起战争,不仅什么都做不了,还必须要保护好傅悦周全! 皇帝很是难堪,极度不悦,却无言以对。 傅青霖目的达到,也没有心思再与他废话,站了起来,微微垂眸揖手道:“秦皇陛下想来还有事情要忙,青霖便不打扰了,先告退了!” 皇帝还能如何,只能派人送傅青霖出宫。 可在傅青霖踏出御书房之后,皇帝摔了御书房里不少东西。 傅青霖出宫后,没有回使臣行宫,而是直接去了楚王府。 嗯,正好赶上了午膳。 所以,理直气壮的蹭了一顿饭,哦,还不够,吃完之后,他当即吩咐手下回行宫收拾衣服拿来楚王府。 傅悦听见傅青霖吩咐人去收拾衣服拿来楚王府,当即眼前一亮,有些小兴奋:“哥哥要来楚王府住?” 傅青霖温和笑着道:“嗯,等此事了了哥哥也要回国了,想来也没几日了,回去之前,哥哥就住在这里陪着蓁儿!” “哇,太好了,那这样哥哥就能天天陪着我了!” “开不开心?” “开心,哥哥真好!” 虽然没有多少天,可是她还是特别开心,顿时抱着傅青霖,眉开眼笑,笑的如花儿绽放一般,炫目明艳。 傅青霖陪着傅悦一会儿后,傅悦要午睡,他才走出西院,去了东院,找楚胤。 听到傅青霖的打算,楚胤怔了怔,而后缓缓抬眸,有几分不确定的问:“你说……你要如何?” 傅青霖神色在在,甚是悠然:“我打算回国之前都住在楚王府,刚才已经吩咐人回去收拾东西了!” 楚胤:“……” 憋了半晌,他才淡淡的道:“不行!” 傅青霖挑眉:“为何不行?” 楚胤绷着脸冷声道:“滚回你的行宫去住着,本王府邸不收容闲杂人等寄居!” “嗤!”傅青霖嗤笑道:“管你行不行,反正我行囊已经收拾来了,住的地方蓁儿也让人打扫出来了,你还想把我赶出去不成!” 楚胤蹙了蹙眉,阴测测凉飕飕的看着他。 他那杀人的眼神若是常人早被吓得不敢吱声了,可傅青霖不为所惧,理直气壮道:“再说了,如今我妹妹嫁给你了,这也是我妹妹家,我来我妹妹家里住些时日天经地义,说到哪我都有理!” ------题外话------ 嘿嘿嘿,大舅子和妹夫的同居生活要开始了,神助攻什么的最有爱了…… 莫名觉得太子哥哥这一章hin威武霸气有木有?典型护妹+宠妹狂魔,嗯,我蓁儿从小到大都是被哥哥们宠大的! 052:背锅 傅青霖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反正楚胤是无言以对的。 不过,那张俊脸,又绷紧了几分,看着傅青霖的眼神,更阴沉了。 傅青霖不为所动,笑意渐深,悠然道:“你这样看我也没用,反正现在的你肯定打不过我的,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楚胤听言,笑的意味不明:“祁太子就那么确定本王现在打不过你?” 傅青霖:“要不要打一场!” 好吧,他承认,他就是乘人之危落井下石,不过怪不得他,想起当年这家伙使绊子让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傅青霖就气不打一处来,黑心肝的东西! 楚胤黑着一张脸,默默的看着自己的腿,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绷着俊脸风轻云淡的转开了话题:“你住哪个院子?” 傅青霖差点脱口而出一个怂了。 哂笑一声,他道:“墨澜轩西院!” 楚胤当即拒绝:“不行!” “为何?” 楚胤淡淡的道:“楚王府空着的院子你想住哪个住哪个,墨澜轩里面的,没你的地方!” 傅青霖一脸无辜:“可蓁儿已经让人把她隔壁的房间打扫出来了!” “那也不行!” 墨澜轩原本是他自己住的,冯蕴书把傅悦安排住进墨澜轩西院他没意见,毕竟是他的王妃,可并不喜欢其他人也住在这里。 傅青霖态度也强硬了几分:“不行也得行,你自己不和蓁儿住一起让她独守空房也就算了,还不许我这个哥哥陪她住几天?” 楚胤:“……” 青筋狂跳一阵后,面皮绷紧了几分:“打算住多久?” 傅青霖面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静默思索片刻,才淡淡的道:“也就几日吧,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就启程回祁了,离开了三个多月,该回去了!” 楚胤听言,垂眸思索着,似乎在斟酌盘算什么,而后总算是松了口:“随你!” 就这样,傅青霖很愉快的住进了楚王府。 昨夜傅青霖来的匆忙走得匆忙,加上楚胤刚大婚完,府中有太多事要处理,冯蕴书便也顾不上招待,今日傅青霖都拎包入住了,自然不能再随便对待,便很愉快的吩咐府中厨子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款待,大家在傅悦住的西院一起吃个饭,傅青霖顿时就被奉为上宾了。 嗯,很大程度的满足了某个被妹夫几番嫌弃加讽刺的大舅子的自尊心! 得知傅青霖住进了楚王府,皇帝原本就因为傅青霖今早那一通威胁警告弄的极不佳的心情直接就沉入谷底。 唯一扫兴的是,大家伙吃着吃着正热闹,墨澜轩门口的侍卫来报,庞侧妃来了。 说是听闻傅青霖在府中住,他们正在款待他,作为府中女眷,她理应来见个礼,不能失了礼数。 对此,楚胤直接当做没听见,倒是冯蕴书,直接就沉下了脸:“告诉她,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让她回去!” 侍卫匆匆离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作为王妃的傅悦依旧吃得欢喜,作为傅悦的哥哥,傅青霖也不受任何影响,看着他们半点不被庞妤婷影响到心情的样子,冯蕴书松了口气。 不过还是带着几分歉意对傅青霖笑道:“让太子见笑了!” 傅青霖文质彬彬的客套:“夫人客气,本是我叨扰了!” 冯蕴书倒是不晓得说什么了,不过也不用她开口说什么,因为傅青霖说完这句话,就埋头开始吃东西了。 一个庞妤婷,还没有资格影响他们的心情。 第二日,宫中就传出了消息,皇帝下诏,庞淑妃在楚王妃茶中下断根草,罪证确凿,褫夺妃位打入冷宫! 据说,是庞淑妃为了自己的侄女,也就是楚王侧妃庞妤婷才对傅悦下了可以绝子的断根草,让傅悦生不出楚王子嗣,让楚王府世子出于庞侧妃,好保全自己的侄女在楚王府的地位,当然,也是为了嫁祸皇后,皇帝一大早召集宫中后妃当众审理庞淑妃,庞淑妃对这一切供认不讳,但是因为庞淑妃毕竟育有公主皇子,加上此事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只是褫夺妃位打入冷宫。 庞家不受牵连,当然,勉强算是这件事起因的庞侧妃,怎么处置就是楚王府的事了。 此诏一出,暨城一片哗然,各种议论纷纷层出不穷。 彼时,某个寄居楚王府的大舅子正在和妹夫下棋。 听到楚明的禀报,楚胤面色不起波澜,亦是不言不语,倒是傅青霖,拈着棋子要下棋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你们这位陛下,可真有意思!” 傅悦差点就喝下那杯茶了,一点喝下,不仅不会再有孩子,也活不了多久,皇帝推出一个庞侧妃打入冷宫,就想把这事儿揭过去? 天真! 楚胤不置可否:“是挺有意思!” 傅青霖眉梢一挑:“那该我们出手了吧?” “祁太子有何打算?” 傅青霖厉眸微眯,杀气涌现:“谁背的锅,谁就要付出代价,至于罪魁祸首……也休想安逸!” 楚胤闻言,垂眸静默片刻,而后递了个眼神给楚明,风轻云淡:“按照祁太子的意思,去吧!” 楚明当即领命。 之后,两个人继续下棋。 与此同时,西院。 因为傅悦刚嫁进来,衣裳首饰什么的,之前虽然准备了,可是冯蕴书不是很满意,觉得傅悦衣裳首饰什么的少了点,所以就命人给她再准备一些,这不,找来了绣娘给她量身。 宫中的事情下人来报,冯蕴书听完就让人退下了,这些事情她不理会,让楚胤处理就好了,不过消息传来没多久,又有人来报。 庞妤婷正在墨澜轩外面脱簪请罪! 冯蕴书脸色顿时就难看得紧了。 虽然来人禀报的声音很小,还是惊动了正在让绣娘量身的傅悦:“大嫂,怎么了?刚刚我怎么听说庞侧妃在外面做什么来着?” 冯蕴书面色顿时柔和下来,笑着对傅悦道:“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你别管了,好好让绣娘给你量身,我出去处理一下!” 傅悦忙道:“我也去!” 冯蕴书当即道:“你去做什么?外头日头晒着呢,出去晒坏了可怎么好?好好待在屋内,我去去就来!” “……哦!”好吧,她怕晒。 冯蕴书这才满意,转身走了出去。 ------题外话------ 啦啦啦,就是庞侧妃了,可怜的背锅侠,打入冷宫还不算,还要…… 嗯,关于丽妃吧,她其实之前背过一次锅了,所以现在皇帝不会轻易动她了。 还有,胤美人和太子哥哥要杀人放火了,哈哈哈…… 053:报复 墨澜轩门口,庞妤婷穿着一身素衣,披着长发,面上更是未施粉黛,就这样跪在那里,嗯,还赤脚。 俨然一副脱簪待罪等后发落的样子。 冯蕴书见着,眼底一抹厌恶划过,厉声问:“你这是又要折腾什么?” 庞妤婷见只有冯蕴书出来,不仅楚胤不露面,就连傅悦都没出来,眸色微动,随后垂下眼帘低声道:“臣妾在向王妃请罪!” 冯蕴书眉梢一挑:“请罪?你倒是说说你有何罪?” 庞妤婷顿时不说话了。 “怎么?说不出来了?” 庞妤婷为咬着唇,缓缓俯下身子稽首在地,声音愧悔:“臣妾姑母淑妃娘娘给王妃下药,虽并非臣妾之意,却因臣妾而起,臣妾特来请罪!” 冯蕴书听言,顿时笑了,眼底却带着几分厉色:“哦?你这罪,是为你的姑母请的,还是为你自己?” “臣妾……” 冯蕴书冷笑:“请罪?依我看,你今日过来,请罪是假,把你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来才是真的吧?” 庞妤婷豁然抬头,一脸惊惶看着冯蕴书:“大……大嫂……” 冯蕴书不耐烦道:“此事陛下既然已经作出了处置,那便已经了了,既然与你无关,楚王府便不会拿你如何,你也少做这些装模作样的事情,滚回你的青黛院去!” 说完,她便打算转身回去。 庞妤婷急忙叫住她:“大嫂……” 然而,刚开口,就被冯蕴书转身的那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住了嘴。 “你最好安分一点,少做这些不该做的事情,好好当你的楚王侧妃,再多废话,我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庞家!” 庞妤婷直接被吓得噤了声,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冯蕴书冷着脸扫了她一眼,而后拂袖转身走回了墨澜轩。 看着她的背影,庞妤婷眼底的惊恐畏惧瞬间散去,只留下一腔怨毒,咬紧牙关,双拳紧握。 冯蕴书…… 贱人! 一个寡妇,有什么好得意的! 冯蕴书回到墨澜轩西院的时候,看见傅悦正趴在桌边,楚馨正在笑眯眯的给她讲着话,嗯,还是悄悄话,傅悦也眉眼弯弯甚是开心。 她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两个绣娘:“量好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好了!” 冯蕴书点了点头:“那就去准备吧,记着,切不可马虎!” 两个绣娘忙带着量身的工具退下。 冯蕴书这才走到桌边坐下,瞅着对面凑在一起的一大一小两颗脑袋,面含笑意:“你们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楚馨抬头笑眯眯的道:“娘亲,我在跟二婶说二叔!” “嗯?说了什么?” 楚馨眨巴大眼睛:“我跟二婶说,二叔十三岁的时候,还被爷爷和爹爹打屁股!” 冯蕴书:“……” 楚馨又道:“还有,二叔十二岁的时候,还因为惹得兰臻姑姑生气了,为了让兰臻姑姑消气,穿着女孩子的衣裙招摇过市!” 冯蕴书原本无语的脸色,随着楚馨这几句话,顿时变了变,有几分难看,也不晓得是生气还是心里难受。 她低斥道:“你这丫头,和你二婶说这些做什么?” 楚馨顿时委屈了:“这些都是娘亲你自己和馨儿说的啊,我怎么就不能和二婶说了?” “这……” 傅悦也笑眯眯的道:“对呀大嫂,我觉得小馨儿说的事情都挺好玩的,我喜欢听!” 冯蕴书的心境,顿时难以形容。 她确实和楚馨说了许多楚胤以前的事情,因为楚馨以前喜欢听故事,她不爱捧着书照着书念,就说了一些以前的事情,因为楚胤以前比较胡闹,折腾的事情比较多,就信手拈来的说了一些楚胤小时候的事情,可是有些事情是忌讳,她可以私下和楚馨说,但是不能说出来了,特别是现在,不该在傅悦面前说起。 而且,这些事情若是楚胤听见了,又该难受了。 那个人,是他心底最大的痛,整整十二年过去了,不仅没有淡忘,还越来越浓烈,仿佛融入骨血刻进心底了一样。 冯蕴书没有继续待在这里,正好午休时间也到了,傅悦要休息,她便顺势带着楚馨回去了,回去后,她对着楚馨耳提面命一番,让楚馨以后不许再和傅悦乱说话,楚馨再三保证后,她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对于楚馨今日说的事情,提起的人,傅悦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没心没肺我行我素。 当天夜里,宫中走水,沈贵妃居住的琼华殿起火,而沈贵妃,因为火势蔓延太快没来得及逃出,等被救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且被柱子砸到了,伤的不轻。 这一整夜,宫中都处于喧闹和紧张中,因为琼华殿起火,且还没及时扑灭大火导致沈贵妃困在里面,皇帝震怒,处置了大批宫人太监和当值侍卫,直接大开杀戒,而琼华殿付之一炬,沈贵妃被移去了琼华殿旁边空着的漪澜殿,所有的太医都去诊治了,据说沈贵妃头上被砸开了一道口子,身上多处砸伤淤青,最重要的是,她的腿被烧了好大一片伤口。 皇帝怒不可竭,当即派人去查起火的原因。 然而,此事还没查清楚,第二日,十一皇子赵祤在城外策马,马儿突然发狂,赵祤被从马上摔了下来,正巧旁边就是陡坡,他直接滚了下去,侍卫救回来的时候,已然性命垂危。 而十一皇子赵祤的生母,是庞淑妃! 这两件事合并一起细想,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十一皇子赵祤被救回来后,近十个太医齐上阵,最终侥幸保住了一条命,可是很遗憾,因为当时摔得太严重,又没有及时发现和救治,不仅五脏六腑伤的不轻,赵祤人也废了,嗯,腿断了。 皇帝大受打击,直接一口老血喷出,受不了打击昏迷过去,昏迷前,咬牙切齿的蹦出两个名字:“楚、胤!傅、青、霖!” 仿佛使劲所有的力气,眼中也涌动着浓浓杀机,蹦出这两个名后,他两眼一翻就不省人事了。 此事传到正在冷宫的庞淑妃那里时,庞淑妃受不了打击,人也吐血昏迷,醒来后苍老了十岁! ------题外话------ 胤美人和太子哥哥勾搭成奸杀人放火,可算是割了皇帝两块肉了,哈哈哈…… 剧透一下,简介中的尬聊篇快来了,呜呜呜,哥哥也快要走了 推荐《婚后追妻:顾少,求放过》by:锦狂 结婚纪念日,老公将她灌醉,亲手把她送上陌生男人床上。 一夜羞辱后,她想问个明白,却发现,一夜之间,天地都变了。 公司易主,父母被害,就连哥哥嫂嫂车祸,也是她深爱的老公所为。 而她曾经以为愿意一辈子宠着她的老公,扔下一份离婚协议书强逼她离婚后,转身拥抱别的女人,甚至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 三年恩爱,原来都是假象。 从天堂跌入地狱,苏晴立誓一定要复仇。 可是怎么复仇,也是一门技术活。 054:尬聊 十一皇子赵祤,年方十八,因为庞淑妃还算得宠,所以这位十一皇子也算是皇帝诸多儿子中,极受宠爱纵容的一个,当然,也是最不受管教的一个,仗着皇帝的偏爱胡作非为,杀人放火草菅人命的事情没少干,为人好色乖戾,狂妄傲慢,反正他出事,不少人拍手叫好。 傅青霖已经在楚王府住了三天了。 这三天,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们都了如指掌,不过却都没有再理会,皇帝虽然知道宫中起火和赵祤坠马之事是他们所为,可也只能咽下这个亏,因为没有证据,而且此事本就是他们理亏,不管是断根草还是碧落,都是他们见不得人的戏码,楚王府和祁国现在他都不能撕破脸,所以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子里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三天,楚王府一片祥和宁静,丝毫不受外边儿那些乌烟瘴气的影响。 傅青霖这个蹭吃蹭喝的,倒也过得十分惬意,不过楚胤好几次有轰他出去的冲动。 因为他太能来事儿了! 也不晓得是不是在报复他,这厮各种挑事儿折腾,天天把傅悦带到他跟前,说是培养感情,然后冯蕴书也跟着折腾,这原也没什么,毕竟是他的王妃,既然成了亲,他也没打算一直冷落人家姑娘,当初答应娶她,原也没打算亏待她,可问题是这丫头…… 不开窍! 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和干净清澈的眼睛,他就总有一种自己在和一个孩子培养夫妻感情,心境实在是无法形容。 比如今天,傅青霖把傅悦带到她跟前,然后傅悦笑眯眯的说:今天天气好,王爷夫君要不要出去走走啊,我推着你走! 楚胤瞅了一眼外面的天气,确实是不错,有点阴,日头不烈,还有吹着徐徐清风,适合出去走走,然后他答应了。 不过关于傅悦说的那句我推着你走的话,他没当真,显然,那丫头也只是说说,因为她自己走路都得有人扶着,推他?不存在的! 然后,到了王府花园,刚坐到凉亭中赏景,傅青霖就寻了个理由,说是快要回国了,要回行宫处理一些事情,就麻溜的滚了。 然后,花园凉亭中,就剩下小夫妻二人。 楚胤坐在轮椅上,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然从容老僧入定的样子,时不时端起茶喝一口,然后就是看着亭子外的满园姹紫嫣红,倒是十分沉得住气。 原本,他是没有这样的定性的,年少时的他,最是坐不住,宁愿出去跑马练武,也不愿意静坐着,只是后来,几番大起大落,又废了双腿,他不想坐也不行了,这些年,不知道多少日夜,就是这样静坐着熬过来的。 然后,傅悦也是耷拉着头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扯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然后掰扯着数着玉穗,一脸郁闷。 气氛好诡异啊啊啊啊! 她都有些不自在了。 她再没心没肺懵懂无知也不至于感觉不到,这安静的气氛,特别诡异尴尬。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要不要说说话? 说什么好呢? 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啊。 她都不知道和她这个夫君说什么好。 这家伙又是个难以琢磨的。 说错了话肯定被他笑话! 不说话也安静的太诡异! 唉,好烦啊! 啊啊啊! 好吧,随便说点! 说什么都好过这样沉默着。 这么想着,傅悦坐直了身子,轻咳了两声:“那个……王爷夫君?” “嗯!” 傅悦眼珠子咕噜一转,信手拈来:“咳咳,那个,你长得好看么?” 一开口,她就后悔了,呜呜呜,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明知故问,他要是不回答更尴尬! 楚胤沉默了一下,倒是很认真的回答了:“勉强能看吧!” 嗯?什么叫勉强能看?模棱两可!敷衍! 这回答,傅悦就不乐意了。 “那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楚胤:“……好看!” “哦!”顿时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一阵诡异的静默之后,傅悦又受不了了。 “王爷夫君?” “嗯!” “那个……那你觉得我好看么?” 楚胤很认真的端详着她。 而后,点了点头:“好看!” “有多好看?”最喜欢被人夸她好看了,虽然她看不见! 楚胤认真的想了想,而后神定气闲的吐出一句话:“美艳不可方物!” 这句话,没有任何夸大成分,傅悦的美,足以惊心动魄。 傅悦一懵:“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长得特别好看!” “哦!”直接说长得特别好看就行了,拽什么文! 欺负人! 楚胤:“……” 气氛顿时陷入死寂。 楚胤本身不是个会聊天的人,年少的时候,那张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后来才遭逢大变,他也变得沉默寡言,聊天这种事情,他一贯不擅长,倒是喜欢拳头说话,傅悦也是,那张嘴完全就是主要用来吃,说话是次要,两个人做夫妻,培养感情什么的,实在是任重道远。 还好这诡谲逼仄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被跑来的楚馨打破了。 傅悦觉得,这个时候的楚馨,比之前还要可爱讨喜! 楚馨的声音大老远的传来,像一只小猴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来,兴高采烈的样子:“二叔二婶,你们在这里干嘛呢?” 傅悦还没出声,楚胤就缓缓出声:“看风景!” 楚馨左右观望,忍不住吐槽:“看风景?风景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几朵小红花么?” 楚胤低低一笑,倒是没说什么。 楚馨扭头问傅悦:“那二婶,二叔在看风景,你又在干嘛呀?” 傅悦想了想,淡定回答:“听风景!”她看不见,但是听得见啊。 不都这么回事儿? 楚馨顿时一脸懵逼,楚胤则是忍不住笑了。 傅悦听见楚胤的低笑声,皱了皱眉,感觉他就是在取笑自己,不过没理他,而是问楚馨:“小馨儿不是和你娘亲进宫去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楚馨道:“姑奶奶忙,所以我们就回来了!” “哦哦!” 这时,冯蕴书缓缓走进亭子。 ------题外话------ 呜呜呜,太子哥哥差不多要走了。 你们……嘤嘤嘤,你们这群小东西,评论区冷清得苒宝怀疑自己没有人生,哇呜呜呜呜…… (撒泼打滚)我要五星评价票,我要评论,我要长评,哇哇哇哇! 嗯哼,言归正传,蓁儿很快会遇上某男配,前面出场过或者写到过的,你们猜是谁。 a:谢大公子谢韫。 b:裕王赵禩。 c:燕不归。 d:太子赵祯。 055:加亲 今日一早,冯蕴书进宫给楚贵妃请安,顺便看看宫中情势,不过在宫中没待多久就回来了,因为现在沈贵妃重伤,庞淑妃被废黜打入冷宫,皇后不管事,皇帝暂时将宫中大权交给了楚贵妃,而因为琼华殿被烧,宫中需要处理的事情特别多,加上要筹备宫宴,楚贵妃挺忙,冯蕴书请了安待了一会儿就出宫了。 简略说完今日进宫的情况后,冯蕴书才道:“贵妃娘娘说,上次入宫出了那档子事儿,她还没好好和蓁儿见一见,正好后天举办宫宴,届时让我带蓁儿去见见她!” 上次入宫,原本应该给皇帝他们请了安后,再让楚贵妃好好见见傅悦的,可是出了那事儿,也顾不上了。 楚贵妃一直想见一见傅悦,好好说说话。 楚胤听言,不由挑眉:“宫宴?” “嗯,祁太子不是就要回国了么?陛下交代贵妃娘娘后天夜里举行宫宴,为祁太子践行!” 楚胤微微一笑:“看来陛下心性还挺坚韧!” 琼华殿失火,沈贵妃被烧伤成那样,十一皇子坠马,已然成了废人,如今这两位都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那位皇帝陛下竟然还有心情折腾这些,看来是他手下留情了。 冯蕴书淡笑道:“陛下确实是气恼的不行,如今人还在静养着呢,只不过陛下一向喜好维护他帝王的权威和皇室的面子,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愿出任何纰漏让人看笑话,况且两国结盟事关重大,先前金殿上易婚一事和蓁儿被下药的事都闹得沸沸扬扬,多少人都在看着呢,国之礼节和地主之谊,他是不得不尽的!” 他们这位皇帝陛下,最是好面子,不管做什么都要尽可能让自己博得一个好名声,既做了小人,还想要美名,为此,可以摒弃所有底线和原则,事实上,他本来也没有底线和原则。 就像当年,他对付庆王府和楚王府的时候一样! 那般的灭绝人性卑鄙下作! 楚胤只是沉默着,没有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傅悦听到他们的话,顿时郁闷了:“唔……那我还要进宫啊?” 冯蕴书眉梢一挑:“蓁儿不想进宫?” 傅悦点了点头,撇撇嘴:“不喜欢那里!” “为何?” 傅悦顿时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喜欢呢?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不仅仅是因为上次进宫被下药的事情,而是上次进宫的时候,她一进到那里,心里就莫名的排斥反感,堵得慌,以前在祁国,她不管到哪,都没有过这种强烈的感觉,可自从来到秦国,接触的那些人,去到的那些地方,她总是无缘无故的不喜欢,而被下药,更是增添了她对那座宫城的反感和不喜。 冯蕴书见她不说,想也知道是因为上次被下药一事,叹了一声,道:“不喜欢也要去啊,不过你若当真不喜欢,以后少去就是了!” “那好吧!” 傅青霖是下午才回楚王府的。 回来时,傅悦正在午休,他就直接一头扎进了东院,去找楚胤了。 当然,也是有事想和楚胤讨论讨论。 听完他模棱两可的话,楚胤听出重点了:“你是说,陛下打算亲上加亲?” 傅青霖笑笑:“应该吧!” 楚胤顿时不说话了。 傅青霖微微后仰,靠着椅靠悠然笑道:“原本此次联姻是为两国结盟,可如今蓁儿嫁给你,意味着祁国和楚王府的关系会比与秦国皇室的关系好,说是两国结盟,实际上却是祁国和楚王府的结盟,这对于你们那位想要唯我独尊的皇帝陛下是大忌,如今他打算将他的女儿嫁给我,无非就是想要拉拢祁国离间我们,当然,我的太子妃,日后便是祁国的皇后,谁又能知道将来祁国会不会也改姓赵?” 楚胤挑眉:“陛下打算让哪个公主嫁给你?” 傅青霖无语的看着他:“如今他那些女儿,适婚的有几个你不知道,从适婚的里面挑出一个合适的,你说哪个合适?” 楚胤冷嗤:“本王又不知道他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皇帝的那些孩子,跟母猪下崽一样一窝又一窝,加起来二三十个了,他哪有兴趣去了解? 傅青霖:“……”好像挺有道理,可为什么他特别想笑? 不过话说回来,比起秦皇这后宫满盈子孙满堂的,他父皇算得上是子嗣凋零了,幸好,子嗣这种东西,贵精不贵多,咳咳!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比,赵鼎那个后宫,不是他父皇那个只有一个皇后的后宫能比的,他母后能生出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已经很不错了。 傅青霖咳了一声,晃去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淡淡的道:“皇帝派了荣王来与我谈,说是有三个公主适婚,分别是八公主,十公主和十一公主,哦对了,十公主信阳公主似乎还是你姑姑楚贵妃的养女,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楚胤点了点头,道:“知道,不过,陛下不会让十公主嫁给你!” 十公主信阳公主,闺名赵婉清,虽不是楚贵妃的亲女儿,却因为生母难产血崩去世,所以一出生就养在楚贵妃膝下,楚贵妃视若亲女疼爱有加,母女情深胜于亲生母女,这位十公主心比较偏于楚王府,皇帝就算是打消这个念头,也不会让十公主嫁去祁国,让祁国和楚王府关系更佳密切。 傅青霖闻言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这一点,道:“那就只有八公主和十一公主了,据说十一公主是沈贵妃的女儿,按照皇帝对沈家的宠信,应该就是她了!” 楚胤不置可否,转眸看他问:“那你打算如何?” 傅青霖嗤笑道:“做他的春秋大梦!” 别说他对赵鼎的女儿没好感,毕竟父母是那样的人,生出的女儿又能好到哪去,就说他们傅家和赵家的那一笔血海深仇,让他娶赵鼎的女儿? 他父皇打断他的腿弄死他去! 再说了,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楚胤淡淡的道:“陛下不会就此罢手,若你不娶,用不了多久,秦国便会再寻一个邻国再行联姻!” 傅青霖也想到这一点了,挑眉问:“你觉得会是哪一国?” ------题外话------ 答案还没出来,大家没猜的继续猜啊,还有,那位猜俩答案的,你过分了啊,贪心!别以为你是大管家我就不敢抽你,哼! 咳咳,言归正传,呃,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想啰嗦一句,留言多多益善,评价票多多益善,嗯,就这样,大家早安! 056:谢韫 楚胤并未深思,便已直言:“不是晋就是越!” 语气笃定,没有丝毫迟疑。 傅青霖笑了:“果然!” 如今天下七国鼎立,秦国处于最不利的位置,被其他六国紧紧包围住,北边盘桓着一个虎视眈眈的梁国,东边是越国,南边有祁国和晋国,西边有蜀国和汉国,之前就一直靠着与各国联姻换取和平,当然,联姻是不够的,之前的大秦,有令各国闻风丧胆的两大王府四大侯府守着,历代皇帝也晓得其中利害,所以也都重武轻文,对军事兵力十分看重,一直也还相安无事,虽有战争可并未动摇根基,前几代皇帝也深知两大王府四大侯府的重要,所以一直都是制衡而从不敢轻易动他们,可赵鼎登基后,重文轻武,大力打压离间手握兵权的两王四侯,甚至排除异己,如今,庆王府不复存在,四大侯府也只剩下两个,那些驻守边境的将领大多是皇帝后来提拔的心腹,根本没有威慑力,现在的秦国,可谓群狼环饲,皇帝显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妥,所以才有了与各国联姻的打算。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对于各国帝王而言,比起扩充国土天下一统的盖世功绩,一桩婚盟根本无足轻重。 真正能保国之太平的,只有强兵猛将,只可惜,他太愚蠢,不明白,才会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情。 如今,他察觉危机想要临时抱佛脚,呵,这样就想保住秦国江山? 做梦! 如今与祁国结盟结果差强人意,他自然不会坐视祁国和楚王府关系愈发密切,毕竟楚王府还有二十万大军驻扎在与祁国接壤的秦国南境,原本楚王府和祁国关系水火不容才是他想看到的,现在这种情况,他要么让傅青霖娶一个秦国公主回去,争取祁国站在他那边或者两不相帮,要么再找一个国联姻,而越国和晋国分别在祁国的东北和西边,最能掣肘祁国。 皇帝其实算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坐上这个位置,只是他的聪明,从来只用在这些下作的事情上! 第二日,便是宫宴。 虽然宫宴是晚上,可是他们下午就进宫去了,傅青霖一进宫就和他们分开了,要去处理一些两国往来交接的政务,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上次宫宴上易婚一事,皇帝撤离赵祯负责使臣一切接待事宜的职务,下诏命大皇子荣王赵禋负责此事,一切与祁国的接洽皆是赵禋全权负责,所以这些天和傅青霖接触的,便是他。 傅青霖被人引着离开后,他们才往楚贵妃住的昭阳殿去。 到昭阳殿的时候,楚贵妃已经在等着了,其实今日楚贵妃没空闲时间的,她现在掌管后宫大权,因为多年未曾处理后宫的事情,手生了,加上这些年沈贵妃独掌大权,公众都是沈贵妃的人,办起事来比较费劲儿,她很忙,可是为了好好见一见傅悦,她把手头上的事都吩咐给下面的人去办了,愣是挤出了半个时辰召见傅悦,得知他们已经到宫中,立刻赶回了昭阳殿见他们。 楚贵妃似乎很喜欢傅悦,没怎么理会楚胤和冯蕴书,就连以往进宫很受她欢心的楚馨也被冷落在一边一脸郁闷,就拉着傅悦一番切切叮嘱关心,平日里不太爱笑的她,今日笑容格外的多,询问了傅悦这几日在楚王府过得如何,又分外怜惜的提起前几日凤仪殿傅悦被下药一事,表示了歉意,然后又叮嘱傅悦以后时常进宫陪她说说话…… 傅悦其实很不自在,她和楚贵妃不相熟,楚贵妃这样亲切的拉着她嘘寒问暖殷切叮嘱,她自然是有点受宠若惊难以适应,说话都不太利索,可是这是楚胤的姑姑,也算是她的姑姑了,她也感觉到楚贵妃对她的善意,加上之前安姑姑叮嘱过,所以她也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一直听着,适时笑着应一声点着头。 然后,时间很紧,楚贵妃还要准备宫宴的事,就吩咐了冯蕴书带她去皇后那里请个安,说是皇后这些天也挺惦记,然后匆匆走了,去忙宫宴的事。 楚贵妃走的时候,傅悦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离开了昭阳殿,去了凤仪殿。 然而,差不多到凤仪殿的时候,迎面遇上了一个人。 楚胤和冯蕴书齐齐一愣,当即停顿下来,傅悦原本被清沅扶着走的脚步也因为清沅的停顿停下来,她有些疑惑,以为要到了,正要问,就听见一声温润克制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 “见过楚王殿下,见过楚国夫人!” 傅悦只觉得,这道声音很好听。 “不必多礼!”楚胤淡淡的道。 谢韫这才站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了傅悦身上,清隽俊雅的面上难掩一丝错愕,而后恢复如常,唇畔挂着一抹浅笑:“想来这位,便是楚王妃了,在下谢韫,见过王妃!” 傅悦虽然看不见,听见面前的人给她见礼,还是忙道:“不……不必多礼!” 谢韫这才再次站直了修长的身子,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傅悦后,便收回了目光,神色恢复平静。 楚胤这时问他:“何时回来的?” 谢韫常年不在暨城,今日见到,楚胤尤其感到意外。 谢韫想了想,道:“昨日到的!”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垂眸想了想,转头对冯蕴书道:“大嫂,你带王妃去见皇后吧,我就不去了!” 冯蕴书听言,知道楚胤有话要和谢韫说,便点了点头,带着傅悦走了。 他们这个位置离御花园很近,所以,目送着冯蕴书和傅悦她们走远了后,楚胤被身后的楚明推着,和谢韫去了御花园。 这一路上,以来不少往来宫人太监的侧目,到了御花园后,人才少了。 现在大家都在前面筹备宫宴忙前忙后,御花园几乎没人。 一路走来,两人一直没说话,在御花园走着走着,走到了太液池边,就那样在湖面看着湖面盛开一片的荷花,沉默了许久,最后是谢韫打破了沉默:“在外面的时候,就听说了王爷不仅出府入宫,还与祁国公主订婚成婚的消息,当时还不敢相信,如今回来了,才不得不信!” 楚胤眸色微动,并未言语。 谢韫忽然目光定在楚胤脸上,俊朗的面上扯开一抹微笑,笑意却难以琢磨:“王爷的这位王妃,很像她!” ------题外话------ 嗯,是谢韫没错了! 所谓胸藏文墨怀若谷,腹有诗书气自华,说的就是他没错了! 例行求花求钻求评价票,哦,还有留言多多益善,长评有奖! 每天早上六点准时更新,更不了会另行通知,么么哒。 就这样,大家早安! 057:很像(一更) 楚胤静默了一会儿后,情绪不明的声音响起:“确实,很像!” 模样,喜好,还有……都很像,像到他曾经怀疑过,或许她和她是一个人,当年那场大火,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可,老天爷会这样厚待他们么? 是与不是,他随时可以去验证,可他没有,也许,是害怕吧,宁愿模糊的猜测与等待,也不敢鼓足勇气去解开虚实。 毕竟他自己从内心里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当年她的尸体都找到了,就说原本天各一方没有丝毫牵扯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 妄念,终究只是妄念! 谢韫凝望着眼前的一片盛开的荷花,眸间充斥着淡淡的哀伤,很浅,若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只听他淡淡的道:“其实我一直以为王爷此生大概不会娶了,毕竟在这个世上,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比她更好,不是她,娶谁都不过是将就,可如今看到王妃……其实挺好的,有这样一个人,千里迢迢从祁国嫁过来,与她那么相像,却又正好嫁给了你,也许这就是天意!” 听言,楚胤笑了:“天意……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天意……” “嗯?何意?” “没什么!”楚胤没解释,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抬眸看着谢韫,问:“此次回来,待多久?” 谢韫常年不在暨城。 作为谢家长子,这般才华横溢心怀谋略,还在年少时便高中状元,谢韫原本可以大有一番作为,只可惜,皇帝忌惮谢家,处处打压钳制,剥削谢家在朝堂的一切权力,谢韫便远离朝堂,这十年来极少在京中,是为了敛尽锋芒保全家族,也是因为对于这样的朝堂,他不想让自己深陷其中。 一般回来,他不会待太久。 谢韫摇了摇头:“尚不得知,刚才皇后娘娘说想让我待久一些,也许,不会离开了吧!” 楚胤有几分惊诧。 谢韫淡淡的笑着,声音平缓淡然:“这些年游历各国,该看的山水都看了,该了解的风土人情也都了解了,出去也没意思了,如今你既然出了府,想必已经做好了和陛下抗衡的准备,接下来暨城必然好戏连连,不留下来看看,委实可惜!” 听言,楚胤笑了,意味深长的提醒:“看戏虽有趣,也要小心,切莫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戏中人!” “自然!”这趟浑水,他才不蹚! 因为这次请安没有那么多人,也不用像上次那样拘着,皇后直接拉着傅悦又是一阵嘘寒问暖,伺候皇后的那些人看到皇后这般和颜悦色殷切叮嘱的样子,都十分惊讶,因为皇后已经十多年未曾这般欢喜过了,太子每次来请安,皇后要么直接不见,要么就态度冷淡,说不上几句话就让太子退下,宜川公主年少守寡,常年在城外皇家别院住着,每个月进宫看一次皇后,皇后虽然态度柔和亲切,可也没那么开心的,说起来,皇后已经十二年没有这般欢喜过了。 这些年,皇后不管俗事,常年在凤仪殿礼佛,整个人仿佛行尸走肉,一天天的静如止水不起波澜,笑容吝啬的仿佛根本她根本不会笑,或者说,仿佛它只是一只精致华丽却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喜怒哀乐,只有死气沉沉。 若兰是皇后的陪嫁丫鬟,与皇后一起长大,陪在皇后身边四十余年了,她记得,以前的皇后,不是这样的错,她也曾活色生香笑靥如花,哪怕被皇帝迎娶入宫,也不见如此消沉,十二年前那一场惊天巨变,不知道摧毁了多少人。 皇后今日这样,细想一下,也只有当年兰臻郡主入宫看她的时候,才得以见到。 如今,这位楚王妃这副模样,皇后这般态度,倒也不奇怪了。 一阵寒暄之后,楚馨拉着傅悦跑到凤仪殿的小花园去玩了,皇后和冯蕴书站在花园边上看着。 看着傅悦和楚馨在花园里凑在一起玩的挺开心的样子,皇后不由赞叹道:“这姑娘,倒是有几分孩子心性!” 冯蕴书笑了笑:“她从小患上眼疾,看不见东西,许多肮脏的人和事都看不见,能保持这份纯粹,也不奇怪!” 皇后淡笑道:“这样也好,看不见那些丑恶的东西,人往往会变得简单许多,人简单了,她的整个世界也会变得简单纯粹,不用像我们,活得如此复杂!” 想走,都走不出去,只能看着自己深陷其中,一点点的被这些丑恶淹没。 冯蕴书倒是没搭腔,微微垂眸静站着。 皇后也没在意,看着她转开了话题:“陛下想要将临川公主嫁给祁太子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题外话------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标题,就是还有二更,嗯哼,小可爱们开心么? 二更中午! 嗯,就是这样,大家早安! 058:骨气(二更) 冯蕴书一脸茫然,她并不知道此事。 谢皇后淡淡的道:“秦祁联姻,最后却成全了祁国和楚王府的姻亲,这对于陛下而言是莫大的威胁,他如何能够甘心为他人做嫁衣?何况还是他一直的心头大患楚王府,他已经决定让临川公主嫁给祁太子,平衡与祁国的关系,如果可以,也能离间祁国和楚王府的关系!” 冯蕴书抿唇摇了摇头,道:“此事臣妾并不知情,不过想来陛下这个如意算盘……是打错了,祁太子不会答应的!” 这些天下来,对于傅青霖,冯蕴书还算是摸透了几分,性情她看不透,但是喜恶却是明摆着的,她看得出来,傅青霖很厌恶赵家的人,甚至是仇视。 否则,也不至于费尽心思的易婚,和楚胤做那样的交易把傅悦嫁进楚王府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为何如此厌憎秦国皇室?既然厌憎,又为何答应和秦国联姻,他对傅悦的疼爱不是作假,那是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珍视和在意,这样的在乎,怎么舍得万里迢迢送来秦国…… 冯蕴书不由得对此困惑了…… 谢皇后冷笑:“可陛下却不这么认为,恐怕在他的心里,还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正打着让临川那个蠢货嫁去祁国,伺机谋夺祁国的江山的算盘呢,真是自不量力!” 群狼环饲虎视眈眈的盯着秦国,他不想想如何保住秦国江山,还肖想着别人的天下,贪心不足,愚不可及! 冯蕴书听言,静默不言,有些话,皇后可以说,但是她不能说。 并非不相信皇后,只是对于皇帝,她也不愿多言,无话可说。 皇后似乎也不愿多谈皇帝,想起什么,对冯蕴书道:“对了,萱儿最近似乎身体不太好,她隐瞒着不让本宫知晓,这个月一直没入宫,你既然回来了,以前与她要好,寻个时候去看看她吧!” 冯蕴书忙颔首道:“臣妾知道了,娘娘放心,臣妾会去的!” 宜川公主赵婉萱是皇后的女儿,年少守寡,一直住在城外的景明山皇家别院,深居简出,除了每个月一次回来看皇后,其余时间都不会离开别院,就算是每个月回来的一次,也只是来看看皇后,其他人也见不到她的,就连皇帝,她也从不去看,召见更是理都不曾理会,皇帝那么多儿女,怕也只有她敢撂皇帝面子。 其实她每次回来都会去看宜川公主,只是这次回来,恰逢楚胤大婚,她忙得紧,就一直没去,本来也是打算等楚胤大婚完了,就带着楚馨去小住几日陪陪她,奈何楚胤婚后第一天,就发生了傅悦被下药一事,这几日也不怎么得空。 皇后点了点头,叹了一声,无奈道:“说起来,那丫头性子刚烈倔强,当初与她交好的本就不多,如今也就剩一个你了,听阿甯说你打算以后长期留在暨城,既然如此,你多去看看她吧,说起来,也是我害了那孩子……” 如果当年,她没有因为自身的遗憾给她的女儿定下那样的婚约,那丫头也不会这般刚烈倔强,死心塌地的等那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一条路走到黑,一生尽毁…… 冯蕴书听言,眸色微微动容,低声道:“可是公主从来不曾责怪过娘娘,正相反,她很感激娘娘,只是命运弄人,我们……都无能为力!” 皇后听言,蓦然冷笑:“命运弄人?呵……” 是命运弄人还是一场见不得人泯灭人性的的阴谋,她们心里都清楚!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人生在世作孽太多,终究是要遭报应的,她等着那一天! 若不能亲眼看到,她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所有,在这之前,哪怕行尸走肉万念俱灰,她也会好好活着! 宫宴是从下午傍晚时分开始的,也就是酉时,在凤仪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差不多宫宴开始的时候,他们才前往浮华殿。 楚胤和谢韫在御花园太液池边的千秋亭中下了一盘棋过来得时候,正好宫宴差不多开始了,到浮华殿外的时候,看到傅青霖在等着,知道傅悦和冯蕴书还没来,便和吃饭去了一起在浮华殿外等着,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就看到她们的身影。 这个时候,除了那些身份尊贵的人,其他人都已经齐聚浮华殿中,他们一进大殿,就吸引来整个大殿所有人的注目,傅悦自己也感觉到了,听见了那些压低的议论声,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是有些不高兴的皱了皱眉头,而后就被清沅扶着跟着冯蕴书去了楚王府的席位上,这次宫宴,傅悦自然是不能像上次那样坐在祁国使臣的席位上,而是坐在与祁国使臣正对着的楚王府席位上,楚胤的旁边。 宫宴开始前,皇帝姗姗来迟,这次沈贵妃仍重伤在床,颇受宠爱的庞淑妃也被打入冷宫,所以搀扶着皇帝进来的,是贞妃卢氏,皇后和楚贵妃跟在一旁,没有靠近皇帝。 皇帝这次受的打击不小,病了两日,现在还未全好,所以身子还有几分沉重,被贞妃搀扶着坐上了龙椅。 他坐下后,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大殿。 不过还好,因为楚王府的特殊地位,太祖皇帝曾下令,楚王和王妃可免跪拜大礼,所以傅悦不用跪他。 之后,宫宴开始。 傅悦有些百无聊赖,因为宫宴上的东西不好吃,都没有楚王府的厨子做的好吃,加上上次的那事儿,她有些不太想吃宫里的东西了。 楚胤难得见傅悦美食在旁都不为所动的,顿时好笑地问:“怎么不吃?可是不合胃口?” 傅悦摇了摇头,闷声道:“不干净,不想吃!” 楚胤面色稍愣,随即了然,她说的不干净,不是说这些御宴膳食不干净,这丫头是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不过有了上次的事情,这次的宫宴又是楚贵妃一手操持,他倒是不担心这些膳食不干净。 他有些好笑:“你不饿?” 傅悦冷哼:“饿也不吃,我是有骨气的人!”说着,她忍不住补充一句:“回府再吃!” 楚胤:“……”骨气是这样用的? 谁教的? ------题外话------ 骨气蓁啊骨气蓁,哈哈哈…… 下章精彩预告:太子哥哥打脸皇帝! 嗯哼,这两天苒宝心情好得不得了,所以二更,机会难得哟,哈哈哈! 好了,言归正传,小宝宝们积极一点啊喂,我要五星评价票,我要评论多多,我要长评,我不管,你们不给,我就……我就……嗯,认命的继续更新! 感觉自己特怂…… 059:打脸 很快,一轮歌舞完毕,又上来一轮歌舞,而领舞之人,竟然是临川公主! 临川公主刚及笄没多久,因为沈贵妃年轻时也算是难得的美人,生出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眉眼精致面庞娇美,不过这份美貌,比起满殿的姹紫嫣红,少了几分惊艳。 皇帝让临川公主献舞,用意不言而喻,殿内的人看着,便已然明白,这两日的传言并非假的。 只是看傅青霖那样子,根本不上心啊,人家看都不看这一轮歌舞,只坐在那里独自饮茶,这事儿估计悬了…… 皇帝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傅青霖的态度了,面色有几分阴沉,不过片刻便消散无踪,恢复如常。 很快,临川公主一舞完毕,一波舞娘都退下了,只有临川公主自己站在原地,见傅青霖依旧自顾在那里喝酒,从始至终看都不看她一眼,顿时落寞得如同被负了心的怨女。 临川公主退也不是,站在那里又尴尬,一时间不晓得如何是好,皇帝一顿垂眸思索之后,这才笑着问傅青霖:“祁太子觉得,此番歌舞如何?” 傅青霖压根没看,不过还是给面子的答了两个字:“尚可!” 皇帝面色有几分僵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问:“哦?那太子觉得,朕的临川公主如何?” 傅青霖顿时一脸茫然:“嗯?” 皇帝指了指站在下面的临川公主,问:“就是台下这位,如何?” 傅青霖眉梢一挑,看了临川公主那娇羞的样子一眼后,歉意一笑:“哦?原来这位是临川公主啊,倒是青霖眼拙了,方才还在想,这舞娘姿色不错舞姿优美,却没想到这是一位公主,是青霖失礼了!” 皇帝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临川公主也顿时一脸羞愤,尴尬不已。 众人的面色也有几分微妙,这祁太子,是把临川公主和一群舞娘相提并论了啊…… 皇帝极力忍着心头的怒意,可是面上还是带着几分不悦,淡淡的道:“祁太子说笑了,这是朕的掌上明珠,可不是那些舞娘可以相提并论的!” 傅青霖谦和有礼的笑了笑:“是青霖冒昧了!” 皇帝面色稍霁,问:“那不知祁太子觉得朕的这个女儿如何?” 傅青霖淡淡一笑:“秦皇说笑了,青霖并不熟悉临川公主,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委实难以给出评价!” 秦皇僵硬了片刻,而后朗声笑了笑道:“祁太子倒是个实在人!” 傅青霖笑而不语。 皇帝笑道:“朕的临川公主,可是朕众多女儿中,最让朕喜爱的,乖巧懂事善识大体,朕一直发愁该给她寻一个何等优秀的男儿才能配得上她,如今看来是不用发愁了!” 这话就很直白了。 殿内的人听见皇帝这番话,不由得都想起这位临川公主平日里骄纵跋扈的行为,对皇帝的这番言辞,他们只想呵呵,不过现在谁也顾不上嗤笑这点,无一不看着傅青霖,等着他表态。 傅青霖依旧笑着:“那恭喜秦皇觅得佳婿,不晓得是哪位青年才俊能够如此荣幸,娶得到陛下的爱女?” 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 皇帝一时语结,不过毕竟是做皇帝的人,很快便恢复如常,笑道:“朕打算把临川嫁给祁太子,不知道祁太子意下如何?” 傅青霖面色一愣,似乎有几分愕然,忽然沉默了下来。 看看不远处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个任人观瞻的花瓶似的临川公主,再看看皇帝,他静默半晌,才有几分不确定的问:“秦皇陛下此话当真?并非玩笑?” 他这话一出,殿内众人神色顿时变了,皇帝立马道:“当然,这种事情朕岂会开玩笑?” 傅青霖了然颔首,而后笑意不明的问:“不知秦皇陛下为何会突然有此想法?” 秦皇道:“如今秦祁两国是姻亲关系,既然是要结盟,朕自然希望贵我两国关系更加稳固,朕听闻祁太子尚未成婚,正好朕也有未出阁的公主,与太子文韬武略,与临川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了,若是贵我两国能亲上加亲,便是再好不过,祁太子以为呢?” 傅青霖笑了笑,一脸诚恳:“青霖以为,秦皇陛下言之有理……” 按理来说,这便是同意了。 皇帝闻言一喜:“哦?如此便再好不过,朕现在就……” 傅青霖淡淡开口:“秦皇陛下,可否容青霖把话说完?” 嗯,他刚才话没说完。 皇帝面色一僵,话被打断,有几分不悦,不过还是道:“祁太子请说!” 傅青霖道:“秦皇陛下之意,青霖全然明白了,不过,青霖有一问,不知道临川公主是否秦皇陛下嫡出?” 这问题一出,殿内的人大多不明白他这么问做什么,愈发认真的看戏了。 皇帝也突然一愣,而后摇了摇头,道:“临川是沈贵妃所出,不过祁太子有所不知,临川是朕最喜爱的女儿,是否嫡出并无区别,还是匹配得上太子的!” 傅青霖忙笑道:“不不不,秦皇误会了青霖的意思了,我并非指临川公主配不上我,只是需要问清楚,毕竟若是嫡出公主身份尊贵,做一个侧妃是委屈了,如今既然不是,倒也不成问题了!” 这话一出,殿内的人纷纷一惊,都抓住了傅青霖话中的侧妃二字。 而临川公主,面上顿时一阵僵硬愕然,苍白着一张小脸看着傅青霖,又是一阵羞愤。 而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当即面色一变:“侧妃?祁太子这是何意?” 傅青霖笑的一脸和煦,耐着性子解释道:“秦皇有所不知,青霖虽未成婚,却早已订下未婚妻,就等着此番回去后,便开始筹备大婚,若是秦皇打算让临川公主嫁与我,也只能做太子侧妃了!” 皇帝饶是再能忍,也不由低喝一声,一脸愠怒:“荒唐,朕的公主金枝玉叶,岂能做一个小小的侧妃!” 傅青霖叹了一声,一脸遗憾:“秦皇既然不愿,那青霖便只能拂了秦皇陛下的美意了!” 皇帝顿时有几分难堪了,他特意挑了这个场合提起此事,就是要众目睽睽之下,让傅青霖无法拒绝,毕竟他提出的亲上加亲的要求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傅青霖若是拒绝,便是祁国理亏,可没想到,傅青霖竟然有未婚妻,他再一次面子里子都丢了,难免有些气不顺,目色沉沉的看着傅青霖问:“不知祁太子那为未婚妻是何许人也,竟让祁太子宁愿让朕的公主做侧妃?莫非她的身份比朕的公主还要高贵?” 这话看似寻常询问,实则意味深长,若是那个人身份比临川公主高,必然就是他国公主! 如若不是,那便没有让临川公主屈居人下的道理。 ------题外话------ 咳咳,今天是没有二更的了…… 我觉得太子哥哥演技不错,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嗯,明日继续打脸,打完这次脸,给蓁儿撑了最后一次场之后,太子哥哥就启程回国了,以后,就是小夫妻的主场了! 日常求花求钻求评价票求留言求长评! 就这样,大家早安! 060:讽刺 傅青霖略有几分谦虚:“不瞒秦皇,她的身份自然是比不得临川公主帝女的身份尊荣!” 秦皇顿时似乎有了底气,有些不悦地问道:“哦?那既然如此,祁太子为何要出言让朕的女儿屈居他人之下做一个小小的侧妃?这是觉得朕的女儿做不得你的太子妃?” 如今傅悦已经嫁进了秦国成了楚王妃,他要把临川公主嫁给傅青霖,两国联姻有来有往,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傅青霖拒绝,说小了也只是拒绝一桩婚,说到了,却是不顾两国邦交,甚至是蔑视秦国! 传出去,是祁国理亏! 傅青霖沉吟片刻,蓦然淡笑,定定的看着皇帝笑问:“秦皇可知……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话?” 话既出,大殿听见这句话的人,顿时把目光定在了皇帝身上,哦,还有皇帝下方角落那里的一个穿着华丽宫装却毫无存在感的女人身上,神色各异。 大殿顿时静若无声。 皇帝脸色不太好。 傅青霖面色紧绷着,语气也是有几分冷硬和不悦,没有了方才的彬彬有礼和客客气气,毫不避讳犹豫道:“古语有云,糟糠之妻不下堂,虽然她只是本宫的未婚妻,可与本宫订婚多年,在本宫心里,她却早已是本宫的妻,在我大祁,亦是人尽皆知的准太子妃,日后的大祁国母,如今秦皇陛下有意亲上加亲,本宫自然义不容辞,但若是想让本宫贬妻为妾的话,那就不得不让秦皇陛下失望了,我傅青霖,做不出此等卑劣下作之事!” 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傅青霖言辞直接毫不留情,没有给皇帝留任何颜面,一字一句,表明了他的态度,也让皇帝下不来台。 贬妻为妾是为下作卑劣,那皇帝岂不是禽兽不如了? 傅青霖这一席话落下,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大家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气压一度降低最低点。 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着皇帝和皇帝右下方楚贵妃旁边那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丽妃身上。 谁都知道,皇帝登基前已有嫡妃,便是现如今的丽妃娘娘,听闻人还挺温婉贤淑善识大体,可皇帝登基后,为了平衡朝局拉拢谢氏,竟贬妻为妾,立了谢皇后,而作为嫡妻原配的王妃,却被封作了俪贵妃,当然,这还是好的,就在二十年前,当时还是沈妃的沈贵妃滑胎,说是俪贵妃暗害所致,皇帝大怒,原本说是谋害皇嗣其罪当诛,念其曾为嫡妃伴君多年,加上育有两个皇子,褫夺她的贵妃之衔降位为妃,连封号也都从伉俪情深的俪,改成了如今的这个丽,这二十年,丽妃已经彻底失宠,当然,她自己也常年深居自己的宫中,与世无争。 其实大多人都几乎很难想起她来,因为她出身不算高,最重要的是,皇帝不喜欢她,她自己也不爱张扬争抢,若非她还有一个受人尊崇追捧的长子荣王,怕是早已被遗忘了。 如今她坐在那里,对于满殿的目光,不为所动,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事不关己,事实上,倒也是与她无关。 对于皇帝贬妻为妾的事情,当年无人敢置喙,如今自然也没有人敢再提起,因为谁都知道,这是皇帝众多逆鳞中的一个,轻易触不得,今日傅青霖这般直言不讳,皇帝直接下不来台,脸色一阵铁青黑沉,看着傅青霖的眼神,充满了戾气。 额间青筋暴起,眸色阴戾杀气难掩,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他双拳紧握,整个人都有几分发颤,那是气的,若是一般人,怕是已经被他一声令下当场杀了,可是傅青霖他却动不得,甚至现在这个关头他开罪不起,咬着牙强行忍下心头暴怒的冲动,强行扯开嘴角笑了笑:“看来是朕……强人所难了……” 傅青霖但笑不语。 皇帝吃瘪,暗自咬牙之后,才吩咐下面站在那里一脸羞愤尴尬的临川公主退下。 之后,皇帝状若无事般的继续饮宴,继续开怀畅饮,好似方才那一场僵持争执不曾发生过,依旧和分情况谈笑风生,却只字不提让临川公主嫁给傅青霖的事情。 皇帝没有待到宫宴结束,宴过一半酒过三巡,便说是身子不适不胜酒力,很快就让贞妃扶着离席了。 不过,因为皇后和楚贵妃都还在,宫宴持续到亥时才结束。 回到府中之后,傅悦已经饿得不行,她真的一口没吃宫宴上的东西,楚胤表示对她刮目相看,竟然能忍得住,稀罕了! 一回府,立马吩咐人给她准备好吃的,等傅悦洗了澡出来的时候,一桌膳食就已经摆好在桌上。 冯蕴书带着楚馨一回来就回了她们住的玉笙阁,而楚胤刚才还在,现在已经回东院了。 只有傅青霖坐在桌边等着。 他没有给傅悦布菜,只是坐在对面看着她吃,等傅悦吃了好一会儿后,傅青霖忽然开口:“蓁儿,哥哥明天就要回国了!” 傅悦吃东西的动作一顿,敛了敛眼帘,而后神色如常的哦了一声,继续吃。 可是她的动作对比刚才慢了许久,嘴里的东西也难以下咽了一样,吃的有些艰难了,如同嚼蜡一样。 傅青霖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窒息的疼痛,眼中酸涩不已。 他其实也舍不得走那么快,如果可以,他想留在这里陪她过完团圆节,再待个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一年,甚至一直陪着她,护着她,就像这些年一样,可是他不行,即使再不放心,再舍不下,当初决定送她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有些事情,他们从来都不能随心所欲。 这小丫头,他看着长大的啊…… 傅悦就这样一直吃,直到吃不下的时候才停下,原本傅青霖还想和她说说话,可是傅悦却以想睡觉了为由,回了房间,把傅青霖拒之门外,只说他明日还要启程赶路,让他早点去休息。 傅青霖站在她房门外许久,听见里面没什么动静之后,这才转身离开,去了东院。 楚胤在等着他。 凉亭下,透过夜明珠的荧光,傅青霖只看到楚胤一个人坐在那里,旁边的石桌上,搁着两坛酒。 他眉梢一挑,走了过去。 ------题外话------ 嗯,皇帝就是这么卑劣下作,禽兽不如,你们尽管用花花钻钻评价票砸死他! 太子哥哥要走了,唉,离别总是那么伤感…… 咳咳,言归正传,今天也是没有二更的,嗯,就是这样,大家早安! 061:内幕 傅青霖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 随意拿起桌上的其中一坛酒,拔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之后才叹声道:“今夜竟然没有月亮,可惜了!” 对月畅饮,才过瘾。 楚胤瞥了一眼他们头顶亭子顶上搁在那里的夜明珠,淡淡的道:“你可以把夜明珠当明月!” 傅青霖抬头一看,而后笑了笑,收回目光不说话。 楚胤忽而问:“傅悦睡了?” 傅青霖垂眸想了想,模棱两可:“应该吧!” 楚胤眉梢一挑,不过没说什么。 傅青霖苦笑道:“那丫头心里也不好受,刚才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指不定多难过呢!” 楚胤捧着另一坛酒,拨开酒塞仰头灌了一口,而后淡淡的道:“你其实可以不必这么急着回去的!” 虽然使臣明日就要启程了,可是傅青霖可以先不走,若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暗中留下就好,他还是有能力瞒得住这点事情的。 傅青霖摇了摇头,甚是无奈:“该回去了,我这一趟出来已经三个多月了,如今事已办妥,该回去向父皇复命了,待明年春,她生辰的时候,我再来看她吧!” 楚胤闻言,只是微微颔首,倒也没多言。 傅青霖转头看着他,神色语气异常认真:“楚胤!”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傅青霖第一次叫楚胤的名字,足可见他此时内心的郑重。 楚胤转眸看着他,淡淡应了一声:“嗯!” 傅青霖面色很认真地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今夜在此,我们不讲各自的身份,你只是我的妹夫,有几句话我是替我自己,也是替我父皇与你说!” 楚胤见他神色如此认真,自己也抿着唇点了点头:“说!” 傅青霖郑重道:“我们祁国虽不只蓁儿一个公主,可她不管是在我父皇的心目中,还是我的眼里,比整个大祁江山还要重要,今日我将她托付于你,不求你以心待她,只望你能善待与她,让她每日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他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祁国必当鼎力相助!” 听见傅青霖这一番话,楚胤神色稍愣,看着傅青霖,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见他神色怔愣不言不语,傅青霖眉梢一挑:“怎么?做不到?” 楚胤微抿着唇,淡淡的道:“本王既然娶了她,就不会亏待她,该给的,本王都会给她,这些你大可不必担心!” 对傅悦,他虽然无心,却不会无情,他的王妃,他会尽可能的善待和保护,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和欺辱。 傅青霖满意的点了点头:“能得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楚胤想了想,道:“不过今夜既然说起这些事,本王有一个疑问,希望祁太子能解惑!” “嗯?你问!” 楚胤定定的看着傅青霖,问:“为何要费尽心思把傅悦送来大秦,送到本王的身边?” 傅青霖愣了愣。 楚胤淡淡的道:“此次联姻的内幕你我都清楚,你说你和你父皇重视傅悦重于江山,你仇视大秦,仇视赵鼎,本王也看在眼里,既然如此,你们大费周章的将傅悦送到这里来,为的究竟是什么?莫非当真如你当初所言,觉得本王堪为良配?这种鬼话,怕是你自己也不信吧?” 傅青霖看着楚胤认真慎重的样子,静默片刻,忽而笑了。 他道:“你别不信,这确实是其中一个缘由,你我年少相识,虽未曾深交,却也算得上是彼此了解,连我父皇也对你赞赏有加,蓁儿是我们捧在手心长大的,我们虽然舍不得她离开我们在身边,可她总是要嫁人的,这么多年,我们一直不愿意让她嫁人,她的婚事一拖再拖,早已过了婚嫁的年纪,国中的那些青年才俊虽然不少,可没有一个能让我和我父皇母后都满意的,而你,我们都很满意!” 楚胤听言,不由冷嗤:“对一个残废满意赞赏,真搞不明白你们怎么想的!” 正常人,都不会愿意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身残的人吧,这父子俩倒也稀奇。 傅青霖淡笑道:“那是因为在秦国,你是我们最满意的人,秦国能配得上蓁儿的人本就不多,赵鼎那些儿子,皆不如你,比起嫁给他们,我倒宁愿是你!” 有赵鼎那样的父亲,那些皇子能好到哪去? 就算没有那一笔血债,单看赵鼎那昏聩虚伪的样子,他也不会让傅悦嫁给赵鼎的那些儿子,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胤微微抿唇:“你们可以不答应联姻的!” 这次的联姻,是赵鼎提议的,答应与否,全在祁国,主导权,都在祁国手里。 傅青霖苦笑:“你如此认为,那是因为你对祁国的局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楚胤挑眉,看着他。 傅青霖苦笑道:“我父皇十二岁登基,当时祁国历经两年内战,几乎是百废待兴,全靠英王府和周家扶持,后来父皇立我母后为后,当时为了稳固朝局安抚那些世族,父皇不得已纳妃,可时至今日,那些妃子非死即逐,父皇身边只留下母后一个人,早已引得那些世族的不满,只是父皇一意孤行,加上周家和英王府的全力支持,那些人无可奈何,可心底一直不瞒着,如今表面上看,祁国是我父皇独掌大权,可实际上,依旧备受各大世族钳制,此次联姻,朝中大多数持赞同意见,其中曲折,你该晓得!” 那些妃子皆出身各大世族,可后面却因为各种由头被驱离或是死亡,这也就算了,关键是傅中齐怎么样都不肯再纳妃,后宫只留下皇后一人,膝下子嗣六个,除了一个公主是庶出,其余全是皇后所出,这对于想要下一任帝王流自家血脉的世族而言,是极大的触犯了他们的利益和生路,他们不满是肯定的,可这些年因为没有由头,加上英王府和周家压制着,一直没有闹过,这次联姻,他们全部统一意见支持,若是傅中齐不答应,他们一旦联合,朝堂免不了一场混乱,严重的,四十年前那场内战,怕是要重演。 ------题外话------ 嗯哼,今天也是没有二更的,啦啦啦,那个说我题外话气人的,来打我呀,哼! 大家早安! 062:交代 楚胤听言挑了挑眉,而后嗤笑一声,凉凉道:“所以,你们就为了这些无奈,把傅悦送来秦国和亲?这就是你所谓的把傅悦看得比江山重要?” 傅青霖似乎也不在意楚胤这带着几分讥诮的语气,淡笑着解释:“你误会了,一开始我父皇和我都是反对的,当时我父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此事,无论朝臣们如何劝说也都不答应,此事僵持不下,君臣矛盾一触即发,当时我便想起了你,如今蓁儿已经那么大了,她总是要嫁人的,她嫁给谁我们都不满意,可如果那个人是你,也未尝不可,毕竟对于你的为人,我还是相信的,这样蓁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父皇也就不用为难了,所以我劝说了父皇,父皇也答应了!” 楚胤听言,对傅青霖的回答不置一词,只是沉默着没说话。 傅青霖见他不言不语,眉头已经紧拧,笑了笑,坦诚道:“我知道我说的这些你并不能完全相信,我承认,这也确实并非全部实话,只是有些事情太过复杂,我也无法与你细说,在这个世上,原本就有很多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 楚胤何尝不明白,只是淡笑着,并未多言。 傅青霖见他又是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也没有问,更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叹了一声道:“楚胤,我晓得你心有所属,也许终其一生,你都不会爱上蓁儿,我也并不在乎你能否爱她,那丫头单纯懵懂不谙世事,不懂情为何物,我也不希望她懂得这些,我只要你好好待她,诚如我方才所言,只要你善待我妹妹,他日楚王府不管做什么,我祁国倾国相助,这是我和我父皇给出的承诺!”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雕刻着龙纹的墨玉,看着像是一块令牌,就这样伸手放在了石桌上,推到了楚胤旁边。 楚胤转眸过来,垂眸看着旁边的墨玉令,眸色微动,并不言语。 傅青霖搁下酒坛,站了起来道:“我明日就要走了,还得回去陪蓁儿,就不与你多说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楚胤淡淡的嗯了一声,傅青霖这才提步走人。 徒留楚胤独自坐在那里,静坐着一动不动。 远远看去,夜明珠的荧光下,他的背影显得孤桀和寂寥,带着几分落寞与苍凉。 傅青霖顿足,转头远远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楚胤,眸色渐深,而后转身走人。 回到傅悦的房间时,傅悦已经睡着了,只是眼睛有些肿,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一看就知道刚才哭过了。 傅青霖看着,心疼不已,转头看向安姑姑:“她刚才哭得很厉害?” 安姑姑点了点头,低声道:“哭得很伤心,许是怕被听见不敢大声哭,只是抽抽噎噎的,哭了好一会儿,我怕她哭久了伤眼睛,便点了安神香,她才慢慢睡着了,也才刚睡着没多久!” 傅青霖心如刀绞。 他最怕傅悦哭了。 这些年傅悦其实很少哭,几乎没怎么哭过,他印象最深的,是十二年前,她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个样子,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哭起来,也会给人那种毁天灭地和绝望的感觉。 傅青霖看着安姑姑淡淡的吩咐:“去打盆水来!” 安姑姑忙应声退下。 傅青霖垂眸看着傅悦哭花了的小脸,伸手抚了抚,若有所思。 过了有一会儿后,安姑姑才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傅青霖亲自给傅悦擦拭脸上的泪痕,动作很轻很柔,仿佛擦拭的,是一件无价珍宝,轻易不能用力,事实上,傅悦于他而言,本身就是珍宝。 因为点了安神香睡着的,傅青霖这样擦拭,傅悦都没有醒来,丝毫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呼吸依旧平稳。 擦完后,傅青霖这才对安姑姑叮嘱道:“本宫明日便回国了,以后蓁儿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切莫让她受了委屈,本宫会让蒙筝留下,以后关于蓁儿的情况,每个月按时写信交给蒙筝,若是有人敢为难欺负蓁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安姑姑垂眸凝神,微微颔首:“殿下放心,奴婢晓得!” “好了,今夜本宫在这里陪着她,你不用在这里候着了,去休息吧!” 安姑姑一惊:“可殿下明日还要赶路……” 傅青霖微微抿唇,语气带着一丝不容反驳的固执:“无妨,你去休息吧!” 安姑姑只好躬身退下。 傅青霖坐在床榻边,看着傅悦沉静的睡颜,眸间闪烁着宠溺和心疼之余,更添了几分莫名的沉痛。 他怔怔的看着她,不晓得过了多久,他收回了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撩开袖子,露出了手臂上那一道狰狞的齿痕。 一看就知道,这道齿痕年岁久远了,是了,这是她十二年前情绪激动哭的时候,他抱着她安抚,被她咬的,当时这丫头发了疯似的,用尽全力的啃咬,好像他是她的仇人一样,别看她当时年纪小,可力气却一点也不含糊,几乎把他手臂上那块肉撕咬下来一样,她当时根本没有留情,也几乎丧失了理智,若非最后关头她突然昏迷,他手上这块肉,当真会被她扯下来。 如今想起来,他仍觉得痛,可并不是痛自己,而是心痛她。 放下袖子,他苦笑一声,重新把目光移向她的脸上。 抬手,轻抚着她的脸,傅青霖神色极其复杂,这百般情绪中,尤属心疼最为强烈。 ------题外话------ 太子哥哥对蓁儿的感情其实很复杂,不过也很纯粹,嗯,就是这样,大家早安! 063:离别 傅青霖在傅悦床边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之后,他才起身离开。 傅悦一早起来,跟个没事的人一样,任由安姑姑和清沅穿衣打扮,然后快吃早膳的时候,傅青霖换了一身衣袍走进来。 听见傅青霖的脚步声,傅悦扭头过来眉眼一弯:“哥哥早啊!” “蓁儿早!” 傅青霖温和笑着,走到傅悦旁边坐下。 伸手揉了揉傅悦的脸颊,傅青霖问:“昨晚睡得好不好?” “嗯,哥哥你呢?” “哥哥也睡得很好!” “喔……”傅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眨了眨眼问:“哥哥是吃了早饭就走么?” “嗯,陪蓁儿吃了早膳,就要启程了!” 傅悦有些黯淡的低下头,抿唇不语,眼中闪烁着泪光。 傅青霖见她这闷闷不乐的样子,叹了一声,无奈道:“蓁儿乖,等以后有时间,哥哥一定会来看你的,这次我们已经离开三个多月了,父皇母后还在等着哥哥回去复命呢,再不回去,他们该着急了!” 傅悦吸了吸鼻子:“那哥哥什么时候再来?” 傅青霖斟酌思索片刻,道:“等明年你生辰,可好?” “明年我生辰?” “嗯!” 傅悦立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一阵苦恼之后,她小脸顿时垮下,一脸抑郁:“还有大半年呢!” 傅青霖轻咳两声,耐着性子道:“蓁儿,你不能这样算,你看,如今还有两日就八月了,哥哥今日启程,回到阜都也要一个月吧,回去之后待不了几个月就要来看你,这期间哥哥还要大婚,还要过年,几个月呲溜一下就过去了,到时候哥哥来看你,还得在提前一个多月来……” 傅悦听着听着,直接听不下去了,撇撇嘴道:“好嘛好嘛,蓁儿知道了!” 傅青霖板着脸:“那你要答应哥哥,哥哥走了,你不许难过!” 傅悦扭过头去,冷哼:“我才不难过,你走了我就清净了,不然每天你都跟个老妈子似的念叨我,烦死了!” 傅青霖笑了:“那哥哥就放心了!” 很快,早膳送进来,不过,早膳刚送进来片刻,他们还没开始吃,就听见了门口隐隐传来的轱辘声。 楚胤来了。 美其名曰,大舅子今日要走了,他作为妹夫,怎么说也该一起吃个饭践行一下。 傅青霖是没意见的,而傅悦,也没心情搭理他。 一顿早膳就这样在一阵静默中吃完了。 傅悦明显心情不佳,不似往日胃口好,吃的都不如往日的一半多。 吃完了东西,傅青霖就先行回了行宫准备启程,之后楚胤也带着傅悦一同去送。 今日祁国使臣离开归国,皇帝昨夜被傅青霖气了那一通后,也不愿搭理,直接都让荣王全权负责,这不,今日使臣离开,也是荣王代君送行,不过为了表示重视,荣王还领着一众礼部官员随行,场面倒也还算浩大。 不同于秦国官员的城门口送行,楚胤带着傅悦一起把傅青霖送到了暨城十里外。 车队旁,楚王府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在过去不远处,兄妹俩站在那里,清沅候在两丈之外。 傅青霖看着傅悦垂着脑袋,面上笼罩着浓浓的低落和黯淡,愈发的不忍。 无奈喟叹一声,他道:“不是说好了不许难过的么?怎么还瘪嘴了?” 傅悦微微抿唇,不吭声。 傅青霖面上挂着一抹宠溺的笑意,轻声道:“哥哥这就要回国了,蓁儿乖,笑一个给哥哥看看好不好,不然哥哥走都不安心!” 傅悦抬头,小脸皱皱的,像个正在赌气的孩子:“那你倒是别走啊!” 傅青霖有些好笑:“早上的时候,不是还说烦我了?怎么现在就不想哥哥走了?” 傅悦闷哼一声,撇撇嘴没说话。 一脸丧气。 傅青霖无奈至极,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轻声叮嘱:“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的,每天开开心心,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千万别忍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只要你高兴就好,你要记住,你是祁国的公主,不能受丝毫委屈,天塌下来,有父皇和哥哥撑着!” 傅悦点了点头:“嗯!” “还有,有什么事就去找楚王,他与哥哥是旧识,如今又是你的夫君,你不必有所忌讳!” “知道了!” “还有几个月秦国就入冬了,你以前最怕冷,暨城远比阜都冷多了,到时候,没事就不要往外跑,仔细自己的身体!” “嗯!” “还有,你总是不爱喝药,以后哥哥不在你身边,每个月吃药的时候,切不可任性不喝,你的身体不太好,那些药都是姬亭前辈给你准备的,对你身子大有益处……” 傅悦终于美耐性听他一直唠叨了,垮着脸没好气道:“好了好了,蓁儿都知道了,哥哥你别啰嗦了!” 傅青霖被气乐了,敲了一下傅悦的脑门,笑骂道:“哥哥这样都是为了谁?你个小没良心的,自己平日里本就不让人省心,哥哥一会儿就要走了,不放心你多嘱咐你几句你还不耐烦了?” 傅悦:“那时间有限嘛,一会儿哥哥就走了,蓁儿还一句话都没说,都是哥哥一直念念念!” “嗯?你还有话说?” “嗯哼!” “说吧!”好整以暇。 傅悦:“哥哥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到阜都,平安到达之后,给蓁儿写信报平安!” “好!” 傅悦又一本正经的道:“回去之后记得告诉父皇母后,蓁儿特别好,让他们不要担心,记得让父皇以后处理国事的时候,不要总是废寝忘食,也不要总是和那些大臣生气,对身体不好,还有母后,不要总是和父皇怄气,生气会老的快,父皇要是惹她生气了,骂一顿就是了,再不行就打一顿,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傅青霖顿时被傅悦逗乐了,噗的一声忍俊不禁。 傅悦又一脸郁闷,带着浓浓的嫌弃道:“还有小师父,让他不要老是窝在炼丹房折腾,上次为了炼那什么驻颜丹炸了国师师伯的炼丹房,被国师师伯修理了一顿,差点被打断腿,以后要是再闹腾,蓁儿不在,可没有人能给他求情了!” “好,哥哥会转达的!” “还有,哥哥明年来看我的时候,记得带乐善姐姐一起来,唔……到时候她应该是嫂嫂了,嘿嘿嘿……” “听蓁儿的!” 傅悦想说什么,可是指了指,好像没什么要交代的了。 傅青霖叹了一声,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傅悦也抬手抱着他。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傅青霖放开了她,之后,满目温柔的看着她。 “时间来不及了,哥哥该走了!” 嘴角微扯,一抹笑意挂在脸上:“……好!” 傅青霖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轻轻笑着,之后毅然转身,行不回头的走向那边的使臣车队。 傅悦在傅青霖转身的那一刹那,忙伸手一抓,只抓住傅青霖的一片衣角,而后转瞬即逝,手上空空如也。 她看不见,却面朝着车队离开的地方,静静地站了许久。 直到车队远去,再不见踪影,她才闷闷不乐的让清沅扶着上了楚王府的马车。 ------题外话------ 太子哥哥就这样走了,唉,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大家早安 064:咬你 马车上,傅悦坐在那里,小脸上满是难过,耷拉着头,小嘴抿着,眉头紧拧,小手也紧紧抓着拳头,面上再没有丝毫平日里的活泼和开朗。 楚胤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这幅样子,并不言语。 他没有出言安慰,就这样看着,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闭目养神。 马车走了两个时辰才回到楚王府,一下马车,傅悦依旧是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的被清沅扶着回了墨澜轩西院。 至始至终,没吭过一声。 冯蕴书一直在墨澜轩等他们回来,见傅悦回来一脸闷闷不乐甚至是伤心的样子,她着实吓了一跳,在她印象里,傅悦一直都是乐观开朗的,从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任何消极的表情,今日她这样,自然是免不了惊讶。 见傅悦就这样呗清沅扶着停也不停的往西院去,冯蕴书有些担心,就要追上去。 “大嫂!” 听见楚胤的声音,冯蕴书正要抬起的脚放下,扭头看着她。 楚胤的声音很平静无波:“让她自己静一静,先别去打扰她!” “可她……” 楚胤淡淡的道:“他们兄妹感情好,如今骤然分离,她心里不好受实属正常,无须担心,不会有事!” 冯蕴书听言愣了愣,而后颔首,切切叮嘱:“那好吧,我就不去看她了,晚些时候你去看看她,宽慰一下也好,如今你是她的夫君,祁太子走了,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切不可不管她啊!” 楚胤想了想,微微颔首:“嗯,知道!” “那我先回去了!” “好!” 冯蕴书这才离开了墨澜轩。 楚胤也随之回了东院。 直到晚膳时分,他才去了西院。 很意外的,看到一桌子膳食摆在那里,往常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大快朵颐的傅悦,竟是不见踪影,桌上的晚膳更是一口没动。 他看向候在一旁的侍女子衿:“王妃呢?” 这是成婚后第二天,冯蕴书挑给傅悦贴身伺候的是侍女,除了她,还有一个子卿,就是站在另一边的另一个。 子衿回话:“回禀王爷,王妃在房间,从下午回来就进了房间没出来过,现如今安姑姑和清沅正在劝她用膳,不过已经一盏茶了,还没有动静!” 听言,楚胤当即蹙眉。 傅悦是今早用的早膳了,出去送了傅青霖,回来已经是下午,可到现在都还没吃,岂不是饿坏了? 他垂眸想了想,立刻吩咐楚明推他去了傅悦的房间。 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声音,他抬手示意楚明停下。 “公主,我的好公主,你就听姑姑的话,先去用膳可好?要是饿坏了,太子殿下知道了可是会心疼的!” “不想吃!”带着一丝哭腔和憋闷。 安姑姑急了:“那哪行?不吃东西饿着伤身,何况,姑姑还吩咐他们做了你最喜欢的菜,多少吃一点……” “不吃!” “公主……” 楚胤听着里面安姑姑絮絮叨叨的声音,还有傅悦从始至终都赌气般的说不吃,那声音中,还带着明显的委屈和哭腔,显然是心情差到极点。 等了一会儿,里面的劝解似乎都没有效果,他喟叹一声,让楚明推他进去。 他突然过来,让里面的三个人都一阵惊讶。 安姑姑和情缘都苦着一张脸上前行礼:“见过王爷!” 楚胤淡淡的嗯了一声,看着不远处的软榻上,抱着自己的腿坐在那里,耷拉着小脑袋一脸憋闷的傅悦,那丫头明显哭了,眼睛红彤彤的,如今还紧抿着唇一脸委屈,他怔愣片刻,而后淡淡吩咐:“退下吧!” “可是公主……” “交给本王!” 安姑姑和清沅相视一眼,而后又看了一眼那边的傅悦,只好躬身退下。 楚胤微微侧目,后面的楚明见状也跟着退下了。 房内顿时只剩下小夫妻二人。 楚胤自己转动轮椅,缓缓靠近软榻,停在傅悦面前。 傅悦神色依旧,埋头膝盖上一脸憋闷,没搭理他。 楚胤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为何不用膳?” “不想吃!”有几分赌气的意味儿,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过不去。 楚胤十分有耐性:“为何不吃?” “要你管!” 楚胤微微笑着:“你不要本王管也行,想来你哥哥现在还没走远,本王这就命人去追,告诉他你不吃东西,他应该就舍不得走了,如果快的话,最多午夜时分就可以回来了!” 傅悦面色一喜,猛地抬头:“真的?” “当然,你若不信,本王这就命人去追……” 说着,转动轮椅就要出去吩咐。 然而正要转身,傅悦忽然急声叫住他:“等……等一下!” 楚胤停下,转过来看着她。 傅悦一脸纠结,苦着一张脸挣扎了许久,才闷声道:“算……算了,不要去追了!” “哦?为何?” 傅悦有几分不耐烦:“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吃东西就是了,还有,我警告你,你不许把今天的事情告诉我哥哥,不然我……我就……” “就什么?”有几分好奇。 傅悦一脸凶巴巴:“我就咬你!” 楚胤:“……” 这丫头,属狗的么? 看着傅悦凶巴巴的样子,楚胤不由得一阵恍惚。 思绪不由得回溯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一个盛夏。 她也喜欢咬人。 那一天,他也记不清具体哪一天,只记得他惹她生气了,似乎是逗弄取笑了她一下,因为岁月久远,具体什么情况他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那天她气呼呼的,气急败坏的样子,那双灵动传神的大眼睛凶巴巴的瞪着他,然后,拉过他的手,就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她没有用力,所以并不痛,只觉得就像一根沾湿的羽毛撩过手背,湿湿的,软软的,痒痒的。 她舍不得用力咬他,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撂下一句狠话:“哼,这次是教训,下次阿胤哥哥你再使坏取笑我,我就用力咬,咬到你哭鼻子去!” 这话虽是这样说,可她明显的底气不足,色厉内荏…… 正出神之际,耳边响起傅悦拔高的声音:“王爷夫君!” 楚胤稍稍回神,见傅悦正坐在榻上,一脸不高兴,反应有几分迟钝:“怎么了?” 傅悦没好气的问:“你在做什么呢?怎么不理我啊!” ------题外话------ 嗯,回忆杀又来了,好像你们都喜欢来着。 最近评论区冷清的我都怀疑人生了,是不是没人追文啊,心好方。 唉,就这样吧,大家早安! 065:一生 楚胤微微敛眉,淡淡的道:“没什么?你方才说什么了?” 傅悦也是有脾气的人,冷了一声:“没什么,你没听见就算了!” 楚胤:“……” 他无语片刻,淡淡的道:“走吧,去用膳!” 傅悦小脸垮下,有些抑郁:“可是我还是不想吃!” “那本王这就叫人……” 傅悦登时恼怒:“你敢!” 楚胤凉凉道:“本王敢不敢,得看你肯不肯听话,毕竟,你若是不吃东西饿坏了,本王可就没办法和傅青霖交代,既然如此,倒不如让他回来,实在没办法,就只能让他带你回去了!” 傅悦顿时一懵:“带……带回去?啥……啥意思?” “自然是带你回国!” 傅悦大惊:“啊?那联姻的事情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傅悦瞪圆了眼:“不行!” 楚胤神色悠然:“那你就听话,去吃东西!” 傅悦有些委屈了:“可是人家还是不想吃嘛!” 楚胤挑眉,哟,还撒娇了! 楚胤耐着性子问:“那你倒是说说,为何就不想吃东西了?” 傅悦耷拉着头一脸落寞:“哥哥不在,没胃口!” 楚胤不说话了。 她也静坐在那里,垂着脑袋闷声不语。 半晌,他郑重开口:“傅悦!” “嗯?”傅悦抬头,一脸茫然。 这还是这么久以来,楚胤第一次当着她的面叫她的名字。 他很认真的看着她,语气平静:“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都陪在你身边的!” 傅悦当即一愣,袖口下的手下意识攥紧。 楚胤难得语重心长:“你已经长大了,不是个孩子,你哥哥以后会成婚,要继承你父皇的江山,不可能永远陪着你,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你既然嫁来了秦国,嫁给了本王,以后,便注定了你们兄妹要分离,既如此,何必折腾你自己?” 傅悦不说话了,不过,面上的委屈也逐渐消散了。 楚胤见她如此神色,知道她听进去了,淡淡的道:“好了,去用膳吧,再晚就凉了!” 说完,他就要转动轮椅离开。 可是还没转身,就听见傅悦忽然出声:“那你呢?” 楚胤一顿,而后有几分不解的看着她:“什么?” 傅悦那双眼睛朝着他,似乎能看见他一样,难得的一脸认真:“你也不能陪着我一辈子么?” 楚胤沉默了。 傅悦那认真的脸上带着一丝懵懂,纠结着问:“哥哥和我说,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夫君,是要陪我过一辈子的人,难道是哥哥骗我的么?” 楚胤不知道怎么说了。 其实一辈子的事儿,他还没想过。 事实上,年少的时候,他曾经无数次去幻想他的一生,想过用他的一生,去照顾那个生来就被许给他的女孩,他看着她出生,陪着她长大,想着等她长大了,娶她为妻,之后一辈子让她开开心心,可如今,他曾经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已经离开他的生命十二年了。 她是他视若珍宝的女孩,疼她宠她护她,仿佛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想过的,他这一生,只为她活着,可是事与愿违,她死了,死得那样惨烈,被挫骨扬灰,尸骨无存! 那一年,她九岁!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也会死,死在那样鲜活天真的年纪,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想到这里,楚胤忍不住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心头那一股火,烧得更旺了,窒息般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在他体内肆意流窜涌动。 那种想要摧毁一切的念头,愈发的强烈! 楚胤极力压下心头的躁动和冲动,稳住心神,淡淡的道:“不要胡思乱想,你快些去用膳吧,本王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傅悦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转动轮椅离开,门外的楚明听见动静,连忙进来推着他走了。 留下傅悦一脸茫然的坐在那里。 这个楚王,好奇怪…… 她感觉到,他似乎心情很不好,原本好好的,突然气氛就变了,是她说错什么了么…… 真是莫名其妙! 许是因为楚胤那一番劝解的话起了作用,傅悦虽然还是整天不太开心,可是还是正常该吃吃该睡睡,不过话少了一些,也不太爱笑了。 楚胤已经三天没有出现过了。 也就冯蕴书和楚馨天天过来陪她,有时候冯蕴书还带她出门走走散心,可她心情也不见好转,连楚胤几天没出现的状况似乎也没留意,反正没过问过。 三日后,冯蕴书见傅悦依旧这幅样子,楚胤又那个情况,不放心把傅悦自己留在王府,去景明山皇家别院的时候,只好把她捎上了。 景明山皇家别院,是一处景色十分秀丽的地方,依山傍水,别院中有一个极大的花园,花园中种着各种名贵珍稀的花草,这座别院在一众皇家别院中,算是顶好的一处。 十一年前,宜川公主出阁,下嫁沐阳侯世子沐炜,皇帝将此处别院赐予公主,后来,宜川公主新婚之夜丧夫守寡,就一直住在别院中,整整十一年,除了每个月回去看一次皇后,她从不踏出别院,更别说回暨城,哪怕是皇帝召见,她也不予理会,而皇帝,拿她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不管谁来看她,宜川公主也不曾见,全部阻拦在别院外面,倒是冯蕴书,每年外出游历回来都会来看看她,她不像对别人那样拒而不见,而是准许冯蕴书进去,还留冯蕴书小住。 这些年宜川公主身体并不太好,她不太爱惜自己的身体,甚至还糟蹋折磨自己,病了也不太不喝药,却又不会完全不进药石,好似就是刻意吊着自己这一口气让自己苟延残喘的活着,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冯蕴书到的时候,就看到她有些不耐烦的让侍女把药端走。 见那名侍女一脸无奈的端着药就要退下,冯蕴书连忙出声:“等等!” 她这声音一出,引来了那边所有人的目光,宜川公主闻声忙起身看了过来。 “蕴书?”有些嘶哑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讶异和欣喜。 冯蕴书抬步缓缓走向宜川公主,一边含笑无奈道:“公主怎么又跟个孩子似的不喝药呢?若是被馨儿看到了,指不定又要去笑话你了!” ------题外话------ 唉,什么都不多说了吗,心疼我胤,心疼我蓁,心疼我的宜川小姐姐。 嗯,就是这样,大家早安! 066:宜川(一更) 宜川公主消瘦苍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笑意,让侍女搀扶着从凉榻上起身。 宜川公主长得和谢皇后有几分像,看着也是个美人,只是因为长期身体不好,气色很差,颧骨微微凸起,两眼微凹,眼底还有一片淡淡的乌青,看着十分憔悴,明明才二十七岁,却看着如同三四十岁的妇人一般,沧桑不已,她不爱打扮,素面朝天不说,头上长发轻挽,除了一根白玉簪之外,没有其他饰物,身上穿着的,也是一身没有任何点缀的素衣,看着,像是在戴孝。 事实上,她也是一个寡妇,从十六岁开始至今二十七岁,整整守寡十一年! 面含浅笑看着冯蕴书,宜川公主病着,所以声音有几分嘶哑无力:“你来了……” 说话间,看了看冯蕴书的身边,没见着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她眉梢一挑:“说起馨儿,怎么没见人呢?你没带她来?” 冯蕴书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见了礼,随后起身道:“带来了,不过在花园里陪她二婶呢!” 宜川公主有几分惊讶:“二婶?你把楚胤那个新娶的王妃带来了?” 冯蕴书颔首:“嗯,前几日祁国使臣离京,那丫头心情不好,楚胤又不知道怎么了,在他院子里窝了几日都不见人了,你也应该晓得她眼睛看不见,我不放心把她留在府中,就带她来了,希望公主不要介意!” 宜川公主浑不在意:“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多谢公主!”再次福了福身。 宜川公主这才招待她坐下。 冯蕴书扫了一眼一旁的侍女端着的药,蹙眉:“怎么又不喝药?公主气色那么差,不喝药这病怎么好?” 宜川公主面上原本很浅微的一抹笑意突然散去,抚了抚袖口,淡淡的道:“不想喝!” 喝多了药,她的病会好,可她不想好起来。 冯蕴书听言,沉沉一叹:“你何必这样折腾你自己?皇后娘娘知道你病了很担心你,太子殿下那样,对于皇后娘娘来说,你是她唯一的寄托,她已经……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女儿了!” 宜川公主枯寂的眼眸划过一丝异色,苦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死!” 她并非一直不喝药,只是断断续续的喝,拖着病情不想好起来罢了,久而久之,她的病也就反反复复不好不坏了。 “你……”冯蕴书有些气结。 宜川公主扫了一眼周围候着的宫女们,淡淡的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一众宫女福身就要退下。 冯蕴书适时开口:“把药留下!” 那名端着药的侍女顿足,看了一眼冯蕴书,再看着宜川公主。 宜川公主还没开口,冯蕴书已经站起来,走到那个侍女跟前,接过她手里的药,这才转身回来坐下,拿起调羹盛了一勺药汁,递给宜川公主。 “蕴书……” 冯蕴书一脸严肃,语气有几分强硬:“喝了!” 宜川公主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可是迎上冯蕴书有几分肃穆认真的面色神情,她最终也只有点了点头,张开了口。 喝完药,冯蕴书把空碗递给还候在那里等着的侍女,而后亲自接过漱口去苦的水,亲自服侍宜川公主漱口去苦,一切完毕后,这才让人退下。 等人退下后,宜川公主才轻声问道:“这次回京,还出去么?” “暂时不打算离开了,如今阿胤已经娶妃,你也知道他……我实在是不放心!” 宜川公主点点头,道:“这样也好,你在京中,有时间常来看看我,也挺好!” “你若是自己一个人孤单,可以回京中去住啊!” 宜川公主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公主府,只是她常年不住,一直空置着,只有一些仆从在里面打理。 “算了,我在这里挺好!” “你还真是……”冯蕴书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她了,这性子倔得跟头牛似的,从小就是这样。 宜川公主笑了笑,转开了话题:“对了,你和我说说,楚胤那个王妃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冯蕴书想了想,道:“天真单纯,性子娇憨!” 宜川公主愣神许久,而后笑着点了点头:“这样就好,对于楚胤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王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那倒是……” 宜川公主想了想,道:“这段时间砚雪时常与我说起她的事情,我还挺好奇的,既然都来了,不见一见倒是可惜了!” 她这些年不理俗事,对暨城的事情一般不予理会的,只是这次情况特殊,楚胤大婚给她送来了请柬,她虽然没去,还是在收到请柬之后让贴身侍女砚雪去查了查这位和亲公主的情况,所以傅悦金殿拒婚择婿的事情,还有在凤仪殿被下药却被她辨识出来的事情,她还是知道的,对这个姑娘,没见过却莫名的有几分好感。 ------题外话------ 嗯,标题没错,就是还有二更,二更在上午十点! 唉,昨天一整天下来,就一条留言,看得我心好方,总觉得没人看,没信心上架了都,好绝望…… 唉,就这样吧,大家早安! 067:震惊(二更) 若是其他人,就算是冯蕴书带来了,她也不一定会见,最多给住在这里,让人好生伺候,不过这个傅悦,她确实是好奇了。 “那我这就去把她带来?” “不用,她们不是在花园么?我闲着也没事,今早也在这里躺了两个时辰了,正好去花园走走!” “好吧!” 冯蕴书亲自扶着宜川公主去了花园。 今日的天气,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如今才八月,天气还有几分炎热,太阳有点毒气,宜川公主病着不宜暴晒,所以,冯蕴书一边扶着她,一边撑着一把小油纸伞,勉强遮住了日头。 远远地,就看到花园中的亭子里的几道身影晃动,楚馨清脆的笑声不停地传来。 走近一看,才发现,楚馨正在和傅悦往捉迷藏,嗯,傅悦抓楚馨,直接省了遮脸的东西了。 楚馨像只小猴子一样窜来窜去,傅悦则是闻声抓人,也不知道傅悦是不是故意的,愣是怎么也抓不到楚馨。 “二婶来抓我呀!” “我在这里!” “咯咯咯……” 远远看着,宜川公主不由淡笑:“这么看着,这姑娘倒真像是个孩子!” 冯蕴书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慢慢走向凉亭。 还没走近,亭子里的玩闹停了下来。 楚馨看到宜川公主,立刻跑出了亭子,跑到宜川公主面前,眉眼弯弯的甜声唤道:“宜川姑姑!” 宜川公主伸手摸了摸楚馨的脑袋,笑的和颜悦色:“小馨儿还记得宜川姑姑啊?” “怎么会不记得?馨儿可想念宜川姑姑了呢!” “有多想?” “想得……”小脸上有几分苦恼,歪着头想了想,而后眼前一亮:“想宜川姑姑想得茶不思饭不想!” 宜川公主:“……” 冯蕴书:“……” 宜川公主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甚是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底尽是宠溺。 转头看了一眼一脸无语的冯蕴书,宜川公主笑道:“蕴书,你这闺女,小嘴越来越甜了!” 冯蕴书没好气道:“她平时在我面前,没见这么会说话,整天气我!” “我看你挺乐意被她气的啊!” 冯蕴书:“……”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乐在其中。 闺女是她生出来的,再怎么闹腾,也都是最好的! 这时,清沅扶着傅悦走出了凉亭,走到了她们面前。 宜川公主这才抬眸看去,然而,在看到傅悦那张脸的时候,宜川公主大吃一惊,原本尚有几分死寂的眼眸顿时瞪圆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下意识的,她脱口而出一个名字:“兰臻……” 在她旁边的冯蕴书听见她这一生呢喃,忙低声道:“公主,她是傅悦,不是兰臻!” 宜川公主如梦初醒,可却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冯蕴书这才对傅悦道:“蓁儿,这是宜川公主,大嫂先前和你说过的,快过来见个礼!” 傅悦看不见,可是却很准确的朝冯蕴书扶着的宜川公主微微福了福身,行了个秦国宫廷礼仪:“宜川公主安好!” 其实按照她的身份,并不需要给宜川公主行礼的,只需要互相见个礼。 不过宜川公主却意识反应不过来,意识停留在了冯蕴书的那一声“蓁儿”那里,才刚回过神来,就又陷入了一脸震惊。 她没理会傅悦,而是豁然扭头看着冯蕴书:“蕴书,她……” 冯蕴书低声道:“公主,一会儿我再和你说!” 迎上冯蕴书的眼神,宜川公主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转头回去看着傅悦,眸色晦暗,几分悲痛涌动,而后极力平稳心神,她扯开一抹笑意,朝着傅悦微微福身回礼:“楚王妃安好!” 傅悦浅浅的笑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第一次见。 冯蕴书适时对楚馨道:“馨儿,还记得后山脚湖里的珍珠鱼么?听说今年年初的时候繁衍了不少,你不是很喜欢么?带你二婶去抓鱼玩吧!” “嗯啊!” 楚馨一看就知道自家娘亲这是有什么话要和宜川公主的说,很听话的点了点头,拉着傅悦走了。 目送她们远去,宜川公主才抓着冯蕴书的手,急声问:“蕴书,她……你刚才叫她什么?” 冯蕴书低声解释:“这是她的小名,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宜川公主怔愣住,半晌说不出话。 冯蕴书扶着她走到亭子里,坐下,她都毫无知觉,如同木偶。 宜川公主出神许久,才回过神来,不解的看着冯蕴书:“她……她那张脸那么像,还叫这个名字,这难道……都是巧合么?” 之前她让砚雪去打探过傅悦的消息,可是也不知道砚雪是不是故意瞒着,并没有说过傅悦的长相,所以今日突然见到,难免吃惊。 冯蕴书面上也笼罩着一层伤感,低声道:“是不是巧合我不知道,可是公主,臻儿已经死了,你忘了么?是我们亲眼看见她的尸体被从废墟中挖出来,看着她被挫骨扬灰,人死……终究是不能复生的!” 听言,宜川公主苦笑:“是啊,我怎么忘了,人死不能复生……” 终究是她……妄想了! 冯蕴书叹了一声,道:“你也别多想了,往事已矣不可追悔,多思无益!” 宜川公主怔愣着点点头,没说什么。 ------题外话------ 啦啦啦,我是存稿君苒,给大家打个招呼! 嗯,来猜个题吧! 虐渣蓁最近会虐渣,猜猜虐谁? a:庞侧妃。 b:沈知兰(秦国第一美人,沈家嫡女) c:临川公主。 d:太子赵祯。 哼,我看你们留言不留言! 068:梦回 冯蕴书以前经常来看宜川公主,一来就会住些日子,所以有专门留给她的院子,傅悦自然也就和她住一个院子,房间就在冯蕴书的隔壁。 这一夜,倒是好眠。 然而,第二日一早,她们起来后才知晓,宜川公主病倒了。 据她的贴身侍女砚雪告知,宜川公主昨夜没睡,今早天还没亮,她就撑不住倒下了。 别院中养了一个医女,是皇后派来专门照看宜川公主身体的,医术挺不错,她们一过来,那名医女就告诉她们,宜川公主是因为昨夜没休息,加上心绪不稳多愁多思,本就还在病中,这才加重了病情,不过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养着,按时喝药休息。 宜川公主浑浑噩噩的昏睡了一天,下午才醒过来。 冯蕴书已经守了她一天了,甚至这一天,她都顾不上傅悦,直接让楚馨带着傅悦在别院中该怎么玩怎么玩,自己则是在宜川公主这里一直待着。 宜川公主醒来,她舒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叨叨了宜川公主一顿,跟个老妈子似的。 宜川公主听着,都忍不住无奈道:“你这样,总让我忍不住想起母后以前念叨我时的模样!” 冯蕴书直接无语了,这是变相说她是个爱念叨的老妈子? 她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你以为我喜欢叨叨啊?” 她原本就不是啰嗦多话的人,也只有在意的人才会关心一二,忍不住多说几句。 她和宜川公主差不多的年纪,从小认识,虽然她只是一个家族没落的将门之女,但是因为自小养在楚王府,又和楚翎自小定下婚约,和他们一群人感情很好,和宜川公主算的上是闺中密友,自然是关心她。 宜川公主苍白无血色的面上扯开一抹淡笑:“知道你关心我,如今这个世上,除了母后,也只有你还惦记着我了!” 冯蕴书不置可否,想了想,很认真的看着她问:“听砚雪说你昨晚没睡,为何不睡觉?” 宜川公主神色一顿,而后垂眸静默不语,周身突然莫名笼罩淡淡的哀伤。 冯蕴书蹙眉:“公主……” 宜川公主低声道:“我梦到他了!” 冯蕴书倏然一愣。 宜川公主泪水滑落在苍白如雪的脸颊上,透着一丝凄美之态,哽声低语:“我梦到他穿着铠甲满身是血的样子,他看着我,什么都不说,就只是静静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叫他他不应,我想抱着他,却不管怎么跑都靠不近他,然后我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就这样闭上了眼,我想救他,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只能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尸体被马蹄碾碎,血肉模糊的样子……” 冯蕴书心下陡然一阵窒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只能咽回去,满脸悲痛的别过脸去,眼中闪烁着晶莹。 “梦醒之后,我怎么也睡不着,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我还记得他出征那天,一大早就跑来见我,他跟我说,让我等他回来,等他凯旋归来娶我,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他笑的很柔很暖,看着我的眼神满是不舍,我就这样看着他走了,之后,我等啊等,每天都盼着他回来,我连嫁衣都绣好了,却等来了他的死讯,等来了他尸骨无存的消息……” 说到这里,宜川公主忍不住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布满泪痕的脸上,尽是悲痛。 “公主……” 提起这些这些年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悲痛旧事,宜川公主沉痛不已,情绪有些激动,哽声悲痛道:“我知道他一定很恨我,我阻止不了父皇的阴谋,救不了他,也保不住聂家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整个庆王府被毁之一炬,看着聂家九族被屠,看着庆王婶和兰臻被烧成焦尸被挫骨扬灰,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我连为他报仇也都做不到……” 看着宜川公主泣涕如雨累泣不成声的样子,冯蕴书敛下心头的悲伤,拿着帕子给她擦泪,叹声道:“公主,你想多了,阿顷那么爱你,他不会怪你的!” 宜川公主听言,顿时又哭又笑,哭得伤心,笑得也绝望,满脸自嘲的道:“他怎么会不怪我?我是赵鼎的女儿啊……” 是他仇人的女儿! 冯蕴书顿时默然。 宜川公主拿起一旁枕头下的一把制作精美的匕首,轻轻抚摸摩擦着,满目悲怆道:“昨晚我一个晚上睡不着,拿着他送给我的这把匕首,无数次想要一刀了结自己,可是我不敢,我不敢去见他,没有脸去见他……” 这么多年,她生不如死,她并不畏惧死亡,可却害怕死了之后在九泉之下见到他,她没脸面对他,所以,才把自己折腾成现在这幅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病痛缠身日夜煎熬,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心里好受一些。 冯蕴书深吸了口气,很是自责道:“是我的错,把傅悦带来这里让公主见到,勾起了公主的伤心事!” 宜川公主含泪苦笑:“这怎么能怪得了你?原本是我自己放不下,就算没有看到傅悦,他们也常常会出现在我梦里,昨日,不过是契机罢了!” 她噩梦缠身,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这十二年,她很少有不梦到他们的时候。 昨日看到傅悦,确实是勾起了许多往事,可是她自己的问题,怪不得任何人。 冯蕴书叹声道:“其实我一直想劝你放下这些执念,当年的事情怪不得你,你不该为此耿耿于怀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对于阿顷来说,你是他心爱的姑娘,是他心心念念娶回家的人,他与你订婚,也是因为你的母亲是谢芳华,你的父亲是谁不重要,既然不重要,他又怎么会因为那个人的罪孽责怪于你呢?如今你与陛下父女情分尽断,既然你以他未亡人的身份守寡,你就该为他好好活着,不该这样糟践自己,公主,你难道不想有朝一日为庆王府洗去污名沉冤昭雪么?” 宜川公主顿时怔愣住。 洗去污名沉冤昭雪…… ------题外话------ 熏疼我的宜川小姐姐,嘤嘤嘤…… 答案还没出来,大家继续猜昂! 大家早安! 069:病倒 冯蕴书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极其郑重,抿唇沉声道:“以前我常年不在京中,自己也一直沉浸在痛苦中走不出来……所以一直没有劝过你,公主,如今我不得不问你一句,难道你甘心等到你死的那一天,你心爱的男人仍背负叛国贼的骂名遗臭万年么?” 宜川公主面色煞白,想都没想,立刻斩钉截铁的道:“不可以!” 冯蕴书沉声道:“既然你不甘心,那就振作一点,等着那一日的到来,你说你没有脸去见阿顷,那如果你能洗清庆王府的污名呢?难道你不想阿顷在天之灵看到聂家重拾百年清名么?” 宜川公主倏然静默下来。 冯蕴书继而又语重心长的道:“你真的想等到你去见阿顷的那一日,和他说你不仅当年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还连平反洗冤都做不到,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为聂家正名么?公主,你与他两情相悦,可他在意什么,你真的明白么?” “他在意……”宜川公主说不出来了。 她知道,他虽然爱她,可更爱的,是他的家族和亲人,特别是他的妹妹,那是他的命,或者说重于生命,可那小丫头,却以那样的方式死了,尸骨无存,若是他在天有灵看到,不知道该有多心痛。 见她说不出话来,还一脸恍惚出神,冯蕴书叹了一声,道:“或许你能明白他在意什么,可是公主,有一点你不明白,他所在意的确实都已经被毁了,你当年阻拦不了,可如今并非全都挽救不了,死去的人是都回不来了,可起码聂家的叛国污名并非无法洗去,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愿意看到聂家上百年来传承的清名就这样湮没在那一场阴谋中?看到聂家的人永生永世都背负着叛国贼的骂名,倘若他们在天有灵,能瞑目么?” 其实这些话,冯蕴书并不想说的,可是这次回来,宜川公主身体比之前还要虚弱,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丝毫求生的意志,这样下去,还能熬多久?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重拾意志,对自己好一点。 死去的人都回不来了,活着的人,都该好好活着! 见宜川公主白着一张脸一个字说不出来的样子,冯蕴书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一样,都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执拗又倔强,想让你忘掉他放下他是不可能的,可你就当是为了他好好活着,去做他想做却做不了的事情,让他在天之灵能够安心瞑目,也给你自己一条生路,好不好?” 宜川公主终究忍不住哭了,泪如雨下,抱着冯蕴书,哭的天昏地暗撕心裂肺。 最后,是哭晕过去的。 砚雪看着,恍惚发现,宜川公主已经十多年未曾这样哭过了,自从当年闻得顷世子死讯之后痛哭一场之后,虽然也时常落泪,可再没有放声哭过,一直压抑着自己,与其说是活人,不如说她这些年是一个活死人! 万念俱灰心死绝望,大抵就是这样了。 宜川公主再次晕过去,医女诊脉,说是只是情绪大动,加上本就在病中,方才哭得太厉害了,这才体力不支昏迷过去,并无大碍。 然而,事情总是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走出宜川公主的房间正要去寻傅悦和楚馨,就被已经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的王府暗卫告知,楚胤病了。 楚胤的身体虽然大致恢复好了,可是当年伤得太重,加上中过毒,终究是落下了一些隐患,这原本也不打紧了,可如今却突然病倒了。 冯蕴书一个头两个大,现在宜川公主的情况,她不放心离开这里回府,可是楚胤病着也不能不管,左右为难之际,傅悦知道此事,自告奋勇要回去,冯蕴书只能硬着头皮让人护送她回府。 其实,傅悦也是不想待在这里了,原本来这里是为了散心,可是她却还是觉得压抑,倒还不如回去呢。 就这样,傅悦在别院中待了没两天,就打道回府了,顺带着的,还有楚馨,说是不放心二叔,要回去陪二叔。 这两日冯蕴书带着傅悦和楚馨离府,楚王府格外安静,就像冯蕴书不在京中,傅悦还没嫁进来的时候一样,彻底的冷清。 楚胤的病并非突然而至,这些日子他心情不太好,休息也不好,心情更是极度压抑,加上身体原本就因为当年重伤中毒的原因,尚未彻底痊愈,然后就不知不觉慢慢的病了,情况并不严重,却也需要静养两日。 对于养病这种事情,楚胤早已是习惯,反正病得不重,连卧床静养都不需要,最多喝几帖药就能好了,只是没想到,傅悦会这个时候回来。 倒是有几分意外了。 ------题外话------ 嘿嘿嘿,培养感情的机会来了! 书城的小可爱们,求推荐票,么么哒! 大家早安! 070:探脉 彼时,他正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面色带着几分憔悴,病态难掩。 忽然,依稀听见楚馨的声音:“二叔,二叔……” 声音还一声比一声清晰,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声哒哒哒的奔跑脚步声,一听就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正往他这里跑来。 楚胤蹙了蹙眉,而后缓缓睁眼。 果然,没多久就看到楚馨跑进来。 他正有几分意外的看着她,小丫头已经蹦蹦跳跳跑到他面前,仰着头一脸焦急的看着他问:“二叔二叔,听说你病了,馨儿回来看你来了,唔……你好点没有昂?” 楚胤一听,直接抬眸看向一旁候着的楚明,蹙了蹙眉。 后者忙低下头,无言辩驳。 是他和楚安商议之下做出的决定,派人去通知了冯蕴书。 毕竟楚胤病了,说严重吧,其实也不算严重,毕竟以前也经常三不五时病一场,以前冯蕴书常年在外,他们自是没办法通知,这次冯蕴书在京中,楚胤又娶了王妃,他病了,不管是否严重,都该通知她们一声,所以合计了一下,果断派了人去了。 王爷这么多年孤身一人,身边除了他们几个心腹,再没有可以关心陪伴的人,如今夫人回来了,又有了新王妃,没道理再和以前一样,连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 楚胤看着楚馨,温和笑着道:“二叔好多了,你怎么回来了?你娘亲和二婶呢?” 小丫头道:“知道二叔病了,娘亲很担心,可是宜川姑姑也病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娘亲一时走不开,就让我和二婶先回来陪二叔,二婶在我后面!” 楚胤听言,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什么。 果然过了一小会儿,傅悦就被清沅扶着走了进来。 傅悦一进来,一脸火急火燎的问:“王爷夫君,听说你病了,严不严重?喝药了么?现在感觉怎么样啊?” 楚胤:“……”他该先回答哪一个? 静默片刻,他道:“有劳王妃担心了,本王已无大碍!” “真的?” “嗯!” “哦哦,那就好!”点了点头,又想起什么,傅悦一脸跃跃欲试:“那……我可不可以给你把个脉啊?” 楚胤:“……” “为何?” 傅悦想了想,理直气壮道:“生病的人都是骗子,都不爱说实话,我才不信你,而且我是瞎子看不见你的情况,我不给你把个脉,不放心!” 楚胤:“……” 看着她理直气壮一本正经的样子,楚胤倒是没拒绝。 傅悦这才上前,摸到了楚胤的手,指腹搭在了楚胤的脉搏处,一副正经脸。 她确实是学过医术,把脉的手法很正确。 她的手也特别好看。 楚胤看着她搭在他手腕脉搏处白皙修长的手,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手若柔夷,肤若凝脂。 然而,傅悦把着把着,原本严肃正经的笑脸顿时绷不住了,一脸郁闷不解。 楚胤挑眉:“怎么?不知王妃探出什么了?本王的病可严重?” 傅悦垮着一张脸,憋闷道:“我……我探不出来……” 楚胤听言,笑了:“原来王妃是个半吊子啊!” 傅悦一懵:“半吊子是什么东西?” 楚胤解释:“就是说王妃医术不精!” 傅悦登时不高兴了:“胡说八道,我可是跟小师父学了很久的,小师父都夸我青出于蓝胜于蓝呢!” 楚胤闻言,有些好奇了:“你小师父是谁?” 傅悦:“就是我小师父啊!” 楚胤:“……” 倒是一旁的清沅代替傅悦回答:“启禀王爷,公主师承祁国苍茫山的姬亭长老!” 楚胤听言,倒是有些惊诧。 他自然晓得祁国的苍茫山,祁国人不信神佛,只信奉国师,苍茫山是祁国圣地,据说祁国历代国师皆出自苍茫山姬家,而姬亭的名号他也略有耳闻,是祁国国师姬仓的师弟,传言此人医术高超,却性格古怪,人称鬼医,没想到,傅悦会是他的徒弟。 傅悦收了手,小脸皱着,有些郁闷:“好奇怪啊,为什么王爷夫君你的脉象那么乱?” “是么?” “嗯啊!” 楚胤想了想,道:“可能是你探错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傅悦:“……”她也说不上来,其实她以前没怎么给人探过脉,可是楚胤这个脉象,和以前小师父说的正常脉象不一样啊…… 好奇怪啊…… 楚胤也没解释太多。 傅悦和楚馨回府,原本冷清的楚王府顿时热闹了几分。 一大一小俩丫头在跟前轮流着晃悠,叽叽喳喳的叨叨个不停,一天下来就没有清净的时候,楚胤一个头两个大。 不过,却也并不厌烦。 比起早已习惯的冷清与安静,他其实更享受这种热闹,因为有人吵闹,起码证明,他并非孤身一人,他的身边,不至于一片死寂沉沉。 ------题外话------ 虐渣倒计时,大家早安! 071:虐渣 楚胤这次不过小病一场,养了三日就好了。 这三日,傅悦往东院跑的勤快,除了晚上和中午的休息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扎在东院,连一日三餐都直接让人送到了东院,楚胤也随便她折腾,一派纵容。 原本对傅悦,他就比对其他人多一份宽容和纵容,不管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还是因为其他的,他都乐的纵容她。 然而今日,她却迟迟不见踪影。 楚馨这几日因为冯蕴书不在,直接和傅悦一起住在西院,和她差不多形影不离,这一早上,也没见她过来。 楚胤便猜到,他病好了,那两个丫头不乐意过来了。 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人陪他一起吃早膳,耳边少了三日来没停过的吵闹,他竟有几分不习惯了。 有些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早膳,楚胤和没生病之前的往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然而,没过多久,暗卫来报。 “启禀王爷,王妃在后花园和庞侧妃起了冲突!” 楚胤有几分诧异,立刻吩咐楚明推他去等他到花园的时候,看到庞妤婷一张脸红肿着,身上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嗯,被打了! …… 因为楚胤不爱说话,又总是不温不热的态度,傅悦不太喜欢和他待在一起,总觉得特别憋闷,现在他病好了,她便不想再去,故而今日一早,她便直接在自己的西院用膳,楚馨见她不去,自己也不去,一大一小用完早膳,便一起去了花园散心消食。 没想到,遇上了庞妤婷。 她是不想搭理的,可是这位侧妃娘娘非要凑过来。 行了礼,一阵十分和气热情的寒暄之后,庞侧妃提议,难得的机会,不如一起游园,正好西园那边的花卉都开了,特别漂亮,不如一同去鉴赏,傅悦想了想,有些好奇这个庞侧妃的用意,便允了。 然后,走着走着,到了一片姹紫嫣红之中。 重点来了。 这位庞侧妃竟然阴阳怪气的讽刺她看不见东西,所以可惜了这番美景,她看不见! 她用一种很可惜的语气说的这些话,哦,还带着几分叹息之音,忧心忡忡的样子。 傅悦直接让人掌嘴了。 然后,庞侧妃就很不可置信的指控她不讲道理。 然后,傅悦从腰间扯出一条软鞭,直接抽了过去,抽裂了庞妤婷的衣服,还皮开肉绽起来,显然是傅悦这一鞭用了很大的力气。 然后,就是楚胤来看到的这幅画面。 庞妤婷楚楚可怜的跪在那里,两边脸一片红肿,掌印清晰可见,傅悦那一鞭抽在了她肩头往下胸部的位置,衣服上裂了一道口子,沁出了不少血迹,可想而知,里面定然是皮开肉绽了。 而傅悦,则是站在那里,手里握着一根软鞭,依稀看得出,那是她的腰带软鞭,而她冷着一张脸,可以看出怒意不小。 就连楚馨,也气呼呼的。 看到楚胤来,庞妤婷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爬着到楚胤面前,满脸委屈的哭诉:“王爷,请王爷给臣妾做主啊,王妃她欺人太甚!” 楚胤看了她一眼后,面无波动,转头看向一旁的傅悦等人,问:“怎么回事?” 傅悦没吭声,依旧绷着脸。 楚馨小丫头也依旧一脸气愤。 站在傅悦后面的子衿忙上前一五一十的将方才的事情禀报。 不偏不倚,如实告知,也并未点明庞妤婷讽刺傅悦,只是将刚才的情况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楚胤神色不明。 倒是庞妤婷,在子衿禀报完之后,忙满脸委屈的喊冤:“王爷,臣妾只是真的为王妃感到可惜,并没有恶意啊,不知道王妃为何如此恼怒,竟这般责罚臣妾!” 她这话一出,楚馨当即炸毛:“你还敢说你没有恶意?我和二婶好好的在园子里散心,你安的什么心跑到我们跟前来?还特意把二婶带到这里来,说什么鉴赏这里的花,一到这里就阴阳怪气的讽刺二婶眼瞎,居心叵测!打你怎么了?让你嘴贱!打的就是你!” 楚馨气呼呼的话一落,庞妤婷有几分难堪,没想到这臭丫头竟然这样维护傅悦,正要出言反驳,楚胤已经看着楚馨开口:“馨儿,不许说粗话!” 什么贱不贱的话,是那些粗俗没有教养的人说的,不该她说出来。 楚馨:“知道了!” 庞妤婷可怜兮兮的看着楚胤,动了动唇正要说什么,可是楚胤没理会她,而是看向傅悦,淡淡的问:“王妃如何才能消气?” 庞妤婷面上又是一阵难堪:“王爷……” 傅悦:“不知道!”带着几分气恼。 楚胤:“……” 他一阵无语静默之后,淡淡吩咐:“庞侧妃以下犯上出言不逊对王妃不敬,掌嘴十下,禁足!” 庞妤婷闻言,不可置信的惊呼:“王爷!” “拖下去!” 不等她求情申辩,楚胤毫无任何情绪的三个字一出,庞妤婷被拖走了。 庞妤婷被拖走,傅悦面色终于好了几分。 求情喊冤的的哭叫声渐远,最后归于平静。 楚胤这才让楚明推着他到了傅悦面前。 抬头看着傅悦仍有几分不悦的小脸,之后视线下滑,停在傅悦的手上。 顿了顿,他伸手,就要将傅悦手上的软鞭拿过来。 傅悦当即握紧,蹙眉问:“你做什么?” 楚胤淡淡的道:“你是王妃,以后这种事情吩咐下面的人做就是了,不要自己动手,这些人还不值得你亲自动手,何况,你这样误伤了自己怎么办?” 傅悦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闷声道:“哦,知道了!” 楚胤淡笑着道:“不过王妃今日这样挺好,以后谁欺负你为难你,你就加倍还回去,不要客气!” 傅悦听言,不由眨了眨眼:“嗯?不管是谁,只要欺负了我,我都可以还回去么?” 楚胤点了点头:“对,不管是谁!” 他的王妃,纵使他不爱,也是他的王妃,他明媒正娶回来的,楚王府的女主人,没有人有资格去欺负为难! 傅悦顿时来兴趣了:“那如果是你欺负我怎么办?我也打你?” ------题外话------ 嗯,我胤实力护妻宠妻,就算还不爱,也是他的王妃,他护在手心的人,可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欺负的! 今天更新晚了,我有罪,正好今天是虐狗日,我给大家发放单身狗抚恤金,凡是今天留言的,一律奖励币币30,嘿嘿嘿,不是单身狗的,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咳咳…… 大家520快乐,午安! 072:游湖 楚胤看着傅悦两眼放光一脸小兴奋的样子,听着她着兴致勃勃的言语,忽然不说话了,眉心一阵狂跳。 他微微笑着,语气温和:“王妃多虑了,本王不会欺负你的!” 傅悦撇撇嘴:“谁知道呢?万一你以后欺负我了呢?” “没有万一!” “我不信!” “……” 傅悦紧追不舍:“快说,你以后要是欺负我了,我是不是也可以打你?” 楚胤忽然认真开口:“王妃!” “嗯?” 楚胤微笑问:“想不想出去玩?” “出去玩?”傅悦面色一喜:“想啊!” 楚胤悠悠道:“那好,本王带你出去游湖,如何?” “游湖?好啊好啊!” 楚胤点了点头:“嗯,那就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准备准备,一会儿本王再去找你!” 言落,示意楚明推他离开。 能出去玩,傅悦那叫一个兴奋,一阵兴高采烈之后,才想起方才的问题。 “哎……王爷夫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可惜,人早走远了。 傅悦小脸顿时垮了,感觉自己又被忽悠了。 清沅和子衿等人见状,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楚馨则是一脸鄙视:“二叔好坏啊!” 还有,二婶也太好忽悠了! 说出去玩就忘乎所以了,出息! 不过,可以出去玩了,哈哈哈哈…… 傅悦的衣服是冯蕴书让人给她做的,大多数都是符合王妃身份的,都比较繁琐,在府中穿还好,出去的话,穿这些衣服就有些束缚了,所以楚胤才让她换一身衣裳。 清沅给傅悦换了一身比较简便的衣裙,淡粉色的,还特意换了个打扮,看着比较娇俏可人,简单明了。 才折腾好没多久,楚胤就过来了,然后,这一大一小就兴高采烈的跟着楚胤出门了。 楚胤很贴心的,派人去品香楼拿了点点心果品,这才领着傅悦和楚馨上了事先吩咐楚安准备好的画舫。 这对这段时间在暨城被议论纷纷的小夫妻出现在浮絮湖边,自然是引来了不少注目。 浮絮湖作为暨城第一大湖,且风景极佳,暨城中不少府邸都置放有画舫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楚王府原本也放有的,只是这些年楚胤闭府不出,冯蕴书不在,庞妤婷姑且不计,没有人使用便并未准备,今日带她们出来散心实属心血来潮,自然是来不及置办新的,所以楚胤用的,是谢府停搁在浮絮湖边的画舫。 当然,也派了人去告知了谢家。 不过没想到,他们刚上画舫,就在画舫上遇到了谢韫。 谢韫是得知楚胤借用谢家画舫闻讯而来的,比他们早一步到。 谢韫其实是闲来无事,得知楚胤带着傅悦出来游湖,便也心血来潮的来凑个热闹,找楚胤下盘棋的。 所以,上了画舫没多久,就成了两个男人在下棋,傅悦和楚馨凑在一旁吃点心,悄咪咪的咬耳朵,脸上笑容没断过。 谢韫收回目光,看向楚胤:“先前听闻楚国夫人带着王妃和小郡主去了景明山皇家别院,不过第二天王妃就独自带着小郡主回来了,看来这几日王爷是真病了?” 楚胤病了,原本是可以不让人知道的,可是却不知为何暗中传开来,已经不是秘密。 不过,谢韫对此,是有几分疑惑的,毕竟依照他对楚胤的了解,他若是真的病了,怕是不会散布出去。 楚胤拈着棋子一边思索着下在哪里,一边淡淡的道:“小小风寒罢了!” “果然!” 无足轻重的小病,传得再大,也无关紧要,还能让皇帝放松警惕少几分怀疑。 楚胤思索片刻,抬眸望着他问:“听闻赵祯找过你了?” 谢韫点了点头:“嗯,最近荣王深受陛下倚重,又因为这段时间与祁国的结盟事宜,他被陛下训斥不喜,心生惶恐了,希望我能帮他出谋划策!” “辅国公怎么说?” 谢韫淡笑:“能怎么说?陛下忌惮谢家,父亲这些年远离朝局不理俗务,谢家也退出了朝堂,太子想要依附谢家稳固储君之位……他太天真了!” 说到后面这一句,谢韫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对于这个表弟,谢韫的态度可想而知。 闻言,楚胤点了点头,没再问。 谢韫沉吟片刻,忽然笑意不明的道:“不过有件事挺有意思,前几日荨儿入宫给皇后请安,遇见了太子,荨儿说,不像偶遇!” “他想娶谢小姐?” 谢韫点了点头:“大概吧,荨儿正是适婚的年纪,却尚未婚配,多少人盯着她,太子想要得到谢家鼎力相助,姑母那里指望不上了,只能把主意打到荨儿身上了!” 谢家虽然退出朝堂了,可是影响力依旧深远,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大家世族,底蕴深厚,可谓钟鸣鼎食之家,门生遍布天下,朝中与地方大多数官员都是谢家的门生,这也就是为何皇帝虽然忌惮却也不敢打压太狠的原因,一旦谢家反弹,不亚于一场兵变,如今谢家之所以远离朝局,并非皇帝打压的结果,不过是谢家自愿退出远离罢了,朝堂浑浊帝王昏庸,谢家不屑于沾染效忠,可若是谢家愿意相帮,太子的地位,怕是皇帝也不敢随意触动,然而,作为太子外族的谢家,却对太子的事情置身事外从不相帮,也难怪他这般费尽心思。 楚胤听言,想了想,提醒道:“既然如此,谢小姐成婚之前,莫要再让她独自出门了,特别是出城!” 谢韫点了点头:“这一点,王爷不提醒我也明白!” 赵祯既然起了这个心思,必然是会不择手段,若是以前他或许还不敢,可如今皇帝对他的不喜愈发明显,他狗急跳墙,定然会想尽办法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若是娶到了谢荨,谢家就算是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拥护支持他,为此,他定然会想尽办法用尽手段达到目的! 谢荨每个月初一都会进宫看皇后,十五出城去城外的承龙寺上香祈福,前几天是初一,谢荨进宫给皇后请安,太子蓄意制造偶遇的机会,等十五出城去上香,怕是也少不了遇到他,届时谁知道他会做什么。 ------题外话------ 嗯,我的错,我有罪,明早恢复六点更新…… 就这样,大家下午好! 073:弹筝(一更) 哦,他忘了,这个月的十五是中秋,谢荨也不需要去上香了。 可是还得有所提防,毕竟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赵祯的品行,实在是信不过。 其实谢韫百思不得其解,姑母那样坚贞善良的人,怎么就生下了这样一个儿子,若是可以,谢家是极度不愿意承认赵祯和谢家的关系的。 楚胤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认真下棋。 谢韫也没有再多废话,专注下棋。 他们两个人的棋艺不相上下,从小到大,互有胜败,平局也不少,想要赢,得绞尽脑汁用尽全部的注意力才有赢的可能。 就在两个人下的入神的时候,一阵婉转清脆的筝音忽然响起,拉回了两个人的思绪。 两人不约而同的顺着音律响起的地方看去,竟看到傅悦坐在那边的一架楠木筝旁边,两只手正在琴弦上拨弄。 傅悦在弹筝! 两个人颇有一阵惊诧,倒是没想到傅悦会弹筝,毕竟她再怎么说也看不见东西,筝这种乐器,若是看不见,极难学的。 可是,她拨弄一阵试了音之后,开始弹曲子,竟然弹得十分流畅娴熟,看她的手法,听她弹出来的旋律,可见她技艺高超。 这倒是出乎意料了。 傅悦弹得很认真,脸上没有一丝平日里的跳脱娇憨,而是面色娴静平和,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音律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感觉不到,聚精会神的样子,她弹的曲子他们没听过,只觉得弹得很好听,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清脆婉转,余音绕梁。 听得出来,这是一首欢快的曲子,原本就轻快欢愉的音调,在她的拨弄下愉悦更甚,可见她此刻心情不错。 谢韫觉得很好听,所以听得格外专注,可是楚胤的注意力,却在傅悦的指法动作上,神色有几分失神恍惚,甚至是错愕。 拈着棋子的手,下意识攥紧。 与此同时,他们这艘画舫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上,布置的华丽却不失雅致的画舫中,聚了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围坐在那里言笑晏晏侃侃而谈,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这是沈家的画舫,今日沈家二小姐沈知兰邀请几个小姐妹小聚游湖,所以大家才齐聚于此。 坐在正主位上的是一个紫衣女子,明眸皓齿五官精致,仙姿佚貌都不为过,端坐在那里,风姿绰约仪态万千,可见教养极好,此女便是沈知兰。 沈家大房嫡次女沈知兰,父亲乃丞相沈儒,母亲是清阳长公主,身份尊贵自是不用说,而她也因为长了一副堪称国色的美貌,加上才情过人,被称之为秦国第一美人,有这样的出身和这一个头衔,在暨城之中,各大世族的千金小姐都以她为首。 其余的四个,也都是各家族的嫡女,也个个都长的娇艳动人。 正在聊天之际,一阵筝音传来,打断了几个姑娘交谈之音,原本还没太在意,可听着听着,几个人不由得一阵吃惊,面面相觑一眼后,是沈知兰先行站起来。 之后,率先顺着音律走了出去,站在了画舫的船头上。 两艘画舫相隔不过五丈。 只是那边的画舫四周垂吊着帷幔,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也看不到有什么人。 ------题外话------ 二更佛系,时间待定…… 大家早安! 074:高超(二更) 只能从这几乎能称为出神入化的音律中听出来,弹曲之人琴技高超,怕是她都略胜一筹。 是谁…… 沈知兰看着那艘画舫,黛眉不由的蹙了蹙,眼中难掩困惑,若是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些许不悦。 这时,耳边响起一个惊疑的声,是刑部尚书嫡女程鸢:“咦,那不是谢府的画舫么?” 沈知兰微微回神,侧目挑眉:“谢家的?” 程鸢点了点头:“是啊!” 沈知兰不由转过头去继续看着。 这才远远的看到画舫上有谢家的标志。 另一边的女子又紧跟着道:“那此时弹筝之人又是谁,怕不会是谢家的谢荨吧?” 这是户部尚书嫡女张婷婷。 沈知兰一愣:“谢荨?” “是啊,除了她怕不会是别人了!” 谢家大小姐谢荨,也是京城名门千金中颇为有名的,毕竟出身谢家那样的簪缨世家,长相也是拔尖儿的,只是和沈知兰的才名美名远播不同,谢荨一贯低调,极少出出现在人前,她的样貌摆在那里自是不用说,可是才情如何,却无人知晓,可即便如此,谁都知道,作为谢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必然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要知道,谢家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族中女子几乎都是女子的典范,如同如今宫中的皇后娘娘,当年待字闺中时,可是京中闺阁千金们难以企及的典范,先帝当众夸奖有母仪风范,如今这位谢小姐之所以鲜有才名,也不过是人家低调罢了。 但是若说谢荨能有这样高超的琴技,弹得出这样出神入化的曲子,自然是有人信的。 几个人就这样听着,再没有说话,待一曲终了时,沈知兰平静的面容下,难掩眼底的阴冷与不悦。 袖口下的手,下意识攥紧。 站在程鸢旁边的一个妙龄女子转过头来看到沈知兰面色紧绷似有不悦,眼珠子一动,忽然道:“这曲子弹得倒是不错,可是跟沈姐姐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的!” 这是新任左都御史曹明宏的孙女,曹月。 程鸢附和道:“对啊,沈姐姐的才华可是咱们大秦无人能及的,要不沈姐姐也来一曲如何?” 听见程鸢的提议,沈知兰蹙了蹙眉,看着程鸢挑眉问:“你这是让我与她……争个高低?” 声音中,有几分不悦。 程鸢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提议不妥:“我……” 沈知兰淡淡的道:“意气之争,不做也罢,好了,咱们继续吧!” 说完,她率先转身走回了画舫内。 看着她的背影,程鸢姣好的面容有几分僵硬。 曹月看了一眼程鸢后,急急忙忙跟着沈知兰走了进去。 倒是张婷婷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伸手抚了抚程鸢的肩头,不过没说话,拍了拍她便跟着走了进去。 程鸢只好硬着头皮走进画舫。 谢家的画舫上。 一曲闭,傅悦优雅从容的收回了手,长长的舒了口气。 好久没有摸过筝了,有些手痒,方才是楚馨说那边有一架筝,想弹给她听,不过她一听说这里有筝,就一时技痒心血来潮,自己上了。 她因为眼盲整天待在宫中,除了和小师父学习医术,父皇还特意请来了祁国有名的乐师教导她,虽然她眼瞎没有学习东西的先天优势,可是不知为何,她似乎天生就懂得乐理似的,在音律上极有天分,学的一点都不难,凭着感觉,不只是筝,还有好几种乐器她都擅长。 而且,她很喜欢音律。 曲毕之后,首先是楚馨忍不住欢呼起来:“哇哦,二婶弹得真好听!” 之后便是谢韫,忍不住鼓起了掌。 屋内的下人们除了清远也都有些吃惊震撼的看着她。 倒是楚胤,看着她的眼神十分复杂。 ------题外话------ 啦啦啦,二更来了~ 大家晚上好昂! 075:不同(一更)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神色,谢韫看着傅悦,忍不住由衷赞叹:“清耳悦心余音袅袅,令人忍不住陶醉其中,没想到王妃有如此才艺,倒是令谢韫刮目相看!” 傅悦站了起来,颇为矜持有礼的福了福身,笑着道:“多谢谢公子夸奖!” 谢韫觉得,楚胤这个小王妃,挺有意思的。 进宫去的时候,皇后也当着他的面夸过几次傅悦,总结下来,就是说她是个难得的明白人。 虽然看着很有孩子心性,却并非什么都不懂,起码他看出来了,这个祁国的公主,不止面上表现出来的的那么单纯无害,却也并非心机深沉之人,确切的说,这姑娘心思很通透。 知道该怎么样活着,自己开心,身边的人也开心。 对于楚胤来说,能有这样一个王妃,很幸运,如果不出意外,对她动心,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淡笑着收回目光看向楚胤,他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看到楚胤晦暗不明的神色,谢韫改了口:“王爷怎么了?” 楚胤有几分恍惚的摇了摇头,未曾开口,不晓得在想什么。 他正困惑之际,傅悦已经蹦蹦跳跳的走过来,虽然她眼瞎,可是这一小段距离上没有任何障碍物,她很顺利的到他们前面,又很准确的把脸朝向楚胤,眉眼弯弯的开口问:“王爷夫君,我弹得好不好?” 那样子,如同一个做了什么事情讨要夸奖的孩子。 楚胤在她跑来的时候,目光就一直在她身上,神色极其复杂,听见她的问题愣了愣,而后微微笑着道:“王妃弹得极好!” “嘿嘿嘿……” 楚胤垂眸想了想,而后轻声询问傅悦的意思:“本王还想听王妃再弹一曲,可以么?” 傅悦闻言,啊了一声,有几分怔愣。 “怎么?不想?” 傅悦撇撇嘴:“也不是啦,就是……弹多了手会痛的!” 楚胤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把目光移向她的手。 傅悦的手生如她的人一样的极美,纤细白嫩,柔若无骨,修长细腻,挑不出任何瑕疵,许是因为方才弹了首曲子,虽然大多数是指甲刮在琴弦上,可毕竟也还会刮到指腹的肉,弹筝还需要用不少力,所以把指腹刮红了几分。 楚胤当即蹙眉:“方才怎么不带护甲?” 弹奏古筝太过伤手,一般都会有护甲备着。 傅悦:“方才太过兴奋,给忘了!” 楚胤:“……” 这时,在一旁的谢韫忽然无奈开口:“王爷若是喜欢听王妃弹的曲子,待回了府中,王爷命人准备一架好筝,再让王妃慢慢弹吧,如今可莫要再这里羡煞旁人了!” 楚胤还没开口,傅悦便乐呵呵的附和:“对啊对啊,王爷夫君,回府后你让人准备一架筝,明日我再弹给你听好不好?” “也好!” 傅悦顿时又开心了。 很快,楚馨拉着傅悦出了画舫船舱去前面玩了,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个下棋的人。 楚胤有几分心不在焉。 谢韫也感觉到了。 索性,他也干脆跟着一起心不在焉了,思索了许久,用一种状似无意的口吻问:“王爷对王妃,似有几分不同!” 楚胤不置可否,淡淡的道:“她是本王的王妃,与他人相比,自然是不同的!” 谢韫淡笑:“这样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担心,王爷错把她当成了替身!” 楚胤忽的一愣。 谢韫很认真的看着他,郑重询问:“王爷,你和我说实话,你待她的不同,是否将她当做兰臻了?” ------题外话------ 佛系二更,时间不定,字数随意,大家早安! 大家猜猜,阿胤会怎么回答。 a:是。 b:不是。 c:沉默。 d:转移话题。 076:危机(二更) 楚胤蓦地一怔,而后抬眸看着谢韫。 剑眉轻蹙,甚为不解:“你为何会这样以为?” “难道不是?” 楚胤眼眸微垂,敛去眼底的痛色,语气平静:“你想多了,于我而言,臻儿只有一个,是无可替代的,至于傅悦,她是本王的王妃,自然是不同的!” 他自己的心思,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在他这里,没有替身! 只是…… 巧合太多,他总是抱着一丝希望,可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这个世上,原本就没有那么多所谓的巧合,可是,死去的人,还能再回来么? 谢韫颇有几分意外,错愣片刻,而后松了口气,有几分释然:“如此就好!” “继续吧!” “嗯!” 一盘棋下来,下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楚胤输了,只因有些心神不宁。 今日出来玩,傅悦很开心,下午回府的时候,那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没停过。 她本来也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沈知兰小聚结束便回府了。 回去后不久,派出去的侍女绿袖回来。 “小姐,奴婢打探清楚了,今日在谢家画舫上的,并非谢小姐,而是楚王殿下和楚王妃!” 沈知兰有几分惊讶:“楚王?” 绿袖颔首:“正是,是奴婢亲眼看到他们下来,哦还有,一起的还有谢大公子谢韫!” 沈知兰沉默。 今日那一曲可听出弹筝的人技艺高超,甚至她不得不承认,她与之相比都略逊一筹,既然今日画舫上的人只有楚王夫妇和谢韫,那定然不可能是谢荨,那是谁呢…… 楚王是不可能的,谢韫……她只知道谢韫文采卓著,年少便高中状元,是个大才子,可是,从未听说过他也雅善音律,应该也不是他,那就只有…… 傅悦? 不可能吧,一个瞎子,什么都做不了,怎么可能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可…… 沈知兰有些心乱。 长这么大,除了那个死去的人,还没有人能这般威胁到她的位置! 出神之际,耳边传来一声行礼的声音:“参见长公主!” 沈知兰猛的回神,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清阳长公主缓缓走进来。 她忙收敛心神,缓缓起身,朝着清阳长公主微微福身:“女儿见过母亲!” “起来吧!” 沈知兰缓缓站起。 清阳长公主看着她依旧有些不太好的神色,黛眉轻佻,忙问:“怎么脸色不太好?” 沈知兰忙笑道:“许是今日出去小聚有些累了,一会儿休息一下就好了,母亲不必挂心!” 清阳长公主有些不赞同的道:“既然累,日后就别总是折腾这些没用的事儿,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多进宫看看贵妃娘娘,今日我入宫去看贵妃娘娘,娘娘还提起你了,说是让你没事儿多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沈知兰微微抿唇:“女儿知道了!” 清阳长公主拉着她坐下,满意道:“这就对了,娘娘原本就很喜欢你,这段时日她卧床养伤,临川公主总爱闹腾,她心情不好,你多进宫去看看她宽慰她,她若是心情好了,陛下定然也会欢喜,方才在宫中时,陛下也在贵妃娘娘的宫中,还与我提起了你的婚事,你讨得贵妃娘娘欢心,没坏处!”  闻言,沈知兰有些吃惊,忙问道:“陛下提起了我的婚事?他可说了什么?” 清阳长公主面上有几分忧心,抿唇道:“他说你快十六了,也该给你选个夫婿了!” ------题外话------ 嗯,阿胤没有把傅悦当做替身,因为他清楚,把一个人当做另一个人的替身,不管是对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都不公平。 大家晚上好! 077:厉害 沈知兰虽然不是沈家唯一的女儿,更不是唯一的嫡女,可却是沈家最尊贵的那一个,又有名声在外,她的婚事,自然是要皇帝定夺的。 沈知兰面色一白,当即道:“母亲,我……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清阳长公主语重心长的道:“所以,你要多进宫去看贵妃娘娘,也只有她,能让陛下改变主意!” 沈贵妃年少便跟在皇帝身边,为皇帝生下了四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直盛宠不衰,哪怕如今年老色衰不比当年了,皇帝也依旧宠着她,虽然皇帝心思深沉,她也看不透皇帝究竟有多在乎沈贵妃,但是,后宫那么多女人,都影响不了她的地位,可见皇帝在意她,她的话,是能够影响皇帝的。 “我……我知道了!” 清阳长公主眸色微深,意味深长的看着沈知兰道:“如今陛下的这些皇子,有望继承帝位的有好几个,你的婚事关乎沈家的将来,可不能出错!” “女儿明白!” 想起什么,清阳长公主忽然很郑重得看着沈知兰,语气认真严肃:“还有一件事,太子不得陛下欢心,近来更是被陛下厌恶,你与他,就不要再往来了!” 闻言,沈知兰神色变得复杂且沉重起来,有几分不确定的问:“母亲也觉得……太子无望?” 清阳长公主沉声道:“陛下的心思深沉谁又能看得懂?太子虽然不得陛下喜爱,可皇后和谢家摆在那里,就算谢家一贯不支持太子,可血缘改变不了,谁知道谢家表面上疏远,会不会暗地里支持他,陛下再不喜也不会轻易废储,可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你的婚事,一步都不能踏错,如今太子在想办法巩固自己的地位,他的婚事便是他最大的筹码,所以,你与他莫要再往来,以免被他狗急跳墙算计于你,届时别说沈家只能站在他那边,就连陛下,怕是也会怀疑沈家投靠太子,这是绝对不行的!” 沈知兰面色有几分沉重:“可是母亲,陛下眼下身体康健,怕是还有好多年,可是女儿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这确实是个难题。 皇帝虽然也快六十了,可身体还挺好,不可能这一两年就驾崩,可她没有时间可以等了。 沈家如今一门三候,她父亲乃当朝丞相位极人臣,二叔三叔也手握重权和兵马,而她,是沈家如今最尊贵的嫡女,她的婚事,关乎沈家将来,可却并非唯她不可,沈家不缺女儿,她只不过是因为生在大房为嫡女,还有一个身为长公主的母亲没加上苦学才艺才有这样的地位,她现在若是踏错一步嫁错了人,将来沈家就会推其他女儿上去,而她,绝对不允许! 可她,已经快十六岁了,到了该嫁人的年纪,根本等不到皇帝驾崩新帝即位的那一天。 清阳长公主柔柔的笑着,眼中却泛起一丝算计,志在必得的道:“这些我都明白,兰儿,你放心,我和你父亲会想办法的,我的女儿,一定要是未来的皇后!” 沈知兰浅浅笑着:“谢母亲!” 清华长公主没待太久就离开了。 沈知兰目送着清华长公主离开,这才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闺房中,坐在窗台下,陷入了沉思。 方才,母亲问她心中可有想嫁之人,她没有回答,可脑海中,却浮现出了那个远远的见过几次的人,那张堪为天人的俊美面庞。 可惜了…… 回府后,楚胤真的吩咐楚安给傅悦准备了一把筝,此筝名为赤鸢,据说是出于前朝名家之手,以紫楠打造,雪蚕丝为弦,极为名贵,一直是宫中珍品,是清华长公主待字闺中时先帝所赐,后来清华长公主嫁入楚王府,这把筝就跟着来了楚王府,清华长公主极为喜爱,她去世后,这把筝就搁置下来了。 喜爱音律的人,对这种难得的乐器珍品自然是格外喜爱的,所以,当傅悦摸到这把筝的时候,就爱不释手了。 然后,第二天,楚胤拿来一本曲谱给她,说是楚王府珍藏着的孤本曲谱。 然后,心血来潮的让她弹给他听。 傅悦一脸懵逼的扬了扬楚胤给他的曲谱,傻傻的问:“王爷夫君的意思是,让我按照曲谱弹给你听?” “嗯!” 傅悦当即哭丧着脸:“可是我看不见啊,而且,我没学过,就算看得见,也看不懂啊!” 她学习乐器,靠的是胜于常人的感知和听觉,还有记忆。 楚胤这才想起,他这个小王妃虽然琴技了得,却目不能视物,确实是为难了。 不过话说回来…… 他有些好奇的问:“既然如此,那你是怎么学的?” 傅悦眨了眨眼,道:“我看不见,可我听得见啊,你想让我弹哪首曲子,叫人弹一次给我听,我就能弹出来了!” “王妃这么厉害?” 傅悦扬了扬下巴,一脸傲娇:“那是,再没有比我更厉害的人了!” 楚胤:“……” 忍不住瞟了一眼她的后面,看看有没有翘起来的尾巴…… 嘚瑟的小丫头! 他记得,她也总是这样的,从来都是那样的自信满满活力十足,恣意张狂,她也很聪明好学,不管学什么做什么,都比其他人要好,静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动则骑马射箭不输男儿,小小年纪的她,就被冠以秦国第一才女的美名。 只可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题外话------ 浪里个浪,大家早安! 078:祁皇(附上架通知) 他正出神之际,耳边响起一阵筝音,俨然是他想要她弹的那首曲子。 他猛的回神,抬眸看去。 不是她弹的,而是她身边的清沅弹的,不过弹得也还不错,平时和她主子一样不着调的小丫头,没想到倒是有点本事。 虽然没有傅悦那样高超的水平,却也不比一般乐师差多少。 一曲终了,清沅气定神闲的收了手,随后站起来,扶着傅悦坐到了筝旁边坐下。 傅悦坐在那里,手摸了一下筝的整体,之后轻轻地划了一下弦试音,然后,双手平放在那一排琴弦上,屏息凝神一动不动,似乎在回想方才清沅弹的曲调,嘴唇似乎在动,一张一合似乎默念着什么,没有声音,覆在琴弦上的手指按顺序很有节奏的动着。 楚胤看着她这副架势,倒是有几分来兴趣了,让楚明将曲谱拿过来捧在手上看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傅悦终于摆正了坐姿,开始弹了起来,手指在琴弦上灵活的拨弄着,一个个悦耳动听的音调传出来。 楚胤听着听着,真的忍不住吃惊了。 竟然和曲谱丝毫不差! 而且,明明是听刚才清沅弹的音弹出来的,却比清沅弹的好上太多了,甚至还有清沅弹不出的那些情怀。 这首曲子名叫《望春江》,是一首传世名曲,不过这个曲谱和世人所知的有所不同,世人所知的谱子都是经过修改的,可这是原始曲谱,他手上这本曲谱,是世间仅此一本的孤本,就他所知,这是前朝的一位音律大师在游历天下看遍山水后,在一个名为望春江的地方所作,一度成为传世名曲,后来群雄争霸割据,天下开始大乱,战火纷飞数十年都未曾停歇,许多古籍孤本都毁于战火,这本曲谱,是先祖楚王四处征战时意外所得,一直被珍藏着,他母妃极爱音律,所以特别宝贝,他好几次讨要想要送给她都不得,可她又特别喜欢这首曲子,说是好想要未修改之前的谱子,他就趁母妃不在家的时候,誊抄了一份送给她,当时她开心了好久。 他就这样看着傅悦,看着她全神投入的弹奏着这首曲子,眼眸慢慢的紧缩着,握着曲谱的手,下意识攥紧,隐隐颤抖着。 很快,傅悦弹奏完毕,气定神闲的收手。 她呼了一口浊气,面朝着楚胤的方向,问了句什么话,楚胤没听清。 不过,听见她的声音,他稍稍回神,他蹙眉问:“王妃说什么?” 傅悦笑眯眯的重复刚才的问题:“我问你我弹得好不好听呀?” 楚胤有些复杂的看着她,轻声道:“很好听!” “嘿嘿嘿……” 楚胤不说话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复杂难辨。 正好一直坐在一旁没吱过声的楚馨跑过去,一脸崇拜的央着傅悦教她弹,两个人在那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楚胤这突然的沉默,倒是没有造成尴尬。 他坐在那里,垂眸静默,不晓得在想什么。 冯蕴书在景明山别院待了十天,等宜川公主病好的差不对了才回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楚馨。 临近中秋团圆节,宫中开始筹备中秋夜宴,虽然这次不会朝中官员家眷都要参加,可皇帝下旨,所有皇室宗亲和皇亲国戚都要携家眷入宫参加中秋宫宴,楚王府也在其列,自然免不了也要进宫。 …… 傅青霖离开暨城之后第二日便脱离了使臣队伍,带着一些心腹暗卫快马加鞭赶回阜都,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在中秋之前的两日抵达了阜都。 他顾不上休息,回太子府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袍,把自己风尘仆仆的面容整理了一下,便直接进宫了。 他一进宫,得知傅中齐在皇家祠堂,便直接去了祠堂。 祁国皇室宗祠在皇宫的后面,一座庄严巍峨的宫殿,但是和其他宫殿不同的是,这座宫殿整体是黑色的,透着几分肃穆和沉重。 傅青霖走进大殿,便看到一个人影立于一众牌位前面,身形修长,一袭黑色为底的鎏金龙袍极为醒目,哪怕只是一抹孤绝的背影,也让人莫名有一种压迫感,此人,便是他的父亲,如今祁国的帝王,傅中齐。 傅青霖上前,站在傅中齐身后三步开外的距离,而后掀起衣袍跪下,稽首:“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声音很醇厚,却又带着几分无力。 傅青霖缓缓起身。 傅中齐目光依旧停在眼前的一众牌位上,背对着傅青霖,语气有些随意:“一切都还顺利吧?” 傅青霖想了想,微微垂眸低头道:“回父皇的话,还算顺利!” 他话刚落下,背对着他的傅中齐忽然缓缓转过身来。 傅中齐和傅青霖并不像,应该说,傅青霖长得不像傅中齐,而傅中齐的轮廓和眉眼,倒是和傅悦很像,只是他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傅悦的精致,加上已经年过半百,尽管比同龄的男人看着年轻些,可岁月的洗礼和身处高位常年忧虑的原因,他面上透着几分沧桑和威严,只是精神特别好,因为常年练武喜好骑射,他倒不像一般这个年纪的男人那样大腹便便虎背熊腰,而是身形修长,看着还算风度翩翩。 只是刹那的功夫,他原本平和沉静的目光落在傅青霖身上后,顿时如剑光般,透着几分凌厉。 “说实话!” 傅青霖神色一愣,微微抬眸,迎上傅中齐紧绷的面色和慑人的目光,心下便已了然。 傅悦被下断根草和碧落毒的事情,他没有让人告诉傅中齐,可是想来傅中齐已经知道了。 只是两国都城相隔甚远,哪怕有人传消息回来告知傅中齐,傅中齐怕是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晓得大概。 他只好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 听完傅青霖的一番解释,傅中齐厉眸微眯,眼底划过一抹极致的寒意,面色凛冽,杀气难掩,恨意浓烈。 他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袖口下的手攥紧成拳,咯咯作响。 傅青霖见傅中齐这幅样子,忙又道:“父皇放心,幸好蓁儿嗅觉灵敏懂得医术躲过了这一劫,回来之前儿臣已经警告了赵鼎,也让他为此付出了代价,他应该不会再敢对蓁儿不利了!” 傅中齐听言,不晓得想起了什么,紧绷的面庞有了些许破裂,眼中,愧疚代替了方才的肃杀之气,沉沉叹了一声:“那孩子……是朕对不住她!” ------题外话------ 大家早安! 编辑通知,本月二十七号,月就是这个礼拜天,《盲妃》入v上架,上架时间和上架活动详情中午十二点苒宝会上传公告,大家记得戳看,么么哒我的小可爱们~ 079:调查 听见傅中齐这满腹无奈和愧疚的叹息,傅青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微微低着头,缄默不言。 傅中齐问:“你回来之前,那丫头如何?” 傅青霖微抿着唇,垂眸低声道:“不好受,只不过为了儿臣能放心离开故作不在意,估计儿臣走后,要难过好些日子了!” 傅中齐笑了笑,转过身去继续看着前方的一众牌位,目光落在右下方的某一个牌位上,眸色复杂,叹声道:“难过也就几日罢了,依照她那性子,很快就会放下的,说起来,朕很欣慰,她是那样的性子!” 欣慰她忘记了,虽然忘记的过程很痛苦,可起码,无忧无虑的过了十多年,不至于活在仇恨里,若是可以,他多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可是,终究是不可能的。 傅青霖不置可否。 傅悦最好的一点,就是适应能力,一开始会难过,可等习惯了就好了。 傅中齐又转过头来:“楚胤没有起疑?” 傅青霖思索片刻,面色凝重道:“有,儿臣已经解释过了,不过父皇也知道,楚胤不好糊弄,究竟信了几分,儿臣就不知道了!” 傅中齐凝望着前方某一个牌位,静默了许久就,而后淡淡的道:“信与不信不重要,他就算不信,也不得不信!” “父皇的意思……” 傅中齐扭头看着傅青霖,笑意不明的道:“那小子心思确实是缜密,竟然派了人来了阜都,暗中追查蓁儿!” 傅青霖一愣,倒是有几分吃惊,可又好似意料之中,很快便恢复如常,问:“那他可查到了什么?” 傅中齐笑的愈发的意味深长:“朕只知道他派了人来暗中追查蓁儿,至于查到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傅青霖眉梢一挑,不过也并未多说多问。 楚胤就算是查个底朝天,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徒劳无功罢了。 傅中齐忽然想起什么,颇有兴趣的问道:“你回来的时候,那小丫头说了什么让你带回来给朕的话没有?” 傅青霖惊讶:“父皇怎么知道她有话让儿臣带回来?” 傅中齐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懒得回答。 他养大的姑娘,他还不了解? 走的时候,一副欢欢喜喜如同逃出牢笼的样子,什么话也没留下给他,就一个小没良心的,让他着实扎心了许久,现在傅青霖回来,她不可能没话给带回来的。 傅青霖只好笑着将离开那日傅悦让他带回来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达。 短短一句贴心的话,傅中齐听着十分暖心欣慰,不过还是绷着脸冷哼道:“算她有点儿良心!” 傅青霖脸绷的有点吃力,很努力的憋着才没有笑出来。 说到这里,傅中齐想起什么,又面无表情的道:“你回来还没去看过你母后吧,去给她请个安吧,她这几个月很想蓁儿,总是闷闷不乐,连朕都不爱搭理,你回来时蓁儿应该也有话让你带回来给她,去跟她说说,顺便告诉她蓁儿的情况,让她放下心,省得总是看朕哪哪都不顺眼,不过你记着,你母后不知道楚胤腿残的事情,也不晓得蓁儿被下毒的事情,你闭好你的嘴不许乱说,不然朕别想安生了!” 说到最后,武成大帝一脸悲伤和无奈,不过,却难掩纵容,明显乐在其中。 闻言,傅青霖终于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几个月,父皇也不好过啊!” 他母后是极不愿意傅悦嫁去秦国那么远的地方的,他们兄弟姐妹,加上蓝淑妃所出的三公主华安公主,一共有六个,华安公主年少丧母,也是养在母后膝下,算计起来也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可是其中三个女儿都嫁了人,二弟又是个只爱风花雪月到处晃荡没个定性的主儿,陪着她最多的,也就是他和蓁儿,母后最是偏爱蓁儿这个最小的女儿,当初得知父皇要送蓁儿去和亲,差点没打起来。 以往十分温婉贤淑的性子,得知这事儿,直接闹的不可开交,只是后来,因为种种因素,终究还是阻止不了,只能亲自送走了蓁儿。 他母后虽出身名门大家从小文静娴雅,骨子里却脾气不太好,可想而知,这几个月,没少给父皇冷脸。 傅中齐:“……” 眼神不善的看着傅青霖,绷着面皮没说话。 傅青霖识相的收敛住了笑意,一本正经:“父皇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那紧抿着微微颤抖的唇,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傅中齐脸一沉,没好气道:“还不快滚!” 傅青霖绷紧了面皮一脸严肃,揖手道:“儿臣告退!”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目送傅青霖走出去后,傅中齐收回了目光,面色恢复如常,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众牌位,经历不晓得多久,他提步走了过去。 走到那些牌位的右边,站在其中一个牌位前面,缓缓伸手,轻抚着牌位的名字。 凝望着牌位的眼中,满是悲痛和恨意。 ------题外话------ 哇卡卡卡,明天上架,有点小激动,心很方,对上架后数据没信心,嗯,大家都留言一个么么哒安慰鼓励我好不好昂? 大家早安! 温馨提示:昨天已经发布上架公告,还没看的记得去看,里面有上架活动的详情! 080:中秋宫宴,傅悦生平(首订求订阅) 傅青霖离开祠堂后,去了青鸾殿,皇后寝宫。 他到青鸾殿的时候,周皇后已经在等着他。 他今日回到阜都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事先皇后并不知道,只是他回到阜都之后,自然有人禀报了她,所以,一直在等他来。 一进青鸾殿的后殿,就看到了在殿内来回踱步心急火燎的等他的周皇后,穿着一身紫色宫装,头上盘着发髻别着几支精致华贵的金簪步摇,加上那张虽已经年过五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的脸,看着雍容华贵仪态万千,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定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而傅青霖的样貌,便承自于她。 他一进来,周皇后一阵欣喜,当即一脸热切的上前。 祁国皇后周宓,出身祁国第一世族的周家,与傅中齐青梅竹马,当年祁国内乱,三王谋反血洗阜都,还是太子的傅中齐被护送离开,惨遭追杀,绝处逢生被周家暗中庇护,在周家待了两年,和周宓青梅竹马,后来内乱平息,傅中齐登基,登基五年之后,将周宓迎娶入宫为后,夫妻俩虽磕磕绊绊,不过感情十分要好。 “儿臣参见母后!” 一进后殿,傅青霖就朝着周皇后跪下请安。 周皇后上前,将他扶起来,风韵犹存的脸上笑意难掩:“快起来快起来!” 声音欣喜中透着一股子温婉轻柔,听着十分舒心。 “谢母后!” 傅青霖站了起来。 周皇后看着傅青霖依旧布满风霜很是憔悴的面容,不由得一阵心疼:“脸色那么憔悴,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傅青霖温和淡笑着道:“儿臣只是白天赶路,夜间是休息的,所以不妨事,只是赶路哪有不憔悴些的?不打紧的,母后不必担心!” 周皇后没好气的看着他道:“你这孩子,好端端的不和使臣队伍一起回来,做什么要赶那么急?若是出事可怎么办?” 作为一国太子,安全最重要,和使臣队伍一起,尚有随行军队可以保护,这样脱离队伍自己回来,哪怕还有暗卫傍身,依旧让人担心。 想要傅青霖命的,可大有人在! 毕竟,若是傅青霖死在秦国境内,更是遂了不少人的心意。 傅青霖无奈笑道:“这不是赶着回来和父皇母后禀报蓁儿的情况,顺便一起过团圆节么?再说了,儿臣这不是平安归来了么?” 周皇后嗔了他一眼,而后想起傅悦,急忙追问:“对了,说到蓁儿……蓁儿怎么样了?我听说他那个夫婿是个腿残的,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闻言,傅青霖当即蹙眉:“母后听谁说的?” 周皇后没好气道:“你管我听谁说的,你就说是与不是吧!” 傅青霖当即绷紧了脸,面无表情的道:“简直胡说八道,楚王虽然……行动不便,可腿残是不可能的事情,您别乱听别人胡诌!” 周皇后明显不信,斜视他:“当真?你可不许学你父皇,净诓骗忽悠母后啊!” 傅青霖顿时一脸无奈:“母后,儿臣几时诓骗忽悠过您?那些事儿不是一直都是父皇干的么?” 周皇后冷嗤:“谁晓得,你性子随你父皇!” 一样腹黑! 傅青霖:“……” 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委屈! 周宓哪里晓得自家儿子那点小委屈,拉着他走过榻上坐下,一脸急切的问:“那你和母后说说,蓁儿的那个夫婿怎么样?样貌,品行,还有身体都怎么样?” 傅青霖想了想,道:“母后放心,都很好!” 周皇后:“……” 眨了眨那双凤眸,一脸懵:“就这样?” 傅青霖也知道自己这回答,似乎有些敷衍了,便沉吟着道:“长得比父皇好看,心比父皇腹黑,身体情况……也都不错,毕竟他年少时便往来不败,武功在儿臣之上!” 周皇后有几分满意了,自家这个儿子一向眼高于顶,可从未在他面前夸过谁,可是当初她不同意,这小子还特意来和她说这个他选给傅悦的夫君绝对配得上傅悦,他一向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当命根子似的宝贝着,以前总觉得全天下就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傅悦的,却对这个楚王十分满意,她也只好同意,如今又这样夸他,可想而知,人自然是不错的。 嫁的远没关系,嫁得好就行了,比起她嫁得好过得好,难以再见,其实不算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不过,她还是问:“那他对蓁儿可好?” 傅青霖点了点头:“挺好的!” 周皇后没好气得看着他,忧心忡忡道:“你在的时候自然是好的,谁知道是不是做给你看的?我就担心你走了之后他对蓁儿不好,我们又离那么远,蓁儿要是受委屈了,我们可都不知道!” 傅青霖哑声失笑,耐着性子道:“母后,您想多了,楚王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为人儿臣还是能保证的,再说了,有安姑姑照顾着,儿臣还把蒙筝留下了,若是楚王敢对她不好,安姑姑和蒙筝已经回传消息回来,到时候,儿臣去把楚王打残去!” 傅青霖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有点心虚。 人都是残的,他还能把人怎么着? 难道打断第三条腿? 那蓁儿岂不是要守活寡? 啊呸! 没可能的事! 敢欺负蓁儿,他就直接把蓁儿带回来,让那个傲慢的家伙自己过! 皇后满意了。 傅青霖笑道:“对了,回来的时候,蓁儿让儿臣带两句话给您!” “什么话?” 傅青霖直言道:“她让您不要总是和父皇怄气,生气会老的快,父皇要是惹您生气了,骂一顿就是了,再不行就打一顿,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周皇后既是欣慰欢喜又是哭笑不得:“瞧那丫头说的什么话!” 傅青霖笑笑,悠悠道:“儿臣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的!” 皇后:“……” 她顿时眯了眯眼:“那老头和你告状了?” 傅青霖淡笑:“父皇只说您这几个月不太开心,还恼他了!” 皇后一听这话,顿时急眼了:“我能开心么?他把我的女儿嫁到万里之外,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这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丫头不谙世事什么都不懂,嫁那么远的地方举目无亲的,我不恼他恼谁?不和他生气都对不起我自己!” 傅青霖:“……” 莫名同情他父皇! 还有,庆幸自己没被牵连,话说回来,蓁儿嫁去秦国,他可也是罪魁祸首之一啊,母后这局部迁怒父皇一人,也是深明大义啊…… 好母亲! 好险啊…… 傅青霖不动声色呼了口气! 皇后又追问:“对了,那个楚王……是楚王吧?我记得秦国楚王府是异姓王不是皇室,他家里都有些什么人?可好相处?” 她虽然常年待在宫中什么都不懂,可是,还是听说过秦国异姓王楚王的,毕竟楚王府世代镇守秦国南境,和祁国毗邻,祁国大多数人都是晓得的。 可具体的,她是不晓得的了。 所以并不清楚楚王府的现状,只知道楚王府世代镇守秦国南境,和镇守北境的庆王府一起,被称为秦国南北双雄,秦国被夹在诸国之中能安然太平,这两个王府功不可没。 傅青霖想了想,道:“楚王父母都不在了,兄长也早逝,只有一个大嫂和一个侄女,他那个大嫂对蓁儿也挺好,母后就别担心了!” “哦哦,那还好……”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那……楚王可有姬妾侧妃?” 傅青霖道:“有一个侧妃!” 周皇后本来还兴冲冲的面色垮下,顿时不高兴了,刚才还有些好印象,顿时没了。 傅青霖忙解释:“不过母后不必介意,这个侧妃是皇帝塞进楚王府监视楚王的,只有名义,楚王不喜欢她,可以当她不存在!” 周皇后:“……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傅青霖默:好吧,他的错。 和周皇后说傅悦的情况,说了整整一个时辰,几乎傅悦的吃喝拉撒睡都说了个遍,傅青霖都觉得口干舌燥了,周皇后还很有兴致,原本周皇后是不打算放他走人的,可是,鉴于他离开了四个月,今日才刚回到,需要好好休息,这才很不情愿的放他走了。 傅青霖出宫后,直接去了英王府,见了英王夫妇之后,是英王世子妃,也就是他的二姐华珍公主傅惜招待了他。 华珍公主傅惜,是他的同母姐姐,下嫁英王世子穆烬,比他大四岁,快三十岁了,长得挺像他父皇,性格像母后,所以,一看到他十分高兴,拉着他问东问西,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还有傅悦的情况,他们兄弟姐妹六个月,傅悦是最小的,自然是个个都护着她惦记她。 傅青霖简单的说了点,有些心不在焉。 傅惜多了解这个弟弟啊,一看到他来就知道他来意为何,只是绷着没点破,不过见他心不在焉四下张望的样子,顿觉好笑。 之后,才告知他:“你回来得不巧,善善前几日就跑到军营去了,一直没回来,估计又窝在军营里练兵了!” 听言,傅青霖蹙眉:“她好端端的又跑军营做什么?” 如今天气还那么热,一个的姑娘家在军营那个地方,如何受得了,简直是胡闹! 华珍公主一脸无奈:“还不是因为你们婚事将至了,近来父皇和母后好几次召见父王母妃商谈婚事,父王让她收收性子,她恼了就跑出去了!” 傅青霖眉头蹙的更紧了:“为何要劝她收性子?她这样不是挺好的?” 傅惜有些好笑的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你是什么身份?你是太子,她嫁给你了就是太子妃,以后便是一国之母,这样整日舞刀弄枪也不像话啊!” 穆乐善从小就爱舞刀弄枪,一心想要当个什么女将军,那性格大大咧咧的,很让人头疼。 傅青霖淡笑:“我倒是觉得她这样挺好!” 心性单纯毫不做作,挺好! 而他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性子。 傅惜无奈笑着,叹了一声道:“你喜欢她,自然看她哪哪都好,可是青霖,皇家毕竟不是寻常人家,不能太过随心所欲,她这样的性子,终究是不妥!” 傅青霖倒是不以为然,浅笑着道:“二姐,她这样挺好的,我倒是希望她能一直保持这样纯良的本性,至于能不能让她一直随心所欲,那就得看我的本事,我相信我自己可以做得比父皇更好!” 当年他父皇受制于朝臣世族,是因为祁国经过两年内乱国力衰弱百废待兴,父皇毕竟是少主登基根基不稳,只靠着周家和英王府根本无法稳固皇位,只能步步退让,可现在祁国国力大增,皇室根基稳如磐石,早已不是那些朝臣世族能威胁钳制得了的了。 他不需要,也绝对不可能再受制于人。 他心爱的姑娘,一丝委屈都不能受! 见傅青霖胸有成竹的样子,傅惜哑然失笑:“你有这个想法固然好,毕竟善善从小就是这个性子,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怕是难改了,只是……唉,算了,反正她有你护着,有英王府为后盾,这样也未尝不可!” 英王府掌管整个祁国一半的兵马,几乎是祁皇最信任的,皇室之下便是英王府,作为英王府的女儿,穆乐善这个性子再不妥,谁又敢置喙半个字? 傅青霖不置可否。 既然得知了穆乐善的去处,傅青霖没在英王府待太久,就离开去了城郊的穆家军军营。 阜都城外,有一个穆家军的军营,驻扎着十万兵马,用于镇守阜都城。 他策马而去,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 远远地,就看到穿着一身铠甲女扮男装的穆乐善,正在监督士兵训练,远远看去,手握着一个长矛搭在肩头上,倒真的像是个将军。 他一出现,穆乐善身边就有人提醒她,所以她很快扭头看了过来,看到他,吓了她一跳。 不过,她没有过来。 傅青霖有些郁闷。 那丫头,总爱躲着他。 以前也是这样,一看到他就跑,每次都是他追着去逮她。 他很可怕么? 百思不得其解。 见她扭头又跑了,傅青霖的脸色,顿时不太好了,连忙轻功一跃,追着她去了。 作为将门虎女,穆乐善从小就练武,轻功也还算不错,不过比起傅青霖,却差得远了,傅青霖跟在她后面,在军营外堵住了她。 见他就这样挡在自己面前,穆乐善带着几分英气却难掩精致的小脸顿时垮下,如丧考妣。 他娘的! 傅青霖脸色有点臭:“你躲什么?我会吃了你?” 穆乐善撇撇嘴,翻了白眼没吱声,小脸扭过一边。 傅青霖很无奈,抬步就要上前。 穆乐善立刻往后一跳,一脸警惕的指着他的脚,瞪圆了眼:“唉唉唉,你别过来!” 傅青霖脸一黑。 穆乐善没好气道:“你有什么话站在那里说就好了,别靠近我,你一靠近我,我就呼吸不过来!” 傅青霖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欠她的。 活祖宗! 绷着脸,眼神不善的看着她问:“我离开了四个月,你一点都不想我?” 穆乐善翻了个白眼。 不晓得多开心! 不过有点不开心的是,总是想起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莫名其妙! 傅青霖提步又要上前。 穆乐善立马道:“不许过来,再过来我不客气了啊!” 傅青霖饶有意味的看着她问:“哦?你打算怎么个不客气法?” 穆乐善一脸凶巴巴:“我把你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去!” 这狠话,听着有几分滑稽。 傅青霖:“……” 他好心提醒:“你打不过我!” 穆乐善想反驳,可是底气不足啊。 她确实是打不过他。 傅青霖悠悠笑道:“而且,你若是敢打我,我就亲你!” 穆乐善蔫了。 傅青霖这才上前,站在她一步开外,那双凝聚着温柔和深情的眼眸,落在她脸上。 穆乐善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她惯爱舞刀弄枪不爱打扮自己,加上经常跑军营,皮肤不似那些给一个女子般细嫩白皙,却也看着十分健康英气。 他很喜欢她。 只可惜,这丫头死不开窍! 想起这个,傅青霖就一肚子火。 他今年二十五岁,穆乐善二十快二十一了,这个年纪,早已过了成婚的年纪了。 穆乐善从小就不像个闺阁女子,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喜欢女扮男装,据说是想当一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一点女孩子的觉悟都没有,整天窝在军营中,后来到了适婚的年纪,这丫头愣是死活不肯成亲,他觉得吧,这丫头既然还不愿意,就再等等,接过拖了一年之后,英老王爷去世了,守孝三年,就蹉跎至今。 说来,也是憋屈。 早该抱得美人归了,结果纵着她一时心软,拖了四年! 傅青霖后悔到吐血! 最憋屈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丫头依旧不开窍,一看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跑! 他就这样看着她,似乎要把这几个月没见到的思念看个够,而穆乐善,不情不愿的站在那里,脸上有些别扭。 “我很想你!”他说。 穆乐善愣了愣,微微抬眸,迎上他认真且温柔的眼眸,就这样撞了进去。 她很怕对上傅青霖的眼神,因为每次和他四目相对,她总是有些心慌。 所以,她很快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脸颊染上了丝丝红润。 傅青霖见状,无声笑着,眼中满满的愉悦。 可见心情很不错。 原本心头的阴霾,就这样被她冲散了。 他笑着温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说着,就伸手要拉她的手。 穆乐善一惊,忙把手往后一藏,道:“不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军营就好了,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城吧!” “谁说要送你回营?我说的是送你回王府!” 穆乐善啊了一声,然后小脸一绷:“我不回去!” 傅青霖挑眉:“怎么?在这里还没窝够?” 穆乐善冷哼:“你管我呢?要回你自己回,我才不回去!” 傅青霖绷着脸:“善善!” 他这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一起,穆乐善就更不开心了,有些气急败坏的吼道:“都是因为你啦,我都说我不想嫁给你,你还不肯罢休,现在好了,父王母妃天天唠叨我,让我收收性子,还弄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书让我看,哼,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躲到这里来!” 傅青霖忽然沉默。 穆乐善也一脸憋闷的别过头去,没再吱声。 好半晌,傅青霖才压声开口:“明明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何不愿嫁给我?” 穆乐善想都没想就急声道:“我才没有……” 话一顿,她却说不下去了。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句话违背本心。 可是,她喜欢他么? 怎么可能! 可……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见她反驳的话一般就偃旗息鼓,傅青霖心里愈发欢喜,不过面上还是抿着唇很认真地道:“我父皇母后已经和英王叔他们商议了婚事,善善,你该知道的,上次之所以拖着,是因为我为了顾及你的心意推迟了婚期,之后老王爷病故,这才蹉跎至今,可如今孝期已满,再没有拖延的可能,我们是一定要成亲的,你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今日你实话告诉我,为何你不原嫁给我?” 他定定的看着她,那双眼睛,似乎在闪着光,特别的吸引人,让她忍不住看着,避无可避。 穆乐善顿时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她垂眸沉默着,许久没有回答。 就在傅青霖以为她不会回答,正打算开口追问的时候,她开口了。 她微微抬头看着他,神色异常认真的道:“傅青霖,你以后只要做皇帝的!” “所以呢?” 她微微抿唇,轻声道:“我不想成为你后宫的其中一个,也不想把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你明白么?” 帝王三宫六院在所难免,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 而她,不想敛尽锋芒,磨了棱角,折断翅膀,把自己变成一个深宫妇人。 这样,还不如死了! 闻言,傅青霖显然是有几分吃惊,好半晌,他才有些无语的道:“穆乐善,你是不是傻的?” 穆乐善怒:“……你才傻!” 方才的认真脸顿时消散无踪。 傅青霖无奈至极,他叹了一声,轻声开口:“不会有别人,而你,也不需要改变你自己!” 本来还有几分怒气的穆乐善顿时一懵:“什么?” 他看着她,没说话。 他没有重复,穆乐善也清楚了他的意思,心惊之余,还是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可是你要做皇帝啊,你怎么可能没有别人?何况,我要是嫁给你,以后你登基了我就要做皇后,我这个样子怎么做皇后啊?” 皇后要的是温婉大方端庄得体,那是基本,她根本做不到。 傅青霖思索片刻,认真道:“善善,我不是我父皇,你也不是我母后!” 当年他父皇也不想纳妃的,可当时的情境根本不允许父皇随心所欲,所以父皇就在立后之后不久,为了平衡朝局稳固江山,纳了几个妃嫔,也因此,父皇和母后一直不好过,明明两情相悦,却不得不妥协于现实,当年傅悦出生的时候,母后还被一直无子嗣的贤妃暗中谋害差点一尸两命,以至于傅悦生下来身体就很不好,母后也因此伤了身子,那一次,夫妻俩差点走到末路,后来父皇将所有妃嫔驱离,将贤妃赐死,极力挽回才峰回路转,这二十年,他们夫妻俩才好起来。 他从小看着这些事情,早已下定决心,等他以后娶妻,他不会让她所爱的人经历母后那样的心痛,他也不会是他的父皇。 当然,他也不曾责怪傅中齐,若是他是傅中齐,或许都做不到傅中齐那样好。 穆乐善有几分动容,可还是忍不住撇撇嘴冷哼:“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这些事情又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而且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万一你以后女食言了呢?” “我不会!” “我不信!” 傅青霖很认真:“我们可以打赌,我以后要是食言了,我把命赔给你!” 穆乐善怔怔的看着他。 她想说,万一你到时候耍赖呢?反正我又打不过你…… 可是话到嘴边,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其实她知道,傅青霖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 他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从小就备受赞誉,母妃常常说她,不晓得修来了什么福气,这么个性格脾气,还有这样一个人喜欢她,对她各种迁就,都说做母亲的总觉得自己的孩子最好,可是在母妃心理,怕是哥哥那样文武双全的,都不及傅青霖好,她的婚事是爷爷在的时候和陛下定下的,当时爷爷一眼就看中了他,后来父王母妃哥哥也很满意,可是她却不满意。 不是不满意他的品行样貌才华和脾性,只是不满意他的身份,她不想嫁到宫里。 而他如今,却把她顾忌的两个问题,都给出了交代。 她顿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她讷讷的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傅青霖看着她,忽然微微笑了起来,伸手牵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穆乐善恍然回神时,人已经被他拉着走啦好几步,她忙停下脚步,道:“等……等一下!” 傅青霖停下,扭头过来看着她,却未曾放开她的手,而且还攥紧了些。 穆乐善微微低着头,抿唇低声道:“你得先让我回营中换身衣服,交代几句吧!” 她现在穿着一身铠甲,虽然是特意做给她的比较秀气的软铠甲,可依旧不好这样穿着回去。 傅青霖想了想,放开了她的手:“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穆乐善点点头,然后扭头回了军营中。 傅青霖看着她有几分拘谨的背影,哑然失笑,心情颇好。 连着赶路半个月的疲倦,顿时全部消散了。 穆乐善要换衣裙,还要简单弄一下头发,所以傅青霖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看到她出来。 换下了铠甲,穿上了一身简便的衣裙,头发放下来简单弄一下,没有头饰,却绑着两根发带,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态。 傅青霖愣神片刻,穆乐善已经走到他面前。 “走吧!” 说完,就扭头提步往军营门口那边的方向去,他们的马都在那里。 傅青霖本来想牵她的手的,可是他刚一伸手,她就走了,他伸出的手顿了顿,而后哑然失笑,收回手,跟在他后面。 穆乐善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扭头过来看着他,有几分懊恼的道:“对了,我都忘记问你了,四公主怎么样了?” 傅悦是四姐妹最小的一个,排行第四,以前穆乐善都这样叫她。 傅青霖轻声道:“都好,她说了,等下次我去看她的时候,带上你一起去!” 穆乐善没好气道:“真搞不懂你们怎么想的,把她嫁那么远,明明那么疼她,也舍得把她送去秦国,太狠心了!” 傅青霖无奈:“善善,有些事情你不懂!” 穆乐善冷嗤:“谁说我不懂?不就是为了顾全大局么?” 傅青霖:“……”你还真就不懂了! 穆乐善越想越气,叽叽咕咕的道:“真是的,要是四公主身子健全也就算了,偏偏眼睛还看不见,这样你们还把她送那么远,还真是放得下心,我同你讲,要是以后我们的女儿你敢送去和亲,我弄死……”你! 声音戛然而止。 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穆乐善顿时住了嘴,脸上有几分僵硬,而后耳垂微微红了,埋着头一脸懊恼。 傅青霖笑了。 他低低笑着,耐着性子闻声道:“善善放心好了,以后我们的女儿,我绝对不会让她和亲的!” 穆乐善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了,羞恼道:“走啦!” 说完,加快步伐走了,看那有几分慌乱的背影和紊乱的步伐,逃命似的。 傅青霖心情大好,一脸春风得意的跟了上去。 傅青霖把穆乐善送回了英王府之后,才回了自己的太子府,然后,才给傅悦写了信。 …… 中秋皇家团圆宴,作为如今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和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楚王府自然是在饮宴名单之中。 这些年楚胤闭府不出,倒是一直没参加过,可今年不一样了,楚胤身子大好出府,还娶了王妃,免不了要拖家带口进宫饮宴的。 可是傅悦明显不高兴。 一听到说要进宫参加宫宴,她就直接整张脸都垮了。 忍不住吐槽:“三天两头都是宫宴,烦不烦啊!” 她来这里才两个月,已经参加了两次,中秋再去,就是三次了! 他娘的,没事干了么? 每次她坐在那里,又看不见,耳边听着那些嘈杂的议论声交谈声和歌舞声,觉得特别枯燥。 楚胤见她这样,倒是迁就她:“王妃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好了,本王这就命人进宫去和贵妃娘娘推了此事!” 傅悦听言,啊了一声。 “怎么?” 傅悦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怎么不好?” 傅悦闷声道:“我哥哥之前和我说,秦皇猜忌楚王府,肯定想尽办法抓楚王府的小辫子,要是我这次我们不进宫参加宫宴,会不会对楚王府不利啊?” 楚胤想了想,道:“无妨!” 傅悦纠结了一下,还是闷声道:“唔……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去吧!” 楚胤淡笑:“王妃不喜欢,可以不用勉强!” 傅悦抿唇道:“也不是勉强啦,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喜欢宫里,不过这也不打紧,还是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我们不进宫,秦皇又觉得楚王府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胤定定的看着傅悦,顿时不说话了。 傅悦这个人,其实很聪明,这一点,他早就发现了,她平日里大大咧咧好似什么都不懂,实际上,她的心思很通透。 这小姑娘眼睛虽瞎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她愿意去懂和不愿去懂罢了。 如果她眼睛没有瞎,或许,一定聪慧绝顶,和她一样玲珑剔透,才华盖世。 这时,傅悦默了默干瘪的肚子,忍不住对后面的清沅道:“唉,不说了,清沅,我饿了,快去把早上吃的那个月饼点心给拿点来!” 临近中秋这几天,楚胤吩咐人弄了各种各样的月饼点心给她吃,她很喜欢吃。 “是!” 楚胤有些无语:“你不是才吃了没多久?怎么又吃?” 早上吃早膳的时候吃的,现在才过了一个多时辰。 她是猪么? 他难道娶回来的是一只猪么? 而且,这么能吃还那么瘦! 出息! 傅悦一脸无辜的点点头:“对啊,可是我饿了啊!” 楚胤:“……” 还好楚王府家底深厚,不然可经不起这样挥霍。 傅悦一脸小委屈:“怎么?王爷夫君嫌我吃的多了么?” “……没有!” “明明就有!” “真的没有!”语气已经很无奈了。 傅悦哼哼唧唧:“我跟你讲,不许嫌我吃的多,不然我就不吃东西给你看!” 哟,还威胁上了? 楚胤无奈笑了:“那本王倒是很期待!” “哈?” 楚胤淡笑着道:“本王不嫌弃王妃吃的多!” 傅悦冷哼:“你刚才说的可不是这句,你说你很期待我不吃东西,哼,坏人!” 楚胤:“……”好吧,他忘了,他这个小王妃,可是听觉好的不得了,糊弄不了。 楚胤叹了一声,无奈道:“本王只是担心,吃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会把胃撑坏的!” 她真的特别能吃,一天三顿之外,还有各种点心水果,可是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怎么吃都不长肉,人特别纤瘦。 傅悦撇撇嘴:“怎么可能?我每次都是等肚子饿了才要吃的,难道肚子饿了不吃东西?饿着?小师父说了,我最好不要饿着肚子,对身体不好!” 楚胤闻言,看着她没说话。 傅悦这个情况有些反常,应该是伤了身体,才会造成这样的情况。 这时,清沅端来了两盘不同形状口味的月饼点心,傅悦顾着吃,也没再理会楚胤。 翌日,中秋。 宫宴是在晚上,据说今夜的中秋宴摆在了御花园,以便饮宴的同时可以赏月。 傅悦午休起来后,大家伙才准备入宫。 一进宫,楚胤就被皇帝派人找了去,因为楚贵妃在准备宫宴事宜,冯蕴书直接带着傅悦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有不少人。 今日理论上是家宴,参加宫宴的,都是皇室宗亲和有些皇亲国戚,宴席还有半个多时辰才开始,那些王妃命妇们进宫自然是要有人招待的,以前都是沈贵妃和庞淑妃负责,现在那两个一个重伤未愈一个打入冷宫,暂时打理后宫的楚贵妃又忙于宫宴事宜,其他妃嫔没有资格,皇后闲来无事就包揽了,正好这些人来请安,直接就没走了。 满殿的女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时不时问她这些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傅悦没待多久就受不了了,直接和冯蕴书说了一声,冯蕴书又和皇后说了一声,然后傅悦领着楚馨,被清沅扶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凤仪殿。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置喙。 其实傅悦这样是很失礼的,只是皇后首肯,谁也不敢多言,只能目送着傅悦离开。 他们一出凤仪殿,后面就跟出来了一个宫女,是皇后吩咐出来给傅悦引路的,不过傅悦拒绝了,就这样漫无边际毫无目的的在宫里转悠。 然后走着走着,傅悦脚步一顿。 “公主怎么了?” 傅悦忙抬手按在嘴唇上:“嘘!” 清沅:“?” 楚馨也:“?” 傅悦手指了指右边的方向,清沅顺着看去,是一片浓郁幽深的绿植,比人还高,绿植那边,是一座宫殿的墙角,不过因为绿植太高,只看到宫墙顶。 清沅皱眉。 傅悦低声道:“那边有人,扶我过去!” “哦哦!”清沅了然,立刻扶着她,蹑手蹑脚的靠近那边。 楚馨也学着蹑手蹑脚的跟在后面。 站在绿植旁边,果然听见了绿植的那一边,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不过绿植太高太浓密,没看见人。 “……此事你当真是误会了,本宫岂会对谢荨动了心?那不过是偶然罢了!” 傅悦眉梢轻挑,这不是那个太子赵祯的声音么? 而后,一道略带疏离的女声响起,恭敬有余,仍显得不卑不亢:“太子殿下,您不用和臣女解释,臣女与殿下并无关系,殿下就算是心悦谢小姐也无妨,臣女无权置喙!” “你这是何意?与本宫撇清关系?” 宫墙脚下,一男一女相对而立,男的便是太子赵祯,女的,竟是沈家四小姐沈知兰! 赵祯看着沈知兰脸上的冷淡,语气中已经带着几分不悦。 沈知兰微微垂眸,面色冷淡平静,语气依旧疏离:“殿下此言差矣,臣女与殿下并无私下关系,如何有撇清关系之说?” 赵祯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眯了眯眼上前一步:“沈知兰,你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她一直避而不见,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她却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让他极其不悦。 沈知兰微微退后一步,一脸清冷淡漠:“太子殿下,你我毕竟男女有别,以后还是莫要再私下见面了,否则让人见到就麻烦了,宫宴快开始了,臣女先走了!” 说完,福了福身就要走。 可是,才转身,就被赵祯拉住了手,一个箭步抵在了墙面上。 “啊!”后背撞到墙面,沈知兰有些吃痛,倒吸了一口气。 赵祯死死地将沈知兰抵在墙面上,脸色有些阴郁,眼神极其不善,咬牙道:“沈知兰,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是看本宫不得父皇欢心,觉得本宫坐不稳储君之位了才刻意疏远的!” 沈知兰微微咬唇,淡淡的道:“太子殿下,臣女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请您先把臣女放开好么?” 赵祯冷笑:“听不懂?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知道沈家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让你做未来的皇后么?以前本宫得父皇圣心时你假意靠近引得本宫倾心,如今本宫引得父皇厌恶,你就避之不及,呵,都说女人善变最是虚伪心狠,果不其然!” 沈知兰脸色有几分难堪,咬了咬牙,蓦然冷笑,不再伪装:“太子殿下觉得臣女善变,殿下何尝不是?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可却跑去对谢荨献殷勤,殿下,你我不过半斤八两罢了,有何资格……” 看到沈知兰脸上挂着的一抹讥讽,赵祯恼羞成怒,低喝道:“闭嘴!” 沈知兰淡淡的道:“不错,臣女是与殿下有约,可是殿下,你我之约是有前提的,前提便是你能登上皇位,可如今呢?您连诸君之位都难保,难道殿下以为,臣女会为了您孤注一掷的赌上整个沈家?” 一旦她和赵祯的事情被皇帝知道,沈家的恩宠便会烟消云散,这一点,她根本都赌不起! 她要的,是绝对的胜果,而不是可能的猜测。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例子,不在少数。 赵祯脸色难看的厉害,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这就是他一直喜欢的姑娘啊! 就在沈知兰要挣开他的时候,赵祯忽然笑了,笑的如同毒蛇那般慑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沈知兰精致的没有任何瑕疵的容颜,笑意渐深:“兰儿,你说,你若是成了本宫的女人,沈家……还有的选择么?” “你……” 赵祯笑的令人后背发凉:“正好,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父皇也快要给你指婚了吧……” 说着,手抚过沈知兰的脸颊,慢慢下滑…… 眼中,充斥着最原始的欲望和掠夺的野心。 沈知兰哪里看不出赵祯的心思,身子颤了颤,想要挣脱,却整个人都被他死死地抵在墙面上,她脸色霎时发白:“赵祯,你……你敢!” 赵祯冷笑:“你都这样对我了,你说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沈知兰有些羞愤恼怒:“你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叫人了!” 赵祯哂笑一声:“呵,你若是想非我不嫁,随便你叫!” 沈知兰咬紧牙关死死的看着赵祯。 她确实是不敢叫,若是他们在这里私下见面的一幕被人看到,她这辈子就毁了。 赵祯看着她含嗔带怒的眼眸,鬼使神差的,倾身就想要一亲芳泽。 沈知兰忙撇开脸躲开。 赵祯一顿,看着她带着几分倔强和厌恶的面容,无名火起,伸手就掐着她的下巴扣过来,不由分说就强吻她。 “唔……放,放开……唔……” 饶是沈知兰再如何挣扎,赵祯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会一些武功的男人,自然是徒劳无功的,就这样被他压制在墙面上强吻着,手在她身上不时游离。 而就在这时,一声噗嗤的笑声响起,赵祯立刻停下,警惕的转身:“谁?” 沈知兰脸色也是霎时血色全无。 听见绿植后面的动静,赵祯面色一变,立刻放开沈知兰,越过绿植,看到了正打算滋润的傅悦几人。 赵祯的脸色,顿时冷沉下来,变得十分难看,脱口而出便是一声不善的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悦正要回答,可是想了想,蹙眉反问:“呃,太子殿下这是在……质问我?” 赵祯死死的看着她,面皮紧绷,愣是说不出话。 他没吱声,傅悦却忽然悠然笑道:“方才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打扰了二位偷情的雅兴,我深感抱歉,你们继续,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说完,搭在清沅手上的手微微一动,清沅会意,扶着她就要离开。 沈知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出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傅悦这几句话,脸色顿时极为难堪羞愤,定定的站在那边,没敢过来。 只是,羞愤的眼神落在傅悦身上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怨毒。 见傅悦要走,赵祯立即道:“你站住!” 傅悦确实是站住了,扭头过来面朝赵祯,一脸茫然,漫不经心:“太子还有事?” 赵祯咬牙道:“楚王妃在这里鬼鬼祟祟偷听别人说话,还这般不知礼数的胡说八道,怎么?这就是祁国的教养?” 傅悦愣了愣,而后忍不住哂笑:“呵……” “你笑什么?” 傅悦很不客气的道:“太子这话也是好笑了,明明是你们在里面偷偷摸摸,我路过听见了而已,怎么就是偷听了?就算是听也是光明正大的听,你怎么倒打一耙啊?自己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振振有词,这是什么道理?” 赵祯:“……” 好想杀人。 一旁的楚馨没好气的附和:“就是啊,自己偷偷摸摸,还反过来说别人,小人行径!” 赵祯顿时脸色冷沉下来,怒声呵斥:“放肆!” 他这一声吼,傅悦立刻就很不高兴了,一把拉过楚馨护在身后,冲着赵祯怒道:“你吼什么吼?吓坏小馨儿我抽死你?” 赵祯:“……” 连阴沉的没法看,看着傅悦的眼神,布满了阴戾,杀气难掩。 对傅悦的厌恶,愈发的深。 他没吱声,傅悦冷嗤一声,笑眯眯的讽刺道:“哦对了,我二哥和我说过,只有畜生才会随时随地发情,太子真是好雅兴啊!” 其实事实上,她也不懂什么是发情,但是,结合刚才听见的动静,和二哥以前和她说的那些才子佳人私会的故事好像出入不大,正好派上用场了。 嘿嘿嘿…… 赵祯勃然大怒,正打算教训一顿这个不知分寸胆敢讽刺他是畜生的贱人,却又听见扑哧一声,有人在笑,明显还是听见傅悦的这句话才笑的。 他脸色愈发不好,咬牙低喝:“是谁?滚出来!” 一抹红影缓缓从宫墙那边跃过来,落在了他们旁边。 是一个男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长得十分精致的男人,穿着一袭紫色衣袍,手握着一把折扇,身姿修长面如冠玉,面上带着的一抹很浅的笑容,如沐春风,风流倜傥。 “臣弟参见太子皇兄!”顿了顿,有移向傅悦的方向,只是礼数随意了些:“见过楚王妃!” 赵祯眯着眼看着他,出言便是质问:“老七?你怎么会在这里?躲在后面偷听本想做什么?莫非你跟踪本宫?” 是了,这便是七皇子裕王赵禩。 赵禩嗤笑:“太子皇兄这罪名可就扣大了,臣弟不敢,也没兴趣跟踪你,莫非太子皇兄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不晓得这里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赵禩道:“这堵墙后面,便是臣弟母妃的寝宫,臣弟眼瞅着离宫宴还有一会儿,便过来瞧瞧,是太子殿下您动静太大了,臣弟原以为是哪来的狗男女如此大胆在此私会呢,却不曾想,竟然是太子皇兄和……沈家小姐,可真是令人吃惊呢!” 赵祯差点把一口银牙咬碎了。 那边的沈知兰,面色难看的厉害,一阵无地自容之后,掩着脸跑了。 赵祯咬牙道:“你母妃不是已经死了么,你来看什么?分明就是居心叵测的借口!” 赵禩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面色变得冷淡起来:“太子殿下和母后向来不亲近,自然是无法理解臣弟的思母之心的!” 赵祯被戳中痛处,却是哑口无言。 他和皇后不亲近,和谢家也如同陌生人,这是他最大的不甘和耻辱。 明明是皇后嫡子,却不被母后所喜,明明有谢家那样的外族做后盾,可谢家却对他视若无睹毫不支持,让他在兄弟之中备受嘲讽,一直抬不起头,唯一的作为嫡子的优势,也是岌岌可危。 也不晓得是不是太过气极,他直接拂袖而去了。 赵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啧啧了几声,叹息道:“脾气越来越差了,也不怕自己把自己气短命了!” 听见他这句话,一直站在一旁听着兄弟俩唇枪舌战针锋相对的傅悦忽然笑了。 赵禩收回目光,看着傅悦,有些困惑:“王妃笑什么?” 傅悦没回答,反问:“你是谁啊?” “裕王赵禩!” 傅悦一阵茫然后,记起了这么个人。 她记得赵禩这个人,倒不是说接触过或是见过,而是之前选夫的时候,秦皇后来提议的四个皇子之中,正好有他,据说,长得也特别好看,是暨城出了名的美男。 只可惜,她看不见。 “哦!” 赵禩挑眉:“楚王妃还没说呢,刚才在笑什么?” “笑你啊!” 赵禩:“……” “本王有何可笑?” 傅悦冷哼:“强词夺理,你明明一早就在那边偷听了,不是故意的才怪!” 赵禩挑眉:“你怎么知道?” 傅悦翻了一记白眼。 赵禩忽然想起,傅悦似乎听觉极好。 上次选夫的时候,那么多人的大殿中,楚胤喝酒的轻微的声音,她都听见了,还准确无误的指出楚胤的位置。 她一早就感觉那边有人和她一样在听这出戏,只不过,原本没打算打扰那两个人的,加上没有必要,就没有理会。 谁知道听着听着,她会忍不住笑了。 失策! 他笑了笑:“楚王妃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傅悦撇撇嘴,不置可否。 赵禩看了看天色,提议道:“宫宴快开始了,王妃第一次逛皇宫,想来不熟悉,这里离宫宴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正好本王也要去那里,不如一同过去如何?” “这样不好吧,会被人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 “误会你对我心怀不轨!” 赵禩:“?” 一脸懵逼:“这说法从何而起?” 傅悦冷哼:“我就觉得你对我心怀不轨了!” 赵禩:“……” 他做了什么?让她产生如此大的误解? 他有些无奈:“王妃多虑了!” “是么?” “嗯!” “……好吧!”那估计是她想多了。 唉,长得好看的人,总是爱胡思乱想,真是忧伤! 一同去宫宴的途中。 赵禩扭头看着傅悦空洞无神的眼睛,颇有些兴致的问:“不知道王妃的眼睛,为何看不见的?” 傅悦漫不经心:“瞎了就看不见了!” 赵禩:“……” 只觉得她对他莫名怀有敌意,这样怼他。 算起来,这才第一次见,却是第三次了。 他忍不住问:“本王是不是做了什么的罪楚王妃的事情了?” 傅悦眨巴眼:“没有啊!” 赵禩默,忍住了才没有问她:没得罪你你怼我作甚? “没有就好!” “嗯!” 然后走着走着,赵禩忽然又问:“王妃小时候来过秦国么?” “啊?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赵禩笑笑:“觉得王妃长得很像一个认识的人,所以问问!” 傅悦顿时一脸喜滋滋:“喔……那你认识的那个人可真幸运,居然长得像我,嘿嘿嘿……那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赵禩:“?” 傅悦忽然纳闷:“不过话说回来,你认识的人长得像我,跟我来没来过秦国有什么关系啊?莫名其妙!” “随口一问,王妃莫要介意!” 傅悦好奇问:“那个人是谁啊?” 长得和她像?那可真是有些感兴趣了。 赵禩轻笑:“楚王妃可以去问问楚王,他也认识那个人!” “嗯?” 赵禩又道:“而且,他们很熟!” 傅悦有点懵:“呃,那是谁?” 赵禩有以下没一下的拿着扇子敲打自己的手心,四两拨千斤的道:“至于是谁,本王就不多说了,不如王妃去问他,看看他会不会告诉你!” 傅悦忽然停下,转头朝向他。 赵禩也不由得停下看着她,有些好奇,不过她双眼无神,所以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 “楚王妃怎么了?” 傅悦道:“没什么,就是忽然发现,你们都很喜欢拐弯抹角!” 赵禩一愣,怔怔的看着她。 傅悦却没再说什么,状似无意的说完这句话后,就把手搭在清沅手腕上,继续走。  她走了好一段距离之后,赵禩才微微回神,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微眯。 今夜的宴席设在御花园的一片空地上,虽然只是皇室家宴,可因为皇室枝繁叶茂,排场依旧很大。 傅悦还没到就遇上了来寻她的冯蕴书,之后才一起进了宴席,这个时候,宴席即将开始,不少人都在了,刚才在那边私会的两个人也都在了,看到傅悦,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若是眼神能杀人,傅悦估计成肉酱了。 只是傅悦看不见,感觉到了也懒得理会。 到了席位上后,坐在楚胤旁边。 她一坐下,便听到旁边的楚胤问她:“去哪里了?” “唔……随便走走,也不知道是哪里!” 他蹙眉:“以后莫要在宫里乱走,不安全!”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嗯!” 他没有再说话。 他不说话了,傅悦却贼兮兮的凑了过来:“不过我刚才碰上一件好玩的事情,王爷夫君想不想知道?” “哦?说说看!” 傅悦:“刚才那个赵祯太子和沈家小姐在私会,被我给撞上了!” 楚胤:“……” 他扭头看着傅悦,忽然不说话了。 好半晌,他才有些好笑的问:“你还知道什么是私会?” 嗯,他倒是不关注谁和谁私会,就是觉得惊讶,这白纸似的小姑娘,半点不懂男女情事,还晓得什么是私会? 傅悦煞有其事的点头,很是认真:“知道啊,就是一男一女偷偷摸摸见面嘛,我二哥以前和我说故事的时候说的,那也叫偷情!” 楚胤挑眉:“你二哥?” 傅悦点点头:“昂,我二哥,他可厉害了,每次来看我,都和我说好多故事,都特别好玩,不过太子哥哥很不高兴,不许他说了,我就没得听了!” 说着,她还郁闷上了。 楚胤这才想起,祁皇虽然子嗣不多,可也不止傅青霖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小儿子,淮王傅青丞,似乎比傅悦大三岁。 说的是他啊…… 他淡淡笑着:“幸亏你太子哥哥不许他说了,否则你就被带坏了!” 傅悦皱眉:“带坏?才不会呢,我二哥很好的!” 楚胤:“……” 还懂的不懂,不该懂的倒是什么都懂! 缺心眼的小丫头! 傅悦摆摆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不说二哥,说说刚才的事儿,我跟你讲好气哦,那个太子也太不要脸了,自己在那里偷偷摸摸的私会,还诬赖我偷听他们说话,我明明正大光明的听的,还有啊,他还凶小馨儿,我这暴脾气,好想抽他一顿!” 楚胤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愈发觉得好笑:“那你为何又没有抽他?” “因为……因为又出来了的一个人,然后他就把赵祯气走了!” “谁?” “他说他是裕王赵禩!” 楚胤若有所思的静默了一下,随后轻声道:“以后碰到这种事别往上凑,躲得远远的,免得玷污了你!” “为何会玷污我?”一脸懵懂。 “不干净!” 傅悦似懂非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乖巧道:“哦哦,知道了!” 两个人没有继续说。 可是刚才两个人咬耳朵的一幕,却落在了赵祯和沈知兰的眼里。 一看就知道她在和楚胤说刚才的事情。 赵祯看着傅悦的眼神,愈发的阴鸷慑人。 而沈知兰看着傅悦的眼神,愈发的怨毒。 她竟然和楚胤说了这件事,他会怎么看她? 不知廉耻? 伤风败俗? 残花败柳? 难堪和后悔的感觉,顿时席卷她所有的呼吸和感官,让她无地自容。 宫宴很快开始。 今夜傅悦倒是吃了不少东西,因为楚贵妃特意让人做了些她爱吃的东西,向来是问了冯蕴书,她不吃都不好意思。 一场宫宴很顺利的结束了,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亥时。 出宫回府的马车上。 傅悦百无聊赖的坐着,似乎心情不太好。 似乎,她在宫宴上的时候,就莫名的不高兴起来。 楚胤看着,却没有问。 他不问,她却憋不住。 “王爷夫君,问你个事儿!” “说!” 傅悦两手对着食指一边戳一边纠结,而后好奇问:“我长得像谁啊?” 楚胤一愣。 傅悦很郁闷的道:“今天有人跟我说,我想的很像一个人,那个人你也认识,而且特别熟,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可是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刻意告诉我这个事儿的,我本来不打算问的,可是还是很好奇来着!” 楚胤眯了眯眼:“谁和你说的?” “裕王赵禩!” 楚胤闻言,幽深难辨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冷芒。 傅悦又重复问:“我到底长得像谁啊?” 楚胤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想了想,还是回答了:“我的未婚妻!” 傅悦一惊:“什么?” 他淡淡的道:“你和我的未婚妻,长得很像!” 傅悦懵了:“你……你有未婚妻?” “嗯!” 傅悦一脸吃惊的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啊?你娶了我她怎么办?她人现在在哪里?” 楚胤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她已经不在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语气很平静,似乎不起波澜,如同说着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可是眼底的刺痛和攥紧的拳头却透露了他此刻的心境,只是,傅悦看不见。 “啊?”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是去了什么地方么…… 还是说…… 死了?! 傅悦忽然不说话了。 楚胤也没有说话。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傅悦才问:“那你当初答应我哥哥娶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她啊?” 楚胤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不是!” “可是……” 她一开口,他便好似知道她想说什么,道:“我答应你哥哥的时候,还没有见过你!” 所以,不存在因为相似而娶的说法,当然,也不存在替身一说。 “哦哦,那我明白了!” “傅悦!”他忽然认真的开口。 “嗯?” 他道:“记住,以后不管谁与你说了什么,都不要去相信!” 傅悦顿时怔愣住。 他又道:“我答应了你哥哥会好好照顾你,所以在秦国,你只需要相信我,其他的人,都不要相信,明白了么?” 她皱了皱眉:“那你以后会不会也骗我?” “不会!” 傅悦撇撇嘴:“我才不信你,你总是忽悠我!” 楚胤有些无奈:“忽悠和骗不一样!” 傅悦哼了一声:“你怎么保证?” 楚胤淡笑着道:“我可不敢骗你,你要是不高兴了,你哥哥肯定会来找我拼命,我怕被打!” 傅悦:“……” “……好吧!” 楚胤又道:“还有,以后再遇上裕王赵禩,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 “他是坏人!”一本正经。 傅悦脱口而出:“有你坏么?” 这问题问的…… 楚胤脸不红心不跳:“我是好人,如何能与他那种人相提并论?” 傅悦很想呵呵他一脸! 整天逗弄她忽悠她,再没有比他更坏的了! 不过,她还是很听话:“知道了,以后离他……不对,离他们家的人都远远的!” 莫名的,她很相信楚胤。 那种没来由的信任感,很莫名其妙,却很让她安心。 也许是因为,他是哥哥给她选的夫婿吧,哥哥那么相信他,她也跟着相信了。 来这里两个月,经过那几桩事儿,使她对皇室的那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回到府中后,傅悦又洗了个澡,然后就睡下了。 中秋过了没几天,楚青回来了。 和傅悦在品香楼那一次见面之后,楚胤就派了楚青去祁国阜都,这一去,就去了差不多两个月。 当然,也带回了傅悦出生至出嫁之前所有的情况。 傅悦,祁国皇帝傅中齐和皇后周宓的小女儿,生于二十年前的三月二十八,因为出生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早产先天不足,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所以也一直养在深宫几乎没有外人见过她,也因此,祁国大多数人只是知道有一个四公主,却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还有一些人,根本不知道还有一个公主,可见祁国皇室将她保护的很好。 十二年前,傅悦大病了一次,生命垂危,经过国师姬仓和医圣姬亭先生费尽心思的救护才保住了性命,可却伤了眼睛目不能视物。 说完这些之后,楚青见楚胤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当年祁皇的一个妃子谋害皇后,差点导致皇后一尸两命的事情闹得很大,虽然保住了性命,母女都大伤身体,因为这件事,祁皇大开杀戒,此事千真万确,所以王妃应该……” 话到这里,他点到为止。 楚胤静坐了许久,才哑声问:“有没有可能……她不是傅悦……” 楚青默默地掏出一张纸递上去,微微垂眸低声道:“王爷请看这两幅画!” 楚胤愣了愣,而后伸手接过,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两张男人的画像,仔细一看,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一张年轻,一个年纪大了些。 他眯了眯眼,抬眸看着楚青,有些震惊,有些不解。 楚青道:“这是祁皇傅中齐的画像,王妃长得很像他!” 眉眼和轮廓,和那张年轻的画像,像极了八分! 楚胤愣住了。 女儿长得像父亲…… 似乎,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拿着画像的手微微收紧,两张纸被揉成一团了,他却丝毫未觉,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才淡淡的道:“你一路奔波回来也累了,去休息吧!” “王爷……” “出去!”声音有几分冷硬。 楚青只好退下。 屋内顿时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孤寂且落寞。 是他奢望了。 她早就不在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场大火,庆王府被毁之一炬,葬送了聂家百年的荣耀与光辉,葬送了她本该灿烂耀眼的一生,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那是他本该照顾一生的女孩,生下来就许给他,是他亲眼看着慢慢长大,原本打算倾尽所有守护的人,却死在了他看不见的地方,如此惨烈的方式,彻底的离开了他。 那种痛,就像钝刀子在心头凌迟着一样,令他痛不欲生。 傅悦,只是隐隐的猜测,并未真的敢去相信过,可是,真的得到这样的答案,他依旧心痛的难以呼吸。 他明明早就已经接受了啊,虽然这个过程,他花了很多年,如今,一个妄念罢了,他一开始就做好了念想破灭的准备了。 可是,那么相似的样貌,那么多相似的习惯,还有那样的一个小名,难道真的……都是巧合么? 他一贯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从不相信! 可答案如此,不是巧合,又是什么呢…… 他可以去验证的,对啊,他怎么忘了,他可以去验证的啊。 这么想着,他立刻叫来了守在门外的楚明,推着他去了西院。 如今已经是深夜,傅悦已经睡了。 他第一次那么晚了还过来,着实让守夜的安姑姑吓了一跳。 “参见王爷!” “她睡了?” “回王爷的话,公主她早就睡下了!” 楚胤点了点头,让楚明推他进去。 “王爷这是要……”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进去看看她,你在外面候着,别进来!” 安姑姑一愣,有几分吃惊,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毕竟是夫妻,总是要慢慢开始的。 傅悦睡得很熟。 不过她睡相不太好,安姑姑一直守在她旁边的,刚才他来才出去迎一下,这才眨眼的功夫,被子就被她等到一边了。 这种睡相,没有人看着她,还真的是很不放心,毕竟一个翻滚就可以掉床底了。 他让楚明退下后,自己扳着轮椅靠近床榻边。 他静静地凝望着她趴在枕头上只露出一边的小脸,因为半边脸压着,露出来的那边脸肉嘟嘟的,很讨喜。 他有些紧张,手有点抖。 静坐了许久之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缓缓抬手,伸向她的衣领口。 抓住衣领,正想拉扯下来,却忽然顿住了。 握着衣领的手,微微发颤。 他似乎,有点害怕了。 聂兰臻的左肩后面蝴蝶骨的位置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 他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一次,那块胎记是生来带着的,据说,是去不掉的。 他只需要把这个衣领拉下来,就能够一探究竟了。 可他不敢,也不想了。 如果有胎记他该如何?如果没有胎记,他又能如何? 他不知道。 莫名的,很心慌。 就这样握着她的衣领好一会儿之后,她翻了个身,他顺势松了手。 收回手的时候,他心里百感交集,那是如释重负,还是愈发沉重,他难以分辨了。 就这样吧,他想。 狠狠的闭上眼,平静了好一会儿,心中的起伏慢慢平息下来之后,他才缓缓睁眼,之后,转动轮椅,离开了傅悦的房间。 他一回东院,就又扎进了地下密室。 …… 第二日一早,傅悦起身,一夜安睡的她,精神格外的好。 吃早膳的时候,这段时日每天都来和她一起用膳的楚胤却迟迟没来,傅悦正纳闷,安姑姑忽然说起了昨晚楚胤来过的事情。 傅悦一阵惊讶:“他来做什么?” “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王爷让奴婢守在外面,他自己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傅悦更纳闷了。 楚胤晚上从来不会来她这里的,昨夜半夜三更他不睡觉,特意来她这里待一会儿救走? 没道理啊! 他闲的没事干来看她睡觉么? 应该不会吧! 那他这段时间早膳都是在她这里吃,膳房那边也都只是做了全部送来她这里,他不来,吃什么啊? 她忍不住问:“膳房那边可有送早膳去给他?” 安姑姑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早膳全部送来您这里了!” 闻言,傅悦更加纳闷了,不过还是对清沅道:“清沅,你过去看看吧,叫他快过来吃早膳,不然我就吃完了!” “是!” 清沅退下。 傅悦先开始吃了,只是吃着,有点食不知味。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感觉,以前习惯了哥哥陪她吃饭,现在习惯了楚胤陪她吃饭,他一不来,她就觉得不舒服! 清沅很快回来。 她没得进东院,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她,说是王爷在书房,谁也不见。 傅悦只好自己先吃了。 吃着吃着,她扭头问安姑姑:“姑姑,昨晚他来的时候心情怎么样啊?” 怎么突然半夜来了她这里,之后就这样了呢? 安姑姑回忆了一下昨夜的情境,道:“王爷一贯清冷,倒是瞧不出心情好坏,不过确实是感觉他有些异样,与平日的感觉不同,是为了什么,奴婢便不晓得了!” 楚胤平日里总是面容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她自问看人还是很厉害的,却看不透这个楚王,昨夜亦是如此,她感觉他似乎情绪不太好,可他却没有表现出来,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原来,真的反常啊。 傅悦一阵苦恼,而后晃了晃脑,撇撇嘴:“算了,我自己先吃,他爱吃不吃,反正饿的不是我!” 说完,摸到了手旁的调羹,低头吃粥。 安姑姑有些无语,想了想,忍不住提醒:“公主,他可是您的夫君啊!” 傅悦一愣,抬头,一脸茫然:“呃,所以?” 安姑姑无奈道:“您就一点都不担心他饿着?” 傅悦眨眨眼:“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他自己家,他要是想吃了叫人做就好了啊,又不是没得吃!” 安姑姑:“……” “那哪能一样啊?” “嗯?什么一样不一样的?” 安姑姑觉得,自家公主有时候迟钝起来,有一种让人想打一顿的冲动,他很无语,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奴婢是说,等一下您吃饱了,亲自给楚王送点早膳过去啊!” “啊?” “不乐意?” 傅悦很不解:“那倒不是,可是现在就让人给他送点过去不是更好?干嘛要等我吃完再去?” 安姑姑急眼了:“公主啊,祖宗诶,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是他的王妃,你亲自送,可比派人送过去有诚意多了!” 不能放过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傅悦一听,倒是懂了:“唔,好像有点道理啊!” 安姑姑满意了,看,聪明的姑娘,还是很好教的。 傅悦又皱眉道:“可是我吃饱了再送过去也没意思了啊!” 安姑姑:“!” 就在她打算继续苦口婆心劝说的时候,傅悦豁然站起来,拍板定案:“这样吧,清沅,叫人来把早膳全部弄去东院,我去那里吃,他不过来,我自己过去!” 山不就我我就山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安姑姑欣慰的笑了,小丫头长进了啊! 清沅忙领命,叫了几个丫头进来,把一大桌早膳全部弄去东院。 ------题外话------ 啦啦啦,上架啦,撒花撒花! 081:忌日将至,青云山庄(一更) 楚胤一夜没睡,今日心情也不太好,所以才没有去和傅悦一起用膳,不想面对她,也怕自己的情绪反常被傅悦发现,那小丫头很敏感,而他,不喜欢自己的任何心事被人探究。 可是,他没想到,他不过去,傅悦直接过来了。 一夜未眠,也睡不着,正闭目养神之际,楚明进来禀报:“启禀王爷,王妃来了!” 楚胤豁然睁开眼眸,随后蹙眉:“她来做什么?” 楚明低声道:“王妃让人把早膳全部挪了过来,说,您不过去陪她用膳,她便自己过来和您一起用,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您呢!” 楚胤:“……” 楚胤抬手揉了揉眉心,极其无奈的他道:“推本王出去吧!” “是!” 早膳摆在了东院的一个凉亭中,楚胤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那里瞪着他的傅悦。 他觉得有点头疼。 不过,还是认命的过去了。 远远听见了轮椅的轮子滚在地上的轱辘声,待声音越来越靠近的时候,傅悦站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挥了挥手,笑眯眯的开口:“王爷夫君,你来了啊!” 楚胤被推到石桌边,看着桌上满满的一桌早膳,微微抬头,看着站着的傅悦,问:“你不在西院那边好好吃,这样折腾做什么?” 傅悦坐下,理所当然的道:“过来和王爷夫君一起用膳啊,你自己答应我会每天陪我一起用膳的,那你不过去我就自己过来咯哦!你看我,还是很贴心的吧,嘿嘿嘿……” 楚胤更无奈了:“你就不能自己吃一顿?” 傅悦小脸一皱,有些憋闷的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吃饭!” 楚胤挑眉:“那要是以后我不能陪你一起吃,你就饿着?” 傅悦眨了眨眼:“怎么会呢?我们是夫妻,以后要一直待在一起的,大不了你去不了我那边,我就过来找你嘛,就像今天这样,多大点事儿?我还是很会迁就人的!” 楚胤静默片刻,才轻轻叹道:“傅悦,我不可能一辈子陪你吃饭的!” 傅悦又纳闷了:“嗯?你为什么又这样说?难道以后我们会分开么?可是我哥哥说了,我和你是要一辈子待在一起的啊!” 楚胤忽然沉默了。 静默了许久,他认命似的叹了一声,道:“吃早膳吧!” 先这样吧,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用了早膳,和往常一样,楚胤陪着傅悦去了花园散心消食,然后,冯蕴书带着出楚馨也来了。 中秋一过,冯蕴书给府中添了不少菊花,满园秋色甚是宜人,傅悦和楚馨两个扎堆跑那边去野去了,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特别投缘,傅悦孩子心性很重,整日腻在一起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反正特别开心。 反正有时候,冯蕴书总有一种楚胤娶回来的不是一个王妃,而是一个孩子。 冯蕴书坐了一会儿后,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楚胤问:“对了,听说楚青回来了?” 楚青是楚胤的心腹手下,之前都是形影不离的跟在楚胤身边的,可她回来两个月都没见人影,询问之下,才知道楚青被派去了祁国,调查傅悦。 楚胤点点头:“嗯,昨夜到的!” 冯蕴书挑眉:“他查到了什么?” 楚胤垂眸没说话。 冯蕴书看着他这个样子,就知道答案了,傅悦,真的只是傅悦。 其实她知道楚胤的这个想法,她虽然觉得不可能,可也从没说什么,只是,她自己心里清楚,傅悦只是傅悦而已,当年庆王府湮灭的时候,楚胤不在京中,可她却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看着昔日辉煌庄严的庆王府被大火淹没,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根本无法阻止,第二天大火燃尽,庆王府成了一片废墟,从废墟中刨出来的的尸体之中的两具焦尸,是庆王妃抱着九岁的聂兰臻,死死地护在怀里的样子。 后来,整个聂家九族全部被屠杀殆尽血流成河,而作为所谓通敌叛国导致北境战场惨败的罪魁祸首庆王的妻女,庆王妃和聂兰臻的尸体,被挫骨扬灰。 这一切的发生,只是短短的几天而已。 楚胤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幕幕的惨烈,所以可以抱有侥幸心理,可是她却无法心存侥幸。 叹了一声,她轻声道:“意料之中的结果,你也别再耿耿于怀了!” 楚胤抬眸看着冯蕴书,淡淡的道:“大嫂多虑了,她既然嫁给了我,以后就是楚王府的女主人,追查清楚她的生平境况是楚家历代传下来的规矩,无关其他!” 冯蕴书不说话了。 楚家确实是一直有这样的规矩,因为不是一半官宦人家,作为秦国的异姓王,处在这样备受瞩目的位置,一招不慎便是万劫不复,需要太多的谨慎小心,别说楚王妃,进入王府的任何人都是要追查清楚的,尽可能的详查,眼中的,祖宗十八代都要查出来,以防止是他人的耳目细作,对楚王府不利,她当年嫁进王府,也只是因为从小父母双亡家道中落在楚王府长大,知根知底才并未被查,可是傅悦一个外来的公主,无论如何都是要详查的,楚胤这样解释,顺理成章。 可是冯蕴书也明白,他这也是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 不过他既然自己不愿多说,她也不多问了。 冯蕴书想起什么,道:“母妃和阿翎的忌日快到了,我已经吩咐楚安做好准备,你若是没意见,后日我们就出城去青云庄住着,可好?” 八年前,东宁王赵括谋反,她的夫君,也就是前任楚王楚翎,和楚胤一起带领大军剿灭了叛军,在凯旋途中遭遇东宁王残余势力的暗杀,兄弟两个都身受重伤,只是楚翎伤得更重没能活下来,死在了归途,而楚胤也差点死了,得知此事的楚老王妃,也就是清华长公主进宫了一趟,出宫之后不久,自杀在楚王府祠堂,两个人的忌日相隔不到十天。 每年的这段日子,他们都会去祭扫,而楚王陵就在城西郊三十里外的青云山,那里有一个守陵的庄子,名为青云庄,他们会在那里住上些日子。 过了这段时日,再过两个月就是当年庆王府举族惨遭屠灭的时候,之后就是上一代楚王楚仲,也就是他们的父王的忌日。 楚胤愣了愣,而后淡淡的道:“大嫂看着安排就好,我都可以!” 冯蕴书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定了,今年好歹你成亲了,傅悦第一次去见母妃,怎么也得好好准备,想来母妃一定会很喜欢她的!” 楚胤不置可否。 会喜欢的吧,像她那样娇憨纯粹没有心机的姑娘,大多数人都是会喜欢的,只是,母妃更喜欢的,还是她。 对于要离府去青云山祭扫小住些日子,傅悦是没意见的,原本她就不爱一直待在府里,只是自己眼瞎,没办法而已,现在能出去,乐意之极,所以两日后的上午,傅悦跟着楚胤和冯蕴书离府出城,去了青云山。 因为距离有些远,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刚靠近青云庄,傅悦就很兴奋了,因为她闻到了很浓郁的桂花香。 青云庄种了不少桂花树,是住在这里守墓的吴嬷嬷种的,吴嬷嬷是清华长公主的乳娘,已经快七十岁了,清华长公主去世后,她便在这里住着,是守墓,也是颐养天年,楚胤很敬重她老人家,特意派了人来照顾她老人家的起居,她喜欢桂花,所以,青云庄种了很多,如今正好是桂花盛开的季节,所以,整个庄园乃至于周边都弥漫着桂花的香甜味。 见傅悦闻到桂花香这么高兴,楚胤有些好笑地问:“王妃那么喜欢桂花?” 傅悦重重的点头:“当然喜欢啊,桂花可以做成桂花糕,做出的各种桂花糕都很好吃,而且还能酿好喝的桂花酒,以前在祁国的时候,因为大姐姐会酿桂花酒,我经常能喝到,就是好可惜,今年没有了!” 说到最后,她还好一阵郁闷。 楚胤知道,傅悦酒量不错,品香楼的青裸酒算是挺烈的酒了,她能喝几坛,也不知道怎么练就的酒量,反正她很喜欢喝。 想到这里,他有些好笑的道:“吴嬷嬷酿的桂花酒,也很好喝!” “嗯?她也会?” 楚胤点了点头:“嗯,她以前还会用桂花做各种点心,很好吃!” 傅悦整个人都心花怒放了:“哇,那我可不可以让她做一些给我吃啊?” 楚胤提醒:“她年纪大了,不能再做这些!” “啊?”小脸一垮,整个个人都蔫了。 楚胤悠然道:“不过她身边的几个丫头会!” 傅悦怒:“你就不能一次说完?” 楚胤哑然笑着,没说话。 就是觉得,逗她挺好玩。 这时,马车停在了青云庄的门口,庄园门前,已经有好些人在等着,除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带着一群丫鬟之外,还有一些驻守王陵的侍卫和打理庄子的人。 他们一下马车,一大群人纷纷行礼。 冯蕴书急忙上前,将正要行礼的吴嬷嬷扶着,很不赞同的看着她道:“嬷嬷,都说了多少次了,您年纪大了不用行礼,都么就是不听呢?” ------题外话------ 佛系二更,大家晚上再来刷哈! 082:嬷嬷吴氏,又被忽悠(二更) 吴嬷嬷虽然年纪大了,精神确实不错的,看着神采奕奕慈祥和蔼的,布满皱褶的脸上,笑得十分慈祥。 被冯蕴书这么一个嗔怪,老嬷嬷朗笑两声,点点头:“好好好,下次老奴一定记着!” 冯蕴书又道:“还有啊,您年纪大了,以后我们过来,您也不用亲自出来接,太阳那么大,晒坏了可怎么好?” 老嬷嬷笑的老眼眯成一条缝,脸上皱褶更多了,拍拍胸脯精神抖擞的道:“瞧夫人说的,老奴身子骨好着呢,怎么会晒坏,何况子苧说了,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也好!” 冯蕴书很无奈了:“得,您有理,我说不过您,等下次来,我们偷偷来,看你还折腾不!” 老嬷嬷笑着,正要说什么,楚胤已经被推到她面前,老嬷嬷哪里还顾得上和冯蕴书说话,忙看着楚胤。 目光落在楚胤身上的那一刹那,一双老眼顿时红了。 楚胤浅浅笑着,十分敬重的低唤了一声:“嬷嬷!” “欸!”老人家欣慰又激动的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楚胤,看到楚胤还是坐在轮椅上,竟哽着声音说不出话。 楚胤每年来,她都这样激动不已,刚开始那两年,她每次见到楚胤都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老泪纵横。 见她这个样子,冯蕴书忙低声宽慰着。 好一会儿,老嬷嬷才缓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楚胤身边站着的女子。 “这就是王爷新娶的王妃了吧,老奴看……”话音一顿,她原本慈和的面色顿时大变,退后一步,不可置信:“她她她……她是……” 吴嬷嬷惊得如同见了鬼似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冯蕴书在她旁边低声道:“嬷嬷,这是阿胤新娶的王妃,祁国来的公主!” “祁国公主?怎……怎么会?她明明……”话到这里,她不晓得想起什么,忽然住了嘴。 冯蕴书轻声道:“嬷嬷,只是相似罢了,她并不是,您别认错了!” 吴嬷嬷老脸一阵恍惚,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看着傅悦的眼神,却有些复杂。 这时,傅悦朝她微微福身,很是乖巧:“见过吴嬷嬷!” 见状,吴嬷嬷忙上前阻止,很是惶恐的道:“使不得使不得!” 扶住了傅悦,她忙道:“该是老奴给王妃行礼才对,王妃是主子,岂能给老奴见礼的道理?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傅悦浅浅笑着,声音清脆悦耳的道:“刚才来的途中王爷夫君说,嬷嬷是母妃的乳娘,母妃生前视若母亲般待之,那便是长辈,晚辈给长辈见个礼,没有什么使不得的!” 她这话一落,吴嬷嬷惶恐之余倍感暖心,而楚胤和冯蕴书,却很是惊诧的看着她。 楚胤记得没错的话,他刚才并没有和她说过这些,只说吴嬷嬷是母亲的乳母,母亲去世后,就住在青云庄颐养天年如同守墓,说吴嬷嬷喜欢桂花,所以他才命人种了些…… 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说出这一番话来? 冯蕴书也是意外不已,她虽然知道傅悦虽然孩子气重,却骨子里十分懂事,可是平日里,她也只当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没想到她这般懂事的对吴嬷嬷。 对于他们而言,吴嬷嬷确实不是一个下人了,而是一个长辈,只是旁人未必会懂,傅悦出身皇室身份尊贵,就算是不这样也正常,不过她能有这个态度,他们确实是高兴。 没在门口待多久,他们就一同进了山庄,首先去了给傅悦和楚胤整扫出来的流溪院。 是了,不晓得是谁的安排,楚胤和傅悦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子一个房间! 楚胤本来是打算命人再整扫一个院子自己住的,然而,刚叫了管事的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话到嘴边,只吩咐把傅悦隔壁的房间打扫出来。 冯蕴书虽然不赞同,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其实安排在一个院子一个房间,是她的意思,毕竟夫妻俩,在府中分开住便罢了,出来了这里住再一人一个院子也不像话,再加上,私心里,她希望他们夫妻俩能培养感情,她很喜欢傅悦,自然也希望楚胤能够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楚胤没有另辟院落,只让人打扫傅悦隔壁的房间,她也满意了。 凡事要慢慢来。 这也算是靠近一点了不是。 留下小夫妻自己待在流溪院,冯蕴书领着楚馨去了自己以前住着的长青轩。 吴嬷嬷也跟着一起,冯蕴书扶着她走着,吴嬷嬷本来拒绝的,可是冯蕴书坚持着,她也只好任由冯蕴书搀扶着。 冯蕴书知道,吴嬷嬷有话要问,果然,一出了流溪院,还没走远,吴嬷嬷就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王妃……王妃怎么长得如此像兰臻郡主?” 到现在,她都心惊不已。 冯蕴书淡淡一笑,道:“巧合罢了,这个世上有人长得相似不足为奇!” “巧合……”老人家呢喃着这两个字,神色很是奇怪。 真的是巧合么? 冯蕴书自然是发现了吴嬷嬷的异样,有些关心的问:“嬷嬷怎么了?” 吴嬷嬷摇了摇头,又问:“没事儿,那她的眼睛……” 刚才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傅悦走路需要人扶着,似乎看不见路,她努力忍着才没有说出来。 冯蕴书解释:“据说是她幼时生过大病烧坏了脑子,眼睛也因此看不见了,不过这姑娘性格极好,人也挺聪明,只是看不见东西而已,倒也并无大不妥!” “刚刚可真是吓了老奴一跳了……”松了口气之后,她还是有些疑虑:“那王爷可派人查过了,她当真……” 冯蕴书一脸无奈:“嬷嬷,怎么您也和阿胤一样糊涂呢?当年阿胤不在,您可是在京中看着这一切发生的,兰臻已经死了啊,又怎么可能和祁国公主扯上关系?” 吴嬷嬷叹声道:“可是也太相似了啊,若是那孩子还活着,长大了可不就这个样么?” 当时那丫头已经九岁了,虽然模样还没有张开,可是底子就是那样,长大后是什么模样也大致可以想象,这个傅悦,可真的是像极了。 冯蕴书无奈苦笑着道:“怎么可能会是呢?再说了,阿胤两个月前已经派了楚青去,前两日就回来了,她真的只是祁国公主!” 真的是这样么? 吴嬷嬷若有所思。 祁国…… 冯蕴书没发现,老人家那双沧桑的眼眸中,涌动着一些很复杂的情绪。 她们离开流溪院后,傅悦有些不高兴。 “王爷夫君,你是不是嫌弃我啊?” 楚胤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点不明所以:“为何这样问?”| 傅悦撇撇嘴:“明明安排好了我们住一起,你还特意让人再整理出一间房,你是怕我睡觉不安分还是我怕我打呼噜啊?我同你讲,你不用担心的,我睡觉很安分,也不打呼噜!” 说到后面那两句,她还一本正经。 楚胤要不是稳得住,估计得喷了。 是谁给她的勇气说出这两句话? 她怎么就对她自己有这样深的误解? 打不打呼他不知道,可是睡觉安分这句话……莫名想起那天晚上她那销魂的睡姿,嘴角一抽。 这么多年一直给傅悦守夜的安姑姑,在一旁听见自家公主这句话,忍不住压低了头,嘴角微抿。 她有点心虚。 楚胤轻咳了两声,淡淡的道:“王妃多虑了,本王习惯了自己睡,王妃不也一直自己睡?两个人一起睡的话,会很不方便!” 傅悦眨眨眼,一脸茫然:“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一起睡不是很正常么?” 之前在府中分开住是因为一开始进府就这样的,所以她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今天这里,明明安排好了一起住的,他却特意吩咐人另外整理一间房,就是不和她住一起,这她就有些被嫌弃的感觉了。 楚胤:“夫妻睡在一起是要洞房的,王妃不怕?” 傅悦啊了一声,瞪圆了眼。 这就严重了! 楚胤悠然道:“王妃若是不怕……” 傅悦忙道:“不不不……不用了,其实分开住也挺好的,我也习惯了自己睡!” “嗯,那就这样吧!” 傅悦:“……”感觉自己又被忽悠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也怕洞房…… 可是怎么还是有一种被忽悠的错觉呢? 楚胤看着她那茫然困惑的样子,无声笑了笑,轻声问道:“赶了一个上午的路,王妃想来饿了吧,可要传膳?” 一提起吃,傅悦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道:“要要要,你不说我还忘了,我都快饿死了!” 早上比平时早起,所以早膳吃得早,现在都过了两个时辰了,她早就饿了。 楚胤这才吩咐传膳。 吃完了午膳,本该午休的傅悦有点待不住,好说歹说得让楚胤带她去种桂花的地方,楚胤也是闲来无事,便带着的她去了。 就在青云庄的后山脚,种着一片桂花,目测有好几十棵,如今八月底,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一片绿中带金的景致甚是赏心悦目,不过傅悦看不见,只闻到了比先前还要浓郁的香甜味。 ------题外话------ 万更什么的,其实我也想啊,唉,手速渣哭晕在厕所…… 物业说,明天停电一天,苒宝打算挑灯夜战,所以明早六点更新,至于字数,一晚上能写多少就多少吧,佛系作者会努力的…… 083:桂花佳酿,出言试探(一更) 那一片桂花树下面,都铺着一层东西,显然是铺在那里用来收捡桂花的,此时,就有几个丫鬟在树下收捡桂花,看到他们来,纷纷上前行礼。 让平身后,楚胤淡淡的问她们:“可还有桂花酿?” 其中一个婢女上前回话:“回禀王爷,今年的尚未酿成,不过之前的还有很多在酒窖中!” 楚胤吩咐:“去拿两坛过来!” 婢女一愣,还没开口,一旁的傅悦啊了一声,忍不住问:“才两坛啊?够我喝么?” 楚胤有些好笑:“你还想喝多少?又想像上次那样喝几坛去?” 中秋之前冯蕴书还没回府的那些天,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整天腻歪在一起,那日他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天没怎么关她们,得,这丫头带着楚馨一起喝酒,她自己倒还好,酒量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特别好,喝了四五坛酒愣是没醉,只是脸红扑扑的而已,可是楚馨却被她带着喝醉了,撒酒疯各种折腾,小丫头闹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好吧,两坛就两坛!”极不甘心的语气。 楚胤纠正提醒:“错了,是一坛,有一坛是我的!” 傅悦小脸顿时垮下:“啊?那你还不如不给我喝!” 喝不过瘾,不如不喝! 楚胤觉得这个提议不错,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样也好,那就不要吧!” 傅悦登时急了:“唉别别别,我错了,一坛就一坛!” 楚胤满意两人这才看向那个婢女,淡淡的道:“去吧!” “是!” 那名婢女躬身退下后,其他人也纷纷去忙了。 对于楚胤对傅悦的纵容和宠溺,个个都惊诧不已,只是,震惊也只是心里震惊,面上个个都不敢有任何揣度,更不敢有任何的交流。 很快,去拿酒的婢女回来了。 傅悦一拿到酒,就迫不及待的让她打开,一打开,醇香浓郁的桂花酒香当即散发出来,充斥在傅悦的鼻腔间,让她整个人开心的要飘起来,根本不等婢女倒出杯子,当即捧着酒坛直接就给喝了。 这让正打算给她把酒倒进杯子的小婢女有点尴尬。 楚胤示意她退到一边,自己也捧着另一个酒坛子灌了一口。 灌了一大口后,酒的甜香味在充斥着所有的味觉,傅悦咂咂嘴,那叫一个酣畅满意:“好喝!” 虽然和大姐姐酿的不太一样,可是也很好喝。 楚胤见她一副小馋猫得到满足的欢喜模样,淡淡笑着道:“你悠着点儿,就只能喝这一坛,喝完了今天可就没了!” 傅悦抓重点:“那就是说,明天还有?” 楚胤:“……”这不是重点啊! 没等他开口否认,傅悦就笑眯眯道:“嘿嘿嘿,谢谢王爷夫君!” 楚胤这否认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只道:“你若是乖,以后偶尔给你喝一点!” “我一定会乖的!” 想都没想,说的那叫一个信誓旦旦,就差没有对天发誓了。 楚胤嘴角一抽,他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 他正要说什么,却在这时,楚青疾步走来,站在他旁边低声禀报:“启禀王爷,方才宫中传出来消息,陛下有意与东越联姻!” 楚胤一愣。 那边的傅悦也是停下喝酒的动作,有些吃惊,不过没开口,在听他们说话。 此事早就预料到,楚胤并不见得多惊讶,愣了愣后,便淡淡的问:“是谁?” 楚青低声道:“陛下有意将十公主嫁去东越,今日上午下朝后召见了沈丞相便是商议此事,但还未公布出来!” 十公主信阳公主赵婉清,楚贵妃的养女! 楚胤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楚青又低声道:“贵妃娘娘让您想个法子阻止了此事,娘娘她并不想十公主被嫁去东越!” 楚贵妃膝下无子嗣,养了一儿一女,养子是宁王赵褚,养女信阳公主赵婉清,她一贯视若亲生,两个孩子也对她十分孝顺,女儿要被当做联姻工具,作为母亲,自然是无法接受的。 楚胤静默了好一会儿,淡淡的道:“你先退下吧!” “是!” 楚青退下后,对面的傅悦才很无语的吐槽:“你们这个皇帝真的好奇怪,自己不想着怎么壮大国力,就会想着给自己拉帮手玩制衡,祁国不行就找东越,也不怕弄巧成拙!” 楚胤闻言,怔愣着看了一眼傅悦,而后淡笑:“王妃很聪明!” 可惜,皇帝自己却以为自己高明! 他刚和祁国联姻,就因为祁国的公主阴差阳错嫁进了楚王府,就着急着再找一个盟国,那点心思,傻子都看得出来了,偏偏他自己玩的开心。 估计若是可以,他会想着和诸国都来一场联姻,然后利用联姻制衡各国局面,由着他控制,只是,太天真了! 傅悦眉头皱着:“唔……那你打算怎么办啊?阻止咩?” 楚胤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怎么会?本王乐见其成!” 他特别乐意看到皇帝作死! 傅悦啊了一声:“啊?那姑姑那里怎么办啊?我听大嫂说,姑姑可在乎信阳公主了,信阳公主也才十五岁,怎么能用来联姻呢?” 楚胤淡淡的道:“傅悦,你别忘了,你父皇哥哥那么疼你,你都要联姻,何况是她,都是为了国家利益罢了,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不能牺牲的!” 傅悦郁闷了:“可我不觉得我这是牺牲啊,你又不是火坑!” 楚胤:“……” 你确定我们是在说同一件事? 傅悦晃了晃脑袋,咕哝道:“唉,算了算了,这也不关我的事,我才懒得管呢,喝酒喝酒!” 说着,捧着酒坛子继续喝。 下午,楚胤有事要忙,傅悦就被丢给了冯蕴书看管。 此时,吴嬷嬷正在教冯蕴书做桂花糖糕,这种时候,傅悦是十分乐意扎堆其中的。 不过,她却什么也帮不上,就坐在一旁听着她们忙碌的动静,等吃! 吴嬷嬷教完冯蕴书各种程序之后,冯蕴书就把她请出了厨房,吴嬷嬷便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 傅悦有几分拘谨。 倒是吴嬷嬷十分随和慈祥,打量着傅悦的眉眼五官,心中震撼愈发的大。 好半晌,才状似无意的问:“王妃今年多大了呀?” 傅悦道:“二十!” 吴嬷嬷稍愣:“二十……” 怔愣恍惚片刻,她老人家紧接着又问:“王妃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傅悦声音闷闷的:“八岁的时候,病了一场,醒来就什么看不到了!” 吴嬷嬷又是一愣:“八岁?” “嗯啊,怎么了?” 吴嬷嬷慈祥的笑着:“没怎么,老奴就是替王妃觉得可惜!” 傅悦笑眯眯的道:“也还好啦,父皇说了,人不能尽善尽美,而且我都习惯了!” 太过完美的东西,总会容易遭遇损坏甚至是彻底毁灭,人也一样,没有人是尽善尽美毫无瑕疵的。 吴嬷嬷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而后忽然又问:“那……王妃可记得尚未失明之前的事情呢?” ------题外话------ 好了,我知道你们肯定又要吐槽短小了,这个我可以解释的,昨晚本来打算挑灯夜战到天明的,奈何好久没有熬夜了,最近都是正常作息时间,形成了习惯根本没办法熬,所以写着写着就瞌睡的厉害,就忍不住跑去睡了,本来打算睡一两个小时再起来写,却一觉睡到差不多六点自然醒,好吧,我的错,物业说今天不确定一定会停电,若是不停电,应该下午就能二更,要是停电,晚上来电了再写,所以二更依旧是佛系…… 你们猜,吴嬷嬷知道什么,这不是有奖问答,就随便猜的! 大家早安! 084:受到冒犯,傅悦大怒(二更) 失明之前的事情…… 傅悦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她不记得了。 她一醒来就看不见了,以前的事情,也都不记得了,但是,却也并非全部忘却,起码她知道知道这个世界面貌是什么样子的,知道人大概长什么样,知道字怎么写,有时候,还总觉得做的很多事情很熟悉,似乎是本能。 哦,她当年醒来之后,父皇和哥哥他们问她还记得什么没有,她说,她隐约记得她叫蓁儿…… 果然,她没记错,父皇和哥哥说,那就是她的小名。 只可惜,其他的,却没有丝毫的记忆,父皇说她大病了一场烧坏了脑子,也伤了眼睛,所以才失忆失明,这些,她也都不记得。 那个时候,真的特别迷茫,不记得自己的过去,还看不见东西,很多事情也都不懂,觉得自己就是木偶。 她问过她小时候的事情,父皇他们也都会说,只是说的不多,只说她因为是早产先天不足,小时候身体很差,所以一直待在宫里哪里都没去过,常年都在养病,所以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忘记了就忘记了。 可是,她却有一种,自己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和事,她也问过父皇他们,他们却说,她的感觉是错的,之后,她再也没有纠结过这些。 她正纠结着该怎么回答吴嬷嬷的话,然而还没开口,楚馨就在里面吆喝。 “二婶二婶,藕粉桂花糖糕做好了,快来吃昂!” 得了,直接不用回答了。 吴嬷嬷也只能就此作罢,看着傅悦进去的背影,眸色深深,若有所思。 因为两日后,也就是八月二十五才是楚翎的忌日,而清华长公主的忌日,则是在九月初二,所以每年这段时间,他们都会来青云庄住半个月左右,祭扫完楚翎和清华长公主之后,才回楚王府。 第二天,也就是祭扫的前一日,冯蕴书和吴嬷嬷忙于准备祭扫要用的东西,顾不上她们俩,这一大一小又给丢给了楚胤,楚胤原本是看着她们的,可是暗卫送来一些需要他处理的南境军报,他就离开了一下,谁知道,他才离开,傅悦就立刻叫人去搬酒,然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燕不归来的时候,没有走正门,直接越过高墙潜了进来,守在暗处的楚王府暗卫对他早已见怪不怪,便也忽视了他,没有理会。 燕不归原本打算直接去找楚胤的,可是刚要去,就听见桂花林那边传来清脆的笑声,一道是楚馨那个小丫头的,另一道,他没听过,反正不是冯蕴书的。 燕不归想起了楚胤那个他一直未曾谋面的小王妃,若有所思片刻后,直接顺着声音走了去。 果然看到后站脚下桂花林中的小亭子里,聚了几个人,其中一大一小趴在石桌边,似乎在喝酒。 他看到了楚馨,不过傅悦背对着他,他倒是看不清脸。 他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楚馨看到了她,一阵惊喜的起身,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燕叔叔!” 哧溜一下,小丫头已经蹦到了他跟前。 燕不归的目光随着楚馨的靠近慢慢收回,所以,没注意到正一脸茫然转过头来的傅悦。 他伸手揉了揉跟前的小丫头,笑了笑:“小丫头还记得燕叔叔啊?” 小丫头一脸傲娇:“肯定记得啊,馨儿记性那么好,过年的时候才见到,怎么会忘记?” 燕不归哑然失笑,揶揄道:“那叔叔很高兴了,终于不用像之前那样,每次见面都问我是谁!” 楚馨小脸一红,硬着头皮反驳:“那是因为我逗你玩的!” “明明是你记性不好!” “胡说!” 燕不归看着小丫头宜喜宜嗔的小脸,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他很喜欢楚馨这个小丫头,一则是因为她是楚翎和冯蕴书的女儿,他从小金钟楚翎,把他当兄长,把冯蕴书当嫂子,自然是喜欢他们的女儿,二则,这小丫头的性子和年纪,总让他忍不住有一份恻隐之心。 其实楚馨一点都不像她,长相没有一丝相似,也就是性格有几分像,一样的好动,只是她也很静得下来,这一点楚馨就不像了,可他却因为这点相似,对这个小丫头,莫名的喜爱着。 这时,傅悦被扶着着走了过来,小丫头才想起没介绍傅悦,忙拉着傅悦,仰头对燕不归道:“对了燕叔叔,你还没见过二婶吧,这个是我二婶,好不好看?” 然而,她话说完了,燕不归没反应。 小丫头顿时一脸茫然,燕叔叔怎么了? 怎么这样看二婶? 事实上,燕不归在傅悦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抬眸看着那过去了,他一直很好奇,傅悦究竟长得有多像他的臻儿,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 可当他目光落在傅悦脸上的时候,登时就这么愣住了,面具下的眼眸骤然紧缩,眼底满是错愕惊骇和不可置信,整个人也如遭雷击一般,彻底的僵住了。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是幻觉么? 还是在做梦? 楚馨在说什么,隐隐有声音传来,他却听不清楚,甚至于楚馨拉着他他也丝毫没有反应。 他就这样看着眼前的傅悦。 傅悦虽然眼瞎,却还是感觉到了面前的人在看着她,而且情绪很奇怪,她不由好奇:“你是谁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燕不归没有反应。 就在傅悦听不见声音正要继续问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道很沙哑的声音,满满的不可置信。 “臻……臻儿?” 燕不归下意识的,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傅悦一愣,眨了眨眼:“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么?” 燕不归听见她这句反问的话了,整个人都激动了,一个箭步上前,仿佛用尽了全力,将她重重的搂进了怀里。 傅悦顿时懵了。 旁边的楚馨清沅和几个丫鬟也都不明所以的看着。 傅悦正懵逼着,耳边就听见抱着她的人语无伦次的呢喃着,声音中满含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似乎还哭了:“臻儿……太好了,你还活着……你竟然还活着……” 傅悦总算反应过来,当即瞪圆了眼,用力挣开,燕不归似乎是也怕弄疼坏了她,当即松了手。 可刚放开,就听见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你是谁啊?为什么要抱着我?我们认识么?还有,什么叫我竟然还活着?你咒我呢?” 燕不归登时愣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与记忆中那个总是对他不是撒娇就是斗嘴的小丫头眉眼轮廓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是性子却不太一样,她是狡黠灵动的,眼前这个,却是娇憨单纯的,许是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也气到了,她鼓着腮皱着眉满脸的气恼。 他注意到,她的那双眼睛,是空洞的无神。 她是傅悦…… 怎么会那么像? 他之前听说像,也问过楚胤,楚胤说有几分相似,他虽好奇却也不至于特意见一见傅悦,所以今日是第一次见,没想到,会那么像。 他曾想过的她长大后的样子,可不就是眼前傅悦的样子么? 样貌底子摆在那里,怎么长都不会偏差多少。 刚才那一刹那,他以为,就是她,死而复生回来了! 可是…… “你是傅悦?” 傅悦皱眉:“对啊,你是谁啊?刚才为什么要抱着我啊?” 燕不归没回答,而是眯着眼又问:“你刚才说,你也叫臻儿?” 他叫她臻儿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傅悦下意识地回答:“对啊,这是我的小名!” 燕不归一字一顿:“哪个臻?” 傅悦没回答,有些恼怒道:“关你什么事?你到底是谁啊?” 燕不归语气加重了几分:“我问你哪个臻?” 傅悦愣了愣,气恼反驳的话到嘴边,却是变成了答案:“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燕不归瞳孔一缩,显然是不信,眯着眼想了想,忽然上前,在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之际,伸手直接扯开了傅悦的衣领,傅悦猝不及防,衣服大半被他大力扯开,上半身大**露出来,幸好他是把衣服往后扯,前面倒也没露出多少,倒是左边的蝴蝶骨那里的肌肤,全部露出外面。 傅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当即惊叫一声,肩膀上一阵凉意,她惊叫一声,下意识的把衣服扯回来:“你干什么,松手啊!” 旁边的清沅也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边帮傅悦拉回被扯开的衣领,一边大力推开燕不归。 “你干什么,快刚开我家公主!”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 这时,燕不归已经看到她左边蝴蝶骨的位置上一片白皙干净,整个人再次如遭雷击,手上的力道送了几分,就这样被她们推开了。 傅悦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女子被扯开衣服是一件羞耻的事情,那种被冒犯甚至是羞辱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当即又羞又恼怒,悲愤不已,刚拢好衣领,还顾不上整理好,就直接抽出腰间的软鞭,准确朝着燕不归狠狠地抽了一鞭。 燕不归就这样活生生的被她抽了一鞭,整个人被抽的退后一步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傅悦那一鞭抽到了他脸上和身上,所以不仅身上一衣服被抽裂,身上火辣辣的疼着,脸上的面具也掉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甚是狰狞下人的脸。 一条狰狞的疤,从他的额头眉心间蜿蜒而下,伸向右边的脸上,一看就是已经很多年了,在他原本称得上是俊美的脸上,甚是突兀吓人。 可是傅悦看不见,其他人的反应她也顾不上,抽了一鞭子之后,她尤觉胸口怒火剧烈的燃烧着。 她咬牙厉喝:“蒙筝,杀了他!” 话音一落,一声清冷的几乎没有情绪却带着一丝臣服语气的“是!”响起,而后一道暗影不知从何处闪出,直击燕不归。 燕不归刚被傅悦那一鞭打的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黑影直击而来,直取命门,当即避开,可是刚避开一招,还没看清那道黑影的样子,杀招又来,且此人武功内力根本不亚于他,又招招直取命门毫不手软,他哪里还顾得上被的,当即以十二万分的专注应付她。 楚胤闻讯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在打斗,甚至看不清打斗的两个人是什么样,只看出是一红一黑的两道影子如鬼魅般缠斗闪现,或者说,是黑影步步紧逼招招杀机的进攻,红影处于被动。 他目光落在傅悦凌乱的的衣服上,便已然了然发生了什么。 他当即吩咐楚青和楚明去把那两个正在厮杀缠斗的两个人分开,可是饶是楚青和楚明这样罕见的高手,都无法靠近,他只好到傅悦面前。 此时,傅悦正在任由清沅和子衿子卿两个丫头给她整理被燕不归扯得一片凌乱地衣服,已经差不多整理好了。 傅悦脸色很难看。 楚胤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此神色,脸红筋暴,一脸都是那种被冒犯和羞辱的愤怒,说是杀气腾腾也不为过,手上还握着那根软鞭,许是气得不行,手竟然在隐隐发抖。 “没事吧?” 傅悦怒道:“怎么没事,他是谁啊?竟然敢扒我衣服,简直岂有此理!” 楚胤很歉疚:“对不起,他是我的朋友,我为他的行为向你道歉!” 傅悦没理会。 从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很生气。 在她记忆中,她长那么大第一被人如此冒犯,莫名其妙的抱着她也就算了,竟然敢扯她的衣服,他竟敢扯她的衣服! 该死! 楚胤见她这样,也晓得她很生气,可是那边的打斗,却不能这样一直下去,便开口轻声道:“傅悦,先让你的人住手,可以么?” 他知道傅悦身边一直暗中跟着祁国的暗卫,他也默许了傅青霖留人保护傅悦,之前楚明和他说过,傅悦身边的暗卫恐怕都是祁国皇室的暗卫精锐,个个都是高手,其中有一个形同鬼魅身手奇绝,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想来这个人就是眼下和燕不归交手的人,确实是武功很高,饶是他怕是都不一定可以打败这个人,可见傅青霖对她的安危有多上心在意,而这个人,只听傅悦的命令。 眼下这个这情况,燕不归一旦停下,便是死路,只能让傅悦让那个人住手。 傅悦想都没想,咬牙拒绝:“不行,他竟敢这样冒犯我,我要杀了他!” 楚胤顿时头疼了。 对于此事,他也晓得是燕不归的错,傅悦这样也无可厚非,可他总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打下去,最后不是两败俱伤就是死一个…… 可眼下这种情况,他又不能强硬的态度让傅悦退让。 真的很为难。 ------题外话------ 唉,这就很为难胤美人了,媳妇和兄弟…… 傅悦会不会让蒙筝停下捏…… 085:不归重伤,傅悦生气 他也知道,纵使燕不归这样情有可原,可是傅悦是个姑娘,还是他的王妃,不管因为什么,燕不归这样做实属不该,被教训一顿是应该的,只要不打死不重伤,他就没意见。 可是问题是,照这样的趋势,不阻止的话,必定两败俱伤或者一死一伤。 有些头疼。 他收回看着那边打斗的目光,看向傅悦。 小丫头脸上依旧是难掩的怒火,抿着唇咬着牙,眼眶红红的,似乎还有些许晶莹,怒气中带着一丝委屈。 这样的情况下,他无法为傅悦做主亲自教训一顿燕不归也就罢了,是绝对不能强迫傅悦让那个人住手。 可…… 打就打吧! 楚胤认命的想着,心里叹了一声。 只要不打死不打残,那也是燕不归自找的! 这家伙,他老早就想揍一顿了! 不过,那个正在对燕不归步步紧逼招招杀机的人,武功高的出乎他的意料。 幸好燕不归武功也很高,和那个人也还算势均力敌,如今一进一退一攻一守,倒也暂时不会伤及性命。 看着燕不归被打一顿也是不错的,等燕不归挂了彩受点儿教训,他再想办法阻止吧,也不是真的没办法。 这么想着,他倒也没再开口劝说傅悦,而是问她:“王妃刚才可有被他伤到?” 傅悦显然是心里有气,一脸恼怒没吱声,一旁的清沅代为回话:“回王爷的话,公主倒是没有被伤到,只是不知方才那位公子究竟是王爷的什么人,着实太无礼了,一上来就动手动脚,不仅抱着公主,还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扯开公主的衣帛,简直岂有此理!” 傅悦生气,清沅何尝不是,一看就知道这个人是楚胤的朋友,所以,清沅回话的时候,语气有几分不太好,与平日的恭谨大相庭径。 她是和傅悦一起长大的,比傅悦大两岁,这么多年,何尝见过傅悦是受过这种委屈?在祁国的时候,陛下皇后和太子他们哪个不是将傅悦护在手心,大家连让她皱个眉头都不敢,何况是冒犯,如今嫁到这里来,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个陌生男子这般冒犯羞辱,不打死他,清沅都觉得难以消气。 听见清沅这一番绵里带针的话,楚胤蹙了蹙眉,不过,却也没说什么。 燕不归应付蒙筝,是真的很费劲,好几次就差点被她那致命的杀招夺了命,这女人的身手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有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可以说是不要命的攻击着他,他自认武功也算是高强少有对手,要不然也不可能做的了不归门的门主,杀人从未失败过,可是这个女人的身手,竟然不在他之下,这岂能不让他心惊。 就这样打了几百招,燕不归明显落了下风,原本处于被动的他,被逼的步步后退,然后,她忽然亮出指间刃,毫不犹豫的往他的喉间一划,燕不归瞳孔一缩,发现的时候迅速避开,却也还是晚了,被刃尖划破了喉间的一层皮,差一点就被割破喉咙了。 喉间一阵痛意,燕不归却也顾不上,当即迅速后腿,两个正在交手的人总算是停下分开。 可是,也只是一刹那,蒙筝根本没有任何停留,再次袭向燕不归。 燕不归停下后,刚抬手摸了一下伤口,看到指尖的血迹,蒙筝就再次袭来,他咬了咬牙,只好继续和她交手。 那边正在如火如荼的继续打斗,这边,冯蕴书闻讯赶来。 她正在准备明日祭扫用的东西,就听到有人禀报说这边出事了,她自己也听见了一些打斗声,什么也不顾的忙赶了过来,远远地就看到两人打的天昏地暗的一幕。 看到那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打的那样激烈,两人所到之处无不散处一阵罡风掠过周围草木,根本看不清楚两个人的样子,只看到两道鬼魅一般的影子,黑影她不晓得是谁,可红色的那个俨然就是燕不归,冯蕴书大惊,忙疾步走到傅悦等人旁边。 她看着傅悦那难掩怒火的神色,连清沅也是脸色难看不已,其他人也有些古怪,当即上前问傅悦:“蓁儿么这是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快和大嫂说说,究竟出什么事了啊?” 傅悦轻咬着唇微微别过头去,没回答,脸上有几分委屈。 冯蕴书见她不答,只好问其他人:“谁来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好端端的打起来了?” 傅悦身后的子衿上前,低声解释。 闻言,冯蕴书面色大变,总算是明白了傅悦为何脸色那么难看。 这就难办了。 这件事是燕不归的错,一个姑娘家被这样扒了衣服,傅悦生气情有可原,怎么修理燕不归都不为过,可燕不归可不能出事啊。 聂家九族被诛,只有这么一个死里逃生的血脉了…… 傅悦的那个人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燕不归明显落了下风,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可是…… 冯蕴书看着楚胤,正想要征询他的意见,可是楚胤静坐在那里看着那边的打斗,神色淡淡,一点都不着急,也没有劝说傅悦让那个人住手的意思。 冯蕴书这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正为难之际,那边的燕不归再次落败,手臂被蒙筝的指间刃划伤了一大道口子,被迫踉跄了几步,鲜血涌出。 蒙筝却依旧不管不顾的继续攻击。 燕不归已经明显难敌,再这样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被蒙筝打得重伤。 冯蕴书咬了咬牙,只好走到傅悦面前,拉着她急声恳求:“蓁儿,不管怎么样,大嫂替他向你道歉,他并非有意冒犯于你,具体情况之后再跟你解释,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你先让你的人住手可好?” 傅悦不肯:“不行,他竟然敢这样冒犯羞辱我,不管是因为什么,都该死!” “这……”冯蕴书这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此时,那边的打斗再次停止,燕不归被蒙筝打了一掌,直接被打退了好几步,一口血涌出。 蒙筝却依旧不肯罢休,迅速攻击燕不归,燕不归已经无力应付。 楚胤见状,立刻递了个眼神给楚青和楚明,两人立刻闪身过去,在燕不归几招之下差点又被伤到的时候,生生的挡住了蒙筝的杀招,和她缠斗了起来。 蒙筝是祁国皇室暗卫第一高手,武功高绝,楚青和楚明虽然也是难得的高手,可是两个人合起来,也只能和蒙筝打个势均力敌。 不过,这也算是护住了燕不归。 傅悦明显是听到了楚胤身边的人过去了,当即蹙眉:“王爷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胤微微抿唇,轻声道:“他已经被重伤了,再打下去,会死的!” 傅悦恼道:“那又怎样?我就是想要他死!” 楚胤淡淡的道:“可我不会让你杀他!” “你!”傅悦气结。 冯蕴书这时也上前,继续好言恳求:“蓁儿,就当大嫂求你了好不好?如今不归已经受了伤,他们这样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先让你的人住手,有什么话让他们停下再说可好?” 冯蕴书这样,傅悦虽然有些懊恼,也不能像对楚胤那样对她,顿时又气又恼,咬着唇没说话,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楚馨也拉着傅悦的手摇了一下,可怜兮兮的哀求:“二婶,燕叔叔伤的好重啊,他做错了打一顿就好了呀,你别杀他好不好?” 傅悦还能如何? 她一阵挣扎纠结之后,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蒙筝,住手!” 话音刚落,那边正在和楚青楚明打的如火如荼的蒙筝立刻收手,利落迅速。 让蒙筝住手之后,傅悦没有再理会任何人,支队清沅道:“清沅,扶我回去!” “是!” 清沅当即扶着傅悦往流溪院去。 傅悦没有理会冯蕴书的叫唤,就这样任由清沅扶着走了,没有任何停留。 她生气了,不只是生燕不归刚才冒犯她的气,还有楚胤和冯蕴书的。 她一走,蒙筝也立刻闪身离开,仿佛刚才没有出现过。 冯蕴书看着傅悦远去的背影,有些着急担心的看着楚胤:“阿胤,这可怎么办?” 她感觉到了,傅悦怒气不小,这份怒火不只是对于燕不归,还有她和楚胤。 楚胤收回目送傅悦的眼神,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溢出,淡淡的道:“先处理他的伤,其他的容后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 蒙筝方才毫不留情的一阵猛烈攻击,燕不归也不知道是真的武力不敌还是心不在焉,被她伤了好几处,脖子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差点就割破喉咙了,身上也被划了几道口子,还有不轻的内伤,虽不致命,却也得养好些日子了。 处理了燕不归的伤势之后,楚胤这才回了流溪院。 安姑姑晚上照看傅悦休息,白天都在休息,刚才的动静很大,虽然没有传到流溪院,可是却还是有丫鬟通知了她,她起身弄好一切正要赶过去,就看到清沅扶着傅悦回来,主仆俩都脸色很不好,她听到清沅说完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对傅悦好一阵安抚,都没有什么效果,傅悦依旧觉得委屈和气恼,安姑姑看着她这样,不晓得多心疼。 所以,楚胤一来,就被安姑姑挡在了门外。 楚胤正要进去看看傅悦,被安姑姑这样拦着,并未恼怒,只是问:“你这是做什么?” 安姑姑不卑不亢的道:“楚王殿下,公主现在不想见您,请您回去吧!” 楚胤蹙了蹙眉。 看着安姑姑这样不敬的样子,他却也并未有不悦,只是淡淡的问:“她现在如何了?” 安姑姑淡淡的道:“自然是好不到哪去,公主从小到大都被陛下和太子殿下捧在手心,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委屈和羞辱,现在正在里面难过着呢!” 楚胤闻言,眸色微动,静默不语。 今日之事,确实是真的很委屈傅悦了。 安姑姑看着缄默的楚胤,极力忍着心头的不满,可还是忍不住,咬了咬牙,还是不卑不亢的开口道:“楚王殿下,容奴婢说一句不敬的话,不管方才那个男人是您的什么人,公主殿下现如今是您的王妃,却被他光天化日之下当这么这么多人的面扒了衣服如此折辱,您不仅未曾给公主一个交代,却反过来护着那个人,是否不太妥当,奴婢敢问殿下,您到底把我们家公主放在什么位置上?” 她看着傅悦长大,可以说是把傅悦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别说她没有孩子,就算是有,怕是也比不上傅悦在她心里的位置,入籍你非要受了委屈,她如何能不心疼恼怒,清沅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事情,对于楚胤的态度,她真的很不满。 这哪里是一个夫君该做的。 所以,哪怕是以下犯上的质问,会惹怒楚胤,她也并不在乎。 楚胤这下就有几分不悦了,不过,并未责怪安姑姑,只是淡淡的道:“此事是本王的过失,本王会给傅悦一个交代,如今,你可以让本王进去了么?” 安姑姑蹙眉道:“可是公主现在不想见您!” 这是实话,傅悦现在,不想见他们。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进去和她解释今日之事,顺便开解她,你总不想她一直这样吧?” “这……”安姑姑有几分犹豫。 虽然她对楚胤有些不满了,可这桩婚事已经是定局,加上有些事情她也都清楚,也知道不管楚胤今日是何态度,也影响不了他们的这桩婚事,如今楚胤来解释开解,说明他并非对傅悦的委屈视而不见,既然如此,她倒是乐见其成,只是,傅悦…… 这时,清沅从里面出来。 给楚胤福了福身见礼后,对安姑姑低声道:“姑姑,公主让楚王殿下进去!” 安姑姑讶异的挑挑眉,而后退到一旁,把门口让给了楚胤。 楚胤这才让楚青推着他进去。 房间里,傅悦抱着腿蜷坐在凉榻上,下巴埋在膝盖上,委屈巴巴的样子,两眼有些红,显然是哭过了。 楚胤看着她这样,眸色微动,示意楚青退出去,自己扳着轮椅靠近她,在凉榻边她的跟前停下,两人距离很近。 她一动不动的抱着自己坐在那里,没有理会进来的楚胤,楚胤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后,伸手,正要撩起她鬓角的几缕凌乱的发丝,她却忽然抬手,啪的一声,拍开了他的手,然后往后挪了挪,别过脸去,没理他。 楚胤登时有几分错愕。 ------题外话------ 要不要二更啊,好纠结哟…… 我知道这一章大家一定会吐槽阿胤没有护着傅悦,可是他能怎么办呢?傅悦是他的王妃没错,他会尽力护着,可是再护着也不可能为了她不管自己兄弟的死活,此事燕不归错了,他也任由燕不归被蒙筝暴打一顿,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及燕不归的性命的,这不是他爱不爱傅悦的问题,如果是别人,他估计亲自弄死了,可是那个人是燕不归啊…… 086:楚胤开解,傅悦消气(二更) 倒是没想到这丫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他无奈的收回手,叹了一声,轻声道:“对不起,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傅悦没理他。 他耐着性子轻声问道:“傅悦,你想要如何才能不生气?嗯?” 傅悦终于理他了,忿忿道:“你不是知道么?我就想要杀了他,是你自己不给的!” 楚胤一噎。 傅悦越想越委屈,憋着嘴吸了吸鼻子,哽声道:“从来都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说着,她眼泪就忍不住滑落脸颊,咬着唇才忍着没哭出来。 楚胤听着她这满腹委屈的声音,看着她脸上滑落的泪痕,有几分不忍,轻声道:“对不起!” 傅悦气恼道:“对不起有什么用?母后说过,女孩子的身子是不能让人随便看的,只能夫君才能看,他怎么能这样?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扯人家的衣服,太过分了!” 楚胤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说话,傅悦心里更委屈,耷拉着头,委屈巴巴的瘪嘴闷声道:“我好想回家……” 楚胤愣了愣,而后轻声道:“你若是不想待在这里,明日祭扫完大哥,我带你回府,可好?” 傅悦闷声道:“我说的不是那个家!” 楚胤一愣。 傅悦垂着脑袋,眼泪流的更凶了,哽声道:“我想回祁国,我想哥哥,想父皇母后,还有二哥和姐姐们,每天都在想……” 特别是刚才,特别想。 以前,从来不知道受委屈是什么感觉,没有人敢让她受委屈,她有一点不开心了,他们都会想办法哄她,这段时间楚胤也一直迁就她,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才忽然发现,能保护她宠着她纵着她的人,都不在身边了,她万里迢迢嫁过来,从今以后,都是自己一个人了。 不会再有人像父皇和哥哥那样对她,要是哥哥在,今天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 她真的想家了…… 她不想和亲了,就想回家,可是她不能啊,所以这些话,她都不敢和安姑姑还有清沅说,怕她们写信回去告诉父皇和哥哥他们,耽误了大事儿。 她其实都知道,父皇因为她的事情特别为难,父皇疼她,当时她要是不愿意嫁,父皇肯定不会逼她,可是,她不能任性,不然,父皇会很麻烦,她不想让父皇为难。 “傅悦!”他定定的看着她,轻轻开口唤她的名字。 他每次叫她的名字,都是特别认真的语气,平时都喊王妃。 傅悦闻声抬头,吸了吸鼻子:“嗯?” 他轻声道:“你若是真的想祁国了,我可以派人送你回去!” 傅悦顿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想送我回祁国?” 楚胤很认真的道:“不是我想送你走,而是你想不想回去,你若是在这里待的不开心很想家,我可以送你回去!” “然后呢?” “什么?” 她轻咬着唇,那双眼睛对着他,好似正在看着他,问:“然后是不是我们的婚事就作废了?” 楚胤沉默。 傅悦又瘪嘴了:“我才不要回去!” “为何?你不是想家么?” 傅悦道:“我是想啊,可是再想也不能回去,我都嫁给你了,而且,我要是这个时候回去了,父皇一定很为难,我才不要因为我一时任性误了大事给父皇带来麻烦!” 她再不谙世事,该懂的事情还是懂,她自己知道的,她是祁国的公主,她的婚事不只是关乎她一辈子,还牵涉到国政,牵涉到父皇的江山,特别是她和姐姐们不一样,姐姐们只嫁给朝中功臣军侯,再不好也不会有很大的影响,可她却是和亲邻国,是两国邦交的纽带,一旦出现意外,那就是两国交恶,是要打仗的,其实这些没有人和她说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都明白。 好像,很多东西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天生就明白…… 楚胤有些惊诧的看着她片刻,而后轻声道:“既然你都明白,那就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想,不管你的母国,还是你的亲人,努力忘掉,不然,难过的是你自己!” 傅悦瞪大了眼,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反驳:“可是忍不住啊,我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忍住去想祁国想父皇他们,我都不敢让姑姑和清沅知道,就怕她们会写信告诉父皇和哥哥,让他们担心,可是今天就是忍不住了,哥哥离开之前和我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你是我的夫君,一定会帮我,可是今天那个谁这样欺负我,连你都不帮我,我就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 她就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唯一能够依赖的只有楚胤,所以楚胤今天这样和她对着干,她才不高兴,当然,这是其一。 楚胤闻言,挑了挑眉,问道:“那王妃觉得,本王怎么做,才算是帮你?” 傅悦忽然不说话了。 楚胤淡淡笑着问:“你可知他为何如此冒犯你?” “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很像他最在意的一个人!” “啊?”傅悦愣了愣:“谁……谁啊?” 楚胤垂眸,敛去眼底的异样,语气平静的如实道:“就是你之前问过我的,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人!” “就……就是你那个……” “嗯!” 傅悦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却纠结着不晓得该说什么。 楚胤解释道:“他对那个人,就像你哥哥对你那样,所以他见到你很激动认错了人,并非有意对你无礼!” 傅悦瞪眼:“那……那认错了人也不能动手动脚的啊,像我和我哥哥那样的,那就是他们是兄妹嘛,哪有哥哥扯妹妹衣服的,简直莫名其妙!” 楚胤一本正经:“他有点失心疯,激动了就这样,你要体谅他!” 正在不远处的某院子中正躺在床榻上养伤的燕不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里忍不住纳闷,他就伤的有点重,难道受伤后就受了风寒了? 这八九月的,暑热还没过呢! 这边,傅悦听完楚胤的话,顿时一懵:“还……还有这样的?” “嗯,就是这样的!” “那么可怜啊?” “是的,他确实做错了事情冒犯于你,可你也抽了他一鞭子,还让人把他打的半条命都没有了,现在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好不好?” 傅悦撇撇嘴:“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怎么会?” 傅悦气消散了大半,不过还是鼓着腮气呼呼的道:“那好,这次我不计较了,你不帮我我也理解了,可是以后,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我,你都要帮我,还有,你永远也不可以欺负我!” 他微微笑着:“这是自然!” 今日若是别人敢这样对她,不管因为什么,他定然第一个不会轻易饶恕,可是燕不归……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燕不归出事,能让蒙筝把燕不归伤成那样,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 傅悦不生气了。 …… 门外,目送楚胤进去之后,安姑姑把清沅拉到一边偏僻处。 清沅有些懵逼:“姑姑怎么了?” 安姑姑压低了声音很认真的问:“清沅,你方才说的,那个人管公主叫什么?” 方才清沅把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当时她虽有震惊,却因为傅悦的情绪没心思理会。 清沅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就是公主的小名啊,还说什么她还活着什么的,人特别激动,好像把公主认错成什么人了!” 安姑姑忽然陷入了沉思。 清沅见她神色有些古怪,不由问道:“姑姑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安姑姑恍然回神,没回答,反而有些紧张的问:“他叫什么名字?” “啊?” “就是那个男子,名字是什么?” 清沅要哭了:“这我哪知道啊!” 安姑姑蹙眉:“刚才你在那里,就没有任何听到王爷或者大夫人叫过他?” 清沅回想了一下,顿时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啊!” “你再好好想想!” 清沅有陷入了回忆。 好一会儿,在安姑姑期盼的眼神中,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我听到小郡主叫他燕叔叔,大夫人话中似乎叫他不归,其他的没有了!” 安姑姑闻言,再次陷入静默。 姓燕,名不归…… 不是啊…… 不是她以为的人,却和庆王府有关系,姓燕…… 那就是燕家的人了…… 是她妄想了! 不是战死沙场尸骨无存就是被屠杀殆尽挫骨扬灰,能有一个蓁儿死里逃生已经是万幸,又怎么可能会有其他活口呢…… 呵…… 清沅见安姑姑神色面色自嘲满目悲凉的样子,忙心下一惊,急声问道:“姑姑,你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差?” 安姑姑登时回神,忙摇头:“没事,我没事,不打紧的!” 清沅还是有些担心:“那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您今天都没休息够呢!” “不用!” 清沅还想说什么,可是安姑姑却已经转身,脚步虚浮的往傅悦的房间那边走去。 清沅只好跟上去。 这不,才刚走回道门口,傅悦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门一开,就看到门内的楚胤,楚胤吩咐她们:“去打盆温水来,给王妃洗脸!” 这就是说,人劝好了? ------题外话------ 远嫁女的悲哀有木有…… 所以姑娘们,别远嫁! 087:没心没肺,只是巧合(一更) 傅悦刚才哭了,所以不止眼睛肿肿的,脸上也都是泪痕。 安姑姑亲自去打来了一盆水,正要给傅悦净脸,被楚胤阻止。 “本王来!” 安姑姑有几分惊讶,不过倒也乐见其成,便点了点头,将手中沾了温水拧干的毛巾递给他。 楚胤亲自给傅悦擦脸,动作虽有些生疏却并不生硬,显然不是第一次帮人擦脸。 经过他一阵擦拭之后,傅悦才觉得脸上清爽了。 她吸了吸鼻子,摸了一下自己肿肿的眼睛,撇撇嘴道:“总觉得这样便宜他了!” 她眼睛还肿着呢! 楚胤闻言,顿时有些好笑:“那你还想如何?” 傅悦不说话了。 她就是觉得,那家伙这样扒她的衣服,就这样揍了一顿好像还不够,她可是一个姑娘家,现在还嫁了人,当时幸好人少,要是人多,她还要不要做人!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应该这样公然无礼的对一个姑娘,管他是认错人了还是失心疯! 楚胤淡笑着问:“那不如再去把他揍一顿?” “那会不会打死啊?”刚才他可说了,那家伙半条命都没了。 楚胤想了想,认真回答:“应该不会,最多打残!” “打残?” 楚胤点头:“嗯,就像我现在这样,站不起来走不了路,或者手残,以后什么都做不了!” “啊?”那好像很严重啊,还不如弄死呢。 楚胤又道:“抑或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敢扯你衣服,我让人把他扒光了丢出去,可好?” 傅悦撇撇嘴:“不划算!” “嗯?怎么说?” 傅悦没好气道:“我母后说了,女儿家的身子才娇贵,不能随便给人看,男人的皮糙肉厚不值钱,怎么看都不吃亏!” 楚胤:“……” 默默地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不值钱的身体,楚胤莫名同情自己,下辈子做个值钱的女人吧…… 傅悦忽然笑的一脸鸡贼:“不过,我有一个好办法,现在太阳那么大,不如把他扒光了挂在树上晒三天好了!” 楚胤:“!” “王爷夫君,你觉得怎么样?” “王妃,这样会出人命的!” “啊?那么娇弱啊?”满满的嫌弃。 这已经不是娇弱不娇弱的问题了啊…… 楚胤一阵无语。 傅悦摆摆手冷哼:“那算了,我大度,不和他计较!” “那就多谢王妃大度了!” “嘿嘿嘿……” 一旁的安姑姑和清沅看着傅悦这样,可算是真的放下心来。 她们家公主这个性子,当真是…… 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刚才还怒气冲冲满腹委屈,现在好了,雨过天晴好像刚才的狂风暴雨只是一场幻觉,根本不懂得记仇,心有些大。 这个性格很好,却也不好。 容易吃亏! 安抚好了傅悦之后,楚胤这才去见了燕不归。 蒙筝打得毫不留情,燕不归的伤势自然也不轻,他来的时候,燕不归正半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他没有戴面具,脸上那道蜿蜒而下几乎把一张脸分成两半的疤痕异常的显眼,看着有些年头了,很是狰狞吓人。 其实燕不归长得异常俊美,剑眉星目五官分明,可是那一道疤,算是把这张脸毁了。 听见轮子磨在地上的轻微轱辘声,燕不归眉头微动,而后睁开了那双深邃凌厉的眼眸,侧头一看,果然看到楚胤被推着进来。 他当即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楚胤被推着靠近床边,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目光微微下移,停在他脖子上那缠绕在那里的纱布上,挑了挑眉:“若我没记错,按照你的武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吧?” 还差点命都没了。 燕不归没说话。 神色也有些不太好。 按照他原本的武功,确实不至于败成这样,只是当时他心绪不稳,影响了发挥。 他不晓得多少年没有这样被人打败过了,若按照以往,他定然是不甘心的,可这次,他连不甘心的心情都没有。 如今,他仍觉得心惊。 楚胤见他不说话,便淡淡的道:“这次你内伤不轻,这些天先在这里好好养着,其他事就先别管了!” 燕不归没理会他说的话,抬眸看着他,眸色异常冷静认真:“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胤一愣,静默不语。 燕不归咬牙厉声问道:“她为何长得那么像臻儿?为何会叫这样一个名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胤颔首,很是平静:“这些都是巧合!” 燕不归骤然冷笑道:“狗屁的巧合,我从不相信所谓的巧合!” 楚胤依旧很平静:“不是巧合……那你以为是什么?” 燕不归没说话。 若是只是长得相似,或是只是叫这么一个同音的名字,他或许真的相信这是巧合,可是事实上却是不仅长得极度相似,还叫这么一个名字,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楚胤又淡淡的道:“你不是已经验证了么?她背上没有胎记!” 他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可是从燕不归的反应来看,就已经确认,傅悦的背上,没有他们想看到的那一块胎记。 那块胎记生来便带着,是去不掉的。 燕不归仍是难以接受不敢相信:“可是怎么可能?她那张脸,俨然就是臻儿长大后的样子,她还叫这样一个名字,对了,上次在品香楼……她还那么爱吃臻儿最喜欢吃的那个玲珑藕丝糕,难道这些真的都是巧合么?” 楚胤微微垂眸,敛去眼底的悲痛,满是无奈的叹声道:“阿槊,我比更希望这些不是巧合,可事实如此,容不得我们不信!” “可她为何会长那个样子、人就算是相似,也不至于……” 他留存着最后一丝侥幸的话还没说完,楚胤就已经淡淡开口:“她长得像她的父亲,祁皇傅中齐!” “什么?” 楚胤无奈道:“她长得很像傅中齐,我之前已经命楚青去查过,也带回了傅中齐的画像,傅悦确实是祁国的公主,所以,这些都是巧合!” 燕不归瘫坐在那里,整个人好事被抽取了所有的力气和精力,恍惚的脸上,满满的死寂和绝望。 就在刚才见到傅悦的那一刹那,他以为,他的臻儿回来了,死而复生,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么多年,她不过是在和他玩捉迷藏,就像小时候那样,她总爱捉弄他,这次也一样,不过是躲起来罢了,玩够了,就该回来了。 可终究,是他奢望了。 忍不住,两行泪就这样从他的眼中涌出滑落,男儿有泪不轻弹,年少的时候,多少次战场厮伤痕累累他都不曾流过泪,父王教导过,他们聂家的男儿,流血不流泪,哪怕在死亡面前,也绝对不能哭泣畏惧,可这些年,每当想起家族的覆灭,想起当年的惨状,想起他最珍爱的妹妹,他都难以自抑。 父兄惨死沙场尸骨无存,聂家九族惨遭屠戮无一活口,母妃和妹妹葬身火海挫骨扬灰,聂家百年来忠心耿耿镇守边疆,却被冠以叛国罪名惨遭唾弃,宗祠祖坟被毁…… 想起这些,燕不归低着头手捂着眼睛,滚烫的眼泪就这样从指缝中溢出,滴落在衣袍上,肩头一颤一颤的,无声,却难掩悲痛。 楚胤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再说话,好一会儿后,他自己扳动轮椅转身出去,离开了这个房间。 徒留燕不归独自一人在这里。 第二天,是前任楚王楚翎的忌日。 楚王府第五代楚王楚翎,楚胤的大哥,八年前东宁王谋反,楚翎率军平叛,大捷而归,却在回京途中遭遇东宁王残余势力的大规模刺杀,重伤中毒救治无效,死在归途,而楚胤也是在那一场截杀中被重伤腿残命悬一线。 ------题外话------ 卡文卡的厉害,这是我写了半天的成果,没办法了,二更! 十点到十一点的样子,大家十一点再来刷吧,么么哒! 088:楚翎忌日,轻歌姑娘(二更) 一大早,他们一伙人就前往楚王陵园祭拜。 不晓得是不是受了伤不宜走动,还是因为没心情,原本就是特意来给楚翎祭扫的燕不归没有随同一起,而是留在了青云庄中。 楚王陵虽然没有皇陵那样气势恢宏,却也算是庄严磅礴,大秦建朝一百多年,作为开国功臣,与庆王府一起位列皇室之下,当年开国太祖皇帝赐下说是有大吉之象的风水宝地青云山为楚王陵所在地,如今一百多年过去,这里葬了五代楚王和这一百多年来去世的楚王府的人,一眼看去,大大小小的坟茔密密麻麻的遍布各处,因为有人定期整扫,都很整齐干净。 他们直接去了楚翎的墓前,和往年一样祭扫。 一番祭扫之后,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才回青云庄,他们回青云庄的时候,燕不归已经不在了。 他伤势还有些重,冯蕴书有些担心,可是楚胤却没有什么反应,好似意料之中,该做什么做什么。 日暮时分,暨城内,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是暨城最大的寻欢场所,坐落在暨城东城区,因为存在多年背景深厚,花好月圆的规模很大,前面的阁楼寻欢作乐的地方,后面则是居住的地方,而其中一个小院子里,就住着花好月圆的当代花魁,轻歌姑娘。 轻歌,是花好月圆的花魁,来花好月圆已经三年,也当了三年的花魁,风靡暨城芳名远播,不过她只是一个清倌,一向只卖艺不卖身,各种乐器都精通,跳舞也是一绝,多少人一掷千金想要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却都败兴而归,传言,她与暨城不少贵族公子都有交情,特别是七皇子裕王赵禩,与她多有深交经常一起出入,所以,在这个贵胄云集的大秦都城,竟也没有人敢强迫于她。 而她,就住在花好月圆后面的某一处小院子里,与他人不同,她是自己一个人住着,据说她每日只接待一个客人,其余时间都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从不与其他姑娘接触。 如今是白天,她自然是闲来无事,正坐在那里抚琴消磨时间。 面容娇艳妩媚动人心魄,却给人一种淡泊出尘拒人千里的感觉,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都在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毫不矛盾,这是大多数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轻歌的容貌其实不是花好月圆最出众的,可是,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她能稳坐花魁之位三年,地位难以撼动,且令无数人男为之倾倒,靠的不只是样貌,还有她的才情和气质,当然,也因为她有一颗玲珑心,也因此,她能在一群贵胄公子之中游刃有余。 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丝动静,抚琴的动作就这样生生停顿下来,悠扬低沉的琴声也戛然而止。 她静坐了一下,外面传来一阵匆匆脚步声。 是她的丫鬟如月:“姑娘,是燕公子,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闻言,轻歌姣好精致的面上陡然变得苍白,忙起身走了出去 果然,墙角下靠着一个人在那里,带着面具,俨然就是燕不归,脖子上缠着的纱布沁着血,一只手捂在胸口处,露在面具下的嘴唇有苍白如雪,紧闭着眼,正在大力的喘气。 “公子!”轻歌惊呼一声,疾步走过去,蹲在燕不归的身边,一脸担忧:“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燕不归没回答。 轻歌只要咬了咬牙,叫来如月将他扶起来,扶进了她的房间。 燕不归从青云庄回来,是骑马回来的,因为受了伤,他没有骑快马,所以才大半日才回到城内,不过他伤的不轻,哪怕只是骑慢马,也引得伤势发作,可他并没有回他在这里的住处和品香楼,而是下意识的来了花好月圆,等到了花好月圆外面的时候,已经快撑不住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只够他进来这里。 将燕不归扶着进了房间后,燕不归已经昏迷,轻歌直接让他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亲自给他把了脉,神色一片凝重。 她会医术,自然知道燕不归的内伤不轻。 收回手后,她想了想,解开了燕不归脖子上的一根已经染了血的纱布,看到那一道血液凝固的伤时,面色一变,吩咐如月:“你去打一盆热水来,再找一些治伤的药!” “是!” 如月躬身退下。 轻歌这才起身走到不远处的妆台那里,从最李策的盒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走到床边,倒出一颗,塞进了燕不归的嘴里。 很快,如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轻歌亲自拧了一条毛巾,给燕不归净脸清理伤口。 清理完之后,上药包扎,包扎完之后,她才松了口气。 如月这才问:“姑娘,可要奴婢去打扫隔壁的房间累给公子住着?” 这里毕竟是轻歌的闺房,轻歌是个清倌,房里这样住着一个男子,总归不妥。 轻歌摇了摇头:“不用,他在我房里养着就好了!” “可是您……” 轻歌淡淡的道:“我睡外间的软榻!” “是!” 轻歌淡淡吩咐:“你先出去,顺便去和四娘说一声,我今夜不出场!” “是!”如月端着水躬身退下。 目送着门被关上,轻歌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燕不归。 燕不归还戴着面具,看不出他的样貌,只看得到他棱角分明的轮廓,闭着的眼睛和紧抿的薄唇。 相识三年,从当年她初来花好月圆被人为难强迫她卖身,他突然出现救了她到现在,三年的时间,她没有见过他的样貌,每次他来她这里都是戴着面具,也不晓得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脸还是因为样貌见不得人,她其实,很想看看他的样子。 这是她心动的人啊,她却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以前他每次来都是清醒的,她想揭开他的面具看他的脸都没有机会,可这次,却这个样子来,还昏迷不醒,这是难得的机会…… 这么想着,轻歌伸手,在他的面具上摸了一下。 他昏睡的很沉,呼吸平稳,暂时不会醒来。 挣扎纠结了许久,轻歌还是忍不住一咬牙,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之后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她怔愣了一下,而后瞳孔骤然一缩,满眼的不可置信。 面具自她的手心脱落,掉在被子上…… ------题外话------ 好啊吧,肯定又要被吐槽更新少了,我也是没办法,今天卡文好严重,明明情节都梳理好了,就是写不出来,好烦躁,唉…… 恭喜大管家,你出场了! 实体礼物的活动今夜十二点整结束,好像还有点时间可以拼一下,大家都不踊跃一下咩,嘤嘤嘤…… 089:不归之痛,秋猎大典 燕不归昏迷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午后才醒过来。 他一醒来,看到身处的地方,第一反应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抬手摸自己的脸,当摸到面具还在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之后,才注意到一阵很轻很浅的刷刷声,似乎是笔划在纸上的声音。 他撑起身体坐起来,许是伤势不轻,起来的有些费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也因此惊动了正在屏风外侧桌案后面作画的人。 很快,轻歌走了过来,走进了屏风内,看到他醒来,面色一喜。 “公子,你终于醒了!” 燕不归没说话,捂着胸口坐在那里,露在面具外的唇紧抿着,想来并不好受。 原本伤势没那么重的,他昨日那一顿奔波,没死倒也是命大了。 他不说话,轻歌又轻声道:“公子,你身上有伤,坐着会扯到伤口处,还是先躺着吧!” 燕不归摇了摇头,哑着声音道:“不用,你先去给我倒杯水!” 轻歌点了点头,转身去倒了杯水,给燕不归喝下。 燕不归口干舌燥,喝了水后,这才好受了些。 轻歌放好杯子后,才轻声问道:“公子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可是出什么事了?” 燕不归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就是不想说了。 轻歌也不再多问。 只道:“轻歌这里倒也还算清静,公子既然来了,暂且在这里养伤吧,轻歌定会好生照顾公子!” 燕不归点了点头:“嗯!” 轻歌又道:“公子先靠一下吧,我去把熬好的药拿来给你喝下!” 说着,上前拿了两个软枕放在后面,而后将他扶着靠到后面去,扯上被子盖好,这才起身走了出去。 她晓得燕不归今日大概就能醒来,所以早前让如月熬好了药,如今正在炉子上放着,也不过是倒出来就能端进来喝了,所以她很快就端着药进来了。 燕不归喝完了药,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轻歌看着他片刻之后,转身走了出去,继续作画。 只是,早已没了那份心思。 落墨之处,皆穿透纸背,渲染如同泼墨。 仔细一看,她的手还有些隐隐颤抖。 而桌边,已经叠了好厚一叠画好的画,这是她耗费一个晚上画出来的。 她一夜没睡! 可如今却了无困意。 可是,她觉得她需要好好睡一觉,平复一下心境…… 这么想着,轻歌站了起来,看了一眼里面正在靠在那里闭目养神的燕不归之后,轻步走了出去。 走到门外的庭院中的几棵合欢花树下,那里有一个躺椅,她吩咐如月去拿来一张毯子,之后就躺在上面,闭目休息。 她闭着眼睛许久才勉强睡着,可是迷迷糊糊中,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她这些年做了无数次的噩梦,很真实很血腥的梦,然后没多久,耳边依稀听见如月的声音,她一声惊叫,猛的睁眼鲤鱼打挺般的坐了起来。 满头大汗,汗流浃背,呼吸一阵阵急促,脸色也十分苍白难看。 一旁的如月忙给她擦汗,紧张担忧的问道:“姑娘,你又做噩梦了?” 轻歌依旧在喘着气,姣好精致的面上苍白如纸,没有说话。 如月正要再问什么,后面传来一阵有些低缓无力的声音:“轻歌,你怎么了?” 轻歌猛地抬眸看去,看到燕不归捂着心口有些虚浮不稳的站在她一丈开外的地方,眼中有几分很浅很淡的关心。 她刚才噩梦最后的那一声惊叫,他在里面听见了。 轻歌看到他,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忙起身上前,扶着燕不归一脸担忧的问:“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你的伤势还很重,可不宜多走动啊!” 燕不归淡淡的道:“听到你的叫声就出来看看,你怎么了?” 轻歌听见他带着几分关怀的问话,浅浅一笑,轻声道:“做了个噩梦,不打紧的,缓缓就好了,公子伤势未愈,轻歌先扶你回去休息吧!” 燕不归点了点头:“嗯!” 轻歌这才扶着他缓缓走回屋内。 还没走进门,燕不归忽然停了下来。 轻歌不解:“公子怎么了?” 燕不归淡淡的问:“有酒么?” 轻歌面色微变:“公子想喝酒?” “嗯!” 轻歌当即不赞同的蹙眉道:“这怎么可以?公子伤势这样重,该好好养着,如何能喝酒?” 燕不归淡淡的道:“我想喝!” “可是你的伤……” 燕不归微微侧头看着她,目光认真,有几分哀求:“轻歌,我就想喝一点!” 轻歌能如何? 认识三年,他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拒绝,特别是现在,她更不可能拒绝得了,哪怕明知是错的。 “我先扶你过去坐下,再去拿酒如何?” “好!” 扶着燕不归去坐在桌边后,轻歌转身去拿了一坛专为重阳酿的青菊酒。 她正要倒进杯子里,燕不归就伸手过来夺了去。 眼见着燕不归直接捧着酒坛仰头就喝,轻歌一声惊呼:“公子!” 可是,燕不归还是就这样喝了。 轻歌终归没有拦着,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情异常的样子,真的从来都没有。 这一次,他一身伤来到她这里,情绪和以往大有不同,很低落颓靡,好似受了什么打击一样,这让她真的很好奇,他武功那么高,是谁把他伤成了这个样子,又是什么事情打击到了他,让他情绪如此异常。 她好奇着,也忍不住问了出来:“公子究竟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道:“轻歌,我又想杀人了!” 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似乎在说,我想出去走走。 可是轻歌却在他很平静的话语中,听出一丝压抑的沉痛。 轻歌愣了愣。 燕不归的身份她知道,不归门的门主,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可他从未和她说过眼下这样的话。 他们往日待在一起,不过是聊聊趣事,或是她弹曲跳舞,他聆听鉴赏,对酒当歌罢了,这些血腥的话,他从未与她说过。 她微抿着唇畔,有些善解人意的轻声问道:“公子,能否与轻歌说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他闷头喝了口酒,静默着,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他淡淡的道:“前两日,我见到了一个人,想起了我妹妹!” 轻歌倏地一怔,而后怔愣了许久,才扯了扯嘴角,挑了挑眉:“公子……还有妹妹?” “嗯!” 轻歌浅浅笑着:“那轻歌倒是好奇了,她如今人在何处?公子既然想她,为何不去找她呢?” 燕不归眼皮微垂,淡淡的道:“她死了!” 轻歌面色一僵,而后忙道:“公子对不起,轻歌不该……” “无妨!” 轻歌语气一顿,微微垂眸,许是怕再说错话,没有再开口。 他眼中似乎有泪光,说话的声音也哑涩了几分:“我父亲和母亲有四个孩子,妹妹是最小的,也是我们家族一百多年五代下来唯一一个女孩,全家都宝贝得不得了,个个都把她当命一样疼着,原本以为这么多人护着她,她这一生都应该平安顺遂无忧无虑的才对,可到最后,我们都没能护好她,让她死得如此惨烈,连尸首都不曾留下,呵呵……真没用……”  最后,他嘶哑的笑着,极尽悲凉难言自嘲,那笑声让人听着胆颤,轻歌只觉得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痛着。 她有些于心不忍,正要劝她:“公子……” 他抬眸看着她,缓缓道:“轻歌,我真的很没用!” 他活了下来,可是活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未能报血海深仇,未能为家族洗雪,未能屠尽赵氏一族祭奠他的亲人,什么都做不了。 轻歌浅浅笑着:“怎么会?公子很厉害啊,是轻歌认识的最厉害的人!” 他嗤笑一声,满目自嘲,没有说话,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他整个人看起来更虚弱了几分,脸色虽看不见,可嘴唇却比刚才白了几分,呼吸也弱了些。 轻歌有些担心,忙道:“公子,逝者已矣,你也别想那么多了,你的妹妹在天之灵想来也不会愿意你这个样子,如今你有伤在身,也不宜喝那么多酒,去休息吧,好不好?” 听见她说这些话,燕不归迷迷糊糊的呢喃道:“嗤……那小丫头,最爱喝酒了……” 说着,他似乎有些难受了,捂着胸口一阵不适的抽气,人也开始变得意识涣散起来…… …… 楚翎忌日后,再过八日就是清华长公主的忌日,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依旧住在青云庄,傅悦日日吃喝玩睡倒是十分惬意,反正她一点都不想回楚王府闷着。 清华长公主的几日还没到,倒是等来了一个消息。 风和日丽,鸟语花香的下午,在桂花林中,傅悦正在吃点心,吃的那叫一个欢喜。 听到楚青禀报楚胤的话,楚胤都还没开口,傅悦就忍不住好奇问:“秋季狩猎大典?那是什么东西?” 楚青顿时不晓得和她怎么解释了。 楚胤倒是好脾气的解释:“就是去打猎!” “打猎……” 傅悦想起来,在祁国的时候,父皇也会举办打猎的仪式,就是骑在马上追着动物射箭,往往谁射的多谁就是最厉害的,不过她没参加过,都是听哥哥说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虽然没有参加过,却知道所谓打猎大体是怎么回事。 楚胤转头,淡淡吩咐楚青:“传令回去给楚安,让他派人入宫回绝陛下,就说今年楚王府依旧不参加,让陛下不必费心! “是!” 楚青领命正要退下。 “欸等一下!” 楚青一顿,楚胤也看着她:“王妃怎么了?” 傅悦不解的问:“为什么不参加啊?我想去!” 楚胤有些好笑:“你又不会骑马,也打不了猎物,去那里作甚?” 他若是健全还好,可现在的他又参加不了,楚王府的人去,不过是徒增笑话罢了。 傅悦道:“那我可以去玩啊,以前在祁国的时候父皇也办过打猎的仪式,听哥哥说过很好玩的样子,我一直想去参加,就是父皇怎么也不同意,现在父皇管不了我了,那么好的机会,我也想去玩玩!” 楚胤挑眉:“你想去玩?” 傅悦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掰着指头算道:“对啊,现在是八月二十九,不是说母妃的忌日是初二么?狩猎大典在初七开始,那我们过了母妃的忌日就回去,完全来得及的嘛,为什么不参加?” 楚胤淡淡的道:“王妃可知,去参加狩猎大典是要骑马打猎的,楚王府又没有人可以参加,去那里也是没什么用处,没什么好玩的!” 年少时,每年秋猎大典都少不了他,可是自从他残了之后,这种场合自然是参加不了,皇帝也曾经命人请过他去,他都拒绝了,后来就没有再找过他了,可是今年与往年不同,楚王府沉寂多年卷土重来,他今年出了府,还娶了王妃,皇帝特意派人请他参与,想来是存着羞辱他,让曾经威名赫赫的楚王府再次沦为笑柄的心思的。 傅悦瞪眼:“谁说没人?我不可以么?大嫂不可以么?还有小馨儿,她跟我说的,她也会骑马会射箭,怎么会没人呢?” 楚胤:“……” 冯蕴书和楚馨倒还好,她凑什么热闹? 傅悦一脸可怜兮兮:“而且,不参加也没关系嘛,我就是想去玩一下,不然不是待在这里就是待在府里,好无聊的!” 楚胤淡淡的道:“可是狩猎大典野外扎营,比不得在府中和这里,可是要吃苦的!” “我不怕苦!”她酸甜苦辣都能吃,还怕吃苦? 笑话! 看着她自信满满无所畏惧的小脸,楚胤觉得,他上辈子欠她的。 因为她终究是他的王妃,又是傅青霖托付他照顾的人,加上前几日的事情总是觉得亏欠了她,更怕他哪里不顺着她了这丫头又觉得委屈,楚胤对她,倒也算是百依百顺。 认命的叹了一声,他转头对楚青吩咐:“既然王妃想去,那就去吧,传令回府,让楚安准备一下!” 楚青一惊:“王爷!” 楚胤蹙眉:“还不快去?” 楚青只好硬着头皮领命退下。 傅悦笑的一脸娇憨讨好:“嘿嘿嘿,王爷夫君真好!” ------题外话------ 卡文卡的我怀疑人生,今天又拉肚子拉的脱水,好心酸啊。 关于上架活动中的实体礼物活动,截止零点结束了,下面是中奖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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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蕴书看着他,沉思许久,忽然问:“阿胤,你觉着傅悦如何?” 楚胤一愣,抬眸不解的看着冯蕴书:“大嫂何以如此问?” 冯蕴书很认真地道:“你先回答我,你觉得她怎么样?” 楚胤倒也真的认真的想了想,给出了答案:“很好!” 冯蕴书有些无语了:“这很好是何意?” 楚胤一边提笔铺纸写着什么,一边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冯蕴书:“……” 好吧,那就是很满意了。 冯蕴书点了点头,而后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阿胤,那不如你试着以相守一生的心与她好好相处可好?” 楚胤忽然神色一敛,手中的动作也停顿了一下,眸色微动。 冯蕴书语重心长的劝道:“阿胤,臻儿已经不在了,大嫂晓得你还念着她,可死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我们活着的人,都不该为了死去的人活着,这么多年了,你该走出来了,傅悦万里迢迢嫁过来,成了你的王妃,这是你们的缘分,这姑娘真的不错,既然你也满意她,你何不试着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珍惜活着的人,我想臻儿若是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着她的阿胤哥哥为了她亏待自己一生,而且,你既然答应娶傅悦,若是一直这样,对她也不公平!” 楚胤抬眸,一脸平静的看着冯蕴书,淡淡的道:“大嫂,你真的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 冯蕴书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楚胤也不解释,只道:“大嫂,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冯蕴书点了点头,站起来道:“好吧,那我先走了,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真的该好好想想!” “我知道了!” 冯蕴书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冯蕴书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楚胤继续握笔写着什么,可是那一个个字,直接穿透纸背,一个个墨水渲染开来,可见十分用力。 写着写着,他忽然停下,缓缓将笔搁在一旁,之后,手覆在纸上一抓,将写了一半的纸抓起揉成一团,握着纸团的手,骨节渐渐泛白,隐隐颤抖。 他微微低着头,面色异常平静,微垂着眼帘,也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三日很快过去,九月初二,是清华长公主的忌日,这一日,倒是来了意料之外的人。 清阳长公主带着她的女儿沈知兰来了,说是来祭扫一下她的姐姐。 然后,祭扫完之后,离开清华长公主的陵墓的途中,清阳长公主一直说说笑笑,忽然就笑着对楚胤道:“胤儿,你都成亲了那么久了,姨母还没有和你这媳妇儿说过什么体己话,今日机会难得,可愿意让我与她说说话?” 她忽然来了这一出,倒是让楚胤和冯蕴书都有些惊讶,傅悦也一脸茫然,不明白清阳长公主有什么话要和她说的。 虽接触过几次,可是不熟啊。 楚胤闻言,蹙了蹙眉,扭头问傅悦:“王妃意下如何?” 傅悦有些懵:“呃……长……姨母,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清阳长公主言笑晏晏: “既是女人之间的体己话,又岂能公然道出?” 傅悦不大情愿。 清阳长公主这个人吧,她不喜欢,总觉得她虽然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却很虚伪,跟毒蛇一样的感觉。 见傅悦明显的不愿,冯蕴书忙站出来含笑道:“姨母,傅悦她不懂事,跟个孩子似的就爱玩闹,您能和她说什么体己话?您有什么话就和我说吧,正好我也有许久不曾与姨母说过话了!” 清华长公主哑然失笑,一脸无奈:“你这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啊,姐姐不在了,如今胤儿成婚了,我就是想替姐姐和这个新媳妇儿说几句话,交代几句,你们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冯蕴书还想说什么,傅悦已经道:“既然是这样,那好吧,我也想聆听姨母的教诲!” 清阳长公主嗔笑道:“哪里就是教诲了?不过是说几句体己话而已!” 说完,上前拉着傅悦走开了,清沅要跟上,她还笑道:“不必跟着了,本宫亲自扶着华珺!” 说着,不等清沅说什么,她就扶着傅悦走了。 看着清阳长公主拉着副业走开到那边,楚胤和冯蕴书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一旁的沈知兰上前莞尔笑道:“大表嫂和二表哥切莫介意,母亲只是太喜欢二表嫂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和她好好说说话,今日机会难得才会这般心急,她以前可不这样的!” 楚胤没理她,倒是冯蕴书对着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沈知兰见楚胤从她出现至今从未一个正眼看过她,方才见礼不曾理会,如今也这样,不由的有些难堪,不过,还是只能忍着。 微微抬眸,看着他冷峻坚毅的面庞,沈知兰怔愣片刻,而后迅速收回目光,指尖微动,面上有几分不自然。 若是…… 若是健全多好啊…… 可惜了。 那边,清阳长公主拉着傅悦站在凉亭下。 可是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清阳长公主都未曾开口,傅悦就有些不耐烦了,蹙了蹙眉,问:“姨母到底想说什么啊?” “这……”清阳长公主一脸犹豫。 傅悦眨了眨眼:“姨母有话就说啊,我听着呢!” 清阳长公主淡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本宫有件事,有求于楚王妃罢了!” “嗯?求我?”这就稀奇了啊,竟然有求于她? “嗯!” “什么事啊?” 清阳长公主道:“事情是这样的,就是中秋节宫宴时,小女知兰与太子曾在宫中见过一面,起了些龃龉,正好被王妃瞧见了,这事儿关乎女儿家的名声,我希望王妃能够保守此事,莫要告知他人可好?” 其实这件事过去了半个月,原本一开始她不知道的,可是就在中秋过后没几日,她进宫请安,皇帝曾旁敲侧击让沈家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东西,她便知道了,皇帝晓得沈知兰和太子私下的牵扯,心生不悦了,皇帝极度宠信沈家,当然,沈家也只能效忠皇帝,如今就在皇子中选择站队,这对皇帝来说,是一种背叛,皇帝是极度不喜的,幸好此时只是沈知兰自己所为,和沈儒乃至于沈家的态度无关,否则就不只是旁敲侧击暗中警告了。 她回府后询问了沈知兰,才晓得那日中秋宫宴时发生的事情,而宫中遍布皇帝的人,发生的事情是逃不过皇帝的耳目的,懊恼之余,只能让知情人切莫说出去,而知情人除了沈知兰和太子两个当事人,便是赵禩和傅悦,而赵禩她是没办法了,而且她也晓得赵禩虽然纨绔,却并不是多嘴之人,加上赵禩母族式微,自己也并不受宠,不敢轻易开罪沈家,她不用理会,但是傅悦这里她拿不准,虽然这段时日此事并未宣扬出去,可难保以后,思来想去,只能今日来祭扫,寻个由头找傅悦敲打一番。 傅悦一懵:“嗯?就是宫宴那天,太子和那个沈小姐私会的事情啊?姨母不说我都忘了这事儿了!” 清阳长公主忙解释道:“王妃误会了,他们并不是私会,不过是小女知兰和太子从小认识,所以时常见面,太子喜欢小女,所以才会对小女无礼,他们之间却并无私情,此事王妃切莫误会,也别说出去啊!” 傅悦:“那他们干嘛要偷偷摸摸搂搂抱抱?” 清阳长公主觉得,自己和她说不通。 她现在才发现,这个傅悦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她今日来此,怕是多此一举。 清阳长公主忙解释道:“并非偷偷摸摸搂搂抱抱,只不过是碰巧在那里遇到,太子喜欢知兰,便对她动手动脚有所冒犯罢了!” 傅悦似懂非懂:“哦,原来是这样啊,那沈小姐大可以避开反抗啊,作何要那样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那一脸单纯懵懂的样子,问出的这句话却让清阳长公主忍了又忍才没有变脸。 不过她就算是变脸,傅悦也看不见,可哪怕是面上维持的再好,她气息不稳隐有发怒的征兆,傅悦还得听出来了。 只是,她依旧保持着一脸懵懂疑惑的样子,好似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脸色有几分不赞同的道:“王妃这话就严重了,兰儿毕竟是个姑娘家,太子是个男人力气大,如何能反抗得了?” 傅悦点了点头:“哦,那我懂了!” 清阳长公主这才有几分满意,又道:“还请王妃切莫将此事说出去,以免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傅悦答应的爽快:“知道了,姨母放心吧,我可不是多话的人!” 清阳长公主这才彻底满意了。 然后,又拉着傅悦随意的敷衍了几句所谓的体己话,这才转身回了楚胤他们那边。 清阳长公主领着沈知兰走后,冯蕴书才问傅悦:“蓁儿,长公主和你说了什么?” 傅悦漫不经心:“哦,让我保守秘密来着,说来也是奇怪呢,我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还巴巴的跑来提醒我别说出去,啧啧,说得我都想散播出去了!” 原本她确实是快把这事儿忘了,不提起她都不会去想了,毕竟她可没那么多心思去想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儿,如今清阳长公主这么一提起再一个敲打,她就不开心了,什么意思嘛,她又不是长舌妇,有必要眼巴巴的来提醒她一番? 冯蕴书挑挑眉:“哦?就是之前馨儿说起的,中秋那天在宫里,你撞上太子和沈知兰幽会的那事儿?” 傅悦没好气道:“对啊,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又不是长舌妇,她女儿跟谁偷情关我屁事儿!” 她这话刚落,楚胤轻咳了两声,提醒道:“傅悦!” 傅悦才想起自己方才话中某个字不太文雅,而楚胤之前就提醒过她,姑娘家不要说粗话,显得粗俗,只好撇撇嘴点了点头:“知道了!” 楚胤又提醒道:“还有,狗要吠就让他吠几声好了,不用理会!” 傅悦又懵了:“啊?什么意思?” ------题外话------ 大家晚安! 091:皇后震怒,掌掴太子 谁是狗? 哪里有狗吠了? 楚胤也不解释,淡淡一笑,直接让楚青推着他走了。 倒是冯蕴书见傅悦一脸茫然,解释道:“阿胤的意思是,以后这些人说的话,蓁儿可以不必理会,听听就好了!” 傅悦撇撇嘴:“本来也没想理会啊!” 跟她没关系的人,她才不要理会呢。 冯蕴书挽着傅悦的手,轻笑道:“好了,回去吧,回去收拾收拾,明日就该回京了!” “嗯嗯!” 与此同时,皇宫凤仪殿。 皇后正在偏殿佛堂礼佛,若兰姑姑来报,谢韫进宫了,在外求见。 皇后忙起身去了正殿见谢韫。 正殿内,谢韫正在那里等着,皇后一出来,他站起身上前:“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 “谢娘娘!” “快坐吧!” 谢韫道了声谢恩,走到一旁坐下。 皇后没有走到上面去坐在凤椅上,而是在谢韫正对面坐下,难得露出一抹和气的笑容:“昨日不是才和荨儿一起来看姑姑了么?怎么今日又来了?” 昨日初一,谢荨每个月初一都会进宫看她,当然也不只是每个月就来那么一次,只是初一是固定的。 谢韫想了想,低声道:“是有一件事,臣觉得,应该告知娘娘!” “哦?”谢皇后有几分兴趣了:“那我倒是好奇了,究竟是个什么事儿啊?” 谢韫道:“荨儿昨日出宫时,遇上太子了!” 昨日他和谢荨一起入宫,却并没有一起出去,因为府中有些事情,他提前回去了,而谢荨在宫中陪着皇后待了大半日,下午才出宫。 皇后闻言一愣。 谢韫又道:“上个月荨儿进宫,也在宫道上遇到了太子,而且,据荨儿所言,两次都并非偶遇,昨日太子还借机触碰了荨儿的手,态度也极是怪异!” 闻言,谢皇后的脸色逐渐难看,在谢韫说完之后,面色冷沉的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厉声喝道:“这个混账!” 谢韫淡淡的道:“太子殿下毕竟是大秦的储君,臣不好处理,父亲也说此事最好告知娘娘由娘娘处置较为妥当,所以臣才特意入宫一趟,希望娘娘处理一下此事,父亲让臣转告娘娘,仅此一次,这次看在娘娘的份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有下次,他不会客气!” 谢家乃数百年传承的大族,谢家的女儿的闺誉极其重要,昨日赵祯虽然只是触碰了一下谢荨的手,可若是让人看到,对谢荨极其不利,传出去也影响谢荨日后的婚事,赵祯这么做,是在逼谢家站在他这边。 如此手段,太过下作。 皇后面色冷沉着,淡淡的道:“韫儿放心,也转告你父亲,此事本宫会处理,以后绝不会再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多谢娘娘了!” 皇后点了点头,而后想起什么,又问:“今日就是清华长公主的忌日了,楚王他们明后天也该回来了吧?” 谢韫点了点头:“大概吧,初五就该启程去青台山了,应该是这两日了!” “陛下此次明显不安好心,等有机会,你告诉楚王,叫他小心些!” “臣明白!” “本宫就不多留你了,你先回去吧!” 谢韫站起来,朝皇后揖了揖手:“臣告退!” 看着谢韫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皇后原本脸上还有的几分和颜悦色顿时消弭无踪。 面无表情的吩咐一旁的若兰:“若兰,派人去把赵祯找来!” “是!” 赵祯在东宫的道皇后召唤的时候,是特别吃惊的,因为皇后很不待见他,他去请安都不见他,传召更是十几年没有过了。 一时间,他有些惶恐不安,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凤仪殿。 到凤仪殿的时候,皇后在正殿见了他,此时的大殿内,只有皇后和若兰姑姑,其他宫人太监皆被遣退。 然后,皇后坐在上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晓得是什么情绪,目光触及皇后没有丝毫情绪的面庞和冷凝的目光,赵祯的心里更不安了。 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跪下见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座子上面,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半晌没有任何声音。 赵祯也不敢起身,甚至伏在地上都不敢抬头,只感觉到上面有一道目光定定的停留在他身上,冰冷彻骨极为瘆人。 赵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贯晓得,他这个母后性格古怪,不待见他,或者说,厌恶他,可平时再不待见再厌恶,也都不曾如同现在这样冷眼看着他。 他被这道目光看的心里发毛。 不晓得过了多久,皇后抬手,若兰上前将她扶起来,之后,扶着她缓缓走下凤座前的台阶,步履轻缓,却无形之中让赵祯觉得有一种压迫感,让他愈发惶恐。 很快,皇后便走到了他面前,站定,垂眸看着他。 片刻后,淡淡开口:“你,起来!” 赵祯这才道了声谢恩,缓缓起身。 站起来刚要抬眸看着皇后,可是,还没看清楚皇后,一个耳光迎面而来,啪的一声响彻大殿,赵祯直接被打得火冒金星,因为这一掌来得猝不及防,皇后还用了不小的力气,他直接退后了一步,一脸怔愣吃惊。 他怔愣呆滞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看着谢皇后,一脸不可思议:“母……母后,你……” “啪!” 刚一开口,又是一个耳光迎面而来,打在另一边的脸上,赵祯脸一偏,一脸愕然,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已经很久未曾被人打过了,这么想着,他怒火中烧,压根顾不上这是谁,心中脑中只有作为太子被人打脸的羞愤,当即扬手就要打回去,可是,当触及皇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时,他如梦初醒,及实收住了手。 谢皇后看着他,冷笑:“怎么?太子这是想还手?” 赵祯收住手,缓缓下垂,紧握成拳:“儿臣……儿臣不敢!” 说是不敢,可是说话间咬牙切齿,语气中也满是不甘和愤懑。 谢皇后冷声问道:“知道本宫为何打你么?” 赵祯咬牙:“请母后言明!” 谢皇后微扬着下巴,眸色冷厉:“你,以后,离谢荨远一点!” 赵祯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皇后:“母后……” 谢皇后冷冷的看着他道:“一次两次,今日是教训,再有下次,本宫废了你!” 赵祯总算明白了今日皇后为何见他为何打他,是因为谢荨。 他牙关紧咬着,极力忍着心头的不甘和悲愤,可是眼中的阴鸷恨意怎么也遮掩不住。 谢皇后看着他这幅样子,眼中划过一抹厌恶,淡淡的道:“好了,没你的事了,滚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往内殿走去。 这时,赵祯开口叫住了她:“母后!” 谢皇后顿足。 赵祯看着谢皇后的背,极尽压抑满含苦涩的声音响起:“儿臣到底……是不是您的儿子?” 谢皇后凤眸一缩,眼中一阵刺痛划过,转瞬即逝,而后微微转身,目光平静的看着他:“何以如此问?” 赵祯面色有几分悲凉和晦涩,自嘲的笑着:“没有一个母亲像您这样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的,儿臣实在不明白,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让您对我那么狠?” 十多年了,这个问题盘桓心头十多年了,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以前母后对他很好的,虽不至于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可也和一个正常的母亲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包容关心,可是,自从十多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她病了一场之后,对他就是现在这个态度,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谢皇后闻言冷笑:“太子这是在指责本宫亏待了你,觉得本宫不配做你的母亲?” 赵祯垂眸不语,也是默认。 谢皇后淡淡笑着,面上风轻云淡,说的漫不经心:“原来如此,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若是太子觉得本宫不配做太子的母亲,本宫这就去回禀陛下,给太子换一个好母亲就是了!” 赵祯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谢皇后,忍不住颤声咆哮:“母后!” 谢皇后哂笑道:“正好太子不是一向想要沈家做助力?沈贵妃膝下几个女儿却无子,太子去做她的儿子,倒是省了你这般苦心孤诣的算计了!” 赵祯怎么也想不到谢皇后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即怒声道:“母后,儿臣是您生的,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谢皇后神色陡然冷厉:“既然你知道你是我生的,又作何明知故问的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 谢皇后冷笑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在你的眼里,本宫这个母后不过是你稳固地位的倚仗,谢家也不过是你争夺皇位的工具,对于你来说,母子之情血缘亲情什么都不是,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在这里装模作样的质问抱怨本宫?” 赵祯面色陡然僵硬,有些慌乱的否认:“儿臣没有……” 谢皇后冷声道:“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赵祯的脸上难掩难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解释不出来。 谢皇后似乎极其不想看到他,撇开眼淡淡的道:“还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没有就滚出去!” 赵祯只能咬了咬牙,转身离开。 目送着他离开,谢皇后淡淡的收回目光,站在那里没动。 “娘娘……” 皇后微微抬眸看着若兰,轻声问道:“若兰,你也觉得我对他狠心对么?” 若兰微微垂眸,低声道:“娘娘心里的苦,奴婢都明白,不管您做什么,奴婢也都理解!” 谢皇后讽刺的笑着:“有其父必有其子,他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一样的薄情寡性,一样虚伪的令人作呕!” 从小就是这样! 她甚至觉得耻辱,她十月怀胎生的儿子,苦心教导,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若兰头低了两分,没有说话。 谢皇后不太爱提赵祯,所以转开了话题:“萱儿三个多月不曾进宫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你明日派人去一趟瞧瞧,否则本宫不放心!” “奴婢明白,晚些就吩咐下去!” 谢皇后点了点头,淡淡吩咐:“我累了,服侍我休息一下!” “是!” …… 在青云庄住了十天,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可回去的时候,要带的就不少了。 傅悦要把酒窖里的桂花酿都带回去。 哦,还想把桂花树也挖几棵捎回去种在府中,好方便采摘桂花做点心。 楚胤特别无语,带酒还好,树也想带…… 还不如直接把这座庄子移回去! 这么想着,楚胤就直接吐槽出来了。 傅悦一听,眼前一亮:“可以这样么?可以把这里移回去?” 楚胤:“……”他无言以对。 “那得让多少人来才抬得动啊?” 楚胤:“……” 见傅悦张嘴又要说什么,楚胤按着眉心无奈道:“说说而已,你还当真了?” 小丫头片子! 傅悦小脸一皱,撇撇嘴:“那以后你说的话我再也不要当真了!” 楚胤无奈一笑,耐着性子道:“好了,我们这次带点酒回去就好,别带那么多,以后你再想喝我在派人来拿,至于桂花树……以后你想吃什么桂花有关的就说一声,我派人来再采摘就好了,这样把树挖出来带回去,树会死的,而且这些树都是吴嬷嬷心爱的,这样嬷嬷也会不开心的!” 楚胤觉得自己在哄孩子。 哦,楚馨都不需要这样哄。 这丫头却跟个小孩子似的,别别扭扭的,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时心血来潮,热情维持不了多久,偏偏还不自知,就爱闹腾! “喔……那算了!” 楚胤又一副商量的语气道:“而且,我们过两日就要去青台山了,你带那么多酒回去也喝不上了,所以,就不用带完酒窖的那么多酒了,带个十几二十坛就好了!” 傅悦一懵:“嗯?去青台山?那是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楚胤一阵无语之后,十分有耐性的提醒:“你忘了?你自己说要参加秋猎大典的!” 傅悦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事儿啊,那我倒是没忘,不过青台山是哪里?为什么要跑到那里去打猎?” ------题外话------ 大家都嫌弃短小,好吧,过两天努力万更,么么哒,这两天容我修改一下大纲,再弄一些资料,嗯,顺便把更新时间调整回六点~ 092:是否失忆,不要爱上 “青台山在暨城西边的两百里外,是皇家狩猎场,至于为何去那里,这你得问祖宗!” 祖宗定下的规矩,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傅悦:“……” 就这样,他们回京的时候,捎上了二十坛桂花酿。 燕不归已经在轻歌这里待了七天了,先前因为喝酒伤势加重,又发烧了,所以哪怕是养了那么多天依旧没完全痊愈,不过脖子上的那道伤口倒是结了疤了,只是内伤还没完全好。 得知楚胤等人从青云庄回来的第二天,他才离开了轻歌这里,直接去了楚王府。 虽然伤还没全好,可是却并不影响他翻墙悄然潜入楚王府,当然,这也是楚王府的暗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结果。 楚胤见到他一点都不惊讶,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眉梢一挑:“伤好了?” 燕不归自顾坐在他对面,点了点头:“嗯,差不多了!” 楚胤点了点头,才问:“你很少来楚王府,想来今日是有事,说吧!” “我想见一见她!” “什么?” 燕不归重复:“我想见一见傅悦!” 楚胤忽然静默,看着他,没说话。 燕不归微抿着唇,目光定定的看着楚胤,认真道:“阿胤,就当我求你!” 语气中,有那么一丝哀求。 楚胤淡淡的道:“阿槊,我说了,她不是臻儿!” “我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应该明白,你去见她没有意义,而且经过上次,她很不喜欢你!” 燕不归微微垂眸,有些苦涩的笑着道:“我只想看看她的样子,看看臻儿长大后的样子,仅此而已!” 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他的臻儿长大后的样子,就是傅悦的模样,到现在,他都为之震撼,这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楚胤听言,怔然许久,才问一旁的楚青:“王妃现在在哪?” 楚青回话:“回王爷,正在花园和小郡主一起喝昨日带回来的酒呢!” 楚胤闻言,当即揉了揉眉心。 这个酒鬼! 楚胤一阵无奈之后,对燕不归道:“走吧,你和我一起,不过记住,见到她的时候不要说话,也不要太激动,她听觉很好!” 说完,看了一眼楚青,楚青会意,上前推着他。 王府花园中,一大一小两个小酒鬼窝在那里喝着昨天捎回来的桂花酿,去青云庄住了十日,府中的事情都耽搁了,加上要准备明日去青台山狩猎的一切事宜,冯蕴书很忙,也没有管她们,这不,两人就无法无天起来了,吩咐人去搬了酒来,楚胤他们过来得时候,楚馨已经醉倒了,傅悦还在牛饮。 楚胤一到,看到楚馨又和上次那样趴在石桌上,那人事不省的样子,脸就黑了,立刻吩咐人把小丫头送回去。 照顾楚馨的丫头忙把楚馨抱走了。 傅悦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王爷夫君,你来了啊,事情都忙完了么?” 楚胤没回答,反而是问:“你怎么又灌馨儿那么多酒?” 傅悦一听,顿时不开心了:“哪是我要灌她?她自己看到我喝嘴馋,然后自己酒量不好喝醉了,能怪我?” 楚胤:“……”醉鬼还有理? 楚胤揉了揉狂跳的眉心,语重心长的道;“你也少喝点,姑娘家喝那么多酒不好!” 傅悦撇撇嘴:“这话父皇和太子哥哥也说过!” “所以?” 傅悦吐槽:“你和他们一样啰嗦了!” 楚胤:“……” 关心她还有错了? 傅悦又理直气壮的道:“而且,这你得怪我二哥,他老是带酒给我喝,还经常带我去大姐姐的酒窖偷酒喝,然后喝着喝着就喝出酒量来了,我也不想的!” 说起这个,她可都还记得,去年有一次二哥偷偷带她去大姐姐的府邸酒窖偷酒喝,因为喝太多了,而且大姐姐酒窖里珍藏的那些酒都特别烈,她直接醉倒了,二哥自己也醉了,兄妹俩就在酒窖里睡了两天,把父皇和大哥他们都急坏了,各种找,几乎把皇宫乃至于阜都城都翻了个遍,最后还是大姐姐府上的人发现了他们,然后因为这事儿,父皇直接把二哥暴打了一顿,据说差点把腿打折了,她身边也安排了不少人暗中跟着,哦,从那以后,二哥就被勒令不许单独靠近她,她也不许再喝酒。 这不是哥哥走了之后她才敢那么嚣张的喝酒嘛。 楚胤被气笑了:“你还有理?” 傅悦当即摇头:“没有!我没理!” 楚胤冷哼,看了一眼一旁的子衿和子卿,淡淡吩咐:“把这些酒都撤了!” “是!” 楚胤都发话了,傅悦只能不情不愿的把手里的半坛酒递了出去。 一直跟在楚胤旁边的燕不归看着傅悦这样,眸色很低复杂。 臻儿也很爱喝酒。 父王生平最爱喝酒,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被父王带着喝酒,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副好酒量,他还记得父王第一次带臻儿喝酒的时候,把她灌醉了,父王被祖母动用家法打了一顿,只是那小丫头喝了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之后各种缠着他们带她喝酒,祖母最是疼她,只要是她喜欢的想做的都不会拒绝,所以便也无可奈何,就没管了。 怎么会不是呢? 长得那么像,叫蓁儿,还和臻儿一样爱喝酒,怎么会不是呢? 怎么可能不是呢? 而傅悦身后的清沅,看到楚胤过来的时候身边跟着这个人的时候,就已经一脸警惕,敌意难掩,若非楚胤递了个眼神过来,她肯定是要告诉傅悦的。 不过她就算是没说,傅悦还是感觉到了。 狗鼻子动了动,傅悦立马警惕起来:“王爷夫君,你身边站的是谁?” “什么?” 傅悦蹙眉问道:“你身边站的人是谁啊?好大的药味,气息也怪怪的!” 而且,还在看着她! 楚胤有些惊讶,微微转身抬眸看了一眼也有几分错愕的燕不归,而后对傅悦解释道:“是楚青,去办事受了点伤!” “骗人!” “我哪里骗你了?” 傅悦没好气道:“楚青就站在你左边,这个人是在右边!” 楚胤沉默了。 确实,楚青和楚明站在他左边,燕不归站在右边。 楚胤想了想,道:“好吧,方才没注意看搞错了,是另一个手下,刚出去办了点事儿回来,受了伤,所以身上才有药味!” 傅悦点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让他去休息吧,你也是的,人家都受伤了,干嘛要他跟着?受伤了就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 楚胤淡笑着点点头,转头对燕不归淡淡的道:“既然王妃都这么说了,你就先退下吧!” 说着,眼神示意他先走。 燕不归虽然还想多待会儿,可傅悦发现他了也都这么说了,他只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傅悦便转身走了。 目送燕不归走远,楚胤才问:“明日就要启程去青台山了,要待一个月才能回来,王妃不回去瞧瞧有什么要带的?” “姑姑在收拾!” “你自己要带什么安姑姑也不会全都知道,她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傅悦反驳:“怎么会?姑姑看着我长大的,最了解我了!” 楚胤不说话了。 傅悦这时又道:“不过王爷夫君说的也对,让姑姑一个人收拾也不好,我回去看看才行,王爷夫君自便,我走了哈!” 说完,和清沅一起风风火火的走了。 楚胤这才让楚青推着他往燕不归刚才离去的方向去,果然在花园的湖边亭子里看到了他。 他刚到燕不归旁边,燕不归就转过头来,目光晦暗的看着楚胤道:“阿胤,你真的肯定她是祁国的公主?” 先前楚胤虽然解释了,他虽然不愿相信,却也不得不信了,可现在,他愈发觉得可疑。 楚胤淡淡的道:“我说了,她长得很像祁皇傅中齐!” 燕不归蹙眉。 楚胤转头看着楚青:“去我的书房把画像拿来!” 楚青领命离开。 楚青一离开,两人都看着湖面沉默下来,好一会儿,燕不归想起什么,问他:“你们明日也要去青台山?” “嗯!” “去做什么” “傅悦想去玩!” 燕不归有些不可思议:“只是因为她想去玩?你就去任人笑话?” 楚胤不置可否:“她开心最重要!” 闻言,燕不归错愕片刻,眯着眼问:“你爱上她了?” 楚胤忽然一愣。 爱上她? 他抬眸定定的看着燕不归,认真地道:“你想多了!” 燕不归不解:“那你对她如此好作甚?” 虽说傅悦现在是他的王妃,既是夫妻,他对傅悦好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他和楚胤一起长大如同亲兄弟,最是了解楚胤,这不是楚胤一贯的作风。 若是按照他的了解,楚胤最多待遇上不会亏待,不可能这般迁就,为了她开心,竟然不惜答应娶参加秋猎大典,把楚王府送上去给人当笑话。 楚胤没说话。 为什么对傅悦那么好? 她是他的王妃,是他自愿的,明媒正娶回来的王妃,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可也不止这一个理由。 傅青霖把她托付给他,而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尽他所能让她平安喜乐,这是责任。 他对傅悦这个性子挺满意,甚至是喜欢她的性子,对他来说,傅悦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需要照顾迁就,但是,这点喜欢,与男女之情无关。 最重要的一点,她和臻儿很像,虽然他不至于把傅悦当替身,可终究是爱屋及乌,对她好也是无可厚非。 爱上她? 不可能!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孩子! 这时,燕不归正要开口说什么,楚青闪身而来。 当燕不归看到傅中齐的两张画像的时候,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两张画像中的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中年的,都和傅悦长得特别像,不对,是傅悦和画像上的男人长得特别像! 说不是亲父女,他都不信。 父女长得如此相似,是最有力的证明,足以击破他所有的疑惑和猜测。 不过,他还是抱着最后一丝侥幸:“你有没有问过她,是否失忆过?” “没有!” “什么?” 他道:“没有失忆!” 虽然没有直接问过,可是据他和她这段时间的接触和谈话中,他得出了个大概,她虽然大病了一场伤了脑子,忘了些事情,可并未失忆,她还曾经和他零零碎碎的提起过她幼时的事情,几乎都是养病的日常。 燕不归狠狠地闭了闭眼,而后睁开,他将画像递还给楚青,抿唇对楚胤道:“既然她只是傅悦,那你最好不要爱上她!” 说完,他转身离开。 楚胤,是臻儿生来就许配的夫婿,就算她死了,本该是她的,谁也不能夺走! 那小丫头生前那么喜欢她的阿胤哥哥,想来也不希望楚胤爱上别人遗忘了她,所以,楚胤绝对不能爱别人! 特别是那个人还是傅悦,一个长得和臻儿如此相似的人! 楚胤坐在那里,凝望着眼前的湖面和湖对面的景致,眸色沉沉,忽明忽暗。 仿佛,燕不归离开之前的那句话他并未听见,或是并不在意。 回到墨澜轩后,安姑姑正在收拾东西,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且傅悦想带的不想带的都弄好了,傅悦什么都帮不上,一回来就被安姑姑用一盘糕点打发了,她也乐意之极,就窝到那边吃东西去了。 她吃东西,自然是不需要清沅近身伺候了,清沅这才跑到安姑姑旁边,将刚才的事情告知安姑姑。 安姑姑惊讶之后,思索了许久,才放下东西走出了外面,坐在傅悦面前。 她一坐下,傅悦就问:“姑姑怎么了?” 安姑姑轻声问道:“公主可还记得先前太子殿下和你说过的话?” 傅悦咬东西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什么话?” 安姑姑提醒:“就是不管是谁问你可曾失忆过,你都要说没有!” 傅悦点点头:“记得啊,我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吗?哥哥说的,不能让人知道我失忆过,所以我也没告诉过别人啊!” 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哥哥特意交代了,她都是记得的。 上次在青云庄,吴嬷嬷问过她,第一次被楚馨打岔了,后来吴嬷嬷也问过一次,她都是否认的。 “那就好!” 傅悦很不明白的问:“可是姑姑,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人知道啊?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就不记得了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要骗人?” ------题外话------ 明早更新,么么哒 093:宜川想通,秋猎开始 安姑姑轻声道:“公主不要问那么多,只要记得,这都是为了你好!” 傅悦不太开心:“可是我还是想知道啊,为什么要瞒着啊,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感觉每次他们问她是否失忆,或是问起她小时候的事情,她都是在骗人,每次都让她觉得很不光彩的感觉。 她不喜欢。 安姑姑无奈道:“陛下和太子殿下这么做,自然是有他们的道理,公主也不是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最是疼你,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总归不会害你就是了,你要做的,就是听他们的话,这些事情你现在不明白,以后都会明白的!” 安姑姑这样说,明显是不想告诉她,她也晓得姑姑的脾气,不想说的话,怎么都不会说的,她再问也问不出来,便点了点头,撇撇嘴:“知道了!” “公主真乖!” 昨日皇后派人去景明山皇家别院探视宜川公主,所以今日,宜川公主就回京入宫了,直接去了皇后的凤仪殿,此时楚贵妃正在和皇后商议明日出发去青台山的事宜,知道她来了,楚贵妃有意让她们母女独处,便起身告辞了,出来的时候,正好和宜川公主撞了个正着。 宜川公主忙浅浅一笑给楚贵妃见礼:“萱儿见过楚母妃!” 楚贵妃面色一喜,忙上前扶着宜川公主:“快起来!” 扶着宜川公主起来后,楚贵妃打量着宜川公主的面色,柔声道:“许久不见,听你母后说你这几个月病了,如今可好了?” 宜川公主含笑点头:“都好得差不多了,有劳楚母妃关心!” 楚国的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你母后还在里面等着你,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忙,就不打扰你们母女叙旧了!”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楚母妃慢走,改日萱儿再去给您请安!” 楚贵妃一阵惊讶:“改日?” 宜川公主含笑不语。 楚贵妃会意,惊讶之余,笑意渐深:“那楚母妃等着!” 说着,拍了拍宜川公主的手背,绕过宜川公主,离开了凤仪殿。 凤仪殿的后殿中,皇后正在等着宜川公主。 宜川公主一进来,双眸含泪的看着皇后一眼后,忙跪下叩首请安:“女儿给母亲请安!” 皇后忙站起来,上前扶起宜川公主:“萱儿快起来!” 说着,将宜川公主扶起。 一扶起,皇后抚着宜川公主消瘦的脸颊,满眼心疼,眼眶都红了,哽声道:“比上次进宫的时候瘦了一圈哪,这段日子你可是病得很重?” 虽然宜川公主脸色恢复了不少,可是依旧透着一丝羸弱的病态。 宜川公主无奈笑着道:“母亲,女儿都好得差不多了,您就别担心了,这段时间就是怕您会这样,女儿才迟迟不敢入宫的!” 皇后一边敷着宜川公主走到后便的软榻上坐下,一边没好气道:“你这个傻孩子,就是这种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可你就是不晓得母亲的心,你来了还好,顶多就是心疼一下,你不来我日日提醒吊胆,可知道怕你不想让我知道了担心,我就只能忍着,你说说,若非这次我派了人去,你是不是也不打算回来看我了?” “怎么会?女儿本来也是打算这次秋猎大典也随同去青台山看看的,就算是今天不回来,明日大家出发之前也会回来的啊!” 皇后怔愣了一下,而后有些不确定得问:“哦?听萱儿的话,你是打算……”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浅浅一笑:“母亲,我可能以后要回京住着了,你开心么?女儿以后能时常入宫看您了!” 皇后怔怔的看着她,显然是一时间缓不过来:“你……你这……” “一个月前蕴书去看我,一直在劝我开解我,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母亲,我决定了,以后我不会在逃避了!” 皇后面色陡然大喜:“那就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母亲这些年一直盼着你能想通,如今你终于……”顿了顿,皇后含泪笑道:“为娘真的很高兴!” 天知道她这些年多希望宜川公主能够放下执念,不要像她一样折腾自己,她自己是这样的,可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和她一样,因为一场痴恋一个执念毁掉一生,她的女儿,在最灿烂鲜活的年纪失去了最爱的人,之后又年少守寡,差点就死在亲生父亲手里,这些年活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可是怎么都没办法,她知道劝不得的,她自己就是这样的性子,执念入骨怎么也放不开,这样的她,又如何劝解她的女儿呢? 这么想着,她又有些疑惑了:“蕴书那孩子也是厉害,竟让能开解得了你,我倒是好奇,她和你说了什么你就想通了?” 宜川公主大致将冯蕴书和她说的话和皇后说了一下。 皇后听完很是吃惊:“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为庆王府洗雪沉冤?” 宜川公主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对,我要为庆王府洗雪沉冤,把他那些阴暗毒辣的手段和见不得人的阴谋公之于众!” 皇后讷讷的看着她:“萱儿……” 宜川公主咬了咬牙,红着眼对皇后道:“母亲,我不甘心,我知道,您也不甘心的,对不对?” 皇后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道:“萱儿,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正因为如此,这些年她哪怕是恨极了赵鼎,也都只能日日礼佛不待见赵鼎,其他的,从未想过。 宜川公主冷笑:“那又怎样?” 皇后不说话。 宜川公主咬牙道:“如果当年,庆王叔真的通敌叛国了,他要除掉庆王府我认了,可是我们都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是他为了铲除异己策划的阴谋,就因为忌惮,他做了那么多泯灭人性的事情,他死不足惜!” “可是这很难!” 赵鼎毕竟是一个皇帝,这件事情牵涉太大,一旦公之于众,赵鼎怕是帝位难保,所以,这几乎是推翻皇帝的计划,过程一定会很难。 宜川公主一脸无畏:“我不怕!” 皇后看着一脸坚定的宜川公主,终究没有劝她。 下午,离开皇宫,宜川公主去了出吴昂福,去见冯蕴书。 比起一个月前万念俱灰满脸病态的样子,如今的宜川公主,倒是精神了不少,病好得差不多了,先前整个人如同枯萎的花一样死气沉沉,现如今,却仿佛注入了新的生机了一样。 听见她的话,冯蕴书一阵吃惊:“你是说,这次秋猎大典,你也一起去?” 这倒是让她意想不到。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嗯,方才在宫中我已经和母后说了,正好今年母后也去,我跟着母后一同去,虽然这个身子骨是没法子骑马射箭的了,可就当散散心,十几年没去过青台山,倒是也想去瞧瞧了!” “那陛下那里……” 宜川公主冷笑:“我去我的与他何干?” 冯蕴书不说话了。 皇帝和宜川公主的父女关系,真的很紧张。 皇帝对宜川公主这个女儿本就也不是很喜欢,以前表现的疼爱,也不过是因为皇后和谢家,可终究没多少真心,当年宜川公主下嫁沐阳侯世子沐炜,新婚之夜手刃丈夫火烧夫家,致使沐家死了不少人元气大伤,皇帝雷霆震怒要赐死宜川公主,半点不念父女之情,是皇后与皇帝分庭抗礼力保宜川公主,宜川公主才活了下来,自此,父女两如同陌路之人,宜川公主也去了城外的皇家别院住着不理俗事,而皇帝这些年也不晓得是不是忽然觉得愧对这个女儿,几次派人召她,可宜川公主理都没理过。 她的性子,和皇后一模一样,一样倔强和死脑筋,认准了的事情,哪怕是死也不会改变。 可一直这样,对她并不利,对将来也不利! 见冯蕴书一脸担心,便知道她担心什么,宜川公主笑了笑,伸手握着冯蕴书的手,轻声道:“蕴书,你放心吧,我晓得分寸!” 冯蕴书点了点头,想了想,她微微侧头,迟疑着问:“你是打算和陛下……重修于好?” 宜川公主眉梢一挑,讽刺的问:“我跟他的关系,还能好么?” 冯蕴书不说话了。 庆王府的湮灭,摧毁了这父女俩本就不算深厚的父女感情,宜川公主对皇帝的恨,怕就是皇帝死都无法化解。 宜川公主眼中尽是浓浓的恨意,咬牙道:“蕴书,我跟你说实话,我觉得特别的耻辱,为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为我是他的女儿感到耻辱,每次想起他那虚伪的样子,我就特别恶心!” 冯蕴书不着调说什么,所以还是沉默着,只是翻过手来握着宜川公主的手。 宜川公主又冷笑道:“不过就算我再不想见到他,我也会尽力,他不是想要补偿我么?那我就让他好好补偿,我倒要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冯蕴书笑了笑:“可是陛下的为人你是清楚的,他就算是再愧疚,对你能补偿的也不多,而且我想,他所谓的补偿,也存在着利用的用意在里面吧!” 如今谢家和皇后与皇帝离心离德,满朝皆看在眼里,而朝中一半以上的朝臣都是谢氏门下的门生,皇帝和谢家不和,不安的是朝臣的心,皇帝这些年来铲除异己,特背是当年庆王府一暗,整个暨城几乎血流成河,闹得人心惶惶,如今谢家又被打压的几乎退出了朝堂,人心不安,皇帝想要和谢氏重修于好安抚人心,可却无从下手,如今宜川公主若是愿意与他修好,他求之不得。 只是,这位原本就凉薄至极的帝王,对谁的好都是不可能纯粹的,更何况经过这么多事情,他对宜川公主早已没有一丝父女之情了,有的只有厌恶不喜,对宜川公主再好,也没有半点真心。 宜川公主一脸无所谓:“我知道,不过没关系,真心假意都不重要,我也不稀罕!” 互相利用罢了! 冯蕴书点了点头:“你能明白就好了!” 宜川公主苦笑:“没有什么不能明白的,以前是年纪小钻牛角尖,可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看透了!” 第二天一早,出发前往青台山,当然,今日出发的都是皇亲贵胄和一些名门世族的人,其他的那些有资格参加此次典礼的官员及眷属早前就已经各自出发去了。 青台山位于暨城西边的两百多里外,是皇家猎场所在地,而青台山附近有一个青台城也是十分繁华,因为开国时太祖皇帝立下规矩将青台山一带封起来作为皇家猎场,在这里建了一座狩猎行宫,每年举行一次为期一个月的秋猎大典,带动了这里的发展,青台城也因此变得繁华起来,加上狩猎大典皇亲贵胄满朝文武都要参加,行宫他们是住不进去的,也不能一直住在营帐,所以大多数官员世族都在这里有自己的宅子,青台城相当于秦国第二个小都城,世称小秦都。 不过,两城距离有点远,天子出行队伍庞大,行驶速度又不能太快,所以走了两天,在中途驿馆休息了一夜才到青台城,城门口,一众官员隆重相迎,之后队伍穿过青台城,往青台城后边的青台山皇家狩猎行宫去。 楚王府在行宫里有居住的宫殿,太祖皇帝下令建造这座行宫的时候,开国六大功臣的两大王府四大侯府都在行宫中分有居住的宫殿,只不过楚胤却没有去,在青台城的时候,就和皇帝的队伍车驾分开,去了楚王府在青台城的别院。 楚安已经提前赶来打扫整理好别院,所以,直接入住不成问题。 傅悦一路上都在吐槽,早知道要赶两天的路一路颠簸,她就不来了! 第二天,就是初七,秋猎大典开始,所有皇室宗亲和官员子弟都齐聚皇家狩猎场,开始狩猎大典的第一天。 不过,这些事儿楚胤并不参与,而是应了傅悦的要求带着她去了猎场中的马场。 傅悦要学骑马。 对此,楚胤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是她感兴趣,硬是要学,他就只能勉为其难答应她带着她去了马场。 094:学习骑马,不怀好意 今日大多数人都齐聚在猎场那边,不是参加围猎就是看热闹,马场里没什么人,就是管理马场的人,而且马也不多了,因为大多数都弄去围猎了,不过楚王府的马厩里面的马一匹都不少。 大家都在猎场那边,唯独楚王府的人来了这边,马场的人自然都惊讶不已,忙上来接驾。 楚胤直接让他们退下,一家人到马厩亲自挑马,冯蕴书自己挑了一匹汗血宝马,而且是战马的后代,然后给傅悦和楚馨分别挑了一匹小红马。 傅悦说自己不会骑马,从小就没碰过马,自然是要有人教的,楚胤没办法教她,只能让冯蕴书教她,楚胤在一旁看着。 看着看着,暗卫闪身而来,弯腰禀报。 “王爷,陛下派人正在寻您,让您快些去猎场!” 楚胤闻言蹙眉,静默片刻,淡淡的道:“本王知道了,让来寻的人回禀陛下,本王一会儿便过去!” “是!” 暗卫上升离去,楚胤正在垂眸想着什么,听见楚馨一阵欢呼叫好声。 楚胤闻声抬眸看去,便看到傅悦已经坐在了马背上,昂首挺胸有模有样的,坐得稳稳的,且动作姿势一看,还以为她对马术很是娴熟。 楚胤怔愣了一下,定定的看着她。 原来是冯蕴书正在教她上马,讲解了一番之后,正打算将她扶上马,可这小丫头贼精,直接摸了一下马的整体构造之后,准确地踩着马脚踏,然后一跨上去,整个人就翻上马背坐在那里了。 如行云流水般动作利落。 瞧那一本正经的小样儿,倒是分外可爱。 楚馨一脸崇拜的欢呼:“二婶你太厉害了,竟然第一次上马背就那么厉害,比我还要厉害呢!” 冯蕴书拆台:“你这丫头,你少给自己筑高台,别忘了你当时要死要活的都爬不上马背,还要抱着上去,坐都坐不稳只能怕着,能和你二婶比?” 楚馨小脸顿时一臊,直跺脚不满的叫道:“娘亲!” “好了好啦,你赶紧去骑你的马,娘亲还要教你二婶骑马,没空搭理你!” 楚馨冷哼:“我就爱看这二婶怎么着,你教你的我看我的!” 冯蕴书不理她了,上前仰头看着傅悦轻声道:“蓁儿,大嫂先牵着你慢慢走,你眼睛看不见,可别乱动,免得马跑起来伤着你,记住了?” “嗯嗯,知道了!” 冯蕴书这才牵着傅悦慢慢的在马场上。 一边走着,冯蕴书一边轻声道:“蓁儿刚才上马的动作如此利落,倒像是骑过马一样,说你没骑过马大嫂可真有些不信了!” 傅悦一阵苦恼:“可是真的没有啊,我小时候都是在养病,身子骨差得很,皇宫都没有出过,走路都走不了多远,那里有力气学这个啊?后来眼睛看不见了,就更加不可能学了!” 冯蕴书闻言笑了笑:“那看来真的是蓁儿生来就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傅悦当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这段时间,她早就见识过了,眼瞎都能活成这样,她不敢想象,若是这个姑娘眼睛完好,该是如何逆天的才情啊,估计名字早就传遍天下了。 就像当年的兰臻,聪慧得不像常人,小小年纪便以才名远播,半岁就会说话,三岁便熟读诗书出口成章,六岁便可与那些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才子一决高下,因此名动天下,被称为大秦第一才女,加上出身庆王府这个百年将门,小小年纪的她便可挽长弓骑烈马,有不输男儿的魄力和果敢英勇,更是熟知兵法善于谋略,从而备受赞誉,连朝中那些元老大臣都称赞不已,被称之为大秦小福星,也因此,她在大秦的地位,几乎连皇室公主都难以匹敌。 傅悦和她相似的地方太多了,也不怪楚胤觉得可疑,若非觉得不可能,且事实俱在,她也以为她们就是同一个人,若是傅悦年幼时没有体弱多病,若是傅悦没有眼瞎,如今天下第一才女和第一美女的名号,当属傅悦。 可惜了。 不过,对这丫头而言,眼瞎体弱虽然可惜,可却并非全都是不幸,因为眼瞎,所以看不见很多东西,因为看不见,所以活得简单,这个世上,活得简单的人,往往是最幸运的,也是最轻松的。 “嘿嘿嘿……”被夸了,傅悦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后脑,憨憨的笑着,脸上有几分害羞。 冯蕴书继续默默地牵着傅悦走在跑马道上。 傅悦想起什么,忽然趴在马头上贼兮兮的问:“大嫂,王爷夫君以前骑马是不是也很厉害的啊?” 冯蕴书点了点头:“对啊,阿胤以前的马术,可是少有人能匹敌的,箭术也是无比精湛百发百中,他的马术箭术都是父王亲手调教,不仅尽得真传,甚至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在大秦的这些年轻一代子弟中,他是佼佼者!” 说到楚胤,冯蕴书满脸的骄傲,骄傲中,却带着丝丝苦涩。 因为这些辉煌,都是以前了。 曾经那个鲜衣怒马恣意洒脱的少年,那个无所不会无所不能的楚王府二公子,早已是过去式,就算现在楚胤站起来了,也不是过去那个张扬肆意的楚胤了。 傅悦听着,一脸郁闷低落:“那好可惜啊,现在他不能骑烈马挽长弓,一定很难过!” 就像今天,据说是秋猎大典第一天,所有皇室世族的子弟都去参加围猎了,那是多惬意的一件事啊,以前听哥哥说起来,她都很向往,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如此热爱这些的人,那感觉就像是……鸟儿被扯断了翅膀,再也飞不起来了! 这种感觉,一定比她看不见东西还要难过,起码她听得见闻得见,灵敏准确的听觉嗅觉,足以代替眼睛,其实看不看得见都不太重要了。 可腿断了,据说是真的永远站不起来了,那可就真的好绝望了。 大家都在那边参加狩猎无不快哉,他却只能和她们在这边,且只能看着她们骑马。 冯蕴书不置可否。 傅悦微微耷拉着头,闷声道:“早知道我就不吵着闹着要来了!” 冯蕴书停下来,看着傅悦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傻话呢?你是阿胤的王妃,你开心最重要,既然你想来那就来,他是你的夫君,迁就你让你开心是他应该做的,至于被人笑话也好,他自己心里难过也好那都是次要的,他要是连这点事情不都承受不住,如何扛得起偌大的楚王府?” 傅悦听着,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咂咂嘴:“好吧,大嫂说的也有道理!” 冯蕴书笑了笑,继续牵着马往前慢慢走着。 这时,后边的楚馨上了马追了上来,然后叽叽咕咕的吆喝欢呼了一阵便扬长而去,那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秋风飘来,听着好不快哉。 听到马儿跑远的声音,傅悦可以说是很羡慕了,她也想策马狂奔,觉得一定很刺激。 可是她不行啊。 有些沮丧,想着冯蕴书牵着她不能骑马怪可怜,便道:“大嫂,要不你也去骑马吧,让清沅牵着我就行了!”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啊?反正都慢腾腾的走着,谁牵着不是牵着?清沅跟在一边也没事儿,你让她牵着,自己去骑马吧!” 冯蕴书想了想,只好点了点头,将马的缰绳递给了上前的清沅,轻声吩咐:“好好牵着,看好你家公主!” “是!” 冯蕴书又抬头交代了傅悦:“蓁儿,你可要乖一些,让清沅牵着你慢慢走就好了,可不许胡闹啊!” 这丫头想要快马驰骋狂奔的小心思,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傅悦心不甘情不愿:“知道了!” 冯蕴书这才转身回了刚才出发的地方。 不过一回去,还没上马,就被楚胤让楚青叫了去。 冯蕴书一上来就问:“怎么了?” 楚胤淡淡的道:“陛下召见,我去一下,烦请大嫂看好傅悦!” 冯蕴书黛眉紧拧:“陛下这个时候不是在猎场?叫你去作甚?莫不是才第一日就坐不住了?” 楚胤微微笑着:“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召见了,总归不能不去吧!” 冯蕴书当即道:“我也一起去!” 楚胤见冯蕴书一脸不放心,就像是当娘的不放心自个儿的孩子去冒险那种神情,定是更无奈了:“大嫂,不管陛下如何我都能应付得了,你在这里看着傅悦和馨儿,免得这两个丫头没人看着又野了,我很快就过来!” 冯蕴书只好点了点头,目送着楚胤离开。 然后,招来一个暗卫,吩咐:“跟着王爷,看看一会儿是什么情况,若是情况不同,立刻来报!” “是!” 暗卫闪身离开。 冯蕴书这才转身去骑马。 傅悦坐在小红马上,有些百无聊赖,不能快马狂奔,她不太开心,可是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妄为,只能听话的坐在马背上任由清沅牵着。 走了好一会儿,清沅忽然道:“公主,王爷离开了!” “嗯?哪去了?” “好像是围猎场的方向!” 傅悦眨了眨眼,一脸郁闷:“猎场?他去干什么啊,他又没办法参加围猎!” “许是有事!” 傅悦晃了晃脑袋,没好气道:“啊呀,不管他了,清沅你走得太慢了,快点好不好?” 比人走路还慢,没意思。 清沅笑笑:“公主别急,奴婢走快点就是了,不过您就打消了策马狂奔的念头吧,这是不可能的!” 主仆十几年,对于傅悦那点小九九,清沅瞅着傅悦什么表情就能猜到。 傅悦冷哼:“打消就打消,你再快点儿!” “是!” 果然,清沅走快了些,马儿也跟着走的快乐,傅悦那憋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些。 然后,没好多久,又顿时垮下了。 冯蕴书策马追来,在她旁边稍微停下,扬声道:“蓁儿,你慢慢来啊,大嫂先行一步!” 说完,又策马而去,溅起一地尘土…… 傅悦:“……” 好欺负人哦。 马场的跑马场地特别大,空旷得仿佛漫无边际似的,一下子,冯蕴书的身影远去,连马蹄声都渐远了。 只留下傅悦坐在马背上被清沅牵着慢慢走,在空旷无边的跑马场上,显得十分渺小,跟蚂蚁行走似的,磨磨蹭蹭慢慢吞吞。 与马场隔着好几座山那边的偌大山林,便是皇家狩猎场的所在地,如今猎场周围已经被严密把守,里面只有打猎的人和各种猎物,平时几乎是没有人踏足的皇家猎场今日十分热闹,狩猎已经开始,大量皇室子弟和那些世族子弟将领武臣都已经涌进了猎场中寻觅战果,而狩猎场入口的地方,是一片空旷的在草地,扎着好几处营帐,插着各种旌旗,旗面被风吹的飒飒作响,这里被军队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且人人盛装,堪比争奇斗艳。 皇帝坐在筑起的高台上,两侧坐着皇后和楚贵妃,还有一众随行的妃嫔们在下首,再下来就是那些公主王妃们,之后便是各世族的位置,那些官阶身份低一些的官员眷属,都没有资格落座的。 楚胤到来的时候,几乎是万众瞩目,所有人都看着他,神色各异。 楚胤面不改色,依旧是平静无波的样子,被楚青推到高台中间,帝王座下后,揖了揖手:“臣楚胤,参加陛下!” “不必多礼了!” “谢陛下!” 皇帝笑着问:“胤儿方才是去哪里了?这几年你抱病一直未曾来过青台山,如今难得来一趟,怎么不过来一观开场?” 楚胤淡淡回答:“回禀陛下,臣方才在马场那边!” 皇帝好奇问:“哦?你去马场了?你这腿脚不便,去那里作甚?” 这问题问的,就差没有会接说:残废一个,又骑不了马! 楚胤淡淡回答:“陛下误会了,是王妃想要学骑马,臣便带着她去了,未能早些过来,陛下见谅!” 皇帝闻言朗笑道:“原来如此,瞧着胤儿与王妃感情是极好的,如此天作之合,看来朕当初赐婚倒是赐对了,贵妃这下可宽心了!” 说着,他还扭头一脸宽厚温和的看着楚贵妃,笑道。 楚贵妃淡笑应对:“陛下说的是,这兜兜转转,也是胤儿与华珺有缘罢了!” ------题外话------ @依然爱你如昔:小可爱啊,你理我一下,把地址给我啊,送个礼送的好心酸o(╥﹏╥)o 我蓁又要开始虐渣了,护夫狂魔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有爱,咩哈哈哈哈! 095:帝王心思,羡煞旁人 言外之意,楚胤和傅悦是有缘,和他没什么关系。 本来啊,他们二人能成这桩婚事,跟皇帝没什么关系,赐婚也是被逼的下不来台不情不愿才赐的。 皇帝面色一僵,还好楚贵妃这话大家都没注意听其中包含的意思,倒也没什么尴尬的。 皇帝淡淡的扫了一眼楚贵妃,眼中有些许不悦,后者却眼观鼻鼻观心,面含淡笑,仿佛没有感受到皇帝那不善的目光。 这时,下面的楚胤淡淡的询问:“不知陛下找臣过来有何要事?” 皇帝没好气道:“瞧你这孩子这话问的,你这些年不来青台山也就罢了,今年来都来了,如此隆重的场合岂能没有你?” 楚胤眉头微动,垂眸没说话,神色依旧寡淡。 皇帝看着一旁的人吩咐:“还不快在朕之下给楚王设席?” 他们今日虽然是狩猎开场,可大家打猎期间,他们这些不打猎的自然是不能干坐着,免不了一边等着一边饮宴。 皇帝的首领太监何福忙领命,带着人给楚胤设了席位。 楚胤却未曾上前,而是淡淡的道:“陛下,臣的大嫂和王妃都还在马场,饮宴就不必了,臣不放心她们,若是陛下无事,臣先过去了!” 皇帝却打定了主意把他留下,忙抬手道:“哎,你这孩子,不放心她们朕派人过去接她们过来便是,你行动不便,又何必来回奔波,何福,你亲自带人去接楚国夫人和楚王妃过来,用轿子抬着来!” “是!” 楚胤蹙了蹙眉,不过,并未阻止,让何福去了。 马场中,冯蕴书都在跑马场上兜了几圈了,那叫一个欢快惬意,楚馨也跑了一圈慢下来继续绕着跑马场转悠,只有傅悦坐在小红马上被牵着慢慢走,那叫一个憋屈。 傅悦哭丧着一张脸:“清沅,再快点好不好?” 她都宁愿下来走了。 这学骑马学得忒没劲了。 清沅撇撇嘴:“公主,再快的话就只能跑了!” “那你跑啊!” 清沅有些无奈:“公主,奴婢要是跑起来了,这马也会跟着跑的!” 傅悦贼兮兮一笑:“这不挺好?” 好个屁! 又打着策马狂奔的想法,以为她不知道是吧。 哼! 傅悦不依不饶:“哎呀我不管,你快点跑,这样太慢了,还不如不骑呢!” 清沅停下,凉凉的看着傅悦:“那还是别骑了!” 傅悦:“……” 欺负人! 清沅甚是无奈的道:“公主,您也不是不知道您自己眼睛看不见,这策马狂奔看不见可是会出事的,万一一会儿撞哪了,或是您太激动摔下来了,那可不是小事儿!” 哪怕蹭破点皮,那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傅悦小脸一垮:“我会注意点儿的!” “那也不行!” 清沅平时虽然和她家主子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可是正事儿上却比谁都执拗,特别是关乎傅悦的安危上,更是如此。 “哼!”傅悦小脸一绷,别过头去,哼了一声表示自己心情不好。 清沅笑了笑:“那公主还要不要奴婢牵着兜风?” 傅悦冷哼:“不要了,扶我下来,这样慢悠悠的还不如走着呢!” 清沅动作迅速的将傅悦从马背上扶了下来,傅悦脚一着地,有些懵圈。 她是被拉扯下马背的,还没准备好的,人就被清沅扯下来了。 这么想着,她又有些不开心了,默了默旁边的小红马,然后又踩着脚踏爬上去了。 清沅:“公主,您这又是做什么?” 傅悦没好气道:“我不想走,你牵着我回去!” 那气呼呼的小样儿,看着十分幼稚。 清沅笑了,一脸纵容的看着她这副样子,而后很认命的牵着马继续走。 不过才走了一会儿,傅悦就忽然开口:“清沅,停下!” 清沅停下,抬头看着她。 傅悦微微转身看着后面,一脸困惑的问:“那边是不是有人来了?” 清沅看过去,看到正在走进马场的人,点了点头:“对啊,好像是一个公公领着一群侍卫,还抬着轿子!” 傅悦蹙眉:“抬着轿子?” “对啊,看那样子,轿子里面没人!” 看那些人抬着轿子的轻快样子,就知道轿子是空的。 没人? 傅悦黛眉蹙的愈发紧了:“不会是来接我们的吧?” “估计是!” 何福带着人来,冯蕴书很快发现,策马过去,似乎说了什么,然后冯蕴书就让人过来傅悦这边了。 “王妃,陛下派人来接,请您和大夫人过去!” 意料之中的事情,傅悦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撇撇嘴:“骑个马都不得安生!” 来人:“……” 吐槽是一回事儿,傅悦还是吩咐清沅:“清沅,牵我过去吧!” 虽然不大想去,可是既然皇帝派人来了,她不去,楚胤会难做。 她也想去瞧瞧,皇帝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傅悦一过来,楚馨也已经到了,吩咐人把马牵回马厩,便上了轿子。 两大一小挤一顶轿子。 其实何福带着人抬了两顶轿子过来,不过冯蕴书不放心傅悦自己一个人坐轿子,傅悦也不想自己一个人坐轿子,就挤到一起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到了。 然后,在一众人的注目下,几个人走上了高台,给皇帝等人行礼之后,傅悦坐在了楚胤旁边刚设的席位上,而冯蕴书和楚馨,则是坐在下首的位置上。 傅悦明显是带着一股子气,坐下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风。 楚胤微微侧目看着她绷着的小脸上,轻声问道:“怎么了?” 傅悦撇撇嘴:“没什么!” 说是这样说,可是气性明显大了。 楚胤:“……” 他没再问,而是道:“先吃些东西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傅悦:“有什么?” 楚胤把前面桌上的菜名和果名都一一说了出来。 傅悦想了想,道:“我要吃葡萄!” 楚胤顿了顿,微微倾身将远一些的一盘葡萄端过来,然后依言摘下一个递给她。 傅悦准确地接过,可是没塞进嘴里,而是皱了皱眉:“要剥皮!” 楚胤:“……” 他没接过,也没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色不明。 傅悦抿着唇道:“不剥皮,涩!” “自己不会?” 傅悦理所当然:“没剥过,以前都是太子哥哥剥给我吃!” 楚胤又不说话了。 一旁的清沅见状,忙俯身下来:“公主,奴婢给您剥皮吧!” 傅悦倒是没有挑人,她就是想吃剥皮的葡萄。 点了点头要递给清沅,奈何楚胤却先一步从傅悦手里拿过那颗葡萄,然后再主仆二人一起怔愣的时候,看着清沅道:“站好你的!” 清沅一愣,眼中有些许诧异,不过还是很快站好。 楚胤这才对傅悦道:“等一下!” “嗯嗯!” 楚胤这才吩咐一旁的楚青去取一些水来,给自己和傅悦分别净了手,这才动作生疏却不生硬的把手里的葡萄剥皮。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剥葡萄皮,只是十几年没有做过这种事,手生了。 当年,兰臻想要吃什么,只要他在,都是经他手的,什么水果皮他都剥过,连核桃都不在话下!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皮,优雅从容,却惊掉了周围一众人的下巴。 楚王竟然亲自给楚王妃剥葡萄,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要不要感情那么好? 作为一个男人,本该是女人伺候才对,何况是楚王这个身份的人,哪怕是残了,也好歹是个王爷,身份尊贵,那双手怎么能是用来剥葡萄给女人吃的呢? 原本以为这夫妻俩一个腿残一个眼瞎,凑在一起也只能是废物利用凑合着了,没想到两人却感情这么好,瞧着楚王妃那个样子,显然是这种事情不是稀罕事儿,而楚王那纵容迁就的样子,半点不像做戏。 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除了富贵尊荣和稳定安逸,可不就是一个贴心的夫君最重要嘛?相比这些,残废似乎没什么打紧的,要知道,这位楚王殿下除了残废之外,其他的无论是权柄地位和样貌品性可比那些皇子好太多了…… 一时间,看着这对小夫妻一个剥葡萄一个吃葡萄如此和睦默契的一幕,众人心思百转千回。 上面的皇帝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楚胤和傅悦感情好,对他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于这一幕,好些人都十分欣慰。 皇后和楚贵妃相视一眼,面上都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欣慰。 冯蕴书看着,也是笑得格外的愉悦。 傅悦吃着吃着,对于周围隐隐传来的议论声不以为然,专注的吃着楚胤给她剥的葡萄,冷不防的听见上面皇帝在问她话:“方才听胤儿说楚王妃在学骑马,不知道学得如何了?” 傅悦吐出了嘴里的葡萄籽,而后扯出一张帕子擦了擦嘴和手,这才仰头朝着皇帝的方向浅浅一笑道:“不怕陛下笑话,华珺笨拙,眼睛又看不见,所以学了好一会儿也只能保证坐在马上摔不下来,上下马都得要人扶着才行呢!” 说完,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皇帝饶有意味的挑了挑眉:“哦?那是楚王妃谦虚了,王妃也说了自己眼睛不能视物,这才一会儿,能在马上坐稳已属不易,假以时日,定然也能策马狂奔!” 傅悦眨了眨眼:“陛下这是在安慰华珺么?” 皇帝一愣,而后朗声一笑:“朕说的实话!” 傅悦眉眼弯弯:“那华珺就开心了,方才还郁闷了好久,如今得陛下这话,华珺就又有信心了!” 皇帝笑着,似乎是心情不错。 也只是看着心情不错而已。 他对傅悦很不喜。 他看不太懂傅悦这个人,明明看着单纯无害的,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第一次在宫宴上,她看似凭着自己的不喜拒绝了和太子的婚事,又提出选夫,之后选了楚胤,一切看似都是歪打正着,可事实上,他却不太相信这是歪打正着的,莫名的,觉得事情不简单,只是怎么查都查不到任何异样,而这段时日凭着他对傅悦的了解,这个华珺公主,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无害,只是不晓得,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她,莫名的,皇帝想起聂兰臻。 那个小丫头,聪慧的让他很不喜,一介臣下的女儿,却风头盖过他的一群公主,夺去了所有称赞和推崇,就像楚王府和庆王府的那些儿子个个比他的儿子优秀一样,让他如鲠在喉不拔不快,他是帝王,他的一切,都该比任何人的都要好才对! 当然,这也包括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权威,当年,南境只知楚王府,北境只知庆王府,人人皆道大秦有三王,也就是把庆王府和楚王府与他相提并论,甚至满口称颂南北双王的功绩,对于他这个帝王,也只是因为他是皇帝,才能有人记得他,他也备受桎梏钳制,如今好了,庆王府湮没,楚王府也不如当年,作为楚王的楚胤也残废了,如今的大秦,是他一个人的大秦。 皇帝不说话了,傅悦也没有再开口,只低下头去又开始吃她的葡萄。 一边吃着她一边道:“王爷夫君,别剥葡萄了,我要吃橘子!” 楚胤轻轻地嗯了一声,剥好了手中的葡萄后,拿起一个橘子剥皮,动作有几分娴熟,神色也是很是认真。 然后,剥好了皮还一块块掰开放在傅悦面前。 傅悦吃了一块,然后小脸立刻皱成一团,哇的一下就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 楚胤立刻警惕起来:“怎么了?” 周围的人也都纷纷看过来,面色各异。 水果有问题? 上次傅悦在凤仪殿喝茶闻出有毒的事情,他们可都是知道的,今天不会也…… 傅悦牙齿打颤,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小脸拧巴成一团:“酸!” 楚胤:“……” 众人:“……” 楚胤无语了好一下,才道:“酸就不吃这个了,吃点别的吧,柚子可好?” 说着,还十分有耐性的询问她的意见。 傅悦点了点头:“好吧!” 楚胤这才递了个眼神给清沅,清沅会意,弯下腰来收拾傅悦面前的东西。 楚胤这才拿起块柚子剥那一层东西。 柚子都是剥了外皮掰开摆在桌上果盘中的,还剩一层内皮没剥开。 而周围的人依旧看着这对小夫妻,艳羡感慨皆有之,嫉妒也不在少数,其中就有一道目光,嫉妒怨毒,像淬了剧毒一样,死死的看着傅悦…… ------题外话------ 蓁儿护夫是有的,也快到了,咳咳咳 推荐文文《甜妻蜜婚:偷心男神撩不停》/我爱木木 【读心冰山男vs身娇体软腹黑女】 “想要?” 私人泳池内,顾一城裸着上身,身材曲线诱人。 “不想。”慕暖暖正经摇头,脑海里却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场泳池羞耻y。 “既然连剧本都想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照着演一遍吧。”男人面无表情,目光却暗藏狡黠。 “我靠,这男的有毒!” 水花四溅,男人扑上,吃干抹净。 …… 这是一个很神奇,很暖又很萌的“爱情”故事,1v1,双洁,无虐宠文~ps男主会读心哦。 096:打脸太子,不怒自威 傅悦似乎感觉到了这一道带着强烈敌意的目光,有些茫然的抬头朝向那里。 皱了皱眉。 她看不见,不晓得是谁,不过感觉她抬头面向的下一刻,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楚胤剥好了柚子递给她,却见她看着对面下边沈家的席位,微微蹙眉,他问:“王妃怎么了?” 傅悦郁闷道:“刚才有人在看我,感觉敌意很深,不知道是谁!” 楚胤蹙了蹙眉,看着沈家的一众女眷一眼,而后收回目光淡淡的道:“不用理会!” 傅悦眨眨眼:“嗯?不理会?那万一这人害我可怎么办?” 楚胤淡笑:“王妃多虑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还没有害你的本事!” “好吧!” 想了想,她郁闷道:“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人了,那么多人讨厌我!” 刚才看她的那些人,好多都带着敌意,其中有一道太过强烈,她忍不住抬头,只可惜,看不见是谁。 “傅悦!”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嗯?” 楚胤语气温和地道:“你要这样想,这些人再怎么看你不顺眼,都拿你没办法,再不服气也只能憋着,这样你就开心了!” 傅悦闻言,顺着他的话这么想着,顿时乐了:“好像是哦!” 哼哼,这些人甭管再怎么看她不爽,哪怕恨得咬牙切齿,都得憋着,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楚胤点了点头:“既然明白了,就别管他们了,吃柚子吧!” “嗯嗯!” 坐着吃了好一会儿东西之后,终于有一个侍卫从狩猎场出来,带出来一直被射死的猎豹。 这是今日的彩头。 皇家猎场占地极大,里面有山有林,整个猎场被圈起来,而猎场里面也被圈出一块地养着很多动物,平时有专人看管打理,以供每年狩猎大典用,而今日说狩猎大典第一天,放出了不少动物,其中的彩头则是一头猎豹,如今,猎豹已经被射杀了。 皇帝看到来人,立刻笑着询问:“今日这彩头,是何人所射杀的?” “启禀陛下,是荣王殿下!” 皇帝闻言,朗声大笑了几声,之后连道了几声好,道:“好,不愧是朕的儿子,先把这头猎豹分在一边,等狩猎结束,再行赏赐!” “是!” 这时,一众老臣开始纷纷站起来各种奉承荣王,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虎父无犬子,皇帝厉害,皇帝生的孩子也都很厉害。 皇帝朗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狩猎进行了一整个上午,临近午时才结束,参加狩猎的皇家世族子弟们纷纷都射有猎物,不过最厉害的,则是射杀了头彩猎豹的大皇子荣王赵禋,被皇帝当众夸赞赏赐了好些东西。 作为储君的赵祯脸都气绿了,赵禋射中头彩,皇帝大加夸赞赏赐,几乎是当众打了他一记很响的耳光。 这不,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今日第一日的狩猎算是结束了,皇帝下诏今夜在狩猎行宫大摆宫宴,所有皇亲贵胄和官员眷属都要参加,之后,皇帝起驾回宫,大家也才跟着散了。 回别院的途中,傅悦忍不住吐槽:“还以为秋猎很好玩呢,没想到是这样的!” 楚胤淡笑道:“原本就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倒也不是都不好玩,只是现在变了!” 傅悦闻言,兴趣来了:“嗯?怎么说?” 楚胤这才简单的和傅悦解释了秋猎大典。 开朝便定下的每年一度的秋猎大典,原本确实是大有用意,当年这个典礼可是一大盛典,其中用意有两个,一是为了消遣玩乐,二是为了选拔将才,后者才是主要用意,毕竟骑射是选拔将才的基本条件,而能够在众多皇室和世族子弟中脱颖而出的,自然武功骑射都是顶好的,秋猎大典为期一个月,其中七次围猎,每三天进行一次,一共七次,之后其次狩猎结束,这七场中每一场赢得彩头最多的人,再进行一次角逐博弈淘汰出局,最后赢的那一个,帝王不仅重赏,还会加以重用,而长达几十年的时间里,各地将领凡是出生皇室世族的,前提都必须是秋猎大典胜出的佼佼者,可是慢慢的,就开始变了。 如今的秋猎大典,几乎是诸皇子的争权夺利的戏码,已经好多年了,彩头都是皇子猎得,其他人都不敢参与,只能做做样子射几只小猎物交差,只为了不让皇帝觉得,他们比皇子们要好,引得皇帝不悦。 十多年前,连着好多年的狩猎大典,胜出者不是楚王府就是庆王府的人,皇帝的一众皇子在这两家的子弟面前,几乎就是笑话,皇帝是很不悦的,所以现在,谁还敢让皇帝的孩子再度沦为笑话?而满朝迁移至此长达一个月,除了三日一场的狩猎之外,自然是免不了饮宴游乐,说到底了,就是皇帝带头来这里玩一个月再回去,而狩猎,只是顺带的。 傅悦听完楚胤的讲解,顿时问出了其中关键:“那三天后我们是不是还要来干坐半天?” “王妃若是不喜欢,那就不来了!” “可以不来?” 好像不太好。 “当然可以!” 傅悦哼哼:“那好,下次我们不来了,皇帝明显要借机欺负你,今天就算了,下次让他自己唱独角戏去!” “欺负?此话何解?” 傅悦白眼一翻:“嘿,你当我傻啊,他刚才一副很可惜的语气说什么当年王爷夫君你可是秋猎大典的佼佼者,可惜你腿残了无法再现当年风采,什么意思嘛?不就是当众戳王爷夫君的伤疤?这死老头!” 楚胤不说话了。 皇帝特意派人请他过来观摩狩猎,自然是另有用意,让大家看他这个残废的笑话是其一,当众戳他痛处让他不痛快是其二,最重要的,是提醒他,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文武双全的少年,警告他安分守己,否则,残废是不够的。 不过这些在他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欺负?他还不够格! 只是没想到,傅悦会将此定义为皇帝欺负他。 他笑了笑,轻声道:“不用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没有人能欺负我!” 傅悦鼓了鼓腮:“唔……好吧!” 回到别院后,用了午膳,傅悦和楚馨都睡了一个午觉,之后才收拾收拾进宫。 这里的行宫虽然说是狩猎行宫,可规模很大,是一片富丽堂皇的宫殿群,暨城皇宫有的,这里一应俱全。 马车到了行宫门口时,距离开宴还有一个时辰,原本打算去皇后那里请安的,可是前往皇后寝宫的途中,途径一个校场,里面有不少人在练习射箭,楚馨央求着要过去看看,原本冯蕴书是不允许的,傅悦一听大家正在那边射箭玩,也跟着要凑热闹,楚胤和冯蕴书只好带着俩丫头折道去了校场。 校场特别大,里面设了三十个箭靶供人练习射箭,如今时间尚早,不少皇室和世族的子弟都在这里,为围猎练习射箭。 楚胤等人到了其中一个位置上,吩咐人准备好弓箭,之后冯蕴书手把手的教楚馨射箭,只可惜,楚馨力气小,根本不怎么能拉开弓,不过许久不曾摸过弓箭,冯蕴书一时间来了兴趣,一连射了不少,不过多年没有碰过手生了,半数正中靶心,其他的,也就偏了点,却也都能射中箭靶。 楚馨在一旁拍手欢呼,引来了校场那边不少人德策姆。 事实上,他们这一家子来的时候,不少人就停下了射箭看着这边。 还以为楚王要射几箭呢,可人家就坐在那里看着,半点没有兴趣。 楚胤确实是没兴趣,就坐在冯蕴书后面看着,看了一下冯蕴书射箭,再转头看着一旁拿着一本弓和一支箭一边摸着一边皱着眉头思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悦,他忍不住眉梢一挑,问:“王妃莫不是也想学?” 傅悦稍稍回神,点了点头:“想是想啊,感觉还挺好玩的,可是不好学!” 首先,她看不见,这是个难题。 不过倒也不是真的学不了。 楚胤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学!” 傅悦想起什么,笑眯眯的道:“王爷夫君,你的箭术是不是很厉害?要不你教教我吧?” 楚胤笑了笑,无奈道:“我现在可没法教你!” 傅悦憨憨笑着:“那以后啊,等你腿好了,你教我骑马射箭,嘿嘿嘿,都说名师出高徒,我就算是看不见,有王爷夫君教我,也肯定会很厉害的!” 楚胤眸色微动,而后淡淡笑着,笑意不明:“名师出高徒?” “对昂!”小鸡啄米。 楚胤甚是无奈:“那看来本王若是不快些好起来教一下王妃这个高徒,都对不住王妃扣上来的高帽了!” “对嘛对嘛!” 楚胤乐的纵容:“那好,等我好了,教你便是!” 傅悦眉眼弯弯,努了努嘴道:“你自己说的,可不许反悔啊!” “不会!” 傅悦开心了。 她开心的倒不是楚胤答应她教她骑射,而是对于她说的,他以后腿好的话,他没有全部否决。 冯蕴书自然是听见到了后面这夫妻俩的对话,一阵蹙眉之后,便舒展开来,浅浅笑着,继续瞄着箭靶射箭。 后面的小夫妻正在说着什么,忽然一道声音响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王,真是难得!” 几个人顺声看去,看到了赵祯。 赵祯人还没走到这里,声音就响起了,而,他后边还跟着几个人。 原本赵祯在那边射箭,百发百中的,一些宗室世族子弟也在一旁观看,见他百发百中可谓赞叹不已,总算是把早上在猎场丢的脸面挣了些回来,可是楚胤等人一到校场,校场内就有不少人议论起楚胤来。 大致就是听闻当年楚王可是百步穿杨从未失手,连着三年在秋猎大典上夺胜,可谓一桩美谈,只可惜现在楚王腿残了,他们没机会再见这位楚王殿下的风采,若是他健全,这秋猎大典哪里还有别人的事儿…… 事实上,皇帝的一众儿子,本就不及两大王府的世子公子们优秀。 赵祯听着这些议论声,自然是不悦至极,忍不住就过来了。 然后,一走过来,就看到楚胤和傅悦在交谈,楚胤一脸纵容,傅悦一脸欢喜,一看就是感情甚笃的样子,这就让赵祯更堵心了。 原本傅悦就是他不要的,才轮得到楚胤,这两个人一个腿残一个眼瞎,本不该这么和睦才对,可却出乎意料的,楚胤对傅悦十分宠溺纵容,傅悦也特别依赖楚胤,这就让赵祯不悦了,特别是,他最近所有的不顺,皆源于和傅悦的婚事,对傅悦,他就更加厌恶了。 楚胤看到他,剑眉微蹙,看着他走近。 赵祯毕竟是太子,所以他走近的时候,楚胤略作了个揖手的动作,算是见礼,其他人也给他行了个礼,不过,都是简礼。 赵祯后边该给楚胤等人行礼的,自然也都能纷纷行礼。 楚胤缓缓放下手,淡淡的道:“能在这里见到太子,也是难得!” 赵祯眯着眼一笑:“楚王这话就不对了,本宫可是时常练习箭术的,倒是楚王,怕是许多年未曾摸过弓箭了,不知今日怎么会来这里,莫不是就为了看楚国夫人射箭?” 楚胤闻言,淡笑着点了点头:“有道是勤能补拙,太子确实是应该常常练习!” 赵祯脸色一沉:“你!” 楚胤又淡淡的道:“至于本王为何在此,再也不是太子该关心的,太子若是无事,倒不如回去继续练你的箭!” 赵祯气结,忍不住呵斥道:“楚胤,你放肆!” 竟然敢讽刺他笨拙,这也就罢了,还敢出言让他走人,他算什么东西?一个残废,竟然也敢对他堂堂太子无礼! 楚胤淡淡的看着赵祯,神色平静,眸色幽深。 赵祯后面的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这两位爷。 赵祯是太子,惹不得,楚胤是如今大秦手握四十万万大军的异姓王,哪怕残了,权力地位仍在,更是惹不起。 楚胤看着赵祯片刻后,忽然淡淡的笑着,语气很温和的问:“太子方才说什么?” 他虽然面上笑着,眼底却一片凛然,十分慑人,令人忍不住望而生畏。 ------题外话------ 明天预告:蓁儿护夫,虐渣赵祯! 大家晚安! 097:箭术比试,蓁儿护夫 太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到这样的楚胤,莫名有点怵。 他从小就对楚胤莫名的有点怕,那个时候,他这个太子比现在好上太多,因为母后的原因,谢家支持他,庆王府和楚王府也是支持他的,他也和庆王府和楚王府的人比较走得近,不只是面对楚胤他有些莫名的紧张,还有楚胤的哥哥楚翎和庆王府那几个,就连谢韫,他都有些自惭,事实上,在所有人眼里,他这个太子,无论是哪一方面,都远不如他们优秀,而他们,也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年纪都比他大,可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他们已经备受赞誉,而他这个太子,却被说平庸无大才,那时候,他就很不喜欢他们这些人,可是因为他们是支持他的,他便只能忍着,小小年纪的他,就很擅长隐忍,心想着等以后他登基了,一定要把他们都杀了,可后来,庆王府覆灭,楚王府遭受重创,谢家也大受打压,他也曾十分高兴,可后来他才慢慢发现,他失去了这些支持,他的母后也不知为何对他厌弃,他这些年如履薄冰,愈发的恨他们,若是他们安分守己,兴许不会被摧毁打压,他也就不会这般小心翼翼。 对于楚胤的残废,他是很高兴的,曾经压他一头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如今,他既然是不会允许一个残废继续压在他头上! 可面对楚胤这面色温和的样子,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也是平缓和气,他却愣是有些心慌。 不过,那么多人在,他再怎么心慌,也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咬牙道:“楚王好大的担心,竟然敢公然讽刺本宫,怎么?楚王功高盖主,是不把本宫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了?” 这罪名扣大了,周围的人听到太子这番质问,纷纷摒着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楚胤却依旧笑着,轻声问道:“太子这话……是把自己定位为这大秦之主了?” 风轻云淡的声音,可问出的问题,却让太子脸色大变,周围的人也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祯立刻呵斥道:“楚胤你大胆,竟敢污蔑本宫!” 他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自己刚才的话不妥,可是话既已出,他自然是不能改口。 可这句话若是传到他父皇那里,他就麻烦了。 楚胤淡笑着:“太子殿下红口白牙说过的话,在场之人皆听见了,怎么能说是本王污蔑呢?” “你!” 赵祯气得脸都青了。 相较于赵祯的一脸恼怒,楚胤不骄不躁一脸淡然,丝毫没有理会他。 就这样,赵祯死死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楚胤见他一动不动,抬眸看着他,眉梢一挑:“太子还有事?” 赵祯咬牙切齿:“自然是有事!” “哦?还请太子明示!” 赵祯笑的一脸得意:“听说楚王骑射了得,本宫一直想要讨教,只可惜这些年楚王深居简出,如今在此遇见,实属难得的机会,楚王这幅样子,马术是比不得了,不过双腿残疾却不影响挽弓射箭,不知楚王可有胆量与本宫比一比?” 楚胤眉梢一挑,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赵祯:“比试?和你?” 赵祯微扬下巴:“怎么?楚王不敢?” 楚胤只是笑着。 似乎对于赵祯的挑衅,毫不在意。 赵祯见楚胤对他不予理会,他俨然成了跳梁小丑一样,心头怒火燃烧,冷笑道:“莫不是楚王真的怕了吧?” 楚胤笑了。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赵祯,忽然问:“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太子第一次挽弓学箭的场景?” 赵祯倏地一愣。 当时因为母后的原因,他的文靠谢家培养,武靠两座王府的人教导,所以他和两座王府的子弟关系较为亲近,当时他六岁,在庆王府跟着庆王学武,那时候他到了该学骑射的年纪,正好那日庆王忙于军务,而聂禹槊和楚胤都在,所以他第一次学射箭的时候,是庆王府的聂禹槊和楚王府的楚胤教的! 赵祯脸色顿时变了,并非羞愧,而是恼怒,楚胤什么意思?提这些来讽刺他不配和他比? 该死! 他咬牙道:“有道是今非昔比,过去那些事情做不得数,本宫就想知道,楚王今日敢是不敢?” 楚胤微微笑着:“太子既然如此盛情,本王自是不好拒绝,正好也想亲自看看,太子箭术是否长进了,太子请吧!” 赵祯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扫了一眼楚胤残废的双腿,嗤笑了一声,然后走到那边,拿起架子上的一把弓,掂了掂练练手,对面的箭靶那里,也立刻有人把刚才冯蕴书射了不少箭的箭靶挪走,换上一个干净的,之后赵祯才把箭搭在弓弦上,瞄着三十米开外的箭靶。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随之看着他,个个都提着脖子看着,一片寂静。 瞄了好一会儿,咻的一声响起,-破空而出,直射对面的箭靶。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那支箭就稳稳地扎在箭靶上,正中红心位置。 一阵欢呼声顿时响起,赞叹声不断。 赵祯的箭术,原本也是一流的。 箭术比试,自然都是比三箭,所以欢呼声中,赵祯沾沾自喜一笑,继续拿起箭,搭在弓弦上,继续瞄着对面。 这下子,整个校场的人都纷纷聚了过来看热闹,围了不少人,都把目光齐聚在赵祯身上。 很快,第二箭腾空飞出,直直射在箭靶上,比刚才偏了少许,可依旧是红心之中。 又是一阵欢呼。 赵祯心里愈发得意。 楚胤坐在那里看着,却神色平静,不见丝毫担忧,从容淡定。 赵祯很快又射了第三箭,依旧是正红心。 周围一片赞叹恭维的声音层出不穷。 楚胤看着,嘴角微后,淡淡笑着,这时,听见后面有几分动静,他转头看去,正好看到傅悦不知道何时从他右边走到左边站着,面色紧绷,手中的弓已经抬起,箭则是搭在弓弦上,对着赵祯的方向,拉紧…… 楚胤面色一变,眼眸一缩,正要叫她的名字,傅悦的手一松,那只箭羽已经破空而出,直直射向赵祯的方向,然后,却并没有射到赵祯,而是整支箭从赵祯的脖子出划过去,然后直直射向那边的箭靶。 “砰!”的一声响起,那支箭定定的射在箭靶上,比赵祯的位置偏一些,在红心边缘,箭靶也随之震了一震。 这一幕出,在场之人无不大,一阵错愕之后,纷纷扭头过来看着,本以为是楚胤射的,却没想到看到傅悦我这长弓的手缓缓地放下,面上依旧绷着。 周围的人,全部都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看着傅悦,如同见了鬼。 而赵祯原本正在得意自己三箭都射中靶心,正打算转头过来让楚胤上,后面忽然传来“咻”的一声,之后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一阵火辣辣的痛意骤然而来,之后他就眼睁睁看着那支从他脖子间划过的箭从他眼皮子底下直射对面的箭靶,郑重红心线。 脖子上又液体流出的感觉,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一阵粘稠的触感传来,血腥味也瞬间扑鼻而来。 手上,一片殷红! 赵祯骤然大怒,一边扭头一边厉喝:“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刺伤本……” 话音一顿,他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楚胤后面,手握着长弓的傅悦,和周围的人一样,满是不可置信。 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响了好一阵。 周围寂静了许久。 大家都极度震撼,这个楚王妃,当真是个瞎子么? 这个箭术,怕是正常女子都很少能做到,而他们之中,还有大多数都难以企及,她竟然看不见都能射中靶心,太不可思议了! 楚胤也看着她,神色微动,难掩震惊。 他没想到,傅悦竟然会来这一出。 更没有想到,傅悦会看不见都能射中距离她三十多米的箭靶! 他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弓,她也随之低下头,他轻声道:“以后别拉这个,伤到手怎么办?” 傅悦正要说什么,赵祯怒不可竭的声音陡然响起。 楚胤的声音,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赵祯也随之回过神,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怒声骂道:“傅悦,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射本宫,找死!” 说完,他拔出一旁手下的剑,就要砍向傅悦。 然而,还没砍到,剑已经被站在楚胤和傅悦身边的楚青拔剑挡开。 赵祯被迫后退了一步,心中恼恨不已,不由分说的又要砍过去。 楚胤极度不悦的看着他,淡淡开口:“太子,注意你的言行!” 赵祯动作一顿,蓦然冷笑:“怎么,楚王这是要包庇这个胆敢行刺本宫的贱人?还是说,这是楚王的意思?” 楚胤眯着眼,眼中划过一丝冷芒,正要开口,傅悦已经抢先站出来一通讽刺:“你这人是来搞笑的吧?什么叫我刺杀你?是你自己射完了箭还杵在那里沾沾自喜不肯让开,我就是想射个箭玩玩怎么了?我为了不射到你都从那边跑到这边了,哦,你还有理了?竟然骂我是贱人?讲不讲道理?” 周围的人刚从震撼中出来,看到赵祯脖子上一片血迹,还拔剑要杀傅悦都紧张的要死,这下子,却特别想笑,可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憋着。 “所以,楚王妃这是说本宫自找的?” 傅悦冷哼:“那是你自己说的啊,也亏得你有自知之明!” “放肆!” 傅悦被吼,顿时就很不高兴了,怒道:“你吼什么?别以为你嗓门大你就有理?是你自己站在那里挡着我的方向了,我又看不见,没往你身上射你就该谢我才对,还倒打一耙说我刺杀你?还想杀我,有胆子你就杀啊,我还怕你了?” “你……” 赵祯气结,他刚才是一丝气极,但是现在他确实是不敢动傅悦。 傅悦是祁国最尊贵的公主,是楚王王妃,这两个身份,不是他轻易能动的,虽然他确实是受伤了,可别说不晓得傅悦是否故意,就算是故意的,光看她那双眼睛,就没有人信,只会认为她无心之过,不晓得会射到他,所谓不知者无罪,加上她的身份,闹到陛下那里,都给不了他想要的结果,他还会被一顿训斥。 周围的人登时静若无声,纷纷面色各异的低着头,有些想笑却不敢笑,憋得十分痛苦。 楚胤看着傅悦这般模样,忍不住淡淡笑着。 她这样得理不饶人的样子,真的特别好看。 他莫名的就肯定了,她刚才那样做就是故意的,故意射伤赵祯,为他出气。 而她耳力极好,听声辩位的能力是一流的,所以她听得出来赵祯的具体位置,还有箭靶的位置,准确地判断,若是她不想,完全可以不用碰到赵祯,直接射箭靶,可她却在射箭靶打脸赵祯的情况下,让赵祯手一顿皮肉之苦。 而这些,完全责怪不到她身上,因为她看不见,完全可以说不是故意的! 而她护着他的举动,让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开心。 多少年没有人这样不顾一切的护着他了? 他其实都不记得了! 傅悦这时也不再理会赵祯,而是低下头笑眯眯的问楚胤:“王爷夫君,我看不见,你跟我说说,我刚才那一箭射的怎么样?” 楚胤淡笑着夸赞:“王妃很厉害!” “是吗?” “当然!”这是大实话,看不见东西,且第一次射箭都能射的如此精准,若是她眼睛好了,不晓得该是如何惊艳人心。 莫名的,他有点期待她能看见的那天了! 傅悦又是一阵憨笑:“嘿嘿嘿……” 这时,太子咬牙冷笑问:“所以现在,楚王是打算让楚王妃代为与本宫比试了?” 方才他受伤后,他的手下立刻去拿来了一大块纱布,所以,他现在正一手握着一团纱布捂在伤口上。 原本受了伤,他该去处理伤口的,可刚才丢了这么大的脸,不讨点回来,他着实不甘心。 楚胤养病八年,还腿残体弱,箭术再好怕也都荒废了,何况坐在轮椅上,射箭根本使不上力,他就不信,楚胤还能赢他! 至于今日之耻,他日必报! ------题外话------ 啦啦啦,我蓁v587! 下章持续虐渣! 大家晚安! 098:无地自容,太子被罚 楚胤正要和傅悦说什么,猛地被赵祯这么一打断,脸上淡淡的笑意慢慢消失,转而换上一片寡淡。 他凉凉淡淡的开口,毫不遮掩的讽刺:“太子似乎,对自取其辱之事格外热衷?” 赵祯稍愣片刻,而后脸色骤然铁青:“楚胤,你……” 不等他话说完,楚胤淡淡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如太子所愿!” 说完,众目睽睽之下,他吩咐楚青推他上前,而后,接过楚明递上来的弓和三支箭,把玩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多年不碰有些手生,而后,才把三支箭都搭在弦上,对着对面的箭靶。 对面的人见状,立刻摆出三个箭靶,每个箭靶都隔着一定的距离,而后,楚胤握在弦和箭交接处的手指将箭头的方向轻微移了一下,眼眸眯起…… “休!”一声响起,三支羽箭同时自他手中破空而出,分别射向对面的三个靶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一股劲锋射过去,之后,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三支箭纷纷在箭靶红心正中的位置穿过,之后,三个箭靶同时破裂……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现场陡然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很久都没有回过神来,特别是赵祯。 他是想让楚胤丢人,可没想到,楚胤轻而易举的给他这样的反击,楚胤露这一手,几乎将他刚才的三箭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无地自容。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赵祯顿时难堪至极,比刚才被傅悦射箭划伤却无能为力更难堪,他堂堂太子的脸面,今日可算是丢尽了。 一时间,赵祯面上各种颜色转换,甚至精彩。 众人回过神来,除了看着楚胤的眼神各种敬佩和崇拜之外,看着赵祯的眼神,就跟看个笑话一样,只是鉴于赵祯的身份,并没有太明目张胆。 最后,赵祯终于忍不住周围那些别有深意的目光,落荒而逃。 赵祯走了,大家也不敢再围在这里,纷纷散开,不过,大多数目光还是时不时看着这边。 楚胤等人依旧我行我素的该做什么作什么。 而这里的事情,很快传开,当然,也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宫中。 此事离开宴还有差不多一个时辰,楚贵妃张罗宫宴,整个重华殿一片忙碌,而皇帝则是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 虽然来此是为了宴饮游乐骑马打猎,可是国政却不能耽搁,所以皇帝每天都要腾出时间处理国政,这个时候,他正在和几个大臣商议事情,而暗卫来报的时候,事情差不多了,看着暗卫神色不对,他立刻让一众大臣退下。 之后,他才沉着脸询问:“何事?” 暗卫把刚才校场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禀报,随着他的禀报,皇帝脸色愈发难看。 最后,忍不住一挥桌上的一堆折子,怒声道:“没用的东西,朕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陛下息怒!” “他现在在何处?” “回禀陛下,太子殿下回了他住的元福殿,估计在包扎伤口!” “还有心情管他的伤口?你去,叫他来见朕!” “是!” 暗卫闪身离开后,皇帝坐在那里,眸色沉沉,面色也是忽明忽暗看不清,好一会儿后,他陡然眯眼。 楚胤今日之举,着实是让他意料不到,看来这八年,他可不只是养病而已,如今,竟然这般公然让太子难堪,挑衅他的威权。 死了,就是挑衅,别人或许以为他不过是被赵祯挑衅才露了这么一手,太子难堪实为自取其辱,可在他看来,楚胤是借此机会来告诉他,楚王府已不是自己能轻易动的,他也不是可以任人轻易拿捏羞辱的。 当年楚王府受重创,只有一个身怀六甲的冯蕴书坐镇他都无法灭了这个他早就难以容忍的而且还风雨飘摇的楚王府,现在,楚胤已经再度将楚王府的根基扎实,他再想动,就难了。 且不说抓不到把柄和机会,就是有,他现在也不敢轻易动,这几年楚胤养病,却不知不觉间稳固了楚王府的地位,楚王府和皇室的恩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当年的事情楚胤都是知道的,所以不可能不怀恨在心,绝对是留不得的,而他为了铲除后患,怎么也容不下楚胤的,可也不敢再轻易动之,楚胤不会坐以待毙。 除非能有机会给楚王府定一个诛九族的罪名,就像当年的聂家那样,迅速处置,可现在不比当年,当年庆王府能轻易除去,是因为有机会,而且聂家军全军覆没,聂家的主心骨全部在北境战死了,聂家没有后盾,加上有庆王通敌的证据和谣言,他可以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下诏诛杀灭族,可现在他年纪大了,诸皇子夺嫡争权,他没有把握再顺利除去一个楚家,若是轻易动之,还会让楚胤连最后一丝伪装都卸去,直接反了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些怕。 怕逼急了,楚胤反了,那就麻烦了。 可也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 得想个办法制造个契机了…… 一个可以不危及他的皇位和江山,却能一举拔除楚王府的契机! 这么想着,皇帝的眼神变得幽深诡异起来…… 赵祯正在让太医上药包扎自己脖子上的伤,脸色一直很难看,脾气十分暴戾,一直叫嚷着要杀了楚胤,那咬牙切齿的样子甚是慑人,太医和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他迁怒,赵祯怒火还未散去,伤口都还没包扎好,就收到皇帝的召见,赵祯就知道,自己这次,免不了一顿训斥责骂,甚至更甚的处罚了,也不敢耽搁,急忙去见了皇帝…… 皇后正在和宜川公主在下棋,也听到了这事儿。 宜川公主跟着来这里,没有另辟寝殿居住,而是和皇后一起住,是多年未曾好好相聚,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母女俩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黏在一起,一起吃一起睡,一起念经一起绣花,一起喝茶一起下棋,差不多做什么都一起,这不,距离开宴还有些时间,宴会那边楚贵妃打理不用她们,母女俩就窝在寝殿下棋消遣。 也就是这个时候,校场的事情传来了。 听见若兰的禀报,皇后脸色慢慢的就不好了。 铁青这一张风韵犹存的脸,好半晌,皇后才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直接把好好的一盘棋打乱了,她却丝毫不在意,而是咬牙怒声道:“这个逆子!” 宜川公主蹙着眉头一脸凝重道:“母后,赵祯这样下去,是在找死,您还是管管他吧!” 作为同母姐弟,他们姐弟俩的感情原本也是很好的,可自从当年庆王府覆灭,她心死如灰,加上赵祯那个品性,她和这个弟弟再也亲近不起来,甚至是很不想见到他,所以这些年,他们姐弟关系早已名不副实,她性格随了母后,看不惯他们父子的这个品性,所以不喜赵祯,可终究是不想看到他把自己送上绝路。 如今没了皇帝的欢心,赵祯非但没有引以为戒,还作死的跑去惹楚王,纯粹是自寻死路! 楚胤的脾性,她很清楚,睚眦必报是绝对的,赵祯这样当众挑衅羞辱,还大放厥词,楚胤若非看在母后的份上,怕是不会轻易算了。 皇后冷笑:“管他?呵,你这个弟弟你不清楚么?我若是管得了他,也不至于把他养成那样凉薄寡性毫无人性良知的样子,根歪的树,你还指望把他扶正?笑话!” 宜川公主哑口无言。 当年庆王叔是赵祯的师父,叫他武功骑射可谓尽心尽力,但也因为太过上心,严苛了些,加上两大王府的子弟都太过优秀,甚至风头完全盖过了当时年纪还小的赵祯,所以哪怕他们对赵祯再好,再维护支持他,赵祯依旧怨恨,当年庆王府出事,他非但没有任何难过之意,反而幸灾乐祸,对庆王一众人战死沙场和庆王府被诛九族拍手叫好,说什么死得好,父皇英明,还说幸好父皇杀了他们,不然等他登基,第一个杀他们…… 还说可惜,还有一个楚王府怎么也不一起端了…… 这些话她们自然是听到了,而当时,皇后病得很重,而她也正值万念俱灰的时候,赵祯的这些话,无疑是一记重击,让她们痛心疾首。 当时赵祯十一岁,是庆王一心维护支持,悉心教导的太子,因为皇后的关系,庆王对赵祯是真的好,甚至可以说比对自己的几个儿子还要用心,若是他在天之灵知道这些,不晓得多失望。 所以,对于赵祯,她们失望透顶心寒至极,也放弃了他。 皇后对若兰吩咐:“若兰,你让人去校场看看,请楚王等人来一趟本宫这里!” “是!” 若兰领命出去吩咐人去办。 皇后和宜川公主都已经没有心情下棋了。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楚胤等人,倒是等来了一个消息。 若兰疾步进来:“启禀娘娘,公主殿下,方才陛下召见了太子,重重的训斥了太子,勒令太子禁闭元福殿自省!” 皇后眉梢一挑:“就这样?” 这可不是他的作风! 这次太子挑衅楚王,意图羞辱,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是自己丢尽了颜面,可他作为太子,丢的不只是自己的脸,还有皇帝和皇室的颜面,让皇室沦为笑柄,这对皇帝来说,可不是小事! 只是训斥和禁闭,旁人或许觉得重了,可皇后却不以为然,皇帝厌恶赵祯是毋庸置疑的,早就想废太子也是事实,这段时间赵祯一再惹怒他,这次又丢了这么大的脸,只是训斥和禁闭,确实是轻了。 按照他的脾性,废太子虽不至于,可也不会那么轻易了事。 若兰道:“现在确实是这样处置的,后续还有没有其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宜川公主见皇后蹙眉困惑,浅浅笑着道:“这不过是暂时的罢了,按照他一贯作风,还会有后续处置的,如今赵祯刚开罪楚王,就被重罚难免会让人觉得他畏惧忌惮楚王府,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所以,他自然不会重惩赵祯,哪怕再生气,他也得维护自己的权威和皇家的威望,至于后面……谁知道呢!” 秋后算账什么的,他一贯擅长! 皇后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楚胤等人才来到。 宫宴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开始了。 楚胤等人行完礼之后,皇后赐座,也没有废话,直接便道:“方才在校场的事情本宫都听说了,本宫教子无方,望楚王海涵!” 楚胤并不意外,只垂眸道:“娘娘客气了,不过一场闹剧,臣并不在意!” 在他眼里,刚才的事情确实是无足轻重的闹剧,而赵祯,也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不足以放在心上。 皇后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想了想,她又道:“今日之事想来楚王也是因为本宫才未曾多计较,不过这次便罢了,若有下次,他再冒犯羞辱,楚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顾念本宫!” 楚胤面色没有丝毫波动,点了点头:“臣知道了!” 皇后还想说什么,外面就匆匆走进来一个宫女,说皇帝身边的何福求见,皇后蹙了蹙眉,让他进来,然后何福就说奉陛下之命请楚王去一趟。 楚胤自然就拜别了皇后,让冯蕴书和傅悦留在这里,自己去了皇帝那里。 楚胤走了,皇后也就随意了些,不再提方才的事,和颜悦色的叫傅悦去了她面前。 之后,拉着傅悦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道:“本宫听说方才在校场,王妃射了一箭,还射中了靶心,真是厉害,王妃以前学过?” 傅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娘娘误会了,我没学过!” 皇后一惊:“哦?那王妃为何箭术如此了得,看不见也能射中靶心?” 说实话,她刚才听闻的时候,是很惊讶的,且不说傅悦是个瞎子,一般健全的女子怕是都没有这么厉害精准的箭术! 傅悦没学过能射的到?也太不可思议了! 傅悦笑眯眯的道:“我可以听声辩位啊,大嫂和太子在那里射了那么多箭,我就听出来了箭靶的位置,然后就射中了!” 099:护短本能,谢韫婚事 皇后很是吃惊,早前就知道傅悦听觉十分灵敏,却没想到当真厉害到这个程度,竟然可以听声辩位到此地步。 皇后若有所思的问:“可就算如此,你若是没学过,又怎知如何拉弓射箭?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儿!” 按照刚才收到的回禀,傅悦今日射出的那一箭,看着并非生手,而且深谙此道,没练过,她真的不信。 傅悦不说话了。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 她记忆中确实是没有碰过弓箭,可是当时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搭了箭在弦上,然后就确定位置就射出去了,至于为什么她知道怎么做,她也想不明白,好似,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 傅悦觉得,她失忆之前,一定是学过的,因为她不管是早上骑马还是刚才拉弓射箭的时候,都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好似曾经,这是她做了很多遍的事情。 所以她其实心里很清楚,她小时候绝对不像父皇和哥哥说的那样一直在养病,因为她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世界的轮廓,山水天地是何模样,知道人长什么样,知道字长什么样,很多东西的样子她都知道,很多事情她也都懂,还总是会有一些模糊的人影在脑海中涌现,那些人,都叫她蓁儿。 可是父皇和哥哥明显是不想让她知道,所以才会编造谎言骗她,而他们都那么疼她,她知道他们这么做有他们的道理,也不会害她的,所以,哪怕有疑问也从不多问,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其实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因为他们希望她活得简单无忧,所以,她就根据他们的意愿,活出他们想要看到的样子。 这样活着,她自己也轻松。 皇后见她不说话,心里更是疑惑,正要问什么,外面的宫人疾步进来禀报,外面又来了几个人。 谢家夫人和谢荨,还有十公主信阳公主赵婉清也来了。 皇后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招待他们几个人。 原来是谢夫人带着谢荨进宫赴宴,宴会还没开始,便来给皇后请安,而信阳公主是楚贵妃得知了刚才的事情,得知楚胤等人来了皇后这里,就让信阳公主过来瞧瞧,正好就碰上了,就一起来了,刚才还和离开皇后这里去见皇帝的楚胤打了个照面。 在皇后这里没多久,宫宴就开始了。 今日的宫宴倒也没什么突发情况,品歌舞饮美酒,食佳肴,一切都很顺利平静,就是大家看着楚胤和傅悦的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尤其是傅悦。 今日校场的事情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没亲眼见到的,觉得不可思议,亲眼见到的,现在都还处于震撼之中,毕竟一个瞎子能射箭,还射的那么准,实在是惊人,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好些都没有这么厉害的箭术。 亥时一刻,宫宴结束后,各回各家。 回去夫妻俩坐在一个马车上,楚胤思索许久,才问了从下午一直憋到现在的问题。 “王妃以前学过箭术?” 傅悦想了想,点了点头:“学过吧,在眼睛没瞎之前!” 楚胤闻言,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傅悦没听见他说话,蹙眉问:“王爷夫君怎么了?” 楚胤淡笑:“没事,就是觉得,今日王妃很厉害,做得很好!” 傅悦一脸小兴奋:“是嘛?那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王爷夫君,我也像今天这样,用我的鞭子抽,打得他们爹娘都不认识!” 楚胤脸色顿时绷紧:“不行!” “啊?” 楚胤沉声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王妃好好待着就好,不要再掺和,比眼睛看不见,伤了别人倒也没什么,伤到你自己怎么办?” “可是……” 楚胤又道:“而且这个世上,还没有人能欺负我,王妃不必担心!” 傅悦义愤填膺的道:“可是今天赵祯就是欺负你了啊,他欺负你站不起来,话里话外羞辱你是个废物,王爷夫君以为我听不出来吗?要不是怕给楚王府带来麻烦,我那一箭一定不刻意偏离!” 当时她不知道楚胤箭术还有美玉偶冯蕴书说的当年那样好,所以,没想到楚胤会把赵祯很很踩在脚下,她就是很不高兴,听到赵祯那样出演挑衅羞辱楚胤,特别的不高兴,所以才鬼使神差的射出了那一箭,想要护着他,好像就是本能。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怪了。 估计是因为这是她的夫君,多以她见不得他被人这样出言羞辱讽刺吧,毕竟哥哥说过,夫君,就是要陪着她一辈子的人,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一贯这样的,不容许任何人欺负她,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在乎的人。 楚胤忽然笑着,有几分自嘲:“可我原本就是个废物啊,他说的是实话!我都不在意,王妃……” 话没说完,被傅悦打断了。 “呸!”的一声响起,傅悦很不高兴道:“简直胡说八道,我的王爷夫君才不是废物,谁说你是废物,谁自己就是个废物!” 楚胤:“……” 傅悦没好气道:“还有,你以后不许这样说自己,我眼瞎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就是伤了腿嘛,吃饭睡觉都不影响,又不像我吃饭要人喂着睡觉要人守着,哪里就废了?” 楚胤闻言,定定的看着她片刻之后,微微笑着点头道:“王妃说的有道理!” 傅悦嘚瑟了:“嗯哼,知道就好!” 楚胤:“……” 忍不住低低一笑,听得出心情很不错。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的傅悦无数次后悔来凑这个热闹。 除了每隔三日举行一次的围猎之外,其他的时间,几乎就是各府举办宴会的时间,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甚至有时候一天两场宴会,各种名头层出不穷,一本本请柬送入楚王府的别院,已经堆成小山了。 当然,除了前面那一两场傅悦跟着冯蕴书去凑了个热闹之后,傅悦就再也没有去过,任由冯蕴书带着楚馨去应付这些事情,她宁愿在别院中百无聊赖的待着,也不愿意再去那些莺莺燕燕的地方沾一身脂粉回来。 不过还好,楚胤许是怕她无聊,时常带她出去,有时候是逛一下青台城的街道,吃一些青台城特有的吃食,连着十多日下来,好吃的差不多都吃过了。 又是听个曲子看个戏,当然,听曲子她还好,毕竟对音律喜欢,那些人唱的也还算不错,可看戏就不行了,在傅悦看来,那些戏总结起来一个字,聒噪! 有时去马场坐在马上溜达,有时候是一人看书一人弹筝,有时候,是楚胤捧着一本故事本子念给傅悦听。 其实楚胤很不乐意的,可是傅悦各种撒娇央求,不肯清沅念可就是要他来念给他听,这种事情楚胤一开始怎么也不乐意,可捱不住这丫头粘人撒娇的功力,愣是妥协了。 “……只听那刀疤大汉一声吼:嘿!此道乃我开,若要此路过,银子交出来……” 楚胤面无表情的捧着一本故事杂记语气平平的念着,半点情绪都没有…… 傅悦听着听着,终于又忍不住了:“不对不对,王爷夫君你这一段语气不对,绘声绘色一点好不好?你这声音听着跟念经似的!” 楚胤忍了忍,尽量保持平静和风度,淡淡的道:“想要绘声绘色就找清沅给你念,我不会!” 他又不是说书的! 话说回来,想他堂堂楚王,竟沦落到跟个说书的似的给一个小丫头讲故事,不对,读故事的地步,还被各种嫌弃,楚胤有些接受无能。 傅悦撇撇嘴:“不要,我就要你给我念!” 哥哥前两天来信说了,凡事能找楚胤做的,就找他,小到吃饭剥虾挑鱼刺,大到……唉,反正念故事给她听这种小事儿,肯定是得找他了。 楚胤面皮紧了紧:“那就别挑刺!” “知道了,你继续吧!”忍着点,听得懂就行! 楚胤这才继续一板一眼的念着。 傅悦听得有点绝望。 不过,她自己愣是各种死缠烂打撒娇哀求让他来的,怎么样也得听着! 然而就在这时,被楚胤支开的楚青疾步走来,楚胤余光看到他,立刻停下不再念。 楚青走过来,揖手禀报:“启禀王爷,谢公子求见!” 谢韫来,算是解救了楚胤,所以他立刻把给傅悦念故事的重大任务交给清沅,让楚青推着他走了。 傅悦撇撇嘴,别以为她不晓得他就是巴不得这个时候走人! 哼! 等回来了,要他好看! 楚胤去了前厅见谢韫,原本以为谢韫只是无聊过来找他下棋聊天的,可是一看到谢韫那凝重认真的神色,他就知道有事发生。 所以,在让谢韫免礼坐下之后,直接便问:“出什么事了?” 谢韫一坐下,便淡淡的道:“方才皇后娘娘让人来找我进宫,他说,陛下有意给我和荨儿赐婚!” 楚胤顿时蹙眉:“什么意思?” 谢韫道:“陛下打算让谢家和沈家绑在一起,把临川公主嫁给我,让荨儿嫁进沈家!”  楚胤忽然眯着眼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问:“谢荨入沈家?谁?” “沈华!” “嗤!”楚胤冷嗤笑着:“让谢荨嫁给一个没用的纨绔?陛下真是年纪大了,脑子也变得那么蠢了!” 皇帝这一招,算是一箭三雕。 名面上把公主嫁进谢家,算是施恩安抚,让朝中那些因为谢家被打压而不满的人放心,这是其一。 其二,让谢家两个最有分量的嫡子嫡女都和皇帝和沈家牵扯不清,说不定还可以把谢家拉拢到他那边,就算拉拢不了,起码以后出什么事,谢家都会顾及两个孩子不敢和皇帝对着干。 第三,就是离间楚王府和谢家! 可是,沈家那个沈华,就是一个草包废物,让谢荨嫁给沈华,虽然身份上配得上,可是,这对于谢家而言,是一种羞辱! 原本,对于谢家这样的大家世族,是瞧不起沈家这种暴发户的,就算现在沈家一门三候地位尊崇,在谢家面前,什么都不是,哪怕是沈华和谢韫一样才名远播备受称赞,怕是谢家都不会乐意,何况沈华就是一个毫无良知道德的纨绔废物! 若真成了,那就是适得其反,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谢韫沉声道:“荨儿入沈家是不可能的,可是皇后娘娘说,陛下打算两道赐婚诏书一并颁布,如今此事还是秘密,皇后娘娘也是无意中知晓,陛下既有此意,必然是打定主意乐的,若是届时拒了荨儿的婚事,若是再拒了我的,怕是会引来麻烦!” 皇帝一定会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下诏,容不得他们是否愿意,抗旨不遵的罪名,一次或许谢家还能化解,可两次的话,好就是不识好歹了,这就等于给了皇帝收拾谢家的机会。 闻言,楚胤不置可否,思索片刻,忽然抬眸看着谢韫道:“谢韫,你也该成婚了!” 谢韫二十五岁,他二十六岁,看着相差一岁,实则两人只差了几个月,他是因为腿疾和一些原因一直没成亲拖到了今年,可是谢韫却也一直没成亲,以前在外面晃荡,谢家也不催,可现在他留在京中,皇帝盯上了他的婚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成婚! 谢韫面无表情的道:“这句话,皇后娘娘和我母亲时常说!” “所以?你有何打算?” 谢韫不说话了。 楚胤忽然道:“十公主不错!” 谢韫有几分惊讶的看着他。 见他惊讶的样子,楚胤了然笑了笑:“看来你自己也有了主意了!” 谢韫点了点头:“皇后娘娘说,陛下这次是铁了心要把一个公主嫁给我,如若不然,也会把沈家的女儿嫁给我,既然如此,我便娶了一个公主,正好陛下有意年后将十公主嫁去东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在为此事烦心,既然现在陛下打算让我娶一个公主,我便娶了就是!” 十公主生来便养在楚贵妃膝下,楚贵妃亲自教养,性子自然是不差,他见过几次,并不反感,而且还挺满意,正好皇后乐见其成,谢荨和她关系也不错,他的母亲也很是喜欢十公主。 他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想法,反正没有喜欢的姑娘,娶她,再合适不过。 这样,她也不用成为和亲的棋子送去东越。 楚胤沉吟片刻,不解的问:“既然你自己本就有了想法,该怎么就怎么做便是,你又为何特意来找我?” ------题外话------ 嗯,谢韫小哥哥和十公主是cp来着! 100:请旨赐婚,沈华被废 谢韫淡淡的道:“不过是来提醒你,陛下此次所为,怕是打算对付楚王府了!所以,你小心些!” 这些年楚王府和谢家虽然不是以前那样来往频繁,可事实上仍是一个阵营的,一文一武,大大地影响着大秦江山,皇帝如今此举,最主要的目的,怕就是拉拢谢家离间楚谢两家,这是他对付楚王府的第一步棋。 楚胤淡淡一笑:“不用你提醒,我早已晓得!” 闻言,谢韫挑挑眉,而后了然一笑:“确实是我多此一举,你上次在校场打了太子和皇室的脸,陛下定然是怀恨在心,忌惮更甚,他原本就不可能放过楚王府,如今更是不可能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陛下是打算扣什么罪名,通敌叛国?还是图谋造反?” “估计不会故技重施!” 当年庆王府通敌胖过本就存在太多疑义,只是当时庆王兄弟父子全部战死沙场,聂家军全军覆没,皇帝雷厉风行,加上是非常时期,皇帝斩杀了一群为庆王府辩解喊冤的官员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吱声,可此事究竟是真是假,很多人心里明镜儿似的,若是如今皇帝再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对付楚王府,根本不足以取信世人,如此,他的皇位怕是也别想保住了。 谢韫淡笑:“那就只有图谋造反了!” 以楚王府的地位,一般的罪名是无法撼动的,除非像叛国谋逆这样的大罪,而楚王府手握重兵,前者不合适了,那就只有后者了。 可现在楚家大军镇守南境一向尽忠职守,楚胤也在府中养了那么多年,这才出来没多久,一直谨慎小心从无错处,哪怕是上次打了太子和皇家的脸面,也是太子挑衅羞辱在先,大家有目共睹,皇帝别说问罪,还得处罚太子给楚胤致歉。 想要诬陷楚家谋反,难。 楚胤不置可否,淡淡的道:“楚王府的事情你别管了,如今最重要的时谢家的事情,你既然打算娶了十公主,那便尽快请旨赐婚,在陛下下诏之前就当众请旨,至于谢荨……既然陛下有意让沈华娶谢荨,那就让沈华娶不了便是!” 谢韫挑眉:“让他娶不了?” 是杀了还是找人把他打残? 楚胤笑的意味深长。 谢韫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然后,过了两日后,在狩猎大典上,谢韫当众请旨赐婚,请皇帝将十公主赐婚给他,皇帝本来还不肯,可是辅国公谢永恒和谢夫人一并请旨,皇后和楚贵妃也推波助澜,皇帝没有理由拒绝,只好允婚,下诏赐婚。 可随之,皇帝接连提起谢荨的婚事,正打算也给谢荨和沈华赐婚,已经提出来了正要下诏,侍卫来报,正在猎场中围猎的沈华不慎落马,还被马蹄踩到了胯下,命悬一线。 嗯,因为这事儿,沈儒大受打击,清阳长公主也直接当场昏迷。 赐婚的事不了了之。 也因为沈华的出事,狩猎大典草草结束,皇帝派了所有的太医去诊治,得出的结果是,沈华废了。 据说因为这事儿,沈儒苍老了二十岁,清阳长公主哭的肝肠寸断,皇帝怀疑此事是人为的,派了人去查,可怎么查都是意外,没有任何人为的痕迹。 可是,太巧合了! 在他要赐婚沈华和谢荨的时候,沈华坠马重伤,还被马蹄踩碎了子孙根,生生断了他原本的计划,他前两天才和沈儒商议了这两桩婚事,这才两天,他正打算这两天下诏赐婚,今日谢韫便当众请旨赐婚,沈华出事,这也太过巧合了,不,不是巧合,是人为的。 只是到底除了谢家之外,还有谁参与其中,楚胤是否插手,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韫才华横溢气质卓然,还长相俊朗,原本就是暨城不少闺中女子魂牵梦萦的男子,他一直不成婚倒也还好,如今请旨赐婚,可以说是令所有人为之震撼,明明十公主乃一国公主该帝王之女,可她嫁给谢韫,在大多数人眼里,可谓十分幸运了,一时间,十公主赵婉清成了众女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沈家别院。 沈华还在昏迷,不过,他现在是昏迷还是醒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如果可以,大家到时宁愿他一直昏迷着,免得醒过来发现自己废了难以承受,要知道,沈华一向好女色,这等于是要了他的命。 沈儒被召进宫了,清阳长公主受了打击病了,只有沈知兰奉清阳长公主的嘱咐照看沈华,可是,沈知兰不太情愿。 她原本就不喜欢这个哥哥,她原本堪称完美无缺的大秦第一才女和第一美人,因为沈华的好色和纨绔之名有了一丝污点,和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本就不是很合得来,她不喜欢沈华的愚蠢自大和好色贪婪,而沈华,也总是说她爱端着,每次看着她的时候,沈华那色眯眯的眼神就让她感到耻辱,如今沈华成了废人,她更是厌恶,毕竟如今的沈华,只是一个没用的东西罢了。 可再不喜,还是咬着牙过问了一下,不过亲自照顾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乐意,还好因为沈华伤的地方太过特殊,如今躺在床榻上,为了方便太医看顾伤势,他下半身都是光着的,只盖了张被子,她一个姑娘家不方便接触,清阳长公主只是让她时常过来询问照看的太医,并未让她进房间。 不过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情不愿,只是压在心里,面上依旧装出一副关心哥哥的样子来,事无巨细的询问,各种殷切叮嘱,落得一个关心哥哥体贴亲人的好名声。 从沈华的院子出来,沈知兰有些烦躁,不过,落在下人们的眼中,这一抹烦躁成了担心难过,又对她好感多了几分。 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直接去了清阳长公主住的院子,还没到,就看到院子里走出来两个人。 前者温润如玉,样貌也算是俊秀,身姿修长,跟在后面的是一个手下。 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大哥沈凌和沈凌的手下。 沈知兰蹙了蹙眉,眼中烦躁更甚,不过还是牵强笑着走了过去。 沈知兰微微福身:“大哥!” 因为沈凌也是沈家大房嫡子,是她父亲和原配所生,是嫡长子,和他一母同胞的,还有沈知婷那个所谓的沈家嫡长女,而她母亲清阳长公主是续玄,所以她哪怕再不情愿,见到沈凌也好,沈知婷也罢,都得叫一声大哥大姐。 沈凌微微颔首,语气温和:“六妹!” 沈知兰是沈家大房嫡次女,有时候被称为沈二小姐,可是在整个沈家三房之中,排行第六,所以,兄长姐姐们,大多叫她六妹或是兰儿。 沈知兰淡笑着问:“大哥过来给母亲请安?” 沈凌点了点头:“嗯,和你大嫂一起过来的,你大嫂还在里面陪母亲,我有些担心五弟,正要过去看看!” “那大哥先过去吧,我进去看看母亲!” “嗯!” 沈知兰这才定了定神,走进清阳长公主的院子。 沈凌看着她走进去,收回目光,垂眸凝神片刻,抬步走向沈华那边。 爱子成了废人,对于清阳长公主来说,算是致命的打击,一夕之间,她苍老了十岁,人也病的厉害,面色苍白的靠躺在床榻上,面上几乎没有了一丝往日的风韵和风光,绝望虚弱的靠在那里,任由刘媛给她喂药。 刘媛是沈凌的妻子,沈凌自小养在清阳长公主膝下,清阳长公主又是嫡母,刘媛自然算是清阳长公主的儿媳妇。 沈知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刘媛在喂药,清阳长公主嘴巴无力的一张一合喝着药,面色苍白虚弱,两眼空洞绝望。 沈知兰见状蹙了蹙眉,上前:“母亲,大嫂!” 清阳长公主眼皮微抬,看了她一眼后,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倒是刘媛搁下药碗站了起来,姣好清秀的脸上扬起一抹得体的浅笑:“六妹来了?” 沈知兰顿了顿,轻声道:“辛苦大嫂照顾母亲了!” 刘媛莞尔:“六妹这话就见外了,照顾母亲,是我作为儿戏的本分,何谈辛苦?” 沈知兰嘴角微扯:“这倒是!” 这时,清阳长公主撑着身子坐起来,一旁的清阳长公主的侍女夏荷忙扶着她,清阳长公主这才对刘媛吩咐道:“媛儿,你先回去吧,这里有兰儿就好了!” 刘媛自然晓得她们母女俩有话要说,便点了点头,朝清阳长公主福了福身,然后离开了。 清阳长公主这才有些吃力的问沈知兰:“兰儿,你哥哥如何了?” 沈知兰忙坐在清阳长公主面前,轻声道:“母亲别担心,哥哥情况还好,如今陛下派来的太医一直候在哥哥身边,太医说了,哥哥最多明日便会醒来!” 清阳长公主红着眼痛心道:“明日就醒……他醒来之后,可如何承受啊?”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承受不住,何况她这个儿子,一贯喜好女色,如今还未成亲,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怕是必死都痛苦,何况,成了废人,从今以后沈家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系了。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 沈知兰忙宽慰道:“母亲,当时的情形你晓得的,哥哥能保住命已经是不易,您就别想太多了,凡事强求不得!” 清阳长公主轻咬着苍白的唇,一脸不甘:“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 “母亲……” 清阳长公主又悲又恨:“若是这些都是意外也就罢了,可事实却是人为的,我好好的一个儿子,就这样被毁了,他才不满二十二岁,还未成婚,还未……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沈知兰闻言一惊:“母亲的意思是,哥哥是被人害的?可是不是说是意外么?” 清阳长公主冷笑:“意外?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可你父亲今早才告诉我,陛下前两日召他入宫,提出了要赐婚给谢韫和临川公主还有你哥哥和谢荨,原本打算这两日下诏的,就在昨日,谢韫突然请旨赐婚给他和信阳公主,陛下正要顺势开口下旨赐婚给你哥哥,你哥哥就出了事,你说……这是意外么?” 傻子都能猜得出来,这件事和谢家脱不了干系! 沈知兰昨日也在场,自然知道此事,当时谢韫请旨赐婚,陛下原本不愿意,可是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那么多人支持,就只好赐婚,之后陛下紧接着就提起了谢荨的婚事,说她哥哥正好适婚,门当户对,正打算赐婚,哥哥就出事了! 她原以为陛下只是心血来潮,哥哥的事情也是意外,可没想到,竟然是如此。 如此看来,此事和谢家真当真脱不了干系。 沈知兰咬牙问道:“那母亲打算怎么办?此事他们太过分了,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谢家啊!” 谢家和沈家一贯不对盘。 宫中谢皇后和沈贵妃不和,或者说,谢皇后看不起沈贵妃,一贯不把她放在眼里,而谢家也看不起沈家,一贯压着沈家一头,如今沈家深受君恩位极人臣,手握政权兵权,而谢家都快在朝堂上没有立足之地了,却还是那般狂妄和目中无人,仗着自己家族多了几百年光阴,一向自诩清高,所以,沈知兰也很不喜欢谢家。 可一直以来,两家虽有摩擦,却并未有深仇大恨,这一次,算是结下了大仇了。 清阳长公主咬牙切齿,眼中恨意浓厚:“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敢伤我儿子,不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如何甘心?”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却被害的成了废人,她不让谢家也断子绝孙,如何能甘心? 沈知兰挑眉:“那母亲打算怎么办?” 清阳长公主淡淡的道:“此事你别管,这也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事情!” 沈知兰不说话了,微微抿着唇,垂眸。 清阳长公主忽然问:“沈凌方才说要去看你哥哥,你刚才来的时候,可是遇上他了?” “嗯!” 清阳长公主眼中难掩厌恶和冷意,微咬着牙关道:“他现在怕是不晓得心里多高兴呢,这次你哥哥变成了这个样子,怕是这世子之位,要落到他的头上了!” ------题外话------ 浪里个浪…… 101:心肠歹毒,帝后争执 沈家一门三候,沈儒虽是丞相,却也是被御封的一品季阳侯,这是世袭的爵位,自然是要有继承人的,而沈儒迟迟未曾立季阳侯世子,皇帝也不曾过问。 沈华是她的儿子,是沈儒的嫡子,却也是嫡次子,而沈凌才是沈儒的嫡长子,且因为原夫人冯氏的死,沈儒对这个长子心有愧疚,偏爱之心远胜于沈华,徐老太君也是格外偏疼这个长孙,因此,她哪怕是长公主,也无可奈何,只能装作一副贤惠大度的后母形象,对沈凌嘘寒问暖,原本在这件事情是,沈华就落了下风,如今沈华废了,与世子之位算是彻底无缘了,而因为尚公主,沈儒并无妾室,只有两个儿子,沈华不行了,唯有沈凌。 她如何甘心? 可再不甘心,似乎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她只恨,恨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若非谢家不肯让谢荨嫁给沈华,策划了这件事,沈华也不会遭此横祸,变成一个废人。 今日之仇,她必定加倍奉还! 沈知兰忙道:“母亲,绝对不能让沈凌坐上世子之位啊!” 关于沈凌之母冯氏的死,她也是知道一些的,明面上对外宣称是病故,可事实上却是当年陛下为了让父亲更加忠心,派人将冯氏毒杀,之后才将她的母亲清阳长公主下嫁以示恩宠,这些年沈凌养在清阳长公主膝下,不曾抗拒,看着好像把清阳长公主当做母亲孝顺对待,似乎什么都不摘掉,可谁知道他一旦坐上世子之位承袭爵位,难保日后不会知道这些,不会伺机报复。 清阳长公主苦笑:“如今这件事情,那里还是我们可以掌控得了的?你父亲就两个儿子,你哥哥废了,就只有沈凌,已经别无选择,难道你觉得我现在这个年纪,还能再生一个?” 若是沈儒还有别的儿子还好,她还可以过继培养,可沈儒娶的是她这个公主,是不能纳妾的,所以并无庶出子嗣,而她现在也四十多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如今更不可能再有,除了认命,她还能如何? 沈知兰一脸斟酌迟疑:“可是如果……沈凌死了呢?” 清阳长公主豁然一惊:“兰儿……” 沈知兰笑意幽深:“母亲别忘了,沈凌有两个儿子,他若不在了,只能他的孩子继承爵位,再不济连着两个孩子也不要留下,二叔和三叔也有不少年纪小的儿子,若是父亲无后当可过继,届时该怎么培养,还不是母亲说了算?” 清阳长公主诧异的看着沈知兰。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不是善茬,可沈知兰在她面前一直未曾表露出任何算计,可今日,她却一出口就是要杀了自己的兄长和侄子,绝了自己父亲的后,这般计谋,她岂能不震撼? 她都不敢去想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她的女儿竟然快一步盘算了…… 虽然这样在她看来是对的,可沈华昨日出事如今还未曾苏醒,她就想到了这些…… 清阳长公主如何能不心惊? 所以她看着沈知兰,好一会儿都不说话。 她不说话,沈知兰有些不解:“母亲……您怎么了?” 清阳长公主苍白的唇微扯,轻声道:“没事,只是没想到我的女儿长大了,比母亲还要聪慧,这些母亲都想不到呢,你方才说的母亲都知道了,母亲会好好筹谋,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沈知兰笑着点点头:“嗯!” 清阳长公主道:“好了,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忙你的去吧,你哥哥醒来立刻来告诉我!” 沈知兰颔首,站了起来:“那母亲好好休息,女儿告退!” 清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沈知兰这才退下。 沈华坠马重伤的事情查不到蛛丝马迹,但是,究竟是谁将赐婚的打算泄露了出去,历经两日,皇帝却查到了。 当时他与沈儒私下商议的此事原本应该只有他们两个知晓,可是却传了出去,皇帝一查之下,才揪出了当值奉茶的一个宫女,是她将此事告诉了皇后,皇后通知了谢家,才打乱了他的计划,皇帝震怒,下令杖毙,之后,去了皇后的寝宫。 皇后正在礼佛,一起住的宜川公主去了楚贵妃那边,皇帝一进大殿,看到一身常服跪在佛像前敲着木鱼转着佛珠的皇后,面色一沉,直接呵斥所有人退下,顿时殿内只剩下帝后二人。 皇后不为所动,依旧跪在那里,转动佛珠敲木鱼的动作依旧,丝毫没有因为皇帝的到来和呵斥有任何异样,甚至是停顿的顺序都未曾变过。 丝毫没有起来行礼迎驾的意思。 皇帝脸色骤然阴沉铁青。 他咬牙冷笑:“怎么,皇后如今胆子大到连朕来了都不起来行礼接驾了?” 皇后的动作才停顿下来。 静寂片刻,就在皇帝又要出声的时候,皇后缓缓睁眼,轻轻放下手里的木鱼棍和佛珠,之后才从容不迫的缓缓起身。 那神态动作,一点不见迎接圣驾该有的紧张和欣喜,整个人都很平静。 她转过身来,看都不看皇帝,便直接福了福身,动作虽挑不出错处,语气却十分生冷:“臣妾给陛下请安!” 皇帝没理她,直接走到那边的榻上坐下。 皇后也不介意,当然,更不会他不叫平身就和其他人一样端着礼不起来,自顾平身,转身跟着去了那边的榻上,坐在另一边。 之后,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并未给皇帝倒茶。 皇帝见她动作优雅缓慢的抿茶,却没有给自己也倒一杯,脸色顿时更难看了:“皇后就是这样招待朕的?” 皇后动作一顿,而后一边搁下茶杯,一边淡淡的道:“陛下不是一直都不吃喝臣妾的东西的么?”顿了顿,她抬眸看去,似笑非笑:“因为怕臣妾下毒!” 皇帝的脸色顿时冷沉震怒,难看到极致:“皇后你放肆!” 皇后笑意吟吟:“臣妾说的是事实,这些年来,陛下小心翼翼,别说臣妾的东西,就是御膳房专门为陛下准备的东西,陛下都要再三验毒才敢食用,难道不是怕被下毒么?” 皇帝死死的看着她,那眼神,好似在凌迟着她一样。 皇后依旧不受影响,神色淡然,不卑不亢,更无半点怯色。 皇帝显然不是第一次被皇后这样讽刺,所以很快平复了心情,面色稍霁,沉声问道:“皇后可知,朕方才下令杖毙了一个宫女?” 皇后眉梢一挑:“哦?是么?那看来那宫女没眼色不懂事惹得陛下不悦了,如此也是该死了!” 皇帝眯着眼看着她道:“的确是该死,竟然敢背叛朕,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皇后淡笑着:“陛下说的对,只是臣妾不懂,宫闱之事以前是沈氏摄理,如今是楚贵妃掌管,这种处死宫人的事情,让人告知了楚贵妃便是,陛下又为何特意来告知臣妾?” “皇后不知道?” 皇后不解:“臣妾为何会知道?” 皇帝耐性全无,咬牙道:“你少装模作样,当真以为你否认了朕就不知道是你安插了人在朕身边,皇后,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嗤笑:“陛下说笑了,臣妾可不敢安插人在陛下身边,只是良禽择木而栖罢了,如此,倒是陛下自己将人推给了臣妾,怎么能说是臣妾安插的呢?” 皇帝闻言,面色骤然大变,当即站起来,大手一挥,将桌上的一堆茶盏挥到地上碎了一地,一边厉喝道:“放肆!” 皇后没有半丝畏惧,甚至是毫不在意,这倒是看着碎了的茶盏,黛眉一蹙。 皇后咬牙切齿,眸色冷沉,怒声道:“皇后,你是越来越大胆了,竟然敢一而再再而三的讽刺朕,怎么?你当真以为朕拿你没办法,竟敢这般有恃无恐!” 什么良禽择木而栖,分明就是在讽刺他无德,所以身边的人才会背叛。 皇后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子,笑了笑:“臣妾的胆子有多大,陛下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每次都是这句话,陛下当真是老了,一点新意都没有,既然年纪大了,还是少动怒为好,否则气大伤身,若是……可就不好了!” 若是什么,即使没有明说,皇帝也听得出来。 若是死了,可就不好了! 皇帝气的直接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他缓过来后,想都没想,当即两步上前,扬手就要挥向皇后。 可在正要打到时,皇后忽然抬起脸来,那双凤眸,平静无波不卑不亢的看着他,根本没有任何畏惧。 可在她那双眼中,皇帝看到了很多东西,是讽刺,是却轻蔑,还有不以为然。 他动作一顿,竟没有打下去。 见他如此,皇后轻笑出声:“怎么?陛下是不敢打?还是下不了手?” 皇帝冷冷的看着她,没说话,手缓缓放下,紧握成拳。 皇后哂笑道:“应该是不敢吧,毕竟在陛下这里,不管是打人还是杀人,都没有下不了手的道理,只有不敢,如今的陛下,安抚谢家都来不及,怎么还敢伤及臣妾触怒谢家呢?臣妾说的对么?” 皇帝冷笑:“笑话,朕乃一国之君,有何不敢?” 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想杀谁,那都是一声令下的事情,何谓不敢? 皇后缓缓站起来,看着皇帝嗤笑:“那你敢杀了我么?或是废了我?你敢么?” 皇帝面皮紧了紧,双手紧握成拳,那眼神,似千万把刀子,在凌迟着皇后。 皇后不曾理会皇帝阴沉的脸色,悠然笑着:“陛下不敢,因为陛下知道,一旦废了臣妾,或是杀了臣妾,陛下就会大失臣民之心,现在的陛下,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毕竟我谢家立世数百年,根基深厚,门生广布天下,陛下一再想要除掉,可却也明白,谢家只能打压不可清除,否则只会适得其反,所以陛下不敢废后,更不敢动臣妾一根指头,就是怕真的开罪了谢家,若非如此,早在十二年前,陛下就已经废了臣妾了!” 皇帝想要否认,可却无从否认。 他确实是不敢轻易动谢家,对于谢家来说,他的打压不算什么,他很清楚,是谢家无心争权,他才顺利的打压谢家退出朝堂,可是,这些对于谢家来说无关痛痒,可若是皇后出什么事,那就另当别论了,所以当年,庆王府一案,他没有牵连谢家半分,哪怕是皇后因此病倒,与他对着干,甚至后来为了宜川与他分庭抗礼,大放厥词,他也只能由着她。 谢家立世数百年,底蕴深厚,乃钟鸣鼎食之家,深受天下文人的推崇,虽无实权,可门生遍布就是权,不能轻易除去,更不能轻易开罪。 皇后淡淡的道:“其实陛下想要做什么,臣妾不想理会,陛下要当明君也好,昏君也罢,臣妾亦毫不在意,可陛下若是要算计对付谢家,那就莫要责怪臣妾了,陛下知道的,臣妾所在意的不多,您已经毁了一个了,若是再毁了谢家,臣妾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您知道,臣妾……可并非贤惠善良之人!” 皇帝被气得不行,留下一句下不为例好自为之便拂袖而去。 之后,皇帝下诏,皇后触犯龙颜出言不逊,禁足宫中自省。 不过这个诏令对于皇后而言,几乎等同于没有,原本她一直闭门礼佛就不爱出门,这下子,倒也少了那些纷扰,虽然下诏禁足,可皇帝却没有禁止宜川公主出入,所以,皇后的寝宫除了多了些御林军把守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然而这件事,却掀起了不少议论声,大家纷纷猜测,皇帝这次发难皇后,到底因为什么,再联想那日皇帝正要下诏赐婚沈华和谢荨,沈华就出事,大致好似能猜得出一些,不过这些吗,大家都三缄其口不敢多言。 帝后不和,早就已经众人皆知,这次皇帝下诏禁足皇后,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不过,太子十多日前才被皇帝勒令在元福殿禁闭反省,如今都还没出来,这段时间几场狩猎都没有太子的身影,现在皇后又被禁足,让人总是忍不住揣测,太子估计要被废了…… ------题外话------ 我要发个订阅红包,大家记得抢啊! 102:公主生辰,鹤顶红毒(猜题) 原本九月底就是十公主十六岁生辰,以前因为皇帝公主太多没怎么被重视,都是楚贵妃请几个关系好的人随便办个小晏就过了,也就去年及笄的时候办的稍微大了些,可今年她定了亲,与往年不同,自然是要办得热热闹闹的,所以,生辰宴的前两天,楚贵妃就开始准备了,请的都是一些女眷,在行宫后园来一场赏菊宴。 这段时间各府的宴会傅悦都不爱参加,可这次却不能不去,而这次请的都是女眷,楚胤又突然忙了起来,就没有一起,把傅悦交给了冯蕴书带着去了。 赏花宴还挺热闹,因为这个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各种品种的菊花布满了整个宴会,各种菊花香交杂在一起,应该是精心布置的,倒也不见冲鼻,倒是挺清新香甜,这样的场合,女人的谈笑声不绝于耳,各种关于菊花的吟诗作画比试更是一轮又一轮,一大群女人在那边争奇斗艳比试才华,傅悦只觉得无聊烦闷至极,让人和冯蕴书说了一声,离了宴会出去透透气。 然后,在透气的时候,听见了一阵浑厚低沉的埙声。 她擅长好几种乐器,却并不懂埙,只觉得这声音还挺好听,不似筝音悠扬婉转,不似琴声沉重压抑,倒是有几分哀婉。 不由自主的,她让清沅扶着她顺着埙声去了。 然后,再次遇上了赵禩。 原来在吹埙的人是赵禩。 赵禩正在出神的吹埙,傅悦从他后面来,他原本警惕性就很高,立刻就发觉了有人靠近,当即停下吹埙,骤然转身,看到傅悦的时候,到嘴边的呵斥声骤然停止。 清沅提醒那个人是赵禩,多疑傅悦没打算上前,只是偷听一下,如果不赖也可以学学,这下子,是没法子继续偷听了,而且,还不能桃之夭夭,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两相尴尬之余,勉强打了招呼之后,赵禩看着傅悦明显不太高兴的小脸,笑意吟吟:“本王闲来无事,忍不住吹奏一曲聊表心境,不曾想又遇上了楚王妃,倒是意料之外!” 傅悦撇撇嘴,咕哝道:“确实是意料之外,要是知道裕王殿下在这里,我可不会来!” 声音虽小,可赵禩却听得清清楚楚,挑了挑眉,他笑道:“楚王妃倒是实诚,不过本王不知做了什么,竟这般不受楚王妃待见!” 傅悦耸耸肩:“做错什么那倒没有,只是有人和我说,裕王殿下不是好人,让我离你远点!” 赵禩有几分好奇:“哦?是谁?” 傅悦嗤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赵禩:“……” 一阵无语之后,赵禩笑道:“想来除了楚王,怕是没有人会和楚王妃造这样的谣了,不过王妃当真是误会本王了,本王是好人!” 傅悦撇撇嘴:“我只相信我夫君说的话,他说你不是好人,那你就是恶人,管你怎么说呢!” 赵禩彻底无语了。 意味深长的看着傅悦片刻后,赵禩笑了笑:“看来楚王真的对王妃极好啊,竟让王妃这般坚信不疑!” 傅悦没理他,转身就要走。 赵禩叫住了她:“楚王妃这个时候离开宴会,想必是不想待在那里,既然如此,何必急着回去?” 傅悦扭头:“不回去在这里干嘛?” “正好那边开了不少花,王妃第一次来想必没见过,如若王妃不介意,不如本王带楚王妃逛逛这园子如何?” 傅悦皱眉:“你这是在讽刺我么?明知道我看不见,你带我赏花?!” 赵禩:“……” 好吧,他一时间还真忘了这事儿。 倒不是他大意,实际上傅悦这个人吧,若不是知道她是个瞎子,从她的言行举止是看不出她眼瞎的。 “是本王失言,王妃见谅!” 傅悦冷哼。 赵禩好言道:“不如这样吧,反正宴会离这里有些距离,本王送王妃回宴会,就当赔罪,如何?” 傅悦本来想拒绝,可想了想,却丢下了俩字:“随便!” 之后,让清沅扶着她往宴会走去了。 赵禩跟上。 走着走着,他从跟在后面到了个傅悦并排走。 一阵沉默之后,赵禩忽然问:“对了,上次中秋宫宴的时候,本王让楚王妃回去问楚王一个问题,不知道楚王妃可问了?” 傅悦一懵,停下脚步:“嗯?什么问题?” “王妃长得像谁!” 傅悦了然点点头:“哦,是这个啊,问了啊!” “那楚王怎么回答?” 傅悦顿时又是一脸警惕:“你那么关心做什么?” 赵禩道:“只是好奇,楚王会如何作答!” 他很好奇,楚胤那个人,会在新欢旧爱之间,如何处理,在对于聂兰臻的事情上,他该是何反应,是坦然待之,还是避而不谈。 傅悦眨眨眼:“他说我和他的未婚妻相似,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他这么回答?” “对啊!” 赵禩忽然不说话了。 对于楚胤而言,聂兰臻这个人这个名字,是绝对的禁忌,赵禩原以为,他会否认,或是避而不谈,没想到他会这般干脆的告诉傅悦,她们两个长得相似。 这就让他摸不透楚胤的心思了,他是放下了?还是说,有别的打算…… 他若是否认或是避而不谈,那便是不想让傅悦知道实情,那他对傅悦这样好,绝对是把她当成了聂兰臻的替身,可他跟傅悦坦白了,赵禩就猜不透楚胤的心思了。 原本楚胤这个人,一想让人难以琢磨,以前年少时张扬肆意,一向是随心所欲,可事实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依旧难以看透,如今他收敛心性,变得深沉内敛深不可测,更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傅悦半晌听不见他的声音,挑了挑眉:“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这样回答有什么问题么?” 赵禩摇了摇头:“没有,本王只是很惊讶,楚王很是实诚!” 傅悦哦了一声,转身打算要走。 赵禩随之跟上。 走在傅悦身边,想了想,他叹息道:“说起楚王这个未婚妻,本王还记得,当年楚王对她极好,可惜不在了,楚王可是为此十分伤心,这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如今楚王妃与她相似也是难得,难怪楚王对楚王妃如此好!” 傅悦忽然停下,扭头,似乎在看赵禩,死了,她这样面朝着他,那双眼定定的对着他,若是眼睛没瞎,大概就是在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了。 赵禩见她又停下,自己便也跟着停下,不解的问:“楚王妃作何如此看本王?” 傅悦挑了挑眉:“你这是在挑拨离间么?” “什么?” 傅悦淡淡笑着,很是认真的问:“我看你说了那么许多,无非就是在暗示我,我夫君对我好,是因为我长得像他那个死了的未婚妻,我只是一个代替品,所以,你这是在挑拨我们夫妻的关系么?” 赵禩眯了眯眼,而后淡笑:“楚王妃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她就淡淡开口:“上次你故意提醒我我长得像一个人,让我去问他,现在又刻意提起,还有意无意的暗示我我夫君对我的好是因为我长得像他那个未婚妻,而我傅悦,只是一个代替品,一次两次,裕王殿下到底想做什么?是为了让我对他不满,从而造成祁国对楚王府的不满,是这个意思么?” “楚王妃,你真的误会……” 傅悦语气多了几分不悦:“不管是因为什么,这种低级愚蠢的挑拨离间,下次不要用在我身上,你要么明说,要么说的隐晦复杂一点,少把我当傻子忽悠,搞得你好像很聪明一样,自以为是,愚不可及!” 话落,她又道:“还有,不用你送了,居心叵测!” 说完,她搭在清沅手上的手微微一动,清沅会意,扶着她往来的方向走去。 赵禩站在原地,目送着傅悦远去,那双眼眸倏然眯起,情绪难辨。 半晌,他才勾起一抹诡异的笑意,幽幽呢喃道:“真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 傅悦回到赏花宴上时,吟诗作画什么的都结束了,大家正在各自聚成一群聊天,傅悦一回来,就被看到她回来上前的冯蕴书拉着坐到了她们这里,一起的还有宜川公主,其他人都不敢靠近,更别说凑到她们这里来了。 傅悦有些饿了,一回来闻到桌上的各种糕点的味道,立刻就忍不住吃了起来。 嗯,方才她离开的时候,这些糕点还没上来。 冯蕴书和宜川公主在一旁看着她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忍不住调侃几句。 可就在傅悦拿起其中一味点心正要吃的时候,刚放到嘴边,她就停了下来,没往嘴里送,而是闻着糕点的味道,一脸凝重。 冯蕴书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忙问:“蓁儿,怎么了?” 傅悦蹙眉道:“这个糕点……有红帆的味道!” 傅悦话一出,冯蕴书和宜川公主当即面色一变。 红帆……鹤顶红! 楚贵妃正在那边和谢夫人聊着两个孩子,正说的起劲儿,下面就有人来报。 “贵妃娘娘,不好了,方才楚王妃在所食的栗子糕中……发现了鹤顶红剧毒!” 楚贵妃闻言大惊,哪里还有心情和谢夫人说话,立刻下令召来禁军封禁宴会,不许任何人出入,之后召来太医检查,确定了傅悦动的那一盘栗子糕中确实含有鹤顶红的毒,楚贵妃心惊不已,立刻下令,查出是谁下的毒。 楚王妃在糕点中发现了鹤顶红,自然是也让所有来赴宴的人为之心惊后怕,因为每一桌都有那一盘栗子糕,而好多人都吃了,可太医检查后才发现,只有她们那一桌的那一盘栗子糕中含有鹤顶红,其他的都没有。 这就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了,那一桌只坐了几个人,那便是傅悦,冯蕴书和宜川公主,哦,还有一个楚馨,只有这一桌有毒,那就是说,凶手是想要杀她们其中一个,至于想要杀谁,如今还未可知,可是很奇怪,这是楚贵妃为了十公主十六岁生辰举办的宴会,一切都是楚贵妃亲自操持准备,宴会上怎么会混进了带毒的东西,还差点被楚王妃给吃了。 一众女眷心惊疑惑不已。 出了这样的事情,宴会自然是不能继续了,楚贵妃要彻查此事,便让大家谁都散去了,大家都心怀着疑惑离开各自回家了。 离宫回去的途中,冯蕴书一直在拉着傅悦的手惊叹着:“幸好蓁儿你懂的药理嗅觉灵敏,否则这一次两次的,可怎么逃得过?” 上次是断根草和碧落,傅悦因为嗅觉好逃过一劫了,这次,竟然是鹤顶红! 鹤顶红是什么毒啊?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一旦喝下,便是死路一条,太医查出,那盘栗子糕的每一块糕点都含有大量鹤顶红,若是傅悦吃下那块糕点,后果不堪设想。 傅悦笑眯眯的道:“大嫂放心吧,我这不是没事么?放心吧,这种伎俩还害不到我!” 冯蕴书点了点头,面上却依旧凝重。 虽然知道傅悦不会轻易被这样的阴谋害到,可是这种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怎么能不让她担心,谁知道会不会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傅悦困惑不已:“不过真是奇怪,到底是谁下的毒?我总觉得那个人不是要害我,那盘糕点就摆在那里,总不至于幕后之人算到只有我一个人吃吧,当时坐在那里有可能会吃那个糕点的,除了我,可还有大嫂你和宜川公主,连馨儿当时也在吃东西,她差点就吃到了!” 听到傅悦这么说,冯蕴书才忽然想起这事儿。 她刚才一直以为是有人又想用上次的手段谋害傅悦,可是傅悦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那一盘栗子糕摆在桌上,她们几个人都有可能吃到,且不说她们四个,楚贵妃和谢夫人还有十公主和谢荨原本也是坐在她们那里的,都有可能会吃到那盘点心,幕后之人这样做,绝对不只是要害傅悦一人,或者说,不是要害傅悦,而是其他人,傅悦只是碰巧第一个拿起了那块糕点,也幸亏是她先吃,才闻到了红帆的味道,否则若是其他人,那就是死路一条了。 可到底是要害谁呢? 栗子糕…… 冯蕴书想着,不晓得想起什么,眼眸顿时眯起…… ------题外话------ 嗯哼,好久没猜题了,来猜一道吧…… 这次的毒,是谁下的就不让你们猜了,就猜猜幕后之人打算毒谁吧! a:傅悦。 b:冯蕴书。 c:宜川公主。 d:谢荨、 e:十公主。 嗯,猜对的奖励币币30! 103:下毒之人,举族灭亡(猜题) 她记得,有一个人最爱吃栗子糕,那就是宜川公主。 宜川公主从小就喜欢吃栗子,自然,栗子糕便是其中最爱,年少时,皇后就经常做给她吃,只是后来经过十二年前那件事后,她就顾不上这个喜好,可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所以今日那盘栗子糕,是摆在宜川公主面前的,宜川公主当时正在和她说话,还没来得及吃,然后傅悦回来,每盘糕点都轮着吃一点,清沅才夹了两块栗子糕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母后整日恩特意在栗子糕下毒,还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目的就是要毒死打算毒杀的人,而鹤顶红只下在了栗子糕中,所以幕后之人想杀的,十有八九就是宜川公主。 这么想着,冯蕴书立刻让车夫停下,叫来侍女听云:“听云,你立刻进宫一趟,去禀报贵妃娘娘,就说,被下毒的那盘栗子糕,是宜川公主最爱吃的,让她按照这个方向查一查!” 听云立刻领命,之后转身往行宫去。 傅悦自然是听见了冯蕴书的吩咐,有些惊讶:“大嫂的意思是,那些人要毒杀的……是宜川公主?” 冯蕴书淡笑:“八九不离十,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毕竟宜川公主十多年深居简出,幕后之人杀谁都有可能,唯独宜川公主不太可能,可是毒确实是在宜川公主最爱吃的栗子糕发现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总是要查一查这个方向的。 虽然想不出是谁要杀宜川公主,又为何要杀宜川公主,毕竟宜川公主已经十二年未曾出现在人前了,没道理会得罪人,而其他人,无论是她和傅悦,还是十公主和谢荨,都比宜川公主更有可能被人暗害,可鹤顶红是在栗子糕里面被发现的,据她所知,除了傅悦这个什么都吃的之外,她们几个,加上楚馨都不太爱吃栗子糕,唯有宜川公主最喜欢,所以这个可能性最大。 不管如何,要先查这个可能性,再查其他的。 大家都散去之后,宜川公主原本也离开了,可是才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和楚贵妃说起了自己的疑惑,两人正在困惑着,正好这时,听云也奉冯蕴书的命令来提醒楚贵妃。 让听云退下后,楚贵妃才面色凝重道:“如此看来,幕后之人想要杀的,真的是你,可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竟然在宴会上下毒?” 她已经派人在盘问今日所有参与宴会的宫人太监,也暗中调查今日进宫参加宴会的女眷到底有没有反常,可如今还没有结果。 皇帝那边已经知道此事,特意让何福过来询问,也派了人参与调查,此事现在怕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在宫宴上公然下毒,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却也是大事,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何况是在她亲自督办的宴会上出了这样的事情,傅悦差点就吃进去了,她怎么也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谁做的,她都不会善罢甘休。 宜川公主淡淡一笑:“儿臣这些年深居简出,从未得罪过任何人,若说得罪了什么人,怕也是以前的了,而这个世上恨我恨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多啊!” 说着,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贵妃,笑意不明。 楚贵妃陡然眯眼。 宜川公主性子和皇后相似,待人一向温和有礼,不会轻易得罪谁,若说有人恨她倒也不奇怪,毕竟她是这样的身份,别说其他人,其他那几个公主就对她这个嫡出公主就十分嫉恨,可却也不至于在这样的关头下毒要她的命,而恨宜川公主恨到不放过任何机会要她的命的人,那就不多了。 说起来,宜川公主自从十二年前被皇后救下之后,就住到城外景明山皇家别院,饮食起居有人严格把控,整个别院驻守着大量禁军和暗卫,想要害她是不可能的,这次宜川公主突然跟着来了青台山,但是也只是第一天的时候参加了狩猎和宫宴,之后就一直深居简出,今日是唯一一次下手的机会,而这个世上,恨宜川公主恨到不喜抓住一切机会也要杀她的人,可不多了。 不在乎杀了她之后要承担什么后果的,也少了。 这么一算,大概是谁,似乎有了答案。 楚贵妃立刻吩咐人按照她的猜测去查。 楚贵妃的动作很快,第二日,就查出了下毒的来龙去脉,幕后之人是谁,也已经查到了。 沐阳侯老夫人于氏和沐柔妃。 这个结果,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十一年前,宜川公主被赐婚给沐阳侯世子沐炜,却在大婚当夜,一剑刺穿了沐炜的胸膛,沐炜当场毙命,之后放了一把火烧了沐阳侯府,致使沐阳侯府伤亡惨重,沐阳侯沐天泓因为喝了太多酒来不及逃脱葬身火海,一起被烧死的还有沐阳侯的几个妾室和庶子女,还有大量的奴仆,只有沐阳侯夫人于氏和小儿子沐煜活了下来,于氏被烧伤了背部,沐煜被因为大火掉下来的梁柱砸断了一只手,也因为那场大火落下了旧疾身体很不好,等于成了废人。 因为这件事,宜川公主被皇帝下狱,皇帝本来要处死宜川公主平息风波,可是谢皇后拼力保下了宜川公主,还解除了宜川公主和沐家的婚事,可以说宜川公主在此事几乎是全身而退,可沐家却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是一门显赫,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些年孤儿寡母举步维艰,幸好有沐柔妃在宫中生下了一儿一女甚是受宠,才没有受人欺凌。 因为这件事,于氏和沐柔妃恨宜川公主是在所难免,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对宜川公主下手,这次宜川公主回来,还随行来了青台山,她们也都来了青台山,自然是要抓住所有的机会,这不,今日的宴会便是一个好机会,在宜川公主最爱的糕点下毒,毒死了宜川公主,嫁祸给楚贵妃,只是她们没想到,毒药会被傅悦发现,一切功亏一篑不说,意图毒杀皇室公主,他们都别想活。 此事查清,楚贵妃当即派人封禁沐柔妃的寝宫围住,禁足沐柔妃,之后,亲自禀奏了皇帝,证据确凿,皇帝没办法,只能先下令禁军捉拿于氏入狱审问,封禁整个沐阳侯府的别院,一切静待审查结果。 当天夜里,沐柔妃和于氏都招供,是柔妃早年安插了一个宫女在楚贵妃身边,正好这次派上了用场,在宜川公主最爱吃的栗子糕中下了鹤顶红,原本就是打算毒死宜川公主,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可是天不遂人愿,还是没能如愿以偿,不过这母女俩倒也是母女情深,于氏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和柔妃无关,而柔妃也说是自己所为与于氏无关…… 俩人都招供了,皇帝却为难了。 当年沐阳侯沐天泓立下大功,皇帝封了侯爵之位,十分信任倚重,为显恩重,还把宜川公主嫁给了沐阳侯世子沐炜,可宜川公主却在大婚当夜差点把沐家给灭族了,他雷霆震怒要杀宜川公主来平息怒火和风波,却被皇后和谢家接连阻拦施压,只能不了了之,也因为没能给沐家一个交代,这些年他对沐柔妃还算是宠爱,对沐家也是一再施恩,也算是弥补,毕竟皇室亏欠沐家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次于氏和柔妃下毒一事,其实也是恩怨来往,何况宜川公主也没中毒,他自然是不想处置了沐家和柔妃,再次落得个寡恩绝情的名声。 可此时闹得太大了,不处置也不妥当。 思索再三后,皇帝之下诏废除柔妃妃位降为才人,立刻遣送回暨城宫中禁足,废去于氏诰命封号,废为庶人,将其送往青台山附近的尼姑庵剃度出家,降沐阳侯爵为三品侯。 这样的处置于情于理算是可以的了,没有就此揭过,可念及当年宜川公主对沐阳侯府做的事情从轻发落,大家都挑不出错处,而作为被害者,宜川公主也并未有任何不满,似乎皇帝的处置她很满意。 皇帝的处置传到楚王府别院的时候,谢氏兄妹正在楚王府别院做客,连十公主也来了,几个女的在那边该玩的玩该聊天的聊天,傅悦和楚馨的笑声不时传来。 两个大男人在这边,只能是下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了。 听完楚青禀报方才皇帝对沐阳侯府的处置,谢韫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咱们这位陛下倒也是情深义重啊,沐天泓都死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忘他那点功劳,这样的事情都能宽大处置!” 谋杀皇室公主,是大不敬,罪在十恶理当不赦,轻则举族流放,重则满门抄斩,更甚者便是诛九族,这次没有造成公主伤亡,可既然做了,最轻也要流放,皇帝却不痛不痒的处置了一下,可见对于当年沐天泓的功劳,他都还记着呢。 楚胤不置可否,似乎没想谈及这些,而是问:“婚期定了么?” 谢韫摇了摇头:“还没有,陛下不管此事,全权交给了贵妃娘娘,前两日十公主生辰时贵妃娘娘和我母亲说,她已经让太史令核算八字择定婚期,尽量把日子定在这两个月,应该这几日就择选好了!” 楚胤点了点头:“尽快也好,免得夜长梦多!” 皇帝很不乐意十公主嫁给谢韫,所以,早些成婚没坏处。 谢韫下了一子,似乎想起什么,忽然看着楚胤挑眉问:“对了,你可知道沈华疯了!” 楚胤唔了一声点点头:“略有耳闻!” 沈华前几日就醒了,醒来之后知道自己被废了之后,受了刺激又昏过去了,这几日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就在昨日,整个人就疯了,据说连爹娘和兄弟姐妹都不认得了,原本伤就没好,这样发起疯来,伤势又恶化了…… 谢韫嗤笑道:“清阳长公主这次怕是要把这笔账算到我谢家头上了,等她缓过来,估计不会善罢甘休,真是麻烦,又得防一个了!” 楚胤道:“她做不了什么,你只要好好保护好谢荨别让她有机会下手就好,其他的,不用在意!” 清阳长公主还不至于孤注一掷的报复谢家,皇帝和沈儒也不会让她任性胡来,她只会拿谢荨泄恨,所以,只要不让她有机会对谢荨下手,一切万事大吉。 谢韫点点头,叹声道:“这个我晓得,只是现在荨儿的婚事怕是麻烦,我有些担心!” 谢荨不好嫁。 虽出身谢家不比皇室公主差,可也因为是谢家的女儿,才不好嫁出去,特别是现在出了这事儿,更没有什么人敢娶她。 而谢荨,已经十六了,等明年五月,就十七了,虽说当年谢皇后十八岁才被皇帝迎娶入宫封后,谢荨晚些嫁也不算稀奇了,可谢家不能再出一个谢皇后,他和父亲,都不希望谢荨重蹈谢皇后的覆辙。 谢荨早些嫁人,早些安心。 不过,那些不敢娶的人,自然也不是谢荨的良人,若是畏惧与皇权和皇帝的喜怒而不敢娶她的,配不上她,哪怕谢荨一辈子不嫁,他也不会让谢荨嫁给这些人。 说起这个,谢韫忍不住调侃道:“若是你还没成亲,我倒是希望荨儿嫁给你,可惜晚了一步!” 楚胤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理他,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之后拈着棋子琢磨下哪里。 和谢韫下棋,真的很费脑。 谢韫却忽然认真的看着楚胤问:“王爷觉得,谁配得上谢荨?” 楚胤凉凉道:“谢荨有谢世伯和谢伯母,还有你这个哥哥,再不济宫中还有皇后娘娘,她的婚事还轮不到本王插手!” 而且,他一个大男人,来问她这西媒婆管的事情,几个意思? 谢韫:“……” 这什么破语气? 楚胤这时又故作高深,悠悠道:“不过你若是真的想要本王一个意见,本王也不介意给一个,这样吧,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裴开!” “裴开?”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是谁。 楚胤凉凉的瞅着他,提醒:“镇西侯世子,裴开!” 谢韫闻言,神色忽然变了变,眼眸微眯…… 镇西侯府……裴开! 皇帝处置了沐阳侯府,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朝中文武百官对此表示沉默,本来这事儿应该结束了,可就在皇帝处置之后的几日内,沐阳侯府的人相继出事。 宫中沐才人,也就是原来的柔妃娘娘忽然发疯神志不清,被废为庶人责令出家的于氏在深夜在尼姑庵悬梁自尽,而沐阳侯沐煜忽然犯病不治而亡! 沐阳侯府,算是就此落幕! 可这事儿接连发生,让所有人为之疑惑,沐阳侯府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究竟是何人所为…… ------题外话------ 嗯哼,差点团灭,就对了三个人,你们真是出息了,不过这样也好,为我省了不少币币,嘿嘿嘿…… 再猜,沐家的人接二连三死去,是谁做的? a:皇帝。 b:楚贵妃。 c:楚胤。 d:宜川公主。 e:其他人。 答对的奖励币币20! 104:宜川报复,皇帝震怒(猜题) 沐煜是最后出事的,沐煜一死,皇帝立刻派人暗中彻查此事。 这些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正打算让人出手的楚胤就有些懵了。 他的人都还没出手呢,人就接二连三出事了,也是邪门! 这些年一直留着这孤儿寡母,倒也不是他仁慈,本来打算留着,等时间到了一次性全端了,省的一次一次的麻烦,还打草惊蛇,这次于氏和沐柔妃下毒,意图嫁祸楚贵妃,骄傲差点害了傅悦,他自然是不能再容,正打算处理掉,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楚胤觉得很有意思,现在还有人上赶着抢人头的。 不过,会做这事儿也就那么几个人,在根据之前下毒事件推测,不难猜出是谁做的。 猜出此事是何人所为,冯蕴书嗤笑道:“说起来这沐家的人也是自寻死路,原本宜川都忘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存在了,这次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找死,意图毒杀皇室公主这样的罪,陛下都这样从轻发落,也难怪宜川要出手了!” 没有表现不满,不代表就真的满意这样的处置,皇帝不愿处置了沐家,那就让他们都死了,反正人死了,处置不处置也都一样了。 宜川公主的手段利落干净雷厉风行,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点没变。 楚胤闻言,端着茶轻抿,并未言语。 冯蕴书想起什么,拧眉对楚胤道:“阿胤,这次宜川处置了沐家人太过心急,怕是免不了留下痕迹,陛下的人一定会查到,届时宜川怕是会有麻烦,你还是出手帮帮她吧!” 虽然不难猜出就是宜川公主做的,可是猜到和查到是两码事儿,若是查出了实在的证据,难保皇帝不会惩处宜川公主,毕竟当年宜川公主火烧沐家的事情皇帝就很生气,当年就打算杀了宜川公主的,如今沐家灭族,皇帝怕是怒火更甚。 如今皇后禁足,若真的皇帝要处置宜川公主,可就没人能救她了。 楚胤挑眉:“大嫂想让我如何帮她?” 冯蕴书忙道:“把她从此事摘出来如何?” 楚胤淡淡的道:“大嫂,你这是关心则乱了,就算陛下查到了证据,他也不会敢真的要了宜川公主的命,何况,摘不摘出来陛下都知道此事是她所为,所以,不必多此一举!” 冯蕴书恍然:“那倒是哦!” 她真的是关心则乱了。 她只是担心宜川公主,现在皇后被禁足,谢家也不像当年那样,若是皇帝执意处置宜川公主,确实是不好救,可事实上,哪怕是宜川公主明目张胆的杀人,皇帝也不会真的要宜川公主为沐家偿命。 毕竟当年死的是他的心腹沐天泓,宜川公主杀他的功臣,触犯的是他的权威,他生气震怒无可厚非,可如今,沐天泓死了十几年了,沐家的人下毒谋害宜川公主是事实,宜川公主不计较是人之常情,毕竟当年她害的沐家家破人亡,如今手下留情倒也没什么不行的,可杀了他们,那也是理所当然。 不管是什么原因,谋害皇室公主,不管成败,都该是死罪! 皇帝不可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让宜川公主偿命,背负着杀死自己女儿的暴君骂名。 楚胤忽然道:“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什么机会?” 楚胤笑而不语,垂眸想了想,叫来楚青,低语吩咐了一番,楚青立刻领命退下。 冯蕴书在一旁听完楚胤吩咐楚青做的事情,不由莞尔:“你这样,也算是帮宜川一把了!” 这么一来,皇帝可就更不敢杀宜川公主了。 楚胤一笑而过…… …… 一个时辰后,市井之中流传着一个流言,不知从何传起,短短一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青台城的各个街巷,还有各府的也都在暗中议论。 流言的内容大致是这样:当年皇帝早就对沐阳侯府很不满,所以宜川公主嫁入沐阳侯府,杀死驸马火烧沐家的事情,其实是皇帝授意,就为了铲除这个自恃功高的沐阳侯府,后来皇帝要杀宜川公主其实也是做个样子,毕竟后来宜川公主不仅没有死,还毫发无损的从牢中出来了,对于沐阳侯府的事情,没有负半点责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这次沐阳侯府却找宜川公主寻仇,在宜川公主的饮食中下了毒,宜川公主命大逃过一劫,皇帝明面上从轻发落,却为了铲除后患暗中除去了沐家的人,打算再次把锅丢给宜川公主…… 这个流言越传越大,没多久就传到了皇帝耳边,皇帝震怒至极,直接把书房一桌奏折给挥了一地,脸色铁青,甚至差点被气得岔了气。 而就在这时,楚贵妃派人来报,前日发了疯的沐才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发现死在了一口井里,留下了一封很潦草凌乱的遗书,还是用血写的,说她以死谢罪,请陛下饶过她的两个孩子,切莫赶尽杀绝…… 皇帝直接一口气卡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差点气晕了。 与此同时,皇后寝宫。 陪着皇后礼佛完毕,皇后要午休,宜川公主便离开了皇后的寝殿,走到门外的时候,砚雪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她静默了片刻,回了自己房间。 她虽然和皇后一起吃住,可也有自己的房间,有时候也自己睡。 回到房间后,她摒退左右,走到随行带来的一个檀木箱子旁边,打开了木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幅画卷,捧在手中垂眸凝神许久,之后走到窗台下的画架边上,把画挂在架子上,挣扎了片刻,才解开绑着画卷的绳子,画卷陡然一滚落,直接打开了,画上的内容顿时展露出来。 画上画着的,是一匹马和一个人,一个穿着银凯的俊美少年,骑在前蹄跃起的一匹黑马上,手执弯弓正在射箭的姿势,威风凛凛,英姿不凡…… 画这幅画卷的人想来是一个画中高手,因为画中的少年骑马射箭的样子活灵活现,好似跃然纸上一般。 宜川公主静静地凝望着纸上的人,不由得伸手,摩擦着纸上之人的面部,手轻轻颤抖,不知不觉红了眼,眼中的晶莹好似要溢出,她轻咬着唇畔,才没有哭出来。 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挂在腰间的一块羊脂玉玉佩,玉佩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玉,且长年被摩擦,显得光滑无暇。 “阿顷哥哥……” “沐家的人,都死了……” “我把他们都杀了,原本当年就该这样的,可惜一时不慎留下了几个活口,现在好了,他们都死了,和当年的聂家一样,无一活口,你在天之灵看到我做的一切,会不会有一丝慰藉呢?” “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我没有办法让他们也和你们一样背负着千古骂名死去,而且害你们的人不只是沐家,还有很多,不过你放心,他们都会死的,我会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送进地狱,就像当年,他们对你们做的那样,一个都别想逃过,一个都不会放过……” “阿顷哥哥,等我把他们都杀了,我就去找你,你不要怪我好不好?等我去找你的时候,你不要再怪我,也不要嫌弃我是赵鼎的女儿,你说过你会娶我的,可不能食言啊……” “你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应该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砚雪站在门外,听着里面含着哑涩哽咽的呢喃声,只觉得心酸。 她原本是世子的心腹暗卫,是世子派到公主身边保护照顾公主的,这么多年,亲眼看着公主一步步熬到今日,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活着,只替世子心疼这个可怜的女子,若是世子还在,他们该是多好的一对佳偶啊,可惜,人死不能复生…… 阴阳两隔,残忍至极。 所以,所有导致这一切的人,都该死! 皇帝很快召见宜川公主。 宜川公主也没有和以前一样拒绝,而是奉诏觐见。 说起来,父女俩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单独见过了,这段时间虽然见过数次,却也都是在人多的场合上,事实上,私下却没有见过,相看两厌是其一,其二,是无话可说。 当年,她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嫡出公主,他是伪装仁慈的父亲,倒也还算是和睦亲近,可如今,父女之间,只剩下厌恶和仇视。 宜川公主一进来,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斥了一声跪下,宜川公主也照做,挺着腰板跪在那里,不卑不亢,面无惧色,微垂着眼帘,也一眼都没有看皇帝,对皇帝那怒不可竭的目光,似乎也毫不在意。 皇帝一向知道宜川公主性子和皇后一样吗,或者说,比皇后更倔强执拗,所以,很不喜这个女儿,如今更是厌恶至极,若非这次她做的过分,他怕是也眼不见为净,不会单独召见她。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帝才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沉声问道:“宜川,你老实告诉朕,沐家的事,是否是你所为?” 宜川公主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没有否认:“是!” 皇帝眯眼冷笑:“你倒是承认得干脆!” 宜川公主淡淡一笑:“事实如此,儿臣一向敢作敢当!” 皇帝微咬着牙:“那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宜川公主一脸不解:“该当何罪?这个儿臣就听不懂了,敢问父皇,儿臣何罪之有?” 皇帝厉声道:“朕已经下诏处置了沐家,你却还违逆朕的旨意,暗中将沐家赶尽杀绝,你可知违逆圣旨该当何罪?” 宜川公主不答,反而轻笑着问:“那父皇觉得,儿臣该当何罪?” 皇帝牙关一紧,面皮轻颤。 死死地看着她,没说话。 宜川公主笑意更深:“若是儿臣没猜错,应该是死罪吧?” “你说呢?” 宜川公主笑而不语。 “你笑什么?” 宜川公主嗤笑道:“儿臣觉得很可笑,沐家人下毒谋害儿臣,本是死罪难免,父皇却从轻发落,既然父皇不愿为儿臣做主,那儿臣也只能自己给自己一个交代,给她们应有的下场罢了,如今父皇却为了几个该死之人,要儿臣为他们偿命,看来在父皇的心里,您的女儿,堂堂大秦公主,竟是这般的命如草芥蝼蚁,可以任人践踏谋害,如此看来,我们赵家的人,还要比沐家的人卑贱呢!” 讽刺之意难掩。 皇帝闻言气极,却无言辩驳,只怒道:“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宜川公主眉梢一挑,似笑非笑:“那父皇说说,儿臣做错了什么?” 皇帝咬牙沉声道:“看来你是忘了当年自己做了什么,沐家功在社稷,你当年却无缘无故残杀功臣,不仅新婚之夜杀了自己的夫君,还火烧沐家致使沐家家破人亡,如此大罪本该处死,朕念及你是朕的女儿才没有追究,如今沐家对你做的事情也是人之常情,再怎么说沐家也是你的夫家,理应从轻发落,你却违逆朕意对沐家赶尽杀绝,你可知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听完皇帝的话,宜川公主淡淡的道:“父皇,你错了!” “什么?” 宜川公主淡笑着道:“父皇说儿臣杀了沐炜火烧沐家该死,可父皇别忘了,且不说沐家是功在社稷还是功在父皇,他们也不过是臣下,儿臣乃皇室公主,与他们而言便是君,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儿臣杀他们,何来死罪之说?父皇说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也错了,应该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对,可事实上,父皇若是犯了错,真的会按律处置吗?” 皇帝铁青着脸,却动了动唇半晌说不出话。 宜川公主又凉凉淡淡的道:“而且,父皇好像忘了,儿臣与沐炜的关系早已解除,沐家不是我的夫家,他们竟然敢谋害于我,那便是罪该万死,所谓的人之常情……呵,皇权面前,那有什么道理可言?再者,当年儿臣死里逃生,可与父皇的仁慈没有丝毫关系,父皇赐死的诏书内容儿臣都还记得,父皇若是忘了,儿臣也可以念给父皇听!” 皇帝终于气极,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奋力一挥桌上的东西撒了一地,他重重的拍着桌子厉喝道:“放肆!” 可除此之外,却没有任何驳斥之言。 宜川公主依旧不卑不亢。 皇帝看着宜川公主这个样子,心头怒意更甚,立刻厉声喝道:“目无君父,忤逆君上,来人,把这个不孝女给朕拖下去,听候发落!” ------题外话------ 啦啦啦,答案又是宜川公主。 再来一道二选一。 宜川公主会被拖走么? a:能。 b:不能。 啧啧,二选一答对率太高,所以答对只能奖励10币币。 105:真真假假,游山玩水 “是!”一声洪亮整齐的声音响起,从殿门口冲进来几个御林军侍卫,直接架起宜川公主就要拖出去。 宜川公主面色淡然不卑不亢,没有挣扎的意思,任由御林军架起她就要拖出去,一点害怕恐惧都没有,别的情绪倒是有一点,嘲讽。 看着皇帝的眼神,极尽讽刺。 皇帝心头怒火更甚,可是,想起昨日就传开如今更是沸沸扬扬的那一则流言,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在宜川公主被拖着往外走了两步的时候,让御林军把人放下,让他们退下。 宜川公主轻笑道:“看来父皇不敢杀儿臣了啊!” 昨日的流言她自然是知道了,也大概知道是谁传出的,所以,对于皇帝的顾忌她很清楚,不过就算没有流言,他也不敢杀她,先是禁足太子,而后禁足皇后,再处置了她这个谢皇后生的公主,引得人心不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当年,他还有不顾忌任何人杀伐果决的底气,可现在,他终究是老了。 皇帝咬牙低喝:“逆女!” 宜川公主心中冷笑,面上依旧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皇帝一拳打在棉花上,心中气结,但还是忍不住眯着眼问:“为何一定要对沐家赶尽杀绝?” 宜川公主淡笑:“父皇这话问得好笑,是沐家的人不依不饶的要找儿臣报仇,儿臣不杀他们,难不成要等他们来杀我?所谓斩草除根,这不是父皇一直以来以身作则教导我们的么?” 皇帝目色沉沉,不晓得在想什么:“朕问的是当年,为何要杀了沐炜烧了沐家?” 他当年气极了,便没有问过,她是否知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当年沐家在聂家的案子上所参与的事情极为隐秘,在外人看来,沐家不过是在战事失利聂家军惨败之后力挽狂澜立下大功,对于聂家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他以为宜川公主不可能知道,才放心的把她赐婚给沐炜,可她后来做的事情,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知道沐家参与了聂家的事情,至于参与了多少,她又知道多少内幕,他并不清楚。 宜川公主不以为意的耸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语气:“不想他们活着,想杀就杀了,哪有那么多理由?” 皇帝眼眸微动:“就这样?” “那不然呢?” 皇帝又问:“为何不想他们活着?” 宜川公主嗤笑,挑眉问:“父皇不知道?” 皇帝不说话。 宜川公主似笑非笑的道:“我的阿顷哥哥跟他们同在一个战场,阿顷哥哥惨死沙场,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他们却全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我觉得不公平,想让他们死,父皇觉得这个理由够么?” “胡闹!”皇帝骤然喝道:“聂禹顷乃乱臣贼子,惨死沙场也不过是他应有的下场,你岂能为了这一个叛臣之子就将立下大功的沐家摧毁?这么多年朕本以为你能悔悟,却不曾想你还是这般冥顽不灵!” 宜川公主咬牙冷笑:“乱臣贼子?叛臣之子?呵,这些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是他们欺君罔上陷害忠良,您查过么?当初您只听信他们的诬告,连查一下都不曾就下了决断处置了聂家,可是父皇,您真的相信庆王叔通敌叛国么?” 说到最后,她难掩悲愤和不甘。 皇帝怒道:“朕不用查,聂夙通敌叛国铁证如山,北境一再败退便是最好的证据,何况有书信为证,本该掌握在他手里的行军布阵图却在北梁手里,若不是他通敌叛国,这些作何解释?” 宜川公主咬牙争辩:“可是父皇别忘了,当年那一战,庆王叔,骠骑大将军,还有聂家的几个儿子全部惨死,五十万聂家军全军覆没,试问,倘若庆王叔真的叛国,他何至于赔上自己和兄弟子侄的命?父皇不觉得很可疑么?当年在北境的,不止聂家,还有沈家,沐家,庞家等,他们的人都毫无伤亡,庆王府的人却全都死了,在您看来,这些难道不可疑么?他们说聂家叛国,可这些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北梁和北汉乃敌国,而庆王府镇守北境百年,早已与他们成了死敌,他们的话又岂能相信?聂家的人都死了自然是无从辩驳,可庆王叔与您二十多年肝胆相照,是他倾尽所能力保您登基,追随辅佐了您二十多年,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对您到底有多忠心,您心里很清楚,难道您真的也毫不疑心?您是真的信了他们的指控,还是这一切原本就是您希望的,是您容不下庆王叔,所以您才毫不留情的诛了聂家九族?” 皇帝听着她前面的话倒还能忍得住,可到最后,他脸色陡然冷沉,厉喝道:“放肆!” 宜川公主挺着腰板仰着脖子,不卑不亢的看着他,眼中依旧是不服输的劲儿。 皇帝沉声道:“朕当你没说过这句话,下不为例!” 宜川公主定定的看着她,眼中好似闪烁着精芒:“父皇这是心虚么?其实您也清楚其中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可是只因为这一切正中您的下怀,你忌惮他,不喜欢他儿臣一直都看在眼里,可是因为他是扶持您登基的大功臣,又手握重兵,所以才一直忍着,对于您来说,他是否叛国不重要,重要的是叛国的罪名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聂家,您还不用背着狡兔死走狗烹的骂名,所以当着一个机会送到您的面前,您没有任何犹豫就下诏定罪,这样做,也可以威慑其他手握兵权的人,一举两得啊,您怎么可能会放过?可是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呢?庆王叔对您忠心耿耿,您都容不下,可那些人呢?一个个只会玩弄权术,只会对您阳奉阴违,您却把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他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皇帝依旧是看着她,那锐利的眼神在打量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表情和眼神看出她的内心一样。 宜川公主也不怕他的打量和探究,一脸坦然的跪在那里,面上的愤懑不满丝毫不加以掩饰。 皇帝沉沉的看着她许久,才很是无奈的叹道:“你一个女儿家,朝政上的事情你又懂得多少?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庆王府的案子早已尘埃落定,诚如你所言,聂夙追随辅佐朕二十多年,朕知晓他的为人,若非他真的做了这些事情,朕岂会真的冤了他?你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加上和聂家人感情深厚,心中不满朕的处置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凡事都该适可而止,这么多年你与朕赌气也该够了,沐家的事情朕不予追究了,此事到此为止,沐家也好,聂家也好,以后都不要再提起,退下吧!” “父皇……” 皇帝语气强硬冷峻了几分:“朕说了,让你退下!” 宜川公主心不甘情不愿的行礼退下。 可就在她起身转身走出去的时候,她的嘴角,不着痕迹的轻轻勾起,眼中划过一抹精光,意味深长的笑了…… 皇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晦暗难辨,有些难以琢磨。 宜川公主离开了皇帝这里后,直接回了皇后那里,皇后在等她。 她一进殿门,看到皇后坐在榻上,便走了过去,福了福身:“母亲!” 皇后示意她坐下,之后才问:“如何?” 宜川公主淡笑道:“正如女儿所料,他估计已经放心了!” 闻言,皇后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皇帝这些年对她们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一直心存疑惑,这次,倒也是让他稍微放下了一些戒备防范,这对她们想做的事情,有利无弊。 沐家的事情,皇帝只下诏说于氏和沐才人自知谋害公主罪孽深重已经以死谢罪,沐煜受不住母亲和姐姐自杀的打击犯病暴毙,沐家的人包括沐才人恢复封号诰封,全部厚葬,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也没做,到底是不是他暗中除掉了沐家的人,谁也不能确定,就这样,随着秋猎大典接近尾声,此事不了了之。 也就是这个时候,沈华自杀了。 沈华原本就疯了,疯了之后各种撒泼发疯,伤势恶化,昏迷了两日醒来后,半醒半疯神志不清,就在昨夜,他发起疯来,抡起一个瓷瓶就往自己头上砸,然后就死了。 嗯,沈家的人为此自然是哀痛不已,据说清阳长公主扑在沈华的尸体上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然后一个岔气之后,两眼一翻又昏迷了,今日一早便传出消息,清阳长公主病重! 皇帝为表示惋惜和悲伤,还亲自去慰问,下诏封沈华为长华世子,上了一大堆东西,说是用来厚葬沈华。 沈华的丧礼,自然也只能先在这里办,三日后送灵柩回京再行安排下葬。 楚王府和沈家还算有那么一点亲戚关系,沈华是楚胤的表弟,丧礼的时候,楚胤特意去祭奠了一下。 也不晓得是去祭奠,还是去看笑话。 反正傅悦没觉得他难过,倒觉得他对这事儿毫无任何感触,说是死的是他的表弟,可于他而言,那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不过傅悦也没把沈华的死放在心上,要不是说她作为表嫂不去不合适,她才懒得去凑这些晦气。 从沈家别院出来之后,楚胤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没有直接回楚王府别院,只让冯蕴书先带楚馨回去,然后带着傅悦坐着马车在青台城转悠。 坐在马车上,楚胤闭目养神,傅悦坐在旁边,苦着一张脸闷闷不乐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抬手戳了戳楚胤的手臂。 楚胤睁眼:“怎么?” “我听大嫂说我们快要回暨城了,还有多久回去啊?” 楚胤想了想,道:“大概十天不到!” 傅悦有些郁闷:“唔……可是我还不想那么快回去!” 楚胤挑眉:“不回去?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也……也不是要待在这里啦!” “嗯?那你想去哪?” 傅悦冥思苦想了一下,而后眼前一亮,笑眯眯的道:“不然这样好了,王爷夫君你待我去一些没去过的好玩的地方好不好?我们去游山玩水,等玩够了我们再回去,好不好?” 说实话,她真的很想出去转转玩玩,以前在祁国的时候,都没出过阜都,后来嫁过来,也就一路上到过很多地方,可也都是赶路,没怎么转悠过,到了暨城,也是每日在府中,不然就是去青云庄那十天玩得开心点,之后来了这里,倒也还算好玩,可折腾了一个月,该玩的玩了,该吃的吃了,该走的地方也走过了,这里没什么好待的了,她想去别的地方。 楚胤闻言,顿时有些好笑:“王妃倒是想得美,可别忘了,我们俩一个腿残一个眼瞎,能去哪里?” 他要是健全,倒也不介意带着她去踏踏山水好好玩玩,可现在,有难度。 傅悦撇撇嘴:“那也不打紧啊,你有楚青他们推着,我有清沅扶着,该走哪走哪,这都不是问题,再不济,我推着你走你给我指路,你看,简直就是绝配!” 说着,她还沾沾自喜起来了。 楚胤顿时无语了。 傅悦伸手,握着楚胤的手臂摇着,可怜兮兮的道:“好不好嘛?我们不要和他们一起回去了,反正现在回暨城也没事儿做,倒不如我们一家人去好好玩玩,玩够了再回去,省得回去了还得是不是应付他们,好烦的!” 楚胤忽然一愣:“一家人?” 傅悦点了点头:“对呀,我们俩,还有大嫂和小馨儿,一家人!” 楚胤淡笑:“大嫂可不能去!” “为什么?” 楚胤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京中总要有一个人坐镇,他或是冯蕴书,他若是不在,冯蕴书就必须要回去坐镇,以免有什么事没有人可以处理决策,现在皇帝又虎视眈眈,更不能少了人! 这些,他不想和她说太多。 他沉默不语,傅悦也不追问,而是撇撇嘴道:“那大嫂不能去也没关系啊,我能去就行了,反正我想出去玩玩,去没去过的地方,不想就这样回去!” 楚胤想了想,没拒绝她:“那好吧,王妃既然有此雅兴,本王及带着王妃去游山玩水好了!” “嘿嘿嘿,王爷夫君真好~” ------题外话------ 嗯哼,大部分都对了,其实我就是见你们前面两道对的没几个,才出了一道送分题,看我多爱你们,嘿嘿嘿…… 明天端午节,大家端午安康,记得吃粽子啊~ 明天晚上八点,苒宝会发放红包,只发一百个,大家记得来抢啊,过期不候哟,嘿嘿嘿 106:暗中离开,扮作孕妇(一更抢红包) 傅悦要去玩,说走就走,这不,在秋猎大典结束的前一日,楚胤就带着傅悦离开了青台城,隐匿行踪不知道去了哪里。 皇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时候了,狩猎大典最后一场角逐竞争,楚胤没有出现,他派人去请,接过才知道他昨日就已经带着傅悦离开了青台城,说是要带着傅悦去游山玩水。 皇帝有些不悦,楚胤好歹是一个王爷,原本就该随圣驾来此,随圣驾回京的,可她倒好,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不和他知会一声,悄无声息的先行离开,这般我行我素的姿态简直和年少时一样,丝毫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简直是岂有此理! 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动声色,可狩猎结束后立刻派出了大量精锐暗卫前去追踪楚胤的下落,寻到后时刻盯着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谁,都要禀报他,当然,若是有机会,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暗杀楚胤。 这么多年,楚胤一直在府中,他根本没有机会动手,后来楚胤出府了,却都是在暨城走动,唯一一次去了青云庄楚王陵,都还带着那么多人,他也找不到机会,这次,可是难得的机会。 让楚胤不能活着回来,楚王府的一切,便也将灰飞烟灭。 …… 楚胤已经整整八年没有离开过暨城了。 哪怕是每年去一趟青云山祭扫父母兄长,那青云山还是隶属于暨城地界,如今他答应傅悦带她出去游山玩水,其实也是打算自己也出去散散心。 因为隐匿行踪,他带着傅悦赶了两日的路,往北去了凤凰城,一个秦国远近闻名的好地方。 凤凰城是大秦有名的城池,最出名的,便是这里的景色和美酒美食,气候宜人四季如春,最是适合居住休养,因此,这座城池十分繁华,不过和繁华的帝都暨城不同的是,这里少了几分庄严肃穆,让人不会感到压抑。 凤凰城自前朝便是一座繁华的城池,因为凤凰城后面有一座凤栖山,山中有一个石窟,石窟里面的石壁上,雕刻着大量的凤凰,还有凤凰雕像,栩栩如生,各种姿态都有,据说这些凤凰雕刻存在了近千年,是前朝开国皇帝命人打造送给他的皇后的,当时凤凰城还不叫凤凰城,是因为这些凤凰雕才更改了这个名字,这些石雕历经前朝一个朝代数百年风吹雨打,还有后来的战乱,都依旧完好无损的保留了下来,如今,凤凰城便成了闻名天下的名胜古迹,因为很多人闻名而来,凤凰城也因此变的繁华热闹,各种好玩的好吃的,这里应有尽有。 嗯,如傅悦所愿,带她去好玩的地方,吃好吃的。 但是,傅悦很抑郁。 为什么呢? 因为楚胤在她肚子里塞了个东西,说是让她扮成孕妇,以免被皇帝个其他人暗中派出来追踪他们的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可就这样在肚子里塞一个布包,她走路都不好走。 做什么都不方便,还很束缚。 坐在街边的酒楼雅间里正在吃东西,傅悦却没有一点胃口,可怜兮兮的问坐在对面的楚胤,欲哭无泪:“那个,王……夫君,我们换个小点的肚子可以么?这个太大了,裹着好难受!” ------题外话------ 为什么要更一更那么少呢?我就是为了让你们可以抢到红包! 嗯,老时间还有二更! 107:忽悠吓唬,如何怀孕 傅悦觉得,自己就是在受罪。 自从离开了青台城,楚胤就让安姑姑给她肚子里塞了个布包,然后问题来了,她走路快一点,或是要蹦蹦跳跳的时候,他们都会提醒她是个孕妇,走路要端庄稳重,不然会伤到胎气,然后,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走路,这么一来二去,她都把自己当孕妇了…… 可这挺着肚子没事儿,好歹给个小点的啊,这么大一团,坐着都难受。 她现在吃东西都不想吃,就因为腰间束着一团东西,做什么都不方便,还难受。 感觉不是出来玩,是出来逃难! 对面穿着一袭白色锦缎长袍坐在轮椅上正在慢条斯理吃东西的楚胤眼皮微抬,看着她那郁闷的样子,有些好笑:“夫人见过有人怀孕肚子越怀越小的?” 呃…… 傅悦撇撇嘴:“没有!” 以前姐姐们怀孕,她都摸过她们的肚子,越来越大的,而且到了一定的程度,肚子里面的小娃娃还会踢人,特别好玩。 楚胤淡笑:“那就对了,就这样挺着吧,就当提前适应一下,反正以后……” 他说着,似乎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声音戛然而止。 楚胤顿时怔愣着,有些恍惚。 他这是怎么了? 竟然会想到以后和她有孩子…… 不知不觉,总会想着,和她的以后。 傅悦有些茫然的接话问:“以后什么?” 他回过神,抿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傅悦到也没太在意,所以没追问,而是扶着自己鼓鼓的肚子,唉声叹气:“以前姐姐们怀孕的时候,我还觉得她们怀小娃娃很好玩的样子,可现在好了,一点都不好玩,走路都不好走,还特别难受……”说着,她想起什么,抬起头笑眯眯的对楚胤道:“不过姐姐后来生出了一团肉嘟嘟软乎乎的小娃娃了诶,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生出一个小娃娃?” 姐姐她们可都是生出一个很好玩的小娃娃,摸起来软软的,小小的一个,手和脚好似没有骨头似的,她只敢摸一下,都不敢抱,当然,他们也不给她抱,怕她抱不稳,然后那小小的一团,会慢慢长大,会翻身,会坐起来,会站起来,会走路,会说话,会跑…… 特别神奇好玩。 她也想生一个出来,然后慢慢养大,一定特别有成就感。 楚胤听着她的咕哝,原本还好,后面那一句一出,他顿时无语了。 他好笑地问:“夫人想生?” 傅悦眨眨眼:“那不然呢?都怀孕了,不生怎么行?” 楚胤:“……” 轻咳一声,他好心提醒:“你别忘了,你这是扮作孕妇,不是真的怀孕,别太入戏了!” 傅悦一脸懵逼:“可是不也都是挺着肚子么?姐姐她们都是挺着肚子之后就生出了小娃娃,我问她们小娃娃怎么会从肚子里出来,她们说是塞进去养在肚子里的的,那我现在也往肚子里塞了一个东西,以后肯定也能生啊!” 她也挺着个肚子几个月,几个月后,说不定出来的就是个小娃娃了。 然后,她就当娘亲了。 嘿嘿嘿…… 楚胤:“你那个是布包!” “啊?”有什么区别? 反正都是往肚子里塞一个东西…… 楚胤不说话了。 他觉得,和她解释这个,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明明很多事情都是懂的,可在这些事情上如一张白纸,可这种事情,她又是这个样子,他就算是把舌头说烂了也讲不明白啊。 嗯,还是吃饭吧,吃饱了带她去凤凰石窟看看 傅悦却不打算就此罢休,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那……那要怎么办我才能生小娃娃?” 楚胤搁下筷子,好整以暇的靠着轮椅后靠,问她:“你要生小娃娃做什么?” 傅悦两眼放光,一脸小兴奋的道:“玩啊,我大姐姐和二姐姐以前生小娃娃的时候,软乎乎的一团,可好玩了,我也想要一个!” 楚胤:“!” 玩? 玩! 生孩子就是生来玩的? 楚胤觉得,以后就算是……也不能让她生孩子,就算是生了,也不能交给她带,不然会被玩坏的。 不过,他好像想的有些长远了。 傅悦有些困惑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迷糊道:“我记得以前大姐姐怀孕的时候,母后还和我说过,我以后成亲了也会怀孕生小娃娃的,那我现在成亲了啊,怎么也没见我怀孕生娃娃呢?” 楚胤挑眉:“夫人不会以为,成了亲就会有小娃娃了吧?” “那不然?” 楚胤又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傅悦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立刻问:“还不行啊?那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有小娃娃嘛?” 楚胤沉吟片刻,道:“睡觉!” 傅悦一脸茫然:“我每天都睡觉啊!” 别说成亲之后了,成亲之前她也天天都要睡觉的啊,那也没见有娃娃…… 楚胤无奈道:“那是你自己睡,肯定不行的!” 傅悦咋舌:“啊?自己睡不行?那还要和谁睡?” 楚胤脱口而出就想说我,可话到嘴边,委婉了些:“你的夫君!” 是她的夫君,不是他,也不是指定哪一个人。 傅悦一愣,而后一脸纠结:“和你啊?那……那也没事啊,我们今晚一起睡吧,一起睡了就可以怀孕生娃娃了!” 最后一句话,她还满脸期待的样子。 楚胤觉得,话题可以到此结束了。 总有一种无形调戏小姑娘的罪恶感。 傅悦自顾的喜滋滋道:“嘿嘿嘿,就这样决定了,我们今晚一起睡,虽然我还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可是没关系的,适应一下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一起睡了就能有小娃娃了。 然后,以后生了小娃娃,她就可以当娘亲了,父皇和母后就可以当外祖父外祖母了,哥哥也可以当舅舅了…… 想想就觉得好神奇。 楚胤觉得,为了自己今晚可以睡个清静的好觉,有必要解释一下:“夫人可知,一起睡,可不只是单纯的睡觉!” “什么意思?” 楚胤悠悠道:“首先,要先洞房!” 傅悦:“!” 傅悦好像受到了惊吓。 楚胤笑意渐深:“而且,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洞房会很痛,生孩子估计要比洞房痛十倍不止!” 傅悦脸色白了白,呆呆的问:“怎……怎么会?” 楚胤一本正经:“怎么不会?夫人想想,一个娃娃那么大一团,就这样从你肚子里钻出来,夫人该晓得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痛吧?生娃娃就差不多那样,如此,夫人还要和我一起睡生娃娃么?” 傅悦缩了缩,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辩驳:“你……你在骗人,在吓唬我,我才不信呢,我看当初大姐姐生娃娃的时候,都说不疼的啊,而且她还很开心的样子……” 楚胤眉梢一挑,提醒道:“那是因为她不怕疼,你怕疼啊!” 傅悦:“……” 好像也是啊,大姐姐是那种打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的脾气,她记忆里,姐姐从来都是什么都不怕的脾气,母后说,大姐姐性子很像父皇,是个女中豪杰,文懂治国韬略,武知兵法战术,若是男儿之身,怕是比哥哥更适合做太子呢。 她顿时气馁,耷拉着头,撇撇嘴:“那……那还是不要了!” 她最怕疼了。 以前磕到碰到一点,都觉得很痛。 本来还以为怀孕生娃娃很好玩呢,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好玩,她可不要为了生个小娃娃让自己那么痛。 楚胤微微笑着:“夫人乖!” 说着,看向站在傅悦身旁的清沅,淡淡的道:“还不快给夫人布菜伺候夫人用膳” 清沅本来还一脸无语腹诽吐槽的站在那里,听言忙应声:“是!” 哼,王爷太坏了,等一下她一定要和姑姑说,公主又被忽悠了! 呜呜呜……公主太好骗了吧,真是…… 不过,王爷说的好像也是实话,据说,洞房会痛,生孩子更痛,可是,王爷这样吓唬人也太过分了! 瞧他们家公主被吓唬的一愣一愣的,指不定有心理阴影了…… 哼,等以后…… 清沅撇撇嘴,给傅悦布菜,伺候傅悦用膳,傅悦憋闷着吃完了午膳。 之后,结账,走人。 一出酒楼门口,秋风拂来,傅悦郁闷的心情散去不少,她呼了口气,抬起轻快的步伐就要走。 楚胤在一旁立刻轻咳两声提醒。 一旁扶着傅悦的清沅也提醒:“夫人,您慢些,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傅悦翻了个白眼,撇撇嘴,规规矩矩的任由清沅扶着走。 那肚子,看着大概七八个月,一般怀孕那么大的时候,走路都会显得笨重吃力,而且得小心翼翼,有人扶着很正常,而傅悦虽然眼瞎,可平时因为听觉极好,看着是看不出她眼睛有问题的,只要有人扶着,走路稳稳当当半点不像瞎子,而孕妇这个月份要人扶着,正好可以掩饰。 其实让她扮作孕妇,也不只是因为这个,还有一点,是这样可以让她跳脱好动的性子收敛些,免得引人瞩目。 酒楼门口停着他们的马车和马,除了酒楼后,傅悦被扶着慢慢吞吞的上了马车,而后楚胤被楚青和楚明一左一右抬着轮椅上了马车,引来了周边不少瞩目,不过他们不在意,径直上了马车和马,马车立刻往城外行驶,前往凤栖山。 ------题外话------ 不久之后的将来: 阿胤:我们好像有一件事一直没办! 蓁儿:嗯? 阿胤:洞房! 蓁儿:哦! 阿胤:哦是什么意思? 蓁儿:没什么意思啊! 阿胤:那我们的洞房花烛…… 蓁儿:我怕痛,这辈子都不想洞房了! 阿胤:! 嗯,我王实力作死,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巨大的坑,就是为了活埋自己用的! 108:看上他了,上门女婿 凤栖山的凤凰石窟可谓天下一绝,常年都有络绎不绝的人来一观这番奇景,如今天气转凉,比起酷暑难耐的夏日,如今正是观景的好时候,自然是不少人来此一游。 一到凤栖山,扶着傅悦的清沅就忍不住惊叹出声,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壮观。 那是一座一眼难容的山,又高又大,山脚下筑起上百块石壁坏绕着山脚,那石壁上千姿百态的凤凰雕刻,还有从入口处到山脚下有一条很长的走道,走道两边,并排着一座座伫立在那里的石雕,石雕有各种凤凰的姿态,也有一些仕女雕像,这些石壁和石雕或许因为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打,被岁月洗礼残蚀了数百年,表面早已被腐朽,看着十分的古老沧桑。 而走道的尽头便是石窟山洞的入口处,旁边过去就是上山的路,这里原本是前朝开国皇帝送给皇后的礼物,也是他们的陵墓,凤栖山周围的一片都是前朝皇室陵墓,一百多年前那一段长达数十年的战火割据,这些陵墓早已被盗空,只剩下一座座空壳,凤栖山也不例外,原本石窟洞是前朝开国帝后的陵寝,如今却成了人人踏足的古迹和游玩场所。 而上山的路是一条盘着山腰三圈半的石梯路,山顶上,便是一座庙,是大秦开国之后才建造的庙,名为龙凤庙,是一座姻缘庙,拜的便是一条龙和一只凤凰的雕像,据说那是前朝开国帝后的化身,那一对帝后夫妻是至今为止又广为流传的佳话,拜了他们的化身之后可求美满姻缘,所以哪怕是需要爬那么高的山,都有很多人愿意爬上去拜一拜。 可是,爬上去对于双腿残疾的楚胤和眼睛瞎了还要假扮孕妇的傅悦来说,可就艰巨了。 所以,夫妻俩都心有灵犀的,难得想法一致,他们不爬山了,在山下和石窟中好好转转就走人。 反正此次出来就是到处走走转转,没有目的,也不急着去哪。 转了一圈凤栖山,时辰还早,他们就索性在凤凰城外四下转了转,慢腾腾的回去。 然后,还没回到凤凰城,遇上了件事。 一个长的还算娇艳的女子,带着一群大汉把他们拦住了,说是要请他们回去做客…… 这请人的姿态,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十分强制,那架势,直接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不过不知为何,楚胤沉吟片刻,没有拒绝,而是做了个手势让楚青和暗中潜藏的暗卫别轻举妄动,任由那些人把他们带回去了。 然后,他们就被这一群人带着进了凤凰城,去了凤凰城有名的归云山庄董家。 而那个拦截他们把他们强制带回来的,是归云山庄的大小姐董鸢,也是归云山庄的半个当家人。 进了归云山庄之后,他们被安置在了一个还算不错的院子里,之后那个董鸢派了人把守着这个院子,不让他们出去。 傅悦觉得莫名其妙。 楚胤倒是淡定,还不忘安慰她既来之则安之,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别管这是哪里。 傅悦就更郁闷了,不过还是听他的话,不管这里是哪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看着院子外面层层把守的带刀护卫,楚胤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楚青闪身而来。 “公子,都探听到了!” “说!” 楚青道:“那女子是董家大小姐,也算是现在归云山庄的半个当家人,她把公子和夫人带来董家,实则是因为她……” 说到这里,楚青倒是一脸僵硬尴尬,不太敢说出来。 他忽然停下,楚胤蹙了蹙眉,微微转头看着他,有几分不悦。 他一向不喜欢说话吞吞吐吐。 特别是禀报事情的时候。 楚青尴尬的咳了两声,硬着头皮道:“咳咳,其实是因为她看上了公子,打算让公子做她的夫婿,所以就……” 看到楚胤脸色冷了下来,楚青识趣的闭上了嘴。 楚胤绷着脸没说话。 好一会儿,他才淡淡的问:“所以,刚才在凤栖山跟着我们的人,就是董家的人?” 凤凰城的归云山庄董家他知道,是一方富庶家族,算是家大业大,在凤凰城乃至于周边城池都有产业,归云山庄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归云山庄的庄主董四海可是江湖上颇有威望的一代英豪,年少时他还听过这位江湖英豪的名字,若是他没猜错,这个董鸢,是董四海的女儿。 今天出凤凰城去凤栖山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只是这些人不像是皇帝和那些人派出来的暗卫,且是在凤凰城出城才开始跟着他们的,那些人显然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因为他们隐藏身份微服出游,看着就是一般的富家公子带着夫人出门游玩,所以那些人丝毫不懂的隐藏,明目张胆的跟着,他一路上也就没有让人清理掉,当做不知道,正打算等着看他们想做什么,就被这些人拦截带回来了。 “正是!” 想了想,楚青又把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下。 原来是今日在凤凰城的那个酒楼门口,董鸢看到了楚胤,所谓一见钟情惊为天人……然后,董大小姐就看上了样貌气质皆世间罕见的他,芳心乍然沦陷,沦陷到连他是个残疾和身边跟着一个怀孕的女人都顾不上,派了人跟着他们,之后就带着人把他们带回来,就为了要他做她的夫婿…… 而现在的董家,是董鸢当家,她的父亲董四海前几年就已经去世了,董鸢的兄长身体不好,弟弟年纪还小,算得上是她一个人撑起整个董家,是方圆百里人尽皆知的铁娘子,因为归云山庄的原因,她在江湖上也颇有名气,如今已经十九岁了还没嫁人,据说这姑娘特别挑,无数人上门提亲都被她赶出去了,久而久之,隐隐传言说她估计嫁不出去了,这下子看上了楚胤,自然是什么都管不上的就要把人带回来,要他做上门女婿。 楚胤忽然笑了:“董家……有意思!” 那笑容,看着十分瘆人。 “公子,可要……” 楚青话没说完,楚胤就淡淡的道:“不用,静观其变!” “是!” 董鸢确实是看上了楚胤,打算让他和她成亲做董家的上门女婿。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长得那么好看的男人,见到他第一眼,她就惊艳不已,什么都顾不上的,就把人带了回来,然后人带了回来,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董鸢的丫鬟提醒道:“小姐,且不说那个公子腿残了,就说他身边跟着一个怀孕的女人,肯定成了亲的,您不会是打算嫁给他做二房吧?” 对啊,她怎么给忘了,他身边跟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 她这就更不知所措了。 ------题外话------ 今天很忙,也卡文,明天补…… 蓁儿:腿残了都挡不住他惹桃花,毁容算了! 阿胤:…… 109:非他不嫁,傅悦噩梦 她长那么大,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了,看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丰神俊朗如同天人的男子,那一刹那,心跳快得都快呼吸不过来了,从没有一刻那么肯定的想要嫁给一个人。 从小到大,她想要得到的,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如今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男人,自然是一定要得到的,她不介意他双腿残疾,可是,他竟然成亲了,还有了孩子,他的妻子还长得那么好看,她一向自负美貌,都在她面前自惭形秽。 他会愿意娶她么? 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乐意与人共侍一夫啊,还是做人家二房。 他们江湖儿女,一向都是敢爱敢恨,想要什么就争取,而且是绝对的争取,她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归云山庄董四海庄主的女儿,归云山庄名震江湖,哪怕现在爹爹不在了,董家人的傲骨还在,她是董家现在的当家人,如何能给人做妾。 董鸢微微抿唇,有些烦躁。 董鸢的丫鬟又道:“而且小姐你可还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来历,如何能这般草率的要嫁给他?若是他不仅腿残娶了妻,还出身不好,如何能值得你这般委屈自己?” 董鸢这才想起这事儿,对啊,她就顾着把人带回来了,还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来自何处是何身份…… 不过看他的衣着和言谈举止,身边还跟着两个手下一个丫鬟伺候,肯定也并非草根出身,看着像是富家公子,不过怕是也不会有她们董家这般家财万贯,要知道,董家在凤凰城乃至于周边许多个城池都有产业,甚至还有开在大秦许多城池的钱庄,在大秦,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大户人家,她自然不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可她可不是要嫁给他就可以的,还想要他入赘…… 既然是入赘,就不可能带着一个原配妻子和孩子! 这么想着,董鸢咬了咬牙,扭头问:“阿绫,你说我若是让他休妻再娶,他会不会愿意?” 被唤作阿绫的丫鬟面色一惊:“小姐!” 董鸢哼笑一声,抬手抚了抚自己的脸,没眼角带着丝丝傲色,轻笑着道:“应该会的吧,他的妻子虽长得好看,可我董鸢的样貌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孩子嘛我也会生,而且只要他和我成亲,董家一半都是他的,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没有男人会拒绝!” 董家在江湖上的威望和财富,还有她的美貌,不晓得被多少人惦记着,上门提亲的,或是托人询问她意见的都快把董家的门槛踏平了,可她一直都看不上那些人,才一直拖到现在没成亲,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了想嫁的人,肯定是要嫁的。 不管用什么办法! 而且,今日把他们带回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他的妻子怪怪的,却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只是觉得她走路的时候,有些古怪,眼睛直视前方,也不看路…… 阿绫迟疑道:“可是小姐,万一他不愿意呢?奴婢瞧着,他对他的夫人挺好的,应该很喜欢他的夫人!” 董鸢眼角微抬,轻笑着道:“呵~那又如何?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可以再娶,机会可不容错过,特别是他腿残,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定也不愿意一直是个废人,入了我董家,名利双收,那可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的!” 男人都爱左拥右抱三妻四妾,对于他们来说,女人比起名利地位,可是一文不值,休妻再娶又算得了什么? 阿绫不说话了。 他们家小姐从小好强,想要什么,那就是一定要得到,哪怕不择手段不惜任何代价,这几年执掌董家,更是练就一番雷霆手段,如今她看上了这个公子,怕是会不惜任何代价不择手段,也要达成所愿。 …… 傅悦有些点不开心,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安姑姑不在。 她这么多年睡觉,安姑姑都在身边,她睡得特别踏实,可是现在,安姑姑在他们落脚的别院不在这里,清沅虽然可以守夜,可她不习惯,而且清沅白天一整天都跟着她到处走,自然也要休息。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 傅悦可怜兮兮的又一次问楚胤:“真的就不能去接姑姑来嘛?” 楚胤淡淡的道:“傅悦,你总不能一辈子都要安姑姑守着你睡觉!” 他自然不是不能去接,也不是怕麻烦,只是觉得,这是个机会,这几个月安姑姑每天晚上守着她睡觉,傅悦形成了很重的依赖,没有安姑姑就睡不着,这样是不行的。 没有任何人可以一辈子陪着她。 她总要适应,哪怕不能适应自己睡,也要适应不同的人守着。 傅悦很委屈:“可是从小就是这样的啊,我每天闻到姑姑身上的味道就特别踏实,她不在,我根本睡不着!” 姑姑常年用一种香料,身上的味道她闻习惯了,总会觉得很踏实,睡得特别沉。 以前姑姑生病的时候,她也有过不要姑姑守夜,可根本睡不着,还会做噩梦,奇奇怪怪的梦,那时候是在祁国,每次姑姑不舒服了,哥哥就会守着她,哥哥守着她也能睡着,可其他的人根本不行。 她也不想这样的啊,可是,她也没办法,姑姑不在,哥哥也不在,她根本睡不着,哪怕是睡着了,也会做噩梦和梦魇,梦里面都是血,很恐怖。 楚胤不说话了。 他并非要为难她,可是她这样下去,真的不行。 一个人如果对一个人太过于依赖,就会离不开,可谁也不能保证以后的事情,没有谁可以一辈子不离开谁,她这样依赖安姑姑,以后如果……她怎么办? 所以他咬了咬牙,终是没有松口。 一旁的清沅忙道:“公主,还是让奴婢守着您吧,您放心,奴婢可以不休息,您还是别为难王爷了!” 清沅并不知道她睡觉会噩梦的事情,只是以为她习惯了安姑姑守夜。 傅悦立刻没好气道:“那怎么行?你白天照顾我,晚上肯定是要休息的,哪能一晚上不睡,你快去睡你的,别管这事儿!” 而且,以前每次姑姑不能守着她的时候,哥哥都宁愿自己亲自守着也从不让清沅守着,所以从小到大,晚上睡觉的时候,清沅都没有守在她身边过。 她也不知道清沅守着她能不能睡得着,而且,清沅也是要休息的。 清沅低声道:“奴婢可以不休息的!” 傅悦蹙眉:“怎么能不休息呢?你不休息,明天怎么办?” 清沅和安姑姑在她身边,一向都是一个白天伺候一个晚上照顾,从未出错过。 清沅道:“奴婢明日也可以伺候公主,奴婢可以少睡或者不睡,不打紧的!” 傅悦立刻道:“不行!人哪能不休息?这事儿你别想了,快去睡你的!” “公主……” 她还想说什么,傅悦顿时恼道:“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快去睡,不然我今晚也不睡了!” 清沅很是为难,傅悦还是第一次这样恼她,可就算是恼她,她也不能就这样下去了。 她还不走,傅悦就更不高兴了,正要说什么,楚胤忽然开口:“清沅,你先下去休息!” “王爷……”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在这里,不会有事!” 见楚胤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看看傅悦一脸不高兴,清沅只好点了点头,福了福身退下。 清沅出去,傅悦立即又道:“你快叫人去接姑姑来啊,我想睡觉了!” “不行!”楚胤直接拒绝。 傅悦想哭了:“那我怎么办啊?” 楚胤沉吟片刻,淡淡的道:“本王亲自守着你!” “呃……” 愣了半晌,傅悦才回过神来,憋着声音问:“王爷夫君,你……你说你要给我守夜?” “嗯!” 傅悦顿时懵了:“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傅悦不说话了。 楚胤淡淡的道:“你既然没人守着睡不着,那本王亲自守着总可以吧?反正你我夫妻,你若是一定要依赖一个人,依赖本王才是最好的!”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 “我……”这怎么说呢? 傅悦觉得,她应该是可以自己睡得! 楚胤道:“就这样了,今晚你睡你的,本王亲自给你守夜!” 他这态度,显然就是不肯去接姑姑来了,傅悦气极,本来是不想让他守夜的,可是想着他这样气人,她就是不甘心,就是要让他一晚上不能睡才行,这么想着,傅悦气呼呼的站起来摸着进了里间。 她这样走进去,倒也没磕到碰到什么,可已经去,便扬声恶声恶语的叫道:“不是说今晚你守着我么?还不快点进来!” 楚胤:“……” 认命的叹了一声,他自己扳着轮椅进去。 然后,已经去,就看到她站在那里张开双手。 楚胤:“你这是做什么?” 傅悦理所当然:“让你给我脱衣服啊!” 楚胤:“!” “脱衣服?” 傅悦撇撇嘴:“那不然?我身上穿着那么多衣服怎么睡?肯定要脱掉两件才行啊!” 楚胤:“……” 傅悦是沐浴了的,可是现在已经进入秋天,甚至冬天都快到了,夜里很凉,所以沐浴完了,清沅还和白天一样,给她穿了好几件衣服,都是睡前才褪去。 楚胤却没有上前,而是静了一下才问:“你自己不会?” 傅悦如实道:“不会!” 她看不见,所以从来没有自己穿活着脱过衣服,自然不会。 楚胤无语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让人去叫清沅来给她脱,傅悦便催促道:“快点啊,我要睡觉了!” 楚胤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在她面前,却不晓得该如何弄。 他自然不是连衣服都不会脱,毕竟有眼睛能看见,可脱姑娘衣服…… 他没干过啊! 虽然只是脱掉外面几层,并非脱光光,可还是有些无从下手。 他一张脸僵硬着,半晌没动静,傅悦又催了:“你怎么还不动手?是不是不会啊?” 楚胤硬着头皮道:“等等!” 说完,他看了一下她穿的衣服,开口道:“弯下来一些!” “啊?” “够不着!”他腿残站不起来,她若是站着,他不好弄。 傅悦这才想起他腿残了只能坐着,点了点头:“哦!” 然后,微微弯下腰。 楚胤这才给她褪去了外面的那一层。 随手把脱下来的衣服丢在一旁的架子上,他看着她的腰带,想了想,又伸手去解开。 傅悦的腰特别纤细,是那种好似一折就断的纤细,可身材却不错,束着腰带,显得玲珑有致。 楚胤登时一怔,他这都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晃了晃脑袋,他慢条斯理的把她的腰带解开,之后和刚才一样褪去她的两层衣服,留着里面的两层衣服,傅悦这才上床休息。 楚胤亲自给她掖好被角,之后她闭着眼睡了,他就坐在那里,支着头打盹。 然后,保持高度警惕,听到一点动静就睁眼给她盖被子。 可这丫头实在是睡觉很不安分,没多久就翻一次身蹬一次被子,这样算,一个时辰,她可以蹬被子不下十次! 楚胤觉得,她这样,真的需要很有耐心才行。 可她睡得也很不安稳。 她倒是睡着了,可是却睡得很不安稳,才睡着没多久,就忽然做起了噩梦。 满头大汗,张着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脑袋很不安的扭来扭曲,呼吸急促,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楚胤见她这个样子,顿时惊到了,想都没想的就握着她的手,急声叫道:“傅悦,你怎么了,醒醒!” 傅悦好像没听见他的声音,依旧一脸不安,头扭来扭曲,汗水淋漓。 楚胤继续叫着她:“傅悦,醒醒!快醒醒!” 傅悦依旧没反应。 连着叫了她好一会儿,傅悦这才有了反应,却是倏然睁眼,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般坐了起来,脸色苍白难掩惊慌,大力的喘息着,然后,忍不住抱着被子,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楚胤看着她这样,才晓得安姑姑为何每天都要给她守夜,他蹙了蹙眉,轻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告诉我,刚才梦到什么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让她吓成这样? ------题外话------ 大家猜,蓁儿做噩梦了,接下来会如何? a:楚胤上床一起睡。 b:傅悦害怕彻夜不眠。 c:楚胤讲故事哄蓁儿入睡。 d:直接点睡穴! 猜中了奖励21币币! 110:哄她入睡,董鸢心思 傅悦没说话,抱着被子蜷缩着坐在那里,一脸惊惶恐惧。 如同惊弓之鸟那般,身子还隐隐发抖。 也不晓得有没有听见他的话。 楚胤见她这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正一筹莫展之际,傅悦忽然掀开被子扑了过来,很准确的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 楚胤身体一僵,下意识的就要把人推出去,可触及她轻轻颤抖的身子时,他停下了动作,僵硬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才动作僵硬的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抚着,无声的抚慰着她因为一场噩梦而惊惶不安的心。 他就这样一会儿轻抚一会儿轻拍的无声安抚着她,傅悦很受用,慢慢平复下来了。 呼吸变得平稳,身子也慢慢的不再颤抖,人算是缓过来了,变得十分平静。 然后,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扑在了楚胤的怀里,她忙从他怀里出来,往后挪回了床上。 轻咬着下唇,她急忙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扑在你身上的……” 她就是太害怕了,知道他坐在床边,下意识的就想抱着他,让自己心安一点。 楚胤理了理自己被她弄乱的衣领,轻声道:“没事,你不怕了就好!” 傅悦抿了抿唇,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她还是有些害怕。 楚胤低声问道:“傅悦,告诉我,梦到了什么,为何如此害怕?” 傅悦听着他的问题,似在回想,然后忽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缩了一下,下意识的拉着被子抱着,面上满是惊惧。 楚胤见状,忙道:“好了,害怕就不要想了,我不问便是了,别想了!” 傅悦没说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楚胤伸手,就着袖子给她拭去额角的汗渍,轻声道: “好了啊,刚才只是梦而已,别怕了,快睡吧!” “不要……” “嗯?” 傅悦咬着下唇摇了摇头:“我不要睡,不敢睡了!” “傅悦……” 傅悦一颤一颤的道:“我刚才梦到了血,好多的血,还有杀人,他们都在杀人,地上好多尸体,好多血……” 楚胤闻言,神色一怔。 血,杀人…… 傅悦摇着头,带着一丝哭腔颤声道:“我不要睡了,我怕,不敢睡了……” 楚胤无奈叹息道:“傅悦,那只是梦而已,是假的!” 傅悦听言,下意识的反驳:“不,那不是假的!” 她很肯定,梦里的事情,一定真切发生过。 她每次做的梦都是这个,梦里面发生的事情,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就像是刻在她骨子里一样,那么真实,恐怖。 楚胤闻言,蹙了蹙眉:“你的意思是,这是你经历过的事情?” 傅悦困惑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楚胤不说话了。 傅悦可怜兮兮的问:“王爷夫君,怎么办,我不敢睡了,可是我困……” 楚胤耐着性子温声道:“困就睡,不用怕,刚才只是一场梦而已,而且,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 傅悦吸了吸鼻子:“真的?你不会半夜偷偷溜走去睡觉么?” 楚胤无奈失笑:“不会的,我会一直在这里!” 傅悦想了想,点了点头,拉着被子缓缓躺下了。 楚胤顺势给她掖好被角。 傅悦却一直睁着大眼。 楚胤看着她一双眼就这样睁得老大,好久都不闭上,全身都紧绷着,一副躺尸的姿态,顿时被逗乐了。 “你这是做什么?” 傅悦瘪了瘪嘴:“不敢闭眼!” 一闭眼,就会想到那些可怕的画面。 虽然睁眼闭眼于她而言都是一片黑暗,可是睁眼意识尚在,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但是闭眼则是慢慢放空思绪,会想起什么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那不一样的。 楚胤更无奈了:“那也不能这样瞪着眼睛啊,你这样睡不着的!” 傅悦闻言,想了想,觉得楚胤说的有道理便道:“那不睡了!”说着,挣扎着要起来。 楚胤忙伸手压着她的肩膀:“不行!” 傅悦没好气道:“那你去把姑姑找来啊!” 楚胤道:“傅悦,很晚了,安姑姑年纪也挺大了,你就忍心折腾她?” 安姑姑有五六十岁了,许是夜夜给她守夜,头发都白了不少。 “我……”傅悦顿时不晓得说什么了。 安姑姑今年五十七岁了…… 楚胤又轻声道:“而且你要明白,安姑姑年纪大了,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你,以后她若是离开了你,你就一辈子不睡了么?你不该这样依赖她,我是你的夫君,你该依赖的是我!” 傅悦闻言,眨了眨眼,半晌才问:“你是说,姑姑以后会离开我么?” 楚胤微微垂眸,静默片刻后,才用一种状似无力的声音低声道:“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永远存在的!” 就像她,他曾经以为,她会一辈子和他在一起,他会看着她长大,娶她为妻,之后,与她一起慢慢变老,她会永远留在他身边,不会离开,可事实上,他错了。 失去她,是那样的猝不及防。 所以,没有谁可以一直存活着,生离死别,都是常事! 傅悦不说话了,有些闷闷不乐。 楚胤也不多说了,只道:“好了,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不要!” “那你想如何?除了去接花姑姑过来之外,怎么样你才愿意睡?” 傅悦听着他一副她想怎样都可以的语气,眼前一亮:“怎么样都可以么?” “你先说!” 傅悦故作沉思,而后嫣然一笑:“唔……这样,你唱歌给我听吧!” 楚胤:“!” 傅悦笑眯眯的道:“有时候我睡不着的时候,姑姑也会给我唱曲子哄我睡觉,你给我唱首曲子,说不定我就可以睡着了!” 她小时候,就是眼瞎失去记忆开始的那一段时间最是惶惑不安,没有任何安全感,整日整日被噩梦缠身,都是花姑姑每夜陪着她,有时候哥哥也会来陪她,他们会给她哼曲子讲故事哄她入睡,慢慢的,她就对他们产生了极深的依赖感,他们的气味她就记得特别清楚,潜意识里,她只要闻到他们的气息,她就安心了,最后,只要他们在,她都睡的特别安心,极少做噩梦。 楚胤神色难辨,面皮紧绷道:“我不会唱曲!” 就算是会,也不唱! 让他唱曲子?不存在的! “啊?”傅悦有些失望:“唱曲子都不会,那你还会什么啊?” 楚胤没说话。 他会的可多了,可好似会的那些,在她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傅悦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那你给我讲故事吧,就像之前在青台城的时候那样,好不好?” 楚胤:“……” 没听见他吭声,傅悦瘪嘴:“这样也不行么?” 那声音,听着好似有满腹委屈。 楚胤只听见他认命的声音:“你想听什么故事?” 傅悦不挑剔:“讲什么都可以!” 她只是想要听见声音入睡,这样思绪就会随着声音走,不会胡思乱想。 楚胤想了想,想起之前给她念故事本子的时候念过的那些,随意想了一个徐徐讲给她听。 随着他轻柔耐心带着丝丝蛊惑的声音响起,傅悦闭上眼,这次,倒是真的入睡了。 不过,她却抓着他的手睡的。 待她呼吸平稳,楚胤声音即止。 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楚胤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总有一种哄孩子入睡的感觉,可也不尽然,心底忍不住漾起一抹涟漪,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侵蚀着他。 很微妙,难以言说。 傅悦这一觉睡得很安稳,不过,也没少折腾,楚胤虽偶尔打盹,可她经常蹬被子,如今已经快到冬天了,天气凉,他不放心,怕她着了凉,所以哪怕是闭目养神也总是绷着神经万分警惕,听到任何动静,他便睁眼。 几乎是一夜未眠。 傅悦倒是睡得香甜,和往日一样的时间醒来。 楚胤和往常一样,好似昨晚一夜没睡的人不是他,照样陪着她吃早膳,之后,傅悦要去花园散步消食,却被董家把守在院外的人拦住了。 说什么大小姐的命令,不让他们出院子半步。 然后,楚胤都还没做什么,傅悦就从袖口中掏出鞭子,毫不客气的抽了过去。 是了,假装孕妇,她的软鞭不能再缠在腰间,只能藏在袖口。 傅悦抽了带头拦着他们的人之后,怒声道:“岂有此理,既然是请我们来做客,就好好记着什么是待客之道,这样把我们关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院子外面把守着那么多人,她就算是看不见,也能根据周围的气息声感觉得到,这分明就是囚禁! 岂有此理,他们又不是囚犯! 那些人被她这样一震慑,也不敢轻举妄动,连忙让人去禀报。 楚胤本来打算让楚青处理的,看到她出手,眸色微动,没有再吩咐楚青,而是看着她,片刻后,才忽然伸手,将她的手里的鞭子拿过来,轻声道:“夫人有孕在身,切莫动气,以免伤了胎气!” 傅悦撇撇嘴,她又没真的怀孕! 不过,还是陪他做戏,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夫君的话,我记下了!” 方才还怒气冲冲不依不饶的人,顿时像只小绵羊似的,乖巧听话,让董家一众护卫都有些咋舌。 很快,董鸢就听到动静来了。 然后,当着他们的面惩处了一众方才拦路的护卫,有撤去了院子外面的守卫,又这个反应的陪着他们游园子去了。 傅悦懒得理她。 楚胤从始至终也不说话。 倒是董鸢,一路走来,不停地介绍着董家后园的景致,那热情的程度,赶得上老鸨介绍自家馆子的姑娘了。 从始至终,楚胤不曾说话,更不曾问起董鸢为何把他们带来这里,自然,董鸢也不说,就顾着介绍自家园子,接近楚胤。 兜了一圈之后,楚胤和傅悦回住的院子,董鸢送着他们回去之后,便立刻离开了。 回到院子后,傅悦才问楚胤:“夫君,那个董小姐为什么要对你那么殷勤欸?感觉她在刻意接近你,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刚才转了一圈,董鸢一直在和楚胤说话,那热情似火的,啧啧,她自然听出了那个董鸢是在刻意接近楚胤,以前二哥说过,一般一个姑娘对一个男人太过热情殷勤,便是看上他了。 看上了,就是想嫁给他! 楚胤挑了挑眉:“若是呢?” 傅悦顿时怒道:“果然!可是她怎么能这样?你都成亲了,太过分了,我都在这里呢,她就惦记我的夫君了,太不要脸了!” 二哥说了,惦记有妇之夫的女人,都是不要脸的! 楚胤都和她成亲了,是有妇之夫,那个董鸢竟然这样明明知道的惦记她的夫君,对她的夫君献殷勤,太不要脸了! 楚胤看着她忿忿不平的样子,忽然笑了:“夫人这是在生气?” 傅悦理所当然的冷哼:“那不然呢?我们已经成亲了,哥哥说过,我们成亲了你就是我的,可是竟然有人这样惦记你,我不是应该很生气的么?!” 她的东西被人惦记,她肯定是高兴不起来的,而且,她还那么喜欢他。 楚胤哑然笑道:“夫人不必生气,为夫还看不上她,所以,夫人担心的事情,必不会发生!”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如今这个样子,分外可爱。 傅悦冷哼:“那我也不高兴!” “那夫人要如何才能开心?” 傅悦想了想,道:“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待在这里了,不喜欢这里!” 原本被强制来这里做客她就不高兴,可是楚胤说会很好玩,她就跟着来了,可现在,她不想待在这里了。 楚胤见她是真的很不高兴,也晓得让她在这里待着憋屈,是有些为难她了,便道:“夫人既然……” 话还没说完,守在门外的楚明进来。 “公子,董鸢让人过来,说是请您一见!” 这就很有意思了。 楚胤觉得。 这年头,想见他的人不计其数,可这样的,还是头一遭。 让傅悦好好待着,楚胤应邀去了。 董鸢回到她房间之后,心中的震惊仍未散去,她又惊又喜。 他的夫人竟然是个瞎子,简直是天助她也,一个瞎子,她何需放在眼里! 111:董鸢逼婚,出言威胁 估计是因为他腿残的原因,所以才会被迫娶了一个眼瞎的女人,可她不一样,她身体健全,姿色上乘,还家财万贯,只要娶了她,想要什么没有? 她拥有所有男人都无法拒绝条件,美貌,财富,还有董家的归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而他双腿残疾,她都没有嫌弃他,他就更没有道理拒绝了。 这么想着,董鸢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打算见他,和他好好说说此事。 亭子里,看着对面正在端着茶轻抿,动作优雅从容的男子,董鸢眼中满满的都是痴恋,怔怔的看着。 他长得可真的是好看呐,她从小到大见过那么多男人,好看的不在少数,他是最好看的。 大多数长得好看的男人,总会让人觉得娘里娘气,可他有所不同,他看着温润优雅,又让她有一种刚毅英武的错觉,很复杂,却又是那般的让人着迷。 董鸢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问:“昨日在凤凰城见到公子,觉得一见如故,故而请公子来此做客,实在是冒昧了,如今还不知公子叫什么,是哪里的人,家里做什么的呢?” 董鸢是江湖儿女,身上自有江湖儿女快人快语不喜拐弯抹角的脾性,加上这几年父亲去世后以一己之力撑起董家,顾着归云山庄和董家的生意,更是雷厉风行手段利落,如今在楚胤面前,一副小女儿的姿态,也是难得。 可她也没办法,再如何不自在,毕竟在喜欢的男人面前,总是不能和以前一样。 楚胤没理她。 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之后,就在董鸢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才语气寡淡的道:“在下闽南人士,姓林!”顿了顿,道:“家里经商!” 董鸢一喜:“原来是林公子!” 想了想,她又试探着问:“敢问林公子全名?” 楚胤没回答,而是问:“不知董小姐此次请我与夫人来此,究竟意欲何为?” 他这般直接的问出来,董鸢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楚胤淡淡的道:“董小姐若是无事,我与夫人还有事要办,今日便要告辞了!” 董鸢愣了愣,忙问:“林公子有要事要去办?” “嗯!” 董鸢道:“不知是何事?林公子可说来听听,兴许董鸢可帮忙呢!” 楚胤挑了挑眉:“哦?董小姐想帮忙?” 董鸢神色一喜,忙道:“还请林公子告知,董鸢必定尽全力相助!” 楚胤却没有告知,而是淡淡的道:“董小姐好意在下心领,但不必了!” 董鸢面色一僵。 楚胤神色依旧寡淡,道:“董小姐若是无事,在下先走了,多谢董小姐这一日款待!” 说着,立刻就扭头示意楚青过来推他。 董鸢见他欲走,立刻站起来叫住了他:“等等!” 楚胤抬头看着她。 董鸢抿唇道:“谁说我无事?我这般兴师动众的请林公子来岂会无事?” 楚胤神色依旧:“哦?那不知董小姐究竟有何事?” 董鸢不说话了,咬了咬唇,好似难以启齿。 楚胤面上有几分不悦:“董小姐既说有事,如今却又闭口不言,是在拿在下开涮?” “我……” 她怎么说?开口直言她看上他了,所以要强迫他娶她? 楚胤见她说不出话,面色紧绷,似是被戏弄之后的憋闷不悦,没再和她说话,直接让楚青推他走。 董鸢立刻道:“站住,谁让你走了?” 她这话刚说完,守在亭子外面的董家护卫立刻拦住了楚胤的去路。 楚胤有些怒意,扭头问董鸢:“董小姐这是何意?” 董鸢傲然一笑,淡淡的问:“林公子莫不是以为,我董鸢把你请来归云山庄,是吃饱了撑的?以为归云山庄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楚胤拧眉:“那你想如何?” 董鸢咬牙直言:“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董鸢看上你了!” 楚胤:“……” “董小姐此话何意?”一种带着惊诧的不解。 董鸢道:“你还听不明白么?我要你娶了我,入赘董家为婿!” 楚胤忽然不说话了,看着她,神色不明。 半晌,他淡淡的道:“董小姐,在下已经有夫人了!你又不是没见过,在下既已娶妻,又有了孩子,又如何能娶你?” 董鸢立刻道:“那不重要,你休了她再娶我便是,我不介意!” 楚胤:“……” 怔愣片刻,他蓦然发笑,笑得意味不明:“董小姐,你这是在与我开玩笑么?” 董鸢回答的很认真正经:“自然不是,我看上你了,打算让你做我的夫婿,可我堂堂归云山庄董家的女儿,自然不能做小,也不能与人共侍一夫,所以,你要休了她再娶我,至于那个孩子,我以后也能为你生,所以,也最好不要留下!” 楚胤眯了眯眼,神色难辨,只淡淡的道:“董小姐,我想你误会了,我并未说过要娶你!” 董鸢嗤笑:“那又如何?你以为你还有得选么?我看上了你要你娶我,你除了答应再无其他选择!” 闽南离这里不算很远,两日便可到,董家也有产业和钱庄在那里,她去过几次,对那里的情况大致了然,她可从未听说过闽南有什么姓林的经商大户,可见他家里并不出名,怕也只是小富户罢了,而董家可是在整个大秦境内都颇有名望的,她要嫁给他,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楚胤闻言笑了:“所以,董小姐的意思是,在下若是不愿意,董小姐就会强迫在下与董小姐成亲?” 董鸢微扬起下巴,满脸傲色和自信:“自然不是,强扭的瓜不甜,这样逼着可就没意思了,所以,你若当真不愿意,我会想尽办法,直到你愿意为止!” 至于用什么办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楚胤觉得,董家这位小姐对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和逼迫二字有很深的误解。 他倒是想知道,董四海好歹也是江湖一代豪杰,董亭也算是个人物,怎么就有这么一个一言难尽的女儿和妹妹。 楚胤想了想,忽然问道:“我若愿意,又当如何?” 董鸢一愣,讷讷的问:“你……你说什么?” 他问的更直白了些:“我若是愿意娶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董鸢忙道:“董家一半都是我的,自然也是我以后的夫君的,只要你愿意娶我,这些都是你的!” ------题外话------ 今天帮人搬家去了,折腾了一天晚上才回来,累的一个手指头都不想动,勉强写了点,唉,我去睡觉了,大家晚安! 阿胤其实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下章预告:同床共枕! 112:将计就计,同床共枕 楚胤淡淡的笑了。 半个董家…… 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诱惑,若是一般的男人,估计是不会拒绝的了。 见他笑了,董鸢自然是以为他被说动了,紧追着又道:“你看你如今双腿残疾,肯定是很多事情都做不了,甚至因此受了不少不公,否则何至于要娶一个眼瞎的女人?可我不一样,我身体健全,样貌姿色上乘,董家在大秦也是颇有名望的,只要你做了我的夫婿,董家的一切,尽可为你所用,而我不介意你双腿残疾,不介意你成过亲有过孩子,以后,我也一定会做一个好妻子,你可愿意?” 说着,她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询问着他的意思。 楚胤浅笑询问:“董小姐,据我所知,你有一个体弱的兄长和一个年幼的弟弟,董小姐这样口口声声将董家据为己有随意许诺,令兄和令弟可知道?” 董鸢不过是个女儿,如今掌管董家,不过是因为兄长身体不好弟弟年幼,可假以时日,就算她的哥哥身体一直不好,弟弟总会长大,可看她的意思,是打算一直将董家据为己有了。 董鸢面色一僵,而后扬着下巴信心十足的道:“自然是知道的,我哥哥最是疼我,弟弟也一向敬重依赖我,只要是我想做的,他们必不会反对!” 楚胤一脸了然:“原来如此!” 董鸢信誓旦旦的道:“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他们,只要你休了你现在的夫人和我成亲,董家的一切,你尽可物尽其用,不必担心我哥哥和弟弟,他们也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楚胤沉吟着没说话。 见他似有动摇却仍有迟疑,董鸢也不逼着了,忙善解人意的道:“此事突然,让你马上答应怕是为难了,林公子可以回去考虑考虑,等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楚胤挑了挑眉,随后点了点头:“如此……在下先回去好好想想!” “嗯啊!” 董鸢心情顿时好了,她有信心,他给出的答复,一定是意料之中的,因为他没有道理拒绝。 离开亭子后,楚胤面上的表情陡然转冷。 他扭头询问楚青:“暗龙卫可还在凤凰城?” 楚青低声道:“回公子的话,今早的时候还在暗中搜寻,如今估计也还在!” 楚胤点了点头,又问:“其他人的人呢?” 楚青回话道:“据我们的人探查的消息,只有暗龙卫追踪到了这里!” 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不少人将楚王府视为眼中钉,这次楚胤暗中离开青台城出外游玩,有的是人不想他活着回去,可以前在暨城没有机会,这次楚胤出行在外带的人再多,也不如在暨城那般难下手,所以好些人都派了人来追踪楚胤的踪迹意图下手,可真正有实力可以和楚王府的暗卫匹敌的,唯有皇帝的暗龙卫,而就在昨日从凤栖山会凤凰城的途中,暗卫来报,凤凰城出现了暗龙卫的踪迹,显然是一路追寻到了这里,正好董鸢出现把他们带回,当时那个情况,若没有董鸢那一场闹腾,楚王府的暗卫肯定是可以确保他们不会被暗龙卫追寻到,可当时若是没有跟董鸢回董家,董鸢怕是不会罢休,一旦闹起来,必定会被暗龙卫发现他们,首先,他腿残是骗不了人的,只能顺势跟着董鸢回来。 他倒是不怕和暗龙卫撞上,就担心一旦撞上,接下来又得费一番功夫隐匿踪迹,还不一定可以避开,届时可就麻烦了。 皇帝派人来暗中追寻他们,肯定不是暗中保护,而是找机会刺杀,这次皇帝怕是倾巢而出了,一旦和他们撞上,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他可不想出来一趟,散心游玩变成亡命天涯。 楚胤想了想,淡淡的道:“董家虽是不错的掩护,可毕竟目标太大,难保暗龙卫不会查到这里,一会儿你亲自去,悄无声息的把他们除了吧!” 暗龙卫已经发现了他昨日出现在凤凰城的踪迹,昨日傍晚时分,他们还追查到了凤栖山,只是当时他们已经被董鸢带回了董家,这才刚巧避开了他们,可他们既然在这里发现了他的行踪,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里查个底朝天,难保不会查到董家。 “是!” 想了想,楚胤又道:“顺便去把这里的事情透露给董亭!” 出去一愣,而后立刻道:“属下明白了!” 将楚胤推回到住的院子后,楚青便悄然离开了。 傅悦还在闷闷不乐。 楚胤之前本来打算顺了她的意暗中带着她离开这里,虽然会比较麻烦,可她开心就好,可如今既然已经吩咐了楚青去处理了那些暗龙卫,自然是不必急在一时,所以也没必要再大费周章的,可傅悦这样憋闷着自然也不行,便一五一十的将皇帝派人来跟踪追杀他们的事情告诉了她,之后耐着性子劝道:“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了楚青去处理那些人了,我们最多在这里再待两日便可离开,届时我再带夫人去好玩的地方,可好?” 傅悦虽然不情愿待在这里,可还是妥协点点头:“那好吧,安全最重要,待两天就待两天!” “夫人真乖!” 往常最受用的一句夸赞,傅悦却不爱听了,别过脸去,冷哼! 楚胤见她嘴巴嘟着都可以挂油瓶了,顿时无奈了:“这又是怎么了?” 傅悦藏不住心事,立刻恶声恶气的问:“刚才那个董小姐找你,说什么了?她是不是说要嫁给你?” 楚胤点点头:“是有此事!” 傅悦紧接着问:“你没答应吧?” 楚胤笑了笑:“怎么会?我不是已经娶了夫人了么?” 傅悦冷哼,没好气道:“哼,你知道就好,我跟你讲,你要随时记得你是有妇之夫,不可以拈花惹草,不然我就阉了你!” 说到最后,她还一脸凶狠的样子,跟大人吓唬小孩似的。 楚胤:“!” 站在一旁的清沅顿时压低了头,暗中竖起大拇指,公主果然是彪悍! 楚胤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顿时有些复杂的看着傅悦,轻声询问:“夫人可知道阉了是什么意思?” 傅悦微微昂起下巴:“知道啊,就是废了你的意思!” 楚胤的眼神更复杂了:“夫人怎么会知道的?” 傅悦想都没想就把傅青霖出卖了:“哥哥说的,哥哥和我说过,要是你以后对我不好了,就阉了你,我问过阉了是什么意思,他说是废了你的意思!” 至于废了是什么意思,在傅悦的理解里,其实就是把他暴打一顿! 楚胤觉得,当年他把傅青霖打败的时候,就该顺势废了他老二,省得他各种教唆妹妹来折腾他。 叹了一声,他耐着性子道:“夫人放心,为夫绝对不会随便拈花惹草!” 傅悦这才开心了。 她现在还不懂其他的,可却明白一件事,楚胤是她的夫君,那便只能是她的,有人敢惦记她的东西,意图抢走她的东西,而且,还是她那么喜欢的,她肯定是不高兴的。 午后,傅悦要午休,楚胤昨夜一夜没睡,也顺便小憩了一下,不过他一贯没有白天睡觉的习惯,哪怕是昨夜没睡,有些疲倦,也都难以入睡,坐在轮椅上闭目小憩了一个时辰,也都半睡半醒的状态,在傅悦起来后,他听见动静也起来了。 晚上的时候,傅悦睡觉,他自然也得继续给她讲故事守夜。 傅悦又提起了让他去找安姑姑来,楚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其实他没告诉傅悦,今日上午,他已经派楚明亲自将安姑姑送回暨城了。 她过度依赖安姑姑,就算在这里的这几日她勉强可以过得去,待离开董家之后,安姑姑又会随行侍候,她肯定又会重新依赖安姑姑,可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所以,他果断让楚明转达了他的意思,询问安姑姑是否愿意回暨城,安姑姑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如今已经在楚明带着人亲自护送着回去了。 傅悦虽然不高兴,可倒是没有昨夜那般反应强烈,很听话的躺下休息了。 楚胤正和昨夜一样讲故事哄她入睡,可傅悦听着听着,却还是睡不着。 楚胤正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傅悦就已经开口问:“王爷夫君,你是不是已经两天一夜没睡了?” 楚胤一愣,倒也是这时才想起,他似乎真的是两天一夜没睡了。 昨日一天,昨夜一夜,今日一天,正好两天一夜,虽然今日小憩了一下,可毕竟白天睡不着,聊胜于无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傅悦闻言,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你困不困?” 楚胤想了想,坦诚回答:“还好,不算很困!守着你不成问题!” 他以前几天几夜不睡是常有的事情,特别是打仗的时候,根本不容许他耗费时间去睡觉,所以,只能撑着,又是赶路,日夜快马加鞭都不够,自然是不可能休息,这些对他来说家常便饭了,哪怕是这些年不再打仗不用赶路,他也时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又不睡,久而久之,少睡几觉倒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他说的实话,不算困,睡能睡得着,不睡也能继续撑着。 可对于每天规定使臣休息,少睡一觉都受不了的傅悦来说,这可不是小事儿。 她很严肃的道:“那怎么行?你都两天一夜没睡了,可不能再这样熬着了,不然病了怎么办?” 楚胤无奈道:“那你说怎么办?不守着你又不敢睡!” 傅悦坐了起来,沉思着想了想,而后忽然挪了一下,把自己挪进了床的里侧,之后拍了拍外侧的位置,眉眼弯弯道:“这样好了,你上来和我一起睡,这床反正够大,可以再睡一个人的!” 楚胤一愣:“什么?” 傅悦一脸单纯的回答:“就是夫君你上来和我一起睡啊,反正这张床很大,再睡一个人也不成问题,而且你睡在外面挡着,我肯定不会再掉床底了,这样,你既能守着我,自己也能睡,简直是两全其美!” 说着,还沾沾自喜起来:“我真聪明!” 楚胤:“……” 楚胤面皮绷紧了几分,有些僵硬的道:“不……不用了吧!” “为什么不用?” “我不困!” 傅悦立刻撇撇嘴,没好气道:“骗人,你都两天没睡了,怎么可能不困,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嫌弃我睡觉不老实,所以宁愿不睡也不愿意和我一起睡,哼,太过分了,既然这样,那大家都别睡了!” 说着,还一脸气呼呼的把被子扯开丢到一边,一脸气闷。 楚胤:“……” “傅悦,不许胡闹!”语气沉了几分。 傅悦却是一点都不怕,昂首道:“我才没有胡闹,你要是不上来一起睡,我也不睡了!” 楚胤只觉得自己眉心狂跳的厉害。 他揉了揉眉心,一阵无奈,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淡淡的道:“傅悦,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一起睡是要洞房的,你不怕痛了?” 傅悦嗤笑:“你少来,清沅都和我说了,一起睡觉和洞房是两码事儿,洞房要脱衣服的,我现在是要和你穿着衣服盖着被子纯睡觉,怎么可能会痛?” 楚胤顿时有一种冲动,把清沅那个丫头也一起送回暨城的冲动,或是让那丫头哑巴一段时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简直了! 傅悦道:“你就说你睡不睡吧,你要是不睡,那我也不睡!” 楚胤是不想睡的。 他这段时间一直避免着和她接触,平时也把她当个孩子宠着,虽然也没真的去想过以后和她分开的事情,可却也还没做好和她做夫妻的准备,所以,他对她一直都避免着触碰,如今让他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哪怕什么都不做,总归是不一样的。 可这丫头这副架势,他若是拒绝,她估计会不开心,看她那样子,铁定是打算真的和他犟到底了的。 沉默了许久,楚胤想了很多,而后,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终于松了口:“好,一起睡!” 傅悦开心了,眉眼弯弯道:“这就对了嘛,嘿嘿嘿……” ------题外话------ 嘿嘿嘿,难得一起睡了,要不要擦出点火花? 113:蚀骨之毒,循序渐进 楚胤站不起来,上床会相对比较麻烦,傅悦想到这里,正打算下来扶着他,可是她正打算挪到床边下来扶他,楚胤已经两手撑着轮椅扶手,用力一撑,之后顺势一转,整个人就这样稳稳地坐在了床边。 傅悦:“……”好厉害的样子! 她张着嘴惊讶了半晌没说出话,之后忽然问道:“王爷夫君,你的腿为什么残了啊?” 她只听说是很久以前,大秦有一场内战,楚胤和他的哥哥楚翎奉命歼灭叛军,后来他的哥哥楚翎死了,他也残了双腿差点死了。 具体的,哥哥没告诉她,她也没有多问。 可现在,迫切的想知道。 楚胤静默了一会儿后,如实道:“中毒!” 傅悦一愣,追问:“嗯?什么毒?” 楚胤想了想,没有瞒着:“蚀骨!” 傅悦闻言,脸色一变。 蚀骨…… 傅悦震惊着,好久都说不出话。 楚胤有些吃力的用手将两条僵硬的腿挪上来,这个过程中一直没听见她的声音,不由扭头过来,见她精致的小脸上僵硬又苍白,不由蹙了蹙眉:“夫人知道这个毒?” 傅悦微微抿着唇,点了点头:“知道啊,以前小师父和我说过!” 以前她跟着小师父学医的时候,小师父和她说起了时间十大剧毒,其中就有这个毒,所谓蚀骨,便是腐蚀骨头的毒,特别阴毒的一种毒,大多数淬在兵器上,只要被淬了蚀骨之毒的兵器所伤,毒素就会通过血液扩散,所扩散到的地方,骨头会开始麻痹,之后慢慢被腐蚀,腐蚀的时候人会特别痛苦,而且这个毒还会不定时发作,发作的时候,几乎是生不如死,而且毒发的时候浑身血液凝固,全身麻痹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生生的忍受着毒发的折磨。 他中的,竟然是这个毒…… 楚胤一愣,而后淡淡笑着:“倒是忘了夫人会医术!” 傅悦咬了咬唇畔,迟疑着问:“那你这几年毒发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啊?小师父说,这个毒毒发的时候,会让人生不如死,是不是真的啊?” 楚胤静默了片刻,低声道:“还好!” “啊?”还好是什么意思? 楚胤没回答。 对于他来说,蚀骨之毒发作再痛苦,也不及心中万念俱灰的绝望来得痛苦,肉体上的折磨再痛,比起那些剜心的痛,真的不算什么。 他不回答,傅悦以为他是不想说这些伤痛,便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那现在是不是也会时不时毒发啊?” 他抿唇道:“不会!” “嗯?” 他轻声道:“已经五年不曾毒发过了,所以夫人不必担心!” 傅悦闻言一愣。 不曾毒发过是什么意思? 小师父当年和她解释过,中了此毒,便会不定时发作,不能控制,所以只要毒还在他身体里,不可能五年都不发作,除非…… 蚀骨之毒是可以解的,只是很难,当年小师父和她说的时候,她还问过怎么解,小师父说他都没把握可以解了此毒,所以就没告诉她,但也说明了,这个毒并非无解之毒,他已经五年没发作过了,是已经解毒了么? 应该是吧! 可是如果解了,他为什么还站不起来? 他双腿残疾是中毒不是外伤,就说明只要解了毒他就可以站起来了,那为什么他现在还站不起来。 还是说…… 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傅悦忽感心惊…… 见她好似在凝神想着什么,面色有些奇怪,手下意识地攥紧袖口,楚胤蹙了蹙眉,轻声道:“好了,不要再想这些事了,很晚了,睡吧!” 傅悦闻言微微回神,点了点头:“哦哦!” 说着,下意识就要扯被子,却没摸到…… 楚胤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一阵摸索,忍不住提醒:“被子在床尾,你刚才丢过去了!” 傅悦这就忍不住尴尬了。 有些窘迫的爬着过去把被子拉了回来,抖了抖盖上。 然后,楚胤就有些为难了。 只有一床被子…… 见傅悦折腾着往他这边腾出一半被子,楚胤阻止了她的动作:“我叫人再拿一张被子来!” 说来也奇怪,他记得昨夜的时候这里有两床被子的啊,一张叠放在里侧,一张傅悦盖着,怎么今晚有一张不见了? 傅悦动作一顿,有些茫然:“为什么啊?” 楚胤不知道怎么说。 他现在还不想和她有太过亲密的身体接触,自然不宜盖同一张被子。 傅悦想到什么,有些委屈的道:“你是不是嫌弃我睡觉不安分,怕我抢你被子啊?这个夫君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抢你被子的!” 楚胤见她有些委屈的小脸,想都没想就道:“不是……” 傅悦吸了吸鼻子:“那为什么呀?” 楚胤:“……” 想了想,他一本正经的道:“现在天气冷,我和你盖一张被子,你就少盖一半了,要是你着凉怎么办?” 傅悦翻了个白眼:“……你又在忽悠我!” 楚胤脸不红心不跳:“那里忽悠了?说的实话!” 傅悦撇撇嘴:冷哼道:“哼,就是在骗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啊,明明是两个人盖一张被子挤一个被窝更暖和!” 楚胤:“……” 傅悦没好气道:“不要找借口了,你分明就是嫌弃我睡觉不老实,怕睡得不好,不想和我睡一个被窝!” 楚胤可以说是很无奈了:“没有嫌弃你!” 傅悦哼道:“那你就别废话了,我困了,睡觉!” 说着,拖着他一起躺下,手脚并用的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楚胤就这样被她拉着躺下来,身体有些僵硬,不过,看着傅悦在吃力又笨拙的给他盖被子,因为她看不见,还盖得歪歪扭扭的,楚胤想了想,还是默默的伸手把被子拉好,平整的盖在俩人身上。 “嘿嘿嘿……” 楚胤盖好被子后,傅悦躺在那里,忽然憨憨的笑了。 楚胤歪过头去看着她:“笑什么?” 傅悦笑眯眯的道:“我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别人一起睡呢,觉得好神奇欸!” “安姑姑不是一直陪着你?” 傅悦努着嘴闷声道:“那不一样,姑姑都是在床边坐着守着我,可从来没有和我一起睡在床上的,所以,夫君是第一个和我一起睡的人!”说着,她弯着眼喜滋滋的道:“不过清沅说了,这才是正常的,我们是夫妻,本来就应该一起睡才对!” 楚胤面无表情:“所以,也是清沅让你拉着我一起睡的?” 傅悦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对……”刚一开口,许是意识到自己又透露了什么,傅悦立刻抿着唇,眼神闪烁,缩了缩不说话了。 有些心虚。 今天白天的时候,清沅忽然和她提议这事儿的,说她和楚胤是夫妻,成亲已经三个多月了,却一直分开睡,这样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而夫妻之间培养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一起睡,身体拉近了,心也就慢慢近了,她似懂非懂,也知道清沅不会害她,就让清沅折腾,也按照清沅说的,好说歹说的让楚胤和她一起睡。 所以刚才,可不是心血来潮。 楚胤倒也没有生气,看着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这丫头,倒是一心为你!” 虽然好些次那丫头总是和傅悦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可到底对傅悦忠心耿耿,人也单纯,和傅悦一个性子,看似单纯实则聪慧,该装傻的时候装傻,可该机警的时候从不含糊,有这样的丫头在傅悦身边,其实挺好。 所以,清沅好多次和傅悦说了一些话出了一些主意,他都不曾计较。 傅悦点点头道:“那肯定的啊,清沅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的!” 她也不知道清沅在她身边多久了,当年她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也记不得以前的事情,清沅当时就伺候着她,清沅比她大两岁,那个时候她因为看不见,听觉嗅觉远没有现在那么好,做什么都很艰难,是清沅和安姑姑陪着她度过了那一段最艰难的岁月,而安姑姑大多是晚上守着她,可白天不管她做什么,都是清沅陪着。 清沅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所以清沅说什么她都是听的。 楚胤不置可否,没再说什么,只道:“好了不早了,睡吧!” “嗯嗯!” 傅悦点了点头,然后,挪了一下,就在楚胤猝不及防的时候,整个人扑了过来,然后,张开手抱着他,蹭蹭蹭…… 一团柔软,就这样挂在身上,跟条八爪鱼似的。 楚胤身体陡然僵硬,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动弹不得。 他一动不动的僵硬在那里,看着她的头顶,薄唇紧抿,情绪不明,问:“傅悦,你这是做什么?” 傅悦微微抬头,皱着小脸低声道:“抱着一起睡啊,清沅说了,两个人抱着睡会很暖和,现在天气开始冷了,我怕冷!” 楚胤面皮紧绷,语气低沉了几分:“放开!” “我不!”抱得更紧了。 “傅悦!”语气更重了几分。 “我就不!” 楚胤声音添了几分凌厉,故意吓唬她:“再不听话我就把你丢出去了啊!” 傅悦一听,整个人缩了缩。然后爬了起来,一脸委屈,瘪嘴道:“你……你凶我!” 楚胤:“……” 傅悦眼中闪着晶莹,可怜巴巴,声音哽咽了:“你竟然凶我!” 楚胤见状,立刻坐了起来,有些无措的看着眼泪快要流下来的傅悦:“傅悦,你……你别哭啊……” 傅悦又委屈又气恼:“我就哭!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就是想抱着你睡一下,这样比较暖和,你竟然凶我,还想把我丢出去,呜呜呜,人家那么娇弱,摔坏了怎么办……” 楚胤本来还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怎么哄她,听见她后边那两句委屈巴巴的咕哝,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傅悦瞪眼:“你你你……你竟然还笑,太过分了!” 她可是很严肃的! 楚胤好笑又无奈道:“好了,刚才只是说来吓唬你的,没有真的要把你丢出去,别钻牛角尖了,你想抱着睡就抱着睡吧!” “真的?” “嗯!”睡在一张床上,盖在一张被子里,抱着不抱着,似乎也没差别。 她开心就好。 傅悦眼泪一收委屈的表情敛去,笑容漾开:“那就好了,我们快睡吧,我可困了!” 说着,又拉着楚胤躺下,扯着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楚胤看着她这笨拙又生疏的样子,叹了一声,帮她被被子拉好。 这丫头立刻顺势再一次扑进他的怀里。 楚胤:“……”这个觉真的不用睡了。 这一看,她刚才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分明就是装的! 而且,一看就是计划好的,从说要他一起上床睡,然后盖一张被子,再到抱着他睡,看着都是心血来潮的想法,可聪明如他,哪里不知道,这肯定又是清沅那丫头给出的主意。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没关系了,只要她开心,他怎么样都没关系。 “哎呀!” 他正无奈的想着,忽然,怀中的傅悦叫了一声。 楚胤忙问:“怎么了?” 傅悦微微撑着身体起来,摸着脸颊皱眉咕哝问:“你这衣服上都是什么啊,硌的我脸疼!” 楚胤微微垂眸瞟了一眼自己的衣领。 他身上还穿着好几层衣服,外袍的衣领上有一些装饰纹样绣的比较粗,看着挺好看,可是傅悦的脸白嫩,蹭上去摩擦了一下,都红了。 他正想着,傅悦已经伸手摸了摸他的衣领,然后又扯着他的几层衣领,那手指都碰到他的皮肤了,他蹙了蹙眉,正要拿开她的手,就听见她郁闷的声音:“你怎么睡觉穿那么多衣服?哎哟,还五层,这样睡能睡得着么?要不要脱掉两件啊?” 说这话的时候,傅悦想的很简单,就是穿太多衣服睡觉很不舒服,她最不喜欢穿很多衣服睡觉了,身上紧绷绷的,翻个身都难,根本睡不着,可落在楚胤耳朵里,可就不太一样了。 他坐起来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语气有几分严肃:“傅悦,你故意的?” “啊?故意什么?” “……”他怎么说? 她一个姑娘家,这一晚上的,先是拉着他一起睡,又是要盖一张被子,之后吵闹着抱着他睡,现在好了,连他衣服都要脱了。 她什么都不懂,可他不是啊! ------题外话------ 楚胤:你姑娘家家,矜持点! 蓁儿:矜持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楚胤:…… 114:当年战况,火光四射 可看着她那一脸清澈单纯的样子,楚胤有些话,不晓得如何开口。 他不吭声,傅悦却来劲儿了:“我故意什么了啊?你倒是说啊!” 楚胤张了张嘴,半晌,低低叹道:“没什么!” 傅悦撇撇嘴,低声咕哝:“我明明听见了,你说我故意的!” “傅悦……” 傅悦忽然低着头抿着唇,两手扯着被子,有几分扭捏的问:“王爷夫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主动了啊?” “什么?” 傅悦有些纠结,有几分烦躁矛盾:“就是……就是……哎呀,以前二哥跟我说过的啊,说女子在男人面前不能太主动,就像我刚才那样的,不然会被瞧不起,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主动了啊?” 楚胤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傅悦片刻,随后如实点头:“有点!” 傅悦有几分烦躁的闷声道:“那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清沅说了,我们是夫妻,要多亲近才行,二哥说男人和女人之间就该是男人主动,所以原本应该是你主动才对的,可是你一直不主动,那我要是再不主动点,这样僵着也不是办法啊!” 清沅和安姑姑一直和她说,她和楚胤成亲了是夫妻了,夫妻是世上最亲近的关系,所以应该要多相处多接触,可不像他们这段时间这样的,哥哥来信也多次提及让她和楚胤好好相处培养感情,可是楚胤一直对她若即若离的,虽然对她好,可是却并不像丈夫对妻子的好,倒像是疼一个孩子,所以让她寻找机会和他多多相处亲近亲近,她虽然不太懂怎么样才像夫妻的样子,可也觉得她和楚胤的关系有些奇怪,楚胤对她,就像哥哥和父皇对她一样,可他不是哥哥也不是父皇啊,所以,她这段时间就总是找机会和他待在一起,但是不管她这么做,那种感觉还是一样,楚胤还是一样对她,所以今天清沅提起让她今晚想办法让楚胤和她一起睡的时候,她就答应了。 然后,就有了刚才那一系列的循序渐进的亲近。 楚胤:“……” 他竟无言以对…… 定定的看着有些纠结扭捏的傅悦,一阵静默之后,楚胤才问:“傅悦,你知道夫妻之间的亲近是什么样的么?” “好像……”一阵困惑之后,她垂着眼帘低着头,微抿着唇闷声道:“我也不知道!” 楚胤甚是无奈的道:“以后,不要总是听清沅那丫头的馊主意,还有你二哥的那些话,也不要信了!” 祁国二皇子傅青丞,封淮王,据说,就是个玩世不恭的玩意儿,一向游手好闲,最爱吃喝玩乐风花雪月,和他的兄长傅青霖是绝然相反的人,忒不靠谱。 听着傅悦说他带她各种折腾,又是喝酒又是各种给她讲那些话本子故事的,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和她说,把这丫头都带坏了。 好在她什么都不懂,想亲近他最多也是想抱着他睡觉,要是懂了,估计得给他下药了,真是% 楚胤顿感无力。 傅悦眨了眨眼:“为什么呀?我觉得二哥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的啊,为什么你和哥哥都让我别信他的话?” 山不就我我就山的道理,可是二哥教她的呢。 瞧,多正啊! 楚胤面无表情:“那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哥哥说的话都没道理?” “当……当然不是啊!” 楚胤从善如流的问:“那你觉得,我和你哥哥的话,相较于你二哥的话,谁的比较可信?” 傅悦这一点倒是回答得干脆:“当然是你和哥哥的啊!” 二哥不正经,她晓得的,只是,歪理也有理啊。 不过这话,她没说。 楚胤冷哼:“那不就得了?” 傅悦抬头,一脸无辜:“可是哥哥来信也让我和你多相处亲近啊!” 楚胤:“……” 楚胤又耷拉着头咕哝:“父皇来信也说,让我和你好好培养感情呢……” 楚胤:“……” 张了张嘴,半晌都不晓得要说什么,他只无奈的叹了一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睡吧,天色不早了!” “哦!” 正要躺下,傅悦想起什么,又坐了起来。 “又怎么了?” 她皱眉道:“你……你先把外面的衣服都脱了啊,衣服上面的东西硌的我脸疼!” 楚胤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半晌,还是妥协了。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外面两件衣服褪去,留下中衣,两人这才接着躺下。 然后,傅悦又像一条泥鳅似的,钻进了楚胤怀中,脑袋贴着他的胸膛,抱着他的腰,蹭了几下,然后喜滋滋的闭上眼。 楚胤身体僵着没动,就这样由着她抱着。 鼻翼间隐隐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是好几种香味混杂在一起的,其中有女子天然的体香,有傅悦平时洗澡用的皂香,还有平时佩戴的香料,几种香味夹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很好闻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多嗅了几下,只觉得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本来有些紊乱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 这时,怀中的傅悦轻咛出声:“王爷夫君……” “嗯?” 傅悦微微抬头,闷声道:“我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傅悦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道:“唔……我不想听书上的了,要不你和我说说你以前打仗的事情吧,哥哥说你之前是个打仗很厉害的少年将军,你和我说说呗!” 楚胤闻言,蹙了蹙眉,轻声道:“这些不好玩,很血腥!” 傅悦想了想,道:“那我也想听,我想知道王爷夫君以前的事情!” 楚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说说我第一次上战场的事情好了!” “好啊!” 楚胤思绪飘回十三年前,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当年南境北境相继升起战火,而和秦国起了摩擦的,正是祁国,因为一些边境百姓往来的冲突,事情越闹越大,两国边境的百姓都死了好些,加上两国边境的守将处理不当,直接引起了战火,而驻守南境的,便是楚王府麾下的楚家军,所以父王便派了他和大哥前往处理此事,正巧祁国也是傅青霖奉命代君亲征,也就是那一次,他和傅青霖打赌比武,他赢了。 傅悦一直静静的听着楚胤娓娓道来的当年之事,听到这里,她忽然好奇问:“那是不是你们打了那一架之后,战事就结束了啊?” 楚胤笑了笑:“当然不是,两国交战兹事体大,岂是我和你哥哥个人的输赢可以决定的?” 傅悦听言,有些郁闷,声音略显低落:“喔……那后来秦祁两国还是继续打仗咯?” 打仗很恐怖的,会死很多人。 楚胤点了点头:“嗯,不过也没打多久就结束了!” 傅悦一愣:“嗯?怎么说?” 楚胤又把后面两国交战中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些。 当时虽然他和傅青霖的比试他赢了,可两国交战却未曾停歇,大大小小的仗打了好多次,可他虽然深谙兵法,傅青霖也不容小觑,加上当时祁军中还有几个深谙兵法某略的将领,那都是傅中齐培养的将才,两军一时间不分伯仲,怎么打都各有输赢,两军就这样僵持着,就在两个月后,他的父王忽然传来书信,让他和大哥想办法将此战尽快了结,务必采取怀柔的方法议和,尽量不要和祁国再起战火,他们虽然不懂父王为何突然这样,却也听话做了。 他说着说着,怀中的人闭着眼慢慢睡着了,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显然是睡得沉了。 楚胤敛下眼帘看了一眼她的睡颜,而后动了动,轻轻地把她从她的怀中挪出来躺在他的旁边,掖好被子后,侧头看着她平稳恬静的睡颜,楚胤的思绪再次飘回方才的回忆中。 也就在两军议和的期间,北境接壤的北汉和北梁联兵南下,北边战火纷飞,庆王府的聂家军镇守北境,北境战火接连而起,庆王府自然是要前往御敌,庆王聂夙带着他的弟弟骠骑将军聂明,还有五个子侄前往北境,之后经过几个月鏖战,终于击退了两国大军,可聂家军也伤亡惨重,五十万大军只剩下不到十万人,而骠骑将军聂明和聂家军几个大将阵亡,原以为战事就这样结束了,可就在庆王打算回朝的时候,两国大军卷土重来,一路势如破竹,北境沦陷得猝不及防,短短一个月便全部沦陷了,而庆王以及他的三个儿子两个侄子,全部战死沙场。 聂家军全军覆没。 而当时北汉和北梁的手中,就拿着庆王府独有的北境边境布防图。 加上北梁和北汉当时领军南下覆灭聂家军的将领都口口声声的说是庆王和他们勾结,将布防图给了他们,他们将计就计的和庆王合作,后来为了铲除后患才将庆王以及庆王的几个子侄全部杀死,的庆王府通敌叛国的罪名就这样成立了。 在两国大军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察觉战况不对,当时南边的事情了的差不多了,他担心北境局势,便让大哥处理南境的事情先赶回来,刚到暨城,父王正好奉命前往北境支援,他还没进城就跟着父王北上了,可当他们日夜兼程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场大战刚结束,而庆王等人都已经战死,他和父王顾不上其他忙着扭转战局,可就在那个时候,庆王府被诛九族。 他在庆王府被传通敌叛国的时候就很担心庆王府的人,担心她,正打算赶回,父王忽然也战死,战事一再恶化,他临危受命,和随后赶来的大哥一起,终于平定了战火。 等他回到暨城的时候,庆王府早已湮灭,聂家九族无一活口,她小小年纪,先被烧死,而后被挫骨扬灰。 这些往事,哪怕过去了十多年,每当想起来他的心还是痛的难以呼吸。 如果没有当年那些事情,她平安长大了,多好啊…… 这么想着的时候,身边的傅悦忽然抖了一下,他知道她又做噩梦了,想都没想,忙伸手将她拉过来揽入怀中,抱着她的身子,手在她背上轻轻拍抚,就这样拍抚了一会儿后,傅悦就平静下来了,没有和昨晚一样被噩梦惊醒。 只是,她下意识的,紧紧的抱着他,好似溺在水中的人,死死的抱着救命的浮木一样,整整一夜,都未曾撒手。 楚胤由着她抱着,一直没动过,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这一夜,睡在楚胤怀中,傅悦没有和以前一样不安分的蹬被子,而是睡得很安稳,好似流浪多年的人,终于找到了避风港那样,整整一夜,都窝在他怀中安稳睡着。 翌日。 傅悦迷迷糊糊的,是被什么东西顶着醒过来的。 她还没睁眼就皱了皱眉,一张脸也皱着,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把顶着她的腿的什么坚固温烫的东西弄走,可一摸到,她倒是还在迷糊着,楚胤却醒了,一边醒来一边倒吸着气息,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当即睁眼,正要伸手阻止傅悦的动作,傅悦已经很不耐烦的扯了一下。 “嘶……”楚胤立刻倒吸了一口气。 他这呼吸愈发粗重,本来迷糊着的傅悦立刻就醒了,也松了手。 在楚胤怀中醒来,她一阵茫然,顾不上问他,而是一脸困惑的在楚胤身上摸了几下,然后好死不死的的,又摸到了…… 然后…… 楚胤咬牙,声音暗沉嘶哑:“傅悦,松手!” “呃……”傅悦这才想起,她昨晚好像和楚胤睡在一起了,现在就在他怀里,感觉到楚胤呼吸急促,她忙坐起来问:“王爷夫君,你怎么了?” 楚胤没回答,而是低哑着声音道:“你……把手松开!” “啊?哦哦!”傅悦立刻松了手。 不过,心底也疑惑起来,她刚才手摸到的是什么啊?好像长在他身上,是什么东西啊…… 瘤子? 不像啊! 可那是什么东西啊…… 她坐在那里一阵苦恼疑惑,楚胤却备受煎熬,顾不上和她说话,静静地躺在那里,调整气息,慢慢提起内力来平复着躁动的心。 ------题外话------ 嘿嘿嘿…… 115:无形撩拨,董亭其人 他还没缓过来,傅悦就很是疑惑不解的问:“王爷夫君,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我身上没有呢?” 说着,还很纳闷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 楚胤:“……”莫名觉得更痛了。 他闭上眼没理她,一心压下心头的躁动和欲念。 他没回答,傅悦却不肯罢休,伸手摸索着过去,然后又握在手里了,好似不弄清楚那是什么不肯罢休…… 楚胤在她的手摸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睁眼,可是刚要出声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那只小手又扯又捏的时候,楚胤呼吸粗重了几分,身体紧绷的跟石头一样,牙关紧咬,额间青筋凸起,隐隐沁出汗水,坚毅的面庞尽是隐忍,快要绷不住了。 在傅悦那只手一阵乱动的时候,楚胤果断握着她的手弄到一边去,然后沉沉的道:“傅悦你坐好,不许乱动!” “啊?”可她还没搞清楚那是什么啊…… 好好玩的样子…… 好像就长在他身上,可是她身上怎么就没有呢…… 他没解释,只咬着牙粗哑着声音道:“一会再和你说!” “哦!” 她撇撇嘴,安分的坐在那里了。 不过,她又更奇怪了,他声音好奇怪,粗沉干哑的,好像病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楚胤终于平静下来了,面色恢复如常,呼吸也平缓下来了。 期间,傅悦一直百无聊赖的扯着被子,一直想出声问他,可刚才他似乎不舒服,好像还有些生气了,她就没敢问。 终于,他缓过来了,缓缓坐了起来。 傅悦伸着脖子有些试探的问:“王爷夫君,你……你好了?” “嗯!”楚胤声音有些无力。 傅悦撑着身子凑近楚胤,睁圆了眼炯炯有神的问:“那你刚才是怎么了?好像还很不舒服的样子,哦还有,你身上那个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奇怪,是瘤子么?” 楚胤面色一僵:“不是!” 傅悦更好奇了:“那是什么啊?怎么我身上没有啊?” 楚胤很头疼,不过看着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还是抿唇回答:“男人在有的东西,你是女子,自然是没有!” “这样啊……”傅悦似懂非懂,而后笑眯眯的揉了一下自己的胸腔,嘿嘿笑着:“那就是和我这里有肉你们男人这里没肉一个道理对不对?” 楚胤:“!” 他脸顿时沉下来,有些气急败坏:“傅悦,以后不许再说这些话!” “啊?”她说错了什么? 楚胤伸手把她搭在胸脯上的手拿下来,语气沉沉:“还有,以后不要当着其他人的面摸这个地方!” 傅悦更不解了:“为什么?哥哥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为什么啊?” 楚胤:“……”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东西? 傅青霖那个混账果然是记仇啊,他当年就坑了他一把,他就把傅悦送来他身边报复他! 楚胤闭了闭眼,这才面无表情的道:“姑娘家这个地方不能当着外人都面乱摸,还有刚才那个地方!” 傅悦一懵:“嗯?刚才那个地方?哪个地方?” 楚胤:“……” 傅悦追问:“你说啊,哪个地方啊?” 胤觉得,再和她说这些话下去,他真的要崩溃了。 可她那性子,有什么疑惑都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不忽地啊,估计一会儿得在饭桌上问了。 有些僵硬的拉着她的手按在她的小腹下面,他面色不自在的道:“这里!” 然后,手迅速撤走。 傅悦幸好看不见,不然估计能看到他耳朵有些红。 她眨了眨眼:“为什么啊?” 楚胤声音沉了几分,大有大人训孩子的架势:“你问那么多作甚?听话就是了!” 傅悦一听他这声音,撇撇嘴:“知道了!” 楚胤这才没再和她说话,朝着门口张口就要叫楚青,可想了想,还是改了口:“清沅!” 一早守在门口的清沅走了进来。 看到夫妻俩都坐在床上,清沅狠狠地愣了一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楚胤淡淡的吩咐:“伺候夫人起身!” “啊?是!”清沅忙上前,扶起傅悦起身,把衣架上的衣服给她穿上,之后扶着她到屏风那边的洗浴间洗漱。 楚胤这才叫了楚青进来。 楚青很快进来,看到楚胤坐在床上,衣服还褪去了两件,发冠还乱了几分,俨然是睡了一晚上起来的样子,愣了一下。 看着王爷这样,昨晚是和王妃睡在一起了? 他正疑惑出神着,楚胤淡淡的道:“过来,给本王穿衣,扶本王起来!” “是!” 楚青立刻捡起楚胤昨晚丢在一边的衣服,上前给楚胤穿上。 楚胤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事情办的怎么样?” 楚青低声道:“王爷放心,已经差不多了,不出今日,必定让在凤凰城的暗龙卫无一活口!” “做得很好!” 他又道:“而且属下已经通知了董先生,想来他今日应该会回来了!” “嗯!”楚胤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在楚胤自己把腰带束好之后,楚青把外袍给楚胤穿上,之后才扶着他起身,给他捋直了衣服,这才扶着楚胤坐在了一旁的轮椅上,之后推着他去洗漱。 傅悦洗漱好之后,清沅扶着她去梳头打扮,刚一坐下,听见楚胤被推着出去的声音之后,清沅才低着头贼兮兮的问傅悦。 “公主,您和王爷昨晚一起睡了?” 傅悦抿唇点了点头:“对啊!” 清沅笑得乐不可支:“公主真厉害,做得好!” 她还担心了一晚上,就怕傅悦没办法把楚胤拖上床,毕竟王爷最爱忽悠,她家公主又容易被忽悠,指不定又被忽悠了。 现在看来,她还是小看她家公主了。 傅悦昂着下巴一阵傲娇:“那是,我傅悦要做的事,哪有做不好的?” 清沅:“……” 她竟无言以对。 傅悦没心情说这个,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催促道:“哎呀不说了,快给我梳头打扮,我都饿了!” “好好好!” 知道昨晚傅悦和楚胤睡一起了,哪怕知道什么都没发生,清沅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心情大好。 都睡一个被窝了,还愁别的? 不过,吃早膳的时候,楚胤忽然看着站在傅悦身边的清沅,那眼神,看得清沅心里一阵发毛。 好半晌,他才沉沉开口:“清沅!” “奴婢在!” 楚胤抿唇沉声道:“以后不许再和你家主子出馊主意!” 清沅:“……” “听见了么?”语气凌厉了几分。 清沅立刻低下头:“奴婢知道了!” 楚胤没再说什么,继续吃东西。 他没注意到傅悦耷拉下去的嘴角。 午后,董家回来了一个人。 董四海有三个孩子,长子董亭,次女董鸢,幼子董旭,董四海去世后,除了董鸢掌管董家内外事务之外,其他两个都不在,老三董旭被送去崇华山学武去了,而作为长子的董亭,身体一直不太好,就在凤凰城外的一座温泉别院中休养。 得知府中的事情之后,他立刻动身回来了。 董鸢一直不敢让董亭知道家里的事情,所以让人瞒着不许禀报,这次的事情本来打算等确定了成亲的日子她再通知的,可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董亭就忽然回来了。 她听到下面的人禀报,急匆匆的要去门口接人,可刚走出院门,就看到董亭走来,差两步就到她面前了。 董鸢面色很不好,当即出声:“大哥……” “啪!” 董鸢刚一出声,一个耳光迎面而来。 董亭虽然身体不好看着有些羸弱,可许是怒火太重用了不小的力气,加上打得董鸢猝不及防,董鸢不由得脸一偏,后退了一步。 满脸不可置信。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阴沉的董亭,怒声质问:“大哥,你怎么打我啊?” 董亭眯着眼:“你还有脸问?” 董鸢气急败坏,怒声吼道:“我怎么没脸问了?你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声不吭就打我,你太过分了!” 董亭眯着眼冷笑:“呵……过分?你这样作践董家,利用董家和父亲的名望为非作歹,我只是打你一巴掌,没废了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你还有脸指控我过分?” 董鸢面色一僵:“我……” 董鸢有些心慌:“大哥你……你知道了?” 董亭咬牙:“你做这种不知羞耻蛮横无理的事情,还以为能瞒天过海?” 董鸢说不出话了。 董亭到底也舍不得继续在一众下人的面教训自己的妹妹,淡淡的道:“进去说!” 说完,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的几个手下,才抬起腿,虚弱轻浮的走进董鸢的院子。 董亭住在城外的温泉别院休养,几乎很少回来,董鸢隔段时日去看一次,上次去已经是五月份的事情了,数月未见兄妹俩没有之前见面时的温情脉脉,而是一个面色阴沉一个低着头不敢吭声。 气氛一副很是逼仄。 半晌,他才淡淡的问道:“这次的事情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董鸢不以为然,撇撇嘴:“能有什么后果啊?” 一个没有什么深厚背景来历的富家公子,她看上了就是看上了,可不认为逼着他娶她会有什么后果。 董亭冷嗤:“若是你再折腾下去,董家必毁在你的手里,你说能有什么后果?” 董鸢面色一惊:“什么?” …… 傅悦午休刚睡着,如意料之中的,董亭求见。 才回府不足一炷香的时间就过来求见,显然是想处理了董鸢那边,丝毫不敢耽搁就过来了。 阔别多年再看到楚胤,还是废了双腿坐在轮椅上,丝毫没有当年风采的楚胤,董亭怔愣片刻,随后当即道:“董亭见过楚王殿下!” 楚胤淡笑:“董先生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坐!” “谢殿下!” 董亭依言坐在楚胤对面。 楚胤看着一脸羸弱病态的董亭,淡淡笑着:“八年未曾见过董先生了,看样子,先生的身体还是不曾好转啊!” 董亭不置可否:“反反复复,确实一直不曾好过!” 楚胤挑了挑眉,没说话。 董亭微微垂眸,语气恭谨谦顺:“不知殿下在此做客,董亭招待不周,小妹董鸢还对殿下多有冒犯,是董亭的错,还请殿下海涵,切莫怪罪她!” 楚胤淡淡的道:“董先生多虑了,董小姐言行举止虽有不妥,可毕竟不知者无罪,何况,她虽然前行把本王带来到董家,却也无形之中为本王挡了一个麻烦,本王自然不会责怪!” 董亭松了口气:“多谢殿下!” 楚胤道:“致谢就不必了,毕竟看到先生面上,本王无论如何都是会对董家网开一面的!” 董亭在他这里的面子还是挺大的。 说起来,董亭这个人,倒也还算是一个智囊。 作为武林豪强董四海的长子,董亭因为先天不足身体不宜习武,所以并没能继承父亲的衣钵,可他却深谙谋略手段,对行军打仗的兵法战略也是十分精通,所以在年少的时候,就在一次意外之下和他的大哥楚翎成了知己朋友,楚翎很赏识董亭的才华,所以董亭也因此成了楚翎的幕僚军师,当然,楚胤也和他熟识了。 当年在南境和祁国的交战中,董亭的功劳是有的,后来两国议和也多亏了董亭从中调和,毕竟他们楚家的人打仗带兵倒是厉害,可议和这种事情却是一点也不懂的,倒是董亭八面玲珑的周旋才不动声色的将战事了结,和谈的结果不仅祁国满意,赵鼎也挑不出错处,后来北境战事失利溃败,他和楚翎扭转战局的过程中,董亭也是出了主意的,当然,八年前的那一场叛乱,董亭作为楚翎的军师也跟着去了,之后大胜而归的途中他们遭遇截杀,楚翎死,他也差点没了命,而董亭自然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因为不想牵连到董家,他的身份被楚翎掩藏的很好,故而那场刺杀他不是目标,自然也伤的没那么重,可也伤的不轻,被他的父亲董四海接回了董家,从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 楚胤有些感慨,董亭也难免,心中一阵唏嘘之后,董亭才问:“多年未见,不知道殿下怎会这个时候在凤凰城?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题外话------ 无形的撩拨,最是致命! 116:董亭出山,离开董家 楚胤如实道:“并无重要的事,只是闲来无事带着王妃出来散散心,途径凤凰城,原本不想打扰董先生的,奈何被董小姐带到了董家,董小姐言行太过无礼,只好惊动先生约束一下令妹,倒是本王扰了董先生清净了!” 楚胤言语间的客气礼敬并非作假,董亭自然也感受到了,他清俊消瘦难掩苍白的面上染上一抹惭愧,垂眸无奈道:“殿下言重,是在下未曾管教好小妹,这才冒犯了殿下!” 楚胤淡淡的道:“董先生不必担心,本王并无责怪的意思,董先生以后好好管教董小姐就好了!” 不想怪罪,也是因为董亭的面上,不然董鸢做的事说的话,按照他一贯的行事,不会留她的命。 董亭这才松了口气,之后看着楚胤的腿一眼,便有几分忧心的问:“殿下的腿如今情况如何了?” 当年发生的事情他是亲历者,自然是知道不少内幕,这些年也知道楚胤一直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只是比经过了这么多年,具体情况他并不知道。 楚胤微微垂眸,淡淡的道:“毒已经解了!” 董亭神色一愣:“解了?” 楚胤点了点头。 董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胤,显然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点。 震惊半晌,他才诧然问道:“那殿下岂不是已经……” 楚胤微微笑着,不置可否。 董亭了然,也淡淡的笑了,眼中难掩欣慰。 如此甚好。 董亭想起什么,忽然问:“对了,方才听殿下说,小妹无意之中为殿下挡了一个大麻烦,不知是否指的是这两日出没在凤凰城的那些人?” 董家的事情,因为董鸢命人不许禀报董亭,以免打扰他休养,所以董亭不知道,可这两日凤凰城潜入了一群人,暗中在找什么人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那些人大肆探寻,动静闹得不下小,常人或许察觉不出来,可却瞒不住他,本来还疑惑是什么情况,如今知道楚胤在这里,便也全然清楚了。 楚胤难得出京在外,身边的人再多,也不想楚王府那般守卫森严密不透风,是一个除去他的绝佳机会。 楚胤颔首:“嗯!” 董亭面色凝重道:“看来当今对殿下还是不除不快,殿下应该小心些才是,如今楚王府就剩下殿下了,为了楚王府的将来着想,还是尽量不要出京了,免得有危险!” “先生多虑了,如今他们想要本王的命还没那么容易,不过……”楚胤顿了顿,浅笑道:“先生的提醒本王记下了!” 董亭点了点头,顿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其实董亭是有些惭愧的。 当年楚翎惨死,楚胤重伤腿残,楚王府动荡不安内忧外患,作为楚王府的幕僚军师,他本该和楚王府荣辱与共,可是因为他也受了伤,父亲去把他接了回来,他虽不情愿,可还是被强行带回,断绝了和楚王府的一切关系。 当时他也有私心,因为楚王府那时候已经陷入动荡大伤元气,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虽不惧死,可他身后还有董家,以前他只是楚翎的幕僚军师微不足道,楚翎也可以隐瞒他的身份来历,皇帝自然不晓得有他这个人,可那个时候他若是留下帮冯蕴书出谋划策与皇帝抗衡,势必被皇帝盯上牵连到董家,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他自然无所畏惧,可却赌不起自己的家族,只能依了父亲的意思回了凤凰城,在城外温泉别院养病,再不过问楚王府的事情。 在道义上,他是对不住楚王府,他和楚翎是知己好友,他心怀抱负无处施展,楚翎赏识他的才华让他留在楚王府,十分礼遇厚待,与他推心置腹最是信任,从未将他视作谋士,而是坦诚相待,可在楚翎死后,在楚王府动荡不安的时期,他终究还是毅然抽身,他其实并没有错,毕竟他做不到为了道义赌上家族,可这几年一直心怀愧疚却是真的。 所以面对楚胤,他是忏愧的。 楚胤看着董亭的神情,眸色幽深,淡淡的问:“先生怎么了?似乎有心事?” 董亭自嘲笑着道:“董某只是觉得惭愧,无颜面对殿下罢了!” “哦?为何?” 董亭不晓得如何开口,面色有些迟疑,似乎是难以启齿。 楚胤挑眉,直接问:“是因为当年董先生不辞而别之事?” 董亭面色一僵,没有说话。 楚胤微微笑着,一脸诚恳:“若是因此,先生大可不必心怀自责,当时那样的情况,先生能抽身而去是万幸,否则若是因为我楚家牵连先生性命,还殃及董家,那就是本王对不住先生了,想来若是大哥在天有灵,也是希望先生可以置身事外的!” 董亭无奈笑着:“殿下如此说,倒是让董某更加无地自容了!” 楚胤不置可否,忽然垂眸沉思着什么,没有开口。 董亭也不知道说什么,垂眸凝神,等楚胤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楚胤思绪回笼,忽然很认真的看着董亭问:“先生休养了这么多年,不知如今可有重新出山的打算?” 董亭蓦然一怔:“殿下的意思……” 楚胤淡淡的笑着道:“原本本王并没有再次打扰先生的打算,这次来此,也只是途经此地罢了,可如今既然误打误撞来到了董家,无奈惊扰了先生,本王便也不想客套,本王希望先生能够重新出山,本王有些事情,想托付先生去办!” 董亭眯着眼问:“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楚胤挑眉提醒:“先生还没说可愿重新出山?” 董亭微微低头,抿唇低声道:“殿下若有吩咐,董某自然义不容辞!” 楚胤笑意渐深。 在楚胤这里待了大概一个时辰,董亭这才离开。 董鸢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等董亭,看到他回来,坐都坐不住的起来疾步上前。 她急声问道:“大哥,怎么样?” 董亭没说话,被手下扶着坐在桌边,手下给他倒了杯茶,他抿了一口,才淡淡的道:“没事了!” 董鸢松了口气:“那……那就好!” 董亭抬眸看着她,面色极其严肃:“此次便罢了,下不为例,以后再不许做这种蠢事,可明白了?” 董鸢抿着唇没说话。 “怎么?” 董鸢面色有些扭捏,闷声道:“大哥,我是真的喜欢林公子!” “所以?” 董鸢一脸恳求:“你……你既然认识他,能不能和他说说,我是真的想要嫁给他,我……我不介意他有妻儿,我可以做小……” 话还没说完,董亭就面色一沉,厉声低喝:“混账!” 董鸢愣了愣:“大……大哥……” 董亭冷声道:“这个念头你最好打消,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若是想嫁人,为兄会为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但是,嫁给林公子的想法,你最好就此打消!” 董鸢咬着唇辩驳:“可我就是喜欢他啊,我知道我这次做事情太过冲动,不该动了强迫他娶我的念头,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一眼就看上了他,就想要嫁给他!” 之前她以为他出身不高,所以才想着以董家之势逼他休妻娶她,这也是因为动了心,才想将他据为己有,所作所为虽然欠佳,可对他的心思却是真的,如今知道他身份来历不凡,她晓得自己意图逼他休妻娶她入赘的想法错了,可对他的那份心思,她却并不觉得有错,既然她之前的想法不宜在想,那她退一步,只想嫁给他,不介意他有妻室孩子,不介意他双腿残疾,甚至愿意伏低做小。 那是她第一眼看到便心弦颤动的男子,她除了他,谁也不嫁。 董亭听着她这些话,一张原本清俊苍白的脸顿时黑沉下来:“够了!” 抬眸沉沉的看着她,董亭怒意难掩,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打消这个念头,不许再想!” 董亭虽然性子寡淡,却还算平和,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是十分疼爱,很少这般严词厉色,今日却一再凶她,如今更是怒意难掩,迎上董亭那凌厉的目光,她顿时有些怵了。 她从小就有些怕大哥,她其实也不懂自己,父亲那样的她都不曾怕过,可对这个哥哥,她却莫名的怕,有时候根本看不透哥哥在想什么,这种深不可测的人,最是令人生畏。 她缩了缩,而后拽着袖口低声问道:“那……那大哥你可以告诉我,林公子是何来历身份么?” “无可奉告!”声音冷凝毫无情绪。 “大哥……” 董亭霍然起身,淡淡的道:“这次的事情幸好未曾造成什么不利的后果,我就不与你计较,这两日你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出去了!” 董鸢瞪圆了眼:“大哥你这是要禁足我?” 董亭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没回答她,抬步就要出去。 董鸢要追上前问个究竟,可却被不知何时守在门口的黑衣护卫拦住了。 那是董亭的人。 …… 傅悦一个午觉起身,就听清沅说起刚才有人来见楚胤了,还是一个男的,她有疑惑,自然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楚胤正在看书,听到她的问题,放下书笑了笑道:“那不过是一个故人罢了,他是董鸢的兄长,得知我在这里,便来见见叙叙旧,没什么事情,夫人不必在意!” 傅悦还以为是什么人物,原来是董鸢的哥哥,顿时兴致缺缺:“哦!” 楚胤笑了笑,没有多言,继续捧起手里的书看着。 傅悦坐在他旁边,趴在那里一阵郁闷之后,相当高什么,忽然问:“对了夫君,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啊?” 楚胤再次放下书,想了想,轻声问道:“明日可好?” “明天?” “嗯!” 傅悦撇撇嘴:“可我现在就想走了!” 楚胤无奈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她睡了一个午觉起来,现在都快傍晚了。 傅悦咕哝:“那我也想走,不想待在这里!” 一想起那个董鸢竟然敢惦记她的夫君,肖想嫁给他,她就不高兴,自然不想待在这里。 心里就是不舒坦! 楚胤垂眸思索片刻,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傅悦眼前一亮:“真的?” “嗯!”楚胤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一旁候着的清沅,淡淡的吩咐:“还不快去给你家主子收拾东西?” 终于可以离开这里,清沅自然也高兴,忙屁颠儿的去收拾东西去了。 傅悦面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楚胤看着她那高兴的样子,不由得勾了勾嘴角。 皇帝的人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此时离开董家,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既然她不乐意呆在这里,自然,是要顺着她的。 傍晚时分,楚胤带着傅悦离开了董家,前往之前刚到凤凰城时下榻的别院。 楚王府鼎盛百年,在大秦的产业自然是数之不尽,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自然,在凤凰城这么一个繁华城池也有不少产业,其实之前就算是离开董家,凭着楚家在凤凰城的势力,避开皇帝的耳目不是不行,只是也会有可能暴露楚王府在这里的势力,所以,他才将计就计。 回到别院,傅悦本来很高兴的,可一回来怎么也找不到安姑姑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她的各种追问下,楚胤才告知,安姑姑早在昨日就已经被他派人送回暨城了,然后,傅悦直接怒了:“你你你……你为什么要把姑姑送走?太过分了!” 她还以为离开了董家就能见到安姑姑,可是现在好了,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鬼地方,姑姑却在昨天就被送走了…… 楚胤见她一脸恼怒,无奈的安抚着:“我不是说了么?你这样依赖安姑姑不行,把她送回去,也是为了你好!” 傅悦气头上,理都不理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走进屋内。 楚胤:“……” …… 117:心猿意马,心不纯粹 傅悦生气了。 晚膳都不肯吃。 知道安姑姑被送回去之后,她扭头进了房间就没出来,还吩咐清沅把门从里面闩上了,原本以为她气一下就好了,毕竟一直以来,这小丫头也闹过一些小脾气,可都没多久就没事了,可不曾想,这丫头这一气生了那么久,晚膳都死活不肯出来吃,显然是真的生气了,楚胤自然是有些急了。 然后,在门口叫了她几声,也没反应。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一个多时辰了,晚膳时间都过去一个半时辰了,傅悦却还是没有出来用膳的意思,楚胤自然是担心了。 对于那丫头来说,没有什么比吃更重要了,可现在好了,饭都不吃了! 在门口叫了一下,里面没动静,他只好吩咐人把门撬开,然而,楚青才刚打算动手,们猛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是清沅开的门,不过,傅悦就在她旁边。 楚胤挑眉,带着一丝无奈的叹息:“舍得出来了?” “哼!”冷哼一声,傅悦摸了摸干瘪的肚皮,没好气道:“我要不是肚子饿了,才懒得理你!” 竟然把花姑姑给送走了,简直是让人火大。 长那么大,花姑姑一直在她身边,她都习惯了,也就这两天姑姑没在,她都觉得很不习惯,这不,好不容易离开董家那个鬼地方了,这厮好了,一声不吭就把安姑姑送回去了,这都送走两天一夜了,现在才告诉她,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楚胤笑了笑,吩咐人备膳。 晚上睡觉的时候,傅悦是很不想和楚胤一起睡的,可是捱不住她自己不敢睡,哼哼唧唧一阵儿之后,还是没再说什么。 而楚胤,也就在快要睡觉的时候,才有那么一丝后悔把安姑姑送走。 今早上的事情,他历历在目。 傅悦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只顾着生气了,可他却浑身不自在,而就在傅悦睡着之后下意识的蹭过来抱着他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之后,他便浑身僵住,好似血液凝固,心弦紧绷着一动不动。 嗅着她身上散发的体香,心中就像被羽毛撩过,泛起丝丝涟漪,有几分心猿意马。 对她的心思,似乎不那么纯粹了。 这一点,楚胤很想唾弃自己。 可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会自欺欺人的人,他的心,他也看得最透,以前对傅悦的纵容和呵护,有傅青霖的原因,也因为傅悦的性子讨喜,还因为有那么一丝爱屋及乌的因素在里面,可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王妃。 把她定位在王妃的身份去对待,自然不可能心思纯净,起码在他的心中,她的位置,因为这个身份的存在,愈发的清晰了。 甚至一度,他想过,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就这样以夫妻的名分和关系,和她这样下去,也未尝不可。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开始,他对她的心思,就已经不纯粹了,如今,只是这个念头愈发清晰了。 他想把她的依赖从安姑姑那里转到他身上,存在着让她依赖他一辈子的念头,才有了这两夜的陪伴,希望慢慢的让她依赖他信任他,因为这一生会陪着她到老的,只有他一个人。 也许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这个念头就这样盘桓在楚胤的脑海中,他睁着眼看着帷幔顶,就这样静静凝望着,过了很久很久,傅悦在他怀中动了一下,蹭了蹭又平稳睡着了,他垂眸看着她依偎在他怀中的面容,看着她因为挤压着的半边脸,许是抱着她有安全感,她睡得很安稳,并没有做噩梦,甚至睡得有些香甜,嘴角都在勾着,时不时咂咂嘴。 楚胤不觉莞尔,看着她,不晓得过了多久,睡意来袭,他才闭着眼睡了。 ------题外话------ 有点少,不对,特别少,不知道说什么,将就看着吧…… 118:佛寺法会,超度亡魂 连带着在董家的两日,在凤凰城待了四天了,傅悦不想待在这里了,所以第二日起来,傅悦提起这事儿,楚胤也顺着她的意,让人收拾东西,带着她往下一个地方去。 其实就算是傅悦不说,他也打算尽快离开凤凰城,皇帝派来一路追踪他们到凤凰城的暗卫都被他的人铲除了,可想来那些暗龙卫在发现他们踪迹的时候就已经传了消息回去给皇帝,而且他并没有把握皇帝在凤凰城的人都被铲除了,若是他们继续待在这里,极有可能暴露,他这次杀了皇帝那么多人,皇帝必定倾巢而出取他性命,所以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很麻烦,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 皇帝等人还在青台山未曾班师回朝。 此次狩猎大典因为这一系列发生的意外并不圆满,最后拔得头筹的是荣王赵禋,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皇帝也赏赐了不少东西,更是下诏让荣王年后代君巡视边境军务,这份荣宠在如今的情形下,诸位皇子之中算是头一份的,而这段时间被禁足如今还未被放出来的太子在他风头无限的反衬下,显得落魄狼狈至极。 皇帝也顺道将过两日回京的一切事宜都交给荣王来负责。 皇帝本来这几日心情都挺不错,因为前两日暗卫传回消息,说是追查到了楚胤的行踪,就在凤凰城,他自然立刻下密令让他们格杀勿论,可几日过去了,凤凰城那边迟迟没有传回消息,他自然是忍不住又派了人去一探究竟。 他原本就吩咐了十月十八班师回朝,就在回朝的前一日,十月十七的晚上,他最新派去的人传回消息,先前那些追到凤凰城已经有了楚胤踪迹的暗龙卫无一活口,而楚胤已经不在凤凰城了,至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皇帝直接震怒,书房再次惨遭摧残,待发泄完后,皇帝立刻传令给其他先前派出去往其他方向追查楚胤踪迹的暗龙卫全部完凤凰城,在凤凰城往外的所有道路方向追查,务必追查到楚胤踪迹,务必让他无法活着回来,若是再办不成,就全部不用回来复命了。 因为被楚胤反将了那么一军,不仅他未伤分毫,还折损了自己近百暗卫,皇帝的恶劣心情持续到第二日启程回京都未曾好转,弄的随行回銮的人都人心惶惶小心翼翼,生怕惹得帝王龙心不悦掉了脑袋。 不过还好,回銮一切顺利。 十月底的滁阳城,已经明显的入冬了。 而楚胤带着傅悦兜兜转转了十日之后,终于抵达了大秦有名的另一座古城滁阳城,一座和凤凰城足以相媲美的繁华城池,不过他这次没有进城,而是绕开了滁阳城,往滁阳城城北十里外的承恩寺,如今,已经在承恩寺住了三天了。 承恩寺是大秦数一数二的寺庙,影响力和香火盛况仅在大秦国寺龙兴寺之下,而龙兴寺在暨城,又是大秦皇家寺庙,太祖皇帝钦点的大秦国寺,自然是香火鼎盛,可承恩寺却是只前朝开始便已经开始香火鼎盛的寺庙,因为十分灵验,据说很多人的祈祷许愿都如愿了,所以造成了承恩寺鼎盛不衰的香火盛况,因此,这座寺庙存在世间上千年了,十分古老,期间承恩寺经过多次修缮扩张,规模很大,里面有僧人上千,而承恩寺所在的地方,是滁阳城十里外的出了名的山峰长青峰,长青峰是一座险峰,而承恩寺就是环绕着整座长青峰建造的,景色秀丽,背靠着高山瀑布,远远看去,层层屋檐殿宇环绕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古老庄严,如同幻境,令人不由得心生敬畏的同时,却也心神向往。 清晨,傅悦是被那一阵阵敲钟声和山间回荡的鸟叫声吵醒的。 摸了摸床边,嗯,又是凉的。 楚胤已经不在了。 这几日,他都是陪着她入睡,可她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然后一整个白天都不见踪影。 不过对此,傅悦倒也没有多问。 他似乎这几天心情很不好。 之前在凤凰城的时候,因为安姑姑的事情她生他的气,可这一路走来,各种吃喝玩乐游山玩水,她的气莫名其妙的就没了,俩人恢复了以前一样的状态,不过,甚至可以说比以前还好一些,傅悦感觉得到,楚胤对她的态度有些变化,可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正唉声叹气胡思乱想着,清沅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水。 “夫人醒了?” “嗯,夫君呢?又去忙了?” 清沅把水放在不远处的架子上,点了点头:“对啊,公子天刚亮就出去了!” 傅悦蹙了蹙眉,也没说什么,就只是让清沅扶着她起来,洗漱,穿衣打扮。 然后,吃早膳。 在承恩寺,自然是只能吃素! 傅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素斋,一开始很不适应,见她吃不惯,楚胤本来打算让人单独给她准备膳食,可就算是再不懂事,傅悦也知道佛门不许吃荤,他们在这里住着,自然是得入乡随俗,就没让他准备,跟着吃起了素斋,连着三天下来,已经可以下咽了。 她吃饱后,清沅陪着她出去遛弯散步,承恩寺那么大,自然不缺散步的地儿,山脚下就是个很好的散步之地,听着瀑布的声音,好似心灵被洗涤一样,心情莫名的就很好。 可今日清沅却心不在焉。 傅悦虽看不见她的神情,却从她扶着她走动的步伐感觉到了,清沅有心事,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就不动了,然后停顿片刻又开始走,被她扶着走的傅悦一脸懵。 就这样几次之后,傅悦停下不满道:“清沅你怎么了,走路就好好走,干嘛走走停停的啊?” 清沅闻声回神,见傅悦一脸不高兴,忙低头道:“奴婢走神了,公主恕罪!” 傅悦眉头拧得更紧了。 她狐疑道:“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清沅伺候她这么多年,一向细心周全,这种走神的情况,可是极少的。 清沅下意识摇头:“没……没有!” 傅悦抿唇低斥:“说实话!” 清沅咬了咬牙,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是楚胤的事。 这几日楚胤除了晚上回来陪着傅悦入睡之外,白天都不在,其实他人是在承恩寺里的,她见楚胤早出晚归的,自然是心有疑惑,便瞒着傅悦,把蒙筝唤了出来,让蒙筝暗中探查,才知道,楚胤每天都在承恩寺的某一个佛堂内参加一个超度法会。 那个超度法会是承恩寺最有威望的空了大师领着一百名最优秀的弟子做的,每天做九个时辰,而楚胤也参与其中,蒙筝还说,之前在青云庄冒犯了傅悦的男子也在,两个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确切的说,应该是孝服,而那座佛堂里面,供奉着一块无字牌位。 清沅说的不太明白,所以傅悦还召来了蒙筝,蒙筝说了,傅悦才听得明白。 超度法会,其实就是一群和尚为亡灵念经超度,和其他诸国一样,大秦的人笃信佛,所以做很多事情都气到佛祖庇佑,而为亡灵超度,便是其中一项,可是一般来说,要做超度法会的,都是死的很惨或者死的很冤的人,因为活着的人怕死去的人死不瞑目不得超生,便举行法会来超度,祈愿他们脱离苦海安心瞑目…… 祁国的人不信佛,只信国师,按理来说傅悦是不知道这些的,可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了解这些。 可楚胤为什么要参加这个超度法会呢? 他们又是在为谁超度? 傅悦心中疑惑起来了。 这几天楚胤天天不在身边,她问的时候,他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忙,这段时间让她自己打发时间,等他忙完了他再好好陪着她,他当时说的很严肃认真,傅悦知道他往往这样的口吻说话的时候,事情都是很重要的,便没吵闹,也不曾再问。 可没想到,他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参加超度法会? 一时间,傅悦有些郁闷与困惑,她是藏不住事儿的人,心生困惑好奇了,自然是要去弄清楚才肯罢休的,所以,她让蒙筝和清沅带着去了法会所在的佛堂。 傅悦听觉好,所以还没到,就听见了那一阵阵整齐有序的敲打木鱼的声音和混乱的念经声,就像那可以洗涤心灵的三千梵音一样,远远听着,不觉得烦躁刺耳,只觉得分外动听。 佛堂外面,楚青守在那里,看到傅悦远远走来,立刻上前。 “见过夫人!” 傅悦挑挑眉:“夫君呢?” 楚青如实道:“回夫人的话,公子在里面!” 傅悦撇撇嘴:“他在里面做什么?” “这……” 楚青不晓得如何说。 事实上,傅悦过来这边,他是意外的,因为这几日傅悦都未曾往这边来过,也不知道楚胤在这里,而今日过来,显然是知道了楚胤在这里才过来的。 听见楚青迟疑的声音,还班上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傅悦皱了皱眉:“不能告诉我?” 痴情头低了几分:“夫人恕罪,并非不能告诉夫人,只是这件事情,怕是需得公子来说,属下不敢多言!” 傅悦闻言,有些不开心,闷声道:“那我进去问他!” 楚青揽住傅悦的脚步:“夫人留步!” “你做什么?” 楚青低声道:“夫人,里面正在举行超度法会,不能被打断,否则会适得其反,所以还请夫人切莫进去,有什么问题,大可等结束了询问公子,公子必定不会隐瞒!” 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楚青自然知道自家王爷的心思,对于王妃,王爷怕是已经动了心,按照他的了解,王爷既然有了和王妃共度一生的念头,有些事情,自然是不会多家隐瞒的,这几日没有主动说,只是因为这种事情不宜多言,自然,王爷也不愿提及。 傅悦闻言,只好作罢,没有进去的意思,也没有多问,只是站在那里,听着里面的声响,心中有些隐隐颤动。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怪怪的。 站了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傅悦才转身离开。 楚青看着傅悦离开的背影,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还好王妃没有强行进去,这几个月下来他算是明白了,王妃这个人平时虽然爱闹腾不着调,可在某些事情上,她还是晓得轻重分寸的。 看着单纯,实则很通透。 叹了一声,他回归原位继续守着。 晚上的时候,楚胤回来,似乎有些疲惫。 和往日一样,一回来就去洗了个澡,之后哄着傅悦休息。 可今日,傅悦却没有和以往一样闭眼睡觉,而是睁着眼眨巴眨巴的,似乎有心事。 今日傅悦去了法会外面的事情,楚青自然禀报了,所以,楚胤叹了一声,只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别憋在心里!” 听见楚胤的话,傅悦自然也不矫情,直接坐起来就问:“夫君,你们在为谁做超度法会啊?” 楚胤闻言挑眉:“你知道超度法会?” 他以为傅悦只是好奇他每日都在做什么,才找了过去,没想到,她会晓得超度法会。 傅悦点点头:“知道一些吧!” 楚胤倒也没瞒着:“是十二年前北境那场大战的亡魂!” “啊?”傅悦很吃惊。 楚胤见她吃惊的样子,挑眉:“怎么?” 傅悦闷声问道:“那得多少人啊?” 楚胤语气平静的道:“几十万吧!” 傅悦:“……” “!”几十万?! 她一阵吃惊之后,瞪圆了眼。 是了,他们举办这一场超度法会,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那场大战冤死惨死的几十万人,其中包含了近五十万聂家军,庆王府所有人,还有他的父王。 他其实并不信佛,可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抱着十二万分的虔诚去做,逝者已矣,他们能做的,除了报仇,便是超度。 其实这样的法会这些年每年都做,要做十年,而一开始那两年因为发生太多事就耽搁了,所以今年是第事发后的十二年,也是最后一场,以前是燕不归在做,这一次他正好在外,途径这里,便也来参加了。 119:不归质问,爱上了么? 超度法会要举办七天,每天九个时辰不能停下,由承恩寺的得道高僧空了大师主持,一百名优质弟子参与,而燕不归,则是要穿着孝服跪在牌位前,一边烧纸祭奠,一边虔诚祷告,期间九个时辰,法会不能有一丝闪失,所有人都要心无旁骛的进行着,因为佛书上说,一旦出现纰漏,或是祷告者心不够虔诚,超度便沦为永世诅咒,诅咒被超度之人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燕不归作为将门之子,杀伐果决毫不逊于先祖,加上这些年作为不归门门主,早已手染尽鲜血杀人无数,他原本也是不笃信佛的,可是当年他被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奄奄一息被救回,经过两年的疗伤休养还未大好,他听说死得惨烈冤屈之人,死后不得瞑目,会化作冤魂游荡于世间不得安息,永生永世都不会散去,而当年聂家九族被屠,庆王府嫡系一脉的人也都死的惨烈,战死沙场的,不是尸骨无存就是死无全尸,而其他的,不是尸首分离就是挫骨扬灰,五十万聂家军全军覆没,能侥幸活下来的寥寥无几,而聂家先祖,也受此事牵连宗祠被烧王陵被夷为平地,燕不归不信佛,可却也害怕真的如同书上所言,所以在他伤势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来了承恩寺,找了和庆王府渊源颇深交情匪浅的空了大师,恳求他帮忙,为这些亡魂供奉一方无字牌位,里面包含了当年所有因为那件事死去的人,每年举行一次超度法会,超度告慰死者亡魂,空了大师未曾拒绝,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为了承恩寺上千僧人的性命和承恩寺千年的荣光,此事只能暗中进行,而作为聂家仅存的血脉,燕不归自然是执孝礼的不二人选。 所以,每年的这段时间,燕不归都会提前来承恩寺,沐浴,斋戒,焚香,这样的事情整整做完七七四十九天,才开始这一场法会,而为了每年一次的超度法会,燕不归一直都抑制着自己内心的冲动,这些年他恶名在外,天下之人对他的名字闻风丧胆,都说他是索命鬼,可事实上,他不怎么杀人,很多人都是他的手下杀的,只因为空了大师说过,他的手少染一丝鲜血,便是为亡灵多积一份德。 而楚胤这次途径在外来此,参加这场法会也不过是顺带的,这几日在佛堂内静坐着也不过是为死者尽一份心,他并非祷告祈愿之人,自然,无需像燕不归一样斋戒沐浴,可虔诚之心,却也不亚于他。 好半晌,傅悦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唇问:“那这场法会还要多少天才行?” 楚胤回答道:“还有三天!” 法会要连着七日,从十月二十四开始到今天第四天,而今日是十月二十七,还有三天,这场超度法会便可结束,这个法会要每年一次做满十年,正好这次的这场,便是第十场。 当年这些事情就是发生在这段时间,庆王等人就是死在这几天,而下个月的十五,也就是十一月十五,便是当年庆王府被烧的日子。 也是庆王妃和聂兰臻的忌日! 而十月十四,便是他的父王的忌日,庆王战死后没几天,就传出了庆王通敌叛国的消息,他正打算赶回暨城,可因为父王突然战死,他临危受命,才没能赶回,之后没几天,就收到消息,就在他父王死的第二天,十月十五那天晚上,庆王府燃起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一夜,那场大火怎么都扑不灭,等第二日火灭了的时候,偌大的庆王府已经被大火焚烧成一片废墟,从废墟中挖出大量焦尸,其中有两具一大一小的女尸抱作一团,或者说是大的死死的抱着小的,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分辨不出样貌,可经过仵作验证,那就是庆王妃燕无瑕和兰臻郡主,之后没过几天,皇帝下诏,庆王通敌叛国导致北境惨败沦陷,聂家九族全部斩首,庆王妃和兰臻郡主作为祸首妻女,当挫骨扬灰…… 这些事情,就发生在十二年前,现在可以说是十三年前的这段时间。 所以,法会就定在了每年的这段时间。 傅悦咬着唇畔想了想,才试探着问:“那……我可不可以也参加啊?” 楚胤愣了愣:“你想参加?” 傅悦点点头:“嗯啊!” “为何?” “就……”傅悦有些纠结茫然:“就是突然觉得这样的事情我也应该尽一份力!” 她就突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念头,总觉得这样的事情,她应该参与其中,好像,与她息息相关一样。 楚胤淡淡一笑:“夫人有心了,不过,不用了!” “啊?”傅悦不解:“为什么?” 楚胤抿唇道:“你可知道做这个事情要如何?要在里面静坐一天,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连如厕都不可以,且还不能乱动,你做得了?” 傅悦一听,顿时蔫了:“不……不会吧!?” 楚胤无奈道:“那你以为呢?而且还要心无旁骛,不能心存杂念,否则此事会适得其反!” 傅悦咽了一下,一副胆怯的模样:“那还是……还是算了吧!” 她不能不说话,不能不吃饭,不能不如厕,也坐不住那么久,更做不到心无杂念,所以,这种事情,她还是别凑上去了,届时她受了罪事小,搞砸了法会就事儿大了。 楚胤看着她,眸色分外柔和,伸手抚揉了揉她的头,轻声道:“你有这份心,亡者英灵在上必定感念,这就够了,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这几日你自己打发时间,只要不到前面人多的地方去,也不出承恩寺,做什么都可以,等事情了了我再好好陪着你,可好?” 傅悦乖巧的点点头:“嗯嗯,你专心做法会,我不捣乱不给你添麻烦!” 虽然每天自己打发时间真的很无聊,感觉没事可做,可他要做那么重要的事情,她自然是不能添乱让他分心的。 再忍几天就好了,反正很快就过去了。 她难得那么乖巧,楚胤笑着夸她:“夫人真乖!” 傅悦眯着眼笑了,十分受用。 楚胤瞅着她这副容易满足的样子,心顿时柔软下来,忍不住轻声道:“好了,你该睡觉了!” 傅悦当即往里面挪了挪:“唔……你也上来一起睡啊!” 楚胤倒是没拒绝,撑着身体吃力的挪上了床榻,之后,躺在傅悦旁边。 其实按理来说,在参与法会期间,他不能亲近女色,他和傅悦之间一直只是名义夫妻,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然而此事期间也不宜与女子同寝,可这段时间养成了习惯,傅悦需要抱着哄着才能入睡,他为了不让她多想,这几日子一如既往的抱着她哄着她,不过,在她睡着后,他都没有继续和她一起睡,而是点了她的睡穴防止她中途醒来,之后离开床榻,去那边的榻上睡的。 一整日的法会下来,燕不归虽然很累,可却了无睡意,听手下说今日傅悦出现在佛堂外面,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沐浴之后左思右想,还是来找楚胤了。 因为在承恩寺,还是法会期间,加上又是夜晚,燕不归没有戴面具,依旧是一身白色孝服,事实上每年在承恩寺的这段时间,不管是斋戒焚香沐浴期间还是法会期间,他都穿着孝服。 可刚靠近楚胤住的小院外面,楚青就在暗卫的通禀下走了出来。 揖了揖手,语气恭敬:“燕公子!” “阿胤呢?” “王爷已经休息了!” 燕不归闻言一愣:“休息了?” “是!” 燕不归不说话了。 事实上在佛堂内静坐一日,确实是很累人,楚胤休息了也正常,可是…… 楚青见燕不归神色晦暗,“燕公子可要属下去禀报王爷?” 燕不归淡淡的道:“他在哪?我直接去找他就好了!” 以往他找楚胤,可从未需要禀报过,都是直接找的。 见燕不归抬步就要进去,楚青面色微变:“公子请留步!” 燕不归顿足挑眉:“怎么?” “这……” 楚青一脸迟疑,不晓得如何说。 见楚青这副样子,燕不归眯了眯眼,凝神思索片刻,忽然问:“他在何处?是不是和傅悦住一个房间?” 楚青神色一变,却不敢否认。 燕不归眯着眼面色阴郁的问:“他们果真住一起了?” 楚青闭了闭眼,并未言语。 燕不归面色很不好,阴沉难堪到了极点。 且不说这里是佛门重地,加上又是法会期间,楚胤既然是来参加法会的,和傅悦待在一个房间一起睡,简直就是在胡闹。 而且,楚胤那样的情况,一贯都是自己睡的,如今却和傅悦一起睡,看楚青的神情判断,这一路来,怕是都是一起的,所以,楚胤和傅悦之间…… 想到这里,燕不归的心顿时坠入谷底,极力压抑着才忍住没有闯进去。 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楚青看着他怒气冲冲的离开之后,立刻折身回了院子。 这个时候,楚胤刚哄了傅悦入睡,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沉沉睡去,正挪着身体到床边打算坐上轮椅,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楚青低沉恭谨的声音响起:“王爷!” 楚胤蹙了蹙眉,楚青这个时候打扰,怕是有事。 他并未立刻出声,而是吃力地把自己挪回轮椅上,扳动轮椅往门口去,打开了门。 “何事?” 楚青立刻道:“王爷,方才燕公子来了!” 楚胤蹙眉:“那他人呢?” 楚青羞愧自责道:“燕公子要见您,属下拦着没让他进来,可属下一时不慎,他还是猜出了您在王妃房里,然后就走了,走的时候还面带怒色!” 闻言,楚胤面色微变。 楚青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有罪,请王爷责罚!”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说楚胤和傅悦是夫妻,一起睡符合纲常伦理,任谁也没资格置喙,可这件事情对于燕不归来说,怕是没那么简单,恐怕这事儿会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 他没能处理好这事儿,就是错了。 楚胤没有怪罪楚青,而是垂眸思索了片刻,淡淡的道:“起来,推本王去见他!” 楚青愣了愣,而后立刻道:“是!” …… 燕不归因为每年都来这里待两个月,平时偶尔也会过来,所以有一处院落是独独属于他的,当然,这也是因为空了大师和聂家的交情,空了大师如今已经年纪过百,和他的父王聂夙是忘年交,这才冒着承恩寺被灭门的危险为聂家办这样一场法会,对他这个忘年交的儿子,也是格外的优待。 楚胤过来得时候,燕不归正在院子外面的石头上坐着,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中极为醒目。 如今是初冬,晚上有些冷,他穿得很单薄,可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就怎么坐在那里, 看到楚胤,燕不归半点不意外,意味不明的笑着:“就知道你会过来,所以在这里等着你呢!” 楚胤被推到他旁边之后,抬眸看着他,淡淡的问:“你去找我,可是有事?” 燕不归语气稍显冷淡:“没事了!” 楚胤闻言,静默片刻,才道:“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见他抬手示意楚青推他走,燕不归登时跳下石头站起来,沉声问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 楚胤看着他,没说话。 片刻后,才吩咐楚青退到一边。 他看着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却依旧感觉得到心情恶劣隐有怒意的燕不归,淡淡的问:“你想让我解释什么?” 燕不归看着楚胤的眼神看得不打真切,只觉得幽深难辨,抿唇道:“你和傅悦!” 楚胤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 燕不归闻言,语气冷了几分:“所以,你爱上她了?” 楚胤没说话。 爱上了么? 他不知道。 对于傅悦,他现在是有些心动的,并不反感和她做夫妻,也不排斥和她共度一生,很满意她的性子,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其他的,他现在其实还不大确定。 可他不回答,燕不归却先入为主的以为他默认了,咬牙质问:“所以,你已经把臻儿抛之脑后了是么?” ------题外话------ 写这段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觉得阿胤和燕不归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愫,所以,不归哥哥在质问负心汉的既视感…… 咳咳,觉得自己腐了…… 120:何种情愫,傅悦生病 那质问的神情和语气,带着一股子失望和不甘,还有浓浓的指责。 楚胤蹙眉看着他,透过夜色,他依旧能看得出来他眼底的愤怒。 俩人就这样安静着,他不说话,而他,瞪着他的回答。 半晌,楚胤才淡淡开口:“阿槊,臻儿已经死了!” 燕不归有些激动,反声讥笑着质问:“那又怎样?她死了难道就是你对不住她的理由?” 楚胤微抿着唇:“我没有对不住她!” “你……” 楚胤一脸定定的看着他,语气笃定又坦然的道:“楚胤,从来没有对不住过聂兰臻,这一点,我知道,臻儿在天之灵也会明白,只是你不明白罢了!” 燕不归愣了愣,而后倏然冷笑:“呵……” “你这是因为爱上了傅悦了吧,所以才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想法!” 楚胤淡淡的道:“没有傅悦,这也是事实!” 对聂兰臻,他心痛,遗憾,自责,悔恨,可这些并非因为他对不住她,他没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能为她做的,他都做了,哪怕现在还做不到的,以后他也会做,会为她报仇,会为她讨回公道,哪怕豁出所有乃至于性命,他也会把那些害死她的人全部送进地狱,祭奠她的在天之灵。 而他的原配妻子,永生永世都只会是她。 可是,这些并不是他亏待傅悦的理由。 不管一开始娶她的理由是什么,既然娶了,他就会给她他力所能及的一切。 燕不归冷嗤一笑,道:“你少用这些话来搪塞我,当初我就和你说过,你娶傅悦可以,可是绝对不能爱上她,可是现在呢?才短短几个月过去,你就爱上了她把臻儿抛之脑后了,我还以为你对臻儿情深似海,没想到也不过如此,你说你没有对不住臻儿,可是楚胤你别忘了,你是她的未婚夫,她从小最在乎你,若是她知道你的心里有了别人,你说她会不会失望?” 有些话,楚胤不晓得如何解释。 他五岁那年,庆王婶诞下一位小郡主,那是聂家百年数代下来唯一的一个女孩,说来也是奇怪,聂家远近旁支不少,可一百多年下来,竟整个家族都没有过女孩,而庆王婶突然生下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儿,因为聂兰臻的出生,一向不待见庆王妃的老王妃对这个媳妇瞬间转换了态度,聂兰臻生下来就长得特别精致讨喜,样貌不像庆王,和庆王妃也不怎么像,唯有眉眼隐隐有几分相像,可这个小丫头却一生下来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喜爱,他的父王和庆王乃生死之交把子兄弟,父王母妃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庆王叔也担心晚一些皇帝会惦记上聂兰臻把她定给皇家,就询问了他的意思,在聂兰臻出生第二日,就给他们订下了婚约。 他那个时候就明白,这个小女孩,是他将要用一辈子去守护的人,是他毕生的使命,等她长大了,他们就会成亲。 所以,他对她很好,也很喜欢她,当时父王正是壮年,他上面还有大哥,楚王府的事情其实用不到他去操心,当时的他,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撑起楚王府,所以他一心只在她身上,久而久之,对她好护着她,成了习惯,成了好似刻在骨子里的责任和使命,好似他这一生,就是为了她存在的,而她,就是他的全部,镶嵌在他的身体里,融入他的骨血之中。 他想过的,他这一生,只为她就够了,他会陪着她慢慢长大,等她长大了就娶她为妻,然后和她一起慢慢变老。 她的死去,他第一次彻骨明白了万念俱灰的滋味儿,那个时候,发生了太多事情,他心痛绝望,好似活着唯一的信念坍塌了一样,倘若不是他有责任在身,想要为她报仇,其实活着对于他而言,和死了没有区别,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失去了她,从没有想过没有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这些年,他经常会想起她,她的喜怒哀乐,那宜喜宜嗔的小模样,在不脑海中挥之不去,午夜梦回,也总会梦见她小时候的各种画面,相比于不能等她长大娶她为妻和她相伴一生的遗憾,更心痛的,是她在那样的年纪就离开了这个世间,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原本她有那么多人的疼爱呵护,应该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可却因为一场莫须有的阴谋,生命终结在了九岁那一年,不晓得死的时候,可曾害怕恐惧,是不是在无助的叫着他的名字。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并没有多少男女之情的成分在里面,当时的他才十四岁,她九岁,当时对他来说,她只是他必须要守护的人,可其实他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爱这种深刻的感情,她也还没有长大到可以令他对她产生男女之情的时候,那个时候,他对她的感情,其实是很纯粹的,只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因为从小到大的习惯和骨子里刻着的信念,而她,本身也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如果她平安长大,他会自然而然的娶了她一辈子用命对她好,可是最重要的,并非相伴,而是守护,守护她,是他从五岁那年开始,就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所以现在他慢慢的对傅悦上了心动了心,他的这些心思他自己看得通透,也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傅悦的出现,他枯寂死沉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而这份心思,似乎越来越浓烈了,可这些,和他对聂兰臻的怀念和遗憾并不冲突,这些,他不晓得如何解释,而不管是燕不归还是冯蕴书,抑或是其他人,都觉得他深爱着聂兰臻,他不想否认,也没有必要刻意去否认。 原本若是她没有死,爱她护她宠她,便是他这一生最应该做的。 如今她死了将近十三年了,他没有办法让她活过来,也无法补偿亏欠她的一世平安顺遂,他除了怀念和报仇,再也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了,欠下的那一辈子的守护,若有来世,再行偿还吧。 所以,对于燕不归的这些讽刺和质问,楚胤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和否认。 他没出声,在燕不归看来就是默认,他顿时不甘的道:“你为何不吭声?是被我说中了心思无话可说了,楚胤,你为何要这样对臻儿?你对臻儿二十年的感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傅悦几个月的陪伴?” 他最无法接受的,是傅悦还长得那么像聂兰臻,明明应该作为替身的人,却慢慢的取代了原来那个人的位置。 何等可笑? 楚胤静默许久后,淡淡的叹着道:“对于这些,我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清楚自己对聂兰臻的感情,却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傅悦的心思,所以,对于这件事情,他不作任何解释。 可他这一句话,更让燕不归确认了他的看法,他了解楚胤,倘若楚胤现在是把傅悦当聂兰臻的替身,他就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还每夜里和傅悦在一个房间就寝,不会对傅悦那么好,如果只是替身,楚胤不会无话可说。 只因为事实俱在无从反驳,才会无话可说。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过气结,燕不归连继续质问讥诮的心思都没有了,直接拂袖而去,显然是不想再面对楚胤。 楚胤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院门里面的茫茫夜色之中,静坐了片刻,的吩咐楚青推着他回去。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照旧,虽然对楚胤极度不满,可法会毕竟不只是为了聂兰臻办的,燕不归倒也没有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再做什么,只是两个人再没有说过话。 对此,楚胤倒是一切照旧。 法会结束后,燕不归似乎有急事,没待两日就走了。 楚胤却并未立时三刻的离开。 因为傅悦病了。 如今已经是冬天,天气凉了,傅悦不安分,每日这边走走那边溜溜,这一来二去的就然伤了风寒,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她身体底子不好,原本只是着了凉,可喝了药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不仅寒气侵体,还伴随着发烧,整天昏昏沉沉没有精神,连吃东西都没心情。 空了大师是得道高僧,医术也挺高,傅悦病了,他们没有随身带着大夫,正好空了大师愿意给傅悦看看,楚胤就打消了派人去滁阳城找大夫来的打算。 空了大师给傅悦看了后,开了两副方子煎药,临行前,不晓得是不是心血来潮,问了楚胤要了傅悦的八字。 楚胤虽然困惑,可还是给了。 目送着空了大师离开,楚胤让楚青推着他回了房内,看到傅悦病恹恹的靠坐在床榻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他叹了一声,上前。 “可好些了?” 傅悦整张脸皱着,没什么精神,声音也是透着一股子病气:“好难受,头疼,好像要炸开一样!” 楚胤无奈了:“谁让你不注意些?” 傅悦咕哝着撇撇嘴:“那哪能怪我?我明明有穿好多衣服,白天是不可能着了凉的,肯定是晚上,那这个就是你没看好我了!” 楚胤:“……” 所以,是他的错? 他这些天晚上虽然不和她一起睡,可点了睡穴她都是一夜睡到天明,也不可能蹬被子,没道理会伤了风寒吧! 傅悦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额头,闷声道:“讨厌死了,最不喜欢生病了!” 楚胤轻声道:“好了,病好了就好好养着便是,你听话吃药,过几日就好了!” 傅悦委屈巴巴道:“哪有那么快!” “什么?” 傅悦吸了吸鼻子:“我每次生病都要好一阵子才能好,这次估计也一样!” 楚胤没好气道:“那是你不听话吧?不好好养着,不听话喝药,还各种闹腾,并自然是好的慢!” 傅悦脸一臊,立即反驳:“哪有!” 听着她这有几分心虚底气不足的辩驳,楚胤都懒得和她争辩,叮嘱道:“反正你这几日就好好在屋子里养病,不许出去,等你好了,我们就启程回暨城!” 傅悦闻言,啊了一声:“啊?要回去了?” 楚胤颔首:“嗯,收到暨城传来的消息谢韫和十公主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中旬,还有差不多一个半月,等你病好了,我们就启程回去,你路上也是肯定忍不住要玩的,所以我们回到暨城也差不多了!” 傅悦:“……”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要是启程回去,这一路上肯定不可能都是赶路,走走玩玩,回去也差不多了。 傅悦郁闷的想着,想起什么,忽然兴致勃勃的道:“对了,哥哥好像也是下个月大婚欸!” 楚胤挑了挑眉。 说起傅青霖,傅悦直接精神都好了几分:“之前哥哥来信,说和乐善姐姐的成亲日子定下了,就在十二月二十,嘿嘿嘿,现在都十一月了,也差不多一个半月的时间就到了欸!” “所以?” 傅悦不说话了。 双手扯着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心情有些低落烦闷,本来就病着的人,心情不好,脸色更差了。 楚胤见她这样,忽然问:“夫人想回去?” 傅悦抿了抿唇,耷拉着嘴角低声道:“想啊,可是想想就算了,哪里是我想回去就能回去的!” 且不说两国都城相隔那么远,就说她看不见,楚胤又腿残,回去肯定很麻烦。 可是,她确实是想回去看看,她想父皇母后,想哥哥姐姐。 可……想想就算了。 她是和亲公主,母国哪里是说回去就回去的。 楚胤忽然沉默了。 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就脱口而出一句:我可以带你回去! 可是话到嘴边,却并没有说出来,只剩下一阵静默。 傅悦忽然晃了晃脑袋,皱着小脸道:“哎呀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起来我就忍不住头晕,我想睡一下!” “那就睡吧!” 傅悦点了点头,裹着被子缓缓躺下,一旁的清沅见状也连忙扶着她躺下。 躺下后,傅悦忽然又道:“王爷夫君,我睡一下就好了,你在这里陪着不许走哦!” 楚胤轻声应下:“好!” 傅悦这才有些小满足的闭着眼睡觉了。 121:身体状况,差点走火 傅悦睡着后,楚胤便吩咐一旁的清沅先退下,自己坐在床边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守着傅悦。 他这些天因为法会都没有好好休息,如今法会结束,她就又病了,他自然也顾不上休息,身心都有些疲惫。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后,外面有些喧闹的动静传进来,清沅的声音最为明显,还是争执的声音,楚胤蹙着眉睁开眼,正要出声询问门外的人,楚青已经在外面敲了门。 楚胤自己扳着轮椅出了外间,这才让楚青进来。 看到是楚青和清沅一起进来,楚胤蹙眉,低声斥道:“怎么回事?王妃在休息,你们在外面折腾什么?” 楚青立刻道:“属下知错!” 楚胤有些不耐烦,不过也并未责怪,只淡淡的道:“行了,先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楚青这才将刚才的事情大致禀报。 空了大师开了药方,楚胤让楚青去抓药,因为承恩寺现有的药材不足,楚青就去了城里抓缺的几味药材,拿回来后便交给清沅熬药,可是清沅却口口声声说那些药不能给傅悦吃,然后怎么也不肯熬他抓回来的药,而是去翻找了随行带着的行李,拿出了几包药来熬,然后,楚青自然是很不解也有些不悦,俩人就争执了几句,他倒是还好,只是问她王妃为何不能吃他抓的药,可清沅那丫头什么都不肯说,还蛮不讲理的把他怼了,声音还挺大。 听完楚青的禀报,楚胤眉头紧拧面色紧绷,转头看着一边一直静静地不吭声的清沅,淡淡的问:“怎么回事?” 清沅一脸凝重严肃:“启禀王爷,公主的身体,不能随便用药!” “什么意思?” 清沅抿唇低声道:“公主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几乎是九死一生,是姬亭长老耗尽毕生所学救回了公主的命,可当时因为太过凶险伤了身体,姬亭长老说,公主身体不好,平时要注意尽量不要生病,若是病了也不能随便用药,公主出嫁前长老给了一些药方子,上面例举了公主可能会发生的任何状况该用的药,吩咐奴婢根据公主的情况用药,此次出行之前,奴婢便备好了各种药带着,所以,楚护卫抓回来的药,真的用不上!” 听言,楚胤有些诧异。 傅悦的生平情况楚青查过,所以傅悦出生的时候是早产他知道,当时是一个妃子谋害周皇后,导致周皇后早产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傅悦生下来就身体特别弱,所以从出生到八岁都养在宫中没有任何人见过,这期间若是他没猜错,她应该是在养病,十二年前傅悦大病了一场,经过祁国国师姬仓和医圣姬亭联手救回,按照傅悦和他说过的一些以前的事情联想前后,楚胤也晓得正是那一次,傅悦虽然死里逃生却伤了眼睛,可除了看不见之外,他并未看出傅悦身体有任何问题啊。 想到这里,楚胤自然是问了出来:“她现在身体还有问题?” 清沅颔首:“是,公主当时身体大受损伤,只是一直都有喝药调理,这才看着与常人无异,王爷应该记得,公主每个月都有喝药的!” 楚胤这才想起,傅悦确实每个月都有喝药,好像并非特定哪一日,而是间隔三十日喝一次,傅悦嫁给他快四个月了,他见她喝过三次。 清沅想了想,又补充道:“公主以前经常会生病,每次病了都很难好,甚至有时候,公主因为生病,一年下来大部分时日都是卧病在床的,姬亭长老便开始为她调养身体,这个药是姬亭长老开的方子,公主每个月都要喝一次,以减少避免生病,也因为姬亭长老的尽心调养,公主身体好了不少,这几年很少生病!” 闻言,楚胤挑眉问:“那为何她这次会病了?” 清沅有些迟疑道:“应该是不适应秦国的冬天吧!” “什么?” 清沅低声道:“王爷有所不知,阜都地处南方,冬天最冷的时候都没有现在这里那么冷,公主最怕冷了,以前在阜都的时候,稍微有点冷她就受不住了,这几日您忙着没时间陪她,她在屋内坐不住时常要出去散心,这一来二去的,生病……也不奇怪了!” 楚胤闻言,没有说话。 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 阜都地处南边,冬天确实是不冷,傅悦习惯了那里,如今突然来了大秦,还在冬天和他出行在外,这几日法会从早到晚,他都没时间陪她,她坐不住时常出去溜达,外面寒风凛冽,自然免不了会着了凉。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淡淡的道:“好了,你先去熬药吧,顺便给你家公主熬点清淡小粥备着,等她醒来便能喝了!” “是!” 俩人行礼退下。 楚胤这才转着轮椅回了床边,看着傅悦依旧沉睡的面容,他拿起刚才搁下的书继续看着,看着看着,忽然听见她一声轻拧,楚胤抬眸看去,看到她眉头紧拧着,小脸也皱成一团,好似很难受的样子,小脸儿红扑扑的。 楚胤忙放下书,伸手过去抚了抚她的脸颊和额头,愈发的烫了。 楚胤蹙眉,没有任何犹豫的就抓起她的手腕,把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闭上眼,将体内的真气传给她。 傅悦的脸色倒是因为他这样好了几分,紧拧的眉头慢慢的散开了。 楚胤睁开眼,看到她面色终于好了几分,这才收住了内息收了手,可刚收手,他脸色一白,一行血迹就这样从嘴角溢出。 “嗯……” 他似乎很不舒服,脸色绷得厉害,牙关紧咬薄唇紧抿,额间又丝丝冷汗沁出,青筋凸起,脸色白的厉害。 看了一眼傅悦之后,他再也顾不上她,立刻闭目养神,凝神静气,专心压下体内倒逆的气息。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后,他面色好了几分,绷紧的身体才放松下来,缓缓睁开了眼,吐出一口浊气。 差一点,就气血逆流走火入魔了…… …… 傅悦这一觉说是睡一会儿,却睡了两个多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她是饿醒的。 早上因为头晕脑胀,没什么胃口,所以就吃了点垫肚子,如今过了三个时辰了,拿点东西早就不顶事儿了,所以,人就饿醒了。 她一醒来,楚胤立刻叫人把准备好的药和粥送进来。 傅悦一闻到那股清淡寡水的粥味,本就不太好的脸顿时就蔫了:“一点味道都没有,唔……我想吃肉粥……” 楚胤有些宠溺的眼神看着她,轻声哄道:“你现在病着,需要吃清淡的,乖,等你病好了,我就带你下山去城里吃好吃的,可好?” 傅悦撇撇嘴:“我现在就想吃!” 她都清汤寡水那么多天了,现在真的都吃不下了…… 楚胤叹了一声,无奈道:“这里是寺庙可没有肉,你若是想吃的话,得让楚青下山去城里买,不过,且不说要好些时候才能回来,就算是买回来了也是不能带进承恩寺的,得出外面去吃,可你这样,连床都下不了,怎么出去?” 傅悦啊了一声,小脸一垮:“啊?那么麻烦啊!” 楚胤点点头:“嗯,所以你还要吃么?” 傅悦无力的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小脸耷拉着:“唔……那还是算了!” 楚胤这才勾起嘴角笑着:“那就吃这个吧,吃完了粥还得喝药呢!” “唔……好吧!” 听到她肯吃了,一旁端着粥的清沅忙上前,可刚一靠近傅悦,就被楚胤抬手示意她止步,然后在她一脸不解中接过她手里的一碗粥:“我来喂就好了,你退下吧!” “啊?”清沅有些懵。 楚胤抬眸看着她:“退下!” “是!” 清沅忙躬身退到一边。 楚胤这才亲自给傅悦喂粥。 虽然是楚胤第一次给傅悦喂吃的,可是傅悦尚在病中,又是个瞎子,只要是能喂到嘴边给她吃,自然是没什么不同的感觉,可是才吃了几口,傅悦体力恢复了些,感觉到楚胤的动作实在是笨拙生硬,傅悦就忍不住吐槽了。 “王爷夫君,你是不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啊?动作那么笨!” 楚胤:“!” 笨? 竟然说他笨? 这就过分了! 楚胤忍不住辩解:“我是第一次喂你吃才生疏了而已!” 这是实话,他确实不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想当年因为那小丫头,他什么没干过? 傅悦瞪眼:“那你的意思是说我笨?” 楚胤眉梢一挑:“我说过这话?” 傅悦不依不饶:“可你就是这个意思!” “……” 傅悦一脸委屈:“欺负人,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说我笨!” 楚胤认命的叹了一声:“夫人,你真的想多了,我没有说你笨,我是在说我自己笨!” 这小丫头估计是病了烦闷了,才忍不住想要折腾一下耍耍性子,偏偏这个时候,他不能不哄着她。 “这样?” “嗯!” “那还差不多!” 楚胤语气透着丝丝无奈的宠溺:“乖,快吃粥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傅悦这才乖巧的张嘴吃东西。 清沅在一旁看着这夫妻俩,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有几分欣慰的笑了。 这次出来,公主和王爷的感情培养的不错,王爷对公主,似乎和以前大有不同了。 这样,极好。 122:空了大师,八字真假 傅悦吃了东西喝了药,病虽然没有好转,可精神好了些,楚胤陪着她东拉西扯一阵儿后,外面楚青进来,站在屏风后面禀报。 “王爷,空了大师派人过来,请您过去一趟!” 楚胤有些惊讶:“这个时候?” “是,大师派来的人说,许多年不见,这次王爷难得来承恩寺,这些日一直不得闲,如今法会结束了,大师想与您对弈一局!” 楚胤想了想,转头对傅悦轻声道:“王妃先休息,我去一趟!” “唔……好吧,我睡觉!” “乖!” 空了大师作为承恩寺如今辈分最高的大师,所居住的地方是承恩寺后边最清净雅致的善心堂,楚胤到的时候,空了大师已经在等着了。 年过百岁的老和尚看着倒是精神不错,胡胡子眉毛都雪白干净,苍老的脸上布满老人斑和皱褶,穿着一身袈裟,那双眼眸,好似已经看透世间百态和沧海桑田,沧桑复杂却又难掩一抹睿智。 楚胤被抬着进了善心堂的门,空了大师站起来迎上前,抬手立于身前,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老衲打扰了殿下了!” 楚胤微微垂眸淡笑:“大师言重,来承恩寺许多日,可因为法会一直未曾单独来拜会大师,本王原本也打算今日过来叨扰大师,只是王妃忽然病了,这才耽搁了!” 空了大师闻言摸着胡子笑了笑,这才摆了个请的姿势,道:“王爷请!” 楚胤礼让道:“大师先请!” 空了大师这下倒也不推脱,先一步走向那边的凉亭石桌边,并未进入内堂。 石桌上,已经摆好了一副棋,旁边还烧着一个炉子,上面的茶壶正在翻滚着。 空了大师和楚胤分别坐在一端。 坐下后,看着楚胤,空了大师亲自给楚胤倒了杯茶,捋着胡子感慨:“阿弥陀佛,十多年未见,倒是没想到再见时,王爷会是这番模样,真是物是人非啊!” 庆王聂夙和空了大师是忘年交,那是过命的交情,所以庆王时常会带着王妃儿女前来拜访叙旧,聂兰臻最是得庆王喜爱,自然是每次来都带着,而他因为习惯了和聂兰臻待在一起,又和庆王府的聂禹陵和聂禹槊关系极好,便也每次都跟着一起来,自然和空了大师熟识,不过,也已经十四年没见过了。 上次见面,庆王府还是大秦最鼎盛的王府,如今,早已湮灭在历史的洪流之中,聂氏除了聂禹槊,再无活口,背负着千古冤屈万古骂名,而当年恣意洒脱的楚胤,如今也成了这副样子。 当真是物是人非。 楚胤浅笑盈盈:“大师倒是丝毫未变,依旧是十年如一日的老当益壮!” 空了大师朗笑几声,随后想起当年那些伤心往事,叹了一声,摆摆手道:“往事已矣,不说这些了,来来来,殿下陪老衲手谈一局,之前听不归说殿下棋艺大有长进,老衲到时要看看,殿下长进了多少!” 楚胤莞尔:“有劳大师赐教了!” 说完,他摆了一个手势:“大师先请!” 空了大师也不客气拘束,拿起那罐黑子搁在跟前,先行下了。 楚胤抿了口茶,从善如流的下了个白子。 下了几步棋后,空了大师忽然问:“老衲方才忘了问殿下,不知王妃可有好转?” 楚胤淡淡的道:“她身子骨不好,病了挺麻烦,怕是得养些日子,有劳大师关怀了!” 闻言,空了大师点点头:“王妃的身体确实是有些蹊跷!” 楚胤一愣,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大师也看出来了?” 空了大师笑了笑:“老衲虽然医术不算精湛,却也能探得出王妃的大致脉络,王妃幼时应该是身子受过重创,肝脏肺腑皆弱于常人,不病还好,若是病了,确实是麻烦!” 楚胤点点头,倒是没说话了,专心下棋。 空了大师思索许久,又问:“对了,老衲还有一事想问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早上给老衲的王妃的八字,可是真的?” 楚胤一愣,不解的问:“大师何以如此问?” 空了大师未曾回答,只道:“殿下只管回答便可!” 楚胤抿唇:“自然是真的!” 空了大师不说话了。 若是真的,那…… 见空了大师面色凝重不动不语,楚胤不由得询问:“大师,不知王妃的八字可是有什么问题?” 空了大师双掌合十,念了句佛道:“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请殿下恕老衲不可相告!” “……” 楚胤顿时不说话了。 空了大师不再谈及此事,只道:“殿下,请继续下棋吧!” 他不愿说,楚胤不再多问,点了点头,继续下棋,可心中却不由得生起了疑惑。 空了大师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除非傅悦的八字真的有问题,可傅悦的八字是祁国交过来的,楚青去查也带回了一样的八字,不可能有错,可空了大师一向说话做事都有缘由,这般询问,必然也不可能是随口问起。 而且,今日一早空了大师问他要傅悦的八字的时候,他就有些纳闷。 可他也晓得空了大师的脾性和原则,有些事情不愿说的,他怎么都不会说,或许他看出什么问题,可他既然不说,便是有他的道理,再询问,也不过枉然。 在空了大师这里下了两盘棋,又聊了些这些年的状况,之后,空了大师要去打参禅念经,楚胤就回去了。 傅悦这一病,整整养了八九天才有所好转,期间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傅悦也因为这一病,整个人瘦了一圈。 因为在寺庙中只能吃素,许多能滋补身体的东西都不能吃,在傅悦病到第四天有少许好转的时候,楚胤带着她离开了承恩寺,命楚青在滁阳城中准备了一所别院住着,如今,已经住了四天了。 如清沅所说,傅悦的病虽然不算重病,可确实是难好,这期间怎么喝药都不见好,在承恩寺的时候,空了大师天天给号脉,离开了承恩寺,楚胤也命人召来了城中医术好的大夫来看,可都一直没好,清沅又坚持不肯让傅悦吃别的药,就只能这样反反复复的拖着。 如今总算是又好转的迹象了。 ------题外话------ 这两天肠胃又特么出毛病了,一天到晚闹肚子,都成了厕所常客了,麻蛋,都脱水了,好心酸…… 123:病情好转,忌日相连 傅悦的病情有了好转,也意味着快好了,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日,傅悦病情一日比一日好,才三四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十一月十四,是先楚王楚仲的忌日,作为儿子,楚胤本来应该赶回暨城祭扫坟冢以尽孝道的,可如今远在滁阳城,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两日才能到,何况他们现在行动都不便,自然是回不去了的,原本楚胤打算法会结束就回去,就算走走停停游山玩水的,半个月也该到了,可奈何不巧,赶上了傅悦生病,只能耽搁了,如今回不去了,楚胤倒也没说什么,可这半个月来一直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陪着傅悦的他,今天没有陪着,而是自己一个人待在书房,吩咐任何人不许进去。 而傅悦,他也让楚青代为嘱咐,让她好好休息,其余的倒也没多说什么,可是嫁给他这么久,傅悦也知道了今日是他父王的忌日,所以也没有多问,更没有闹腾耍性子,很乖巧的听他的话自己待着。 可看到她真的就这样听话的待着,清沅就又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公主,王爷今日心情肯定很不好!”这是她今日第六次说这句话了。 傅悦:“这我知道啊!” 清沅:“……” 得,又是一遭白提醒。 傅悦继续趴在桌边,两手相叠贴着桌面,下巴压在手背上,一脸闷闷不乐,愣是没再吭声。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啊。 可是,她也不懂得安慰人啊。 从小到大,在她的所有记忆中,她可没安慰过人,只有被安慰的份。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她要是去打扰他,似乎不大好。 唉,真烦! 怎么办才好呢? 他最近天天陪着她照顾她,现在她病好了,他难过的时候她不管他似乎也说不过去,毕竟都说礼尚往来,而且,想到他自己一个人难过,她就心里也觉得闷闷的。 可她也不会安慰人啊, 傅悦趴在那里,一脸苦恼。 趴了一会儿后,她想到什么,忽然抬头对清沅道:“清沅,你快去叫楚青进来!” “是!” 清沅退下,只消片刻,便叫来了奉楚胤的命令守在外面的楚青。 “王妃叫属下有何吩咐?” 傅悦咬着下唇想了想,问:“王爷夫君现在一般都在做什么啊?” “这……” “不能说么?” 楚青微微垂眸,抿唇道:“倒也不是,只是往年在暨城,王爷除了开始那两年需要静养不得出府之外,后面这几年一般都会去给老王爷祭扫上香,在老王爷墓前待上一整日,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也不许属下等人靠近,如今远在滁阳城,自然是不能到老王爷的墓前祭扫上香,不过属下猜想,王爷今日在书房中,怕是也只是静坐着,不会有什么事,王妃不必担心!” 傅悦一惊:“以前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他父王墓前待上一整天?” “正是!” 傅悦面色有些发白:“那可是下着雪呢!” 现在外面就下着挺大的雪,而这个时候,暨城也已经入了严冬,肯定也是下着雪,那么冷,他就这样待在他父王墓前…… 那得多受罪啊…… 楚青叹了一声,很无奈的道:“王妃有所不知,往年的这一日暨城都特别冷,有时候又是下雪又是下雨,冻得人都能僵硬,王爷都坚持去老王爷墓前待着,愣是谁都劝说不得,所以每年的这两日过后,王爷都会寒气入体病好一段时日,如今只是在屋内待着,已经是极好的了!” “呃,那么严重!” “正是!” 不过,若只是待在王陵一日,自然也不会那么严重,可第二日,又是兰臻郡主的忌日…… ------题外话------ 其他不多说了,明早十点更新! 124:应该陪着,如何安慰(一更) 最敬重的父亲和最在意的女孩前后两天死去,对于他的打击自然是可想而知,这么多年,虽然已经慢慢走出来了,可每年这两天的时候,都免不了要难过自责,他当时人在北境战场上,保护不了自己的父亲,眼睁睁的看着他最敬爱的父亲在他面前惨死,也赶不上回来救他最珍爱的女孩…… 可惜这些,他不能和傅悦说太多。 现在楚胤显然是对傅悦动了心思,这是好事,作为心腹跟着楚胤这么多年,楚青看着楚胤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比任何人都希望楚胤能够走出当年的伤痛,可楚青也明白,楚胤怕是终其一生心里都不会忘记聂兰臻,毕竟是放在心头曾经视作比命还重要的女孩,傅悦再不懂事也是个女人,现在不懂不代表以后不懂,若是说出来造成误会让她心里不舒服,那可就麻烦了。 傅悦忍不住唏嘘:“喔……那还好没赶回去!” 本来她还因为自己病了耽误了回程让楚胤不能祭扫父亲有些自责,现在只庆幸自己病了这么一遭,不然病的就是他了。 生病很难受的,她才不要他病了。 楚青不置可否,他也庆幸,没赶回去。 不然大冬天的在王陵待上一日,第二天又折腾自己,再病一场,也是麻烦。 当年又是重伤又是中毒,虽然伤势好了毒也解了,可因为身体损伤的太严重,楚胤的身体也不如年少时那般健硕,是受不得太多疲累严寒的。 傅悦又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需不需要去安慰安慰他?” 楚青愣了愣:“王妃想去安慰王爷?” 傅悦:“这不废话么?不想去我问你做什么?” 楚青:“……” 好吧。 他一直以为,王妃不是会安慰人的那种人,毕竟这性格,只有被人安慰的份。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如实道:“王妃大可不必费这个心,王爷这个时候,不喜欢被打扰!” 傅悦“啊”了一声,有些沮丧。 楚青又道:“不过,王妃若是想王爷心里宽慰,听他的话好好待在屋内,别出去吹风胡闹,王爷知道了定然欣慰!” 傅悦:“……” 她当即瞪眼:“你的意思是我以前很胡闹?” “呃……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傅悦:“你就是这个意思!” 楚青:“……” 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虽然事实上,王妃真的胡闹了些…… 傅悦扭头冷哼:“哼,出去吧!” “属下告退!” 楚青退下后,傅悦又继续趴着一脸憋闷。 一旁的清沅没好气道:“公主,您可不能听信楚青的话!” 傅悦抬头:“嗯?怎么说?” 清沅说的头头是道:“王爷不喜欢被人打扰,那是因为以前没有娶妻,身边亲人也寥寥无几,大夫人只是嫂子,也不好干涉太多,可您是他的妻子,这种时候,若是您都不在他身边,那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老王爷是王爷的父王,是您的公公,您去陪着他一起,也说得过去!” 傅悦眼前一亮:“这样?” “对啊!” 傅悦歪着头想了想,而后点了点头:“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所以啊,您可不能这样干坐着啊!” 傅悦点了点头,可是却没有如清沅想的那样站起来就风风火火的去找楚胤,而是轻咬着唇,若有所思的又趴下了。 清沅:“……” ------题外话------ 睡过头了…… 二更时间佛系,字数尽量多! 125:二更 楚胤的书房中,光线很昏暗。 没有点灯火,也没有置放照明夜明珠,只有窗户那里一缕光线射入,他就这样坐在窗台下,从后面看,孤桀的背影透着几分萧瑟沧桑。 屋内很冷,因为他没有让人点炭盆,如今已经慢慢步入深冬,他身体不如年少的时候了,有些畏寒,平日里都很注重保暖,可如今,却只穿着比夏季还薄的中衣,寒风从窗外吹进来扑在他身上,他却丝毫不觉得冷,那颗心,已经麻木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了,只闭着眼静坐着,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当年的一幕幕。 和大哥要承袭王爵扛起楚王府的重任相比,他其实生来就没有任何压力,他也不曾想过和大哥争夺,反而和大哥感情很好,所以,他也是被父母兄长宠着长大的。 父王死的那一年,他不到十五岁,那一场仗,他因为担心聂兰臻心神不定,所以没有出战,父王身中数箭奄奄一息的被抬着回来,徒留一口气看到他最后一眼,一个字也没留下就断气了,当时的北境,是彻骨的寒冷,滴水成冰的严冬,他跪在父王尸体前面一天一夜,第二日梁军来犯,他缟素迎敌替父领兵出战,打了一场胜仗,大败北梁大军,直接将北梁齐阳王方拓斩杀,那一仗虽然胜了,他却也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带伤为父王办丧,伤势一再恶化,直接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北梁死了一个齐阳王,原本军心极度不稳,可不知为何得知他和秦军的情况,再次挥兵南下,他当时伤势加重昏迷不醒,本就只是各方拼凑的秦军军心再度涣散,好在大哥及时赶到,带着援军化解了那一场危机,也同时带来了庆王府被焚和聂兰臻的死讯。 他还记得当时醒过来看到大哥,大哥告诉他聂兰臻被烧死的消息,父王刚死,她也没了,他最在意的两个人相继离他而去,还一个比一个死的惨,当时心里多绝望,如今想起来,仿佛事情发生在昨日,他心痛到麻木。 楚胤捂着窒痛到麻木的心口,不由得倒吸了口气,靠在那里,面上隐隐看出青筋狂跳,咬着牙关在忍着什么。 这时,“吱呀”一声响起,他身后不远处的门,被从外面推开…… 楚胤倏然回神,陡然睁眼,面色随之一沉,在听见脚步声跨进门的时候,他转头看去,正要出声让进来的人出去,看到进来的人是傅悦的时候,到嘴边的话却卡住了。 傅悦一进来,拢着衣服抖了抖,忍不住吐槽:“咝……这里怎么那么冷?” 她屋里点着炭火,还是三盆,自然是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一出门就觉得冷飕飕的,一进来楚胤这里,得,比屋外还热,那股子阴冷之气,有些让人受不住。 傅悦进来,清沅端着一个托盘在后边跟着进来,提醒道:“公主您慢点,屋里暗,奴婢先看看再给您指路!” 傅悦闻言一愣:“嗯?屋里暗?王爷夫君不在么?” 清沅扫了一眼,看到那边窗台下的身影,忙道:“王爷他……在啊!” 傅悦纳闷:“那干嘛不点火?他在哪呢” ------题外话------ 其实很不好意思发出来的,因为明天要出趟门,今天很忙,肠胃也很不好,可是说了二更,唉…… 明天我一早就要去坐高铁,今晚只能熬夜写了。 126:帮他暖手,不觉妥协 清沅还没回答,那边的楚胤就已经传来得了几道嘶哑的咳声。 楚胤看到傅悦进来,本来回过神后想说话的,可是许是坐在屋内半天没说话,还受了寒,喉咙有些干涩,他一张口,新鲜空气入口,直接忍不住咳了几声,声音嘶哑干涩,呼吸急促,好似还挺难受。 得,声音除了,傅悦直接就顺着声音快步走了去,有些着急:“王爷夫君,你没事吧?怎么咳的那么厉害昂?” 楚胤出了声音,她准确无误的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好似眼睛一点问题也没有,然后,急急忙忙的把手覆楚胤后背,一阵轻抚。 然后,楚胤还没说话,她就“呀!”的惊呼一声,手在楚胤背上身上一阵摸索,之后又顺着他的胳膊滑到他的手上,摸着如同冰块一样冰凉刺骨的双手,傅悦忍不住紧张地问:“王爷夫君,你身体怎么那么冰?还穿那么少的衣服,你不冷么,生病了怎么办?” 楚胤没回答,她温暖的小手裹着他早已没有知觉的双手,那丝丝暖意贴在手背上,而她也在这时蹲在他腿边上,裹着他的双手一阵摩擦,还一边给他的手呼气,那一阵阵暖意袭来,让他有那么一刹那的愣神,而后想起她病还没好全,这样估计又得过了寒气给她,忙把手从她手里抽出。 那速度,如同避蛇蝎。 傅悦就那么狠狠地愣了一下,透着几分纤瘦羸弱的脸上顿时僵硬,神色几分小失落。 她只是想给他暖暖手而已…… 楚胤见她一脸失落郁闷,想来是误会了,忙哑着声音道:“我手冰,你病都还没好,过了寒气给你就不好了,乖,别乱想!”。 傅悦抿了抿唇:“哦!” 点了点头,她站了起来。 楚胤抬眸还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看到她依旧带着几分病气的脸蛋,不由蹙眉:“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在屋里休息?” 他声音干哑中透着丝丝沉闷。 外面那么冷,这里也那么冷,她身体没好全,不应该出来受这份罪。 傅悦眨了眨眼,有些迟疑的低声道:“我……你早膳没吃,现在午时都过了也没吃午膳,我怕你饿着,就给你送了点吃的来了,王爷夫君,你快吃点吧,粥还是热的,吃了可以暖身体,而且饿肚子对身体也不好!” 说完,还望清沅招了招手,清沅适时把托盘端到楚胤旁边,托盘上是一盅熬的很入味的粥,盖着盖子虽然看不见模样,可闻这个味道就闻得出来,里面掺杂着不少东西。楚胤蹙着眉看着,并未接过。 傅悦半晌没听见他接过的声音,有些忐忑的问:“怎么了?你……你不想吃么?” 以往这一日,他都不会吃东西的,不过倒也不是刻意要求自己,只是因为,他是真的没胃口。 当然,按照礼节,父母丧事该禁食三日,忌日应该禁食一日,可他们楚家都不是注重繁文缛节的人,这些都不甚在意,能做就做,做不到,倒也不打紧。 如今这丫头闯进来给他送吃的,看着她带着几分病气的脸上透着一股子失落,拒绝的话到嘴边,成了这么一句:“没有,正好我也饿了,夫人来的正好!” 傅悦面色一喜:“那太好了,既然这样,王爷夫君快些吃!” 说着,她准确无误的伸手就将清沅手里的碗粥接过来递给楚胤。 可是…… 她没想到碗那么烫,这个粥是刚煮好的,装在碗里清沅端着尚且需要用帕子包着,她这样徒手接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碗很烫的时候,她“啊!”的痛呼一声,那一碗粥就这样被她丢开,然后,直接就落在了楚胤身上…… 而且,是落在腿间,那些粥,就这样散开,黏黏糊糊的挂在楚胤身上…… ------题外话------ 今天一整天都在高铁上度过,转了两次高铁,又在出租车上颠簸了一小时,半条命没了o(╥﹏╥)o 127:烫伤包扎,细心呵护 楚胤穿的很薄,那些粥撒了一大片,很快穿透衣服,烫到了他的腿,不过估计是原先冷了太久腿没什么知觉了,倒是没感觉到痛,只感觉一阵温热,不过,初一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看着腿上距离那地方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的碗,楚胤无语至极…… 差点又遭殃了。 好险! 呼! 傅悦被烫到了,原本捧着那碗粥被滚烫的碗烫到了,之后那碗粥自她手中脱落的时候,有些粥溢出在她手上,手很疼,她呲着牙一阵甩手之后,后知后觉的想起刚才她好像把碗丢在他身上了,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还在疼的手,瞪着眼惊呼:“啊呀,王爷夫君,是不是烫到你了?” 楚胤抬眸刚要回答,看到她被烫的有些通红的手,蹙了蹙眉,顾不上回答,直接就拉着她的手端详着,她手上的粥已经被她刚才一阵甩手甩走了,所以很清楚的看到她两只娇嫩的手手心都被烫红了,还隐隐有起水泡的迹象,面色一沉,当即吩咐一旁的清沅:“愣着做什么?快去打盆水来,顺便让楚青拿药进来!” 清沅本来看到傅悦端着那碗粥就心提到了嗓子眼,根本来不及提醒傅悦那碗粥很烫,傅悦就已经丢开那碗粥在楚胤身上,她看着被洒了一身粥的楚胤瞪着眼一脸懵逼,之后看着被烫到了的傅悦,正要上前看她的手,结果傅悦就开口问楚胤了,她还来不及询问查看傅悦的手,听到楚胤的吩咐,立刻应声:“是!” 清沅疾步出去。 楚胤才捧着傅悦的手轻轻吹了几下,一边问她:“疼么?” 傅悦抿了抿唇颔首:“有点!” 其实不只是一点,是很疼,火辣辣的疼,她从小娇生惯养,皮肤本来就特别嫩,磕到碰到都会有明显的痕迹,刚才那一碗粥熬煮了一个时辰,是刚煮好出来的,比煮开得水还要烫几分,她就这样捧着,两只手都被烫到了,之后又被洒出来的粥烫到,怎么可能不痛。 楚胤见她拧紧的眉头,有点疼这话一看就是言不由衷,心里喟叹一声,没再说什么,捧着她的手继续轻轻吹着。 那模样,心疼之意溢于言表,小心翼翼动作轻柔的,好似她的手就是珍宝,可惜,傅悦看不见,只感觉到他轻柔的动作。 相比于手上疼痛感消散了几分的感觉,不晓得为什么,她心里却有几分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撩着她的心弦,荡起阵阵涟漪,痒痒的,却很舒服。 怎么回事嘛…… 清沅很快端着一盆水进来,是暖水,在这冬日中,这水不温不热的,甚至有些许冰凉,她一端进来,楚胤就把傅悦的手放在水里,当水漫过手的时候,一阵刺痛感让傅悦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手往回缩了缩。 “疼……” 楚胤却将她的手按在水里不让她抽出来,轻声道:“忍着点,用水过一下可以减少疼痛,避免伤口起泡发肿!” 傅悦泪汪汪的道:“可是疼啊……” 烫伤是真的疼…… 楚胤无奈道:“乖,不泡一下水后面更疼!” “喔……”好吧,忍着! 楚胤一手抬起傅悦的双手在水面上,一手撩起水往她手上泼。 楚青把药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幕。 王爷坐在那里,王妃只王爷面前站着,而清沅端着水在他们面前,王爷一手托着王妃的手在水面上,一手撩起水由上而下的浇在王妃手背上,面色柔和动作轻柔,还一边轻轻吹着,面上还夹杂着几分心疼,而王爷的腿上,那个碗还在,那些粥也都还在,可王爷似乎都顾不上这些了…… 他忍不住顿足,有些震惊,不过却也没愣神多久,忙端着托盘上前,托盘中是一些药和一些处理烫伤的东西。 “王爷!” 楚胤没理他,一心给傅悦浇水吹气减少疼痛,就这样弄了好一会儿,傅悦的疼痛感消散了不少,只觉得被烫伤的地方麻麻的,隐隐疼着。 楚胤抬眸看着她,见她眉头舒展开来了,这才轻声问道:“感觉如何?” 傅悦抿了抿唇:“好多了,不怎么疼了!” 楚胤点点头,示意清沅退下,让楚青上前,拿起托盘里的东西给她涂涂抹抹,突然一阵凉凉的感觉让傅悦忍不住舒服的呼了口气,毛孔都舒展开来。 楚胤一瓶又一瓶的把药粘在手上,轻轻地揉着她被烫伤的地方,之后,才就着纱布包扎起来,很快,两只手被包的厚厚的纱布,手指动都动不得。 傅悦举着两只包的跟猪蹄子似的爪子,一脸生无可恋:“这下好了,什么都做不了了!” 端详打量了一下,见她手包扎的没什么问题了,便轻声道:“好了,手包扎好了就先出去回你房间去,这几日什么都不要做,想要吃什么做什么直接吩咐清沅和楚青就好了!” 傅悦闻言,小脸更垮了:“啊?干什么要回房间?我想在这里陪着你啊!” 楚胤蹙了蹙眉,淡淡的道:“你刚才泼了我一身你忘了?我需要换身衣服,你在这里不方便,而且,我不需要你在这里陪着我,你听话回房间休息!” 傅悦跺了跺脚晃了晃,一脸不情愿:“我不要,我就在这待着哪也不去!” “傅悦……” 傅悦反驳的振振有词:“那你要换衣服你就换你的,反正我看不见,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就是特意过来陪你的,休息了那么多天,我现在可精神了,一点也不想休息,而且,你刚才都还一点也没吃呢,你都没吃粥我怎么走!” 楚胤:“……” 他没再说什么,只无奈的叹了一声,将刚才傅悦丢在他双腿间他还没顾得上拿走的碗拿起来,递给了楚青,之后才淡淡吩咐:“去准备桶热水,再给本王寻一套衣服来!” “是!” 楚青正要退下。 傅悦叫住他:“等等,准备一套厚些的,还有,让人烧两个炭盆送进来!” 楚青一愣,有几分犹疑的看着楚胤。 楚胤看着傅悦一眼后,垂眸想了想,才淡淡的道:“按王妃说的做!” “是!” ------题外话------ 今天霍霍了一天花了好多钱,肉痛心痛生无可恋o(╥﹏╥)o 128: 楚胤这幅样子不适合洗澡,所以只是简单清理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只是换的衣服是符合这个季节穿的比较厚的,在楚胤处理这些期间,两个暗卫端着两个烧的火红的炭盆进来,才没多久,本来冰凉彻骨的屋子顿时温暖如春。 楚胤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书房已经暖了,而傅悦,就坐在那边的桌边等着他,无聊的晃着两只包着纱布的爪子,显然是手被包着了什么都做不了烦闷着。 听见他出来的动静,傅悦扭头过来,眉眼弯弯:“王爷夫君你好了么?” “嗯!” “那你快些过来把粥吃了吧,不烫了!” 刚才弄倒的只有盛到碗里的,还有一盅没洒。 楚胤被推到桌边,清沅立刻在傅悦的示意下把剩下的粥盛好放在他面前。 经过刚才那一遭,被糊了一身,楚胤其实已经没有胃口了,可是在傅悦殷切期盼的神情下,他还是硬着头皮吃了。 傅悦趴在桌边问他:“王爷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出回暨城啊?” 楚胤停下,看着她挑眉:“想回去了?” 傅悦撇撇嘴:“不想待在这里了,烦!” 她病了半个月,在这个院子养了十天,待的烦了。 而且,现在都十一月中了,还有一个月就是谢韫和十公主的大婚,也该启程回去了,转转悠悠走走停停的,回到暨城的时候,也该下个月了。 楚胤想了想,道:“再等几日吧,等你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手也好了我们再回去!” 傅悦啊了一声,闷声道:“我现在病好了啊,手伤了没事儿啊,反正脚还能走!” “……” 傅悦一副撒娇的语调,可怜兮兮的问:“好不好嘛?我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我想回去了!” 楚胤态度坚决:“那也不行,说了要过几日,那就得过几日,等你病再好些才行!” 傅悦听到他这强硬坚决的语气,抿着下唇耷拉着眼角,而后头一动,整张脸贴在桌上,额头和鼻子贴着桌面,闷闷不乐的声音传出来:“那好吧!” 楚胤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轻声道:“好了别不开心了,这两日你好好养着,过两日我带你出去逛逛滁阳城,你不是很喜欢听人说书么?滁阳城有一家茶楼,说书的说得很好,到时候带你去看!” 傅悦一听,郁闷散了几分:“好吧!” 楚胤笑了笑,继续吃。 吃完了粥,整个人从内到外都暖了,粥里面放着不少药材,对暖胃有很大的效果。 让楚青和清沅收拾了东西退出门口候着,小夫妻俩待在书房里。 楚胤本来想让傅悦回房,可她怎么也不肯走,死赖着要留下,还美其名曰:她是儿媳妇,他要为父王尽孝追念,她也应该一起。 得,说不过她。 不过她既然待在这里,他也没心思和之前一样了,而是应了她的要求给她讲父王的生前。 可是明明说了不困不累,说了要陪着他的人,这才过了小半个时辰,听着他讲的故事,趴在他腿上睡着了。 楚胤垂眸看着她趴在他腿上朝上的半边脸,因为睡着了,她看起来很恬静,精致的面容有几分消瘦和苍白,令人看着不由得由心底生起几分怜惜。 他看着她,不由得想起了刚才他说起父王的时候,她忽然说的一句话。 “我父皇也穿过铠甲呢,看起来可威风了,像一个大英雄……” 她说这话,似乎是真的,好似她曾经看到过这样一幕,说起来的时候,炯炯有神满目憧憬,却又夹杂着几分茫然。 ------题外话------ 呼!今天出去忙了一天,烈日炎炎啊,皮肤直接晒黑了三个度,还晒伤了,又胖又黑的我,明天没脸出门了,所以,明天多更,隔壁番外也更,么么哒! 129:兰臻忌日,买凶杀人 第二日,十一月十五。 楚胤一早就离开了别院不知去向,没有带上傅悦,只嘱咐了她在别院好好待着不许出去,又把楚青留下,让他保护好傅悦。 然后,他出去了一整天,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 他什么也没说。 傅悦也罕见的没有多问,她也没来由的心情烦闷难受,明明没有什么烦心事,可是却还是心情十分低落,做什么都提不起心情,连最爱吃的都没吃几口。 这一夜,两个人都很少话。 是夜,暨城。 庆王府。 百年前大秦开国,开国第一大将聂彧立下不世之功,被敕封为王,位于帝王之下,手握五十万大军镇守北境,而同时封王的楚王府,都居于其下,可见其鼎盛,而庆王府也不负帝王宠信,世代忠君驻守北境,保住了秦国北境百年的太平,和楚王府还有四大侯府一起,与皇室演绎了长达百年的君臣和睦的佳话。 庆王府的占地,是暨城所有府邸最大的,几乎是半个皇宫,曾经也是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门庭若市宾客云集,可如今,却沦为一片废墟,杂草丛生,在无人踏及。 应该是十三年前了,到今日正好是十三年,那时候庆王通敌叛国的谣言已经传遍整个大秦,庆王府已经被皇帝派来的禁卫军死死包围着,庆王府却深夜忽然燃起熊熊烈火,好似天要亡聂家,那晚明明下着雪,可是这场大火却越烧越大,禁卫军和周围的百姓怎么也扑不灭,甚至因为火势太大都难以靠近,熊熊大火就这样燃烧了一个晚上,里面的人全部被烧死无一活口,庆王府也一夜之间沦为废墟,掩埋住了庆王府主仆上下四百多口人的生命。 这些年,皇帝似乎忘记了这么个地方,不让人处理掉,就这么荒废着,常年有人说这里闹鬼,周边的百姓,也因此一户又一户的搬迁了,造成了庆王府周围死寂沉沉的一大片,无形之中,就让人觉得诡异阴森,让人望而却步。 如今,就这样的深夜之中一抹暗影立于这片阴森的废墟之中,虽然这没有任何光线,可因为今夜大雪纷飞,地上的废墟被大雪覆盖,一片雪白与黑夜互相映衬,所以,那一抹立于雪白之中的黑影极其醒目。 燕不归已经在这里站了两个时辰了,从天黑到现在,寒风凛冽大雪纷飞,却没有让他有任何偏移,他仿佛一座山,岿然不动的站在那里,雪已经盖过了他的脚,几乎到了他的膝盖处。依稀看着,只让人觉得无尽悲凉。 每年的今天,他都会来这里,一站就是一夜。 今年的今夜,比往年冷,雪也比往年大一些。 似乎,整个人都麻木了,可不是觉得冷,也不觉得累,好似,他便是一个没有知觉和灵魂的木偶。 可他自己明白,他并非没有知觉,只是太疼了,疼的麻木了,连呼吸都是困难的,天怎么冷,都麻痹不了他的心。 他随父王出征的时候,这里还好好的,娘亲殷切的叮嘱他和父王哥哥们,妹妹总是那样不开心的撒着娇让他们平安归来,她们的眼中,总是带着浓浓的不舍,他记得那一次,臻儿还说,等她长大了,再有战争,她就不需要送他们出征,而是和他们一起出征,当时还被父王难得的斥了一声。 临行前,臻儿说,让他们一定要在她生辰之前回来,她想要的生辰礼物,就是他们平平安安的回来,可她从小到大,提过的所有要求和条件他们都做到了,唯独那一次,他们都食言了。 而她,也没有活到满十岁生辰那一天,就以最惨烈的方式,终结了她本该顺遂无忧的一生。 燕不归想着想着,在暗夜之中,肩膀忽然隐隐颤抖,呼吸声也变得压抑急促。 过了好一会儿,他艰难吃力的挪动了步伐,拖着一个又一个脚印,在废墟杂从中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了某一处,站在那里,再次岿然不动。 如今那么大的雪,眼前周围都被大雪覆盖,加上本来就是被烧垮的废墟,其实早就已经看不出以前的模样,辨不出哪里是哪里,可他却能辨得出来这里的每一个位置,记得疫情是什么样子的,自然,也记得他现在站着的地方,是蓁儿生前住的地方,兰臻阁。 因为是聂家百年来唯一一个女儿,聂兰臻被聂家所有人捧在手心长大,而作为他们的祖母,曾经以好强泼辣不讲道理性子古怪著称整个暨城的老王妃,把这个孙女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她一出生,老王妃就命人大兴土木,拆了原有的四个院子,建造了兰臻阁,兰臻阁是庆王府最大的住所,也最是瑰丽精致,而如今,却也和其他院落一样,沦为废墟。 那些被时光和大火掩埋的嬉笑声,好似就如同正在发生一样,响在他的耳边。 燕不归忽然捂着耳朵,蹲了下来,半个身体都嵌入白雪之中。 过了好久,他站起来,艰难的抬起脚走向不远处的一棵只有枝头不见树叶的树旁边,抬手,轻轻抚着在他头上方某一枝秃着的枝头。 聂兰臻之名的臻是音通珍,寓意珍宝,而兰,却是取自于木兰花,木兰花的寓意是勇敢无畏,优雅大方,美丽高贵,而以兰臻为名,是他们一家人对她最深的喜爱和祈愿,所以,兰臻阁曾经,也种着很多木兰花,当年那场大火之后,兰臻阁的木兰花原本都死了,可不知为何,第二年这里却长出了一株木兰花树,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下来,多少风吹雨打,多少寒风大雪,这棵树都顽强的生长着,如今这棵树,已经长成了一棵大树,坚贞不屈的挺拔在这里。 燕不归觉得,这棵树的存在,冥冥之中代表的,是臻儿。 这个院子,是娘亲和臻儿死的地方。 “臻儿,你放心,哥哥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属于你的,只能是你的,哪怕你死了,也没有人有资格夺走! 燕不归手握着木兰花树的枝头,缓缓闭上了眼,肩头再次颤抖,呼吸也再次变得急促压抑,带着丝丝哽咽…… 燕不归沉浸在浓浓的伤痛之中,没有注意到,在他身后有些距离的一块假山后面,立着一个人影,依稀一看,是个女子。 那个女子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那边影影绰绰的身影…… 燕不归在废墟之中站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他的腿脚已经没有知觉了。 身上也盖了厚厚一层白雪,他却丝毫感觉不到,艰难吃力的一步又一步,离开了这里,早天灰蒙蒙的亮起来的时候,身影消失在了巷尾间。 他回了品香楼的后面别院,他住的地方。 他的手下朱雀已经在等他。 那是一个穿着玄衣看着十分利落清丽的女子,看到他,当即上前,恭恭敬敬的揖手:“参见门主!” 一路回来,燕不归的腿脚缓了过来,走路的姿势倒也看不出异样,只坐下淡淡的问:“何事?” 朱雀忙道:“前两日青龙在北境接到了一单生意,他拿不定主意,所以传了消息来,让门主定夺!” 燕不归愣了愣,而后直接问:“谁下的单?要杀谁?” 朱雀想了想,如实道:“北梁齐阳王以十万两黄金买楚王夫妇的命!” 燕不归闻言,露在面具外的眼眸陡然一缩:“杀谁?” 朱雀再次回话:“楚王殿下和楚王妃!” 燕不归陡然眯眼,却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意味不明的问:“确定是方叙亲自下的单?” 方叙,现在北梁的齐阳王,而上一任齐阳王,也就是方叙的父亲,就是死在楚胤手里的。 朱雀没回答,只道:“这是青龙传来的飞鹰传书,您还是看看吧!” 说着,把手里的纸条递给燕不归。 ------题外话------ 方叙算男几号好呢? 咳咳咳,反正是要狠虐的! 130:背后恩怨,回到暨城 燕不归蹙着眉伸手接过。 纸条上内容很简练:北梁齐阳王方叙以十万两黄金买楚王夫妇命,接洽人是齐阳王方叙的手下。 也就是说,不是方叙亲自出面。 不过…… 不归门不只是在大秦,在其他诸国皆有分舵联络点,方叙却让人在大秦北境寻找不归门买凶杀人,如此一来,方叙十有八九人也在大秦北境。 如今这个时候,他出现在北境做什么? 齐阳王府在北梁也是护国柱石般的存在,不过和庆王府楚王府不同,齐阳王府是皇室出身,上一代齐阳王是现在的北梁皇帝的同母弟弟,因为兄弟感情好,北梁皇帝赐予齐阳王府无上的恩宠,北梁南境的兵权,也交由齐阳王府掌管,可十三年前,齐阳王方拓死在楚胤手里,北梁接连败仗,之后惨败在楚翎和楚胤两兄弟手里,齐阳王府在北梁处境艰难,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方叙承袭王位,可因为方拓的死和齐阳王府的惨败,哪怕有北梁皇帝的偏袒和维护,方叙也极其艰难,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打算卷土重来,一雪当年惨败之辱,如今他出现在大秦北境,用意不言而喻。 那么,他要杀楚胤夫妇,也不是没有理由。 楚胤是他的杀父仇人,如今他有意雪耻,而楚胤就算是残废了,也将是他最大的对手和隐患,杀了楚胤,是为了报仇,也是未雨绸缪,而傅悦…… 要知道,当年庆王府被灭,聂家军全军覆没,如今镇守北境的是皇帝的人,与当年的聂家军实难相提并论,根本不足为惧,但是,在大秦南境的楚家军却不容小觑,一旦两国开战,楚家军必定赶来,唯一能够钳制楚家军的办法,就是大秦和祁国开战,可如今两国缔结婚盟,不是轻易就能挑拨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傅悦死。 傅悦是祁国最受宠的公主是傅中齐和傅青霖的掌中宝,只要傅悦死在秦国,祁国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两国开战,北梁便可坐收渔利。 原本看着手里的纸条,若有所思好一会儿后,忽然抬眸看着朱雀,淡淡的道:“让青龙拒绝了这单生意,就说,楚王和楚王妃的命,可不止值十万两黄金!” 朱雀闻言嘴角一抽,所以,他们的这位门主,是在借机坑钱? 然后,吞了人家的钱,人也是绝对不会杀的…… 见朱雀一脸无语古怪,燕不归挑眉:“怎么?” 朱雀哪敢把心里话说出来,立刻道:“属下这就去!” 说完,揖手退下。 燕不归看着她出去后,垂眸坐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什么。 手搭在旁边的桌上,有意识无意识的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 楚胤一夜没睡,不只是因为昨夜日子特殊,更是因为,傅悦整整一夜都被梦魇缠身,睡得很不安稳,怎么也叫不醒,点了睡穴也依旧如此。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不晓得是夜晚褪去还是累了,她慢慢的平静下来,沉沉的睡去。 两日之后,楚胤带着傅悦离开了滁阳城回秦都暨城,这一路上走走停停游山玩水,回到暨城的时候,大半个月都过去了,距离谢韫和十公主大婚,只剩下八天。 这段时间的暨城,发生了不少事。 从青台山回京后,本来被禁足的皇后和太子相继被解禁,只是太子因为惹了盛怒,先前禁足的时候,手中大半权力被皇帝分给几个皇子,被放出来后也被勒令不许插手一切政务,直接赋闲在东宫,而大皇子荣王赵禋,却忽然一跃成了皇帝最宠信的皇子,风头盖过所有兄弟,如今皇帝身体不太好,赵禋代皇帝处理了不少军机政务,赵禋办事能力也是不错的,桩桩件件都办的不错,皇帝赞誉不断,朝臣也因为这样,原本还支持太子或是保持中立的人,纷纷投到了赵禋旗下,赵禋的威望贤名直接覆盖了赵祯,这段时间,废太子改立荣王的谣言四起,在暨城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赵禋是皇帝的长子,是原配嫡妻所生,若非当年皇帝登基后立了谢氏女为后贬妻为妾,他便是嫡长子,一向也还算受宠,如今体制若是被废,他便是最有资格成为新一任储君的人。 朝堂和整个暨城都在因为这些事情动荡,可这段时间不只是发生了这些事情。 半个月前,沈家莫名起了一把火,火势蔓延直接烧了好几个院子,而徐老太君所住的寿延堂就在其中,因为火势蔓延太快且太过激烈,徐老太君没能被及时救出,等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而那一场火烧了几个院子,死了沈家好几个眷属,其中就有沈家二爷,也就是如今镇守北境的靖北侯沈霆的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不过都是庶出。 沈家刚办完了沈华的丧事没多久,就又开始了新一轮大丧,倒也是赶到一块了。 还有一件事,因为皇后和谢韫的推波助澜运筹帷幄,裴家的配合,加上裴开正好从西境回京禀奏边境军政,皇后和裴家联手安排裴开和谢荨见了一次面,俩人对彼此都很满意,所以,就在一个月前,皇后下了一道懿旨,给裴开和谢荨赐婚,此事是瞒着皇帝进行的,等皇帝知道的时候,赐婚懿旨已下,他再不悦,也只能认了。 除了这几件,倒也还有不少事情瞒不过,也都不过小事。 楚胤和傅悦回到暨城,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第二日,皇帝的召见圣谕便传到了楚王府。 楚胤随同传诏的人入宫觐见,冯蕴书好些日子没进宫探望楚贵妃了,也带着傅悦和楚馨一起去了。 从青台山回来后,宜川公主没有回景明山花鸟别院,也没回她的公主府住,而是一直住在宫中,不过也不是住在她以前住的宫殿,而是和皇后一起住,这段时间,母女俩几乎形影不离,而宜川公主和皇帝的关系,也改善了很多,颇有一副父女情深的样子。 刚到楚贵妃的宫中没多久,宜川公主就来了。 人还没进来,豪爽率直的声音就传了来:“老远的就听见楚母妃这里的谈笑声,真是好生热闹啊,倒是我来得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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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不归这段时间一直在暨城,知道楚胤回来,还带了傅悦来这里吃东西,他原本不想理会的,对楚胤,他始终有很深的不满,可是一阵犹豫后,他就忍不住上来了。 看着楚胤手里的筷子和跟前的一盘鱼,还有旁边搁在那里剥好的虾蟹,燕不归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顿时就更不好了。 楚胤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倒也没有慌张的样子,而是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看着他淡淡的问:“你怎么来了?” 原本没理他,直接阴着脸转身走了。 楚胤:“……” 傅悦一脸懵:“……” 眨了眨眼,她问楚胤:“王爷夫君,谁啊?” 楚胤轻声道:“一个朋友,你先在这里吃着,虾和蟹都剥好了,你可以吃了,清沅,鱼刺还没挑完,你挑一下,本王离开一会儿!” “哦哦!” “是!” 主仆俩相继应声,楚胤这才转了轮椅出去。 之后,傅悦听见门口楚胤吩咐人守好门口的话,还有轱辘声远去的声音。 发有些郁闷,想来,扭头问清沅:“清沅,刚才那个人谁啊?我怎么感觉气味有点熟悉?” 每个人身上的气味都不一样的,她觉得熟悉的,一定是见过或是认识的。 她一时间想不起来谁的,那便是遇到过,也许次数不多,可肯定是近距离接触过,所以她才如此轻易辨认其体味。 清沅想了想,倒是没瞒着,低声回话:“公主,刚才来的那个人,就是上次在青云庄冒犯了您被蒙筝打伤的人!” 傅悦顿时一脸惊诧。 …… 自从上次在厕所那一夜不欢而散后,后面对提案两人就几乎没有过交谈接触,法会结束后,燕不归立刻就走了,也没有机会缓和矛盾,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兄弟俩再见,倒是一时间不晓得说什么。 楚胤看着一脸冷凝阴沉的燕不归,也不晓得说什么。 对傅悦生了情,他并不觉得错了,也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可是燕不归却不这么认为,他知道燕不归的性子,燕不归最是护着聂兰臻,他和聂兰臻曾经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在燕不归眼里,他只能是聂兰臻的,哪怕聂兰臻死了他也另娶了,他也不该爱上别人忘却聂兰臻,现在的他,在燕不归眼里,是不可饶恕的。 叹了一声,楚胤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解释,而是淡淡开口问:“沈家的事,是你做的?” 132:兄弟争执,阿胤护妻 燕不归没有否认,语气微冷:“是!” 楚胤早就料到,所以不意外,询问,只是想要一个确定,以及寻一个打破沉默的话题罢了。 可是,燕不归这个回答这个语气,他顿时不想笑的说什么,也不想说话。 又静默了一会儿,燕不归转身过来,冷笑讥诮道:“我还以为臻儿忌日的时候你会回来,看来,真是我太高估了你对臻儿的感情了,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就被一个傅悦轻而易举的替代了,为了傅悦,你当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 每年聂兰臻的忌日,楚胤都会和他一起去庆王府,在那里守一夜,悼念追思聂兰臻,可是今年,他却没有回来,和傅悦在外面游山玩水,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如今都过了快一个月了才姗姗归来,一回来,就又陪着傅悦出门玩乐…… 楚胤没说话。 他原本是打算聂兰臻忌日回来的,可是傅悦病了,他自然是不可能带着重病的傅悦回来,也不能丢下傅悦自己回来,可这些,没必要和燕不归解释,因为都是为了傅悦,病了也好,带着傅悦玩乐也好,在燕不归眼里,都是一样的。 既然一样,他便没有解释的必要。 燕不归对聂兰臻的维护和珍视,几乎成了执念,而他曾经是聂兰臻的未婚夫,在燕不归眼里,他只能是聂兰臻的,他不管是因为什么,有何等无奈和苦衷,主要是误了关于聂兰臻的事情,那都是有罪的。 燕不归见他不说话,有些恼怒不解的问:“楚胤,傅悦到底有什么好?一个没用的瞎子而已,不及臻儿万分之一,你何以会对她动心?” 听言,楚胤不答反问:“我为何不能对她动心?” 燕不归一愣。 楚胤定定的看着燕不归,坦言不讳:“她是我的王妃,我娶了她,对她也很中意,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对她动心?她目不能视物我不否认,可是在我眼里,她不是无用之人,还有,她和臻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我眼里,她们不需要做比较,你最好也不要拿她们作比较,这样只会羞辱了傅悦,还羞辱了臻儿!” 燕不归闻言,面色有些难看。 哑然片刻,他有些恼怒讽刺的道:“你是觉得,臻儿比不上傅悦了吧,才会用这样的话自欺欺人!” 楚胤闻言笑了,看着燕不归,声音很平和,带着淡淡的无奈和从容:“阿槊,我跟你说过,我没有任何对不住臻儿的地方,这一点臻儿在天之灵也一定能明白,可如果你觉得我对不住臻儿,觉得我对傅悦动心生情是错的,你杀了我吧,让我去为臻儿陪葬,我没有意见!” 燕不归登时怔愣住:“你……” 楚胤又道:“但是,傅悦是我的王妃,在这件事情上,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也没有对不住任何人,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是我对她动了心思,是我没能如你所愿一生都守着臻儿,可这些,与傅悦无关,所以,你莫要责怪她,也最好不要做伤害她的事情,要怪,你就怪我!” 燕不归性子有些极端,楚胤一直知道。 经过那样的事情,失去了所有一切,没有谁还能做到保住本心,连他,也做不到了,何况是经历比他更凄惨悲痛的燕不归,燕不归性子变得极端偏执是意料之中,这次的事情他生气,十有八九不会善罢甘休,就怕他会做出伤害傅悦的事情,所以,有些话,必须提前说清楚。 燕不归怔愣过后,听见他这一番话,顿时气结:“楚胤,你明知道……” 楚胤打断他:“我不知道!” 燕不归咬牙。 楚胤别过头去,看着外面的雪景,眸色依旧平和,淡淡的道:“阿槊,我能为臻儿做的,我已经都做了,哪怕还没有做到的,也都在筹划准备着,她生来便是我的未婚妻,原本该是我一生都要守护的人,如今她已经不在了,而我楚胤的结发原配,都只会是她聂兰臻一个人,她的仇你没忘记,我也一直记得,终有一日我会让害死她的人全部为她陪葬,而这一日不会太久了,她生前想要做的事情,我也都会为她做好,为了帮她做这些,我可以豁出一切,如果你觉得这些远远不够,那也没关系,我的命就在这里,你杀了我,我去陪她,绝无怨言!” 燕不归无言以对。 就这样又僵持了好一会儿,燕不归才开口:“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的声音,有几分轻颤的怒意。 楚胤听言,没吭声,也没多留,转动轮椅走了。 刚出门口,就听见里面东西被砸在地上的破碎声,还有燕不归的怒吼声。 楚胤神色淡淡,让楚青推着他去了升降梯上楼,回了傅悦所在的雅间。 回到的时候,傅悦已经把他剥好的虾蟹和清沅重新挑好刺的鱼都吃完了,哦,清沅正在动作迅速的剥虾,却还是赶不及这丫头咀嚼吞咽的速度。 …… 楚胤走后,燕不归砸了触手可及的那些瓷器茶壶,一阵发泄之后,尤觉心里有些火气无处发泄,他离开了品香楼,去了花好月圆。 轻歌正在练新排的曲子,打算今夜弹奏,燕不归的到来,让她着实狠狠地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段时间,燕不归来找过她两次,有一次是半个月前沈家着火那一晚,他来找她,让她给弹了一曲平心静气,几日前来了一次,在她闺房中睡了一夜又走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什么都没说,可那两次,都没有今日看起来戾气那么重。 那露在面具外面的眼睛,布满着血丝,眼底是浓浓的戾气和怒火,令人看着有些生畏。 燕不归看了她一眼后,便走到一边的小台阶那里随意一坐,然后顺势躺下在地上,轻歌也在这时回过神,急忙站起来走到燕不归旁边,就着地坐下,有些担心的问:“公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燕不归躺在那里,仰视着屋顶,淡淡的道:“轻歌,给我拿几坛酒来!” ------题外话------ 大家都觉得我更的少,我也觉得,可也是没办法的了,苒宝去检查,身体出了一堆毛病,现在在做疗程,码字根本是力不从心,只能保证不断更,唉…… 剧透一下,阿胤快站起来了! 133:楚胤作画,岁月静好(猜题) 回暨城后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眼看着谢韫和十公主的大婚就在明日了,宫中忙着准备十公主的嫁妆,谢府忙着筹备婚宴,两方这风风火火的架势,俨然是要办一场盛大婚宴,暨城中因为这场大婚的到来也着实是好一番热闹。 冯蕴书已经在宫中住了几日了,因为楚贵妃要筹备十公主的嫁妆和出嫁事宜,毕竟是第一次有些手忙脚乱,宜川公主忙着处理后宫的事情帮不上多少,楚贵妃便让冯蕴书进宫帮忙,所以冯蕴书已经带着楚馨在宫中住了几日了。 冯蕴书不在,府中有楚安倒也乱不起来,傅悦这个王妃只管吃喝玩乐寻开心,楚胤也只管让傅悦开心,一切便没什么问题了。 这不,今日外面下了不小的雪,因为傅悦畏寒,楚胤也有些受不得寒,两口子便在暖房里待着。 京城中但凡是有些权势富贵的府邸,其实都有一个暖房,用来供冬日避寒,当然主要的用处还是用来在种植冬日受不得寒的花卉,这不,楚王府的暖房中也种着许多花草植物,偌大的暖房中,各种花香汇聚在一起,浓郁清香皆有,可却不让人觉得刺鼻难闻,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而傅悦,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身上穿着白色的狐裘披风,披风里面是一套红色的衣裙,头上也精心盘起了一个简单不失高贵的发髻,别着几支精致的发簪步摇,脸上略施粉黛,白里透红的脸颊透着几分娇憨可爱,殷红的棱唇微微抿着,嘴角微微勾起,她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显得文静娴雅,而她的后面,是一片正在绽放的花卉。 她的对面,楚胤坐在那里,面前的桌上铺着一张画纸,而楚胤正在聚精会神的作画,画上画的便是傅悦,已经画的差不多了,就差上色收尾了。 而这幅画像的旁边,铺着好几张已经画好的画像,不过不是傅悦眼下这个样子的,而是傅悦或娇嗔或恼怒或鼓腮或弯眉浅笑或雀跃欢呼的样子,穿着的衣服也都各有不同,是楚胤根据记忆中这段时间傅悦曾有过的令他心动的模样画出来的画像,每一幅也都活灵活现宛如真人。 楚胤画工是极佳的,看似随意的姿态,却把傅悦活灵活现,这一笔一划的勾勒,把傅悦的一颦一笑满目娇嗔刻画的淋漓尽致,犹如真人跃然纸上,生动迷人。 傅悦坐了好久了,有些坐不住了,本来还勾着的嘴角垮下,她拉伸了一下嘴角,终于没那么僵硬了,便催促问:“王爷夫君,好了没有啊?” 楚胤道:“再等会儿!” 说话时,手上动作没停,却也没有看着她。 他其实一幅画画到现在,看她的次数寥寥无几,她的样子他只需要看一眼便刻在脑海中,只要根据脑海中的模样画出来便好,自然无需要多看,只是她是个待不住的人,虽然怕冷,可因为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这丫头趁他没注意和楚馨在外面玩雪堆雪人,玩的不亦乐乎,差点又感了风寒,可那以后,这丫头上瘾了一样,天天嚷嚷着出去堆雪人,冯蕴书被楚贵妃传召进宫,他为了防止俩丫头凑在一日作天作地,让冯蕴书把楚馨托进宫去了,这才消停,这几日没怎么下雪,外面又冷,她倒是消停了祭天,可今天却下了一场不小的雪,他可不想一转眼她就跑出去了,所以才想到把她带到暖房来,让她坐在那里给他画像。 傅悦撇撇嘴:“还要再等会儿啊,我都坐了好久了,肚子都快饿了!” 楚胤笑了笑:“那不正好?画完了这幅画,我们就去用膳!” 傅悦:“……” 果然就是故意的。 明知道她想出去玩雪,愣是拖着她不给出去。 想到这里,傅悦冷哼:“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傅悦没好气道:“故意拖着我在这里画像不让我出去玩!” 楚胤挑了挑眉,笑了笑道:“王妃这就误会本王了,本王明明是觉得王妃今日格外好看,才想着画下来珍藏,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居心叵测了呢?” 傅悦一记白眼给他:“拉倒吧,我人就在你面前天天见,哪里有必要画下来,画像再美,哪有本人好看?多此一举!” 说这话的时候,她那傲娇嘚瑟的小模样,就差尾巴翘上天了。 闻言,楚胤笑了。 也不晓得谁教她的,如此自恋自满,跟只小孔雀似的。 楚胤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可以天天看到你,可你的父皇母后皇兄可见不到,年关将至,总要送一份年礼去给他们,你就不希望让他们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傅悦一懵:“嗯?啥意思?” 楚胤笑道:“我把你这些画像一并和年礼一起送去阜都给他们,你不乐意?” 傅悦一听,笑颜逐开,满小鸡啄米的点头:“乐意乐意,当然乐意!” “那你还画不画?” 傅悦想都没想道:“画,再画几张,不,再画十张,一定要都不一样的,嘿嘿嘿,上次父皇来信说母后想我了担心我都睡不着觉还病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每隔半个月,最多二十日,祁国那边都会送来一封飞鹰传书,不是父皇的就是哥哥的,有时候也会是母后的,她都会让清沅代她回信,可字句再好,如何比得上她的画像更能宽慰父皇母后? “那就坐好,别乱动!” “喔!” 这次,她坐着不动了,很乖巧很听话的坐着,等着楚胤一笔一笔的把这幅画画完。 画完之后,傅悦肚子饿了,听着她肚子里咕咕的声音传出来,楚胤都觉得有罪恶感了。 吩咐人做了午膳送来,都是一些吃了长肉的菜肴。 傅悦病了一场瘦下来之后,楚胤在她的吃食上便格外的上心,专门让人做一些大补的肉食给她,傅悦也吃的十分欢喜,可不管怎么吃,人还是那么瘦,长是长了点,可愣是不怎么看得出来。 楚胤为了养胖傅悦,也是操碎了心了。 可惜,效果不大。 ------题外话------ 啦啦啦,猜题啦猜题啦! 明天阿胤和蓁儿会有一个亲吻,小可爱们猜猜看是怎么吻上的。 a:楚胤亲傅悦。 b:傅悦亲楚胤。 c:意外接触。 答对的,奖励潇湘币20。 略略略~ 135:很喜欢你,谢韫大婚 看着她一副受了惊吓的表情,听见她这懵懂单纯的问题,楚胤一阵哑然之后,不由得低低笑了。 突然笑了,还好是在笑她,傅悦莫名其妙至于,有几分懊恼,窘迫的问:“你……你笑什么?” 楚胤低低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心情颇好的柔声低语:“笑你可爱!” “嗯?”可爱? 楚胤凝望着她眨巴眨巴眼,一脸单纯满眼清澈的模样,心底愈发喜爱,耐着性子解释道:“傻丫头,我刚才是在亲你,不是咬你,你怎么就那么傻呢?” 傅悦闻言,讷讷的问:“亲我?你为什么要亲我啊?” 楚胤垂眸静默片刻后,才含笑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呃……” 傅悦顿时又不晓得该说什么了,只怔怔的坐在那里。 楚胤深深的看着她,语气轻柔蜷缱,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重复道:“傅悦,我很喜欢你!” 傅悦顿时蒙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那那我我我……”好一阵结巴后,她喉咙就这么哽了一下,才憋出一个问题:“然……然后呢?” 喜欢她?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好多人喜欢她,父皇母后哥哥姐姐…… 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她却觉得,他的喜欢,有些不一样。 喜欢分好多种,而楚胤的喜欢,和父皇母后哥哥姐姐喜欢她的那种是不一样的,那应该是以前二哥和她说的,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就像父皇喜欢母后,哥哥喜欢乐善姐姐……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 傅悦有些不知所措。 楚胤耐着性子道:“然后,以后你都要记住,只有喜欢的人才可以像刚才那样亲吻,所以,以后都不要让别人亲你,你也不许亲别人,只能和我,记住没?” “呃……有这个说法?” 楚胤一本正经:“嗯,有这个说法!” “那……那你呢?” “什么?” 傅悦对着手指戳啊戳,有些扭捏咬了咬唇,之后歪着头问:“如果我答应了,王爷夫君以后,是不是也只会亲我一个人?” 楚胤愣了愣,而后笑了,无奈问:“这么不肯吃亏?” “嗯哼,这样才公平!~” 楚胤笑了,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柔声道:“好,我答应你!” 那声音,温柔宠溺的让傅悦听在耳里都觉得心里莫名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痒痒的,就像被羽毛撩过一样。 莫名其妙的,傅悦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微微抿着唇,脸一阵酡红,这一点她自己不知道,可楚胤看在眼里,却瞬间失了神。 原来,她害起羞来,是这样的别有风情…… 他还想再亲她,可是怕自己再粗鲁弄疼她,再吓到她,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是深深地凝望着她。 本以为此生会孤身一人了,本以为他这一生除了报仇,活着也再无其他意义了,可不晓得是否怜悯他曾经痛失的所有,老天爷把这么一个可人的姑娘送到他身边,瞬间填补了他所有的缺憾。 其实,真的挺好。 以后,有她在身边,原本以为会灰暗的一生,总算是添了几分色彩。 十二月十六,是谢韫和十公主大婚之日。 谢府很热闹。 作为大秦第一世族,传承数百年,底蕴深厚不说,还是后戚之族,难得办一场喜事,自然是极尽热闹,而谢韫作为大秦出了名的青年才俊,虽然在朝中无一官半职,可他年少时便以不世才华夺下大秦文科状元之衔,又是谢家下一任继承人,娶的还是帝王之女,他的大婚,排场自然也小不到哪去,何况此次皇后嘱咐下来尽可能办到最热闹,谢家自然是谨遵懿旨尽谢府之力来筹备这场婚宴。 这不,这次大婚,暨城中到处张灯结彩,隐有当初楚王迎娶楚王妃的盛况,谢家在暨城大办流水宴,为了不出乱子,皇帝虽然再不情愿也要做出个样子,派了禁卫军维持秩序,而这次婚宴,几乎整个暨城稍微有些头脸的人物都被发了喜帖,文武百官自然是不用说,谢家宴请,除了还在守孝期的沈家之外,自然是无人缺席。 楚胤和傅悦本该早些去的,可他们这样实在是去那里什么也帮不上,所以过了午时才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谢府已经是宾客盈门,锣鼓喧天,鞭炮上隔一会儿就响起,好生热闹。 公主在宫中出嫁,谢韫要进宫中迎亲,他们来的时候,谢韫已经去了,虽然时间还早,可毕竟还要在暨城游一圈才能回来拜堂,所以,还没到午时的时候,谢韫就领着迎亲队进宫了。 楚胤身份毕竟特殊,所以他们夫妻俩才到谢家门口,正在里面招待宾客的辅国公谢永恒亲自出来迎接。 年近六十的谢国公看着头发白了不少,脸上也充斥着一股子沧桑之态,许是从文的原因,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儒雅风姿,像是个学识渊博的大儒,事实上也本是如此,谢家乃文学世家,每一代的谢家家主都是身负大才睿智聪明的人,谢永恒也不例外。 所以,那一双沧桑的眼底,透着一丝睿智和通透。 看到楚胤,谢永恒笑意难掩,上前略略揖手见礼:“见过王爷,王妃!” 朝傅悦行礼的时候,谢永恒微微抬眸看着她一眼,而后便收回,只是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眼底划过一抹异色。 楚胤显然是很敬重谢永恒,微微笑着,垂眸颔首低声道:“谢世伯!” 谢永恒爽朗笑着,道:“王爷王妃今日来参加谢韫的大婚,我谢家蓬荜生辉啊,方才老夫还一直琢磨着王爷怎么还没来,差点就派人去王府请了!” 说着,话语间和神情上都难掩调侃和揶揄,那样子,平白添了几分热络和与他人不同的随意。 楚胤淡笑道:“这本是应该的,不过谢世伯这话,倒是让楚胤惭愧了,看来到底是来得晚了谢世伯有意见了,今夜宴上,楚胤要好好赔罪才行!” “好,王爷可说好了,届时可不能和年少时那样耍赖啊!” 说着,还带着一丝调笑和无奈,好似一个长辈对一个自己很喜欢的晚辈。 原本,谢永恒和庆王聂夙和前楚王楚仲都是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交情铁的跟亲兄弟似的,三家也是世代交好的,所以,对于楚胤,谢永恒一向是十分喜爱的。 楚胤有些不太好意思,无奈笑道:“谢世伯,年少时的那些糙心事儿可别提了!” 他从小就比较混,什么糗事糙心事儿都没少干,像这种耍赖不认账的事儿,干的不少了,不过都是无伤大雅闹着玩的罢了。 谢永恒忙摆摆手:“好好好,不提这些不提这些!” 楚胤这才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伸手拉着一旁的傅悦上前些,给傅悦介绍了谢永恒:“给你介绍下,这是谢世伯,是谢韫的父亲,父王生前的至交,王妃和我一样叫谢世伯吧!” 傅悦刚才一直听着插不上话,所以没吭声,这会子也很知礼的朝谢永恒微微福身,微微笑着行了个晚辈礼:“见过谢世伯!” 谢永恒忙上前扶起傅悦:“王妃使不得!” 傅悦浅浅笑着:“既然谢世伯是王爷的长辈,便也是傅悦的长辈,方才不过是一个晚辈给长辈的礼数,谢世伯不必客气!” 谢永恒这下子倒也没理由拒绝了,放开了傅悦,可看着傅悦的眼神,极其古怪。 那满目热切的欣慰,让人看不懂。 楚胤也看到了。 楚胤蹙了蹙眉,不解的问:“谢世伯怎么了?为何看着有些激动?” 谢永恒有些感慨的笑着:“老夫这是看到王爷终于成亲了,王妃还如此乖巧懂事,替阿仲和长公主殿下高兴罢了!” 当然,也不止于此。 她怀疑傅悦就是聂兰臻。 聂兰臻没有葬身那场大火还活着的事情,除了他,怕是只有已经死去的清华长公主知道了。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有想过,那丫头去了哪里,是死是活,这么多年,他许多时候想起庆王府,想起聂家的人和事,想到聂夙,他都会随之想起这个逃出生天的孩子,总会想着她人在哪里是死是活,还会不会出现,当初在浮华殿宫宴上第一次见到傅悦的时候,莫名的,他就怀疑傅悦就是聂兰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可是他也不敢全然肯定,因为他想不通,她若是聂兰臻怎么会成为祁国的公主,被送来和亲嫁给楚胤到底是什么阴谋,为何会双目失明,看着好像还什么都不懂,如果是她,她到底是伪装还是遗忘…… 他也不敢多加追查打探,一旦不慎便会有不小的麻烦,他有麻烦还好,可若是让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盯上傅悦,也和他一样怀疑,那事情就麻烦了,他很多次想要见一见傅悦试探,可又怕猜错了,或是她被控制了,更重要的是怕把她推上风口浪尖,聂兰臻还活着的事情,绝对不能被人知道,哪怕是楚胤,他也都不敢透露这个猜测,不敢告诉楚胤聂兰臻还活着,因为一旦楚胤知道,难保他不会对傅悦态度有所不同让人起疑。 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傅悦就是聂兰臻,毕竟她们两个之间除了长得相似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而这个世上长得像的人太多了,所以长得相似不算什么。 不过,也有八成把握可以笃定了。 可这些,他不能告诉楚胤,起码现在不是时候,否则难保楚胤不会露出破绽,楚胤对这小丫头的在乎,他们谁都清楚,一旦知道聂兰臻还活着,而傅悦极有可能是她,定然不可能稳得住,楚王府可是一直被宫里那位监视着呢,楚胤身边,难保不会有皇帝的探子。 提起亡父亡母,楚胤不说话了,也不晓得说什么。 谢永恒忙转开话题:“好了,门口人多口杂,王爷王妃快些进去吧!” “也好!” 就这样,在谢永恒亲自引领下,夫妻俩进了谢家,被带去了谢府后面招待贵客的地方。 这一路上,他们所经过的地方,都聚集了不少人,往日里安静规矩的谢家今日特别嘈杂热闹,谈笑声和忙碌声就没断过。 ------题外话------ 给表白胤撒花,终于表白了,不容易啊,单身狗苒写的时候,全程都展露着姨母般的笑容。 嘿嘿嘿…… 136:见到裴开,殷切叮嘱 今日谢韫大婚,府中人员混杂,可饶是如此,也没有出什么乱子,谢家分别设有好几处招待客人的地方,其中皇室宗亲等贵客的招待处就有两处,一边是男人们待的,一边是女人们待的,不过许是因为楚胤和傅悦身份和身体情况都有些特殊,谢永恒没有带他们去这两处,而是命人准备了一处僻静人少的地方供他们待着休息,免得他们还要应付外面那些人,倒也是很细心周全了。 不过傅悦很想出去凑热闹,主要是她除了自己大婚之外,第一次参加这种婚宴,有些好奇,虽然看不见,可是出去感受一下氛围也比在这里干坐着好,就央着楚胤带她出去走走,楚胤只好答应。 然而,刚出去走了没多久,迎面而来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一主一仆。 一个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清俊男子带着一个手下。 那男子走到楚胤面前,神色复杂沉重的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楚胤一眼后,揖手见礼。 “见过楚王殿下!” 语气平和温润,声音却带着一股子粗犷磁性,明明极为违和的语气和声音,可从他哪里发出来,却半点不让人觉得违和,反而听着舒服。 “起来吧!” “谢殿下!” 清俊男子微微站直身子后,这才注意到楚胤旁边的傅悦,愣了愣,又重复方才见礼的动作,朝着傅悦道:“裴开见过楚王妃!” “不必多礼!” “谢王妃!” 他再次平身后,楚胤才略显温和的笑着道:“几年不见,小开长大了,还越来越有大将风范了!” 裴开:“!” 是了,这位长相清俊身形修长的男子,便是裴开,镇西侯府的世子爷,也是如今镇西侯府驻守西境的二十万大军的领军将领,因为平定西境一带的匪寇和曾经化解了和西蜀的一场本来无可避免的战争,让西境这几年一直安宁平静,被封为镇西将军。 而这位镇西将军,如今才二十三岁,比楚胤小三岁,楚胤年少时爱捉弄年纪小的,裴开便是其中一个,被他取了个小名,便是小开。 这个名字,裴开甚为不喜。 面色沉沉,他哼笑道:“是啊,九年没见,楚王殿下和当年可是大有不同了!” 简直是如同两人,当年的楚胤,混账的天怒人怨,现在的楚胤,却一脸风轻云淡高深莫测,平静温和的令人诧异,可谓判若两人。 虽然有些气恼无奈,可到底没有直接捅了楚胤的伤疤,可见,裴开还是尊重楚胤的。 楚胤笑了笑,也没继续和他犟,忽然问:“裴叔身体可还好?” 开国的两大王府四大侯府,镇西侯府便是其中一个侯府,统领二十万大军镇守西境抵御西蜀,而镇西侯裴荆南因为比他的父王和聂夙等几个人小十多岁,倒是和他们关系没有特别好,可当年因为先帝隐有削弱他们兵权的打算,几家商议下来决定将几家拧成一团让先帝不敢轻举妄动,几家的子弟便相处的融洽了些,而聂夙和楚仲后来承袭王位,裴荆南也因为上一任镇西侯年迈多病的原因开始打理西境军务,有很多不懂便讨教他们两个,他们也一直很照顾裴荆南,他们那一带关系好了,这一代的小辈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楚胤自然也唤裴荆南一声裴叔。 裴开神色认真的回答:“父亲挺好,如今也在谢家,正在那边和穆世伯叙旧,这段时日他倒是念了几次说想和王爷见一见,不知王爷可愿?” 这几年楚胤闭府不出谁也不见,为了不让皇帝多加忌惮,裴荆南求见了几次未果后便没有再和楚王府有任何接触,所以也有将近九年没有见过楚胤了。 楚胤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倒是也有多年不曾见过裴叔了,这样吧,等谢韫大婚之后吧,届时本王再寻个时间去镇西侯府探望裴叔!” “如此,那一会儿我转告父亲!” “嗯!” 楚胤点了点头后,见裴开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事想和他说,却又有所顾忌没开口的沉闷样,挑了挑眉:“你有事想和本王说?” 裴开点了点头:“确实,不知王爷可方便与裴开谈谈?” 楚胤蹙了蹙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傅悦。 裴开既然欲言又止,想来是不宜让傅悦知晓的事情,而有很多事情,他也不希望傅悦知道太多以免让她烦忧,想了想,他对傅悦道:“我与裴开说些事情,你自己在这附近走走,让楚青跟着你,好不好?” 傅悦就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自然也晓得自己不方便待在这里,何况,她也想在这谢府转转凑凑热闹,而不是跟在楚胤旁边听他们聊那些家国大事什么的,便爽快的点了点头:“好昂!” 楚胤这才看了一眼楚青,楚青会意,微微颔首。 楚胤想了想,又嘱咐傅悦:“别走远了,也别去前面人多的地方,一会儿聊完了我去找你!” “嗯嗯!” 答应的是挺爽快的,可是,才转身的功夫便把楚胤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了。 看着傅悦兴冲冲的要扎到那边的人堆儿里,楚青立刻挡在前面。 傅悦看不见,却感觉到后面的人忽然挡在前面的动静,当即驻足,拧着黛眉不悦地问:“楚青你挡着我前面做什么?” 楚青微微垂眸低头,却很严肃道:“王妃,王爷说了,让您别去人多的地方,也别走远!” 可她已经走的离楚胤那边远了些了,这倒也没什么,可扎到人堆里就不行了。 万一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我……我就是想去那边看看,又不会出事,你怕什么!” 楚青低声道:“王妃,那边人员混杂,难保万一!” 现在不喜欢傅悦的大有人在,想要对她不利的也并非少数,人多的地方便是最好下手的地方,今日谢府人员混杂,谁知会不会混进来什么不轨之徒,若是王妃有个什么事情,他万死难赎。 所以,楚胤不在,楚青不敢让傅悦凑到人堆里,以免万一。 傅悦听着楚青严肃的语气,想起楚胤的交代,也晓得不能任性,只好故作气恼的道:“不去就不去,哼!” 说完,搭着清沅的手转身走人。 137:出手相救,反被指控 傅悦有些气闷的晃荡在谢家人少的后园湖边,有些百无聊赖。 走着走着,傅悦脚有点酸,就索性不走了,忽然耳边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声,之后,便是一阵呼救声。 “救命啊……啊呜……快救救我……” “来人啊,快来人啊,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不会水!” 傅悦听到这动静,忙让清沅扶着她过去。 她就走在湖边隔着假山的小径上,离有人落水的地方很近,她绕过假山几步到有人落水的地方的时候,还没有人赶来,现在大家都在那边聚集着,连谢府的下人们都在前面忙活,加上天冷大家都不愿意到湖边这些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动,所以一时间也没有人赶来,那落水的女子似乎有些撑不住了,扑水的动静小了,呼叫的声音也变得微弱了,而湖边呼救的侍女看到傅悦等人,连忙过来哀求救人,傅悦只好吩咐楚青去救人。 楚青很快把快要被湖水淹没的女子给救了上来。 人被救上来之后,那女子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吐出了许多方才在湖中挣扎的时候吞下去的湖水后,后昏迷了过去。 她昏迷的时候,正好湖边来了不少听到动静赶来的宾客和谢府的侍卫下人。 这才晓得,那是户部尚书张志宽的女儿张颖。 十二月的深冬时节湖水虽然没有结冰,却异常冰冷刺骨,张颖一个弱女子,自然是受不了,昏迷的时候,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很快张颖被送去了谢家的客房,侍女给她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时,听到动静的谢夫人和好些个女眷赶来,宣来了谢府的女医,又是号脉扎针又是熬姜汤烧暖炉的。 张颖落水被楚王妃命人救上来的事情闹得不小,自然是传到了楚胤那里,楚胤很快便赶了来,看到傅悦好好的,才松了口气。 可在张家夫人询问了张颖的侍女后,那侍女却忽然扭头看着傅悦,一副惊慌害怕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不敢说话。 在场的人看着她这幅样子,看向傅悦的眼神,就有些古怪和探究了。 张夫人也蹙了蹙眉,当即甚是不悦的道:“我在问你话呢,你看着王妃做什么?小姐怎么会落水的?” “夫人赎罪,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跟着小姐在湖边散心,小姐只是……只是……” 张夫人见她吞吞吐吐,面色愈发凌厉:“只是什么?” 那侍女一脸惶恐浑身颤抖,流着泪颤声回答道:“小姐只说方才只前面看到楚王殿下和王妃,觉得甚为可惜,楚王殿下本是一个大英雄,却天妒英才双腿残疾,还……还娶了目不能视物的楚王妃,王妃虽长得好看,可……可眼睛看不见,委实……委实委屈了楚王殿下,然后才说完这句话,人就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湖里,之后奴婢就看到了楚王妃,起先楚王妃和身边的人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奴婢苦苦哀求,王妃才吩咐了身边的人把小姐捞了上来……” 这些话虽然没有直接就说是傅悦或是傅悦让身边的人把张颖推进湖里的,可意思也一样了。 所以,屋内的众人,看着傅悦的眼神,就愈发的意味深长的。 感情是这位楚王妃因为人家张小姐说了几句实话,就气不过把人家弄到水里了啊,虽然张颖背后议论王爷王妃有错,可也不至于大冬天的把人家一个弱女子往水里丢啊,那不是要人家的命么? 这祁国公主,当真是任性啊。 湖边的石栏砌的直接高到了人的胸口左右,再如何不小心总不可能翻越石栏掉的下去,除非是人为的。 而当时湖边那一片没什么人,大家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张颖主仆和傅悦几人,除此之外再无他人,而傅悦一直以来行事都是凭着心情,从不肯吃半分亏,给人的感觉,也是任性妄为无所顾忌的,所以,对于这侍女的话,平白的大家就信了八分。 而傅悦,在听到这个侍女变相的指控后,直接一脸懵逼。 这意思是,是她让人把人丢进湖里的? 而且,她几时听见过这个张颖小姐背后说她和楚胤的话? 这不是冤枉人么? 莫名其妙啊! 傅悦直接被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指了指那个侍女,又指了指自己,有些无辜的问:“你的意思……是说我听见了你家小姐背后说我坏话,所以一气之下让人把她丢到了湖里,是这个意思么?” 那个侍女忙惊恐道:“奴婢……奴婢不敢,王妃恕罪!” “呃……” 傅悦还想说什么,一边的楚青就脸色铁青的朝神色晦暗不明的楚胤一脸愤懑的咬牙禀报:“王爷,此女实属胡说八道,在污蔑陷害王妃,王妃方才只是在湖边散心,听见有人落水,才过去一探究竟,之后命属下救人,断然没有她说的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楚胤没理他,而是忽然看着那个侍女,在一众人的注目下,淡淡的问:“你的意思是,本王的王妃因为恼怒而把张小姐丢进了湖里,对么?” “奴婢……奴婢不敢……” 楚胤语气寡淡,没有丝毫情绪:“按照你这么说,张小姐竟敢私底下编排妄议楚王妃,以下犯上,这是其一,其二,本王的王妃乃祁国的公主,身负联姻使命,一个闺阁小姐,竟敢对两国联姻大事心怀怨愤不满指手画脚,是在质疑陛下的圣意,就算王妃直接处死她,也是她该为自己的言行承担的罪责,不过是丢进湖里惩治一下,有何不可?” 这话,虽然有理,却有些护短不讲道理了。 这么说来,楚王殿下是在承认是楚王妃把人弄进湖里的了? 就在大家这么以为的时候,楚胤又冷声开口:“但是,倘若你所言有虚,你可知污蔑陷害楚王妃,该当何罪?” 那名侍女被楚胤这前后两番言语吓得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煞白的。 “奴婢……奴婢……” 楚胤瞥了她一眼,随后抬眸看着张夫人:“张夫人可知道?” 张夫人正处于震惊中,被楚胤问道,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回王爷,是死罪!” 楚胤又问:“可若是有人以自身为饵,自己跳入湖中,以此栽赃陷害楚王妃,又该当何罪?” 张夫被问住了,白着脸没回答:“……” “张夫人怎么不说话?” “也是……死罪……” 楚胤闻言,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对楚青吩咐:“很好,既然如此,楚青,去,请谢世伯请来!” “是!” ------题外话------ 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求小可爱们安慰安慰,呜呜呜…… 138:兹事体大,疑点重重 楚青退下后,楚胤又吩咐女医:“把她弄醒!” 女医有些犹豫迟疑:“王爷,张小姐眼下这个情况,要弄醒,怕是要用非常手段了!” 楚胤语气冷凝:“那就用!” 女医得令,忙应声,翻找医药箱找出她的针包,然后就要进里面弄醒张颖。 张夫人刚才听见说要用非常手段,就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见女医拿着针包,面色一变,忙叫道:“等等!” 她疾步走到楚胤面前,目露哀求:“楚王殿下,小女身子娇弱,如今又受了风寒昏迷不醒,殿下想要为王妃脱身臣妇不敢阻拦,可这般强制的让小女醒来,必定有伤身体,还请殿下三思,可否等小女醒来再问?” 楚胤眯了眯眼,淡淡的问:“张夫人方才言下之意,亦是认为方才张小姐落水一事,乃本王的王妃所为,是么?” “这……” 若不是傅悦,难不成会是张颖自己跳进湖里构陷楚王妃? 她自己的女儿,她自己清楚,心地善良性子柔弱,断不可能做出这些害人的事情,何况,也没这个胆子敢这般构陷王妃。 所以,张颖婢女的话,张夫人是信的。 不过,也不敢怨怼傅悦,毕竟按照这丫头的说法,是张颖自己出言不善开罪了王妃才惨遭横祸,只要捡回一条命,她便心满意足了。 楚胤眯着眼冷声道:“张夫人相信自己的女儿倒也是情有可原,但是,倘若今日之事与本王的王妃无关,张夫人可知,张小姐要遭得罪,可不仅仅是扎个针那么简单的了,胆敢构陷本王的王妃,本王剐了她都不足解恨!” 张夫人闻言,面色霎时苍白:“楚王殿下!” 楚胤又淡淡的道:“况且,本王也不想让王妃背负着这般恶毒的罪名等到张小姐自己醒来,所以,此事还是早些查清楚为好,否则拖延下去污了王妃的名声,届时,本王也不介意用张家全族人的血来为王妃洗去污名,所以,要不要现在把张小姐弄醒,张夫人自己心里掂量清楚!” 张夫人被楚胤这一番话吓得说不出话,周围的一群宾客也是缄默不敢吭声。 张夫人其实觉得楚胤这些话有些小题大做以权压人了,不过是一件小事…… 她正这么想着,可还没开口,楚胤便好似看出了她的想法,忽然嗤笑着问:“莫非张夫人以为……今日之事,是小事?” “楚王殿下……” 张夫人朕有些惊慌的想要说什么,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谢夫人开口:“今日之事,自然不是小事!” 声音传来,大家纷纷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一直站在那里静默不语的谢夫人缓缓上前几步,看着张夫人,面色严肃语气认真的道:“太祖皇帝曾昭告天下,两大王府四大侯府于大秦有不世之功,位于皇室之下百官万民之上,胆敢对他们以及后嗣不敬者,当以大逆之罪格杀勿论,楚王妃与楚王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构陷王妃,则是构陷整个楚王府,其罪当诛,严重者,可抄家灭族,何况,楚王妃乃秦祁结盟联姻的祁国公主,构陷她,便是恶意破坏两国联姻,若是如此,那就更严重了,况且,今日乃吾儿韫与十公主大婚之喜,在我谢府发生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不了了之,此事既然两方各有措辞疑点重重,总要给出个交代为无辜一方洗去清白,可如今张夫人这般阻拦,到底是怜惜张小姐身子娇弱,还是在害怕此事当真是张小姐构陷王妃?亦或是说,此事与张夫人也有关系?” 谢夫人不愧是谢家这样的大家世族的当家主母,言语间有依有据,也不曾偏颇,道理是讲明白了,大家也都纷纷赞同她的话,可最后一句话,却让张夫人为之大惊失色:“谢夫人,你这话是何意?此事怎么会与我有关?” 谢夫人闻言得体一笑,淡淡的道:“既然无关,那还请张夫人静待便是!” 说完,谢夫人朝楚胤点了点头,之后示意医女进去把人弄醒。 医女进去后不久,里面就走出来一个婢女告知,张颖醒来了。 张夫人本来要进去,可却被谢夫人拦着,示意她在外面等着之后,谢夫人偕同几个德高望重的夫人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之后,谢夫人在里面询问了张颖刚才发生的事情。 张颖确实是感了风寒,身体很虚弱,可是却条理分明的把刚才在湖边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的说了出来,和那丫头说的差不多,她在感叹楚王娶了傅悦太过委屈,觉得傅悦一个除了好看之外一无用处的瞎子根本配不上楚王,然后就被路过的傅悦一气之下命人把她丢尽了湖里…… 似乎,比她的丫鬟说得还要清楚些,直接一口咬定是傅悦把她弄到湖里的。 当然,里面的问话外面是听不见的,可傅悦听力好,所以听到了。 傅悦快要气炸了。 她明明只是路过救了个人,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件事,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不过就算是再气恼再委屈,她也还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知道,她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不妥,不然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可不知道又被怎么想她了,而且,楚胤握着她的手,也在手心写着,让她稍安勿躁安静待着什么也不必说。 而楚胤,从始至终面上都是没有表情的,只是,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握着傅悦的手轻轻安抚着,似乎什么都不必说,这夫妻之间就已经默契十足的明白了对方。 谢夫人很快出来。 她一出来,正好谢国公也到了,随同来的,还有好些人,然后,当着众人的面,谢夫人将方才张颖的话都如实道出,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或是漏了的地方,言语间,也没有偏颇。 在谢夫人说完这些之后,随同她进去询问了张颖来龙去脉的其中一个夫人忽然意味不明的笑着开口:“说来倒也奇怪,方才这丫头言语间的意思是张小姐坠湖后才转头发现了楚王妃,这才一口咬定是楚王妃把人弄到湖里去的,可这张小姐被从后面推进湖里,竟然这般笃定是楚王妃出的手,她后面长了眼睛不成?” ------题外话------ 大家晚安! 139:真相大白,居心叵测 说这话的,是嵇康侯夫人黎氏,因为在一众诰命夫人中也算是身份贵重,所以刚才和谢夫人一同进去询问了张颖,不过这嵇康侯夫人是个心急口快想什么就说什么的人,所以,这话就相当有意思了。 按照这主仆俩的说法,若是张颖是傅悦路过听到张颖说她和楚胤的这些话,一气之下把她从背后弄下水,不管是推进去的还是丢进去的,都只会从背后下手,这把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连张颖的婢女都是张颖被丢下水后扭头才发现了傅悦,那张颖在那样生死危机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心思注意岸上的人是谁,又怎么肯定是傅悦把她弄下水的,这一醒来人还没完全清醒,一开口就一口咬定是傅悦把她弄下水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推测和不确定,这未免也可笑了。 而且,主仆俩的说辞差不多,仔细推敲,张颖这个当时已经掉到水里垂死挣扎的人说的这些,竟然比她的婢女还要条理分明,好像她是目击者,而不是受害者! 这明显,就是早就想好的说辞! 所以穆夫人这番话,就差没有直接说张颖确实是构陷傅悦了。 听见这些话,屋内的一众宾客女眷们看着张夫人和那个婢女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一开始因为是张颖这个未出阁的闺阁女子落水,此事不宜闹大,以免引来太多人坏了张颖的名声,谢夫人及时让人封锁消息,所以,除了一开始在较为靠近后园的院子里聚着的一些高官贵族的女眷之外,现在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后园发生了什么,如今事情闹大涉及傅悦,更是不宜传开,所以除了一开始听到动静过来的一众女眷和楚胤等人,再没有其他人。 这些女眷原本是谢夫人亲自招待,自然身份不低,要么是暨城各大贵族世家的夫人,要么是三品以上的高官夫人,个个都在深宅后院打滚争斗多年,自然都是人精,听到穆夫人这这些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谁会不明白? 而张夫人也知道事情不妙了,正想着如何为自己女儿辩驳,外面就又来了几个人。 谢国公被楚青请了来,随行的还有原本正在下棋,听到和楚胤分开后回去的裴开说起这边有人落水被傅悦救了,便心血来潮想来瞧瞧这位楚王妃的镇西侯裴荆南和嵇康侯穆飞鸿,还有户部尚书张志宽,也就是张颖的父亲,和其他几个楚青转告谢国公一并请过来的官员。 此事,楚胤摆明了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谢国公等人来了之后,谢夫人将来龙去脉简单告知了他们,之后也不多问,谢国公直接命人传来了谢家的暗卫长,将今日潜藏在谢府后园一带的暗卫找来询问。 当听到谢国公的吩咐时,张夫人和那个婢女的脸色就立刻苍白如纸。 张家作为新晋的官僚家族,虽然也算显赫,可到底是新贵,自然不晓得像谢家这样数百年传承的豪门大族会有暗卫的存在,所以,张颖筹谋这件事的时候,大概也是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局面。 这不,张颖本来还昏昏沉沉的虚弱得很,可听到外面隐隐传进来的动静,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便不顾候在一边的谢家侍女的阻拦,硬是挣扎着起来要出外面瞧瞧,两个侍女只好扶着她出来,刚走到房间的门口,还没跨过门槛,就听到了谢国公的吩咐。 张颖本来就苍白的脸色顿时就直接变成土灰色,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然后晕了过去。 这里的动静,自然是惊动了外间的一众人。 众人见她昏迷,张夫人和那个丫鬟脸色难看成那样,就晓得此事确实是另有内幕了。 这下子,谢夫人也没那么客气了,直接吩咐女医:“把她弄醒!” 女医应声,不顾张夫人的阻拦,当众把张颖弄醒了。 张颖醒来的同时,谢府的暗卫长领着刚才潜藏在谢府后园湖边一带的暗卫进来,暗卫也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事情水落石出,作为张颖父亲的张志宽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当即跪向楚胤请罪:“臣教女无方,竟做出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让王妃蒙冤,还请王爷和王妃降罪!” 楚胤看着一脸惶恐不安的请罪的张志宽,眯了眯眼,忽然似笑非笑的问:“张尚书倒是说说,令嫒以及整个张家……该当何罪?” “这……” 此事本身虽小,可事关重大,张颖胆敢构陷王妃,死罪是在所难免的了,可张家能不能置身事外,可就说不准了,而他教女无方,捅处了这么大一件事,开罪了楚王府,估计他的为官生涯,也到此为止了。 而此事涉及楚王府和傅悦,这么多人看着,哪怕陛下想要偏帮,怕是也要顾及楚王府的颜面,任由楚胤处置。 张家大祸临头了! ------题外话------ 实话说吧,这事儿张颖是被逼迫着做的,大家猜猜,是谁逼迫的,我就不出选择题了,大家自己开开脑洞,在评论区留言写下答案,猜对了奖励30币币! 140:楚胤护妻,死鸭嘴硬 张志宽心里又惊又惧,跪在那里不敢吭声,也不晓得如何应答。 众目睽睽,张颖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抵赖不得,无论是因为什么,构陷王妃都是死罪,轻则张颖被处死,重则整个张家都要受牵连,虽说不至于满门抄斩这么严重,可必定要没落了,到底怎么处置,都要看楚胤愿不愿意手下留情,给张家一条活路。 此事哪怕是皇帝,都不好干涉。 “王爷!”张夫人这时扑过来,扑腾的一下就匍匐在楚胤跟前,声泪俱下苦苦哀求:“求楚王开恩啊,小女一向柔弱善良,断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还请王爷高抬贵手,饶过颖儿一命吧!” 楚胤语气生冷的开口:“不管是何缘由,构陷本王的王妃,形同构陷本王乃至于整个楚王府,按照大秦律法,张颖所为罪同大逆,当凌迟处死!” 顿了顿,他又眯着眼甚为不悦的道:“再者,真相一目了然,张夫人方才却口口声声说这是误会,话里话外仍有质疑王妃暗指王妃故意害人之嫌,这次本王念你是爱女心切不予计较,若是再敢出言不善,你的舌头就不必要了!” 张夫人想争辩反驳什么,可是被楚胤这句警告吓唬的不敢吭声。 张志宽也压低着头没敢吭声。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缄默不言,和张夫人交好的夫人们不敢求情,怕惹怒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楚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与张夫人不好的,也不安添油加醋,生怕偷鸡不成。 楚胤这时又吩咐一旁的楚青:“进去把张颖提来!” “是!” 楚青进去,把刚被弄醒的张颖提了出来,之后毫不客气的丢在楚胤面前,那粗鲁的动作,差点又把刚醒来还虚弱着的张颖砸晕。 张颖匍匐在地上,被楚青这样丢在地上,忍不住一阵痛呼,声音嘶哑吃力的咳了几声。 张夫人连忙上前扶着她一阵安抚,心疼的叫唤着她的名字,而张志宽,则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 楚胤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理会,之后在张颖咳声渐渐停下后,人也恢复了几分的时候,楚胤才看着张颖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为何要构陷本王的王妃?”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本以为张颖会招供,可谁知,她却从张夫人怀里挣扎着出来,跪在楚胤面前,有气无力的道:“臣女……臣女不曾构陷……” 楚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大家也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倒是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还这般死鸭子嘴硬不肯认罪,也都纷纷好奇,这样的情况下张颖还能说什么来为自己辩解。 张颖缓了一下,才声音低缓虚弱的道:“臣女……臣女与王妃无冤无仇,没有构陷她的理由,况且……况且臣女体弱,一向受不得极寒,如今乃深冬腊月,湖水冰冷刺骨,掉进去极有可能丧命,臣女没有理由豁出命去构陷与臣女没有丝毫恩怨的王妃!” 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起码有一点她说对了,她和傅悦,没有任何恩怨,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害她? 楚胤没说话,依旧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一旁的傅悦听到她这番话,气又不打一处来,正忍不住要开口,楚胤似乎知道她的打算似的,当即拉着她的手稍稍用力的握了握,示意她静待着别说话,傅悦只好闭嘴。 这时,方才开口说过话的穆夫人又开口了,冷嗤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张小姐还这般死鸭子嘴硬,方才谢家护卫已经说的很清楚,是你自己爬上湖边石栏跳进湖里的,你和你的丫鬟却一口咬定是楚王妃害了你,如今人证就在这里,你竟然还这般不知悔改,怎么,你以为现在你否认了,你就能脱罪了么?” 张颖吸了口气,又抿了抿唇有气无力的道:“方才……方才作证的人,是谢家的人,可谢家一向……一向和楚王府走得近,来往甚为密切,谢家自然是会偏帮王妃,更不会因为真相,因为臣女一个微不足道的人开罪楚王府,所以,臣女不服,臣女……” “大胆!” 张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喝止了她的话,只见谢夫人冷冷的看着她,极度不悦,厌恶难掩,语气生冷的怒声道:“张小姐,你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刚才这番话,说小了是在质疑我谢家数百年传承的声望和公正,抹黑我谢氏门楣,说大了,你是在暗指我谢家与楚王府暗中勾结为非作歹谋害无辜,你有几个胆子,竟敢当众构陷了王妃之后,还敢这般造谣生事?” ------题外话------ 好了,恭喜我自己,疗程做完了,哈哈哈哈,终于结束了,天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该死的中医,嘤嘤嘤…… 言归正传,明天的更新…… 我发现这次猜题大家都不爱参与,不就是没给你们参考选择嘛,特么的一个个都不爱动脑筋了,还有昂,我隐隐有一种团灭的预感…… 浪里个浪!我是最美最可爱最勤快的苒妹纸! 141:厚颜无耻,楚胤用刑 张颖被谢夫人的质问和呵斥吓到了几分,本就虚弱的脸色愈发苍白,跪都跪不住,只能手撑着地,可她没有松口承认,而是硬着头皮挺了挺脖子,语气无力却面色不卑不亢的咬牙道:“我……我没有造谣生事,如若不是这样,敢问谢夫人,谢家又为何指使下人做假证来包庇楚王妃陷害我?我张颖虽然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可宁死……宁死也不愿受此冤枉!” 在她话刚落下,一旁的张志宽立刻呵斥道:“颖儿你住嘴!” 张颖扭头看着张志宽,一脸不甘,吃力的质问:“为什么不……不能说?父亲,女儿是冤枉的,明明女儿才是受害者,可凭什么就不能为自己申辩?” “你……”张志宽被她气的说不出话。 这件事情且不管是怎么回事,就算张颖真的是受害者,那又如何,张颖口舌不善在前,哪怕王妃当场处死她难不成凭张家还能动摇得了楚王府?如今闹成这样,张家无论如何,是与楚王府彻底成仇了。 凭着如今楚王对楚王妃的那份在意和宠爱,难以善了。 这时,傅悦终于忍不住冷声开口:“张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受害者,指责本王妃残害无辜,说得好像真的一样,那你可知道,若是本王妃当时真的听见了你说的那些话,会怎么做?” “王妃不是已经做了么?臣女可是差点被淹死冷死在湖水里……” 傅悦打断她的话:“不,我若是要处置你,你现在已经死了!” “王妃本来就是要臣女的命,臣女只是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傅悦厉声道:“那是因为我让人救了你,否则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里反咬一口构陷于我?” “我……” 她话还没说出来,傅悦就打断她,冷笑道:“如你所言是我听见你议论我与王爷,所以一气之下让人把你弄进湖里,那我为何要把你救起来?我大可以等着你淹死冷死在湖里,顺道把你的丫鬟也丢进去,一了百了了,反正当时湖边没有其他人,就算被人发现了你们的尸体,最多会被当做你们不慎掉入湖中,哪怕怀疑人为,又有谁会把这件事怀疑到堂堂楚王妃头上?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把你救上来给自己惹一身腥?就像现在,我不过是路过听到有人落水出手相救,明明做的是善事,却被反咬一口冠以心肠歹毒的恶名!” 屋内的众人看到这般疾言厉色面色冷凝的傅悦,都有些惊诧,以前不管在什么场合见到这位楚王妃,她都是娇憨而单纯率直的,哪怕有时候严肃些,也不曾像如今这样面色冷凝难掩怒意,那是被人诬赖陷害的愤怒和不悦,那疾言厉色的样子,没有让人觉得她以权压人强词夺理,反而莫名的,平白就信了她几分。 “那是因为……因为……” 刚才还伶牙俐齿出口成章的张颖,如今却张了张嘴找不到说辞辩驳。 “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就算是要杀了你这么一个口舌不善胆大包天的该死之人,大可以正大光明,何必做这些宵小之辈才做的勾当?我倒是不明白了,我傅悦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张小姐,张小姐这般构陷于我?还是说,今日这一切,是你们张家构陷楚王府的计谋?” “不是,这是我自己做的,和我的家族没有……”张颖话音戛然而止。 她急速捂着自己的嘴巴,可心却陡然沉入谷底,只有一念头:完了! 她被傅悦这么一激,心急之下自己招了……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相反了,都是聪明人,从她刚才心急口快的那一句话,便已经明白。 看来,真的是张颖自己跳进湖里构陷王妃的。 可这张颖胆子也太大了吧,要知道,如今楚王府是大秦唯一的异姓王府,哪怕如今威望不如当年,可依旧是皇权之下最特殊的存在,手握重兵,连皇帝都要退让三分安抚厚待,这张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竟然敢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构陷楚王妃抹黑楚王府,如今这番局面,张家这次怕是完了。 而且,众所周知,张颖如今已经快十八岁了,一向深居简出,少与外界来往,京中各家千金她都不甚来往,而她原本是有未婚夫婿的,可三年前刚订婚后不久,未婚夫暴毙身亡,她因此被人传克夫,原本就很难嫁出去,加上她一直身体不好,常年在张家不出门,更是再无人敢求亲,她这几年几乎不参与外界所有宴会,宫宴都因为身体不好鲜少参加,倒是经常去城外龙兴寺小住斋戒祈福,也时常会接济穷苦百姓,出现在人前也是一副柔弱的样子,人人都说她善良温柔,可惜了命运弄人。 这样的她,和傅悦不可能有恩怨,因为她根本没见过傅悦,也不可能和楚王府有仇怨,可她为什么要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构陷傅悦?甚至不惜冒着丧命的风险…… 在张颖一时情急说出这句不经脑的话后,大家看着她的眼神都变成了鄙夷和厌恶,还有不解,可一致的,都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死了,张颖这次,是死定了。 而张志宽和张夫人,也都一脸绝望的土灰色。 楚胤倒是气定神闲,淡声问道:“说吧,为何要构陷本王的王妃?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有人指使?” 事到如今,自己情急之下说漏了嘴,再去辩驳也已经是无济于事,张颖闭了闭眼,一脸绝望,原本跪着的身体歪坐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才没有直接瘫下,可她已经是强弩之末快撑不住了。 “没有人指使,是臣女自己的主意!” “为何?”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张颖一时不晓得如何作答。 她和傅悦,和整个楚王府其实没有任何恩怨! “说!”楚胤脸色凌厉凛然,眼神更是如刀锋利刃,声音冷到极致。 张颖脑子一阵烦乱,半晌说不出理由,忽然想到什么,她当即不假思索的道:“因为臣女仰慕王爷您,见不得楚王妃好,见不得王爷您待她好,就这么简单!” 整个理由,原本也是合理的,一个女子为何要去害一个无冤无仇的女人?除非因为男人,张颖若是因此构陷傅悦,倒也不算稀罕事。 可是…… 楚胤嗤笑一声,不以为然:“呵,张小姐这理由怕是自己也不相信吧?” “这是实话!” 楚胤哂笑:“那本王倒是好奇了,本王八年来深居府中养病,想来张小姐是没有见过本王的,这半年,本王记得没错的话,也一直未曾见过张小姐,张小姐一个未嫁之女,想来年纪也不大,本王倒是不知道,张小姐这仰慕之意……从何而来?又从何开始?” 张颖一脸坚定,看着楚胤的眼神,带着丝丝祈求和恋慕,还有诚恳:“臣女是从未见过王爷,可却一直听说过王爷的丰功伟绩,早已心生爱慕,臣女这才嫉恨王妃,今日才做出这件事,臣女自知自己罪无可恕,可还请楚王殿下念在臣女待您一片痴心,为您才做出对王妃不利的事情的份上,绕过张家,张家无辜,父亲和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且父亲半生为官一直兢兢业业,对大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该因为臣女一时过错受到牵连!” 她说的这番话颇为动容,那恋慕祈求的眼神不像作假,若是旁人,或许就信了她了,可楚胤却不为所动,只冷笑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说完,他看向谢国公,淡淡一笑:“不知国公爷可介意楚胤在这里见血?” 今日是谢韫大婚,有些事情要做,自然要询问谢家的意见。 谢国公一脸无所谓:“王爷随意,谢家不信奉这些妖神鬼怪,也没什么需要忌讳的,无妨!” “多谢国公!” 谢国公点了点头,没等楚胤多言,便很自觉的吩咐管家去准备刑具。 一听到谢国公的吩咐管家准备刑具,张颖豁然抬头:“楚王殿下这是要对臣女用刑?想要屈打成招?” 楚胤没理她。 张颖还想说什么,见楚胤一脸厌烦不悦,一边的谢夫人吩咐身侧的侍女:“堵上她的嘴!” 之后,张颖就被捂着嘴说出不话来了,她想要挣扎,可体虚无力,又被侍女钳制着,根本动弹不得。 只等来了谢家的管家找来一堆刑具,然而楚胤只吩咐用拶刑,也就是夹手指! 可就在大家以为楚胤要对张颖用刑的时候,楚胤却吩咐身后的楚青和楚明,对张颖的丫鬟用刑。 张颖的丫鬟一直跪趴在那里瑟瑟发抖,知道自己这次怕是没有活路了,正绝望着不晓得怎么办才好,就听到楚胤吩咐人对她用刑。 她一脸惊恐的抬头看去时,楚青和楚明已经上前,把夹棍套在她两只手上,她连挣扎都来不及,两只手的十指就忽然传来一阵刺骨的痛意,且越来越痛蔓延全身,心脏都跟着抽痛,痛的呼吸都困难…… “啊!”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整个院落。 142:张颖丑事,幕后黑手 那丫头最终受不住刑,招供了。 然而,招供的事情,却让在场的人闻之色变,看着张颖的眼神,都不可思议。 而张颖,在听见她的婢女说出我招二字时,便已经满目绝望,而听到她的婢女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说出来的时候,她一脸死寂,空洞绝望的瘫倒在地。 那个婢女不敢隐瞒,所知道的一切无一不说。 张颖之所以构陷傅悦,并非她喜欢楚胤,也不是她的意愿,而是被胁迫的。 之所以被人胁迫,是因为她与人私通苟合被人发现了! 原来,张颖十五岁那年在龙兴寺上香的时候,遇上了一个人,是龙兴寺的一个和尚,那和尚是龙兴寺慧觉方丈的一个弟子,法号智云,据说长得极好,所以张颖对她一见钟情,因此,她才时常去龙兴寺上香小住,实则是为了和智云见面,智云也是个尘心未绝的,一开始倒是还拒绝疏远,可慢慢的捱不住张颖的贴心关怀和一再靠近,最终还是破了色戒,与张颖苟合来往,这几年,张颖几乎隔段时日便去龙兴寺,以上香祈福为名,在那里住着和智云私会苟且,据这丫头的供述,张颖竟然还曾经有过两次身孕,为了不被发现,她私下喝堕胎药打掉了,还有当年张颖的未婚夫暴毙,其实不是暴毙,是张颖毒死的,这几年她每每在龙兴寺和智云私会,自然也曾经被发现过,而发现她和智云的那些龙兴寺的和尚都被她和智云杀人灭口了,少有的一些香客也没逃过一劫,还有就是,去年张家老太太带着张颖和其他两个庶妹一起去进香小住,其中一个妹妹撞破了她和智云的奸情,被她推下高台,摔死了! 关于她克夫的流言,也是她然人散布的,为的就是没人敢娶她,掩饰自己的丑事是其一,其二,是想和智云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下去。 前段时日,她和往常一样去龙兴寺,和智云行苟合之事时被人撞见,她想杀人灭口,呃那个人实在不是以前那些没用的,她根本杀不了,那个人还用这个秘密和智云的命威胁她,让她今日找机会,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构陷傅悦,构陷什么都不重要,只要能让傅悦名声尽毁,让楚王府有麻烦,张颖只能照办,本来她还不晓得如何是好,因为楚胤和傅悦形影不离,根本没有机会下手,可没想到楚胤要和裴开说话,傅悦落了单,身边只有几个下人,她这才急中生智的在傅悦经过湖边的时候跳进湖里构陷。 与和尚私通,谋杀未婚夫,杀人灭口,连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珠胎暗结,堕了自己两个孩子,如此虚伪恶心心肠歹毒,可谓畜生都不如! 一直以来,张颖都以谦和温婉的形象出现在人前,一向备受赞誉名声极好,若非因为克夫二字,怕是求娶之人都要踏平张家门槛了,正因为这个原因,如今十八岁的大姑娘了仍婚事没有着落,多少人为之叹息,如今才晓得,原来这些都不是天意弄人,而是张颖自己弄出来的,不仅如此,她竟然这般心肠歹毒不知廉耻,与和尚苟且珠胎暗结不说,狠心堕了自己两个孩子不说,还杀了那么多人,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死,只为了掩盖她那些丑事,如今,竟然胆大包天的算计到了楚王妃头上,若非这次王妃冤屈洗清了,岂非就这样声名败坏?若非此事如今被揭开,还得死多少人啊? 大家伙不由得远离了张颖,个个都一脸嫌恶厌憎,好似张颖是一坨脏东西,稍微靠近就被恶心到。 楚胤也觉得恶心至极,可有些问题还是要问,他看着张颖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死人,只淡声问道:“说吧,那个指使你构陷王妃的人是谁?” 张颖没反应。 她是真的心死如灰生无可恋。 这件事失败了,她必死无疑,三郎(智云)也活不成了,甚至整个张家,都大祸临头,而这一切,都是她一手酿成。 楚胤蹙了蹙眉,看向那个丫头。 那丫头立刻战战兢兢的道:“回……回楚王殿下的话,那个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脸,不……不知道是谁!” “是男是女?” “男……男的!” 楚胤闻言,没有再问,而是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眸,不晓得在想什么。 谢夫人适时开口:“你可知你若是又半句虚言或是隐瞒,死的可就不止你一个?” 那丫头立刻一脸惊恐的伏首颤声道:“奴婢不敢有假话,当时奴婢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亲眼所见,不敢有隐瞒!” 谢夫人点了点头,对楚胤温声道:“王爷,想来这是实话了,这丫头和张颖确实是都不知道幕后指使之人是谁!” 楚胤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再需要问的了。 楚胤看都没看一脸死寂绝望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张颖,只转头看向跟着谢国公进来的大理寺卿曾进:“曾大人!” 曾进上前一步:“臣在!” “事情的缘由你已经听到了,此事交给你去办,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曾进有些惊讶,不过只是刹那,便立即道:“王爷放心,臣必定按律处置!” 按律处置,张颖所犯之罪,哪怕是怎么处死都是不为过的! 可…… 曾进想起什么正要问…… 他还没问,楚胤开口:“至于幕后指使之人,本王自会处理,你不必过问,更无需你插手!” 楚胤这个打算,曾进求之不得,当即应声。 张颖和她的丫鬟被曾进亲自带人送去了大理寺监牢,张志宽夫妇俩自然是不能再参加今日的谢府喜宴了,也没心思再留在这里,便齐齐离开了谢府。 为了不影响接下来谢家的喜事儿,这里发生的事情,谢夫人特意请求在场的人先不要散布出去,以免影响大婚,大家也给谢家这个颜面,纷纷应下。 大家散去后,谢国公和谢夫人和楚胤交代了几句便去忙了,这里只剩下夫妇俩和楚青清沅几人。 虽然洗清了冤屈,可傅悦还是很气愤。 楚胤见她一脸忿忿郁闷至极的模样,轻轻一叹,伸手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委屈你了,王妃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他没有考虑周全让她自己去转悠,才惹来这样的麻烦,虽说都是没预料到的阴谋,可也还是他的草率之过,以后,只要离开了楚王府,不管去哪里做什么,看来他都得把她放在视线之中的地方,可不能再让她落单了。 傅悦又气又郁闷,没好气道的撇撇嘴:“这哪能怪王爷夫君你啊?明明是那个张颖太可恨了,这都什么事啊?真是的,下次都不敢再救人了!” 果然,见死不救什么的,其实也不是坏事。 楚胤浅浅一笑,点了点头道:“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出手,你要记得,别人的生死都与你没关系,你的安危才是最紧要的!” “知道了!” “乖!” 傅悦很受用。 不过,想起一茬,她不由再次纳闷:“对了王爷夫君,你说到底是谁啊,竟然用这样的阴招来对我?简直是……简直是岂有此理!” 憋了半天,她也只能憋出这个词来表达自己那憋闷愤怒的心境。 楚胤蹙了蹙眉,若有所思的道:“本王也想不出是谁……” 傅悦尚在气头上,没有察觉到楚胤有些晃神的语气,她忿忿道:“那你一定要派人查清楚,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楚胤想了想,点了点头:“好!” 戴着面具的男人,还针对傅悦而来…… 最有嫌疑的人不外乎那么一个,可是楚胤真的不相信会是他。 他是燕不归,可在燕不归之前,他有一个名字,叫聂禹槊,而聂禹槊是聂家的子孙,将门虎子,绝对不会,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 可根据这个丫头的描述,八成了…… ------题外话------ 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涅…… 大家没猜的接着猜啊啊啊! 好了,提示一下,这个人是公的,已经出现的或者名字出现了的,但是,最有可能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嗯,我觉得我已经提示成送分题了! 143:夙愿相同,帝王难做 后园发生的这件事情,除了在场的人之外,谢府的其他宾客都不知道,所以,仍是一片祥和热闹。 下午申时末的时候,所有宾客都来了,而也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圣驾亲临。 在谢韫进宫把十公主接出宫后,一通准备后,皇帝便带着谢皇后和楚贵妃等人一同来了,因为迎亲队还要在暨城转一圈,所以,皇帝等人哪怕比谢韫晚好些时候才出宫,也还是先谢韫和迎亲队一步到了谢家,帝后亲临,所有人纷纷出门相迎,三呼万岁的声音响彻整个谢家门前,周边一带都余音缭绕。 酉时末,谢韫领着迎亲队伍回到谢府,此时已经天黑,可因为定好的吉时就是戌时正,而绕暨城的路线和时间本就是根据吉时来计划的,所以,不早也不迟。 虽然皇帝皇后都来了,可毕竟是娘家人,且皇帝言明是陪皇后和贵妃来观礼的,所以都只坐在两边客座首位上,一边两排八个客座,一共十六个,都按照身份高低的顺序坐满了大秦最尊贵的人,而高堂位置上,坐的是谢国公和谢夫人。 拜堂很顺利,很快,十公主被送进了新房,婚宴才开始。 皇帝自然是喝了两杯酒就摆驾回宫了,谢皇后和楚贵妃虽不愿,也只能随驾回宫,他们一走,本来因为帝后在场小心翼翼的,饮宴如同嚼蜡的宾客们这才放开了起来,斛筹交错,欢声笑语。 而这一夜,整个暨城都在摆流水宴,热闹空前。 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只是因为傅悦要早睡,且这里太吵了,吃饱了之后,楚胤象征性敬了谢氏夫妇和谢韫一杯酒恭贺一声吼,便偕傅悦离开了,他们夫妻俩是今夜除了皇帝之外,最早离开的宾客。 马车行驶在街道中间,两边的流水宴的动静传进马车里,傅悦有些莫名兴奋,掀开帘子想要去看,可惜她看不见。 “王爷夫君!” “嗯?” 傅悦闷声道:“我们大婚的时候,都没那么热闹!” 楚胤闻言愣了愣。 确实如此。 虽然他们的大婚也十分盛大,可到底没有谢韫如今这场热闹,他没让人办流水宴 当时也是有原因的,第一,对于傅悦,他虽重视那场大婚,却没有十分上心,因为当时傅悦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和傅青霖的合作交易,还有她长得像聂兰臻,能给的他尽量给,仅此而已,第二,楚王府深受皇帝忌惮,他当时还没有做好和皇帝翻脸作对的准备,所以,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举行流水宴的花费对于楚王府而言无外乎九牛一毛,并非出不起,只是这样会有收买民心之嫌,也会让皇帝和所有人都觉得他这是在刻意和祁国示好拉拢祁国,他并不打算在当时的情况下,给楚王府带来这样的麻烦。 他这么想着,看着她有些郁闷的小脸,笑了笑问:“王妃不高兴了?” 傅悦抿唇摇摇头:“不高兴那倒没有,就是莫名觉得有些遗憾!” 他有些好笑:“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大婚?” “唔……起码……”傅悦摸着下巴苦恼想着,忽然眼前一亮,忙道:“天下同贺!” 父皇曾经和她说过,她是祁国最尊贵的帝女,是凌驾在江山之上的公主,她将来要嫁的人,一定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那一个,而她的大婚,必须万众瞩目天下同贺,这才是她傅悦应该拥有的。 可惜,一朝和亲…… 她也不是嫌弃楚胤,其实她还是很满意很喜欢这个夫君的,可还是有些遗憾,她没有和父皇期盼的那样,没有和她想象的一样…… 楚胤闻言,忽然笑了,慢悠悠的吐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话:“王妃所愿……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她有些懵。 楚胤没回答,而是伸手揉了揉她鬓角的头发,轻声问道:“王妃还有什么心愿没有?也一并告诉我可好?” “心愿?” “嗯!” 傅悦顿时来劲儿了,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前一亮:“吃喝玩乐算不算?” 楚胤哑然失笑,无奈道:“这些不算,再想想别的!” 让她吃喝玩乐是再简单容易不过的事情,谈不上心愿,他说的,是需要他花费心思和精力,甚至需要付出才能实现的。 傅悦憨憨一笑,转着眼珠子笑眯眯的道:“那我得好好想想了,除了吃好喝好玩好睡好,我还真不知道我自己还有什么想要的呢!” “嗯,你好好想想!” 傅悦真的冥思苦想起来,那严肃正经超级认真的小脸蛋,有些滑稽好笑,好像她在想什么天下大事一样,楚胤看着她,本来从下午开始就有些阴郁低迷的心情莫名的都好了。 多好的姑娘啊,这是他的王妃,本应该是他需要倾心呵护照顾和保护的人,如今,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了委屈,差点背上污名受人冤屈,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了。 楚胤这么想着,冷不丁的听见傅悦的声音,他的思绪飘回时,傅悦已经说完。 他似乎听到了一个令他惊诧的答案,似乎听岔了,他又产生了幻觉,幻听了起来。 他当即面色凝重的抓着她的手,沉声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再重复一遍!” 傅悦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的重复:“嗯……我毕生所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楚胤忽然握着她手的手一紧,心口跳动的厉害,面色霎时变了又变,眼中有些难以掩饰的错愕和惊诧。 “小臻儿刚才许了什么愿?快和阿胤哥哥说说!” “哼,才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 “胡说,小臻儿许的愿,怎么会不灵?” “那我也不说,万一真的不灵了什怎么办?” “不会的,有阿胤哥哥在,说什么也要让小臻儿所有的愿望都成真!” “真的?” “当然!” “那臻儿可以告诉阿胤哥哥,臻儿刚才许了三个愿望呢!” “哪三个?” “第一,臻儿愿所有的亲人都可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很贪心的愿望。 “第二,臻儿希望阿胤哥哥一辈子都能陪在臻儿身边,我们永远不分开!” “第三……聂兰臻毕生所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这是十四年前的元宵灯会那天晚上,他带聂兰臻去逛灯市,他为了哄她开心,特意让人放了一千个天灯,当时年仅八岁的聂兰臻,在看到漫天的天灯飞起时,特别欢喜兴奋,雀跃不止,之后,在他面前许下了这三个愿望。 这件事情他一直记得,甚至后悔,当初不该让她把愿望说出来,因为她的愿望,没有一个是达成的,甚至后来发生的一切和她的愿望相悖,她所有的亲人包括她都死了,死的一个比一个惨烈,他没能一辈子陪着她,她想要的天下太平,至今也没有实现。 而今日,傅悦把她的第三个愿望,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这是巧合么? 他心惊之余,愈发的疑惑。 就在这时,傅悦挣扎着痛呼:“王爷夫君,你放开我,手好疼啊!” 楚胤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失神之际握着傅悦的手的力道过重,把她弄疼了,手上还有一片用力捏过的泛白。 楚胤忙捧着傅悦的手,一脸心疼自责:“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没事吧,疼不疼?” 傅悦皱着眉头咕哝道:“你放开了就不疼了,可是王爷夫君,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好吓人啊,抓着我的手突然就特别用力了,吓我一跳!” 楚胤抿了抿唇,看着她的眼神,打量中带着一抹复杂,试探着问:“没什么,就是在想,王妃为何会有这么一个愿望?” 傅悦眨了眨眼:“就是忽然想到的啊,说来也是奇怪呢,刚才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这个,王爷夫君,是有什么问题么?” 脑海中,忽然响起这么一句话,模模糊糊的,只依稀听见一句:毕生所愿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然后就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楚胤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道:“没有,就是很惊讶,王妃可知,你的这个愿望,可不容易完成!” “很难实现?” “嗯!” 傅悦也并不是很在意,笑笑道:“那王爷夫君你就当没听见就好了啊,本来就是心血来潮想的,当不得真!” “那怎么行?” “嗯?” 楚胤目光宠溺的看着她,语气也是暗藏无限宠溺和温柔:“王妃所愿,本王一定倾尽所有为王妃达成夙愿才对!” “呃……王爷夫君……” 傅悦惊得说不出话。 她说的天下太平是什么意思,他明白了么? 太子哥哥和她说过,如今天下分裂七国鼎立,诸国之中常年都有战乱,而战乱的结果,便是尸横遍野纷争不断,而所谓天下太平,首先要做的,就是天下一统,只有统一了,才有打造太平盛世的可能,可这太难了,几乎难如登天。 他说要给她实现这样的愿望,她随口一说却难如登天的愿望? 傅悦想想都有些觉得不切实际。 楚胤见她面色有些奇怪,不由问:“怎么了?” 傅悦想了想,道:“王爷夫君,这可是很难做得到的啊!” “我知道!” “那你还……” “不难做的本王还不屑呢!” “呃……” 楚胤浅浅笑着,轻声问道:“你不是说想要一个万众瞩目天下同贺的大婚?等我为你实现这个愿望的时候,我补一个这样的大婚给你,可好?” 傅悦有些心惊,半晌没说话,小脸有些憋闷,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有些不安。 楚胤见状,蹙眉:“又怎么了?” 傅悦有些紧张的抓着袖口,抿了抿唇,才有些迟疑地问:“王爷夫君,你……你是不是想做皇帝?” 楚胤忽然愣住了。 也沉默了。 他迟迟不说话,傅悦却没耐性等他开口,追问:“嗯?怎么不说话了?” 楚胤这才看着她,目光复杂思绪难辨,只情绪不明的问:“若是呢?” 这下子,轮到傅悦不说话了。 他想做皇帝…… 她并非觉得很不切实际和大逆不道,只是陡然听到他的回答,就像是突然知道了一件没想到的事情一样,有些惊讶而已。 傅悦惊讶了半晌,就在楚胤以为她难以接受他的野心正要出声解释的时候,她有些苦恼的憋出一句话:“可是做皇帝很辛苦的!” “什么?” 傅悦闷声道:“做皇帝很辛苦的,我父皇可不就是皇帝么?他特别辛苦,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每天都要权衡利弊,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能随心所欲,要顾全大局,就像这次和秦国和亲,他舍不得我,可是因为很多原因,只能忍痛把我送来,他还要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他不仅要忧心朝廷和百姓,还要预防那些动乱,怕有人造反有人闹事,朝中那些大臣好多都和他作对,以前,为了平衡朝堂,他还不得已娶了好多妃子,不能哭不能笑……可累了……” “这些,是谁和你说的?” 她看不见,很多事情都因此受到限制,若是无人告诉她和她说,他没道理会知道这些的吧。 可傅悦却道:“我自己知道的啊,我虽然瞎了,可又不是聋子,很多事情听多了就都知道了!” 楚胤倏然沉默。 傅悦语气更闷闷不乐:“哥哥和我说过,做皇帝是天下第一分苦差事,享受帝王尊荣和无上权力的时候,也要背负相对于的责任和使命,要为国家和百姓负责,做皇帝很容易,可是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很难,我父皇是一个好皇帝,所以才会过得那么苦,而哥哥他也想做一个好皇帝,一个比父皇更好的皇帝,所以他可能要背负比父皇还要沉重的苦楚,他说这样会很累,要是可以选择,他倒是宁愿不生在帝王家,不做这个太子,不去继承江山,可是,没得选择!” 生来注定的帝王路,容不得他有任何退路,唯一能做的,就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他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只愿来世生于平凡! ------题外话------ 好心酸啊,我家里的人全部感冒了,原本他们都感冒了就我一个人幸免,然后作死的幸灾乐祸,自己也乐极生悲的被传染了…… 最近这天气不得,时不时刮阵风下场雨,特么又突然热的怀疑人生,大家一定要注意点,别跟我一样感冒了啊,么么哒! 144:处置张家,质问不归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傅悦的这番话,楚胤再没有说话,整个人陷入了沉思,而傅悦,也因为这些话想到傅中齐和傅青霖等人,整个人心情都有些低落,也没有说话。 马车就这样一路通畅无阻的回到了楚王府。 翌日,昨日在谢府发生的事情一早便在整个暨城传开。 事实上,昨晚就已经开始了,只是因为谢家大喜的日子,没有大肆宣扬,只有少数人谈论着,可一大早,此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整个暨城上下散播开来,一度成为热议。 张家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上,被舆论包围着。 而当年张颖的那个未婚夫,是文毅伯府胡家的嫡长子胡允贤,三年前胡允贤忽然暴毙,仵作验尸查出中了死因是中毒,而中毒的原因是服用过量川乌头,当时胡允贤因为骑马不小心摔下来受了伤,所以请了大夫开了药,而他喝的药中,被掺入大量川乌头,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胡允贤死后,胡家大肆追查,也惊动了皇帝,可是查了好久都查不到是谁下的毒,后来不了了之,成为一件悬案。 如今旧事重提,真凶原来就是胡允贤的未婚妻张颖,胡家自然是不可能无动于衷,一大早的就去了张家讨公道说法,张家闭门谢客不敢见人,文毅伯便进宫求见皇帝,在朝堂之上公然请旨严惩张颖和张家,昨日的事情皇帝也是离开谢家回宫之后才听说了一些,因为太晚了,他便没有理会,打算今日再行处置,可此事闹得太严重,超乎他的预想。 就在昨日下午,大理寺卿曾进把张颖丢进大牢后,就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了龙兴寺捉拿智云和尚,如今智云也在大理寺监牢之中等后发落,而暨城中,上至百官下至平民,都希望将这两个不知廉耻败坏风气的奸夫**凌迟处死,严惩张家,一时间,民心沸腾达到了极点。 楚胤是用完早膳后就被宣召入宫的,张家的事情,因为昨日张颖构陷傅悦的事情牵扯到了楚王府,所以,对于张家的处置,楚王府也不能置身事外。 楚胤进宫前,冯蕴书再三叮嘱,决不可饶恕张家! 天知道昨日的事情冯蕴书本来还不知情,今日一早才晓得的,她气的连早膳都吃不下,若是张颖就在眼前,估计就已经被她亲自剐了,原本对张家也还算态度温和的她,顿时恨不得提着刀去砍了他们。 临近午时的时候,楚胤回来,同时,宫中皇帝下诏,张颖与和尚私通,草菅人命谋杀未婚夫,构陷王妃,智云身为出家人与智云苟合败坏佛门风气,还和张颖一起杀人灭口,俩人于明日午时在刑场处以凌迟之刑处死,张颖的婢女斩首示众,张志宽身为户部尚书,教女无方铸下大错,念其为官多年从无过错,只是被贬谪离京,举族都被逐出京城,这不只是为了平息民怒,更是为了安抚楚王府。 而幕后指使张颖的人,因为楚胤的要求,皇帝虽有心干涉追查,可还是作罢,让楚王府自己处理。 可是私底下是否真的毫无干涉,那就不得而知了。 从宫中回来后,楚胤陪傅悦用了午膳,就又出了门。 他去了品香楼。 燕不归在品香楼。 上次在这里不欢而散,燕不归对楚胤还有些怒气,原本不想见他的,可是楚胤直接就进了他住的地方。 一进门,没等燕不归出声,楚胤便开口问:“是不是你做的?” 坐在屋子里正拿着一个木雕在刻的燕不归愣了愣,看着楚胤面无表情兴师问罪的样子,想起今日传得昨日发生的事情,他顿时笑了,笑的讽刺又悲凉。 把手里的木雕和刻刀放下在一边的桌上,他放下搭在一边架子上的腿,站了起来。 燕不归嗤笑道:“你若是觉得是我,那便是我吧,这原本,也是我乐意看到的事情,只可惜,结果不尽人意!” 楚胤没说话,看着他,眼眸微眯。 燕不归微微倚在桌边,一副随意自在的样子,似笑非笑的问:“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若是我,楚王打算如何处置?杀了我为楚王妃出气?” 那语气,打着几分懒散和不以为然。 楚胤面色一沉:“阿槊!” 燕不归没应声,只看着他,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因为在屋内,他勒令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所以,他也没戴面具,那表情,楚胤看的有些刺眼。 可就是这样,楚胤也还是松了口气:“真的不是你做的?” “嗤!”燕不归冷嗤笑道:“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我看不上眼,若是我真的出手了,你以为傅悦还有命在?” 他若是真的出手,要的不会是傅悦身败名裂受人唾弃谩骂,而是傅悦的命。 他是聂禹槊,是聂家的子孙,将门虎子铮铮铁骨,不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来对付一个女人,侮辱聂氏门楣,让他的祖先蒙羞! 楚胤不在意他言语间的讥诮,面色稍缓:“不是你就好!” 若是燕不归做的,他真的很为难,不了了之对不住傅悦,但他也不能就此责怪处置燕不归,不是燕不归,他从昨日开始就有些不安为难的心,这才算放下了。 燕不归洗清了嫌疑,面色没有好多少,反而是有些失望的看着楚胤,冷笑道:“呵,看来你真的是被傅悦那个女人迷惑的理智全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胜如亲兄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可如今,你却因为这么一件事情来找我兴师问罪,楚胤,你当我聂禹槊是什么人?” 楚胤来找他兴师问罪,是在他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他其实不希望楚胤来,楚胤不来,起码还是信任他他的,可如今,楚胤来了,而他,在楚胤眼里,成了不择手段的宵小之徒! 燕不归心里很不痛快! 楚胤不置可否,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语气平和:“阿槊,在这件事情上,不管是动机还是关于幕后人的描述,你都是最有嫌疑的,这与我们之间的情义和你的为人没有关系,我相信你的为人,可我不能相信你对臻儿的那份执念,为了臻儿,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燕不归忽然不说话了。 楚胤又垂眸淡淡的道:“何况,经过了这么多事情,我也好,你也好,我们都已经变了!” ------题外话------ 嗯,不是燕不归,还有,我觉得我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你们都还在猜错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默哀! 145:不复初心,心生偏执 曾经的他们,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满腔热血,行事再如何任性肆意,可因为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诲,他们有原则和底线,很多事情都是不会做的,行事光明磊落,不耍手段不使阴招,敢作敢当,都只是其中最基本的,更别说其他。 可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们都变了。 既然都变了,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只要能达到目的,过程和手段如何,都不重要。 听到楚胤的话,燕不归怔愣片刻,随即自嘲一笑:“你说得对,为了臻儿,我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原本我也打算想办法除掉她,所以,你的怀疑也不算冤枉我!” 楚胤闻言,抬眸定定的看着他。 燕不归目光坦然的看着楚胤,没有了刚才那些讥诮讽刺的神色,反而一脸认真严肃:“你娶她,我并不在意,你对她好,也没关系,毕竟臻儿已经死了,你不可能为了她孤独终老,作为兄弟,我也希望你能成亲生子,不至于孤苦一生,也不至于楚王府后继无人,可是阿胤,在这个世上,我最在意的人是臻儿,而臻儿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人是你,当年我保护不了她,如今我不能让她失去所有甚至命都没有之后,连最在意的你也失去,也许你不会理解我,而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如今我和你说这些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会放过傅悦,你最好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别让我有机会,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楚胤眼眸紧缩:“阿槊,你疯了……” 燕不归苦笑:“或许吧,其实我早就疯了,在聂家被陷害叛国灭族的时候,在父王他们在我面前一个个死去的时候,在母妃和臻儿被大火活活烧死的时候,在我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 楚胤听见他这些话,神色微动,想说什么,可是看着他那个样子,有些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来,静默许久,他才淡淡的道:“可你要明白,傅悦是无辜的!” 燕不归没说话。 楚胤抿唇淡淡的道:“是我爱上了她,是我对她动了心,是我没有控制自己,可傅悦没有错,在这件事情上,她什么都不懂,你不应该把错归咎在她身上,你应该怪的是我,我说过的,若是你觉得我错了,觉得我对不住臻儿,那你杀了我,但是,不要伤害傅悦,我会保护好她不给你伤害她的机会,可,我也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不要把我们之间的恩怨牵扯到她身上!” 燕不归冷笑:“你觉得她无辜?呵,在我眼里,从你爱上她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不是无辜的了,记住,把她扯进我们的恩怨的,是你,不是我!” 楚胤突然觉得,他真的无话可说了。 燕不归的执念,让他无可奈何,似乎,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燕不归偏执的想法,甚至,只会适得其反。 若是以前,他的话燕不归都是会听的,可是现在,因为他爱上了傅悦,在燕不归眼里,是对不住聂兰臻,是错的,他说的话燕不归已经不听了,加上如今说的这些,和傅悦有关,直接触及的是燕不归的逆鳞。 ------题外话------ 唉,闲话不多说,明天早更! 146:幕后主使,胤老妈子 话谈到这个份上,两个人再次不欢而散。 回到王府后,楚胤吩咐冥青,再挑一些优等精锐暗卫跟在傅悦身边保护她。 当然,幕后之人不是燕不归,那就另有其人,楚胤立刻吩咐楚明彻查此事,务必把这个幕后主使揪出来。 接下来的两日,暨城气氛很紧张,都是楚王府的人在追查搜捕那个幕后指使张颖构陷楚王妃的人,几乎是掘地三尺。 而暨城也因为这事儿,四大城门都严密把守,出入的人都要经过严格排查,凡是可疑的都被抓了盘问,这样大肆追查搜寻的架势,让人看着,似乎已然失了方寸。 楚胤自然知道这样做是没有用的,而他也不指望这样做能找到那个人,不过是做给上面那位和暨城的人看的。 而在这些人大肆搜寻追查的时候,楚明也奉命带着暗卫暗中追查,凡是和楚王府有仇怨的,对傅悦怀恨在心的,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都查了一遍。 可因为范围太大,短时间内,也查不出结果,不过,以楚王府在这暨城乃至于整个大秦的势力和实力,蛛丝马迹却还是查到了一些。 “你说谁?” 看着前来禀报的楚明,楚胤有几分惊诧和不确定的开口询问。 “北梁齐阳王!” 楚胤眯眼:“方叙?” 楚明垂眸回话:“是的,属下追查多日,查了暨城所有有可能指使此事的人,追查之下发现太子有几分可疑,就在这段时日,太子东宫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名叫徐方,此人高深莫测,太子奉为座上宾,这段时日一直为太子出谋划策,而就在谢府大婚的那日,太子把他带去了谢家,而根据属下暗查询问东宫的人后发现,此人饮食习惯与北梁人相同,且看着不像普通人,属下便传了消息给楚王府在北境潜藏的人询问北梁的情况,他们传回消息,告知疑似北梁齐阳王的人前两个月曾出现在我大秦北境,之后南下潜入了大秦腹地不知去向,而他与楚王府不共戴天,所以属下肯定,此人绝对是北梁齐阳王,方叙!” “那现在还等什么?立刻派人去东宫……” 楚胤还没说完话,楚明就忽然埋低了头低声道:“王爷,人已经跑了!” 楚胤眯眼。 楚明立刻单膝跪下,面色惭愧道:“属下惭愧,查到结果的时候,派了人暗中前往东宫抓捕,可还是晚了,就在数日前,此人已经暗中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楚胤蹙眉,神色顿时沉下:“跑了?” 楚明语气铿锵的保证道:“王爷放心,暨城一直被封锁着,进出的人都经过严格盘查,属下敢担保,方叙一定还在暨城中,请王爷再给属下些时日,掘地三尺,也一定将此人捉拿带到王爷面前!” 楚胤淡淡开口:“不必!” 楚明豁然抬头:“王爷……” 楚胤微抿着唇淡淡的道:“一旦找到,格杀勿论,不必留活口!” “属下明白!” “去吧!” 楚明站起来,揖手躬身退下。 楚明一走,楚胤处理了点军务,这才去了傅悦的西院那里。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屋内因为点了几个炭盆暖洋洋的,傅悦正在奋笔疾书。 最近天气很冷,这丫头闹腾着想要出去,特别是冯蕴书近来在置办年货准备过年,她吵闹着要一起去,可是他怕她再冻着再病了,便没给她出去,连西院的门都不许她踏出了,忽悠她学写字。 可谁知道,这丫头虽然眼瞎了,可是却是识字的,且写的字还挺不错,据她所说,没眼瞎之前就已经差不多认全了字,读过很多书,这些年她虽然看不见,可一点也没耽误影响她读书受教,傅中齐给她请了最好的女先生教她,还命人将所有她要学的书卷全部刻在竹板上给她摸索着去学,她的学识不比任何人差,字也练得不错,只是这半年来她一直没有写过,所有书信都是清沅代写,也没说过,他才以为她不识字,可前两天说要教她的时候,这丫头挥毫泼墨的就写出了一首诗词,着实惊呆了他,忽悠她学写字的打算自然是泡汤了,还好两国字体虽大致相同,却也有所不同,他才以她已经是秦国王妃不能不会写秦国字体为由,让她学写秦国的字。 他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有些烦躁的写着,面前的宣纸上,已经写了几行字,是他先前教她写的,和祁国文字区别大一些的字,她正在一遍一遍的练着,显然是写的烦了,她的腮帮一鼓一鼓的,好像在吃什么东西,桌子的另一边上,堆着一堆橘子皮还有几个橘子。 又吃了那么多! 听见动静,傅悦立刻就丢了比,抬头瞅着他弯了弯眉眼:“王爷夫君,你处理完事情了?” “嗯,都好了!” 楚胤被推着上前,瞥了一眼那一堆橘子皮,忍不住蹙眉低声斥责:“怎么又吃了那么多橘子?不是和你说了这东西吃多了不好?” 傅悦撇撇嘴,一屁股坐下在那里,有些不高兴:“那我想吃嘛,而且以前在祁国的时候,我每年都吃好多父皇和哥哥都不管的,现在好了,你每天都管我,吃几个果子你也管,跟个老妈子似的!” 楚胤拧眉沉声道:“你父皇和哥哥是宠你,只要你高兴,你做什么他们都由着你,可我不是他们,我想要你开心没错,可是你的身子更重要!” 傅悦一向喜甜食,每天吃的东西都有很多甜的,各种瓜果糕点,而橘子的糖分就很高,他记得当年聂兰臻也是喜甜食,庆王妃是神医门燕氏之女,精通医术,曾经一再节制聂兰臻的吃食,不许她多吃甜的,说是女子吃多了甜的对身体没好处,他当时记下了,后来便也看着聂兰臻不许她多吃甜的,更别说傅悦身体不好了,自从晓得傅悦身体不好,他便开始节制她吃的甜食,之前各种糕点瓜果他都不许她多吃,如今快过年了,冯蕴书派人运回了不少橘子,这丫头一天到晚的吃,他看得是心惊肉跳,只能从中节制,不给她多吃。 可这丫头却总是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吃! 傅悦努了努嘴:“好了嘛,那我今天不吃了就是了!” 楚胤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对一边的清沅淡淡吩咐:“把这些都撤下去,以后每日就给王妃吃十个,吃完了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再拿来!” “十个?”傅悦直接站了起来,惊呼之后,顿时哭丧着脸:“才十个?怎么那么少啊?都不够塞牙缝的呢!” 楚胤淡淡的道:“你若是不满意,那就五个!” “啊?”傅悦瞪着眼啊了一声后,忙摆手道:“别别别,十个就十个,不能再少了!” “那就好!”楚胤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清雅:“听见了么?” “奴婢知道了!” “退下吧!” 清沅忙收拾了桌上的一堆果皮和剩下不多的几个果子,躬身退下。 楚胤这才把目光定在桌上傅悦刚才正在写的字上,上前一些,不过没拿那一张才写了一半的,而是伸手拿过叠在桌子另一边的一叠纸,放在面前检查。 傅悦知道他正在看她写的字,忙来了兴致问:“王爷夫君,我写的怎么样?” 楚胤看着,点了点头,给了个评价:“不错,还能看得出是什么字!” 傅悦:“!” 这评价,就很让人搓火了! 傅悦冷哼:“王爷夫君少在那里欺负我看不见,刚才清沅明明说很好看!” 楚胤闻言揶揄笑问:“王妃觉得,清沅敢说不好看么?” 傅悦:“……” 无言反驳怎么办? 一阵憋闷无语之后,傅悦想起什么,忽然纳闷开口:“王爷夫君,我好像想起一件事,好像我嫁给你那么久,你一直都叫我王妃,或是我的的名字,你还没有叫过我的小名呢,你为什么一直不叫我的小名蓁儿啊?” ------题外话------ 嗯,幕后主使,方叙! 明天预告:阿胤哥哥! 147:阿胤哥哥,再生猜测 她的父皇母后哥哥姐姐们都叫她蓁儿,就连冯蕴书也一直叫她蓁儿,这个名字知道的人不多,能有资格叫的人不多,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这样叫她,而楚胤作为她的夫君,从未叫过这个名字,一直以来,不是叫王妃就是叫傅悦,也就出去游玩的那段时日,叫她夫人,她之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安姑姑提醒她,她一想也觉得有些奇怪,总觉得他这样叫她显得有些生疏,说起来,相比傅悦这个名字,她还是喜欢蓁儿这个名字多一些,喜欢在意的人这样叫她,自然,也希望楚胤这样唤她。 楚胤愣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笑着道:“叫什么不过都是称呼,只要知道是叫你不就好了,何必拘泥于叫什么呢?” 傅悦鼓了鼓腮闷声道:“那不一样嘛!” “哪里不一样了?” “……”她也不知道哪里不一样,可就是觉得不一样。 楚胤放下手里的一叠纸,然后伸手给她面前换了一张干净的纸,轻声道:“好了,别想这些问题了,继续练字吧!” 傅悦不依,耷拉着头有些低落的道:“那我就是想让你也叫我蓁儿嘛,我喜欢你们这样叫我,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干嘛这么不乐意啊!” 她有些不明白,开口叫一声蓁儿而已,又不是让他说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怎么就不乐意了。 楚胤无奈了:“我没有不乐意!” 傅悦闻言,顿时眉开眼笑的趴在桌边,神采奕奕的对着他道:“那你叫我一声蓁儿听听!” 楚胤没吭声。 其实,并非不乐意,只是偏偏她的小名是这个名字,和聂兰臻的同音,他很清醒也很理智,可以区别于她们两个人,可是,却不代表别人不会误解,他不想让别人以为,她是聂兰臻的替身,这对她和聂兰臻,都是一种不公和侮辱。 他晓得她这个名字的由来,晓得其中的区别,可别人不明白,哪怕是冯蕴书也这样称呼傅悦,可一般都是私底下,在外人面前,从不叫她这个名字,就是担心这一点。 不想让她,和聂兰臻扯上任何关系被人相提并论,在他心里,她们再像,也是不同的两个人,他不会搞混,也不允许别人有这样的想法。 半天没有听见他叫她,傅悦顿时嘴角耷拉下来,:“你看吧,你就是不乐意了,哼!” “你还说我,可是你不也一样?” “什么?” 楚胤无奈道:“你不也从来没有唤过我的名字?” “呃……” 好像真的是哦。 她自从成亲后,对他的称呼只有两个,王爷夫君,夫君。 她也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楚胤轻声道:“其实这样就很好了啊,你唤我夫君,我唤你王妃,这样称呼没有任何问题,何必纠结于此?” 傅悦趴在桌上,双手交叠,下巴抵在手臂上,一脸郁闷的撇撇嘴:“可是我不喜欢嘛,我想要你叫我的名字,大不了我也叫你的名字好了!” 楚胤顿时揶揄笑了,来了几分兴致:“那你叫一声听听!” 说着,他似乎觉得有些渴了,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青,指了指那边桌上的水。 楚青点了点头,转身去倒水。 傅悦闻言,怔愣片刻后,酝酿斟酌片刻,才有些僵硬的开口:“楚……楚胤?” “不是这个!” “啊?” 楚胤柔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磁性:“胤……或者阿胤!” “胤?” “嗯!” 傅悦当即晃了几晃脑袋:“不要,这个感觉奇怪啊!” 楚青端着倒好的温水过来递给楚胤,楚胤一边接过,一边道:“那就叫阿胤!” 傅悦歪着头轻抿着唇,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阿胤啊?” 楚胤轻嗯了一声,抿了一口水。 傅悦酝酿了一下,才迟疑着开口叫道:“阿胤?” “嗯!”他的这个名字从小到大被不少人叫过,可是,似乎没有人叫的那么好听过。 莫名的,心里软的不可思议。 “阿胤!” “在呢!”声音轻柔,耐性十足。 “阿胤……” “怎么了?” 呢喃轻唤了几声后,傅悦忽然又不说话了,歪着头趴在那里,轻咬着唇,神色有些奇怪,似有些纳闷,困惑,茫然,还有一些苦恼。 楚胤见她这样,挑了挑眉,不过倒是说什么,低头喝着水。 然而,他一口水还没咽下,耳边传来傅悦似有若无的呢喃声:“阿胤哥哥……” 楚胤整个人就这么僵住了,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嘴里的水当即就呛了一下,他手里的杯子也顿时滑落在地,被水呛到,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王爷!”楚青本来也因为傅悦那一道微乎其微的呢喃声惊到了,楚胤一咳,他见状当即惊呼一声,忙上前扶着佝偻着身子一阵剧咳不停的楚胤,给他拍背缓气。 而楚胤咳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咳了十几下才稍稍缓过来。 傅悦本来在失神,顿时被他的咳声惊到,如梦初醒后,忙惊呼一声:“王爷夫君!” 一边惊呼着,一边站起来,着急忙慌的扶着桌子疾步走到楚胤边上:“王爷夫君,你没事吧?怎么好好的咳得这么厉害?” 楚胤已经咳得差不多了,稍稍缓了一下,才抬手示意楚青停下退下,而后就着衣袖遂意擦了一下自己的嘴,才对傅悦道:“没事……咳咳,我没事,别担心!” 傅悦松了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怎么好端端的咳起来了呢?” 楚胤手抵着嘴唇轻咳一声,才哑声道:“喝水呛到了!” “呃……” 楚胤舒缓了口气,而后忙拉着她的手,急声问道:“对了,刚才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啊?” “就是刚才你叫的那一个,再叫一遍!” “呃……王爷夫君?” “不是这,之前那个!” “阿胤?” “也不是!” 傅悦顿时纳闷了:“那是什么啊?我刚才没有叫别的啊!” 楚胤见她一脸困惑不解,似乎真的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蹙了蹙眉,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你刚才叫我阿胤哥哥!” “呃……”傅悦顿时怔愣住了。 楚胤追问:“为何要这样叫我?” 傅悦没回答,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依稀想起,她好像真的叫了这么一声,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模糊不清。 楚胤微仰着头,抓着她的手的力道加深了几分,定定的看着她,抿唇凝声道:“回答我,刚才为何要这样叫我?” 傅悦蹙着眉摇摇头:“我不知道啊……” “什么?” 她小脸皱着,纠结着眉头,抿了抿唇低声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啊,就是刚才你让我让你阿胤,我叫着叫着,脑子里忽然就想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就下意识的叫了出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楚胤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面上难掩错愕和眼底的复杂情绪。 之前被狠狠推翻的猜测,似乎就这样,压也压不住的从心底冒出来…… 他原本从来不相信巧合,先前那么多巧合,若非因为楚青去查回来的结果和祁皇傅中齐的画像,他怎么也不可能相信是巧合,可事实俱在,他再不相信也只能相信,可是现在…… 这几个月来,和她日夜相处,很多时候她总有一些微妙的动作神态让他产生错觉,他以为是自己太过思念聂兰臻,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才会有那样的感觉,多少次,他都自责愧疚,明明口口声声的说她不是替身,却忍不住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 可如今回想起来,他已经无法再欺骗自己,这些都会巧合了。 聂兰臻自会说话,对他的称呼都只有一个,那便是阿胤哥哥。 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叫他! 为什么…… 可能么? 她会是她么? 他顿时又是期盼又是害怕。 傅悦心里有些纳闷困惑,不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然后又半晌没听见他说话,顿时不解的问:“王爷夫君,你怎么了?” 楚胤稍稍回神,忽然面色严肃的看着她,沉声开口叫着她的名字:“傅悦!” “嗯?怎么?” 楚胤沉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你可有失忆过?” 傅悦闻言,顿时愣住了,眨了眨眼,没说话。 楚胤继而又追问:“你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失明之前一直在养病,是真的么?还是有人教你这样说的?” 之前他试探询问过傅悦小时候的事情,傅悦都说小时候在宫里养病没出过宫门,傅悦也偶尔和他说起小时候养病时的一些趣事,说的很像真的一样,加上查来的结果也和她说的一样,所以,他也就真的信了,可如今,他总觉得其中有古怪。 他想起了当初傅青霖来找他,开门见山让她迎娶傅悦的事情。 他的身体不好腿残的事情人尽皆知,就算是傅青霖再相信他,也不至于把最在乎的妹妹送来嫁给他这么一个身体不好还腿残的人,而且据他所知,这次两国联姻傅悦和亲,大半是祁国暗中推波助澜导致的结果,可是祁国的国力强盛,没有必要这样做,除非,他们的本意,其实只是为了把傅悦名正言顺的送来大秦,送到他身边,其目的,似乎就这样呼之欲出了…… 148:失而复得,喜极而泣 傅悦没说话。 事实上,她虽然没说话,可是在听见楚胤问的问题后,忽然就挣脱楚胤的手,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脸色有几分苍白和紧张,还有轻微的慌乱,手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衣袖口,从她的脸色和动作来看,足以让他愈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测。 可是,猜测再如何笃定都是猜测,得不到她的答案他不甘心。 他上前一些,抓住她拽着袖口握成拳的手,在她想要挣脱之际握紧裹于掌心,声音带着几分安抚和哀求,温柔的一塌糊涂:“傅悦,告诉我,到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好不好?” 傅悦眨了眨眼,似有些挣扎迟疑,好一会儿,才微微低着头,语气低闷微哑:“我……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什么?” 傅悦吸了吸鼻子,低声道:“眼睛看不见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楚胤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不记得了…… 傅悦语气依旧低闷:“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先前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眼睛也看不见,父皇和哥哥说,我病了一场,伤到了脑子和眼睛,所以失忆了,也看不见了!” “那你先前和我说的那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傅悦忙道:“那是哥哥和我说的,他经常和我说起小时候养病的事情,父皇和母后也总是说,他们说得好像真的一样,那我就都信了,然后哥哥送我来秦国后,再三叮嘱我说,不管是谁问起,都不告诉任何人,我失忆的事情……” 先前楚胤试探过几次,她上虽然都听话的瞒住了,可是一直都很奇怪,楚胤为何会猜到她失忆了,还再三试探,这件事情楚胤不该知道才对,只是哥哥既然再三叮嘱,她就只能照做了,可今天,她自己也忍不住想知道。 刚才那一声阿胤哥哥,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在脑海中响起,而且声音很熟悉,不是她现在的声音,而好像是小时候的,稚嫩清脆。 而且自从她来到秦国,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莫名觉得很熟悉,似乎很多地方她都踏足过,感觉特别压抑,莫名的难过,似乎曾经来过,在这里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而楚胤,从一开始接触,她就不知道为何觉得他很亲切,从来不喜欢和生人待在一起的她,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可是,不管是她的记忆里,还是身边人的说法,她都没有来过这里,更不可能认识楚胤。 “还有呢?他还说什么了没?” 傅悦顿时不晓得怎么说了。 傅青霖和她交代的话太多了,他这样忽然问起,她就不知道回答哪些了。 楚胤见她有些迷茫,也知道自己问的太广了些,便换了口吻问:“关于我的,他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也歪着头认真的想了想,一边回想一边迟疑着道:“太子哥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配得上我,还有他说……我们两个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生来就注定会牵扯在一起的……哎呀!” 话还没说完,她就忽然被用力的一拉,整个热扑进了楚胤怀里,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口上,撞得有些生疼,这猝不及防的一出,惊的她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撑着身体就要起来,可是还没起来,整个人就被他的手臂紧紧扣在怀里,楚胤很用力的,紧紧的抱着她,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嵌进他的身体里一样。 这样用力的禁锢着,傅悦被勒得有些疼,她露在他肩头上的半边脸紧皱着好似有些难受,一边用力挣脱一边吃力道:“王爷夫君,你放开我……” 楚胤没有放开,只是放松了点力道,一边哑着声音低声道:“别动,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傅悦就这么愣住了。 她怎么听着楚胤刚才的声音,好像有些沙哑低闷,似乎在哭,声音中含着浓浓的压抑和哀求,让人听着,忍不住心疼…… 傅悦呆呆的,顿时忘了挣脱,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被他紧紧扣在怀里…… 楚青心里也是震撼的,他从小就是老王爷让人训练出来派到王爷身边的,虽然以内王爷那个时候整日在兰臻郡主身边跟前跑后,不喜欢人跟着,所以他也很少可以跟着楚胤,可是却也知道他们两个的不少事情,其中便有兰臻郡主从小就唤王爷为阿胤哥哥的事情,这个世上,唯有她这样称呼他,刚才听见傅悦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还有后面俩人的问答,就已经知道,王妃十有八九就是兰臻郡主! 楚青内心震撼唏嘘着,也忍不住欣慰不已,不过,见楚胤拉着傅悦抱在怀里的那一刹那,他微微垂眸撇开了眼,无声的退下了。 傅悦就这样半跌坐的姿势趴在楚胤怀里,一动不动的,好一会儿,抱着她的楚胤整个人都微微轻颤着,呼吸急喘,又在极力压抑着,鼻子好像堵了一样,似乎是…… 傅悦心惊着,忍不住试探着问:“王爷夫君,你……你哭了么?” 楚胤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动了动,把她移着坐在他腿上,这样她舒服了些,可他依旧是抱着她不松手,而是更加紧了。 刚才是姿势不妥,所以傅悦被勒得背和两条手臂有些疼,可现在,他虽然也用力抱着,可她却不疼了,只是觉得被抱得太紧有些喘不过气。 她忍着没有再挣脱,听着他急促压抑的呼吸,感受着他轻微颤动的怀抱,肯定他真的是在哭的时候,心情莫名的有些复杂,心里不晓得为何,有些窒息得疼痛,她正想着该怎么样安慰他,忽然就听见耳边传来他嘶哑哽咽的声音:“臻儿……臻儿……” 傅悦愣了愣:“嗯?” “臻儿……臻儿……臻儿……” 他似乎没听见她应答,继续轻唤着她的名字,这一声声嘶哑哽咽的轻唤,反复不停的响起在她的耳边,她听着这沙哑的轻唤声,就好像听着动听的曲子,不忍心打断,他似乎乐此不疲一样。 傅悦听着,感觉心都碎了,难受极了。 ------题外话------ 本来想写阿胤抱着蓁儿哭的撕心裂肺的,可是想了想,阿胤的性格,这样哭人设就崩了,就写的隐忍了点。 149: 楚胤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她,傅悦也破天荒反而忍着不适任由他这样抱着,过了好久,傅悦都不晓得过了多久了,只觉得她全身都有些麻了,他终于缓缓的放开了她。 望着她精致熟悉的眉眼,楚胤双眸微红,里面闪烁着泪光,眼中满满的充斥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激动,还有浓浓的怜惜和柔情,抬手,轻轻抚着她的面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似在抚摸一件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事实上,她从出生就是他最珍爱的珍宝。 她出生的时候,很小的一团,白白嫩嫩的,十分轻软脆弱,他当时趴在她的摇篮旁边看着她,连碰都不敢碰,怕她会疼,后来慢慢长大了,他就这么看着,觉得造物者真的很神奇,一个人竟然可以从那么小小的一团,慢慢的长大,会爬,会走,会跑,会跳,每当看到她灵动活泼的样子,他都会很开心。 当年因为战事突起,他随大哥南下赴战场,和她最后一面也只是匆匆的道了个别,话都没说上几句,就那匆匆一面,便已经成了永别。 从她出生开始,他就一直期待着,期待着她长大后的样子,庆王叔年轻的时候是大秦数一数二的美男,庆王婶也因为美貌被冠以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虽然很奇怪,作为庆王叔和庆王婶的女儿,她虽然长得精致无暇,可除了眉眼有几分像庆王婶之外,长得和他们夫妻都不怎么像,不过不管像不像,凭她年幼时的样貌和父母的先天因素,她长大后也不会长歪,一定和庆王婶一样,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而他,一直期待着这一日。 他倒是并不在意她好不好看,只是觉得,那是他看着种下的花,他一直在浇水施肥养护多年,他引以为傲的同时,自然是期待着她傲然绽放倾国倾城的模样。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她的生命就停留在了九岁那年,他看不到她长大后的样子,也无法如年少时那样给她一个盛世大婚把她娶回家,为此,他无数个日夜都在遗憾悔恨。 可如今,她还活着,这些年,以傅悦的名字,祁国公主的身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活着,在他意想不到的时候,回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心不由己的爱上了她,年少时对她的感情或许是朦胧的,可如今,却无比清晰的明白一点,他爱她,年少时就无比珍爱的她,长大后,哪怕不晓得她就是她,可因为她是她,他依旧是不知不觉的对她动了心。 如今确定了她便是他这么多年一直惦念的那个人,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震撼,让一向流血不流泪的他,忍不住为之喜极而泣。 有很多疑点尚且得不到解释,怎么也想不通,可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活着,她回来了,这是他这么多年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如今,上天给了他那么大一份惊喜,他都不晓得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 傅悦静静地坐在他腿上,一脸木讷呆愣,他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着,泛起阵阵涟漪,她有些不知所措,动都不敢动,有些不安的问:“王爷夫君,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要哭?我刚才说错话了么?” 楚胤倒是没有否认自己刚才哭了,扯开嘴角柔柔的笑着,眼中一片红润,捧着她的脸细细凝望着,他轻声道:“没有,臻儿没有说错话,是我太高兴了,所以忍不住哭了,这叫喜极而泣,懂了么?” 傅悦愣了愣:“啊?喜极而泣?王爷夫君在高兴什么啊?” 楚胤微微笑着轻声道:“因为我终于找回了很多年前失去的一件无价珍宝,所以高兴!” “呃……原来是这样啊!”傅悦恍然大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想起什么,皱了皱眉:“不对啊……你刚才一直在这里和我说话,没有找东西啊……” 楚胤:“……” 他愣了愣,而后有些无语的看着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哑然失笑道:“傻瓜……” 说着,他又将她搂紧在怀中,与她脸挨着脸,一副满足欣慰的模样。 真好啊…… 他所钟爱的姑娘,是他命中注定的女孩,是他从小定下的未婚妻,是他曾经失去如今却失而复得的人,她还活着,还活着…… 突然有一种此生再无所求的念头…… 安姑姑正在给傅悦做冬装,最近傅悦不需要她守夜,她夜里可以休息了,白天清沅伺候着也不怎么需要她,她闲来无事便开始为傅悦做衣裳,一整套红色的冬装,几乎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如今只剩下一件配套的披风没做了,她打算再赶些,争取几日后的除夕就可以给傅悦穿。 可正在绣着花纹,楚青突然过来,说是楚胤要见她,让她立刻过去。 安姑姑不疑有他,放下手里的活就跟着去了,是傅悦的房间,此时傅悦正在午休,楚胤守在床边,她进来的时候,他正目不转睛一动不动的凝望着她沉静恬淡的睡颜。 只是,这个时候的楚胤,和往日的时候,有些不一样。 安姑姑疑惑着,不过还是上前见了礼:“奴婢参见王爷!” “起来吧!” 安姑姑一时间忘了起来,因为她听见楚胤的声音,有些嘶哑…… 她怔愣着没起身,楚胤转过头来看着她蹙眉:“怎么?” “谢王爷!” 安姑姑回过神忙起身,可以抬头看到楚胤布满血丝通红的眼睛,又狠狠地愣了一下。 楚胤哭过? 声音沙哑,眼眶通红,不是哭过又是什么? 你姑姑心惊不解之余,也不敢多看,收回目光低下了头忙低声问:“不知王爷找奴婢过来,是有何事吩咐?” 楚胤定定的看着她,淡淡的问:“安姑姑,你在臻儿身边,多少年?” 150:无可奉告,一团乱麻 安姑姑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以前问过的问题,愣了一下,抬眸不解的看着楚胤,见他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她,那目不转睛的神情有些古怪,她忙低下头,想了想,回答了和之前一样的答案。 “奴婢是在公主幼时便伺候在公主身边……” 只是,还没说完,楚胤语气生冷的打断了她:“本王要的是实话!” 安姑姑语气一顿,而后,心下一惊,豁然抬头看着楚胤,见楚胤依旧是目光冷沉的看着她,安姑姑有些明白了。 楚胤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她心惊之余,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楚胤淡淡开口:“说吧!” 安姑姑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低声道:“不知王爷想要奴婢说什么?” 楚胤蹙眉:“把你知道的所有都一五一十告诉本王!” 安姑姑顿时不说话了。 楚胤等了好一会人,都没听见安姑姑说话,顿时有些不悦:“怎么不说?” 安姑姑想了想,低声道:“奴婢……无无话可说!” 楚胤眼眸微眯。 安姑姑又抿唇道:“公主就是公主,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女儿,是天下人皆知的祁国公主,奴婢只知道这一点,至于其他的,事关祁国皇室秘辛,所以不管王爷猜到了什么,没有陛下和太子殿下的首肯,奴婢都无可奉告!” 她说的不卑不亢,那神色那语气,俨然就是真的怎么也不会多言了。 楚胤眯着眼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语气不明的说了一句:“你倒是忠心!” 安姑姑微微垂眸道:“奴婢深受陛下信任才被指派照顾公主殿下,不能不忠心!” 楚胤忽然笑了一下,笑意有些难以琢磨。 安姑姑站在那里,一副态度恭谨却又不卑不亢的样子,听着楚胤这情绪难辨的笑声,眸色微动,没说话。 楚胤笑了一下后,静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那好,本王不问你那些不能说的,不为难你,本王只问你,她的眼睛是怎么瞎的?” “奴婢不知道!” “嗯?”楚胤有些不悦了。 安姑姑低声道:“奴婢说的是实话,奴婢只知道公主曾经中过毒,且因为此毒太猛,毒发的时候差点没了命,之后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都在姬亭先生的药阁中没有出来过,在这期间奴婢没有接触过公主,等三个月后陛下允许奴婢接近公主的时候,公主就已经看不见了,还把过去的事情都忘记了,可至于公主中的什么毒,除了陛下和太子,也只有国师和姬亭先生知道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她身边的?” 安姑姑如实道:“十三年前的大概这个时候!” 所以,十三年前庆王府灭门之后一个月后,聂兰臻就变成了傅悦? 可是,傅悦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哪怕查到的是傅悦因为生下来就先天不足一直在宫里养病没人见过,可楚王府查到的事情就没有假的,既然有这个人,聂兰臻又是怎么成为傅悦的? 她和祁国有什么关系? 她和祁皇傅中齐长得那么像,不可能没有关系,而傅青霖那般在乎她,也不是假的…… 难道聂兰臻本就是傅悦?本就是傅中齐的女儿? 可也不对啊,当年庆王妃怀孕那可是人尽皆知的,他还因为甚得庆王妃喜爱,经常有机会摸她的肚子,是真的怀孕,也是真的生下了一个女儿,当时那么多人在产房外守着,绝对不可能是假的,聂兰臻一定是聂夙和燕无瑕的女儿,可这个女儿,却长得不像他们夫妻,反而像傅中齐,还在当年庆王府惨遭灭门之后,成为了傅悦…… 当年祁国周皇后产女是真的,庆王妃产女也是真的,做不得假,怎么如今两个一南一北毫无关系的人却不着痕迹的成了一个人? 就算是傅悦这个人有问题,或许因为身体不好夭折了,所以早就没有了傅悦这个人,而聂兰臻,才有了机会成了傅悦,可,她和祁国到底有什么牵扯?究竟是何渊源导致了她没有死在那场大火中反而去了祁国? 难不成她是傅中齐和燕无瑕的女儿? 不! 这绝对不可能! 这一点,楚胤立刻否决了。 当年庆王聂夙和庆王妃燕无瑕的感情如何他看在眼里最是清楚,庆王为了燕无瑕违背老王妃的意愿,除了燕无瑕谁都不要,不管是皇帝赐的侧妃还是老王妃准备的侍妾,他都一眼都不看,为此母子一再反目,而燕无瑕,那绝对是一个忠贞不渝的女人,当年为了救聂夙九死一生,不顾一切的陪在他身边,也绝对不可能背叛聂夙!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当年大火之后,在庆王府的废墟中挖出的尸体中,有两具就是庆王妃和聂兰臻,庆王妃紧紧抱着聂兰臻,一副将她死死护在怀里的姿势,而两具尸体都有人仔细验过,是她们本人无疑。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会活着,怎么会…… 楚胤想着,怎么也想不通,脑子里好似打了一个千千结,怎么也解不开了。 他头很疼。 他眉头紧蹙着,面色有些不好,抬手揉着眉心,一脸难受疲倦的样子。 揉了好一会儿女,楚胤甩了甩脑袋,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他淡淡吩咐:“没事了,你下去吧!” 安姑姑福了福身:“奴婢告退!” 说着,她看了一眼床榻上睡得沉静恬淡的傅悦,躬身退下。 楚胤目光停留在傅悦的睡颜上许久,才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 再多的疑惑和困顿,以后都可以解开,哪怕解不开也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她回来了,本以为永远消失在他生命中的人,在历尽千帆后,回到了他的身边,与他重续了当年中断的缘,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凝望着她的睡颜,痴痴的看着,许久,撑着身体微微凑上前,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印记。 虔诚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情欲杂念的亲吻。 楚胤一整日下来,心情都激动地难以平复,等到晚上的时候,才想起一茬重要的事情。 他找来楚青,让他立刻去把燕不归找来。 ------题外话------ 明天会发生啥? a:燕不归信了。 b:燕不归不信,把楚胤臭骂了一顿。 c:燕不归不见了。 对的奖励30! 151:不知去向,裕王贵客 楚青出去一趟回来后,一脸凝重的告诉楚胤,燕不归不见了。 自从上次楚胤去质问燕不归,两人不欢而散后,燕不归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如今找遍整个暨城都不见人影,询问了他的手下,也不晓得他去了何处,只能确定他并非出事,而是自己离开的。 因为以前燕不归也经常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所以他的手下都习以为常了,这些年楚胤也都习惯了燕不归来去无踪的,毕竟燕不归管着偌大一个不归门,不归门是天下闻名的杀手组织,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他虽然时常在暨城盘旋,可是暨城也只是不归门的一个分舵,他不可能一直待在暨城的。 而且,只要燕不归离开暨城,就会隐藏踪迹,若非他自己出现,是很难找到他的,以前都是他有事没事送个飞鸽传书回来,楚胤也没有找过他,毕竟不管他去哪,总归他会明白自己当年经历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是怎么活下来的,就不会轻易让自己有任何危险,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 只是这次,楚胤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现在人不在暨城,哪怕再容不下傅悦,也是鞭长莫及,况且傅悦在楚王府不怎么出去,哪怕出去,也是和他待在一起,所以谁也伤害不到她,想到这里,楚胤稍稍放下心来,便也不急着找燕不归了。 一切,等他回暨城再说。 楚胤知道了傅悦就是聂兰臻,可是也只是知道的这一天情绪激动难以平复,第二日,便恢复如常,以前对傅悦如何,还是如何,原本他对傅悦就极度上心,再好也好不到哪去,一切还和往常一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可只有他知道,昨天夜里,他一整夜都睡不着,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回忆着她幼时与他待在一起的画面,怎么都睡不着,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怎么也平复不下来,他特别想就这样宣告天下,告诉所有的人,他的臻儿没死,这就是他的臻儿,可是他不能。 楚王府不干净,而聂兰臻活着的消息,起码现在是绝对不能透露一丁点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更不能让皇帝知道,故而,他连冯蕴书都没有透露半个字,只有他和楚青两个人知道。 第二日一早,夫妻俩用完早膳,楚胤再三叮嘱傅悦在墨澜轩不要出去等他回来,傅悦再三保证不乱跑后,楚胤出府进宫去了。 楚胤去见了皇帝。 与此同时,裕王府。 赵禩十七岁被封裕王,皇帝赐下裕王府,如今过去五年了,只是因为赵禩本人素来酷爱花天酒地,最爱流连于花楼酒肆,加上他这几年三不五时离京出去游历玩乐,一去就是少则一个月多则大半年,不晓得结交了多少江湖上形形色色的人,这个府邸一年下来也住不了几天,而今年,自从出去一趟回来之后,赵禩就没有再出去过,除了几日就去逛个青楼喝个酒,其他时间也都安分的住在府里了。 作为皇帝众多皇子中最荒唐风流的一个,赵禩这算是难得的安分,连皇帝都因为他这几个月安分待在暨城没有出去鬼混而多次夸他了。 裕王府很清静,赵禩虽然素来风流喜欢逛花楼,却从不带女人回来,身边也没什么女人,本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和他同龄甚至比他小的兄弟哪怕没娶王妃的,也大多数都有侍妾侧妃,他的身边倒是干净,明明以风流出名,据说到处都有他的红颜知己,而他到哪里都喜欢找那些楼里的花魁,可这样的人,身边却一个女人都没有,人人都道裕王殿下口味重,就爱楼里馆里的美娇娘,而裕王府中也就一些洒扫伺候的丫头,都是管家在管着,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就在数日前,本来清静的裕王府,住进了一个不明来历不明身份的客人,赵禩亲自交代管家好生照看,且不许传出去,只派最忠心的婢女去伺候,而裕王府住进一个来历不明的客人的消息,愣是一丝一毫都没传出去。 此时,裕王府的客居中。 这位住进来的客人正静立在廊下看着外边的大雪纷飞。 ------题外话------ 咳咳,猜c的都对了。 好了,明天一号,开始加更! 152:合作关系,燕无筹到 秦国的冬天虽然冷,可仍然不及北梁严寒难耐,几乎一年下来大半的时间都在下雪,南境还好,一年到头倒还有几个月是不冷的,可是梁国北境一带比邻万里冰川,一年下来几乎都是冬天。 秦国都比梁国暖那么多,那若是秦国以南,岂不是不会有冬天? 方叙这么想着,心里起起伏伏,却一时间没有头绪。 是了,他便是方叙。 北梁皇室方氏本是北边游牧民族,本姓方赫,和北汉贺氏同属一宗,因为地理气候和生活习性的原因,长相和南边的人有些不同,特别是男人,较于南边的人,眼窝比较深邃,鼻梁较为高挺,身形也比较粗犷高大,十分有地区特性,特别是皇室中人,长相比起普通百姓还要深邃高挺,因为两国的皇族从不与外族通婚,哪怕通婚,也不与外族人诞下子嗣,所以所有的子嗣都是纯种的方赫氏族人,长相自然也更加明显。 方叙作为北梁方氏皇族的人,长相自然也是五官极其分明的,剑眉入鬓,深邃的眼窝中,是两个深褐色的眼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面部棱角分明,只是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北边的人那样粗犷魁梧豪迈,而是多了几分阴柔和斯文,长相和气质很矛盾,却相辅相成,让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性格复杂矛盾的人。 事实上,北梁的齐阳王方叙,本就是一个难以琢磨的人,阴狠毒辣,城府极深,令人捉摸不透。 方叙已经在裕王府住了好几日了,自从离开了太子的东宫,他就住了进来,一是待在暨城尚有事情要处理,二是楚王府正在大肆搜寻可疑人等,出入盘查太严格,想要出去还得费一番功夫,不过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不想走。 静立了许久,走廊的那边走来一个人,是赵禩。 赵禩刚从宫里出来回府,身上的貂裘披风还没接下来就过来了,身上还沾了不少风雪。 方叙瞥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屋内,刚坐下在茶炉边,赵禩就进来了,先是解下了披风递给候在屋内正在给他行礼的两个婢女的其中一个,而后坐在了方叙对面。 他们刚坐下,候在屋内的另一个就上前屈膝蹲下,拎起茶炉,分别给方叙和赵禩各倒了一杯。 倒了茶后,赵禩淡淡吩咐婢女:“都退下!” 两个婢女忙躬身退下,从始至终,都不发一言不吭一声。 抿了一口热茶,舒缓了体内外的寒气,赵禩先开口:“今日上午楚王进宫了!” 方叙一愣,剑眉轻佻:“哦?” 赵禩淡淡的道:“见了他之后,我父皇召见了赵祯,命赵祯过了初十后立刻离京,前往邬川,无召不得回京!” 方叙倏然一笑,笑的有些诡异:“这是发配了?” “算是吧!” 虽然还没有下诏废太子,可是经过这么多事,大家都知道,太子已经名不副实,与皇位无缘了,只是现在有些事搬不上台面丢皇家的脸,所以皇帝极力压下,其他的也还不至于废黜太子,加上有谢皇后和谢氏在,才一直让赵祯顶着储君的名头,可是,也只是名头罢了,废黜太子不过是早晚的。 这次赵祯勾结北梁构陷楚王妃,若是传出去,可不只是构陷楚王妃的罪名,还有一条通敌大罪,身为一国太子,为了构陷一个王妃与敌国之人勾结,赵祯怎么样都是小事,秦国皇室颜面尽失才是大事,故而,皇帝压下,楚胤也看在皇后和谢氏的面上手下留情,只让皇帝把太子驱逐发配,也算是一个交代。 方叙嗤笑:“赵祯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不足为惧,原本就不是你的对手,本王可真是想不通,你何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对付他?” 赵禩抿了口茶,淡淡的道:“跟你没关系!” “呵!”方叙冷笑一声,却也没说话。 原本就没关系。 各有所取利益使然罢了。 赵禩抿了几口茶后,才抬眸看着方叙淡淡的道:“楚胤不会罢休,如今处置了赵祯,接下来就是你,他已经知道是你让张颖对傅悦出手,没抓到你之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这段时日你在这里待着,不想死就最好必要踏出裕王府!” 方叙眉梢一挑,笑意不明的问:“在这里就安全?未必吧?” 赵禩不置可否,抬眸看着他,神色不明:“起码,本王能保证,只要你不踏出去,合作期间,你在大秦的性命安全!” 方叙闻言,邪佞一笑:“那真得谢谢裕王殿下了!” 赵禩没说话。 方叙也没说话,端起茶喝了一口,而后想起什么,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不过倒是没想到,楚胤那个残废,对他的瞎子王妃倒是上心啊,为了给她报仇出气,如此大费周章!” 赵禩闻言,捋袖子的手一顿,沉吟片刻,而后垂着眼眸不晓得在想什么,只淡淡的道:“是挺上心!” 这一点,他也意外,楚胤对傅悦的好,出乎他的意料,每次看到他对傅悦的态度,赵禩都忍不住想起当年,楚胤对聂兰臻的种种…… 少有的几次看到楚胤和傅悦在一起时楚胤对傅悦的态度,赵禩都会想起多年前每次看到楚胤对聂兰臻那种跟前跟后掏心掏肺的好,总觉得那相似的画面,刺眼至极。 特别是,傅悦还长得那么像聂兰臻,不管是楚胤真的爱上傅悦了,还是把她当成替身,他们呆在一起的画面,都让他觉得刺眼,一个傅悦而已,不是她本人,只因为长得像她,他都难以忍受,若是那臭丫头没死平安长大了,这个画面岂非更刺眼? 想到这里,赵禩蹙了蹙眉,握着茶杯的手,忍不住攥紧了几分,眼中神色复杂。 她死了,他遗憾,也感到庆幸,死了,总比活着嫁给楚胤好得多,起码,谁也不曾得到拥有她! 死在那个年纪,他也不至于那么遗憾,否则等她长大了,看到她风华绝代的模样,只怕不管她死了还是嫁给别人,他都会更不甘心。 方叙笑意渐深,眯着眼悠悠道:“上心就好啊,上了心,便是他的弱点了!” 有了弱点,就不用担心难对付了。 赵禩闻言,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的方叙,眸色忽明忽暗…… …… 从宫中回来后,楚胤在没有出去过,整日陪着傅悦,夫妻俩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待在一起,饶是如此,楚胤都觉得不够,恨不得时间过的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一眨眼两日过去,过年的前一日,王府来了一个人。 神医门燕氏现任家主,燕无筹! 神医门燕氏家族是天下人都为之敬仰的神医世家,已经存世上千年,神医门所在的神医谷虽说天下闻名,却一直没有人知道所在何处,燕家的人也一直犹如世外之人一般,很少出现,也不参合任何事情,神秘至极。 三十多年前,刚继任庆王王爵的聂夙前往北境勘察军务,在从北境回京的途中遭遇大规模刺杀看,不仅受了重伤,还中了毒,奄奄一息,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医女,妙手回春的救了聂夙一命,且还解了他的毒,在养伤期间,这个医女尽职尽责的照顾着,俩人在这期间生了情私定终生,这个女子名叫燕无瑕。 可就在聂夙伤好后,燕无瑕不知为何突然不告而别,聂夙伤好回京后,派了很多人去找,自己也亲自去找燕无瑕,可是聂夙只知道她叫燕无瑕,却不知道她的来历和身份,加上燕无瑕几乎不以真面目示人,自然是很难找到,后来找不到,他竟然不惜放出消息,说自己伤重不治要死了,弄的人心惶惶,生生把燕无瑕逼了出来,之后,聂夙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甚至连她的母亲庆老王妃的阻拦都不顾,毅然迎娶燕无瑕为庆王妃,此事当时在秦国乃至于整个天下都闹得沸沸扬扬,无数人都在感叹这一桩婚事,也有不少人在探查这个庆王妃的来历。 正因为声名远播,燕无瑕的美貌之名也随之传开,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 就这样过了近十年,直到庆王妃诞下幼女聂兰臻的时候,燕家的人出现了,在聂兰臻的满月宴上,燕氏家主燕无筹带着燕家的人出现,世人才知道,燕无瑕是神医门燕家的女儿,现任燕家家主的妹妹。 聂兰臻出生后到庆王府湮灭的那几年,燕家的人时常出现在暨城庆王府,可庆王府灭门湮灭后,燕家的人和之前一样,隐匿在人世间,再无踪迹可寻。 不过,这只是别人知道的。 因为庆王府和楚王府的密切关系,加上楚胤和聂兰臻的婚约,燕无筹和楚王府关系一直不错,九年前楚胤重伤中毒腿残,奄奄一息之际,便是燕无筹及时出现才救了他的命,这些年,也是他在暗中为楚胤治疗解毒,楚胤有所好转后,燕无筹才慢慢的减少了来暨城的次数,如今,是一年来两次。 六月的时候,也就是傅悦抵达暨城之前,燕无筹来过一次,如今十二月底,正好半年过去,燕无筹如约出现。 先是给楚胤做了一次全身检查,给楚胤扎了一套针法,之后把带来的药给了楚胤,燕无筹就打算走了。 他不喜欢暨城这个地方,甚至是厌恶,每次踏足,他都是咬着牙忍了又忍,才忍着没有亲自去找皇位上那个人报仇,自然不想继续待着折磨自己。 他不能违背家族规训,不能让燕家参与到这些事上,但是,却一直支持燕不归做他想做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楚胤没有让他走。 墨澜轩东院之中,楚胤的房间,一身白衣长得俊美淡雅的中年男子瞅着楚胤,一副以为自己听岔了的样子看着楚胤许久后,才眯着眼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想让我做什么?” 燕无筹医术精湛,自然是保养的不错,明明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却只是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也是有几分随性洒脱。 楚胤定定的看着燕无筹,神色认真严肃,字句清晰:“楚胤想请前辈帮忙看看王妃的眼睛,若是可以,还请前辈出手帮忙治好她!” 这下子,算是听得清清楚楚了。 可是燕无筹却有些不悦了,哂笑一声,大剌剌的坐在后面的凳子上,哼笑道:“你小子这可就是在为难我了!” 为难什么,他没说,可是两个人都清楚。 不是他怕自己医术不精,而是因为,傅悦是楚胤的王妃。 燕无筹对楚胤这个小年轻一向十分赏识厚爱的,所以当年才会出手救他,这些年才会倾尽所能不求回报的为他治伤解毒调养身体,可这份赏识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楚胤是聂兰臻的未婚夫! 燕无筹很疼爱燕无瑕这个妹妹,对她的几个孩子都格外的疼爱,最是疼爱的,便是聂兰臻这个外甥女,所以爱屋及乌,才会对楚胤格外的赏识,从小就是这样,这些年庆王府没了聂兰臻死了,按理来说,燕家和秦国和暨城都没有任何关系了,可他还是倾尽所能为救楚胤,也不过是因为赏识他,可再如何赏识有加,也不代表就能应他所求去为他的王妃治眼睛。 人都是有私心的,虽然他不至于和燕不归一样心怀执念,可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有喜怒哀乐,晓得亲疏远近,原本在他心里,楚胤是令他最满意的外甥女婿,他一生未婚,对妹妹的几个孩子都视如己出,特别是臻儿,他最是喜欢,从聂兰臻出生开始,楚胤就和聂兰臻牵扯在一起了,而如今,聂兰臻死了,原本该属于聂兰臻的人,却娶了傅悦,他自然没办法对傅悦有好感! 楚胤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前辈若是见到了她,或许就不会认为这是为难了!” “哦?”燕无筹来了几分兴致:“此言何意?” 楚胤笑意渐深:“前辈随我去见她,便都明白了!” 燕无筹眯着眼打量着楚胤,笑意敛去,眸色沉沉:“你小子心里憋的什么主意?” 153:中过碧落,刮骨换血(一更) 楚胤笑而不语,不过倒是没有带着燕无筹去见傅悦,而是吩咐楚青,去把傅悦带过来。 这期间,燕无筹定定的看着楚胤,那双锐利的眼睛定定的打量着他,不发一言。 傅悦很快被带来,当燕无筹第一眼看到傅悦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猛然起身,一脸不可置信。 “臻儿……” 这一声下意识的轻唤,很小很轻,不注意的话都听不清在叫什么,可这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进来的傅悦为之一愣,这才感觉到屋内有一个陌生的气息。 她本来还带着一丝蹦跳的脚步立刻停下,本来洋溢在脸上的笑意当即敛去,准确无误的朝向燕无筹的方向,有些纳闷的问:“咦,王爷夫君你这里有客人啊?” “嗯,有一个前辈在这里!”楚胤说着,自己已经扳着轮椅上前,很自然的伸手抓着她的手,感觉到她手很冰凉,当即蹙眉,低声训道:“不是说了让你出房间要带着手炉?怎么不听话?还有,你蹦蹦跳跳的作甚?雪天路滑,你又看不见,万一摔了怎么办?” 傅悦低声回嘴:“那我听楚青说你有急事找我过来嘛,我肯定就急着过来了,而且你看,我穿了好多衣服,还披了披风,一旦都不冷,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手炉,拿着它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还有理了?”语气沉了几分。 傅悦撇撇嘴,没吱声。 哼,就知道跟大人教训小孩一样教训她! 楚胤叮嘱:“下次注意些!” “知道了!”声音怎么听着那么憋屈? 楚胤瞧着她不服气却又不敢不服气的小样儿,无奈的笑了笑,这才拉着她介绍燕无筹:“这位是神医门燕家家主,来给我瞧病的,你和我一起叫他前辈即可!” 傅悦立刻乖巧的朝着燕无筹弯了弯眉眼,甜声问好:“哦哦,前辈好!” 燕无筹这才堪堪反应过来。 他带着几分岁月磨砺过的俊脸白了又白,依旧是不可思议的样子,猛然看着楚胤:“小胤,她是……” 他一贯叫楚胤不是小子就是小胤。 楚胤面色严肃的道:“她是我的王妃,傅悦!” “这怎么可能,她……” 楚胤打断他的话:“前辈,你先替她把个脉看看眼睛,其他话一会儿再说,可好?” 燕无筹话一顿,有些震惊不解的看着楚胤,后者目光坦然的看着他,燕无筹怔然许久,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之后,傅悦坐在了桌边,燕无筹坐在她旁边,给她把脉,检查眼睛。 作为一个医者,燕无筹哪怕现在心神再如何的乱,在把脉检查的时候,还是勉强能稳得住心神,极力压下心底的困惑和震撼,一心给傅悦把脉查看身体情况和眼睛的问题。 可就在燕无筹的指腹搭在傅悦脉搏上片刻之后,脸色就开始变了,看着傅悦的眼神,比之方才愈发的难以置信,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可能存在的事情,震撼不已,手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的手就搭在傅悦手腕上,傅悦自然是感觉到了他轻微的颤抖,心下纳闷正要询问,楚胤似乎是看出来她要出声,在她出声之前拉着她另一只手按了按掌心,之后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出声,会扰乱前辈的注意力!” 傅悦学医,也知道把脉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环境,这样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病人身上,全身心的投入感知脉搏的情况。 所以,她虽疑惑,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不过,也不知道她的脉象有什么问题,竟然让这个人反应这么大。 她自己给自己把过脉,反正是把不出来的,而她的脉搏,除了师父和国师师伯,其他的大夫也摸不出具体的脉象,她一直奇怪,可以前师父他们从不告诉她她的身体状况,若是这个前辈可以告诉她就好了。 燕无筹把了脉后,又给傅悦看了眼睛,之后,大致有了结论。 傅悦揉了揉被他刚才一阵扯皮检查弄得有些难受的眼睛,正要问他怎么样,楚胤忽然让她先回西院。 傅悦这就不高兴了:“我都还没问我的身体和眼睛怎么样呢,才不走!” 她这么听话的坐在这里给这个人又是把脉又是看眼睛的,可都是因为想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听见这个人告诉她呢,自然是不想走。 楚胤态度也是强硬,绷着脸严肃道:“听话,我有些事情要和前辈谈谈,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耽搁,你的情况一会儿他会告诉我,我晚些再和你说,好不好?” 傅悦闻言想了想,倒也没有闹:“那你要和我说实话,不可以忽悠我!” “嗯好!” 傅悦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走人。 因为刚才去请傅悦过来的时候,为了不节外生枝,楚青没有让清沅跟着过来,所以,楚青把傅悦带过来的,自然是他送傅悦回西院,他们一出去,屋内只剩下楚胤和燕无筹俩人。 燕无筹检查完了傅悦之后,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过话,可是脸色很奇怪。 楚胤看着他这样,也没出声打扰。 过了好一会儿,燕无筹堪堪回神,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看着楚胤,沉声问道:“小胤,她到底是谁?” 楚胤淡淡一笑没回答,反问:“前辈还没告诉我,您检查出了什么?” 燕无筹面色沉静的低声道:“若是我没猜错,她曾经中过碧落!” 楚胤闻言眯眼,面色有些难看:“碧落?” 燕无筹颔首:“对,她的身体不好,应该是中过碧落之毒,此毒是一种阴毒至极的慢性毒药,一旦中毒便会随着时间推移蔓延全身,从内到外侵蚀人的身体,是没有解药的,但是却并非无解,只是解毒之法甚为复杂残忍,要用只有沙漠才有的茗松草入药遏制毒性蔓延,但是茗松草也是一种毒草,对人体伤害极大,这也就罢了,想要清除毒性,还得刮骨换血把毒逼出来,且因为是强制解毒,一招不慎便是死路一条,她应该是被以此方法解了毒,只是过程太过残忍凶险,伤及根本,才会导致体内肝脏肺腑多有衰竭,至于她的眼睛,若我没猜错,她应该是碧落之毒发作时毒性蔓延到了头部,才会伤到眼睛,以至于失明!” 楚胤没有说话,可攥紧发抖的拳头,苍白如雪的脸色,青筋暴起的额头,还有那睚眦欲裂的狰狞之色,足以看出来他此刻的心境。 浓浓的杀意和排山倒海的恨意,顿时将他整个人吞没。 燕无筹看着他这个样子,原本还不敢确定的猜测,顿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心中震撼欣喜,面上却强忍着激动,定定的看着楚胤,问:“她是臻儿,对不对?” 楚胤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干涩沙哑的声音道:“对!” 燕无筹顿时红着眼笑了:“果然是……” 楚胤看着他。 燕无筹闭了闭眼,沉痛而无奈的道:“当年聂家出事之前,无暇曾经飞鸽传书回长幽谷给我,让我查找解碧落之毒的方法,如此看来,当时臻儿就已经中了此毒,且被她发现了……” 只是,他查了方法之后,把方法传回暨城给了燕无瑕,燕无瑕托他帮忙寻找茗松草,且让他不惜任何代价要在三个月内找到,不过没有告诉他是谁中了毒,他猜到事情紧急,也没有浪费时间多问,直接从长幽谷动身去了域外的万里沙漠寻找茗松草,因为茗松草太稀有,十分难寻,燕家一直都没有备存,他差点把命丢在那里,才勉强寻到了一棵,还没来得及来暨城,聂家就出事了,回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楚胤没有说话。 聂兰臻十三年前就中了碧落,此毒应该就是宫里的那个人下的,且此毒应该是早就下了的,皇帝想要聂兰臻的命,而聂家出事前,燕无瑕就发现她中了碧落,而那场大火烧死的人不是她,她当年逃出生天,被送去或是救去了祁国,应该是到了那里之后不久就毒发了,被祁国医圣姬亭和国师姬仓救了,因为毒发的时候毒性蔓延伤到了脑子和眼睛,才会失忆眼瞎。 刮骨换血,这该是什么样的折磨? 他心爱的姑娘,他曾经捧在手心,连她掉了一根头发都心疼的姑娘,在那样幼小的年纪,在他不知道的时间和地方,曾经遭遇了什么样的折磨,他无法想象,也不敢去想。 可,却也忍不住去想,想象着她毒发时痛不欲生的样子,想象着她解毒时生不如死的样子,再想着她如今懵懂天真的模样,他心如刀绞。 燕无筹仍有些没缓过来,十分不解的道:“可是她怎么会是臻儿?当年臻儿不是已经和无暇一起……” 楚胤沉声道:“当年死的不是她,当年庆王叔等人都出事了,庆王婶肯定会想尽办法保住聂家嫡系仅存的血脉,只是我不明白,臻儿为何会被送到祁国,为何会成为了祁国的公主,我让楚青去查过,傅悦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臻儿又怎么会成为傅悦,这中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或者说,庆王婶和祁国,是否有渊源?” 燕无瑕到底和祁国有什么渊源,除了她自己,怕只有燕家能晓得一二。 ------题外话------ 没错了,如标题,还有二更,因为大管家说,我不二更就打我儿子,呜呜呜,太可怕了…… 154:有何渊源,永远遗忘(二更) 燕无筹就这么愣住了。 无暇和祁国的关系…… 据他所知,没有关系。 可是,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不能肯定。 他正想着什么,楚胤忽然看着他问:“前辈可知?” 燕无筹摇了摇头:“我也不甚清楚……” “什么意思?” 燕无筹无奈道:“无暇是我三叔四十年前带回燕家的,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多岁了,病病弱弱的,问什么也不愿说,三叔说是他的女儿,他虽然一生未婚,可却游历在外到处留情,有一个女儿在外倒也不奇怪,当时父亲疼他,便也没有管家族规矩,顺着他的意把无暇的名字写上了族谱,我只知此后无暇和祁国没什么关系,可在此前是否有渊源,倒是不清楚了!” 燕无瑕并非他的亲妹妹,而是堂妹,只是因为三叔和父亲感情最是要好,加上原本燕家嫡系一脉他这一代没有女儿的,多出了一个燕无瑕,他们兄弟几个自然是最为偏爱,所以和她感情十分要好,而三叔说她是他的女儿,可却从未提及无暇的母亲,甚至无暇的过去从来也没有提到过,如今他去世了,无暇也不在了,无暇的过去,便成了解不开的秘密。 闻言,楚胤倏然眯眼:“四十年前……” 他依稀知道,四十多年前,祁国发生过一场政变。 那一场政变,是由三个异姓王前后举兵造反导致的,据说,祁国当时内忧外患差点灭国了,皇室几乎被屠尽,百官蒙难,百姓遭遇大量屠杀,阜都的百姓几乎剩下不到两成,到最后,傅家皇族只有一个人活下来,就是祁皇傅中齐。 当时毗邻祁国的有越国,秦国,还有南晋,甚至和西蜀国还有一点接壤,祁国发生这样的内乱,这几国自然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大军压境,可后来却都没有挥兵攻打,因为各国都在陈兵在祁国边境之后,国内都或多或少发生一些事情导致无暇分身,或朝廷内部纷争,或北边那几个国家蠢蠢欲动,加上祁国英王的周旋,这才让本就内忧外患危机重重的祁国觅得一线生机,英王府孤注一掷平定了内乱,拥立太子傅中齐登基,这才有了如今鼎盛繁华的祁国。 而燕无瑕,就是大概那个时候被带回燕家的。 这么想着,好似有些解不开的疑惑,在慢慢浮出水面…… 可是,却又有些朦胧模糊。 燕无筹这时晃了晃脑,起身,有些迫不及待:“先不说这些了,我去看看臻儿……” 楚胤见他甩甩袖就要出去,忙出声问:“前辈打算以什么身份去看她?” 燕无筹一怔,有几分纳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她的舅舅,自然是舅舅的身份……” 楚胤打断他的话:“她已经不记得了!” 燕无筹顿时愣住。 楚胤淡淡的道:“她伤了脑子,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记得我,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记得聂家的人,更不会记得你这个舅舅!” 燕无筹并不意外。 刚才一时间他没有往这方面想,可仔细一想方才傅悦进来的种种,确实也发现了,若是没失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 忍着心中激动欣喜的心情,燕无筹倒是没急着去见傅悦,怕自己太过激动吓到她,且很多事情仍想不明白,稳了稳心神,他问楚胤:“你是何时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楚胤想了想,道:“前两日,发生了一件事,便确定了!” 燕无筹顿时一脸无语:“她嫁给你半年了吧?你前两日才发现,这丫头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就这点能耐?” 这丫头虽然人长大了样貌张开了,可到底底子在那里,和当年还是很像,看到她,没有道理不怀疑,这两口子成亲已经半年了吧,他以为楚胤早就知道了,没想到前两天才知道的。 听见燕无筹吐槽的话,楚胤不以为然,淡淡的道:“成婚之前,我让楚青亲自去了一趟祁国,带回来的消息却证实了她真的是祁皇的女儿祁国的公主,铁证在前,我就算是怀疑,也无法确定!” 燕无筹愣了愣,蹙眉问:“什么铁证?” 楚胤沉吟道:“祁国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公主,楚青去查了她从小到大的情况,几乎没有任何破绽,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和祁皇傅中齐长得极为相似,女儿长得像父亲,这本就是正常的!” 燕无筹闻言,忽然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楚胤又道:“臻儿是庆王叔和庆王婶的女儿,可从小到大虽长得好看,却并不像他们夫妻二人,也不像聂家任何人,独独长得像祁皇,这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 燕无筹闻言也想到了这一点,可仔细一想,他猛地看着楚胤,眯了眯眼:“你这是何意?” 楚胤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无奈道:“前辈不要误会,我只是不解臻儿为何长得像祁皇,没有其他意思!” 按理来说,如今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他就算是真的怀疑燕无瑕和祁皇有什么关系,那也是正常的,可是他并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怀疑,燕无瑕本身和祁国皇室有什么关系。 四十多年前祁国内乱,皇室遭到屠戮只剩下傅中齐一人,而燕无瑕也是四十年前被带回燕家…… 巧合么? 不,这一定不是巧合。 燕无筹也知道自己想多了,点了点头,叹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此事确实太奇怪了!” 楚胤也没有再纠结于此事,而是对着燕无筹出言叮嘱:“臻儿活着固然是天大的好事,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如今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活着,特别是她自己也不能知道,虽然现在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可她心思极为敏感,任何反常她都能察觉,所以前辈你不能贸然去见她,哪怕出现在她面前,也请您尽量稳住自己,切莫失态!” 燕无筹闻言蹙眉:“你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谁?” 楚胤神色动容,怔怔的凝望着地面上的地毯花纹,微微握拳,抿着唇哑声低语:“我很庆幸她这些年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于她来说,忘掉远比记得要好得多,如果可以,我宁愿她一辈子都不要想起来,她到底是谁!” 忘记,是老天爷对她唯一的善意吧,失去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若是不曾遗忘,该是何等煎熬痛苦?是否会被仇恨逼疯?谁也不知道,如今看到她还活着,哪怕历尽千帆受尽折磨,起码是活下来了,活生生的回到了他的身边,或许这些年她也并不好过,毕竟身体受了那么大的折磨,可身体上的折磨再痛,比起所有亲人被害家族蒙冤的噬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她的仇,他会替她全部报了,可他唯一的祈愿,便是她永远不要想起来,哪怕遗忘的这些里面,包括他们的过去,也没关系。 仇恨,是可以毁掉一个人的,他也好,燕不归也好,都是被仇恨吞噬摧毁的人,变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或许明面上光鲜亮丽,内心面目全非,可她不行,他们怎么样都可以,唯独她,不可以! 燕无筹对此,倒是十分认同。 想起什么,他忙问:“那阿槊可知道?” “还不知道!” 燕无筹眉梢一挑:“这是为何?他该知道的,若是晓得臻儿还活着,指不定多高兴,对了,这次我来你这里之前去了他那里,结果朱雀告知他不知去向,怎么回事?他去哪了?” 往常燕不归的行踪他是不管的,反正他想见燕不归的时候,只要一到飞鸽传书,燕不归不管在哪都会去他身边,所以每次他来暨城,燕不归都会在暨城的,唯独这次,竟然不见踪影,燕无筹自然是纳闷。 楚胤垂眸想了想,道:“我正打算告诉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去向,不过也不急,他突然离开定是有事,总会回来的,等回来在告诉他也并无不可!” 其实他也有些奇怪,燕不归虽然经常不打招呼就走人,可是从没有这个时候离开过暨城,就算是生他的气,可也不至于一气之下走人吧,毕竟燕无筹最早年底最迟年初会来暨城,他都是记得的。 燕无筹无所谓道:“你心里有数就好,行了,带我去看看臻儿,就算不能让她知道,小心点就是,这小丫头,我这些年可一直惦记着呢!” 楚胤倒也没拦着:“好!” 西院中,傅悦正在试衣服。 安姑姑紧赶慢赶,总算在除夕的前一日,也就是今日把给傅悦做的一整套衣裙做好了,一整套都是红色的,且虽然赶得急,可安姑姑女工极好,做的也是十分精致,绣的图腾更是精美大气,傅悦虽然看不见,可摸着就很喜欢了,当即就忍不住要试穿。 楚胤带着燕无筹过来,正好就看到傅悦已经穿好了一整套衣裙,在外间让安姑姑整理的样子,一身娇艳的红色穿在她身上,衬着她精致娇艳的面容,还有那明媚欣喜的笑容,甚为明艳动人。 这样的一幕,让楚胤忍不住怔愣了片刻。 ------题外话------ 啦啦啦…… 155:是否相识,失明原因 他又想起了她小时候了。 小时候的聂兰臻,也是特别喜欢过年的时候穿一身红色,喜庆又娇艳,那个时候的她,也是如眼下这般,笑的如花儿绽放一般,娇俏明媚。 然后,每次都会跑到他面前,提着裙子转一圈,歪着头笑的眉眼弯弯的问:“阿胤哥哥,好不好看?” 一般这个时候,她是听不得逆耳的话的,要使劲的夸,不过还好,原本她这个样子,就挑不出任何不好的,所以,他总能信手拈来一大堆她爱听的话,让她心花怒放。 他正出神的想着,里面的人看到了他们,除了傅悦之外,其他人纷纷行礼,然后,傅悦提着裙子屁颠儿的走来,因为身上这套衣裙是按照王妃的身份做的,且是冬天的比较厚重,领口和袖口都有一团团毛绒绒的狐狸毛,有些沉,傅悦倒是没有蹦蹦跳跳。 她一脸欢喜的走到楚胤面前,因为太高兴,又看不见,也没有注意到楚胤身边的燕无筹,只在楚胤跟前笑眯眯的问:“王爷夫君你来了啊,你看看,这是安姑姑给我做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说着,还提着厚重的裙子轻轻转了一圈,面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小表情,有血让人觉得好笑。 得,失忆是真的,可老毛病还是没变,一样喜欢听人夸赞。 楚胤看着她的眼眸中带着如水般的柔情,微微笑着轻声道:“好看!” 傅悦凑上前,炯炯有神的问:“有多好看?” 楚胤想了想,答:“堪为天人!” 傅悦顿时心花怒放:“那是自然,嘿嘿嘿……” 在一旁的燕无筹看着外甥女这娇憨明媚的笑脸,忍不住欣慰的笑着。 多好啊,这小丫头竟然还活着,不管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总算是活着,还活的如此无忧无虑。 若是无暇在天有灵看到,也该心安瞑目了。 傅悦察觉到了楚胤旁边的燕无筹,顿时不晓得,一脸疑问:“咦,王爷夫君,你怎么把这个前辈带来我这里了啊?” 楚胤身边以前无外乎就是楚青楚明两个人近身,她对他们的气息已经熟悉了,可是燕无筹却不然,陌生的气息,可刚才在东院的时候闻到了,也还有印象,刚才注意力在楚胤和自己的新衣服上,没注意到这股气息,现在自然是察觉到了。 楚胤轻声道:“是这样,刚才前辈不是给号脉看眼睛?他没有查仔细,所以带他来再看看,正好这次前辈要在这里过年,会在王府待一些时日,可以让他试试看,能否帮你治好眼睛!” 傅悦眼前一亮:“这样啊,那赶紧的吧,再给我瞧瞧!” 说完,很主动的转身走回屋内,准确无误的走到桌边坐下。 燕无筹本来正打算和她说几句话,可还没开口,她就自顾的说了话转身进去了,顿时有些无奈了。 这丫头,性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跳脱。 这时,楚胤抬头:“前辈,请吧!” 燕无筹点了点头,和楚胤一起进里面。 燕无筹给傅悦又把脉检查了一番。 燕无筹检查的时候,傅悦很乖巧的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在他停手后,便急着问:“前辈,怎么样?您能治好我的眼睛么?” 燕无筹沉吟片刻,问:“不知以前给王妃调养身体的是何人?” 燕家的医术乃是整个天下数一数二的,燕无筹尽得家传,医术也难有人能及,自然也探的出来,傅悦的身体这些年一直在调理,且调理的法子不是一般的大夫能想得出做得到的。 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给傅悦解的碧落之毒。 傅悦不疑有他,诚实回答:“我小师父啊!” 燕无筹一愣,而后疑惑,正要问,楚胤代为回答:“是祁国医圣姬亭,苍茫山的人!” 燕无筹就这么狠狠地愣住了。 姬亭…… 是他…… 燕无筹脸色有些难看,或是可以说是古怪,错愕中夹杂着几分泛白,好一会儿,都怔怔的没有出声。 楚胤见他这样,眉头一蹙,看着燕无筹下意识攥紧的拳头,有些不解。 他还是第一次见燕无筹这个神情,怅然若失的样子。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总是十分怪异,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楚胤忍不住问:“前辈怎么了?” 燕无筹稍稍回神,面色恍惚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怎么忘记了,那人是苍茫山姬家的人,苍茫山效忠祁国皇室,而他,是祁国皇帝亲封的医圣,除了他,还有谁又这个本事和资格救治已经身为祁国公主的聂兰臻? 他想着,看着傅悦又问:“王妃是他的徒弟?” 傅悦点了点头:“嗯啊,怎么了?难道前辈认识我小师父?” 燕无筹淡笑:“祁国医圣的名号,自然是如雷贯耳,何况,我也是一名医者,对于同道中人,还是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自然略有所知!”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既然王妃是他的徒儿,应该也是会医术的吧?” “会一点,不过也只是略通一二,没得小师父真传!”在这个问题上,傅悦还是很谦虚诚实的。 燕无筹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不过神色恍惚情绪不明,俨然是有心事。 楚胤觉得,燕无筹和姬亭的关系,怕是不只是他说的这样略有耳闻…… 燕无筹心不在焉,加上也不能在傅悦面前露出太多异样,所以把了脉说了几句话,起身说了声就走了,也顾不上说傅悦的情况了。 燕无筹刚走,傅悦后知后觉就站起来要叫住他,却被楚胤拉了一下,傅悦便没有叫,只是坐下有些无语的道:“呃……王爷夫君,这个前辈还没告诉我我的眼睛能不能治好呢……” 把了脉,问了她小师父的事情就走了…… 什么嘛! 楚胤轻声道:“没事,一会儿我去问他,反正他会在这里过年,总会知道的!” 傅悦撇撇嘴,吐槽道:“好吧,可是他好奇怪啊,他是不是和我小师父认识啊?怎么一提起小师父,就跟丢了魂似的?” 楚胤无语了一下,才好笑地问:“呃……你知道丢了魂是什么意思?” 傅悦点点头:“知道啊!” 她看不见,可感知能力可是杠杠的,刚才正位前辈听到她师父的名字后,情绪气息明显不对劲,虽极力表现的风轻云淡,可哪能瞒得过她。 楚胤淡淡一笑:“兴许他们以前有过什么渊源吧,前辈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你师父被封为祁国医圣,医术也是难有人能敌,都是医术强者,认识也是正常的!” 只是这关系,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燕无筹现下已经六十多了,只是因为医术精湛懂得保养,看着年轻,就像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而他至今未婚,膝下只养着一个从燕家族中过继的儿子,好似也就是为了燕家的传承,关于这个问题,他其实一直有些奇怪,不过一直以来只当他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一心钻研医术罢了,可如今,却不见得如此。 刚才燕无筹那神情,怎么看都好像是听见了多年不见得心上人的名字才出现的…… 然而,姬亭是男的…… 楚胤觉得,自己脑子突然就很乱了。 “好像也是哦……” 和傅悦聊了一下,在傅悦午休之后,楚胤才出了西院,去寻燕无筹。 燕无筹以前在王府住过,因为就近给楚胤治伤解毒,加上需要保密,所以他的住所就在墨澜轩内,和楚胤的东院比邻的北院,里面除了他的住所,还有一间很大的药房。 楚胤寻来的时候,燕无筹正在药房中,不过什么也没干,就干坐着,不晓得在想什么。 听见轮椅的轱辘声,他稍微回神,看到楚胤,忙敛去脸上复杂恍惚的神色,恢复如常。 他挑眉问:“臻儿呢?” 楚胤道:“她有午休的习惯,已经休息了!” 燕无筹点了点头。 楚胤问:“前辈刚才把了脉,想来对她的情况也都尽数晓得了,可有治好她眼睛的法子?” 燕无筹忽然面色迟疑起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他如此,楚胤有些不好的预感:“前辈怎么不说话?难不成她的眼睛……” 燕无筹见楚胤似乎想的严重了,忙道:“她是毒发蔓延伤到了头,才会导致失忆失明,如今她的毒已经解了,这些年也一直在调理,按理来说早该好了,我刚才探查了一下,若我没猜错,她的失忆和失明确实是因为毒性蔓延伤到了没错,可这么多年一直没好,应该是是人为导致的!” “什么意思?” 燕无筹淡淡的解释:“就是有人不想让她复明,确切的说,是不想让她恢复记忆,若是我没猜错,这应该是祁国的人做的!” 楚胤彻底惊了,一时无言。 傅悦是祁国公主,不管这里面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她在祁国受尽宠爱和保护是事实,说明傅中齐和傅青霖对这个女儿(妹妹)是真的很疼爱,不想让她记得过去的事情,所以动了手脚让她在解了毒之后调养身体的同时,依旧想不起来过去的事情,而她的眼睛是和脑子一起伤到的,所以,才没有帮她治好眼睛。 燕无筹沉声道:“若是你想要她眼睛好起来,我可以想办法试一试,不过我得告诉你,你想要臻儿复明,就要做好她可能会恢复记忆的准备!” 楚胤豁然抬头,定定的看着燕无筹,斩钉截铁的道:“不行!” 他咬着牙抿着唇,眼中凝聚着坚定的光芒:“她不能恢复记忆!” “小胤……” 楚胤语气坚定的道:“我宁愿她看不见,只要有我在,她能否看得见都不重要,我会是她一辈子的眼睛,可她,不能想起当年的事情!” 聂家九族被灭,父兄惨死沙场,母亲葬身火海,父母兄长都死无全尸,家族蒙冤受尽唾骂,而她也因为中毒受尽折磨,生生承受了刮骨换血的痛,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当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女孩,能够遗忘最好不过,若是记得,又该如何去承受和面对? 他不想被仇恨摧毁的人继他们之后,再加上一个她,他舍不得啊,如何能舍得呢?他心爱的女孩,本该被他们保护在羽翼下一声顺遂无忧的珍宝,他如何舍得看着她被仇恨摧毁…… 燕无筹点了点头,叹声道:“也罢,我刚才想了许久,也并不赞同这一点,这孩子受了太多罪,能够忘记,于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楚胤没说话。 这时,燕无筹忽然开口:“对了,我打算过两日就启程南下,去一趟祁国阜都!” ------题外话------ 啦啦啦,舅舅和小师父…… 哈哈哈哈,原谅我腐了! 156:心怀疑惑,舅舅被赶 楚胤很惊讶的看着燕无筹:“前辈要去祁国?去作甚?” 燕无筹淡淡的道:“自然是去查清楚臻儿的事情!” 聂兰臻当年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又是因何到了祁国皇室,燕无瑕是否和祁国有关系,祁国费尽心思把聂兰臻送回来到底有何图谋,这些,都是要查清楚的。 闻言,楚胤眉梢一挑,只是这样? 他可不认为燕无筹打算去祁国就为了这个…… 只是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便好。 况且,长辈的事情,他一个晚辈,也不便过问。 这时,燕无筹忽然从袖口掏出几瓶药,从里面挑出一瓶递给楚胤:“臻儿的身体底子不好,平日里需要好好注意着,最好不要生病,我这次来暨城,原也没想到臻儿还活着在这里,所以没有特意准备,这瓶药是调理身体的,可以固本防寒,如今天气冷,她若是不注意很容易感风寒,若是感了风寒病了就麻烦了,你把这个给她吃,可以避免风寒入体生病!” “多谢前辈!” “嗬!”燕无筹不以为然笑了一声:“你小子少来跟我客套,我是她舅舅,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哪里需要你道谢?” 楚胤笑了笑,倒是没反驳。 燕无筹感叹道:“说起来,你小子和臻儿,真的是天注定的两个人啊,不管是缘分使然还是人为导致,总算是兜兜转转的走到了一起,当年聂夙和无暇在臻儿一出生就把臻儿许给你,可见在他们眼里,你是值得托付臻儿一辈子的人,如此,若是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也该瞑目了!” 楚胤没说话,只是淡淡笑着,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不晓得在想什么。 晚上的时候,因为燕无筹的到来,冯蕴书命人准备了一个十分丰盛的晚宴,一家人在墨澜轩的用膳大堂吃了一顿饭。 一顿晚饭下来,其他人还好,冯蕴书却觉得怪怪的。 因为傅悦,她还有些担心燕无筹会不高兴,所以说话谨慎,连傅悦的小名都不敢叫,就怕他会误会生气,可没想到,燕无筹对傅悦的态度却是十分温和,嘘寒问暖的,就连楚胤也突然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交傅悦蓁儿了,然后在饭桌上这样叫,他竟然也毫无任何不悦…… 冯蕴书觉得,她可能是吃饭的姿势不对…… 一顿饭下来,怀揣着一肚子的疑惑,冯蕴书带着楚馨纳闷着回了她的院子。 第二日就是除夕,宫中大办家宴,皇帝早些天就派人来知会,请了楚胤等人赴宴,只是楚胤婉拒了,所以这一日一家人自己在府中度过春年。 这些时日一直在下雪,可今日却出乎意料的没有下雪,反而还出了太阳,虽然还冷,可比前些天暖了些,一大早,冯蕴书就吩咐府中的下人准备着,因为前些日一直下雪,所以冯蕴书一直没有让人张灯结彩,本就打算等今日才折腾,这不,正好来了个好天气,一大早就吩咐人布置折腾了。 等这一切弄好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不过,本来有些死寂肃穆的楚王府,顿时看着喜庆温馨起来。 弄完之后,冯蕴书亲自检查了一番,甚为满意。 吩咐完了下面的人好好准备今晚团圆家宴之后,冯蕴书这才闲下来,去了墨澜轩。 她刚进西院,就看到屋内的桌边,傅悦坐在那里,她的对面坐着燕无筹,两个人在说着什么,傅悦一脸欢喜兴奋,燕无筹则是一脸纵容宠溺,十分难得。 冯蕴书就这么愣住了,想了想,却没有进去打扰,满腹疑惑的去了东院。 书房内,楚胤正在听楚明禀报事情,脸色不是很好。 楚王府的人找了那么久,几乎把整个暨城翻了过来,却还没有找到方叙。 太子处置了,看在皇后的份上,加上还不想和皇帝撕破脸,他退了一步让皇帝自己处置,可方叙却是不能善罢甘休的,一来胆敢对傅悦出手,二来,他毕竟是梁国齐阳王,手握大军野心勃勃,以前他在梁国没办法,如今他居然来了,如此好的机会,自然是要让他有来无回,以免以后遗祸无穷。 可如今,竟然没有任何踪迹,偌大的楚王府,那么多暗卫去搜捕,竟也没有找到,楚胤自然是脸色好不了。 楚明低着头垂着眼眸站在那里,不敢再吭声。 他办事不利,所以,面色有些惭愧自责。 这时,门口的楚青进来:“王爷,大夫人来了!” 楚胤闻言一愣,而后面色瞬间恢复如常,淡淡的吩咐楚明:“继续去找,哪怕找不到,也要把他困死在这里,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逃出暨城!” “是!” 楚明退下,没有走门口,而是从窗户跃出去。 楚胤这才吩咐楚青:“让大嫂进来!” “是!” 冯蕴书很快走进来。 楚胤淡笑着问:“大嫂怎么此时过来了?可是有事?” 冯蕴书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含笑道:“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过来瞧瞧,本来打算去蓁儿那里的,可是燕前辈在那里,似乎和蓁儿聊得很开心,便没有进去打扰,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就过来了!” 楚胤一愣,蹙了蹙眉:“何事?” 冯蕴书拧眉严肃道:“就是觉得奇怪,阿胤,你不觉得么?燕前辈对傅悦的态度,有些反常了!” 楚胤没说话了。 冯蕴书沉声道:“昨夜用晚膳的时候我就有些奇怪了,我还以为按照燕前辈的脾性,怕是不会多待见傅悦,所以昨夜小心翼翼的就怕他不高兴,可他非但没有介意傅悦,反而对她和颜悦色的,实在是不合常理!” 首先,燕无筹对楚胤的好,都是因为楚王府和庆王府世代交好,而楚胤曾是聂兰臻的未婚夫,所以燕无筹这些年才无偿为楚胤治伤解毒,几乎是费尽心思,这次燕无筹来,她还担心因为楚胤娶了傅悦,所以燕无筹心生不满有了芥蒂,毕竟燕无筹这个人脾性古怪,还特别护短,如今楚胤对傅悦动了心她是知道的,所以哪怕燕无筹动怒都是正常的,可恰恰相反,燕无筹非但没有任何不满,还对傅悦出乎意料的关怀备至,这就太耐人寻味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所以有些不安。 楚胤闻言,顿时有些无奈了,淡笑问:“大嫂在担心什么?” 冯蕴书面色忧愁:“前辈性子古怪,如今一反常态,我总是不安,毕竟阿槊那样,焉知燕前辈不也……” 楚胤轻声道:“大嫂,你想多了!” “阿胤……” 楚胤道:“是我让前辈给傅悦看眼睛,傅悦现在是他的病人,他自然要关心一些,你放心好了,燕前辈是个豁达的人,不会伤害傅悦!” “你让前辈帮傅悦治眼睛?” “嗯!” 冯蕴书很是震惊:“前辈竟然同意了?” 楚胤道:“大嫂别忘了,前辈首先是个医者!” 冯蕴书仍有些不敢相信。 先前因为傅悦的事情,燕不归和楚胤不欢而散的事情她是知道的,楚胤并没有瞒着她,所以,她自然是担心燕无筹会对傅悦不利,毕竟燕不归有这个念头了,同样最是偏爱聂兰臻的燕无筹,难保没有这些想法。 可,燕无筹竟然给傅悦治眼睛? 想起昨夜燕无筹对傅悦的态度,刚才看到的那谈笑的一幕,冯蕴书蹙着眉没说话。 这时,门口一个暗卫疾步进来。 “王爷,不好了,王妃那边出事了!” 楚胤闻言面色一变:“出什么事了?” 暗卫面色没有急切,反而有些古怪:“就是……王妃把燕神医给……打了,然后还轰出西院了!” 楚胤和冯蕴书都面色一变,然后急忙赶去了西院。 西院外,燕无筹一脸生无可恋无可奈何的样子杵在那里,旁边几个伺候傅悦的奴婢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然后,傅悦的门是关着的。 哦,燕无筹白色的袍子上,竟然还有俩浅浅的鞋印,整个人看着来还有几分狼狈…… 是被人拳打脚踢的赶出来的? 楚胤悬着的心放下了,眉梢一挑,问燕无筹:“出什么事了?” 燕无筹一脸无奈,睨了一眼楚胤,没好气道:“没看出来?老子被那小丫头轰出来了!” 楚胤:“……” 燕无筹无语道:“脾气真是一点也没变!” 对他这么一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也下的了手,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突然就翻脸,一句话都不肯听他解释就把他赶出来了。 简直是…… 怎么就那么可爱? 燕无筹贱贱的想着,虽有些狼狈,可还是日摁不住笑着。 楚胤觉得,这人该给自己把个脉! 不过还是问:“好好的,她怎么会把您赶出来?” 燕无筹突然就不说话了,憋了半晌,才吐出一句:“遭报应了!” 楚胤:“?” 燕无筹却不愿多说,瞥了一眼自己衣袍上的两个脚印,抹了一把有几分凌乱的头发,无奈道:“行了,你进去哄哄她吧,我去换身衣裳打理一下!” 说着,转身走了。 楚胤彻底无语了。 看着有些发愣不晓得在想什么的冯蕴书,楚胤道:“大嫂先回去吧,我进去看看她!” 冯蕴书稍稍回神:“这……不会有什么事吧?” 楚胤道:“应该没什么事,大嫂不用担心,先回去吧!” 冯蕴书顿了顿,心事重重的走了。 楚胤这才往傅悦的门口去。 ------题外话------ 嘿嘿嘿,舅舅遭报应了,叫他始乱终弃! 157: 楚胤让楚青敲了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开门的是清沅,楚胤探头一看,没见她,进门一看,看到傅悦正坐在那边的暖榻上,抱着一个毛绒绒的抱枕使劲的揪,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楚胤挑眉,扭头看了一眼清沅:“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气成这样,竟然还把燕无筹赶出去了! 他方才走的时候,这俩人可是聊得那叫一个如火如荼,燕无筹将这些年在各国的奇闻趣事说给傅悦听,傅悦听得特别来劲儿,俩人一副脾胃相投相见恨晚的架势,直接凑在那你说我听的,理都不理他了,这才多久,就闹翻了? 清沅不晓得怎么说,所以一脸为难,瞥了一眼傅悦,便摇了摇头,而后低下了头。 楚胤更意外了,不过也没再问她,而是道:“先退下吧!” “是!” 清沅躬身退下后,楚胤自己推着轮椅去了傅悦跟前,见她一脸懊恼气结的样子,抱在怀里又搓又扯的毛枕被她折腾的有些变形,旁边还撒了不少从毛枕上揪出来的毛,而她的手,还在不停地又搓又拔,气呼呼似乎要把气撒在这个毛枕上。 楚胤顿时有些好笑:“你再扯这个软枕就坏了!” 傅悦抬手砸了一下软枕,然后揪出一把毛一丢,鼓着腮气恼道:“坏了就坏了,再换一个新的不就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啧啧,看来气得不轻啊,暖榻上的这几个毛枕是她最喜爱的,因为外层是用最好的毛料做的,抱着很暖和柔软,她一直都爱不释手的,每日都要抱着,如今却则怒昂揪着那几撮毛,看这架势,不把毛揪秃了是不解气了。 楚胤无奈了:“到底怎么了?前辈哪里惹到你了?怎么好端端的把他轰出去?他都一把年纪了,这样对长辈可不好啊!” 傅悦冷哼:“哼,一个虚伪的老男人,道貌岸然始乱终弃,赶出去而已,已经是客气了!” 楚胤:“!” 这虚伪和道貌岸然他似乎不觉着有什么,可始乱终弃…… 楚胤有些懵:“为何要这样说?前辈做了什么?” 傅悦直接把手里的抱枕砸向楚胤,楚胤眼疾手快忙接过,才没有被砸脸,然后,傅悦蹭的一下就站起来,掐着腰怒气冲冲的道:“你为什么早前不跟我说他叫燕无筹?哼,要不是我刚才问了他叫什么名字,我都被蒙在鼓里呢!亏我还和他聊的那么好,以为他是个好人!” “呃……”楚胤着实是有些汗颜,不解的问:“前辈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你这般看待他?” “他他他……”指控的话没说出来,一阵苦想之后,傅悦眨了眨眼:“他没对我做什么!” 楚胤:“……” 傅悦又义愤填膺的道:“可他是个坏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谎话连篇的大骗子!” 楚胤揉了揉眉心,甚是无奈的道:“那臻儿倒是说说,他怎么就道貌岸然谎话连篇了?” “我……我也不知道!” 楚胤:“!” 他头疼得紧! 这丫头声声指控却又颠三倒四说不清楚,她自己脑子又不灵光,他也不晓得该从何问起…… 傅悦理直气壮的咬着牙道:“那反正我小师父说的嘛,他说那个什么神医谷燕家的燕无筹是个大骗子伪君子,是这个世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燕无筹了,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他剁了当药肥,我小师父可从来不曾这样说过别人,唯独这么说他了,可见这个燕无筹一定很坏,这样的人,王爷夫君你怎么会认识呢?你让他给你治病就算了,怎么还让他给我治眼睛?我呸,我才不要!” 楚胤闻言,眉梢一挑,饶有兴致的问:“你小师父真的这样说?” 傅悦没好气道:“那可不?说了还不止一次呢,整的跟口头禅似的,我可全都记得,小师父轻易不说别人坏话,这个是唯一一个,可见这个人有多可恨!” 楚胤没说话。 如此看来,这燕无筹和姬亭,真的是渊源很深啊…… 想起刚才燕无筹说的那一句遭报应了,再想想傅悦说的这些姬亭说的话,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始乱终弃啊…… 看不出来嘛…… 楚胤正想着,傅悦忽然一脸怪异的糗着脸,狐疑的问:“王爷夫君,你怎么会和他认识啊?他是个坏人欸!” 楚胤扶额,无奈道:“臻儿,前辈不是坏人,你误会了!” 虽然好奇这俩人到底是个什么渊源,让姬亭对燕无筹这诸多抱怨,可这都是他们之间的恩怨,燕无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都是晓得的。 一听楚胤这话,傅悦直接急了:“怎么不是?我小师父都说是了,难道你觉得我小师父说错了?” 她那样子,大有你敢说我师父说错了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凶巴巴的,看着却格外的人人喜爱。 楚胤耐着性子讲道理:“臻儿,人与人之间的误会,大多是因为听信了一面之词造成的,或许你小师父看来,前辈不是好人,可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你又知道多少,你不能因为你师父不喜欢这个人,你就觉得他是坏人,这是不对的!” “呃……” 楚胤又道:“每个人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看到也不一样,你都不晓得他们之间是个什么恩怨,就盲目的听信你师父的话认定前辈不是好人,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也并不清楚,或许前辈在你师父看来是坏人,可你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师父才会口口声声说他不是好人,至少于你而言,他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为你诊治眼睛,给你讲这么多好玩的奇闻趣事,你不该这般把他赶出去,这是不对的!” 傅悦听着,面上纠结了起来,可才片刻之后,她硬着头皮撇撇嘴:“我才不管,我小师父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楚胤笑了笑:“不喜欢没关系,但是不能这般无礼,他是长辈,长辈是要尊敬的,知道么?” 傅悦撇过脸,嘴硬:“不知道!” 楚胤:“……” 叹了一声,他有些黯然无奈的道:“臻儿可知,当年我重伤中毒,若非前辈,我可早就死了,那看在他救我的命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可好?” 这带着几分请求的口吻,让傅悦顿时不晓得怎么做了。 姬亭在她心里,是师父,也是恩人,她知道的,是小师父和师伯救回了她的命,哥哥说过,若非他们当年耗尽毕生所学不惜任何代价的救她的命,她可就不存在了,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她自然是听姬亭的话,无条件站在姬亭这边,姬亭说谁不好,她都是绝对相信的,所以每次小师父说这个燕无筹有多可恶可恨的时候,她都在想着,要是以后有机会见到这个人,拿鞭子抽他为小师父报仇,才不管是与非,可如今,好像楚胤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燕无筹救了楚胤的命,对他,似乎也还挺好的…… 可是…… 傅悦陷入了纠结…… 楚胤看着她,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其实不过是一件小事,他这般严肃的与她说,不过是因为不希望她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去责怪怨怼自己的舅舅,做出这些不敬长辈的事情,虽然燕无筹不会在意,可这样总是不好,再者,这小丫头虽聪慧,呃许多事情其实是不懂的,他也顺便和她讲讲道理。拉着她的手,楚胤轻声道:“刚才便也罢了,前辈倒是不会与你计较什么,可今夜年节除夕,大家要一起吃团圆饭,你可不能给人家甩脸子,记得没?” 傅悦没吱声。 “臻儿……” 傅悦不情不愿的应下:“好嘛好嘛,我记得就是了!” “臻儿乖!” 傅悦很受用,虽还是别扭,可还是乖顺了许多。 晚上用膳的时候,傅悦确实是没甩脸色,可是也没搭理燕无筹,燕无筹和她说话,她也都爱理不理,显然是心里有气。 燕无筹一向好脾气,何况这是他最疼爱的外甥女,怎么折腾都不为过,再者,这事儿吧,也真的是他作的孽,遭点报应是应该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还是一样孩子气,跟傅悦抱怨这些话,跟个女人似的,唔,也不晓得若是见到,会不会提着剑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晚上的时候,整个暨城都陷入了一片繁盛的热闹中,到处都是烟花绽放的,爆破声由远及近不停响起,就是没停下来的时候。 楚王府自然是免不了要放烟花炮竹热闹一番,冯蕴书置办了不少,入夜之后就一直在放,就在墨澜轩前面的空地上,伴随着烟花的爆破声的,是楚馨开怀兴奋的欢呼声,一直叫着…… 傅悦不大高兴。 意兴阑珊的坐在楚胤边上,面色有些黯淡低落。 原本她是很开心的,过年比平日里热闹许多,听着他们放烟花的动静也还挺好玩的,可是楚胤不给她去玩,怕她因为看不见烫伤了,所以拘着她在这里坐着,而她又看不见,只听着楚馨叫着烟花好看,烟花好美,可这么美的东西,在他这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听得到,看不到,难免有些失落。 楚胤看着那边正在放烟花的楚馨,看着那小丫头兴奋欢喜的样子,脸上笑容就没断过,在烟花彩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烂漫,蓦然间,想起了聂兰臻的小时候。 小时候过年,聂兰臻也是喜欢自己放烟花,那个时候,他总是在家里用了晚膳后,就去庆王府,陪她放烟花放炮竹,陪着她守岁,那个时候,她也总是如如今的楚馨一样,笑的如花一般灿烂明媚……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扭头看着坐在旁边的傅悦,见她微微垂着头一脸失落,蓦地一怔,而后微微凑上去,伸手抚着她的面颊轻声问道:“臻儿怎么了?” 傅悦闷声道:“要是我能看见就好了!” 楚胤一愣。 傅悦闷声道:“我刚刚好像脑子里闪过一些很奇怪的画面,是我小时候的,好像也是过年的时候,我在放烟花,那些烟花飞到天上,绽放成五颜六色的样子,特别好看,可是好可惜啊,我现在看不见,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见呢……” 楚胤眉头拧紧,眼中疼惜难掩,轻声问道:“臻儿就那么想看见东西?” 傅悦想都没想就回答:“肯定的啊!” 楚胤闻言,试探着问:“那若是一辈子都不能看见东西,臻儿会如何?” 他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希冀和痛惜。 傅悦歪着头想了想,道:“也不会如何吧,其实我从小到大都这样,早就习惯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反正早就做好准备了,可是我就是有一些难受,好多次呢,我都在想着,什么时候我才能睁眼的时候,看到的不是一片黑暗,我想看看这个世间长什么样,是不是和我记忆中模糊的样子是一样的,我想看看我在乎的亲人们长什么样,想看看自己的长什么样,也想看看王爷夫君是不是和哥哥说的那样好看呢!”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她扭头对着楚胤,面上带着一抹笑容。 楚胤却哑然无声。 这话他记得,傅悦以前也说过类似的。 他不希望她恢复记忆,所以,也断了让她复明的念头,说是让燕无筹给她治眼睛,其实不过是怕她起疑,让燕无筹打着给她治眼睛的幌子和她相处罢了,可事实上,他在得知复明就极有可能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让她一直这样,瞎了,也好过恢复记忆忆起当年的痛,起码不会有痛苦,也不会心怀仇恨活的不开心,可是,真的要她一辈子看不见么? 她一直希望可以复明他是知道的,对于很多健全的人而言,这是最容易的事情,只要一睁眼,万物尽在眼中,无需去相像和期待,可于她而言,却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他真的可以自私的让她一辈子活在黑暗里么? 一辈子啊,那么长,他都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楚胤有些茫然。 158:新年红包,红珊玉串 因为这桩心事,楚胤一夜未眠。 傅悦倒还好,没心没肺惯了,此事说过了就不放在心上了,本来还和大家一起守岁,结果她习惯了早睡撑不过,直接趴在楚胤腿上睡着了,楚胤怕她着凉,干脆也不守岁了,把傅悦提上来抱在怀里,然后让楚青推着他回了西院,一番折腾才把她安置好在床榻上,而傅悦,从始至终都熟睡着没醒过来。 楚胤宽去外衣躺在床榻上,搂着她,抚着她紧闭的眼眸,一整夜都睡不着。 第二日,傅悦和往常一样的时辰起床,起床的时候,楚胤已经不在旁边,因为今日一早要祭祖,楚胤要早起准备,天没亮就去忙了,傅悦起床正在梳洗打扮,楚胤便被推着进来。 他一进来,傅悦就歪着头过来问他:“王爷夫君,你今天怎么起那么早啊?” 这段时间天冷,傅悦怕冷,所以楚胤一向都是和傅悦同睡同起,今日起来旁边没人还是头一遭,所以,傅悦纳闷。 楚胤轻声道:“今日早上要祭祖,要早起做准备!” “哦哦,原来如此!” 楚胤道:“把手伸出来!” “伸手?做什么?” 楚胤无奈:“乖,把手伸出来就是!” “哦哦!”很听话的把手伸出来。 然后,手上多了件东西。 傅悦拿着楚胤递给她的东西摸了一下,一个荷包,里面好像是一串珠子,硬硬的,形状不是圆的,而是每颗都奇形怪状的,她狐疑:“这是什么?” “新年红包!” 傅悦一听,当即兴奋起来:“红包啊,哇,我都忘记了新年会发红包的呢!” 说着,忙拉扯着拆开手里的荷包,从里面摸出一串珠子,是红色的,而且带着一股子暖意。 傅悦蹙眉,摸着手里的珠串问:“这是什么?” “手串!” 傅悦一懵:“手串?红包里面不应该是放银钱的么?” 她在祁国的时候,也年年都收到红包,里面装的可都是银票,要么就是父皇送的各种珍稀宝物,这么多年下来,她的小金库里面的金银珍宝,可谓数之不尽,可是这些对她来说没什么实际用处,所以都留在祁国了。 “王妃可知这个手串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楚胤轻声道:“这是红珊玉手串,是我十年前意外所得,世间仅此一条,比血玉还要好,带着它对身体很好,你身体不好,以后要带着它,没事不要摘下来!” 说着,他从傅悦手里拿过玉手串,揖手托着傅悦的右手,将玉手串戴进了傅悦手腕上。 红色的手串,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十分相衬。 傅悦有些新奇的摸着手腕上的玉手串,喜滋滋的,显然是很高兴,笑眯眯的道:“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喜欢就好!” 楚胤揉了揉傅悦的脸颊,而后看向正在给傅悦梳妆的安姑姑几人,淡淡吩咐:“你们动作快些,一会儿王妃还要一起去祭祖!” “是!” 小半柱香后,总算是梳妆打扮好,还穿好了衣裳,因为今日初一,安姑姑弄了一个与她身上的红色衣裙匹配的发式,头饰也是和她的衣着匹配的,头面上镶嵌着红宝石,妆容也是娇俏喜庆,看着如同一朵娇艳的花儿一般,明艳娇俏。 刚弄好,门口传来楚安第三次催促,嗯,刚才小半柱香就催了两次了。 ------题外话------ 好绝望,电脑中病毒,一直闪小程序,然后不停地自动打开网页,根本没办法码字,这一丢丢还是用手机码的,呜呜呜…… 159:脚下一疼,及时拉住 一连几日,因为年节,各府都纷纷来往拜年,而妄念冷清的楚王府,今年也开始热闹起来,不少人前来拜访,在这种喜庆的节日里,一向处于半谢客状态的楚王府也来者不拒,所以冯蕴书一天到晚忙着招待人,不过还好,倒也不是什么人都敢登楚王府的门庭,只有那些与楚王府交好的高门世族的女眷上门拜访,所以,都是由冯蕴书招待,而楚胤则是带着傅悦前去拜访一些和楚王府交好的各府长辈,一连几日,日日如此。 燕无筹在过了年两日后就已经离开了暨城南下,去了祁国。 年初五的时候,宫中大摆宫宴。 每年的年节过后,宫中都会举办一场春宴,宴请的除了皇室宗亲和皇亲国戚,还有文武百官和各府命妇女眷,因为年初几日大家都在拜年忙碌,所以宫宴便定在初五,这么多年下来,虽未成文,却已经是惯例。 宫宴设在晚上,可是因为过年这几日都没进宫,今日要早些入宫去给皇后贵妃请安,所以,午后傅悦午休起来后,就收拾收拾进宫了。 一进宫,还没到皇后和楚贵妃那里,楚胤就被皇帝派人叫去了,只能冯蕴书带着傅悦一起去皇后的凤仪殿,说是贵妃她们都在那里了,果然到的时候,凤仪殿聚了不少人,除了皇后贵妃和宜川公主,还有几个王妃公主,和几个宗室诰命夫人。 长辈们寒暄聊天,冯蕴书到还可以搭几句嘴,可是傅悦却是什么也插不上话,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也不像话,正好没多久十公主和谢荨跟着谢夫人来了,这俩也是不喜欢待在这里,皇后便统统把她们几个打发出来了。 于是,十公主带着傅悦和谢荨,还有一个楚馨一起在宫里闲逛。 十公主和谢荨从小认识感情极好,如今又成了姑嫂,自然是无话不谈,可是傅悦和她们关系虽好却并不亲密,加上很多事情傅悦都不懂,插不上话,所以这一路上,都是她们俩在说话,傅悦时不时插上一句,也都还是她们和她说话的时候,才开口,不然都不说话,被清沅扶着默默地和她们一起走着。 可是走着走着,傅悦忽然觉得小腿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一阵剧痛陡然蔓延,傅悦啊的一声惊叫出来,而后脚下一滑,直接往后倒去,快得清沅都来不及反应,急忙伸手去拉。 然而,清沅慢了一步,就在傅悦快要摔倒在地的时候,手臂被一阵力道攥紧,然后往上一扯,直接又被拉了起来。 然后,直直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傅悦惊魂未定,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大家也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首先反应过来的是清沅,她忙上前将傅悦从赵禩的怀中拉出来,上下打量着傅悦,急声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傅悦显然是受了些惊吓,听见清沅的声音,恍惚着摇头,却没有说话,脸色有些发白。 清沅见她这样,忙拍着傅悦的后背安抚着她。 十公主和谢荨也围了上来,上下打量着傅悦,见傅悦并无大碍,纷纷舒了口气,十公主道:“表嫂没事就好,方才真是惊险,差点就摔在地上了!” 傅悦突然惊叫一声就摔下了,她们都反应不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傅悦已经被拉了起来,撞进了赵禩的怀里。 想到这里,十公主忙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出现,并且及时拉了一把傅悦的赵禩,忙谢道:“多谢七哥出手相助,不然表嫂摔倒了可就糟了!” ------题外话------ 今天带电脑出去给人弄,然后和闺蜜吃了大餐逛了街,很晚才回来,咳咳,继续将就吧! 嗯,高潮即将到来! 160:方叙暗算,她不简单 把傅悦拉起来拉进怀里的那一刹那,女子身上独有的体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令他瞬间失神陶醉,心生旖旎,傅悦被拉出他的怀中后,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待听见十公主的化后,才稍稍回神,有些不自在的放下手,眸色瞬间转换,轻佻一笑不以为意道:“不过举手之劳,楚王妃没摔伤就好!” 这时,傅悦也回过神来,垂眸思索片刻后,这才上前给赵禩道谢:“多谢裕王殿下方才出手相助!” 赵禩轻笑道:“王妃客气了,赵禩也只是路过才及时拉了一把,王妃没事就好,不过,王妃也该小心些,今日虽然没下雪,可昨日下了雪,宫道上仍有些雪水,难免路滑,方才没摔到还好,若是真的摔伤了可怎么好?” 傅悦淡淡一笑:“多谢裕王殿下好心提醒,傅悦记下了!” 赵禩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却被谢荨的一声惊呼打断了。 “哎呀,王妃的衣裙沾湿了!” 众人看去,才发现傅悦的衣裙湿了一大片,方才虽然没有摔倒在地,可是倾倒下的时候,她的裙尾一大片都碰到了地上,地上的雪虽然一早就已经清扫融化,可还很湿,只见傅悦后面的衣裙下面一片和裙尾都湿了,还沾上了一些污渍,傅悦的衣裙和外面的披风都是浅紫色的,看着很明显。 本来按照傅悦的身份,穿的衣裙裙尾都是有一段迤逦于地,看着华丽又高贵端庄,可是因为傅悦不喜欢这样繁重的衣着,加上傅悦性子跳脱,怕她踩到裙尾摔跤,楚胤便吩咐绣娘在准备傅悦的衣裙的时候,尽量不要留着裙尾,平日里傅悦穿的衣服都比较简单,也就是今日宫宴,才穿了一套繁重些的,不过依旧是裙尾不着地的,傅悦一路走来干干净净不曾沾染任何污渍,可方才这样一弄,自然是不能这样去赴宴了,也顾不上和赵禩多说话,十公主忙带着傅悦去了她以前住的寝殿换衣裳。 目送着傅悦被带走消失在宫道尽头,赵禩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身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他旁边。 顺着赵禩的视线看去,正好看到傅悦被带着消失在宫道那边的拐角,眯了眯眼,意味不明的笑着:“楚胤这个王妃,倒是挺有意思!” 赵禩收回目光看着他。 此人便是易容成赵禩手下的方叙。 方叙转身走到一边,弯腰捡起地上一块拇指般大小的石头,一边打量着一边眯着眼道:“我方才用石子打了她的脚,她明明知道,却忍着没说,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来楚胤这个瞎子王妃,可不简单啊!” 他用的力道不小,夹杂着内力的,哪怕是有厚重的衣物遮挡,怕是也伤的不轻,她却若无其事的,刚才离开的时候,还努力稳着脚步没露出端倪…… 一般的女子,这个时候被石头打中那里估计疼痛难忍了,可她却生生忍着,也就被打到的时候叫了一声,可是大家都以为她是因为滑倒才惊叫出声的,她也竟然没说出被石头打到的事情,若非知道自己击中了傅悦,仔细看着傅悦的脚步有些异样,方叙都怀疑自己的石头打偏了…… 一个据说因为眼瞎不谙世事的女人,竟然有如此心机和忍耐力,倒也是稀罕…… 赵禩不置可否:“本王原本就与你说过,傅悦不简单!” 之前接触的两次,赵禩就已经明白,傅悦绝对不简单,看着不谙世事,可是却十分聪明,他的两次暗示挑拨,都被她看穿了,且这段时间傅悦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情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傅悦,很不简单,甚至是深不可测,他有预感,傅悦的存在,对于大秦,对于赵氏皇族,绝对是一大祸端,甚至,会毁掉整个大秦。 所以,楚王府留不得,傅悦,也留不得! 方叙不以为然,轻蔑一笑:“简单不简单,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还是个瞎子,能有多大能耐?” 不过长得好看却是真的,方叙一时间都想不出可以形容傅悦样貌的词,没想到楚胤那个残废竟然能娶到这么一个绝世佳人,当真是糟蹋了,若是…… 方叙忽然笑了,他倒是很期待,届时楚胤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赵禩倒是没搭方叙这话,垂着眼眸不晓得在想什么。 傅悦没带有备用衣服,只能在宫里找一套换上,可是虽说宫里衣服多,可突然找一套傅悦能穿的也不容易,十公主以前的衣服都是姑娘家的,且不适合今日的场合,还好傅悦差点摔倒弄脏了衣裙的事情被传去了皇后那边,宜川公主和冯蕴书一同过来,带来一套宜川公主刚做的没穿过的宫装,虽素雅了些,可傅悦穿着,不似往日娇俏可人,却也淡雅脱俗令人眼前一亮。 清沅给傅悦换衣服的时候,其实里面的那一层不用换,可是换衣时不小心碰到了傅悦小腿,傅悦忽然倒吸了口气,清沅检查一看,才发现傅悦小腿上一块肿起的包,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傅悦皮肤本来就很白,这么一块青紫色的包,看着就有些突兀吓人了。 清沅当即惊呼出来:“公主,你的腿怎么肿起了那么大一块包?” 001:傅悦忍痛,不安好心 清沅刚惊呼出声,傅悦就当即把手指抵在唇上,低声道:“嘘,小声点!” 清沅一愣,忙会意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公主,到底怎么回事啊?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傅悦低声道:“刚才我差点摔倒,不是滑倒的,而是有人暗中用东西打到我的小腿,这才摔了!” “啊?”清沅吃惊:“怎么会?” 傅悦没回答,而是催促道:“好了,你先别管这个,赶紧帮我换衣裳!”清沅忙道:“不行啊公主,您这个伤可不轻啊,肿了好大一块,周围还一片青紫,里面怕是也已经伤到了骨头,需要抹药才行啊,不然这么疼您如何受得了!” 傅悦皮肤嫩稍稍用力都会有红印,何况是这么大一块青紫的包,看着格外渗人,清沅看着都心疼得要死,何况是傅悦一向最怕痛,平时磕到碰到都受不了,如今被弄成这样,竟然这一路上都没吭一声,还步履平稳着看不出异样…… 傅悦其实现在就觉得很疼,刚才那东西突然就击中她的小腿,刹那间的剧痛,她反应比思绪更快的痛呼惊叫出来,然后一个趔趄才摔了下来,本以为肯定会摔个狗啃泥,谁知道被赵禩及时拉住了,她记得,打中她的东西是从前面打来的,似乎是块小石头,因为很硬,隔着那么多层衣服都打的那么疼,这个人一定是个内功深厚的高手,她在被拉起来之后,凝神感受着周围的情况,竟然察觉不到这个人的气息,就连赵禩,在拉住她之前,她也感觉不到有人靠近,而且,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赵禩一次两次的挑拨离间她和楚胤,加上楚胤的一再叮嘱,她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却是不知此次为何要这么做…… 她知道出手用石子打她的人不是赵禩,但是,一定是和赵禩一伙的。 傅悦拧着眉头忍了忍,抿唇道:“没事,也不是很疼,忍忍就好了,大嫂她们还在外边等着呢,快些!” “公主……” 傅悦绷起脸:“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不是?” 清沅只好给傅悦换掉身上的衣裳。 然而,衣服还没换好,楚胤就闻讯来了。 楚胤本来在皇帝那里和皇帝商议事情,商议的,其实就是这段时间楚王府为了抓方叙全城把控盘查的事情,虽是过年,可这几日暨城的名搜暗查也没停下,楚王府这个架势是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了,可是这严重的影响了暨城的安宁,特别最近还是过年,大家出城的进城的都十分艰难,御史台直接顾不上年假,一个弹劾的折子递到了御前,皇帝本来就打算这两日召见楚胤谈这件事,正好宫宴,就顺便了。 然而一番周旋谈话下来,没有谈妥,反而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儿,皇帝大有怒火一触即发的架势,而楚胤也是半步都不愿退,说是抓不到方叙,他就不撤人,而皇帝也不能直接下诏让楚胤撤人,气氛就有些紧张了,而在场的不只是他们俩,还有弹劾的御史和沈丞相,以及荣王赵禋。 皇帝和楚胤闹得僵,他们也十分为难,谁也不敢搭话。 正僵持着,赵禩忽然去见皇帝,见楚胤在那里,就随口提了一句方才楚王妃在甬道上摔了一跤,如今正在十公主的寝殿换衣裳,楚胤直接就没了继续谈的心思,当即告退离开,匆匆来了这里。 ------题外话------ 好了,我知道肯定又被嫌弃了,这段时间的更新水的我自己都没眼看,第二卷开始了,今天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之前因为电脑中病毒,我折腾的时候误删的细纲草稿各类笔记重新写了一份,唔,肯定是有些出入了,心好方,不过今天写了好长一段第二卷的细纲,开心,哈哈哈哈哈…… 好了,第二卷高潮即将开始! 002:阿胤心疼,付出代价 楚胤没有在外边待着,直接进来了,原本傅悦衣服穿得快差不多了,可是楚胤一进来,听见轮子的轱辘声,傅悦就知道是他来了,忙扭头过来,正好清沅在整理下一件要穿的衣服,她便提着裙走向楚胤:“王爷夫君,你怎么来了?” 不是在和皇帝商议事情? 楚胤没回答,在傅悦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担心紧张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一边急声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摔了?可伤着了?” 傅悦一愣,而摇了摇头:“啊?我没有真的摔到,裕王殿下路过的时候拉了我一把,身体没着地,只是衣裙扫在地上弄脏了,换衣服就好了,不打紧的!” 楚胤蹙眉:“真的?” 他只听见赵禩说傅悦在宫道上摔了,正在是公主的寝殿换衣,他不假思索就过来了,一到这里,也没问外面等着的几个人就急急进来了,就怕她摔伤了,却没想到,她竟然没真的摔到。 如此看来,是赵禩见他和皇帝互不退让,便说傅悦摔跤了故意诓他过来。 不过他倒是没生气,傅悦的事情没有大小,关于她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大事,所以,哪怕是赵禩没有故意误导他,他也会过来。 傅悦点点头:“对啊,就是衣服脏了换一身,王爷夫君别担心啊!” 楚胤闻言松了口气:“那快些换,我在外面等你!” “嗯,我很快就好了!” 楚胤这才转动轮椅要出去,然而,刚到门口,就听见后面传来傅悦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咝……” 楚胤猛然转头,正好看到傅悦背着他蹲在那里,清沅急忙上前扶着她…… 楚胤心底一沉,忙转着轮椅过去,到了她旁边,便急声问道:“臻儿,你怎么了?” “我……” 清沅忙告诉楚胤:“王爷,公主她刚才被人暗中用石子打到了腿才差点摔了的!” 楚胤面色一沉:“什么?” 傅悦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楚胤,刚刚一时间忘了说,可是这事儿是一定要告诉楚胤的,也好让楚胤派人查,这个赵禩意欲何为,是否打算对她和楚王府不利,那个用石子打她的人武功很高,不晓得是什么人…… 楚胤让傅悦坐下在暖榻上,然后把她的腿抬起搁在自己的腿上,脱去了她的鞋袜,拉高衣裙,果然看到傅悦的右边小腿上,一片很明显的青紫印,中间鼓起一块,在她白皙嫩滑的皮肤中,看着极为突兀瘆人。 他伸手轻轻抚着,傅悦的腿都忍不住颤了颤,眉头也是成了结,显然是很疼。 楚胤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眸中心疼自责过后,便是一抹阴戾的杀气。 不过,还是极力忍着,对清沅吩咐:“出去让楚青去请御医!” “是……” 傅悦忙开口:“算了,只是淤血肿痛,也没有伤到骨头,找个消肿祛瘀的药膏抹一下就好了!” 楚胤蹙眉:“臻儿……” 傅悦道:“要是请了太医,估计又得惊动很多人,算了,这样等一下你怎么抓那个暗中伤我的人?” 楚胤闻言眯了眯眼,随后朝清沅点了点头:“出去问十公主要一个消肿祛瘀的药膏!” 清沅忙应声退下。 楚胤一边给傅悦肿起的皮肤周围轻轻按着,一边轻声道:“说吧,怎么回事?” 傅悦如实说道:“那个人是从我前面用东西打我的,很硬,掉在地上还有些轻微的声音,应该是石头,当时十公主和谢小姐在聊天,我在一边没怎么说话,对周围的环境可以感受到一些,可却没感觉到有人在我们前面,可以断定这个人离我应该不近,可这个石头打到我的时候,隔着好几层衣裙,不仅精准的打到我的小腿,还特别痛,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个内力深厚的人!” “赵禩呢?” 傅悦道:“我腿疼之后脚下一滑,本来要摔倒的,可是他却突然出现拉了我一把!” 闻言,楚胤眼眸倏然眯起,面色情绪难辨。 傅悦严肃道:“王爷夫君,这肯定不是巧合,我敢断定,那个用石头打我的人,一定和裕王认识,或者说,就是他指使那个人对我出手的,这个裕王不安好心,以前就不止一次对我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今天这样,鬼知道他又憋了什么坏!” 楚胤闻言,有几分诧异的看着傅悦,柔柔一笑:“臻儿真聪明!” 不过,也不意外了。 本来她生来就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如今就算是遗忘了过去,天生的聪慧是不会改变的,哪怕她看不见,心思却比所有人都通透,这半年来,多少人在她面前耍心机用手段卖弄聪明都被她看透了,如今能猜到这些也不奇怪。 傅悦一脸傲娇的道:“这只是正常推理而已,我可不止那么聪明而已!” 楚胤不置可否的笑着,怜惜的目光看着她小腿上的伤,一抹冷意一闪而过,他抿唇看着她道:“臻儿放心,我定会让伤你的人付出代价!” 赵禩…… 按照傅悦所言,那个人一定是武功很高内力深厚,而今日入宫的人中,似乎没有几个符合这一点,但是有一个人武功高他知道,就是方叙,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方叙,如此看来,方叙一定是在赵禩那里。 他想起了刚才在皇帝那边见到赵禩的时候,赵禩身后跟着一个手下,似乎武功很高,看着他的眼神也极其古怪,只是他担心傅悦,顾不上多想,也就没在意…… 傅悦点点头,义愤填膺的握爪道:“嗯嗯,王爷夫君一定要用很大的石头石头把他砸扁了才行,太过分了,竟然这样暗算我!” “好!” 很快,清沅拿着十公主寻来的药膏进来,冯蕴书听闻傅悦腿伤了,也进来看了看,之后,楚胤给傅悦擦了药,擦了药后,傅悦的腿就么那么疼了,傅悦才让清沅穿好衣服,不过,却没有去赴宴,而是把傅悦放在腿上抱在怀里,然后直接带着傅悦出宫回府了。 正好他离开的时候即将开宴,也没有告知皇帝一声,皇帝也没得到消息,等开宴后发现楚王夫妇的位置上空空如也,才晓得楚胤带着傅悦出宫回府了,皇帝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003:裕王遇刺,皇帝质问 回到王府后,让动医术的子衿给傅悦重新包扎换了药之后,楚胤陪了一会儿傅悦,便让清沅陪着傅悦,他不晓得做什么去了,很晚才回来。 第二日,裕王赵禩遇刺的消息传遍整个暨城,据说,裕王在昨日宫宴结束后回府的时候,在快到裕王府的时候遇到黑衣人刺杀,裕王的腿被弓弩射了一箭,身上还受了不轻的伤,人还在昏迷着,幸好有暗卫随行保护,否则估计已经没命了。 此事闹得很大,皇帝怒不可竭,当即申斥了禁卫军统领霍霆,将其以护卫京畿不慎让皇子遇刺受伤为由将其杖责五十,又派出暗卫暗中追查此事,下令封锁城门,严查出入的人,禁军也在明面上到处搜查,原本因为楚王府大肆搜查闹得人心惶惶,好不容易慢慢的平息下来动静小了,大家也算是安生了一些,这次因为裕王遇刺,又开始了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 楚王府。 楚明向楚胤禀报道:“王爷放心,我们的人已经在暨城周围团团围住,哪怕方叙长了翅膀也别想逃出去,何况他受了重伤掉进湖里至今还没有动静,哪怕真的逃出来了,裕王府他定是回不去了,而城内陛下的人明里暗里的搜寻刺客,无人敢收留,且不管去哪里,他也总是要用药的,属下已经派人盯紧了暨城所有的药铺,所有能拿得出药的地方都被盯紧了,他无路可逃!” 是了,昨夜的刺杀,是楚胤主使的,而赵禩受了重伤,跟在赵禩身边的方叙在刺杀的时候逃走,也被他们的人追去伤到了,且伤势不轻,不过很可惜,他跳进了浮絮湖就不知所踪了,因为深夜,就算是潜入湖底去找也找不到,楚王府的暗卫在湖边守了一夜也没见人爬上来。 按理来说,受了那么重的伤掉进湖里,湖边都被楚王府的人包围了,他一夜都没动静,应该是死了,可是难保万一。 楚胤听完他的禀报,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挥挥手让他退下。 楚明刚退下,楚安就来报,宫中来人,皇帝召见。 显然,是因为赵禩被刺杀一事,怀疑到了他,或者说,肯定是他了。 楚胤倒是没拒绝,去了傅悦说了一声后,便进宫去了。 一路进宫,两边不时传来禁军搜查巡逻的声音,楚胤闭目养神,一路到了宫门口。 到了皇帝那里的时候,皇帝显然是等着质问他,所以,殿内除了皇帝没有其他人。 这不,楚胤刚进来,茶都没喝,皇帝就脸色阴沉的质问:“胤儿,你实话告诉朕,昨夜的刺杀,是否是你派人所为?” 楚胤不意外,也没有丝毫紧张,而是静默片刻才问:“陛下,臣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将此事怀疑到臣的头上?” 皇帝冷声道:“为何怀疑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楚胤却道:“臣很愚钝,不清楚陛下之意!” “你!” 皇帝气结,冷冷的看着楚胤。 这般直白的质问,是因为他已经足够肯定,昨夜的刺杀就是楚胤派人所为,没有其他的可能,可是楚胤若是不承认,似乎,他也无可奈何。 ------题外话------ 明天下午一更,晚上二更! 具体时间……佛系! 咳咳。 004:绵里藏针,威胁皇帝(一更) 皇帝阴沉的看着楚胤片刻后,又沉声问道:“那好,那朕且问你,你楚王府的人这段时日一直封锁暨城到处搜查,从未懈怠过,为何唯独昨夜老七遇刺的时候,楚王府的人都被撤走了?” 赵禩被刺杀后,他派人追查,才发现这段时间一直明里暗里搜查封锁暨城的楚王府的人,竟然就在昨夜都被撤了,加上昨夜楚胤开宴前出宫回府,还有他所知的昨日傅悦摔倒的真相,足以肯定此事便是楚胤派人做的,而偌大的一个暨城,昨夜这样的时候,也就只有楚胤有这个能力派人刺杀之后还能无声无息的全身而退查不到线索,而且赵禩一向不参与朝堂之事,甚至跟谁都没什么仇怨,没有可能是别人要杀他,只有楚胤。 赵禩身上的伤都不算重,但是,腿上被弓弩射了一箭,而昨日傅悦在宫道上,被赵禩让人用石头打了小腿才摔了,同样都是右腿的小腿…… 所以,不需要证据,便可以肯定是楚胤派人做的。 楚胤闻言淡淡一笑,从善如流:“陛下大概是记性不好了,昨日是陛下召见臣,让臣撤掉这些人的,臣一回府便遵循圣意把人都撤了,怎么陛下今日会有此一问呢?” 皇帝一噎,而后咬牙问:“那你昨日在这里时为何态度坚决不撤人?如今出了此事,你却说你遵循圣意撤了人,倒是推脱得干净!” 昨天他让楚胤把楚王府的人撤了,可是楚胤态度坚决强硬,当时几个大臣都在,直接就让他下不来台,让他好一阵恼火,可却又拿他没办法,只能忍着,如今出了赵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据,就足以肯定此事乃楚王府所为,可是也正因为没有证据,他才召见楚胤进宫来质问,否则,他早就直接派人包围楚王府了。 楚胤挑眉:“那陛下以为如何?难不成陛下是以为,此事与臣有关?” 皇帝冷哼:“你自己心里有数!” 楚胤淡笑:“陛下说笑了,臣与裕王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他不利?”明面上,几乎是没有牵扯。 赵禩比楚胤小几岁,所以,从小到大其实都没有多少交集,也就是当年聂兰臻和赵禩比较熟,他才和这个小了几岁的皇子有那么几分交集,可关系却不怎么好,后来聂家出事,便再也没有任何往来,自然,也没有仇怨。 至于私底下,那就一言难尽了。 皇帝一阵气结之后,目光冷沉的看着楚胤,没好气道:“行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也别和朕打马虎眼,昨日在宫道上的事情朕已经知晓了,老七荒唐顽劣,昨夜之事也算是他咎由自取,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他毕竟是朕的皇子,是生是死如何处置,只能朕来决定!” 宫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得住他的,自然,也晓得昨日傅悦在宫道上差点摔倒的真相,晓得此事与赵禩的关系。 楚胤闻言,意味不明的笑着,淡淡的问:“那陛下觉得,七殿下该如何处置?” 皇帝面色一沉,有些不悦:“你不是已经出了气了?还想朕如何处置?” 楚胤笑了笑:“臣的处置,只是他伤了臣的王妃,臣问的是,七殿下窝藏北梁齐阳王方叙的事情,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闻言,当即震惊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问楚胤:“窝藏方叙?这从何说起?” 楚胤挑眉:“陛下不知道?” 皇帝深色微闪,瞬间恢复如常,沉着脸道:“此事若非你说朕都没想到,又如何提前得知?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楚胤却已经敏锐的将皇帝那一闪而过的神情收入眼中,哼笑:“怎么回事陛下应该去问问七殿下,或是派人去裕王府询问查看便知!” 皇帝却是没有立刻派人去问,而是缓缓坐下,有几分警告的意味看着楚胤淡淡的道:“胤儿,此事事关重大,可不能信口雌黄,你可有证据?” 这样的事情,若是没有证据,那就是构陷皇子。 楚胤捋了捋袖子,淡淡的道:“陛下想要证据,派人去一趟裕王府便可,不过若是陛下觉得麻烦,臣也愿意替陛下去一趟……” 皇帝打断他的话:“朕知道了,此事朕自然会查清楚,若是真的,朕绝不姑息,但若是子虚乌有,胤儿,你这可就是构陷皇子了!” 对于皇帝的这个警告,楚胤不以为然,只道:“是否构陷,陛下查了便知!” 皇帝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楚胤忽然抬头看着皇帝问:“只是陛下还没告诉臣,若此事是真的,陛下会如何处置七殿下?” “这……” 楚胤温润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当初太子与方叙勾结构陷王妃时,臣看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份上,对陛下的处置不予置喙,陛下为了皇室的名声从轻处置,只派太子前往邬川历练,可如今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七殿下身上,臣很想知道,倘若是真的,陛下打算如何处置七殿下?” 皇帝眯着眼看他,好一会儿,才语气不明的问:“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楚胤低低一笑,无奈道:“陛下说笑了,臣多年未曾参与朝政,这种事情臣自然不好干预,不过对于处置通敌叛国的案子,陛下也不是没有处置过,七殿下虽未曾叛国,但是窝藏包庇方叙已构成通敌,国有国法,自然有相对于的律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臣不敢干涉!” 这一番绵里藏针的话,让皇帝陡然面色一沉。 皇帝铁青着脸轰然起身,怒指楚胤:“楚王,你……” 怒斥一声你之后,皇帝发不出声,一时间卡着不晓得斥责什么才好。 因为这番话根本就是挑不出错处,但是,却每一句都含沙射影暗藏威胁,哦,还有讥诮讽刺。 楚胤一脸不解:“陛下怎么了?” 皇帝也不装了,直接眯着眼咬牙问:“你这是威胁朕?” 楚胤淡淡一笑,从善如流道:“陛下说的是哪里话,臣自然不敢威胁陛下,只是陛下应该也知道,臣曾经失去了父王母妃,失去了兄长和很多在意的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王妃,断然是不能再失去了,所以,若是有人敢对她不利,臣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不,太子和七殿下接连想不开要触及臣的底线,太子臣看在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份上退让一步,可七殿下明知道臣在寻找方叙,依然将其窝藏包庇在裕王府,不仅如此,还将其带进宫中再次伤了臣的王妃,居心实在歹毒,臣很惶恐,若是陛下这一次不严加处置,下次七殿下暗算的,怕就是臣了,如此,臣于心不安啊!” 楚胤这番话说的语调平静语气平缓,带着淡淡的无奈,却让皇帝气的说不出话,只目光阴戾的看着楚胤,手金紧握成拳,脸色铁青的令人不敢直视。 楚胤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若是不处置了赵禩,怕是此事就会难以善了。 可他虽是威胁,却言辞恳切捉不出错处,自己若是怒了,难免失了帝王威仪,可若是任由他这样,那自己这个皇帝更是毫无威严。 只是,他能做的,也只有冷声道:“楚王大可放心,此事朕会查清楚,若是真的,定然会给楚王一个交代,但是,若不是真的,朕可不轻饶构陷皇子的人!” 楚胤敛眉低头道:“如此,臣在这里先谢过陛下!” 皇帝冷着脸看着他,没有说话,眼中难掩杀意和厌恶。 楚胤似乎没有察觉到他那道锐利阴冷的眼神,揖了揖手淡淡的道:“陛下想来还有事情要处理,臣先告退了!” “去吧!” 楚胤自己转动着轮椅离开了大殿。 待出了大殿后,后面传来一阵东西着地和茶壶瓷器破碎的的声响…… 楚胤敛下眼帘不着痕迹的笑了笑,让楚青推着往宫门口去。 ------题外话------ 咳咳咳,十二点之前还有二更! 005:不知所踪,嬷嬷病重(二更) 已经好几日了,皇帝的人和楚王府的人都在明里暗里的搜寻,却始终没有方叙的下落,浮絮湖也一直没有浮起尸体,派人下去捞,也找不到,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虽是如此,两方人马也在不停地明察暗搜,俨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架势。 而赵禩被刺杀的事情也慢慢平息下来,皇帝那边没有将此事和楚王府扯上半点关系,但是,关于赵禩窝藏方叙,带方叙进宫暗算傅悦的事情,皇帝也迟迟没有作出处置。 几日过去,过年的热闹就这样慢慢消退了,日子恢复如常,然而,天气却依旧寒冷。 傅悦的腿伤原本也不算重,只是淤血肿痛,养了几日算是差不多消肿了,只是楚胤小题大做,愣是拘着她在屋内养着不许出去,日日看着她,傅悦虽郁闷,却也很听话,不过幸好楚胤陪着她,各种陪她消磨时光,傅悦倒是不算烦闷。 然而,这样温馨平静的日子却维持不了多少天,便被打破了。 春年过了不到十日,城外青云庄的人来报,吴嬷嬷病倒了,且病得很重,青云庄的医女束手无策,本来要禀报楚王府的,可是吴嬷嬷不肯,只能下山请去了大夫,几个大夫也都说吴嬷嬷年纪大了,此病怕是难好了,吴嬷嬷才允许他们来府上禀报,她想见冯蕴书和楚胤。 一收到消息,冯蕴书立刻吩咐人准备去青云庄,冯蕴书先行一步,后面楚胤也带着傅悦一起出了城去了青云山。 吴嬷嬷确实是病重,老人家躺在床榻上,布满褶子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看着十分虚弱,他们来到的时候,吴嬷嬷还没醒过来,说是刚喝了药睡下了。 其实吴嬷嬷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去年冬天开始,她就觉得身体大不如前,只是忍着没说,后来三不五时病一下,特别这几个月都是冬天,老人家受不得风寒,病的一次比一次严重,可她就是不允许山庄的人禀报回王府,说是不想他们为她担心,之前冯蕴书本来打算接她回来过年,可她拒绝了,说是不喜欢过年的热闹,冯蕴书便作罢了,还接连派人送去不少过年的吃食,本来打算开春去看看她老人家,没想到才过去没多久,她就再一次病倒,且病得很重,几个大夫诊治后都说,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吴嬷嬷已经七十多岁了,活到这个年纪也算是高寿了,且因为作为清华长公主的奶娘,吴嬷嬷这一生过得算是十分安逸顺遂,就算是现在故去,也算是寿终正寝,可是楚胤和冯蕴书都有些难以接受。 吴嬷嬷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从小对他们就格外的好,楚胤自是不必说,冯蕴书自小家道中落在楚王府长大,一直养在清华长公主身边,吴嬷嬷也是一视同仁的疼着,在他们眼里,吴嬷嬷是个长辈,这些年他们一直很厚待吴嬷嬷,如今吴嬷嬷将死,两个人都心情很低落…… 傅悦也感觉到了,所以,也很乖的没有闹楚胤,静静地陪着他。 天黑的时候,吴嬷嬷终于醒过来了,一醒来,就要见冯蕴书和楚胤。 006:未死因由,早就知道 吴嬷嬷指定要见楚胤和冯蕴书,所以傅悦没去。 老人家昏睡了半日方才转醒,看着又虚弱又无力,虽不至于气若游丝,却也好不到哪去,楚胤进来的时候,老人家正挨在床头,任由冯蕴书亲自喂药。 楚胤进来片刻后,药喝完了,吴嬷嬷缓了一阵儿,开口就让冯蕴书摒退左右,冯蕴书虽不解,可也随了她老人家的意,把下人全部遣退了。 待大家退下后,冯蕴书轻声道:“嬷嬷,如今屋内只剩下我与阿胤,您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 吴嬷嬷有气无力的道:“有一件事,老奴原本不晓得是否该告知王爷和大夫人,一直在为难着,可如今命不久矣,如若不说出来,怕是死也不能瞑目啊!” 冯蕴书闻言一愣,而后蹙眉问:“嬷嬷,不知是什么事让您这般为难,您大可说来!” 吴嬷嬷吃力的抬着头看向远一些的楚胤,老眼中一片热切湿润,疼爱难掩。 楚胤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这般,便晓得此事怕是与自己有关,便语气平和的道:“嬷嬷有话但说无妨!” 吴嬷嬷想了想,缓缓道来:“王爷,夫人,兰臻郡主……可能还活着!” 闻言,冯蕴书愣了愣,而后面色大变,霍然起身,而楚胤,则是有些惊讶的看着吴嬷嬷,眼眸微眯。 冯蕴书震惊之后,颤声问道:“嬷嬷,你……您说什么啊?” 吴嬷嬷望着眼前的帐幔,神色有几分恍惚,语气缓慢无力的道:“当年……当年庆王府被焚之一炬,所有人都以为兰臻郡主和庆王妃一同被烧死了,可是并非如此,就在起火的那天晚上,兰臻郡主就被庆王妃暗中送出了府,之后是长公主和谢国公联手掩护,将兰臻郡主送离了暨城,所以,郡主应该还活着……” 一次性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吴嬷嬷有些提不上起来,闭着眼喘了好一会儿。 可这一会儿,楚胤和冯蕴书都没有反应过来。 特别是冯蕴书,一脸的不可置信,很久都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而楚胤早就知道,自然也没有这般大的反应,只是,也是有些吃惊,聂兰臻当年如何逃出生天的事情他丝毫不知,倒是没想到吴嬷嬷竟然知晓。 这时,缓过神来的吴嬷嬷又无力低声道:“郡主被安全送走,却不知被送去了何处,当时庆王府出事前后,陛下都一直在盯着楚王府,长公主殿下暗中派人掩护郡主逃走惊动了陛下,陛下为此召见在宫中逼问,险些被陛下知晓,所以后来公主便也没有追寻郡主的下落,没多久老王爷战死,长公主便也搁下了此事,后来那几年楚王府一直被陛下监视着,长公主殿下便再也未曾追查过郡主的去向,甚至一直瞒着你们,也是怕他人知晓郡主活着的秘密,对楚王府不利,也会让逃出生天的郡主有危险!” 听完吴嬷嬷的叙说,冯蕴书总算是缓了过来,却仍是震惊不已,一脸不可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聂兰臻竟然还活着…… 竟然还活着…… 吴嬷嬷又道:“长公主本打算若是局势允许,待到合适的时候,暗中派人去寻找郡主的下落,不可让聂家仅剩的血脉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可是楚王府一直被陛下所忌惮监视,公主直到死,也一直不敢派人去找……” “老奴本想着将此事带到棺材里的,可是去年见到王妃之后,老奴就一直在犹豫着是否告知王爷,如今这次老奴怕是撑不过了,便想着此事应该让王爷知晓,因为,王妃她……极有可能就是兰臻郡主!” 冯蕴书还没从前面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如今又被吴嬷嬷最后一句话惊到了:“什么?” 她震惊之后,猛然转身看着一边的楚胤,以为楚胤也会很震惊,可却看到楚胤一副平静的样子,俨然是…… “阿胤,你……” 吴嬷嬷也发现了楚胤从始至终未曾有过言语,也不曾因她的消息震惊,便已然明白,慈和的笑着,虚弱无力的道:“看样子,王爷已经知晓了这些事情?” 楚胤不答,而是温声道:“嬷嬷还病着,说了那么多话也累了,先休息吧,有什么话等您好了再说!” 吴嬷嬷确实是累了,本就病的不轻,刚才一股脑的说了那么多,耗了许多力气和精力,如今确实是有些撑不住了,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楚胤叫来门口的侍女进来服侍吴嬷嬷休息,而后和冯蕴书离开了吴嬷嬷的房间。 待离开了吴嬷嬷的房间,行至走廊上,冯蕴书才忍不住问:“阿胤,嬷嬷说的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007:大火真相,苦了她了 楚胤抿唇点了点头:“知道一些!” 冯蕴书愣了愣:“知道一些是什么意思?” “知道傅悦就是臻儿!” “你……”冯蕴书直接气结:“所以你早就知道臻儿还活着,傅悦就是她,却一直不告诉我,如若今日不是嬷嬷告知,我竟然都不知道,阿胤,你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现在,冯蕴书都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么多年,她一直对那丫头的死不能释怀,特别是看着楚胤这些年对聂兰臻念念不忘的时候,愈发的心疼遗憾,原本她就十分喜欢这个小丫头,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小时候一看到她,总是叫她蕴书姐姐,嘴甜的十分讨人喜欢,她的死,是多少人心中的痛啊,冯蕴书每每想起,都为之痛惜扼腕,如今却突然告诉她,本以为已经永远离开的人,其实没有死,还一直在他们身边…… 而楚胤,知道这些,却一直瞒着她,冯蕴书又惊又喜的同时,自然是难免一通懊恼。 楚胤垂眸思索片刻,没有回答,而是抬眸问冯蕴书:“大嫂可知,你的身边不干净?” 冯蕴书面色一变。 楚胤神色凝重道:“臻儿还活着的事情,在我还没有做好与赵家翻脸的准备的之时,不宜被太多人知晓,否则会很麻烦,她也会有危险,并非我不信大嫂,可是大嫂自己应该也知道,你的身边不干净,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瞒着你!” 冯蕴书自然晓得其中利害,可还是有些不悦:“可你也不能……” 冯蕴书话没说完,楚胤便又道:“而且,大嫂若是知晓傅悦就是臻儿,对她的态度一定会有所变化,落入别人眼中,总归是容易让人生疑,再者,她心思敏感,若是你对她态度有异,她势必会察觉不妥,我怕她察觉有异,会刺激到她致使她恢复记忆!”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在吴嬷嬷说傅悦就是聂兰臻的时候,冯蕴书就知道她失忆了,所以楚胤说到这些,她倒是不惊讶,只是…… 她愣了愣,皱眉问:“你是不想她恢复记忆?” “对于她来说,忘记才是最好的!” 冯蕴书倒是赞同。 只是她心里疑惑更甚:“可是臻儿怎么会去了祁国?还成为了祁国公主?” 楚胤凝神思索片刻,道:“应该是庆王婶派人送去的!” 他一直都想不通,她到底为何会成为傅悦,可是刚才吴嬷嬷一说,他便猜得出大概了。 燕无瑕和祁国定是有关系的,当年聂家出事,她自然是不可能任由聂兰臻也一起死,所以,派人将聂兰臻送走,为了不被发现,不惜火烧庆王府自焚引走所有人的注意力,是了,现在他可以肯定,当年庆王府那场大火,是燕无瑕自己放的,目的就是为了用那场大火掩饰聂兰臻被送走的秘密,可皇帝当时派了太多人在庆王府周围守着,所以哪怕是谢家和楚王府都暗中相助,还是差点被皇帝的人发现了,而燕无瑕没有选择将聂兰臻交给他们楚王府庇护,也没有送回燕家,而是选择送去了祁国,那一定是对祁国,或者说对傅家极为信任,才会放心把自己唯一的女儿交托给他们,而傅中齐也没有让她失望,对傅悦百般宠爱…… 冯蕴书有些懵:“你这说得我越来越糊涂了,庆王婶为何要把臻儿送到祁国去?” 楚胤沉声道:“此事燕前辈已经前往祁国详查,待他回来便都晓得了,如今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请大嫂稳住自己,方才只晓得这些就当没听见,切莫在任何人面前露出端倪,对臻儿的态度,大嫂一如既往便可!” 冯蕴书点了点头:“这些我自然都晓得,你放心吧,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臻儿为何会失忆?为何会失明?” 楚胤握着扶手的手下意识攥紧,眼帘下是一片沉痛,不过,他却没有告知冯蕴书实话:“她到祁国后大病了一场,伤了脑子和眼睛!” 冯蕴书没注意到楚胤的异样,便也没有起疑,只一脸心疼的叹息道:“这丫头,苦了她了!” 人都是有私心的,亲疏远近自然是无可厚非,以前只是傅悦的时候,她只觉得可惜,如此好的一个姑娘,竟然从小眼盲,可如今知道她是聂兰臻,只觉得心疼不已,曾经大秦最明亮动人的明珠,本该永远光芒万丈才对,却受尽迫害,黯然失色了十几年…… 楚胤不置可否,心中却疼的难以呼吸。 这段时日,每次想起她眼瞎失忆背后的真相,想起她受过的苦,他就忍不住心疼,悔恨,自责。 008:吴嬷嬷死,燕不归现 回到住的地方,傅悦正趴在屋内的桌边,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的旁边,楚馨也闷闷不乐的趴在那里,俩人动作神情如初一则,看着倒是有几分滑稽。 楚胤本来还有几分沉重的心情瞬间被无奈覆盖,轻咳了两声。 那边的一大一小齐齐抬起头扭过来,楚馨最先蹦起来跑到楚胤跟前。 稚嫩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担心:“二叔,吴奶奶怎么样啦?我可以去看看她么?” 楚胤伸手揉了揉楚馨的脑袋,语调温和道:“暂无大碍,不过嬷嬷已经休息了,你先去找你娘亲,等嬷嬷醒了再去看她!” “哦哦,那我去找娘亲了!” “去吧!” 楚馨转头和傅悦说了一声后,便蹦蹦跶跶的跑了,她的侍女也急忙追上去。 楚胤这才往傅悦那边去。 傅悦眨了眨眼问:“王爷夫君,吴嬷嬷还好吧?” 楚胤轻声道:“暂时还好!” 傅悦松了口气,点点头道:“哦哦,那就好!” 楚胤望着她,忽然开口:“臻儿!” “怎么了?” 楚胤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过来,让我抱抱!” 傅悦有些懵,不过还是很听话的站起来,坐在楚胤腿上,任由他抱着。 屋内的众人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被楚胤紧紧的搂着,傅悦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跳和呼吸都有些不稳,似乎心情不好,便问:“王爷夫君,你怎么了?” 楚胤轻声道:“没事,就是突然很想抱抱你!” 自从得知她便是聂兰臻,这段时间就像在做梦一样,每日都唯恐是在做梦,一朝梦醒,这一切成了奢望,每次想起,心都是疼的。 今日吴嬷嬷说起当年她逃出生天的真相,他在脑海中翻涌而起的,便是那未曾亲眼所见的一幕幕,想象着当年她所经历的事情,他连呼吸都觉得是困难的。 不晓得她被送走的时候,可有目睹庆王府的熊熊大火,若是看到了,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傅悦心里更疑惑了,不过感觉到他心情低落,她没有刨根问底,任由他就这么抱着,还贴心的抬手,如同楚胤时常做的动作,在他悲伤轻轻拍着。 楚胤抱着她,手愈发的紧。 吴嬷嬷没有撑过两日就去世了,不过还好,走得很安详,冯蕴书操办她的后事,遵循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清华长公主的墓旁,而楚胤,在吴嬷嬷去世的第二日便带着傅悦离开了青云庄回了暨城。 才离开了三日,原本紧张森严的暨城,有些不一样了。 皇帝把派出来搜寻方叙的人都撤了,说是既然找了那么多日都找不到方叙,估计也已经死了,再找下去也是枉然,还造成百姓恐慌,如今上元节在即,过年的时候因为楚王府到处搜查盘查,暨城的百姓年都过不好,此次上元节,自然是不能再重蹈覆辙,不仅如此,皇帝还下令,命户部尚书拨款,让工部承制,好好张罗布置好上元节的灯会,在整个暨城所有街道的两边都挂着灯笼,好好热闹一番。 这不,原本楚王府的人还没扯回来,楚胤恢复没多久,皇帝就派了人来,让楚胤把人撤回来,以免影响百姓过上元节。 楚胤倒是没拒绝,少顷便让楚明把人都撤回来了。 不过,撤回的,只是暨城内的,城外的依旧没有撤。 而皇帝对此,倒也不曾置喙。 前两日,太子赵祯奉命离京前往邬川,然而,关于赵禩的处置,皇帝迟迟没有下来,不仅如此,这几日各种好东西送往裕王府,拘束哦日日派人询问裕王的状况,大有慈父的架势,好似根本没有打算处置赵禩一样,对此,楚胤除了意味深长的笑着过后,便再没有置喙半个字。 不过,他也没有心思理会皇帝和赵禩,因为就在上元节的前一日,守在城外的暗卫传回消息,发现了燕不归回来的踪迹,只是他一进城便不知去向,不晓得如今在何处,品香楼也不见人。 楚胤立刻派人去找他。 ------题外话------ 明天加更,嗯,算是高潮开始了吧! 阿胤站起来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009:见燕不归,忽感不适 然而,燕不归进了城后就跟蒸发了一样不知所踪,楚明奉楚胤之令去了燕不归可能在的地方寻人,都找不到他,不晓得是不是燕不归故意躲着不想见楚胤。 楚胤倒是也不着急,反正他已经回来了,总有机会见面,也不急这一两日了。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也是灯节,作为大秦都城,加上皇帝的下旨户部和工部大肆张罗,暨城甚为热闹,白天的时候,傅悦在府中都能听见隐约模糊的嘈杂喧闹声,央着楚胤带她出去凑热闹,可是如今还是白天没什么好看的,楚胤便允诺她晚上再去,届时带她去乘坐画舫放灯。 这不,白日闲来无事,楚胤吩咐楚安弄来了一些做灯的工具,自己动手做了起来,说是要亲自做灯送给傅悦。 傅悦跟着在一边瞎掺和帮倒忙,因为看不见,不晓得浪费了多少工具,不过,楚胤倒是乐的纵容,准备了一堆做灯的东西给她折腾。 折腾了一个下午,废了不少材料,楚胤做了一个天灯一个兰花形状的花灯和一盏兔子河灯,按照安姑姑的评价,这几个灯楚胤都做的十分精巧。 傅悦抱着楚胤给做的兔子河灯,一边摸着一边唉声叹息:“做的好看也没用啊,我又看不见!” 楚胤眸中划过一抹痛色,而后柔柔笑着:“可是别人能看得见啊,旁人若是看到臻儿的灯如此好看,定是羡慕极了!” 傅悦眼前一亮:“会么?” “嗯,一定会!” “那就好,嘿嘿嘿……” 傅悦满意了,就抱着这几个灯跑到一边一边自个儿摸着玩去了,瞧那欣然欢喜的模样,想是十分高兴。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做过这些物件了,不过当年倒是做了不少,因为这丫头最爱折腾,她很喜欢中元灯节,每年的中元节都喜欢拉着他去浮絮湖边放各种灯,犹记得她七岁那年,庆王叔命人给她造了一条灯船,就是如同一盏河灯放大数倍可以容纳人的灯船,她不许任何人跟着她上那条花灯船,却拉着他让他帮忙划桨,游了半个浮絮湖,那天,她特别的开心。 一天也就这么打发过去了,天黑之后,用完了晚膳,楚胤就带着傅悦出府上街去了,今夜最热闹的,便是天盛大街的灯市,楚胤打算带她先去转转灯市,之后再去乘坐画舫。 夜间的灯市,因为街道两边都挂着灯笼和灯花,虽不至于亮如白昼,却也一片绚丽之象,街上到处是卖各种灯的摊子,每个摊子上面都摆着各种灯笼灯花和小河灯,一眼望去,这些灯五光十色千姿百态,让人看着眼花缭乱,街上到处都是人,小贩的叫卖声不断,这般热闹喧嚣,颇有一副繁华似锦之态。 街上人很多,特别拥挤,几乎是寸步难行的地步,楚胤腿脚不便,傅悦不能视物,加上似乎他们也没有逛这里的必要,毕竟灯都准备好了,故而,在看到这样一副拥挤之象的时候,楚胤果断不逛了,带着傅悦去了浮絮湖。 浮絮湖的热闹比灯市那边不逞多让,因为浮絮湖是暨城唯一的一个湖,而今夜,大家都会在湖边放灯祈福,故而,偌大的一个浮絮湖湖边到处都悬挂着各种灯笼灯花,照的整个湖面波光闪闪,倒映着岸边的繁华景象,流光溢彩。 没有再湖边停留太久,楚胤便带着傅悦上了事先准备的画舫,是整个浮絮湖中最精致大气的那一艘,看着还很新,显然是刚打造好没多久的,四下悬挂着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灯笼,看着灯火通明的,在这本就被湖边灯火照射的一片敞亮的湖面上,竟是十分醒目显眼。 画舫的两侧,都有一个临近湖面的甲板,可以用来放河灯,而楚胤不仅亲手准备了那几个,还命人准备了一堆河灯和孔明灯堆在画舫的甲板上,打算让傅悦今晚玩个够的。 然而,俩人刚上船,画舫刚划到湖中央,正打算放河灯,一条小船缓缓靠近,小船上面,是一个穿着劲装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男子亲自划着小船考停在了画舫旁边,然后轻轻一跃跳上了楚胤所在的矮甲板这里,没有理会突然围在他四周的楚王府暗卫,神色自若的朝着楚胤揖手行礼:“属下玄武,参见楚王殿下!” 楚胤蹙眉:“玄武?你怎么会在暨城?” 玄武是不归门的杀手,一贯被燕不归派遣在外执行各种杀人生意,几乎很少出现在暨城,楚胤只见过他两次。 玄武道:“属下昨日方随同门主来到暨城!” 楚胤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追问:“他现在在哪?” 玄武道:“门主现下就在品香楼,派属下前来,请楚王殿下一叙!” 闻言,楚胤抿了抿唇,扭头看着傅悦,见她一脸不高兴,便道:“你去和他说,本王明日自会去见他!” 去见燕不归,自然是不能带上傅悦,可是,也不好将她独自留在这里,说好了陪她放灯,总不能食言,毕竟若是去见了燕不归,也不晓得和燕不归聊完之后会是什么情况。 玄武忙道:“楚王殿下,门主说了,他最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是知道您近来在寻他才腾出时间回来见您,您若是现在不去,他便立刻就要离开暨城了!” 楚胤闻言眉头愈发拧紧。 看样子,燕不归还是对他有气不想见他,若是现在不去见,也不晓得那家伙这一走又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事情也不能让人转述,总是要和燕不归见一面他亲自说,有些事情,他们也该好好谈一谈了。 傅悦听着两人的对话,似乎是楚胤想要见谁,然后一直见不到,如今那个人出现了要见楚胤,可是楚胤犹豫,估计是顾忌到她,便抿了抿唇道:“王爷夫君,你要是有重要的事情就先去办吧,快些回来就行了,我可以等的!” 楚胤闻言,思索片额看,便也点了点头,对傅悦叮嘱:“那你乖一些,先回画舫中待着,等我回来我们再放灯!” “嗯嗯!” 楚胤立刻吩咐清沅把傅悦带回画舫中,又留下了所有的暗卫保护傅悦,自己就带着一个楚青,便上了玄武的小船往岸边去了。 到了岸边后,回首看了一眼远处湖中央众多画舫中最显眼的那一只,楚胤不晓得为何,有些堵心。 玄武见楚胤回首看着那边的画舫半晌没动,便低声提醒:“楚王殿下,门主还在等您呢!” 楚胤闻言回神,点了点头,让楚青推着他往品香楼的方向去。 临近浮絮湖,品香楼今夜也是十分热闹,但是,位于品香楼后面的小院,却是十分的冷清寂寥,和前面的热闹喧哗形成了的反差对比。 依旧是那个亭子,燕不归坐在那里,一边捧着一坛酒喝,一边等着楚胤。 楚胤到的时候,就看到他靠坐在亭边那里,随意摆着一个姿势,头后仰着靠着柱子,手里捧着一坛酒,时不时往嘴里灌一口,他没有戴面具,所以看着他的神色慵懒桀骜,双眸微眯,带着几分醉意。 听见轮椅的轱辘声,燕不归缓缓扭头看过来,看到楚胤,邪邪一笑:“来了?” 楚胤见他如此,蹙了蹙眉,扫了一眼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摆着的几个喝过的没喝过的酒坛,拧眉淡淡的问:“你这是喝了多少?” 燕不归想了想,哼笑道:“也就两坛吧,你要喝么?要就自己拿!” 楚胤只是看着他片刻,没有去拿酒,而是扭头对楚青和玄武吩咐:“你们先退下!” 楚青和玄武领命退下。 这时,燕不归站起身,走到桌边随意一坐,打开了一坛酒,递给楚胤。 楚胤看着燕不归递上来的酒,蹙了蹙眉:“我现在不想喝酒!”燕不归闻言,蹙眉,有些烦躁的道:“我现在就想找个人陪我喝酒,你若是不喝,那便滚!” 说着,还把递给楚胤的酒重重的搁在桌上,捧起自己的酒站起来,转身回到方才坐的位置上,靠着柱子仰头灌了一口,那模样,有几分颓废。 这么多年,似乎从没有见过燕不归这个样子,他似乎有心事,只是不晓得是什么事,竟然借酒浇愁? 而且,看他这样子,似乎有些憔悴黯淡,仿佛毒酒不曾好好休息了一样…… 楚胤微微眯眼,淡淡的问:“这段时日你去哪了?” 这么多年,燕不归虽然时常外出,可是却从未有过过年的时候也不在暨城的,而且这次燕不归看起来有些奇怪,所以,他才疑惑。 燕不归似乎不想搭理他,可是仰着头想了想,还是破天荒的做出了回答:“找人去了!” “找人?” 燕不归嗯了一声,却没有再做回答。 轻歌不见了。 年前那一次和楚胤不欢而散后,他去轻歌那里,喝了些酒,然后不晓得着了什么魔,竟把轻歌…… 第二日醒来,轻歌就不见了,他立刻到处去寻她,可却杳无踪迹,这段时日,他都是在找她,故而才没有回来。 可是轻歌就像是蒸发了一样,不晓得去了何处,他担心害怕,这段时日几乎夜不能寐,日日都在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若是出事怎么办。 原本他还不打算回来的,找不到她,他日夜难安,可是有些总要的事情需要回来处理一下,他便让不归门的人继续找人,自己先回来了。 楚胤见他这般样子,垂眸想了想,倒是一时间不晓得如何把臻儿的事情告诉他了。 可是,却还是要说的。 思索片刻,他才抬眸看着燕不归,斟酌片额看,开口道:“前两日吴嬷嬷去世了!” 燕不归闻言,清醒了几分,扭头过来看着他,面色倒是严肃了起来,蹙眉问:“怎么这么突然?” 聂家和楚家世代交好,而清华长公主时常和燕无瑕来往,他也时常去楚王府,自然也和作为清华长公主乳娘的吴嬷嬷关系不错,那老人家对他们这些小辈,也是十分和蔼疼爱的。 只是这些年,他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便再也没有和吴嬷嬷接触过了。 楚胤淡淡的道:“也不算突然,她病了许久了!” 燕不归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人生无常便是这样了吧,这些年每年去青云庄祭拜楚翎,总是能远远地看到那老人家精神抖擞的样子,如今,突然就没了…… 不过,倒是没什么伤感的,他家破人亡死了那么多亲人,早就已经对死亡这个词麻木了。 楚胤看着他道:“吴嬷嬷去世之前,告诉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说,当年庆王府失火……”楚胤刚说到这里,忽然停下了来没说了,眉头紧拧,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些不适…… 楚胤直觉不妙,因为他身上的力气忽然开始消散,身体也出现了些许麻痹的感觉…… ------题外话------ 难得今天写了不少,要调整更新时间,所以先更这么多,剩下的明早更,咳咳 010:傅悦失踪,生死不明(一更) 这种麻痹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就像是他腿上的感觉一样…… 楚胤立刻攥紧拳头,猛然抬头看着燕不归,见他在看着他,且还一脸平静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那几分醉意,他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咬牙厉声问道:“阿槊,你做了什么?” 燕不归移开目光,看向那边的桌子脚下放着的香炉,淡淡的道:“放心,只是麻骨散,不是毒药!” 楚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石桌底下搁着一个香炉,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异香,只是因为酒气太重,他刚才没有察觉…… 麻骨散,是燕家制出的一种十分厉害麻痹迷药,比软筋散还要厉害,再厉害的高手都无法抵御,且不需要服用,只需要闻到这个味,便开始失去力气,麻痹昏迷,他是因为身怀内力,否则怕是刚进来这个亭子没多久身体就该出现异样了,而燕不归没有异样,怕是提前服用了解药…… 楚胤用力晃了一下有些恍惚的脑袋,指甲嵌入肉中逼自己庆幸,厉声质问:“阿槊,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不归坦然一笑:“自然是杀人!” “什么?” 燕不归放下酒坛站了起来,看着楚胤嗤笑道:“你忘了么?我说过的,你最好将她保护的好好地别给我机会,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楚胤脸色阴沉下来,当即咬牙怒骂:“你混账,她是……” 楚胤话还没说完,出去匆匆闪身而来,急声道:“王爷不好了,王妃出事了!” 楚胤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理会燕不归,豁然抬头看着楚青,可还没来得及说话,身上的药效发作的愈发厉害,他挣扎不过,瞬间失去了意识。 楚青惊呼:“王爷!” …… 楚胤昏迷了一天一夜,第二日傍晚才醒过来。 而这一天一夜,整个暨城都乱了。 就在昨夜灯节最热闹的时候,浮絮湖忽然从湖底和湖边出现大量杀手,将楚王府的画舫团团包围,之后楚王府的暗卫与他们交手,就在两方生死相搏的时候,画舫起火,楚王妃坠入浮絮湖,生死不明,楚王府的人一波又一波的潜入湖底找了一个大晚上,都没有找到傅悦的下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此事自然是掀起了一场风波,整个暨城从昨夜开始,搜查的动静就没停下过,而浮絮湖边,层层把守着楚王府的侍卫,楚王府的人找了一天一夜,几乎把整个浮絮湖给反过来了,都没有找到傅悦,而那些刺客,因为场面混乱,死的都死了,没死的也大多全身而退了,只抓到了几个。 楚胤醒来,楚青自然是要如实禀报昨夜的情况。 就在楚胤进了品香楼之后不久,湖底涌出大量黑衣杀手,岸边也突然出现了很多伪装易容成百姓的杀手,双重夹击之下,楚王府守在傅悦身边的暗卫多达三十个,原本祁国由蒙筝带领的皇室隐卫也有三十个,加上蒙筝本人和楚明都在傅悦身边,俩人都是高手,这样的保护下,傅悦原本怎么都不会出事,可是画舫不知为何起了火,且火势蔓延的特别快,还从岸边射来了许多弓弩箭,蒙筝和楚明都忙着挡住弩箭的袭击顾不上拉着傅悦,傅悦和清沅都坠入了湖中,可是蒙筝当时就跳入了湖中救人,然而,清沅很快就找到了,傅悦却不知所踪,据当时在场暗卫的禀报,傅悦坠湖前还中了一箭,眼下却生死不明,寻遍了整个浮絮湖,都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楚胤听见楚青的禀报,心下骇然急火攻心,一口血直接就这么吐了出来。 楚青忙上前拍着楚胤的背:“王爷放心,楚王府的暗卫已经倾巢而出,一定可以找到王妃,请王爷保重身体!” 楚胤却顾不上自己的不适,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额间青筋暴起,心下大力起伏着,咬牙问道:“聂禹槊呢?” 楚胤一般不叫燕不归的这个名字,就怕这样叫他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贯谨慎,可如今,却愤怒到理智全无。 楚青低声道:“燕公子在您昏迷之后不久,便不知所踪了!” 正因为燕不归趁乱走了,他才寻不到解药,楚胤才昏迷了一天一夜。 “这个混账!” 他竟然…… 若是臻儿有个三长两短…… 前所未有的愤怒,失望,恐惧和自责在他心里盘桓交织,令他难以呼吸。 他怎么就没有防着燕不归,为何要把她自己留在画舫上,让她面对这些危险,如今还生死不明,她若是有个好歹…… 楚胤越想越怕,死死的握着拳头,目光阴戾咬牙切齿的吩咐楚青:“立刻派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将聂禹槊给我找到,就算把他废了也要把人带到本王面前,还有,全面封锁暨城,不许任何人进出,不要再搜寻浮絮湖,臻儿不可能在湖底了,派出所有人搜查暨城,不许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把昨晚在浮絮湖中游湖的所有人都查一遍看看都有谁,岸边的人也逐一彻查,再去查昨夜谁在制造混乱,查昨夜皇帝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昨晚都在做什么,可有异样,抓到的那几个人,也给我审!哪怕把他们都剐成骨头架,也要问出到底是谁指使!” 楚青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办!” 楚王府全面封锁暨城不许任何人进出,并且控制整个暨城到处大肆搜寻的消息传进宫中时,皇帝直接大发雷霆了。 奋力一挥,桌案上的东西被甩了一地,皇帝咬牙怒声道:“好你个楚胤,竟然敢私自封锁暨城,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之前再怎么样也只是搜查城内和盘查出入暨城的人,这一点他倒是还能勉强忍受,可现在的情况是,整个暨城都被封锁了,而楚王府的人,几乎控制了整个暨城,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搜查…… 先前的这些,都是征询了他的意见才做的,可如今,直接越过他擅自封锁暨城,控制整个暨城,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此僭越…… 当他这个皇帝是虚设的? 该死的东西! 一边的太监总管何福慌忙退后一步跪下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道:“陛下息怒,如今毕竟是楚王妃失踪生死不明,楚王担心,做事难免失了分寸……” 皇帝冷笑怒骂:“朕看他是不知死活,一介臣下,竟然敢越过朕下令封城,堂堂大秦都城,他竟敢派人控制,简直是不把朕放在眼里,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说着,他厉目扫向下面跪在那里的黑衣暗卫,咬牙厉声质问:“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为何楚胤还活着?” 那暗卫是暗龙卫的首领暝绝,看着三十四岁的样子,面容凌厉肃穆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听到皇帝的质问,当即低下头语气铿锵的道:“陛下恕罪,当时在事发之前楚王就已经乘坐小船离开了画舫,属下本想等楚王回来再动手,可是北梁人却率先出了手,当时场面混乱,且已经闹出了动静,属下只能趁乱射杀楚王妃!” “楚胤去了哪里?” “他去了浮絮湖边的品香楼!” 皇帝微眯着眼:“品香楼……” 暝绝道:“是的,当时楚王去了品香楼,且直接去了品香楼后面的一座小院里,楚王妃出事时他也不曾出现,之后昏迷着被抬出送回了楚王府,似乎一个时辰之前才醒过来!” “他去品香楼做什么?” 暝绝道:“属下不知,当时属下也派了人跟去了,只是院子里似乎隐藏有高手,那些人警惕太高不敢靠近,且那个院子似乎还布置了机关,十分反常!” 皇帝当即吩咐:“去查那个院子住了什么人,昨夜楚胤定是去见了什么人,务必查清楚,朕倒要看看,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竟然在这个关头把楚胤叫走!” “属下遵旨!” 皇帝又吩咐:“还有,绝对不能让北梁人和方叙活着离开大秦,你知道该怎么办!” “属下明白!”“再有,绝对不能让楚王查到此事与朕有关系!”“陛下放心,属下已经处理干净了,绝对不会让楚王查到此事的内幕!” “嗯,退下吧!” 皇帝稍稍满意的挥挥手,暝绝躬身退下。 之后,皇帝坐在那里思索片刻后,看向何福:“何福!” “陛下有何吩咐?” 皇帝道:“传朕旨意,全面封锁暨城不许任何人进出,令禁卫军协助楚王寻找楚王妃,让荣王彻查昨夜之事!” 何福一愣:“陛下,这暨城不是已经……” 皇帝冷笑:“他擅自做主封锁暨城已是事实,朕何不给他一个名正言顺!” 何福闻言,瞬间就明白了:“是,奴才这就去办!” 皇帝这个时候不追究楚王下令封城僭越擅权的罪名,而是顺着他的意给他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权力,落在百官和百姓眼里,那便是楚王府恃宠而骄目中无人,楚王不把陛下放在眼里,竟然越过陛下下令封城,陛下却宽容厚爱,不仅不怪罪,反而还纵容…… 届时,楚王府怕是会丧失不少民心…… 011:幕后之人,把药拿来(二更) 入夜的时候,原本还在青云庄,刚料理完吴嬷嬷后事的冯蕴书赶了回来,得知傅悦失踪生死不明,燕不归竟然还参与其中,差点被气吐血。 楚胤身上的药效还没完全褪去,虽然醒来了,身上却还是有些麻痹无力的感觉,而且他站不起来,如今已经派出了所有能派的人,除了静等消息,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冯蕴书见楚胤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凝望着眼前,一副神色空洞万念俱灰的样子,愈发的不忍,顾不上自己心中的恐惧害怕,安慰道:“阿胤,你也别往坏处想,幕后之人既然如此大费周章的带走臻儿,定然不会伤及她的性命,只要她活着,总是能找到的!” 楚胤眼眶布满血丝,紧紧扣着轮椅的扶手,哑声道:“可是她坠湖之前中了一箭……” 冯蕴书一愣。 楚胤语气哑涩的道:“我原本以为,我一定可以把她保护得好好的,任谁也伤不到她半分,可是如今,我却因为一时疏忽,让她受此劫难,眼下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她最怕痛了,中了一箭还坠入水中,伤势一定很重,不知道带走她的人可有给她处理伤口,她一定很害怕……” 失而复得,他立誓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人伤害到她,他会倾尽所有护她一世无忧,可如今,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因为他的疏忽和错信,让她遭了这份罪,如今还不晓得人在何处伤势如何,会不会遭受虐待和折磨…… 可他现在倒好,连是谁把她带走了都还不知道…… 再如何的心痛和着急,仍是没有办法立刻把她找回来,只能等…… 只能等…… 冯蕴书听着楚胤的话,愈发气急败坏:“阿槊真是糊涂啊,若是臻儿再有个好歹,他……” 说着,冯蕴书都说不下去了。 聂兰臻若是再出事,他们都承受不起,而聂禹槊,聂兰臻是她仅存的血亲,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妹妹,他为了这个妹妹心怀执念多年,如今她死而复生,他却在不知情的时候,将她陷入这般险境,若是聂兰臻能平安找回来还好,就怕…… 这时,楚胤忽然淡淡开口:“大嫂,我想自己待着,你先回去吧!” “那你……” “我没事,就想一个人静一静!” 冯蕴书晓得他现在心神很乱,加上因为傅悦出事,府中也很不平静,她也需要去处理一下,便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冯蕴书走出去后,楚胤一动不动的坐了一会儿,目光凝滞的望着眼前的夜色,不晓得过了多久,楚青回来。 “王爷,审出来了!” “说!” “昨夜包围画舫刺杀王妃的,是北梁齐阳王的人!” 楚胤厉眸微眯,咬牙切齿:“方叙……” 楚青沉声道:“王爷,这段时暨城戒严盘查,然而暨城却突然出现了那么多北梁的人,悄无声息,我们的人竟然也毫无察觉,必然是有人暗中把这些人放了进来,并且暗中掩护,想是有人和北梁人勾结谋害王妃,或是……王爷也在算计之中,若非当时王爷被燕公子引去了品香楼……” 那么,楚胤当时也会在画舫中,刺杀一看就知道是早就布局埋伏好了的,若是如此,怕是楚胤也会有危险…… 楚胤自然也想到了为这些,他眯着眼思索片刻,而后划过一抹阴戾的杀气:“是赵鼎!” 楚青又道:“根据当时在场幸存的暗卫所言,那些人在包围画舫两方厮杀时,岸边隐蔽处射来许多弓弩箭,射杀的不只是王妃和楚王府的人,连北梁的人也有不少死于这些弩箭之下,可见他们并不是一伙的人!” 很明显,是这两方人马勾结刺杀楚胤和傅悦,只是北梁人打头阵,而另一波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坐收渔翁之利,既可暗杀楚胤和傅悦,也可射杀北梁的人,因为当时场面十分混乱,就算是差,怕是也查不出那些到底是谁的人。 如此精明的算计,加上还能掩护北梁的人潜藏在暨城中制造如此大阵仗的刺杀,此人必定位高权重,而暨城之中有此能力且对楚王府这般容不下的,只有宫中那位! 如此看来,方叙根本就是完好无损的,而这段时日皇帝派人在暨城搜查方叙是假,掩护方叙和被两人很才是真,一旦方叙指使北梁人杀了楚胤和傅悦,皇帝既可以除掉心头大患,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讨伐北梁,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因为傅悦的死,让祁国和秦国联合对付北梁…… 楚胤面色铁青阴沉许久之后,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凄厉慑人,眼中迸发的杀气让人看着胆颤。 楚青看着,有些骇然:“王爷……” “去把那颗药找来!” “什么?” 楚胤抬头看着楚青,一字一顿:“去,把那颗药找来给本王!” 楚青面色一变:“王爷,您是打算……那您这么多年的隐忍和准备岂非……” 楚胤咬牙:“若是她当真有个好歹,本王便是让整个大秦和北梁都为她陪葬都不足惜,又何惧与赵氏翻脸?” 比起她,所有的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没有能够明白他此刻的心境,那是失而复得却要面临得而复失的绝望和心痛。 闻言,楚青也知道自己劝不得,且如今王妃失踪,王爷是绝对不可能坐得住的,不亲自去找,他如何安心。 楚青领命,转身走了出去,但是,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制作很是精美的药盒子,面色犹豫又无奈的把盒子递给了楚胤,楚胤接过,缓缓打开,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他拈着药丸看了许久,而后,毫不犹豫的将药丸放入口中,吞咽,一气呵成。 楚青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神色担忧的看着楚胤。 楚胤吞下药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在他吞下药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之后,脸色慢慢的变了,牙关紧咬眉头紧拧,整张脸都变得狰狞慑人,青筋暴起,呼吸急促痛苦难掩,而楚胤整个人也忽然发起颤来,许是十分痛苦,楚胤咬紧了牙关抿紧了唇都忍不住轻哼了两声。 ------题外话------ 出了点问题,晚了,不好意思。 明天也二更。 012:站起来了,不归不信(一更) 额间的冷汗如同水滴一样沁出,滑落,只消片刻,整张脸都湿了,青筋愈发凸起,楚胤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力忍受着体内气血逆流内息混乱的痛苦和折磨,特别是双腿,血肉撕裂般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发抖,他忍不住轻哼不止。 他的双腿僵硬麻痹多年,起初是因为中毒,后面解了毒后,也有大半年的时间处于恢复期,经过燕无筹的精心调理,原本因为中毒僵硬的血肉慢慢的恢复了生机,之后恢复如常,可是为了掩人耳目韬光养晦,他让燕无筹用药将他的双腿麻痹住,可是是药三分毒,加上长久不动,几年下来,对他的腿造成不小的损伤,甚至几乎麻痹的没有什么感觉了。 不过,这个药经过燕无筹的加工,显现的脉象症状和中了蚀骨之毒大同小异,也因为如此,皇帝几次三番派人来给他把脉,都查不出任何问题,当年楚王府元气大伤本就不能再承受皇帝的打压和猜忌了,他站不起来,皇帝便会放心许多,燕无筹给他配好了解药,只要他想要站起来,服了药便可,只是恢复的过程要遭受不少罪,这几年他一直忍着没用,本打算暗中韬光养晦,等时机一到,再打皇帝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等不到了。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便是生不如死,所以,他等不起了,哪怕会有许多麻烦,也总比失去她要好得多。 楚胤的脸色,随着身体上遭受的痛楚变得越来越难看,愈发的狰狞苍白,青筋仿佛要透过皮肉崩出来一样,身体颤抖不止,双手死死地抓着扶手,因为过于痛苦难忍,竟然生生把紫檀木做的扶手掰裂开来,眼睛闭了又睁,闭着时整张脸拧成一团,睁开时睚眦欲裂般痛不欲生,喘息声又重又乱,他极力忍着,也忍不住哼出声来,听着就知道他此刻十分痛苦,楚青在一旁看着,十分揪心,只是,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楚胤这个样子,当年蚀骨之毒没解之前,也时常毒发,毒发之时便是这个样子,而他除了候在一边等着,什么也帮不上。 楚胤就这样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胤忽然身体一抽,一口血就这样喷出,染红了他身上的白衣和面前的地毯,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缓过来,许是因为这一口毒血吐出,他身上的痛楚逐渐散去,靠着椅子背靠仰着头有气无力的呼吸着,面色甚为难看。 坐在那里缓了许久后,他忽然坐正身体,缓缓把腿从脚踏板上抬起,脚放在地上,之后吃力的撑起身体,突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是刚一起身,他便摇摇欲坠的根本站不稳,幸好楚青及时出手扶住,不然他直接便瘫倒在地了,只是楚青刚扶到他,他便推开了楚青,自己吸了口气稳了稳之后,有几分吃力艰难的挪开了腿…… 一连两日,楚王府的人都在搜寻傅悦的下落,几乎把暨城翻了过来,却还是没有任何方叙和傅悦的踪迹,就连那些北梁的刺客也全部消失无踪,而暨城,因为傅悦出事楚王府的大肆搜寻几乎弄的人人自危。 而这期间,楚胤都没有出过楚王府,这也让所有人都纳闷不已,楚王府这样大费周章的搜找傅悦的下落,楚胤却从未出现过。 就在事发的第三日,消失了三日的燕不归突然有出现在了暨城周围,只是他似乎是刻意避开楚王府的人,隐匿了踪迹,还好暨城内外到处都是楚王府的暗卫,意外的发现了他的踪迹,可他却好说歹说也不肯来见楚胤,楚明只好和一众楚王府的暗卫强行把他带回了楚王府。 燕不归虽然离开了暨城,却并未走远,只在暨城三十里外的濮阳,因为手下来报,在那里发现了轻歌的踪迹,他便去寻了,他知道这两日楚王府的人一直在找他,但是他却刻意避开,倒也不是怕见楚胤,只是不想见,轻歌一直没有找到,他心里很担心,这次回来,是因为昨日手下来报,又发现了疑似轻歌的人出现在暨城周围,他才急匆匆的赶了回来,却没想到,轻歌没找到,却被楚王府的人发现了。 关于傅悦的事情,他不后悔,不见楚胤,只是知道楚胤找他是为何,不想再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和楚胤争执,也没心情理会。 只是,一眼看到面前站着的楚胤时,燕不归狠狠地愣了一下,而后不可置信的眯着眼问:“你竟然吃了那颗药?” 楚胤吃了那颗药后虽然站起来了,却也伤了元气,这两日一直在恢复,脸色看着不太好,有些苍白,不过,却也恢复了不少,此时看着燕不归的眼神,却冰冷到了极点,没有说话。 燕不归依旧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楚胤:“你疯了?为了一个傅悦,你竟然……” 楚胤忽然打断燕不归的话,哑着声音一字一顿:“她是臻儿!” 燕不归闻言一愣:“什么?” 楚胤目光冰冷尖锐的看着他,重复:“我说,傅悦便是臻儿!” 燕不归怔愣了一下,而后忽然笑了,讽刺的笑了:“楚胤,我看你是疯了,为了诓我说出她的下落,竟然这样的话也说得出来?你不觉得可笑么?” 楚胤没理会他的讽刺讥诮,抿唇冷声道:“吴嬷嬷临终之前告诉我,当年庆王府失火之时,庆王婶命人将臻儿送走,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也为了掩护臻儿离开,庆王婶自己放火烧了庆王府自焚,但是赵鼎派了很多人在庆王府周边监视,哪怕有那一场火掩人耳目,此事也差点暴露,幸好我母亲和谢世伯出手相助,这才悄无声息的将臻儿送离,所以,当年被烧死的那一个,不是臻儿!” 燕不归怔愣着,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楚胤又道:“她被送去了祁国,成为了傅悦,因为中毒,失去了九岁之前的记忆也伤了眼睛,这才变成了如今这样,可她确实是臻儿,你的亲妹妹!”听见楚胤这番话,燕不归总算是回过神来,脸色骤然大变,怒斥楚胤:“这不可能,楚胤,我看你是为了这么个女人神志不清了,连这种荒谬的话都说得出来,她算什么东西?你就算是爱上了她,想要找到她,也不能编造出这样的故事来侮辱了臻儿!” 是啊,傅悦就是傅悦,一个长得像臻儿的女人而已,与臻儿没有半点关系,在他眼里,那是泥尘都不如的人,以前因为她像臻儿,他才另眼相看了几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走了属于臻儿的一切,楚胤爱上了她,那她便是该死,所以,他知晓这桩阴谋,才参与其中,就是想让她去死,为了不让楚胤出事,才在出事前把楚胤叫走。 而且,之前楚胤口口声声说她不是臻儿,如今却改口说她就是臻儿,呵,用意如何不言而喻。 他怎么可能相信这些鬼话。 楚胤上前,站在他面前,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抿唇冷声道:“我知道你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也不管你是否相信,这都不重要了,你既做出了这件事,她是谁都与你无关了,如今我没有心情与你废话,我只要你告诉我,她现在在何处?” 燕不归毫不示弱,直视着他冷笑:“你以为我会告诉你?” 楚胤目光肃杀的看着他,不作任何犹豫,咬牙:“你若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 燕不归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楚胤道:“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了你,为她陪葬!” 燕不归惊骇过后,满是失望的看着他,冷笑着:“楚胤,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交情,你竟然就为了一个女人……” 显然,对于楚胤说傅悦就是聂兰臻的话,燕不归是一点都不信的。 楚胤猛地上前抓住燕不归的衣领,怒目厉声的咬牙道:“你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十多年的交情?就算她不是臻儿,却也是我的王妃,是我的妻子,我所爱的女人,你却毫不犹豫的将她置于死地,聂禹槊,我现在不想与你争辩,我只要你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在哪?” 燕不归没有挣开楚胤,无所畏惧的笑着:“既然如此,那你便杀了我好了!” “你……” 看着他这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的样子,楚胤真的恨不得现在就弄死他,可是,终究是有所顾忌。 他松开了燕不归,转头吩咐楚青:“楚青,去把安姑姑带过来!” “是!” 楚青领命下去。 很快,楚青带来了尚在病中的安姑姑。 因为傅悦出事,安姑姑担心焦虑得直接病倒了。 一进来,安姑姑便什么都顾不上的急声问道:“王爷,可是有公主的消息了?” 楚胤目光沉痛的道:“还没有!” 安姑姑闻言,当即又是一脸死寂。 楚胤又开口:“不过,你若是想知道臻儿的下落,就把你知道的告诉他!” 说着,指了指燕不归。 安姑姑才注意到屋内的另一个人,燕不归此时没有戴面具,所以安姑姑自然是看到了他的脸,虽然有那一道狰狞的疤痕,却也掩盖不住他的模样。 安姑姑想起了她曾经看到过的秦文刚聂夙的画像,当即询问:“王爷,他是……” 楚胤当即道:“他是聂禹槊,安姑姑应该知道他吧!” 安姑姑闻言怔愣片刻,而后满脸震惊的看着燕不归,往后踉跄了一步。 ------题外话------ 好吧,这个一更有点敷衍了,二更明天上午补,明晚依旧更╮(╯▽╰)╭ 013:道出真相,悔恨交加 没等安姑姑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楚胤又开口:“先前你不愿说当年的事情,说是事关祁国皇室秘辛不便逼你,可如今事关臻儿的性命安全,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如实告诉他!” 安姑姑堪堪回神,一脸愕然的看着燕不归,而后问楚胤:“王爷这是何意,难道公主这次出事是因为他……” 楚胤没否认。 安姑姑见楚胤没否认,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燕不归,心下惊骇,望天哀叹:“真是作孽啊!” “好了,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吧!” 安姑姑也知道现在不是悲愤的时候,压下心头的悲痛,点了点头,将自己所知的如实道来:“公主确实并非陛下的女儿,是十三年前被送到祁国的,当时她九岁,名叫聂兰臻,她和陛下的幼女四公主仅差一岁,长得极为相似,四公主身体很不好,从小就用药吊着一口气,在那一年冬天病入膏肓无力回天,在公主到祁国的两个月后,四公主便亡故了,为了掩人耳目保护好她,陛下在四公主夭折之后,让她顶替四公主的身份活了下来!” 燕不归听到安姑姑的话,心头震撼着,脸色早已血色全无,踉跄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的摇头,嘴上呢喃着:“这不可能,她明明是傅悦,怎么可能是蓁儿……” 对啊,不可能的啊…… 可是,他为什么心那么慌? 安姑姑思索片刻,抬眸看着燕不归沉声道:“陛下有一个孪生姐姐颐宁公主,名唤傅夕瑶,乃是奴婢的主子,而公主便是颐宁公主的女儿,是陛下的外甥女,四十三年前祁国内乱,三王谋反以至于皇室遭遇屠戮,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和颐宁公主被护送着逃走,可却被追兵穷追不舍,几次三番差点落入敌手,陛下当时是傅氏皇族嫡脉幸存的唯一的男孩,也是祁国的太子,颐宁公主与陛下乃是孪生,所以面貌长得很像,为了保护陛下,她换上陛下的衣服伪装成陛下引开了追兵,就再也没有回来,自此生死不明,后来内乱平息,陛下登基后一直在寻找颐宁公主的下落,找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任何消息,就在十三年前的年底,岑明统领把公主送到了祁国,一起送到陛下手里的,还有一封颐宁公主的托孤遗书,那个时候陛下才知道,颐宁公主当年引开追兵后受了重伤坠入山崖,被燕家的人所救,所以才成了燕家的女儿,嫁给了庆王,她便是你的母亲,庆王妃燕无瑕!” 说到最后一句,她定定的看着燕不归,一字一顿的说出来的。 燕不归却怎么也不肯相信,极力否认道:“不,这不可能,母亲明明是燕家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祁国公主?既然如此,她为何从来不说,也不回去相认,如果傅悦就是臻儿,那她为何没有胎记?为何……” 安姑姑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颐宁公主坠崖伤了脑子毁了容,后面才想起来,可当时她已经是庆王妃,为何不相认,公子细想还不明白么?至于公主的胎记,当年公主被送到祁国后不出一个月便毒发,后来经过强制解毒,那块胎记便不知为何自己淡去了,可她一到祁国,陛下便命奴婢照顾她,奴婢记得清清楚楚,她的左肩后面,确实是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红色胎记,可不管有没有胎记,她是您的妹妹,这是毋庸置疑的!” 燕不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却似乎怎么也说不出口,往后退了一步坐在那里,神色震惊呆滞,好久,都没有说话,手,却隐隐颤抖起来。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去否认安姑姑的话,因为随着安姑姑说起的这些事情,他想起了很多尘封的往事。 母亲对祁国,似乎有着极为不同的情感,她一贯喜欢吃祁国的饮食,因此,父王特意寻来了一个擅做祁国饮食的厨子,很是关注祁国的事情,每当祁国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总是十分忧心牵挂,犹记得臻儿出生的那年,祁国发生洪灾,死了很多人,进而引发了瘟疫,她还为此日也担心,差点保不住尚未出生的臻儿,当年秦祁交战,也是她让父王与楚王叔想办法平息战争…… 以前想不通的事情,似乎现在都得到了解释。 那如果真的是如此,傅悦就是臻儿,他到底做了什么…… 安姑姑甚为埋怨的看了一眼燕不归,没有再与他说话,而是扭头对楚胤道:“奴婢所知已尽数告知,还请王爷一定把公主平安找回来,她若是出事,那……” 安姑姑也不知道,若是傅悦这次有个好歹,后果将是如何。 颐宁公主乃是陛下同一胎所出的孪生姐姐,与陛下感情十分亲厚,当年为了保护陛下引开了追兵,自己也差点没了命,因此,陛下更是对其愧疚追念,那些年哪怕她极有可能死了,陛下也都未曾放弃过寻找,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出去,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消息,却是她被烧死被挫骨扬灰的消息,徒留下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儿,陛下这些年几乎把对颐宁公主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对她比对自己所有的孩子还要好,若是她死了,陛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当年没能护好主子,如今未能护好傅悦,便只有以死谢罪了。 楚胤道:“你且放心吧,臻儿本王必定救回来,你尚在病中,回去好好养病吧!” 安姑姑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一边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神色愕然的燕不归,目光怨念,咬了咬牙,终是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楚胤看着燕不归,神色冷凝:“她说的这些你都听见了,你是个聪明人,她说的是虚是实你心里应该有数,多余的话我不想重复,你告诉我,臻儿到底在哪里?” 燕不归恍恍惚惚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 燕不归道:“她被方叙带走了!” 闻言,楚胤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他惊骇过后两步上前,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面色铁青狰狞的看着他,怒意难掩,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方叙他是个疯子,他恨楚王府,恨我,必定不会让臻儿好过,臻儿坠湖之前中了一箭,如今落在方叙手里……聂禹槊,你……” 说到这里,楚胤直接愤怒的将燕不归狠狠地一推砸向他后面的椅子,极力忍着才没有直接弄死他。 楚胤这一砸,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的,所以燕不归直接差点把椅子压垮,身上自然是撞得很疼,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只神色痛苦的道:“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楚胤懒得听他这些没用的话,咬牙问道:“方叙到底把她带去哪里了?” 燕不归道:“出事当天夜里,方叙便已经趁乱离开暨城了,我也不知道他眼下到底在哪里……” 楚胤心下震撼,当时出事后暨城一片混乱,等他醒来下令封城已经是第二天,而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楚青等人只顾着在浮絮湖和城内搜寻,却没有想到,傅悦已经在事发之后当即被带离了暨城,而傅悦当时受了伤坠湖,必定已经昏迷,可是当时四个城门的人都盘问过,当夜趁乱出城的人虽多,却没有一个是躺着出去的,潜伏在城外的楚王府暗卫,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离开,且他也没想到是方叙带走了她,以为幕后之人既然费尽心思的把她带走,必定不会伤她性命,她受了伤不能颠簸,那人总会给她治伤,所以人一定还在暨城,或者说,那人应该是暨城的人,所以,这几日楚王府的人一直在暨城内搜寻,却没想到,那天夜里,方叙就带着她离开了暨城…… 她受了伤还坠入如此冰冷的湖水里,伤势必定很重,需要好好养伤才对,根本就不能颠簸赶路,方叙却事发之后立刻带她逃走了,方叙因为当年他杀了前任齐阳王方拓,对他和楚王府恨之入骨,必定不会善待她,她若是没受伤倒也还好,方叙既然带走了她,怎么着都不会要她的命,可如今,她受如此重伤,方叙顾着逃走必定不会顾及她的伤势,如今三天过去了,她…… 楚胤越想越慌,恐惧和绝望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心口如同被剜肉撕裂一般痛着,只觉得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呼吸不过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种感觉,便是如同当年听见她死的消息时一样,这两日哪怕再如何担心,他也抱着侥幸心理,笃定着她定不会有性命危险,他只要把她找回来便可,可如今,他连她现在是否还活着都不敢肯定…… 她若是死了…… 他冷冷的看着燕不归,咬牙切齿,声音透着刺骨的寒意:“聂禹槊,你最好祈祷臻儿能活着回来,否则,你便以死谢罪吧!” 说完,他再不理会燕不归,大步走了出去…… 徒留下燕不归瘫坐在那里,悔恨交加,目光空洞而绝望…… ------题外话------ 这是补的昨天的,今天的今晚更。 014: 楚王妃遇刺下落不明,自然是暨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楚王府,而这三天,楚王府的人大师封城搜寻,楚王却从未出现过,听闻出事那天楚王虽不在画舫里,却事发之后被人从品香楼抬出来,许多人瞧见了,他是昏迷不醒的,如今三日过去,他都没有出现过,很多人都猜测楚王那天晚上也遭遇了刺杀,命不久矣,然而也就在这个猜测甚嚣尘上时,楚王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健全无恙的从楚王府走了出来,然后,领着数十个楚王府的侍卫策马穿过了几条街出了城…… 楚王站起来的消息,比傅悦失踪的消息更加震撼人心,很快传遍了整个暨城,人人闻之色变,谁都知道,楚王站起来了,暨城的局势,乃至于整个大秦的局势都将大变。 整个暨城上下的人都处于震撼之中,而宫中,皇帝听到暝绝的禀报时,刹那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 暝绝重复道:“楚王已经站起来了,就在半柱香之前,他带着一群楚王府的人策马出了城!” 皇帝心头大骇,面色变得难堪至极:“怎么可能?” 楚胤,怎么可能还能站起来…… 暝绝道:“陛下,此事千真万确,现在整个暨城都传遍了,楚王确实是已经站起来了!” 皇帝却怎么也不肯相信:“他明明中了蚀骨,能保住命至今已经是出乎意料,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暝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这个消息对于皇帝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楚胤残着的时候,他就已经视为眼中钉除之而后快,可却束手无策,如今楚胤站起来了,影响力可比残着的时候大得多,起码,楚王康复了,皇帝怕是要日夜不安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咬牙切齿:“不,他根本就不是一直残废,他是装的,如今傅悦出事,他要去找傅悦才装不下去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暝绝一惊,忙跪下道:“陛下,当年楚王确实中了抹了蚀骨之毒,毒箭乃属下亲自射的,不可能是假的,陛下明察!” 皇帝道:“不,朕并非怀疑你,他中毒是真的,可想必早就已经解了毒,这些年一直在装,他居心叵测,狼子野心!” 康复了却隐瞒不报,还一直伪装着,这些年他派了那么多太医去诊治,都是一样的脉象,那些太医都说他的腿脚肌肉已经麻木僵硬,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能保住命已是万幸,可如今,傅悦刚出事他便站起来了,可见他是随时都能站起来的,先前不过都是伪装,虽然不知道他的毒是怎么解了的,可是皇帝既可以肯定一点,楚胤早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楚胤费尽心思的隐瞒自己已经恢复的事情,定然是在想蒙蔽他,在筹谋什么狼子野心的事情,对大秦的江山不利。 暝绝抬眸问皇帝:“那陛下打算如何?” 皇帝没回答,反而忽然问:“朕让你派人暗中追杀方叙,事情进行的如何了?” 暝绝立刻又低下头道:“陛下恕罪,那方叙那也潜逃离开暨城后,便隐匿了踪迹不知去向,属下已经派了人去暗中追杀,可方叙等人出了暨城,天下之大怕是难寻了,不过陛下放心,暗龙卫必定倾尽全力完成陛下的交托,不会让方叙活着离开秦国!” 虽说这是大秦,可是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想要找一个人却是不容易,何况是刻意隐匿踪迹的方叙,出了暨城,便是四通八达的各个去路,谁又知道方叙往哪个方向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可思索片刻之后,忽然拧眉沉声道:“你亲自带人去寻,即日起暗龙卫由你全权支配,不管你用何种办法,务必找到方叙的下落,但不要动手,一旦有方叙的消息,立刻想办法将此事告知楚王府,将他们聚到一处,记住,杀了方叙是其次,楚胤才是你们最主要的目标,这一次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取了他的性命,朕不想看到他活着回来!” 暝绝闻言一惊,而后当即领命:“属下遵旨!” 皇帝正要让暝绝退下,可又想起了什么,当即问:“朕让你去查那天晚上楚胤去品香楼见了什么人,可查到了?” “回禀陛下,已有了些眉目!” “说!” 暝绝道:“品香楼乃是楚王府的产业,但是却也并非如此,属下让人抓了品香楼的几个人严刑拷打才问出,品香楼后面的院子住着一个神秘的人,此人常年戴着面具,身边有诸多高手,他自己也武功十分高强,行事甚为警惕,楚王多次与之私下见面,关系绝非寻常,而品香楼的掌柜称他为燕公子,属下曾经听闻江湖上令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不归门的门主喜穿红衣常年带着面具,属下猜测,此人怕是便是那不归门的门主燕不归!” 皇帝闻言,厉眸微眯:“燕不归?” “正是,不归门如今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杀手组织,便是此人所创立,存世也不过十年,却迅速扩大十分可疑,属下大胆猜测,怕是这个燕不归便是楚王的人,用来暗中集结江湖势力,怕是日后会对大秦不利!”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 “他姓燕,可是神医门燕氏的人?” “这……属下不知!” 皇帝当即道:“派人去查,看看这个燕不归到底是什么人,可是燕家的人!” 若是燕家…… 燕无瑕是燕家的女儿,当年聂家九族被诛,燕无瑕被挫骨扬灰,燕家却没有任何反应,非但如此,还迅速隐匿不知踪迹,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只是燕家太过神秘,怕也是不想参与其中才迅速隐匿遁世,他便没有关注燕家,可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蚀骨之毒乃是天下奇毒,之所以是奇毒,便是因为此毒没有解药的记载,只有毒药的配置方法,他让人弄来的东西,毒性如何他最是清楚,楚胤中了这个毒,别说康复,就是能活下来已是勉强,却没想到他不仅活的好好的,如今还站起来了,可见必定有人暗中给他解毒,因为和庆王府关系较好,当年楚王府和燕家似乎也关系不错,所以给楚胤解毒的除了燕家,不做他想。 而这个燕不归,极有可能就是燕家的人,这么说来,燕家这些年,怕是也一直在和楚王府勾结对付他,为了给聂家和燕无瑕报仇。 “是!” 吩咐完了,皇帝抬手揉着紧拧的眉头,一边摆摆手道:“去吧!” 暝绝躬身退下。 与此同时,凤仪殿。 这几日,因为傅悦出事,皇后和楚贵妃都担心不已,只是除了担心,她们也什么都做不了,也因为太过担心,俩人都病倒了,她们这一病,宜川公主左右都顾不上,不过因为这次的事情太大,与楚王府交好的几家都在帮忙寻人,尤其是谢家,几乎是尽全力帮忙,而十公主这个关头帮不上什么,也只能回宫里照顾楚贵妃,这才让宜川公主轻松了许多,除了处理宫里的事情,便是专门照顾皇后。 听闻楚胤站起来的消息,皇后和宜川公主自然是吃惊不已,但是更多的,是欣慰和宽心,不过,这两日皇后却有一件事盘桓心底,有些想不通。 谢家这次倾尽全力的帮楚王府找人,丝毫没有顾忌皇帝的猜忌和不悦,与这些年谢家低调行事完全相悖,这让皇后有些摸不透自己那个兄长的心思了。 宜川公主听见皇后的困惑,低声道道:“母亲怕是多虑了,谢家一向和楚王府交好,这些年虽然因为陛下的猜忌一直少有往来,可这世代攒下来的情分,以前这几家几乎是亲如一家般,这样的交情岂是疏远了几年就能淡去的,楚王这般看重在意傅悦,舅舅尽能力相帮,本也是情理之中的!” 皇后仍是心事重重:“这些我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015:生死不明,哥哥到来 皇后很喜欢傅悦,但是,这份喜爱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傅悦的长相和她是楚胤的王妃,爱屋及乌罢了,若是平时的其他事情,她倒是很乐意袒护着她,可是如今这个关头,谢家倾尽全力帮助寻找傅悦,那便是公然和楚王府绑在一起了,也就是公然对抗皇帝。 虽然谢家和楚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本就不是秘密,可这些年楚胤残疾谢家低调,皇帝再难忍,也要为了顾全大局不敢再出手,然而这段时间发生的不少事情,已经让皇帝难忍楚王府的存在,上次的追杀和这次的刺杀便能看得出来,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对楚王府出手,而现在楚胤站起来了,皇帝更会想尽办法不择手段的对付楚王府,只怕也不会轻易放过谢家,若是以前,皇后并不担心皇帝能扳得动谢楚两家,可如今皇帝年老,以他的性子,是肯定打算有生之年除掉楚王府这个大隐患,为新主扫除后顾之忧,否则他怕是死不瞑目,现在谢家毫不掩饰的站在楚王府那一边,没有半点避讳的意思,皇帝怕是也容不下了。 一个昏聩狠辣的疯子,会做出什么来,她根本无法想象。 就像当年,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除掉庆王府这般不择手段狠辣无情一样,聂夙是谁啊,是他为皇子时最潦倒落魄的时候第一个支持他的人,多少次救他于危难,为他与先帝诸位皇子为敌,为他挡去了多少明枪暗箭,化解了无数阴谋诡计,庆王府的支持,在他夺位之路上的帮助无人能敌,而聂夙对他忠心耿耿,哪怕后来他即位后暗地里打压削弱庆王府的势力,聂夙也理解他的帝王之心步步退让,从未有过二心,可即便如此,他也如此容不下,筹划如此恶毒的阴谋,策划这样一场战乱和通敌的戏码,让庆王府百年的声誉毁于一旦,让聂夙兄弟父子全部惨死沙场,让聂家就此灭绝殆尽,他竟是毫不犹豫的赶尽杀绝了…… 皇后无惧皇帝,却也担心他发疯对谢家和楚家出手,当年聂家出事她无能为力什么也帮不上,这些年每当想起都心痛如绞悔恨交加,多少个夜里午夜梦回,梦中都是那些故人的脸,都是那些难忘的往事,因为三家世代交好,她自小便和聂夙楚仲关系极好,备受他们的袒护和娇宠,而聂夙,是她认下的义兄,这么多年,她一直走不出聂家覆灭的伤痛,如何能在这个时候再看着皇帝对楚王府和谢家下手? 以前她觉得皇帝不敢出手,因为他知道,他若是出手,大秦必定再次动荡,甚至是江山危矣,他费尽心思的铲除异己残害忠良来稳固自己的皇位和朝局,自然是赌不起这样的代价,可现在却不一定了,楚胤伪装残疾多年,用意不言而喻,楚王府和赵家的恩怨是不可能善了,这一点,皇帝心里很清楚,他都拿楚胤没有办法,他若是驾崩,不管以后谁继任皇位,怕也不可能是楚胤的对手,大秦的命数已然可见,皇帝毕竟是皇帝,掌控着整个大秦,还精通各种手段毫无底线,真要你死我活,怕是楚王府也讨不了多少好,皇帝一定会不择手段的除去心头大患,猛虎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毒蛇,而皇帝,便是一条毒蛇! 可如今事已至此,傅悦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楚胤已经对傅悦动了情,如此在乎她,这次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他那么聪明,定是知道此事与皇帝脱不了干系,现下忙着找傅悦才分不出神跟皇帝算账,傅悦能平安归来倒也还好,若是不能,怕是大秦就要乱了,楚胤不会罢休,祁国那边,怕是也要追究到底,届时,无意外的便是一场硝烟…… 皇后虽然没有说出自己的忧虑,可终究知母莫若女,加上联想到如今发生的事情和可能会导致的结果,宜川公主哪里会不晓得皇后在担心什么,便低声宽慰:“母亲,您笃信佛,也应该明白因果循环的道理,有些事情曾经种下了因,结果是早晚的事情,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那都是早就注定了的,不过您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舅舅虽然远离朝局低调行事,可他是个绝顶聪明的人,这些年避事却并非怕事,楚王从小天资聪颖,这些年既然一直伪装,定然也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他们两个联手,聂家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至于其他的,终是无可避免,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 宜川公主自然知道,用不了多久,本就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内部腐蚀溃烂的大秦江山便要乱了,届时会发生什么,将来又是个什么定数,只有天知道。 皇后稍稍点头,而后想起什么,讽刺的笑着:“终究是他自己做的孽,我倒是也想等着瞧,看看他会是何等下场,会不会也身败名裂受尽唾骂,会不会也不得好死……” 皇后说着,宜川公主忽然打断她的话:“母亲!” 而后,看向寝殿门口,正好看到一个宫女匆匆进来,这是凤仪殿的宫女,不过…… “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何事?” 宫女禀报道:“启禀公主,方才乾元殿传来消息,陛下身子忽然不适昏厥过去了!” 闻言,皇后没什么反应,甚至还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下,倒是宜川公主蹙眉问:“太医可去瞧了?” “太医已经被召去了,此事惊动了沈贵妃娘娘,贵妃已经去了乾元殿,还派人过来,让您现在过去一趟!” 沈贵妃自那场大火之后,身上烧伤多处,这几个月一直在调养,幸好宫中的太医也不是吃素的,虽然未曾将她身上脸上的疤痕完全去掉,可却淡了很多,这两个月倒是经常陪伴圣驾,虽然她年老色衰且还身上脸上都有疤痕,可是却也不晓得是不是顾念多年情分,皇帝对她的宠信不减分毫,她身子大好,自然是筹划着夺回后宫大权,可是多次与皇帝说起此事,皇帝都没有答应,故而,沈贵妃对宜川公主,是十分不满的,毕竟她手中无权,后宫短短几个月便被楚贵妃和宜川公主肃清她的人全部掌控在手中,她日子不比当初,所以现在,有事没事都要摆着长辈的架子当即宜川公主呼来喝去,往常宜川公主从不理她她也无可奈何,可如今皇帝昏厥不是小事,自然是要去一趟的。 宜川公主站起身,对皇后道:“母亲先好好休息,女儿过去瞧瞧!”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 宜川公主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若兰姑姑,后者颔首,她才往外面走去。 楚王站起来的消息刚传开,皇帝便病倒了,这让本就还处于震惊状态的暨城上下人等,无不猜测皇帝因何病了…… 不过,暨城的事情,楚胤无心去理会。 他那日离开暨城后,吩咐楚王府的人往暨城外各个方向去追踪,还往各处楚王府的暗桩传去指令也一并追查,发现可疑人,尤其是带着一个重伤病弱之人的人马队伍定要严加盘查,甚至传去王令,令个处守将官员封锁所有关卡不许任何人出入,自己也带着人没日没夜的寻找着,可谓能调动的人和想的办法都用上了,甚至加上谢家也尽全力派人帮忙,而燕不归也在那日得知傅悦就是聂兰臻之后,立刻下令不归门的人去找人,可是数日过去了,把暨城周围数百里内的每一个角落都找过了,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方叙带着傅悦离开了暨城,可暨城周围的所有出口,大到每一个关卡城池,小到那些小道死路,楚胤都让人全部查看了一遍,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踪迹,方叙和那些北梁人带着傅悦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而楚胤服了药后本就还没恢复过来便策马出来寻人,还没日没夜的找,身体受不住,心里更是担心焦虑,心力交瘁之下,直接病了,可即使是病了,还是不肯休息,靠着一股意念和执着坚持寻找。 离事发已经过去了十日了,傅悦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而就在这个时候,傅青霖来了。 傅青霖是年后过了年便启程北上来秦的,因为楚胤知晓傅悦就是聂兰臻之后问了安姑姑,安姑姑回去后便写了信让蒙筝飞鹰传书回去给了傅青霖,傅青霖收到消息后才过了年便启程往秦国来了,可是因为此事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来也不过是想来看看傅悦,加上有些事情要和楚胤商议,况且穆乐善也和他一起来了,顾念穆乐善倒也并不急着赶路,可是,就在八天前,他们刚进入大秦边境城池下榻一个祁国的暗桩处,便收到了蒙筝的传信,傅悦出事了,他们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暨城,夫妻俩跑死了好几匹马,眼都没合过,终于在三日前赶到了暨城,之后得知楚胤出来找人了,便直接就来找楚胤了。 他见到楚胤的时候,楚胤正在暨城以北两百里外的河阳城。 因为楚胤多日寻人体力透支身心俱疲,加上吃了药虽能站起来了,却没有好好休养恢复,这样没日没夜的寻找傅悦,身体撑不住,腿也出现了酸软不适的症状,甚至站都站不稳,根本就承受不了他这般折腾了,楚胤也晓得自己这样下去兵丁耗尽心神受不住,他怎么样都好,可他若是这个关头出事,她怕是真的再无活路了,所以,他只能先在河阳休息,让楚青带人继续找。 这几日,他找她找的几乎都绝望了。 她受了伤且不说,就在他出来寻她的第二天,楚青告诉他,楚王府的人处理那些死去的暗卫尸体的时候,发现那些人都有中毒的迹象,而毒源自于所中的箭,也就是说,傅悦也中了这个毒,府中的大夫查验了这个毒,虽然不晓得毒叫什么,可是里面的毒性成分可以断定,这是一种剧毒,中毒之人,活不过七日! 而她出事已经十日了。 不过几日过去,楚胤的鬓角头发都白了很多,整个人满脸沧桑憔悴不堪,满目的死寂和绝望…… 这个时候傅青霖的到来,倒是让他有些意想不到。 燕不归如今也在河阳城,这些天他也没日没夜的找傅悦,可也是没有任何头绪,傅悦应该中了剧毒的事情他也知道了,悔恨自责一通后,更是没日没夜的坚持找人,他找着找着,也找到了河阳一带,听闻楚胤病了,便来看楚胤,可是楚胤没见他。 楚胤没见他,却比傅青霖撞上了他。 楚胤正在苦想着方叙到底有可能会把傅悦带去哪里,会不会是自己寻人的方式出错了才怎么也找不到人,脑子一片混乱,所以也没有注意外面传来的响动,这时,一名暗卫闪身进来。 “王爷不好了!” 楚胤一听暗卫心急火燎的话,立刻急声问道:“是不是王妃有消息了?” 暗卫立刻道:“不是,是祁太子来了,如今在外面,把燕公子给打了!” 楚胤闻言一惊:“什么?” 傅青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就算是要来,怕是也赶不了那么快吧…… 暗卫道:“王爷您出去看看吧,祁太子十分愤怒,那阵势,似乎是要杀了燕公子!” 楚胤蹙了蹙眉,不过还是让暗卫扶着他起来,往外面去。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楚王府在河阳的一处别院,楚胤所在的院子出去,便是一片空地,楚胤被暗卫扶着出了院门,就看到眼前不远处,傅青霖正在一拳又一拳的打着燕不归,燕不归没有还手,而傅青霖处于愤怒之中,手下也没有留情,所以,燕不归被打的有些惨不忍睹。 楚胤一出来,傅青霖就抓着伤痕累累的燕不归的领子,咬牙怒声道:“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们为了让臻儿活下来想了多少办法费了多少心思,知不知道她这些年受了多少罪,你倒好,竟然这般践踏她的命,畜生不如!” 说完,他丢开燕不归,又是一拳抡过去。 ------题外话------ 好了,哥哥来了,虐燕不归了! 016:她不会死,拨云见月 燕不归摔在地上,久久没有回过神,只大胜喘息着,连痛都不曾哼过一声。 燕不归武功很高,按理说哪怕这些天因为找人没有好好休息弱了,可傅青霖那个样子,也是风尘仆仆满脸风霜的,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可他却从始至终没有还手,不对,傅青霖刚动手的时候还下意识的还了手,后来回过神知道是谁打的他,他便好似不想活了一样,任由傅青霖打。 傅青霖看着他那样,仍觉得不够解气,想起如今生死不明下落不知的傅悦,怒火更胜方才,又欲上前,不过,却被拉住了。 是穆乐善拉住了他,急声道:“傅青霖,你冷静一点,你再打下去他会死的!” 傅青霖咬牙切齿:“我就是要打死他!” 傅青霖现在确实是恨不得一刀了结了燕不归的。 他日夜兼程的赶到暨城,询问傅悦出事的前因后果,才从安姑姑那里知道傅悦此次出事与燕不归有关,而燕不归是聂禹槊,也是他的表兄,他当时那一瞬间还未姑母还有一个孩子留存于世高兴了一下,可下一刻,安姑姑便告诉他,便是燕不归不容楚胤爱上傅悦,才出手导致了蓁儿如今不知下落不知生死,一来到这里看到他,看到燕不归的脸,他便知道他便是聂禹槊,因为他看到过庆王的画像,也晓得聂禹槊的面容,与庆王很像。 想都没想,就想把他撕了解气。 穆乐善急忙道:“可是你现在打死他也于事无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把蓁儿找回来,其他的以后再说好不好?” 傅青霖也晓得现在不是计较算账的时候,咬着牙冷眨眼看着地上的燕不归,他冷声道:“倘若这一次蓁儿真的因你而死,你便为她陪葬吧!” 说完,他似乎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燕不归,扭过头要走向楚胤住的院子,正好看到齿音站在那里,似乎站了有些时候了。 先前就听闻楚胤站起来了,所以傅青霖看到他站着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心思理会,径直上前。 楚胤在他上前的时候,便转身进了里面,从始至终没有理会过地上伤的不轻的燕不归,方才傅青霖教训他的时候,楚胤也都冷眼旁观着,这本是他想做的事情,一想起臻儿便是因为他和方叙以及皇帝勾结谋害才至今不知生死不知下落,他便恨不得废了燕不归。 有半年未见,俩人谁也没想到再见会是这般情形,一时间,也不晓得该问什么,而坐在傅青霖旁边的穆乐善,看着两个人都不说话,都为之着急。 楚胤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此处?” 傅青霖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似乎在慢慢平复着心头的怒火,凝神屏气哦片刻后,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淡淡的道:“年关时收到蒙筝传回的飞鹰传书,说你已经知道了蓁儿便是聂兰臻,正好我许久不见蓁儿,也想来看看她,便刚过了年就启程来了秦国,刚到边境,便收到蓁儿出事的消息,就寻到此处了!” 说着,他抬眸看着对面的楚胤,冷眉怒目出言质问:“楚胤,你可记得你答应过我会好好保护她,这便是你好好保护的结果?你为什么要把蓁儿独自留在画舫上,把她置于这等危险中?” 楚胤对于傅青霖的指责质问全盘接受,闭了闭眼,低缓无力的道:“我很抱歉,这都是我的疏忽!” “你……”傅青霖还想说什么,可是也晓得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过错的时候,而且当时的情况他也听幸存下来的那些他安排给傅悦的隐卫说了,当时刺杀的动静很大,楚胤当时行动不便,就算楚胤在,怕是也于事无补,可能楚胤也难以幸免,所以,追究他的过错,确实是勉强。 沉沉的缓了口气,傅青霖问:“你们找了那么多天,当真一点消息都没有?” “没有!” 傅青霖心口一阵窒息的疼,不过还是继续问:“我听说蓁儿坠湖之前中了一箭?” 楚胤微红着眼点了点头,哑着声道:“对,而且,箭上被抹了剧毒,我府中的大夫查验了毒的成分,在里面发现了七日绝……” 七日绝是一种难寻的毒草,多长于毒物生长出没的幽从中,毒性极强,哪怕只是服用七日绝这颗草就已经必死无疑,可是暗卫传来的消息中说,府上医者从箭头上提出的毒中可以辩出,七日绝只是箭头抹的毒中的其中一个毒性,那些毒药上可还有其他成分,只是有些难辨,如今还没有弄清楚具体什么毒。 但是,单单只是这一味七日绝,便是致命剧毒,更遑论其他…… 闻言,傅青霖面色大变,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楚胤看着他没开口。 傅青霖却如遭雷击一般,一个趔趄后退,直直瘫坐在椅子上,面上血色全无,身体忍不住发抖…… 穆乐善忙站起来上前:“阿霖……” 傅青霖猛地摇头,一副悲痛不已难以接受的样子,有些语无伦次:“不会的……不可能的,当年她中了碧落九死一生都能活下来,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次,也绝对不可能有事,不可能……”楚胤看着傅青霖这个样子,微微垂眸,没有说话。 傅青霖此刻的心情,他何尝不知道,在得知傅悦不仅受了伤还中了剧毒的时候,他也这般难以接受,甚至更甚,如今依然如此,心无时无刻不在抽痛着,他无法想象,若是她这次真的……他又该怎么办,曾经失去了一次,他万念俱灰行尸走肉,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她便又出事了,还是这样的情况,她活着的可能这般微弱,他不知道如何去承受。 他根本无法承受。 这时,傅青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让他看着楚胤急声道:“对,蓁儿肯定不会死,我怎么忘了?当年为了给她解毒,国师和姬亭先生想尽了所有的办法,给她吃了很多精心炼制的药,就连以毒攻毒也试过,姬亭先生说了,蓁儿的身体早已与常人有所差异,她的血液中混杂着各种药性和毒性,虽不至于百毒不侵,但是任何毒在她的身上毒性都会减弱许多,哪怕是饮即毙命的鸩毒,都无法真的要她的命,何况是七日绝,所以,她应该不会受此毒所害!” 闻言,楚胤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惊喜一样,不可置信的问:“你说的是真的?” 傅青霖语气笃定:“自然,她一定还活着,所以现在我们需要尽快找到她,此毒虽要不了她的命,可万物相生相克,毒和药也是一样的,她身体里的药性和毒性已经维持平衡了,此番中毒必定打破了平衡对她身体造成损伤,她又受了伤,方叙对你恨之入骨,带走她虽是应该不会要她的命,可定然不会善待她,不晓得会受多少罪,只有尽快找到她,否则也是后果不堪设想!” 楚胤颓然无力的叹声道:“可如今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始终没有任何踪迹,我也不知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从没有一刻这般茫然无助过,一想起她还在方叙手里,中着毒受着伤,方叙还是个疯子,肯定不会善待她,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她,那种绝望茫然的感觉就油然而生,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傅青霖闻言沉默着,好一会儿,忽然抬眸看向楚胤沉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关心则乱!” 楚胤一愣:“什么意思?” 傅青霖道:“俗话说日月无声水过无痕,可当真如此么?一个人出现过定然会留下痕迹,哪怕再微小难寻,也不可能一点踪迹都追查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暨城,所以你从暨城一路查出来,不管哪里都查不到任何踪迹!” 活生生的人啊,只要出现在某一个地方,就会留下痕迹,哪怕再怎么抹去,也抹不掉,没有道理一丝痕迹和查不出来,若是一般人倒还好,可是楚王府的人他还是了解的,必不会放过任何角落。 这样的追查之下,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实在是不合常理。 楚胤闻言,当即道:“可是暨城已经被楚王府的人查的干干净净,也没有找到,况且聂禹槊也和我说了,当天夜里方叙就带着臻儿离开了暨城……” 楚胤话没说完,傅青霖忽而冷笑:“呵,他的话你也敢信?” 楚胤不说话了。 傅青霖继续抿唇道:“就算他说的是他所知道的全部实话,但是他与方叙不过是狼狈为奸利益勾结的关系,你焉能肯定方叙会真的把自己真正的行踪告诉他?我听说你前段时日派了很多人守在暨城外,他们可发现了方叙的行踪?他既不能上天也不能遁地,你觉得他有多大的本事能躲开你楚王府的人悄无声息的离开暨城?” 楚胤如梦初醒。 对啊,他是太过担心关心则乱了,却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当时暨城周围都是楚王府的人,任何人进出都逃不开他们的眼睛,可当晚虽然趁乱离开的人不少,可是却没有可疑的人,他当时致使听燕不归说方叙当也就带着傅悦离开了,他心急火燎就追了出来到处找,可没有联想这一点,当时傅悦受了伤,要带走她,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不可能躲得过楚王府天网一般散在暨城外的精锐暗卫,除非,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可是暨城……” 楚胤想说什么,却又忽然顿声不语,陷入了沉思。 之前方叙受伤坠湖,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让人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说明方叙定然有一个他楚王府都找不到的地方可以藏着着,之前找了那么多天都找不到,可见那个地方一定很隐秘,后面再找也是枉然,当时傅悦重伤,他费尽心思带走而不是直接杀了,自然是也不会罔顾她的命赶路离开,所以,方叙极有可能没有离开暨城…… 而他,竟然愣是没有想到这些…… 傅青霖又忽然问:“你这次出来寻人,是不是把暨城的人都调出来了?” 楚胤下意识点点头。 他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了,当时以为方叙带着傅悦离开了暨城,自然是把所有人都派出来追寻,既然肯定了人不在暨城了,哪里还顾得上让人盯着,不仅如此,原本潜伏在暨城周围的人,也都被他调开找人了……傅青霖当即气结:“你还真是……” 傅青霖很想也把楚胤骂一顿,可是也知道楚胤关心则乱才会这般大意,加上楚胤也是倾尽全力找人了,还差点又把自己搭上了,便也骂不出口了。 楚胤呢喃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方叙多半已经不在暨城了……” 傅青霖不置可否:“他若是不蠢,自然是已经不在了,只是楚王府的人如今搜查的方向也都是从暨城各个出口延伸出来的一大圈,仍是包围着暨城这一大片范围,他就算躲过一劫,也跑不了!” 楚胤道:“我立刻命人往回追寻!” 说完,他召来了门口的暗卫,吩咐传令出去给各处正在搜寻的人。 暗卫领命闪身出去散发消息,也在这时,门口又进来一个侍卫:“王爷,燕公子伤势不轻,却不肯让大夫医治,甚至不让任何人碰他,属下不知如何是好?” 楚胤尚未开口,傅青霖已经冷声道:“那就不必理会,让他自生自灭!” 侍卫有些犹疑的看着楚胤:“王爷,这……” 楚胤淡声道:“你告诉他,他现在还没有资格求死,他想死,等把人找回来再说!” 侍卫立刻领命下去:“是!” 傅青霖讽刺笑着:“说起来倒也是可笑,那方叙虽不是当年杀害姑父的凶手,他的父亲方拓却脱不了干系,如此说来,说他是聂家的仇人也不为过,聂禹槊倒好,竟然还和仇人勾结来把自己的亲妹妹送上绝路,若是姑母在天之灵看到,不晓得该是何等心境!” 若是她在天有灵,看到自己当年不惜自焚也要保住的女儿被亲儿子害成这样,怕是死不瞑目! 017:不可饶恕,傅悦踪迹 当年那般绝境之下,燕无瑕为了掩护聂兰臻,不惜放火自焚,才在皇帝密不透风的监视下给聂兰臻某得一线生机,可她和聂家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死了,庆王府被烧成废墟,聂家的很多人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虽然在那样的情况下,结果他们都会死的,可是皇帝下令杀死和燕无瑕自己放火烧死是不同的,正因为燕无瑕为了保住她付出了这般代价,这般望着她可以好好活着,他们也才知道聂兰臻不能死,为了让燕无瑕在天之灵可以安心,这才想尽办法不惜代价的保住聂兰臻的命,可如今,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心血,却被一个聂禹槊毁了。 方叙因为前齐阳王方拓的死恨毒了楚王府,恨毒了楚胤,可是有因才有果,当年聂夙兄弟父子几人全部惨死沙场,方拓脱不了干系,何况,两国交战死亡在所难免,比起方拓的不择手段勾结谋害,起码,楚胤杀他,是在战场上正大光明的杀死的,方叙因此恨楚胤,虽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方叙这般报复,太过卑劣,可谓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方拓以卑劣阴暗的手段与赵鼎等人勾结害死了聂夙等人,如今他的儿子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如此算来,方叙便也是聂家的仇人,且是血海深仇,聂禹槊和方叙勾结,不管知不知道傅悦就是聂兰臻,不管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都不可饶恕! 楚胤似乎是不想谈及燕不归,淡淡的道:“他的事情,等把臻儿寻回来再做打算吧,现在最重要的是臻儿,你既然来了,想来也是要一起寻找臻儿的,我会下令楚王府的人随你调动,你想如何都可吩咐他们,只要能找到她,怎么样都可以!” 傅青霖点了点头:“我一会儿便离开这里去追寻蓁儿的下落,不过你现在这个样子去找怕是也只能添乱,那么多人在找,多你一个不多,所以你先在这里养着吧,免得她还没找回来,你就没命了!” 楚胤看着脸色就很不好,腿虽然站起来了,可刚才他注意到了,楚胤走路的姿势有些虚浮无力,还需要人扶着,她去楚王府的时候,冯蕴书告诉他,楚胤吃了药站起来后,还没完全恢复就直接出城寻人了,想来如今这副样子也是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找人造成的,他虽然急着找到傅悦,可是,却也不想为此搭上一个楚胤。 楚胤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情况不宜再折腾,楚王府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了,他甚至动用了楚王府所有的势力,能不能找到,不是他去不去就能改变的,眼下他只有先养着,起码要走得了路骑得了马才能去找她,正好傅青霖这个时候到来,有傅青霖在,他也放心几分。 他点了点头,目光诚挚的看着傅青霖道:“多谢!” “嗤!”傅青霖不以为然的嗤笑道:“她是我妹妹,是我看着长大的疼了十几年,曾经发誓穷尽所有都要护着的妹妹,她出事了,我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何须你来言谢?” 说完,丢下了一句:“你好好养着吧!” 便和穆乐善一起离开了。 楚胤立刻吩咐传令给所有楚王府的人,一切听从傅青霖的指令后,便摒退左右,静坐在那里,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他现在很恨,恨所有导致这一切的人,可更恨的,是他自己,若非他没有早些吃下那颗药,也不至于她出事的时候保护不了她,如今她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他因为这两条腿和这副身体,除了静养着等消息,什么也做不了。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伪装,他应该早些吃那颗药的,若是早就吃了,他早就可以站起来了,没有了这层约束,他可以更好地保护她,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她,再怎么样她都不至于是眼下这般情况。 可如今,悔之晚矣,再怎么恨,也只能先想着找到她。 果然,在楚胤下令楚王府的人往暨城方向搜寻追查的几日后,终于查到了一些消息,方叙确实是在暨城松懈的时候离开的,楚王府的人在暨城往西近百里里外的赤霞镇,追查到了一些不明身份者的踪迹,可以确定就是方叙等人,有赤霞镇万源村的村民在七日前的深夜看到一伙人悄无声息的路过进入了赤霞镇出了名恐怖的迷谷森林,楚王府的暗卫顺着这条线追查,在林间隐蔽的石缝下找到了一个用血写出的安字,而这个字因为多日过去消退了许多,加上写的时候应该是很急忙,所以看不出字迹,只依稀看得出是个安字,但是可以确定,是傅悦写的。 也就是说,她被方叙带进这个林子的时候,人是清醒的。 楚胤养的差不多了,本来也开始继续带人追查了,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就离开了河阳城前往赤霞镇,而他赶了两日的路到赤霞镇的时候,等在那里的楚青告诉他,暗卫在迷谷森林搜寻了一番,又把迷谷森林周围也都查看过了,可以确定方叙等人在进入迷谷森林两日后出来,之后往西边逃去了,也就是说,他七日前就出了迷谷森林,然后避开了楚王府到处搜查的人逃走了,因为这段时间暗龙卫的暗卫也以陛下命他们帮忙追捕方叙为由神出鬼没,以至于楚王府的人被混淆视听,竟然被方叙钻了空子逃走了,傅青霖已经去追了,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怕是难寻。 楚青忿忿道:“王爷,这次王妃出事,陛下脱不了干系,眼下楚王府忙着找王妃,他还派人来添乱,以至于让方叙趁机逃走,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楚胤眯着眼,眸间迸出浓浓杀机和恨意,咬牙道:“眼下本王没心情与他周旋,你传本王的令,再发现暗龙卫的人添乱影响寻找王妃,直接都杀了,至于这些账,等把臻儿寻回来,本王再跟狗皇帝好好的算!” 如此,便也是直接和皇帝撕破脸杠上了。 只是,他无所畏惧,如今他若是在暨城,怕是都忍不住进宫去直接杀了那老东西泄愤,何况只是杀了他的几个喽啰,有何可惧! 楚青领命:“是!” 楚青退下后,楚胤立即又吩咐手下备马,没在赤霞镇待多久就往西而去。 ------题外话------ 今天有点少…… 018:帝王杀机,仍无踪迹 暗龙卫相继毙命于楚王府人之手的消息传回暨城的时候,本就因为楚胤站起来而气急败坏的皇帝,直接就气岔了气。 摔了一地的奏折,皇帝气的声音都在颤抖:“乱臣贼子,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除掉朕的人,他这是要造反啊!” 见皇帝这般震怒,前来禀报的暝绝和伺候在一旁的何福忙齐齐跪下道:“陛下息怒!” 皇帝铁青着脸咬牙低斥:“息怒?朕怎么息怒?他楚胤本就是狼子野心,这些年竟然敢装残欺君,如此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如今更是借着寻找傅悦的由头除掉朕的人,这般肆无忌惮胆大妄为,简直是罪该万死!” 他一想起这些年来楚胤明明腿好了,却苦心孤诣的伪装残疾,目的昭然若揭,而他也因为楚胤装残放松了警惕,对楚王府的监视松了许多,也不晓得这些年楚胤背着他都做了什么,他就觉得很奇怪,为何楚王府在大受重创之后,明明楚胤一直在养病,还腿残闭府不出,楚王府的实力却不知不觉年复一年的愈发稳固了,如今看来,一切便都有解释了,楚胤这般韬光养晦,必有反心! 如此,一刻也容不得了! 想到这里,皇帝咬牙吩咐:“暝绝,你亲自带人暗中追踪楚胤的去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惜任何代价,这一次,朕不想再看到楚胤活着回来!” “可是陛下,祁国太子傅青霖如今也已经在大秦,如今楚王妃被方叙带走下落不明,他和楚王一同寻找楚王妃,这个时候若是要杀了楚王,怕是……” 皇帝冷笑:“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既然傅青霖自己送上门,那便想办法一并解决了,不过别露出痕迹,朕倒要看看,最偏爱的儿女都死在方叙手里,傅中齐还能不能坐得住!” 当今天下七国互相制衡,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波涛,不过表面太平罢了,秦国和祁国的国力看着难分伯仲,可皇帝心里清楚,傅中齐不容小觑,当年傅中齐登基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却还是撑起了风雨飘摇中的祁国,短短四十年,便把祁国推上七国最强国之一的位置,牢牢把控着整个祁国江山,可见此人手段绝非凡响,傅青霖乃是傅中齐亲手调教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胜于蓝,日后他若登基继位,对于秦国而言,那是一大威胁,他有预感,祁国日后怕是会对秦国不利,至于为何会有这个感觉,皇帝自己也说不清楚。 如今,傅青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秦,一看就是傅悦还没出事之前他便没有打招呼就堂而皇之的来了大秦,没有递上访问国书,也没有给他这个大秦皇帝知会一声,可见也是没把他这个大秦皇帝放在眼里,既然现在已经把傅悦的死嫁祸给了方叙,祁国和北梁交恶在所难免,不如再加一把火,祁国太子和最受宠的公主相继命丧北梁人手里,哪怕隔着一个大秦,怕是也免不了两国你死我活了。 而大秦,便只管着坐收渔利便可。 “属下遵旨!” 皇帝冷声道:“这次你若是办不好这些事,就莫要再回来见朕!” “属下明白,定不负陛下重托!” “下去吧!” “是!” 暝绝退下后,皇帝想了想,把目光转向何福:“何福,你现在立刻去把老七找来!” “是!” 何福匆匆退下。 之后,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阴沉的不晓得在想什么,眼中满是阴狠…… 得知方叙带着傅悦往西逃去之后,楚胤便让楚王府的人慢慢的往西边靠拢搜寻,而他和傅青霖各带着一队人没日没夜的追寻着傅悦的踪迹,可是事实上,除了迷谷森林的那一个安字,这一路来再没有发现任何傅悦留下的痕迹,也没有人再发现方叙等人的行踪,好像,这一伙人又凭空消失了一样,这让楚胤和傅青霖都为之感到不安。 傅悦在那样的情况下留下安字,可见她知道他们在找她,若是不出意外,定会再想办法留下痕迹,可是从迷谷森林往外所有的去路,哪怕是往回暨城的方向的路全部都被楚王府的人毫无遗漏的搜寻过了,连着数日下来,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有任何收获,可见离开迷谷森林之后傅悦怕是情况不乐观,所以才没有留下痕迹,而方叙和他所带的北梁人想来十分擅长隐匿和消灭痕迹,竟然逃匿了那么久都不被楚王府的人察觉。 也在这个时候,楚胤和傅青霖都接连遭遇了刺杀…… ------题外话------ 明天是七月十四,老家过这个节,奶奶让我回家过节,所以今天回老家了,然后,家里半年不住人,特么脏的没眼看,打扫了半天,然后打雷下雨村里断电,九点多才来电,可我今天累死了,打着瞌睡软绵绵的写了这么点,撑不住了,先睡了,明天尽量更多,么么哒。 再者,臻儿已经不在方叙手里了! 019:发现方叙,不在手中 因为身边都是楚王府的人,虽接连遭遇了刺杀,但是,楚胤和傅青霖都没有任何损伤,倒是刺杀他们的人,死伤殆尽,而这些人的头颅,都被楚胤让人砍下来,全部送回了暨城,悄无声息的丢在了皇宫的各个角落,顺便在皇宫各处放了几把火,皇帝的乾元殿也放了一把,差点把皇帝烧死在里面。 之后,皇帝直接又病了。 皇帝病了,宫里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宫中和朝中纷纷乱套,自然是无人再使绊子妨碍楚王府追寻傅悦了。 如今整个西境一带都是镇西侯裴家军镇守,得知方叙逃往西边之后,楚胤就已经请裴开下令裴家军严防死守西境,从南到北一整条西境线被全面封锁,不许任何人进出大秦,而楚王府的人也一路往西和裴家军把西境一带全面封锁,而在此范围内的所有城镇也严加盘查城中人口,因为这样,方叙好几次漏出了行踪,只是他本身就是个高手,身边的人都身手不凡的精锐隐卫,加上发现他行踪的,都只是王府的暗卫,而非楚胤和傅青霖,且都是毫无准备的意外发现,所以几经交手之后,都被他逃脱了,只让他死了几个人受了点伤,不过,却也意外的发现了一件事。 死死地盯着前来禀报的楚青,楚胤眯着眼:“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青道:“属下刚刚得到消息,这两日有几波暗卫都曾在定川郡一带发现了方叙等人的行踪,还与之交手,虽然还是让方叙逃脱了,可是他们都传来消息告知,都说他们发现方叙并与之交手的时候,方叙的身边,都没有王妃的踪影,所以属下猜测,王妃或许已经不在他的手里,或是被他藏在了什么地方,不过后者可能性不大,如今楚王府全面封锁搜寻西境一带,不管把王妃藏在何处,都有被发现的可能,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王妃已经不在他的手里!” 楚胤狠狠地愣住了。 傅悦不在方叙手里了? 可能么? 她被方叙带走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晓得身上的伤可都好了,按照傅青霖的说法,七日绝在她身体里虽然不致命,可一定会有其他反应,她一定会遭受很多罪,方叙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也不晓得会不会折磨她,可不管如何,方叙既然如此费尽心思的带走了她,是绝对不会随意把她丢下的,除非她是被人救走或是自己逃走,抑或是…… 如今这种时候,他们不惜任何代价想尽办法都找不到她,他想不出会有什么人能救她,而她落入方叙手里,情况绝对不会好,方叙定然会把她看的死死地,她看不见且不说,就说她中了毒不晓得如何了,怎么可能自己逃得掉…… 只有一种可能…… 可是……绝不可能! 楚胤极力否认着这个猜测,眯着眼死死的握着拳头不晓得在想什么,而后问:“傅青霖现在在何处?” “回王爷,祁太子带着人在启源郡的兰州,启源郡和定川郡相邻,兰州是启源郡最靠近定川郡的城池!” 楚胤立刻道:“立刻传去飞鸽传书,将此事告诉傅青霖,让他带人在定川郡内外寻找王妃,不需要再把方叙等人算入其中,还有,吩咐楚王府的人全都往定川郡靠拢包围,若是发现方叙的痕迹,格杀勿论!” 他猜得没错的话,方叙既然在定川一带被发现了,说明这段时间他都盘桓在定川郡内外,毕竟楚王府如今控制封锁整个西境,他再怎么厉害都举步维艰小心翼翼,才能保证不被发现,最近怕是都在定川郡内外,因为傅悦不在他手里了,他手里没有了筹码,自然急着逃走,这才打算越过定川郡前往西境边境逃出大秦,从而漏出了痕迹被楚王府的人发现,而傅悦哪怕不在他手里了,也一定在那些地方,可他现在所在的灵州距离定川郡隔着一个尚阳郡,现在赶过去哪怕是日夜兼程也要差不多两天才能到,只有先让最近傅青霖带人去找,傅悦在方叙手里难寻,但是若是落单了,那就容易找了。 “是!” ------题外话------ 打雷下暴雨,村里停电,十点后才来电…… 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找到蓁儿了! 020:红珊玉串,找到傅悦 定川郡在西境靠近边境防线的一个郡,只要出了定川郡,是一片广袤的山脉峭壁,这是秦国西境最大的天然屏障,之后,便是由裴家军驻守的与西蜀相邻的西境防线,越过边境防线,便是蜀国的国界。 方叙想要逃出大秦回北梁,可是往北不行,楚王府的人几乎把所有往北的路线都封死了,往南也不现实,当时只有东西两个方向可以让他遁走,可是往东是东越,东越素来和梁国不和,谁知道他进入东越后,他还能不能活着离开东越的国土,而蜀国却不同,因为蜀国和梁国的中间隔着一个北汉,北汉和北梁本是一脉传承,却分裂百年一直互相争斗不休,北梁便和蜀国交好,以牵制北汉,两国乃是姻亲结盟的关系,如同北汉和东越结盟交好也是为了牵制北梁一样,方叙一旦逃出大秦进入了蜀国,就等于逃出生天,哪怕楚胤和傅青霖再如何权势滔天,也是没有办法公然去蜀国追杀他了。 只是,确定了傅悦当真不在方叙手里了,楚胤和傅青霖都无暇再去理会方叙,只派了暗卫封锁全境,不惜任何代价的搜寻追杀他,再让裴家军严守边境,不许任何人出入,而他们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寻找傅悦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定川郡乃至于定川郡周围寻找了数日后,终于有了傅悦的下落。 楚胤在亲自带人找人的时候,途径定川郡的安州城,安州城的太守朱宏诚惶诚恐的相迎时,楚胤无意中在随同朱宏一起的太守夫人的手上看到了一串红珊玉手串,那是楚胤之前送给傅悦的新年礼物,他一眼便认了出来,逼问之下才知道,这是安州首富凌家贿赂朱宏的东西,是前几日才送来的,太守夫人很喜欢,所以就直接戴上了,楚胤立刻让楚青去追查盘问凌家的人何处得来这个手串,几经追查,历经一天一夜,终于有了结果。 约莫十多天前,有人拿着这串手串到凌家的典当行典当,所以才落入凌家手里,凌家见这个手串乃是稀世珍品从未见过,本想拿来收藏,可是这段时日凌家出现了些麻烦需要太守帮忙,这才拿来当贿赂品送给了太守,而典当这串手串的,是一个中年大汉,几经追查,才查到这个中年大汉叫何南,是一个人贩子! 楚青抓了他再三逼问,那中年大汉一开始见这般阵仗,许是晓得惹上事了,愣是口口声声说那个手串是捡来的,死活不肯说实话,之后上了刑受不住,才说了实话,半个月前,他回老家,也就是城外的何家村探亲,他回到村里,正好村里的何光来找他借银子,那何光是他小时候玩得好的玩伴,只是性子太过憨傻,说是要借钱请大夫。 他再三询问之下,才晓得那憨傻的何光在山上打猎的时候,在山沟边捡回了一个女子,是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当时曾有人数次在村内外出没像是在找什么,还进村询问,何光见那些人凶神恶煞,和他媳妇儿把人藏在了自家的地窖中,两日过去了,那些人终于不再出现,可那女子昏迷了两天都没醒,何光怕她死了想邀请大夫救她,可家境贫寒没法请大夫。 一筹莫展之际,何南回村里,何南在外面做什么村里人都不知道,可却都知道他混的好,他这才厚着脸皮借银子救人,何南一听何光说那女子生的极其好看,便去看了,果然那女子容颜绝色堪为天人般,尽管脸上有一些伤痕,可是却掩盖不住那绝世的容颜,他便生出了心思,诓着何光夫妇,说是他把那女子带到城里看大夫,何光夫妇都很老实也都信了,便让何南把人带来了,之后,何南把她带进了城里,城门盘查时说是家里人病重要看大夫,而当时楚王府的人追踪盘查的是方叙和一群北梁暗卫带着傅悦,自然没有想到傅悦已经不早方叙手里,还是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没查到。 何南把人带进城后,还没请大夫,傅悦就醒来了,还如惊弓之鸟般不许任何人接触靠近,如同魔障了一样,何南也发现她是个瞎子,还……便琢磨着直接把她卖给了安州最大的青楼万艳楼,还卖了一个高价…… 所以,傅悦人在万艳楼! 楚胤得知之后,当即带人赶往万艳楼,封锁了整个万艳楼后,将整个万艳楼翻了个遍,之后又盘问了万艳楼的老鸨,才在万艳楼地下的暗房中,找到了傅悦。 傅悦伤痕累累的缩在角落中,已经昏迷过去。 楚胤看到傅悦的那一刻,整个人都狠狠地愣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心口痛的几乎呼吸不了,跪在她的旁边,伸手,却都不敢碰她。 傅悦应该是刚被用了刑,所以身上有不少伤痕,衣服上都是血迹,昏迷不醒的,整个人消瘦憔悴得如同病入膏肓一般,脸上应该是被打了,可肿起一片都压盖不住她的面黄肌瘦,嘴角噙着一丝血迹,呼吸也很微弱,就这样缩在角落那里,昏迷不醒,面色苍白无血色。 楚胤从未想过,他没日没夜不眠不休的找了她那么久,找到的,会是这般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样子,跪在她旁边,楚胤颤抖着伸出手,可却僵在那里好一会儿都不敢触碰她,只能红着眼含着泪看着她,新痛的难以呼吸,哽咽着声音一声声轻唤她的名字,她没有丝毫反应,念及她的伤势和身体,他顾不上其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搂进怀中,迅速起身离开。 ------题外话------ 我我我…… 阿胤和哥哥要大开杀戒了…… 021:受尽苦楚,大开杀戒 安州城作为定川郡最大的城池,也是西境数一数二的大城,楚王府在这里自然也有不少产业,光是别院就有两处,楚胤带着傅悦回了其中一处比较僻静的。 因为他身体的原因,这一路上他一直带着这些年燕无筹不在的时候给他调理身体的暗卫顾冲,顾冲本是楚王府的一个暗卫,燕无筹那几年给楚胤治病解毒的时候,在暗卫中挑出了他亲自训练教导医术,就为了他不在的时候可以喂楚胤调理身体,所以他医术十分不错,不过也只是针对楚胤的情况擅长些,其余的病人他没接触过,可如今傅悦这个样子,去请大夫楚胤等不及,也不方便,就让顾冲立刻给傅悦诊了脉。 顾冲神色凝重的把完脉,楚胤等不及他开口,立刻就问:“如何?” “启禀王爷,王妃的情况很不乐观,身上的伤势虽然都是皮外伤,但是失血过多,且先前的伤势没有养好,新伤旧疾接连加身不说,这段时日怕是也一直颠沛流离提心吊胆遭了不少罪,身体已经大损根本,最严重的是王妃体内中毒迹象明显,且毒性混乱繁杂,属下医术不精,尚且无法全部辨认!” 楚胤当即道:“把你能辨别的毒说出来!” “七日绝,还有赤练蛇毒,其余的,属下尚且分辨不出!” 闻言,楚胤陡然面色一变:“怎么会有赤练蛇毒?” 七日绝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有其他毒性他也心里有数了,因为这些天暨城传来飞鸽传书,箭矢上的毒已经分辨出来了,此毒乃是天下十大剧毒之一的天绝,以七日绝为主,还有其他几味辅助加深毒性的毒,可其中并没有赤练蛇毒。 顾冲回禀道:“王爷,王妃身上的赤练蛇毒并非提炼出的蛇毒,若是属下没猜错,王妃应该是被蛇咬了,王爷可查看王妃身上是否有蛇咬过的痕迹!” 楚胤没有去检查,而是继续问:“你且说这些毒可会伤及她的性命?” “王爷放心,王妃中毒已有些时日,虽然体内所中之毒早已失了平衡,可万物相生相克互相牵制,毒也一样,王妃既然能撑到现在,便说明不会致命,只是王妃现如今昏迷,属下医术不精,尚且无法确定这些毒会对王妃有何损伤,只能等王妃醒来后才能确定!”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吩咐顾冲去准备包扎的东西,又吩咐楚青准备衣服和热水,亲自给傅悦换衣清理。 当褪去傅悦身上褴褛破烂布满血迹的衣服,看到她几乎瘦了一圈的身上的新伤旧痕时,特别是她胸口下面左腰间的那一道已经结痂的箭伤,楚胤直觉呼吸都是疼的,根本无法想象她这段时间到底受了多少罪,给她清洗包扎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一点力都不敢用,从始至终,他的心痛到麻木。 傅悦确实是被蛇咬了,他在她的右腿小腿后边发现了一个蛇咬过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结痂有些日子了,可是疤痕仍在,依旧能看得出来。 楚胤甚至都不敢去想她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可又控制不住去想,越想,心就如同被凌迟剜肉,生生被撕扯裂开一般痛不欲生,那毁天灭地般的戾气,伴随着心痛将他整个人吞没。 整整一天一夜,楚胤都坐在傅悦的床边没有离开过,一直看着她不曾移开眼,甚是整个人如同磐石一般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等着她醒来。 不过还没等她醒来,楚青便有要事禀报,因为是傅悦这段时间的一些情况,以及外面一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见她昏迷着想来应该暂时不会醒,楚胤只能忍着不舍出了房间外面。 刚走出门外,楚胤便直接对楚青道:“说!” 楚青道:“属下连夜拷问了所有接触过王妃的人,可以确定何南所言都是真的,而王妃是十天前就被卖进万艳楼的,王妃身体不好,万艳楼的老鸨见王妃生的美貌想要王妃当摇钱树,一开始倒也善待,派人伺候,让大夫给她看,可王妃除却昏迷的时候,清醒时从不让人触碰,且总是强撑着不肯闭眼保持清醒,哪怕闭眼了睡着了也十分警惕,一有人靠近就立马醒过来,按照他们的说法,似乎王妃神志有些不好,一旦触碰到她神志靠近她,王妃就很激动,跟发了疯似的对人又抓又打,老鸨怕她是个疯子,在她的饮食中下了迷药,可迷药对王妃毫无作用,她般饿了王妃两日,趁她饿晕昏迷的时候让大夫诊脉,大夫告知王妃脉象奇怪怕是命不久矣,老鸨怕亏了本,在两日前王妃身体稍有好转时便逼着她去接客,当天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只知道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是王妃激动之下抡起一个花瓶把客人砸成重伤,老鸨一怒之下这才让人把她送进地下暗牢用刑……” 楚胤没有说话,脸上紧绷着没有丝毫表情,垂于身侧的手却攥紧成拳颤抖不止,或者说,他整个人都在发抖,静静地抿唇咬牙,眯着眼眼眸中,是足以毁天灭地的煞气。 好一会儿,他隐忍嘶哑的声音响起:“给本王立刻烧了万艳楼,将万艳楼的所有人,以及所有涉事相关之人全部处死,何南,万艳楼老鸨,以及对王妃用刑之人,全部给本王剐了,还有,封锁安州,将所有知晓此事之人处理了,无论是谁,一个都不许放过,哪怕错杀也不许有任何遗漏,本王不希望有任何损害王妃声誉的流言蜚语传出去!” 楚青闻言抬眸,眼中掠过几分讶异,这是要大开杀戒? 不过,倒也是一点也不意外,他立刻领命:“是!” 楚胤想了想,又道:“救了王妃的那对夫妇,你自行做主安顿好,别亏待了!” 按照如今所知的情况,傅悦当时应该是逃出了方叙的手中,虽然不知道她是如何逃得了的,可总算是逃出来了,还被那对夫妇救了回去藏了起来躲过了方叙的搜寻,觅得一线生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傅悦的救命恩人,他要为了她大开杀戒,也定要好好报答救了她的人。 楚青道:“王爷放心,属下一会儿便吩咐人去办,不会亏待王妃的救命恩人!” 楚胤点了点头,问:“傅青霖现下在何处?” “祁太子在富阳,不过属下昨夜已经传了消息去,想来祁太子也快到了!”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正要说什么,里面传来一阵动静。 楚胤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和楚青说话,当即拔腿就跑进屋里。 傅悦醒了。 022:傅悦醒来,中毒失声(一更) 楚胤疾步走进来,看到傅悦跌坐在床边地上,正挣扎着起身,可是许是因为身上一身伤,加上没有力气,她竟怎么也起不来,楚胤心下一急,忙上前扶她。 “臻儿……” 然而,他刚碰到她叫出声,傅悦就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整个人狠狠地震了一下,之后猛地推开楚胤,然后如避蛇蝎一般,一脸惊恐的连滚带爬往后退,然后,摸到床边之后,她使劲的要爬上床,可是却怎么也爬不上去,非但如此,还扯开了身上的伤,那白色的衣服上,血迹一点点沁出,然后晕开…… 可她却好似感觉不到丝毫痛意,依旧拼尽全力往床上爬…… 楚胤在被她推开的时候,如同当头一棒般狠狠地愣在那里,而后见她拼了命的爬上去,身上的衣服被血迹染红,显然是伤口裂开了,他顿时心惊肉跳,忙疾步上前。 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傅悦立刻停下攀爬,在楚胤要碰到她之前,伸手连忙拽过床头的枕头往回打向楚胤,正中楚胤的脸,砸的楚胤猝不及防,可他却并未在意,而是在她要砸第二次的时候,连忙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行为。 一边急忙唤她:“臻儿,是我……” 可是傅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注意听他的话,在他抓住她的手之后,奋力挣脱,神情很是激动狰狞,不仅手上不停挣扎挥打,腿也不停的踹,好似神志混乱发了狂一样,楚胤说的话,她竟然怎么也听不进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拼命地挣扎,身上的血迹越来越多,伤口裂开的愈发严重了…… 楚胤只能连忙制止她,压制住她的脚,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可即便如此,傅悦已经使劲挣扎,许是因为整个人被桎梏,她脸上多了一抹惊恐和害怕。 楚胤忙压低了声音柔声道:“臻儿,是我,我是楚胤……” 傅悦毫无反应,依旧挣扎着,可却不晓得为何,她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而是死咬着牙奋力挣扎。 楚胤见她依旧听不进去,提高了声音道:“臻儿别怕,我是楚胤,我不是坏人,是你的夫君楚胤……” 傅悦就这么忽然愣住了。 手不动了,脚也不蹬了,整个人呆愣着没有任何反应。 楚胤见她似乎听进去了平静下来了,放开了她的手,也不再压制着她的脚,只是见她神情呆滞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瞬间停止了,很是担心的轻唤她:“臻儿,你……” 傅悦猛地回过神来,忽然抬手,抓着楚胤的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之后慢慢往上,小心翼翼的描绘着他的眉眼五官,那手隐隐颤抖,在楚胤的五官上摸着,好似害怕一用力,所触及的人变成了幻觉瞬间消失一样,神色激动地面皮发颤…… 眼泪就这么从发红的眼眶中汹涌流出滑落脸颊,傅悦急促的呼吸着,一抽一抽的…… 楚胤就这样任由她慌乱无措的摸着,看着她这般慌乱的摸着他面皮发颤泪眼婆娑的样子,心中酸涩的发苦,抬手抚着她覆在他脸上的手,正要说什么,可却忽然发现…… “……”傅悦激动地张着嘴想要说话,可张嘴半天,吃力的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楚胤猛然心惊,面色大变,当即问:“臻儿,你怎么了?你喉咙怎么了?你说话啊!” 傅悦依旧吃力的张嘴动着,却只听见一些奇怪的声响,咔咔咔的,就是说不出话,她含泪指着自己的喉咙,拼命的摇头。 楚胤的脑子瞬间空白,心陡然沉入谷底。 傅悦双手捂着喉咙,泪如雨下却无声的哭着,满脸的委屈怎么也掩藏不住,整个人都在发抖。 楚胤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布满血色的眼眸间抑制不住的涌出泪水,看着她这样,他心如刀绞般痛不欲生,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傅悦在他抱着她的那一刻,也猛的张守紧紧的抱着他,在他怀中一颤一颤的哭着,似乎在宣泄着这段时间所有的委屈和恐惧,泪水很快浸湿了楚胤的肩头衣物,可她却从始至终发不出半点声音。 傅悦很快哭晕过去,瘫软在楚胤怀中。 楚胤立刻叫来了顾冲给她诊脉。 顾冲听了楚胤说的情况,又给傅悦诊了脉检查了一下,这才得出结论:“王爷,王妃体内毒性太过混乱,失声也是因为中毒的原因,毕竟她体内都是剧毒,若是常人早就毙命了,王妃能撑下来,却还是免不了要遭受这些毒性的反噬所带来的后果,虽不致命,大损身体是肯定的,之所以说不出话,是因为她的喉咙被毒侵蚀了,怕是只有解了她身上的这些毒,王妃才能恢复言语!” 楚胤闻言,神色冷沉着没有任何表情,淡淡的问顾冲:“你可能解这些毒?” 顾冲惭愧道:“王爷恕罪,这些毒都是剧毒,属下医术不精,所学医术大致对应王爷的情况,对解毒方面知之甚少,且事关王妃性命,属下也不敢轻易尝试,这些毒,怕是只有燕家主才能解得了!” 楚胤也晓得顾冲当年跟燕无筹学医学的大多是针对他的情况的,其余的都不擅长,如今这些毒在傅悦体内如此混乱,一旦有半点疏忽不慎,那可是傅悦的命,他自然也没有真的想要顾冲解毒。 点了点头,他淡淡的道:“你先下去吧,记得把药熬好,再列个补血益气的药膳方子让厨房去做,等王妃醒来立刻送来!” “是!” 顾冲忙退下。 楚胤这才顾得上给傅悦重新包扎换衣,一切弄好后,楚胤坐在床边,看着她昏迷着的模样,满眼都是心疼和愧恨。 傅悦即便是昏睡着也很不安稳,不晓得是不是做了噩梦,手死死地拽着被子,眉头紧紧拧着,呼吸一时急促一时轻缓,头也不安的左右摆着,嘴巴一张一缩的想说什么梦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胤叫了她几次,可她却沉浸在梦中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他只能拉着她的手安抚她,可却没有半点效果,她反应更甚,他想了想,只能躺在她旁边,避开她的伤痕小心翼翼的搂着她,手轻轻的拍着她,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抱着,还是那般熟悉的气息,傅悦慢慢的平稳下来。 023:青霖自责,不该送回(二更) 被楚胤抱着,傅悦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两个时辰过去了,都未曾醒过来。 楚胤侧躺着抱着她,手轻轻的在她眉眼那里轻轻抚着,也不晓得她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眼睛下面一片乌青,加上脸上的消瘦虚弱,显得整个人都憔悴不堪,如同病入膏肓一般…… “臻儿……” “对不起……” “好好睡吧……一切都过去了,你放心,你所遭受的这些罪,我一定千百倍奉还给他们……” “以后,再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傅青霖马不停蹄的赶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傅悦还在昏睡,而楚胤也抱着傅悦不知道何时睡着了。 见傅悦虽然伤痕累累消瘦虚弱的样子,傅青霖痛心也庆幸着,痛心她这段时日之外面所受的罪,也庆幸着,她终究还活着。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傅悦睡得沉,楚胤这段时间也没有好好休息过,如今抱着傅悦,心定了几分,也睡得很沉,所以傅青霖进来看了傅悦出去,俩人都没有醒来。 傅青霖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房间,走出外面,递了个眼神给候在门口的楚青,这才往小院门口走出去。 楚青会意,提步跟上。 行至院门不远处的亭子,傅青霖坐下,让楚青将所知道的全数告知,楚青倒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把如何找到傅悦,和他所知的傅悦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他。 从始至终,傅青霖都没有说过话,只是竖着楚青的叙说,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拳头死死地握着,面色铁青紧绷没有丝毫情绪,似乎极力隐忍着,听完楚青的禀报后,也死死地抿着唇没有出声,只是,拳头隐隐颤抖着,额间青筋暴起…… 穆乐善见他如此,忙对楚青道:“楚青,你先回去守着你家王爷和公主吧!” 楚青点了点头,揖手退下:“是!” 穆乐善这才看向傅青霖,想了想,站起来走到他旁边,手抚在他的肩头,开口:“阿霖……” 她刚一开口要说话,傅青霖忽然直接怒吼一声,一拳把旁边的石桌砸个粉碎。 原本布满血色的眼眸,涌出两行泪痕,他咬牙切齿着,眼底满是怒意和戾气。 带着难以掩饰的杀机和怒火,咬牙蹦出几个名字:“方叙,赵鼎……聂禹槊……该死!” 穆乐善本来想要宽慰他,可是从未见过他这般震怒阴戾满目杀机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怔愣着看着他,竟什么也说不出口。 好一会儿,傅青霖怒意杀机尽数散去,面色缓和下来,抬眸看到穆乐善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他神色一僵,而后有几分内疚心疼的站起来拉着穆乐善的手,轻声问道:“善善,对不起,刚才吓到你了?” 穆乐善扯开嘴角笑着,抿唇道:“那倒没有,我哪有那么胆小娇气?只是突然见你这样,有些惊讶而已!” 傅青霖垂眸没说话。 他从小便学着喜怒不形于色,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不管在谁面前,一向都很少发怒,哪怕是心里再如何震怒,都会极力压制自己,以至于在大家看来,他难以琢磨,也因此让那些朝臣对他忌惮敬畏,让他威慑朝堂乃至于整个祁国,而在他在意的人面前,倒是不至于喜怒难辨,他高兴了都不会掩饰,只是负面情绪几乎不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在他记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这般控制不住情绪,似乎都是因为傅悦。 而这段时间,因为傅悦,他已经好几次在穆乐善面前露出这样一面了,难免怕吓到她。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 楚青刚才所说的傅悦逃离方叙的手之后所经历的事情,让他听着,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刀子在凌迟着他。 他料到她这一个多月定然受了很多罪,可是,却不敢想象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如今得知,如何能不心疼,而这些,只是逃离方叙的手之后经历的,在此之前她究竟被方叙如何对待,他们都还不知道。 那是他捧在手心疼宠呵护了十多年的妹妹啊,这么多年,他把她看的比命还要重要,从不舍得让她皱个眉头,如今,他才把她嫁过来不过半年,便让她受了那么多罪,被人算计谋害…… 穆乐善想了想,斟酌了一会儿,才轻声安慰道:“阿霖,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可是事情都发生了,公主受的罪也都受了,你再怎么内疚自责也改变不了,万幸的是现在公主找回来了,我们该高兴才对,至于怎么算这笔账,谁该死,那都是以后的事,大不了过后,我们一起把他们都杀了!” 闻言,傅青霖苦笑,有些痛苦的道:“善善,我不该把她送回来的!” “阿霖……” 傅青霖语气有些哽咽沙哑:“姑姑死了,死的那样惨烈,父皇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当年若非姑姑舍身引开追兵,父皇早就死了,祁国也早就不复存在了,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们,所有人都说姑姑没有活路了,可父皇不信她死了,想尽办法的找了她二十多年,父皇找的都快要绝望了,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还有一个蓁儿和一封托孤遗书,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当时父皇几乎要疯了,我从来没有见过父皇那样震怒疯狂的样子,若非蓁儿毒发命在旦夕情况紧急,父皇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挥兵北上为姑姑报仇,哪怕拼尽整个祁国,也要了赵鼎的狗命……” “这么多年,我们都在为给姑姑报仇做准备,而把蓁儿送回来,除了遵循姑姑和姑父生前所愿,把她托付给他们生前给蓁儿定下的夫婿楚胤,便是利用这场联姻,让秦国放松警惕,有利于我们展开覆灭秦国的计划,一个赵鼎的命,如何抵得过姑姑和聂家的血海深仇?我们要用整个秦国的鲜血来祭奠姑姑的在天之灵,所以,是我一手推动导致了这场联姻,是我亲自把她送了回来,把她送回了这个充满罪恶算计的地方,才让她受了那么多罪,是我的错……” 024: 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的寻找傅悦的同时,他心中懊悔自责了无数次,悔恨自己当初一手导致了这场联姻,还亲自把她送回来,傅悦这次受的罪,他也是难辞其咎,幸好傅悦被活着找回来了,否则,他哪怕是以死谢罪,都难赎其罪。 而如今哪怕是找回来了,也不晓得在外面这一个多月受了多少罪,他无法原谅自己,也不晓得该如何和父皇母后以及逝去的姑姑交代,姑姑当年不惜自焚护送她离开,他们当年费了那么多心思想了那么多办法,才保她一条命一口气,如今,她遭此横祸差点没了命,是他间接导致的,当初父皇不想让她再回来,不想她回到这个充满罪恶的地方,是他的坚持和劝说,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她在祁国十二年,除了他们无能为力的病痛折磨着她,从没有让她受过一丝委屈和伤害,可才回到秦国半年,便几次三番差点没了命…… 他恨方叙,恨赵鼎,恨聂禹槊,恨不得把他们全部碎尸万段,可是,更恨自己。 倘若当初他没有送她回来,哪怕她一辈子什么都不懂,也好过现在遍体鳞伤。 穆乐善其实不太会宽慰人,可是看着傅青霖这痛苦之责的样子,她有些担心,很是不忍,咬着牙有些苦恼的斟酌着用词,之后才劝慰道:“阿霖,你不能这样想,这些都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你也好,父皇也好,抑或是楚王,你们都在尽自己所有的一切来护她周全,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你该做的,不应该是自责愧疚,而是不让她这次的罪白受了,不要放过那些害了她的人,还有,谨记这次的教训,以后好好保护她,再也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其余的,都无济于事了!” 傅青霖闻言,苦笑道:“善善,你不明白……” 她不会明白他此刻的心境。 穆乐善闻言,忍不住懊恼道:“不是我不明白,是你在钻牛角尖,我知道你很在意她,这么多年你把她看得比命重要,从不忍心她受半点伤害,如今她受了那么多罪,你恨自己间接导致了这些,后悔当初送她回来,可是现在事情都发生了,你的自责和悔恨能改变什么?反正也回不到过去阻止改变这些事情,与其在这里悔恨自责伤春悲秋,还不如提着你的天澜剑去把那些人都杀了为她报仇,这才是最实在的,其他的,都没有任何意义!” 穆乐善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做什么说什么都是随心而至,现在这个时候,她确实也是心疼傅悦,可是比起心疼和自责,在她看来,远不如报仇重要,谁参与了这桩阴谋,谁欺辱伤害了傅悦,就要谁的命,哪怕血流成河,也断不会让傅悦的罪白受了,其余的,都是虚的。 傅青霖闻言,忍不住无奈的笑了,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说其他的什么。 穆乐善一向对什么事情都看得很开,没心没肺的,她也不是他,是没有办法切身体会他的心境的。 ------题外话------ 呼,差点断更…… 025: 傅悦这一觉,睡到第二日凌晨才醒来,其实她还很困很累,可是肚子太饿了,便醒过来了。 不过,醒来的时候,她不晓得是不是这一个多月被吓坏了,有了心理阴影,感觉自己被桎梏着,身体一阵僵硬之后,立刻就如同惊弓之鸟般猛地从楚胤怀里挣脱出去,然后不假思索便往床里面退去。 楚胤本来还在熟睡,感觉到她忽然僵硬当即醒来,一睁眼,正好看到傅悦就从怀中挣脱出去,然后往后退去缩在床角…… 楚胤立刻坐了起来,上前一些一脸担心紧张地问:“臻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傅悦听见楚胤的声音,狠狠地愣了一下,呼吸顿时止住,而后眼眶陡然发红,眼泪就这么从眼眶中涌出,她紧紧抿着唇,摇了摇头,抿着唇低着头无声的抽泣着。 楚胤的心顿时绞痛起来,上前一些,伸手抚着她的脸颊抹去泪痕,耐着性子轻声道:“乖,别哭了,我是楚胤,不是那些坏人,你现在很安全!” 傅悦瘪了瘪嘴,忽然张开手抱着楚胤,埋在他怀中,依旧无声的抽泣着,甚至一抖一抖的,让他心疼的都快窒息了。 抬手揖手按着她的脖子后面,揖手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道:“臻儿,这些都过去了,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那些欺负伤害你的,我也不会放过,臻儿乖,把这些都忘掉,好不好,不要再想着这些事情,好不好?” 这次的事情给傅悦造成了太大的心理影响,若是她一直这样记着,总是想起来,便再也走不出阴影,他很怕,怕她以后都这样。 傅悦从他怀里出来,抬着头对着他,一边抽泣着一边点了点头,可却还是一脸委屈。 楚胤抬手给她拭去眼泪,痛心又无奈的叹息道:“傻丫头……” 傅悦吸了吸鼻子,任由楚胤给她擦拭眼泪,可就在这时,她肚子固然咕咕的叫着…… 楚胤一愣:“臻儿是饿了?” 傅悦抿着唇点了点头。 楚胤想起她似乎被救回来后便一直滴水未进,在救回来之前也不晓得多久没吃了,如今怕是饿坏了,立刻道:“我这就去让人准备你的膳食!” 说着,立刻下了床,鞋都没穿就走了出去。 如今只是凌晨,天还没亮,大家都在休息,就连傅青霖和穆乐善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没日没夜的找傅悦,如今傅悦找到了,他们也松了口气安心休息了,不过厨房却还有人在,因为他之前的吩咐,厨房一直准备着傅悦的吃食,因为不知道傅悦什么时候醒来,厨房的人已经做了好几次,煮熟了放在炉子上热着,过了时辰不好吃了,又重新煮,所以如今有现成的,楚胤一吩咐,很快就有人送来了一盅清粥,一碗药膳和一碗药,都还很烫。 期间,楚胤也重新给傅悦检查完了身上的伤,因为醒来时的那一个剧烈动作,伤口扯开了些,又冒血了,不过不碍事,简单的整理一下,正好在膳食送来时便弄好了。 傅悦饿了许久,又这般伤重,且还伤及喉咙,自然是吃不得那些味道重的东西,只能先用清粥垫腹,再服用药膳和药,楚胤亲自喂着,傅悦也很乖巧的吃了两碗粥,一碗药膳,也听话的喝了药。 ------题外话------ 不好意思了,明天加更,这两个月真的太忙了,不过暑假要结束了,苒宝的忙碌也将要结束,九月份开始,苒宝会尽量每天更新保持在五千左右,么么哒~ 026:带她回国,该算账了! 吃完了东西后,傅悦还有些疲累,加上她现在也说不了话,身上又十分虚弱,索性便又躺下继续睡了,而楚胤也一直在她身边守着,因为知道她睡不安稳,楚胤让顾冲在她喝的药里添了一味安神助眠的药,屋内也燃着安神香,她睡得虽然算不上十分安稳,倒也没先前那么大的反应。 天亮后不久,傅青霖和穆乐善起来后过来瞧过她,知道她醒来吃了就睡了,也没吵醒她,让穆乐善看着傅悦之后,便和楚胤一起出去商谈事情了。 亭子里,听见傅青霖的话,楚胤面色一变,眯着眼,死死的看着傅青霖问:“你说什么?” 傅青霖依言重复:“我说,等蓁儿伤养好了,我就带她回祁国!” 楚胤想都没想,当即否决:“不行!” 傅青霖淡淡的道:“楚胤,我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在告知你我的打算,昨天夜里我想了许久,当初我把蓁儿送回来是错的,才导致她遭此横祸差点没了命,如今她好不容易寻了回来,虽然命还在,却受尽屈辱和折磨,以后把她留在哪里我都不放心,唯有把她带回祁国,那里,才是她最安全的地方!” 其实昨夜他没睡多久,一直在想这个事情,他真的后悔了,后悔自己当初把她送回来,后悔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让她受这样的罪,这么多年,她在他们身边,除了病痛他们束手无策之外,其他的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吃过半点苦头,哪怕她身子不好,他们也都想尽办法给她调养身体减轻她的痛苦,每次看到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他们的心都如同被钝刀子刮肉一般疼着,这一次,她几乎丢了命,哪怕被讯回来了,也满身剧毒伤痕累累,原本就看不见,如今还失了声,他真的怕了,怕再有下次,得到的不是她失踪的消息,而是她的死讯…… 傅青霖难以想象,倘若她真的哪一日死了,他如何承受,父皇母后又该如何承受,且不说母后无法去承受再一次的痛失爱女,就说在父皇的心里,她不只是最珍爱的女儿,还是他最敬重亲近的姐姐以命护下来的遗女,他执着了二十多年寻找姑姑的下落,却成了一场空梦,如今蓁儿是他对姑姑唯一的寄托和补偿,他视若珍宝爱若性命,根本承受不住失去的痛。 楚胤面色冷沉着淡声道:“她在我身边会很安全,如今她是我的妻子,我的王妃,任何人都不许把她带离我的身边,所以,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傅青霖冷笑:“安全?若是安全,这次她为何会受此劫难落入方叙的手里,你知不知道,她在祁国这些年被我们保护的多好,可自从来到秦国,一而再再而三的遭受算计和谋害,先前的那些伤不到她也就罢了,可这次呢?你说你能保护她,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 楚胤面色冷凝着,却没有说话。 这次的事情,他是有责任的,这一点他难辞其咎,也无言反驳,可是…… 傅青霖一脸责怪不满的看着他道:“你明知道聂禹槊有了对蓁儿不利的心思,却还没有对他有任何防备,你去见他,却把蓁儿一个人留在船上,这才导致了她孤身遇险险些丢了性命,我也晓得此事不该责怪你,哪怕你当时也在她身边,在那样的情况下估计也护不住她,甚至自己还会有性命危险,可我赌不起了……” “蓁儿是姑姑的女儿,于我,于父皇,甚至是整个祁国都意义不同,当初是我错了,我以为你是姑姑和姑父给她选的夫婿,我也晓得你的为人,笃定了只有你才是她最好的归宿,所以我一手导致了这场联姻,亲自把她送回来,想方设法的把她嫁给你,没有告诉你,一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她,二来,我只是想看看,你能否将她认出来,事实证明,你对她的爱确实是令我折服,可是,我以为你一定可以将她保护得好好的,然则意外接二连三,我是真的惧了,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其实就算我不这样打算,用不了多久,父皇也会让我把她带回去,不管她过去是谁,如今她是我祁国的公主傅家的女儿,不管你愿否,你都拦不住!” 楚胤抿了抿唇,淡淡的道:“此事是我的责任我不否认,但是,我与你保证,只有这一次,以后再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况且你说错了,她现在虽然是祁国的公主你的妹妹,更是我的妻,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当初你既然把她送回了我身边嫁给了我,如今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别想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傅青霖陡然眯眼:“楚胤,你以为你拦得住?” 楚胤神色冷凝眼神坚定的道:“拦得住拦不住,你们大可以试试!” 听着他这坚定冷沉的话,傅青霖有几分被气着了,怒笑道:“楚胤,我发现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毛病又犯了,看来是腿好了,就又开始狂妄自负起来了,你以为凭你一个楚王府,就能与我祁国抗衡,我告诉你,蓁儿的事情我父皇已经知道了,他是何态度我如今还不晓得,可倘若我父皇当真执意把蓁儿带回去,哪怕倾尽整个祁国也要把她带回去,谁也拦不住!” 楚胤闻言,不置可否,却不知为何没说话。 傅青霖也没心思再谈这个话题,却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遂移开了话题:“算了,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这事儿过后再说吧,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待处理,如今蓁儿既然找回来了,那该算的帐,是时候算了!” 楚胤眼皮倏然抬起,眼中一抹寒意划过,杀机难掩,看着十分慑人。 傅青霖目光阴戾的眯着眼,沉声道:“方叙是一定要死的,但是该死的不止他一个,这次的事情既然是几方勾结,那参与此事的人,以及所有涉及之人都该死!” 楚胤点了点头:“这些不用你说,自然我会全部处理了,臻儿这次遭的罪,我定会千百倍的还回去,只是……” 楚胤神色很是迟疑为难。 傅青霖见他神色迟疑的停下话音,一眼看穿了他的为难之处:“你是不知道怎么处置聂禹槊?” 楚胤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此事他确实是参与了,也罪孽深重,倘若他只是燕不归,我定然不会轻饶,可终究……他不是,当年他在战场上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是被禹顷大哥以命护着才保住了一口气,后来幸好我父王及时赶到,才把他从尸体堆里扒出来,千难万难才保住了一条命,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罪该万死,可是,聂家就剩他和臻儿了,我……” 所谓不知者无罪这句话,楚胤并不认,有些事情做错了便是做错了,且不说傅悦就是聂兰臻,哪怕不是,燕不归如此行为无法宽恕,倘若他不是聂禹槊,自然好办,可偏偏,他是聂禹槊! 傅青霖面色冷沉下来,冷声道:“你错了,他和蓁儿没有任何关系!” 楚胤愣了愣,抬眸看着傅青霖。 傅青霖冷声道:“我不管他到底是谁,有何仇怨和不满,蓁儿都是无辜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哪怕蓁儿只是傅悦,他也不应该把不满发泄在蓁儿身上,蓁儿什么都不懂,没有做错事任何事情,摒去蓁儿的身世,她也不过是一个无辜之人,没有任何立场去承受这样的迁怒和伤害,更何况,蓁儿还是他的亲妹妹,什么不知者无罪的话都是放屁,我只知道因为他的迁怒,蓁儿差点没了命,倘若姑姑和姑父在天之灵知道他的作为,怕是也不能瞑目,既然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便当姑姑没有这个儿子,蓁儿也从来没有这个哥哥!” 楚胤并未言语。 他知道,燕不归在这件事情上,其实连帮凶都算不上,只是知情,在他看来,皇帝和方叙所为正合他意,所以他乐见其成,当时把他引开,不过是恻隐之心不想他也出事,可即便如此,楚胤也并不觉得燕不归能被原谅,倘若不是他知情不报还给他下药让他无法第一时间去救傅悦,导致场面混乱给了方叙可乘之机逃走隐遁,也不会有后面一系类的事情,傅悦也不会遭受这些罪,可是,傅青霖并不能明白他的心境,他如今确实是无法原谅燕不归,先前是没心思处置,如今却是不晓得该如何处置,当年聂家九族被诛,除了聂兰臻不说,他是聂家仅存的血脉,他的命,从来不是他自己的,是聂禹顷和一众聂家军将士用命换来的。 何况,他还是她的哥哥,做错了是真的,可这一切,确实也是为了她,为她伤她,他不知道,倘若她是清醒的,会如何看待此事,又该怎么面对,她小时候,在几个哥哥之中,和聂禹槊的感情最是要好…… 可,就此宽恕谅解,也对不住她。 见楚胤依旧是一脸纠结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凝重模样,傅青霖想了想,不晓得为何,语气稍缓了几分,道:“算了,看你这为难的样,聂禹槊的事我来处理吧,不用你插手了!” 闻言,楚胤略有几分讶异的看着他,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傅青霖不答,只是冷笑:“做错了事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楚胤蹙眉。 傅青霖没有解释,又移开了话题:“现在不说他了,说说方叙和赵鼎那里,方叙还在追杀,他是一定要死的,可是赵鼎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楚胤沉吟片刻,淡淡的笑着道:“赵氏……该是时候乱了!” 傅青霖闻言一怔。 楚胤幽幽呢喃着:“乱了,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027:再见哥哥,手心写字 下午的时候,傅悦醒来,依旧和之前一样,刚醒来的时候,察觉身边有人,下意识的串起来往床里面退去,好似噩梦惊醒一般惊恐不安,楚胤一阵安抚后才平静下来,瑟瑟发抖的趴在楚胤怀中,紧紧地抓着楚胤的衣服,好似在抓着救命稻草,而他的怀抱,便是她最安全温暖的避风港。 待傅悦彻底平静下来后,楚胤才将她从怀里扶起来,抬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痕,动作轻柔缓慢,极具耐心。 傅悦抿着唇吸了吸鼻子,任由楚胤给她抹泪,脸上还有些小委屈的样子。 这时,一旁一直看着的傅青霖忽然哑着声音唤她:“蓁儿……” 傅悦猛地听见这道声音,狠狠地愣了一下,整个人忽然僵硬住。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猛地扭头朝向床边,神色忽然激动起来,眼泪也再一次决堤一般滑落不止。 她一手撑着床边,一手往傅青霖的方向伸去,泪如雨下般很是激动,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张嘴半天却都说不出一个字,甚至声音都发不出,只有一个咔咔咔的怪音从喉间发出。 傅青霖连忙上前坐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哑声道:“蓁儿莫怕,哥哥在这里……” 傅悦很激动的拉着傅青霖的袖子,咧着嘴又哭又笑的,眼泪流的更凶了,张开手就抱着傅青霖,然后趴在他肩头一抽一抽的无声哭着,嘴却咧着笑容,似乎很高兴,可却又很委屈。 傅青霖也紧紧抱着她,心中又酸又疼的,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没说话,只是抱着她。 楚胤在一旁看着,微微垂眸,不晓得在想什么,眼中难言痛色,而后站起身走了出去。 穆乐善站在床边看着,也忍不住跟着心疼和不忍,抬手捂着脸,眼中有晶莹涌出,别过头去,有些不忍看傅悦这个样子。 和旁人不同,因为英王府当年平定内乱扶持傅中齐登基,一直以来忠心耿耿,傅中齐也甚是倚重信任穆家,甚至祁国一半的兵权都在英王府手里,故而,穆家和傅家名为君臣实际上却关系很亲密,她作为英王府最受宠爱的郡主,也备受皇家宠爱,加上她和傅青霖的婚约,皇后很喜欢她,三不五时就爱叫她进宫陪着说话逗趣儿,她也时常得见一向神秘的傅悦,接触也不少,以前,傅悦在她看来,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却活的很开心很单纯的小姑娘,明明她和傅悦差不多大,可在她眼里,傅悦就是一个很令人心疼的小妹妹,那个时候,傅悦因为看不见,又被保护得好好的,整日里只知道吃和玩,脸上从来都是洋溢着明媚的笑容,看着她那眉眼弯弯的样子,还有那明明看不见有些空洞无神却让人觉得光芒四射的眼睛,哪怕心情再不好,似乎都能为之释怀融化,她从来没有见过傅悦流泪哭泣的样子,更别说像现在这样。 她似乎有几分明白昨夜傅青霖的自责和悔恨了,倘若没有把傅悦送来秦国,她依旧是那个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傅悦,不会受苦,不会受伤,甚至,一丝委屈都不会有,虽然看不见,可是很安全,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掳走一个多月,受了那么多罪和屈辱,带着一身的毒,遍体鳞伤满心恐惧,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令人心疼。 傅悦虽然哭不出声,可身子一颤一颤头呼吸一抽一抽的让傅青霖心绞痛一般,他眨了眨眼,两行泪滑落,他轻轻拍着傅悦的背柔声道:“蓁儿乖,莫要再哭了,你眼睛不好,哭多了伤眼睛,莫要再哭了,好不好?” 傅悦紧抿着唇,很听话的缓了几分哭意,却无法立即缓过来,依旧无声抽泣着,慢慢的,才没有了哭意。 傅青霖这时把她从怀中轻轻扶起来,抬手给她擦拭脸上的泪痕,抚着她已经肿起的眼睛,眼中的疼惜不忍和懊悔自责怎么也掩饰不住,声音都有几分哽咽嘶哑:“蓁儿,对不起,是哥哥对不起你,让你遭此劫难受了那么多罪!” 傅悦一听他这话,抿着唇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说不出,只能拼命地摇着头,抬手不停地摆着。 见她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傅青霖心酸不已,抬手摸了摸她的鬓角发丝,轻声道:“傻丫头,这真的是哥哥的错,倘若哥哥没有把你送来和亲,没有让你嫁给楚胤,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哥哥对不起你,不过蓁儿别怕,哥哥向你保证,这次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以后,哥哥一定把你保护得好好的!” 傅悦闻言,眨了眨眼,而后抿着唇点了点头,低着头一会儿后,她好像想起什么,忽然抓着傅青霖的衣袖手臂,张着嘴又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话,她有些着急。 傅青霖知道她有事想问,忙道:“蓁儿莫急,你现在说不出话,有什么想说想问的,写在哥哥手掌心这里,哥哥都告诉你!” 傅悦忙点点头,摸着傅青霖的手,急忙慌乱的在傅青霖手心写下心头疑惑。 “哥哥为何在此,何时来秦国的?” 傅青霖柔声道:“半年不见,哥哥想蓁儿了,迫不及待的想来看看蓁儿,所以过了年就带着你嫂子一起来了,只是没想到刚到秦国,就得知你出事的消息,这段时日一直在寻你,幸好把你寻回来了!” 傅悦闻言,似有些惊讶,拉着傅青霖的手写着: “嫂子?乐善姐姐也来了?” 傅青霖点了点头:“嗯,她就在旁边,你没闻到她的气息?” 傅悦愣了愣,鼻子动了动,忽然面色一喜,扭头朝向穆乐善的方向,有几分开心的笑了。 穆乐善上前一步,浅浅笑着道:“公主,我在这里呢……” 傅悦开心的笑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在傅青霖手心写了一句话。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写这句话的时候,她抿着唇,神色有些自责,还带着几分低落。 傅青霖有几分责备又无奈的道:“你这是什么傻话?这次你受了那么多苦,是哥哥的错,如今你能被寻回来是万幸,我们怎么担心都不重要,原本就是我们没有保护好蓁儿,才让蓁儿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蓁儿不需要道歉,要道歉,也该是哥哥道歉才对!” 028:方叙被救,家破人亡 傅悦只抿着唇含着泪摇头,在傅青霖手心写道:“不怪哥哥!是蓁儿自己贪玩!” “蓁儿……” 见傅青霖一副不赞同傅悦的说法又想责怪自己的样子,穆乐善忙道:“好了,你们兄妹俩也别在这里互相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事已至此,计较这些无济于事,好在如今公主平安归来,以后小心就好了,公主你也把这些不好的事情都忘了,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傅悦闻言,抓着傅青霖衣袖和手臂的手紧了紧,不过还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确实是一场噩梦,这段时间,她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那个人是个疯子,总是吓唬折磨她,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崩溃,每天都不敢闭眼,就怕那人又对她做什么,想尽了办法终于逃出他的手,又落入那些人手里,又开始了无休止的折磨…… 现在想起来,她都心惊胆战无法承受,她很想忘掉,可是却还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傅青霖还想和傅悦再说什么,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暗卫,是楚王府的,似乎有事找傅青霖,傅青霖只好先让穆乐善陪着傅悦说说话安慰安慰她,自己则是和傅悦说了一声后便起身走出门口。 刚走到门口,暗卫便低声道:“祁太子,王爷请您去一趟!” 傅青霖闻言蹙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跟着暗卫去了外面的亭子里。 亭子那里,除了楚胤,还有楚青也在,楚青低着头站在那里,而楚胤坐在那里,脸色很不好。 傅青霖走进亭子,见楚胤脸色不好,有几分疑惑,坐在楚胤对面挑眉问:“出什么事了?” 楚胤没说话,倒是楚青忙回话:“回祁太子的话,方叙被救走了!” 闻言,傅青霖面色一沉:“什么?怎么回事?” 楚青道:“原本楚王府的人和裴家军已经将这一片区域包围封锁了,就在昨日夜里,我们的人在临近边境的礼陀山发现了方叙和他的人的行踪,他们正要趁夜逃走,但却被我们的人发现了,两方交手时,方叙重伤,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且个个武功高强,且当时发现方叙的那一队暗卫在围剿方叙和他的手下的时候已经死伤惨重,对方的人约莫有三十个,强行从我们的人手里把方叙带走,之后和西蜀的人里应外合强闯边境关卡逃了出去,现在已经在西蜀境内了!” 傅青霖眯眼:“西蜀?” “是的,根据残余追去的暗卫和边境士兵的描述,应该是是西蜀明王司徒奕的人!” 闻言,傅青霖脸色不太好,很是不解:“司徒奕?此事和他有何关系?他为何要牵扯进来?” 傅青霖对天下七国的形势和人物都了解,自然知道司徒奕是谁,这个明王司徒奕说起来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是西蜀现在独揽大权的权臣,如今的蜀国皇帝年幼,他是皇帝的叔叔,手握重兵,不是皇帝,却手握着国政大权,虽然只是明王的爵位,却尊同摄政王,而祁国和蜀国是邻国,因为有那么一片国土是两国相邻接壤的,不过两国一向交好,司徒奕为何要冒着与祁国为敌的风险来护着方叙?难道就因为蜀国和北梁的结盟关系? 楚青解释:“祁太子有所不知,明王的王妃乃是方叙的亲姐姐!” 傅青霖闻言愣了愣。 蜀国和梁国一直都是结盟联姻的关系他知道,司徒奕的王妃乃是北梁的和亲公主他也略有耳闻,据说司徒奕还很宠爱这个王妃,却没想到,这个和亲公主竟然是方叙的姐姐,怪不得……看着一直沉默的楚胤,他淡淡的问:“你打算如何?” 楚胤抿唇淡淡的道:“不过是被救去了蜀国,追去便是!” 傅青霖蹙眉,有些凝重的道:“司徒奕如今掌控着整个蜀国,想要在他的地盘除掉他护着的人,怕是难,非但不能得手,怕是还会牺牲更多的人!” 楚胤点了点头:“这个我自然知晓!” “那你……” 楚胤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眼底却布满了杀机:“蜀国那边自然是不可能就此罢休,不过,既然方叙这次命大逃过一劫,那本王便容他多活些日子又何妨,但是,他所做的事情,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傅青霖挑眉,想问什么还没问出口,楚胤便已经冷声吩咐楚青:“楚青,传本王命令去北梁,吩咐潜伏在那里的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齐阳王府的人,一个不留活口,本王要方叙家破人亡!” 楚青闻言一惊:“王爷……” 楚胤语气沉了几分:“还不快去!” 楚青忙道:“属下这就去传令!” 说完,揖手退下。 对面的傅青霖对楚胤下的命令并不意外,也没有阻止,只是若有所思着片刻,才淡淡笑着道:“不晓得等齐阳王府的人都死了的时候,方叙是何心情!” 尽管楚胤这个命令太过残忍,可以说是滥杀无辜的了,傅青霖其实并不喜欢迁怒旁人和滥杀无辜,可是,傅青霖这一次却很赞同楚胤的做法,不管是先前楚胤下令屠杀所有知晓内情或是伤害过傅悦的人,还是如今楚胤要屠了方叙的家人,都是他乐见其成的,人都是自私的,比起傅悦的命和傅悦受的苦,这些人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么,何况他这个身份,他生来就是储君,从小学的是做帝王,帝王可以怜悯无辜,可有时候为了大局,为了更多的人,或是更重要的人,滥杀无辜也是在所难免的。 方叙一次又一次算计傅悦,将傅悦掳走折磨的时候就注定了这般后果,他逃出生天没关系,那就让他承受家破人亡的痛,这原本,也是因果循环罢了,当年聂家家破人亡污名加身,方叙的父亲可是功不可没,如今方叙对傅悦下手,那他就得做好痛失血亲失去一切的准备,哪怕楚胤不做,他也没想过放过方叙的家人,他的父皇,怕是也不会罢休。 楚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届时不就知道了?” 傅青霖饶有意味的点了点头,而后问:“打算什么时候回暨城?” 楚胤想了想,道:“过几日吧,这里回暨城路途遥远一路颠簸,臻儿一身伤肯定受不了,还需要养些日子,等好些了再启程,不急!” 傅青霖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也需得尽快,她外伤倒是不妨事,可一身毒失了平衡,对身体伤害极大,也不晓得会不会危及性命,在得知她中了七绝草的毒之后,我便已经传了飞鹰传书回祁国,让父皇收到消息立刻让姬亭长老启程来秦国,最迟二十日便可到暨城,如今不出意外怕是快到了,我们最好尽快赶回去,让姬亭长老看一看蓁儿的身体情况,蓁儿的身体一直是他调理他最是清楚,比起其他的大夫医者,我更放心姬亭长老!” 闻言,楚胤稍稍缓了口气,道:“如此甚好!” 傅青霖站起身:“我许久不见蓁儿,想多陪陪她,和她说说话,先进去了!” 楚胤点点头:“嗯!” 傅青霖转身走了。 楚胤坐在那里,垂眸凝神,不晓得在想什么,眼底都是挣扎和为难,以及不舍。 过了不晓得多久,一个暗卫闪身而来。 “王爷,燕公子来了!” 楚胤闻言,面色顿时沉下,正要吩咐暗卫让他走,燕不归已经出现在他视线中。 楚胤蹙眉,不过还是先吩咐手下:“退下吧!” “是!” 暗卫退下的同时,燕不归已经迅速来到楚胤面前。 然后,神色激动的问:“阿胤,臻儿找到了是不是?她人怎么样?可还好?” 楚胤淡淡的看着他,面无表情,语气带着几分讥诮:“你觉得她能好么?” 燕不归面色陡然僵硬:“我……” 楚胤没理会他的僵硬和难堪,淡淡的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不归微微垂眸,神色痛苦难掩自责悔恨:“我原本也在这些地方找她,得到你已经寻到她的消息便赶来了,阿胤,我知道我这次错了,错的离谱,我对不起她,如今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否允我去看看她?” 自从知道傅悦就是聂兰臻,燕不归没有一刻不在后悔自恨,恨自己当初所作所为导致她受此大难,那是他最珍爱的妹妹啊,这么多年,她几乎是他内心最深的执念,比起家族覆灭和他九死一生的痛苦和屈辱,他最恨的,是她的惨死,从小,她便是他最在意的人,说一句实话,哪怕是父王和娘亲,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都不及她重要,这些年每每想起她葬身火海尸骨无存,他便恨不得血染天下来祭奠她,如今,她没有死活了下来,还来到了他身边出现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她,还间接导致她差点丢了性命,她被找回来还好,倘若她这次回不来了,他真的会以死谢罪。 如今,他什么都不求,不求原谅,不求相认,只求远远地看看她…… 楚胤闻言冷笑:“看她?我只怕你去看了她,更加无地自容!” 燕不归闻言,豁然抬眸看着楚胤,瞳孔一缩:“阿胤……” 楚胤死死的看着燕不归,咬牙道:“你想必还不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她的吧,是青楼,她在里面被折磨的一身都是伤,身上还有一身剧毒在侵蚀她的身体,她这段时间受了很大的惊吓,情绪很不稳,而且,她因为中毒伤了喉咙,已经失声了!” 燕不归往后踉跄了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胤,脸色顿时血色全无,好一会儿,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楚胤语气生冷:“我说的很清楚了,不想重复第二遍,如果你知道了这些现在还有脸想去看她,我带你去便是!” 燕不归很久,都没有说话,站在那里,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一样,整个人如同失了魂……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过了许久,他堪堪回神,有些无力的道:“我想看看她,你……你带我去吧!” 楚胤站起身,带着他往院门走去,然后走向傅悦的房间。 不过,他没带燕不归进门,就在门口那里看着。 里面傅悦正挨坐在床头,拉着傅青霖的手,傅青霖和穆乐善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和她聊着什么,傅悦一直认真听着笑着,偶尔会在傅青霖的手心写字,三个人很是专注,似乎都没发觉门口的楚胤和燕不归。 燕不归看着傅悦,神色怔愣错愕,眼中的沉痛悔恨愈发的浓烈。 虽然看不见她身上的伤势,可是,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脸色很是苍白,嘴角和脸颊那里还有一点伤痕,依稀看得出是被人打的,最让他难以承受的,是她真的说不了话,只能在傅青霖的手上写字…… 一旁,楚胤状若虚无却带着讽刺的的声音传进他的耳廓:“你的杰作,你还满意么?” 燕不归心骤然剧痛难忍,他抬手捂着心口,没有说话,只看着里面,可他看着看着,顿时看不下去了,脚步慌乱的转身走了。 楚胤蹙眉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唇,没跟上去。 不过,门口这一系列动静,到底是惊扰了里面的人,傅青霖很快走出来,站在楚胤旁边看着燕不归离去的方向,正好看到燕不归消失在院子门口的半片衣角,当即蹙眉。 “是他?” “嗯!” 傅青霖眉头紧皱着,淡淡的道:“我去看看!” 说完,抬步往燕不归离去的方向而去。 楚胤没跟上,垂眸站在那里若有所思。 倒是跟在傅青霖后面出来的穆乐善,看着傅青霖追去了,忙道:“那楚王先进去和蓁儿说说话,我去看看,免得阿霖冲动起来不留情!” 楚胤点了点头,穆乐善也跟着出去了。 楚胤这才抬步走进房门。 坐在傅悦身边,楚胤自然地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臻儿现在感觉如何?身上疼不疼,饿了没?” 傅悦摇了摇头,忙反手压着楚胤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一句话。 “刚刚是谁啊?怎么哥哥和嫂子都走了?” 029: 情绪激动心神不安的时候,傅悦的听觉能力大打折扣,和她说话她都不一定听得进去,但是刚才和傅青霖他们聊天的时候很平静,自然听得见门口的动静,听见有人慌忙离去,然后傅青霖跟出去也追了去…… 楚胤轻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臻儿不用理会!” 傅悦点了点头。 楚胤又问:“臻儿可觉得饿?” 傅悦摸着干瘪的肚子,抿着唇点了点头。 刚才她显然是心不在此只顾着好奇门口发生的事情,才下意识的在楚胤问话的时候摇头,可是她是天亮之前吃的东西了,如今都下午了,且刚才醒来后耗费了不少精力,定然是饿了的。 楚胤连忙唤人来吩咐传膳,因为傅悦的情况,厨房那里随时准备着傅悦的膳食和药,加上刚才傅悦醒后厨房得到了消息,也重新又做了些,所以,很快便送了来,送来后,楚胤亲自喂着傅悦吃…… 燕不归慌不择路的跑着,一路跑出了别院,跑到了别院附近的林子里,才堪堪停下,脑子里回荡着楚胤的话和方才傅悦的一幕幕,让他几乎逃命一般想要逃离那个地方,不想去面对,不敢去面对。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没有一天安生过,每天寻找傅悦的同时,都在悔恨中度过,每天都痛不欲生,若非一心要找到她,他估计也真的以死谢罪了,如今,她是被寻回来了,却受尽折磨和屈辱,伤痕累累满身剧毒,还连话都说不出来,原本就看不见东西,如今失了声,她该是何等痛苦,而他虽非幕后主使,确实间接导致,是他的知情不报和冷眼旁观,是他支走了楚胤,才造成了她这一个多月来所经历的一切,他甚至不敢去想,若她找不回来了,或是死了,他又该如何,哪怕是死,都没有脸去跟父王娘亲和聂家得所有人交代,更无法原谅自己。 傅青霖一路追来的时候,就看到燕不归跪在一棵树前,双手扶着树,头抵在那里,身体一颤一颤的,仿佛在哭,而他的脑袋上面的树身上,染满了鲜红的血迹,他扶着树的右手手背上,已经鲜血淋漓血肉模糊,显然是刚才发泄捶打那棵树了。 傅青霖蹙了蹙眉,缓缓走上前。 在傅青霖距离他只有几步的时候,燕不归缓缓抬头,赤红着一双眼满脸痛苦的看着傅青霖。 傅青霖垂眸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背,语气冷淡带着一丝讽刺道:“事已至此,你就算是了结了自己以死谢罪也于事无补了,在这里自虐又有何意义?” 峪南关闻言,呆愣片刻,而后苦苦一笑,垂眸,没说话。 他何尝不知? 现在的他,活着无法赎罪,死了,无颜面对父母亲族,而且,他舍不得死了,她活着,他如何舍得死去? 傅青霖站在那里,看着燕不归片刻,垂眸想了想,徐徐道来关于傅悦当年的事情:“蓁儿被送到祁国,是十三年前的年底,也就是庆王府湮灭于大火中的一个月后,是姑姑派了岑明亲自送她去的,刚到那里的时候,她情绪很不好,每天都几乎发了疯一样吵着要回家,哭着说要回去救娘亲,没有一日安生过,每天醒着的时候哭闹,睡着的时候还不停的做噩梦,后来,因为她情绪波动太过,她体内的碧落之毒提前发作,差点没了命,国师和姬亭长老耗尽毕生所学才勉强保住了她的命,用尽了所有的办法才吊着她一口气,之后为了给她解毒,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在她身上用了无数种药材和毒物,这才勉强让她醒过来有体力可以进行解毒,你知道她是如何解了碧落之毒么?是刮骨换血,那时如同凌迟一般的解毒之法,她当时还不到十岁,解了毒后,她昏迷了大半年,醒来之后,养了很久才恢复过来,也正是毒发和解毒的那段时日,碧落之毒侵蚀她的身体,包括头部,伤了脑子和眼睛,她看不见,也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一切……” 燕不归静静听着,可拳头越握越紧,呼吸似乎越来越艰难…… 傅青霖又道:“当年姑姑,也就是你的娘亲,以身诱敌引开追兵,保住了祁国的一丝血脉和百年基业,可却一去不回不知生死,父皇登基后找了她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有了消息,可却是死无全尸的消息,岑明送到祁国的不只是蓁儿,还有一封托孤遗书,姑姑是以自焚的代价来保全蓁儿的,所以不管是为了蓁儿,还是为了姑姑的遗愿,这些年父皇和我都倾尽所有的疼着她,把她看得比一切都重要,别说让她受委屈,哪怕她皱个眉头我们都心疼,我们把她保护得好好的,可到头来,却是你,她的亲哥哥一手把她送上了绝路,差点让她丢了性命,把她害成如今这个样子,聂禹槊,不知者无罪这句话在我这里从来都是虚言,不管你做这件事之前是否知情,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错了便是错了,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填补和更改的,如今她活着被找回来便也罢了,不过,在你容不下她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资格做她的哥哥,而我们,便也当做姑姑没有你这个儿子,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都不记得了,所以,我希望你从今以后,不要出现在蓁儿面前,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你是谁,永远!” 说完,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一脸痛苦悔不当初的燕不归,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留下燕不归一个人跪在树前,面如死灰。 转身走了几步后,傅青霖看到了尾随而来的穆乐善,他神色微动,走上前,拉着神色复杂的穆乐善离开了林子,待走到树林外面,傅青霖忽然停了下来不走了。 穆乐善侧头看着他,自然看到了他眼底的沉痛和挣扎,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明明是在乎他的,为何还要说出这些话来?” 穆乐善还是有些了解傅青霖的,不管燕不归做了什么,毕竟是他姑姑的儿子,也是他的表兄弟,且还是他姑姑除了傅悦之外唯一的血脉,怎么可能当真不在意,先前是气昏了头,可如今过去那么久,傅悦也被寻回来了,他就算是再如何生气,也不至于直接断了燕不归和傅悦之间的关系,毕竟他并非不知道,他们兄妹乃是血亲,是割不断的血脉至亲,于傅悦而言,燕不归做的一切,伤害她,皆是源于对她的执念,他是在意她的,在意到几近疯狂的地步,并非不可饶恕。 而傅青霖那么疼她,能多一个人疼她爱她,他是乐见其成的。 傅青霖凝神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花草,不晓得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似叹非叹的回答:“我只是害怕,怕蓁儿倘若有一日想起来自己是谁,面对这样曾经伤害过她的兄长,她该如何面对,与其让她日后无法面对,倒不如让她永远也不去面对,她已经承受不起这样的伤痛了!” 穆乐善眨了眨眼,有些不赞同傅青霖的说法:“你不是她,你又怎么知道她承受不起呢?” “善善……” 穆乐善道:“公主是心性坚韧的人,她是将门虎女,身上流着聂家这个百年将门的血脉,也流淌着傅家高贵的皇家血脉,她受得住万千宠爱的同时,也一样能够承受得住所有的挫折和打击,如你所言,当年解毒那般痛苦艰难,怕是心性坚韧的汉子都承受不住,何况她当时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她比你所知道的坚强得多,只是这些年她忘记了一切,被你们保护的太好,所以人变得脆弱了,可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是怎么也磨不去,倘若有一日她清醒了,我想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事是她承受不住的,聂家九族尽数被诛,唯独剩下他们兄妹两个,哪怕聂禹槊再不好,那都是她在这个世上的血亲,你若是为她好,就不要替她做抉择,她若是一直这样倒也还好,可若是有一日她清醒过来,面对那样痛苦的过去,聂禹槊的存在,是她唯一的慰藉,你如此疼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真的忍心让她连这份慰藉都失去么?” 听到穆乐善这番话,傅青霖心下震撼,内心动容的同时,忍不住扭头看着穆乐善,忽而一笑:“善善,我怎么发现你这段时间愈发能言善道了?” 穆乐善闻言,顿时有些不高兴了,没好气道:“我本来就很聪明的啊,连母后和大嫂都夸我聪慧过人呢,只是以前喜欢舞刀弄枪,不喜欢磨嘴皮子而已,你现在才发现啊?还口口声声说你倾心于我,定是骗人的!” 傅青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轻笑道:“嗯,是我的错,以前只觉得善善傻傻的很可爱,如今才发现也不全然,看来以后要花更多的心思来多了解一下我的善善了!” 穆乐善闻言忽然炸毛,一脸怒色:“你你你……你说谁傻呢?我以前哪里傻了?” 傅青霖:“……” 穆乐善黑着脸没好气道:“傅青霖,你竟然说我傻,我再也不理你了!” 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傅青霖有些凌乱。 古人言女人善变,当真是古人诚不欺他! 这不,就跟天气似的,说变就变了! 傅青霖很无奈,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然后,哄了好久…… 第二日的时候,来了一个意料之中也有几分出乎意料的不速之客。 蜀国明王司徒奕。 他来了,楚胤和傅青霖自然都亲自见了他。 司徒奕已经三十多岁了,看着成熟稳重器宇轩昂,许是因为常年处于尊位,他身上有着以身俱来一般的威仪和贵气,以及眼中那一份杀伐果决的尖锐气势,和楚胤和傅青霖都不分伯仲,只不过,他许是年纪大了些,常年习惯于掩饰伪装自己的情绪,表面上看起来,多了几分儒雅和从容,少了几分凌厉与傲气。 他也不兜圈子,坐在楚胤和傅青霖的对面,寒暄了几句后,便开门见山。 “本王今日前来,是为了方叙之事,方叙年轻不懂事,性子乖戾又冲动,竟然做了这般荒唐之事,伤害了楚王妃,开罪了祁国和楚王府,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说赔罪的话也无济于事,如今方叙也身受重伤受到了惩罚,虽不抵楚王妃所受的,却也差点没了命,本王冒昧前来,希望二位能够看在本王的面上,饶过他一次,二位尽可开条件,只要本王能力范围之内,皆可允诺,可好?” 对于司徒奕这一番话,楚胤和傅青霖都有几分惊讶,确实没想到司徒奕会为了一个方叙做到这个地步。 俩人对视一眼,傅青霖率先开口,眯着眼似笑非笑:“明王这话的意思,便是一定要保方叙了?” 司徒奕无奈颔首:“他毕竟是本王的小舅子,王妃最是疼他,本王自然不能让他出事!” 楚胤这时开口:“可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楚王……” 楚胤语气冷凝:“明王要护着小舅子,本王无权置喙,但是本王要为本王的王妃报仇泄恨,其他人也没有资格阻拦,明王殿下与其来此费这番口舌,倒不如想办法把方叙保护好了,不然,他怎么死的,明王怕是都不会知道!” 司徒奕闻言,面上谦和的笑意敛了几分,眯着眼神色不明的道:“那看来楚王是决意与本王为敌了?” 楚胤冷笑:“明王此言差矣,如今难道不是明王打算与本王为敌?” 好言说了没用,司徒奕也不客气了,当即淡淡的道:“楚胤,你该知道现在与本王为敌很不明智,何况方叙乃是北梁齐阳王,位高权重手握重兵,若是他有个好歹,北梁不会善罢甘休,现在你楚王府在秦国的形势你该清楚,你确定要为了一时愤恨同时与本王和北梁作对?” 司徒奕的话刚落下,楚胤还没开口,倒是傅青霖忽然开口:“明王殿下,你是不是忘了,方叙这次掳走的,可不只是楚王的王妃,还有我祁国的嫡公主,你确定要为了一个方叙,与我祁国为敌?” 030: 司徒奕面色陡然僵硬。 傅青霖冷声道:“今日就算明王不来,本宫也会前去拜访明王殿下的,傅悦乃是本宫的妹妹,是我祁国最尊贵的嫡公主,更是我父皇母后的心头肉,此次受此大辱几近丧命,受尽了方叙的折磨,如今尚且不得安生,若是不亲手剐了始作俑者为她出这口气,就算本宫答应了,我父皇也不会答应,我祁国百万精兵也不会答应,明王若是当真不顾两国邦交执意包庇方叙,他日大军压境时,切莫后悔便是!” 闻言,明王眼眸陡然眯起:“你这是威胁本王?” 傅青霖面无表情眸色冷肃的道:“错,是警告,本宫知晓明王在蜀国一手遮天权倾朝野,可就是不晓得倘若有一日因为明王的恻隐之心导致两国战起生灵涂炭,明王的大权还能否保得住,此事原本与蜀国并无关系,如今明王却不顾与我祁国多年邦交硬要牵扯进来硬要包庇那该死之人,那本宫便也无须客气,若是明王不肯交出方叙,想来不出一个月,本宫便可与明王殿下战场相见了,本宫正好也好奇,两国多年未曾交战,到底你我两国谁的兵练得更好了!” 司徒奕见两个人都这般态度,也晓得自己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而且,因为救走和庇护方叙,此事怕是难以善了,毕竟一个傅悦,既是楚王妃,也是祁国公主,本就不是好惹的,看这两个人的意思,不交出方叙他们不会罢休,交出方叙的话,别说方柔(明王妃)那里无法交代,和北梁怕是也因此交恶,若是不交,和祁国以及楚王府必定成仇,怕是一战在所难免,再谈下去也是枉然,便也告辞离开了。 他走后,傅青霖看向楚胤问:“你觉得他会作何选择?” 楚胤端着茶抿了一口,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一片凛然,淡淡的道:“他没的选择!” 傅青霖眉梢一挑。 楚胤搁下茶杯起身,哼笑道:“准备好工具,等着活剐了方叙吧!” 说完,他走出了客厅。 因为俩人刚才在见司徒奕,傅悦因为先前的事情心有余悸,清醒的时候身边不能没有人,否则就会害怕,所以穆乐善正在陪傅悦,楚胤回来,她这才起身离开。 楚胤坐在床边,自然而然的拉着傅悦的手轻声问道:“蓁儿身上可还疼?” 傅悦摇了摇头。 其实还有一点,可是,她受得住。 只是…… 她抿着唇在他手心写道:“屋子里好闷,我想出去走走!” 楚胤在她写完后,想了想,笑着柔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出去走走,正好外面花园里开了许多梨花,特别漂亮,臻儿虽然看不见,可梨花很香,闻着特别舒畅,臻儿肯定会喜欢的!” 傅悦欣然一笑,忙点点头,而后就要下来。 楚胤忙阻止:“别乱动,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我抱你去!” 傅悦皱眉,显然不乐意。 楚胤好言道:“臻儿乖,你的伤正在愈合,若是扯到裂开就不好了,我们出去透透气就好了,等你伤好了,你想怎么走我都由你!” 傅悦只好点了点头。 楚胤便欲起身抱她,傅悦却忽然拉住了他,神色有些波动。 楚胤忙坐好问她:“怎么了?” 傅悦伸手,摸了一下楚胤的腿,神色很是吃惊,而后她豁然抬头,有些激动的张嘴要问什么,手也指着楚胤的腿,可是张嘴激动了半晌,愣是说不出话,只有咔咔咔的声音。 她这两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只顾着恐惧害怕,根本没注意到楚胤的腿好了,刚才才蓦然发现,他站起来了,再想想这两日和楚胤的接触,傅悦便肯定了,楚胤的腿好像真的好了! 楚胤知道她想问什么,忙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嗯,我的腿已经好了!” 傅悦当即笑颜逐开,可是想了想,还是掰开楚胤的手写道:“何时好的?” 楚胤柔和笑着道:“臻儿出事了,我自然不能继续残着,否则如何能出来寻你?” 傅悦闻言,抿了抿唇,眼中闪烁着泪光,而后慢慢溢出眼眶。 楚胤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眼中满是疼惜和自责,哑声道:“臻儿,对不起,我应该早些让自己站起来的,若是我早些站起来,你也不会遭此劫难,都是我对不起你!” 傅悦闻言,急忙摇头,泪眼斑斑。 楚胤又道:“不过臻儿放心,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我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傅悦却心不在此,拉着楚胤的手写道:“你现在站起来,那你这些年的伪装和筹谋不是都暴露了?” 楚胤愣了好一会儿,甚是惊讶,而后挑眉:“臻儿一直都知道?” 傅悦抿唇点了点头。 “何时知道的?” 傅悦鼓了鼓腮歪头笑着,在楚胤手心写道:“你说你的毒都解了的时候!” 楚胤伸手揉了揉傅悦的头,轻笑夸赞:“我的臻儿真是聪明!” 傅悦嘚瑟一笑,一脸傲娇。 见她这般嘚瑟的笑着,楚胤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来,我抱你出去透透气!” 傅悦点了点头,楚胤这才起身将她拦腰抱起,他晓得她身上的伤口都在何处,特意小心翼翼的避开,倒也没碰到她有伤的地方。 三月初,梨花盛开的时候,正好这个别院中种了几棵梨花,如今盛开了,远远看着,那一簇簇雪白的花看着很美,如同云絮般晃动在春风中,整个花园里都飘着梨花的清香,闻着,就觉得身心舒畅。 楚胤吩咐人去搬一张躺椅来,把傅悦放在上面。 傅悦闻着那阵阵清香,裂开嘴欢喜地笑着,显然是很喜欢。 她一向不喜欢各种香料,也不喜欢那些晒干的花做的香囊荷包,可是很喜欢这些新鲜的花香,很干净,也很纯粹的花香。 楚胤见她闭着眼含笑嗅着梨花香,想了想,站起身,去摘了一枝梨花回来,递到她面前。 傅悦接过,放在鼻翼间闻着,笑的愈发欢喜。 楚胤坐在她面前,见她笑得开心,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抬头看着她除了一根挽发的簪子之外没有任何饰物的头顶,想了想,拿过傅悦手上的花,轻轻地别在了她的头发上。 傅悦愣了愣,而后抬手摸了摸头发间的花,而后浅浅的笑着,在他手心写道:“好不好看?” 楚胤柔声道:“自是好看的,花好看,人却比花娇,臻儿坐在这里,满园春色都已然失色,这朵花,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傅悦被这般夸赞,眉眼顿时弯起,弯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楚胤这才问她:“臻儿可想吃梨花糕?” 傅悦闻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楚胤转头吩咐一旁的楚青:“去吩咐厨房的厨娘,让她们摘些梨花做糕点给王妃食用,记得提醒她们,王妃现在不能吃太硬的东西,做的软糯些,还有,糕点王妃怕是吃不了多少,再做点梨花羹!” 楚青即刻领命:“是!” 楚青领命离开,往厨房走去。 傅悦甜甜笑着,在楚胤手心写道:“谢谢王爷夫君!” 楚胤无奈道:“真是傻瓜,你我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言谢,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要对我说这个字!” 傅悦努了努嘴,点了点头。 然后,想了想,又写道:“我们何时回暨城?” “臻儿想回去了?” “就是不想待在这里,不喜欢这里!” 楚胤神色微动,反手握着傅悦的手,轻声道:“再等几日,等你伤势再好些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傅悦虽不太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 本打算再养个几日等傅悦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再回暨城,可是三日后,接到了暨城楚王府的飞鸽传书,燕无筹和姬亭还有祁国二皇子傅青丞到了暨城了,为了尽快给傅悦解毒调养身体,在收到飞鸽传书后,让顾冲检查了一番,确认傅悦可以赶路后,楚胤便先行带着傅悦启程回暨城了。 傅青霖却没有跟着一起,不过却让穆乐善跟着一起回暨城了,自己则是留在安州,因为方叙的事情司徒奕和蜀国还没有给出交代,甚至几日过去了,还没有交出方叙的意思,而司徒奕在那日离开回蜀国,进入蜀国之后,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虽说启程回京赶着回去给傅悦解毒,可是顾及傅悦的身体情况,倒也没有急忙赶路,一路上走走停停,晚上下榻驿馆或是楚王府的别院休息,白天赶路,故而从安州回到暨城的时候,已经十多日过去了,而傅悦的伤势在这一路上已经都好得差不多了,当然,傅悦的情绪,也比刚被救回来的时候好多了,起码睡醒的时候不再惊慌恐惧,只是晚上睡觉仍是睡不安稳,经常做噩梦,半夜多次被噩梦惊醒。 傅悦出事的事情过去了两个月,暨城早已回归平静,不过,却也一直暗流汹涌,大家都在猜测傅悦是死是活,安州城的事情,楚胤不惜代价的封锁,甚至是下令大开杀戒,把知情者全部除掉,还混淆视听的掩埋了真相,倒是没有传出来,所以,傅悦平安被带回来,暨城上下的人除了庆幸或是不甘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031:回到暨城,师父姬亭 燕无筹和姬亭已经到暨城半个多月了,因为楚胤让顾冲把确定的毒性写下来让人传回给他们,他们直接待在暨城想办法解毒,一连半个月都在药房中忙碌着,准备了各种解毒药丸和药浴,就等着傅悦回来直接可以解毒。 燕无筹医术高超善于保养,五十多岁的人看着只有三十多已经有些难得,而姬亭却比他更甚,明明和燕无筹差不多年岁,却长得如同妖孽一样,模样不过二三十的样子,不过却是童颜鹤发的,一头雪白的头发看着很是刺眼醒目,性格也很是古怪。 而这两位关系有些微妙,整个楚王府的人都看在眼里,这段时间明明都在药房中一起研制解药,瞧着甚有默契,可是,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无交流,或者说,燕无筹和姬亭说话,姬亭从不理会,一出药房,就当没有这个人,我行我素的,还要求把居住的客苑安排在离燕无筹最远的地方,对其他人还算和颜悦色,可对燕无筹,冷漠到了极点,而燕无筹,对他这般态度,似乎很是纵容,屡屡被冷眼相待也毫不在意,甚至是让看在眼里的冯蕴书等人有一种甘之如饴的错觉…… 就这样,因为这两位的微妙关系,半个月下来,王府的气氛一直很奇怪,直到楚胤带着傅悦回来。 一回到暨城,楚胤顾不上其他,当即让燕无筹和姬亭轮番给傅悦诊脉,两个人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医术高手,轮着给傅悦诊了脉,之后,俩人的神情都陡然沉重起来,一前一后走出了门口。 楚胤跟着出来,看到他们都在院子里站着,显然是怕在屋里面说话会被傅悦听见,所以出来等他,楚胤见他们两个都一脸凝重,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当即上前问:“两位前辈,臻儿身体里的毒究竟如何?” 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久,就在楚胤都没有耐性等下去要再次开口问的时候,姬亭清冷的声音响起:“暂且不会危及性命!” 闻言,楚胤蹙眉:“前辈……” 姬亭又道:“但是,也只是暂时,她的身体早年为了解毒保命,我用尽所有能用的办法,包括以毒攻毒,所以她的身体里本就含着许多毒和药,原本相辅相成互相压制,只要不打破这份平衡,再好生调理,她必能安然无恙,这次她中了赤练蛇毒和天绝,这两种都是剧毒,特别是天绝,乃是天下十大剧毒之一,毒性可不比当年所中的碧落弱多少,现在是被她原本的毒性压制着没有发作,可是,怕是也压制不了多久了!” 楚胤闻言心愈发沉重,急忙问:“那前辈可有办法解了这个毒?” 姬亭神色微动,眼中是有些不忍和痛惜,仔细一看,眼底竟然忽然闪着泪光,微微别过脸没说话,而后似乎不想再说了,提步走回了傅悦那里。 楚胤见他如此,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向一边的燕无筹:“燕前辈……” 燕无筹沉沉一叹,道:“臻儿的情况比我们先前知道的要复杂,天绝能解,赤练蛇毒亦能解,只是两种剧毒一起不好解,何况她体内不止这两种毒,还有她先前存在的那些,若是没有办法想一个周全的办法同时解了这些剧毒,便会适得其反危及性命,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她表面上看起来毒性还未发作,可却已经无形中在侵蚀她的身体,蔓延在她体内,你也晓得,解毒的过程是需要体力和精力的,可她的身体本就底子不好,这次又遭了那么多罪大损身子,可谓外强中干,根本无法承受解毒的过程,若是现在给她解毒,怕是她毒还没解,命先没了!” 楚胤如临大敌,当即追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燕无筹道:“先调养她的身体,至于毒,只能想办法先压制着,等她身体养好些,再看情况,反正现在我们还没有想好该如何一次性把她的毒都解了,也只能先拖着了!” 楚胤眉头紧拧神色沉重,心惊着,慌乱着,无措着,却是没说话。 燕无筹自己心里也难受得紧,不过看到楚胤这福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头,叹声道:“你也别这个样子,莫要忘了,这里有我和姬亭在,我们的医术你还信不过?臻儿是我的外甥女,也是姬亭的徒弟,我们会全力以赴救她,定不会让她有事!” 楚胤下意识的点着头。 燕无筹想起什么,面色愈发沉重,问道:“对了,此事当真与阿槊……” 他话没说完,楚胤便点了点头,沉声道:“他并非主谋,却是知情者,可算是帮凶!” 燕无筹闻言,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个混账!” 楚胤没说话,似乎也无心提及这个人。 “他现在人在何处?” 楚胤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我也不知,半个多月前见过一次,后来傅青霖找了他,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燕无筹恨铁不成钢的道:“不管他了,这件事他虽先前不知情,却还是犯了错,臻儿此次遭的罪他也有责任,做出这般骨肉相残的事情,他也该好好的静思己过了,随他去吧!” 楚胤不置可否,也并未开口,燕无筹似乎还想问什么,可刚开口,楚青就疾步走来。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楚胤蹙眉,不过并未开口问,而是对燕无筹道:“前辈自便,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燕无筹点了点头:“嗯,去吧!” 楚胤揖了揖手,带着楚青往东院去。 此时,傅悦房间里。 刚才在外边还一脸高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姬亭,坐在床边一脸心疼的看着傅悦,满眼慈爱疼惜,絮絮叨叨的道:“你这小丫头,可不知道为师自从得知你出事后多担心啊,这段时日一刻都没没安生过,你的父皇母后也揪心的紧,陛下也就罢了,一个大男人还算受得住,皇后却承受不住病倒了,瞧瞧,这张小脸本来还有点肉可以捏的,现在直接是骨头了,这才来了秦国不到一年,人就遭了那么多罪,还瘦成这样,当初我就说别送你来和这个狗屁亲,他们一个个不听,非要把你送过来受罪,这次的事情就怪他们,还好我的小悦悦被寻回来了,不然让他们好看!” 傅悦听着姬亭这番絮叨埋怨,抿了抿小嘴,在他手心写着:“小师父别生气嘛,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你再生气,小心脸上长褶子!” 姬亭一脸傲娇的哼了一声,没好气道:“你还说呢?这段时间因为担心你,为师吃不好睡不好,看着都老了十岁,不,二十岁,不知道要吃多少驻颜丹才能年轻回去,小悦悦你自己说,该怎么赔为师因你失去的好年华?” ------题外话------ 昨天欠的今天欠的,明天一起补回来,么么哒。 032:不讲道理,让我恶心 傅悦很乖巧的写着问:“那小师父想要我怎么赔?” 姬亭顿时笑的如同妖孽展颜,那双眼眸潋滟波光风华无限:“好说好说,只要小悦悦这段时间乖乖的,好好配合为师调养身体,听话喝药,尽快把身体里的毒解了,早些好起来,那为师再老十岁都是小事儿!” 傅悦眨了眨眼,好似在问:就这样? 傅悦在祁国十二年,因为身体原因和俩人的师徒关系,和姬亭相处的时间不亚于傅青霖,姬亭对傅悦还是很了解的,虽然她只是眨眨眼,他却大致知道她想问什么,和颜悦色道:“那不然?为师可什么都不缺,就算是缺什么,小悦悦也没有啊,唯独希望小悦悦身体健康开开心心,所以,小悦悦可莫要让为师失望啊!” 傅悦闻言,抿了抿唇,而后笑颜逐开,欣然点头。 姬亭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副老成严肃的样子到:“那我们可说好了,小悦悦这段时日都要听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爱喝药不爱泡药浴的,也要好好忌口,不能吃的东西可不能再乱吃了,知不知道?” 傅悦乖巧的点点头。 见她如此听话乖巧,姬亭又笑了,伸手默了默傅悦的头,笑眯眯的道:“乖孩子……” 傅悦也喜滋滋的笑着,可忽然想起什么,拉着姬亭的手写道:“对了,小师父为何会和那个坏人在一起?” 姬亭有些懵:“那个坏人?哪个?” 傅悦皱眉,写道:“就是刚才和小师父一起给我诊脉的那个,你以前不是说他是个坏人?” “呃……” 姬亭顿时有几分尴尬,不过只是片刻,便恢复如常,绷着脸冷哼道:“是他不要脸,死皮赖脸的缠着为师,简直是居心叵测,小悦悦你记着,以后可不许给他好脸色,最好不要理他!” 傅悦闻言,眉梢一挑,面色有些古怪。 姬亭见她如此,有些不乐意了:“怎么?对为师的话有异议?” 傅悦听着语气不对劲,立刻摇头,可想了想,还是拉着姬亭的手写着:“很好奇,小师父为何说他是坏人,王爷夫君和我说,他是个好人!” 姬亭一脸愕然,瞪着眼问:“所以你就信了你那夫君不信为师了?” 傅悦眨了眨眼,不知道怎么回答。 姬亭当即仰天哀嚎捶胸顿足:“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这小悦悦以前最听我的话了,可如今嫁人了,就夫唱妇随了,竟然质疑为师的话,枉费为师这般疼你……” 听他这控诉哀嚎声,傅悦头疼,立刻拉着他,一股脑的摇头,不停的张着嘴想要解释,可就是说不出话,只能摇晃着姬亭的手,一边摇头一边撒娇。 姬亭顿时消停了。 傅悦这才急忙在他手心写道:“小师父别生气,我没有质疑小师父的话,真的!” 姬亭稍稍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傅悦不着痕迹的呼了口气,她一贯晓得小师父这孩子心性,也知道他最好哄了,特别是对于她,小师父一向没有原则,撒个娇就好了。 姬亭又一本正经的道:“还有,你以后也少听你那夫君的话,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一个始乱……”姬亭声音忽然停顿,面色有几分僵硬,然后有些不自在的继续道:“一个连自己媳妇儿都保护不好,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悦却不赞同姬亭对楚胤的评价,忙写道:“不是怎样的,王爷夫君很好的,这次的事情不能怪他!” 姬亭却冷哼道:“怎么就不能怪他?就怪他!” 傅悦:“……” 是了,别看她家小师父年纪挺大了,可他的心性和外貌一样稚嫩,明明是个长辈,却比她还要童心未泯,以前在祁国的时候,就爱各种胡闹不讲道理,然后每次被国师师伯修理的时候,都是她护着,国师师伯疼她,很多次都是看在她的份上不和他一般见识,如今也一样不讲道理,是非对错如何他才不管,他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所以,他说楚胤不好,傅悦敢反驳一次,可不敢反驳第二次,不然等一下又哀嚎控诉了…… 如此,傅悦只是撇撇嘴,然后又转移了话题:“哥哥说二哥也来了,怎么不见人?” 姬亭点了点头:“二殿确实一起来了,不过十多天前就回祁国了!” 傅悦愣了愣,而后蹙眉写道:“为何回去了?” 姬亭没解惑,只严肃道:“自然是有事才回去,不过有什么事小悦悦就别管了,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听话好好养身体,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傅悦只好点点头,可是心中仍有疑惑,二哥那么疼她,这次她出事他万里迢迢赶来,却没有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看看她就急着回去,确实是有些令人纳闷不解。 不过,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傅悦今日刚回到暨城,连着赶路十多日,虽然路上都有休息,可毕竟也颠簸了那么多天,眼下折腾了那么久,有些累了乏了,说不出话交谈也不方便,所以也没和姬亭聊太久,她要休息,姬亭也就离开了。 不过,走出傅悦的房门,看到门口杵着的人,本来还心情颇为愉悦的姬亭,顿时脸色冷沉下来,眼底泛起几分彻骨的冷意,然后当做没看到一般,抬步往外走去。 燕无筹见他又是这样,很无奈的跟着出去,在院子里叫住了他:“阿亭……” 声音刚出,姬亭忽然转身,手一挥,几根银针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从姬亭手里射向燕无筹。 燕无筹瞳孔一缩,迅速避开,这才堪堪躲开了这致命的袭击。 那几根银针,刺入了他后面的不远处的墙壁上,稳稳地刺进了一半,可见姬亭刚才拿一下当真是毫不留情,燕无筹心惊之余,有些心有余悸的呼了口气,再抬眸,便迎上姬亭阴冷的面色和充满肃杀的眼神。 他说:“我说过,你再敢这样叫我,我便让你不得好死,看来你是不长记性啊?” 燕无筹神色有些愕然,好一会儿,都不晓得说什么。 姬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之后转身就要走。 燕无筹在他转身的时候,忽然无奈的开口:“你厌憎我便罢了,何必在那孩子面前说这些话?” 刚才燕无筹一直在门外,所以姬亭在里面和傅悦说的话,燕无筹自然都听见了,这段时间他所看到的姬亭都是冷漠疏远甚至是仇视他的,突然看到他在傅悦面前这般孩子气的说这些话,他很惊讶,也很无奈。 姬亭转头,冷冷的看着他,有些讥诮的问:“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燕无筹一噎,蠕了蠕唇,却无言反驳,看着姬亭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愧疚,只道:“当年的事确实是我……” 话没说完,姬亭忽然面色一变,情绪有些激动的怒斥道:“别跟我提当年,让我恶心!” 燕无筹面色陡然苍白,整个人都僵硬着。 然后,他却好似失声了一般,就这样看着姬亭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不曾再叫住他。 怔怔的看着姬亭离去的方向,燕无筹的神色极其复杂,过了不知道多久,燕无筹长长叹了一声,抬步走出了西院…… 另一边,东院书房。 主仆俩一前一后进了书房,楚胤坐下后,楚青开口便禀报:“方叙被明王妃暗中送走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明王也在寻找方叙的下落,因为明王交不出人,祁太子已经传了消息回祁国请旨发兵压境蜀国,不出意外的话,此次怕是……” 是了,方叙又不知所踪了,半个月前明王来见楚胤和傅青霖的时候,明王妃方柔就料到明王会为了大局妥协交出方叙,便派了人将方叙暗中送走,明王本来掩盖此事暗中搜寻方叙的下落,可是却还是瞒不住,在楚胤带着傅悦离开的两日后此事便被傅青霖知道了,傅青霖自然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甚至因此震怒不已,放话明王若是十日之内不交出方叙,便大军压境,眼下十日之期已过,却还是没有方叙的消息,他自是说到做到,当即就传了飞鹰传书回祁国,请旨发兵,而此事的受害者是傅悦,傅悦是祁国的公主,而这次的事情关乎的不只是傅悦这段时间受的罪和屈辱,还有祁国的国之尊严,傅中齐最疼爱傅悦,又是一国之君,于公于私都不会否决,不出意外,这场战事怕是无法避免了。 楚胤闻言,对此并不意外,也没说话。 楚青见他如此,也不多言此事,而是又道:“属下已经收到北梁的消息,王令传达北梁后,楚三已经调动所有楚王府潜伏在北梁镐京以及周边的所有人潜伏在镐京伺机而动,只是齐阳王府把守森严,明卫暗哨虽不及楚王府,却不好对付,不过王爷放心,待寻到机会,他们必不负王爷之令,定血洗齐阳王府为王妃报仇!” 楚胤听言蹙眉,有些不悦,不过也晓得此事不易,这么多年,他费尽心思安插人在各国,其中就有数百暗卫在北梁潜伏,可这些人四零八落的潜伏在北梁各个角落,要调集起来不易,且这些人全部加起来怕是也难以对付齐阳王府,何况,那是北梁镐京…… 但是,这次的事情对傅悦的伤害太大,方叙既然敢对无辜的傅悦一次又一次的出手谋害,他便让方叙付出代价,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善罢甘休,只是如今派人去北梁增援已经不切实际…… 想起身恶魔,他眯了眯眼,若有所思的问:“本王记得,不归门在北梁势力不小?” 楚青颔首:“确实如此,不归门的势力遍布七国,但是,主要势力都在秦国和北梁!” 燕不归当年一手创立不归门,为的就是报仇,而他的仇人都在这两国,所以,主要的势力都在这两国。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问:“聂禹槊人在何处?” 楚青想了想,道:“似乎在蜀国暗中寻找方叙,不过,不晓得确切的行踪!” 楚胤神色微动,想了想,忽然吩咐楚青研磨,然后拿过一张白纸铺在面前,想了想,提笔蘸了墨汁,在纸上写了几句话,这才搁下笔,拿起纸吹了一下,递给楚青。 “立刻将此信飞鸽传书去蜀国不归门的分舵,他们自会想办法交给聂禹槊,你立刻传令去北梁,让他们先不要行动,再等本王的命令!” 楚青接过纸张一看,有些吃惊:“王爷是打算让燕公子去屠了齐阳王府?” 楚胤淡淡的道:“他自己造的孽,总要他自己弥补!” 楚青点点头,将纸张折叠好。 楚胤想起什么,问:“对了,本王让查的事情可查到了?”楚青回话道:“回王爷的话,还未,不过按照王妃所描述的情况,王府暗卫暗中查了数日,多番暗查排除,已经有了些眉目,不出两日,便有结果!” 这一路回来,傅悦的情绪好了许多,楚胤才敢多多少少的询问傅悦这段时间的情况,不过问的并非她遭遇了什么,而是她坠湖被带走后,醒来的时候身在何处,周围是什么情况,傅悦虽然看不见,却听觉极佳,也能辨认一二,按照她的描述,当时她醒来的时候,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密室中,且还有医者给她治伤包扎,她浑浑噩噩的时候,曾依稀听到方叙和一个人说话,话中提及侯爷二字…… 由此可见,当时提供地方给方叙的,定是一个侯爵在身的人物。 大秦侯爷爵位人数不少,有权的无权的加起来十多个,可是有动机有能力做这件事的,还能在当时楚王府封锁全城搜捕的情况下还能确保方叙不被寻到的却不多,所以,不难查。 楚胤若有所思,并未言语。 其实他大概知道是谁了。 只是,未确认之前,始终只是猜测,待确认了,他自然也不会罢休,如今蜀国那边的事情交给傅青霖,北梁的事情打算让聂禹槊自己去赎罪,可秦国的,他便义不容辞,赵氏也好,掩藏方叙的幕后之人也罢,这次所有相关的人,一个也别想逃过。 哪怕最后的结果是血流成河,也都没关系! ------题外话------ 那对老基友啊…… 伤情! 033:摧毁一切,找到密室 傅悦被寻回来,暨城上下都在议论纷纷,当然,登门探访之人也络绎不绝,回到暨城第二日,暨城上至皇亲贵族下至百官家眷,几乎都来了一遍,楚王府几乎门庭若市,只是除了一些与楚王府相熟的真心来探望傅悦的被放了进来之外,其他的人都被拒之门外,不过被放进来的这些人,也都见不到傅悦,只有冯蕴书招待告知傅悦的大致情况,不过,也只是一些不重要的情况,傅悦真实的情况自然是一个字都不曾透露,哪怕是宫中皇帝派来的何福以及代替皇后和楚贵妃前来探视的宜川公主,都不得见傅悦。 何福是皇帝派来的,探视傅悦是假,一探虚实为一,二来则是来奉皇帝的之令,召楚胤翌日入宫觐见,楚胤正打算进宫一趟,便也应承下来。 何福走后不久,冯蕴书便寻了来,显然是得知楚胤明日要进宫特意过来的。 一到楚胤面前,她便沉声道:“刚才宜川告诉我,陛下现在已经丧失了理智,对你欲之而后快,此次召你入宫怕是打算对你不利,明日怕是有危险,如若不然……” 冯蕴书话还没说完,楚胤便打断了她的话,定定的看着她道:“大嫂,我已经不打算再忍了!” 冯蕴书一愣。 楚胤眯着眼,眼底是彻骨的寒意和杀机,抿着唇沉声道:“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该隐忍退让,倘若不是我顾虑太多,臻儿也不会遭此劫难几近丧命,如今我已经不想再隐忍了,我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真的够了,赵鼎既然如此亟不可待的要赶尽杀绝,那这些新账旧账,我也该和他好好算一算了!” 原本,他是打算等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一举反之,他虽然恨不得即刻摧毁了赵氏乃至于整个大秦,可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空有一腔热血冲动恣意的少年,当年楚王府受重创实力大减,根本无力抗衡皇室,只能收敛锋芒急流勇退,隐匿沉寂下来,渐渐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些年他养病之余,也在暗中壮大楚王府的实力,因为皇帝一直盯着楚王府,他小心翼翼低调行事,历经这么多年的筹划,如今楚王府的实力早已不亚于当年最鼎盛时期,只是皇室毕竟是皇室,并非轻易能撼动摧毁,而他也没有和赵氏同归于尽的打算,所以他才一直伪装隐忍,等的是可以一举摧毁赵氏的机会。 可如今,他已经等不下去了。 而且,现在的局势,也容不得他继续忍下去。 冯蕴书自然晓得这些,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凝重的道:“我只是有些担心,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的,不择手段毫无底线,阴毒非常,他毕竟是皇帝,名义上楚王府还是他的臣子,既是君臣关系,与他对抗总要有所顾忌,明日入宫,你切不可太过冲动!” 冯蕴书唯一担心的,便是楚胤的冲动,现在傅悦这个样子,楚胤的情绪很不稳,眼看着平静,可实际上已经濒临崩溃边缘,随时都有可能会丧失理智,只是这些年习惯了忍耐,极力忍着才没有发泄出来,可明日入宫,面对背后策划这场阴谋,且直接导致傅悦中箭的幕后主使,他还能忍得了么? 楚胤挑眉:“大嫂莫不是在担心我会弑君?” “阿胤……” 楚胤嗤笑道:“大嫂大可不必担心,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楚胤,并没有和他同归于尽的打算,何况,他的一条命,如何能抵销他的罪过?” 杀人容易,诛心却难,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赵鼎的一条命,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加倍奉还,毁掉赵鼎最在意的一切,让他看着他最在意的一切一点点的失去,他的皇位权力,他的帝王名声,他赵氏江山,然后生不如死,最后,不得好死! 冯蕴书点了点头,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冲动,既然你能明白就最好不过,阿胤,大嫂希望你记住,报仇固然重要,可是我们的命早已不是我们自己的,他们都不在了,我们该做的,除了为他们报仇,便是替他们好好活着,眼下你失而复得,臻儿尚存于世,还回到了你身边,哪怕是为了她,你都要小心行事,切莫让自己有危险,楚家不能没有你,臻儿也不能没有你,你可明白?” 楚胤很认真的听着冯蕴书的话,完了颔首道:“大嫂的话,我记住了!” 冯蕴书淡淡笑着,又道:“对了,明日入宫,记得去看看姑姑,她这段时间因为臻儿出事,你又……整日担心焦虑不安,现在还病着,你去看看她,也可叫她安心些!” 楚胤点了点头。 冯蕴书没待多久就去忙了,冯蕴书走后不久,楚胤处理了点军务后,正打算去傅悦那边,楚青疾步走来。 “启禀王爷,查到了……” …… 暨城城西,某处隐秘的院落中,内外守满了楚王府的侍卫暗卫,楚胤被楚青带着走进这个偏僻冷清的院子时,都不由得蹙了蹙眉。 因为这个院子不止偏僻冷清,还阴森森的,到处乱糟糟的,院子里杂草丛生,屋子更是破败不堪,好似许久都不曾住人了。 楚胤跟着楚青往残败得仿佛下一刻就要坍塌倒下的屋子里走去,刚走进门,屋子中间一个地下密室入口落入眼中,入口的周围一片狼藉,且入口的大小和周边的地板大小一致,显然这个入口打开之前也和周边无二,确实不易发现。 楚青先行跨步走进入口,楚胤在后面跟着进去,走进了地下密室这才发现,这个地下密室总体的大小,竟比这个破败的院子还要大,显然密室所在的位置不止这个院子。 楚青带着楚胤直接去了最尽头的那一间密室中,因为事先点了蜡烛照明,所以看得很清楚,密室里面,不过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还有地上一些七零八落的垃圾,只看一眼,楚胤便确定了,这便是傅悦受伤坠湖被掳来之后所住的地方。 ------题外话------ 明天一更,二更,三…… 034:藏身之地,沈霆用意(一更) 密室的地面上,有不少废弃的药材和瓷器碎片,角落还胡乱堆放着一些脏乱的衣物和纱布,依稀可辨那是傅悦之前出事的时候所穿的衣服,那些傻不也应该是包扎她的,经过两个月,上面的血迹已经发黑干涸,密室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异味,混杂着药味极其难闻,唯一的那张桌子上,除了一个水壶和杯子,便是一些包扎伤口的药和工具。 密室很潮湿,墙壁上依稀能看得见有水渍,这股难闻的异味中,还混杂着一股子潮湿的霉臭味,只站在这里片刻都有些受不了,可傅悦却在这里养了好几天的伤,这般恶劣的环境,可见傅悦在这里的那些天,也并不好过。 楚胤阴沉着脸打量着密室内的环境,抬步缓缓走向那张简陋的床榻,蹲在那里,摸着床榻上凌乱的已经发臭发霉且生硬粗糙的被褥,手隐隐颤抖,额间青筋凸起,瞳孔微微缩着,眼底的疼惜和不忍难掩。 这时,楚青走到他旁边,低唤一声:“王爷!” 楚胤抬眸,入目的是一支短箭,楚胤当即眉头一拧。 楚青低声道:“这是在角落那边发现的箭,和当夜中箭的那些暗卫身上的箭是一样的,想来,这便是当时王妃所中的那一支!” 楚胤缓缓站起来,颤着手接过,然后,放在眼前打量着。 这时弩机的箭,并不长,可箭头那一端的有一半都生了锈,由此可见这一半当时是刺入了傅悦的身体里,可以想象得到,她当时的伤势肯定不轻,伤口很深。 就是这支箭,曾经刺入她的身体,这箭上所带的剧毒,如今还在侵蚀着她…… 楚胤记得很清楚,当年,他也是被同样的手法所伤,致使身中剧毒双腿残废…… 楚青禀报道:“王爷,已经查清楚,这个院子与靖北侯沈霆有关,虽不在他名下,却是他的无疑,不过自从他驻守北境后,这里便荒废了,这个密室除了那个院子可进出之外,还有一个出入口,就在密道的尽头,那个出入口出去正是一间名叫济丰堂的医馆的库房,暗卫追查得知,那个医馆的掌柜虚名叫唐成,实际上叫郭明,此人乃是一命退下来的军医,此次便是他暗中掩藏方叙和王妃在此,提供衣食药材,现在人已经被扣押,就在外面,王爷可要提他进来?” 楚胤凝望着手中的箭,眸色幽深情绪不明,只淡淡的道:“提进来!” 楚青颔首,递了个眼神给一旁的暗卫,那暗卫领命出去,没多久,就押着一个约莫五六十岁左右的老人进来。 此人便是郭明,许是先前被用了刑,他身上有不少伤痕,伤痕累累的样子,衣服上血迹斑斑,站都站不太稳。 郭明颤颤巍巍的跪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声音直哆嗦:“草……草民参见楚王……楚王殿下!” 楚胤坐在身后的床榻上,丝毫不在意床榻的脏乱,抬眸冷冷的看着他,并未开口,也没有任何动作,眼底,瞧不出丝毫情绪。 楚青见楚胤如此,立刻对着郭明低喝道:“还不赶紧把你知道的如实说来?” 那郭明不敢有隐瞒,断断续续的将一切如实道来。 他是靖北侯沈霆的人,曾经是北境军中的一名军医,当时北境驻守的乃是聂家军,所以,他是二十多年前沈霆安插在军中的人,十三年前聂家军全军覆没之后,沈霆驻守北境,却并没有将他留在北境军中,而是把他派回暨城,名义上是医馆掌柜,实际上留做他用,毕竟他医术很好,难保日后没有其他用处。 沈霆驻守北境,表面上看和北梁以及北梁驻守南境的齐阳王府是死对头,实际上两方私底下早有勾结,这次沈霆暗中放方叙进入秦国,只为了借方叙的手除掉楚王府,所以传信回来让他在暨城的人在关键时候助方叙一臂之力,先前方叙和赵禩在一起的时候遇刺受伤逃走遍寻不见,其实便是被沈霆的人藏在这里养伤,伤也都是郭明给治的,后来中元灯节那天夜里,方叙趁乱带走傅悦,也是带来了这里,因为这个院子太过偏僻隐秘,且密室不易发现,加上如此荒芜一看就是常年无人居住踏足的样子,所以哪怕楚王府的暗卫几乎把暨城都翻过来了,都没有发现这里。 而那些天,傅悦在这里,便是由郭明给治的伤。 楚胤听到郭明说是他给傅悦治伤时,面色有些波动,眉头皱了一下,却是问:“她当时伤势如何?” 郭明断断续续的道:“楚王妃伤的极重,虽……虽然那支箭未曾伤及要害,却失血过多,且肩上带着剧毒,那毒草民虽不知为何毒,却晓得是致命之毒,草民……草民只能量力而为,王妃昏迷了三日才醒来,后来伤势未曾好转,暨城的搜捕松散了后,齐阳王便带着楚王妃离开了,之后……” “她在这里的那些天,方叙可有折磨过她?” 郭明摇着头道:“草民……草民不知,草民并非一直在此,因为外边查的严,草民只敢夜间无人时下来一趟,那齐阳王整日待在下边,他……他会做什么草民皆不知……” 楚胤又问:“她是否醒来后便一直不能说话?” “是……是的!” 楚胤垂眸看着手上的箭,忽然不说话了,神色也有些复杂难辨。 郭明颤颤巍巍的叩首恳求道:“楚王殿下,草民知道的都说了,此事草民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爷看在草民尽心给王妃治伤的份上,饶草民一命!” 楚胤抬眸看着他,不理会他的求情,而是忽然眯着眼问:“你说你曾是沈霆安插在北境军中的军医,可当时驻守北境防线的全都是聂家军,所以你应该是聂家军的军医,他把你安插在聂家军营中究竟是何用意?” 郭明听见楚胤的问题后整个人猛地一僵,呼吸也随之停滞,身体忽然隐隐发颤起来。 见他如此。楚胤眼神眯成一条缝,眼中一片凌厉之色,抿唇淡声道:“说,沈霆当年为何要把你安插进聂家军?聂家军全军覆没无一活口,你又为何还活着?” ------题外话------ 接下来还有二更,三…… 035:趁机下毒,聂夙死因(二更) 当年聂家军经过一场又一场的鏖战,几乎全军覆没,残余的人也都因为庆王的通敌叛国罪名全部被处死,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反正据他所知是没有活口的,而郭明却还活着…… 郭明忙战战兢兢的道:“草民……草民只是军营中一个普通的军医,靖北侯将草民安插进去,也只是为了更……更好地打探军中的情况,可草民什么都没做……” 楚胤冷笑:“你以为本王会信你?本王没有耐性与你废话,你若是不想被千刀万剐,那便立刻如实说来!” 皇帝登基后,便一举将沈家三兄弟封为侯爵,除了季阳侯沈儒留在京中为丞相,沈家二爷靖北侯沈霆被派去北境,三爷义阳侯沈镐镇守东境,当时北境军权在庆王府手中,而沈霆对朝廷毫无功绩却被勒马封侯,不仅对军中之事毫不了解,还总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和聂夙对着干,聂夙虽说是世袭王爵,当时却年少从军,战功赫赫,自然是不喜欢沈霆,甚至是不喜欢平白得来满门荣耀的沈家,皇帝派他去,用意不言而喻,便是制衡,想要沈霆分了聂夙的军权,只是驻守北境的聂家军一向只听庆王府的命令,也是开国太祖皇帝留下的规矩,为了制衡各方兵权,太祖皇帝当年分封兵权时便下诏立下规矩,作为开国功臣的两大王府四大侯府的兵权,唯有掌兵之人可以调动,其他人,别说一个毫无战绩却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沈霆,就算是皇帝的命令,他们也不见得会听从,所以沈霆在北境举步维艰,他会想办法安插自己的人在军不奇怪,也无可厚非,但是,楚胤却觉得,此事不简单。 郭明匍匐在地,身体颤抖,声音也隐隐发颤,难掩恐惧:“楚王殿下,草民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草民当年只是军中一个普通的军医,当真除了救治伤兵之外,什么也没做过啊……” 楚胤危险的眯着眼,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想要体验一下我楚王府的刑讯手段?” 郭明猛地抬头,本就不好的面色霎时血色全无,眼中满是恐惧,嘴唇一阵哆嗦:“楚王殿下……” 楚胤冷声道:“本王耐心有限,你最好立刻如实招来,还有,你若是敢有一句虚言,本王便将你剁成肉酱!” 郭明还有些犹豫不决不敢开口,可是楚胤一个眼神过去,楚青的剑立刻架在他脖子上,郭明哪里还敢有所隐瞒。 之后,才断断续续战战兢兢的道出始末。 郭明原本是北境某个镇子上的医馆大夫,他是一个医痴,因为热衷于钻研医术,可是自身条件有限,又没有人多加指点,医术止步不前,一直默默无闻,后来他竟为了博得名望独辟蹊径的用病人试药,一开始倒也还好,并未有大问题,且还效果不错治好了不少人,可后来闹出了人命,被抓了,且判了刑,是死罪。 恰巧那个时候靖北侯沈霆路过那个镇子得知此事,将他暗中救了下来,之后给他弄了个新身份安插入军中,因为自己身上有那么一桩罪,又得沈霆救命之恩,郭明对沈霆忠心耿耿,进入军中为军医后,因为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再胆大妄为,默默地做一个军医,他听从沈霆的命令,短短数年,从一个小小军医一月成了聂家军军医之首,自然,他需要负责的对象也不再是那些小兵小卒,而是军中的将领们,就连庆王聂夙受伤,也都是他负责,聂夙对他倒也十分信任。 然而,这份信任,恰巧是葬送了聂夙的利刃! 原来,当年聂夙的死,另有隐情,当年他击败了北梁大军后,自己也受了伤,伤得还不轻,也就是那个时候,沈霆吩咐郭明在聂夙的药中下了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后来聂夙伤好打算班师回朝的时候,北梁卷土重来,聂夙再次迎战,那一场大战中聂夙战死,而他的死除了各方算计谋害,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中了毒,那个慢性毒药中了之后会在一年之内慢慢枯竭死去,而若是在中毒期间运功打斗,则毒性会慢慢的发作,可弱化人的体力,慢慢的浑身无力…… 聂夙武功高强,作为聂家军的领军之人自然免不了上阵杀敌,运功打斗是必然的,甚至还会全力以赴,聂夙是常胜将军,从未打过一场败仗,在战场上可谓游刃有余,以往战事再如何激烈危险也都活了下来,无人可夺他性命,就连受伤的次数都寥寥无几,可那一次,因为中了毒,死在了那场大战中,死无全尸,随着他的死,他被下毒的事情便成了秘密,别说他死无全尸无法检查,就算他还有全尸,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也是不可能被发现的,倘若不是今日郭明道出,楚胤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 聂夙的死,他一直以为哪怕是皇帝和北梁勾结谋害,也算是战死沙场,可如今,竟然是中毒失去了战斗力才惨死在战场上…… 虽然都是死在战场上,可是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对于他而言,浴血奋战到最后一刻,那是他作为军人的傲骨,可是中毒失去战斗力等死,在战场上任人宰割,那是耻辱! 如今想来,在内伤击退了北梁大军之后,皇帝便已经吩咐沈霆和北梁齐阳王方拓勾结,同时给聂夙下了毒,为的就是等北梁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可以一举覆灭聂家军,让聂夙再无战胜生还的可能,而聂夙怎么也不可能想得到,他所效忠的人,他一手扶上皇位的那个帝王,会在他浴血奋战的时候这般步步算计谋害他! 不晓得当他站在战场上,身体绵软无力只能等死的时候,当他死于乱箭之中闭上眼的那一刻,心里是何等感想,可想到了自己因何而死…… 或许,他其实知道了吧,庆王叔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又岂会看不透那一场可笑的戏码,只是那个时候,他就算是看明白了,也为时已晚,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唯一能做的,便是等死! 036:聂氏祠堂,暗中供奉(补更) 楚胤自然是不会放过郭明,吩咐楚青处置了他以及他的家人,之后又把济丰堂的所有人也一并处理了,这才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后,楚胤去了傅悦的西院,不过傅悦已经午憩了,按照姬亭的意思,她今日就已经开始调养身体,一天下来汤药不断,还要开始泡药浴,按照固定的时间休息,因为她这段时间的精力造成了阴影,每每睡得不安稳,心神不宁焦虑不安,对调养身体极其不利,所以姬亭开了方子,每日固定的时候让她喝下助眠安神的药让她睡下,睡得倒也是很平稳,呼吸绵长面容恬静,楚胤走进来坐在她边上她都毫无察觉,不再如同先前那样睡不安稳,稍微有点动静就被惊醒。 楚胤宁我赶着傅悦一会儿后,问守在一旁的安姑姑:“她睡了多久了?” 安姑姑低声回话:“已经半个多时辰了,用了午膳后喝了药便睡下了,姬亭长老说这个安神药药效是一个半时辰左右,公主大概还要一个时辰才能醒来!” 楚胤又问:“方才他们过来探脉可有说什么?” 因为傅悦情况不太妙,姬亭和燕无筹一日早中晚都要给傅悦把脉,才能根据她的身体情况用药,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容不得任何差池,用的药物也要谨慎再谨慎才可,否则,一旦用药过盛或是用药不足,乱了她体内的毒,便是死路一条。 安姑姑道:“他们只吩咐了让奴婢看好公主,说是如今天气潮湿多雨,不能让公主出去,尽量不要开窗开门,屋内要好生保暖,以免着了风寒,也不能乱吃东西,其他的并未多言!” 楚胤点了点头,之后只是坐在傅悦旁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睡颜,却没有再言语,静静地陪着她,不晓得过了多久后,他吩咐安姑姑好好看着傅悦,便起身离开。 楚胤回了东院,去了书房,之后,从书房下了地下的密室。 东院的地下皆是密室,楚胤从书房的入口下去,刚踏入最后一层阶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布置的如同祠堂一般的密室,靠墙的那边,摆放着一堆牌位,一层又一层整整齐齐的摆着,有大有小,此刻密室内四处摆放着高架烛台,烛火静静地燃烧着,墙壁上亦是悬着烛台,供桌两边的长明灯亦是摇曳着一簇火苗,可见这里每日都有人前来打理,从不曾让这些灯火寂灭过。 楚胤缓缓走上前,站在正中间,看着眼前的一堆牌位,有些眼花缭乱,他从左到右的扫了一眼后,目光落在第一排正中间并排着的最大的两个牌位上。 —故庆王聂氏讳夙之灵位! —故庆王正妃燕氏之灵位! 是了,这间由地下密室布置成的祠堂,乃是聂氏祠堂,供奉着的,乃是聂氏先祖,也就是第一代庆王开始,这百年来聂家嫡系一代又一代的人,原本这些牌位都是在庆王府祖祠供奉着的,当年庆王府被毁之一炬,宗祠也被毁了,后来战死了了一切归于平静后,上一代楚王楚翎便和楚胤一起在此重建了这个祠堂,除了尚存于世的聂禹槊之外,聂家嫡脉一支所有的人的灵位都供奉在此,和供奉楚王府的的宗祠一样,楚胤很上心,在府中的时候每日都会亲自上香,不在府中的时候,也有人每日香火不断的供着,自此已经供奉了有有十余年了,原本聂兰臻的牌位也在这里的,自从年前得知傅悦就是聂兰臻之后,楚胤就把她的牌位撤了毁了。 立于灵位前凝望着眼前的牌位许久后,楚胤上前两步,伸手从供桌上放着的香火中取出三柱,就着旁边的烛火点燃,而后轻轻一甩灭了那一簇火苗,之后退后两步,缓缓跪在蒲团上,面色诚挚肃穆的看着聂夙的牌位,难掩眼底沉痛悲伤,而后收回目光敛眉垂眸,握着手中的香拜了三拜,之后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之中。 之后,行至供桌一侧,看着长明不灭的长明灯,里面的灯油已经少了许多,他神色微动,拿起一旁的油壶给长明灯加了油,又把另一边的另一盏长明灯也加了油,做完了这些后,他并未离开,而是回到蒲团上跪着,挺着腰板坚挺不拔的跪着。 眼眸,注视着聂夙的牌位片刻后,忽而缓缓闭上。 他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楚王府和庆王府乃是百年世交,庆王聂夙和他的父王楚仲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过命的交情,不过俩人性格南辕北辙,和他父王人前人后如一的不苟言笑严肃寡淡截然不同,聂夙是个很有趣的人,在外人跟前喜怒不形于色,可在他们这些熟人面前,却是性子像火一般,开朗炽热桀骜不驯,幽默且风趣,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从来不摆长辈的架子,其实说到底,不只是大家看来,就连楚胤自己都觉得,他年少时的性格如此桀骜恣意狂妄大胆,和聂夙很像,许是因为近朱者赤吧,比起父王的严肃,他更喜欢和聂夙待着,这般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就有些像了。 聂夙待他极好的,从小便是如此,当做儿子一般疼着,很喜爱他,否则也不会把自己最珍爱的女儿许配给他,他年少时爱胡闹多番闯祸,父王母妃直接眼不见为净不予理会,大哥也懒得理他,只有聂夙总是给他收拾烂摊子,对他好的连聂禹槊都自叹弗如,因为聂夙待他的好,也因为从小就知道以后会和聂兰臻成亲,他对聂夙,也一向如同父亲一般敬重着,聂夙死的时候,他的悲痛不比他父王死的时候少半分,也因此,他才不惜一切代价的豁出命去杀了方拓大败北梁报仇,如今得知他的死另有隐情,竟是被如此卑污的手段谋害致死,想象着那无往不利如同战神一般的人,他从小就比敬佩父王还要敬佩的人,他最想成为的那个人,竟是这般遭人暗害,在战场上是去战斗力只能任人宰割的死去,死的如此惨烈屈辱,楚胤心头的戾气愈发的浓烈。 ------题外话------ 咳咳,昨晚二更后三更写了一点就看电视去了,现在补上,今晚还有更 037: 第二日,楚胤陪着傅悦用了早膳溜了个弯之后,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情才离府入宫,而皇帝,等了他一早上。 近来皇帝身体不太好,所以很少上朝,朝中的事情都交给几个皇子大臣去处理,他则是在宫中静养着,不过虽然看着不理朝政,实际上却还是掌控着大局,权力虽然分散给几个皇子大臣,可是也不过是让他们互相牵制,一切都脱离不出他的手掌心。 楚胤已经坐在轮椅上将近九年,之前他策马出城去找傅悦,站起来的事情早已人尽皆知,别说暨城,就连整个大秦,乃至于整个天下都知道了,大家也都消化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可看到的人并不多,听说和亲眼所见是不一样的,回京那日是坐马车回来的,除了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出现过,也都没有人见到,那日门口也没什么外人,昨日楚胤虽然出府了,可因为这件事是暗查,他去城西那个密室是暗中去的,并没有策马过街出现在人前,今日楚胤带着几个王府侍卫从楚王府一路策马入宫,途经之处看到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没多久,就又掀起了一阵物议沸腾。 到了宫门口,楚胤下马就直接进了宫门,然后心无旁骛的王乾元殿走去,一路上所遇上的人也都不予理会,径直往乾元殿而去。 荣王赵禋从乾元殿出来要出宫,看到楚胤,讶异之余正要打招呼,然而楚胤直接看都不看他就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好似没有看到他。 赵禋有几分尴尬,不过却只是那一刹那,而后恢复如常没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胤的背影。 赵禋的手下刘成见状,却忍不住道:“殿下,这楚王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这般无视您!” 赵禋淡笑,似乎并不在意,淡淡的道:“怕是现在这个时候,他连父皇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本王?” 刘成不解:“殿下此话何意?” 赵禋笑而不语,并未解释。 目中无人狂妄骄傲,楚胤从小就是这样,赵禋比楚胤大将近十岁,也算是看着楚胤长大的,自然晓得楚胤是个什么脾性,这些年楚胤一直在养病,出府后性子变得与年少时几乎南辕北辙,他还觉得奇怪,一个人的性子真的会变化如此之大,改变到几乎是脱胎换骨的地步?答案底否定的,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只是楚胤学会了忍,才会让人感觉他性子大变,可骨子里的骄傲和狂妄也依旧存在,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楚胤若是还能忍,那就不是楚胤了。 只是…… 这个时候,楚胤这个样子去见驾,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赵禋微微眯着眼看着乾元殿的方向,若有所思…… 今日觐见,并非和以往一样直接就可以去见皇帝,行至乾元殿大殿门口的时候,楚胤被拦下,守在大殿门口的御林军统领莫旌要上前搜身。 被拦下,楚胤面色就直接冷沉下来,眼看着莫旌作势要搜他的身,楚胤冷眸一扫,凌厉非常:“放肆!” 莫旌立刻低着头不卑不亢的道:“楚王殿下恕罪,这是规矩,卑职也是那规矩行事!” 楚胤冷笑:“规矩?本王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这……” 以前确实没有这个规矩,甚至太祖皇帝当年为了显示对开国六大功臣的厚爱宠信,曾下诏立下规矩,两王四侯觐见无需卸兵器,觐见天子无需行礼,可代行天子先斩后奏…… 可如今这个时候,皇帝不可能不防着楚胤,便吩咐了楚胤来的时候定要验身,不许他携带任何兵器进殿,以免意外。 “滚!”楚胤没耐性再理会莫旌,冷冷的丢下一个字,便无视阻拦在他面前的一众御林军将士,一步步往前走,而那些御林军自然也不敢伤他,只能一个个退开,之后眼睁睁的看着楚胤跨步走进了大殿。 殿外守卫森严,殿内暗中潜伏着不少暗卫,楚胤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周围混乱的气息,各个隐蔽的角落和大殿的梁上都有人,只是,他恍若不曾察觉一般,在何福的引领下,走进了最尽头的皇帝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虽然看着只有皇帝一个人,可楚胤也感觉得到,暗中潜伏着不少暗卫。 上次见的时候,楚胤还坐在轮椅上,皇帝尚且和颜悦色,每每都是君臣和睦的画卷,可今日…… 两个月过去了,皇帝虽然早已做好了这个准备,可突然看到楚胤站着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依旧是有些平静不了,隐匿在桌案后面的手,不由得越握越紧,杀意难掩。 而楚胤,一进来就站在殿中央,冷冷的看着皇帝,许久,都没有行礼请安的意思,皇帝当即蹙眉:“见到朕,为何不行礼?” 楚胤直接毫不客气的嗤笑道:“看来陛下真的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昏聩了,竟是忘了太祖皇帝曾有诏令,两王四侯见驾可免行礼,太祖皇帝立下的规矩,臣自然是要遵循的,难不成陛下打算罔顾祖训?” 皇帝的脸色当即就铁青发黑了。 脸色冷沉大变后,皇帝当即咬牙怒声呵斥:“楚胤,你……你放肆!” 楚胤无惧皇帝的怒火,冷笑:“放肆?臣还有更放肆的呢!” 说完,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支短箭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直接刺向皇帝…… 038:血溅御前,撕破脸面 只一刹那的功夫,那支箭便到了皇帝跟前,眼看着就要直直射向皇帝的头部,皇帝都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闪出一个黑影,迅速出剑,在那支箭即将射到皇帝的额头的时候,哐当一声,被打飞了方向,恰好避开了皇帝,斜射入后面雕刻着龙形的墙壁上,稳稳地扎入了半截。 皇帝直接被吓得差点晕了过去,瘫在龙椅上惊魂未定了许久,布满褶子的脸上一片苍白,一脸的惊恐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 楚胤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被吓破了胆惊魂未定的皇帝,看着忽然涌出挡在皇帝面前将皇帝保护起来的暗龙卫,眼底满是讽刺鄙夷,嘴角亦是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讽刺之笑,好似在看一场笑话。 待回过神时,皇帝猛地看向楚胤,当即勃然大怒,猛地起身奋力拍桌怒斥:“楚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弑君,来人,将他拿下!” 一声令下,暗处隐藏的暗卫迅速闪出,将楚胤包围起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将他包围的密不透风,个个手指长剑直指着他,还有一些手执弓弩对着他,满是肃杀之气。 楚胤静立于远处,扫了一眼周围那一个个手指长剑指着自己的黑衣暗卫,面色始终波澜不惊,饶有意味的看着他们,没有一点要应对他们的打算,似乎根本不把周围的那些人放在眼里,也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危险境地中。 那些暗卫围着他之后,靠他最近的那几个立刻挥起长剑砍向他,可刚抬手还未砍下,只见楚胤身影如同鬼魅一般一晃,迅速夺了最近的一个和艺人的长剑,之后都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一颗脑袋就这样重重的砸在地上,血柱喷涌而出洒了一地…… 而楚胤站在那具无头的尸体后面,面色凛然肃杀,面上还沾着一片血迹,他一手提着那具尸体的肩膀,另一只手握着沾血的剑,之后,松开了尸体,握着长剑的手缓缓放下,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周围因为他刚才的举动下的退后了一步不敢轻举妄动的暗卫,眼神带着几分嗜杀和戾气,见他们皆眼神忌惮的看着自己,嗤笑了一声,收回目光,垂眸俯视着面前地上尸体和头颅,如同看着蝼蚁一般,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剑丢在尸体上,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慢悠悠的擦拭着脸上和手上的血迹,简单的擦了一下,也没擦干净,他便把血帕随手丢在尸体上。 楚胤掸了掸衣袖,竟忽然走向左边的一排座椅那边,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神色悠然惬意的抬眸看着上面已经被他这番举动惊吓住了还没回过神来的皇帝,忽而一笑,慢悠悠的道:“本王不过是让这支伤了本王王妃的箭物归原主罢了,何来弑君之言?陛下未免也太草木皆兵了,竟如此兴师动众赶尽杀绝,倒是让本王惶恐了!” 皇帝猛的回神,白着一张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胤,眼中惊恐未消带着几分故作镇定,颤抖着手指着他,竟气的说不出话:“楚胤,你……你……” 楚胤淡笑道:“陛下稍安勿躁,切莫气坏了身子,以免急火攻心突然猝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若是这个时候陛下驾崩了,那大秦可就要为陛下殉葬了,如此,本王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皇帝气得发抖,却也从楚胤的举动和言语中明白过来,楚胤今日,是来撕破脸的。 所以,他倒也不像刚才那样暴怒,而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儿后,他总算抑制住自己的雷霆之怒,之后吩咐围着的那些人先退下,不过,保护在他跟前的那几个他却并未撤退,只让他们守在两边。 目光沉沉的看着楚胤,皇帝咬牙道:“说吧,你到底想如何?” 楚胤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答反问:“这句话应该是臣问陛下才对,陛下到底想如何?” 皇帝咬牙不语,死死的看着楚胤。 楚胤淡声道:“有些事,有些话,即便不说,陛下心里也都清楚,本王也无需废话提醒,今日来此,除了物归原主,便是有几句话想提醒陛下,还请陛下好好记着,本王不是庆王叔,也并非我父王,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陛下自以为聪明的那些拙劣手段最好不要再用在本王身上,以免弄巧成拙乐极生悲!” 皇帝气结,胸口一阵阵起伏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俨然是濒临暴怒的边缘,可他硬生生的忍下来了,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楚胤,一字一顿的从牙缝中蹦出来:“楚胤,你这是在威胁朕?” 楚胤迎上皇帝冷沉肃杀的眼神和脸色,无所畏惧,只淡淡的道:“不是威胁,是警告,陛下自己做过什么,想来陛下心里很清楚,本王亦是从不敢忘,时刻铭记于心,今日本王也不拐弯抹角,本王自小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想来这一点陛下也知道的,过去发生的桩桩件件,这次发生的种种,皆为陛下恩赐,我楚胤至死不忘,定会好好报答陛下大恩,所以,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好好看看本王是如何报答您的!” 皇帝老脸一阵青一阵黑,面色有几分狰狞,握着拳头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大言不惭,楚王莫不是忘了,你如今在何处,竟敢如此放肆,就不怕朕让你横着出去?” 楚胤闻言,眉梢一挑,嗤笑着问:“那陛下敢么?” “你……” 楚胤冷笑着讥诮道:“陛下再如何疾言厉色,也不过色厉内荏,陛下既然都不敢,本王又有何惧?” 皇帝又说不出话了。 楚胤淡声道:“陛下最好祈祷傅悦能够安然度过这一劫,否则,她若是出事,本王可不敢保证,本王若是发起疯来,会不会做出些什么让陛下承受不住的事情!” 皇帝面皮隐隐发颤,眯着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戾气肃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冷笑道:“不自量力,朕乃大秦皇帝,你再如何狂妄也不过是一介臣下,你又能奈朕如何?” 楚胤从善如流的笑着道:“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本王是否真的自不量力,陛下心里清楚,何必自欺欺人?” 皇帝哑口无言。 他确实是有些底气不足,毕竟现在的楚胤,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甚至,因为楚胤站起来了,他的忌惮和不安之心愈发浓烈,皇帝自己心里很清楚,与其说是忌惮,更确切地说,他是怕楚胤。 楚胤缓缓起身,捋了捋袖口慢条斯理的道:“今日言尽于此,希望陛下好好记着本王的话,一个字都不要忘了,以免来日本王还得再提醒一次,麻烦!” 说完,他饶有意味的看了一眼皇帝,而后也没有行告退礼,直接转身跨步走出了大殿…… 刚踏出殿门口,身后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震怒到极致的厉喝怒吼咒骂,楚胤只是敛眉垂眸笑了一笑,便大步离开了。 楚胤并未立刻出宫,而是去看了楚贵妃。 039:活着重要,想象孩子 乍然看到站骑着的楚胤,楚贵妃怔愣了许久,哪怕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亲眼瞧见的时候,仍免不了吃惊和喜悦,之后,忽然一边流泪一边笑着,眼中满是欣慰。 之后,楚贵妃才问起傅悦:“傅悦如何了?昨儿宜川公主从楚王府回来的时候和我说你们都没让她见傅悦,可是傅悦有什么……” 傅悦的情况楚胤名下面的人隐瞒着,除了自己人都无人知晓,不过,楚贵妃问起,楚胤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她这段时间吃了很多苦,身中剧毒,如今也失声了,加上她收到了惊吓情绪还未完全平复,不方便见外人!” 闻言,楚贵妃狠狠一愣,忍不住惊呼出声:“失声?中毒?这到底怎么回事?” 楚胤想了想,解释道:“她失踪那夜坠湖之前中了一箭,箭上有剧毒,虽未致命却大伤身体,喉咙也被伤到了,不过贵妃娘娘不必担心,如今燕前辈和祁国医圣姬亭都在给她调养解毒,定不会有事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铿锵笃定,眼神亦是坚定不移,究竟是在劝慰楚贵妃还是在安抚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 楚贵妃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楚胤垂眸坐在那里,没有说话了。 楚贵妃却忽然想起什么,欲言又止。 挣扎了许久,她开口轻唤:“胤儿!” 楚胤抬眸看着楚贵妃,可他一抬头看去,楚贵妃就又迟疑不定的样子,沉默下来。 楚胤蹙眉,淡淡的道:“贵妃娘娘有话直言便是!” 楚贵妃略挣扎片刻,“胤儿,傅悦失踪月余,这段时间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可都知道?” 楚胤闻言,神色微冷,而后看着楚贵妃,神色幽深,并未言语,也瞧不出情绪。 楚贵妃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方叙与楚王府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所以费尽心思的掳走了傅悦,傅悦毕竟是个女人,方叙恨你,定不会善待她,虽然她受了伤,可一个多月啊,谁知道他是否对傅悦做过什么……” 楚贵妃话还没说完,楚胤忽然淡声打断了她的话:“贵妃娘娘!” 楚贵妃陡然噤声,怔愣着看着楚胤。 楚胤神色冷凝严肃的看着楚贵妃,淡声道:“于我而言,她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只要她活着回到我身边,她是否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 “可……” 楚贵妃喜欢傅悦没错,可是却并非盲目喜欢着,这份喜爱,也不过是因为傅悦是楚王妃,她爱屋及乌罢了,傅悦这次被掳走一个多月,如今就算被寻回来了,可是落入方叙手里那么久,谁知道方叙可有对她做过什么,谁也说不准,她一个弱女子,落入一个男人手里那么久,不管可有发生过什么,名节自然是不会好了,名声如何倒是其次,毕竟不过虚幻罢了,可楚胤是她的侄子,是大秦的楚王,断然是不能有一个有污点的妻子。 楚胤在楚贵妃开口时,又当即打断道:“贵妃娘娘,方才这样的话,希望您以后不要再说了!” 楚贵妃皱眉,沉声问道:“你当真如此在意她?在意到什么都不介意的地步?” 楚胤定定的看着楚贵妃,眼神坚定一字一顿:“我说了,她的平安,她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楚贵妃点了点头,倒也不钻牛角尖了,而是淡笑道:“既然你都不在意,那便当本宫什么都没说,不过本宫倒是没想到,你竟然对她用情至此,以前还以为你只是因为她和臻儿相像才格外不同,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楚胤不置可否,并未言语。 关于傅悦就是聂兰臻的事情,他没打算再让其他人知晓,以免横生枝节。 楚贵妃舒了口气,欣慰着道:“这样也好,你愿意放下臻儿把心放在她身上是好事,只要你不在执着于过去,怎么样都好,如今你的腿也好了,了了我盘桓心头多年的一桩心事,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傅悦尽快好起来,你们也早些为楚家延绵子嗣,你大哥英年早逝,徒留下一个馨儿,如今楚家的传承,也只能看你的了,若能亲眼看着你们有孩子,我就算是死,也可安心瞑目了!” 楚胤闻言,神色忽然怔愣恍惚起来。 孩子…… 和她的孩子…… 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个。 以前她只是傅悦的时候,他虽然心里很喜欢她,可她什么都不懂,他也把她当个孩子宠着,并未掺杂多少男女情欲在里面,比起男欢女爱,他更希望的,是她可以开心快乐健康,自然没想过有一日和她生儿育女,后来确定了她是聂兰臻,他心里想着的,也不过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想着好好保护她,再不许她受半点伤害,好似这些都是本能,就像以前那样,从他五岁那年开始,就有着护她一生的信念,他对她的心思他清楚,以前他年纪小,对她的心思或许只是出于本能和责任,可成婚之后,哪怕不知道她就是聂兰臻的时候,他就对她生了情,好似命中注定一样,只要是她,不管她变成什么身份发生了什么,他注定会倾心于她,他爱她的心思,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可这些心思太过纯粹,倒也从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他们的夫妻,现在她这个样子他自然想不了太多,可这些不过早晚的事情,他们会有孩子的吧,那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又会长得像谁呢? 不过,好像很多人都说,女人生孩子很危险,说到底就是一道鬼门关,她…… 楚胤的心,忽然就这么乱了。 楚贵妃说着什么,他却一个字都没听清楚,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自相矛盾着…… 他这挣扎矛盾的神情落入楚贵妃眼中,倒是让楚贵妃有些吃惊,多少年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他了…… 楚贵妃正忍不住欣慰笑着,门口急匆匆走进来一个人,正是楚贵妃的心腹杜姑姑,引去了楚贵妃的注意力,也让楚胤回过神来。 “贵妃娘娘,楚王殿下!” 见杜姑姑神色凝重焦急,楚贵妃挑眉开口:“怎么了?” 杜姑姑低声道:“回禀贵妃娘娘,方才有宫人来报,说陛下急火攻心吐血晕倒了!” 闻言,楚贵妃愣了愣,而后把目光递向楚胤,只见后者静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毫不意外的样子…… 楚贵妃神色微动,而后对杜姑姑道:“陛下病了自会有人操心,不必理会,退下吧!” “是!” 杜姑姑行了告退礼,而后躬身退下。 杜姑姑走后,楚贵妃才问楚胤:“你和他说什么了?竟把他气到吐血?” 楚胤来之前去见了皇帝,楚贵妃自然是知道的,且也晓得现在这样的情况,楚胤窝着一肚子火,绝对不会和以前那样隐忍,而皇帝因为楚胤站起来了,也不可能再和颜悦色,俩人定然也是不欢而散,只是能把皇帝气到吐血,倒也是出乎意料。 楚胤绷着脸淡淡的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他面前杀了个人,顺便提醒他天道好轮回的道理罢了!” 楚贵妃闻言,忍不住轻笑道:“也难怪他会被气成这样,他唯我独尊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忤逆违背他,原本楚王府于他而言就如鲠在喉,如今你站起来了,他更是难以容忍,你还跑到他面前这般激他,偏偏如今他拿你没办法,按照他一贯的脾性,没有当场被气得断气,倒也是能忍得住了!” 楚胤不置可否,垂眸不语。 楚贵妃神色凝重的提醒道:“不过你定要谨慎小心些,虽说他明面上不敢如何,可他的那些腌臜手段令人防不胜防,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毫无底线的人,论起城府心机阴谋诡计,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他定不会放过你和楚王府,你切不可大意!” “我知道!” 楚贵妃叹声道:“你向来是个聪明的人,姑母原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他毕竟是皇帝,楚王府名义上是他的臣子,有些事情,总得顾忌着!” 040:恨之入骨,至死不忘 在楚王府还没做好与赵氏彻底反目,与大秦江山恩断义绝的准备时,总是不能毫无顾忌的和皇帝对抗,毕竟君臣的名义摆在那里,有些事情,总是做不得,否则楚王府必定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楚胤点了点头:“贵妃娘娘放心,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楚胤,并没有用整个楚家来与赵氏同归于尽的打算,不过,今日我与赵鼎已经撕破脸,他眼下拿我和楚王府没办法,只怕对贵妃娘娘……” 楚贵妃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个胤儿大可不必担忧,我进宫也三十年了,这么多年在这皇宫之中,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经历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明镜似的,应付他早已手到擒来,他对我做不了什么,顶多便是禁足,或是降位罢了,这些与我而言,都不算什么,胤儿想做什么尽可去做,不必顾念我!” 她十六岁那年,正是婚嫁的年纪,大哥正要给她订婚,可恰逢先帝驾崩皇帝登基,为了更好地笼络楚王府,皇帝在立后的同时,将她封为贵妃迎入宫中,当时皇帝几乎是没有任何征兆的下了诏书,她大哥自然不愿她入宫,本打算去找皇帝商议取消此事,可圣旨已下,此事人尽皆知,再如何不愿,她也不得不入宫,否则抗旨不遵的罪名,便会落到楚王府头上,所以,她斩断了所有的痴念毅然进宫,最初那几年,皇帝对她很是宠爱,她虽然心有不甘,可为了楚王府,她只能安分做好她的贵妃,与皇后互相扶持,开始那几年倒也还算安隅,可她入宫多年受尽恩宠都没有子嗣,哪怕她对皇帝没有感情,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女人,自然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个孩子,然而终究事与愿违,她求子多年,太医院的太医都给她看过,喝了数之不尽的药,可都不得所愿,便让燕无瑕给她诊了脉,才晓得,她的身体早就被下了绝子药,大伤母体根本,此生都不可能有孩子,而下药之人,便是皇帝。 当时,她恨不得亲手杀了皇帝以泄心头之恨,可也只能忍下,当做不知道,可自从得知此事,她便对皇帝反感恶心厌恶至极,连逢场作戏强颜欢笑都不甚愿意,只剩下冷淡和疏远,此事大哥后来也不晓得为何知道了,大哥自然气不过去质问了皇帝,君臣差点反目,之后皇帝不晓得是为了安抚楚王府还是弥补她,前后将六皇子和十公主交给她抚养,她对这两个孩子也视如己出,可终究对于皇帝,她再不肯亲近,仔细算下来,她已经二十多年不再承宠了,和皇帝,只剩名义夫妻。 十三年前,庆王府湮灭,大哥惨死沙场,后来楚翎遭遇暗杀,楚胤腿残重伤,大嫂被逼自尽,楚王府大受重创,几乎是摇摇欲坠危在旦夕,皇帝本打算彻底扫除后患,她和冯蕴书多番周旋,联合谢氏串联朝臣,才为楚王府觅得一线生机,从那时开始,她恨毒了他,可再恨也不得不忍着,若是可以,她倒是毫不介意亲手将他千刀万剐。 所以,楚王府和皇室对抗,赵氏如何她不关心,赵鼎的死活她也不在意,她只想要楚家好好的,仅此而已。 楚胤点了点头。 之后,姑侄俩又说了些话,今日楚胤难得愿意和楚贵妃多说话,虽然依旧不算亲近,可比起先前的冷淡已经好了许多,楚贵妃自然乐意之极满心欢喜,楚胤才楚贵妃这里待了半个时辰,正打算辞了楚贵妃出宫,皇后那边就来了人,说是皇后想见见楚胤,楚胤不好拒绝,又去皇后那里,在凤仪殿待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离开出宫。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正是傅悦午休的时候。 他刚回到府中片刻,姬亭就来了。 姬亭也不废话,言简意赅的道明来意。 而后楚胤怔愣住,拧眉问:“姬亭前辈的意思是,药浴会让臻儿日后难以有孕?” 姬亭颔首,淡淡的道:“不错,这些药材虽然都是珍稀药材,对她调养身体大有裨益,可其中有几味药会损害女子根本,加上她本身身体底子不好,原先倒也不影响,可这次却不一样,她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有些药哪怕我知道会伤她的身子,却也不能不用,药浴今日便要开始,等傍晚时分就开始给她泡,我现在来此告知于你,并非让你作抉择,而是让你有心理准备!” 做好此生傅悦都不能有孩子的心理准备。 同时,也做好他此生都不能做父亲的准备。 姬亭是个护短的人,也不讲道理,于他而言,傅悦乃是他的心肝宝贝,楚胤既然娶了傅悦,此生便再也不可以娶别人,那些什么,呃侧妃侍妾更是不可能,若非知道那庞侧妃只是有名无实,他怕是早就劈了楚胤了。 所以,哪怕傅悦可能无法诞育子嗣,楚胤都不能有二心,他特意告知,也只是觉得楚胤是傅悦的夫君,应该知道这个结果,他也想要看看,楚胤对此是何态度。 楚胤好一会儿,都未曾开口,只静立在那里,垂眸沉思着。 就在姬亭有些不耐烦要开口的时候,楚胤抬眸看着他,神色坚定语气铿锵的道:“前辈的意思楚胤明白了,前辈大可放心,我要的,只是她的平安健康,于我而言,只要她能好起来,其他的皆不重要!” 闻言,姬亭眉梢一挑,有几分讶异,可有好似预料之中,难得的,那双潋滟波光的眼眸间带着一丝笑意,他却故作严肃道:“这是你说的,以后,切莫忘了你的这番话!” 楚胤道:“至死不忘!” 041:清理王府,傅悦药浴 姬亭满意的走了,不过临走前,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胤后面,待他走后,楚胤转身看去,看到冯蕴书站在那里,脸色有些不太好,楚胤其实刚才就感觉到她了,所以也不意外。 冯蕴书有些恍惚虚浮的走过来。 楚胤揖了揖手:“大嫂!” 冯蕴书仍有些回不过神,讷讷的开口:“臻儿她真的……” 说着,冯蕴书却不晓得如何说下去,面上有些沉痛,显然是难以接受。 楚胤抿了抿唇,垂下眼眸淡淡的道:“大嫂,她能活着回到我身边,原是我做梦都未敢想过的意外之喜,于我而言,只要她能在我身边,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好好活着,便已足矣!” 冯蕴书闻言,凝神怔愣许久,才释然一笑:“罢了,只要你不在意,那便不是什么大事儿,虽说无后兹事体大,可毕竟情况特殊,人生在世,原本也难得两全,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你们兜兜转转历尽千帆,还能重逢相守已属不易,其他的强求不得……”说着,冯蕴书忍不住耸了耸肩,抿唇轻笑道:“大不了以后让楚馨那个臭丫头招个上门女婿,反正我也不愿意她嫁出去,如此,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法子了!” 楚胤听到冯蕴书后面几句似玩笑又带着几分认真的话,原本还有些沉重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吗,有几分无语且无奈的笑了。 冯蕴书也不纠结这个了,转移话题,神色认真沉重的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听闻你去见了陛下之后,陛下就又病倒了,外面都已经开始传陛下的病倒是因为你,我有些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楚胤面上波澜不起,只淡淡的道:“大嫂不必担心,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流言蜚语,无需理会!” 冯蕴书却还是有些忧心忡忡:“虽是如此,可眼下这样的局势,陛下在见了你之后病倒,导致物议沸腾,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不能任其发展,否则理亏的,便是楚王府了!”楚胤点了点头,道:“大嫂,我会处理这些事情,你不用管,不过眼下倒是有一件事需要大嫂亲自处理一下!” 冯蕴书一愣:“何事?” 楚胤道:“烦请大嫂随我来一下!” 说完,他转身往东院去。 冯蕴书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楚胤去了书房,径直走到桌案那里,在抽屉里拿出一张纸,走到冯蕴书面前,递给她。 冯蕴书有些纳闷的打开,看到纸上的名单时,愣了一下,而后猛地抬头看着楚胤:“阿胤……” 楚胤淡淡的道:“烦请大嫂辛苦一些,尽快把名单上的人都清除了!” 冯蕴书忽然有些北梁的笑了笑,幽幽叹息:“我一直知道府中不干净,我身边也不干净,却不曾想,会是他们,不过既然如今和陛下撕破脸了,这些人自然是留不得了,你放心,他们活不过明日!” 楚胤点了点头。 冯蕴书想起什么,有些为难道:“不过,既然要清理了,有一个人我倒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谁?” 冯蕴书无奈道:“庞妤婷啊,她虽然是陛下送给你的棋子,可名义上却是你的侧妃,不是下人,她倒是有些棘手了……” 冯蕴书话没说完,就被楚胤面无表情的沉声打断了:“大嫂,你说错了,我楚胤此生唯有一个王妃,从未娶过什么侧妃!” 冯蕴书眉梢一挑,而后了然一笑,颔首道:“那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会尽快处理了这些事儿!” “有劳大嫂了!” 冯蕴书笑了笑,将手中的纸折叠起来,而后道:“那我先去忙了!” 楚胤点了点头:“嗯!” 傅悦这才转身离开了书房。 之后,楚胤在书房里待了许久,也不晓得在忙什么,直到暗卫来报傅悦醒来了,他才放下手头的事情去了西院。 傅悦醒来半个时辰后,药房那边伺候的侍女过来禀报,药浴已经快准备好了,让傅悦快些过去,第一次药浴,楚胤自然也不放心,便也陪着过去了。 说是药房,实际上却是一个挺大的院子,里面除了一座阁楼,还有许多屋子,除了几间用来居住的,其他的好几间都陈列着各种常见或者珍稀药材,便是用作治疗的屋子也都有七八个屋子,光是药浴的房间就有三个,这些都是当初楚胤治疗解毒用得上的,不过这些地方已经好几年未曾用过了。 傅悦一到,就被姬亭领着进了其中一间药浴房,药浴房里一片朦胧,不仅飘着浓浓的雾气,还飘荡着好几层轻纱帷幔,一进门,浓郁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让傅悦差点呼吸不过来,整张脸都皱成一团,差点被熏晕。 楚胤也拧紧了眉,脸色不太好。 他们两个都是习惯了药味的人,可是这屋子里的药味,却还是让他们有些受不了。 不过,也只能忍着。 药浴很简单,只要褪去所有衣物在药水中泡上半个时辰便可,只是过程需要行针通脉活络,以助药性渗入身体,不过姬亭和燕无筹都是男人,自然是不方便,还好药房侍奉的婢女都是擅长医术的医女,由她们来行针便可。 楚胤本打算和她一起进去,虽然帮不了什么,陪着她也好,可却被姬亭强行拉出了药浴房,没让他陪着。 楚胤被姬亭不由分说的拉着出了药浴房,刚被拉出门,药浴房的门就被关上了,楚胤还有几分懵,不解的看着姬亭,蹙眉问:“前辈这是何意?” 姬亭没好气道:“小悦悦虽是你的王妃,可据我所知,你们俩现在还未有夫妻之实,何况里面还有婢女在,这种时候你在里面待着不合适!” 楚胤皱眉:“那又如何,就算我和她还未……她也都是我的王妃,有何不合适?” 他和傅悦确实是没有夫妻之实,可是,他给她换过衣服洗过身体,该看的不该看的也都看过了,在他看来,是否有夫妻之实没有分别,她是他毕生唯一的妻子,在他心里,她早已是他的人,夫妻之实也不过早晚的事情罢了。 既然如此,何须在意这些。 姬亭绷着脸,想了想,只道:“反正你现在不宜在她身边!” “为何?” 姬亭不喜欢被这样刨根问底,本来也没打算瞒着,便有些不耐烦又无奈道:“我怕你若是在她身边看着,会不忍心!” ------题外话------ 当当当当,啦啦啦啦…… 呼! 明天二更 042:于心不忍,傅悦昏迷(一更) 楚胤闻言,瞬间愕然,拧眉问:“不忍心?此话何意?” 姬亭不说话了,可面上的不忍和心疼之色愈发明显浓烈。 楚胤面色一变心下一沉,不假思索的转身就要往门口去。 姬亭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忙开口道:“你现在进去,什么都帮不了她,还会影响到她!” 楚胤迈出的脚步一顿,身体陡然僵硬住。 姬亭叹了一声,甚为无奈道:“而且,你若是进去看到她如此痛苦,定会不忍心,可如今的情况如此,你的恻隐之心,会害了她,所以,你最好别进去!” 一旦亲眼目睹心有不忍,便会忍不住阻止,舍不得让她这般难受,可是如今,除了让她受这份罪,再没有其他法子,否则,只能等死! 楚胤僵硬的站在那里,拳头紧握着,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之后才有些艰难的转头过来,沉着脸看着姬亭,咬牙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只是泡药浴么?为何会……” 姬亭面色愈发凝重起来,语气沉重道:“她今天所泡的药浴方子,共有一百二十三种药材,虽然我已经尽量用温和不刺激的药材,可是有些药材不可或缺,那么多药材一起用,药效加倍的同时,难免会受些罪,她的身体本就较弱,最近多次受伤大损身体,根本受不住这些药材的刺激,只宜从温补开始慢慢来,然而你知道的,她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来,她体内的毒虽然如今被压制着,可很快就会失衡,随时会被反噬,一旦反噬,便是毒性侵蚀心脉,你该知道一旦毒性侵蚀心脉会是什么后果,如今我只能尽我所能在她的毒反噬之前,想尽办法给她调养好身体!” 姬亭难得一次性说那么多话,可是,却每一个字都如同千斤铁锤一般砸在楚胤的心头,令他站都险些站不稳,脑子一片空白,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姬亭淡声道:“我晓得你不忍心她再受罪,我比你更不忍,可是楚胤,你若是想要她活着,现在只能狠下心,不要阻止,也莫要进去看,在这里等着便好!” 姬亭其实已经习惯了。 傅悦被送到祁国后没多久就毒发了,他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给她治病解毒,这么多年,傅悦的身体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什么法子他都用过了,自然,傅悦什么罪都受过了,他亲手给她刮骨换血解的碧落之毒,最残忍痛苦的时期都挺过来了,如今再怎么不忍,也都习惯了。 所以,他现在虽有不忍,虽心疼她,可心里依旧是平静的,也不得不平静。 他很疼傅悦,如何舍得她一次又一次的遭罪,但是,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是一名医者,在病人面前半点恻隐之心都不能有,唯有心如止水。 楚胤好一会儿,才从震撼痛心之中慢慢回过神来,强忍着冲进去阻止的冲动和心头的窒痛,他哑声道:“如你所言,这些药会刺激到她的身体,那可会影响到她体内的毒……” 姬亭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开方配药时虽无法考虑到她的承受力,可这些药有半丝差错都有可能造成毒性失衡危及性命,所以不敢有一丝马虎大意,这些药都是根据她的身体情况配的,虽然种类复杂繁多,可却与她的毒都并不相冲,不会影响她的毒,只是让她痛苦些罢了!” 傅悦体内有多种剧毒互相牵制,现在已经慢慢失衡,受不得一点影响,故而很多与毒性相冲的药材都是不能用的,他自从傅悦被带回来那日开始至今,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才配出可调养好她的身体固本培元,又不会影响到她的毒的药方,可谓费尽心思了。 现在要考虑到的,不只是傅悦眼下的情况,她有些毒是早些年就存在了的,她的身子也一直都是不好的,所以,要知道她以前的身体情况,才能准确无误的配出万无一失的药方,幸而他从傅悦小时候就开始给傅悦解毒治病,最是了解傅悦的身体情况,才有这个把握,否则哪怕医术再高,都没办法保证万无一失,燕无筹就是如此,虽然医术高超无人能敌,可对于傅悦的情况,他了解不多,只能通过把脉了解一些浅显的,却不知道全部,故而,这次傅悦的药浴方子他也不敢插手,只一心钻研以后解毒的法子去了,如此,俩人这两日虽然都待在这个院子里,可分工明确各忙各的,倒也相安无事。 楚胤没有再开口。 就这样,俩人站在门前庭院中,等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楚胤的心一直揪着,思及姬亭方才的话,越想越担心,好多次都想要冲进去看看,可也都因为姬亭的话,都硬生生的忍住了。 可时间,就像停滞不前了一样,楚胤觉得他等了很久了,可是,时间才过了一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楚胤从未有过这般煎熬的时候,哪怕是当年他腿残中毒在床上躺着的那半年,都不曾如此煎熬难忍过。 也就在楚胤快等不下去的时候,里面传来几声惊呼,似乎是清沅和拿几个侍女在叫傅悦,且声音有几分惊慌,楚胤和姬亭听见动静面面相觑,面色都随之沉下,正跑向门口要冲进去,门就忽然从里面拉开,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 拉开门的,是给傅悦行针的侍女中的一个,楚胤一看到她,当即问:“怎么回事?” 那侍女急声道:“不好了,王妃晕过去了!” 俩人面色大变,当即一前一后的冲了进去。 疾步穿过几层轻纱帷幔,便看到屋子中间的浴桶,浴桶很大,几乎比一般的浴桶还要大两倍,且为了不让药效流失,整个浴桶被用盖子封闭着,只在边缘的地方开了个口子,此时,傅悦坐在浴桶里,露在外面的头歪着,人已经是昏迷不醒。 楚胤扶着她的脑袋,急忙叫了她几声,可她都毫无反应。 姬亭在看到傅悦昏迷着的时候,便毫不犹豫的吩咐侍女去拿针过来,然后上前拉开楚胤,又一手弄掉浴桶的盖子,在傅悦的人中和肩膀上分别扎了几针,傅悦才皱着眉头眼皮有了些许反应,缓缓醒来。 在傅悦有了反应后,姬亭立刻转头对楚胤道:“快,给她输入内力让她恢复体力,她不能再晕过去了!” 楚胤闻言,毫不犹豫的上前,就要捞起傅悦的手,在手伸进水中的时候忽然愣了一下,而后捞起傅悦的手一看,看到傅悦被烫的通红的手臂,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不过,只是刹那的愕然,而后毫不犹豫的握着傅悦的手腕,闭着眼专心给她输入内力,慢慢的,傅悦完全清醒过来。 但是,脸色却非但没有好起来,还越来越难看,甚至因为太过难受,整张脸都随之扭曲狰狞,被楚胤握着输入内力的手忽然就从楚胤手中挣脱出来,扣着浴桶的边缘,因为太过用力,骨节被抓的泛白,死死的咬着牙关,呼吸都为之困难。 而楚胤,也因为她忽然挣脱,内力忽然被强制收住,受到了反噬,内息顿时乱了,睁眼的同时,一行血迹从嘴角溢出。 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不适,压下紊乱的内息,便急忙看傅悦的情况。 看着她这般痛苦煎熬的样子,整张脸都扭曲狰狞,人也一阵阵发抖抽搐,楚胤顿时也懵了,一时间茫然无措起来。 傅悦头发全都湿了,脸上也是汗水和雾水混杂着滑落滴下,而她除了锁骨和肩膀露在外面,锁骨以下的身体都被淹没在药水中,而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药材,药水颜色夜很深,所以看不见她的身体,可是,从水的滚烫程度和她被烫的通红的手臂来看,可以想象,她现在身上怕是也被烫得发红了。 “臻儿……”楚胤呢喃轻唤,伸手想要握着她扣着浴桶边缘的手,可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碰她,顿时,如同一个迷茫的孩子,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楚胤很想伸手把她从这个浴桶中抱起来,让她不再受这份罪,可是,却不敢。 姬亭淡淡的道:“先出去吧,再待下去,你怕是受不了!” 楚胤微微侧头,哑声道:“不,我要在这里陪着她,前辈你先出去吧!” “楚胤……” 楚胤面色压抑的沉声道:“前辈放心,我会忍着,哪怕再忍不住,为了她的身体和性命,我也不会冲动,只是,我想陪着她,哪怕不能替她受罪,也不能把她自己留在这里!” 姬亭只能叹了一声,自己出去了。 楚胤拿起傅悦扣着浴桶边缘的手握在手中,而傅悦现在浑身都又烫又痛,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身边有谁,是个什么情况,只凭着本能抓住一切能抓到的东西,所以,在楚胤抓起她的手的同时也下意识的扣紧楚胤的手,用尽全力死死的抓着,几乎把楚胤的手抓到变形,而楚胤,一心顾着用没被抓住的手给她擦去额间脸上源源不断冒出的汗水,其他的,却是什么也帮不了。 044:庞氏自杀,全身都痛 只一夜之间,楚王府突然消失了十几个人,其中最显眼的有冯蕴书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楚馨身边的乳娘,王府侍卫副统领,其他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侍卫和下人,而这些人,就在昨夜,全部被冯蕴书处死了。 一大早,冯蕴书就吩咐人将这些尸体送去了乱葬岗,且是毫不掩饰光明正大的送去的,所以,不只是楚王府上下知道府中被处死了十几个人,整个暨城都知道了,并且又是一番议论纷纷揣测不止。 而庞妤婷也难以幸免的被冯蕴书遣退回庞家,然而,她却是死活不肯走,冯蕴书强行命人把她送走,她却在王府门口撞柱子自尽,虽然没死,却撞破了脑袋流了一头的血,引来了大群百姓的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而庞妤婷这一撞直接奄奄一息了,冯蕴书自然是不能就这样把人送回去,只能先带回府中吩咐医女给她包扎诊治。 但是,楚王府要将庞侧妃遣退回庞家的消息,却因为这一场闹剧传开,没多久就人尽皆知了,然后没多久,庞家夫人就来了…… 傅悦昨日的药浴下来精疲力竭,睡了一觉被饿醒已是后半夜,醒来后也是没什么精神,楚胤让人准备了膳食和药给她用完她就又睡下了,而她身上的烫红也如姬亭所言慢慢消散了。 傅悦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恢复了些许精神体力,不似昨夜醒来那样虚弱,不过脸色依旧不太好,身上也依旧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抬手都费劲,眼皮都耷拉着。 姬亭过来给她把了脉,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想来也是没什么异常。 楚胤喂着她吃完了补血益气的膳粥,又给她吃了药膳喝了药,然后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边,什么也不管了。 吃了东西休息了一会儿后,傅悦精神好多了,这才忍不住拉着楚胤的手和他聊天。 第一个问题,她便问:“药浴还要泡么?” 几个字而已,她一笔一笔的写着,竟比往常多了两倍的时间才写出来。楚胤点了点头道:“嗯,你身体太弱了,昨日只是刚开始,后面还要很多次,直到你的身体调养到可以解毒为止,只是眼下你身体较弱受不住,可以休息几日再来!” 闻言,傅悦垂着的眼皮微动,整个人都忍不住颤了颤,手指蜷缩着,微微抿着唇,没有再写什么,而是整个人微微缩着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神色脆弱黯淡,掩盖不住的委屈难过,如同一个受了伤害的孩子…… 楚胤见她如此,心中又酸又涩,隐隐作痛,忍不住微微倾身将她搂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慰道:“臻儿不要怕,虽然药浴很难熬,可是只要忍过了这段时间,等调养好了身体把你身上的毒解了,臻儿便可以恢复言语,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也能看得见了!” 闻言,傅悦忽然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楚胤感觉到她的挣扎,立刻放开了她,只见她一脸吃惊,那空洞无神的眼仿佛忽然放了光,而后拉着他的手写着:“真的能看见?” 楚胤肯定道:“会的,所以,臻儿不要害怕,只要忍过了这段时日,养好了身体解了毒,你的身体便能够大好,只要你能够全部好起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以前傅悦身体不好,除了当年大伤身体之外,也是因为她体内有各种毒,这些毒互相牵制,也是她记忆和眼睛一直没能恢复的主要根源,而傅中齐不希望她恢复记忆和眼睛,所以,知道傅悦虽然浑身是毒导致身体虚弱却不会伤及性命的时候,选择了保持现状,宁愿傅悦体弱,也不愿意解了她的毒让她恢复,可如今情况不同,要保住她的命,只能把她体内的毒全部解了,一旦毒全部解了,傅悦自然就能看见了,身体也可以经过调养恢复如常。 傅悦知道自己不止能恢复说话,竟然也能看得见,自然是欣喜,可也只是欣然片刻,想起什么,便是高兴不起来了。 楚胤见她才高兴片刻就垮下脸来一脸黯淡郁闷,忙问:“臻儿怎么了?”傅悦在他手心写道:“痛!” 楚胤就这么愣住了。 傅悦想了想,又写道:“好像被火烧一样,全身都痛!” 那种痛,傅悦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颤抖,那些水特别烫,虽不至于和滚水一样,可是她坐在里面,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架上烤一样,然后,那些药水也不知道是多少药材煮出来的,比她以前泡的刺激多了,她感觉就像密密麻麻的针在刺她,每个毛孔都痛到麻木的地步,坐在那些水里,她时刻都感觉到自己要死了…… 楚胤不晓得说什么。 他很想停止她的药浴,然后告诉她以后再也不用再受这个罪了,可是,他不能,为了她能够健健康康长长久久的活着,他只能狠下心,昨夜在床边陪着她,他一夜未眠,想了很多,也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忍着心痛和不忍狠下心来,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忍着不阻止她的治疗,哪怕她再如何遭罪,只要能活下来,怎么都好。 ------题外话------ 好了,更新差的编辑看不下去了,今天编辑来找,让我加更,我我我…… 045: 这时,傅悦又在他手心慢慢写着:“不过,只要能好,蓁儿什么都不怕!” 楚胤看着她脆弱委屈过后,一脸倔强坚强的样子,心疼之余,只觉得眼眶有些热,鼻子也有些酸涩,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反手握着她的手,微微倾身将她抱在怀中。 很快,傅悦没多久就又睡下了,楚胤原本一直陪着傅悦,可是楚青有事禀报,楚胤吩咐了安姑姑守着,便起身离开去了书房。 主仆俩在书房中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楚青拿着几道楚胤亲笔写的密令走出来,传往该去的地方。 之后,冯蕴书又过来了。 今日上午,庞妤婷知道自己要被遣退回庞家,死活不肯走,冯蕴书只能强行把她送回庞家,然而庞妤婷在王府门前撞柱自杀,虽然没事,却伤的极重,冯蕴书只能把她带回府中让医女包扎,可是此事传开了,庞夫人来了,知道自己女儿要被王府驱离,还被逼得自杀重伤,想要进来不成,竟在王府门前大闹,引来大量百姓围观,事情越闹越大,流言蜚语更是一度鼎沸,加上先前关于皇帝病倒的各种猜测,如今楚王府要把皇帝所赐的侧妃驱离,自然是引得暨城上下诸多猜测,舆论逐渐沸腾,且矛头指向楚王府,对楚王府极其不利,冯蕴书虽然雷霆手段,可是面对如此局面却也有些为难,现在庞夫人还在门口那里,嚷嚷着让楚王府给个交代,怎么都不肯走,还有大量百姓围观,如此局面若是使用强制手段,只怕会越闹越大,可也总不能让她一直闹着,冯蕴书拿不准,只能来询问楚胤的意见。 楚胤听言,蹙着眉头,眼底难掩厌恶,只淡淡的问:“人死了?” 这话没署名,可冯蕴书却知道他在问谁,摇了摇头:“没死,只是伤的极重,奄奄一息的!” 楚胤有些烦躁道:“既然人没死那便立刻派人把她直接送回庞家去,楚王府不是医官,她的死活与楚王府无关,还有门口那不知死活的,羞辱楚王府以下犯上,直接将人送去刑部,让程杰按律处置,至于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有心人刻意为之,我会处理,大嫂无需理会!” 闻言,冯蕴书挑了挑眉,而后诧然一笑,无奈道:“我真是这两日忙昏了头了,竟然连如此简单的处理方法都未曾想到,让事情闹得如此地步,那我现在就去处理了!” “嗯!” 冯蕴书起身离开。 冯蕴书走后,楚胤站起来,走到位于书房左边搁在那里的几幅地图那里,站在其中一幅七国皆有的地图面前,若有所思的看着…… 与此同时,楚王府的门口,可谓空前热闹。 庞夫人得知庞妤婷的事情后就赶了过来,却怎么也进不去王府,爱女被驱离本就令她难以承受,如今还生死不明,她却是连看一眼都不行,原本还装的端庄有礼温婉贤淑的她,顿时也顾不上这些,当即在王府门前大闹,虽然算不上撒泼打滚,可却也差不多了,跪坐在王府门前又哭又喊,控诉着楚王府狠心绝情,说着庞妤婷有多委屈对楚王有多深情,却一再被辜负,这几年在楚王府受尽委屈仍然痴心不悔,如今楚王却薄情寡性连她的容身之地都不愿给,竟把她一个弱女子驱离,逼得绝望自杀…… 然后,又口口声声说庞妤婷乃是陛下赐婚,楚王竟然私自驱离休弃,这是不把陛下旨意放在眼里,居心叵测,更是践踏庞家,欺人太甚,此乃天道不公…… 可偏偏楚王府对此却不予理会,原本楚王府门前的侍卫想要把她赶走,可是她死活不肯走,想要把她强制赶走,然而一碰到她便大喊大叫,加上周围有太多人围观,也不好太过强硬,只能任由她闹着,可她却变本加厉,从控诉楚王府到暗指楚王府居心叵测,就差明说楚王府要造反了,这让门口的一众侍卫越发头大,特别是侍卫统领楚衡,强忍着才没有上前把她剁了。 就在楚衡已经忍不下去正打算拎着剑上前把那泼妇杀了的时候,王府紧闭着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冯蕴书首先走出来,后面跟着两个侍卫抬着一个人出来,那人自然便是重伤昏迷的庞妤婷,后面庞妤婷的两个侍女一边哭喊着一边追着出来。然后,在大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之际,冯蕴书便吩咐身后抬着庞妤婷的人把庞妤婷送回庞家,而后,又不由分说的命人把冲上来大喊大叫谩骂不止的庞夫人送去刑部大牢,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回了王府,紧闭大门,徒留下一大群围观百姓风中凌乱…… 046:傅青霖归,部署收网 傅青霖在传了飞鹰传书回祁国请旨发兵之后,就启程回了暨城,回到暨城的时候,正好是傅悦第二次药浴结束的第二天,傅悦正昏睡着。 还好一夜过去,傅悦身上的烫红已经差不多消去,不似刚泡好时那般触目惊心,但是,却也还是让傅青霖心疼得要死。 傅青霖坐在床边,拉着傅悦的手轻轻摩擦着,望着她消瘦苍白的睡颜,傅青霖满眼的心疼和隐忍,他没有问傅悦的情况,只问了姬亭一个问题:“长老可有把握?” 姬亭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语气笃定的道:“殿下尽可放心,臣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保她无虞!” 傅青霖闻言,看着姬亭坚定自信的神情,他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凝望着傅悦的睡颜静坐了一会儿后,傅青霖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一出门,就看到站在廊下仰头望着天际的楚胤,傅青霖神色微动,走了过去。 然后,站在楚胤旁边,与他并排着。 他刚站好,楚胤便淡淡的问:“这次在暨城待多久?” 傅青霖道:“待不了几日,等父皇发兵的消息传来,我就要启程回去了!” 楚胤点了点头,没说话。 傅青霖却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给楚胤:“你看看吧!” 楚胤微微侧身垂眸看着傅青霖递过来的纸,挑了挑眉,而后接过,打开看着。 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楚胤眼眸微缩,抿着唇不作言语,握着纸张边角的手,也下意识攥紧。 傅青霖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眸色微动,淡淡的道:“此次蓁儿出了这档子事儿,父皇很生气,蓁儿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又是祁国的公主,此次却遭此大难受尽屈辱,不管是因为蓁儿报仇还是为了维护国之尊严,此事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算账是一定的,但是,蓁儿,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留在秦国了!” 楚胤垂眸看着手上的纸,依旧不语,不晓得在想什么。 这是祁国传来给傅青霖的飞鹰传书,应该是傅中齐亲笔所书,内容便是让傅青霖等傅悦身体情况允许后,立刻把她带回祁国。 傅青霖见楚胤沉默着神色不明,竟没有如同之前那样毫不迟疑的反对,有些惊讶,正要出言询问,楚胤忽然缓缓将手中的纸折叠好,一边淡淡的道:“我已经下令撤回了所有追杀方叙的人!” 他突然转开了话题,傅青霖愣了一下,而后蹙眉:“你想让方叙活着?” 楚胤不置可否,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缓缓道:“我觉得,比起一刀致命,凌迟处死更有趣!” 而他,现在很喜欢把一个人一点点折磨致死以至于死不瞑目的感觉! 傅青霖闻言,怔愣片刻后,哼笑道:“恐怕你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吧?” 楚胤笑而不语。 傅青霖见他如此,知道他心里有数,便也也不多问,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打算如何对付赵氏?” 楚胤淡淡一笑,只道:“大秦,快要乱了!” 傅青霖挑眉:“看来你已经在部署了?” 楚胤笑了笑:“不过是收网罢了,这么多年的隐忍筹划,如今,也该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摧毁赵氏覆灭秦国江山的念头并非因为傅悦的事情便心血来潮的,从当年聂氏出事,他父王惨死沙场的时候,楚王府便不再忠于赵氏,待后来他大哥惨死他中毒腿残,楚王府从风雨飘摇之中挺过来之后,他便已经在筹划着如何覆灭大秦血洗赵氏,可是此念并非易事,且不说赵氏乃是一国皇室难以撼动,就说赵鼎登基后十几年的时间里,为了钳制对付两大王府暗中培植的势力都不容小觑,至今为止,他都还没查清赵鼎究竟还有多少后手,何况当时楚王府自保都是难题,与其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甚至好不容易觅得的一线生机便会就此失去,这几年,他为此费尽心思,以大秦江山为棋局,步步算计筹谋,一直在策划准备着,眼下既然和赵氏翻脸,自然也不用再隐藏,这次楚王府和赵氏,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非赢即死,没有任何退路! 傅青霖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提醒道:“赵鼎稳坐皇位三十年,手段阴狠毒辣不好对付,加上赵氏毕竟还是大秦皇族,且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赵氏还如日中天,想要除掉并非易事,一不小心便会适得其反让楚王府陷入危险之中,你小心些!” 楚胤颔首:“我知道,你不必担心,赵氏就交给我处理,你和祁国都莫要插手!” 傅青霖闻言,却摇了摇头,神情无奈又凝重的道:“怕是难,我父皇已经知道了此事与赵鼎的关系,新仇旧恨,他不可能不出手!” ------题外话------ 可怕的山竹…… 两广地区的小伙伴们,你们还好吧…… 047:触及逆鳞,同意她走 楚胤转头看着傅青霖,眉头微微蹙着。 傅青霖无奈道:“你或许并不知道姑母在我父皇心中是何等地位,他们龙凤双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十分深厚,父皇生来就是储君,可皇祖父子嗣众多,自然有人容不下他,那时皇祖母早逝,皇祖父亲自抚养他们,可毕竟朝政繁忙不能面面俱到,很多次受人暗害,都是姑母给他挡了,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当年三王之乱血洗阜都,傅氏皇族遭受屠戮几乎灭绝,后面的事你也都晓得了,父皇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寻找姑母,自此之后长达二十八年都未曾停歇,其实当时很多人都说姑母不可能活着了,其实父皇自己也不敢期待了,可他就是不死心!” “十三年前,岑明带着蓁儿到了阜都,他才知道姑母不仅还活着,竟是秦国庆王妃,可他刚得知姑母当年没死,却同时得到姑母的死讯,还是这般惨烈的死法,我从来没有见过父皇那般疯狂失控的样子,好似想要摧毁所有的戾气,他当时什么都顾不上就往秦国赶来,马不停蹄的才十日便到了暨城,期间死了十几匹马,来到这里看到满目疮痍的庆王府,而姑母家尸体都没有留下,那时父皇本打算不惜一切的杀了赵鼎报仇,他甚至已经传令回国下诏再次发兵北上,可也是那个时候,蓁儿毒发危在旦夕,父皇只能先行回国,蓁儿原本难以活命,可因为父皇的执着,国师和姬亭长老只能想尽办法保住她的命,这些年父皇对蓁儿几乎是宠爱如命,可以说在这个世上,姑母和蓁儿便是父皇最大的逆鳞,当年姑母被赵鼎逼迫自焚挫骨扬灰,如今蓁儿也是因为从赵鼎才遭此大难,父皇必定不会罢休,若我没猜错,父皇让我把蓁儿带回去,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要对赵鼎和秦国出手了,如此,蓁儿自然不能再待在秦国!” 这次,祁国和秦国,必是你死我活了,既如此,作为祁国公主,傅悦自然是不能再留在秦国。 楚胤闻言微微颔首,自然也嫩明白其中缘由,甚至是深有体会,可是想了想,还是抿唇道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不过,我还是想请你劝一劝祁皇,让他暂且不要出手,他想做什么你我皆有数,但是两败俱伤不值得,兵不血刃才更有意思,所以,秦国的事情先交给我就好!” 为了对付一个赵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太过不值,他们并非付不起代价,为了她和那些冤死惨死的故人,没有什么是不能豁出去的,只是有些代价,付出的同时,总要收到相对应的成果才值得,现在和赵氏硬碰硬,并非明智之举。 傅青霖挑眉:“你有把握?” 楚胤看着傅青霖,目光坦然坚定道:“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哪怕没有把握,他也会想尽办法,让这件事把握十足! 傅青霖垂眸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会儿便传飞鹰传书回去给父皇劝他,不过,怕是不易!” 楚胤扭头看向他。 傅青霖道:“你别忘了,蓁儿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的,父皇这次对你很不满,不然也不会这般直接就让我把蓁儿带回去,对你却没有只言片语,我父皇脾气执拗,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变的,特别是在蓁儿的事情上,他忍了十多年,如今不可能再忍,先前他得知蓁儿被找到后便急召我二弟回去,定是为了此事,你想让他收手,真的很难,若是我还在阜都倒是有几分把握可以劝他,可如今我不在,仅凭一道飞鹰传书,我觉得悬!” 楚胤拧眉思索须弥,眼中掠过几分挣扎迟疑,而后道:“那我来吧,我一会儿写封信,你替我传给他!” 傅青霖有些惊讶:“你?” 楚胤嗯了一声。 “你有把握么?我父皇现在对你很不满,我只怕会适得其反!” 楚胤沉声道:“我刚才说了,我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傅青霖闻言,点了点头:“那好,你写吧,我会传给他!” “多谢!” 傅青霖哼笑一声,凝望着天空淡淡的道:“你也别急着谢我,我是为了蓁儿,父皇命我把蓁儿带回去,就是否决了你和蓁儿的夫妻关系,他若执意如此,就绝对不会再让你和蓁儿有任何关系,哪怕你们早有婚约已经成婚,在他的眼中鄙弃蓁儿的安全和这次受的罪,可谓什么都不是,如今你的所作所为至关重要,我知道在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蓁儿,所以并不想就此断了你和蓁儿的关系,只希望你不要让我和我父皇失望!” 楚胤并未言语,只是抬眸看着湛蓝的天际,若有所思。 傅青霖却忽然扭头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楚胤,狐疑着问:“不过,我瞧你方才的态度和意思,你是同意了让我把蓁儿带回去了?” 楚胤神色微动,眼中划过几分挣扎不舍和无奈颓然,收回目光垂眸不语,虽不言语,可他那神情俨然就是默认。 傅青霖蹙眉不解的问:“你先前不是怎么都不肯同意?为何这么快就变了态度?” 楚胤低声叹息道:“接下来秦国会乱,我虽然会倾尽所有护她周全,可我却是不能用她的性命来赌我的自信,她留在我身边,我也会有后顾之忧,何况,这里将会乱象丛生,也不利于她解毒休养,祁国皇宫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很放心,等我解决了所有的事,我再去把她接回我的身边!” 他一开始确实不肯同意傅青霖把她带回去,他失去她这么多年,失而复得,如何能忍受得了她离开他的身边,可是这些天冷静下来了,他想了很多,比起他的不舍和煎熬,她的安全最重要,接下来这里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她在这里,他确实是不能完全放心。 闻言,傅青霖忽然愣了愣,而后淡淡笑着道:“你要知道,把人送回去容易,想要带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楚胤自然知道,不过,却并不担心,只道:“那都是以后的事!” 千难万难,他都不在意,总归她活着就好,只要她还活着,他们之间,就没有阻碍! 傅青霖没有再说什么。 赶了几日的路回来,傅青霖和穆乐善都很累了,看了傅悦和楚胤聊完了之后,楚胤便吩咐人带他们去早前安排好的地方沐浴休息了。 048: 不要我了?大秦将乱 楚胤见傅悦还未醒,回书房写了道书信让暗卫给傅青霖送去,好让傅青霖代为传回祁国给傅中齐,听了楚青禀报各地传回的消息,又让楚青传了几道王令出暨城往该去的地方,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傅悦也醒了。 第一次药浴虽然让傅悦遭罪不少,可药效也是极好,之后养了三天,傅悦的身体明显的好了些,姬亭都说脉象摸着不是之前那般虚缓无力,第二次药浴的时候虽然痛苦不亚于第一次,可是后续反应却比第一次好很多,此番昏迷醒来,傅悦精神了许多,吃的也比之前多了些。 知道傅青霖回来了,她十分欢喜,本想找傅青霖,可是傅青霖和穆乐善都去休息了,总不好这个时候打扰,她只好作罢,拉着楚胤和她聊天,可是楚胤有些心不在焉。 总是和她说着说着话,就忽然安静下来,傅悦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得到,他有心事。 拉着他的手晃了几下,才把神游在外的楚胤拉了回来。 楚胤猛的回神后,忙拉着傅悦上下检查,一边急声问道:“臻儿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悦摇了摇头。 “那你……” 傅悦皱着小脸,似乎不太高兴,在他手心写道:“你不理我,不说话!” 楚胤忙柔声道:“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一些事情,所以才心不在焉,冷落臻儿了,是我的错!” 傅悦闻言挑眉,疑惑的写着问:“想什么?有心事?” 楚胤忽然沉默下来,并未言语。 傅悦却急了,拉着他又要写,楚胤忙制止她,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傅悦愣了愣。 楚胤犹豫片刻,才开口:“臻儿,你……”他顿了顿,挣扎迟疑了片刻,才看着她轻声问道:“臻儿想不想回祁国?” 傅悦着实狠狠地愣了一下,而后一脸欣然地点头,眉目间难掩喜悦和兴奋。 她自然是想要回祁国的,离开那么久,虽然在楚胤身边很开心,可是,她很想父皇母后,想哥哥姐姐们,可是她也知道,这里离祁国太远了,她再想他们,也不是能轻易就回去看他们的,所以,只能藏在心里。 楚胤见她这般喜不自胜,心情也随着她的笑容起起伏伏,五味杂陈难以言说,微微抿唇,他依旧轻声道:“那等你身体好一些了,就送你回去,好不好?” 傅悦笑容比方才还要绚烂,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朵那里了,握着他手的手也激动地抖了两下,显然是高兴的不行,只是她喉咙发不出声音,不然估计要欢呼了。 楚胤见她高兴,心中那点浅微的苦涩与不舍,似乎已经入尘埃一般微不足道了。 只是,傅悦高兴过后,却福至心灵一般,忽然敛去笑意,朝着他的方向若有所思。 楚胤见她忽然敛去欢喜之色,还神色有异,以为她不舒服,忙紧张的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傅悦却是摇了摇头,张开楚胤的手,在他手心写着:“那你是否与我一同回去?” 楚胤一愣,而后温和笑着道:“若是臻儿想,我自然是要亲自送你回去的!” 傅悦闻言,皱了皱眉,咬了咬唇畔,写道:“然后?” 她抬头朝着他的方向,那双眼一动不动的对着他,虽没有焦距,可却仿佛在凝望着他。 楚胤垂眸没看她,抿唇静默片刻,才迟疑着开口,声音却哑了几分:“然后……臻儿就留在祁国,我……要回来这里!” 傅悦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然后许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楚胤见她如此,想要唤她,却张了几次嘴,都发不出声音,徒留下一片静默。 傅悦缓过来后,忙拉着他的手急急忙忙的写着,音乐的,他竟然还感觉到了她不安的颤动,手都在抖。 只见她写了这么一句话:“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下轮到楚胤愣住了。 他没想到,她会这样想,还突然这样问。 在他愣神之际,傅悦当即又瘪了嘴,急急忙忙的写着:“是不是因为我看不见,现在也说不出话,还身体不好,所以你不想要我了?” 楚胤怔愣哑然片刻,见她一脸委屈,还快哭了,忙安抚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臻儿你别乱想,我怎么会不要你,你是我的命,你看不见说不了话身体不好都没关系,我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的?” 傅悦闻言,眨了眨眼,面色倒是缓了几分,只是仍然是有些委屈,眼中蓄着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抽搭了一下,才可怜兮兮的写着问:“那你为何要送我回去?” 楚胤心酸又无奈的抚着她的脸,拭去她眼角溢出的泪水,叹了一声道:“自然是为了你好,大秦的局势不稳,很快便会乱了,你待在这里不安全,而且这里也不利于你养病,你父皇知道你出事很担心,也传了消息来说要接你回去,正好你不是想他们了么?那就回去一趟好了,你回去了可以好好养病,等你好了,我就去接你回来,不会不要你!” 楚胤知道,傅悦这次出事回来之后,因为这段时间在外面经历了太多苦难,性子沉稳了些,不似先前那般爱闹腾,甚至还比以前多了几分敏感了,所以,有什么话她有疑惑了,定是要解释清楚,和她好好说,不然她会胡思乱想。 傅悦听着,想了想,也信了楚胤的话,眉头舒展开来,委屈尽数散去,不过,却仍然心有疑惑:“那你可以在祁国陪着我啊,为什么要把我留在那里自己回来?” 楚胤忽然沉默了。 傅悦紧接着又写道:“你说我留在这里不安全,那是不是说你会有危险?” 楚胤忙轻声否认:“怎么会?我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臻儿不用担心!” “我不信你!” “臻儿……” 傅悦撇撇嘴,之后皱着脸咬着唇一脸憋闷的写道:“你不要骗我了,我都知道的!”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哪里不知道这次她出了这件事究竟闹得有多大,且不说楚胤,父皇和哥哥知道了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会为她报仇出气的,而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秦皇参与了…… 楚胤有几分惊讶,若有所思的看着傅悦片刻,才轻声问道:“臻儿知道什么?” 傅悦没动,并未回答,她不晓得如何说,可她就是知道了。 楚胤哑然一笑,微微凑近她,压低了声音柔声道:“好了,臻儿不要乱想,这些事有我们处理就好了,不值得你烦恼,你只要听话,乖乖的调养身体,等你身体养好了些,我亲自送你回祁国,等这里的事情都结束了,你身体也该好了,到时候,我去把你接回来!” 傅悦终究不做表态,只是抬手抱着他,靠在他肩头,面色抑郁,有些闷闷不乐。 楚胤一手环抱着她,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微微闭上眼,享受着抱着她的安逸和踏实。 接下来几日,因为傅青霖在这里,楚胤没有再时刻伴着傅悦身边,他每日都会出去,有时是光明正大的出去,有时是暗中出去,不过,他出去做什么无人过问,他也没有多言。 皇帝病倒后,朝中一切事物皆由几个健康适龄的皇子和几个肱骨大臣掌管着,原本还算平衡,可这份平衡,却不知不觉间被打破了。 外人或许感觉不到异样,可是皇帝却是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自己手中的权柄,竟然被慢慢的散去了,原本以前不管他生病与否,再如何宠信荣王,朝中局势都是平稳的,哪怕荣王独大,可也威胁不到他,大权至始至终都掌控在他手中,而荣王手中的权,不过是虚的,可如今,短短数日,他忽然发现,朝中竟越来越多的大臣投到了荣王赵禋的门下,唯他马首是瞻,非但文官如此,好些武将也都站到了赵禋的旗下,他虽是病中,可病的不算重,所以很多事情都不会放手给下面的人处理,因此也发现了一个令他难以忍受的情况,朝中许多政务军务,竟是过了荣王的眼,才送到御前给他,朝中许多大臣的奏折,竟然都以荣王之意为主,明目张胆的挑战他的权威,这些情况从一开始的不着痕迹一点点的凸显,荣王本就贤名在外,如今竟然日渐鼎盛,朝中京中隐有传言,说荣王即将彻底取代太子,大秦将有中兴之主! 049:父子争权,不想回去 皇帝一向多疑,听闻这些流言,自然是不肯尽信,加上与楚胤撕破脸了,楚王府一直毫无动静,如今传出这些充满恶意的流言,皇帝自然是怀疑这是楚王府放出的,可是派人再三追查发现,此事竟然和楚王府毫无关系,而荣王,确实是深得臣民之心! 如今荣王权柄日益壮大,直接盖过了其他几个皇子大臣,皇帝蓦然发现,如今的荣王,竟是他轻易也撼动不得的人了。 因为他最近多次病倒,朝政不太管了,朝中的许多大臣都猜测他身体不行了,以前畏惧于他的手段,不敢有小动作,可是如今局势不同,皇帝身体不行了,太子失势被驱离在外,早已形同虚设,其他几个皇子也都不成气候,唯有荣王最有可能继承皇位,大家自然是迫不及待得趁这个机会表态,一个又一个的顺应时势依附在了荣王旗下,既然表了态,等同于背叛了皇帝,自然是没有了回头路,这不,皇帝打算收权的时候,他们自然是死命站在荣王的阵营,皇帝粗略一算,朝中竟有大小官员不下三十个站在了荣王的阵营,又十几个都收手握实权的,这就令他无法容忍了。 而荣王也并未收敛,如今的形势对他很有利,他一直都有夺位的野心,精心筹谋了十几年,总算是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威望,如今太子形同虚设,他胜算最大,自然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况且他就算是收敛低调了,也已经没有退路了,皇帝不会饶恕他,一旦他失势,他的下场,绝对不会被驱离在外的太子好,因为他不像太子有一个身为皇后的母亲和谢家这样的外族,哪怕皇帝容不下,也不敢轻易废黜,他却不一样,他母妃被贬妻为妾,还受尽委屈从贵妃被贬为妃位,如此奇耻大辱,而他也从嫡长子的身份沦落成了庶长子,被赵祯压了一头,他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外族,只能靠自己,这次若是退了,那便是输了,他的父皇他清楚得很,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所以对于他而言,输了便等同于死亡,他如何甘心? 所以,他便也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虽然表面上依旧伏低做小谦和有礼,可是暗地里却和皇帝分庭抗礼起来。 皇帝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他至高无上的权位,如今遭到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这下子急的病都好了起来,开始筹划着收回荣王手里的权力,可是,收效甚微…… 他既是不能大开杀戒,也不能明着勒令那些人踏出荣王阵营,暗中却又挑不出那些人的错处,只能窝着一口气慢慢的来。 一连数日,因为父子相斗,朝堂上可谓乌烟瘴气…… 傅青霖已经在暨城待了七天了,他在等祁国来的消息,可是却一直没有收到,故而一直未动身,每日陪着傅悦,这也让楚胤有了时间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傅青霖和穆乐善每日都在傅悦身边陪她聊天逗她开心,可傅悦这些天心情都不太好,看着闷闷不乐没精打采的,怎么都不爱笑,傅青霖原本以为她是因为调养身体的药浴太难受让她提不起精神,故而也没太在意,只一心哄着她,可是傅悦憋了几日,终于在今日憋不下去了。 拉着傅青霖的手,她闷着脸色,直接就写了一句:“哥哥,我不想回祁国!” 傅青霖怔愣许久,才拧眉问:“楚胤和你说了?” 傅悦点了点头。 傅青霖了然颔首,垂眸思索片刻,才不解的问:“蓁儿为何不想回去?” 傅悦没回答。 傅青霖拧着眉神色凝重的看着傅悦,语气却极力柔和:“蓁儿可知你这次出事闹得多大?父皇很生气,也很担心你,他觉得你在这里不安全,才吩咐了带你回去,只要你在祁国,就不可能有人伤害到你,你的身体不好,回去了比较方便调理休养,秦国现在很不太平,楚王府处于风口浪尖,你在这里有危险,所以,你不能留在这里!” 傅悦哑了咬唇,在傅青霖手心写道:“可我想留在这里!” 傅青霖眉头拧的更紧了:“为何?你不是一直想要回去?如今可以回去了,你怎么又不想回去了?” 傅悦又不回答了,只垂着脑袋坐在那里,似乎很纠结。 “蓁儿……” 傅悦写道:“我舍不得!” 傅青霖挑眉:“舍不得?舍不得什么?” 傅悦顿时扭捏起来,竟低着头不作答了。 傅青霖颇有些意外,第一次见傅悦这般女儿娇态,往常一贯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懂的傅悦,竟然扭捏起来,他若有所思片刻,才问:“蓁儿是舍不得离开楚胤?” 傅悦抿唇点了点头。 傅青霖哑然失笑,甚为无奈:“蓁儿这可就是乱想了不是?你和他又不是永远都不见面了,这次只是暂时回祁国,等一切解决了,等你身体好了,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并不是让你永远离开他啊!” 傅悦摇了摇头,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便拉着傅青霖的手写道:“我知道,可是我想一直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想去!” 傅青霖算是明白了傅悦的意思了,她晓得只是暂时的分离,可哪怕只是暂时的分离,她都不想离开,想一直留在楚胤身边。 傅青霖有几分严肃的道:“蓁儿,你可知道,你想要留在他身边,父皇不会答应,你也会有危险?” 傅悦点了点头。 “你不怕么?” 傅悦想了想,写道:“父皇生气,哥哥帮劝一下就好了,楚胤会保护我的,而且,我不怕危险,什么都不怕!” 写完了,她还抬头朝着傅青霖,一脸的坚定无畏。 傅青霖怔怔的看着手心片刻,而后抬眸望着父亲,见她这般坚定无畏的模样,他神色有些复杂,心中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道:“蓁儿,你可是很喜欢楚胤?” 傅悦毫不犹豫的点头。 “有多喜欢?” 傅悦顿时迷茫了。 她只知道她很喜欢楚胤,而且这种喜欢和喜欢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她喜欢父皇母后哥哥姐姐,可却并没有喜欢到离不开的地步,当初离开祁国的时候,她只是难过了一阵子就适应了,可是现在,她一想到要离开楚胤身边,她就难受,心里堵得发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是,有多喜欢呢? 就是很喜欢很喜欢啊…… 喜欢到想要一辈子都和他待在一起不分开。 这次出事,她每天都在想着他,忍不住的想着,她一定不能死,不然,他一定不会很难过,在他之后,她才想得到父皇母后哥哥姐姐…… 她不回答,傅青霖却忍不住追问:“嗯?告诉哥哥,你有多喜欢他?” 傅悦依旧茫然着,可傅青霖问了,她便也只好作答:“不知道,就是很喜欢很喜欢,想永远和他待在一起!” 其实,这只是她不想回祁国的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就是不放心,她知道,秦国要是乱了,楚王府和赵氏撕破脸了,他会有危险,她不想把他自己留在这里,就是想要留在他身边,这样他怎么样她都知道,要是回去了,他会怎么样她都不会知道了。 傅青霖是很惊讶的,惊讶于傅悦的心思。 这丫头明显是对楚胤动了情了,哪怕什么都不懂,不懂得男女之情,不懂何谓动心,可却在什么都不懂的情况下,对楚胤动了情,还这般情根深种,竟然为了他什么都不怕,而同样的,楚胤对她也是,在不知道她就是他心头之爱的情况下,依旧对她生了情,好像他们生来是就注定了会相爱相守一样,不管是什么,都阻隔不断他们的缘分。 他不得不感叹缘之一字的奇妙。 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在她慢慢长大亭亭玉立的时候不曾有过,在她出嫁的时候不曾有过,可如今,却突然涌现出来。 他许久不出声,傅悦却没有什么耐性,扯了扯他的手,在他手心划着:“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傅青霖淡笑着感慨道:“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蓁儿长大了!” 傅悦不太懂。 傅青霖也没解释,想了想,神色严肃语气沉重的道:“蓁儿的心思哥哥都明白了,可是蓁儿,就算是这样,哥哥也不能答应你,这次你必须要回去,哪怕你不愿意也由不得你了,你只要明白,我们都还是为了你好,而且,只有你离开这里回祁国,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傅悦闻言,顿时急了,忙写道:“可是我不想回去!” 傅青霖不容置喙的道:“此事我们都决定了,父皇也下了命令,并非你想不想就能改变的,况且你可知这次你出事,父皇多担心你,他来不了这里,想要接你回去见见你,你忍心为了陪着楚胤,就让父皇失望?” 傅悦顿时又不知道怎么办了,一脸茫然无措,纠结不已。 她只是舍不得离开楚胤,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永远和他待在一起不分开,可是也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妄为,她出了这样的事情,父皇母后定然很担心,只有她回去了才能安抚,大家都想她回去,她若是执意留下,肯定会让他们失望,而且,她身不由己,去留与否,从来由不得她。 可是,她一想起要和他分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在一起,或者,竟有一种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感觉,她就很不安,很害怕,很茫然…… 傅青霖见她一副快要哭的了样子,心疼得要命,斟酌许久,才压低了声音耐着性子安抚道:“蓁儿乖,要好好听话,如今父皇也好,哥哥也好,甚至是楚胤,我们都希望你能回祁国,哥哥知道你什么都不懂,不懂我们的心,这些都没关系,可是你要明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平时其他的事情我们都由着你了,只这一次,你听我们的话,好不好?” 傅悦只低着头,没有表态。 “蓁儿……” 傅青霖刚开口又想劝,傅悦忽然拉着傅青霖的手,挣扎着片刻后,才写道:“哥哥,我困,想睡觉了!” 傅青霖愣了愣,见她沉闷低落的样子,也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只好点了点头:“既然困了就睡吧,或许等你睡醒了,许多事情就想通了!” 傅悦不置可否,拉着被子缓缓躺下,傅青霖也帮着她弄好,见她闭上眼呼吸绵长的睡了,他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只叹了一声,站起来走了出去。 本想找安姑姑来看着抚育,可还没走到门口,一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楚胤。 看他那样子,应该是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傅青霖有些意外,心中震撼着,因为他也好,傅悦也好,不晓得是不是刚才聊得太过投入,竟然都没有察觉他在门口。 而楚胤,这些天很少这个时候回来的。 050:召回太子,救命浮木 傅青霖没说什么,朝楚胤点了点头,便绕开他走了出去。 楚胤目送他离开后,抬步走进了房间。 傅悦今日醒来许久了,所以也是累了,刚躺下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楚胤坐在床边,望着她静谧的睡颜,眼神格外的缱绻柔和,好似凝聚着千山万水一般…… 刚才,傅青霖说的话他都听见了,虽然他看不清楚她在傅青霖手心写的话,可是她的神情反应他也看在眼里,结合了傅青霖的话,自然猜得出大概,他站在门口看着听着,心境格外复杂,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如何表达他此刻的喜悦和欣慰。 他知道她什么都不懂,所以现在他的这份感情,他并不奢望她能够回应,他也不怕等,等她以后好起来了慢慢懂了,他很有信心可以让她爱他,或者,哪怕她真的一辈子都不懂,一辈子都学不会爱他,他也不在乎,原本,她能够活着,能回到他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只要他爱她就够了,可如今,她是爱他的,哪怕因为太过单纯不懂情爱不通人情,她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懵懵懂懂的爱着他,她或许依旧不懂,可这种爱出自本能一样,才是做令他感动的,原来这一切,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真好啊…… 楚胤微微抿着唇笑着,眼中有些许晶莹闪烁,难掩眼底的愉悦欢喜。 抚着她的脸颊片刻,他忽然双手撑在她两侧,倾身,在她的棱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印记,如蜻蜓点水,却满腹情深。 在傅悦床边静坐了许久后,楚胤才起身离开。 原本他打算一直陪着她等她醒过来的,可是楚青来报,傅青霖收到了祁国传来的飞鹰传书,让他过去一趟。 飞鹰传书是傅中齐亲笔所写,内容只有两条。 傅中齐已经同意了楚胤的提议,停止了他原本的计划,将秦国的一切全部交给楚胤处理,只附上一句话:朕拭目以待! 还有一个,就是他已经下诏发兵,现在大军已经压境西蜀,正由英王世子穆烬领兵,让傅青霖尽快返回祁国边境主持大局。 收到消息,傅青霖便打算明日就启程回国。 只是,有些话还是要嘱咐:“方才你在门口,蓁儿的意你已经知道了,她心里有你,不愿意离开你身边,怕是不会轻易答应回祁国,你劝劝她,现在你的话怕是比我的还要管用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傅青霖是很无奈的,那种女大不中留女生外向的感觉,现在他总算是深切体会了,那小丫头,他疼着宠着十几年,以前最听他的话了,可现在才半年的时间,就完全依赖着楚胤了,傅青霖觉得很挫败。 楚胤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劝她,等她身体好些了可以赶路了,我亲自送她回祁国!” 傅青霖问眼眉梢一挑:“你送她回去?” “嗯,不然我不放心!” 傅青霖淡淡一笑:“如此甚好!” 楚胤并未言语。 傅青霖却想起一事:“北梁那边如何了?” 先前楚胤传令血洗齐阳王府的时候他在场,自然晓得,故而也传了消息回祁国让祁皇不要管北梁,任由楚胤去做,可是一个多月过去了,北梁还没有他想要的消息传来。 楚胤道:“我早上才收到北梁的消息,最多十日之内,方叙必定家破人亡!” 傅青霖闻言,皱了皱眉,忽然想起身什么,狐疑着问:“聂禹槊?” 楚胤没否认:“嗯!” 傅青霖提起聂禹槊,不似先前那般反感和排斥,只拧着眉淡淡的道:“让他赎点罪也好,这次我多方隐瞒,才没有让我父皇知晓聂禹槊的存在和此事与聂禹槊的关系,就怕父皇被他气死,若是他能将功补过,哪怕功不抵过,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平白侮辱了他身上流的血!” 而且,血洗齐阳王府,不过是报仇罢了,这也是聂禹槊身为聂夙的儿子该做的! 楚胤不置可否。 傅青霖想起什么正要问,这时,一个暗卫忽然闪身而来,将他还未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参见王爷,祁太子!” 楚胤蹙眉问:“何事?” “启禀王爷,方才宫中传来消息,陛下下朝后与沈丞相密探了一个时辰,就在半个时辰前派人带了诏书出京,诏书内容便是召太子回京,并将沈家小姐沈知兰赐婚给太子为太子妃!” 闻言,仿佛是意料之中一般,楚胤和傅青霖都未曾惊讶,只是…… 傅青霖嗤笑一声,饶有意味的道:“看来,他并不打算亮出他最后的底牌?” 楚胤淡笑,端着茶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道:“赵氏最后的救命浮木,他自然是不敢轻易亮出!” 051:掌掴贵妃,质问皇帝 皇帝虽然早早就立下了太子,可谁都知道,皇帝并不属意太子,只是一开始因为两大王府和谢家因为皇后的关系都支持太子,才让太子地位稳固如日中天,可后来庆王府湮灭,楚王府受重创,谢家收敛锋芒疏远太子,皇后也不待见太子,而皇帝对太子也很是冷淡,谁都知道,太子怕是无缘帝位了。 先前太子屡次犯错被驱逐出京,谁都知道太子只是一个名分,是皇帝看在皇后和谢家的面上给太子的一个体面名分,废储不过早晚的事情,可如今,荣王崛起,在朝堂上如日中天,皇帝是最不喜欢大权旁落的人,何况是被这样挑衅威胁,如今他身体不好,也不好明着和荣王父子相斗,这个时候召回太子,还赐婚沈知兰给他,用意不言而喻,就是让太子和荣王抗衡,为此,连沈家的势力都给了太子作为后盾,朝中谁人不知,怕是接下来大秦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就看最后,谁会胜出了。 皇帝要召回太子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凤仪殿,皇后听闻此事后,反应很平静,一言不发许久,才吩咐了宫人给她梳妆更衣。 听见她的吩咐,若兰有些不解:“娘娘这个时候梳妆更衣要去何处?” 现在已经过午了,往常这个时候皇后该午休了。 皇后淡淡笑着:“陛下恩典,准许太子回京,本宫是太子的母亲,自然是要代太子去谢恩啊!” 闻言,若兰愈发困惑。 皇后却没让她继续问,而是吩咐道:“好了,快给本宫梳妆吧!” “是!” 若兰手巧,很快就给皇后盘好了发髻,别上一支又一支凤簪金钗,上了点妆容,换了一套还算端庄华丽的宫装。 皇后常年礼佛,平时并不爱打扮,总是一身素雅不点妆容,只有一些庄重的日子和场合才会稍微打扮一番,最近皇后一直病着,总是一副寡淡羸弱的样子,已经几个月未曾装扮过了,如今突然打扮起来,人看着不仅精神了,也年轻了许多,让若兰看着都有些恍惚了。 皇后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自己,神色依旧如常,只轻轻拢了一下外袍的衣领,才淡淡的道:“走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若兰忙跟上。 皇后凤驾刚到乾元殿外,刚下凤驾,就遇上了从里面出来的沈贵妃。 看到皇后突然出现在乾元殿,沈贵妃着实狠狠地愣了一下,有些震惊,因为皇后已经十几年没有踏足乾元殿了。 而沈贵妃,自从烧伤之后,便也没有见过皇后了。 倒是皇后,看到沈贵妃,神色如常,丝毫波澜都未见。 惊讶过后,沈贵妃忙上前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不予理会,只冷冷的看着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目视前方。 沈贵妃就很尴尬了,因为好一会儿,皇后都未曾叫她平身。 见沈贵妃一直不动,一旁的若兰蹙眉,淡淡的提醒:“沈贵妃,你挡了皇后娘娘的道了!” 是了,就这么一条正道通向正殿大门,可沈贵妃在前面挡着,皇后便无法前行,毕竟总不能绕开沈贵妃。 沈贵妃面色顿时难看到极致。 咬了咬牙,她站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让开,继续挡在前面。 皇后终于再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却很是不悦。 她看着皇后的眼神难掩怨恨不甘,微咬着牙,却扯开一抹轻笑道:“皇后娘娘一向闭宫礼佛,且听闻皇后近来凤体违和,这个时候不在凤仪殿养着,怎么还出来了?陛下本就病着,若是娘娘过来再过了病气加重陛下病情,皇后可就担待不起了!” 皇后闻言,眉头微动,而后,微微侧目对若兰淡淡吩咐:“若兰,掌嘴!” 若兰领命,在周围众人不可置信之下,往沈贵妃走去,且还活了动了一下右手。 沈贵妃面色一沉,怒瞪着上前的若兰呵斥道:“放肆,本宫乃陛下亲封的贵妃,岂容你一个下贱的奴婢对本宫动手?” 说着,立刻示意深厚的婢女上前拦着若兰。 若兰却并未生怯,继续上前,哪怕被两个人挡着,也并未停顿。 然后,若兰就和这两个挡在她面前的沈贵妃的侍女僵持着。 皇后却忽然叫住了她:“若兰,回来!” 若兰闻言转身,微微颔首:“是!” 然后,走回了皇后身侧。 沈贵妃见状,难掩眼底的得意。 然而就在这时,皇后忽然抬步,往沈贵妃走去。 沈贵妃见状一愣,那两个婢女自然是不敢拦着,连忙避开。 所以,皇后就直接走到了沈贵妃面前,淡淡的看着有几分怔愣的沈贵妃,在沈贵妃回神之际,抬手,一个耳光就这样落在了沈贵妃的脸上,直接把沈贵妃打倒在地。 动作一气呵成,神色冷漠如斯。 沈贵妃刚反应过来,就被皇后一巴掌打倒在地,只下意识的痛呼一声,因为皇后很用力,她直接被打懵了,好一会儿都未曾反应过来。 周围的人也惊呆了,竟是谁也顾不上去扶起沈贵妃。 过了片刻,沈贵妃的侍女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上前扶起沈贵妃,而沈贵妃也终于缓过神来,被扶起来后,捂着印有红色掌印的左脸,气的浑身都发抖,不可置信的质问皇后:“你……你竟然敢打我?” 皇后只云淡风轻的反问:“为何不敢?” “你……” 皇后冷声道:“本宫想去哪里,做什么,何时轮得上你沈贵妃来置喙了?胆敢出言讽刺本宫诅咒陛下,打你都是轻的,再者,本宫身边的人如何,尚且轮不上你来评判,若兰若是个下贱的奴婢,那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莫不是沈贵妃魅惑陛下爬到了贵妃之位,就忘了自己曾经奴颜婢膝的模样了?” 沈贵妃直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色气的涨红发青,整个人都在发抖,难堪到极点。 她最恨的,就是旁人提及她曾经在皇帝身边无名无分的那段岁月,那是她毕生的屈辱。 皇后继续冷声道:“本宫是皇后,你虽为贵妃,可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贱婢出身的妃妾,哪怕再受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分,本宫打你那是抬举你,是对你的恩赐,是在教你为奴为妾的规矩,你给本宫好好记着,以后再敢放肆,本宫直接治你死罪!” 说完,她看都不看沈贵妃一眼,好似沈贵妃就是一坨肮脏的东西,也仿佛感觉不到沈贵妃那可以把人剁成肉渣的眼神,只淡淡的斥道:“还不快让开?” 沈贵妃没动,是她的婢女把她扶到一边的。 皇后这才抬步,往正殿大门走去。 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沈贵妃的婢女的惊叫声,哦,沈贵妃晕过去了。 皇后波澜不惊,甚至不曾顿足,缓缓走上殿前石阶,依旧是那么端庄高贵的模样。 皇后在外面打了沈贵妃,自然是有人禀报了皇帝,所以,皇帝直接在暖榻上等着她进来,看到皇后进来,半点不意外,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皇后面色如常的走路到皇帝面前三步之外,微微福了福身,不卑不亢的道:“参见陛下!” “起来吧!” 皇后依言平身。 “坐吧!” 皇后蹙了蹙眉,走到皇帝另一边空着的榻上坐下。 “皇后今日过来,有何事?” 皇后淡淡的道:“听闻陛下恩赦太子回京,作为太子的母亲,臣妾于情于理,都该替太子来给陛下谢恩!” 闻言,皇帝很意外的看着皇后,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皇后坦然大方的任由他看着。 皇帝忽然笑了,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只眯着眼问:“你想做什么?” 皇后嗤笑:“陛下此言倒是有些奇怪,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臣妾询问陛下才对?” 皇帝面色一僵。 052:皇后放话,无所畏惧 这时,何福端着一杯茶放在皇后旁边,皇后端起抿了一口,而后慢条斯理的将腕上的佛珠拿出来一边把玩着一边淡淡的道:“如今荣王在朝中势力难以撼动,已经威胁到了陛下的权威,陛下屡次警告,荣王却不知收敛,陛下拿他没有办法,也不好明着和荣王父子相争,就召回赵祯与荣王相斗,自己则是坐山观虎斗,任由他们兄弟相残朝堂内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了,您再坐收渔利整肃朝堂,为新君铲除异己,臣妾猜的可对?” 皇帝面色阴郁眼神不善的看向皇后,微咬着牙沉声道:“皇后,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皇后轻笑:“臣妾自然知道!” 皇帝沉沉的看着皇后片刻,眼中划过一抹阴戾,才转过头去淡淡的道:“回去吧,朕就当你今日并未来过乾元殿!” 皇后嗤笑:“陛下是被臣妾说中了,无言以对了,所以就赶臣妾走了?” 皇帝猛地转头过来,甚为不悦的看着皇后,沉声斥道:“皇后!” 那含着警告的呵斥声,还有那布满怒火的眼神,不亚于雷霆震怒,若是旁人在,或许早就被吓的腿软了,可是殿内只有帝后二人,而皇后,从里无惧皇帝丝毫,便也不受影响。 皇后没有丝毫惧色的迎上皇帝含着警告和怒气的眼神,不卑不亢的冷笑道:“陛下身体不好,还是切莫动气为好,免得气大伤身,若是病情加重了,那臣妾可就担待不起了!” 皇帝拧眉沉着脸看着她,从他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在忍着心头心中的的怒火,压抑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问:“皇后,你到底想要如何?” 皇后淡淡的道:“臣妾原本并不想来见陛下的,毕竟相看两厌,还不如各自安好,可是陛下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难以容忍,臣妾觉得,有些话,臣妾也该来也陛下说一些,免得陛下做事无所顾忌!” 皇帝神色未变,只咬着牙沉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皇后微扬着下巴看向皇帝,绷着脸不卑不亢的道:“臣妾就是想告诉陛下,您想做什么臣妾不管,大秦的江山如何臣妾也不在乎,朝堂上的事情臣妾也不关心,可是陛下若是一意孤行的把赵祯送上绝路,那臣妾也不会客气了!” “皇后,你……” 皇帝话没说完,皇后出言打断,淡声道:“陛下与我都心知肚明,陛下从来没有想过传位给太子,立他为储不过是因为他是嫡子,因为当年谢家和庆王府楚王府乃至于半个朝堂的支持,可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是陛下中意的继承人,甚至,陛下十几个儿子中,最厌恶的便是他,之所以一直不废太子,不过是因为顾忌谢家和臣妾,更是为了保护好陛下最看好的继承人,如今荣王得势,陛下召回太子,不过是想让他们相斗,好坐收渔利,可是陛下,您想要臣妾的儿子回来送死,可曾征询过臣妾是否同意?” 最后两句话,她是看着皇帝的眼睛说的。 皇帝对皇后前面的话不予置喙,只冷笑道:“你倒是知道的挺多,不过皇后莫要忘了,朕是帝王,他是朕的儿子,也是朕的臣子,朕想要他生,他便只能活着,朕想要他死,那是对他的恩赐,何须询问你的意见?况且,你不是一向厌恶他对他毫不在意?如今又何必装作慈母?” 皇后以前其实是很疼爱赵祯的,可是自从十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对赵祯的态度就变了,莫说冷淡,可以说是厌恶,赵祯这些年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她也从来不在乎,甚至还让谢家远离太子,根本不在意太子的死活,这些,皇帝都看在眼里,所以,皇后今日为了赵祯来,他有些意外。 皇后不否认,毫无顾忌的坦言道:“臣妾确实不喜欢他,因为他的秉性与陛下太像了,一样薄情寡性自私自利,若是可以,臣妾倒是宁愿没有这个儿子,可是事实如此,他再如何不好,也是臣妾十月怀胎痛了一天一夜生下的儿子,都说虎毒不食子,有些事情陛下能做,臣妾却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所以,臣妾可以不在意他的荣辱,也不在意他能否继承皇位,可是他的生死臣妾绝对不会漠视,陛下想做什么臣妾不管,可若是陛下连他的命都容不下,那就莫要怪臣妾没有容人之量,臣妾今日就在这里与陛下明言,赵祯若是因为陛下有个好歹,臣妾便让陛下后继无人!”皇帝闻言,铁青着脸咬牙道:“皇后,你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什么都敢说!” 皇后冷笑:“陛下既然做得出,臣妾为何不敢说?” 皇帝不语,只死死的看着她。 皇后笑道:“陛下不要这样看着臣妾,让臣妾瘆得慌!” 皇帝怒极反笑:“皇后,你当真是愈发大胆了,怎么?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皇后含笑着摇了摇头,悠悠道:“陛下说笑了,俗话说狗急跳墙,如今怕是没有什么是陛下不敢的了吧,臣妾只是因为不怕死,所以敢直言不讳罢了,陛下要杀要剐,只管下旨便是,或者说现在就召来守在周围的那些人处置了臣妾,臣妾绝对是反抗不了的!” 皇帝又不说话了,继续死死地看着皇后。 皇后含笑道:“好了,臣妾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不打扰陛下静养了,臣妾告退!” 说着,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才转身朝皇帝福了福身,没等皇帝表态,便转身要走出去。 可走了几步,她忽然顿足,微微侧目,只淡声道:“对了,有一句话臣妾忘了提醒陛下,还请陛下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忘记,臣妾是谢芳华,是谢家的女儿,从来无所畏惧!”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踏步走了出去。 而皇帝,看着她身影消失在门口,脸色阴沉厉害,却一动不动的,未曾如同先前那样发泄。 出了乾元殿,还未上凤驾,就看到宜川公主急急忙忙风风火火的往这边来。 皇后站在凤驾边未动,等着宜川公主走来。 宜川公主疾步走来后,拉着皇后上下打量,间皇后没事,才面色凝重的道:“母亲,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可让女儿好生担忧!” 皇后淡笑,面上尽是柔和,丝毫不见方才见皇帝时的凌厉,她含笑道:“不过是来与陛下说几句话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宜川公主想说什么,可思及这里是其余的,便没说出来。 怎么会不担心? 皇后这时神色凝重严肃的吩咐:“对了萱儿,你马上派个人出宫一趟,召你舅舅入宫,本宫要见他!” 宜川公主怔愣不解:“母亲这个时候要见舅舅?为何?” 皇后意味深长的笑着,道:“自然是和你舅舅商议一下太子回来之后的事情,陛下既然想要朝堂乱,那就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053: 傅青霖离开后不到半个月,北梁传来消息,齐阳王府惨遭血洗,方叙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以及他的妻儿全部惨遭屠戮无一活口! 而方叙,至今不知所踪。 也在这段时间,祁国昭告天下,蜀国明王司徒奕派人救走了掳走羞辱傅悦挑衅践踏祁国尊严的北梁齐阳王方叙,加以窝藏包庇,甚至是暗中放走导致方叙逃出生天,所作所为与帮凶无异,毫不顾忌与祁国的邦交,祁皇傅中齐下诏点兵四十万大军压境蜀国,由太子傅青霖领兵,誓要讨回公道! 在这番情形之下,蜀国多次派人议和洽谈,可祁国仍不改态度,明王因此在朝中遭受质疑,虽前并仍在,可威望却不如以前,此战一触即发,明王也只能点兵迎战…… 而大秦的朝堂,也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愈发的乱了,荣王愈发不知收敛的和皇帝对着干,暗中拉拢朝中官员武将,也不晓得荣王用了什么办法,虽然现在皇帝已经明里暗里打压荣王震慑朝堂,朝中的人都看得出来,可荣王的势力却还是日渐盛大,依旧有不少人靠拢到了荣王阵营中,也就在这番乱象之中。太子历经多番追杀安全回到暨城,就在抵京后的第二天,皇帝下诏,将沈家嫡女沈知兰赐婚给太子为太子妃,待守孝满一年后再行完婚。 皇帝此意,等于将沈家划到了太子阵营之中,虽然还不能成婚,可是有这么一桩婚约,沈家与太子的关系就牢不可破了,而沈家因为皇帝这些年的宠信,一门出了三个侯爷,除了任丞相之位的季阳侯沈儒,还有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北境与北梁防线的靖北侯沈霆,以及同样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东境的义阳侯沈镐,虽然实际上这些兵权并没有多少在他们手中,可是明面上,沈家的势力已经很庞大,沈贵妃受尽宠爱可谓盛宠不衰,膝下有三个女儿,却没有儿子,所以不只是沈家的势力,还有沈贵妃的存在,足以让太子难以撼动,且就在太子回京前后这段时日,皇后和谢家不仅不复以往的低调沉寂,还一改先前对太子的冷漠和疏远,表明了态度支持太子,谢家和沈家表了态,皇帝也这般明摆着偏帮太子,以至于太子刚回来,就获得了足以盖过荣王的拥戴。 太子归来后,一连数日下来,朝中京中就被这俩兄弟闹得乌烟瘴气。 外面因为太子和荣王的争斗,朝中不太平,暨城也是闹得风风雨雨,然而楚王府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不受外界的影响。 而傅悦,始终不晓得因为她这次出事,导致了何种后果。 楚胤前些日子还挺忙,可是这几日似乎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每日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傅悦,当然,傅悦的身体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泡了近十次药浴,每日汤药不断,已经大有好转,她身体好转,药浴的方子也换了,所以药浴不似之前那样折磨人,当然,也不像之前那样虚弱无力,因此,傅悦也不用一直窝在房中,甚至姬亭还建议楚胤得空带着傅悦溜溜弯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不过,也还是要注意着不能对着风吹,要带着纱帽挡风。 三月二十八,是傅悦名义上的生辰,当然,对于傅悦而言,这一日就是她的生辰了,原本因为最近发生太多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楚胤也并未刻意记着她的这个生辰,便也一时间没想起来,可是清沅她们记得,早早地就提醒了她,所以,一大早的,她就很兴奋的拉着楚胤的手写着:“今天是我的生辰!” 054:傅悦生辰,大秦国寺 楚胤愣了好久,才蓦然想起今日三月二十八,是傅悦这个身份的生辰。 原本他是知道的,也记在心里了,只是最近各种事情忙起来,加上日日都在担心她的身体,倒是没有再可以去记着这一日,如今她这一提醒,他才想起来。 楚胤惊讶过后,便是琢磨着如何给傅悦庆生,可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询问了傅悦,傅悦也对这些没兴趣,就提了个要求。 她想出府走走。 很简单的要求,便是她想要的生辰礼物。 她回来后一直在调养身体,早前别说出房门,就连床榻都下不来,后来慢慢恢复了,可以下床了,可以开窗了,可以出门透气了,可也只是能在院子里走动,也就那么一次在后园转了一圈,傅悦原本就喜欢热闹,虽然历此一劫之后心性不似之前那般稚嫩单纯了,可本性依旧未改,还是喜欢热闹的地方,所以,很想出去街上走走,感受一下喧闹的气氛。 可这就有些难办了。 原本很简单的要求,她的身体却是不一定允许,可看她这般殷切的祈求,楚胤也不忍心拒绝她,便去询问了姬亭的意思,姬亭知道今日是傅悦的生辰,所以也并未让她失望,只是,不仅过来叽里咕噜的嘱咐了一大堆,给她包裹的密不透风,还给她吃了一颗药,这才放她跟楚胤出府。 终于可以出府,傅悦明显十分高兴,虽然戴着纱帽,且是两层纱,丝毫看不见她的脸和笑容,可是楚胤感觉得到她心情愉悦了很多,楚胤见她欢喜,自己也高兴,隔着两层纱牵着她的手,牵着她在街上慢慢走着。 楚胤出现在街上,再看着他牵着的人,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看不见样子,可看到的人自然都知道了这是傅悦,所以,所经之处,无一人不看着他们。 傅悦出事失踪,楚王府追寻一月有余方寻回,之后被带回京中,可是回京一个多月了,却一直没有人真正看到傅悦,无人知道傅悦是何情况,所以,这段时间暨城的人对傅悦追多猜测议论,猜测她之前被掳走后遭遇了什么,猜测她现在是何情况,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可却都得不到任何证实,只是隐约传言,楚王是在定川郡安州城找到楚王妃的,可是楚王妃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流落到安州,是在安州哪里找到的,找到时又是什么情况无人知晓,只知道当时楚王大怒,下令血染安州,屠杀安州官员富户百姓数以千计,所有知情之人全数被处死。 此事早已在大秦乃至于天下传得沸沸扬扬,让天下都猜测此事因何,自然,也让大秦上下都在质疑指责楚王暴戾残忍,可对于这些,楚王府从始至终毫无回应。 如今傅悦这个样子出现在街上,引来所有注目的同时,也让本来已经沉寂下来的关于傅悦的议论声,再次沸腾起来,一路走来,傅悦都听得见周围的微不可闻的窃窃私语,也感受到那些人停驻在她身上带着探究的目光,所以,走了一会儿后,她就没了心思。 她忽然停下来,楚胤自然也随之停下,侧头看着她,微微凑到她耳旁,轻声询问:“怎么了?” 傅悦低头想了想,隔着纱捧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道:“人太多,不喜欢!” 楚胤扫了一眼周围或偷偷摸摸或明目张胆的看着他们的百姓,甚至有一些还偷偷地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什么,楚胤也知道傅悦的心思,点了点头,轻声问道:“那我带你去人少的地方,好不好?” 傅悦点了点头。 楚胤立刻扬手让跟在后面的马车上前,然后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傅悦上了马车,离开了这人多热闹的街头,他们一走,这一片街道顿时热闹起来。 上了马车,傅悦立刻摘下纱帽,重重的呼吸了几下,虽说戴着纱帽不至于呼吸不了,可却还是有些闷。 楚胤见她重重的呼吸了几下,不由淡淡一笑,从一旁矮几上的炉子上拎起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吹了一会儿,稍微温下来后,递到傅悦嘴边,柔声道:“来,喝点水润润喉咙!” 傅悦点了点头,就着楚胤递来的水喝下,喉咙顿时舒服多了。 原本,她发不出声就是因为喉咙被毒所侵蚀损伤,如今还没解毒,喉咙总是干涩难受,要经常喝水润喉。 接过傅悦递来的杯子,楚胤问:“还要么?” 傅悦点了点头。 楚胤又倒了一杯,吹了一会儿,递给她喝。 喝了两杯水,傅悦喜滋滋的砸了咂嘴。 “臻儿如今想要去哪里?” 傅悦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就是在府中闷坏了想要出来走走散散心,其他的,都没想过。 楚胤想了想,问:“那我带你出城走走,可好?” 傅悦愣了愣,而后眼前一亮,拉着傅悦的手写道:“可以?” “只要不吹风,去哪里都是可以的!” 傅悦闻言,当即笑靥如花,兴奋地点点头。 楚胤揉了揉她的脑袋,思索片刻,当即对驾马车的楚青吩咐:“楚青,出城,去龙兴寺!” “是!” 傅悦困惑,拉着他的手写道:“那是何地?去作甚?” 楚胤解释道:“龙兴寺是大秦国寺,香火一向鼎盛,且龙兴寺后山有许多桃花和杏花,现在正是花开的季节,带你去那里走走!” 傅悦抿唇笑着点了点头,眉眼弯如钩月。 龙兴寺位于暨城以东城郊十里外的卞雲山上,是大秦国寺,所以是大秦最大的寺庙,整座寺庙巍峨磅礴气势恢宏,每日香客不断,楚胤带着傅悦到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寺庙前面的山脚下就已经人来人往,石阶上都是来回的香客。 马车停在山脚下,楚胤牵着傅悦下了马车后,本打算抱着傅悦走上去,可是傅悦想要爬一下楼梯,楚胤便由着她去,只牵着她慢慢走上石阶,只是傅悦体力不济,爬了一会儿就累了,剩下的都是楚胤抱着她走上去的。 终于,爬了一会儿后抵达龙兴寺门前,而后,他并未进入佛殿,而是牵着傅悦绕开了人多的地方,去了佛寺后山。 从隐蔽处走出来,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沈知兰若有所思,眼底忽明忽暗。 沈知兰的侍女紫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拧眉低声道:“小姐,那楚王妃好生奇怪,裹得如此严实,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怪病!” 沈知兰冷笑:“只有见不得人,才会这般面目示人,看来这次傅悦被掳走,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否则也不至于让楚王大开杀戒,如今又是这幅样子现于人前,真是令人好奇呢……” 一旁的绿袖低声道:“只可惜,老爷派了许多人暗查此事,皆无任何有用的消息,楚王在安州大开杀戒,将所有知情者都灭口了,竟是无论如何也查不到半分!” 沈知兰意味深长的笑着,冷嗤道:“欲盖弥彰罢了,楚王越是暴怒,说明傅悦此次在外遭遇的事情更严重,落在那北梁齐阳王手里一个月,那方叙还是那样一个疯子,他会对傅悦做什么,那不是一目了然了么?” 紫萝一惊:“小姐是说……楚王妃当真如同传言那般……” 傅悦出事,被北梁齐阳王掳走一月有余方被寻回,坊间早有猜测,说傅悦在方叙手中那么久,怕是名节早已不保,只是这些流言蜚语因为涉及楚王妃名誉,加上楚王先前大开杀戒震慑之下,那些人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可是流言既出,如何收的住,不敢明着议论,暗地里不晓得传成什么样了,傅悦的名节,早已受损了。 沈知兰哼笑,面上有些许不甘,眯着眼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只不过如此情形之下,他竟然对傅悦不离不弃,倒也是深情啊……” 一个名节不保的残花败柳,他还这般当宝,为了她,不惜与皇室对着干…… 紫萝闻言,抬眸瞥了一眼沈知兰面上的不甘和那淡淡的怨念,眼珠一动,而后垂眸低声道:“可奴婢觉得并非如此,楚王妃毕竟是祁国公主,不管经历了什么,楚王怕是也不敢弃了她吧,毕竟祁国也很强大,小姐忘了么?前些天长公主还说了,因为蜀国包庇北梁齐阳王,祁皇大怒,竟下诏大军压境攻打蜀国,如今两国还在交战呢,祁国如此看重这个公主,楚王也不敢轻易得罪吧,所以,也只能容忍了,与深情无关,否则,有哪个男人容得下这般耻辱?” 沈知兰闻言,眉梢微动,神色难辨:“是么?” “定是这样的!” 沈知兰轻笑,意味不明的低语道:“谁知道呢……” 这次朝堂大乱,始于傅悦出事之后,父亲说了,楚胤已经和陛下撕破脸了,此事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和楚胤有关,可八九不离十,他以前对傅悦那么好,她都看在眼里,这次为了她站了起来,苦寻一月,为她大开杀戒,为她与皇室对抗…… 到底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她是祁国公主心有忌惮从而容忍,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一旁的绿袖低声提醒:“小姐,该回去了!” 沈知兰蹙了蹙眉,淡淡的道:“不急,我想在这里再待会儿!” 绿袖微微抿唇,低声道:“小姐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无关紧要,只是,小姐莫要忘了,您现在已经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别忘了长公主与您说的话!” 沈知兰闻言,死咬着牙关,眼中难掩不甘。 是啊,她已经被赐婚给赵祯了。 容不得她拒绝反抗,只能遵旨而行,如今她是准太子妃,她要做的,便是等着祖母的孝期一满,就与太子完婚。 看似风光,实际上,这就是一场博弈,而她,便是父亲压在太子身上的赌注,当然,也要做好随时被弃的准备,母亲说了,太子这次回来,其实就是陛下召回用来打压荣王,和荣王相斗的棋子,陛下要的,是他们两败俱伤,可是事实上,陛下从未想过让太子继承皇位,如今父亲主动向陛下建议召回太子,把沈家和她压在太子身上来对付荣王,父亲在赌,赌陛下的信任,好借此名正言顺的靠拢太子,再用整个沈家来赌扶持太子为帝的把握,若是成功,她便是未来的皇后,若是失败,沈家或许还能苟延残喘,而她,必死无疑! 可这是沈家唯一的出路,谁登基,荣王都不能登基,否则怕是荣王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屠了沈家! 所以,她没得选择,也由不得她抉择,再恨再怨,再如何的不甘,也只能听从安排,至于那份痴恋,只能深埋心底,原本就算她不用嫁给太子,她都不可能得偿所愿。 可是,她依旧是不甘心啊,她初次见他,是在那场宫宴上,他虽然坐在轮椅上,可是,她第一眼见到他,便忍不住倾心于他,只是她知道,他们是绝无可能的,而且,他终究不是她想要嫁的那个人,她想做皇后,而不是一个深受忌惮的楚王府的王妃,也不想必胜面对一个残废的夫君。 可她明知如此,还是忍不住一点点的沉沦, 现在,他站起来了,呵…… ------题外话------ 大家中秋节快乐! 055:一场痴梦,智恩大师 以前她一直以为他是真的站不起来,不只是她,所有人都如此认为,可谁又知道,这都是假的,直到他站起来后,父亲告诉她,楚胤突然站起来绝非偶然,而是这些年他一直在装残,就是为了混淆陛下的耳目,然后韬光养晦静待时机,因为楚王府和陛下的仇怨早已无法化开,楚王府和赵家注定会有一场生死博弈,这些年就是因为他双腿残疾如同废人,陛下才放松了警惕没有在对楚王府下手,可如今,他为了她,冒着楚王府和皇室决裂反目的风险,抛开了多年的伪装站起来,只为了把她寻回来,当真……只是因为她是他的王妃祁国公主? 沈知兰都无法这样自欺欺人。 真不甘心啊。 可她又能如何? 她生来就注定要做那天下最尊的女人,从小,母亲就一直在精心培养她,就是为了将来能嫁给下一任帝王,成为大秦皇后,然后也能保住沈家的尊荣地位,谁登基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的位置只能是她的,而她也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在努力,从未变过心志,她对陛下那些皇子都不喜欢,所以一直都心无旁骛从无杂念,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直到那日在宫宴上第一次见到他,她动了心,可那终究不过是她的一场妄念,她自己不允许自己做一个小小的王妃,还是一个双腿残疾的王爷之妻,一辈子屈居人下,沈家也不允许她有此念头,她生来就注定了不该有此妄念,且不说,他已经娶了傅悦。 如今,她被赐婚太子,父亲和二叔三叔都打定主意支持太子,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如若不出意外,她不久的将来便会得偿所愿,成为母仪天下的大秦皇后,享受着无上的尊荣,其他的,都微不足道了。 不过…… 她得不到的,也容不得他人拥有! 沈知兰看了一眼楚胤和傅悦刚才消失的方向,眉眼间划过一抹冷意,咬了咬牙关,似心中有了决定,而后,便不作任何迟疑的转身离开。 紫萝和绿袖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龙兴寺后山满山都是花,如今开得最盛的便是杏花和桃花,傅悦一向喜欢这些新鲜的花香,虽然戴着纱帽,可这面纱本就不是密封的,根本遮不住这扑面而来沁入鼻息的清香味,还因为有了面纱的遮挡,花香票到傅悦鼻子里的时候,已经褪去了那浓郁的刺鼻香味,只剩下淡淡的花香,而傅悦身上这段时间一直都是怎么都遮不住去不掉的药味,她不喜欢自己身上的这个味道,可日日药浴不说,还要服用各种药和药膳,药味越来越浓,先前房中一直摆着许多花都无法淡去,她的身体情况不允许燃香,她也不喜欢这些死气沉沉的香,如今却是因为这满园花香,竟是没有那么浓了,她自然是高兴。 俩人在花林间待了许久后,楚胤牵着傅悦绕过后山往下走,然后又抱了好一会儿,总算下到了后山山脚,后山山脚环绕着一条小溪,溪边都是浓郁生长的野草,一大片绿色的草中夹杂着一点点黄色的小野花,远处是树林,春意盎然的,景致十分秀美,只是傅悦看不见,还好,她听得见潺潺流水声,还能闻得到清新的野花野草混杂着泥土的味道,很好闻。 在山脚下呆了一会儿后,傅悦饿了,楚胤便带着原路返回,回到了龙兴寺,不过倒是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在后山花林间等着,吩咐楚青去龙兴寺的厨房弄一些白粥过来,傅悦可以吃白粥。 只是,傅悦刚吃了一点,就有一个小和尚来了,说是智恩大师请楚王过去一叙。 智恩大师是龙兴寺的得道高僧,一个一百多岁的老和尚,也是龙兴寺的活招牌,地位十分崇高深受敬重,就连皇室的人都不敢对他不敬,因为龙兴寺是国寺,所以他的声望比承恩寺的空了大师还要高许多,他一贯闭关不见人,不管是谁求见他,都被拒绝了,如今他突然要见楚胤,楚胤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去了。 他不放心傅悦离开自己的视线,所以让傅悦吃了清粥后,把傅悦也带去了。 一百多岁的老和尚,和空了大师差不多,满脸的皱褶,雪白的胡子长长的垂在下巴那里,眉毛也又长又白的垂在眼睛两边,彼时他盘坐在那里,穿着一身袈裟,那一双沧桑而高深的眼眸,好似可以看透一切,看着他这个样子就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题外话------ 记住这个老和尚! 056:天象异常,天下将乱 楚胤虽然从小就是个狂傲的性子,可谓目中无人,对许多人都不放在眼里,哪怕是皇帝,他也从小就不见得多敬重,可却是一项敬老尊贤,虽自小就不信神佛,可对这些所谓的得道高僧还算敬重,先前空了大师如此,现在这位智恩大师亦如此,所以,才会听见智恩大师有请就来见他,要知道,现在因为傅悦的身体情况,楚胤心情不是很好,多少人求见他,他都不曾理会过。 楚胤并未带着傅悦见智恩大师,而是让傅悦在禅房外间等着,吩咐随行的所有人守在她身边,这才自己由着小和尚引进了智恩大师的禅房中。 智恩大师正在打坐,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看见楚胤进来,那双透着沧桑老态却好似能看破一切的眼睛落在楚胤身上片刻,便收回,缓缓从禅榻上下来,站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见过楚王殿下!” 楚胤虽神色淡淡,却还是敬重的朝智恩大师揖了揖手:“智恩大师!” 打了招呼,智恩大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楚王殿下,请这边坐!” 楚胤点了点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行至另一边屏风前面的茶炉便,微微撩起衣袍正很是随意的坐下。 智恩大师也在他对面盘腿坐下。 一坐下,智恩大师便着手给他倒了杯茶,楚胤却未动,直接问道:“不知今日智恩大师找本王过来,是有何事?” 智恩大师也不赘言,思索片刻,看着楚胤道:“老衲近来观天象,测有天象异常,见荧惑入南斗,预兆天下将大乱!” 闻言,楚胤有几分惊讶,只是惊讶的不是这所谓的天象,而是:“哦?本王倒是没想到,大师竟会观天象!” 智恩大师没有理会他这句话,而是有些严肃的看着楚胤,问:“楚王殿下可知,为何会有此等天象?” 不像空了大师那般随意,智恩大师是出了名的严肃,从来都是不苟言笑,对谁都如此,如今这样看着楚胤,若是旁人被这样看着,怕是都慌了,可楚胤却不以为意,而是眯了眯眼,淡淡的道: “大师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智恩大师也不做任何迟疑,直言道:“此天象源于楚王殿下与楚王妃!” 闻言,楚胤神色微动,而后忽然笑了,却不晓得在笑什么。 智恩大师见楚胤笑了,神情不见丝毫异动,只问:“楚王殿下笑意为何?” 楚胤淡淡笑着,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看着智恩大师反问:“既是天象,即是天意,注定了会有此大乱,所谓天意难违,不一向都是佛门中人口口相传的言论?既如此,与人何忧?” 智恩大师道:“天意确实难违,然所谓天意也因人而生,楚王殿下心怀执念不得释怀,以致天下将有大乱,从而会导致生灵涂炭!” 楚胤对于智恩大师这番话,倒也不置可否,只剑眉轻佻,手肘撑着腿,看着智恩大师,一脸饶有意味的问:“所以,大师今日找本王来,是打算如何?劝本王放下执念回头是岸?” ------题外话------ 这老和尚最后会死在臻儿手里! 057: 智恩大师沉声道:“殿下自当明白,执念终成魔,你的执念,会给天下带来生灵涂炭,楚王府世代忠君爱国善待百姓,历代楚王皆以匡扶天下保家卫国为己任,因此深受大秦子民爱戴天下人敬重歌颂,名垂青史,然则楚王殿下戾气太重执念太深,所行之事皆与先祖奉行的信念相悖,如若不及时回头纠正,恐将万劫不复!” 智恩大师这言语间,难掩指责和劝告之意。 楚胤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反声问道:“那又如何?” 智恩大师蹙眉:“楚王殿下……”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并非圣人,做不来以德报怨之举,天下大乱也好,生灵涂炭也罢,本王不在乎,所以,智恩大师不必再浪费口舌!” 智恩大师一噎,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口,楚胤又开口了。 “不过,今日来见智恩大师,倒是让本王颠覆了以往的认知,原来所谓的得道高僧,也只是沽名钓誉名不副实罢了,智恩大师活了一百多年,看着天下几经骤变沧海桑田,也是看着大秦建国至今,按理说所谓红尘天道早已勘破了才对,可大师却依旧看不透何谓趋势,说到底大师今日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打着为天下苍生的借口来维护赵氏江山罢了,如此盲目,实则私心里也是为了赵氏,为了龙兴寺这大秦国寺的荣耀,何其可笑?” 听着楚胤这番言辞和看着言语深色的讽刺讥诮,智恩大师老脸顿时羞愤的涨红,斥责道:“楚王殿下,你此言太过荒谬!” 楚胤冷嗤道:“是否荒谬,大师心里最清楚,本王知道大师和龙兴寺都受恩于赵氏,百年来龙兴寺都对赵氏感恩戴德,也为了龙兴寺的名望和香火,一直对赵氏十分维护,不过,既是出家人,就该摒弃凡尘杂念,世事如何如何与尔等何干?大师与其有心思观天象劝人心,倒不如多看看佛经禅语,好好洗涤大师自己的这一份凡尘之心,别一生献给了佛门,到头来却玷污了佛之一字!” 说完,楚胤不再理会智恩大师,起身离开。 智恩大师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又是一阵红,羞愤到了极点,一张老脸很是难看。 楚胤没有在龙兴寺逗留,似乎在这里多停留一刻都不舒服,带着傅悦下了山,回城。 一路上没听见他吭声,傅悦有些关心的拉着他的手写着问:“心情不好?” 楚胤原本在沉思,她这在他手心写写画画的,他便微微回神,见她一脸关怀,有少许担忧,笑了笑,柔声道:“倒也不是,只是看明白了一些事情,觉得可笑!” 傅悦挑了挑眉,写道:“刚才我都听见了!” “那臻儿有何看法?” 傅悦抿了抿唇,倒是没作答,挣扎片刻,写着问:“是因为我?” 楚胤愣了愣,片刻后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道:“不全是,楚王府与赵氏有血海深仇,注定了不死不休,你的事情,只是让这些矛盾前爆发罢了,可这一日,早晚会来!” 058:太子纳妃,皇后召见(一更) 虽是这么说,可是傅悦还是晓得,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 虽然大家什么都没有和她说,可她心里很清楚,她出事,楚胤不会罢休,父皇和哥哥定然也不会罢休,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二哥在她还没回来就赶回祁国,楚胤每天都忙,太子哥哥和嫂子也急忙离开,这太奇怪了,按理来说,现在她身体这样,太子哥哥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离开她的,加上今日出来一趟听到的一切,她可以猜得到,现在外面一定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刚才那个智恩大师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虽然她也判断的出来,那个智恩大师偏颇赵氏,说是得道高僧,可是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私心太重很是虚伪,可是他的话还是让傅悦听着入了心,他说,因为楚胤和她,将导致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傅悦不想这样。 可,她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楚胤见她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叹了一声,伸手将她揽过来搂在怀中,让她脸贴着他的胸膛,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柔声道:“臻儿,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好好调养你的身体,姬亭长辈已经说了,按照你现在的身子情况,最多再用一个月,就可以送你回祁国,到时候,我亲自送你回去,至于其他的,都不用你在意!” 傅悦靠在楚胤怀中,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现在看不到,说不了话,还一身病痛,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好好调养身体,治好喉咙和眼睛,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沈知兰回到沈家的时候,清阳长公主已经在等着她。 沈知兰看到清阳长公主,愣了愣,而后急忙上前见礼:“女儿见过母亲!” 清阳长公主似乎心情极不佳,只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你可算是回来了,坐吧!” 沈知兰挑了挑眉,不过还是依言坐在一边。 她正想问清阳长公主怎么了,清阳长公主便先开口了。 “你可知道刚才我收到了什么消息?” “女儿不知!” 清阳长公主颇为不悦的道:“太子向陛下请旨将兵部侍郎胡允的女儿和怀化将军宋兆的女儿一并册立为太子侧妃,陛下已经允了,并下诏三日后行侧妃仪式!” 闻言,沈知兰有些诧异,面色也随之僵硬起来。 清阳长公主又沉声道:“而且,太子才回来多久啊,就有一波又一波的官宦女子被送进了东宫,如此这般下去,等你出了孝期入主东宫时,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 沈知兰抿了抿唇,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母亲,不过是一些妃妾婢女,总归也撼动不了女儿的地位,您何必在意?” 清阳长公主见她这般毫不在意的样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也没责问她什么,只厉声道:“如何能不在意?这些也就罢了,我是担心那些女人有孩子,倘若她们事先给太子诞下长子,以后太子登基,你可如何是好?” 太子如今已经二十四岁了,以前身边虽有侍妾,可却从未有过孩子,甚至侍妾也都只有两三个,还不算多受宠,如今东宫崛起,他来者不拒的接收女人,还一连要纳两个侧妃,如此情势下去,早晚都会有孩子诞出,如若现在睡着了就能嫁进东宫便也罢了,总归能有办法让她最先诞下嫡长子,可老太君孝期未满,虽说陛下金口玉言让睡着了只守一年孝便可与太子成婚,可也还是还有半年呢…… 以前太子对沈知兰有情,一起都还好说,可如今,经过这么多事,怕是他对沈知兰的那点情意早已没了…… 清阳长公主忧心忡忡,可沈知兰依旧不以为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眼中却闪烁着一丝阴狠:“母亲担心这些做什么?就算那些女人给他生下了长子又能如何,待他日女儿入主东宫,一并除了便是,算不得什么要紧事,您何必忧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清阳长公主闻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沈知兰。 “兰儿……” 沈知兰有些不耐烦的道:“母亲与其担心我的事儿,不如好好想办法解决一下家里的事儿,父亲现在对沈凌如此宠爱信任,且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倘若不出意外,以后父亲的爵位和沈家大权都会落在他手里,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清阳长公主有些烦躁又无奈的道:“可我又能如何?你父亲本就对那个孽子愧疚偏爱,如今你哥哥不在了,他便是你父亲唯一的儿子,你父亲是个聪明人,倘若现在沈凌有个好歹,他定然会怀疑到我头上,倘若如此,岂非自找麻烦?” 沈知兰闻言,当即皱眉问道:“那难道母亲就不管了?你别忘了,沈凌恨您,若是沈凌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掌控沈家,对您也好,对女儿也罢,都将是一个大麻烦!” 清阳长公主不以为意的冷哼,丝毫不见忌惮:“那又如何?再怎么说本宫都是长公主,哪怕以后新帝登基,也是新帝的姑母,身份摆在这里,他能奈我何?至于你就更别说了,你是要当皇后的人,他如何能威胁得到你?” 沈知兰不置可否,想了想,问了另外的事:“对了母亲,今日楚王带着楚王妃出府了,您可知晓?” 清阳长公主愣了愣,而后兴致缺缺的答道:“此事闹得暨城议论纷纷,岂会不知?” 她现在可没有那么多心思理会楚胤的事情,所以,也并不太在意。 沈知兰斟酌着片刻,有些迟疑的看着清阳长公主,看样子比方才聊到太子时还要上心几分,道:“母亲不觉得奇怪么?傅悦被掳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这般见不得人……” 话没说完,清阳长公主就出言低斥了一声:“兰儿!” 沈知兰一愣。 清阳长公主颇为严厉的看着她,语气冷硬了几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好你自己的事情,至于其他的,不该是你关心的,楚胤和傅悦如何,与你有何干系?你现在已经是准太子妃,记住你的身份,别再心存这些不切实际的妄念,平白辱没了你的身份!” 对于沈知兰的那些心思,作为母亲,清阳长公主自然看出来了的,为此,她极为不解,不明白沈知兰怎么就这般痴傻,可不管再如何,她自然不允许沈知兰心存这般念想,所以早前为此斥责了她好几次,沈知兰也总算是收敛了些,可没想到她还不死心,一说起楚胤的事情,明显比说自己的事情还要上心,如此不知轻重,清阳长公主自然是气恼。 沈知兰讷讷的看着清阳长公主,嗫嚅一声:“母亲……” 清阳长公主厉声道:“先前就让你禁足在这里两个月好好想清楚,可你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如此,接下来一个月内你也别出去了,好好呆在这里,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什么,等你想清楚了,我再让你出去!” 说完,清阳长公主站起来,看都不看她,便直接拂袖而去。 沈知兰看着清阳长公主离去,咬了咬唇,满脸的矛盾。 之后,沈知兰又被禁足了。 先前被禁足了两个月,才放出来不到一个月,又被禁足了……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 东宫自太子被驱离出京后,便冷清下来,萧条了几个月,如今太子回归,且东宫崛起,又开始热闹起来,且比之前还要热闹,因为这段时间东宫接连住进了许多女人,争奇斗艳争风吃醋的,自然是热闹。 太子从宫中回来后,吩咐了太子詹事好好筹备三日后的册立侧妃的仪式,尽量办得热闹些,显然是十分注重此事,太子詹事刚领命下去,外面就传来了禀报声,凤仪殿总管张崇来了,在外候见。 赵祯有些惊诧,当即让人进来了。 张崇来意很简单,传皇后诏令,让他明日去凤仪殿一趟。 赵祯很意外,因为他回来那么久,虽然谢家摆明了支持他,可皇后且一直不曾见他,他去了几次都被拒绝了,如今突然召见,着实是让他意想不到。 ------题外话------ 二更要十二点之后一点左右,明早看吧 059:不要恨她,你可恨我? 第二天,因为皇帝近来身体不太好,早朝并非日日都上,而是三天一次,正好今日罢朝,赵祯一早就进宫去了凤仪殿,皇后刚用完早膳,正在更衣梳妆,还没时间见他,倒是宜川公主先出来见了他。 赵祯回来后,倒是见过几次宜川公主,宜川公主依旧对他不甚热络的样子,只是态度比先前好了些,起码愿意和他说话了,先前可是理都不理他的。 赵祯站起来,朝宜川公主揖了揖手:“见过皇姐!”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母后还在梳洗,你等一会儿吧!” 赵祯颔首。 “坐吧!” 赵祯依言坐下。 宜川公主坐在他对面,抚了抚袖子,看着赵祯淡淡的道:“过两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听说你吩咐隆重举办,这倒也不打紧的,虽只是侧妃,可也是你第一次行纳娶之礼,只是如今你不像之前了,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你吩咐你手下的人好好操办此事,热闹可以,可别逾越了礼制,否则让人钻了空子得不偿失!” 赵祯颔首:“皇姐放心,这些我都知道!” 宜川公主又道:“你知道就好,以前你行事太过张扬不懂得收敛,可这种处事方法和性格以前合适,现在却不行了,如今你的言行举止都有很多人盯着,荣王那边也等着抓你的错处,你若是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你定要记得,务必谨言慎行!” 对于宜川公主的提醒和劝告,赵祯没有丝毫不耐烦,而是照单全收,点头道:“皇姐放心,我记住了!” 见赵祯如此,宜川公主淡淡一笑,道:“看来太子此次出去了历练了两个月,长进了不少!” 赵祯不置可否。 经过了先前几场大起大落,出去了一趟,自然有些事情比之前看的明白了,如此,如何能不长进? 姐弟俩多年没有好好接触相处,也没多少可以聊的,嘱咐完了这些话,两相静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宜川公主想了想,站起来道:“好了,母后想来也快好了,我还有些宫务要处理,你在这里等着她吧!” 赵祯也站起来,点了点头:“好!” 宜川公主转身就要离开,可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转身过来看着赵祯,想了想,忽然说道:“祯弟,你不要恨母后,也别怪她狠心,这些年从来不曾管过你护过你,其实她并非全然不在意你,你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这个世上,没有一个母亲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只是有些事情她自己也……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过去的事情,说出来了也没有意义了,你只要记得,如今你回来了,还改了性子,母后心里是欣慰的!” 说完,她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赵祯闻言,站在那里,垂着眼眸神色恍惚,许久都未曾坐下…… 皇后很快就让人叫他进去了。 后殿内,皇后正在花架旁边拿着剪刀修剪花枝,虽只看到侧脸,却可以看出她的神态祥和从容,不复往日的寡淡冷漠,赵祯已经许多年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皇后了。 多少年了呢? 似乎,从十三年开始吧…… 赵祯恍惚着看了片刻后,在皇后停下动作看过来的时候回了神,几步上前,站在皇后一丈外的地方,撩起衣袍跪下,双手交叠匍匐在地:“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看着叩首在地的赵祯,神色间划过一抹异色,而后沉寂于一脸平静中,淡淡的道:“起来吧!” “谢母后!” 皇后就这么打量着赵祯,赵祯也微微低着头站在那里,任由皇后打量,有些紧张,却也只是有点紧张,皇后瞧了一会儿后,才淡淡的道:“你姐姐和舅舅和我说,你这次回来,性子变了不少,人稳重多了,也长进了,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赵祯神色微动,却并未言语。 他不晓得说什么。 十多年的疏远和隔阂,他和皇后之间一向无话可说,而他眼下心里紧张,也确实不晓得该说什么。 皇后也没指望他开口,自顾着道:“你回来也有一段时日了,这些时日你一共来求见了八次,若兰说你态度十分虔诚,可我一直都不肯见你,你可知道是为何?” 赵祯摇了摇头:“儿臣不知,还望母后解惑!” 然而,皇后不做解释,只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忽然问道:“太子,你可恨我?” 赵祯豁然抬头。 “母后……” 060: 迎上皇后凌厉的眼神和毫无任何情绪的面容,赵祯当即跪下,急忙道:“儿臣不敢!” 闻言,皇后了然淡笑,意味不明的道:“既是不敢,那就是恨了!” 赵祯抬头想说什么,可动了动唇,终究无言反驳。 怎么会不恨? 他原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是实力雄厚如日中天的太子,可自从十三年前那一场变动之后开始,他便失去了所有的倚仗,最支持他的庆王府湮灭,楚王府和谢家也疏远了他不再支持他,朝中大臣也一个又一个的不是被拔除就是与他撇清关系,而他的母后,竟然也不再管他的死活,一夜之间从云端跌入尘埃,甚至还被人践踏到泥土里,他担惊受怕如履薄冰,从没有一日安生过,生怕哪天就被废了储君之位被所有人踩在脚下,战战兢兢的十几年,他看似风光,实则狼狈度日,父不疼母不爱,好似被所有人遗弃…… 可如今,他却说不出这个恨字。 几经骤变大起大落,被驱逐出京几个月回来,他看遍了人间冷暖,也明白了很多事情。 皇后淡淡的道:“你恨我是应该的,你若是说你不怨恨,我都不信,不过,不管你是否恨我,我都不在意!” 赵祯苦笑:“母后只是不在意儿臣,所以,才能不在意儿臣是否会恨您吧……” 皇后淡笑:“随你想吧,倘若你如此认为,那也是你所看到的事实,我无意争辩,今日寻你来,也并非为了解释什么!” 赵祯拧眉看着皇后,神色微凝,嗫嚅了一下唇:“母后……” 皇后淡声道:“你先起来坐下!” 赵祯想了想,依言起身,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皇后打量着他片刻,淡淡的道:“我瞧你整个人与以往大不相同,看来这段时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让你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是想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赵祯抿唇道:“父皇从始至终都不曾想过传位于我,在他的眼里,儿臣只是一颗棋子,一颗随时都会被舍弃的棋子!” “还有呢?” 赵祯抬眸看着皇后,想说什么,可却终究不曾说出口。 皇后见他想说什么又不说,神色微动,似乎也明白他想说什么,不再追问,而是语重心长的嘱咐道:“你能想明白这一点,那就说明你还不是无药可救,既然明白了,也该明白自己以后该做什么,不要再和以前一样做那些愚不可及的事情,凡事都要谨慎为之,你应该明白,这次的博弈,你若是输了,便是死路一条,而且死的不止你一个!” 赵祯点了点头:“儿臣知道!” 皇后又道:“以后有什么事多问问你舅舅,不要擅自决定,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 赵祯点了点头,思索片刻,抬眸看着皇后,欲言又止。 皇后见状,挑眉问:“你有什么话想问?” 赵祯迟疑片刻,问:“母后以前从来不管儿臣,为何这一次却一改态度让舅舅倾力帮我?” 皇后垂眸静默许久,才道:“因为时机到了,而谢家没有其他选择!” 不管是荣王还是比别人登基,谢家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同样都是被打压的命运罢了。 赵祯蹙眉:“只是因为这样?” “那不然呢?” 赵祯道:“母后应该知道,若是不帮我,无论将来谁登基,凭借谢家的实力和底蕴,起码都能有立足之地,可若是帮了我,我赢了不一定会善待谢家,我若输了,谢家便是大难临头!” 皇后闻言,看着赵祯许久,才忽然笑了:“太子,你真的长进了不少!” 赵祯不置可否,定定的看着皇后沉声问道:“所以,母后能告诉儿臣是为何么?” 话已至此,皇后也不赘言,直言道:“因为陛下想要送你去死!” 赵祯一愣。 皇后坦言道:“荣王势大,陛下无可奈何,也不想闹一出父子争权的戏码让人看笑话,所以召回你与荣王相争,而他暗中操控让你们整个两败俱伤,甚至是你死我活,他好借此机会肃清朝局为新君扫除障碍,可不管你和荣王谁胜谁败,你们的结果都是死,他是容不下你们的,可你是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你死!” “母后……” 皇后道:“太子,你恨我也好,怪我也罢,我都不在乎,原本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当初没有教导好你,才让你养出了那样的性子,这些年我也确实对不住你,关于这些我不想多做解释,眼下这场博弈是你唯一的机会,好好把握,不要再犯傻,如今我赌上整个谢氏助你,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赵祯一愣:“什么要求?” 皇后定定的看着赵祯,面色严肃,一字一顿的道:“无论将来成与败,都不要成你父皇那样的人!” 赵祯顿时怔然。 061:落子无悔,荣王求见 太子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皇后望着他离去的门口,神色有些复杂,隐隐可见一抹愧疚。 若兰站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殿下懂事了许多!” 皇后淡淡的道:“若是经过了这么多事都还执迷不悟,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儿子!” 若兰眸色微动,不置可否。 皇后又苦笑道:“不过,我终究还是对不住他!” “娘娘……” 皇后苦涩又无奈的叹息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他性命周全,除此之外,我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若兰垂眸低声道:“娘娘,殿下他……以后会明白的!” 皇后淡淡笑着:“会么?” 若兰见她神色晦涩愧疚,还夹杂着些许迷茫,不由挑眉:“娘娘是后悔了么?” 皇后眼眸间划过一抹恍惚,然后坚定的摇头:“后悔……不,我不会后悔,不管将来如何,哪怕万劫不复,我谢芳华都落子无悔,至于……”顿了顿,她忽而一笑,眼里面上满是苦涩与无力,淡淡的道:“不重要了,他是否明白和谅解都不重要了,人生在世,原本没有什么是可以尽善尽美的,既然做了选择,就不可以再踟躇徘徊,如今的局势,也容不得我犹豫不决!” 不管是为了死去的那些人,还是为了活着的这些人,她都不可以后悔! 若兰抿了抿唇,不作言语。 皇后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对了,荨儿和裴开的大婚快到了吧?” “是的,就是下个月中旬!” 皇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 昨日楚胤带着傅悦出去,掀起了一番浪潮,如今一日一夜过去了,流言蜚语万般猜测高涨不下,楚王府却是一如往日的平静,哄着傅悦午睡之后,楚胤便如往日一样扎进书房。 “据暗探传回的消息,齐阳王府被灭门后,北梁皇帝震怒,下令彻查,暗中派了很多皇室隐卫追杀我们的人和不归门的人,而方叙如今已经回了北梁,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下个月,北境便不太平了,按照王爷的吩咐,属下已经传令把北梁和北境的大部分极有可能被查到的势力撤离,燕公子也已经把不归门在北梁的势力撤离了,定不会让北梁皇和方叙有迹可循!” 楚胤对此不太在意,只略作点头表示知道,而后问:“南边呢?” 楚青道:“祁国和蜀国如今尚在两国边境交战,因为祁国此次并非为了攻城略地,祁太子并未倾力而战,蜀国也是明王亲自带兵,所以数仗下来尚且不分伯仲,不过因为此事,明王在蜀国的大权不稳,按照王爷的吩咐,我们在蜀国的人已经和蜀国冯太后与镇国公接洽!” “周国没有异样吧?” 周国也称南周,在祁国和蜀国以南,与两国皆有接壤,一向和两国关系都不错,如今祁国和蜀国交战,别的不担心,就担心周国卷进来。 “王爷大可放心,周皇是个聪明人,并未有任何异动!” 这件事原本就是祁国和蜀国的私怨,有点脑子的人都晓得不要蹚浑水,以免引火烧身! 楚胤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拿起一旁的白纸提笔写着什么…… 楚青站在那里候着。 过了片刻后,忽然进来一个暗卫:“王爷,荣王派人递上拜帖,求见王爷!” 楚胤一点都不意外,也不做任何反应,写着字连笔都未曾停下,倒是楚青直接接过拜帖后,让那个暗卫退下了。 楚胤很快写完了几条纸条,全部递给楚胤。 “传出去!” 楚青立刻接过,而后把拜帖递给楚胤。 “王爷,如您所料,荣王按捺不住了!” 楚胤不置可否,只道:“你下去吧!” “是!” 楚青退下后,楚胤打开了拜帖,是扫了一眼便丢在一边,专心处理桌上的一堆军务奏报。 062:荣王拉拢,如何相信 楚胤是三日后才见的荣王,在此之前,荣王已经连续派人送了三次拜帖,想来是十分心急。 如今的局势分明,荣王的阵营实力明显逊于太子,太子背后不仅有皇帝的支持,还有皇后和谢家,沈家,以及这两家背后的势力,仔细算下来,几乎是一半的朝臣都站在了太子的阵营中,除去皇帝,一个沈家就已经很棘手了,沈家一门三侯本就令人忌惮,沈丞相位极人臣二十载,朝中多少大臣都依附于他,其他两个分别都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封疆大吏,何况是谢家,谢家虽然这些年一直遭受打压低调行事,渐渐退出了朝堂,可谢氏是几百年传承的大族,门生数之不尽,朝中和各地均有谢世门生遍布,这些,都是谢家的势力。 这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谢家和楚王府,镇西侯府裴家和嵇康侯府穆家都深有交情,而这三家皆是手握重兵的开国功臣之后,与谢家都是世交,楚王府便也罢了,其他两家与谢家均有姻亲,镇西侯世子裴开和谢家小姐谢荨还有半个月便大婚,而嵇康侯府大小姐穆苧三年前就嫁给了谢家二房的二公子谢筹,这两家自然是和谢家一个阵营了,如今只剩楚王府还不晓得态度如何,主要是最近因为傅悦的事情,楚王府和皇室关系微妙,而楚胤最近虽然经常出府,可都是暗中去办事,明面上一直是深居简出不理外面的事情,虽然与谢家一向是一条心的,可以前楚王府和太子不和的事情众所周知,太子去年多次被贬都多多少少和楚胤傅悦相关,所以荣王多次求见楚胤,目的昭然若揭,一旦争取得到楚王府的支持,一个楚王府,可抵了镇西侯府和嵇康侯府的实力,也能让荣王得到更多军方的支持,要知道,楚王府在大秦军方的影响力非同凡响,哪怕这些年实力不如当年,也不容小觑。 楚胤是在王府会客的大厅接见的荣王,荣王被引进来后,对楚胤一阵寒暄客套,楚胤都淡然待之,瞧不出任何情绪,只让荣王落坐,吩咐人上茶。 荣王见楚胤态度冷淡,虽面上依旧平和从容,可心里有些忐忑,斟酌片刻后,试探着道:“本王听闻楚王妃之前出事被寻回来后身体不好,一直在养病,先前让王妃来探访皆未能见到王妃,也不知道楚王妃现下可安好了?” 楚胤淡淡的道:“多谢荣王好意,王妃很好!” 一再热脸贴了冷屁股,荣王愈发觉得尴尬,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如此便好!” 这时,府中下人端来一杯茶放在荣王身侧的桌上,荣王端过抿了一口,掩饰那一抹尴尬僵硬。 虽然从小认识,可荣王和楚胤接触的不多,因为两人不是一个年龄阶段的人,荣王已经三十六岁了,而楚胤还没满二十七,相差几乎十岁,当年楚胤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时,荣王已经二十多岁,是一个行事低调存在感很低的皇子,而楚王府那个时候支持太子,所以荣王和楚王府的人一贯不怎么熟,后来楚王府几经骤变,楚胤腿残,楚王府因此沉寂,更是不可能有所接触,从去年傅悦来到暨城开始,楚王府开始复起,荣王也一直没有和楚王府接触过,对于楚胤,荣王是挺关注的,也还是有些明白楚胤和楚王府的立场和危机,以及这一次傅悦出事后,楚胤的心境,所以这一次,他才敢求见楚胤。 可如今,楚胤在他多次求见之后才见他,荣王有些摸不透楚胤的意思,原本还有八分信心,如今却瞬间折半。 会客大厅里面沉静了许久,荣王不晓得如何开口,倒是楚胤有些不耐烦的开口了。 “荣王殿下此次来见本王,难道只是来寒暄喝茶的?” 荣王当即道:“当然不是!” 楚胤神色肃穆淡然,言辞间亦是听不出情绪:“既然不是,荣王直言来意便是,不必拐弯抹角,本王喜欢直言直语!” 荣王吸了口气,而后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赘言了!” 楚胤颔首,微微靠着后背的椅靠,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荣王望着楚胤,一脸严肃认真的直言道:“本王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希望楚王助本王一臂之力!” 闻言,楚胤并不意外,只是狭长的眼眸缓缓眯起。 荣王淡淡的笑着,神态眉宇间却掩饰不住那一抹无奈疲惫,道:“楚王应该对眼下朝堂的局势清楚不过,说起来也是可笑,在外人看来,是本王拉拢朝臣结成一党与父皇分庭抗礼,可本王身在其中最是清楚,本王根本身不由己,若非有人暗中操控,本王怕是也无法走到今日这一步,联想前后发生的事情,若说这一切与楚王无关,本王都不信,既然楚王费尽心思的推波助澜搅乱朝局,想来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与父皇为敌,报仇雪恨,本王的猜测对否?” 楚胤不置可否,只问:“对与不对又当如何?” 荣王一脸赤诚的看着楚胤,言语严肃恳切:“今日本王前来,也算是有求于楚王,既如此,那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楚王对我父皇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的心情本王深有体会,毕竟本王的心境与楚王是一致的,如今我公然与父皇分庭抗礼,算是公然与父皇为敌,而楚王府同样与父皇不共戴天,楚王深谙兵法,也应该知道,敌人的敌人便是天然的盟友,既然父皇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你,那不如我们合作,只要楚王愿意助本王夺得皇位,本王在此许诺楚王永不亏待楚王府,他日事成,楚王府便是我大秦第一功臣,楚王之尊无人可比,不仅如此,待本王登基之后,便立刻下诏彻查庆王府通敌一案,为庆王府洗雪冤屈!” 闻言,楚胤神色微动,似乎十分诧异,却不作言语,只坐在那里一脸莫测的思索着什么,瞧着,似乎有些松动。 荣王观察着楚胤的神情,见他仿佛有些松动后,便紧接着道:“当年庆王府一案,本王一直坚信庆王蒙冤,只是父皇雷霆手段,摆明了要铲除楚王府,本王当时就算是相信庆王的忠君爱国之心,也无可奈何,可若是将来本王可登上皇位,定会为庆王洗去污名,为庆王府正名,不仅如此,还会将所有参与了构陷庆王府的奸人全部以罪论处,楚王应该清楚,这样的事情,父皇不会做,太子若是登基也不可能做,其他皇子更是不会有这份心,可本王拳拳之心,定说到做到!” 楚胤闻言,顿时笑了,眼底却瞧不出丝毫笑意,只淡淡的道:“看来今日荣王是有备而来?” 荣王不否认。 楚王府和庆王府的先祖是一起追随太祖皇帝打下江山的开国功臣,同样是开国大将,可其他四个仅是封侯,且每人所领兵权不过二十万,可楚王府与庆王府却一举封王,地位仅次于皇帝,庆王府手握北境五十万大军,楚王府手握南境四十万大军,在其军队驻扎之地,可独裁一切政务军务。 虽说一南一北互不干涉,可两个王府世代交好在大秦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聂夙和楚仲从小便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后来俩人分别从军,也不过是因为打赌,再之后,因为一次不晓得是机缘巧合还是刻意为之的相识,聂夙认识了赵鼎,聂夙是个不屑于玩弄心计勾心斗角的直脾气,对人一向赤诚,所以一来二去觉得赵鼎是个对脾气的人之后,就义无反顾的扶持他,楚仲因着兄弟的原因也成了赵鼎的支持者,硬生生把一个没有任何根基的庶出皇子扶上了帝位,兄弟之心可见,后来因这两人的关系,他们的儿女一代自然也亲如一家,否则聂夙那个女儿奴怎么会在聂兰臻出生就把她许配给楚胤,而楚胤对庆王府的感情非同一般,可以说,庆王府一案,是楚胤心中的一个逆鳞,也是一个弱点,荣王知道这一点,所以,是有备而来。 他知道,他所能利用的楚胤唯一的弱点,就是庆王府,其他的,他不甚清楚,哪怕知道的,也不敢轻易触碰。 经此一事,谁都知道傅悦于楚胤而言的意义,那是他最大的逆鳞和弱点,可哪怕知道这一点,荣王也不敢利用,当然,也利用不上。 楚胤沉思片刻,淡笑道:“不可否认,荣王此言,确实让本王很心动,可空口无凭,承诺这种东西太过廉价,经过先父一辈的惨痛教训,本王可不敢轻易相信,毕竟从古至今传来这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所以荣王觉得,本王凭什么相信你?” 荣王蹙眉,有些慎重的问:“那楚王想要本王如何做才肯相信?” 楚胤略显不悦的道:“本王要的是荣王的诚意,而非荣王的一句反问,倘若荣王自己都无法令本王信服,本王何以敢将整个楚王府全盘压在荣王身上?毕竟现在荣王赢面可不大!” 荣王对此也不否认,很诚实的点了点头:“不错,太子深得父皇扶持,还有谢家和沈家所牵涉到的半个朝堂官员的支持,实力几乎盖过了本王多年的筹谋,军方势力也远超本王,本王如今胜算不大,可若是能得到楚王的支持,本王有把握可以击败太子!” 楚胤眉梢一挑,高深莫测的笑着,微微靠在那里,神态悠然的问:“荣王志向远大胸有成竹是好事,可说到底了,如今谢家大力支持太子,楚王府和谢家一向同仇敌忾,支持太子也不过顺理成章,比起荣王殿下,太子那里才是捷径,荣王今日之诺,本王皆可在太子那里得来,并非只有荣王才能给,如此,本王为何要助你?” 荣王一针见血:“因为楚王别无选择!” 楚胤闻言一诧,倒是来了几分兴致:“哦?此话何意?” “我父皇不会放过楚王府,这一点楚王比谁都清楚,当然,父皇年纪大了,如今又是这番局势,或许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对付楚王府了,可以他的一贯行事,定会让新君铲除后患,而太子当年在如日中天的时候,楚王府突然弃了他,他定早有心结,去年因为楚王与王妃,他多次受辱几欲被废,也因为楚王的施压,父皇将他驱离京城,这些虽是他自找的,可他是个什么性子你我皆是明白,他只会将这些算在楚王府头上,如今无法算账,他日定会加倍对付楚王府!” “他与我父皇的性子如出一辙,一样的刻薄寡恩毫无良知,楚王怕是还不知道皇后为何疏远冷待于他,当年庆王府一案时,他毫不悲痛反而幸灾乐祸拍手叫好,皇后和谢家才将他弃如敝履,要知道,庆王不只是他的倚仗,还是他的半个老师,他都尚且毫无任何恻隐之心,倘若将来他问鼎皇位君临天下,别说为庆王府洗冤,他能否善待楚王府都难说,皇后和谢家是他的母亲和母族,他或许有所忌惮不会如何,可楚王府他却是没有任何忌惮的,他当初厌憎庆王府,自然也一样厌憎楚王府,若是以前的他,或许楚王还能拿捏威慑,可如今他几经骤变归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喜形于色跋扈嚣张的赵祯了,楚王想要拿捏他,可就难了!” 赵祯的变化,荣王看在眼里,自是惊讶的,以前的太子空有野心却无计谋,易怒自负,心思一看就透,可现在的太子处惊不变不见喜怒,他都不怎么看得透了,他看得出来的事情,他相信楚胤也知道的,毕竟他若是没猜错,朝堂上的事情,楚胤是十分清楚的。 楚胤点了点头,对荣王这一番言论很是赞同,可是,赞同不代表全部认可,他想了想,似笑非笑的反问:“诚如荣王殿下所言,太子靠不住,那荣王殿下又如何能保证,你不会变成第二个陛下?荣王如此自命清高,焉不知有一句歹竹出不了好笋的俗语,你说太子如陛下一般刻薄寡恩,可你不也是陛下的儿子?你又如何让本王相信你?” ------题外话------ 伟大的祖国六十九岁大寿,嗯,是个大学的日子,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啦啦啦~ 好吧,在这举国欢庆的国庆节,来个简单的猜题吧。 荣王的拉拢,楚胤会是啥态度? a:答应 b:不答应。 c:模棱两可。 答对了奖励币币20 063:拿出诚意,谢韫来访 荣王当即道:“这一点楚王大可放心,本王此生最不齿的,便是父皇那样的人,所以,永远也不可能成为他那样的人!” 这是实话。 若问他此生最恨的人是谁,不是太子,不是任何一个兄弟,也不是其他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甚至是其他别的人,而是皇帝。 他的父亲! 他是长子,原本也是嫡出的长子,可因为赵鼎登基后贬妻为妾,母妃沦为笑柄,他也从嫡长子沦为庶长子,母妃当时怀孕,也因为这个打击动了胎气,生下了体弱多病的四弟,此后这么多年,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处境尴尬,最过分的是,母妃被贬妻为妾他还不满足,明明母妃一开始虽做不得皇后,却还被封做俪贵妃,他却为了扶持沈家和沈贵妃,做戏构陷母妃残害皇嗣,硬生生把母妃从贵妃之位上拉下来成了丽妃,这么多年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母妃心死如灰,他也因此一直被笑话 母妃是他的原配妻子啊,在他最落魄卑微的时候嫁给他,对他一心一意倾心以待,他却半点情意都不念,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他却一再辜负羞辱母妃,让母妃如今心死如灰日日礼佛,再不理外面的事情,赵禋从小就立誓,绝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 他贤名在外,虽有刻意经营拉拢人心的成分在,可实际上,也是他待人处事宽和大度的原因,他虽御下严厉,可却还是善待身边的人,这是和赵鼎截然不同的处世态度。 楚胤闻言,不由得嗤笑道:“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便是红口白牙说出来的承诺和誓言,荣王殿下想要征得本王的追随和信服,却如此几句毫无依据的话敷衍了事,这让本王很怀疑荣王殿下的诚意,所以今日荣王所提之事就免了吧,本王并不想置身乱局之中!” 话都这个份上,楚胤还是不肯松口,荣王有些急了:“那楚王想要本王如何才肯助本王?” 楚胤挑眉,一脸讳莫如深的问:“本王想要如何荣王都答应?” 荣王不吭声了。 自然是不行的。 他今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来的,可不代表他能为了拉拢楚胤不计代价,若是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和接受范围,那便是另说了。 楚胤哼笑道:“荣王想要本王将整个楚王府的百年基业和四十万大军都压在你身上去赌一个未知的结果,却如此畏首畏尾毫无诚意,本王尚且未曾提出要求,你便瞻前顾后不肯松口,又让本王如何放心?欲成大事者,首先要做到可以豁出一切不计代价,可荣王想要得到那个至尊之位,却付不起代价,依本王看倒不如现在就认输,起码不会死的太难看!” 荣王被楚胤这样毫不客气的一怼,是有些不悦的,可还是极力压制着,尽量语气平和的问:“那楚王可否告知,你想要本王怎么做?” 楚胤高深莫测的笑着:“荣王殿下很快就知道了!” 荣王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楚胤直言道:“对于荣王殿下和太子的争斗,本王本想置身事外,太子无为君之德,当年楚王府既然弃了太子,断无可能反复无常朝令夕改,无论太子成败,本王皆不相帮,至于愿不愿意助荣王殿下一臂之力,得看荣王的诚意如何,不过如今时机未到,本王想做的事情尚未开始,荣王殿下先请回,待时机一到,自有荣王殿下表诚意的机会!” 荣王对这个回复不甚满意,拧眉追问:“那不知楚王所言之时机乃是何时?” 楚胤笑的意味深长:“应该快了……” 荣王看着楚胤这一抹古怪的笑意,背脊不由得一阵发凉…… 荣王是大摇大摆的进来的,自然也是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楚王府,如此,免不了让不少人揣测,特别是荣王离开时据说瞧着心情还算愉悦满足,可见此次拜访楚王府,收获不小…… 这无疑是让某些人推测,楚王府怕是已经站在了荣王阵营之中,如此,朝中局势就变得微妙了…… 对于京中流传的这些猜测,楚胤自然是都知道的。 第二日,谢韫带着十公主来拜访,谢韫是来找楚胤的,而十公主是想来看看傅悦,当然,楚胤依旧不让傅悦见人,只让冯蕴书招待十公主。 谈及昨日荣王来的事情,谢韫勾了勾嘴角笑道:“这荣王是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与你见了面,不仅明晃晃的进出楚王府,还暗中散布推动那些流言的扩散,尤其是毫不掩饰的好心情让人猜测他在你这里收获颇丰,如此一来,楚王府似乎除了他也确实是别无选择了!” 楚胤对此,一脸的无所谓:“随他去吧!” 谢韫哼笑:“你倒是不在意,可据说陛下昨日知道荣王和你见了面不晓得商谈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发雷霆又把御书房砸了,太子眼瞧着这次回来比以前长进稳重了,可也忍不住找了我父亲询问此事,更别说其他人了!” 楚胤对此,也是毫不在意,端着茶轻抿着。 谢韫兴致勃勃的道:“昨日荣王来见了你,今日我便来了,不晓得如今外面又闹出什么动静了,我在琢磨,一会我要不要臭着一张脸离开,如此就更有趣了,说不定之后就流传着谢家和楚王府因为立场不同反目决裂的消息了!” 闻言,楚胤侧头瞅着他,淡淡的道:“你大可以这样做!” “王爷确定?” 楚胤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的,一本正经道:“自然,若是再让本王在你身上拍几掌,脸上划一刀,或许效果会更好!” 谢韫:“!” 楚胤很严肃的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继续道:“如若不行,在脸上抡两拳也不差,不用很重,留个青紫的印就够了,不过若想要令人信服,单是如此也差点火候,最好是本王派人把你直接丢出去,这样谁也不会质疑了!” 谢韫:“……” 谢韫强行忍着把一边的茶杯丢过去的冲动,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笑得格外和煦:“王爷客气了,这些都不用了,在下不敢劳烦王爷!” 楚胤:“有人可代劳!” 谢韫:“……” 格老子的! 谢韫脸上和煦的笑容丝毫未减,甚至笑意渐深:“王爷还有心情与我玩笑,看来甚是愉悦啊!” 楚胤不置可否,垂眸思索片刻,也不废话了,直接问起了正事:“谢世伯那里如何了?” 谢韫也严肃起来,道:“一切都在预计之中,并无多大偏差,王爷大可安心,父亲既然允诺王爷,定会竭尽所能完成王爷所托,我也会从旁协助,王爷无须有的任何担心!” 楚胤点了点头。 “不过,父亲也让我带一句话给王爷!” “什么话?” 谢韫神色肃穆语气沉重道:“父亲说,王爷之心他皆感同身受,可一码归一码,希望王爷可以顾念苍生,尽量莫要牵涉无辜,逝者英灵在上,他们也不希望你为了他们多添那些冤魂!” 楚胤面色不变,眼底沉沉浮浮忽明忽暗,瞧不出在想什么,只道:“本王知道!” 谢韫点了点头:“如此,父亲便也没有顾忌了!” 楚胤道:“替本王像谢世伯道一声谢!” 谢韫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淡淡笑着道:“谢就不必了,我与父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些含冤死去的故人,也是为了天下大局,这些事情你能做得,谢家也能做得,在这些事情上,我们的立场和目的都是一样的,既无区分,何谈谢字?” 对此,楚胤不置可否。 谢韫道:“父亲与我原本都以为王爷暂时不会淌这趟浑水,可王爷既然见了荣王,还任由他这般作为,想来是另有打算,既然立场分明,接下来谢家与楚王府暂时不要来往了,既做戏,那就要认真一点,否则不过徒劳,王爷有什么指示,派暗卫来通禀即可!” 楚胤颔首:“嗯!” 谢韫想起一茬,道:“对了,今日出来之前,父亲托我询问王爷王妃的情况,他说希望王爷据实相告王妃眼下的身子情况,切莫糊弄他!” 楚胤蹙了蹙眉,对此有些不喜,不过还是道:“你回去告知谢世伯,她身子尚在恢复,虽情况不大乐观,却不会伤及性命,等谢荨和裴开大婚,本王会带她去,届时可让他一见!” 谢国公是知道傅悦就是聂兰臻的,他和聂夙是至交好友,交情也是过命的,否则当年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相助庆王妃护着聂兰臻安然离开暨城,他见到傅悦,便肯定了傅悦就是聂兰臻,先前傅悦失踪,也正是因为晓得傅悦是聂兰臻,他才毫不掩饰且不计后果的倾巢而出帮助寻找傅悦,在他的认知里,并不知道聂禹槊的存在,所以,他以为傅悦就是聂家唯一活下来的人,自然是希望傅悦好好的,之前他布局的时候,和谢国公多次暗中会面,谢国公每每询问他都说傅悦没事,只是此次受了不小的惊吓,所以不宜见人,可前几日他带着傅悦出去了一趟,傅悦浑身上下国的密不透风,显然是情况不太好,谢国公自然是晓得了此事,心生疑窦,这才让谢韫询问。 谢韫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可转念一想,他倒是愈发疑惑了:“王爷,你和我父亲在打什么哑谜?父亲为何会这般关心王妃?” 虽说和楚王府的关系摆在那里,谢国公派出谢家能派的人帮忙寻找傅悦也是顺理成章,可是,谢韫却觉得不止于此,这里面还有他不晓得的内幕,然而他怎么也猜不透,询问了父亲,父亲也说是因为两家的交情不可袖手旁观,他便不再多问,可今日他过来之前父亲找了他,多番叮嘱之后,很严肃的提醒了他此事,让他务必要问,他就愈发纳闷了。 楚胤不说话了。 “王爷……” 楚胤抬眸定定的看着他,神色很是奇怪,淡淡的笑着,却又不像在笑,眼神中透着一股子难以分辨的意味儿,却让谢韫当场僵硬在那里。 他脸色大变,有些惊诧和难以置信:“难道她……” 楚胤没有否认。 谢韫还在震惊之中缓不过神:“怎么可能……” 谢韫一直觉得,傅悦只是长得像聂兰臻而已,但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因为当年庆王府那一场大火后,庆王妃和聂兰臻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他是亲眼所见的,且当时仵作多番验尸确认那个烧焦的尸体身份正是聂兰臻,在他的认知里,那个小姑娘的死,是毋庸置疑的了,尽管觉得傅悦有些似曾相识,可两个怎么也扯不上关系的人,南辕北辙不说,傅悦眼瞎单纯,还是那样的身份,和聂兰臻除了样貌之外没有任何的相似,那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如何会想到,她们会是一个人。 楚胤淡淡的道:“此事你知道就好,切莫让其他人知道!” 谢韫缓过神来,听到楚胤的话点了点头,一脸沉重的道:“这些我都晓得,可到底怎么回事?当年兰臻的尸体被从废墟中找出来验尸确认身份时我是在的,她怎么会还活着,又为何到了祁国成为祁国公主?” 楚胤垂眸思索片刻,简短回答:“那场大火烧死的不是她,而庆王婶并非燕家之女,而是祁国皇帝傅中齐失散在外的亲姐姐!” 如此简略的答案,让人听着有些摸不清头绪,可他知道,按照谢韫的聪明,自然是都明白了的。 果然,谢韫惊骇过后,便是全部了然。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在那样的情况下,庆王妃怎么会舍得让她和庆王唯一仅剩的女儿就这样和她一起死,旁人或许不清楚,可他却隐隐看得出来那场大火来的蹊跷,只是却说不上哪里蹊跷,可她是那么聪慧的人,兰臻是她和庆王最珍爱的女儿,她怎么会不为兰臻寻一条活路,如今想来,怕是那场大火就是她自己放的,为的就是趁乱把聂兰臻送走,而送走聂兰臻这件事情上,父亲怕是也参与其中,他记得的,那天夜里,谢家的暗卫曾被调动过,只是他当时因为发生了那些事情,对此不甚在意…… ------题外话------ 模棱两可…… 064:无可奈何,姬亭暴怒 楚胤想了想,叮嘱道:“此事事关重大,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十公主也好,皇后也好,都不要透露!” 傅悦就是聂兰臻的这个秘密,自然不可能保留一辈子,只是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 谢韫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明白,你放心便是,只是……” “只是什么?” 谢韫抬眸望着楚胤,神色有几分认真的请求着道:“能否让我见见她?虽然以前见过多次,可到底心境不同,一直未曾仔细看过她,如今既然知道了,我很想看看当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长大后的模样!” 谢家和庆王府是世交,不仅上一辈的人是一起长大的,他们这一辈的也是铁一般的交情,自然,他也是看着聂兰臻从一个小小婴孩一点点长大的,一直将她视作妹妹,开始那些年,谢荨还没出生,他下面没有妹妹,有的那些也是旁支的远堂妹,一向不亲近,自然对庆王府这个小丫头格外喜爱,亲近的程度不亚于现在他和谢荨,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只是庆王府出事的时候,他年纪还小,且在那样的局势下,谢家明面上只能置身事外,以免受到牵连,父亲勒令他不许干涉此事,甚至把他禁闭在府,也就那天夜里火光冲天闹得太大,他才得以脱身去了庆王府,只是一切都晚了,那场火太大,他也参与了灭火救人,可不晓得怎么回事,竟是怎么都扑不灭那场大火,只能任由它将整个庆王府毁之一炬。 如今看来,父亲不许他管,却并未袖手旁观,只是当时皇帝铁了心要除掉庆王府,庆王通敌叛国罪名太大,庆王兄弟父子也都死在沙场上无法为自己申辩,且铁证如山难以推翻,那些战场上的事情谢家从来不参与,所以里面的是非也不甚清楚,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把谢家牵涉进去,故而父亲只能明面上袖手旁观,实际上暗中周旋帮忙,只是,再怎么帮忙,也还是拯救不了庆王府,只能帮忙保住聂家唯一的血脉。 不过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楚胤并未即刻答应,垂眸挣扎思索着许久后,才淡淡的道:“她现在估计还在昏睡,不过也正好,她若是醒着,我倒是不敢带你去见她了!” 谢韫挑眉,想问什么,可还未问出口,楚胤已经起身。 楚胤道:“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她!” 说完,往傅悦所住的西院去。 谢韫随之起身跟上。 傅悦昨日下午才做了药浴,虽因为她身子恢复了折磨和痛苦少了许多,可还是有些疲累难受,用了早膳出去花园走了走后,就困倦的不行,楚胤瞧着她睡着了,谢韫才登门。 如今还不到一个时辰,她睡得正沉。 安姑姑和清沅都守在屋内,见他领着谢韫进来,都有些惊讶,不过,只是愣了愣,便行礼。 “王爷,谢公子!” 楚胤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让她们平身,而后照例询问安姑姑:“她可有做噩梦?” 近来傅悦身子恢复后,睡得不似以前那样不省人事,倒是有时候会睡不安稳,时常会做一些噩梦。 安姑姑回话道:“回王爷的话,并没有,公主她从睡着到现在,一直都很安稳!” 楚胤点了点头,道:“你们退下吧!” 俩人看了一眼楚胤旁边一直把目光停驻在床榻上躺着的傅悦身上的谢韫,对视一眼,才应声:“是!” 俩人福身退了出去。 楚胤这才走向不远处的床榻。 谢韫也跟上。 谢韫看着床榻上熟睡的傅悦,神色温和的笑着道:“以前只觉得神奇,世间竟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如今看来,倒是我大意了,竟想不到这一层,这丫头和幼时的模样竟是没有半点分别!” 只是,比先前见到的时候,瘦了一大圈…… 她面容消瘦不说,竟还一脸病态,还有这满屋子刺鼻浓郁的药味…… 想来情况确实是不容乐观。 楚胤坐在床边伸手掖了掖被角,并未作语。 谢韫瞧着傅悦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事儿,拧眉问:“她可是失忆了?” 楚胤颔首:“嗯!” “怎么回事?” 楚胤淡淡的道:“到祁国之后病了一场,伤了脑子,失忆了,也失明了!” 谢韫恍然颔首,喟叹道:“果然如此,不过也好,对她来说,忘记了才是最好的,否则如何面对这般血海深仇?只是苦了她了,从小被娇宠着长大没受过一丝委屈,却小小年纪承受了那么多……” 那一年,她才九岁。 楚胤不置可否。 只是…… 想起她的身子状况和那无可奈何的抉择,他嘴角噙着一抹无奈且任命的苦笑,黯然道:“不过,她应该不久的将来就会想起这一切了……” 她现在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姬亭说她的解毒疗程也安排好了,等这个月底停了药浴送她回祁国,就开始解毒,把她身体里新的旧的毒全部解了,等解了毒后,她就会恢复言语,也随时会复明,当然,恢复记忆也是免不了的。 他虽不愿,可别无选择。 谢韫微愣,甚为不解:“王爷此言何意?” 楚胤恍然方觉自己刚才失语,神色有些慌乱,不过只是刹那,很快恢复如初,淡淡的道:“没什么,你听岔了!” 谢韫眉头紧蹙,他总觉得,楚胤有许多关于傅悦的事情瞒着他。 可他却不知道如何问起,也不敢多问。 心里隐隐的怕着,却说不清怕什么。 谢韫今日来,是为了和楚胤商议事情,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的,所以走的时候,自然是脸色不太好看,俨然是不欢而散…… 谢韫离开楚王府脸色不悦的消息传开,更是坐实了楚王府站到了荣王阵营的传言,这让许多人开始了百转千回的琢磨…… 有人欢喜有人愤怒。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中依旧争斗不休一片混乱,因为楚王府明显的支持荣王,连带着许多人又站在了荣王阵营之中,让原本处于下风的荣王再次与太子持平,兄弟俩带着各自的党羽在朝中各种热火朝天的争斗夺权,倒也是热闹得紧。 南边的祁国和蜀国还在对峙僵持,小仗打了几次,大仗却是出了开始的两场便没有了,蜀国朝堂也风云变幻着,原本因为皇帝年幼,作为皇叔的明王才以先皇托孤的名义把控朝政,倒也是名正言顺备受拥戴,可经此一事,明王的声望大跌,皇帝的母亲冯太后一改之前的低调谦和小心翼翼,与娘家镇国公府冯家一起,公然除掉明王在朝堂上的人,且都是以国法论处,哪怕人人都看得出来她这是铲除异己,可一个个都罪名坐实,谁也不敢置喙半个字,这样关键的时刻,明王却被拖在战场上分不开身,倒也不是战事紧张,而是因为他受伤了,半个月前的一场战争中,被傅青霖一箭穿透了整个肩胛骨,差点命都没了,自然赶不回去主持大局,让冯太后和冯家占了上风。 而北梁,已经蠢蠢欲动,方叙在齐阳王府满门被屠后大受打击,可打击过后,便誓要报仇,虽然此事怎么查都是不归门所为,可方叙经此一事自然知道不归门和楚王府的关系绝非一般,不仅派出大量军队扫除不归门和楚王府在北梁的分舵,还派了大量暗卫追查追杀燕不归和所有不归门的人,当然,他也知道此事和楚王府更是脱不了干系,追杀拔除的也还有楚王府的暗桩,甚至已经请旨发兵南下,北梁皇帝也准了,现在在调动兵马,目测不日便大军压境了。 楚胤一边收着各地传回的消息,再发出一道道王令,一边陪着傅悦调养身体打发时间,虽默许了荣王所做的一切,让楚王府和荣王绑在一起,可却依旧什么都不做。 燕不归是在初八这天回到暨城的。 他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了齐阳王府除了方叙之外的所有人,做好了不归门撤离北梁的部署安排,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他想回来看看傅悦。 也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楚胤对他的态度倒是没有先前那样冷漠了,可却依旧冷淡,没有让他见到傅悦,却也并未阻止他在府中。 燕不归无可奈何,可有迫切的想知道她的情况,只能去找燕无筹。 然后,被燕无筹教训了一顿。 把他教训了一顿后,燕无筹拉伸几下活动活动筋骨,瞪着燕不归没好气道:“要不是知道你做这件事之前还不知她是臻儿,且还晓得将功补过为她报仇,老子定把你小子废了送你去见你娘亲,臭小子,知不知道你做了多大的孽!” 燕不归被燕无筹一趟教训,浑身上下都酸疼的不行,可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挺着腰板跪在那里,一脸愧疚自责道:“槊儿知错!” 燕无筹冷哼:“你这个错和我认没用,你伤害的不是我!” 闻言,燕不归苦涩的笑着,眼眸间压抑着悲凉和一丝丝绝望,苦笑道:“我倒是想和臻儿认错忏悔,任她处置,可怕是没有机会了!” 听言,燕无筹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后,他才淡淡的道:“槊儿,你先起来吧!” 燕不归抿唇点了点头,站起来,坐在一边。 燕无筹叹声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我都晓得了,不过我现在只负责钻研臻儿的解毒方法做好准备,现在臻儿的身体虚弱需要调养,此事并非我负责,她不太喜欢我,所以我除了必要的时候之外,从不在她跟前出现,也许久没有接触她了,她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甚清楚!” 姬亭不太爱见他,所以,对于傅悦的情况,除非关乎以后解毒定要让他知道的,他从不会多言半个字,傅悦一个多月的泡浴下来,情况和他们一开始估算的偏差不大,所以姬亭也没有多少可以和他说的,倒是负责给傅悦药浴的医女会告诉他一些傅悦的情况,可医女都是听从姬亭的安排做事,只知道如何给傅悦做药浴,知道的也不多,故而,他对傅悦现下的身子状况,知道的不算多,不过都和预料中无甚差别,不会影响解毒,便也不多问。 燕不归忙追问:“那舅舅准备的如何了?解毒之事可能万无一失?” 燕无筹静默许久后,很认真的道:“我会做到万无一失!” 燕不归神色微凝。 燕无筹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带你去见姬亭,他是祁国医圣,也是臻儿的师父,以前臻儿在祁国都是他给戒毒治病,他对臻儿现在和过去在祁国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你想知道什么可以……” 话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似乎是什么东西被踢坏了,然后一道咬牙切齿难掩怒气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燕无筹的话:“那害得我小悦悦受那么多罪的混账小子在哪呢?给老子滚出来!” 声音由远及近的传进来,话音刚落下,就见到姬亭怒气冲冲的出现在门口…… 然后,在燕无筹和燕不归怔愣之际,一眼就看到了燕不归,二话不说闪身上前,然后抬起手聚起掌力就要打向燕不归。 燕不归刚才被燕无筹打的浑身酸疼,一时间躲不开,也没想躲开,原本现在只要是因为傅悦,不管谁要教训他,他都全盘接受的。 虽然眼下姬亭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怕是这一掌下来他不死也会丢了半条命…… 他都认了。 只是,姬亭的那一掌没落下来,被燕无筹迅速闪身过来拦住了。 本来要揍燕不归出出气的姬亭,一拳还没挥出去,手腕就被一个很重的力道扣住了,他臭着一张脸扭头看了一眼扣着他手腕的手,再看看那只手的主人,原本俊美到堪称妖孽的脸顿时就青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面上的厌恶怎么也掩饰不住,他迅速挥开了燕无筹的手,如同丢开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然后退后了几步,一个生冷的字眼从牙缝中蹦出:“滚!” 然后,心情恶劣的程度可见。 姬亭连见到燕无筹都反感,更别说接触了,刚才燕无筹扣着他的手碰到了他,他自然是不悦到了极点。 这不,直接就掏出帕子擦手腕了…… 还很用力的搓了几下,好似有什么脏东西。 燕无筹这段时间被他这样对待成了习惯,也并未对此多言,只不着痕迹的挪了两步挡在了姬亭和燕不归的中间,然后看着姬亭拧眉沉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虽然每日都在药阁那边忙,可很少接触,姬亭不想和他靠的近,药阁只有一处,不好分开,姬亭便也不勉强,可在药阁那里他勉强能忍着和他离得近,住的地方就怎么也不肯勉强将就,不仅不在一处,还分别在府中离得最远的两个院子,冯蕴书自然是由着他怎么开心怎么来,他还去过姬亭那边几次,可姬亭今日还是头一次来他住的客苑。 姬亭这下子也不擦手了,怒目扫了一眼被燕无筹挡住只瞧见半边脸的燕不归,绷着一张脸冷声道:“自然是过来弄死这个害得我的小悦悦差点没命的混账东西!” 燕无筹沉声道:“你这是胡闹,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就要杀他?” 姬亭眼下心情差到了极点,粗话也不要钱似的蹦出来:“去你狗屁的胡闹,少在那里教训老子,他是谁关老子何事?我只知道这混账东西和那些人勾结,差点要了小悦悦的命,那是他妹妹,他倒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你是他舅舅下不了手,老子可没有这个顾忌!” “姬亭……” 姬亭怒声道:“姓燕的,你最好滚开别挡着我,不然老子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今日就弄死你!” 065: 姬亭怒声道:“姓燕的,你最好滚开别挡着我,不然老子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今日就弄死你!” 燕无筹知道姬亭不是玩笑,而是对燕不归动了杀机,便沉声道:“你想对我如何我都随你,原本是我欠了你的,可是槊儿再如何不是,他也幡然悔悟尽力弥补了,纵使功不抵过,可他也并非不能谅解,况且,他是聂夙和无暇的血脉,你别忘了,无暇是你们祁国的公主皇帝的妹妹,槊儿也是你祁国皇帝陛下的外甥,你想杀他,可曾想过后果?” 姬亭反唇讥笑:“你以为我会怕这所谓的后果?” 燕无筹抿唇不语。 他自然晓得,姬亭是个极端的人,护着的人,拼了命也会护着,想杀的人,怎么着他都不会放过,虽然惜命,却不畏死亡,活得潇洒恣意无所畏惧,他那些话,没有任何作用。 傅悦自小就是姬亭一手救治活到今日的,又是他唯一的徒弟,他疼的跟什么似的,此番受难,如今还一身的毒没有解开,虽然他们都有把握,可再如何确保万无一失,都无法杜绝一切可能,何况,傅悦这段时间遭的罪,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如今看到燕不归这个参与了此事的人,自然是说什么也不能轻易饶恕。 可燕不归再怎么错,都不能死。 姬亭怒道:“燕无筹,现在小悦悦毒还没解,你还有用处,我不杀你,你马上滚开,今日我就是要杀了他,为我的小悦悦出这口气,大不了陛下怪罪我姬亭以死谢罪便是!” “姬亭……” 燕无筹刚一开口,在他后面的燕不归忽然站起来,出声唤他:“舅舅!” 燕无筹顿声转身看去,拧紧了眉。 燕不归抿唇,消极又颓然的苦笑着道:“这本是我该受的,姬亭前辈说得对,我对不起臻儿,害得她差点丢了性命,如今还那般……原本也该以死谢罪的,你让开吧,姬亭前辈要杀要剐,都是我咎由自取!” 闻言,燕无筹当即劈头盖脸的怒斥道:“胡闹,当年我费尽心血救活你,不是为了让你现在送死的,你是该死,可你别忘了,你早就已经死了,你如今这条命不是你自己的,是你大哥和那么多将士拼死保住的,你是为了他们和整个聂家活着,大仇还没报,你没有资格寻死!” 燕不归顿时哑口无言。 然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姬亭忽然抬手…… 楚胤正在书房处理事情,忽然听见一些奇怪的动静,不由得蹙了蹙眉,正要叫人进来询问怎么回事,忽然就有一个暗卫闪身进来。 那暗卫一进来顾不上行礼,便急声道:“启禀王爷,出事了,燕家主和姬亭先生打起来了!” 楚胤闻言,想起这两位的微妙关系,脸色就有些古怪了。 不过,只是刹那,便绷着脸抿着唇,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暗卫道:“是姬亭先生伤了燕公子,似乎还挺严重,俩人就打起来了,现在打得很激烈,您去看看吧!” 楚胤只能黑着脸起身去看看了。 燕无筹和姬亭确实是打起来了,且打得很激烈,俩人在屋顶上拼命似的打着,一阵阵罡风从他们掌心散出四下乱串,因此,燕无筹所住的院子被他们二人拆的只剩一半,而毗邻燕无筹所居客苑的两处院落也被殃及,塌了好几处,俩人还在热火朝天的打着。 是燕无筹先动的手。 楚胤一来,就看到俩人在屋顶上闪来飘去的打,他们脚下方一片狼藉,俩人都是世间罕见地神医,也是难有敌手的武功高手,这般不要命的打着,一时间难分输赢,不过,倒是有几分天昏地暗的既视感。 楚胤却没有心情理会他们,也没上前拦着,而是跟着暗卫进了燕无筹住的客苑,想看看燕不归。 燕不归已经昏迷过去,呼吸浅弱无力,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甚至有些隐隐的黑色,嘴角还挂着一抹血迹,显然是中了毒,且还是致命的剧毒,他的好几个穴道已经被燕无筹封住了,毒性暂时被控制了,可姬亭研制的毒药不容小觑,致命不说,还发作的快,在燕不归被封住穴道控制毒性之前,就已经蔓延开来,如今这样,也无济于事,只能让毒性发作的慢些,让燕不归死的晚些…… 楚胤听完暗卫的禀报后,只看了一眼燕不归,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出去。 瞧着空中打的热火朝天的二人,楚胤眉头拧紧,纵身跃起就往屋顶上飞去,看着他们对打,拧着眉静静地瞧了小片刻,然后在俩人正打得激烈的时候,直接眯起了眼,凝聚内力一掌打向二人,那二人虽是不要命的打着,可也并非真的不要命,这不,在楚胤打出那一掌的时候,便迅速往后退开,楚胤那一掌打空。 然后,姬亭扭头过来就冲着楚胤你说的:“楚胤,你撒什么疯!” 楚胤淡淡的道;“这句话该是我问两位前辈,你们二位在做什么?在这里打成这个样子,是生怕臻儿不被你们吵醒?” 姬亭不吭声了。 燕无筹也有些惭愧。 他们倒是忘了傅悦了。 然而,惭愧归惭愧,燕无筹却没忘了更重要的事,沉着脸看着姬亭道:“姬亭,你若是想要出气冲我来便是,但是槊儿不能死,快点把解药交出来!” 姬亭冷笑:“笑话,老子亲手制的毒药,本就是用来杀人的,怎么可能有解药!” 燕无筹咬牙:“姬亭……” 姬亭极尽讽刺的看着燕无筹,嗤笑着道:“燕无筹,你们燕家自诩医术高超,被世人称之为神医家族,而你燕家家主更是无人能及,可活死人肉白骨解百毒治万病,既然如此,你有本事自己解这个毒,解得了算这小子命不该绝,解不了,那也是他该死!” 燕无筹呵斥道:“你简直胡闹,这个毒若是没有解药,根本熬不过明天,你自己的研制的毒你最清楚,你让我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出解药?” 他刚才把了脉,虽然不确定毒的成分,可据他毕生经验和对姬亭的了解,对这个毒的情况心里有了数,想要做出解药并非不可能,可是,需要辨认出里面有多少种毒,再根据毒的成分寻找可解毒的药材,再根据制毒时的过程顺序来制作解药,才能解了这个毒,可这些过程需要花费的时间难数,且风险极大,最重要的是,等制出解药,燕不归估计尸体都不在了。 姬亭冷哼:“那是你的事情,我没有直接杀死他已经是看在颐宁公主和陛下的份上,你想让我救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说完,他挥袖走人。 燕无筹快要被他气死了。 楚胤在一旁看着,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燕无筹看着他沉声问道:“阿胤,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楚胤其实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下来,姬亭的脾性他算是晓得了几分,是个不好相与的,脾气不好,还很不讲道理,先前傅青霖也说,姬亭在祁国连祁皇的面子都不怎么给,虽称臣,却我行我素的,而祁皇对此也是不甚在意,这也让祁国上下都晓得这位医圣的特殊地位,没有人敢开罪他,这个世间,只有两个人的话他是听的,一个是祁国国师姬仓,他的师兄,还有一个便是傅悦,他最疼爱的徒儿。 这段时间,姬亭给傅悦调养身体,看着傅悦受了那么多罪,虽然面上很是平静,说是这么多年下来已经习惯了,可心里如何压抑煎熬,楚胤是深有体会的,他一直忍着这份怒火,如今燕不归的归来,让他忍不住要发泄,若是别人,他或许还不至于如此难容,可这个人是燕不归,是聂禹槊,是傅悦的亲哥哥,却间接让傅悦遭此大难,虽燕不归事先不知情,属于无心之过,可姬亭不讲道理,他认为燕不归做错了,觉得燕不归罪该万死,那燕不归就该死! 所以现在,想要让他交出解药救燕不归,几乎就是难如登天。 见楚胤不说话,燕无筹又道:“若是没有解药,槊儿撑不过今晚,可姬亭那个臭脾气,怕是……” 楚胤淡淡的道:“前辈先去看看阿槊,解药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莫不是想要……” 楚胤当即道:“不会,我会自己去找姬亭前辈,不会惊动臻儿!” 傅悦若是晓得此事,定然会多想,她心思敏感,谁知道那傻丫头会胡思乱想什么,何况,若是让她就此事去找姬亭,姬亭怕是更加不会给解药,只会更生气。 燕无筹却忧心忡忡:“这样怕是不妥,你估计也不晓得姬亭脾气有多拧,他这次铁了心要槊儿的命,断不会救槊儿,他自己要毒死的人,从来没有自己出解药救人的,何况,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研制的毒,都是没有解药的,我担心……” 若是没有解药,那就完了! 哪怕他医术再如何高超,都没有办法制作这个解药救燕不归! 066:尽力而为,他不能死 楚胤拧紧了眉,也知道情况不妙,有解药不好得到,没有解药燕不归必死无疑,可如今的情况他也无可奈何,只低叹一声道:“总要试一试,若是……也是他的命!” 若非他是聂禹槊,若非他是傅悦的亲哥哥,不用等姬亭出手,楚胤会直接杀了他。 这段时间,他看着傅悦受了那么多罪,一次又一次的药浴,她清醒着进去,从没有一次清醒着出来,每次都痛不欲生中途昏迷,他就这样看着,也只能看着,除了陪着她,除了在她痛苦到昏迷的时候让她醒过来继续承受着那份折磨,竟是没有任何办法减轻她的痛苦,每每这个时候,他都觉得自己为她做的那些,远远不够抵消她这段时间所受的一切,他很想把所有参与了那件事的人全部杀了,而燕不归便是其中之一。 如今是这样,姬亭说,等调养好了身体开始解毒,她会比现在更难熬,她最大的罪,还在后头呢! 所以,他会尽力去找姬亭求解药,只因为聂禹槊是聂家的血脉,九死一生侥幸活下来的,身上背负着的,是振兴传承聂氏的重担,是傅悦的亲哥哥,可若是求不到,或是没有,那就当聂禹槊命该如此! 燕无筹对此,也无话可说,只叹了一声,便转身去稳住燕不归的情况。 楚胤并未跟着进去,而是跳下屋顶正要往姬亭那边去,迎面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冯蕴书。 冯蕴书正在处理下面各个地方送回来的账目,听见下面人禀报这边的事情连忙赶过来,只是王府太大,她在前院,距离燕无筹这处院子太远,七拐八拐的,哪怕急急忙忙的赶来,他们也都打斗完了,可看到这一片狼藉,冯蕴书对这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长辈无奈又无语。 楚胤忙上前揖手唤了一声:“大嫂!” 冯蕴书急忙问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楚胤简略道:“姬亭前辈知道阿槊回来了,一气之下给阿槊下了剧毒,此毒致命,燕前辈让他交出解药无果,便和姬亭前辈打起来了!” 冯蕴书闻言,瞳孔一缩面色大变:“致命剧毒?那阿槊岂不是……” “还活着,不过若是没有解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冯蕴书提着心稍稍落下,可也依旧揪心不已:“那现在可如何是好?阿槊这次错的离谱是该受些教训,可他不能死啊,除了臻儿,他便是聂家唯一的血脉了!” 傅悦是女儿,哪怕受尽宠爱珍视,她终究也无法传承聂氏血脉,不仅是因为她嫁给了楚胤,哪怕有孩子,也只能姓楚,更重要的是,傅悦估计也无法生孩子了,而聂禹槊,便是唯一能传承聂氏血脉的人,并非他们觉得传宗接代很重要,经历了那么多,许多事情他们都看淡了,对于傅悦无法有孩子的事情都不甚在意,何况别的,只是聂氏九族被诛,若是能有一脉尚存传承于世,起码不至于彻底湮灭。 何况,聂禹槊的命,是聂禹顷和无数的聂家军以命相护换回来的,他可以死,可以为了聂氏的复仇而死,可以为了洗清聂氏污名而死,但是,不能就这样被毒死! 楚胤抿唇道:“我现在去找姬亭前辈,尽力求取解药!” 冯蕴书点了点头:“那你快去,我先进去瞧瞧!” “嗯!” 冯蕴书不再多言,火急火燎的绕过楚胤走向燕无筹的院子,楚胤目送她进去后,便转身抬步去找姬亭。 得了暗卫的提醒,楚胤没有去药阁和姬亭住的地方,而是直接回了傅悦那里,姬亭从燕无筹那里离开后,就去了傅悦那里了。 067: 傅悦还没醒,姬亭把安姑姑和清沅遣退出门外后,独自一人坐在傅悦旁边,面上很平静,没有方才要杀燕不归和与燕无筹打起来时的狠厉和肃杀,没有往日傅悦面前时的吊儿郎当,也没有其他人跟前的严肃淡漠,只有淡淡的忧伤萦绕着他。 楚胤走到门口看到这样的姬亭,脚步下意识的停下。 静立凝望片刻后,他才提步走了进去。 他刚走到边上,还未开口,姬亭便头也不转的看着傅悦的样子淡声道:“你若是为了找我要解药,就不必开口了!” 楚胤闻言,也知道姬亭不想听这些话,只是,垂眸思索片刻,还是低声道:“姬亭前辈,聂禹槊不能死!” 姬亭闻言,依旧是看着傅悦并未转头,只冷笑一声道:“呵,在我这里,从来只有该死或是不该死的人,从没有过不能死的人!” 楚胤听见他这句话,默然许久,才忽然问:“您知道聂禹槊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姬亭有些不耐烦,冷声道:“我不感兴趣!” 楚胤却还是自顾道:“是聂禹顷大哥和数不尽的聂家军将士拼死相护,才保住了他的一口气!” 姬亭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动了动唇,却是说不出话来。 楚胤抿唇道:“当年,五十万聂家军全军覆没,庆王府惨遭灭门,除了我们都不知情的臻儿,他是聂家仅存的血脉,他的身上背负着的,是聂氏的沉冤和复仇重担,他的命,并非他一人之命,而是聂禹顷大哥和无数聂家军将士的命,或者说,是整个聂氏的传承,他也并非不能死,他可以死于为聂氏复仇沉冤,可以死于病痛意外,可不该死在您的手里!” 姬亭冷笑,转头过来极为不悦的看着楚胤,咬牙道:“笑话,他伙同贼人伤我徒儿,我如何不能杀他?楚胤,枉我一直以为你对小悦悦情深义重,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可如今你却不顾她遭的罪为害她受罪之人求情,你把她当什么?” “前辈,我请你留下聂禹槊一命,也是为了臻儿!” 姬亭眯眼:“为了小悦悦?” 楚胤望着他沉声道:“前辈,聂禹槊是做错了,错的离谱不可饶恕,这一点我深以为然,前辈想要如何责罚都不为过,可您别忘了,他再如何不好,也是臻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亲了,你真的忍心让臻儿连这个哥哥也失去么?” 姬亭嗤笑:“哥哥?他配吗?” 楚胤道:“他配不配,唯有臻儿说了算,我们谁都没有资格评判!” “楚胤……” 楚胤又道:“如您所言,臻儿一旦解毒,随时都可能恢复记忆,她会想起所有前尘往事,那些好的坏的,开心的痛苦的,她都全部想起来,等到那一天,她要面对的承受的是什么你该清楚,聂禹槊再不好,也是她仅存于是唯一的血亲,是她幼时与她最亲近的哥哥,他活着,起码等那一日到来的时候,能让臻儿在面对聂氏满门被灭父母亲族惨死的悲痛时,能得一丝慰藉!” 姬亭咬着牙关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是慰藉?你别忘了聂禹槊对她做了什么!若是她知道,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她这短时间所受的,乃至于今后将要遭受的这些罪,是她这个所谓的血亲兄长间接导致的,你让她如何面对?” 受伤受罪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这些伤和痛是自己的亲近和在意的人给予的,那才令人最易寒心! 楚胤闻言,静默片刻,望着姬亭道:“你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她无法面对?” 姬亭拧紧了眉:“楚胤!” 楚胤很严肃的看着姬亭沉声道:“也许,比起这些痛,她会更在意聂禹槊能活着,前辈,她被送到祁国时,已经失去了所有,在您身边时,连过往记忆都尽数遗忘,你只懂得她受的罪和痛,却并不晓得她在这些变故之前,活着如何幸福无忧,她对她的亲人是如何在意依赖,可如今,她所在意依赖的亲人,只剩下聂禹槊一人了!” “您心疼她,所以要为她报仇出气,我何尝不是这样,她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人,为了她,我没有什么事不能做的,可也同样为了她,我却再如何生气恼恨,都不能要了聂禹槊的命,因为我知道,我知道她最在意什么,知道聂禹槊间接让她受罪甚至差点丢了性命,她或许会受伤难过无法接受,可若是聂禹槊死了,她会悲痛欲绝难以承受,若是她一辈子想不起来倒也罢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她早晚会想起来,一旦她忆起往事,聂禹槊的存在便是怎么也瞒不住的,若是她晓得聂禹槊原本活着,却终究还是死了,还是因她而死,她该如何去承受?那和让她承受第二次灭门之痛有何区别?我不忍心见她如此,也请前辈高抬贵手,为了臻儿,饶了聂禹槊一条命!” 姬亭静默着,并未言语。 之后,他转头看了一眼傅悦之后,一声不吭的起身走出去了。 楚胤看着他走,并未再出声,也并未拦着,他知道,话已至此,再多说无益,凡事过满则亏,姬亭若是听进去了固然好,听不进去,那也没有办法了。 他上前坐在床边,望着傅悦沉静的睡颜,握了握她的手,又轻抚着她的面容片刻,眼神柔情如水的看着她,无声静坐了许久,见她睡颜平静呼吸绵长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便起身走了出去。 楚胤并不知道,在他走出去后,床榻上原本还在熟睡的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 入夜之后不久,姬亭送来了解药,他没有去燕无筹那边,而是直接过来把一个瓶子丢给了楚胤,然后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我是为了小悦悦!” 什么聂氏的传承,聂禹槊如何活下来背负着什么,这一切他都不在意,他只是不希望他最疼爱的小徒儿以后难过。 姬亭手下留情给了解药,燕不归自然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此毒过于厉害,哪怕服了解药,也大伤身体和元气,燕不归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醒来之后,也养了好些天才恢复过来。 楚胤觉得,傅悦这几日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是她不似之前那样总是拉着他聊天,在他手心写写画画的,而是经常坐着发呆,有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心事重重,虽然吃东西喝药甚至是药浴都极力配合,可眉眼间总是萦绕着淡淡的哀伤和纠结,不似先前那样灵动活泼,这让他瞧着困惑不已,可问了她,她也只是摇头…… 四月十二,是镇西侯府世子裴开和谢家大小姐谢荨的大婚日子。 楚胤一早就带着傅悦去了谢家,傅悦依旧和上次出府一样,戴着纱帽,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今日两府大喜,可主场在裴家,故而大多数宾客都去了裴家,只有少数熟识交好的人先来谢家恭贺,楚胤在今日带着傅悦到谢家,就着两家数十上百年的世交之情很合理,可根据现在的局势也不合理,不过合理不合理,人也都来了,还带着傅悦一起,可谓引来不小的注目。 皇后不能来,故而让宜川公主一大早就前来谢家帮忙打点,还接连赏赐了很多陪嫁,且这些陪嫁里的东西,大多数都是请了那些所有亲人健在一生顺遂美满的全活人精心准备的,无一不是精致务必,全都是公主出嫁才有的规格,皇后还亲自在内外命妇中挑了四个全活人一同送嫁,就连给谢荨梳发的人,都亲自精心挑选,可见对谢荨和这桩婚事极为看重。 楚胤带傅悦来,主要是让谢国公看看傅悦,恭贺倒是其次,毕竟他不方便去见谢荨,所以没待多久,也不让任何人接触傅悦,之后就回了府,让姬亭给傅悦诊了脉,又让傅悦吃了午膳和药,在傅悦睡了一觉之后,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带着她辗转去了镇西侯府裴家。 他们到的时候,裴家早就宾客盈门了。 所有能来的人都不曾缺席,只有沈家,因为有孝在身,没有一个人来,不过,派人送来了贺礼,宫中沈贵妃的几个公主都来了,倒也是给足了面子。 楚胤带着傅悦来,依旧是备受瞩目,不过楚胤并未理会任何人,而是带着傅悦给镇西侯裴荆南夫妇道了喜之后,就牵着傅悦远离人群去了后园散心,他其实并不想继续待在这里,道喜的话和贺礼都送到了,大可以告辞离开,可却不能不给谢家和裴家面子,便也留下来,等观了大礼敬一杯酒再行离开,反正正好傅悦也不想那么快回去闷着。 傅悦这些天一直闷闷的,今日难得的心情不错,看见她自是很喜欢出来走动的。 走着走着,夫妻俩直接晃到了裴家后园的练武场。 作为武将世家,裴家有这样一个练武场不奇怪,楚王府也有一个,比这个大得多了。 068:源于本能,长跪请罪 反正也没事做,所有人都聚在前面,就连裴家的下人也都在前面忙活,整个裴家也就这一片人迹罕见,与其继续逛着浪费傅悦的体力,不如在这里打发打发时间,这么想着,楚胤便拉着傅悦走进了练武场。 作为将门侯府,裴家的练武场亦是不小,练武场旁边就有一个兵器库,里面齐聚了所有类型的武器,就连弓箭也摆了一排在那里,各有不同,却每把都是精心打造的好弓。 楚胤挑了许久却是看不上,而看上了单独搁在另一个架子上的一把,瞧着有些年头了,可楚胤一眼就看出了这把弓绝非凡品,做工和制作的材料都是上等的,虽然看着已经旧了,可依旧坚韧无比,怕是再用个三五十年都不会坏,果然,据兵器库管事的老伯说,这是镇西侯裴荆南最喜欢的一把,可宝贝着呢,一直不让其他人触碰,就连世子爷都不可轻易触碰,且这把弓还有些来路。 “侯爷可喜欢这把弓了,用了有三十多年了,一直都极为珍爱,老奴曾听侯爷说过,这是他承袭侯府爵位时庆王爷不知从哪得来送给他的!” 楚胤握着这把弓,就这么愣住了。 裴荆南今年才四十五岁,而聂夙若是没死,如今也该五十七了,比裴荆南大十二岁,因为年纪并不相仿,他不像楚仲和聂夙那样感情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可因为都是世交,且都源于朝局原因,几家都拧作一团以防帝王不容,老侯爷身体不好,常年都病着,裴荆南年少就开始打理侯府诸事,有不懂的,都是聂夙和楚仲帮着打点教导,当时镇西侯府因为老侯爷身体不好而式微,日子并不好过,后来老侯爷故去,镇西侯府只一个镇西侯老夫人和一个年少袭爵的小侯爷撑着,虽然兵权在手,可因为裴荆南当时年少,镇不住军中那些大将,根本没有多少实权,族中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人,孤儿寡母无依无靠,若无外援,被算计夺权是迟早的事情。 何况,当时朝局混乱,皇子们夺嫡之争何等激烈,庆王府和楚王府名义上虽然谁都不支持,可谁不知道聂夙和赵鼎交好,而嵇康侯府虽然置身事外不参与夺嫡,可却也和庆王府楚王府乃是世交,一贯和两大王府同气连枝,镇西侯府这般状况,朝中多的是人想要夺了镇西侯府的兵权,好几个皇子是也都盯上了这块肥肉,和楚仲对谁都一板一眼严肃冷淡不同,聂夙天生就是个性格好动热情似火的人,只要他看得顺眼的,都是掏心掏肺的好,所以对裴荆南很是照顾,很护着裴荆南,他又是那样的脾气,和谁都处得来,在那个局势下,也因为他的帮扶和相护,让镇西侯府在皇子夺嫡的乱局之中得了一席之地,在新帝登基后,也慢慢的恢复了家族的荣光和地位,因此,裴荆南对聂夙,是很敬仰佩服的。 这把弓既是聂夙所赠,裴荆南珍视倒也人之常情。 楚胤凝望把玩着手中沉重的弓箭许久,才淡淡笑着:“那本王就不动裴叔的宝贝了,换一把吧!” 说完,动作轻缓小心的把弓箭放回原位,转身到一边的弓箭架,正打算随意拿一把,便看到傅悦不知何时从架子上拿了一把下来,正轻轻地摸索着弓箭的构造,手顺着箭杆轻轻抚着,瞧她的动作,似乎有几分心不在焉,虽然戴着纱帽瞧不见她的情绪,楚胤却肯定,她此刻正在出神。 楚胤不由拧眉,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有些担心的问:“臻儿,怎么了?” 傅悦没回神。 楚胤愈发担心,伸手握住她正在不停摸着弓的手,轻轻唤她:“臻儿……” 傅悦在他握着她的手的时候,猛地回神过来,整个人一个激灵。 楚胤困惑又担心的问:“臻儿,你到底怎么了?” 傅悦听见他的声音才堪堪回神,摇了摇头,放开了手中的弓,拉着楚胤空着的右手在他掌心写道:“没,就是在想,夫君射箭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楚胤闻言,哑然笑了:“原来如此,那简单了,臻儿想知道,那我便射几箭给你看……” 话音就这么顿住了。 他怎么忘了,她看不见。 傅悦也怔愣了许久,拉着他手的手都僵硬了一下,就在楚胤正想要说什么来宽慰她的时候,傅悦拉着他的手又写道:“可以,我看不见,可我能听!” 楚胤凝望着她,虽隔着白纱看不见她的脸,可他就是凝望了她许久,好似就是在看着她的模样一般,片刻后,才笑道:“如此,那为夫便献丑了!” 说着,揖手拿着弓,一手牵着傅悦的手走出了兵器库,去了外面的练武场,走到练习箭术的地方。 有十个靶心,每个和射箭的位置相隔的距离都不一样,最短的有五丈,最长的有十五丈,每一个都差一丈的距离,楚胤想都没想,就走到了瞧着最远的那个靶心射箭的位置上。 兵器库管事的紧随着送来了一大把的箭,目测有十几支。 楚胤已经有许多年不曾站着射箭了。 他坐在轮椅上近九年,也就在腿残之前在平叛时站着射箭过,后来便站不起来了,哪怕是这段时间他站起来了,也没有心思弄这玩意儿,如今突然站着握着弓箭,他有些不太适应,心中都忍不住感慨万千。 不过,也只是片刻的感慨,他便简单了拉伸了一下手臂,而后搭好了弓箭,对着十五丈外的箭靶,眯着眼瞄准,眼中随之闪烁着锐利的锋芒…… “咻!” 一箭脱手破空而出,然后眨眼的功夫,嗤啦一声,那支箭直接射穿了箭靶,也正中靶心。 傅悦有些欢喜的蹦了一下,鼓起了掌。 即使看不见她的样子,也晓得,她正在笑着。 楚胤见她高兴了,也忍不住笑着,只是他没再继续射,而是思索片刻后,抬步走到她面前,温声道:“我记得臻儿箭术也是不错的,不如臻儿也射一箭给我瞧瞧!” 去年在青台秋猎大典时,她便在赵祯伺机羞辱他的时候,忽然射了一箭,那一箭也是正中靶心,且还是从赵祯脖子划过的,他当时很震撼的,也记得很清楚,这丫头哪怕是看不见,凭着听声辩位,也能这般精准毫无偏差,而她拉弓射箭的手法姿势很正确,和小时候一样,哪怕是遗忘了,也都刻在骨子里记着一般。 聂兰臻是才女,天生聪颖的她,不仅琴棋书画了得,骑马射箭也不逊于男儿,聂家的人虽然宠着她,可并非盲目宠溺,该学的该会的从不曾落下,而她生来就比寻常女子聪慧太多,作为女儿之家,她精文通墨擅乐懂棋,哪怕是女红刺绣,也都略懂一二,作为将门虎女,她亦是读兵书习骑射,武功也是会一些的,只是她不爱学武,大家觉得她会不会武功都无所谓,且学武太过受罪,便由着她,故而她只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她的骑射本事那是许多男儿都不及的。 哪怕遗忘了过去,忘了自己是谁,有些东西,是忘不掉的。 傅悦正想自己上手,可又怕楚胤不许她懂,正犹豫着如何和他提,楚胤就忽然询问她的意思,傅悦自然是乐意之极,忙不迭的点头。 然而,楚胤并未让她射这个最远的靶子,而是牵着她走到了那个射程最短的箭靶射箭处,先自己射了一箭让她听声辩位,这才把弓和新拿的箭给她。 他故意射给她听声辩位的那一箭,所以用力很小,只是把箭射到了靶子中间稳稳地扎在那里,并未穿透。 而傅悦,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动作好似熟稔却又生疏的搭好弓箭,凭着本能一般的的想法,摆好了一个落在楚胤眼中仿佛可以和过去的她重合的姿势,将箭头指向箭靶那边。 然后,保持着这个姿势和动作许久,她才忽然拉弓,射箭,动作一气呵成。 “咻!”的一声响起,可箭却射出去后就歪了,并未射到箭靶,而是射到箭靶脚下。 她力道不够,可这是她现在能使得所有力气了。 傅悦有些沮丧,握着弓箭的手紧了紧。 楚胤不晓得如何和她说,凝神片刻,吩咐人去兵器库里找一把轻便小巧的弩机来,刚才他在里面看到过。 兵器库管事急忙去拿,很快拿了来。 是一把制作精良又小巧轻便的弩机,用不了什么力气,只消触及机关便可将箭矢放射出去。 傅悦拿着这把弩机,摸索片刻,似乎在探究这把弩机的构造,却也不让楚胤教她怎么用,摸索片刻后,便让楚胤搭好箭,然后,抬手指向箭靶的位置,维持着射箭的姿势许久,对着箭靶瞄了又瞄,才好似确定了位置,指尖一动,原本还在弩机上的短箭立刻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射了出去,稳稳地扎在了楚胤方才射的那支箭的旁边,没入红心之中,射穿了整个箭靶。 如此力道,可见这个弩机的威力。 楚胤看着,眉眼间笑意难掩,道:“臻儿很厉害!” 傅悦自是开心的,朝着楚胤扬了扬手里的弩机,意思很明确,还想继续射。 楚胤顺着她,继续为她搭好短箭,让她继续玩。 然后就这样,傅悦射了又射,似乎很喜欢,竟是丝毫不见烦腻,还越来越起劲,一连着把是个箭靶都玩了个遍,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力气,楚胤乐的纵容她。 因为太过入神的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傅悦身上,竟是谁也没有察觉到,在远处的假山旁边,两个人站在那里许久了,而其中一个,目光一直停留在傅悦身上。 赵禩今日是来参加大婚喜宴的,今日这场大婚,所有皇子都来了,他虽然不爱应酬,可也还是给了裴家和谢家的面子,来恭贺一番。自然,来意也不止于此。 前面人多太过吵闹,他不喜欢,便带着手下来了后园逛着,可逛了大半的花园,都遇见了不少人,便往人少的这边来,大老远的,就看到了练武场里的楚胤和傅悦。 看着傅悦,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记忆中薄命的小丫头。 似乎,不只是长得像……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慢慢下山了,前面的有人来报,说新郎迎回新娘的迎亲队快到了,拜堂吉时也将近,楚胤这才带着傅悦离开了练武场,去观了拜堂大礼,却没有参加大婚喜宴,只是当众敬了三杯酒恭贺裴开大婚,便众目睽睽之下,领着傅悦和裴荆南辞别,回了楚王府。 傅悦今日很来累,在马车上就睡着了。 回到王府,楚胤抱着她回了西院,安置好她后,听闻手下的禀报,他拧着眉头去了东院书房下面的地下密室,也就是安置着聂氏宗祠的地方。 燕不归已经跪在这里两个时辰了。 楚胤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静静地跪在蒲团那里,腰背挺直一动不动,可走到他旁边看着他的脸,却是一片苍白,一脸的虚弱。 姬亭的毒毒性自然是厉害,哪怕服了解药解了毒,也被伤了身子和元气,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来,如今养了几日也还没恢复过来,原本该是静养的,如今却跑到这里跪了两个时辰不动,脸色自然是好不到哪去。 燕不归一直闭着眼跪在那里,在楚胤进来的时候,燕不归就听见了动静,却并未理会,楚胤站在旁边时,他也并未理会,只闭着眼跪在那里,哪怕不堪重负,脸色不好了,眉头也拧紧了,也依旧挺直着腰背,一动不动的,好似那是坚不可摧的磐石,雷打不动…… 楚胤看着他,拧眉淡声问道:“你不好好养着,来这里折腾什么?” 燕不归总算是睁开了眼,却没有看着楚胤,只望着那一堆牌位,哑着声音开口:“请罪!” 楚胤闻言,怔愣了一下,而后很是不悦的道:“身体还没好就折腾这些没用的,你不想活了?” 燕不归没说话。 楚胤冷声道:“你若是不想活了早跟我说就好,我也不用费心为你求来解药了!” 069:为父报仇,接连婚讯 燕不归苦笑:“你原本就不该救我!” 他做错了,错得如此离谱,若能因她而死,也算求仁得仁。 楚胤不置可否,只道:“你现在还没有资格死!” 燕不归默不吭声。 楚胤沉声道:“好好想想你肩上的责任,想想臻儿,你觉得你有资格求死?聂禹槊,我告诉你,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哪怕你觉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你也只配活着,活着做你该做的事,从你活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无权选择死亡!” 燕不归闭了闭眼,喃喃道:“我知道……” 他一直知道,聂禹槊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大哥,是聂氏,是聂家军所有人,却不是他自己。 “既然知道,就好好想想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你在这里跪着也只是徒劳无功,你想要忏悔请罪,光跪着是不够的,就算你跪死在这里,聂氏的污名依旧存在,仇依旧报不了,臻儿依然要受罪,没有任何用处!” 燕不归嗫嚅了一下唇,想说什么,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楚胤也许久不说话。 就这样,燕不归跪着,楚胤站着,都面向着一堆牌位沉默着。 不晓得过了多久,燕不归缓缓开口:“舅舅说,臻儿会恢复记忆,对么?” “对!” 燕不归眼中闪烁着泪光,接着问:“在这之前,她还要受很多罪,对么?” “对!” 燕不归颓然无力的苦笑道:“我还记得臻儿刚出生时,父王说,她是聂家百年来唯一的女儿,是我们聂家无上的珍宝,生来就理所应当要一辈子娇宠着的,所以,我们聂家哪怕豁出一切,都要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说起来也是可笑,到最后,我们都没有做到,幼时,我一直把保护她疼爱她当做自己毕生的责任和使命,后来慢慢长大了,这个信念便越深,可到头来,我却这般伤了她,父王他们都不会原谅我,我自己,也无法原谅我自己,她是我妹妹啊……” 他一直在后悔,后悔那一念之差,造成她无尽的伤痛,虽然这件事他参与的不多,可是,却难辞其咎,若非他支开了楚胤,她不至于孤身遇险,若非他下药给楚胤让楚胤无法救她,弄的场面大乱,她怎么着都不会被掳走,以至于有了后面的这些事情,或者在此之前,他不那么偏执,不因过往执念对她怀挟偏见,回京后立刻就去见了楚胤,就会早些知道她是臻儿,断不会有这些事情发生,又或者在得知赵鼎和方叙的计划时,及时通知楚胤,一切都不会发生,可惜,事已至此,再无假设! 楚胤对此不置一语,静默了许久,才道:“再过些日子臻儿药浴结束,我就亲自送她回祁国!” 燕不归一惊,猛地抬头看着他:“回祁国?” 楚胤颔首:“嗯,这是祁皇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她的身体需要静养,这里已经不太平了,送她回去,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再去接回来!” 燕不归听言,恍惚片刻,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把她留在这里也是危险,我们怎么都好,只是她……再不能有任何闪失了!” 楚胤不置可否,只淡声道:“别跪着了,回去好好养好身体,不出意外这个月底你就有事做了!” “什么事?” 楚胤眯着眼吐出四个字:“为父报仇!” 燕不归顿时愣住…… 裴开和谢荨大婚五日后,皇帝突然下诏,赐婚十一公主临川公主赵婉鸢和嵇康侯世子穆嵘,择日晚婚,诏书下达之前,没有任何人提前察觉,皇帝直接下了旨,嵇康侯府自然是不能公然抗旨,如此,便是板上钉钉的婚事了。 在此事后不足两日,又传出消息,赵鼎不知何时派遣了人暗中带着国书前往东越,与东越景明帝宇文煊商谈两国结盟事宜,也不晓得赵鼎许了东越什么好处,一向只和北汉结盟的东越一反常态,景明帝已经同意两国联姻,派了使者前来递交国书,并且许诺来往联姻,不仅东越会嫁过来一个公主,也会从大秦娶一个公主回去为皇妃,如今皇帝的公主未嫁未曾许婚的几个中,只有一个真定公主快十七岁了还没嫁人,这个要嫁去东越和亲的人选很明显便是早到婚嫁年龄却还没嫁人的八公主真定公主赵婉凝。 此事刚传开不久,真定公主就来了凤仪殿。 皇后正在礼佛,所以,谁也不见,自然只能宜川公主接见了她。 刚叫人领着真定公主进来,宜川公主都还没开口,真定公主就直接跪下了。 宜川公主当即一愣,而后拧眉问:“八妹,你这是作何?” 真定公主抬头望着宜川公主,含泪恳求道:“三皇姐,求你和母后帮帮我,我不想嫁到东越!” 宜川公主顿时不说话了。 真定公主见她沉默下来,当即又梨花带雨般哀求道:“三皇姐,现在只有你和母后可以帮我了,求你了,妹妹求姐姐救救我!” 宜川公主静默许久,才上前扶着真定公主:“你先起来吧!” “三姐……” 宜川公主淡淡的道:“有什么话起来说,我不喜欢有人跪着和我说话!” 真定公主只好起来。 真定公主很漂亮的,她的母亲原本是一个宫女,就是因为长得太好看,才被皇帝一眼看中宠幸,并且还封做美人宠了些日子,且还几乎日日宠幸,当时沈贵妃盛宠多年,又掌管后宫,自然见不得有人夺了她的宠爱,从中作梗离间,导致皇帝厌弃了这位新宠的美人,再不曾召幸,可她却还算有福,在此后不久有了身孕,然而沈贵妃得知此事,如何容得,便想要扼杀了这个孩子,那位美人便让人暗中来报皇后,皇后虽然不管事,可身为皇后自然见不得有人谋杀皇嗣,就出面阻止了此事,还一路护着她安然生产,可是好景不长,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也伤了身子落下了病根,孩子出生没两年就撒手人寰了,她死后,真定公主就被皇帝随意指给了贞妃卢氏抚养,这些年,真定公主一直养在贞妃膝下。 宜川公主叹声道:“我知道你不愿和亲,从古至今,又有哪个公主真的愿意远嫁他乡呢?可父皇已经定了你,虽未下旨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你让我如何帮你?” 真定公主猛的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原本要和亲的是临川不是我,母妃年前就和父皇提议过给我和穆嵘赐婚,父皇也答应了过完年就下诏,可是年后出了不少事,父皇就忘记了,现在父皇才想起来,父皇本来要赐婚我和穆嵘,让临川嫁去东越,是沈贵妃从中作梗,父皇才改了主意,皇姐,我不要嫁去东越,是我先喜欢上了穆嵘,凭什么临川想要抢走就抢走!” 是了,皇帝原本打算嫁去东越的是临川公主,可是沈贵妃舍不得,哀求了许久,皇帝权衡许久后,许是顾及沈家和沈贵妃,竟是把和亲人选改为了原本打算赐婚给穆嵘的真定公主,而临川公主便许配给了穆嵘。 宜川公主挑眉,有些惊讶的问:“你喜欢穆嵘?” 真定公主也不扭捏,很坦诚的点头:“嗯,我喜欢他有两年了,从十五岁那年就开始喜欢!” 对此,宜川公主却是疑惑了:“你怎么会喜欢他?我记得他一贯不在京中,你也常年待在宫中,怎么会喜欢上他?” 真定公主这才将缘由徐徐道来。 真定公主并不算受宠,可到底也养在贞妃膝下,贞妃是皇帝登基前的侧妃,皇帝虽不算宠爱她,却也还算敬重她,故而哪怕是盛宠如沈贵妃,也不敢轻易为难,所以,真定公主虽不至于和临川公主一样受宠。却也可自由出入宫廷,因为她长得好看,临川公主不喜欢她,经常为难欺负她,贞妃忌惮沈贵妃,并不太给她做主,两年前一次,临川公主把她欺负的狠了,她不想待在宫里,就和贞妃打了招呼出宫去贞妃所生的南康公主那里散心,南康公主正好要去城外龙兴寺小住祈福,她就跟着去了,在龙兴寺后山,她遣退左右独自逛着,不慎被蛇咬,是穆嵘救了她,还给她及时吸了蛇毒,然而他没留下名字就离开了,她那时就对那个救了她的男子动了心。 之后的一场宫宴上,她再次见到了他,才晓得他是谁,一直暗暗恋慕着,可穆嵘作为嵇康侯府世子,常年在外领兵不在京中,她很少见到他,也因此,贞妃询问她的婚事,她都含糊其辞的敷衍了,皇帝也顾不上她,便也耽搁了一年,去年沈贵妃受伤后,贞妃复宠,她也因此经常可以见到皇帝,皇帝知道她到了婚嫁年龄,就和她说起了此事,她当时脑子一热,就和皇帝说想要嫁给穆嵘,皇帝允了,只是当时穆嵘不在京中,既是赐婚就得人在才行,皇帝说等过年穆嵘回京,年后就赐婚,可他却给忘了,之后便是楚王妃出事,一大堆事层出不穷,贞妃看出皇帝心情不悦,便也不让她再提此事。 如今,他却来了这么一出…… 真定公主欲哭无泪。 父皇赐婚给临川和穆嵘是,她就去求见过父皇,可是父皇不见她,母妃后来也拦着她不给她去闹,这才两日,她就被定给了东越…… “……皇姐,我知道贸然来找你请你帮我很唐突,可我也是走投无路,如今我只能求你和母后,母后是皇后,你又是嫡公主,父皇因为以前的事情现在很宠着你,就连沈贵妃都拿你没办法,只要你和母后愿意帮我,一定可以阻止的,我不要嫁去东越,我只要嫁给穆嵘!” 宜川公主拧眉道:“可这件事你应该让贞妃出面才对,她是你的养母,她还没说什么,我又有何立场帮你?” 真定公主自嘲笑着:“母妃不会帮我的,我求过了,我苦苦的哀求她,可她说父皇已经决定的事情,她不敢忤逆,也怕因此得罪沈贵妃和沈家,让我遵旨而行,都说我是母妃养大的,可是她有自己的孩子,我不是她亲生的,这么多年她对我远不如对对二皇兄和二皇姐那样关心在意,她怎么可能为了我与父皇和沈贵妃作对?” 对此,宜川公主倒也晓得。 贞妃是一个很懂得权衡利弊察言观色的人,甚至很会做人,所以,她虽不像沈贵妃那样得宠,却也不至于像丽妃那样被一再贬位羞辱,在宫中安安静静的,皇帝虽不喜欢她,却因为她会做人,表现的很温顺谦让,从不曾让皇帝不悦过,皇帝还算尊重她,如今此事是皇帝决定的,沈家的势力摆在那里,她自然不会去忤逆皇帝得罪沈贵妃和沈家,只能牺牲真定公主了。 宜川公主很无奈的道:“八妹,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我无能为力,母后也帮不了你,若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定会尽力全了你的心思,可如今赐婚的旨意已下,父皇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收回成命的,临川和穆嵘的婚事是改不了了,至于和亲之事,父皇已经决定了,如今众姐妹中,也只剩下你合适了,虽还未下诏,可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我如何能阻拦?” “我……”真定公主也不晓得怎么办了,张嘴许久说不出话,便只有低着头流泪。 宜川公主拉着真定公主的手轻拍了几下,语重心长又无奈的道:“其实你应该早已明白,此事已经板上钉钉不可更改了,来找母后和我又能有什么用呢?我们也没有办法更改父皇的诏令和圣意,与其这样折腾,不如奉旨而行吧,父皇的脾性你也该是明白几分的,他既然决定了,除非你死,否则你只能嫁!” 真定公主很委屈的流着泪憋着嘴抽噎道:“可我喜欢穆嵘啊,若我不喜欢他,我可以听从父皇的安排,作为皇室公主,我哪里不知自己的命运,生来不是和亲就是笼络下臣,姐妹们都是这样,我一个没有母族又不受宠的公主,有什么资格可以例外?可我舍不得……” 宜川公主缄默片刻后,问:“那穆嵘喜欢你么?” “啊?” “你说你喜欢他想嫁给他,可他对你如何?可也喜欢你?” 真定公主哑了咬唇,低着头茫然又失落的道:“他……他估计都不记得我了……” 宜川公主呼了口气,道:“那你也不必坚持了,你嫁给他,还不如和亲!” “为何?” 宜川公主坦言道:“如今的局势你应该晓得一些,想来贞妃也和你说过,这场赐婚,其实是父皇用来控制嵇康侯府的一出戏,而这个赐婚给穆嵘的公主,就是父皇的一颗棋子,你以为穆嵘会喜欢这桩婚事?会喜欢这个赐婚给她的公主?他不会,不仅不喜欢,还会厌恶,你嫁给他,也只会左右为难,以后是什么局势我们都不知道,可我能肯定,你嫁给他不会好过,如此,倒不如和亲,远离这里,不至于卷入这些纷争,兴许还能有出头之日!” 070: “可是……我对他是真心的啊,我会好好待他,不会算计,也不会听从父皇的话当棋子,我……” 宜川公主没听她说完,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淡声道:“只要你是皇室公主,是父皇赐婚给他的,你的真心在他的眼里,就不值得相信,尤其是现在这样的局势,你其实挺聪明的,应该晓得若是你嫁给他,不管将来如何,你们都不会好过,何况,有许多事情你不知道,我也不便与你多言,你只要明白,与其嫁给他一辈子左右为难不得善果,倒不如遵旨和亲,我听说东越皇帝如今尚不过而立,也是个有作为的帝王,你嫁给他,只要你有本事,凡事皆有可能!” 真定公主怔愣片刻,有些意外的看着宜川公主拧眉斟酌着问:“皇姐的意思,是让我嫁给东越皇帝,夺得他的宠爱,然后……” 宜川公主道:“那都是看你,你嫁过去了,想要安然度日也好,争宠上位也罢,都随了你的心,你是想要和你的生母一样受尽屈辱和算计不得善终,还是想要走一条与你母亲截然相反的路,那都是你的选择!” 真定公主仍有些挣扎茫然:“可是……我还是……” 宜川公主语气缓了几分:“婉凝,你若是想下半辈子过得好,就不要想这些不该想的,如今父皇已经赐婚给临川和穆嵘,这是不可能改变的,父皇是什么脾性你也该清楚,最不喜欢被人忤逆,你若是不愿意和亲,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没的选择,而父皇也不会在意你的死活,他只会在意你的存在能不能有利用价值,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想你的母亲,当年是如何为了保全你丢掉了性命,想想你自己!” 真定公主有些激动的哭着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怕左右为难不怕他不信我,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用真心待他好,他总会明白的,可现在我连嫁给他都做不到了,我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原本我可以嫁给他的,父皇都答应我了,之前父皇定的也是让我嫁给他让临川嫁去东越,凭什么临川不愿和亲就要牺牲我?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比我好,什么都抢了我的,这些我都不在乎了,可她如今又要夺了我的心上人,都是父皇的女儿,难道就因为我母亲出身卑微我没有母族,就活该被这样欺辱么?皇姐,我不是怕和亲,我只是不甘心,我只差一步就能如愿以偿了,现在,你让我如何甘心命运被这般捉弄?” 从小就是这样的,临川比她小一岁,都在宫里长大,自然也是一起长大的,可是沈贵妃不喜欢她,教唆临川也不喜欢她,从小就欺负她,因为同龄的姐妹就是她和临川还有十妹信阳,信阳生母是璃妃,母族虽然没落了,可好歹外祖父是上一任兵部尚书,如今几个舅舅也在朝中为官,最重要的是,信阳是楚贵妃抚养,楚贵妃出身高贵,乃是楚王府的郡主出身,沈贵妃忌惮楚贵妃,临川自然是不敢欺负信阳,就只有欺负她,从小,只要是她喜欢的想要的,临川都会夺了去,哪怕是丢掉也不会还给她,还处处欺凌辱骂,母妃不敢开罪沈贵妃,从不为她做主,只会嘱咐她处处让着临川,她从小就知道,不会有人护着她,想要在这个宫廷中生存下来,她除了忍没有任何办法,她也做到了,凡是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她如何忍得? 宜川公主轻笑:“你不甘心又能如何?婉凝,我实话跟你说,自古以来,生在皇室的公主,没有几个是能够快活的,要么笼络下臣要么和亲外邦,都不过是定国安邦的牺牲品罢了,你以为临川嫁给穆嵘就快活顺心了?我告诉你,若是你,或许还能好过一点,因为你不是沈贵妃的孩子,不是沈家的外甥女,可若是临川,她的下半生,都只有暗无天日,你不要想着你心里恋慕着谁,你只要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过得比她好,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你嫁去东越,会比嫁给穆嵘好得多,只要你想,你可以摆脱棋子的命,甚至,得到更多,这才是无限的可能!” 真定公主就这么愣住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宜川公主叹息道:“说实话,我是为你好,当年你母亲受母后庇护生下了你,我是看着你出生的,才希望你远离这里,若是别人,生死与我又有何关?” 真定公主静默了许久,才抬眸看着宜川公主轻声问:“若皇姐是我,也会选择和亲么?” 宜川公主恍惚了一下,而后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真定公主有些惊讶不解。 宜川公主苦笑道:“我跟你不一样,我是皇后嫡出,有一个强大的母族,我有选择的资格,而且,我从小就被许了婚,而我的未婚夫,也是我从小仰慕的人,我与他两情相悦,只是命运捉弄,我失去了他,可是,不管如何,我的出身,注定了我终此一生都不用面临和你一样的为难,没有人可以逼我,其实我无法对你的感觉感同身受,因为我不是你,我所说的话,是站在为你好的角度与你说的,婉凝,你的未来比我幸运,我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可你不是,你对穆嵘的心意总还能收的回来,你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可我,心死了就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真定公主张了张嘴,却是不晓得说什么。 当年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她还小,并不知道这些,后来慢慢长大了,宫里的人谁也不敢提,宜川公主长年住在行宫,她其实都记不得这个姐姐长什么样子了,只有去年这个姐姐回来,她才开始接触到,宜川公主对她是挺好的,不像对临川那样冷淡,倒也是有几分关怀,可也不甚热络,只是自从宜川公主掌管宫中大权,临川再也没有欺负过她,因为有一次临川当着宫女的面挤兑她,被三姐掌掴了两巴掌警告了一番,临川就消停了。 她挺喜欢这个姐姐,却对这个姐姐不太了解,只知道宜川公主以前的未婚夫是庆王府的世子,后来庆王府因为通敌叛国被灭门,宜川公主之后嫁给了沐阳侯府世子,却在大婚当夜火烧侯府,差点灭了沐阳侯府满门,再后来,宜川公主就在行宫住着了,她一直不太明白这些事情,询问过母妃,母妃也三缄其口,让她不要多问,其他人要么不知道要么不敢说,如今听到宜川公主说起,倒是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宜川公主似乎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什么,更不在意她的反应,只淡淡的道:“这个世上,两情相悦的人都不一定有好结果,何况是一厢情愿?如今事成定局,既然什么都改变不了了,你就回去好好想清楚,放下穆嵘,然后等着嫁人,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想,就好好想想怎么样为自己争取最好的处境的未来,其实说实话,这一番阴差阳错未尝不是好事,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以后你会明白我今日跟你说的这些话!” 真定公主有些听进去了,虽然还是有些郁结难平,可静默了许久后,终究还是不再多言,低声道:“真定多谢三皇姐的提点教诲!” 说完,福了福身,道了声告退后,便转身走了。 宜川公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皇后从后面走出来,缓缓行至宜川公主身侧。 宜川公主转身看到她,神色微动,而后微微福身:“母亲!” 皇后望着门口,语音悠长的叹道:“这丫头也是个命苦的……” 宜川公主不置可否,只道:“若是让她嫁给穆嵘,她会更苦!” 许多事情宜川公主心知肚明,不管以后大秦的局势如何,只要真定公主嫁给穆嵘,就注定了不幸,远嫁,却不一定了。 皇后笑了笑,看着宜川公主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劝说她!不过,既然道理你都懂,怎么就不会劝着点自己呢?” 宜川公主挑眉:“母亲这哪里的话,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皇后嗔了一眼她,没好气道:“现在好有什么用?苦了自己这么多年,何况,如今你也好不到哪去,说起来也怪我,当初不该为你定了这门亲事,让你这般执着,好好地一个人,终究是被执念给毁了!” 宜川公主却苦涩的笑着,无奈道:“母亲,这是我的命,我和阿顷从小认识两情相悦,就算没有婚约,也改变不了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该来的也总会来,我喜欢他,从来不是因为我和他的婚约,我相信他也是的,所以,如何能怪得了您呢?” 皇后却还是自责:“话是这样说,可终究也是我害了你!” 她是这样,为了心中所爱执念一生,哪怕放下了,也中就忘不掉,这么多年的自苦,可不就是因为这份执念?她的女儿也和她一样,只是,她不心疼自己,却很心疼她的女儿,一辈子啊,就这样毁了…… 宜川公主心中酸涩难受,忍着眼中的一丝丝暖热湿润,吸了口气道:“好了母亲,不说这些了!”皇后也不想提这些往事,便点了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你一贯性子冷淡,不该管的事情从不打理,我还以为这件事情你不会理会呢。” 宜川公主莞尔淡笑,气定神闲道:“毕竟是妹妹,虽没什么感情,却不讨厌,反正她也没得选择,与其看着她钻牛角尖惹怒父皇,倒不如劝几句,也费不了多少心思,说不定,还能有体意外的收获呢!” 皇后闻言,眉眼间掠过一抹讶异之色:“萱儿,你是想……” 宜川公主意味深长的笑着,眉眼间闪着丝丝精芒,道:“父皇想要联姻东越,无外乎为了掣肘祁国和北梁,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北梁欲兴兵南下,大秦和北梁一战在所难免,听说东越的贺太后是北汉和亲的公主,东越和北汉一向交好,共同掣肘北梁,北梁和东越不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有共同的敌人,便是天然的盟友,父皇正式看准了这一点,才想和东越联姻同时掣肘祁国和北梁,可我就是不想让他如愿!” 皇后冷笑:“他也就会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了,庆王府驻守北境百年,才挡住了北梁和北汉两国的接连侵略,保住了北境的安宁,如今庆王府被他除掉了,没有了聂家军的阻挡,凭着沈家那些个没用的废物,他这江山能守多久!” 因为大秦的疆域是在这块大陆最中心的地方,地大物博,一直都是北边两国虎视眈眈的,所以这百余年来,从未停止过对大秦的觊觎和侵略,开国太祖皇帝正是知道了这一点,知道了大秦地处中间最是容易被诸国觊觎,这才一立国建朝就分封了两大王府四大侯府驻守边疆,大力发展军事,让他们守住大秦的大门,也因此,大秦立国百年,虽屡被侵略,却从未被夺去过半分土地,大秦的历代帝王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一直厚待他们,当然,也一直制衡着他们,可后来,因为君王不容,慢慢的开始打压,先帝时期,两座侯府被灭门,如今赵鼎又灭了庆王府,与楚王府和镇西侯府嵇康侯府离了心,若非当年庆王府被灭之前重创了北梁铁骑大军,北境焉能有这十几年的太平,如今,庆王府没了,北梁来犯,就凭赵鼎中庸的这些酒囊饭袋,呵…… 赵鼎这是作茧自缚,刚愎自用的除掉了一个又一个,打压一个又一个,到头来,手下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没用,他从没上过战场,还以为战场厮杀和他玩弄权术一样动动脑筋就可以了的,殊不知,他大错特错。 如今的大秦内忧外患,她就等着看,看赵鼎作茧自缚之后,是如何悔恨的。 宜川公主轻笑:“守得住守不住都是他的事,母亲别管了!” “这倒也是!” 071:北梁屠城,受到刺激 对于皇帝这一系列联姻赐婚的安排,在朝堂上倒是影响不小,可楚王府依旧是不予理会任谁来求见都闭门谢客,不过,不理朝中的事情,外面的事情倒是不断的传回来。 大致查清了齐阳王府被灭门的幕后主使是楚王府,且此事楚胤也毫不掩饰的暗中宣扬开来,不管方叙做了什么才导致的这个后果,可这对于北梁而言,是羞辱,也是挑衅,北梁皇帝已经让方叙和五皇子方适点兵南下,大军即将压境,如今战争一触即发,皇帝也早就收到了消息,虽然对楚胤所为怒不可竭,可也知道此战在所难免,自然是已经传召去北境让沈霆和一众将领做好迎战准备,甚至也命令兵部和户部准备好粮草和军资全力支持北境战线。 然而,边境即将燃起战火,朝中却依旧争斗不休,太子和荣王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互相派人暗杀过几次了,对此,皇帝依旧不予阻止,甚至乐的纵容,丝毫不在意两个皇子的争斗所带来的后果,仿佛,他们斗得越厉害,他这个坐山观虎斗的就能收获越多一样。 还有南边祁国和蜀国的战事,楚胤收到消息,傅青霖大胜,才半个月,便夺了蜀国边境接壤祁国的三座城池! 原本因为明王包庇方叙导致与祁国交恶以至于祁国大军压境,明王威望大跌,摄政之权受到臣民质疑,事情是他惹出来的,他只能领军御敌打算亲自平息这场麻烦,可因为处于被动,战场一再失利,加上他领军出征后,后方一再拖后腿,他的人接连被冯太后和冯家联手除掉,特别是供给军资粮草的将领官员,因此军心不稳,导致他战场分心,被傅青霖重伤,在他重伤期间,楚胤和傅青霖派人暗中协助,蜀国冯太后与镇国公府冯家联手,不到一个月,就除掉了明王在朝中的不少亲信,蜀国的朝堂顿时变了天似的,明王大权一落千丈,而名望因为重伤,竟是什么也做不了,也在明王重伤期间,傅青霖趁机领兵大肆进攻,蜀国大军军心涣散大败而退,如今,已经退守鄂云城。 而鄂云城乃至于往后的五座城池,其实在四十多年前,原本是祁国的疆土,就因为当年祁国三王之乱,接壤祁国的诸国趁火打劫大军压境打算分食祁国,蜀国打开了祁国接壤蜀国的澜水关,一连夺走了这八座城池,若非后来英老王爷暗中周旋,不仅让蜀国朝堂混乱,还派了人去使计让本来就和蜀国不和的北汉和蜀国交恶,让蜀国不仅家中混乱还后方起火,蜀国自顾不暇,自然是顾不上趁火打劫,这才偃旗息鼓,可这八座城池加上这一大片天然屏障的鄂多山脉,数百里疆域却还是被蜀国夺了去。 不仅于此,就连其他几个和祁国接壤的国家,秦国,南周和东越,都趁火打劫,虽后来都偃旗息鼓了,可也多多少少趁乱割去了祁国一些边疆土地,一开始那些年,祁国百废待兴,国中动荡不安,朝中多数大臣不服傅中齐,内忧外患之际,祁国当时已经没有任何实力应付,甚至要想稳住国中局势,就必须先解决各国财狼,傅中齐只能让英老王爷和诸国和谈,承认了那些疆土是他们的,甚至由着他们勒索,换来边境十年稳定,可代价却让祁国丢失了上千里的疆土! 后来经过傅中齐的励精图治和刚柔并济的治国手段,祁国发展迅速,可当年是祁国自己承认了那些领土割让给诸国,加上天下太平,若想要夺回土地,就要和这四个邻国分别交战,且不说这并非易事,一旦祁国和某个国家打起来,便容易引起其他几国的忌惮遭受群起而攻,祁国疲于应付,最重要的是,傅中齐其实很讨厌战乱,当年祁国内战,是他毕生的阴影,便一直没有夺回失土,也就十四年前,秦国和祁国边境起了些乱子,两国才交战,可当时的祁国远不如现在这般强盛,并未夺回失地,倒是因为庆王妃燕无瑕的暗中周旋,让那场战争无疾而终,谁也讨不了好。 这次傅中齐发兵攻打蜀国,是为了傅悦,其实也是为了趁机夺回失地,明王此番所为,给了祁国名正言顺攻打蜀国的理由。 傅青霖夺回那三座城池后,便停止不前了,现在两国大军正在对峙,明王的伤势也有所好转,而傅青霖,是在等! 终于,四月底的时候,北境的战报接连传回了暨城! 四月二十五,第一道北境八百里加急紧急军情奏报被送回暨城,八天前,北梁齐阳王方叙和五皇子方适领兵南下,直接攻打秦国,此次北梁发兵四十万,其中三十万是原本齐阳王府镇守北梁南境的大军,而另外十万骑兵是北梁皇帝亲自掌控的大军,交由五皇子方适带领,两人兵分两路声东击西,直接打乱了北境的军防,哪怕皇帝早就传令去做好部署,还是不堪一击,北境第一大关紫云关被方叙领兵大举攻打的同时,五皇子方适领着十万铁骑从紫云关往东三百里外的第一边城眉山城进攻,北境守军被打乱疲于应付,紫云关被打开,沈霆仓皇领着残兵退守紫云关以南的并州,而另一边的眉山城北破了后,方适紧接着又攻打l了眉山以南的赤泠城,赤泠城也被夺了…… 这还是战报传回来之前的战况,也就是说,这是八天前的战况,而这八天,北境战局如何,还无从知道! 这些战报传回,暨城一片哗然! 而随着战报一同传回的,是沈霆请求援军的奏本。 皇帝收到战报后,紧急召见文武百官商议此事,紧接着,皇帝派出好几个将领接连领兵北上! 而楚王府,依旧是平静得很。 傅悦最后一次调养身体的药浴已经在今日结束,楚胤已经吩咐收拾东西,三日后启程送傅悦回国。 楚王府收到的消息比战报还要快,第二天的时候,就收到了三日前北境发生的事情…… 一大早,一道飞鸽传书就送到了楚王府。 走廊外,楚胤不可置信的看着楚青,眯着眼咬牙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青沉痛的道:“三日前,眉山,赤泠和汀州三城被屠城,无一活口!” 楚胤面色霎时血色全无。 楚青道:“眉山和赤泠被夺后,方适原本并未继续攻打,可方叙打开了紫云关后,沈霆带着大军镇守并州,沈霆还陆续召来了援军,方叙便没有继续攻打,而是吩咐就地扎营,然后带了十万人去了方适那里,一鼓作气继续攻打汀州,夺下之后,方叙竟下令屠城,还放了三把火将这三座城池给烧了,怕是现在火还没灭呢!” 楚胤沉痛的闭了闭眼,静默许久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哑声无力的问:“死了多少人?” 楚青想了想,道:“那三座城池的百姓加起来四十多万,有一些百姓早战火到来之前或是战乱中逃走了,所以并未全部死绝,没走的却无一活口,死了约莫有三十万!” 楚胤咬了咬牙,终究说不出话。 屠城,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因为十三年前的北境那场战火中,秦国也被北梁屠了两座城池的百姓,当时正是庆王死后秦国大败,他和父王赶到的时候,堆尸如山血流成河,那种如炼狱般的惨状,他至今都还记得,饶是他这个见惯了战场生死的人,也为之胆颤,如此作为,太过惨绝人寰。 他知道战争免不了死亡的,因为这个天下的太平,从来都是鲜血洗涤出来的,可他有原则,将士可杀,俘虏可杀,唯独无辜百姓,不可杀! 可北梁却接连屠城…… 楚青问:“王爷,如今如何是好?” 北梁兵分两路是他们事先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北梁皇帝会把最精锐的铁骑大军也派来了,还在北境一切都部署好的时候,分兵却攻打三百里外驻军薄弱的眉山一带边城,方叙竟还丧心病狂的下令屠城,紫云关以南两百里之内的百姓大多已经被撤离,就算方叙夺了那里的几座城,也只是一座座空城不足为惧,可眉山以南的百姓,却一个都没撤走! 和紫云关以南一马平川不一样,眉山以南,过了赤泠和汀州,便是一片绵延山脉,乃是大秦的天然屏障,极其的易守难攻,而那三座城池一向贫瘠物产不多,百余年来,北梁从来没有从那里攻打过秦国,如今谁也没想到啊他们会来这一出,怕是北境一众将领也是以为北梁不会看上那三座城,所以把原本的驻军调走大半,这才让北梁钻了空子,事实证明,他们攻打那三座城池,并非为了掠夺或是怎么样,只是为了屠城,攻下来屠城给大秦打脸的! 可这样,太过丧心病狂! 楚胤许久都没有说话,就在他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后面传来的一些动静。 楚胤面色骤然一沉,想都没想就转身几步走去,果然看到门框里侧,傅悦站在那里,扶着门框站着,脸色极其难看…… 楚胤脸色大变,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臻儿……” 傅悦身体在发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 可楚胤却顾不上这些见她脸色难看,呼吸还很不平稳,一阵阵大喘着,甚至也隐隐发抖,站都几乎站不稳,楚胤急忙上前扶着她,急声问道:“臻儿,你怎么了?” 傅悦死死地抓着楚胤的手,想说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话来,很是激动的样子,然后,就在楚胤刚想和她说什么的时候,她忽然两眼一闭身子一软,昏迷了过去。 楚胤立刻惊呼她的名字,而后抱起她走到床边放下,然后立刻吩咐楚青去找姬亭和燕无筹。 楚青不敢耽搁,直接闪身离开,很快,姬亭和燕无筹就过来了。 姬亭给傅悦诊了脉,诊脉后,脸色就很不好了。 把完脉后,姬亭没有说傅悦的情况,而是立刻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胤道:“楚青在和我禀报北境三城被屠城的消息,被臻儿听见了!” 姬亭怒声道:“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她需要静养,不能受大的刺激,现在好了,她原本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心神不宁的,虽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还是不利于养病,本就需要好好注意才行,如今却因为受到刺激,导致气息混乱脉象不稳,这对她极其不利,现在她这个情况,启程回国的事情就别想了!” 原本她身体恢复得很好,若是不打算回国的话,解毒都可以开始了,可现在,几乎是没可能了! 楚胤闻言,脸色变得很是难看,不过事已至此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连忙问:“那可会影响解毒?” 姬亭道:“如今她昏迷着,脉象虽然不稳,可人昏迷时和醒着时情况不同,我还不能确定,等她醒来再看情况!” 楚胤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愈发的不安。 他刚才怎么就没有察觉到她在后面呢?平时多警惕,刚才怎么就分心了呢? 傅悦懂很多事情,她知道她出事,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罢休,这段时间她该是已经猜到外面发生了很多事情,可却从来不问,他自然也不会和她说,更不会让人和她说,祁国和蜀国的战况她也不知道,可如今,让她听见北境遭受屠城的消息,她懂得屠城是什么意思,她那么聪明,自然也明白这场战争和她的关系,死了那么多人,她又该如何承受呢? 她原本是那么善良的人,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骨子里都那样的善良,如今她虽然对外面的事情不知道,可却猜到一些,曾和他说过一句话,不想有无辜的人因她而死,他也尽量按照她的意愿避免死太多无辜的人,可现在,他们虽然不觉得这些人是因她而死的,可这丫头自己心思重,难保不会这么认为,否则也不会受到刺激。 072:与你无关,傅悦毒发 “她何时能醒?” 姬亭一边从一旁带来的医箱里翻出一瓶药倒出一颗,一边道:“她脉象不稳,我现在给她吃一颗可助她安神平息的药,再加以施针,让她好好睡一觉稳一下心脉,若无意外,明日可醒!” 说完,上前坐在床边,捏着傅悦的两腮张开她的嘴,把药塞进她的嘴里,然后折腾了一下让她咽下去,又从箱子里拿出针包,琢磨着给她施针。 楚胤正想说什么,门口传来疾步急促的脚步声,楚胤看去,是燕不归。 一旁的燕无筹见也不放过急匆匆的走进来,当即问:“槊儿,你怎么过来了?” 燕不归道:“我听说臻儿忽然昏迷,楚胤还找了你和姬亭前辈过来,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燕无筹还没说出话来,姬亭有些恼火的声音就直接传来了:“你俩立刻滚出去,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虽然给了解药没药了燕不归的命,可不代表姬亭就是谅解了燕不归,他还是很不待见燕不归的,如今本就心情烦躁,再看见燕不归,心里更加气恼! 当然,看燕无筹也怎么都不顺眼! 燕不归想说什么,可触及燕无筹递给他那一个让他安心,示意他出去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傅悦之后,转身走了出去。 燕无筹也随之走了出去。 然后,姬亭还是不满意,扫了一眼楚胤:“你也出去,别在这里打扰我!” 楚胤虽然不放心想要在这里,可也知道姬亭的脾气,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傅悦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楚青随着走了出去。 姬亭这才吩咐一旁的清沅去关门,然后吩咐安姑姑:“宽去她的上衣!” …… 门外面,燕不归火急火燎的询问傅悦的情况,燕无筹刚才给傅悦把了脉,便也不瞒着,大致说了一下。 燕不归听见燕无筹说虽有些棘手却不会危及性命,悬着的心落了一些,可转念一想,拧眉急声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受刺激?还有,受了什么刺激?” 一旁的楚胤淡淡的道:“方才楚青禀报我说北境三城被屠城的消息,被她听见了!” 燕不归闻言面色骤然大变,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来,很是不可置信:“屠城?” “嗯,眉山,赤泠和汀州被屠城了!” 震撼和悲痛过后,燕不归陡然眯眼:“是方叙?” “不错!” 燕不归顿时恼恨咬牙道:“这个畜生,当初就该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他,留着他果然是个祸患!” 历经庆王府的湮灭,燕不归对大秦恨之入骨,也没了当年那份赤子之心,可庆王府世代镇守北境,北境对于聂家子孙,终究是一份刻在骨子里不可磨灭的责任,哪怕经历了那么多,心境都变了,可对北境的疆土和军民,燕不归还是有那么一份不一样的情愫和眷恋。 如今听见北境被屠城,自然是有些难以承受。 楚胤何尝不后悔没有对方叙追杀到底。 当时想着留着他的狗命让他承受一下亲人被屠杀家族遭灭门的悲痛和绝望,哪怕再如何,也不过是北梁发兵南下,正好遂了他的意乱了大秦江山,让赵鼎感受一下江山危矣无人可用的滋味,可导致屠城,就不是他所愿了。 燕不归沉声问道;“可这件事怎么会刺激到臻儿?她什么都不懂……” 楚胤道:“她并非真的什么都不懂,她懂得生死,懂的杀戮,也懂得战争!” 她懂得太多了,失忆,只是让她丧失了对往事的记忆能力,可有些事情刻在她骨子里,就像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如何能忘得掉。 燕不归抿了抿唇,冷笑道:“呵,我聂氏镇守北境百年,北境就算再如何战乱,都从未受过如此大辱,竟让无辜百姓惨遭屠戮,可当年父王和二叔以及兄长们都死了,聂家军几乎全军覆没,没了庆王府和聂家军,北境竟还是沦落到了被屠城的地步,当年是朔阳和釜岭两城被屠,如今便是眉山、赤泠和通汀州,也不知道接下来又是哪里了!” 楚胤道:“应该不会有了,汀州之后,便是绵延近百里的喀尔林山脉,乃是大秦北边一道天然屏障,天险之地易守难攻,方叙和方适没那么蠢耗这个力气,原本夺了那几座城没什么好处,他们也不过是夺来屠城,如今目的达到了,他们不会再攻这条路线,至于紫云关之后,往南两百里内的百姓都在北梁来犯之前往南迁移了,就算他们继续南下,短时间内都不会殃及百姓!” 燕不归点了点头,而后下意识地问:“你对这一战有何对策?” 楚胤诧异的看了一眼燕不归,有些意味不明的反问:“这不应该是陛下操心的事么?我又何必做出对策?” 燕不归蓦然一僵。 是啊,他怎么忘了…… 楚胤淡声道:“此事我不会插手,宫里那位也不会让楚王府插手,随他去吧,他自己作茧自缚自取灭亡,好过我们费尽心思给他挖坟!” 燕不归点了点头,没再对此多说什么。 刚才他都给忘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王府公子少年将军,北境的安危和大秦的江山如何,与他何干呢? 他是燕不归啊,一个从地狱中爬回来的人,存在这个世间的意义,便是复仇和杀戮,哪来的怜悯和不忍?这些早就随着庆王府的湮灭一起埋葬了,死多少人与他何干?只要可以达到目的,只要可以报仇雪恨,哪怕江山染血万骨成枯,他也不在乎,如他这个名字一样,从他苟且偷生活下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这条路,容不得他再回顾当年的聂禹槊和聂家,自然,那些责任和使命,便也都没有意义了! 楚胤看着他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任何问题的面容,道:“不过,既然你身体无恙了,有些事情,你也该去办了!” “你是说……” “嗯!” 燕不归迟疑犹豫许久,道:“我想等臻儿醒来看看情况再去,可以么?” 楚胤想了想,道:“随你!” 姬亭在里面待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出来,出来的时候,只丢下了一句傅悦身边离不得人,有异样立刻去告诉他,便飘飘然的走了,临行前,却破天荒的看向燕无筹,嫌恶又不耐烦的让他跟上。 燕无筹无奈的跟上。 俩人一前一后就这样走了。 可楚胤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姬亭从来不爱搭理燕无筹,先前也情况再不好,他也从来不愿意让燕无筹一起给傅悦调理身体,还死活闹着要住在和燕无筹住的地方最远的客苑,又是好几次喊打喊杀的,可见有多厌憎燕无筹,如今却一反常态的把燕无筹叫上,这很让他不安,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紧急情况…… 燕不归没有楚胤了解姬亭,所以没想那么多,瞧着姬亭的样子,晓得傅悦情况并不是很严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问了一下心中疑惑了许久的问题:“这姬亭前辈和我舅舅怎么感觉如此古怪?” 楚胤凉凉的扫了一眼应该吧,神色带着几分古怪的道:“你以前不是很好奇燕前辈为何一生不娶么?这就是答案!” 燕不归顿时懵了:“哈?” 楚胤却不解释了,转身走回了傅悦的房间。 留下燕不归站在那里风中凌乱…… 好久之后,他才转身一脸滑稽的瞅着没走的楚青,扯了扯嘴角:“楚青,他说的……” 楚青眼观鼻鼻观心:“燕公子,王爷说的是真的!” 燕不归觉得自己受到了惊吓。 还以为舅舅一辈子不娶妻不纳妾不近女色的,是清心寡欲,是太过热爱他的医术,想要用一生去钻研医术什么的,原来,幕后原因竟是这么的……惊悚! 怪不得…… 傅悦是第二天醒来的,然后,不晓得为何,她醒来后没有预料之中的激动和其他异常,反而很是平静,也不过问昨日听到的话,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姬亭诊了脉,也说她暂无大碍,不过她心情压抑情绪不稳,需要好好开解和劝慰,否则郁结于心对身体不好。 当然,虽然她的情况没有预想的糟糕,可启程南下归国的事情,需要延缓了。 大家都走后,楚胤坐在她边上,拉着她的手,端详着她平静的神色后,有些迟疑的问:“臻儿,昨日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我和楚青的话?” 傅悦怔然片刻,抿唇点了点头。 是都听见了! “那你……” 傅悦微微抿着唇,微微摒着呼吸,眼眶略略红润,她忍着那股酸涩,拉着他的手写道:“是因为我,死了那么多人!” 楚胤当即否认道:“不是的,这些都跟你没关系!” 傅悦却摇了摇头,写道:“你别骗我,我都知道的!” 楚胤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缓声道:“臻儿,真的不是因为你,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你的原因,也会有这一天的,我和赵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和方叙乃至于整个北梁也是如此,如今这些都是我计划中的一步棋,跟你没有关系,你的事情,只是让我加快了脚步罢了,可事实上,与你没有多少关系!” 傅悦愣住,好一会儿,才写着问:“血海深仇?” 楚胤颔首:“嗯,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你,之前他们对你下手,也是因为我和他们有仇,他们拿我没办法,却把矛头指向了你,这才让你承受这些伤害,如今,我与他们不死不休,这一日注定会来,一切皆因我而起,与你无关!” 傅悦沉默了许久,才在他手心写道:“不能罢休?” 楚胤怔然片刻,摇了摇头:“不能了!” 傅悦放开了楚胤的手,低着头坐在那里,不晓得在想什么。 楚胤见她拧着眉又在胡思乱想,急忙道:“臻儿,你别胡思乱想,你现在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多想,你听着,这本就是我和他们的恩怨,原本不干你的事,所以那些人的死与你无关,你不许把这些归咎在自己身上,知不知道?” 傅悦凝神许久,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 “臻儿乖……” 傅悦有些许困倦,刚才喝的药里面有安神的作用,没多久就又睡着了。 傅悦睡着许久,楚青来找,楚胤才起身离开。 傅悦醒来后一切如常,原本以为这次的情况只是虚惊一场,可第二天,就出问题了。 傅悦上午还好好的,中午也一切如常,可午觉醒来后,忽然吐血,楚胤得知此事时,正在和楚青楚明在书房议事,听闻此事急忙拔腿奔出书房去了傅悦那里,就看到傅悦蜷缩在床上,正文个人都在颤抖着,脸色发白嘴唇发黑的模样,床边一摊黑血,似乎是她吐出来的,而她的嘴边也都是血迹,暗黑色的血迹! 傅悦很痛苦,苍白的面上和额间的青筋暴起,冷汗津津的流着,她呼吸也是一阵阵的急喘,手死死地揪着心口,好似特别难受,可因为喉咙哑了,尽是发不出任何痛呼声,只有一些嘶哑的怪声代替着她的痛呼。 安姑姑和清沅正一边急声叫着她一边拉着她的手,可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就只顾着缩在那里承受着痛苦。 楚胤见状脸色大变,上前将她抱起来大声叫她的名字,她依旧是听不进去。 楚胤立刻让楚青去找姬亭他们过来,自己则是抱着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姬亭最快赶来,见到傅悦的情况,立刻上前抓着傅悦的手把脉,触及她的脉象之后,当即毒楚胤道:“快,弄晕她,封住她的穴道,别让毒再继续侵入心脉!” 楚胤顾不上心中的震惊,听话照做,把傅悦弄晕,再封住她的穴道阻止毒继续蔓延侵蚀。 傅悦很快瘫软下来不省人事。 楚胤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她为何突然这样了?” 先前还好好的,睡着之前一切如常,这睡一觉起来,怎么就忽然这样了…… 姬亭沉声道:“她体内的毒发作了!” 闻言,楚胤脸色大变。 073:战事紧张,情况危急 楚胤脸色大变:“怎么会这样?她不是……” 姬亭脸色极度沉重的道:“我也想知道为何会这样,中午过来把脉还好好的,这才不到两个时辰就毒发,她现在脉象极其混乱,定是突然受到刺激情绪大动,体内气息逆流以致毒发,如今毒已经开始侵入心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胤闻言,苍白着一张脸,看向一旁的安姑姑和清沅:“怎么回事?” 清沅已经被吓坏了说不出话,倒是安姑姑稳得住,白着一张脸颤声道:道:“刚才……刚才公主一直在午睡,可不知怎么的做了噩梦睡得极其不安稳,还流了许多汗,她是被噩梦惊醒的,醒来之后就不对劲了,之后就忽然吐了血毒发了!” 楚胤当即追问:“她梦到什么了?” 安姑姑道:“这……奴婢哪里知道?公主她说不了话,嘴巴一直动着也不晓得在说什么梦话,可是瞧她的样子,似乎很吓人!” 傅悦刚才到底梦到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可是,能把她刺激到这个地步以致毒发的,定不会是一般的噩梦。 姬亭强行冷静着,脸色却也是难看得紧,沉声道:“现在梦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体内的毒,原本还想着再给她调养些日子便开始解毒,可现在她的毒突然发作,毒性混乱凶险难以控制,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已经是等不了了!” 楚胤急声问:“那若是现在解毒,可会有性命危险?” 姬亭脸色难看的看着楚胤,抿唇反问:“你说呢?” 楚胤神色微动,垂眸看着怀中昏迷着的傅悦,心沉入谷底。 姬亭脸色凝重的思索片刻,沉声道:“她这突然毒发完全是我们意料之外,打乱了我们原定的所有计划,她如今的情况比我们预期的棘手,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楚胤问:“前辈可有把握?” 姬亭目光坚定自信铿锵的看着楚胤道:“她是我的徒儿,是我大祁的公主,救她的命,无论如何都只能是把握十足!” 楚胤神色微愣。很快,燕无筹也来了,晓得傅悦毒发,反应不比姬亭好多少,可见傅悦这次突然毒发情况有多危险。 姬亭也顾不上对燕无筹的成见,和他一起给傅悦解了穴道,然后在穴道解开毒性继续蔓延时,迅速给她施了针抑制毒性蔓延,把这段时间燕无筹炼制的药给她服下了三颗,在傅悦有所好转的时候,把昏迷的傅悦带去了药阁。 傅悦这一昏迷,整整十多日都没醒过来,当然并非她醒不过来,是姬亭和燕无筹不让她醒过来,如此,才能控制她的毒不再蔓延,当然,她也只能在药阁躺着,姬亭和燕无筹每隔一个时辰给她探一次脉象,每日给她施针两次,傅悦的身边,随时都有人守着。 而姬亭与燕无筹每日都忙碌着解毒的一切准备,因为傅悦突然发作来势汹汹,之前的准备大半都只能作废,俩人只能根据傅悦现在的情况重新安排,许多药要么不能用,要么用药顺序需要更改,不能有丝毫偏差,事关傅悦的性命,姬亭也顾不上队燕无筹的成见和厌恶,一心扑在正事儿上,俩人倒是合作的十分默契。 而楚胤,每日都在傅悦身边,外面的事情也都不管了,这些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整个人憔悴沧桑了不少。 而这十天里,暨城极其不平静。 北境战事连连败退的消息不停地传回,屠城的消息传回后,原本就让整个大秦上下人心惶惶,之后,方叙领着大军撤离汀州自眉山离开大秦回了紫云关,再次率军南下大肆发起进攻,不过数日,沈霆退守的并州也被夺了去,沈霆率领残军退回了并州以南的金华,若非地方援军奉诏及时赶到,怕是金华也守不住了。 皇帝在收到第一道战报和请求援军的奏报时,就派了朝中几位大将去点兵二十万赶去援助御敌,可现在援军还没赶到,倒是北梁皇帝下诏新增兵二十万的消息传了回来,让本就人心不安一片混乱的朝堂再次闹得不可开交! 此番形式,光靠那些从未应付过这种大战只一味的迎合皇帝心意受封的将领和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大军怕是撑不住了,不少大臣上奏请求让楚王或是镇西侯或是嵇康侯府的人率军北上支援,可却全都被皇帝一一驳斥回来,直接不予理会。 皇帝如此态度,明显是不愿重用楚王府和两大侯府,甚至是深有忌惮,怎么也不肯让他们掌管本属以外的军权,更不愿让他们再立战功! 如今楚王府掌控着南境四十万大军,镇西侯府掌管着西境二十万驻军,就连嵇康侯府也掌管着二十万境内驻军,就算楚王府和镇西侯府不能用,可嵇康侯府并非驻守边境,二十万大军是可以调用的,可是皇帝就是不让,只下诏让北境一带各大城池的驻军参将抽去八成兵力即刻支援战场,再让驻守在与北汉接壤的北境防线的安毅侯云弼留下十万守军提防北汉趁火打劫后,也率领十万大军支援沈霆。 但是,如今北境接连告败,三城被屠,若非及时撤离百姓,紫云关和并州的百姓也是难以幸免,现在军心极度不稳,北梁新增援军来势汹汹,如此形势只派大军支援是不够的,总要有一个身份尊贵可以发号施令稳住军心的人前去领军,或是安抚军心,楚王和两大侯府不能动用的话,只能派一个威望高的皇子前去才可。 如今朝中太子和荣王相争,当然,也是这两个皇子的威望可以,只能从中选一个,可也因为选谁去的问题,朝中争论不休,竟是两方都不肯让步。 不管让谁去,两方的人都不同意,毕竟若是让太子去,必定会有危险,所以太子党不同意,且此战胜败难料,若是太子去,有危险的同时,也有立功的可能,所以荣王的人也不肯,就怕太子去了大秦胜了,这些军功算在太子头上,这让本就稍显式微的荣王及其党羽如何肯,若让荣王去也是一样的,荣王的人怕他此去性命难保,太子的人怕他此去会立功,若是如此,太子唯一的一点优势会被荣王持平,且会被碾压! 所以,为此两方争斗不休,而皇帝在这个关头了,也摇摆不定,不晓得让谁去,只能让他们争吵相斗。 这段时日,楚王府日日都有人求见,都是好些德高望重一心爱国的老臣和将领,还有与楚王府交好的这几家的人,都是为了北境的战事来的,荣王也因此多次求见楚胤了,可楚胤一心扑在傅悦身上,吩咐谁也不见,甚至这段时间外面传来的消息不是很重要的都不让楚青禀报了。 就这样又过了几日,楚王府因为傅悦的毒一片压抑紧张,朝堂上为了北境战事两方的人差点打了起来,皇帝迟迟没有决定好派谁去,北境的战报也日日的传回来,或许是因为各路援军相继抵达,一连几日的战报倒是还算不错,起码金华城勉强被保住了! 然而好景不长,与北梁一线战况勉强稳住了,北汉却不平静了。 大秦在北汉的暗探传回消息,北汉蠢蠢欲动,好似打算趁机南攻趁火打劫,已经在暗中调兵…… 北梁和北汉原本系出同宗,虽然一直不和,可且一致对大秦虎视眈眈,十三年前那场大战,便是北梁和北汉联兵南下,才让大秦应接不暇,如今北梁来犯,大秦把心思都放在与北梁的战事上,皇帝甚至还作死的把驻防在与北汉防线的二十万大军调了一半去应对北梁,连镇守那里的安毅侯都被皇帝下诏领兵去支援与北梁的战场了,只有十万大军和几个将领留在哪里,若是北汉此刻来犯,怕是整个北境都要乱了! 消息传回,朝堂上直接炸开了锅,没多久,皇帝传召楚胤入宫的诏令传到了楚王府! 楚胤却不予理会,甚至直接吩咐不让任何人进府! 诏令传来的时候,楚胤正在药阁,姬亭在给傅悦查探身体情况。 傅悦已经昏睡了二十一天! 因为傅悦一旦醒来,毒性就会发作,所以姬亭和燕无筹便让个傅悦一直昏迷着,好控制她的毒不再继续蔓延侵蚀心脉,可即使是如此,也不能真的完全控制住傅悦的毒,昏迷了那么久,毒性还是有所蔓延,毕竟只要人活着,气息血脉总是流动的,只要气息和血脉流动,毒性就会蔓延,她这个情况长期昏迷任由这些混乱的毒性沉积在她体内,对她伤害极大。 给她做完一番检查之后,姬亭面色沉重的静默许久后,淡淡的道:“不能再让她继续昏迷了,明日便开始吧!” 楚胤问:“前辈已经准备好了?” 姬亭道:“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原本先前准备的就很充足,只是她突然毒发让我们措手不及,需要更改一些药材,在她昏迷第五日时就勉强可以开始了的,只是见她昏迷着情况还控制得住,便尽量拖延些时日,想办法让戒毒的过程少些痛苦,不让她遭那么多罪,可如今不能再拖了,你的内力深厚,我和燕无筹内力也可以,应该万无一失了!” 楚胤望着傅悦沉静苍白的面容,抿唇沉声道:“我只怕她受不住!” 姬亭沉声道:“我倒不担心她受不住,毕竟再如何煎熬也不至于有刮骨换血那么痛苦,她心性坚韧,没什么是她守不住的,我只怕她的身体受不住,所以,必须要有内力深厚之人从旁协助!” 楚胤点了点头,道:“前辈放心,只要能救她,哪怕耗尽我一身内力我也不在乎!” 姬亭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楚胤坐在床边没离开。 楚青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他坐在床边望着傅悦一动不动的。 “王爷!” “何事?” 楚青将手中两张写着几行字的纸递给楚胤,低声道:“祁太子和祁皇陛下都分别再次发来飞鹰传书给蒙筝,询问为何您还没有送王妃回国,这已经不是第一封了,蒙筝不知如何回复,让属下来询问您!” 楚胤闻言转头过来,拧眉看着楚青递过来的两张纸,而后接过来看着上面的内容。 原定的最快四月底最迟五月初就送傅悦回祁国,楚胤也早就传消息知会了祁国那边和傅青霖,可如今已经五月下旬了,他们还没动身,傅悦毒发的消息楚胤也全面封锁,为了不让傅青霖等人担心,没有让祁国那边知道,楚胤还特意让蒙筝不许传消息回去,傅中齐和傅青霖父子俩久久没有收到他们启程的消息,都发来了好几道飞鹰传书询问他们为何还没启程,是否出了什么事…… 楚胤有些不晓得如何是好,他知道,一旦傅悦毒发的消息传回祁国,傅青霖必定会丢下一切赶来,傅中齐等人也会焦心不已,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知道了,不管来不来这里,都只是多了几个担心的人,这种焦虑恐惧他自己知道,并不想他们也一起受着,所以,一直瞒着。 可傅中齐和傅青霖两父子都是聪明人,一点异样就能捕捉得到,哪怕他封锁了楚王府的一切动静,可只要傅悦不回去,她毒发的事情瞒不了多久! 见楚胤看着手中的纸久久不作答,楚青忍不住出声问:“王爷,这该如何回复?”楚胤想了想,道:“叫蒙筝进来!” 楚青颔首,转身走了出去,因为蒙筝在外面等着,所以很快就被楚青带了进来。 蒙筝依旧是一身黑衣,以一个发冠固着马尾长发,干净利落不苟言笑的样子,一进来,就给楚胤揖手行礼,声音恭谨中带着几分清冷:“蒙筝见过楚王殿下!” “起来吧!” “谢殿下!” 楚胤微微折起手中的纸,看着蒙筝淡淡的问:“蒙筝,你老实说,除了你和在傅青霖留在楚王府保护她的这些隐卫,暨城中可还有你们祁国的人?” 074:轻歌来路,不会奉诏 蒙筝并未作答,而是不解的问:“楚王殿下为何问这个?” “你只管回答!” 蒙筝思索片刻,颔首:“确实还有一些!” 楚胤蹙眉:“所以,他们也会和祁国那边通消息?” 蒙筝点了点头,又有些困顿的道:“以前是,不过现在没有了!” 楚胤眉头蹙的愈发紧:“此言何意?” 蒙筝解释道:“这些年陛下与太子殿下安插了不少暗探在秦国,单是暨城就有好几处暗桩,在属下跟随公主殿下来暨城之前,自然是由其他人与阜都来往联系,属下以前也只是负责禀报公主的情况,其他的从不管,不过就在公主殿下出事之前,那个负责传送消息回阜都的探子失踪了,所以,那些暗探便再没有和祁国那边联系,直到公主殿下寻回来,太子殿下待在暨城的那些天,才让属下全权负责暨城与阜都的消息来往!” 楚胤点了点头。 如此,只要不让蒙筝传回实情,傅悦现在的情况还能瞒着。 而后,他忽然想起方才蒙筝的话,沉声问:“那个失踪的探子,是怎么回事?” 蒙筝道:“那是陛下亲自安插在暨城的人,是花好月圆的一名清倌,只是不知为何,她在公主殿下出事之前莫名失踪,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楚胤闻言,眯了眯眼问:“轻歌?” 蒙筝颔首:“正是她!” 楚胤有些吃惊。 轻歌姑娘他自然是知道,是这几年暨城出了名的姑娘,花好月圆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因为之前燕不归和她接触颇深来往密切,关系似乎还很亲密,他担心燕不归,所以还派人把这个女子的底细查了一遍,可也只是查出此女曾是抚州的一名官家女子,因为父亲贪墨全家被抄,她也被没入官奴,之后逃了出来,为了躲避追捕,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为轻歌,然后自己卖身为娼,只是她只卖艺不卖身,因为技艺了得,不仅雅善音律,还深谙歌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长得也是妩媚动人,故而深受追捧,与朝中许多大臣和宗室皇子皆有来往,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没想到,她竟然是祁国安插在暨城的探子。 那燕不归…… 燕不归和他说过,他之所以年前突然离开暨城,便是为了寻找轻歌,可至今为止,一直没有找到她! 他知道,燕不归对这个叫轻歌的女子是动了心的,否则也不会和她这般密切往来,可如今,此女不知去向,哪怕知道了她是祁国的探子,可看蒙筝的意思,他们也不知道轻歌的去向,如今怕是也不好找到了吧。 燕不归在之前傅悦醒来之后,见她无恙便启程北上,所以傅悦毒发他并不知道,现在人已经在北境了,也不晓得…… 楚胤收回思绪不再多想,而是问了一个更令人担心的问题:“她不会是背叛了吧?” 蒙筝道:“楚王殿下大可放心,太子殿下说了,她是不会背叛祁国的,至于其他的,属下并不清楚!” 楚胤点了点头,不做多言,凝神思索了许久之后,他才对蒙筝吩咐:“传消息回祁国给祁皇和傅青霖,就臻儿不太愿意回祁国,身体也不适合长途颠簸,加上本王近来事情多无暇分身送她回去,暂时不回了,我们已经开始给她解毒,期间不能中断,等解了毒,本王再送她回去!” 蒙筝有些为难:“可若是这样,怕是陛下不满……” 楚胤道:“他若不满,本王届时去给他请罪便是,一切后果本王负责,你只管按照本王的话传回去!” 蒙筝最好领命:“是!” “下去吧!” 蒙筝揖手告退。 楚胤见楚青没有跟着出去,看向他,淡淡的道:“你也下去吧!” 楚青却未领命退下,而是一脸的迟疑,似乎有话要说。 “还有事?” 楚青立刻禀报道:“王爷,宫中的人都来了好几趟了,说是那位召见王爷,如今人还在候着未离开,大夫人让属下来问王爷的意思!” 楚胤蹙眉:“召见本王?现在?” “是的!” “出什么事了?” 这段时间他因为傅悦的毒发和昏迷焦虑不已,又日也担心傅悦,对外面的事情不太理会,不是极为重要的,他都懒得听楚青禀报,让楚青能处理的都自己处理了,所以,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事竟然严重到让皇帝这个时候召他入宫的地步,毕竟北境的战事皇帝是不会希望他染指的,可如今除了北境的战事,似乎也没有什么能让皇帝在如今这个情势下找他了。 楚青禀报道:“北境战事一再失利,陛下把能调的兵都调去抵御北梁大军,抵御北汉防线的大军也调去了十万,西北防线空虚,北汉蠢蠢欲动,已经在调兵,怕是不日南下!” 楚胤倒是来了几分兴致,眯着眼似笑非笑:“所以,他们是要重现十三年前的双管齐下?” 楚青不置可否,只道:“王爷,这些天谢国公,以及镇西侯和嵇康侯都分别亲自或是派了世子来求见,只是王爷焦心王妃,吩咐闭门谢客,属下便并未惊扰您,想来他们也是为了北境的战事来的!” 内部如何争斗,总要一致对外,大秦和北梁北汉上百年的恩怨,战事十年八年就来一次,北境就没有和平的时候,对于北边那两个不安分的,大秦上下深恶痛绝,如今他们来犯,还一连屠了三座城,战事一再告败,那些人自然是急了。 楚胤嗤笑:“若是本王没猜错,他们也被召入宫了吧?” “是的!” 楚胤冷嗤,想了想,道:“去告诉宫里派来的人,说本王腿疾犯了行动不便,无法入宫!” “是!” 楚青不作多问,领命退下。 楚青出去后,没有再回来,想必是把人打发走了。 宫里皇帝和一众大臣到底商议了什么,楚胤不知道,也不关心,只是傍晚的时候,谢国公来了。 看到楚胤腿好好的,谢国公眉头一挑,问:“看来王爷是真的打算什么都不管了?” 楚胤抿茶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搁下茶杯,哼笑道:“陛下朝中能人辈出,还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去管的?” 他这话的意思谢国公自然是都明白的,只是…… 他重重的叹了一声,道:“殿下,赵氏有错,可百姓无辜啊!” 楚胤闻言,看向谢国公,神色微动,却好似也不意外,用肯定的话音问道:“看来是陛下派了谢世伯来劝本王了?” 谢国公颔首,神色凝重道:“不错,可老夫却并非为他而来,只是为了北境的将士和百姓,他们到底无辜啊,如今战况失利,军心不稳,民心也是一片混乱,北梁却来势汹汹,如此情形之下,大秦难有胜果,仗再打下去,遭殃的只会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何况北汉蠢蠢欲动,如今必须要有一个人稳住军心,此人除了殿下,别无他人可胜任了!” 如今大秦的将领,除了那些恩养在家上不了战场的老将,几乎都是皇帝登基后提拔的,大多数都不曾经历过大战,没有太大的威望,镇不住军心,就像现在被派去北境的那几个将领和镇守在北境的沈霆等人,根本没办法稳住军心,根本不顶用,当年庆王府的威望是楚王府都不及的,朝中许多大将都与庆王府有瓜葛,或是就是聂氏门下出来的,皇帝铲除庆王府,那些能用的,要么是死在战场上,要么是被皇帝一并除掉了,而楚王府的四十万大军都在南境,楚家军的几个大将也都在南境镇守,自然是不能调回来的,不仅是他们只效忠楚王府,还有他们威望也不够,两大侯府也不行,因为两位侯爷身体都不太好,两府的世子虽然骁勇善战领兵多年,可也一样威望不够。 只有楚胤,年少便领军打仗,且还屡战屡胜,当年北境战况如此惨败,都被他扭转乾坤,不仅斩杀了北梁齐阳王方拓以及十几个将领,还反败为胜击退了北梁,震退了北汉,那时候楚胤尚未及冠,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后来东安王谋逆叛乱,楚胤和他的哥哥楚翎一起平叛,也是立下赫赫战功,虽然这些年腿残了,可在大秦百姓和将士眼里,他是很有威望的,如今他又站了起来,若是他去,且不说能稳定军心,也只有他能震慑北汉,扭转战局了! 楚胤笑了笑,意味不明的看着谢国公忽然问:“谢世伯知道陛下为何想要让本王去么?” 谢国公叹声道:“陛下若非万不得已,是不可能重用你的,他不过是没有办法了,也不想背负骂名,只能选择妥协派你去!” 若是这个时候皇帝还因为对楚王府和忌惮和恩怨,宁愿北境战事一再败退,北汉来犯无人可用都不肯用楚王,那大秦上下的唾液都可以将他的龙椅淹了,所以,他只能妥协! 楚胤颔首:“这只是其一!” “殿下的意思……” 楚胤眯着眼笑问:“谢世伯信不信,若是本王此次奉诏北上,陛下定会让本王从南境调兵,可无论此战胜败,楚王府都会和当年的庆王府一个下场?” 谢国公倏然静默。 楚胤摊了摊手,微微靠着椅子后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当然也不尽然,因为本王不会坐以待毙,可赵鼎不会放过这次机会,若是本王去了,楚王府便不可能全身而退!” 谢国公静默许久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陛下应该是有这个打算的,如今皇室和楚王府的矛盾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他不会放过任何可以除掉楚王府的机会……” 顿了顿,他看着楚胤语重心长的道:“可是殿下,不为赵氏,不为百姓,可殿下不能不顾楚王府的名声,此次北梁来犯,虽说是方叙先招惹的楚王府,可齐阳王府满门被屠,北梁打出的旗号是楚王屠了齐阳王府满门,出兵征伐只为讨个公道,楚王府在这件事里本就不可能置身事外,甚至还担负一定的责任,殿下若是真的不予理会,战事蔓延殃及无辜,会让大秦上下皆怨怼楚王府,影响楚王府的声誉,让楚王府失了军心民心,对将来之事……是极其不利的!” 楚胤蹙了蹙眉,静默了片刻,才冷然道:“本王不在乎!” 谢国公沉声道:“可殿下不能不在乎!” 楚胤面色凝重了几分,可,依旧决然:“即便如此,本王现在也绝对不可能离开暨城,别说北境战事失利北汉蠢蠢欲动,就算是他们打到了暨城门口,本王也不会踏出楚王府一步!” 谢国公不解:“为何?” 楚胤不言,可神色却是…… 谢国公见他如此,心下一沉,面色微变:“莫非是王妃……” 楚胤沉声道:“她已经昏迷了二十一天!” 谢国公神色一惊…… 与此同时,宫中。 赵鼎站在一幅列着天下七国疆域的地图前面,凝神望着大秦北境的那一块疆域,眉头拧紧神色凝重,那锐利如鹰的眼中,带着几分怅然和愁态。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赵禩! 父子俩都一致沉默着,都看着地图不吱声,许久后,皇帝头也不回,只淡淡的问:“禩儿,你觉得,楚胤会答应领兵北上么?” 赵禩不假思索,直接回答:“怕是不会!” 赵鼎闻言,转头过来:“何以如此肯定?” 赵禩沉声道:“父皇,楚胤不傻,且他本意便是要大秦乱,好坐收渔利,又如何会愿意去平定这些内忧外患?” 如今大秦内忧外患都是楚胤一手导致的,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让大秦乱了,他才能从中得到他想要的,何况,赵家和楚王府的恩怨摆在那里,他不可能会再效忠赵氏,如今维持着表面的臣服,也不过是因为不想撕破脸,可让他带兵去北境平定战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皇帝点了点头,静默许久,又问:“那你觉得,若他不去,还有谁能去?” 075:峰回路转,战况恶化 赵禩看着赵鼎略有几分迟疑的道:“楚王不愿,其他人也不合适,那……父皇不如让儿臣去吧!” 赵鼎闻言,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不可!” “父皇……” 赵鼎沉声道:“行了,朕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见赵鼎神色坚定不容置喙,赵禩只好作罢噤声。 好一会儿后,一个暗影闪身进来,在父子二人后面。 然后,单膝跪下揖手行礼:“参见陛下,七殿下!” 赵鼎道:“说!” 暗卫禀报道:“谢国公已经从楚王府出来,派人传了消息进宫,说楚王确实是犯了腿疾行动不便,无法为陛下分忧,请陛下另寻他人!” 皇帝和赵禩都毫不意外! 皇帝摆了摆手:“退下吧!” “是!” 赵禩在暗卫退下后,当即道:“父皇,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儿臣恳请父皇允许……” 皇帝没等他说完,立刻就低斥道:“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赵禩神色微僵,略有些无奈和不甘。 赵鼎道:“好了,你既请了安就不要再这里多留,你先回府吧,此事朕自有打算,无需你来管!” 赵禩还想说什么,可是见皇帝面色紧绷着,显然是不想再提这事儿,他眸色微动,只好道:“那儿臣先告退!” “嗯!” 赵禩揖手行礼退下。 赵禩离开后,皇帝又看了一会儿地图,才唤来何福吩咐:“立刻把丞相找来!” 何福领命离开后,皇帝这才行至御案后面,坐下拿起堆了一桌子的奏折看着。 大多都是举荐谁谁谁去北境的文官或是自荐前往北境的武将上的折子。 …… 送走了谢国公后,楚胤去了书房。 自从傅悦毒发昏迷后,他就不曾踏足书房,每天都在傅悦身边守着,堆了许多军务没处理,一些紧急的都是楚青代为处理,只和他禀报一声了事,当然,楚胤这个时候踏足书房,也并非为了处理这些事情,而是站在地图前望着某一片区域琢磨着什么…… 他在书房里待了许久,从日落时分到夜幕降临了许久,他才叫了门口的楚青进去。 他正在桌案后面,手拿着一封信,在楚青进来后,将信递给了他。 “送去给荣王!” 楚青领命,接过信后躬身退了出去。 第二天。 朝堂上,荣王忽然自荐前往北境,不仅上了一道自荐奏折,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堆自己对北境战况的见解和可用的战术,还有一堆热血孤勇的爱国之言,然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还头头是道的又说了许多,直言自己作为皇室中人帝王长子,不愿心安理得的留在暨城帝都什么都不做,愿意为父分忧,不畏生死,请求皇帝允许他前往北境与将士们共进退…… 这段时间满朝文武都在为他和太子谁去北境吵得面红耳赤,两方都是不愿自己的主子去,怕危险,可也不希望对方的主子去,怕立功,两方各不相让差点在朝堂上打起来,可他和太子这两个当事人却不做表态,任由皇帝做主,事实上,战场凶险,何况现在的战局,一路败退难以扭转战局,他们从未领兵上过战场,没把握还有可能丢了命,所以他们原本也不想去,因为他们本身也不想去,这才不动声色的暗中操控朝臣争执不休,谁也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来这么一出,荣王这样突然地自荐,别说两边朝臣都被吓了一跳,就连皇帝也意想不到。 然而,皇帝依旧没表态。 下午的时候,太子也上了折子,自荐前往北境,说自己身为大秦储君,忝居太子之位二十多年,却是寸功未立实在汗颜,为父分忧理所应当,理应前往战场与北境将士和百姓共进退,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然后,太子一党的诸多大臣也都纷纷上奏建议皇帝派太子前往北境…… 这就有些为难了…… 朝堂上又热闹了。 然而,外面闹得再如何激烈,似乎都影响不到楚王府半分,今日的楚王府处于一片逼仄低迷的气氛之中,比前些日子都还要紧张。 傅悦解毒药浴的药汤从昨夜就开始煮了,共熬煮了六个时辰,直接把药汤都熬煮成了暗黑色。 第一次解毒药浴泡的药汤,其实都是毒! 熬制这些药汤的原料,大多是各种带有剧毒的药材和毒物,若是常人泡在里面,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可中毒而死! 因为傅悦是已经毒发了,需要先控制她的毒,唯有用与她体内的毒可压制相克的毒来以毒攻毒,让毒性暂时维持一个平衡,才能让她不至于毒发身亡,姬亭和燕无筹只能用这种残忍直接的法子,也是没办法了。 傅悦是被弄醒之后体内的毒慢慢发作的时候被放进药汤里泡着的,才片刻时间,体内体外的毒一并折磨着她,几乎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人虽然没有立刻昏迷过去,可却如疯魔一般拼了命的挣扎,或是各种抓挠自残,抓了自己身上不少抓痕也就罢了,可抓头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眼睛都抠了,清沅和那些医女都根本按不住她,还被她弄得一片狼藉,而姬亭和燕无筹以及楚胤各自都有自己要做的,只能叫来蒙筝和两个女暗卫来按着她不让她挣扎和自残,她张着嘴想要叫,却都叫不出声,只能发出一阵阵咔咔咔带着几分沙哑的怪声,痛苦得全身上下都青筋暴起,没多久就吐了一口毒血昏迷了,当然,刚昏迷就被弄醒了,然后便是楚胤和姬亭接连给她输入内力不让她体力消散昏迷…… 整整半个时辰,傅悦才被抱出来,期间人已经昏死过去,整个人也都伤痕累累的,身上不是自残的抓伤就是挣扎的淤青,还有药浴导致的浑身红肿,令人不忍直视。 姬亭第一时间给傅悦把了脉,一脸凝重的把了脉后,总算露出了这段时日来第一个笑容,好似悬在喉间许久的心放下了,他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道:“这段时日的心血可算没有白费,这下子,老子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这话一出,大家自然是也随之高兴了起来。 最高兴的,莫过于楚胤,重重的舒了口气,也随之会心的笑了,好一会儿才总算高兴过来,正要问什么,姬亭却突然站了起来,摆摆手道:“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补个觉,这两天不要打扰我!” 说完,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负着手飘飘然走了! 姬亭和燕无筹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因为时间紧急,傅悦的命耽搁不得,他们每日除了给傅悦查看情况,几乎都在药阁里配药和商议解毒的法子,困了就服用一些他们自己研制的提神的药,或是实在受不了就直接在药阁里睡一觉,可因为心里紧张不安,睡不了几个时辰就醒来继续折腾,如今两个人都一脸憔悴,眼底下一片乌青都快成黑色了,俩人原本保养的是极好的,可这一遭下来,也都苍老了许多。 如今姬亭要去补个觉,自然是谁也不敢拦着,只能由着他走了。 楚胤只好看向燕无筹:“燕前辈……” 燕无筹听完姬亭的话,也知道大致情况,自然也是高兴不已,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楚胤一出声,他便知道楚胤要问什么,当即道:“你先让我给她把个脉!” 说完,上前坐在傅悦旁边,一副严肃凝重的样子给傅悦把脉。 片刻后,才淡笑着放开。 “比预想的还要好些,毒算是暂时控制了,她这罪没白受!” “那之后的……” 燕无筹道:“和之前跟你说的差不多,她该受的还是免不了,不管怎么弄,都要这个过程的,这段时间我们不眠不休的折腾,也不过是为了今日罢了,原本的法子比现在还要折磨人,不仅她会更受不了,你需要损耗的内力也会多一倍不止,磋磨了这么些时日,才好歹有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楚胤半忧半喜的点头:“只要最后能解了毒保住她的命,怎么都好!” 说着,他很诚挚感激的对燕无筹道:“这段时日,辛苦两位前辈了!” 燕无筹却不受:“我是她的舅舅,姬亭是她师父,救她是分内之事,不需要你的谢!” 楚胤笑了笑,不作言语。 燕无筹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许久不曾好好休息,疲累之感也随之涌上,他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带着几分惺忪道:“我也去睡一觉,这两日谁都别来吵我!” 闻言,楚胤拧眉问:“你们二位都去睡了,那她怎么办?她现在这个样子,不需要每日探脉查看?” 燕无筹略有几分松快的摆了摆手,道:“不用担心,她此番耗尽体力元气,也伤了身体,需要慢慢恢复,没个五天六天的醒不过来,你们只要按照我先前说的,每日用药给她擦拭身体就好,其他的都不用管,等我们睡够了再说!” 楚胤放下心来,道:“那燕前辈去休息吧!” 燕无筹嗯了一声,挪着脚步一脸困倦的走了…… 望着燕无筹拖着有些虚浮沉重的步伐离开,冯蕴书叹声道:“这段时日,可算是累坏了两位前辈了,没日没夜的在药阁里折腾,幸好心血没有白费,虽说臻儿遭罪不少,可能峰回路转,也是值得的!” 傅悦昏迷,他们没有人能休息好,每天悬着心,她虽然帮不上忙,可也因为担心焦虑,日夜难安无法入眠。 楚胤不置可否,只对冯蕴书道:“大嫂这些时日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冯蕴书点了点头,见楚胤脸色也是憔悴沧桑得很,拧眉道:“那你也要好好睡一觉,你可是也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别继续熬着陪她,身体可吃不消,别忘了,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楚胤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嫂去吧,不用担心我!” 冯蕴书这才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楚胤又让为他人都退下了…… 望着傅悦虚弱苍白的面容,上前几步坐在她旁边,拿起她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摸着她手背和手腕这一段的一片淤青,之后抬眸,看着她苍白的面容上那几道清晰刺眼的伤痕,眼角微缩…… 那是她自己抓伤的,当时她丧失理智什么都不知道,一味地挣扎自残,若非他及时拉住,她怕是疯魔到自己的眼睛都挖出来,可想而知,是何等痛苦。 如同姬亭所言,她当年小小年纪连刮骨换血都承受了,在没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住的,前些日子那些药浴很痛苦,她都意识尚在,咬着牙硬撑过来,几乎不曾对他言过半个痛字,可今日,却完全受不了,直接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如同发了疯一般,若非姬亭和他说清楚了会如何,他早有准备,也晓得此番关乎她性命,他必须要稳得住,若有差池她便是必死无疑,他便是心性再坚硬,也都受不了。 他看着都受不了,何况她呢…… 就这么看着她,满眼缱绻心疼的凝望着,不晓得过了多久,他眼角一行晶莹缓缓滑落…… 傅悦确实是昏迷了好几天都没醒。 休息了两日,姬亭和燕无筹都恢复了精神,可却并未真的停歇下来,继续日日都扎在药阁忙活,只是没有之前的紧张感,不必不眠不休的钻研,而姬亭也开始对燕无筹各种嫌弃,不过,许是经过前段时日的默契合作,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 傅悦依旧没有醒,不过,楚胤稍微放下心,也总算是有了心思去处理外面那些糙心事儿。 也就这么两日的功夫,北境的战况愈发的恶劣,不仅金华城一战惨败,金华城也被夺了,死了几名将领,残军退守德州,如今情势愈发不妙,也在这个时候,北汉大军压境! 皇帝自然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以太子乃国本不可轻出为由,下令荣王代君出征前往北境,沿途调集所能调集的大军一同去抵御北梁,再下诏让嵇康侯世子穆嵘率领穆家二十万境内驻军前去抵御北汉,命谢家大公子谢韫随军为随军军师,随同而去的,还有六皇子宁王赵褚! 076:一声妹夫,快叫哥哥 因为战事吃紧刻不容缓,下诏第二日,这些人就得立刻离京北上,入夜的时候,谢韫悄然进了楚王府,在书房和楚胤密谈了两个时辰,只是午夜才离开。 傅悦昏迷三天了,如同那二位所言,确实是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可是,气色却好了不少,原本浅弱的呼吸都绵长平稳了,姬亭和燕无筹轮番把脉都说她毒性稳定,身体也有所好转,等醒来之后养几日就可以继续给她解毒。 荣王等人离京北上的消息传回楚王府时,楚胤正在给傅悦修剪打理指甲,一手拿着她如葇荑般细腻纤嫩的手,一手拿着修剪指甲的刀具,全神贯注的给她修剪,可,楚青在一旁禀报的事情他却也能一字不落的听进耳里,只是不发一语。 楚青也只是象征性的知会一声,没想楚胤置喙,所以说完了便转开了话题:“蜀国那边传回消息,冯太后和冯锡已经把控了大半的蜀国朝局,明王虽然已经在半个月前回了灵都,却已经大势已去,虽名位仍在,可不仅朝中势力大减,手中兵权也被夺了大半,只勉强能和冯太后等人抗衡,如今蜀国已经派人与祁国交涉,希望能够和谈!” 楚胤停顿了片刻,而后继续一边修剪一边淡淡的道:“既然如此,就传本王命令,把我们的人撤离,让他们自己斗!” “可冯锡那里……” 楚胤冷声道:“本王没有义务为他扫除障碍为他安枕,如今司徒奕声望和势力都大不如前,他若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都无法对付一个司徒奕,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楚青默了默,倒是没吱声。 此举,其实也是为了制衡蜀国朝堂! 司徒奕虽然受到重创,可不过是接二连三的麻烦太过突然,因为他对方叙的援手开罪了楚王府和祁国,引得祁国发兵攻打,纯属是自惹麻烦,且他身在战场还受了伤无暇分身,才让冯氏在楚王府派去的人的帮助下有机可乘,可他是有能力和手段的,否则也不可能在蜀国先帝时就权倾朝野,又能在备受先帝忌惮的时候,还能迫使先帝托孤让他为辅政王叔,掌控蜀国大权十余年,如今的失势不过是事发突然罢了,等他缓过神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蜀国朝堂接下来的走向可以预见,不过是两相博弈难分胜负罢了! 楚胤停顿着思索了片刻,吩咐道:“聂禹槊性子急躁做事冲动,本王不太放心让他亲自参与北境战事,传本王令,让董亭离开蜀国后立刻启程北上,去和聂禹槊会合,再让他代替聂禹槊去协助荣王解决北境困局,告诉聂禹槊,让他不管做什么都尽量暗中行事,免得暴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属下明白,等一下就去办!” 楚胤紧接着叮嘱:“吩咐跟在董亭身边的人,务必保护好董亭,还有,朕不希望有任何人查到他的底细,免得牵扯到董家!” “王爷放心,楚岐的武功在我们这批暗卫中也是拔尖的,如今他随行在董先生身侧,且除了楚岐,董先生周围暗中也跟着不少王府暗卫,董先生自己也有几个武功不错的手下,安全不成问题,董先生乃是以假名行事,属下已经派人打点妥当,不管是谁,都绝对查不出他的真实来历!” 楚胤点了点头,道:“退下吧!” 楚青躬身退下。 楚胤继续给傅悦修剪指甲,手指甲修剪打磨好了,又开始修剪脚指甲…… …… 第二天,傅悦依旧没醒,傅青霖夫妇却突然到了暨城,一起来的,还有祁国二皇子,淮王傅青丞! 原定的四月底最迟五月初傅悦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就送她回去,楚胤也早就传了消息去祁国告知,可时间过了那么久,楚胤迟迟不带傅悦回去,祁国那边很着急,虽然给了理由,可远在祁国阜都的傅中齐和在和蜀国对峙的傅青霖都不信,担心傅悦,屡屡传来消息询问,楚胤虽然都搪塞了,可那父子俩依旧起了疑心,傅中齐身为帝王,自然是不可轻出,就让傅青丞来祁国看看,其实也是让他来接傅悦回去,傅青丞来秦国的路上转道去了傅青霖那里,傅青霖原本也有打算等于蜀国的事情了结得差不多了就来看看,若是傅悦身体可以,就亲自带她回去,傅青丞一去,傅青霖直接也不管事了,全部丢给了英王世子穆烬和几个将领,然后兄弟俩一起来了,赶了几日的路,急匆匆的赶到了暨城。 前几日楚胤让蒙筝分别送回去给傅中齐和傅青霖的飞鹰传书,傅青霖自然也是没收到的。 他们突然就来了,事先也没通知楚胤,所以楚胤也着实吃惊不已,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兄弟俩看到傅悦昏迷不醒,知道她毒发了,差点把楚王府拆了! 和傅青霖的稳重温润截然相反,傅青丞性子跳脱,十分恣意随性,长相也是十分妖孽,特别是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笑起来十分邪魅,据说他在祁国虽然名声不太好,各种吃喝玩乐不干正事,可因为样貌,很是受那些女子追捧欢喜。 傅青丞长得像傅中齐,所以,和傅悦也是有三分相似,因为长相太过阴柔妖孽,瞧着不像是傅悦的哥哥,倒像是姐姐…… 楚胤第一眼看到,就是这么觉得的…… 然后,傅青丞还有些欠揍。 刚到的时候,因为傅悦昏迷着,兄弟俩都一脸沉重,过后,这份沉重的心情随着姬亭和燕无筹再三保证傅悦性命无虞的时候,慢慢的消散了,傅青丞之前来过楚王府,虽然待了没几天就被召回去了,可他倒是一点也不拘束,当自己家一样,上次来赴宴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他心情沉重没心情晃悠,可这次倒是兴致极好,拿着一把画着一幅美人图的扇子到处招摇,调戏府中的婢女,楚王府的婢女都是经过精心调教过得,个个都十分正经严肃心态端正,被他调戏过一次,直接看到他就绕道走,哦,就连楚馨那个小丫头都被他调戏了一番…… 然后…… 一天之内,府中为数不多的婢女有一半被他招惹过了! 虽然他言行举止都算不上出格,虽然随性却不轻浮,可是那些都是些清白单纯的姑娘家,他一个媚眼跑出去,都让她们脸红害羞,何况是他老是跑去和人家聊天。 冯蕴书很头疼,不过,也随他去,只是伺候他起居的人,第一天还都是婢女,第二天就都被换成了男的! 傅青丞觉得没劲,然后收敛了,可看到楚胤那张和他哥哥一样整日绷着不苟言笑的脸,他就又来劲儿了,这不,一早来看傅悦,见到楚胤,他笑的格外明媚,一上来就很热络的道:“哟,妹夫,早啊!” 这一声亲切热络的妹夫,让楚胤鸡皮疙瘩都起了,他拧紧眉头,面皮紧了紧,面不改色的打招呼:“淮王早!” 傅青丞一听,笑容就立刻收了回去,手中扇子一晃收起,敲打在左手手掌上,一下一下的,然后面上还一本正经的瞅着楚胤纠正道:“啧,妹夫这般称呼就显得生分了,唔……小珍珠是我妹妹,你是她的夫婿,按理来说,也该跟着她称呼,就叫……”他语音一顿,忽然笑得格外猥琐,那狭长的眼中,带着几分邪魅惬意:“嘿嘿嘿,妹夫,叫声哥哥听听!” 他并不随着父兄一样称呼傅悦为蓁儿,也不叫她傅悦这个名字,而是自己以蓁儿之名的谐音珍字取了个小名,便是小珍珠。 楚胤:“!” 楚胤立刻眉心直跳,直觉自己受了惊吓! 他脸色沉了几分,面皮愈发紧绷,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好一会儿才舒展开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傅青丞淡淡的道:“淮王若是没事,就进去陪着臻儿吧,本王尚有些事需要去处理,先失陪了!” 说完,楚胤就打算绕过傅青丞走出去,然而…… 傅青丞立刻上前,拿着扇子的手一伸,挡住了楚胤的去路,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切切询问:“欸等等,妹夫,你脸色不太好了,是不是病了,莫不是守着小珍珠累着了,我跟你讲,你要注意身体啊,不然你若是熬坏了身体小珍珠可怎么办?还有,哥哥我刚才不是说了么?你该和小珍珠一样叫我二哥,那不然二哥也行,这般淮王王淮什么的叫着太生分,容易伤感情!” 说着,他还面带忧伤起来…… 楚胤:“……” 他感觉到自己眉心狂跳,额间青筋也要暴起了,绷着的面皮都不由得裂开了几分,不过,却也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崩溃,闭了闭眼,微微后退了一步,淡淡的道:“多谢淮王关心,本王无碍,也定会好好注意身体!” 傅青丞来劲儿了,一副无奈至极语重心长的样子叹息道:“你看你看,为兄刚才都和你说了两次了,要叫哥哥,不然二哥也行,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如此冥顽不化,真是愁人!” 楚胤:“……” 傅青霖正在和穆乐善用早膳,打算用完早膳再去药阁看傅悦,可早膳还没用完,外面由远及近的传来几声哀嚎痛呼声,虽然还没看到人,可听这声音,自然是知道是傅青丞了。 傅青霖搁下筷子,抬手揉了揉直跳的眉心,然后,余光就瞥到门口那边晃晃悠悠进来的傅青丞,伴随着的痛呼声更清晰了。 然后,扑过来趴坐在傅青霖对面,捂着自己青肿的半边脸和眼睛,可怜兮兮的哎哟着…… 傅青霖面皮绷紧,缓缓放下揉着眉心的手,瞅着他没出声。 倒是穆乐善见他如此模样,惊讶过后,便立刻紧张关心的问:“二弟,你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的,怎么脸伤成这样?” 傅青丞立刻一脸怒气的拍了一下桌子:“还不是那姓楚的……哎哟……”他痛呼一声,捂着那边青肿的脸,义愤填膺的控诉:“一个大男人小肚鸡肠,竟然把我打成这样,太过分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差点把我这张俊脸打残了,哥,你快去为我报仇!” 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跟那些在外面打架吃了亏跟家长告状让家长给报仇的熊孩子! 是了,在傅青霖眼里,就是这么回事! 傅青霖没吱声,倒是穆乐善很狐疑不解的问:“呃,楚王?好端端的他打你作甚?” 傅青丞怒声道:“还不是他肚量小!我就关心了他几句,和他联络联络感情,他就把我揍了一顿,还好我跑得快,不然估计得被他废了!” 穆乐善忽然不说话了。 他这个小叔子什么德行,从小看到大,她自然是都知道的,从小就是欠修理,对楚胤的行事作风她也大致晓得,若非忍无可忍,他估计不会动手打人,还是自己媳妇儿的哥哥,这一看就是傅青丞自己找揍! 傅青丞作死,她是司空见惯了的! 所以,对于傅青丞这些个指控,她觉得,片面之词不可尽信的话是正确的! 傅青霖这时才挑了挑眉,看着他不冷不热的问:“就这样?” 傅青丞眨了眨眼:“呃……对啊……” “嗤!”傅青霖冷嗤:“你若不自己惹他不快,他会打你?说吧,你怎么惹他了?” 傅青丞瞪着眼控诉道:“哥,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我怎么就叫惹他不快了?我不就是和他联络联络感情,然后……咳咳,让他叫我一声哥哥……” 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心虚的降低了声音…… 然后,没声了! 听见了傅青丞最后一句话,傅青霖嘴角一抽,然后笑了一下,冷哼道:“那是你自找的!” 他比楚胤小一岁,所以都没敢让那目中无人的东西叫哥哥,傅青丞这小子,比楚胤小了三岁,竟然上赶着让楚胤叫哥哥,按照楚胤那脾气,加上现在他心情不好,心里压抑着正愁没地方发泄,只是打肿了傅青丞的半边脸,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而且,傅青丞这个不省心的,一天到晚的惹是生非,也确实是欠收拾,他和父皇丢懒得搭理了,所以,他是一点都不心疼弟弟被收拾的,只觉得楚胤打得好! ------题外话------ 昨天断更的会补上,不好意思 077:臭味相投,恢复声音 傅青丞瞪着眼瞅着自己这位帮理不帮亲,不对,屈居淫威不管自家小弟死活的哥哥,那眼神,好像傅青霖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一样,苦大仇深的嚷嚷道:“哥,你这话可就过分了,我这是合理的要求,怎么就自找挨打了?你去打听打听,那个男人不管自家媳妇儿的哥哥当兄长对待的,也就咱们家老幺嫁了这么一个奇葩,竟然对自己的大舅哥挥拳头,哼,等小珍珠醒过来,非得让她给我出口气,还有,我一定要把小珍珠带回国让他继续孤寡着,等回国,我定要和父皇好好说说他女婿干的好事,再让他俩拆了算了……” 越说,傅青丞越是起劲,深以为然自己的想法可行! 傅青丞看楚胤是不顺眼的! 从一开始,他就不赞同傅悦和亲远嫁,他才不管傅悦和楚胤的那些往事渊源,也不管父兄的那些为了给姑母报仇的计划筹谋,他只想她能够好好的待在祁国,在他想见就能见到的地方,哪怕看不见,他也知道,她在宫里,在他不远的地方,好好的…… 在他看来,她嫁那么远本就不该,何况这个地方,是她曾经九死一生逃离的地方,于她而言,这里埋藏了她过去痛苦的快乐的一切记忆,她回来,便有可能会忆起前尘,会痛,会难过,会伤心欲绝,最重要的,是这个她要嫁的男人配不上她! 且不说楚胤双腿残疾,就说他和楚王府处于这样一个危险境地,如何能给她平静安宁?光看着一次的事情就可以预见,她在楚胤身边,不安全! 在他看来,没有人能配得上她,她原本就应该拥有这个世上最好的! 傅青霖一听他说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话没个正形,立刻低声呵斥道:“行了你,现在蓁儿整个样子,你消停点,才来了没几天,你看你做了多少糙心事儿?我正打算说你呢,简直是胡闹,你当这里是祁国啊?” 傅青丞讪讪的撇撇嘴,到底是有几分理亏,没有犟嘴。 傅青霖没好气道:“你最好别去惹楚胤那家伙,他一贯目中无人狂妄得很,本就是个脾性不好的,现在心情压抑烦躁,发作起来下手忒狠,你打不过他,只把你打成这样还是轻的,哪天把他惹急了,不把你废了,估计也得让你躺几个月!” 傅青丞蔫了几分,可又觉得这样不妥,绷着脸冷哼:“大哥是自己切身体会总结的经验吧?” 傅青霖脸一黑,阴测测的瞅着傅青丞。 然后,傅青丞很有经验似的,见傅青霖脸变了,立刻窜起来溜之大吉! 傅青霖黑沉的脸抽了两下,忍不住笑骂一声。 讨嫌的狗东西! 穆乐善笑道:“行了,大清早的别和他置气,从小就是这样浑不正经欠修理,理他作甚,赶紧的用完早膳,还要去看蓁儿呢!” 傅青霖蹙了蹙眉:“我只是担心……” 穆乐善见他话说到一半就停下,面色还有些古怪,不由追问:“担心什么?” 傅青霖摇了摇头,含糊过去:“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 穆乐善皱眉,显然是不信,她是个直性子,喜欢有什么说设呢么,不懂就问,不喜欢憋着,可正要追问,他忽然一脸难以琢磨的样子道:“不过这小子这样无所事事的待在这里也不妥,免得……”眼神愈发意味不明:“得给他找点事做才行!” 穆乐善挑眉…… 傅青丞在傅青霖这里讨了嫌逃之夭夭了,然后转道去了药阁找姬亭。 他生的阴柔俊美,姬亭自诩自己长得好,就不待见他这张脸了,然后,他也不待见姬亭那张一把年纪了还和自己一样细腻俊美的脸,两人端看脸是相看两厌,可偏偏脾胃相投,每次见面,一阵互看不顺眼的互损几句后,又扎堆到一起了,说起来,祁国皇宫之前总是鸡飞狗跳,便是这两位折腾的! 姬亭忙碌了二十多天,现下傅悦身体稳定,他心情好了,整个个人都是松快了不少,正惬意的在一堆药材前折腾,忽然余光瞥见门口悄咪咪的走进来一个人,跟做贼似的鬼鬼祟祟,他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药看向那人,笑得格外从容。 “二殿下早啊!” 傅青丞一把扇子挡着半边脸,难得笑成那个傻样,和姬亭热络客气的打招呼:“姬亭长老早啊!” 姬亭很是和蔼的笑了笑,然后瞅着傅青丞遮着半边脸,不由一脸不解的问:“二殿下何意做出这般娇羞模样?” 傅青丞顿时笑容一僵,哦,身体也僵了那么一会儿,而后眨了眨眼,扯开嘴角傻愣着问:“娇……娇羞?” 姬亭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很是严肃的点评:“对啊,不过倒也是稀罕,人家那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二殿下这是犹抱扇子半遮面,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傅青丞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唰的一下放下扇子,露出那半边青肿的脸,冲着姬亭恼羞成怒的吼道:“你丫的才一脸娇羞!你全家都别有一番风情!” 末了,还不忘添上一句,比刚才还中气十足:“爷是男人!” 姬亭瞧见他那一脸青肿,半点不见意外,而是幸灾乐祸的笑着问道:“啧啧,二殿下这是惹了哪个姑娘被打成这样?告诉我,我替你去好好犒赏她!” 傅青丞没好气道:“滚,我是自己摔的!” 姬亭肃然起敬:“那二殿下也是厉害,竟然把自己摔成这样!” 傅青丞:“……”这夸奖和恭维,怎么听着那么想打人呢? 姬亭瞥了他那青肿的半边脸,翻了个白眼,然后凉凉道:“行了,二殿下也别找借口搪塞了,二殿下刚才的光荣事迹臣可都听说了!” 傅青丞:“!” 他装傻:“什么光荣事迹?” 姬亭嗤了一声:“不就是被楚胤那小子打了一顿么?大家都知道了,二殿下也不必鬼鬼祟祟的了!” 傅青丞顿时又:“……” 姬亭一副恍然的样子道:“不过说实在的,在这里那么久,楚胤那小子我看着就十分不顺眼,就今天吧,觉得他格外顺眼!” 傅青丞咬了咬牙,有些羞恼,差点没抡起拳头把姬亭那欠揍的笑容打散了,在让这为老不尊的家伙和自己一起肿着,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就知道你要幸灾乐祸,行了,不跟你废话,你那里不是有治淤伤最好最快的药么?快给我两瓶!” 姬亭笑意渐深,面上却一副诚实样子,摊摊手道:“没有了!” 傅青丞立刻道:“不可能,你随身携带的,怎么可能没有!” 姬亭气死不认不偿命的一脸无辜诚恳:“本来是有的,可若是二殿下要,那肯定是没有的!” “你你你……”傅青丞气结:“你这是借机报复!” 姬亭依旧诚恳:“不错!” 傅青丞另一边脸黑了,很是不善的看着姬亭,那样子,好像下一刻就扑过来把姬亭的脸抓花和他一起共患难的架势! 姬亭有些警惕的退后了一步,轻咳两声,语重心长的劝道:“二殿下也不必担心,不就一块淤青么?又不会损伤肌理,等过几天消肿了你就可以恢复你的美貌了,到时候又是一位闭月羞花的大美人!” 傅青丞又怒了:“滚,你才闭月羞花,你才大美人,爷是男人!” 姬亭一副无奈的样子叹息道:“二殿下,你不用反复强调自己是男人,臣都是知道的,毕竟殿下小时候病了,臣还亲自给你洗过澡……” 傅青丞怒,直接抡起拳头就要揍姬亭那张欠修理的脸,然而,姬亭没让他打到,在他脸色黑沉的时候,就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然后,一脸深沉的瞅着傅青丞道:“二殿下,你打不过我的!想要保住你另一边脸,就淡定点!” 傅青丞知道姬亭武功也是变态的紧,自己打不过他,过往也是有经验的,遂作罢,咬着牙忍住那股子怒气:“你给不给我药?” 姬亭那一脸的诚恳:“二殿下,真没有!” 傅青丞冷哼:“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日带着那些药,快点把药给我!” 姬亭依旧摊手一脸无辜,那样子活脱脱就是:就是没有,有也不给,你能奈我何的架势,让傅青丞气得要死。 偏偏,还真打不过他! 所以,僵持了半晌,只能怒气冲冲的走了…… 哦,他去找燕无筹求药去了,燕无筹倒是老实,给了他一瓶消肿祛瘀的药膏,然后,傅青丞总算消停了…… 傅悦昏迷了六天才醒过来,她醒过来后,除了早前那姬亭和燕无筹就说过的毒性稳定之外,还有一点好处是他们都没想到的。 不晓得那天的药浴除了稳定毒性还起了什么作用,傅悦的喉咙竟然可以发出声音了,只是,还是不太能说话,可却可以勉强说出几个字,虽然声音沙哑,有时候甚至都发不出正常的字音,需要通过的别扭沙哑的声音所说的话来猜测她表达的意思,可到底比之前好了。 俩位前辈诊脉说,估计是她那天药浴打乱了体内的毒,才让她喉咙开始恢复声音,之所以是喉咙而不是其他的有所恢复,估计是和中毒前后顺序有关,抑制她记忆和眼睛的毒,在她体内沉淀多年,哪怕解了全部的毒,都需要好生治疗调理才能恢复,不比伤了喉咙的毒才不过数月,虽有损伤可却不稳固,她现在可以发声了,自然也会慢慢的恢复如常,如今不过是之前毒发和被控制昏迷是的那些时日,她的喉咙被毒性侵蚀,身体各处也一样,特备是心口处,她自己都吐字不清的指着全身上下包括喉咙说痛,哦,喉咙除了痛还有一股子腥味,显然是伤到了,不只是被毒伤了,那天药浴时,她痛苦的挣扎嘶叫,虽然发不出声,可也伤到了喉咙,等养些时日就恢复了。她也会随着恢复说话的声音。 醒来后的几日,傅悦因为两个哥哥都在,又勉强可以说话了很是高兴,可却因为身体不适浑身从内到外的发疼,依旧只能坐靠着床头和他们聊天,因为说话艰难,喉咙还不舒服,她也不爱说,依旧习惯性的写,她也精神不济,每日醒来时间不多,大多是昏昏沉沉的睡着。 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这半个月,那两位也不曾给她用药,只让她吃一些补身体的药膳,每日早中晚过来把脉,然后又回去药阁捣鼓,似乎在等她身体恢复。 半个月的时间,傅悦身上的痛意逐渐散去,喉咙也恢复的差不多了,自然,说话也利索了许多! 毒也不曾发作。 073:郁结于心,亲自回信 因为傅悦身体稳定了,傅青霖夫妇俩又在楚王府住着,楚胤不再日日陪着傅悦身边,时常会出去,今日也是,楚胤出去忙事情去了不在府中,傅青霖夫妇便陪着傅悦。 傅青丞在楚王府闹腾了多日后,在傅悦醒来没几天就被傅青霖弄走了,傅悦醒来的时候,那小子别提多欢喜,一股脑的凑在傅悦跟前,一副老妈子般的样子念叨个不停,那黏糊的模样,还以为他死活都不会肯离开,可傅青霖和他说的时候,他虽然看着很是不舍,可还是依言走了。 傅青霖夫妇俩却是半点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如今国中太平,战事也了了,和蜀国的交涉有穆烬在,傅中齐还派了英王穆定天去了,父子俩在那里处理此事,傅青霖很放心,这不,前些天收到了消息,蜀国为了让祁国退兵,不仅将当年拿走的八座城池大片疆土归还,还割让了接壤祁国的一大片肥沃的地方给祁国,本来还张罗着嫁一个公主给祁国重修旧好,可是傅中齐拒绝了,哪里的事情不用理会,索性现在傅悦这般情形,他们带不了她回去,也只能留在这里陪着,这也是傅中齐的意思。 傅中齐远在祁国,可却最是惦念这个最疼爱的女儿,因着长姐的缘故,傅中齐对这个外甥女兼小女儿最是偏爱,比自己亲生的那些还要上心不知道多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便是一道又一道询问傅悦身体的飞鹰传书。 这不,刚才傅青霖夫妻俩还在陪着傅悦聊天,傅悦听见似乎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然后傅青霖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张纸。 行至暖榻前,坐在傅悦跟前的椅子上,瞧着傅悦含笑道:“父皇又来信了,问你身体好不好,说话可还利索!” 傅悦面色有些许羸弱,面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闻言有些许怔愣,而后依旧浅笑着,低声无奈道:“父皇……就是瞎操心,恨不得……天天都来信问我,哥哥照常回……回了便是,记得提醒父皇母后注意身体,别……别为我担心,特别是母后,身体不……不好!” 声音还未完全恢复,且声音和以前不大一样,没那么清脆,因为喉咙尚有些难受,就像染了风寒伤及喉咙说话变声那般,虽然恢复了言语,可却不太利索,若是短短一句话,倒是说得顺利,若是长长一段,那就需要卡几下才能说完。 而且,大家都发现了,傅悦这次醒来后,情绪一直低闷着,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她身体不好没精神,可随着她醒来的日子越久,身体日渐好转,她眉眼间的愁容愈发明显,仿佛蒙着一层什么东西在眼中,且越来越浓怎么也化不开似的,虽然也爱笑,可都是抿着嘴浅浅笑着,再没有以前那样活泼明媚的笑容了,以前眼中的神采奕奕也半点不见,只剩一片黯然,经常定定的坐着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她,她也不说,心事重重的,话也不多。 那两位轮番诊脉,也只说她许是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和这段时间药浴及毒发的折磨,性子有些变了,心性成熟了心事多了,不过不影响健康。 如此,大家也不多问了,只想法子逗她欢喜,然而,效果不大。 傅青霖笑道:“这些我每次都回了,可他们还是不放心,这不,今日来的信上就说了,都是千篇一律的说法,指不定是为了安他们的心糊弄他们呢,所以,父皇说,若是你身体可以手腕有力,想让你看亲自回一封信给他!” 闻言,傅悦想了想,而后浅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既然这么说了,一旁的清沅立刻道:“那奴婢这就去准备笔墨纸砚!” “嗯!” 清沅躬身退下。 坐在暖榻另一边的穆乐善这时来了几分兴致,笑道:“之前就知道蓁儿虽然不能视物,可却识得所有文字,写的字也很好看,一直都没亲眼见过呢,这些可算能瞧瞧了!” 听她这话,傅青霖忍不住吐槽:“那你可得好好瞧瞧了,蓁儿的字,比你那些符号一般的字好看多了!” 说起这个,傅青霖是真的无奈又好笑,自家这个媳妇儿哪都好,就是文墨不通,从小就对读书这种事儿特别厌烦,她倒是识得所有的字,还喜欢看书,可看的都是那些兵书和各种杂记,那些女子爱看得她是一贯不理会,人家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可她虽然正经起来看着也算是端庄有气质,可诗书是一点也不懂,因为她从小和他定亲,英王府倒是逼着她念书培养做皇后的学识才华,可她宁愿被罚也不愿意学,如此,英王府一众长辈没辙了,当然,皇帝皇后和作为她未婚夫的傅青霖表示不用逼着她学这些,英王府就由着她爱怎样怎样了,然后这丫头真的都不学了,文墨不通倒没什么了,可她写的那些字,傅青霖都没脸拿出去见人! 穆乐善脸一黑,立刻有些羞恼的反驳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差,我本就爱好舞刀弄枪不爱读书识字,能认全了子,写的字能看得懂便好了,又不去考取功名做才女,写那么好看作甚?有那练字的功夫,我都不知道练了多少武功了!” 傅青霖嘴角微扯,忍不住道:“歪理,你说你不爱练字读书喜爱舞刀弄枪,那文墨不通武功应该可以吧?可是我怎么没见你武功多厉害,都过不了我百招!” 穆乐善不吭声了,脸涨得通红,不善的瞅着傅青霖,那威胁的眼神,似乎在说:再揭我老底,今晚睡地板! 然后,傅青霖不说话了。 穆乐善冷哼,扭头瞅着一边。 她生气了! 竟然在小姑面前揭她的短,那边还有几个丫头呢,让她怎么做人,这臭男人,今晚就让他自己睡! 气氛顿时就有些低迷的尴尬了,傅青霖很无奈,好吧,他好像摊上事儿了! 倒是傅悦这时笑道:“术业有专攻嘛,嫂子不喜欢的,也没有天赋,自然是学不来,哥哥你可不……不许笑话嫂子!” 至于她,似乎,对什么都很有天赋…… 傅青霖轻咳两声,道:“知道了!” 傅悦又朝着一旁气呼呼的穆乐善浅笑着劝道:“嫂子也不要生哥哥的气了,我告诉你啊,哥哥他其实就是喜欢嫂子这样呢!” 穆乐善一听傅悦这话,狐疑的瞅着傅青霖,见后者有几分不自在的撇开了目光,心里顿时有些乐了,不过面上依旧绷着脸,撇撇嘴道:“我才没有生气呢,懒得跟他计较!” 傅悦笑眯眯的道:“这就对了……” 这时,清沅端着一个托盘来,方才暖榻中间的矮桌上,托盘中放着笔墨纸砚,墨水已经磨好了。 然后,清沅扶着挣扎着转身写字的傅悦坐好,将笔沾了墨水交到她手里,又让她摸了一下纸张的位置和大小,这才让她自己落笔。 穆乐善看着,确实有些吃惊,哪怕是看不见,傅悦写的字竟然还挺工整端正,半点不见潦草,字体也并非女子散场的簪花小纂,而是十分大气豪迈,看着倒像是男子写的,只是因为她体弱无力,少了几分苍劲有力,多了几分虚浮无力。 而且,她这短短的几句话,便可看出,傅悦文墨是不错的,反正比她好多了。 穆乐善有些糗了。 小姑子眼瞎体弱的,都能学会这么多,腹有诗书书法了得也就算了,据说还雅善音律箭术精湛,闭着眼睛都能百步穿杨,至于骑马武功,还是因为体弱才骑不了学不了,她倒好,就会舞刀弄枪,这这这…… 不过,据说这位小姑子小时候就是大秦第一才女,聪慧非常敏而好学,小小年纪的,琴棋书画骑马射箭不在话下,惊才绝艳是天下闻名的,会的自然是多,哪怕瞎了忘记了,可学过的东西刻在骨子里,总是会记得一些,学起来也好学,这么多年关在宫里跟大祁最好的女先生学着,哪能不会这些,如此一想,她就有些平衡了! ------题外话------ 换季感冒,还是重感冒,没什么精神,隔壁又写了几千番外,这边就力不从心了,呼,将就吧…… 079: 楚胤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回来。 这些天,他每每出去,回来都会很温柔的询问着同一句话:“今日可有哪里不舒服,身上可还疼?” 傅悦同样也会浅浅笑着摇头:“没有!” 楚胤看着傅悦,拧着眉,眸色暗沉。 傅悦昏迷之前和这次醒来后性子变了许多,没有了以前的神采和灵动,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子淡淡的哀伤,眉眼间凝聚着一丝丝愁容,眼中好像有一层雾蒙着,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她依旧是爱笑,可笑容不似从前灿烂明媚,有时候明明笑着,可他们都看得出来,她的笑容不达眼底,似乎是为了让他们安心才强颜欢笑,话也不多了,一开始以为是说话不利索才不爱说话,可后来慢慢恢复了,也不见她像以前一样拉着他们聊天,而是特别喜欢静静地坐着,好似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楚胤问过很多次她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她都只是摇了摇头说没事,然后就不说话了,。 楚胤甚至怀疑她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可试探了几次,她仿佛也没什么反应,姬亭和燕无筹只说她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受了太多罪,所以心境变了,才会是这幅样子。 其实也不奇怪,人经历过太多事情之后,都是会有些变化的。 他也能明白,可他心疼她,他多么希望,她一直都和之前那样,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什么都不去想,整天都开开心心的,而不是如今这样,竟叫他们看不透她了。 安静了一会儿后,傅悦浅浅笑着问:“王爷夫君今天去哪里了?去了那么久?” 楚胤道:“裴叔又病了,去看看他,顺便去见了几个人,不过你不认识!” “病的严重么?” “还好,只是年轻时打仗受伤留下的旧疾,吃了药好好养着就好了!” 傅悦抿唇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若是有需要,王爷夫君定要说,我可以让小师父去瞧瞧的!” 楚胤道:“不用,我今日去的时候,带燕前辈去看过了,燕前辈也开了药,而且燕前辈说了,只要裴叔按时服用,估计再过两年,裴叔就能和以前一样健步如飞策马飞奔了,说不定还能继续领军打仗呢!” “哦,那还挺好的!” 然后,屋内又安静下来。 似乎,什么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一样。 安静了一会儿后,楚胤看着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低声询问:“臻儿想不想出府走走?听说京中的梅雨楼有一个戏班子,最近排了一个戏很不错,你不是挺喜欢听戏么?我带你去听一下好不好?” 傅悦醒来那么久,房间的门都没出去过,甚至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或靠着,其实,姬亭也没说她现在能不能出去,可她身体大有好转,估摸着是可以出去的,大不了回去之前一样把全身上下都裹得密不透风,只要能让她欢喜些,怎么都好! 傅悦却没有和以前一样兴致盎然的点头说好,而是有些茫然的怔愣片刻,才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闷浅淡:“我哪里都不想去!” 楚胤静默下来,望着她,不作言语。 她这副样子,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傅悦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拧着黛眉挣扎了一下,而后微微抿着唇笑着,轻声道:“王爷夫君,我记得大嫂说你会吹笛子,还吹得不错,你吹一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楚胤有几分意外:“你想听?” “嗯!” 楚胤自然是乐意之极,立刻吩咐楚青去把他搁在书房已经许久没吹过的墨玉笛寻来。 楚胤确实是擅长吹笛,且吹得极好,因为他的母亲清华长公主是个乐痴,擅长各种乐器,他和大哥都被母亲逼着学过一两种乐器,大哥会弹琴会吹埙,他不喜欢那些手弹的,虽然也会弹筝,可那是聂兰臻喜欢,他才喜欢罢了,可被母亲逼着学笛子的时候,她还很小,就选了笛子,学着学着倒也喜欢上了,所以学的极好,少时便随身携带着母亲赠与他的笛子,后来母亲去世后,他便不怎么爱吹了,那支最珍爱的墨玉笛也被他放起来了,仔细想来,他似乎这两年都不曾动过那只笛子了。 可如今她难得提起了兴趣,他自然是怎么着都得如她所愿。 很快,楚青拿着一只通体墨色且光滑发亮的墨玉笛来,交给了楚胤。 楚胤许久不曾吹过笛子,有些生疏了,拿着笛子试了几段音,觉得可以上手了,才开始吹了起来。 080:三个月后,通敌案发 楚胤吹的是他最喜欢的曲子,名为《长生赋》,曲调很清远悠扬,没有那些跌宕起伏的调子,从头到尾,都是如此的柔和绵长,好似,这便是一个人安逸喜乐无忧无惧的一生,是他母亲清华长公主为他作的曲子,带着对他最好的期盼和祝愿,希望他一辈子都长生安宁,他最是喜欢。 只可惜,曲子终究只是曲子,他这一生注定了跌宕起伏难得安逸,不可能如母亲所愿了。 楚胤还没吹完一曲,看到傅悦听着听着忽然流泪了,当即停下,有些紧张的凑上前,一边抹去她的泪痕,一边紧忙问道:“臻儿怎么了?怎么哭了?” 傅悦恍然回神,抬手胡乱的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后抿唇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他浅笑着道:“我没事!” 楚胤端详着她,神色带着几分探究,似乎要看透她心里所想,可却是怎么都看不透,她低着头垂着眼帘,也探不出眼中的情绪。 斟酌着许久,楚胤才开口:“臻儿,你……” 可他想问的话都没有问出来,傅悦忽然抬头对着他道:“这首曲子……很熟悉!” 楚胤心下一惊:“熟悉?你……你是不是想……”再次一顿,楚胤到底并未直接问,而是问:“以前听过?” 傅悦凝神静默片刻,轻声低语:“仿佛在梦里经常听到!” 楚胤默然,静静地看着她。 所以,他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的,是多虑了,她并未想起来什么。 这首曲子他最爱,所以,她小的时候,他也经常吹给她听,这婉转缥缈的笛音,时常伴随着她入眠。 她什么都忘了,可又什么都忘不彻底,记忆深处依稀有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她自己或许不曾在意,可若是刻意与她提起,她就会产生熟悉感,就像她学东西,因为失忆之前她学什么都有天赋学得好,所以失忆之后,哪怕瞎了,她也还依稀记得,稍加提点便都懂了,他以前经常给她吹这首曲子,她听着熟悉也是正常的。 可是…… 楚胤想了想还是想问她这段时间到底有什么心事,可他还没开口,她便已经轻声道:“我还想听,王爷夫君继续吹给我听好不好?” 楚胤话到嘴边,终究是问不出来,嗯了一声,继续吹着。 一曲未完,傅悦睡着了,睡得极其宁和平稳,往常睡觉时都会皱着眉头,今日却舒展着,好似郁结于心许久的忧愁散去,终得平静。 楚胤见她安稳睡着后停下吹奏,放下墨玉笛,然后起身,将她扶着,把她后面靠着的软枕都拿走,这才将她缓缓放平躺着,盖好被子。 坐在床边看着她静谧祥和的睡颜许久后,才缓缓倾身,微闭着眼,虔诚的,深情的,在她棱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也很慢,自然,快与慢,皆是于不同的人而言。 三个月后的九月,正是秋风送爽的季节,酷暑难耐的几个月,暨城总算一扫暑热渐入微凉,可因为一桩通敌大案的爆发,让暨城再度陷入一片低迷紧张之中。 这三个月,北边的战事一再恶化,与北汉的战事倒还算是稳得住,互有成败僵持不下,竟不进不退的在边境磋磨着,如今两军已经停战月余,可与北梁的战事,却急剧恶化一败再败,自金华城后,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连续被夺了六座城池,北梁势如破竹一般,哪怕有荣王坐镇,荣王身边还有一个用兵如神的军师,连同着几十个大小将领和将近五十万大军一起,也还是被北梁一再击败,死了大小将领十几个,荣王亲自上阵也受了一次伤,士兵接连死伤二十多万,北梁所到之处皆成废墟,若非提前撤离百姓,怕是早已哀鸿遍野,北梁大军好似料事如神一般,不管大秦是用什么战术和如何部署,北梁竟然都知道,然后一一击破,且都是损失极小,而大秦则是溃不成军,如此玄乎,自然引起了荣王等人和暨城朝堂上下的困惑,荣王追查之下,查到军中有人与方叙勾结,将大秦所有的部署和战术全数告知北梁,这才让大军惨败至此,而此人,经过半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被羁押回京,一同被押回来的,还有十多个大小将领! 081: 傅悦经过三个月的解毒,体内的毒已经被解了七八分,虽然中间数次凶险,可到底都挺过来了,姬亭和燕无筹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神医,两个人又配合的默契,傅悦这三个月一边解毒一边调理,毒解的差不多了。 只是身体依旧不太好,毕竟身体被损伤的太严重,这三个月的解毒过程不仅痛苦非常,也严重伤及根本,差点都油尽灯枯了,尽管费尽心思想尽法子的给她用药调理滋补,可培元固本是需要日积月累年复一年的,哪里是两三个月就可以做到的,而且每每稍有恢复就又要开始解毒,且还要给她吃各种增强体力元气的药,过程中给她源源不断的输内力,才可有让她勉强受得住解毒的痛,可也每次结束后,她都会昏死过去,然后要养十天八天才能稍有好转,然后又开始解毒,周而复始的三个月下来,毒解了大半,可人却一直都是恹恹的没精神,两位前辈都说,她解完毒之后,怕是需要好好用药调理几年才能恢复成正常状态。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她的身体被这些毒浸染了这么多年,加上这段时间用了那么多药泡着,身体可以说是已经百毒不侵,怕是以后没有任何毒可以伤到她了。 傅青霖在楚王府待了两个多月就走了,不过不是回国,而是不晓得做什么去了,把穆乐善留在楚王府陪着傅悦,当然,陪着傅悦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穆乐善怀孕了。 一个多月前姬亭诊脉,探出穆乐善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如今已经三个月了,有些显怀了。 傅悦摸着,一脸惊奇:“真的大了一些,是不是等过些日子,就会和以前姐姐们那样圆滚滚的啊?” 自从怀孕后,穆乐善也不似以前那样风风火火大大咧咧,整个人柔和了不少,说话都温柔多了,只见她坐在傅悦跟前,任由傅悦摸着她的肚子,弯着眉眼笑眯眯的道:“对啊,再过半年多,这孩子就出生了,然后你就可以当小姑姑了!” 傅悦微微挠着头,有些娇憨的笑着道:“小姨姨当了好多次,小姑姑还是第一次当呢!” 这段时间,傅悦的性子倒是恢复了少许的活泼灵动,不再闷闷不乐,话多了些,笑容也大多是由心底生的,特别是知道穆乐善怀孕后,她就经常拉着穆乐善问东问西。 比如:小娃娃到底是怎么样塞进肚子里去的? 比如:小娃娃在肚子里慢慢长大,穆乐善会不会疼。 比如:小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 再比如:她也想要小娃娃,怎么做才行…… 往往这个时候,穆乐善都是红着脸插科打诨忽悠过去的。 穆乐善笑问:“那蓁儿是喜欢小侄子还是小侄女呢?”这个问题有些难倒傅悦了,她支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子,然后很认真地道:“唔……都可以啊,只要是叫我小姑姑的,是男娃娃女娃娃都没关系,不过,我都喜欢,嫂子可不可以侄子和侄女都生啊?” 穆乐善:“!” 她咽了一下口水,眨了眨眼:“都……都生?” 傅悦兴致勃勃:“对昂,我都喜欢嘛,你和哥哥多生几个好不好?” 穆乐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一脸正经道:“咳咳,这孩子哪里是说生就生的?等这个生了再说吧,唉,说真的我都有些怕呢,生孩子好疼的!” 傅悦眨了眨眼,愈发好奇:“真的会很疼么?有多疼啊?” 穆乐善撇撇嘴:“我也不知道呢,反正大家都说会很疼,之前大嫂,也就是你二姐姐生穆翊鸿的时候我就和母妃一起等在外边,那叫声可大了,我跟你讲,我还特意问过大嫂,她跟我说,就跟刀箭刺伤在身上二十倍的痛,啧啧,简直可怕!” 说着,还很配合的抖了一抖,心有戚戚。 傅悦也受了不小的惊吓,那么疼去? 当初她中箭的时候,只觉得痛死了,那比中箭还痛二十倍是什么概念? 傅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里腹诽:恐怖! 穆乐善说到这些,那点母性光辉直接三德没影了,一边摸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边努努嘴感慨道:“唉,做女人真是憋屈,要生孩子,做男人多好啊……” 傅悦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像也是!” 穆乐善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 傅悦这时想起一茬:“嫂子,哥哥都离开了一个月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提起傅青霖,穆乐善就一肚子气,一脸幽怨憋屈道:“不知道他,这个臭男人,把我肚子搞大了,弄得我最近吃什么都没胃口,他倒好,一走就是一个月,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打残,太过分了!” 她都消瘦了一圈了,因为孕吐,什么都不想吃,反应特别大,吃不好睡不好,若非府中住着两个医术高超的给她调理,她估计直接躺着养胎了。 傅悦却是一脸耿直:“呃……当时不是嫂子你把哥哥轰走的嘛?他明明不肯走的,他说了那些事情让别人去做也是可以的,可嫂子不管不顾的把他赶走了,现在怎么怪他了啊?” 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傅青霖亲自去处理一下,至于是什么事,傅悦自然是不知道的,大家也什么都不会和她说,她也不问,这小夫妻俩自成婚后感情如胶似漆的,走哪都是形影不离,哪怕之前上战场也是如影随形,所以本来是夫妻俩一起去,可是穆乐善怀孕了,自然是不能去了,然后傅青霖也打算陪着穆乐善哪也不去,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就好了,可是穆乐善却怎么都不肯,在傅青霖一拖再拖不肯走整天黏糊着她十多天后,穆乐善忍无可忍,直接把傅青霖轰走了。 比老婆子还念叨,做什么都得说几遍,神烦! 可人走之后,类似方才的抱怨三不五时来一句…… 傅悦不他懂穆乐善,甚至觉得她好奇怪,明明把人赶走了,可人走后,各种念叨抱怨…… 穆乐善再次:“……” 问:有一个单纯耿直热衷拆台的小姑子怎么办? 082:太子为难,如何处置(一更) 沈霆已经被押回暨城五日了,皇帝只把他和那些涉案的将领全部关押在刑部大牢,可却一直不曾提审,直接就当做没这回事一般,朝臣多然求见和上奏处置沈霆和沈家他也都置之不理,沈家待遇如常,沈儒依旧是丞相,沈镐依旧在东境镇守,沈贵妃的恩宠依旧。 如今暨城上下乃至于整个大秦都在看着,等着看皇帝这一次如何处置沈家,可是皇帝的态度却这般耐人寻味,这和十三年前处置聂家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与雷霆手段相比,差如昼夜,如此看着,谁都可以猜得到,怕是这次就算沈霆叛国证据确凿,皇帝无论如何处置沈霆,都不会重惩沈家了。 对于皇帝的态度,朝中上下心态各异,可无一不将此事与当年庆王府通敌一案作比较,当年的庆王府通敌一案有许多的疑点未曾解开,可皇帝不听任何人的劝阻,诛杀聂氏九族数百人,查出与此案相关的大大小小的将领官员多达六十多个,或贬职罢官或抄家流放或满门抄斩,诛族灭门者多达十八个,那一年的暨城几乎血流成河,刑场每日都斩杀大批牵入此案的人,可如今同样是通敌叛国,同样是罪证确凿,皇帝却这般态度,可谓天差地别,这不免引来了众多议论揣测。 终于在第七天的时候,皇帝才不疾不徐的让何福送出谕旨,让太子负责审理此案,刑部和大理寺协助,彻查清楚,拟出审判,再交由皇帝过目决断。 这对于太子而言,可谓一桩大麻烦。 从乾元殿出来后,他一脸沉郁的去了凤仪殿,彼时,皇后正在礼佛,不过并未和以前一样让他等着或是让他走,而是当即见了他。 宜川公主也在。 赵祯向皇后和宜川公主分别见了礼后,依皇后之言坐在了下首。 皇后开口便问:“太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陛下不是让你主审沈霆通敌一案么?你不去忙,这个时候来作甚?” 赵祯抿唇道:“方才父皇召见,儿臣刚从乾元殿出来,想着多日未曾来向母后请安,便过来了!” 皇后黛眉轻蹙,有些不赞同的道:“我与你说了,我礼佛喜清静不喜打扰,不必时常过来请安,若有惦念放在心上即可,如今朝政繁忙,荣王在前线杀敌立功,一旦他此次击退了北梁人,那他便是军功在身了,而且,还会得到更多军方的支持,威望也会越来越高,这个时候你在朝中更应该多花些心思稳固权柄,如今陛下将沈霆的案子交给你,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你务必要处理好了!” 赵祯颔首,一脸凝重:“儿臣明白,只是,此案棘手,儿臣尚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尚未发言,宜川公主就淡淡的道:“棘手,有什么棘手的?如今罪证确凿,你秉公处理便是,反正通敌叛国该如何处置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再不济,我们大秦不是也曾处理过类似的案子么?当初是怎么处理的,如今也怎么处理就是了!” 同样是通敌叛国,同样是与北梁勾结,当年聂氏被诛九族,而且是有诸多疑点证据有待考证的情况下,皇帝杀伐果决毫不留情,如今沈霆是罪证确凿无从抵赖,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而且更讽刺的死,当年庆王府通敌一案,最致命的证据是与北梁前齐阳王方拓来往的密函,这些信函都是沈霆给的,也是沈霆红口白牙的证明聂夙与北梁勾结,可如今倒好,当年指证庆王通敌叛国的人,如今成了叛国之臣。 沈霆通敌一案爆发后,不晓得的多少人私底下揣测质疑当年庆王府通敌一案的虚实,毕竟和沈家不同,庆王府是跟随大秦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打下江山的开国第一功臣,镇守北境百年,世代忠君爱民,受尽大秦子民的爱戴,当初说庆王府叛国,大多数人是不信的,可摆出了证据,北境的布防图落到了北梁手里,北境战事也一再惨败,齐阳王方拓也毫不掩饰的说是聂夙与北梁勾结,加上皇帝处理得太快,手段也太过狠厉毒辣,这般雷霆手段之下,谁也不敢公然质疑,可有些疑惑仍是潜在心头。 要知道,当年与北梁的交战中,聂氏麾下五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庆王聂夙以及他的弟弟骠骑大将军聂明,还有六个子侄以及手下十几个大将全部惨死沙场,死无全尸,试问有谁叛国会搭上自己和整个家族的? 况且,聂氏百年的鼎盛和名望摆在那里,在大秦地位已经无人能敌,庆王根本没有必要通敌,通敌叛国对他和庆王府没有半点好处,还会背上污名骂名,且庆王府和北梁是百年世仇,庆王府与哪个国家通敌都没有可能和北梁通敌,当年庆王领着聂家军抵御北梁,北梁一再惨败损兵折将被赶出了大秦,大秦可谓大胜,可就在那一场大胜之后没多久,北梁卷土重来,一路势如破竹,也就是那一次的卷土重来,北梁握着北境的布防图,且熟知北境的一切战事部署,竟连夺北境六城,庆王惨死,庆王府几乎全军覆没,之后便爆出庆王通敌,没有派人查清楚,皇帝就直接趁热打铁,以雷霆手段处置了聂氏,谁求情就以同罪格杀,鲜血几乎将整个暨城都染成炼狱了。 比起当年满是疑点的庆王叛国,如今沈霆叛国罪证确凿,自然没什么不好处置的。 听见宜川公主的话,赵祯却为难起来。 见赵祯一脸为难迟疑,皇后挑眉:“怎么?太子有何为难的?” 赵祯拧眉思索片刻,还是如实道:“母后,方才父皇召见儿臣,便是为了此案,父皇说,沈霆如何处置都好,可务必把沈家从此事中摘出来,不能牵连无辜!” 闻言,宜川公主脸色难看得紧,而皇后也忍不住冷笑,讽刺道:“无辜?看来陛下果然是宠信沈氏,通敌叛国乃十恶不赦的大罪,轻则满门抄斩重则诛杀九族,如今沈霆通敌一案致使北境一再惨败,该是重罪才对,哪怕诛九族也不为过,如今沈霆与沈家尚未分家,他犯此大罪,哪怕从轻处置,那也该是满门抄斩,如何能从轻发落?真是不知所谓!” 太子也知道这些,可是依旧是一脸为难:“可是父皇不会轻易动了沈家,如今他交代了,儿臣若是违逆,怕是父皇会迁怒,可若是顺从了父皇的意思,怕是很难对大秦上下交代!” 沈霆的案子早已人尽皆知,大秦上下臣民都在等着,等着看朝廷如何处置,原本如今这个时候沈家待遇依旧,沈丞相依旧手握大权统领百官,沈贵妃依旧盛宠优渥,沈镐也依旧领兵镇守东境,如此本就已经让大秦上下都心怀不满,还未处置此案之前这样也就罢了,若是处置了之后,沈家依旧如此,怕是民怨沸腾大失所望,且不仅失了民心,也会大失军心,对大秦的江山社稷,有弊无利! 宜川公主闻言,却冷嗤道:“怕是太子自己也想要保全沈家吧?”赵祯面色微变:“皇姐……” 宜川公主面无表情的看着赵祯,眼底带着些许讥讽,淡声道:“太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沈家现在是你的一大倚仗,你的私心里,也并不想沈家受此案牵连,父皇的交代正合你意,你为难,也不过是不知道如何两全其美罢了!” 既然宜川公主直言,赵祯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大方承认道:“皇姐说的不假,沈家和其背后的势力太大,我不想失去!” 他话落,宜川公主只冷笑一声,别过头不语,倒是皇后突然厉喝一声:“糊涂!” 赵祯惊诧的看着皇后:“母后……” 皇后厉声道:“目光短浅!一个沈家,影响力再大,也不过是靠女人和阴诡手段上位的裙带之臣罢了,不晓得多少人对其嗤之以鼻,难道你以为区区一个沈家,还能比得上民心和军心不成?” “母后的意思……” “该怎么就怎么做,不必有所顾念,你要记住,眼光放长远一些,你若是顺从你父皇的意思,他就算满意了,你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可你若是忤逆了他依法严惩沈家,你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好处,而且沈家支持你是众人皆知的,你若是这个时候包庇放过沈家,落在世人眼中,你这太子便是枉法自私不配为君!” “如今你与荣王相斗,他远在战场上领兵御敌,沈家是你的人,沈霆自然也不例外,可却被他查出了叛国,如今你父皇将此事交给你处置,便是把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你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会被人诟病你罔顾国法,甚至这通敌叛国的罪名还有可能会牵连到你身上,被质疑是你为了对付荣王指使沈霆做的,到时候你便是怎么样洗不掉这个污点,你父皇对你的心思你应该知道,他召你回来不过是为了抗衡荣王,他不会在意你办这个案子会得罪多少人失去多少支持,甚至他巴不得你这个太子得罪的人越多越好,而且,沈家是听从你父皇的意思支持你的,可他们是真心支持你的么?” ------题外话------ 二更……老时间! 083:宜川恼恨,不配为人(二更) 赵祯拧眉静默片刻,还是有些忧心:“母后的意思儿臣知道,沈家虽然支持儿臣,可却最效忠父皇,现在支持儿臣,也只是遵循父皇的命令,他日难保不会成为儿臣的掣肘,可是母后,儿臣如今的一切大多父皇所赐,若是因此是开罪了父皇,便是失去了父皇的欢心,届时儿臣纵使得到再多,父皇若是容不下,怕是也无用了!” 宜川公主冷嗤一声,看着赵祯语气冷淡的道:“父皇能否容得下,那是父皇的肚量,能不能让他容得下,就看你的本事,太子,现在已经不是过去,如今你是手握权柄难以撼动的储君,而不是以前那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空壳太子,若是你现在都没有本事让父皇容得下你,那你便也不需要继续争夺了,直接趁现在还有退路认输罢了!” 宜川公主这话说的直接,让赵祯面色有几分不太好。 可是,却也无从反驳。 皇后适时道:“你姐姐说的不错,你父皇的容忍和沈家的支持都是暂时的,你心里其实也该明白了,对于你父皇来说,你只不过是他用来制衡荣王的棋子,他给你的一切,有朝一日是会收回的,所以,你若是想只靠他的容忍夺得你想要的,那你就过于天真了,反正现在你的背后有谢家和谢氏所有的门生,这可不是沈家能比的,你父皇的欢心和沈家皆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想办法把这个案子办好,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赵祯思索着,也晓得这些并非虚言,却还是有些迟疑:“可是我就算是拟了处置的方案递交给父皇,父皇也不会同意的!” 皇后不以为然,意味深长眯着眼道:“他不同意没关系,你做好你的坚持,主张严惩沈家便是,他怎么处置是他的事情,他想要保全沈家就让他保好了,可保全沈家这件事情上,你绝对不能参与,他心思重着呢,如今将此事交个你,让你摘出沈家,本就是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以后臣民质疑,他大可推到你身上说是你定的处罚,与他可没有半点干系,昏聩枉法的只是你这个太子,可你若是主张重惩沈氏,哪怕他最后驳回了一意孤行,那也与你无关,反正你做了你该做的,最后如何决断是你父皇的事情,你要做的,是凭借着这个机会,让大秦臣民看到你这个太子是公允无私的!” 赵祯恍然一愣,而后付之一笑,当即道:“儿臣明白了!” “你记住,不管你父皇如何不悦,如何的施压让你对沈氏从轻发落,你都不可妥协,哪怕他震怒以废储威胁,你也必须坚持,他满意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你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反正他现在不会轻易动你!” 赵祯忙站起来一脸感激的看着皇后道:“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皇后淡淡的道:“既然知道了,那就去做你该做的,有什么不懂的或是为难的,就去找你舅舅,除此之外,不要听任何人的建议!” 赵祯点头:“那儿臣先行告退,改日再来向母后请安!” 皇后点了点头:“去吧!” 赵祯这才行礼退下。 他前脚刚走,殿内就砰地一声响起,茶杯的碎片四分五裂的散开,碎了一地,茶水也是洒了一地。 皇后蹙了蹙眉,看着一脸阴冷愤怒的游戏规则,很是无奈的道:“你何必这般恼火?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 宜川公主紧紧的扣着椅子的扶手,只见那手还暴着青筋,骨节亦是节节泛白,还隐隐颤抖,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宜川公主脸色很难看,要紧着牙关,一脸不满和愤怒的的看着皇后道:“可是母亲,我不甘心!” 皇后眸色微动,并未说话,眼中亦是难掩不甘。 她又何尝不是呢? 宜川公主恼恨道:“当年庆王叔对他忠心耿耿,三番五次救他性命,费尽心思为他筹谋将他扶上皇位,他却因为忌惮之心恩将仇报策划了这样一场阴谋,他容不下庆王叔便罢了,却明知道聂家无错,还这般赶尽杀绝,聂氏九族啊,竟是一个都不剩,如今沈霆叛国罪证确凿,他竟然想要罔顾国法包庇沈家,无辜?他这样的人,怕是连无辜二字如何写都不知道,昏聩至此,简直不配为人!” 皇后见她这般愤怒怨恨的样子,叹了一声,很无奈道:“你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何必恼火呢?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夫妻三十年,对于赵鼎的为人,皇后是一清二楚的,所以吗,他不管做什么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事情,她都不意外了。 084:皇后之恨,不予理会 宜川公主姣好的面容有几分狰狞,眼中难掩悲愤和怨怼,咬牙道:“是啊,从小就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早就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可是母亲,我好恨啊,这么多年,我从没有一刻忘记过他做的那些事,每天晚上闭上眼,我都会梦到那些被他害死的人,很多个夜晚都被噩梦惊醒,那些梦里,全都是血淋淋的,我想杀了他,每天都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皇后没说话,一脸的悲悯和痛心,眼中亦是挣扎不甘。 她何尝不是呢? 宜川公主冷笑道:“他想要保全沈家?做梦,当年庆王府的冤屈与沈家脱不了干系,他是罪魁祸首,沈家便是他的爪牙,我现在动不了他,可我也绝对不让他在这个情况下保全沈家!” 皇后听见她的话,当即道:“不,萱儿,你什么都不要做!” “母亲……” 皇后沉声道:“这件事我们都不要插手,他想要如何处置也不要置喙,当做此事与我们无关就好!” 宜川公主闻言一惊,拧眉不解的问:“可是母亲,难道就这样任由他包庇沈家么?以前也就罢了,我们寻不到机会,根本无法撼动沈家,可现在沈霆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此好的机会可以扳倒沈家,若是这样放过他们,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皇后意味深长的冷笑着:“我要的就是他包庇沈家!” “母亲是打算……” 皇后恨恨的道:“当年庆王叛国是沈霆带头指控,证据是他给的,虽案子有许多疑点,可赵鼎不查不问就直接处置了,如今讽刺的是沈霆叛国了,且证据确凿,等处置下来坐实了他的罪名,那当年他指控庆王府叛国的事情谁还会信?若是这个时候赵鼎一力袒护沈家,那就有好戏看了,赵鼎最是宠信沈家,大秦上下乃至于天下人尽皆知,他若是处置了沈家还好,反之,谁知道大秦的臣民会如揣测当年的内幕?只有让天下人都质疑这个案子的真相,我们才有可能名正言顺的为聂氏洗脱冤屈,何况,他不是一向最在意他帝王的威严和皇室颜面么?我看他到时候如何保得住!” 宜川公主恍然大悟,深以为然,忙道:“母亲说得极是,是女儿冲动了!” 皇后道:“萱儿,母亲知道你心里急,可越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就越不能心急,他活不了多少年了,我们必须要在他活着的时候去做这件事,我要他,当年是如何策划着一切的,就如何去昭告天下他所做的一切,哪怕是死,也要身败名裂受尽唾弃的死去,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有多恨赵鼎,她估计自己都说不清了,那个男人,不曾过问过她的意愿就封她为后迎娶入宫,她别无选择,这个她也认了,谁让她少时不懂得收敛锋芒被先帝如此赞誉,谁让她出身谢氏身不由己,这是她的命,身为谢家嫡女的宿命,进宫以后,恩宠也好尊荣也罢,她其实都不在意,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她所在意的那些人一个又一个的送进地狱,最重要的是,他算计害死了她最爱的人,那是她自幼时就放在心上,痴恋了半辈子的人,她执着争取过,却也甘愿放手,惟愿他此生安好的男人,却被他步步算计,惨死在如同炼狱的战场上,身败名裂,尸骨无存! 她这一生,从不曾怨过谁恨过谁,她是这样洒脱豁达的人,所有的仇和恨恩和怨皆不屑放在心上,可唯独对他,她恨之入骨,若非有所顾忌,她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要杀了他! 宜川公主很少见到这般情绪外露的皇后,有十几年未曾见到过了,心头不由得有些震撼:“母亲,您……”她想问什么,可想了想,还是并未问出来,只是顿了顿后,垂眸轻声道:“母亲放心,女儿都晓得了,绝不会插手此事!” 皇后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又道:“如若不出意外,等此战结束,东越使臣就会来访,届时真定就要被送去东越了,让你做的事如何了?” 宜川公主勾了勾唇,意味深长的笑着:“女儿做事母亲还不放心么?” 皇后满意的淡笑着点头:“你一向稳妥,做事滴水不漏,母亲自然是放心的!” …… 对于沈霆和沈家的处置,外面都梗着脖子关注着,可楚胤却是一点都不关心。 “沈霆通敌被发现后,如王爷所料,北梁皇帝新派来的四皇子方戟与方叙等人意见不合分歧不断,战术皆相悖不和,加上燕公子重伤了五皇子方适,北梁军心有些动荡,荣王按照王爷和董先生的部署趁机率军还击,北境的战事已有了起色,如今已经一连打了三场胜仗夺回了蒲坂和溧河两座城池,虽然两座城池已经被北梁糟蹋的不成样了,可到底夺回失地了,军心稳定了不少,而北梁朝廷内部也很不平静,原本北梁夺嫡争斗就十分激烈,现在北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导致人心惶惶,直接影响了战事,董先生说照此下去,就算不能将北梁人赶出大秦,北梁也不可能再进一步,北境战事算是稳住了!”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放心下来,若有所思片刻后,问:“谢韫那边呢?” “谢公子已经和北汉定王贺煊见面了,贺煊此人与其兄长不同,他一向不好战,这次北汉来犯他也是反对的,他与谢公子交情甚笃,谢公子还有恩于他,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原本北汉朝中政局也不稳,他与北汉成皇政见不和分庭抗礼多年,如今多了这一桩也不算多了,有他从中周旋,北汉不成气候!” 楚胤点了点头,靠着椅子后面,手放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垂眸不晓得在想什么,并未言语。 楚青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王爷,谢国公派人传来消息,说陛下已经让太子想办法把沈家从沈霆通敌案中摘出来,您看……” 楚胤淡淡的道:“不用管,此事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我们插手,不管赵鼎如何处置,也都不过是预料之中罢了,一切,等才处置结果出来再说!” “是!” 从书房出来,楚胤直接去了傅悦那里。 一踏进她房间,就看到穆乐善和冯蕴书也在,三个人都一脸笑意,傅悦瞧着还多了几分兴奋,显然十分欢喜。 他一进来,原本还以下犯上的三个人停止了说话,穆乐善首先站起来道:“既然楚王来了,那我就先回去午休了!” 傅悦一听,倒是纳闷了:“咦,嫂嫂你不是从来不午休的么,而且还很鄙夷中午还睡觉的人呢,怎么现在……” 穆乐善撇撇嘴,一脸不甘不愿又无可奈何的摊摊手:“我倒是不想啊,可姬亭长老说了让我多休息,作息饮食都要稳定,中午也要休息一下,这样对孩子好,那我也只能顺从了!” 冯蕴书对此格外认同:“姬亭长老这话不假,孕妇就是要多休息,善善自小习武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怀胎不稳,更需要格外仔细着,否则对孩子不好,我当年便是没好好注意,又从小不懂得爱惜身体,生馨儿的时候都难产了,馨儿小时候身体也不怎么好,所以,你现在可不能大意,若是不注意让孩子胎里就落下了什么毛病可就麻烦了!” 马老师笑眯眯的道:“谢谢蕴书姐姐的提醒,我会小心的,好了,我不说了,走了!” 说完,一手扶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挥挥手就走人了。 冯蕴书不忘提醒:“小心些走路!” “知道了!” 穆乐善走了,冯蕴书也不好继续待着,道:“我也该回去了,有些账本需要看,还要检查楚馨的课业,那丫头没人看着就爱偷懒不用功,阿胤,你好好陪着臻儿!” 楚胤点了点头:“大嫂慢走!” 冯蕴书与傅悦说了一声,这才走了出去。 楚胤揖手送她离开,之后让清沅和安姑姑以及屋内的那些婢女都退下,这才行至床边坐下。 他一坐下,傅悦便弯着眉眼笑问:“王爷夫君处理完事情了?” “嗯,完了!”他看着她眉眼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欢喜之色,挑了挑眉:“刚才和大嫂她们聊什么呢那么开心?” 085: 傅悦鼓了鼓腮闷闷的笑道:“没什么啊,就是在说一些生孩子养孩子的事情,大嫂和嫂嫂聊得好欢,可是我什么都不懂,只能听她们说了,不过听大嫂说小馨儿刚出生时的趣事,还挺好玩的呢!” 楚胤见她说着说着眉开眼笑的模样,想起她这段时间总是和他说起穆乐善腹中的孩子,一说起来没完没了,滔滔不绝眉飞色舞的样子,楚胤心口微微发涩,静默少顷后,还是忍不住问:“臻儿很喜欢孩子?” 傅悦歪着头想了想,嘟了嘟嘴道:“还行吧,就是觉得很好玩,以前姐姐们经常带她们的孩子进宫,他们都好乖巧听话,小小个的,摸起来软软的,大一点的还会叫我小姨妈,特别是二姐姐的小鸿儿和三姐姐的小明月,他们刚出生的时候我都有抱过,好小个啊,而且还特别脆弱,抱着的时候都不敢用力,可是后来慢慢长大了,会说话了,也会走路了,真的好神奇,他们都长得特别快!” 楚胤淡淡笑着,迟疑片刻又问:“那臻儿想要自己生孩子么?” 傅悦想都没想果断摇头:“不想,生孩子很痛的,我怕痛,而且怀孕还很难受,嫂嫂和我说,她最近都不太爱吃东西,吃进去就想吐,睡也睡不好,腿还抽筋浮肿,等过些日子肚子大起来了,她也会跟着胖起来,胖起来就不好看了!”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你之前不是说怀孕要先洞房?洞房也痛,这么受罪的事情我才不干!” 楚胤:“……” 傅悦不晓得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几分,一脸警惕的往后缩了缩,瞪着眼问:“难道王爷夫君想要小孩?” 楚胤哑然失笑,柔声道:“当然不是,我不喜欢孩子,所以以后我们不生孩子了,只要有臻儿在身边就好!” 傅悦顿时眼睛发亮:“真的么?” 楚胤颔首:“当然,臻儿不喜欢的,我们统统都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 傅悦立刻弯起了眉眼,凑上前抱着楚胤的胳膊,笑眯眯的道:“王爷夫君你真好!” 楚胤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宠溺之色溢于言表,笑问:“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悦笑眯眯的摇头:“没有啊,都挺好的,小师父来把脉还说我明天就可以继开始药浴了!” 楚胤轻声道:“那我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傅悦现在不同之前,她可以出去了的,且不用再把自己蒙起来,只是她最近闷闷不乐的,哪怕是近段时间好多了,也都不太爱出去,只在花园里转转,王府一直没出去过。 “去哪里?” 楚胤道:“梅沅居记得么?以前带你去过的一个茶楼,听说那里最近来了一个戏班子,排了一出新戏,据说还挺不错,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听戏?我带你去瞧瞧!” 傅悦想了想,欣然颔首:“好啊!” “那快些起来,我让清沅进来给你换衣裳,再好好打扮一下!” “嗯嗯!”傅悦点着头,一边急急忙忙的起身下床。 楚胤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让清沅捡来给她更衣打扮。 086:一出好戏,不得其解 梅沅居是暨城极有名的茶楼,也是一个戏园子,里面每天都有好几个戏班子不停地唱戏,所以生意极好,最近新来了一个戏班子,据说是从闽南那边过来的,极其有名,是梅沅居的老板重金请来的,来了之后排了一个新戏,名叫《千金醉》,极受欢迎,引来了不少人的观赏,每日都人满为患,今日依旧如此。 楚胤出来之前便让楚青亲自来想办法弄了一个雅间,在二楼,正对着戏台子,是最好的位置了,因为前面太多人,楚胤带着傅悦从后门进的,然后直接上了二楼进了雅间,没多久,戏就开始了。 这是一出荡气回肠的情爱故事,讲的是男女主人公的一段充满苦情色彩的重逢,重逢本是幸事,可这个故事很凄美,结局更是悲剧。 故事是这样的,女主人公是一个官宦千金,男主人公是一个将军,俩人两情相悦谈婚论嫁,可战火突起,男主人公领兵出征,也在这个时候,女主人公家里被人诬陷,抄家灭门,女主人公侥幸活下来,却被迫为娼,男主人公大胜凯旋却失去了她的音讯,一直在找她,数年后,路过那家妓院听到她的歌声,俩人得以重逢,他花了千金将她赎出带回了家,不顾一切要娶她为妻,她却在大婚前夕穿着嫁衣自尽,男主人公抱着她的尸体成了婚,然后陪她一起死了。 一出戏,整整一个时辰才结束,可却让在场之人无不意犹未尽,猜测不断。 傅悦听得很入神,她虽然看不见戏台上的伶人所做的表演,可却听得很清楚,饶是她平时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的,对这出戏所说的男女之情也不大懂,可是,还是不免有些感触,瞧着她听完这出戏,眼睛都红了,里面还蓄着泪水,微微瘪着小嘴,然后还吸了吸鼻子,楚胤瞧着甚是好笑。 “不过是一出戏,都是假的,你怎么还哭上了呢?” 傅悦鼓了鼓腮,有些别扭道:“那你干嘛要带人家来看这种戏嘛?弄得人家鼻子酸,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是忍不住嘛!” 楚胤搂着她柔声哄着:“好好好,是我的错,我只是听说这里排了一出戏挺受欢迎,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内容,早知道不带你来看了!” 傅悦顿时来劲了,扭头问:“不带我来,那王爷夫君想带谁来?还是想自己来啊?” 楚胤:“……” 他哑然失笑,耐着性子解释:“我不爱看戏,只是因为臻儿喜欢看我才带臻儿来!” 傅悦顿时笑了笑,然后,敛去笑意垂着眼眸闷声道:“虽然这个戏让人听着好难受,可是很感人啊,不过我不懂,那个女主人公的为什么要自杀啊?活着不好么?” 父皇和哥哥都和她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人们总是什么都想留待来生,可事实上这个世上没有来生的,人只能活一次,所以哪怕是活得再累再痛苦,也千万不要绝了活着的念头,只有活着,万事才有可能。 楚胤并未解释,只是道:“臻儿现在不懂,以后便明白了!” “哦!”不说就不说。 “臻儿难道只听出了这点?” 傅悦摇了摇头,苦思片刻,道:“不啊,还听出了……朝廷的腐败和官场的黑暗!” 原本是一桩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美事,只因为一桩冤案,铸造了这一场凄美的悲剧。 楚胤顿时噤声,看着她不语。 其实这出戏表面上唱的是一段凄美爱情,事实上,影射的就是朝堂的腐败和官场的阴暗,这桩冤案,导致一对有情之人从相恋到分离再到重逢,最后以悲剧收场,可到这场戏的最后都不曾沉冤,就这样不了了之…… 傅悦冥思苦想片刻后,又一脸纳闷的问:“戏唱的还挺不错的,刚才那些伶人唱的比之前我听过的好多了,不过我真的不懂,他们好不容易重逢了,别后重逢啊,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这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缘分!他们多有缘分啊,而且他们都快成亲了,多好啊,为什么女主人公要自杀呢?真是奇怪!” ------题外话------ 今天是个好日子啊好日子…… 今天好多人结婚,弄得我也想结婚了,可是……没对象,咳咳! 087:惨遭灭口,莫杀无辜 楚胤凝神思索片刻,声音低哑的缓缓道:“也许,是因为他们不够幸运,没有在合适的时候重逢!” 傅悦歪着头问:“那什么样的重逢才是最合适的时候呢?” 是像我们这样的么? 楚胤没有回答。 傅悦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回答,也没有再问,而是若无其事的就这么过去了。 听完了这一出戏,戏台上又接着唱别的,可是听了一下,傅悦都没什么兴致,楚胤便带着她离开了。 第二天,楚青一早就来禀报。 “王爷,唱《千金醉》的那个戏班子,昨夜被灭口了!” 楚胤和傅悦正在用早膳,听见楚青的禀报,两个人都有些吃惊。 “怎么回事?” 楚青道:“事情是这样,自从《千金醉》开唱,坊间就流传着一个传言,说这个戏是在影射朝堂腐败和冤杀忠良,原本倒也只是市斤之人口头相传,可近日来谣言越传越大,这些时日一直有人暗中调查梅沅居和那个戏班子的背景,许是查不到什么,就在昨夜,那个戏班子的人都死了,且都死在了梅沅居,所以梅沅居如今也被封了!” 楚胤颇有几分惊讶却也惊讶不到哪去,倒是傅悦,面色白了几分,忙问:“都……都死了?” “回王妃,是的,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 傅悦唏嘘不已,急声问:“怎么会这么突然?可知道是谁杀的?” “属下已经派人去查,尚未有消息,不过究竟是何人所为,其实已经显而易见!” 除了赵家的人,不做他想! 傅悦应该也想到了,若有所思片刻,才讷讷的问:“那个戏班子……有几十个人吧?” 光是昨日那场戏,她就听出了起码有二十个人的腔调,还不包括那些不出声的。 楚青回话道:“这个戏班子在闽南一带极其有名,所以规模很大,男女老少皆有,加上打杂的,共有七十八人!” 傅悦说不心惊是假的,她甚至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游走着一股彻骨的冰寒。 她虽是公主,可却从未接触过鲜血和杀戮,除了那些梦境,她记忆中这十几年,她的身边,似乎从未发生过任何血腥的事情,因为父皇和哥哥把她保护的很好,把所有的阴暗都阻隔在她的世界之外,直到来了秦国之后,她才一次又一次的接触到这些阴暗的东西,如同这些年经常萦绕着她不曾散去的梦魇一般,之前遇刺的那一次,她遭遇那般惊心动魄的刺杀,一个个人因为保护她被杀,她也中了一箭坠入湖中,之后经历了一场她迄今想起都心颤的噩梦,几个月前,她偶然听到楚青告诉楚胤,北境三座城池几十万百姓被屠,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彻骨的寒意凝固了,心里特别难受,今日也一样,七十多条人命啊,昨日还好好的,她还去听了这些人唱的戏,这才一夜过去,竟然无一活口,如草芥一般被随意屠戮,她接受不了。 人的性命,就是如此的卑微渺小么?可以随意的杀戮…… 楚胤见傅悦脸色难看得紧,苍白得令人心疼,当即面色沉下,对楚青道:“你先退下,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楚青原本见傅悦脸色如此难看,便有些后悔这个时候来禀报这些事情,所以,见楚胤面色不悦的让他退下后,当即告退离开。 楚胤这才拉着傅悦冰凉的手,很有耐性的柔声劝慰道:“臻儿,他们都是与你无关的人,死也不是你造成的,你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傅悦抿了抿唇,微微红着眼,有几分哽咽的闷声道:“可是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呢?” 楚胤站起来,将她揽在怀中,让她脸贴着他的腰腹,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道:“臻儿,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解释不清楚的,不过都是弱肉强食罢了,没有道理可讲的,你只要明白,这一切都与你无关就好了!” 傅悦闻言,静默许久后,点了点头,而后微微抬头,咬了咬唇,迟疑着道:“王爷夫君,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楚胤听言挑了挑眉,而后放开她,坐回了原位:“你说!” 傅悦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眼神希冀:“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在筹划一些事情,都是会死人的,可现在楚王府和大秦皇室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势,有些事情若是不做,楚王府就是任人宰割,所以你做什么都没关系,就是……不要滥杀无辜,好不好?” 楚胤很想直接应下,可想了想,还是不愿骗她,只小心翼翼的道:“臻儿,很多事情一旦要做,都是要流血的,所以我……我没有办法答应你一定不滥杀无辜,可是我会尽量,尽可能的不牵涉无辜,好不好?” 傅悦静默许久后,才扯开一抹笑意,点了点头道:“……好!” 楚胤宠溺的眼神愈发柔和,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鼻翼,含笑道:“好了,粥要凉了,快些吃吧,吃饱了我们出去遛弯,花园里开了许多菊花,我们去瞧瞧!” “嗯嗯!” 吃饱了之后,楚胤带着傅悦去了花园,然后在花园遇上了同样用了早膳出来溜达的穆乐善,然后,楚胤把傅悦交给了穆乐善,让她们姑嫂俩逛着,自己回了墨澜轩。 见到楚青,他第一句话便道:“以后这些事情,不许再在王妃面前说起!” 楚青单膝跪着,微微垂眸,一脸惭愧自责:“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 楚胤淡淡的道:“下不为例,起来吧!” “是!” 楚胤坐在桌案后面,手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沉吟片刻,面色沉静道:“既然有谣言传出,那这出戏就不可能是巧合,你派人查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去查梅沅居幕后的主人究竟是谁!” 楚青在楚胤身边多年,对楚胤的了解胜于任何人,自然知道楚胤会有此意,所以,闻言便道:“王爷放心,属下皆已经派人去查!” 楚胤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追加道:“不只要查,还要在赵家的人之前查到!” 088:背后之人,处置方案 梅沅居唱《千金醉》的寇家班七十八条人命在梅沅居一夜之间死于非命的消息在暨城掀起了一场很大的风波,虽然明面上说是梅沅居的人杀死了寇家班七十八条人命,可是这个说法过于牵强,梅沅居没有杀人的动机,且因为暗中有人推波助澜,所以很快就有流言传出,是因为《千金醉》的传唱引起的那些流言蜚语,说是影射朝堂,这才导致寇家班被灭口,梅沅居则是被无辜牵连,寇家班十有八九是被皇室灭口的。 如此,随着这个流言蜚语和先前这个戏传唱之后引起的所谓的影射谣言,以及前后两场通敌大案的爆发,让皇室形象大跌。 这个流言蜚语越传越大,终于还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 皇帝勃然大怒:“为何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还有,那个戏班子究竟是何人灭的口?这样的事情为何不早些来禀报朕?” 赵禩惭愧道:“父皇恕罪,儿臣已经在查,只是尚未有眉目,且暗卫来报,此事似乎有人从中干预阻拦,所以不好查!” 皇帝阴鸷的眼眸倏然眯起:“有人阻拦干预?可查到是何人?” “尚未肯定,不过十之八九是楚王府的人!” 皇帝一惊:“楚胤?是他?那梅沅居和那个戏可是他策划的?” 赵禩忙道:“这个儿臣不能肯定,不过他既然出手阻拦,那么此时就算不是他所为,也一定与他有关,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查清楚!” 皇帝咬牙道:“查清楚有什么用?如今流言传得沸沸扬扬,皇室颜面荡然无存,就算查清楚了也无济于事了!” 赵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这时,何福从外面匆匆走进来:“启禀陛下,太子求见!” 皇帝和赵禩都有些惊讶,不过只是挑了挑眉,而后皇帝对赵禩说:“禩儿,你先到屏风后面避一下!” 赵禩揖手:“是!” 而后走到那边,身影没入屏风后面。 皇帝这才让何福出去让太子进来。 赵祯很快走进来,一声太子朝服,手里还拿着一本折子。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谢父皇!”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赵祯,淡淡的问:“太子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朕不是让你处理沈霆的案子?” 太子递上折子,沉声道:“回禀父皇,儿臣这几日夙兴夜寐,已经将此案查清,这是儿臣拟写的处置结果,请父皇阅览定夺!” 皇帝闻言有些吃惊,立刻让何福把折子呈上来。 何福领会,立刻上前接过赵祯的折子,呈递给皇帝。 皇帝接过,犹豫了片刻,才缓缓打开。 然而,刚看完折子的内容,皇帝脸色就冷沉下来,十分难堪。 皇帝目光阴沉的看着太子,隐有怒火,不悦的问:“太子,你这是何意?朕不是吩咐了你,沈家与沈霆所犯之事无关,你为何还要拟出这样的处置方案让朕定夺?” 太子当即跪下,低头垂眸,压着声道:“父皇赎罪,父皇的交代,儿臣怕是办不到了!” 皇帝眯眼:“办不到?为何办不到?朕让你处置沈霆的案子,便是让你全权处置此事,你想如何便是如何,有何办不到的?莫不是还有人敢逼迫阻拦你?是不是皇后从中左右你的决定?” “父皇误会了,没有人左右儿臣的态度和决定,母后也从未置喙过此事,这都是儿臣自己的想法,沈霆叛国罪证确凿,儿臣也审问了他,他虽然矢口否认,可他的手下皆以承认,那些书信也确实是他的笔迹,罪证确凿,且有事实为证,沈霆在北境时,我大秦屡屡败退,在他被擒住送回之后,北境战况才有了起色反败为胜,如今已经夺回了三座城池重创北梁,且儿臣盘问了他的亲信,确定沈霆这些年一直和方叙有勾结来往,沈霆无从抵赖,父皇想必也很清楚沈霆确实罪大恶极,所以才会让儿臣治罪沈霆放过沈家,可是父皇,我大秦有国法在上,通敌叛国乃十恶之罪,轻则抄家灭门,重则诛九族,沈霆之罪重中之重,本该诛九族,可沈家与皇室乃是姻亲,自然不能诛九族,儿臣已经从轻发落,只是处置沈家罢了,父皇若是不满,请恕儿臣无能,让父皇失望了!” 父皇闻言,脸色铁青起来:“你……” 太子抬头看着皇帝,目光清明坦荡,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而且父皇,我大秦并非没有处置叛国之臣的先例,当年聂夙叛国,父皇遵循国法处置,诛了聂氏九族,如今沈霆同样是叛国,且罪过不亚于庆王聂夙,父皇可有想过,同样的通敌大罪,若是从轻发落不牵连沈家,大秦上下会如何看待朝廷?是父皇仁慈?还是说父皇是非不分包庇罪人?” 皇帝闻言,脸色又青又紫,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砸向太子,怒声厉喝:“你……你放肆!” 089:旧事重提,心怀有怨 赵祯被砸到胸口,茶水直接浸透了衣袍,赵祯闷哼一声,显然是有些疼,不过面上却是不见异色,微微垂眸抿唇道:“儿臣所言皆是实话,或许不中听,也并非父皇想听的话,可儿臣身为大秦储君,自然应该忠言逆耳劝谏父皇,儿臣知道沈家是外戚,父皇因为皇祖母和贵妃娘娘的原因对沈家格外宽容,这是父皇仁慈,可是父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尊国法难安天下,沈霆叛国,与北梁勾结多年,如此大罪当诛九族,若是父皇从轻发落,不仅会有损父皇龙威,还会让天下百姓和士兵诸多不满,若失民心军心,那才是兹事体大,所以,请父皇务必三思!” 皇帝闻言,想说什么,确实阴沉着脸说不出来,似乎,也无话反驳。 赵祯追加道:“何况父皇有所不知,自从沈霆叛国一事爆发,坊间物议沸腾,当年庆王府叛国一事被旧事重提,父皇莫要忘了,当年指证庆王叛国的人是沈霆,提交证据证实庆王叛国的也是沈霆,可如今当年的证人却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这让大秦上下如何看待朝堂?当年庆王叛国一案虽有证据,可当年有多少质疑声父皇应该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沈霆叛国案发,当年庆王府叛国的案子定会被再度质疑,沈霆死有余辜,可儿臣说句父皇不喜的话,如今父皇若是宽恕沈家,若他日东窗事发,怕是有损父皇圣明,甚至……累及皇室!” 皇帝眯着眼看着太子,眼底一片阴鸷杀机,咬牙问:“太子,你的意思……是沈霆诬陷聂夙,说朕冤杀功臣?” 太子闻言忙道:“沈霆到底是否诬陷聂夙,父皇如此圣明心里怕是清清楚楚,至于父皇冤杀功臣的话,儿臣惶恐,并非此意,这一切不过是沈霆恶意为之,蒙蔽父皇圣听,误导了父皇,父皇是受了小人的蒙蔽!” 皇帝闻言,气结了半天,才怒声呵斥道:“立刻滚出去!” 赵祯从容行礼退下。 皇帝在他退下后,竟是气的一手挥落了一旁的一堆折子。 厉喝道:“这个逆子!” 赵禩走出来,见皇帝面色阴沉怒色难掩,当即走上前,揖手道:“父皇息怒,儿臣以为太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皇帝见到赵禩面色稍霁,不过还是沉声问道:“禩儿,你这是何意?” 赵禩坦言道:“父皇,当年庆王一案的内幕如何父皇最清楚,如今沈霆叛国,以至于大秦上下旧事重提质疑不断,怕是难以善了,沈霆既然叛国,那当年他的指证就不足为信了,庆王府乃开国功臣,镇守北境百年,世代忠君,庆王当年大败北梁,后来战事失利,以至于惨死沙场,他的弟弟聂明和六个子侄全部惨死,五十万聂家军几乎全军覆没,当年说庆王府叛国本就被多番质疑,父皇斩杀了多少人才平息了那场质疑父皇应该还记得,如今沈霆都叛国了,那当年的事怕是迟早都会被提起,甚至会被推翻,父皇若是如当年一样处置沈家,以后不管如何,父皇最多不过是受人蒙蔽处事果断,错杀的名声,总比背后策划冤杀功臣好,否则,父皇宠信沈家一再包庇,那沈家的人所做的事情,都会被认为是父皇的意思,若是如此,怕是大秦必乱!” 话是差不多的,可皇帝没有方才对赵祯时的怒火,而是心平气和起来,看着赵禩问:“禩儿,你是不是认为朕当年不应该除掉聂夙?” “父皇……” 皇帝叹声道:“朕知道对朕的许多行事你一向不赞同,你自小钦佩聂夙,还特意让朕许你去和聂夙学骑射,他的死,你一直耿介于心!” 赵禩不否认,只垂眸道:“父皇恕罪,儿臣对庆王确实一向敬重,只是父皇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秦,儿臣不敢心怀不满!” 皇帝哼笑:“即便如此,你心里还是对朕有怨,你自小对聂家那个丫头格外喜爱,朕当年除掉聂家,那丫头也一起死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忘不掉她!” 090:少年情意,寄予厚望 赵禩蹙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耐,情绪略有不顺,淡淡的道:“父皇,不要说了……” 皇帝却并未依然闭嘴,而是淡淡的道:“你是朕的儿子,你什么性子朕清楚得很,打小你就瞧不上那些矫揉造作的闺阁女子,却对聂家那个小丫头另眼相看,当年你让朕把你送到聂夙身边让他教你骑射,其实是想要接近那个小丫头,朕若是没猜错,倘若聂家还在她没死,等她长大了,你定会为了的到她不顾一切,自从她死后,你就与朕有所疏远,你心里在怪朕,怪朕让你永远失去了她,可是禩儿,既然今日提起这事,朕便与你说实话,朕容不下聂家,除了朕厌恶聂夙,也是因为你的这份心思,她死了就死了,你记着她也只能记着,可她若是活着,那她必然就是大秦的红颜祸水,你是朕最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我大秦未来的君主,绝对不能是一个情种,你要做的是一个没有弱点和私心的帝王,你的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不管是你的身边还是你的心里,都绝对不能有一个可以成为你致命弱点的的女人!” 自古以来,一个帝王一旦生情,那就是朝堂乃至于天下的大祸,这并非言过其实,而是实话,赵禩自小就对聂兰臻很不一样,对这个儿子,赵鼎是很了解的,他自然知道自小扎在心底的情根,如若不除,将会毁了赵禩,所以,除掉庆王府,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也是为了这个儿子! 赵禩闻言,面色有些波动,不过还是面无表情的道:“父皇确实高瞻远瞩,儿臣惭愧,远不及父皇深谋远虑!” 这句话是真心还是敷衍,虽然听语气听不出来,可是按照赵鼎对这个儿子的了解,岂会不知道他这句话带着讽刺之意。 皇帝却没有生气,而是语重心长的说:“如今与北汉的战事快了了,如若不出意外很快就会议和,老六再过不久便会回来,楚贵妃已经为老六选了个王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司马慷的孙女司马静,她已经上表让朕赐婚,朕已经允了,待老六回来便给他赐婚,接下来便是你的了,禩儿,你也该成婚了,朕已经为你选好了正妃人选,是裴家的小女儿,还有两个侧妃和几个妾室,也都是朝中重臣之女,这些女人都将对你的将来大有裨益,你切不可推脱!” 赵禩闻言,当即揖手道:“父皇,儿臣还不想成婚,更不需要靠女人巩固帝位,请父皇切莫再忧心此事!” 皇帝蹙眉,阴阴沉沉的看着赵禩,面上终于有了些许怒意,淡淡的问:“禩儿,你可知道现在是何局势?” 赵禩没有说话。 赵鼎淡淡的道:“朕已经老了,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你铺路,荣王和太子正是斗得激烈,但很快就会见分晓,你应当明白,他们谁胜谁败都不重要,到最后都是两败俱伤,甚至是同归于尽,朕用牺牲两个儿子甚至更多的儿子的代价,以及冒着大秦大乱的风险来成全造就你,只希望你切莫辜负朕的一片苦心!” 赵禩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皇帝,双眸坦诚锐利,平和低缓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隐忍压抑:“父皇,儿臣从来没有让您做这些来为儿臣铺路不是么?一直都是您自以为的成全造就,儿臣自幼就被您寄予厚望悉心栽培,可您从来没有问过儿臣可想要您给的这一切?儿臣不会娶这些女人,也不想靠她们来巩固自己,在儿臣心里,只有一个人配做儿臣的妻子,可她已经被您送进地狱了,您的期望儿臣从不敢辜负,许多事您让儿臣做的,儿臣都听从,可有些事情儿臣不愿做,也请您莫要逼我!” 皇帝闻言面色一变,低斥道:“禩儿!你……” 赵禩忙道:“父皇,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处置沈家,这些事情还是暂且搁下吧!” 皇帝一噎,憋了一口气,却并未发作,只压下,放缓了声音道:“也罢,这些容后再议,那你说说,如今沈家该是如何处置?” 赵禩抿唇沉声道:“儿臣刚才说了,父皇若是不想被人非议,最好按照叛国罪论处,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皇帝闻言哼笑:“你的这个处置,也是有私心的吧?” 赵禩没有出声,便是默认。 皇帝语气笃定的道:“当年聂家的事你一直耿耿于怀,你对朕无可奈何,却一直不待见沈家,只是因为朕宠信沈家,你顾忌朕,只能压下这份不满,可如今沈家这番境况,你自然是对太子的提议乐见其成,而且,当年你母妃的死贵妃有责任,你一贯厌恶她,哪怕如今朕不处置,以后江山传给了你,你也是容不下沈家和沈贵妃的!” 赵禩依旧不言,当然,也是默认。 皇帝语重心长的叹了一声,耐着性子叮嘱道:“禩儿啊,你要知道,有些人能不能留下,不能靠你的喜恶来定论,而是看他有没有留下的必要和用处,不过是几颗棋子罢了,朕现在留着还有用处,你若是不喜,等你接掌了这盘棋,是去是留那不过都是你说了算!” 091:势如水火,徐徐图之 赵禩挑眉:“所以父皇是决定宽恕沈家了?” 皇帝不否认,只道:“朕留着沈家还有用!” 赵禩蹙眉:“父皇难道不怕惹一身腥?” 皇帝不以为意,道:“朕既然打算留下沈家,自然有办法两全其美,反正朕自有打算,你先好好考虑一下你的婚事,如今朝堂局势分明,可荣王和太子的这份平衡维持不了多久了,最多明年,你就不能再置身事外了,虽然你不想靠婚事来巩固你自己,但你也该成婚了,你母妃不在了,没有人为你操心这些事,朕不能不为你多考虑考虑,而你,也不能不为大秦江山考虑!” 赵禩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赵鼎问:“你可知朕为何想要让你娶裴家的女儿?” 赵禩想了想,道:“制衡楚王府!” 皇帝点了点头,却又拧眉一脸肃穆的道:“不止于此,楚王府是留不得了,如今唯有拉拢裴家和穆家,加上北境和东境的军队支持,才能对付楚王府,穆家虽然偏向于楚王府,可更多的是中立,穆飞鸿是个最懂得审时度势明哲保身的人,一向不太参与任何纷争,朕已经赐婚临川和穆嵘,他知道该怎么做,可裴家不一样,当年因为聂夙的多次援手,裴家才得以传承延续,裴荆南一向对聂夙马首是瞻,如今聂家没了,可裴家一向和楚王府走得近,裴荆南又因为聂家的事情对朕有所不满,原本楚王府和谢家裴家拧作一团难以撼动,如今楚王府和谢家已经因为立场不同生了嫌隙,你若是娶了裴荆南的掌上明珠,裴荆南再如何都会为了他的女儿偏向于你,和楚王府离心离德,如此,便成功的走了第一步,只要孤立了楚王府,再想办法瓦解和摧毁便不是难事!” 赵禩却不赞同皇帝的说法,皱眉淡淡的问:“父皇当真以为楚胤那么好对付?” 赵鼎面色绷紧,淡淡的道:“好不好对付,总是要想办法对付的,皇室和楚王府早已势同水火无法共存,趁现在想办法除掉最好,如若不然,等楚胤彻底和朝廷撕破脸形成气候,那将是大秦最大的威胁!” 现在总归还有名分在,楚胤再如何嚣张和怨恨赵家,总还得顾及君臣的名义不敢太放肆,想要除掉楚王府,现在就是唯一的机会,否则若是再拖延,等楚胤做好了准备,赵氏便处于被动了。 “不用等,现在的楚王府,原本就已经是大秦最大的威胁了!” 皇帝蹙眉,微沉着脸看着赵禩:“禩儿……” 赵禩无惧皇帝的面色,直言不讳:“父皇当年既然动了手,就不该留下楚胤,有道是斩草除根除恶务尽,在楚胤活下来,在楚王府死灰复燃的时候,楚王府于大秦而言就已经是最大的威胁,若是之前楚王府势弱时,想要对付他们不是难事,可如今,父皇想要除掉楚王府又想全身而退,天下间其有这种两全其美之事?所以,父皇若是想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楚胤,儿臣劝您趁早打消此念,还是另寻他法徐徐图之吧!” 赵禩暗中观察楚王府很多年了,这些年楚胤虽然一直在府中养病不出门,甚至看着很是安分守己,可是楚王府的势力却无形之中慢慢的恢复过来,甚至恢复的不亚于当年未受创之前,外人瞧不出来,只觉得楚王府低调没落不复当年辉煌鼎盛,可是赵禩多番暗查,却最是清楚,早在几年前,楚王府就难以撼动了,何况现在楚胤毫不掩饰自己的实力,光是之前他所展露的,都是不亚于先前楚王府最鼎盛时的状态了,只是之前因为楚胤残疾,在聪慧绝顶也不过是一个废人罢了,谁都因此低估了他,觉得他翻不出大浪,皇帝也是如此,对他的提醒从不在意,可现在,楚胤一改多年的伪装,他站起来了,大家才知道这个隐患有多可怕。 楚胤这个人,自小就是绝顶聪明的一个人,只是因为他上头有个哥哥,且这个哥哥也太过优秀,所以楚胤表现出来的都是狂傲和随性的一面,可即便如此,他的才华和智谋是掩盖不住的,否则也不会和堪称为大秦第一才女的聂兰臻一起被赞颂天造地设的两个人,如今经过了那么多事情,他隐忍筹谋多年,把势力遍布在大秦的每一个角落,如今朝堂混乱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的幕后策划,赵禩多番暗查,却都无法确认朝中的那些大臣是敌是友,与楚王府可有瓜葛,何况楚王府本就深得军心拥戴,在军方的势力和影响力难以估量,想要除掉他,谈何容易,哪怕不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怕是也要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以,不能急,要慢慢来! 皇帝冷笑:“徐徐图之?你以为楚胤会给朕徐徐图之的时间?何况,朕老了,总要想办法为你和大秦江山扫除后患,也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赵禩闻言只问:“所以,父皇是打算冒着江山覆灭的代价去除掉一个楚王府?” 皇帝顿时哑口无言,竟是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 他是打算不惜任何代价的除掉楚王府! 父子意见有了分歧,所以赵禩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压住了心底的一丝不耐,尽量语气平和的缓缓道:“父皇,儿臣说了,楚王府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有了庆王府的前车之鉴,楚胤不会给我们对付他的机会,所以,现在最好先不理会楚王府,若是可以,最好适当的示弱,再想办法去拉拢楚王府,不是假意拉拢,而是真的去拉拢安抚,借以打消楚胤的戒备,腾出手去整肃朝堂平息外患巩固皇室的实力,楚王府的事情以后再说,楚胤做这一切,要的不过是朝堂乱大秦乱再趁乱出手,他这是想要坐收渔利,只要肃清朝堂,楚胤暂时就不会出手,只要他不出手,我们便有时间韬光养晦,反正只要楚胤不和皇室彻底撕破脸,迟早都是对付他的机会!” 092: 皇帝深有顾虑:“可朕担心……” 赵禩抬眸看着皇帝,一脸认真道:“父皇,您若是放心,楚王府就交给儿臣吧,儿臣会想办法去处理!” 皇帝压讶异挑眉:“你?” 赵禩颔首:“是,说实话,儿臣这些年一直把楚胤当做对手看待,从不曾懈怠过对他和楚王府的观察和警惕,父皇想要快刀斩乱麻只会适得其反,不如您不要管此事,全权交给儿臣,儿臣知道您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楚王府,是在为儿臣扫除障碍,可儿臣并不希望您为儿臣扫除一切障碍,您既然当年选了儿臣,也应该相信儿臣的能力和手腕,儿臣一定可以不付任何代价的铲除楚王府,不会辜负您的信任和期望!” “禩儿,你有信心?” 赵禩没有肯定回答,只道:“请父皇相信儿臣!” 皇帝思索犹疑了许久,看着赵禩那坚定的面色,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也罢,就当磨炼磨练你吧,只是你定要小心,你的安危关乎大秦的江山社稷,朕不希望你有任何闪失,你可明白?” 赵禩当即揖手单膝跪下,微微低着头语气铿锵的道:“儿臣明白!” 皇帝凝神想了想,道:“既如此,朕就不管了,不过这次闹出的事情你务必查清楚,看看除了楚王府,到底还有谁参与其中,虽然楚王府暂时还动不了,可其他人无需任何顾忌,还有,想办法击破这些流言蜚语,朕不希望皇室的颜面和威严再受到损伤和挑衅!” “是!” 赵禩没多久就离开了乾元殿,继续追查梅沅居杀人案的内幕,可是无论怎么查,都没有查到幕后之人,倒是越查越发现楚王府与这件事牵扯很深,几乎可以认定,这是楚王府一手策划的,可是,赵禩却还是觉得此事不简单,然而,也只是感觉。 三日之后,沈家的一个举动,震惊整个暨城上下,原本就一直被暨城上下注目着的沈家,顿时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各种质疑和谴责声接踵而至,暨城再次物议沸腾。 作为沈家家主的沈儒,找来了沈家的一众长辈族老开了家族廷议,以通敌叛国不肖子孙不配为沈家人为由,将沈霆以及沈霆的妻儿子孙全部逐出沈家,断绝一切关系,此后祸福各不相干! 然后,就在此时闹出后,沈儒上了一道折子,让皇帝免去他的官位,削去他和沈家所有人的爵位官职,将他们沈家所有人一并发落,并跪在宫门外,声声请罪,而宫中沈贵妃也是在乾元殿外面脱簪请罪,连同沈贵妃生的几个女儿也随同母亲一起跪在殿外请罪。 就这样两日过去了,皇帝都不曾表态。,任由外面议论不知,任由沈家的人和沈贵妃母女几人跪在殿外几番昏迷,似乎铁了心不理会。 …… 傅悦的毒又消退了一些,虽然每次药浴都很折磨人,可却也有明显的成效,休养了几日,她又逐渐恢复过来了,姬亭和燕无筹都说,她最多再做五次药浴,体内的毒就差不多干净了,这是解毒药浴那么久以来,那两位第一次给出如此确切的答案,傅悦自然是高兴极了,心情好了连带着东西都吃得多了,脸色也好多了。 093: 特别是两天前傅青丞又来了,傅悦就更开心了,傅青丞一来,连带着楚王府也跟着热闹了许多。 傅青丞之前被傅青霖轰走回了祁国办事情,到现在也快四个月了,这次也是从祁国直接来的,是奉傅中齐和周皇后的命令来看傅悦,顺便看看穆乐善,那两位收到消息知道傅悦毒差不多解了,穆乐善又怀孕了高兴的不行,只是他们自然是不可能亲自来,而穆乐善和傅悦现在又回不去,正巧一个月前周皇后的父亲周家老国公八十大寿,傅青丞回去拜寿,寿宴过了没两天傅青丞就被二老轰来了秦国,傅青丞慢悠悠的用了二十多天可算是到了。 傅青丞来了之后,楚胤似乎比之前忙了许多,没什么时间陪着傅悦,所以,都是傅青丞在傅悦身边逗她开心。 今天楚胤一早陪着傅悦用完早膳就出去了,说是出城办些事,可能要天黑才回来,他走后,冯蕴书也带着楚馨进宫去看完贵妃了,傅青丞直接把傅悦和穆乐善一起带出府上街去玩了。 傅青丞和穆乐善还好,暨城中见过他们并且认识的寥寥无几,但是傅悦却是大半的暨城百姓都见过的,所以只能给她带着一个面纱稍微遮挡一下,然后,在街上晃悠了许久,把几条繁华的大街都逛了个遍,买了一大堆有趣的东西,直到傅悦和穆乐善都饿了,他们才去了品香楼吃东西。 品香楼之前被封过一段时间,后来又重新开业了,依旧是一样的生意好,不过最好的天字一号和天字二号早在之前就被楚胤下令禁止接待客人,天字一号不用说,以前都是楚胤和燕不归见面时的地方,从来不曾给客人用过,而天字二号房这几个月平时都空置着,傅悦又是大半年都没有再来过,今日才来,所以今日才派上用场。 听品香楼掌柜的说,这间雅间被重新修缮过一次,如今的装潢和布置和以前很不一样,只是傅悦看不见,所以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傅悦虽然不用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能乱吃,可也有些需要忌食的,点了一些不用禁忌的点心和菜肴,又分别要了傅悦和穆乐善吃的粥,可三个人刚吃了一点,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裕王赵禩。 这让三个人都十分意外。 既然人都来了,且还亲自上来求见,自然也不能拒之不见,所以,征询了傅悦和穆乐善的意思后,傅青丞大手一挥让人进来了。 赵禩其实并非跟着来的,而是原本就在品香楼之中吃东西,然后听暗卫说楚王妃来了品香楼,身边还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其实知道这两位是谁,祁国太子傅青霖偕同太子妃住在楚王妃陪着妹妹的事情他们一直都知道,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而傅青丞前两日抵达暨城也并未刻意隐瞒踪迹和身份,暗卫早就告诉过他,所以赵禩也知道,听见他们在这里,他就上来了。 来者是客,再看着不顺眼,两方还是互相打了招呼之后后,赵禩率先开口,却是看向傅悦,十分客气的问:“听说王妃之前出事被救回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这几个月一直在养着,不知如今可都好了?” 傅悦从善如流的微笑着道:“多谢裕王殿下关心,我挺好的!” 然后,也不赘言。 赵禩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点了点头。 ------题外话------ 明天二更,时间佛系,咳咳 094:莫名其妙,心机深沉(一更) 然后,赵禩看向一旁坐着的傅青丞,挑了挑眉,颇有几分惊讶,因为傅青丞和傅悦样貌很是相似,这一眼看去,说他们没关系,赵禩都是不信的,他讶异过后,淡笑着问:“这位想必就是淮王殿下了吧?” 他语气倒是很客气,彬彬有礼的,可是傅青丞却不是喜欢寒暄客套的人,微微靠着椅子后靠,一副慵懒随意的样子,冷嗤一声问:“裕王殿下这不是明知故问?” 赵禩:“……” 傅青丞一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从无顾忌,见赵禩一本正经的模样,哼笑道:“本王之前就听说,大秦的裕王殿下也是一位诗酒风流的妙人,可是现在怎么看着都觉得传言有误啊,这规规矩矩的,倒是无趣了!” 闻言,赵禩蹙了蹙眉,似有些不悦,淡淡的道:“淮王殿下说笑了,诗酒风流并非放浪形骸,淮王来者是客,在客人面前,岂能失了礼数?” 傅青丞当即来了兴致,那双潋滟波光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只见他兴致勃勃的看着赵禩笑眯眯的问:“这么说来传言是真的?那太好了,本王初来乍到,对这暨城人生地不熟,本王想去找些乐子都不便,既然裕王是同道中人,不如带本王去打发打发时间如何?” 赵禩的脸顿时绷了起来,语气更淡了几分:“淮王殿下又说笑了,淮王做客楚王府,想做什么大可去找楚王,楚王一向神通广大,还怕不能给淮王寻些有乐子的地方?” 傅青丞又是一声冷嗤,煞有其事的道:“嗤,本王那妹夫整日一本正经无趣的很,俗话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他手下那些人也是一个样儿,对这些事儿一窍不通,况且他是本王妹夫,这种事情找他?他要是学坏了本王的小珍珠怎么办?” 说着,他还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瞧着傅悦,叹声道:“留着他吧,小珍珠要受委屈,弄死他吧,小珍珠年纪轻轻的就丧夫也不……” 话还没说完,傅悦顿时不高兴了,没好气的打断傅青丞的话:“二哥你说什么呢,不许你说夫君坏话!” 傅青丞:“……” 傅青丞一噎,无语了半天,然后很纵容宠溺的道:“好好好,哥哥不说,成了吧?” 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瞧你那护短的样儿,也不知道楚胤那厮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成亲一年,就这么向着他了,整天为了他挤兑你亲哥,真是女生外向!” 傅悦立刻个梗着脖子犟嘴:“我哪有?明明是二哥老是在我面前挤兑夫君,明明夫君人很好的,对我可好了,哼,你就是无理取闹!” 傅青丞气结,可好似无话反驳,只能退一步:“行行行,是哥哥无理取闹,哥哥错了好不好,你赶紧吃你的,不然一会儿粥凉了就不好喝了,你不是说想要游湖?等你吃饱了哥哥带你去!” 傅悦冷哼:“没诚意!” “嘿你这小丫头……” 穆乐善终于受不了了,忍不住扬声道:“行了行了,你俩够了啊,这儿还有客人呢,能不能注意点,在家里的时候吵架也就罢了,来了这里还吵,也不怕丢人,窝里横能让外人瞧着的么?斗嘴等人走了再斗行不行!” 两人:“……” 穆乐善顿了顿,又忍不住对傅青丞道:“阿丞你也是,你是哥哥,怎么能和妹妹争执呢?真是胡闹,等你大哥回来了让他收拾你!” 两人都不吭声了。 穆乐善这才笑的一脸客气和煦的看着赵禩道:“裕王殿下,真是惭愧,他们兄妹俩从小就是这样,总是这般吵闹,让你见笑了!” 赵禩原本就很尴尬了,他们兄妹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着,他一个外人坐在一边看着,脸色一直僵硬着,眼下才稍微有了一些缓解,抿了抿唇道:“太子妃哪里的话,淮王和楚王妃是感情好才会这般,倒是本王唐突了,不请自来打搅了三位的雅兴!” 傅青霖带着穆乐善在楚王府住了几个月,虽然是私下来陪伴探望妹妹,并未递交国书,可傅青霖作为一国太子,所代表的是一国形象,来到秦国那么久,自然也要礼数周全,所以曾带着穆乐善按照礼数去拜见过皇帝,暨城上下谁不知道祁国太子和太子妃在楚王府住着,既然是明面上的事情,赵禩便也不需要和对傅青丞一样试探客套。 穆乐善言谈举止皆是落落大方,得体的笑着道:“裕王哪里的话,裕王来者是客,且是贵客,若是不嫌弃,不如在这里一起吃了吧,本宫这就命人去再备一份碗筷!” 说着,就要对一旁候着的婢女吩咐。 赵禩立刻道:“不用了,本王尚有要事要办,就不打搅三位了,这就告辞!” 穆乐善刚才一口一个外人,其实就是变相的下逐客令! 如此,赵禩也不好继续待着。 说完,站起来揖了揖手,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兄妹姑嫂三人也起身行礼相送。 傅青丞还欠扁的对着赵禩的背喊道:“裕王慢走啊,改日记得来楚王府带本王去玩!” 赵禩走得更急了。 三人这才相继坐下。 穆乐善松了口气道:“总算是走了,也不知道他来干嘛,真是莫名其妙!” 傅青丞理所当然的道:“本王素来美名远播,估计是知道本王在这里,觊觎本王的美貌,所以来观瞻的吧!” 穆乐善:“……二弟,美貌是形容女子的!” 傅青丞顿时不赞同了,一脸认真的对穆乐善道:“大嫂你这就不懂了,美之一字不分男女,只要好看,皆可以美貌概之,比如我这种无人能及的美貌,美之一字都不足以形容了……” 一边的傅悦立刻拆台:“二哥不要脸,明明都没我好看!” 傅青丞:“!” “小珍珠你这就……” 傅悦理直气壮:“难道我说错了么?以前二哥自己和我说的,我是世界上最美的小姑娘,无人能比的!” 傅青丞认命了:“呃,也对,你说什么都对,是哥哥不要脸!” 一边的穆乐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傅青丞略尴尬的轻咳一声,然后一脸正经的道:“不过这赵禩倒也是有趣,特意来凑热闹,却摆出一副偶然顺路的架势,什么有用的没说就走了,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穆乐善道:“阿霖说过,赵禩是秦国皇帝真正寄予厚望的儿子,若是不出意外,这将来大秦的江山就是他的了,大秦这么多个皇子,他是最不简单的,这么多年一直刻意伪装不参与朝政,今日他特意来见我们定有用意,只是什么都还没说呢,就被你俩联合的争吵挤走了!” 傅青丞嫌弃道:“赵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赵鼎生了十几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没用,就这么一个有用的,都没我聪明,所以说,儿子生那么多有什么用?量多不如质好!” 穆乐善:“……” 她对这个小叔子,真的是很无语了! 傅悦也是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忍不住咕哝道:“这个人一肚子坏水的,特别讨厌!” 傅青丞闻言,当即一脸兴趣,不过却带着几分认真:“哦?他怎么坏了?跟哥哥说说,这家伙是不是欺负过你?” 傅悦很认真的点头:“嗯,他以前每次见到我都和我说夫君的坏话,话里有话的特别讨厌,还有,他之前还和那个方叙勾结在一起狼狈为奸,用石头打我的腿,痛死了,我不喜欢他,还有他们家的人我都不喜欢!” 闻言,傅青丞顿时眯起了眼,原本还带着笑意的脸顿时冷沉下来:“打你的腿?怎么回事?” ------题外话------ 二更老时间 095:傅悦护夫,很喜欢他(二更) 傅悦在秦国发生的事情,他们远在祁国自然是不可能都知道,何况这件事原本知道的人也不多,因为傅悦的意思,也没有特意告诉祁国那边,所以傅青丞并不知道。 所以不只是傅青丞,穆乐善也是很惊讶,连忙看着傅悦。 傅悦这才想起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噤声。 傅青丞急了:“快说怎么回事?” 傅悦知道不说不行,她家二哥最是喜欢刨根问底,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就是之前有一次进宫,在宫道上遇见了裕王,有人在暗中用石头打了我的腿,特别痛,都肿了,后来夫君去查,查到是裕王带着方叙进宫,方叙用石头打了我,为了这事儿,夫君还派人去刺杀裕王和方叙,把他们都重伤了!” 闻言,傅青丞当即冷沉着脸,眼中寒光涌现,咬牙道:“这该死的东西!” “二哥你别生气,夫君已经帮我报仇了,把他们都伤得不轻,我也都……” 傅青丞当即就激动起来,轰的一下炸起来,一脸恼怒气极的愤慨道:“如何能不生气?当初我就说不让你嫁到这里来,父皇和大哥偏不听,把你万里迢迢的送到这里来,这下好了,原本在祁国时你就从未受过任何委屈和伤害,可现在呢?你嫁来这里一年多,受了多少伤害和委屈?一次又一次,那些也就罢了,可这次呢?你可是差点命都没了,还受了那么多折磨,现在身体还那么差,也不知道以后还得遭多少罪才能好,要是你没嫁过来,会有这些事么?” “二哥……” 傅悦刚出声,话都没说出来,傅青丞又怒声道:“还有那个楚胤,竟然也没把你保护好,让你被算计伤害那么多次,大哥还口口声声的说他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和你是天造地设的,可是在我看来,也是个没用的东……” 话还没说完,穆乐善就突然厉声打断了傅青丞的话:“阿丞!” 傅青丞声音一顿,一脸不甘的看着穆乐善。 穆乐善面色凌厉的看着傅青丞,语气严厉道:“你够了,楚胤是蓁儿的夫君,是你的妹夫,他也已经倾尽所有的保护蓁儿了,何况这些事都不能责怪他,我知道你对他不满,可是这些话是能和蓁儿说的么?” 傅青丞想说什么反驳,可是瞧见傅悦微微低着头有些委屈的样子,知道傅悦是真的很喜欢楚胤,不喜欢楚胤被贬低指责,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一脸憋闷的坐下。 穆乐善这才对傅悦柔声道:“蓁儿,不要理会你二哥,这些话也别放在心上,你二哥也只是因为疼你才这般生气口不择言的!” 傅悦点了点头,微微咬着唇畔想了想后,才一脸恳求的对傅青丞道:“我知道,二哥疼我才这样责怪夫君,可是他……他真的做得很好了,二哥,常言道人无完人,夫君是人,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面面俱到的啊,这次的事情不能怪他,虽然他确实没有保护好我,可他当时那个样子,又……反正我从来没有怪过他,我知道二哥其实一直都对他不满,可是你不要怪他好不好?就当是为了我,不要再怪他了!” 傅青丞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傅悦片刻,忽然挑眉问:“你就那么喜欢他?” 傅悦眨着大眼睛认真的点头:“对啊,我很喜欢他的!” 傅青丞若有所思的看着她问:“那你是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哥哥?” “啊?” “嗯?更喜欢谁?” 傅青丞看着傅悦,很是认真。 傅悦很是苦恼,歪着头纠结了很久,才轻咬着唇很为难的道:“这……这不一样啊,哥哥和夫君我都很喜欢的,可是两个人不能作比较的啊,二哥是二哥,夫君是夫君,一个是亲人,和我骨肉相连的亲人,一个是丈夫,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的丈夫,怎么能拿来作比较呢?” 傅青丞不说话了。 穆乐善也点了点头道:“蓁儿说得对,阿丞,你是蓁儿的哥哥,楚胤是蓁儿的夫君,你怎么能问她这种为难的问题呢?这不是故意为难你妹妹么?” 傅青丞神色有些奇怪,不过只是刹那的异样,很快恢复如常,然后冷哼一声,一脸的别扭道:“我这是不甘心啊,自己看着长大宠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就这么被楚胤那……那厮拐走了,如今还一天到晚向着他,我一想起心里就气!” 傅悦当即反驳:“我哪有啊,明明是二哥自己总是和我说夫君坏话,我总要为他辩解一下吧,二哥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傅青丞顿时:“!” “你说我是恶人?” 096:吵吵闹闹,十面埋伏 听见傅青丞气急败坏的质问,傅悦顿时急了:“二哥我不是这……” 还没说完,傅青丞就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很是忧伤的控诉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忘了这么多年哥哥我是怎么疼你的么?想当年我都是冒着被父皇和大哥教训的风险带你去玩,现在你竟然说我是恶人,说,是谁把你带坏了?是不是楚胤?” 傅悦:“……” 她眨了眨眼,一阵无语静默之后,可怜兮兮的朝着傅青丞,伸手胡乱抓着傅青丞的衣角,然后,一扯一扯的,娇声撒娇:“二哥~” 傅青丞面皮一紧,眼角瞅着自己被抓着的袖角,眉心微跳。 傅悦急忙撒娇道:“蓁儿错了,不该说二哥是恶人,二哥最好了,是这个世上最好的哥哥,嗯……二哥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好不好?” 傅青丞瞧着她那小样儿,顿时就开心了,面色很是愉悦,可就是欺负傅悦瞧不见,憋着笑冷哼道:“口是心非,明明不情不愿,还说这么虚伪的话!” 傅悦很严肃的反驳:“哪里啊,明明很诚实,字字句句皆出于真心,绝无半句虚言!” 傅青丞没好气道:“这次饶了你,下不为例!” 傅悦当即接话:“好好好,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穆乐善这时凉凉开口道:“以前就听母后和阿霖说了许多次,说你们俩每次待在一起不是吵吵闹闹就是闯祸,看来此言不虚啊!” 两个凑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闯祸的人:“……” 傅青丞摸了摸鼻子,岔开了话题:“咳咳,大嫂快些吃吧,小珍珠也赶紧吃,吃完了我们去隔壁游湖,我已经让人去收拾楚王府的画舫了!” 穆乐善一惊,忧心忡忡:“真的去游湖?可是浮絮湖……蓁儿之前就是在浮絮湖出事的,如今带蓁儿去,怕是不妥吧?” 傅青丞闻言,才想起来,似乎之前傅悦就是在游湖放灯的时候被刺杀出事的,面色顿时难看了几分,急忙道:“这我倒是忘了,那便不去吧,大不了带小珍珠出城……” 傅悦一听,急忙打断傅青丞的话:“我没事的二哥,我们还是去游湖吧,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才不怕呐!” 傅青丞顿时乐了,揶揄笑问:“哟,这么有胆色?” 傅悦顿时扬起下巴傲然道:“那是,我可是……”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忽然哽在喉间,她顿了顿,面色有些古怪,不过只是刹那的异样,紧接着依旧一脸傲娇笑道:“我可是祁国的公主,是父皇的女儿,肯定得有胆色啊,几个姐姐都那么厉害,我也不会差的!” 傅青丞难得一脸认真正经,很是欣慰的笑这点头道:“这就对了,我们傅家的女儿,定是要天不怕地不怕的!” “嘿嘿嘿……” 既然都这么说了,吃完了午膳,三人就一起去了品香楼隔壁的浮絮湖游湖。 另一边,赵禩离开三楼天字二号房后,站在二楼楼梯口,回头看着身后的通往三楼的楼梯,若有所思。 他原本就是在二楼吃东西,听手下禀报楚王妃来了人在三楼用膳,鬼使神差的,他就想上去看看,其实就是想去看看傅悦,自从在裴家喜宴见了那一次,虽然她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可这段时间,他心里一直有一点疑云,只是因为她一直在府中不出来,楚胤把她保护的太好,他没有机会见到她,便只能压下,可今日一见,心里的那点疑窦就这样消弭无踪了。 他在奢望什么呢? 当年,他是知道父皇的阴谋的,知道父皇会做什么,可他阻止不了,也没想过阻止,只是她的死,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不想她死的,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她,或许她死了也好,毕竟在那场阴谋之后,他和她便是血海深仇,与其如此,不如死了干净,起码他没有得到,楚胤也一样没有得到,谁都得不到,起码她死在了那个年纪,他不至于情根深种,便不会发疯,可是为什么,自从她死了之后,心好像就空了呢…… 傅悦是傅悦,不过是长的与她相似,一个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从祁国而来,嫁给了楚胤,一个和他注定对立的女人,他岂能有恻隐之心呢…… 心里冷笑一声,挥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赵禩大步走下了楼梯,下了一楼后,往外走去。 只是刚走出品香楼,还没上马,就有暗卫疾步而来。 是暗龙卫。 “裕王殿下,陛下刚才忽然晕厥,请您马上回宫!” 赵禩面色陡然大变,一语不发就上马往皇宫去。 后面的手下皆纷纷上马跟上。 楚王府的画舫是楚胤为了傅悦特意让人造的,里面如同一座房子应有尽有,就算是在里面居住生活都是可以的,之前傅悦遇刺画舫被严重损坏,后来楚安也命人修好了,瞧着并无任何差别,且还很新。 画舫上有各种乐器,别看穆乐善最爱舞刀弄枪,其实除了不爱念书,穆乐善作为王府郡主,名门闺秀会的她也都有所涉猎,小时候也学过一些音律乐器,特别是为了弹那一首震撼人心荡气回肠的《十面埋伏》,特意去学了琵琶,这些年整日待在军营,却是许久不曾触碰了,如今看到墙壁上挂着琵琶,顿时技痒了,直接就拿下来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傅悦不用说,自小便时深谙音律的人,傅青丞看着浑不正经的一个人,可是诗酒风流那么多年,他对各种乐器都是很有研究的,故而也很享受的坐在那里听着穆乐善弹奏,穆乐善最擅长这首曲子,自己本身也懂得这些铁血军心,自然是弹得振奋人心气势恢宏,只是这首曲子很耗费心神,穆乐善怀着身孕不能太过耗神,弹到后面,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所以,一首曲子虎头蛇尾的就怎么结束了。 然后,穆乐善就郁闷了,摸着肚子,又是一阵对傅青霖的怨念。 傅悦秉承着和事老的优良品质,急忙恭维:“哎呀,嫂嫂已经弹得很好了,反正比我好,我弹这首曲子肯定没有嫂嫂这般振奋人心的!” 穆乐善撇嘴:“我不信,要不你弹给我听听!” 她可是听她家那口子说过,傅悦深谙音律,大多数乐器都有涉猎,琵琶嘛,似乎也是会的。 当时她就特别郁闷了,好像小姑子目不能视物,会的东西都比她这个健健康康的多了许多,且会的都是眼瞎的人特别难学的,这……还让不让人活呢? 唉…… 羡慕嫉妒恨啊啊啊! 097:弹奏琵琶,傅悦昏迷 傅悦眼珠子一转,倒是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傅悦答应了,穆乐善立刻就把琵琶交给清沅让她拿给傅悦。 然后,清沅把琵琶拿到傅悦旁边,正要交给傅悦,却被傅青丞叫住。 清沅顿时停下,很是不解的看着傅青丞,穆乐善也一脸奇怪:“阿丞,怎么了?” 傅青丞面色古怪,斟酌了一下,才迟疑着道:“大嫂,小珍珠身体还没大好,你刚才都弹不完一首曲子,何况是她,还是算了吧!” 穆乐善闻言,想了想,倒是深以为然:“那倒是,那还是算……” 傅悦忙开口道:“别啊,我也好多年没有弹过琵琶了,既然今天兴致那么好,大嫂也想听,就弹一下呗,而且我身体还行,虽然没有以前那么好,可还不至于弹不了曲子!” “小珍珠……” 傅悦摆摆手:“哎呀二哥你放心吧,我可以的!” 说完,又道:“清沅,把琵琶给我!” 清沅颔首应声,把琵琶递给傅悦,傅悦摸索着接过,然手放在腿上,双手摸着琵琶,只是神色有些奇怪,好一会儿都没开始。 其实,她对琵琶总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她这些年学了那么多种乐器,每一样学的都很好,唯独对琵琶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弹琵琶,就会胸口发闷,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心里莫名的很难过,有时候还会觉得头疼,似乎很排斥,可却又好像很喜欢,十分的复杂纠结,连她自己都无法捋清楚自己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听穆乐善弹奏《十面埋伏》的时候,她就有很强烈的感觉,心里闷闷的,她其实学过这首曲子,虽然没学多久,可不知怎么的,她却很熟悉,当年教她琵琶的女先生只教了她几次,跟她说了一些琵琶的基础知识,她竟然就会得差不多了,而这首《十面埋伏》就是她对琵琶最擅长的一首曲子。 其实女先生没有教过这个曲子,可她就是会弹,她就觉得很奇怪,那些曲谱音调仿佛就烙印在她记忆深处,她弹着弹着,就会忍不住跟着那莫名涌上心头的曲调去弹,手势和速度竟是没有出错,连那位祁国最好的音律大师,也就是教导她乐器的女先生都赞叹不已,她问过哥哥他们,他们都说是她失忆之前擅长乐器,异常喜欢这首曲子,所以才会这么熟悉,哪怕她忘却所有,有些东西还是隐隐记得,只是每次弹的时候,她都会觉得很难过,忍不住想哭,却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久而久之,她就不爱弹了。 见她抱着琵琶一阵抚摸,却半天开始弹奏,穆乐善就有些奇怪了:“蓁儿,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弹啊?” 傅悦闻声回神,忙道:“没事,我好几年没有碰过琵琶了,得熟悉熟悉,好好回忆一下调子!” 说完,她敛了敛心神,将琵琶立起来,摆好姿势做好手势,却并未弹奏《十面埋伏》,而是简单的弹了一段其他曲子的音调试音,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微微闭上眼睛,开始弹了《十面埋伏》。 几乎是刚一开始,那从她指尖流露出来的曲调就让人热血沸腾起来,穆乐善自然是震惊不已,因为傅悦弹得根本不亚于她,那种沙场突围的震撼感,其实不是谁都能弹奏出来的,哪怕是音律大家,怕是也欠缺三分火候,因为沙场上的惊心动魄和军心铁骨不是谁都能明白,一般的人如何能有这般共鸣?可傅悦却好似都明白似的,那曲调忽而快,忽而慢,忽而强,忽而弱,那种慷慨激昂的悲壮被她表现的淋漓尽致,她虽闭着眼,脸上的表情却十分丰富,随着曲调变化着,看着很是紧张,仿佛绷紧的弦一触即发…… 穆乐善就这么惊艳住了,绷紧了神经听着傅悦弹奏,看着傅悦的神情,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傅青丞很是担心的看着傅悦,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只是慢慢地,思绪还是被傅悦的弹奏带了进去…… 就这样,傅悦认真的弹着曲子,傅青丞和穆乐善认真地听着,而旁边周围守着的下人和暗卫也都不免侧耳认真的听着,当然,这令人热血沸腾激情澎湃的音调也飘出了画舫,往两岸飘去…… 可是,这样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 本来还弹得好好的曲调忽然有些乱了起来,傅悦面色慢慢的变得很奇怪,就在旁边的几个人都感觉很不对劲正要出声的时候,她猛地睁开了眼睛,然后随之“当!”的一声响起,曲子戛然而止! 弦断了!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琵琶忽然从傅悦的手中脱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之后,傅悦抬手扶着额头,晃了一下脑袋,面色有些恍惚茫然,随后,她忽然面色有些狰狞起来,蜷缩着身体,两手抓着心口,死死地咬着牙,似乎十分难受。 “小珍珠!” “蓁儿!” “公主!” “……” 画舫上顿时因为傅悦的不对劲乱了起来,除了周围守着的暗卫手下,其他几个全都急忙扑到傅悦跟前,围着她担心焦急的叫着她,最担心的莫过于傅青丞,傅青丞第一个扑到傅悦跟前,蹲在她前面,抓着她的手急声问:“小珍珠,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傅悦脸色有些难看,不过神志还很清醒,捂着心口有些吃力道:“头疼,心也疼……好难受……” 傅青丞面色泛白,急忙问道:“头疼?心疼?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的毒又发作了?” “我不……不知……” 傅悦话没说完,人就昏迷过去了。 之后,画舫一通乱。 楚胤是在傅悦被送回王府后一个多时辰后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的,回来看到傅悦昏迷在床榻上,面色泛着几分苍白,当即就惊惶起来。 他脸色如此难看,正要询问姬亭怎么回事,可还没问,姬亭就直接开口道:“你不必担心,她并非毒发,她的毒已经不会发作了,这次昏迷只是受了刺激心绪不宁所致,让她好好睡,醒来就没事了!” 闻言,楚胤松了口气,而后面色凝重的问:“她怎么会受刺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姬亭直接瞟了一眼一边的傅青丞和穆乐善,淡淡的道:“你问他们吧!” 说完,人就飘飘然的走了。 楚胤这才看着傅青丞和穆乐善,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傅青丞倒也没有和之前那样和楚胤对着干,却也没有回答,是穆乐善将画舫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还没听完穆乐善的话,楚胤脸色就不太好了。 他眯着眼问:“你是说她是弹了《十面埋伏》才忽然受了刺激昏迷的?” 穆乐善颔首,一脸郁闷:“应该是,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她本来弹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又是头疼又是心疼的,然后人该昏迷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楚胤面色沉重起来,并未开口。 倒是傅青丞,面色凝重的道:“大嫂,这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在祁国的时候就有过,所以刚才我才不想让她碰琵琶,可还是没拦住……” 穆乐善有些吃惊:“啊?原来你一开始不让她弹,是因为这个啊,可这又是怎么回事?” 傅青丞微微摇头:“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好像和她以前有关……” 穆乐善一愣:“以前?” 傅青丞点了点头。 这时,楚胤上前坐在床边,目光深深地望着傅悦静谧的面容,淡淡的解释:“臻儿自小就会不少乐器,但大多都是乐师所授,唯独琵琶,是庆王叔亲手教的,庆王叔是个文武全才,亦是深谙音律,琵琶更是一绝,这首《十面埋伏》是庆王叔生平最喜欢的曲子,所以手把手的交给她,她也很喜欢,琵琶也好,《十面埋伏》也好,对她来说都意义不同,若我没猜错,这就是她对琵琶态度奇怪的原因!” 098:模糊记忆,一声父王 穆乐善闻言,忍不住咋舌:“所以,哪怕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还是会对琵琶有感触?” 楚胤颔首:“应该吧,毕竟庆王叔生前对她这个女儿最是宠爱,她也极为依赖孺慕王叔,他们父女感情深厚,不仅仅是血浓于水那么简单,庆王叔的死对她而言,本就是最难以承受的,原本她就并非对过去毫无感觉,许多事情,只要涉及过去她所在意的,她多多少少都有些触动!” 穆乐善很是唏嘘。 傅青丞很是凝重道:“可是她今天的反应和以前很不同,以前弹琵琶她就算不舒服,也断然不会头疼心疼,可今日她却……” 楚胤微微闭目,无力又压抑的道:“她可能是……想起什么了……” 穆乐善很是震惊,急忙道:“怎么会?她体内的毒都还没清干净呢,而且刚才姬亭长老给她诊脉也没说啊!” 楚胤淡淡的道:“姬亭说臻儿现在随时可能复明,也随时会恢复记忆!” 傅青丞和穆乐善都纷纷一惊。 傅悦是夜间醒来的,醒来的时候,楚胤就在旁边坐着闭目养神,只是傅悦醒来后一动不动的躺着,也不出声,所以她醒来好一会儿,楚胤都没有察觉到,直到他自己睁眼看她,才看到她睁着眼定定的躺着一动不动的,若不是知道她看不见,还以为帷幔顶有什么东西让她看得如此如神。 楚胤当即开口:“臻儿,你醒了!” 傅悦身体一动,似乍然回神,之后才缓缓扭头过来,朝着他的方向,神色很是奇怪。 楚胤见她没说话,神情还有些恍惚,眸色微动,打量着她问:“臻儿,你什么时候醒的?可有那里不舒服的?” 傅悦嘴唇动了动,才微微哑着声道:“刚醒……没有……” 楚胤蹙眉,望着她片刻,才迟疑着问:“那你……” 楚胤刚开口,傅悦就轻声打断了他的话:“王爷夫君,我饿了!” 楚胤恍然一惊,顾不上问其他的,就出声唤来门口的楚青,让他去让人传膳。 然后,才扶起傅悦坐着。 傅悦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没精神,情绪也很是低落,坐起来也是靠在那里低着头,一脸的无神恍惚。 楚胤见她如此,思索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臻儿!” 傅悦抬头,并未出声,只是面朝他,仿佛在等着他继续开口。 楚胤斟酌着措辞,很是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傅悦微微一愣。 见她怔愣住不作答,楚胤抿了抿唇,压着声音缓缓询问:“你今日弹琵琶的时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傅悦有几分苍白的唇颤动了几分,面色却依旧是恍惚茫然,摇了摇头,喃喃开口:“我……我不知道……” 楚胤拧眉。 傅悦低声道:“我今天……弹琵琶的时候,仿佛想起一个很虚很模糊的画面,不知道是何时的,感觉有一个人抱着我,手把手的教我弹琵琶,他说话的声音特别温柔,还特别有耐心,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他的手很大,手背上还有一条很明显的伤疤……” 楚胤猛地一惊。 抱着她教她弹琵琶,柔声细语,手背上有一条疤…… 是聂夙! “臻儿……” 傅悦眼眶微红,有丝丝泪痕自眼角滑落,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沙哑:“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想到他就是特别难过,他的声音我听过很多次,我好多次做梦都会听到,还有……还有以前我每次弹琵琶的时候,也会隐隐听到这个声音,一听到我就很想哭,很难受……” 楚胤听着她的话,见她含泪的面容上带着的无助和茫然,心里一阵酸涩沉闷,缓缓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无法告诉她这个人是谁,又如何能宽慰开解她呢? 还好,傅悦也没有问,只窝在他怀中静静地,似乎在缓和情绪,没多久后膳食送来,她便一言不发的任由楚胤扶着去用膳了。 傅悦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楚胤没在身边。 她似乎做了一个梦,可却并非噩梦,很平和安静的醒过来,睁着眼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面色恍惚茫然许久后,才动了动唇。 她说了两个字:“父……王?” 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低哑飘忽,若是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她到底说什么,只听到她一点点微不可闻的声音,故而哪怕是守在床边的清沅,也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只在听见傅悦的声音后转身过来,然后,看到傅悦两眼的眼角都流着一行泪…… 099:作出处置,漫天流言 梅沅居的大案在暨城闹得沸沸扬扬,可处置的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官府的人一阵风风火火的追查之后,查到那些人全部都是被毒杀的,然后案子就得出了结论,说是茶楼管事的看上了寇家班演《千金醉》女主人公的女伶,多次冒犯,竟是惹怒了寇家班的人,那班主也是个古板耿直的,将其告诫了一顿,然后就打算第二天离开梅沅居,那个管事的心有不甘,就打算给寇家班的人下迷药再趁机得到那个女伶,结果拿错了药,把致命的毒药下在了寇家班的饮食中,造成全部中毒死亡,查到了这个结果,京兆府尹将结果递交刑部,刑部再上呈圣听,处置也下的很快,就在九月底的时候,刑部尚书程节奉诏将梅沅居的那个主犯管事凌迟处死,其余涉案的也按律处置,梅沅居被彻底查封。 梅沅居杀人案倒是处置得快,可是沈霆叛国的案子却迟迟没有处理。 沈霆被押回来关在刑部天牢一阵子了,前些日子太子还带着人火急火燎的审理此案,可就在审理完毕拟出处置方案递交给皇帝后,此案就忽然搁置下来,因为沈霆所犯大罪,沈家虽说把他逐出族谱再无关联,可沈儒依旧带着沈家上下跪宫门请罪,沈贵妃也是领着三个女儿跪在乾元殿外脱簪请罪,这样过了几天皇帝病倒,之后就让他们都回去了,此事随着皇帝的病倒拖了好些时日,而这个案子因为一拖再拖,加上北境屡有捷报传回,大秦上下臣民的愤怒也慢慢消退下来,不过,也只是没有一开始那么激愤,可还是很激烈,十月中旬的时候,皇帝病情好转,终于对沈家做出了处置。 沈霆是叛国主犯,夺爵罢官凌迟处死,其妻妾儿女全部处斩,麾下涉案的几个将领全部抄家处斩,女眷和孩子没官为奴,然而,也就这样了。 沈家本家半点没有受到牵连! 处置一出,大秦上下当即炸开了锅,纷纷不满起来,特别是最近坊间流传着一个流言,当年庆王根本没有叛国,是沈霆的构陷,一直以来叛国的都是沈霆,流言说当年沈霆被派去北境在庆王麾下听命于庆王,可庆王铮铮铁骨,最不喜欢这种裙带之臣,所以对沈霆很不待见,沈霆自己也是材质平庸不会打仗领兵,所以不得志,沈霆心生不满,在大秦和北梁交战的时候,和北梁人勾结,竟出卖军情构陷庆王府,导致聂家军大败全军覆没,害死了庆王和骠骑大将军,以及庆王世子和聂家五位公子! 而且,原本庆王或许不会死的,可沈霆收买了军医,在庆王受伤的时候下了毒,庆王最后一战的时候才毫无反击之力的被射杀在战场上,尸体都被碾碎了…… 庆王府叛国的罪证是沈霆拿出来的,证据还没查实,案子还有太多疑点,可因为庆王兄弟父子几个都死了,府中一堆女眷根本无力抗衡,就这样被定了罪,可庆王府没有叛国的证据却是明明白白的,且不说庆王府与北梁及北汉是世代恩怨有着数不清的血仇,庆王根本没有理由叛国,就说庆王聂夙和弟弟骠骑大将军聂明以及下面六个子侄全部惨死沙场,便是最好的佐证! 庆王府是开国第一大将聂彧之后,世代忠君镇守北境,深受大秦上下百姓的爱戴,而庆王聂夙也是年少从军打过无数场胜仗,威望极高,百姓称颂,却落得如此下场,当年本就没有多少人相信庆王府会叛国,可在皇帝的雷霆手段之下,没有人再敢质疑,可如今,指证庆王叛国的人却成了通敌叛国的罪臣,他的指控和证明根本没有任何的说服力,而且,同样是叛国,聂家被诛九族,麾下将领全部被抄家灭族,可现在沈霆叛国却这样不痛不痒的处置而已,哪怕沈家和皇室通婚不可能诛族,可沈家本家一直都没有分家,哪怕沈儒临时抱佛脚的驱逐沈霆出族谱,可该株连的根本跑不了,然而接过还是没有牵扯到他们,这样一对比当年聂家的血流成河,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这不,暨城还好,天子脚下没有多少人敢明目张胆的质疑,可外面民间却已经流言蜚语满天飞。 这些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另一则流言不知不觉的也传开来,说是沈家是外戚,是皇帝的母族,与皇室乃是姻亲,有着千丝万缕根本分不清,皇帝自己身上都流着一般沈氏血脉,沈贵妃是沈家女,却生下三个公主,也都有着沈家血脉,清阳长公主是皇室公主天之之妹,却也是沈儒的夫人,还有那位现在还在东境镇守的义阳侯沈镐的夫人也是安和郡主,皇帝的堂妹,皇帝堂弟郇王爷赵霖的妹妹,沈家长房嫡长女是四皇子康王的正妃,另一个嫡女又是太子的未婚妻,这般情形如何能株连,且皇帝登基后加恩给沈家的时候,曾赐予沈家丹书铁券,此次沈霆所犯是他一人之过,沈家其他人根本不知情,所以不宜株连。 就这样,两则流言好似博弈一般被传得沸沸扬扬,争论不休…… 但是,也只是流言蜚语罢了,朝中的人再不满,也不敢提出来,只能任由皇帝处置。 原本沈霆的案子爆发后,很多人都盯着楚王府,想看看一向和庆王府最是交好的楚王是何态度,可楚王府从始至终,对着件事没有任何反应。 事实上,楚胤听到这个处置,也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再没有置喙半个字。 早就知道的结果,他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他没有心思理会皇帝和沈家。 十月份暨城已经开始入冬,而北境已经冰天雪地,北汉已经和大秦和谈收兵,可与北梁的战事僵持不下,方叙虽然冲动偏执,可行军打仗却还是很厉害的,除了一开始因为五皇子方适受伤和四皇子方乾的到来导致局势失衡不受控制之外,其他的时候,饶是董亭如何的排兵布阵巧妙行军,燕不归暗中帮忙,一个月过去了,也还是没能将北梁大军赶出大秦地界,如今两方僵持胶着了大半个月了。 然而也就是在这个情势下,十月底的时候,北梁传来消息,北梁皇帝驾崩! ------题外话------ 明天二更,不出意外,臻儿这两天就能复明了,啦啦啦…… 100:北梁国丧,傅悦复明(一更) 北梁皇帝突然驾崩的消息自然是没那么快传到暨城,楚王府第一时间收到也是因为此事乃是在北梁的傅青霖飞鹰传书传回来的,而北梁皇帝的驾崩,也是傅青霖亲自去北梁暗中筹谋推动所致,自然很快得到消息,不过再快,也已经是事发的四天之后。 之后,其他人也陆续收到了。 而北境的北梁军营在事发两三天后就收到了这个消息,不晓得是谁有意传开,饶是方叙如何遮掩隐瞒,还是在军中传开,大军当即乱成一锅粥。 自古以来,国丧不可兴兵,北梁这次是必须要撤兵的了,而大秦,若是按照礼法规则,也要停战还兵的,可这次的战事太过惨烈,且大秦和北梁百年之间战乱不断,在三十余年以前,北梁也曾趁大秦国丧大军压境,那时候先帝驾崩,赵鼎的登基大典还没有举行,就收到了北境遭遇北梁突袭的战报,当时北梁来势汹汹,不得已之下,聂夙披着麻衣穿着孝服奔赴北境,这才制止了北梁的南攻之势,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却风水轮流转,且还是在北梁先侵占了大量大秦国土,屠杀无数百姓的前提下,新仇旧恨一并算,大秦自然是也无需和北梁讲礼法论规矩,所以北梁国丧,大秦自然不肯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所以,在得知此事后,荣王直接就点兵反攻,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打的北梁措手不及,北梁大军直接溃不成军,方叙只能咬着牙苍茫带着大军往北边退去,可因为北梁帝驾崩的消息传到的时候,方乾和方适两兄弟就立刻动身回了镐京,他们所带领的军队可谓群龙无首乱的厉害,伤亡十分惨重,方叙再如何厉害,也没办法在这个情况下力挽狂澜,只能带着残兵一退再退,几日下来,就被荣王领着大军将他们赶出了大秦国界,终于夺回了被北梁夺去的几百里国土。 之后,两军在边境对峙,没有再开战。 和这些消息一并传回暨城的,还有镐京的消息,北梁帝驾崩后没有留下遗诏,而北梁帝有十几个儿子,其中七个成年,且好几个都手握兵权支持者甚多,原本北梁的夺嫡之争就不比秦国好多少,这也就是为什么方乾和方适一听说皇帝驾崩后,就什么也不顾就赶回去的原因,可也因为僵持不下争斗不休,国丧期间就闹得整个镐京一片混乱,多为皇子都遭遇刺杀,致使北梁上下人心惶惶,无奈之下,膝下无子的皇后莫氏联合北梁第一世族莫家及一群大臣力扶幼子登基,将只有六岁的十七皇子方倓扶上了皇位! 虽然那些皇子很是不满也不甘,可北梁很注重嫡庶之分,莫皇后没有孩子,可却是嫡后,她的支持胜于一切,加上莫家在北梁的影响力,莫家的当家人莫丕身居丞相之位权倾朝野,其弟弟又是手握重兵,原本她和莫家就是诸位皇子争相拉拢的对象,只是他们谁也不支持,几个夺嫡的皇子才稍微维持了平衡之态,可如今莫皇后和莫家将方倓送上了皇帝宝座,那些皇子再有不甘也都只能暂且忍住,起码登基的不是他们其中一个,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以后好好筹谋,未尝不能如愿,个个都这么想,自然就没有人反对了。 所以,北梁皇帝驾崩的第十二天,在镐京乱的不能再乱的时候,莫皇后以嫡后的身份宣布十七皇子方倓继位,在国丧满月后举行登基大典,如此,北梁朝堂才算是平静下来。 可也在这个时候,赵鼎的密诏送到了北境,原本还和北梁互相对峙的荣王当即率军反攻北梁。 不仅如此,还传了密诏给与北汉和谈结束正打算回朝的宁王赵褚,让他带兵去支援荣王战线,如今的局势下,大秦士兵倒是越战越勇,可北梁却是溃不成军! 傅悦的毒已经差不多清完了,只需再过一两遍药浴将她体内残留的一些余毒去掉,便算是解毒完毕了。 然而,今早上起床时,傅悦刚起床,一站起来就不知为何一阵晕眩就昏迷不醒了,姬亭和燕无筹接连把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她脉象正常,此番昏厥绝非坏事,大家这才放心。 傅悦这一昏迷,直接睡了一天,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她是在一阵低语交谈的声音中醒过来的,眼皮颤动了好一会热才缓缓睁开,可刚睁开一条缝,傅悦倏然侧着头闭上了眼,还好似很不舒服一般缩紧了眼皮,抬手捂着眼睛。 不晓得过了多久,她才移开了捂着眼睛的手,眼帘轻颤一下,再次缓缓睁开眼,然后眼睛眯成一条缝,一脸的迷茫困惑,然后慢慢瞪大了眼,困惑茫然演化成了满眼的震惊。 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模糊朦胧。 傅悦震惊着起身,可刚一坐起来,脑子就眩晕了一下,她当即手扶着额头闭着眼定了片刻,觉得眩晕感没那么强烈了,才放下手缓缓睁眼,眼前是一片明晃晃的蓝色,那是被子的颜色,傅悦伸手摸了一下被子,整个人都是懵的之后,她抬起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的看着,和摸到的样子一样,一个巴掌五根手指,虽然有些重影模糊,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自己的手,拉远的时候很模糊,凑近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手上的纹路,傅悦震惊不已,面上也是难掩欣喜,她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站起来时也是晕眩了一下,而后,她眯着眼不可置信的打量着眼周围的一片模糊…… 除了刚才近在咫尺的手,她看到的一切都只有大致的轮廓,很模糊,什么都有重影,她根本看不清楚,可是,不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黑色,而是眼前虽不清晰却有着五颜六色的房间轮廓。 傅悦欣然笑着,下意识的往前走,可因为太过高兴忘乎所以,不仅没有感觉到平脚下的冰寒,还忘了床前有一步阶梯,她刚挪了两步,脚下一空身形一歪,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地上,微微扭到了脚,当即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楚胤本就在门外和楚青说话,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看到傅悦坐在地上一脸难受,面色一变立刻上前。 他急忙扶着她很是担心的问道:“臻儿,你没事吧?可有哪里摔伤了?” 傅悦整个人狠狠地愣住了,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脸怔然,好似都忘了说话。 楚胤见她不说话,只能自己将她抱起来走到床边坐下,之后上下检查者她,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表情。 而傅悦,任由他上下检查都没有反应,或者说,她都没有感觉到,只定定的看着他…… 直到傅悦开口说了一句话,楚胤才忽然愣在那里。 “你……你是楚胤?” 楚胤动作一顿,面色骤然一变,然后,缓缓抬头看着她。 傅悦微微眯着眼看着他,嘴角却微微勾着,有些傻气的笑着,在楚胤想要开口问什么的时候,她率先开口说道:“王爷夫君,你长得……比我以前想象的样子……还要好看呢……” ------题外话------ 哇咔咔,喜大普奔,我蓁看得见了,撒花撒花! 咳咳,我接着写,大概一点左右二更,大家明早再看,么么哒 101:长得好看,如此巧合(二更) 楚胤原本听到她第一句话,还以为她恢复记忆了才会这么问,彻底惊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正要询问,听到她这话,又是狠狠地愣住,整个人都有些懵了。 待他稍微缓过神来时,看到傅悦歪着头凑近,傻里傻气的打量着他的时候,楚胤急忙问:“臻儿,你……你看的见我了?” 傅悦抿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眨了眨眼,凑近看了看,又往后微微拉远了距离看了看,才一脸认真地道:“靠近的时候才看得见,远一点就看不清楚了……” 说着话的时候,楚胤忽然一个用力,将她口径怀中紧紧的抱着,然后欢喜的笑着,那种激动兴奋的样子,活像一个孩子。 楚胤高兴不已,但也不敢耽搁,很快松开傅悦,叫来楚青,让他去请姬亭过来。 楚青刚才就在门口,所以也知道傅悦看得见了,也十分高兴,急忙去请姬亭。 让楚青去叫人之后,楚胤才将傅悦安置好坐在床上,靠着软枕盖着被子坐在那里。 从始至终,楚胤都在笑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了。 傅悦歪着头看着他欣喜激动的笑容,笑眯眯的道:“王爷夫君,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楚胤愣了愣,而后笑得更欢喜了,当即问:“是么?臻儿喜欢我笑着的样子?那我以后经常笑给你看好不好?” “好啊好啊!” 楚胤忽然笑容一僵,脸上又恢复了一脸紧张,急忙追问:“对了,你突然看得见了,眼睛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的?” 傅悦眨了眨眼,微微眯着眼看着楚胤道:“看东西的时候有点干涩刺痛!” 楚胤面色一变,忙道:“那你先闭眼别看,等姬亭前辈来了让他给你看看怎么回事!” “可是我想看着你啊!” 她的王爷夫君长得可真是好看,怎么看都不够…… 楚胤无奈:“傻瓜,你既然都能看见了,来日方长,以后日日都能看,不急于这一时!” 傅悦想了想,觉得此话有理,遂点了点头:“好吧!” 说完,便闭上眼养神。 眼睛的干涩刺痛也稍有缓解了。 姬亭很快就到了,知道傅悦看得见了,高兴得不得了,顾不上把脉查看,很神经的把手放在傅悦面前晃着,然后在傅悦抬手挥掉后,又煞有其事的掰着指头让傅悦说是几,见傅悦果然真的看见了,直接就把脸凑到傅悦前面,很是来劲的让傅悦看着他的脸。 然后,傅悦也很认真的看着眼前近在咫尺十分清晰的俊脸,大量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小师父,你长得也好看,不过没有我夫君好看!” 姬亭一听,直接就俊脸一垮,站直身体扭头看着楚胤,那眼神,带着浓浓杀气…… 楚胤在一旁站着,听见傅悦的话,抿了抿唇,好似在忍着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嫁妆没听见傅悦的话,也没看到姬亭那杀人的眼神,轻咳了两声,才道:“姬亭前辈,臻儿说她看东西的时候眼睛干涩刺痛,且她看东西若是不凑近她都看不清楚,麻烦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姬亭冷哼一声,又横了傅悦一眼,只是傅悦看不清所以不知道,心安理得的等着姬亭给检查。 姬亭敛了敛心神,当即给傅悦把脉,然后又检查了眼睛。 检查完毕,姬亭道:“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她十几年看不见东西,现在突然看到了有些不适应,现在看不清楚是正常的,过些时日慢慢就看得清楚了,至于干涩刺痛,我一会儿回去开点药给她敷眼睛,敷几天就好了,都是小问题,不用担心!” “那是不是过些时日我就什么都能看见了,也能看到远一点的东西了?而且,我以后都不会再失明了对不对?” “这是自然的!” 傅悦激动地笑道:“那太好了,我终于看见东西了,再也不是个瞎子了,啊啊啊!” 姬亭叮嘱道:“话是这样说,可你这几天都尽量不要出去,别看太刺眼的东西,像烛火和夜明珠,还有外面的雪景和太阳都别看!” “嗯嗯嗯!” 姬亭虽然高兴,可没呆多久就回去给傅悦配敷眼睛的药了,他走后,傅悦坐在床上,双手在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然后又捧着楚胤的脸看个不停,别提多兴奋。 要不是姬亭说不让她出外面去,她真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的。 高兴了许久,直到快要天黑的时候,傅悦擦拭想起一件事。 “咦,我二哥他们呢?都去哪了?” 她醒来那么久了,还复明了,按理说他们都应该来看她了才对,可却一个人都没有来。 楚胤愣了愣,面色有些奇怪,垂眸思索片刻,才道:“他们……有事去办,明日便会回来了!” 今日是十一月十五! 十一月十五,是聂兰臻逃出生天的日子,也是庆王府被烧,燕无瑕殒命之日,她被挫骨扬灰没有尸骨留下,可作为兄长,燕无筹却还是用自己的方式祭奠她,他知道燕无瑕不想离开暨城,所以就在暨城三十里外的紫灵山给燕无筹立了一个衣冠冢,不只是她,还有庆王父子几个也有衣冠冢在那里,每年的今天,不管燕无筹人在哪里,都会来此祭奠,今年人在暨城,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而傅青丞和穆乐善作为侄子和侄媳妇,自然也要去祭奠一下自己的姑姑,便也跟着去了,安姑姑曾是燕无瑕的婢女,也跟着去了,顺便照顾穆乐善这个孕妇,冯蕴书以前和燕无瑕感情也是极好的,大家都去了她没有不去的道理,便带着楚馨去了,紫灵山是燕家在暨城周围的产业,几座山连绵着,种着大片的药材,有打理药材和守墓的人,自然也有住的地方,他们有孕妇和孩子,不可能一天来回奔波,所以,会住一晚,明日再回来。 就连他,其实也在书房下面的聂氏宗祠跪了半天了。 傅悦蹙眉不解的问:“有什么事要他们都去办啊?” 楚胤不晓得如何解释,便道:“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傅悦撇撇嘴:“好吧,那我不问了!” 说完,微微低着头,神色有些黯淡。 “不高兴了?” 傅悦摇了摇头,很是郁闷道:“也不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眼睛看见了我应该特别高兴才对,可高兴了一阵我就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了,可现在心里闷闷的难受的紧!” 楚胤默然不语。 她难受,怕也是因为当年的今日于她而言太过悲痛和绝望,哪怕不记得了,潜意识里,还是会深有感触,说起来,她会在今日复明,如次巧合到令人错觉刻意的地步,也不晓得究竟是不是天意…… ------题外话------ 我的热情,就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啦啦啦…… 102:日渐清晰,不想回国 第二天一群人从城外回来,知道傅悦看得见了,别提多欢喜,个个都凑到傅悦跟前让她看着认人,在傅悦这里热闹了半天,只可惜下午的时候,姬亭端来一碗调配好的药膏给傅悦敷眼睛,敷了半个时辰才能弄掉,然后用一根白绫缠住了傅悦的眼睛。故而,傅悦这才刚能看见一天,就过上了上午可以视物下午缠着白绫的日子,不过也因为这样弄了几日,傅悦眼睛的干涩刺痛逐渐消退,看东西也一天比一天清楚了,一丈之外站着的人大致可以看清楚五官,远远地也能辨认是谁,站在房门口,连外面空中飘着的雪都依稀看得见了。 刚开始的时候,傅悦眼睛有些畏光,特别是白天的时候屋内太亮她受不了,总是要眯着眼,还极其难受忍不住揉搓眼睛,不敢看向外面,楚胤还特意吩咐人用东西在屋子外面用黑色的布挡住所有能透光的东西,让屋内暗的跟晚上一样,再用夜明珠和灯笼照明,之后,随着傅悦越来越适应,楚胤才慢慢根据傅悦的适应程度撤掉外面挡光的东西,第六天的时候,傅悦的适应程度已经可以站在门口看着外面了。 正好今天下雪,所以,傅悦站在门口看着外面漫天飘荡的白雪,一脸的惊奇欢喜。 “这雪和我想象的一样呢,白茫茫的真好看!” 她小时候看到过下雪,所以还是会有这个认知的,哪怕忘记了小时候的事情,下雪是什么样的,她也还是依稀知道的。 楚胤无奈道:“好看也不能一直看着,这白色刺眼,看久了对你眼睛不好,外面也冷,还是回屋吧!”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下旬,暨城处于不南不北的地方,虽然没有北边的冰天雪地,却也不像南边那样暖和,不仅每天都下着雪,天气也很是阴冷,就算傅悦穿的再厚再暖也是不宜在外面待太久的,她身体底子很弱,根本受不住寒冷,现在她也不宜生病感染风寒什么的。 傅悦却是不依:“我还想再看一会儿!” 楚胤耐着性子柔声商量道:“乖,我们来日方长,如今天气冷,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受寒生病,而且你眼睛也不能长时间看着刺眼的东西,今日就看到这里了,等你身体都好了,眼睛也没问题了你想怎么着都行,好不好?” 傅悦很不情愿的妥协:“好吧,那我们回去吧!” 说完,依依不舍的瞟了一眼外面的雪景,才转身回屋。 和外面的寒冷不同,屋内很暖,不仅有地龙,还摆着好几个炭盆,很夏天一样暖洋洋的,傅悦一进门,就扯下身上披着的狐毛披风交给清沅,走到炭盆边伸手烤了烤火搓了搓手。 楚胤也上前烤手,顺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轻轻搓着,抬眸见她有些不开心,忙温声笑道:“别不高兴了,姬亭前辈说了,你的眼睛现在慢慢适应了,看东西也清楚了,可以试着出去看看,不过今日下雪天冷,你身体受不得这般冷的天气,若是生病就麻烦了,我答应你,等哪天出太阳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傅悦闻言,面上的郁闷顿时有些眼熟,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欣然笑容,扬着下巴没好气道:“你说的,可不许诓我!” 楚胤很是宠溺的看着她无奈道:“傻丫头,我几时诓过你?” 傅悦一听这话,忍不住拆台:“还说呢,你以前可经常忽悠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咳咳,那不一样!” 傅悦撇撇嘴咕哝道:“哪里不一样了?反正忽悠也是诓人,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楚胤不吱声了。 以前他确实是忽悠过她很多次,这小丫头记性好,还记仇,一件件的记着呢。 搓暖了手,身上冷意也全部褪去,夫妻俩才走向那边的暖榻坐下。 清沅跟着上前提起炉子上的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水,傅悦也顺势端起来喝着。 虽然她眼瞎时因为听觉嗅觉灵敏,许多事情都不必正常人差,可看见了还是方便许多。 喝了一口水,傅悦想起身恶魔,忙问:“王爷夫君,我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 楚胤回答:“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了,最多就是月底那几日到!” 闻言,傅悦就有些不高兴了:“那这样的话,哥哥岂不是回到这里待不了几天就得回国了?”“大致如此!”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过年了,从这里去祁国,快马加鞭日夜兼程需要差不多十天,夜间休息的话需要半个月,可穆乐善怀孕五个多月了,自然是不能着急赶路,可马车赶路最快怎么也得二十多天才能到,所以,等傅青霖回到暨城,最多呆一两天就得启程回祁国了。傅悦掰着指头算着这些天数,顿时有些沮丧:“这样的话,哥哥就陪不了我多少天了!” 闻言,楚胤当即一愣,而后拧眉问:“臻儿是决定不跟他们回去了?” 傅中齐已经来信,让傅青霖兄弟俩带傅悦回去过年,而现在傅悦的身体也差不多允许了,为了让她养身体好赶路,姬亭都把她的药浴停了半个月了,哪怕现在身体允许了也没有再给她泡药浴,就是等着傅青霖回来就启程回去。 因为临近年关,加上现在局势不允许,楚胤没有打算和他们一起回去,打算等过了年后再去祁国。 傅悦抿唇点了点头:“嗯,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楚胤不解:“为何现在不想回去?” 傅悦低着头不说话。 103: 道出缘由,全都知道 楚胤见她不语,便沉声道:“臻儿,你不想回去,总要给个理由,不然你父皇和哥哥那里都不好交代!” 傅悦跟着回去,是大家都默认的事情,而傅悦也一直没有说过不想回去的话,伽伽也都当她默许了,现在姬亭都在给傅悦炼制赶路时吃的药了,傅青丞传信回去也说了会带傅悦一起回去过年,如今她突然说不想回去了,这边倒也还好,她回不回去都没关系,楚胤本来也不放心她离开身边,倒是乐见其成,可是傅青霖几个人那里和祁国那边都不好交代。 傅悦轻咬着唇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等哥哥回来我会和他解释的,王爷夫君你就别管了,总之,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楚胤蹙眉,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见楚胤一动不动的看自己,傅悦神色微动,而后淡笑着问:“王爷夫君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楚胤温和笑着摇了摇头,无奈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臻儿最近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很多心里的话都不愿意对我说了!” 傅悦闻言,抿了抿唇垂下了眼帘,掩去了眼底的异色,许久都没有说话。 楚胤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伸手握着她的手,微仰着头目光柔和细腻的望着她,轻声缓缓问道:“臻儿,能不能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到底怎么了?已经一个月了,你总是闷闷不乐的,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现在可以和我说说么?” 傅悦看着他,面色纠结犹豫,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似乎不知道如何解释,就在楚胤见她不说话又要开口的时候,她才开口:“王爷夫君,其实我……”顿了顿,她斟酌着用词,静默片刻才闷声道:“我知道我是谁了!” 楚胤闻言当即愣住,而后面色骤然大变。 傅青霖是在四天后的下午抵达暨城的,彼时正是十一月二十五日。 傅悦复明的消息,傅青霖是不知道的,原本楚胤要传消息告诉他,可傅青丞和穆乐善都拦着,一个两个就是不想让傅青霖知道,楚胤就没有告诉傅青霖了。 所以,当傅青霖和久别重逢还怀着孩子的媳妇儿腻歪完了之后,才想起看妹妹,然后…… 他正纳闷着傅悦做什么一动不动的对着他,一脸的惊起和雀跃,那双眼一动不动的似乎在看他,可他一时间还想不到她看得见了,所以一脸的狐疑古怪,正要问她怎么了,傅悦就皱着眉蹦出第一句话。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和楚胤一样好看!” 傅青霖很久脑子都转不过弯来,直到穆乐善见他惊呆了半晌没反应踢了他一脚,他才稍稍回神。 不可思议的看着傅悦,傻傻的开口问:“蓁儿,你……你看得见了?” “对啊,我终于知道哥哥长什么样了,不过哥哥气色不太好呢,肯定没有好好休息,等一下……” 话没说完,她整个人就被傅青霖拉进怀中紧紧的抱着,那力道,如同抱着无上的珍宝,一贯严肃的傅青霖这一刻竟喜出望外的扬声笑着,有些傻气,却也令人心酸。 天知道他有多高兴,哪怕是之前姬亭诊出穆乐善怀孕了,他都没有这么高兴过,或者说,已经许多年,他没有这般激动过了。 傅悦突然被抱着,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甜甜笑着抬手抱着傅青霖,面色瞧着亦是十分欢喜愉悦。 高兴劲儿消了些,傅青霖才放开傅悦,然后有些激动的问:“蓁儿是什么时候复明的?为何没有传消息告诉我?还有蓁儿,你眼睛可有哪里不适的?” 傅悦乖巧的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难受,也看不清东西,小师父给我开药敷眼睛调理,现在已经都好了,没有告诉哥哥,只是想要给哥哥一个惊喜啊,难道哥哥不觉得惊喜么?” 当然,傅青丞和穆乐善不让告诉,可不是为了给他惊喜来的,而是就是不想告诉他,穆乐善因为怀着孩子这几个月他又不在身边,所以堵着气就是不想他知道这个好事儿,刚才傅青霖回来就哄着她,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让穆乐善消了点气,不过现在还窝着一肚子气呢,而傅青丞…… 呵呵,这东西从小被傅青霖修理,虽然最听傅青霖的话,可也不影响他给哥哥添点堵,这不,早前还让傅悦配合他捉弄一下傅青霖,只可惜傅悦没答应,还数落了他一顿,而傅青丞一向最不喜欢被碎碎念,可是因为是傅悦,愣是乖巧的听了好久都没烦。 当然,傅悦是真的想要给傅青霖一个惊喜。 傅青霖笑道:“当然是惊喜,哥哥特别开心,这么多年一直想蓁儿能够复明,可……现在好了,要是父皇母后知道了,不晓得多开心呢!” 闻言,傅悦还没吱声,一边的穆乐善便凉凉道:“父皇和母后已经知道了!” 傅青霖扭头看着她。 穆乐善理直气壮的看着他哼声道:“还是我亲自写的飞鹰传书告诉他们的!” “善善,你……” 穆乐善瞅着他恶狠狠地问:“怎么了?你有意见?” 傅青霖从善如流的笑着,很有耐性的道:“没有,我是想说,善善你做的好,真是个好儿媳!” 穆乐善:“……”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真是憋屈! 她冷哼了一声,扶着肚子扭头没理他。 一边的傅青丞翻了个白眼,而傅悦则是闷声笑了。 傅青霖却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一副淡定稳重的样子,看着傅青丞问:“对了阿丞,蓁儿身体情况如何?姬亭长老怎么说的?我打算休息两日就启程回国,她可受得住长途跋涉的赶路?” 傅青丞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了:“姬亭说赶路是没问题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还特意配了一些药路上给小珍珠吃,可……” 傅青霖蹙眉:“可什么?你有话直说,少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傅青丞看着傅悦一眼,淡淡的道:“小珍珠说她不想回去!” 前两日傅悦就和傅青丞说了不想回国,傅青丞就有些不高兴了,这两日心情都不太好。 闻言,傅青霖面色微变,转头看着傅悦:“蓁儿,你不想回去?” 傅悦面色有些忐忑紧张,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傅青霖脸色陡然一沉:“为何?是不是楚胤不让?” 傅悦忙道:“不是,哥哥你怎么跟二哥一样什么事都想到是王爷夫君呢?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他没关系!” 傅青霖依旧沉着脸道:“那你告诉哥哥,到底为何?不是说好了跟我们一起回国过年?怎么突然就不想回去了?你可知父皇母后多想见你?” “我……”迟疑了一下,傅悦没有回答,而是看着穆乐善和傅青丞道:“嫂嫂,二哥,你们出去一下好不好?” 傅青丞却是不动,难得一脸严肃的对傅悦道:“为何?你有什么理由说便是,难道还有什么是我和大嫂还不能听了?” 对于傅悦不肯回国的事情,傅青丞是有些恼火的,眼下,自然也是想听她的理由。 傅悦动了动唇,没有说话,只低着头,一脸的执拗和倔强。 “你这丫头……”傅青霖沉声打断了傅青丞的话,道:“好了,善善,阿丞,你们俩先出去,我和蓁儿谈谈!” “大哥……” “出去!” 傅青丞见傅青霖一脸不容置喙的严肃,只好不甘不愿的出去了,穆乐善倒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然后,屋内的安姑姑清沅和几个侍女也陆续走了出去。 傅青霖才看着傅悦问:“蓁儿,为何不想和我们回国?” 傅悦抬眸看着他,轻声道:“哥哥,我……我这段时间经常做梦梦到一个人!” 傅青霖愣了愣,而后平静地问:“谁?” 傅悦言简意赅:“父王!” 傅青霖面色微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问:“你说谁?” 傅悦抿唇道:“我……我梦到我父王了!” 这次,傅青霖听清楚了,所以,脸色骤然大变:“蓁儿,你……” 傅悦很平静的道:“其实我不知道他是谁,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听到他在梦中和我说的每一句话,他自称是我父王,他叫我臻儿,而且,我很肯定那不是真的梦,而是在我身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傅青霖惊愣了许久,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 傅悦看着傅青霖,微微笑着,眼中却凝聚着淡淡的忧伤,她轻声道:“哥哥,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知道你和父皇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 ------题外话------ 双十一啦啦啦啦啦,大家一起剁手! 剁手了就不用码字了hiahiahiahia…… 104:心如明镜,会想起来 傅青霖愣了一下,很是吃惊的看着傅悦,一脸的困惑:“骗你?我和父皇怎么骗你了?” 傅悦微微笑着道:“这些年你们总是和我说我小时候一直在养病,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傅青霖忽然定定的看着傅悦,神色很是奇怪,一言不发若有所思,那锐利探究的眼神,仿佛要贯穿她的外皮看透她真正的心思。 他一直以为他是最了解傅悦的人,可今日听到傅悦说出这些话,他仿佛真的没有看明白他这个妹妹心里到底一直在想什么,是他不够关心她所以看不透还是她一直以来掩饰的太好,他以为,他和父皇和她说的话,她都是毋庸置疑的相信的。 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很多事情一点就醒,甚至不用提醒她都明白,看似单纯,实则心里什么都懂,可却没想到她竟然会知道这些。 傅悦见他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有些不太明白的问:“哥哥你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傅青霖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晦暗不明,紧抿着唇问:“你既然都不记得了,为何会觉得我们是骗你的?既然知道我们在骗你,为何从来不说?” 傅悦坦然淡笑道:“我确实不记得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可我潜意识里知道,我小时候绝对不是像你们所言的一直在养病,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绝对不是体弱多病养在深宫,这一点我很肯定,之所以从来不说不问,那是因为我很清楚,父皇母后也好,哥哥姐姐们也好,你们都是真心疼我的人,不管你们对我说什么做什么,一定都是为我好,既然你们费尽心思的来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那说明你们不想让我知道我以前的事情,就算我说出来问你们,你们也不会告诉我的!” 傅青霖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们费尽心思不想让她知道,就算她问了,他们也会否认,不可能告诉她的。 他静默片刻,又看着她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傅悦的?” 闻言,傅悦有些惊讶:“我不是真正的傅悦么?” 傅青霖顿时愣住,似乎没想到傅悦会这么问。 “那真正的傅悦又是谁?” “你还不知道?” 傅悦摇了摇头,浅笑着轻声道:“我以前知道你们在骗我,可从来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只以为我以前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们不想让我知道才会骗我,现在也只是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祁国公主,不是父皇的亲生女儿,也不是哥哥的亲妹妹,可是我以为傅悦这个名字是你们为我起的,没想到真的有这个人,那她现在在哪里?” 傅青霖身上顿时笼罩着一层哀伤,面色黯然道:“她……已经不在了!” “她死了?” “嗯!” “她是父皇和母后的亲生女儿?” “是!” 傅悦顿时沉默下来。 她不是,可傅青霖却满腹疑惑:“蓁儿,既然你还未恢复记忆,那你为何会知道?又是何时晓得这些的?抑或是是谁告诉你的?” 傅悦摇头淡笑,面上布满了苦涩和无奈:“我也不知道,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来到秦国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接触了很多人,听到过很多有意无意的话,慢慢的就明白了,不过知道的很有限,有许多事情想不通也记不起来,我每天都想问你们,可是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也没有人会告诉我,所以不如不问呢!” 傅青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从半年前开始,傅悦就很不对劲,整日闷闷不乐心事重重,似乎有很多心事憋在心里,可从来不说,哪怕他们追问,她也不是沉默就是转移话题,原本以为她只是除了那件事受了惊吓和太多的苦楚,因为调理身体和解毒,她要遭受那么多罪,所以性子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却没想到会是如此。 傅悦也不赘言了,抬眸看着傅青霖,目光诚挚坚定,语气也是十分认真:“哥哥,我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告诉我没关系,可是我一定要知道,我不想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我的过去,不管是好的坏的悲的喜的,我都要清清楚楚的知道,现在我虽然都不记得了,可是我会想起来的,在此之前,我哪里也不想去,我知道父皇和母后盼着我回去,可是我现在不想回去,所以,请哥哥理解我,转告父皇母后,臻儿不孝,不能回去与他们共度春宴,以后再回去看他们!” 灭门血仇,她没有资格永远遗忘,在她还没有想起遗忘的过往时,她只想在这里待着,谁也不见,哪也不去! 傅青霖考虑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无奈道:“既然如此,蓁儿随心就好,你既不想回去就在这里好好待着,父皇母后那里哥哥会和他们解释,想来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得到傅青霖的允肯和理解,傅悦也不见得多高兴,只微微笑道:“谢谢哥哥!” “不过有几句话哥哥希望你记住!” “什么话?” 傅青霖很严肃的道:“不管将来你想起了什么,都要记得祁国永远是你的母国,而你,永远是祁国最尊贵的公主,谁也无法改变!” 105:不会忘记,血债血偿 傅悦浅浅一笑,颔首道:“我知道啊,父皇母后永远是我的父皇母后,哥哥姐姐永远是我的哥哥姐姐,而我,也永远是傅悦!” 她从没想过自己不是父皇母后的亲生女儿了就否认这些,这么多年,他们对他这样好,不管她是谁,身世如何,将来会如何,在她心里,他们永远都是父母兄姐。 傅青霖欣慰的笑着,温声道:“蓁儿这么想就对了,你想要怎样都好,哥哥只需要你记得一点,无论何时,祁国永远是你最大的倚仗!” “好!” 傅青霖走出西院的时候,傅青丞和穆乐善还在外面等着他。 “大哥,怎么样?” 傅青霖淡淡的道:“你去准备好我们回国的事宜,后日早上就启程,不过不用再把蓁儿算进来,她不和我们回去!” 傅青丞闻言一惊:“大哥你同意了?” “嗯,她既然不想回去就顺着她来便是!” 傅青丞沉声道:“可是父皇多次来信都提及今年必须把她带回去,我也回信答允了,眼下父皇母后正在等着她回去,如今她不回去怎么和父皇母后交代?” 最重要的是,他下定了决心把她带回去再也不让她回来了的,如今她不肯回去,怎么行? “父皇母后那里我会和他们解释!” “大哥……” “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些事要和楚胤商量,你该做什么做什么!”说完,他原本冷厉严肃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对穆乐善道:“善善,外面冷,我送你回去休息,我和楚胤商议完事情再回去陪你!” 穆乐善倒没跟他犟嘴,而是听话的点了点头:“嗯!” 傅青霖这才扶着大腹便便的穆乐善往墨澜轩的门口走去。 傅青丞一向对自家哥哥这种区别待遇很是鄙弃,若是以前,肯定会酸几句,不过眼下却也顾不上,见傅青霖走了,转身回了傅悦那里。 傅青霖回来,他们这一家子几个人需要好好聚一聚,所以楚胤没凑这个热闹,一直在书房处理军务奏报和琢磨北境传回来的战况,傅青霖送了穆乐善回去就折身返回墨澜轩,直接来了楚胤的书房。 一进门,傅青霖开门见山便是:“蓁儿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你可知道?” 楚胤动作一顿,缓缓放下手中的密函,微微颔首:“知道,前几日她和我说了!” 傅青霖闻言没说话,而是走到一边的位置上坐下,面色有些隐晦复杂,淡淡的道:“我当真不该送她回来这里的!” 楚胤面色有几分僵硬,并未作语。 “事已至此,该来的总会来,我们是什么都阻挡不住了,我后天早上启程回国,善善如今怀孕月份大了,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来看她了,她如今的状况怕是随时都会想起来,你我都知道,她如今只是知道自己的身世都这般模样,若是全部想起那些往事定会受不住,我们都没办法一直陪在她身边,所以你在她身边定要好好看着她,不管她有什么状况,请你务必告知我们!” “好!” 傅青霖对此也没有其他想说的了,便开始谈起了北梁和北境的事情。 “现在北梁幼主登基太后辅政,虽然眼下算是稳住了局势,可方瀚那群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就算莫家再如何势大,也不过是独木难支,且莫太后此人并无大才又极度自负,凭她和莫家不可能镇得住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子,最多不过一年北梁定会内斗起来,届时朝堂大乱,更甚者内乱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要坐收渔利便可!” 楚胤点了点头道:“这些我都知道,辛苦你跑这一趟!” 傅青霖冷嗤,不以为然道:“我不过也是为了报仇罢了,虽然当年之事是赵鼎一手策划,可北梁亦是脱不了干系,这次蓁儿出了那么大的事受了这么多罪,亦是北梁之过,杀了方叙的家人或是方叙本人都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的也从来不只是这几条命,而是倾覆整个北梁来祭奠那些亡魂英灵!” 楚胤不置可否,和傅青霖一样,从始至终他要的从不只是杀几个人,而是倾覆北梁,就像他想要倾覆大秦一样,以两国的倾覆来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么多年,他所有的筹谋算计和韬光养晦,从来不只是一个大秦,怎么够呢?他最敬重的人,他所在意的一个个人,都被秦国和北梁勾结在一起屠杀殆尽,也因为那一场讽刺的勾结,才有了后面的一场场悲剧。 如此血债,必要百倍讨回! 106:城外送别,回家的路 “北梁的事情现在不用管了,至于秦国和北梁的战事,我回来之前北梁就已经决定和谈,赵鼎此次反击也不过是为了争一口气,自然不会拒绝,最多年后战事就会全部结束!” 楚胤颔首,面色平静的道:“我知道,昨日刚收到北境传回来的飞鸽传书,北梁已经派人到边境和谈了,如今估计已经在接洽了!” “原本我是十分乐意看到秦国和北梁打个你死我活的,不管于公于私,对我和祁国而言他们打得越是激烈越是有利,可如你所言,那毕竟是聂氏镇守百年的地方,姑父他们为了镇守那里而死,他们在天有灵,不会希望他们曾经守护的地方成为炼狱,而你我既然敬重追念他们,便应该承其心志,再不愿,也不能脏了他们拼死守护之地,何况,蓁儿心善,不喜欢杀戮和血腥,就当为了她了,如今北边的事情算是了了,接下来秦国的事情你全权处理,我和我父皇都不会插手,楚胤,你切莫让我们失望!” 楚胤淡淡笑着,眉眼间溢出淡淡的自信,仿佛胜券在握:“我办事你且放心便是,多年筹谋,我势在必行,当不令君失望!” 傅青霖颔首,沉吟片刻,面色晦暗沉重的道:“你的能力和手腕我一直知道,所以我不担心你对付不了赵家那些鼠目寸光的东西,我现在只担心蓁儿,眼下蓁儿不肯回去,我也不想强迫她,可她随时会恢复记忆,你我皆清楚一旦恢复记忆,承受不住是其一,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面对诛灭九族的血海深仇,没有人可以泰然自若,我唯一所惧便是她被仇恨吞噬,这是这么多年我和父皇不愿让她恢复记忆的原因,所以,我请你一定要看好她保护好她,别让她做傻事,也别让她再出事!” 聂氏传承百年下来可谓子孙繁盛,除了嫡系一脉,旁支不在少数,当年诛灭九族,是五服之内的聂氏族人全部诛杀,相当于开国以来聂氏传承下来的所有族人子息都在诛族之列,仅仅是聂氏族人加起来就有四百多条人命,这还不包括死在北境的聂夙几个人,而五十万聂家军几乎全军覆没,聂家军麾下将领都被牵连满门抄斩,这是一笔怎么样的血仇他们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没有人可以对他人的心痛和仇恨感同身受,别说是傅青霖,怕是楚胤身在其中,都无法想象等她想起这一切的时候,她会不会发疯。 楚胤神色淡然的道:“这些你不用交代,别忘了,我是她的丈夫!” 是她的丈夫,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 傅悦不肯悔过,最反对的就是傅青丞,他原本以为傅青霖回来可以改变傅悦的决定,可傅青霖却还是随了傅悦的心,傅青丞自然是急了,可怎么劝,傅悦依旧是不为所动,最后,傅青丞也没辙了,只好由着她去。 两日后,是十一月二十七,早上用了早膳之后,傅青霖夫妻俩和傅青丞便要启程回国了,楚胤和傅悦出城送了他们。 看着一大群玄衣侍卫策马包裹着的几辆马车渐行渐远,傅悦终于收回了目光,眼帘微颤,掩去眼底不舍的同时,两行泪水缓缓滑落。 她神色很淡然,可眼泪却明明摆摆的流淌着。 楚胤搂着她的身子,低眉看着她流泪了,忙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很是无奈的笑着温声道:“怎么还哭上了?又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傻不傻?” 傅悦吸了口气,抿着唇忍着那一丝腔意,哑着声道:“我只是想父皇他们了,算起来我离开祁国已经一年半了,本也应该回去看看他们,特别是我现在可以看见了,我却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应该回去看看,可是,我……” 她并非不晓得祁国的那些亲人如今是如何翘首以盼等着她回去,可她却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楚胤见她面色惭愧自责,夹杂着些许迷茫和无措的模样,很是心疼,忙宽慰道:“好了,你的心思我明白,傅青霖他们明白,你父皇他们自然也会明白的,他们不会怪你的,这样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陪你回去好不好?” 傅悦闻言,展颜一笑应声道:“好啊!” 楚胤看了看傅青霖等人离开的方向,官道上空荡荡的早已没有踪影,他收回目光对傅悦道:“好了,人也送走了,这里寒风太大,你若是吹多了感染风寒就不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傅悦点了点头,楚胤这才搂着她往身后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回到城里的时候,是半个时辰后了。 因为祁国在南边,所以他们是去南城郊外送人,自然是从南城门进出。 和东城区北城区的热闹喧嚣不同,南城区很安静,原本这一片都是居住地而非闹市,不像东城区和北城区那样街道上都是摊贩和络绎不绝的人,这边街道上平时就少人,如今冬天,大家都不爱出门,加上现在是上午,大部分出门的人也都往东北两边城区的闹市采买东西了,不会在这边逗留,所以进了城门走了一段路,傅悦看着马车外面回退的街道,竟是没见几个人。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正要拐角往楚王府去的时候,傅悦忽然出声:“停车!” 楚胤虽不懂她为何叫停车,可还是依言让驾车的楚青停下。 “怎么了?” 傅悦轻声道:“我……我想下去走走!” 楚胤一愣:“这里?” 傅悦点了点头,目光希冀的看着他:“嗯!可以么?” 她的要求,楚胤自然不会拒绝,遂点了点头,拿起一边的狐毛披风给她披上系好,然后扶着她下了马车。 下了车后,傅悦站在马车旁边,看着周围空旷无人的街道,眼神恍惚,一脸的怅然失神。 楚胤看着她如此,眸色微动,却并未出声,只看着她站了一会儿后,终于抬步往前走去,她没有让他扶着牵着,只自己脚步虚浮缓慢的走着,然后走着走着,竟然自顾的往和楚王府相反方向的巷子走了进去。 楚胤面色一变,示意楚青别跟上来后,自己跟了上去。 楚胤就这样跟着傅悦慢慢地走着,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傅悦虽然走得慢,可却很熟稔的样子,仿佛这蜿蜒复杂的巷子,她走了很多次一样,事实上,在很多年前,她也确实在这条人迹罕见的巷子走过无数来回了…… 而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在这条曲折蜿蜒的小巷子里,不需要楚胤的带领和提醒,凭着本能一般,终于走到了那一片废墟荒芜的附近。 然后,楚胤拉住了她。 傅悦微微回头,静静地看着他。 他手上紧紧的拉着她的手腕,定定的看着她,轻声道:“臻儿,我们该回去了!” 傅悦没说话,神色依旧,看着他略带紧张的面色许久后,终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楚胤仿佛松了口气,牵着她往回走。 傅悦亦步亦趋的跟着他走着,可却忍不住三步一回头,回望着没走完的那一段路,还有路尽头那模糊的亭台楼阁高门大院…… 脑海中依稀有过模糊的记忆,她曾经在这条巷子奔跑过,她仿佛记得,这是回家的路…… 路的尽头,就是家。 可她现在却不能回去。 …… 经过三个月的蹉跎,十二月初的时候,沈霆的叛国案下了处决令,然后,就在十二月初九那日,所有牵涉在叛国案中的人全部在刑场被处决,沈霆是凌迟处死,据说行刑的时候,刑场上血红一片,在太阳的照射下,十分的刺眼…… 然后,不晓得从哪里跑出来一群流浪野狗,将那一地的血肉吞噬干净了…… 当然,随着前段时间那一桩桩流言蜚语的散播流传,坊间争议不断,可因为有人推波助澜,明言沈家和皇室互有联姻牵涉太甚,难以按律株连,否则伤及的是皇室,如此沸沸扬扬的传了那么久,天下人对沈家的怨愤之心竟然慢慢消退了,倒也对此处置没有多大的不满,可还是有许多人对前后两桩叛国案心怀疑窦暗中议论…… 也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北境八百里送回了北梁的和谈文书。 ------题外话------ 浪里个浪…… 107:不归回来,怪与不怪 和谈文书上面明确表明,北梁将其南境与秦国接壤的六座城池,也就是这段时间被秦国反击夺下的疆土归于秦国,承认秦国对那片疆土的统治权,总计下来有几百里,而北梁地处北边,国土大多贫瘠,这六座城池虽是边城,可也算是北梁较为富庶的土地了,然后赔款,以秦国此次与北梁一战中所损耗的银钱军费为准,赔偿一半的损失,最后,希望化干戈为玉帛,两国和亲修好,北梁将一名公主嫁与秦国…… 这是两国交战百年来,北梁唯一一次这般伏低做小,以前就算两国交战,最多不过是和谈停战,可这次,北梁却割地赔款和亲,可谓百年难逢,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北梁国丧是其一,其二幼主登基太后辅政,而新帝是幼子,上面有十几个哥哥,光是手握实权曾参与夺嫡之争的就有六七个,如今这些皇子依旧是互相倾轧争斗,哪怕莫家和莫太后再如何镇压,到底好手难敌双拳,双拳不敌四手,朝堂还是一片混乱,加上北梁地处北边,一年下来有一半都是冬天,从九月份开始就不停的下雪,这两个月更是大雪不断,据说好多个地方都闹起了雪灾死了不少人,在这个情况下,两国依旧交战,百姓怨声载道,纷纷指责朝廷好战不顾百姓死活,隐有威胁到皇室和朝廷的势头,整个北梁都陷入了一片动荡不安之中,这种局势,和谈是最好的选择。 皇帝这次让荣王和宁王他们率军反击赢得漂亮,哪怕方叙率军如何抵抗,到底军心涣散,后方供给不足民心不稳,唯有步步败退,这次不仅迫使北梁投降和谈,还扩充疆域得到了一笔不小的赔偿,让皇帝自以为秦国赢了脸面和荣光,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批阅允肯了。 如此爽快毫不犹豫,好似这次秦国没有损失还捡了大便宜似的,可这次的交战,秦国被北梁屠杀的百姓将近五十万,大军伤亡也多达三十多万,烧毁和践踏的城池多达七个,然而这些对于皇帝来说,似乎不算什么…… 不过,皇帝既然同意了和谈,底下的人再如何有异议,也没有人反对了,临近年关了,大家都想过个好年。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暨城忽然天气回暖了些,不仅好几天不下雪了,还出了太阳天气十分晴朗,傅悦许久没有泡药浴,又日日喝药调理,身体逐渐恢复了些,不喜欢闷在房中,所以每日都在花园里散心,当然,这也是燕无筹的建议,希望她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好处,不过她看得见了,也不需要楚胤小心翼翼的陪着,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带着清沅以及几个近身伺候的侍女在府中转悠,王府很大,花园占据了王府三分之一的区域,分别种着春夏秋冬四季应季的花,如今开的好的是各种梅花,而傅悦,就很喜欢坐在梅园旁边观景的阁楼上,看着这一片开的旺盛的梅花发呆。 而她左侧方不远处的假山边上,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燕不归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了,如同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而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阁楼上的人身上。 他戴着面具,所以看不见脸色神情,只看到那双深邃无底的眼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辨。 他其实今天刚回到暨城,马不停蹄的回来,直接就来了楚王府,没有去见楚胤,不过楚胤也不再府中,他去了西院,本想偷偷的看一看傅悦,可傅悦不在西院,他问了墨澜轩的下人后,便追寻着踪迹寻了来。 然后,就站在这里,一直看着她,而她,也一动不动的看着前方的梅林,面色淡然平静,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忧伤。 再没有了之前的活泼好动和天真明媚。 可是看着看着,燕不归就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天空上忽然飞着几只鸟儿,没有任何声音,可傅悦却忽然抬了头,目光随着鸟儿飞过慢慢移动着…… 燕不归怔怔的看着,仿佛发现了什么,眼中慢慢变得不可置信起来。 正在此时,一个人慢慢走近,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的时候,燕无筹已经在他旁边站着了。 燕不归一愣,而后忙叫了一声:“舅舅!” 燕无筹点了点头应声,随即问:“嗯,何时回来的?” “刚到不久!” 燕无筹点了点头,目光移开,看向傅悦那边。 燕不归却迫不及待的问:“舅舅,臻儿她是不是……” 话没问完,燕无筹便知道燕不归想问什么,直接点了点头:“嗯,她复明了!” 燕不归当即喜不自胜起,十分激动的笑了,眼中星光点点熠熠生辉的,仿佛暗夜中忽然亮起了一盏盏明灯,照亮所有的黑暗和阴霾。 他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燕无筹道:“一个月了,你有你该办的事,若是让你知晓她的情况,你定会不顾一切的回来看她,如此,会影响大局!” “那她的身体……” 燕无筹淡笑道:“恢复得不错,她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等年后再给她泡两次药浴清理余毒就都干净了!” 闻言,燕不归却忽然大惊:“解毒?她已经解了毒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燕无筹这才想起傅悦之前毒发再到一次次解毒的事情,似乎都瞒着燕不归,当即不晓得如何解释。 不过,还没等他解释,那边就传来傅悦警惕的声音。 “谁在那里?” 傅悦的声音传来,燕不归又是一阵吃惊,不过燕无筹却顾不上,直接把他推到假山后面,在他一阵趔趄勉强站稳的时候,燕无筹压低了声音道:“你在这里待着别走出去,一会儿我再与你解释!” 话落,燕无筹往阁楼那边走去,而他刚走到个楼下,傅悦已经下来了。 燕无筹温和笑着叫了一声:“王妃!” 傅悦微微颔首,淡淡笑着:“前辈!” 傅悦最近性子大变,待人接物都变得温婉有礼了不少。 燕无筹笑着叮嘱道:“王妃身体还在调养,虽然多出来走走晒晒太阳对身体有利,可如今到底是冬天,总有些寒风袭人,王妃还是少在高处好些,以免迎风受寒伤身!” 傅悦微微笑着颔首应下:“我知道了,多谢前辈提醒!” 姬亭和傅青霖等人一同回国了,原本姬亭是不想回去的,可是穆乐善怀孕月份大了,一路回去到底颠簸,怕有个万一,姬亭就跟着一起回去了,所以现在傅悦的一切身子调养事宜都由燕无筹全权负责,燕无筹瞧着性子沉稳淡然,可对她却总是每天都忍不住叮嘱几句,大多数都是之前说过的,可他就是恍若未觉一般周而复始的重复着。 傅悦现在很是尊重他,他说的话她也都听着,当然,这份尊重不仅是性子稳了的的原因。 燕无筹看了看天色时辰,道:“快到午膳时间了,想来楚胤也快回来了,王妃也别在这里待着了,早些回去吧!” “知道了!”傅悦憨笑着点了点头后,才看了看燕无筹后面,有些疑惑,却拧着眉并未开口。 “王妃看什么?” 傅悦纳闷道:“刚才我好像看到那边除了前辈还有一个人,且还听见他说话了,怎么一下来就只有前辈一个人了,那人呢?” 燕无筹面色一顿,回头看了一眼,才笑道:“不过是一个手下,吩咐他去办点事了!” 傅悦点了点头,面上却有几分若有所思:“这样啊……” 燕无筹温和道:“好了,王妃快回去吧!” 傅悦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就绕过燕无筹往前院走去。 看着她走远了,燕无筹才收回目光,看着已经从隐蔽处出来站在他旁边的燕不归。 “舅舅……” 燕无筹淡淡的道:“你跟我来!” 说完,他往和傅悦相反的方向走去。 燕不归只好压下心底的急切跟上去。 傅悦走了一段路后,忽然停了下来。 然后,她开口唤了一声:“蒙筝!” 声音刚落,一抹黑影从隐蔽处闪出,在她跟前停下,依旧是一副冷肃的样子,垂眸恭声道:“公主殿下!” 傅悦点了点头,淡淡的问:“是谁?” 这两个字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没有前言后语,一旁的清沅都有些懵了,可蒙筝却知道她问什么,神色一顿后,低声回话:“燕不归!” 傅悦闻言,垂眸静默许久后,轻嗯了一声,面色如常的往前走去。 蒙筝再次闪身隐蔽起来,而清沅和几个侍女纷纷跟上。 之前燕无筹的院子被毁了之后,冯蕴书又给他安排了另一处客苑,就在药阁旁边,格局装潢丝毫不比之前住的那个差,原本王府中的院落就没有一个是差的。 “舅舅,臻儿她……” 燕不归刚开口话没说完,燕无筹就沉声道:“你以后注意些,尽量不要再靠近她,一定别让她撞见你!” “为何?” 燕无筹面色很是凝重:“她开始解毒之后,陆续想起了一些事,如今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 燕不归大惊:“那她岂不是要恢复记忆了?” “对,所以你别让她撞见,她十分敏感,也太过聪明,一点蛛丝马迹就可以剥丝抽茧的想到很多,虽然她现在谁也没认出来,可难保万一!” 燕不归面色有几分落寞黯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顿了顿,他随之沉声问道:“刚才舅舅说臻儿的毒差不多解了,她是何时开始解毒的?先前不是说送她回祁国?为何又不去了?” 他离开了半年多了,这半年来他在北境也只知道她没有回祁国,可王府的事情外面根本无从探知,他的人丝毫都查不到,他来信询问楚胤她的情况,楚胤也只说她很好,只是不想回祁国,他便也信了,可好像这半年她发生了不少事情,他却丝毫不知。 既然燕不归人都在这里了,燕无筹索性也不瞒了:“你当初离开暨城的第二天,她就毒发了,昏迷了二十一天,当时毒入心脉情况极其凶险,险些保不住命,她如此危急的状况,祁国山遥路远,如何能送回去,只能留在这里,这半年来,我们一直在给她解毒,现在快结束了!” 燕不归愕然:“什么?那为何没有人告诉我?” 燕无筹蹙眉反问:“告诉你?告诉你作甚?” “我毕竟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硬生生的停顿下来,燕不归面色僵硬着自嘲笑道:“也是,毕竟是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我根本不配做她的哥哥,又有什么资格知道她的情况?” 燕无筹见他那自嘲苦笑的模样,忍不住哼笑:“你这胡思乱想的毛病真是随了你母亲,你是她的哥哥,这是谁也无法更改的事实,未曾告知你她的状况,并非因为那件事,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罢了!” 燕不归闻言,面色缓了缓,道:“舅舅的意思我明白了,可她是我妹妹,我不怕担心,只怕对她一无所知,这么大的事情,舅舅不该瞒着我!” 她的任何事情,好的坏的,他都想全部知道,哪怕在她的世界里,他是不存在的或是已经死去的人,可对于他来说,她是他最重要的人,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资格正大光明的做她的哥哥,起码,还能保留担心她的资格和立场。 “那你告诉我,你知道了又能做什么?什么都不做赶回来陪着她?看着她生不如死的样子,然后日夜煎熬自责?还是你能替她受罪减轻她的痛苦?不,你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如此,告诉你又有何用?不过是增添你的悔恨,影响你的心神耽误大局,你有你该做的事情,如今你也做得很好,如今你回来,再也不要去想当初那件事,也不要去想她这半年来是怎么过来的,你只要看着她好好的就足够了!” 燕不归闻言不说话了。 燕无筹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燕不归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阿槊,舅舅知道你的心情,可事已至此,你能做得都做了,臻儿眼下也慢慢恢复了,有我和姬亭在,她健康长寿不是问题,如今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以后恢复记忆都知道了,她也不会怪你的!” 其实当初燕不归所做的并非不能谅解,他并未真正的参与那件事,只是知情不报,唯一做的便是叫走了楚胤,给楚胤下了药,耽误了搜救傅悦的最佳时机,可若是他不叫走楚胤,凭着楚胤当时的情况和那刺杀的规模,怕是楚胤也会出事,如此,情势更难以收场,如今事情都过去了,人也都好好的,尽管这一年来难熬,可到底雨过天晴了,他也做了他能做的所有去赎罪,倒也并非不可谅解。 何况,为她伤她,究竟是对是错,谁人能分辨的清楚呢? 他也只是太在乎这个妹妹罢了。 燕不归苦笑道:“我倒是希望她怪我!” 她是臻儿啊,是他们聂家最珍贵的女儿,是他们兄弟几个最小的妹妹,生来就该被爱若至宝娇宠一生,被他们保护的好好的,可他们都没有做到,因为可笑的忠君爱国,终究舍下了她一个人,他也还活着,当年做不到的事情,如今他誓死也要做好,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对她造成的任何伤害,都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就算她以后知道了不认他恨他,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他该受的! 燕无筹摇了摇头笑道:“怪不怪的也只有她恢复记忆知晓一切才能知道了,好了,你刚回来,怕是多日未曾好好休息了,先去休息吧!” 燕不归日夜兼程的赶回来,也确实是累了,遂点了点头道:“好!” …… ------题外话------ 啦啦啦,难得早一丢丢时间更新,呼! 大家晚安! 108:轻歌来历,宫宴邀请 楚胤自然知道燕不归回来了,不过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找他,燕不归也没有过去见楚胤,直到第二天下午,燕不归总算是休息好了缓过来了,楚青才奉命来找燕不归过去。 俩人一本正经的谈完正事儿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 屋内安静了许久后,楚胤抬眸瞧着燕不归静坐在那里抑郁沉闷的样子,沉吟着开口问道:“你有轻歌的消息了么?” 燕不归眸色顿时变得压抑刺痛起来,摇了摇头闷声道:“还没有!” 说起轻歌,燕不归就愈发烦躁失落。 轻歌已经消失了一年了! 一年前那一夜后,她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一年来,他忙着各种事情却也从未忘记过找她,可派出了所有能派的人,把能找的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她,一点消息都没有! 楚胤点了点头,而后想了想,定定的看着燕不归问:“你知道轻歌是谁么?” 这个问题问的燕不归有些懵:“轻歌是谁?你这话何意?轻歌的背景来历我都是查过的,你不是也都知道?” “我说的是她的真正来历!” 燕不归面色微变:“真正来历?你什么意思?难道我查到的她的来历是假的?” 楚胤点了点头,淡淡的道:“轻歌是祁国安插在秦国的一枚探子!” 燕不归大惊:“你说什么?” 楚胤沉声道:“她是祁皇和傅青霖安插在秦国的暗探,但是这不是最主要的,她还有一个身份,你一定意想不到!” 燕不归极力隐忍着心底的翻涌震惊,问:“是什么?” 楚胤迟疑了片刻,才看着燕不归问:“你可还记得……叶霜芾?” 燕不归当即愣住。 叶霜芾…… 叶霜芾? 叶霜芾! 燕不归无比震撼惊喜,脑子缓过来后,豁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楚胤:“你的意思是……” 楚胤道:“傅青霖跟我说,当年庆王府出事,臻儿被送到祁国后,祁皇曾亲自来过一次秦国,叶勋将军是聂家军的前锋大将,当年的那桩案子,叶将军战死,却被以庆王同党论处,叶家均被牵连抄家灭族,男丁或斩首流放,女眷则是罚为官妓,可叶家到底是将门世家,自然是宁死不屈,她们不堪受辱全部自杀,也全都死了,唯有十二岁的叶霜芾留下了一口气,被祁皇派人救下,带回了祁国调教,之后送回秦国为暗探!” 燕不归激动地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心中的震撼难以言说,许久后,才艰难的开口:“所以……所以她真的是……” 楚胤道:“此事我派人查过,可当年叶家女眷自杀,尸体都是经过检查确认的,里面也有叶霜芾的尸体,一切毫无破绽,只是她们身负重罪,所以尸体都被焚烧了,所以也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可傅青霖不会骗我,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编造一个谎言,所以,应该是真的,我看过轻歌的画像,也确实有几分像叶四小姐,这一点你也最是清楚!” 轻歌的样貌,燕不归自然再清楚不过! 当年他之所以对轻歌施出援手,便是因为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她有几分叶霜芾的影子,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她,他只是以为这个姑娘和那个臭丫头长得像就是缘分,所以他一直都很维护轻歌,和轻歌来往甚密极为信任,对轻歌也很好,一开始是因为轻歌的样貌,后来,他慢慢地对轻歌动了心,他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可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想,他是地狱爬回来的人,他有他该做的事情,在这条路上,他必须心无旁骛,不能有感情,不能有羁绊,也不能把她拉进他的血腥之中,所以一直都在忍,直到一年前那一次醉酒,他再也没忍住,可次日醒来,她却不知所踪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叶霜芾…… 那个自小就和他过不去的臭丫头…… 他一直记得她的,因为将门出身,叶霜芾不像那些闺阁女子只知道绣花弹琴,也不像臻儿骑马射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她很野性,自小就整日穿着一身男儿装束招摇过市,在外面,也总是自称叶家小公子,从不愿意说自己是姑娘家,叶家每一代子弟都从军,且都在聂家军麾下效命,叶勋是敕封的威远大将军,与他二叔骠骑大将军聂明平起平坐,所以叶家和庆王府关系十分密切,叶霜芾耳濡目染,最是喜欢战场上的那些事儿,学的都是骑马射箭沙场点兵,看的都是兵法典籍和排兵布阵,她经常穿着一身男儿装束来庆王府,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八字不合,他们总是吵吵闹闹的,活像一对小冤家,他只知道当年叶家女眷全部自尽,知道她死了,他知道她死了的时候,其实不意外的,比起屈辱的活着,死对于她那样骄傲勇敢的人来说,是最好的结局,只是很可惜,他看不到她长大后的模样了,他说过她这般野性,以后肯定没有人要,每每如此,她都会理直气壮的回嘴,她嫁不出去就嫁给他,祸害他一辈子,而他其实也从来没有反驳过,甚至隐隐期待过,可这句话,终究是成了空话。 如今,他怎么也没想到,她还活着,而他所挚爱的姑娘,竟然就是她! 可是怎么会这样?她除了模样之外,和以前几乎没有一点相似,叶霜芾是谁?那是一匹桀骜不驯的小野马,从来不拘泥于闺阁礼仪,从来不屑那些矫揉造作,最是随性恣意,说话率直没有心眼,舞刀弄枪的比他这个男的还要热衷,可轻歌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还能歌善舞巧言善辩…… 他想,哪怕是把叶霜芾的骨头拆了重塑,怕是也造不出轻歌这样八面玲珑的性子出来,可是事实上,她终究还是活成了这个样子…… 她曾经,最不屑的模样! 她当初不告而别,是否因为看到他的模样了? 他记得那天醒来,他没有戴面具,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有一条疤在脸上,可到底还是有当年的影子,他长得像父王,当年像,如今更像,她不可能认不出的。 可她为何还要走? 燕不归想着想着,心中百感交集,心中酸疼的呼吸都有几分困难,可还是忍着问楚胤:“那傅青霖可知道她人在何处?” 楚胤摇头:“不知道,轻歌去年突然消失,没有再和祁国联系,祁国也曾派人找过,可杳无音信,不过他说以轻歌的能力,足够保全自己,就算我们找不到她,她应该也是安全的,只是自己躲起来了,你不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燕不归面色凝重的道:“虽是如此,可找不到她,我总是不能安心!” 他这一年来,无数个夜晚想着她睡不着,一想到她不知道在哪里,人可安全,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到这些,他从来没有一刻安心过。 楚胤淡淡的道:“慢慢来吧,只要活着,总是能找回来的!” 燕不归苦笑,除了慢慢等着,派人不停的找之外,他也没有办法了。 不过真好啊,她竟然是她…… 临近年关,暨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了,特别是眼下战事了了,百姓们心安了高兴了,更是积极筹备过年的事情了,街上都是各种年货摊贩和置办年货的百姓,工部和户部也在皇帝的旨意下,开始修整暨城各处,然后陆陆续续的在街道两边张灯结彩,就连楚王府,也在冯蕴书的吩咐下做了一番修缮,添置了不少东西。 傅悦倒是清闲,整日无所事事,除了配合调理身体,几乎没什么事做,只有吃喝拉撒睡每日重复着,楚胤忙的时候她自己待着,不忙的时候陪着她打发时间。 看着下人一箱一箱的抬着东西往库房去,傅悦神色恍惚,忍不住感慨:“又要过年了……” 还有几天就是除夕了,一年又过去了呢,时间过得很快,可也很慢。 她是年初上元节出事的,之后被掳走被救回,开始了大半年的调养身体和解毒,就这样一年过去了,仿佛这一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而她还活在一年前的现在,没有这么多噩梦一般的经历,没有那些生不如死的煎熬,更不会知道自己身上还掩藏了那么多想起就心痛绝望的过往,她还是那个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傅悦,欢欢喜喜无忧无虑,世间繁杂都与她没有关系。 可惜,这都是是真的…… 清沅笑眯眯的道:“对啊,又过年了,以前公主最喜欢过年的时候了,很热闹呢!” 傅悦淡笑着并未言语。 她现在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了…… 清沅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见傅悦又一脸愁思不解的模样,便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的时候,宫里来人了,是皇帝身边的何福公公。 何福是奉旨来的。 楚胤不在,所以是冯蕴书接见了他,傅悦自然是没有露面,直到何福走了,冯蕴书才来了墨澜轩。 听见冯蕴书说了何福的来意,傅悦倒是吃惊了:“宫宴?不是都要过年了么?怎么这个时候办宫宴?” 今日都十二月二十六了,后天宫宴,倒是稀罕,年后初五可还要再办一场呢! 冯蕴书淡笑解释:“说是明日荣王他们回来,陛下要给他们接风洗尘和庆贺战事结束秦国大胜,眼下陛下已经派人传谕各府了,他派何福亲自来,也是做给外人看的!”傅悦眨了眨眼:“所以若是我和夫君不去,可就是我们不懂礼数目中无人了,对吧?再严重些,那就是自恃功高不讲皇室君上放在眼里,那可是大罪过了!” 冯蕴书含笑点头:“大致是这样!” 楚王府和皇室关系不好在暨城不是秘密,自从那一次楚胤进宫见驾皇帝病倒后,楚王府除了冯蕴书偶尔进宫探视贵妃,再没有和皇室有往来,皇帝多次传召,楚胤皆称病推拒,表面上如此,暗中也没有停止过博弈争斗,百姓们或许看不见,可朝廷内部多少人看在眼里,楚胤还好,不过是自保的抗衡罢了,可皇帝暗中可没少给楚王府找事,可近来不知道怎么了,似乎皇室原本对楚王府的一系列敌意和防备慢慢消退了,这次皇帝派何福来请楚胤偕同王妃参加宫宴,在外界看来可是给足了脸面,毕竟何福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若是楚王府不给这个面子,怎么也说不过去,毕竟楚王府现在还是大秦的臣子! 傅悦忍不住哼笑道:“这赵家的人怎么都喜欢玩这些心眼呢?书上不是说勾心斗角是女人最擅长的么?我看再没有人比赵家的那些人最懂得这些了!” 抛去她隐约想起的那些事儿不说,她嫁到秦国一年半,不晓得受了多少次赵家人的算计谋害,若是女人如此也就罢了,可那些个皇帝皇子均是一个比一个擅长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倒也是实属罕见! 冯蕴书不置可否,淡淡的道:“上梁不正下梁歪罢了,以前赵家的人虽然行事也不算光明磊落,可到底不及现在,陛下擅长这些,一贯都是如此行事,当年他便是如此,才算计的父王他们死心塌地的效忠扶持,先帝在没打过儿子,如今剩下的才几个?哪一个不是他这般手段赶尽杀绝的?父亲如此,他的那些儿子有样学样,都把这些当成治国宝典学着了,自然是无一不精,这个世上最难防范的不是暗箭,而是倒行逆施的算计!”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傅悦屡次被算计,楚王府一贯最是不屑勾心斗角和那些阴毒的手段,楚胤在如何厉害,也百密一疏,毕竟和一群没有下限的人玩心眼,可不是打仗那么简单的事儿! 傅悦闻言,倒是不晓得说什么。 冯蕴书想了想,道:“这次阿胤不去不好,不过臻儿你就别去了,你还是好好在府中养病吧!” 傅悦确实当即拒绝冯蕴书的提议:“不,我要去!” 109:最是疼爱,爱屋及乌 楚胤倒是不介意去宫宴上露个脸凑个热闹,可听傅悦说她也去,楚胤也和冯蕴书一样不大赞同。 “现在天那么冷,晚上比白天还冷,万一你受寒生病怎么办?何况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你去那里作甚?遭罪不说,还影响心情,别去了!” 傅悦不以为然,一脸无辜的道:“可是我想去啊,天冷我多穿两件就好了,我现在也没有那么娇弱了,穿多些就不受寒了,宫宴上虽然乌烟瘴气的,可一定有很多好戏可以看,我在府中也无聊,不如去看看也好,不会影响心情的,最重要的是,我想和王爷夫君待在一起,白天的时候你忙那些正事儿也就算了,像这种时候,肯定是王爷夫君去哪里我就要跟着去哪里的!” 楚胤听到最后一句话,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很快就消弭无踪了,绷着脸问:“所以,你真的一定要去?” “嗯嗯!” 楚胤瞧着她那带着撒娇意味儿的小眼神,还是忍不住妥协了:“败给你了,行行行,带你去,不过你要乖乖的,一步都不许离开我!” 他是怕了,怕她一离开他的视线就出什么事,以前她每次出事就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所以现在,除了在府中,每次出去,他都和她寸步不离,确保她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无法安心。 傅悦倒是答应的爽快:“没问题,我一定会听你话的!” …… 第二天,荣王等人班师回朝抵达暨城,时间紧迫,月初的时候两国的和谈才有了结果,之后送回给皇帝审批返还,一来一往,十天前才尘埃落定,之后荣王等人连战后的军务安排都来不及做,当即带着亲卫快马加鞭赶回来,就怕赶不上年关,勉强在年前两日赶回。 皇帝命太子领着文武百官到城门外迎接,很多百姓也去围观,倒是十分热闹。 楚胤自然是不需要去迎接荣王几个人,可傅悦想出来看看,他只好带着傅悦出来,在街边的一家茶楼二楼雅间的窗户看着下面浩浩荡荡从城门而来往皇宫去的人群。 为首的两匹马上坐着的是太子和荣王,兄弟俩看着几乎是平起平坐,而且一路来,被百姓欢呼的只有荣王,太子直接沦为陪衬! 傅悦复明后也没怎么出来过,出来几次也没见过那些人,故而是凭着衣着和队伍的排序认人的,指着策马在前面穿着太子才能穿的四爪蟒袍的人,饶有意味的笑道:“那个就是太子吧?脸色可不太好呢!” 楚胤淡笑:“他若是这个时候脸色还能好,那倒是个人才了!” 太子虽然比以前沉稳镇定了,可到底还是有些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他还做不到任何情况下都心平气和,所以注定成不了大事。 成大事者,需懂得隐忍,无论悲喜都不要表现出来,以免被人看出来心中所想,可这一点,赵祯还是不懂。 不懂,所以注定坐不到那个他梦寐以求的位置上! 傅悦眯着眼看着下面莫名刺眼的画面,微微笑着:“陛下这次会重赏荣王吧,等赏赐下来,估计太子脸色会更难看!” 不管这次秦国大胜的原因是什么,前往北境领军的是荣王,哪怕他只是去撑个场没有上阵厮杀,名义摆在那里,被记首功也是肯定的,何况,荣王似乎还意思意思的亲自上阵了好几次,受过几次伤,他还揪出了叛国的罪人,在北梁国丧之前,他还领着大军反败为胜的打了几仗,战功是实实在在的,加上后面乘胜追击的反扑,直入北梁境内夺下了六座城池,逼得北梁不得不投降和谈,哪怕是大势所趋,可他的功劳摆在那里,加上一直以来的贤名,今后的名望怕不是一个寸功未立的太子可以比拟的了。 接下来的朝堂争斗,会更热闹! 傅悦虽然许多事情都不知道,可看着刚才太子面色难堪的样子和荣王意气风发的样子,再听下面的百姓们欢呼叫喊的声音,就能看得出来,今后的争斗,定会很激烈。 楚胤不置可否。 他想要促成的局面,眼下也差不多了,一切如他预料一般发展,今后的走向,大致就是那样了。 想要毁掉一样东西,不是硬碰硬的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而是想办法腐蚀它的内部,让它腐朽糜烂,再不费吹灰之力的一击而中,这,才是他想做的。 …… 第二天晚上是庆功宴,傅悦一个午觉起来,也正好到了进宫的时辰了,稍微整理一下,夫妻俩就进宫了。 冯蕴书早早就带着楚馨进宫去了,说是去看贵妃,楚贵妃最近因为天冷受寒身体抱恙,又挂念宁王赵褚,身子一直不见好,最近冯蕴书就带着楚馨隔几天进宫一趟的探视,今日自然也早早去了。 皇帝也不晓得抽了什么风,最近对楚王府态度有些变化,之前的也不说了,今儿一早朝中在商议北境的军务和兵权分配,以及战后重建北境被毁掉的那些城池的相关事宜,他就拍了人来请楚胤进宫一同商议,只是楚胤拒绝了,可他们刚一进宫,正往皇后那里去请安,还没走到凤仪殿,就被皇帝派来的何福给拦下了。 何福很是客气恭谨的行了个礼,才道:“楚王殿下,陛下正在和诸位殿下和大人在商议北境军事要务,陛下说楚王殿下统领南境大军多年,正好对这些治军之法很是拿手,当年也曾在北境打过仗,定是熟知北境的情况,所以请楚王殿下过去和大家一起琢磨琢磨,顺道给出些主意!” 原本何福都说的那么客气了,楚胤说什么也不该再拒绝,何况找他的是皇帝,明面上总不能做得太难堪,可楚胤态度很是强硬:“何总管回去告诉陛下,本王不欲干涉北境的军务兵权,对北境的情况也不清楚,所以,就不过去了!” 何福闻言,很是为难:“这……可陛下和诸位殿下以及各位大臣都在等着呢!” 楚胤不为所动:“那就让他们等着吧!” 一句话丢下,他直接牵着傅悦离开,往凤仪殿去。 何福也不敢再上去拦着,咬了咬牙,只能回去复命了。 待走远了些,傅悦才扭头看着楚胤,皱着眉纳闷的道:“皇帝最近态度反常,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楚胤淡笑:“硬碰硬玩不下去了,只能采取怀柔之策了,无妨,不用理会他们!” “喔……” 傅悦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跟着楚胤一路去了凤仪殿。 皇帝这边,大殿上沾满了一堆皇子和朝臣,以及手中掌握兵权的军侯将领,气氛很是严肃压抑,可半晌都无人开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来,可等来的,却是何福一人。 见只有何福进来,大家面色各异,似乎也并不意外,倒是皇帝,拧着眉沉声问:“楚王呢?” 何福倒是没有真的把楚胤的话直接转达,而是委婉的道:“回禀陛下,楚王殿下说他身体不适,也不清楚北境的情况,就不来了,让陛下和诸位商议裁决便是!” 和早上去楚王府请人未果的回禀差不多! 闻言,皇帝本来就不太好的面色又冷沉了几分,可却也没有说什么,只道:“既然如此就不让楚王再辛劳了,你们接着商议吧!” 话落,殿内又再次热闹起来。 皇后宫中有不少人,都是那些个妃嫔和参加宫宴的那些命妇女眷来请安的,楚胤自然是不便进去,不过,也没让傅悦自己进去,而是让人通禀一声后,宜川公主出来,将傅悦带进去给皇后请了个安,之后宜川公主亲自送了傅悦出来。 宜川公主对楚胤道:“今日多有不便,母后本想单独接待楚王和王妃的,可是里面都是命妇女眷无暇分身,母后说希望年后楚王抽个时间带王妃进宫一趟,她再与两位好好叙话!” 楚胤想了想,倒是没拒绝:“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本王年后抽空再带王妃来请安便是!” 对皇后,楚胤一向十分敬重。 宜川公主浅笑颔首:“那楚王就先去楚母妃那里吧,想来她也等急了,特别是今日王妃也来了,楚母妃这一年来一直惦记着王妃呢!” 楚胤点了点头,微微揖手,便带着傅悦离开了凤仪殿。 宜川公主看着两人携手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走出凤仪殿后,傅悦才贼兮兮的凑在楚胤边上,低声道:“刚才差点露馅了!” “哦?怎么个露馅法?” 傅悦复明的事情,只有他们几个照顾好吊,并未透出消息给外界,所以没有别人知道,而傅悦也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在外面都是在装瞎,也就那一次送傅青霖他们走回城后走的那一段小巷没有伪装,可当时没有人看见。 而今日进宫,楚胤一直牵着傅悦,所以也没有人看出来傅悦眼睛好了。 楚胤倒是觉得无所谓,也不明白傅悦为何要装,可她喜欢,他就配合她,随她开心就好! 傅悦撇撇嘴道:“我就一直在看着皇后娘娘啊,然后旁边有一个女的,皇后称她贞妃,她就说了一句,楚王妃怎么好像看得见了,似乎一直看着皇后,然后大家就一直在研究我,还好我瞎了这么多年,装瞎的功夫也是炉火纯青,三两下蒙混了过去,呼,那个什么贞妃怎么那么鸡贼?” 楚胤淡笑:“宫里的女人,自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着,楚胤忽而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她问:“你说你方才一直在看着皇后,为何要一直看着她?” 傅悦敛了敛表情,神色变得恍惚困顿起来,闷声道:“我一看到她,就无来由的生出好感,所以忍不住想多看看她!” 楚胤静默许久后,才轻声道:“皇后娘娘以前最是疼你!” 傅悦闻言,微微愣在那里没说话。 楚胤又道:“比疼宜川公主还疼你!” 皇后的心思楚胤大致知道,她是爱聂夙的,只是隐藏的很好,一直以来没有人知道这一点,直到当年庆王府湮灭,皇后大病,甚至和皇帝决裂,楚胤才大致猜出来,皇后很爱聂夙的,只是聂夙心有所属,而她被先帝当众道出有母仪天下之范,这一生注定了只能母仪天下,根本就是身不由己,她就一直把这份情藏在心底,几乎没有人看得出来,而她也与聂夙义结为兄妹,认了聂夙为兄长,人前人后,她都是叫聂夙一声兄长,自然,对庆王府的人和对谢家没什么区别,许是因为自身的遗憾,他宜川公主刚出生没多久,她就为宜川公主定下了庆王府的世子聂禹顷为夫婿,因为爱屋及乌,她对聂兰臻这个聂氏一族都视若珍宝的女儿也是格外的喜爱,疼宠之心胜于亲生,有什么好东西都会让人送给聂兰臻,隔三差五就让燕无瑕带着聂兰臻进宫给她瞧瞧,燕无瑕若是不得空,她就派人去接,还亲自教聂兰臻很多东西,而庆王的儿女,也都唤她一声芳华姑姑,当年若非聂夙的死她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又被皇帝软禁,怕是庆王府出事,她会豁出一切什么也不顾的去保全他们。 可惜,皇帝算准了这一点,派人将她强硬的软禁在凤仪殿中,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世上最恨皇帝的人,必定包括她一个! 傅悦了然,微微笑着道:“怪不得之前她对我那么好呢!” 她之前每次进宫请安,皇后对她都是和颜悦色的,态度十分温柔,不像对其他人那样的冷淡和疏远,她也觉得奇怪,皇后性情冷淡她是感受的出来的,所以不太明白为何对她不同,一直以为是因为楚王府,因为楚王府和谢家渊源太深,皇后对楚胤和冯蕴书的态度都还算温和,而她是楚王妃,所以皇后才厚待她,现在看来,或许有这个原因,可最主要的怕是她的样貌,也算得上是爱屋及乌,可此屋非彼屋罢了。 怪不得,她之前对皇后就有些好感,方才第一眼见到,更是觉得她眉目温柔想要亲近她,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110: 相比于皇后那边的热闹,楚贵妃这边就很清静了,楚贵妃最近一直身体不太好,宫里的事情也都不管了,只专心在宫里养身子,因为谢韫一直在北境,十公主也一直住在宫里陪着楚贵妃,直到前两日才打道回府,今日下午才和谢家女眷一同进宫,谢家的女眷们都在皇后那边,十公主向皇后请了安就过来楚贵妃这里了,所以,楚贵妃的宫中,也就十公主和冯蕴书以及小楚馨在。 他们过来得时候,楚贵妃正在和她们俩叙话,楚馨乖巧的在一边坐着。 知道他们会过来,所以都不用通报,门口的人直接就领着他们俩进去了。 然后,他们一进后殿,还没来得及行礼,楚贵妃就已经急忙道:“免了免了!” 然后没等他们俩反应过来,就又朝着傅悦招了招手:“孩子,快过来让姑姑看看!” 傅悦闻言愣了愣,而后看着楚胤,见楚胤点了点头,她只好上前去。 楚贵妃一年没见过傅悦了,一直担心着她,也就冯蕴书每次进宫的时候,她才通过冯蕴书知道一些傅悦的情况,可有些事情不好和楚贵妃说,所以,楚贵妃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大致情况,所以一直担心着,很想见见她,可别说楚胤不肯,她也不想折腾傅悦,就没提过,今日知道楚胤会带着傅悦进宫,她一早就在等着了。 眼下看见傅悦瞧着还算正常,就是人消瘦了一些,可到底瞧不出病态,她总算放心多了。 打量完傅悦之后,楚贵妃才松了口气,拉着傅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跟前,面色慈和的看着她叹声道:“可怜的孩子,这一年来苦了你了!” 说着,她声音微哽,竟忍不住别过脸去,抿着唇吸了口气,抬手抹了抹眼泪。 傅悦还是第一次和楚贵妃如此情景的说话,可她却不知为何,竟一点不觉得突兀尴尬,而是从善如流的微微笑着道:“姑姑别这样,我挺好的,虽然也确实受了些罪,可已经过去了,现在也都苦尽甘来了,您也瞧见了,我现在一点事儿都没有了!” 楚贵妃忍不住笑了,没好气道:“你这孩子就会哄我,哪有你说的那么轻巧,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可胤儿和蕴书都大致说过,自己也猜得出一些,也是你这孩子性子坚韧,才撑得下来,若是别人……” 若是别人,怎么可能受得住这般苦楚和折磨,哪怕是铮铮铁骨的男人,都无法忍受,何况她还是女儿家,听冯蕴书偶尔进宫说起的情况,想象着这一年来傅悦所受的,她都唏嘘不已,对傅悦的好感也是不停的涨,原本她就挺喜欢傅悦的,可现在在她看来,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她刚毅铁血的侄子! 曾经她以为,只有兰臻那样完美无瑕的人,才能配得上楚胤,哪怕她死了,后来楚胤娶了傅悦,她也挺喜欢傅悦这样简单纯粹的姑娘,可到底傅悦眼瞎,再怎么好也掩盖不住这一致命的瑕疵,终究比不上兰臻,可这一年过去了,傅悦几经生死的熬过来,她对傅悦算是彻底改观了。 这份坚韧和聪慧,很像兰臻! 眼下,傅悦也复明了,似乎,也没有什么不足的了。 傅悦微微垂眸淡笑着,倒是没有说什么。 这时,一边的十公主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傅悦,很是惊奇的开口:“咦,表嫂的眼睛……能看见了?” 刚才看到傅悦一路走到楚贵妃面前,那样子虽然和以前么多大差别,毕竟傅悦虽然看不见,可她能听声辩位,方向感极好,走路跟正常人很像,可是以前怎么着清沅那丫头都会扶着她走路,以免万一摔倒,可刚才,她是从容不迫的走过来的,清沅一直早后面没跟上来,而她在上前面那两级台阶的时候,竟半点没有磕到碰到…… 所以,十公主一直处在震惊之中,这才缓过神来。 冯蕴书笑道:“是啊,不过公主知道了可别说出去啊!” 十公主不解:“为何,这可是好事啊,怎么还瞒着呢?那些人可不就一直笑话表嫂不能视物,现在好了,可应该狠狠打他们的脸才对!” 说起这个,十公主一脸义愤填膺。 自从楚胤娶了傅悦之后,因为两个人一个腿残一个眼瞎,京中不晓得传了多少流言蜚语,全都是讽刺和笑话的,说他们一个腿残一个眼瞎真是绝配,特别是各府的女眷们,多少都在拿这事儿当谈资笑料,只是畏惧与楚王府的威势不敢明目张胆的说罢了,可这些谈资可从未断过,先前楚胤站起来了的时候,可谓惊呆了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如今更好了,傅悦也复明了,若是传出去,那些看笑话的人,可不就是被狠狠的打脸! 冯蕴书看着傅悦笑道:“我们倒是没想隐瞒,可傅悦自己不想让人知道,她想如此,我们便也随她去了!” 冯蕴书私底下叫反义字的小名,可在外人面前,她都称她为傅悦,哪怕是楚贵妃面前也是如此,就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猜测! “哦?表嫂这是为何?” 傅悦浅浅一笑:“简单啊,他们不知道我复明了,在我面前就不会刻意伪装,如此我才能看得到更多有趣的事情!” 十公主闻言,忍不住吐槽:“恶趣味!” 傅悦笑笑,不置可否。 这时,楚贵妃看着坐在冯蕴书下首的楚胤面色有几分凝重:“胤儿,我听说陛下这段时日多次召见你,今日还特意请你去议政,你都拒绝了?”楚胤颔首:“嗯,我不想去,所以拒绝了!” 楚贵妃轻笑:“陛下近来经常让人给我送东西,还来看了我几次,态度和以往很是不同,又对楚王府一改常态,想来他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是要安抚楚王府了!” 楚胤沉吟着并未作语。 十公主皱眉道:“可是,昨日公公和夫君还说按照父皇的性子来说,这可不是他的行事态度,如此一改常态,怕是不简单啊!” 楚贵妃叹息道:“虽然知道他怕是另有用意,可到底没有再继续针对楚王府,胤儿,你也可以缓一缓了!” 皇帝近来半年虽然都很忙,朝中和边境战事忙的几天了,可到底对他来说,楚王府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他再忙着,也没停过对楚王府的一系列动作,不仅命人在南境军中玩弄手段意图夺取兵权,还在楚王府各地的势力中搞破坏,暗中拔除楚王府的暗桩,不过,楚胤早有防范,没多大的损失,倒是趁机除掉了他不少人。 楚胤微微颔首,却并未出言。 其实对于他来说,皇帝如何改变态度,其实都并无差别。 楚贵妃还想开口叮嘱什么,门口的宫女匆匆进来。 “启禀贵妃娘娘,司马老夫人带着司马小姐来了!” 楚贵妃闻言,忙恍然道:“哦对了,是我让司马夫人带着静姑娘来的,我都差点忘了,快让她们进来!” “是!” 那宫女退了出去。 原本在这里的都算是自家人,故而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可现在楚贵妃要见其他女眷,楚胤自然是不好待在这里,就起身回避去了后面的花园,不过,傅悦倒是没和他去,倒是楚馨待不住,屁颠儿的跟上去了。 司马静是楚贵妃为宁王赵褚择选的王妃人选,已经上表皇帝,皇帝也允了,虽还未正式赐婚,可这桩婚事也算是定下来了,等太子大婚后,便是他们了,故而近来楚贵妃也时常召见这个准儿媳妇,对她十分满意。 司马静在京中其实名声不大,并非她才情不够,只是行事低调,她本身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女子,言行举止皆是大家风范,原本司马家虽然不是特别有名望的人家,却也底蕴深厚,家族世代为官,且皆是清廉公正的好官,甚至先帝时期,司马家曾出过一位丞相,因为事事为民备受百姓爱戴,迄今为止名望仍在,只是因为家族子弟从文不从武,且从不党附,故而司马家在京中一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位置,影响力不大,可也不会被遗忘。 赵褚虽然不是楚贵妃的亲生儿子,可一出生就养在膝下,且母慈子孝,赵褚对楚贵妃十分孝顺,故而母子俩感情十分要好,胜于亲母子,为他选妃,楚贵妃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司马静,虽然不知赵褚会否喜欢,可她做赵褚的王妃,对赵褚来说,哪怕没有什么助益,也绝对差不了,原本,赵褚不争权不夺势,也不需要娶一个背景太大的女子,以免横生枝节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其实也是楚贵妃对这个儿子最好的安排。 她不希望赵褚卷入夺嫡之争,而赵褚也一直置身事外,从来不曾插手过朝政,只是这次皇帝派他去北境领兵御敌,虽两国并未交战多少,可他是主帅,此战得以平息,功劳少不了他,以后能否独善其身已经不是他们母子能决定的了,所以,楚贵妃才费尽心思的挑了司马静,询问过赵褚的意思,赵褚也没有意见。 司马静长得不算惊艳,可还算清丽,气质更是极佳,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走进来的时候,步履轻缓仪态万方,举手投足尽是大气温婉。 司马老夫人率先恭敬行礼:“老身司马许氏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而后又朝着其他几个道:“见过楚王妃,见过公主殿下,见过楚国夫人!” 而后,司马静也跟着分别见了礼。 楚贵妃忙道:“快平身吧,来人,赐座!” 宫女又搬来了两张凳子放在下边。 祖孙俩急忙谢恩:“谢贵妃娘娘赐座!” 然后,才缓缓坐下。 然后接下来,又是一番女人们的话题,而傅悦坐在楚贵妃跟前,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开口说过话。 当然,大多说的是赵褚和司马静的婚事。 之后没多久,门口就来报,谢韫和赵褚来了。 谢韫和赵褚作为这次北境战事的功臣,皇帝与朝臣商议北境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也在其中,现在距离宫宴还有半个时辰,那边总算是散了,这二人才来了楚贵妃这里,而赵褚和司马静虽定了婚约,可却没见过面,以前或许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可互相都未曾留意过,也算是没见过了,楚贵妃今日特意让司马夫人带着司马静来,只是为了让他们俩人见上一面,所以,赵褚一来,楚贵妃就忙着介绍他们认识,俩人第一次见面,互相都红了脸十分拘谨…… 傅悦看着觉得挺有趣,也不太懂两个人为何这般拘谨羞涩…… 对于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儿,她其实还是不大懂得的。 …… 谢韫不参与这番热闹,给楚贵妃请了安后,知道楚胤在后花园,直接就去找楚胤了。 楚贵妃座位贵妃,居住的宫殿仅次于皇后的凤仪殿,所带的花园自然也是很大的,眼下冬天,几棵梅树都开满了花。 楚胤坐在亭子里,看着楚馨穿梭在几棵梅树之间一脸无忧的样子,有些出神。 每次看到楚馨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傅悦,再对比现在的她,他就百感交集。 眼下看着不远处蹦蹦跳跳的楚馨,脑海中,总是忍不住闪过她小时候的画面,想起一次,心就痛一次。 因为想得太过入神,谢韫走到身边,他都未曾察觉。 直到谢韫轻咳两声,他才稍稍回神。 看到谢韫,楚胤愣了愣,而后问:“你怎么来了?” 谢韫笑了笑,揖了揖手后,自顾的坐在楚胤边上,含笑道:“陛下那里散了,过来给贵妃娘娘请安,里面贵妃娘娘正在拉红线,我不好待在那里,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就奔你这里来了!” 楚胤微微挑眉,却是不语。 谢韫扭头问:“方才看到王妃,瞧她的样子,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怎么回事?” 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楚贵妃身边的傅悦,可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感觉她和以前很是不同,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同。 111:自有打算,虎头蛇尾 整个人已经没有半分先前的影子,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倒是多了几分温娴雅致的气质,面上也是恬静从容,眉间郁结似有心事,或许旁人没仔细看,他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隐有波动,有一个猜测自然是就这样萌生了。 果然,这个猜测,在楚胤这里得到了轲肯定:“她复明了!” 谢韫难得如此的喜悦溢于言表:“当真?那这是好事啊,不过为何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你也不让人给我们说一声!” 知道傅悦就是聂兰臻后,谢韫和谢国公很是关心她,虽然很少见到,可谢国公每次见到楚胤,都会询问傅悦的情况,当然,他们明面上不来往,可私底下却经常碰面商议事情,故而许多傅悦的情况,谢国公是知道的,而谢韫虽然人在北境,可和谢国公通信的时候,询问家中的情况时,也会顺带着问傅悦的情况,可因为楚胤说得不多,谢国公知之甚少,所以对傅悦具体如何都不甚清楚。 本打算今日宫宴后明日就去王府看看,没想到今日会在宫里见到。 “她不想让人知道!” “为何?” 他的想法和十公主一样,觉得这是好事,没道理费心瞒着。 楚胤无奈道:“她最近依稀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甚至隐隐明白一些事情,所以心性有些变化,许是有她自己的打算吧,她最近心里想什么,很少会和我说,所以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之前若非傅悦和他说,他怕是想不到她会知晓自己的身世,她瞒着他许多事情,且瞒得很好,他眼下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多少,又猜到多少,他问了她也不说,要么沉默,要么岔开话题,他猜得出一些,可却猜不出大概,只猜到她还知道什么事情所以才总是心事重重纠结伤怀的,可却猜不出到底是什么事,对于这一点,他有些挫败感。 只是她不愿说的,他也不好多问,怕问多了她不开心,再让她闹情绪。 谢韫很是吃惊,面色也随之凝重起来。 对于傅悦复明的事情,他自然是很高兴,可对于傅悦恢复记忆的事情,他和父亲的想法跟楚胤他们是一样的,都不希望她想起来,有事情,忘记了,才能保持本心无忧无虑,否则,灭门血仇在前,没有人可以保持理智,他们怎么忍心当年那个虽精明聪慧却单纯善良的小丫头被仇恨吞噬呢? 楚胤也没继续说傅悦的事情,而是转开了话题随口问道:“北境的事情商议的如何了?” 谢韫回答道:“现在还在僵持,太子和荣王的人争论不休,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定论,不过据我观察,会如你所料!” 楚胤倒是毫不意外,饶有意味的笑了笑:“既然如此,你和谢世伯别的不用多做,表面上支持太子,暗中推波助澜便是!” “父亲也是这个意思!”顿了顿,他颇为纳闷的问:“不过我倒是不明白,你完全没有必要置身事外的,既然对北境也是心有顾忌,为何到了这个时候又放任不管呢?” 楚胤表面上对北境战事置若罔闻,可暗地里出谋划策不在少数,两边战事停歇,都少不了他的襄助,可到头来,他却对北境的兵权和掌控权毫无兴趣,要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他出手,哪怕皇帝如何防范忌惮,他怎么着也能从北境这块肥肉中撕下一块,这样不仅更加稳固楚王府,还有大大的助于他们筹划的事情。 楚胤淡笑,不做解释,只道:“以后你就明白了!” 他会不在意北境的军权和控制权? 不,他很在意! 就像之前哪怕再痛恨赵氏,他逼着自己硬下心肠推波助澜的促成了这场战事,他也没有办法袖手旁观,不仅派了人去襄助,还亲自出谋划策,为大秦的军队觅得一丝喘息的间隙,又让傅青霖亲自去一趟北梁,动用了他这么多年暗中在北梁安插的所有棋子,那些埋得很深的暗桩也都一个个动用了,总算弄死了北梁皇帝,致使北梁国丧,扭转了战局,所做的一切,虽然也有他的计划,可到底还是有恻隐之心。 那里终究是聂氏镇守百年的土地,是他当年不顾一切保全的地方,何况,骨子里如烙印一般的信念,哪怕再如何拼尽全力压制,也终究做不到冷眼旁观的任由战火一再蔓延。 毕竟,他也曾满腔热血,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如今血虽冷了,可到底血痕还在! 眼下北境战火之后大伤元气,尚且无人坐镇把守,皇帝势必会在选一些人接替,这般大好时机,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是,他自有打算! 既然他想要,又怎么可能会坐视不管拱手让人? 囊中之物罢了! 谢韫也不刨根问底,淡笑道:“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眼下虽局势未明,可也十有八九让你猜中了,不出意外,年后陛下就会下决断,你应该知道云弼那个人可不是个省油的!” 楚胤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谢韫想起一事儿,顿时来了几分兴致,道:“不过这次在军中见到了你说的那位董先生,确实是个大才之人,给荣王出了不少计策,用兵甚是诡谲,我和他下了几盘棋,甚是投契,不晓得何时才能再切磋啊!” 原本虽然都在北境,可却在不同的战线上,是见不到的,可是和北汉和谈之后,皇帝让赵褚率军支援荣王反扑北梁,谢韫也跟着去了,这才见到了董亭,算是一见如故了。 只是,董亭是楚胤的人,去哪里做什么都是楚胤说了算,战事了了之后,他就离开了北境,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故而,谢韫才有后面那一句话。 楚胤道:“董先生身体不好,在北境那冰天雪地熬了几个月伤了身体,战事了了后就去养病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你们以后多得是切磋的机会!” “如此便好!” 两个人没聊多久,贵妃就派人来让他们进去了。 宫宴快要开始了,皇帝要偕后妃一起入场,所以贵妃要去皇后那里等候皇帝一起,而其他人也要先去浮华殿。 冬天总是天黑的快,所以,宫宴差不多开始的时候,天就已经慢慢暗下来了,浮华殿内已经灯火辉煌,席位上大多满了人,空旷的大殿内一阵阵喧闹声不止。 一伙人从贵妃那里出来后,一路上都是一起走来浮华殿,相较于其他人,楚胤和傅悦一进大殿,就引来了大殿内许多目光的停驻,特别是傅悦,还是出事之后到现在近一年来,第一次这般没有遮挡掩饰的出现在那么多人面前,对她的猜测层出不穷,可一直没有得到证实,如今傅悦好端端的和楚胤牵手走进大殿,似乎所有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和揣摩猜测,全都不攻自破了! 不同于以前一个腿残一个眼瞎,眼下楚胤的腿好了,整个人英姿勃发器宇不凡,又生的极为俊美高大,而傅悦的模样是出了名的精致明艳,忽略她眼瞎的事情,两个人携手走进来的一幕,可算是令人忍不住心生艳羡,好一对天作之合啊! 然后,一大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就从各个方向齐齐射来,被这么多人这么混乱的目光齐刷刷的看着,让傅悦有些不太舒服,可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气定神闲的由着楚胤牵着一路走到了楚王府的席位上,然后和楚胤一起坐下。 她依旧是一副什么也看不见,所以不晓得周围是何境况的样子,我行我素的装瞎。 皇帝很会掐时辰,在原先定下的宫宴开宴时辰前一刻驾临,浩浩荡荡的队伍进来后,一番跪拜行礼,再纷纷坐下时,时辰刚好到了,然后皇帝说了几句象征性的开场白后,就宣布开宴了。 千篇一律的歌舞助兴,似乎对此大家都兴致缺缺。 宫宴是宜川公主负责准备的,食物自然是信得过,傅悦最近不怎么忌口,每样都吃了一些,可吃的也不多,楚胤每样喂了几口后她就摇头不要了,她最近其实胃口不错,她之前折腾了几个月瘦了很多,自从停了药浴后,她养了些时日就不用怎么忌口了,楚胤命人找来了好些名厨,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意图把她养胖一些,她也吃得下,每天都吃的不少,加上燕无筹每天给她准备大补的药膳,这样一天天的吃了大半个月,才养出了一些肉,瞧着虽然还是不及以前精神饱满,可到底也不再是先前消瘦病弱的模样了。 一阵歌舞下来,皇帝终于开始了一番夸赞,赞许荣王宁王等人在此次平息北汉入侵和击退北梁反败为胜都功不可没,一番欣慰夸赞,一副骄傲满意的样子,朝臣们见皇帝心情好,也附和着纷纷夸赞,宁王还好,名望部族荣王大,所以没有荣王风头盛,而荣王,差点都被夸上天了,原本以为皇帝会当场大加封赏,可只是赐了些财物珍宝,然后一句所有有功之人年后一并再另行封赏,此事就算是告了一段落。 说是庆功宴,可这样一来,倒是有些虎头蛇尾不分主次了! 因为在这之后,不晓得是为了安抚太子还是敲打荣王,皇帝对太子也是一阵夸赞,说他近来代父处理政务很是不错,不仅让他少了些烦扰安心养病,也让北境战事毫无后顾之忧,然后巴拉巴拉的夸着,直接说的太子本就不存在的功劳都直逼算是战功赫赫的荣王了,之后,顺势宣布了一事儿! 沈知兰钦定的一年孝期已满,他已经命太史令根据赵祯和沈知兰的生辰八字择选出了大婚吉日,三月初九乃是极佳的日子,太子便可将沈家嫡女沈知兰迎娶入东宫,为太子正妃! 听到皇帝宣布的这事儿,赵祯虽然笑着,却有几分牵强,似乎不太情愿,可也没有说什么,只和一样看不出喜悦之色的沈知兰一起起身谢了恩! 傅悦瞧着,倒是乐了。 凑在楚胤耳边嘀咕:“他们两个之前不是关系挺好的么,还偷情来着?想来应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啊,眼下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不应该高兴才对么?怎么一个两个看着神情都不像是要成婚,倒像是……哦对了,像是丧偶似的!” 楚胤听着傅悦的嘀咕,蹙眉垂眸瞧着傅悦贼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些词儿都跟谁学的?” 傅悦眨巴眼道:“二哥啊,他前些日子陪着我解闷的时候,还和我说了很多故事,其中就有一个,还是他亲眼见到的真人真事儿,是祁国的,说祁国朝中两个家族联姻,新郎新娘两个人被家里长辈拉纤保媒强逼着成亲,然后大婚当日,新郎官拉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不像是娶媳妇儿,倒像是刚死了媳妇儿,顶着一张丧偶脸!” 她估摸着,二哥说的丧偶脸,就是眼下那两位的模样了,就算是表面上尽量笑着,笑容下面的不情不愿可是逃不出傅悦的火眼金睛! 楚胤闻言,一点都不意外,一副我就知道的恍然神色,然后绷着脸切切叮嘱:“以后别再听傅青丞那小子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他会教坏你的!” 对这个二舅子,楚胤一向是嫌弃得紧,倒不是他觉得傅青丞诗酒风流游手好闲什么的,他自然知道,傅青丞才智能力怕是不输于傅青霖,只是他并未显露出来罢了,他只是觉得傅青丞欠揍,特别是总是在傅悦面前嚼舌根戳他脊梁骨,哦,人家都说宁拆一座庙不会一桩婚,那小子倒好,三天两头撺掇傅悦抛弃他回国,虽然也无伤大雅,可那厮的这种行为真的很欠修理啊! 傅悦撇撇嘴:“我也没有都听他说的啊,只是觉得有趣嘛,我要是都听他说的那些,我早就……” 早就什么她压低了声音,那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一样,可楚胤耳聪目明,俩人又靠的那么近,自然是听得一字不落。 早就休夫走人了! 楚胤:“……” 他脸色黑了黑,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冷淡,却瞅着她压低了声音微咬着牙问:“你以为你说小声了我就听不见?” 傅悦缩在那里不说话了。 ------题外话------ 最近沉迷于荔枝橙无法自拔,有没有志同道合的! 咳咳……战友们,加油! 112:大方赏赐,幼时糗事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正在行礼谢恩的赵祯和沈知兰身上,几乎没什么人注意看他们在咬耳朵,不过,也并非没有…… 赵禩眯着眼看着楚胤和坐在他身边的傅悦,若有所思。 至于其他人…… 赵祯和沈知兰谢了恩后,皇帝似乎是早有打算了一样,感慨了一番后,又命何福宣旨,为赵褚和司马静赐婚,这一举动,大家都不意外,因为楚贵妃选中了司马静为宁王妃的消息,在京中贵族圈已经不是秘密了,皇帝这个时候赐婚,也是理所当然的,按照皇子的排序,原本也该到他成婚了,如今他立功归来给他赐婚,也是情理之中,可到底大多数人都觉得,这位司马小姐,有些匹配不上这位宁王。 以前还好,以前赵褚行事低调,在诸位兄弟之中名声不大,也一直不得重用,唯一出名的,就是他对养母楚贵妃的孝顺之心,可按照当时的局势,赵褚将来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且京中各大世族的人谁都看得出来,皇帝难容楚王府,楚贵妃地位难保,作为她的养子,赵褚也是岌岌可危,所以,那些家世特别好的世族女子都不愿意嫁给一个前景堪忧的皇子,也只有司马静这样出身不算特别高贵却也不差的女子才好匹配。 可现在,赵褚立功归来,皇帝又似乎极为欣赏这个儿子,如今虽然没有赏赐下来,可年后必定厚赏,哪怕皇位轮不到他,以后也一定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权王,若是楚王府愿意襄助,一切都未尝没有可能,说不定也能有机会和荣王太子一争高下,若是如此,这个司马静确实是有些配不上他。 可事已至此,再如何不般配,也没有人敢置喙半个字,只能在赐婚后硬着头皮恭贺。 这些事情都折腾完了,宫宴继续。 皇帝目光在大殿内扫了一圈,也不晓得是刻意的还是无意的,停搁在楚王府的席位上。 看了看楚胤淡然无波的面色,又看了看楚胤旁边低着头玩弄着楚胤腰间上的玉佩穗子的傅悦,忽然笑道:“朕有好些时日不曾见楚王和王妃了,特别是王妃,自年初出事后,就再也不曾入宫里来,朕听说王妃身体一直不好,现下可是大好了?” 突然被点名,夫妻俩都看了过来,傅悦眨了眨眼,还没开口回答,就听一边的楚胤寡淡平静的声音响起:“多谢陛下记挂,王妃已经无碍!” 皇帝自点了点头:“如此便好,说起来,也是朕的过错,养了一些办事不力的人,竟然让那北梁贼人潜了进来胆大包天的行刺楚王和王妃,让王妃受苦了!” 傅悦笑了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道:“陛下说笑了,傅悦受的苦,秦国不是已经加倍的跟北梁讨回来了么?也算是为我报了仇了,如此一想,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叹息道:“楚王妃不愧是祁国公主,十分识大体,可朕还是有愧啊,祁皇把你嫁过来,就等同于将你托付给了秦国,托付给了朕,可朕有负你父皇之托,到底让他最宝贝的闺女受委屈了,朕真是惭愧!” 傅悦眉头轻佻,依旧淡笑着道:“陛下不必自责,父皇一直都晓得陛下的苦心,不会只因此事责怪秦国和陛下的,况且,我父皇一向明辨是非,当初那件事儿都是北梁贼人所为,陛下在这件事情中有没有过错和责任,我父皇都是一清二楚的,他虽然也不大高兴,可从来只会怪有罪之人!” 傅悦这话似乎是在表达,祁皇知道皇帝在那件事情中并没有责任,祁国不会因此和秦国生起隔阂,可停在赵鼎耳中,却并非如此。 祁国那边对当时那件事的所有真相,必是一清二楚,也知道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所以,这笔账,早晚都要算清楚的! 不过,哪怕知道傅悦话中夹带的刺,他也只能当做没有察觉,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道:“祁皇能清楚真相明辨是非最好不过了!” 傅悦似乎是心直口快似的接话道:“这是应该的,只有昏君才会不明是非牵连无辜之人,我父皇是明君,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呢,陛下不必多虑!” 皇帝闻言,面色虽然没什么变化,可眼神却倏然冰冷下来,那没有人看见的手,紧紧地握着,皇后坐的离他还算近,自然清楚地看到他绷紧的面皮下,似乎在咬着牙忍着什么,皇后看着,眉眼间划过一抹冷然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想看他。 而在场的官员,听见傅悦的话,都忍不住捏了一把汗,谁不知道当今陛下一向不辨是非,不晓得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可谓昏君了,可谁也不敢直接或是间接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背着皇帝在家人面前,也声声陛下圣明陛下宽宏,谁敢说他昏庸啊,可傅悦这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可以说是间接讽刺皇帝是个昏君了! 皇帝却似乎没有听出傅悦的讽刺,或是根本不在意一样,面色如常的笑着,一副唏嘘叹息又仿佛松了口气一般点了点头道:“如此,朕就放心了!” 傅悦笑而不语。 皇帝想了想,又道:“不过虽是如此,朕还是不能什么都不做,先前朕送去楚王府的赏赐,楚王都不肯收,那些东西全都在库房里搁着呢,今日王妃既然来了,就全都带回去吧,朕再赐一些珍稀宝贝,其他的也就罢了,都是些珍宝,倒也不算稀罕,可王妃身体不好,朕的库房中有一颗上好的血玉珠,说是佩带身上也好,放在枕边安眠也好,对身体都大有好处,说是治百病也不夸张,且有驻颜养颜之效,乃是世间难得的至宝,朕就赐给楚王妃,当是朕聊表心意做些补偿,如何?” 这话就问的很迁就了,甚至是让人有一种皇帝低声下气的错觉,倒也是难得。 大家都惊讶着,傅悦却仿佛没有察觉这一点,言笑晏晏的道:“陛下有赏,傅悦自然是不敢推辞!” 话都这样说了,自然就是收下了,皇帝立刻递了个眼神给何福,何福会意,立刻转身退下去准备赏赐。 坐在皇帝右下方的沈贵妃这时笑道:“陛下对楚王府可真是厚爱呢,那颗血玉珠臣妾讨了那么多次陛下都不肯赐给臣妾,如今却如此大方的给了楚王妃,臣妾都有些嫉妒了!” 皇帝淡笑着道:“楚王府乃是大秦的护国柱石,楚王功在社稷,朕如何厚爱都不为过,贵妃若是喜欢,朕命人再寻些好东西给你便是!” 最受宠的沈贵妃都求不到的东西,皇帝却大大方方的给了楚王府,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确实是厚爱了。 可在场的人,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 皇帝这是在极力安抚拉拢楚王府! 楚胤等人也都知道,可却并未大叫皇帝演戏的雅兴,倒是不能多言什么。 但是,也没有起来谢恩。 倒是傅悦,不拘小节的随口一句谢陛下赏赐,就没有后话了。 而皇帝,似乎也不计较。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都心思各异起来…… 因为是冬天,晚上会很冷,越晚寒气越重,皇帝身体也不太好,所以宫宴比以前的结束的早。 回府的路上,楚王府的马车里,傅悦捧着一个盒子,看着里面拳头大小的血玉珠,不仅成色极佳,那是自然形成的血玉,整颗珠子周围还丝丝暗红色的光,啧啧了两声。 楚胤睨了她一眼:“啧什么?” 傅悦问他:“王爷夫君说,这颗珠子卖了能得多少银子?” 血玉一向最是稀罕宝贵,只因为极为难得,而血玉确实是对人的身体大有好处,包治百病,体弱之人佩戴也可延年益寿身体健康,所以不晓得多少人求这个东西,大多数都只是一小块或是玉佩玉珠什么的,可这个血玉珠,有拳头大小,怕是世上找不到几个,皇帝竟然有这么个好东西,还舍得赏赐给楚王府,当真是意想不到。 闻言,楚胤忍不住笑问:“怎么,臻儿打算卖掉?” “先看看行情!” 楚胤很中肯实在:“此乃无价之宝,你想定多少价就能卖多少!” 这颗珠子是百年前征战天下时第一人庆王聂彧意外得到的,可最后却成了宫里的东西,百年来一直放在皇宫里,因为对身体有好处,前面几位帝王都很是喜爱,一直没有赏赐过人,今日皇帝会把这个玩意儿给傅悦,楚胤也是有些意外的。 傅悦闻言,啧啧称奇:“皇帝这次很大方啊,看来他是下了血本要安抚楚王府了,只可惜啊,血本无归了!” 楚胤想了想,道:“这玩意儿确实是个好东西,还是留着吧,拿回去明日给燕前辈瞧瞧,若是没什么问题,臻儿就拿着把玩便是,对你身体也好!” 傅悦皱眉,有些嫌弃:“赵家人用过的东西,我拿着就膈应了,还玩?才不要!” 楚胤道:“这东西是聂氏先祖庆王征战所得,若不是太祖皇帝当年生病讨了去,说不定流传下来原本就是你的呢,没有必要在意这些,就当做物归原主就好了!” 傅悦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恍然道:“喔……原来是这样啊!这赵家的人怎么骨子里都那么令人作呕呢?不过既然是祖宗的东西,那我就不膈应了!” 楚胤淡笑,揉了揉她的头,并未言语。 傅悦笑眯眯的,很有兴致的研究起了手上的珠子。 第二天,燕无筹一番检查,确定血玉珠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妥,傅悦才放心的玩了起来。 宫宴之后,朝中放了年假,才过了两日,就是除夕夜了。 楚王府经过冯蕴书数日的整修,再作了一番装扮,倒是看着喜气洋洋的,很有过年的味道。 傅悦很是欢喜,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见过年真正的样子,以前虽然也欢喜,可到底什么都看不见,只凭着感觉和某些微弱的记忆去相像过年的样子,可现在,不用想象,什么都尽入眼中。 除夕夜的年夜饭,是一家人一起吃的,只有燕不归没有一起,原本他想和大家一起,特别是和傅悦坐在一起吃个年夜饭,可终究不敢,所以,一整顿年夜饭下来,他都不曾出现过,仿佛不在府中一样。 年夜饭还没吃完,天黑之后,外面就响起了烟火的声音,且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傅悦想看烟火的样子,直接不吃了就跑出去看,可是王府太大,外面放的烟花,在王府中自然是没办法看清楚的,甚至一点都看不见,只听到声音,无奈,楚胤便命人开始燃放烟火,因为她看得见了,为了她开心,冯蕴书早前就命人准备了许多烟花,各式各样的都有,且就算是一直放,也够傅悦放到睡觉,保准让她看个够! 傅悦也确实是特别稀罕的看着,当第一朵烟花当空炸开的时候,她就看呆了,许久都一动不动的。 楚胤半天没听见她的动静,侧头看着她,见她一副怔然出神的样子,忙叫了她几声,傅悦总算回神。 楚胤笑问:“怎么了?不是想看烟花?怎么放了你好像不高兴?” 傅悦摇了摇头,望着空中五彩缤纷的烟花,静默了好久,才喃喃的说了一句:“这些烟花,和我想象的一样好看!” 楚胤闻言默然,好一会儿,才淡笑着道:“你以前最喜欢过年的时候放烟花了,每年过年的时候,王叔都会命人买来很多烟花给你玩,不过那个时候你爱闹腾,出了好几次意外!” 傅悦顿时好奇了:“嗯?什么意外?” 楚胤笑道:“这我得好好想想了!” 说着,还真的故作思考了一下,才道:“你五岁那年,见我们点烟花觉得有趣,就自己闹着要点,还不让人帮你,结果差点把自己的手给炸了!” 傅悦:“……” 楚胤又道:“后来我们都不敢让你碰了,可你倒好,越不让你碰,你就越来劲,你七岁那年,偷偷跑去点烟花,自己倒是没什么,却把一个院子给烧了!” 113:除夕追忆,不归之痛 傅悦直接瞪圆了眼,显然是没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么能折腾。 楚胤见她瞪圆了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紧接着含笑道:“还好当时是冬天,天气阴冷,且在之前还下了雪,火势蔓延得不快,很快就被扑灭了,你也没损伤,不过那年的除夕夜因为这事儿,大家都被你吓个半死,从那以后,再也不敢给你靠近烟花这种危险的东西!” 傅悦当即否认道:“我不信,你肯定是在骗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蠢事儿!” 竟然放烟花把房子烧了,太笨了,怎么可能会是她? 不存在的! 楚胤无奈摊手:“这种事儿我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大嫂,看看我可曾骗你?” 这种事情不管真假,傅悦绝对是不会好意思去求证的。 所以,她勉强信了,不太自在的轻咳两声,才故作随意地问:“那后来呢?我把院子烧了,有没有被罚?被打了还是被骂了?” 楚胤叹了一声,哑然笑道:“哪里舍得?” “嗯?” 楚胤淡淡笑着,似乎在追忆当初的事儿,悠然叹声道:“大家都最疼你了,哪里舍得惩罚你?你娘亲倒是很生气,不过并非气你烧了院子,而是气你这般胡闹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说要罚你禁足面壁思过,可老王妃最护着你,哪里舍得禁足你?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傅悦坦白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世后,楚胤对她倒也没有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虽然不肯和她说起十三年前庆王府发生的事情,可偶尔会和傅悦说一些她小时候的趣事儿,或是说一些他们以前的事情,而傅悦也很喜欢问这些,事到如今,她恢复记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不过是迟早罢了,他知道阻止不了,也没有再做徒劳的隐瞒,所以,只要他觉得可以说的,从来不会瞒她。 傅悦了然点了点头,然后眨着大眼睛炯炯有神的问:“喔……那父王呢?” 楚胤神色忽然有几分恍惚和哀思,微微笑着道:“你父王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都说老王妃才是最疼你的人,护着你从来不讲道理,其实不然,仔细算起来,怕是没有人比你父王更疼爱你,对于他来说,只要你开心,哪怕捅破了天,都不过是小事儿,天塌下来,他都会撑着!” 聂夙是一个怎么都挑不出错处的人! 他是一个忠臣,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王爷,是一个尽职尽责从无私心的好主帅,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温柔赤诚的丈夫,是一个可严可慈的父亲,是一个铮铮铁骨的男人,楚胤从小到大最敬佩的男人不是他的父王,而是聂夙! 所以说起聂夙的时候,他神情有些复杂,言语间透露着的,是他对于这一位长辈的敬重,以及浓浓的遗憾和追念。 傅悦听着,整个人都怔然失神起来,许久都没有开口再问。 那些零碎的记忆中,很多都有父王的影子和声音,她虽然怎么都看不见他的模样,可是,她知道,他一定对她特别好,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细腻温柔充满耐心,好似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要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不然就会碎掉一样,他背过她,抱过她,甚至让她坐在他脖子后面,然后撑着她满院子的跑…… 可是现在,死了…… 而她,这么多年来什么都不记得,浑浑噩噩的活着,忘记了所有不该忘的,不过还好,她会想起来的,会清清楚楚的想起她的父王,她的娘亲,她所有的亲人和残缺的过去…… 楚胤见她一脸的黯然失落以及自责悲伤,伸手将她拉入怀中,大掌缓缓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臻儿,别急,慢慢来,顺其自然就好!” 傅悦点了点头,闷声应下:“嗯!” 楚胤搂着她,为围扯开一抹笑,轻声道:“其实,若是他们在天有灵,知道他们的臻儿还好好地活着,还如此坚强,一定会很欣慰的!” 只是,也会很心疼吧。 他们放在心尖上倾尽所有去疼着护着的掌上明珠,在他们死后,受尽折磨几经生死,才好不容易活了下来,他们在天有灵看着,该是何等心痛呢? 庆幸她活着,也心痛她活着! 傅悦从楚胤怀中出来,红着一双眼,却坚定骄傲的扬着下巴看着楚胤,微哑着声音,却带着几分倔强斩钉截铁的道:“我一定会让他们更欣慰的!” 楚胤看着她,静默片刻后,正要说什么,却被楚馨打断了。 “二叔,二婶!” 俩人齐齐看去,看到楚馨蹦蹦跳跳的走来,手里还拿着几根点燃了正在不停地燃烧闪烁的烟火棒子们显然是刚才燃放了一些烟花后特别兴奋,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傅悦见楚馨就这样跑来,有些心惊肉跳,忙道:“小馨儿你慢点跑,万一摔了怎么办?” 说话间,楚馨已经跑过来道他们面前了。 已经九岁的小姑娘,已经差不多高到了傅悦的肩膀,今夜除夕夜,所以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模样张开了许多,看着是个美人坯子,一双眼睛明亮有神,却毫无杂质,如今因为笑得开心,眉眼弯弯的,嘴巴也裂开了一个很大的弧度,很是好看。 她一过来,就立刻问楚胤:“二叔,可不可以让二婶跟我一起放烟花啊?” 楚胤挑眉:“你娘亲不是跟你一起放么?” 楚馨努了努嘴没好气道:“还说呢,娘亲就在一边看着,管这管那的念个不停,不好玩,再说了,二婶不是也很喜欢烟花么?嘿嘿嘿,以前二婶看不见就算了,可现在二婶看得见了,在这里坐着看有什么意思?一起放才好玩呢!” 傅悦倒是尴尬了:“呃……这……” 她能说,她怕她一不小心再把楚王府的院子烧了么? 楚馨过来抓着傅悦的袖子摇啊摇:“好嘛好嘛,二婶,你跟我一起放呗,我跟你讲,那边还有好些个可以燃放出花朵图案的呢,娘亲特地命人弄来的,以前都没有过,二婶和我一起去放呗,一定好看极了!” 傅悦轻咳了两声,才不太自然的笑道:“小馨儿,这事儿还是算了吧,我不会放烟花,万一……” 重蹈覆辙,可就不好收拾了! 可这种话,哪好意思跟楚馨说啊! 她不要面子的啊! 楚馨立刻拍着胸脯道:“我教你啊,又不难,就点个火而已,二婶那么聪明,肯定看着就会了的!” 突然被戴高帽,傅悦简直是心花怒放,可是…… 她扭头看了一眼楚胤,眨了眨眼。 楚胤失笑,摸了摸鼻子正要说什么,楚馨后面就传来冯蕴书有些不悦和严厉的声音:“馨儿别闹,你二婶身体不好,哪能跟你一起胡闹?” 楚馨一听见冯蕴书的声音,顿时蔫了。 “娘亲……” 冯蕴书几步走来,睨了一眼楚馨,绷着脸没好气道:“还玩不玩?不玩就回去休息,少在这里折腾你二婶!” 楚馨即刻仰着脖子回嘴:“不要,天儿还早着呢,我才不去睡,而且今夜是除夕,是要守岁的,哪有人刚天黑就睡了的!” 冯蕴书道:“不想睡就玩你的,我陪着你玩就好了,你二婶身子弱,哪能和你一起玩?” 楚馨撇撇嘴,似乎在嘀咕什么,可是很小声,冯蕴书没听见。 她站在傅悦边上,傅悦听觉又好,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就是你陪着我才不好玩呢!” 傅悦抿唇笑了笑,而后敛去笑意,一本正经的对冯蕴书道:“大嫂,我的身体没那么弱了,倒是不妨碍去放个烟花什么的,不然这样好了,我和小馨儿一起去放烟花,唔……为了我的身体着想,我不动手,就陪着她一起就好了!” “这……” 楚馨见她家娘亲一脸的迟疑,急忙道:“娘亲,你看二婶都答应了,你就别管了,大不了我不累着二婶就是了!” 冯蕴书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之后才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楚胤。 楚胤倒是没意见,道:“大嫂不用担心,臻儿现在好了许多,放个烟花不过小事儿,让她们去吧!” 说着,他转头对傅悦道:“小心些,别伤着自己!” 傅悦点了点头:“知道了,有那么多人看着呢,没事儿!” 看着楚馨拉着傅悦欢欢喜喜的走向那边放烟花的空地上,冯蕴书十分无奈。 楚胤却忽然敛去了笑意,看向左后方不远处的屋顶上那一抹不甚清晰的身影,蹙了蹙眉,冯蕴书正要说什么,可还未开口就看到他看向那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冯蕴书也看到了那抹身影,正怔愣着,楚胤就收回了目光对冯蕴书道:“大嫂,你在这里看着她们俩,不过别过去扫了她们的兴致,我去一下!” 冯蕴书点了点头:“好!” 楚胤这才转身离开。 长明楼比邻墨澜轩,是楚王府最高的建筑,是一座三层高的阁楼,用处是观景,站在上面,可以看到整个王府的模样,甚至王府外面绚烂多彩的烟花,一片过去,十分夺目刺眼,自然,也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墨澜轩前面那一片空旷的地方,看到那里的人。 燕不归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虽然王府到处灯火通明,可这里太高,下面的光照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相当微弱了,加上他全身上下都一身黑色,几乎隐没在了夜色中,若不是眼神好且仔细看,是绝对看不见上面坐着一个人的。 许多年了,燕不归已经十多年没有真真切切的过年了,以前他是很喜欢过年的,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和乐融融的吃着喝着玩着笑着,仿佛所有的纷争和烦恼,在那一家团聚的日子里,不过是一粒尘埃,自从聂氏灭亡他伤重捡回一条命后,他没有再过过任何一个节日,特备是过年,虽然每年年关前后他都会待在暨城,可从不曾庆贺过这一日,仿佛,不触碰,不沾染,不参与,就不会想念,可到底是自欺欺人,他每年的这一日,都会很想他们,想他的父王娘亲,兄长妹妹,祖母二叔,克制不住的想着,有很多次,他都要喝的酩酊大醉来麻痹自己,好像那样,才能暂时忘记曾经的阖家欢乐和现在的孤身一人,忘记这天差地别,忘记这锥心切骨的仇和恨…… 如果不是傅悦在这里,他今夜不会待在楚王府,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自己一个人呆着,看不见这繁华世间的喜庆欢乐,也许,心里会好受一些。 可现在,他的妹妹在这里,他只想好好看着她,哪里也不去,这样,仿佛一切都还是当年的模样,这些年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他们都长大了而已。 就这样看着傅悦许久后,轻微的动静从后面传来,燕不归稍稍回神,转头看了去,看到楚胤不知何时上了屋顶,正朝自己走来,手里似乎还提着什么东西。 燕不归稍愣片刻,在楚胤走到旁边坐下的时候,才问:“你怎么上来了?” 楚胤没回答,自顾的打开一坛酒,然后递给了他:“藏青酒,酒窖中拿来的,喝吧!” 燕不归狐疑片刻,倒是没说什么,直接接过了那坛酒。 然后,捧着酒坛仰头大灌了一口,只是拿酒很烈,他一口下去,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然后,忍不住道:“好烈!” 不过一口下去,也整个人都暖了! 楚胤冷嗤:“你酒量何时那么差了?” 燕不归道:“一年没喝酒了,突然喝这么烈的,有些受不了!” 自从去年喝醉了酒乱来了一次轻歌失踪后,他就没有再喝了,也没心思喝,这一年来那么多事儿,那里有心事借酒浇愁? 楚胤没说话,捧着酒坛子小饮了一口,反应不大。 燕不归晃了晃手里的酒坛子,忽然道:“好像也是这个酒吧?那一年,父王教臻儿喝酒,他自己倒好,酒量无人能及,是典型的喝多少都不醉,可却忘了臻儿第一次喝酒,就让臻儿喝了这么烈的,结果那丫头一口下去喝上瘾了,一脸喝了几口,然后就醉晕过去了,一天一夜才醒来,那一次,因为这事儿,祖母直接给父王动了家法!” 114: 楚胤看了看手里的酒坛子,神色在前边烟火的反衬下忽明忽暗,十分复杂的笑着:“确实是这个!” 燕不归又恍惚的笑道:“祖母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那一顿打,差点把父王打残了,可父王愣是死性不改,伤养好了之后又开始拉着臻儿喝酒,臻儿也是个小酒鬼,喝过一次就上瘾了,父女俩脾胃相投,总是躲起来偷偷喝酒,臻儿一开始酒量不好总是喝不了多少就醉,所以被祖母发现了几次,训了父王好多次,还勒令父王不许再带着臻儿喝酒,可臻儿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随了父王,对酒格外的喜爱,央求了几次,祖母对她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只能依着她,就这么闹着闹着,臻儿的酒量越来越好,小小年纪,竟然都能把我们兄弟几个灌醉……” “我记得在北境的时候,有一次打了胜仗大败北梁,军中犒赏三军喝了庆功酒,四哥半醉半醒的还嚷嚷着说,臻儿那个小酒鬼不在,喝酒忒没意思,等打完仗回京,一定要找那小丫头喝个痛快,把她灌醉一雪前耻,可是……” 庆王府嫡系一脉,就有聂夙和聂明两兄弟,同父同母,所以他们的孩子一起排序,堂兄弟一共六个,其中聂夙三个聂明三个,而聂禹槊实际上是六兄弟中最小的一个,排第六,而老四,是聂明的第二个儿子,聂禹城,而庆王府因为聂夙和聂明兄弟俩的感情好,从来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六兄弟也都是真心疼着聂兰臻这个最小也是唯一的妹妹,感情都十分要好。 可到头来,除了他被大哥和聂家军的将士保住了一口气九死一生的活了下来之外,他的五个兄长,全都没能活下来,和父王二叔一起,埋葬在那兵荒马乱的战场之中,没人收尸,无人祭奠,或许因为面目全非了,谁也没能辨认就全都和着所有聂家军的将士一起烧成灰了…… 到现在,他们都背负着叛国贼的骂名! 何其荒谬! 楚胤听着燕不归说这些话,静默着没有开口,只是偶尔喝一口酒,然后静静地听着,而燕不归,说到聂禹城后忽然停了下来,之后似乎是想起了聂禹城,忽明忽暗若隐若现的面庞显得格外痛苦压抑,眼中闪烁着晶莹,似乎在无声压抑的哭着,也很久没开口。 周围不断响起的烟火声和下面楚馨和傅悦的笑声充斥着,和屋顶上的气氛形成反差,充斥在燕不归的耳畔,似乎只有这样的繁华热闹和欢声笑语,才能勉强冲散屋顶上的压抑和悲伤,特别是傅悦的笑声隐隐传过来,让燕不归的沉痛压抑的心情不由得好了些。 然后,他看着那边空地上正在和楚馨一起玩烟花的傅悦片刻,扭头对楚胤道:“你下去陪她吧,不用管我!” 楚胤却是摇了摇头:“她现在玩的正高兴,我去了会打扰她的兴致,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开怀了,让她继续玩吧!” 这一年来发生了太多事,加上复明和想起身世和一些记忆,傅悦很少开怀的笑过了,虽然经常笑,可是大多数都是在应付他们的敷衍,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让人看着心疼,可怎么哄她都无法让她真正开怀,如今她难得高兴,实在是不忍心打断。 燕不归点了点头,倒也没再让楚胤走,然后,俩人并排坐在屋顶上,喝着酒看着下面的傅悦,偶尔说几句,不过大多数是沉默的。 傅悦身体不能熬太晚,加上刚才放烟花玩累了,所以不能一起守岁,眼看着时辰和之前休息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她就回去休息了,楚胤陪着她一起,在她睡着后,确认她真的睡死了,才悄然离开了房间。 在他走后,傅悦睁开了眼,那双清明透彻的眼眸,哪里像是困倦的模样? 安姑姑不像以前一样守在床边,可但凡楚胤不在,她都会在屏风外面守着,听到屏风内传来些许动静,她走近一看,见傅悦坐着,不由一阵吃惊:“公主不是睡着了么?怎么醒了?” 傅悦浅浅笑道:“姑姑,我想自己呆一会儿,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里守着!” 安姑姑知道傅悦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装睡等楚胤离开才起来,怕是有心事憋着,哪里肯离开,忙上前一步柔声问:“公主可是有心事?要不和姑姑说说?” 傅悦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是睡不着想自己待一会儿,姑姑不用担心,你去休息吧,您身体不好,就不要守着我了!” “那要不要找王爷回来陪着你?” 傅悦摇了摇头:“不用,夫君应该是有事情忙,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特意惊扰他!” 安姑姑虽有些不放心,可傅悦都这么说了,也不好继续待着,便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安姑姑出去后,傅悦面上本来还保持着的淡淡笑意很快散了去。 “蒙筝!” 声音刚落,窗轩那边少许动静传来,而后一抹黑影闪了来。 站定在傅悦面前,恭敬揖手低唤:“公主殿下!” …… 第二天年初一,一大早,府中祭祖,傅悦早早就起了,和去年一样,又收到了楚胤送的红包,是一把打造的很小巧精美的匕首。 傅悦拿着匕首研究了一下,很是纳闷:“为何送我一把刀?” 楚胤笑笑:“不知道送什么,这把匕首原本就是打造来送给你的,只是当初没来得及,现在也是物归原主了!” 傅悦撇撇嘴,没好气道:“没诚意,人家新年红包都是送银子,你就整这些物件送给我,去年的还好,是一条红珊玉手链,可以戴着,还救了我的命呢,可现在好了,你送我一把刀,我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那条红珊玉手链找回来后,就一直戴在她手腕上没有摘下来过,她特别喜欢,对身体也好,可这一把刀…… 给她杀人啊? 楚胤道:“这个我想过了,我的银子确实挺多,可再多也都是你的,送这个最没诚意,也俗气得紧,其他的也没有什么是臻儿喜欢的,这把匕首是我以前按照你的喜好画出来让工匠打造的,只是尚未送给你就……现在你回来了,姑且算是借花献佛吧,怎么,你不喜欢?” 傅悦拔出匕首比划了一下,笑眯眯的道:“喜欢啊,挺好看的,虽然现在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可……”保不准以后呢…… 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楚胤温声笑道:“喜欢就好,好了,快收起来吧,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还要去祠堂祭祖!” “嗯嗯!” 傅悦点了点头,把匕首放在梳妆桌上,才坐在那里任由清沅她们给她装扮。 因为是过年,傅悦穿了一身红色喜庆的衣裙,瞧着十分的明艳俏丽,许久没有这般打扮过了,之前一直在府中养病解毒,出去几次也很少刻意打扮,哪怕是年前进宫参加宫宴,也不过是稍微装扮穿了一身寻常的华服,倒是没有眼下这副模样瞧着动人。 楚胤瞧着自然是惊艳到了,不过,看着看着,他蹙着眉面色有些古怪了起来。 傅悦见他神色奇怪,不由看了看自己身上,再摸了摸脸,不解的问:“怎么了?不好看?” 不应该啊! 傅悦一直都肯定自己长得很好看,大家也都这么说的,只是从来不曾真正知道自己长什么样,直到复明后,说实话,第一次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时,傅悦都被美呆了,啧啧,她的长相,当真是不负她所望,怎么看都好看…… 平时看着都那么美了,眼下这般认真打扮,她自己都看呆了! 没道理会不好看! 咳咳! 言归正传! 楚胤摇头道:“没有,就是觉得少了点东西,你先坐下,我给你加上!” 傅悦更纳闷了,不过还是很听话的做到梳妆镜前,很乖巧的等着楚胤给她添妆。 楚胤微微蹲坐在傅悦跟前,拿起桌上的上妆工具,点了少许描唇的丹朱,十分认真严肃的给傅悦的额间描了起来。 片刻后,一个红色的额间花就如同天然绽放一般印在傅悦的眉头额间,而傅悦本来就精致的妆容也因为这一朵小小的花,变得格外的不同了,瞧着愈发的娇艳,楚胤这一笔如同点睛之笔,画的恰到好处! 傅悦在他画完后,对着镜子看了看,不解的问:“这是什么?” “是花钿!” 傅悦皱眉:“花钿?” “嗯,好不好看?” 傅悦点了点头,大言不惭:“画的不错,不过我本来就好看,这朵花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楚胤被她逗乐了:“你这臭美的毛病,也是跟傅青丞学的?” 想起前段时间傅青丞整日赞叹自己长得如何如何的宛如天人完美无缺,楚胤就头疼。 虽然傅青丞长得确实是好看啊,可说实话,还比不过他,咳咳,况且,一个大男人,整日跟个姑娘家似的孤芳自赏,真是…… 丢男人的脸! 楚胤表示对这个二舅子的这个行为从头到尾都是十分唾弃! 然后,傅悦也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傅青丞的这点毛病,看得见自己的模样后,也停不下来了…… 傅悦顿时就不太开心了,皱着脸反驳:“什么嘛,我哪有臭美?我是在陈述事实,难道你说我长得不好看?” 那一副,你敢说我不好看,我就撕了你的架势,让楚胤忍不住乐了,可面上却还是严肃着脸一本正经的道:“当然没有,臻儿之美不可方物,实乃世所罕见从小到大皆是如此,你若是不好看,这个世上怕都是丑鬼!” 虽说是哄她的话,可也是实话! 傅悦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我也这么觉得!” 楚胤:“……” 什么毛病! 楚胤哑声笑着,没再和她扯这个:“好了,时辰快到了,再不过去大嫂就让人来催了,别耽搁了!” 傅悦认真起来,点头道:“唔,那现在就过去吧!” 说着,她忙挣扎着起身,可身上穿的太厚重繁琐,不好起来,清沅刚要上前扶着,楚胤直接看了她一眼后制止,自己亲自扶着傅悦起来,然后微微搀扶着她往外走去。 去年年初一祭祖过一次,有了经验,傅悦倒也不生疏,也不用人教她,所以没多久就结束了。 年初这几日一向是京中各家往来拜年走动最频繁的时候,而楚王府不晓得是不是最近黄的态度和楚王府本身的威势,今年拜年的人比去年还多,不过,这些人都是冯蕴书负责,楚胤从不管,只见他肯见的熟人,这不,刚用完早膳没多久,楚王府来了第一批拜年的人,是谢韫和十公主来了。 谢韫年前就想过来看看了,可他刚从北境回来,事情很多,虽然关于北境一些列军务政务的安排还没得出结果,可皇帝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他此次有功还是打算安抚谢家,给他不少事情让他着手处理,特别是关于北境年后城池修缮的事情,让他给出主意,瞧那意思,估计是打算倒是让他去办这事儿,所以他这两日忙的要死,根本没有时间。这不,现在大年初一的,他总算趁着年节放下这些事情了,一大早的,父亲就让他过来瞧瞧,他也有此意,就带着十公主一起过来了。 十公主和傅悦一向还算玩得来,说话也比较投契,所以两个人扎到那边窃窃私语去了,两个大男人在这边看着,谢韫笑道:“父亲那天宫宴看到兰臻,又得知她眼睛复明了还晓得了自己的身世很挂心,可他不方便过来,就让我过来瞧瞧,让我问问再具体的她的情况!” 楚胤道:“不用问了,过两日我会带臻儿去给谢世伯拜年,届时会让他好好瞧瞧!” 谢韫倒是有些惊讶:“王爷要亲自带王妃去谢府?” 楚胤颔首道:“嗯,给长辈拜个年,也是应该的,何况谢世伯对臻儿有大恩,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罢了,可现在事成定局无力阻止,她也知道自己是谁了,也该让她去拜谢一下谢世伯了!” 115:拜访谢家,认作干爹 谢韫笑道:“那我一会儿回去告诉父亲,他估计会很高兴!” 楚胤对此也不做多言,而是思索片刻,担淡声提醒:“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初五过后,陛下就会派你去北境了!你做好准备吧!” 谢韫淡笑,半点也不意外的点了点头道,有些讥诮的道:“王爷不说我也知道,陛下这两日吩咐我处理北境被毁的那些城池的新建修缮事宜,拟定策略,此事十之八九是打算交给我处理的,如今北境战事刚了,北梁摧残了北境近十座城池,战后的安抚都还未做好,那些撤离战区的百姓现在都无家可归,都只能由地方官府酌情安置,此事可谓迫在眉睫了,若非年关,怕是我们现在都还在北境处理这些事情,眼下我也算有功,陛下有意安抚谢家,定然会重用于我,可绝对不会赐我其他实权,唯有此事让我去办!既显得重用信任谢家,对我有所赏识栽培,却让我谢家实际上什么也得不到!若做得好,是他懂得用人,当然谢家名声少不了,可谢家到底也不缺这点好名声,若做不好,那就是我谢家丢人了!” 哪怕现在皇帝打算安抚谢家,可算计人是皇帝的本性,做什么事情背后都少不了筹谋算计,思虑再三,觉得无论如何都不会损害自身才会去做。 “那你如今可有头绪?” 谢韫倒是十拿九稳,面容自信的微笑道:“从北境回来之前就大致估量了一下,定了计划,眼下倒也不算棘手!应该没问题!” 谢韫不缺才能! 他出身谢家,自小就学识过人,十三岁就参加了科举考试,且一举夺下文科状元,成为大秦乃至于天下第一个少年状元,当时在大秦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亲手编写的一篇治国策论更是被大秦上下的学子一再拜读议论,纷纷赞叹他才华盖世,原本以为他会成为朝中栋梁承袭谢家的风骨门楣,可没想到,他却没有进入朝廷,而是挂着状元的虚衔继续钻研学识,时不时出去游历一番,且他拿下文科状元不到一年,朝中就兴起了战事,之后庆王府的事情一出,朝廷几乎闹得天翻地覆,之后谢家也受到牵连备受打压,慢慢的退出了朝堂,行事愈发低调,而谢韫这十几年几乎一年到头都在外面游历,也就这两年才留在了暨城。 如今他介入朝堂,怕是他若是愿意,哪怕是皇帝都挡不住他的锋芒! 楚胤瞥了他一眼,绷着脸很严肃的道:“那本王就不管你这事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谢韫哼笑:“王爷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好,我的事情,尚且可以自己应付!” 他的不过是北境那些城池的修缮重建和百姓安抚,且并非全都是他一个人处理,皇帝定然会派一个皇子与他一起去,到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费费脑筋安排下面的人去做的事情,可朝中也不一样了,眼下算是风平浪静了,可也不过是因为荣王在北境半年刚回来,又是年关,到底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可年后就热闹了,楚胤要做的,不仅仅是隔岸观火坐收渔利,还要当这盘棋的控手,且还得尽力置身事外,如此可不是易事,起码现在不管是在谁的认知里,楚王府和荣王都是有些牵扯的,怕是荣王自己都深以为楚王府是支持他的,毕竟此次荣王北境立下赫赫战功,楚胤功不可没,这一点,荣王深以为然,自然也会让太子知道,如此一来,两方党羽也都会知道,以后荣王和太子夺嫡之争,楚王府不可能独善其身。 到底,身处乱流之中了! 楚胤道:“朝中的事情,暂时还牵涉不到楚王府!” 起码半年之内,楚王府还可以不参与不介入,哪怕以后难以置身事外了,也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步棋,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王爷心里有数就好……”说着,谢韫停顿片刻,问起了另外一桩事,扭头困惑凝重的问楚胤:“对了,听父亲说年后东越会派遣使臣来秦,届时不仅会送来和亲的公主,还会一并迎真定公主回去为皇妃,此事一成,陛下和东越便结盟成功,这定然会对我们的计划不利,王爷不打算阻止?” 楚胤不以为然的轻笑:“如何阻止?别忘了,不仅是东越,还有北边那两个,不久之后也会陆续和秦国联姻,难不成本王要逐一击破?” 谢韫不说话了。 北汉的结盟是他亲自促成的,而北梁的,楚胤也是功不可没啊,毕竟北梁国丧一事,是楚胤和傅青霖这两个黑心的东西策划的,他们自己挖的坑,自己去填上那就真的是一言难尽了! 楚胤嗤笑:“联姻结盟,从来就是最靠谱也最虚幻的关系,不过是敌对政权之间用来养精蓄锐的障眼法罢了,真要打起来,所谓的联姻和亲也不过是多了一个祭旗的人罢了,自古以来,又有哪个朝代国家真的当真过?” 这话不假! 国家利益面前,所有的承诺和结盟,都不过是一纸空话,毁了就毁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才是不变的真理! 谢韫闻言笑了,恍然道:“那倒是,既如此,这些就不用管了!” “嗯,无需理会!” …… 说是过两天,可第二天年初二的时候,楚胤就带着傅悦去了谢家拜访,正值年初,谢家有不少客人拜年,特别是一些谢氏的门生和现在随同谢氏一起支持太子的官员携家眷拜访,加上是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谢荨也和裴开一起回谢家,倒是挺热闹。 谢国公现在属于半隐退的状态,以前原本是什么都不管的,可是自从开始支持太子后,到底由不得他继续独善其身,所以到底也还是要接触应付一些官员,只在楚胤和傅悦到谢家的时候就聊了一下就去忙这些了,谢韫也跟着一起,而谢夫人与十公主也要招呼那些女眷,只让今日恰巧回娘家的裴开谢荨夫妻俩一起招待楚胤和傅悦。 裴开和谢荨成亲大半年了,自从俩人大婚之后,除了楚胤和裴开私底下见过聊些正事儿之外,也算是许久未见了,如今乍然见到,谢荨竟然已经挺着肚子了。 是了,谢荨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 傅悦第一眼见到谢荨的肚子,就忍不住一阵惊奇,然后也因为如此,被这对小夫妻看出来她复明了。 先前多番接触也算是对得来脾气,傅悦和谢荨倒也能说些话,毕竟谢荨对傅悦还是挺喜欢的,而傅悦别说对谢荨也比较有好感,眼下对谢荨的肚子就很感兴趣,俩人很快就扎堆到那边嘀咕自己的话去了。 楚胤见傅悦一看到谢荨的肚子就两眼放光,其实是很无语的,这傻丫头似乎对孕妇都有非同一般的兴趣! 之前穆乐善怀孕,她也是整天拉着穆乐善问东问西,然后每天都不停的摸穆乐善的肚子,他还记得,那据说是穆乐善第一次胎动,正好被她摸到了,啧啧,那惊奇的劲儿,对他絮絮叨叨的念了好久,整张脸堪称眉飞色舞,原本以为那是傅青霖和穆乐善的孩子,她格外喜欢也是人之常情,可是现在看着她对谢荨的肚子也是如此来劲儿,仿佛和他想的不一样啊…… 她应该是很喜欢小孩子的吧,现在是这样,等以后恢复记忆什么都懂了,怕是也会更喜欢…… 可是…… 思及于此,楚胤的心绪忽然有些乱了…… 直到耳边响起裴开的声音,楚胤才稍稍回神,压下心头的万千情绪…… 神色也随之恢复淡然。 裴开不解的问:“王爷怎么了?脸色似乎不大好?” 楚胤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没事!” 说着,他想了想,扭头看着裴开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裴开道:“我是说,许久没见王妃,觉得她与以前格外不同了!” 对此,楚胤倒是沉默着并未说话。 裴开见他不吭声,神色也似乎有些奇怪,虽然好奇,可还是没有多问。 楚胤安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开口,却是对着裴开难得笑道:“刚才忘了恭喜你,不曾想小开这么快就做父亲了,当真是出人意料!” 说起这个,裴开倒是十分骄傲,眉目间洋溢着自豪的笑容,随口就道:“这倒也是,以前还以为王爷会是我们这一辈同龄的人中最快成婚也一定是最快当父亲的,却没想到会是我……” 说着说着,裴开忽然停了下来。 如果当年没出事,这是毋庸置疑的,可现在…… 物是人非了! 停顿下来后,见楚胤面色似乎更加不太好了,裴开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道:“是我失言了,王爷切莫放在心上!” 楚胤面色很快恢复过来,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无妨,本王不会放在心上!” 裴开虽说是个武人,可到底并非粗心大意的莽汉,楚胤虽然说不在意,可到底从小认识,又知道当年的那些事儿,裴开岂会不知自己刚才一时失言戳了楚胤的心,可他常年在军中,说话大多是直言直语,且他懂得排兵布阵领兵打仗,却不太懂得说话的技巧和圆场,一时间有些惆怅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想起了一事儿,眼前一亮神采奕奕的道:“对了,我先前听大哥说,我和荨儿的婚事,是王爷提议的,王爷算得上是我和荨儿的媒人了,关于这事,我还一直没有谢谢王爷呢,不如这样好了,等这孩子出生了,无论男女,让他认王爷做个干爹,王爷觉得如何?” 楚胤闻言倒是愣了:“认本王做干爹?” 裴开点了点头,问:“王爷可愿?” 裴开其实这么提议想的不多,只是忽然来了这么一个念头,觉得她们两家本身就有世交之谊,他和楚胤打小认识,哪怕多年不见生疏了,可到底是自己人,所以他的孩子认楚胤做个干爹也没什么,而且楚胤确实也是促成他和谢荨一事的媒人,当时若非楚胤从中提议促成,他怕是和谢荨走不到一块,所以,更应该认个干爹感谢一下,倒是也没想过其他,若是别人,或许这么提议会有攀附之心,可这一点,裴开并没有想过。 楚胤也晓得这一点,故而也来了几分兴致,淡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做本王的干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开自己也是深有体会的,你可想好了?” 这话一出,裴开顿时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被楚胤以年纪大管教年纪小的为由,那一通蹂躏管教的那一段悲惨岁月…… 小开这么一个一听就别扭的称呼,就是那个时候得来的! 裴开脸色别扭了一阵后,忽然笑了:“王爷愿意管教,我自然是……乐意之极!” 有人帮他管教儿子,何乐而不为! 楚胤挑眉,倒是有几分意外。 裴开轻咳两声,很是正经的道:“不过前提得是儿子,王爷如何调教都无妨,若是个姑娘就不劳烦王爷了!” 姑娘嘛,肯定是要好好娇养的,疼还来不及,哪能管教? 可是,那些个大夫太医和看胎的嬷嬷都说,这台估摸着是个儿子…… 天知道裴开因此抑郁了多久! 不过后来一想到,第一个是儿子,后面的是闺女也好,哥哥保护妹妹最好不过了! 裴世子半点不觉得自己偏心,还十分的理所当然! 他原本就是一个十分疼妹妹的人,小时候也见识过了聂家那几个是如何疼妹妹的,啧啧,深受影响!所以他对她的小妹裴芫一向娇宠,大多数都是有求必应的,他觉得,他的儿子,就该这么疼妹妹! 楚胤直接无语! 不过,却没吐槽。 咳咳,他的想法和裴开是一致的! …… 谢国公那边招待客人就耗了一个上午,快中午的时候,才得空过来,不过却是直接叫他们过去用午膳的,楚胤本来今天没打算在谢府待太久,打算来拜见一下就回去,根本没有想过在这里用膳,可既然谢家热情招待,他也就恭敬不如从命的应下了,带着傅悦在这里用了个午膳! ------题外话------ 恭喜我胤和我蓁喜提半个儿子! 撒花,放炮! 116:觐见皇后,上元灯节 在谢家待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楚胤才带着傅悦回府。 一连几天过去,京中各府的往来拜年都未曾停下,楚王府也是日日都有客来访,不过大多数都是冯蕴书接待,也就一些熟人楚胤见了见,可傅悦却无需理会,楚胤也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所以倒也还算清静。 每年大年初五宫中举办宫宴是惯例,今年也是不例外,且因为秦国大胜,皇帝特意让举办的比往年隆重,宫宴上也是一片歌舞升平祥和太平的架势,从头到尾半点纰漏和意外都没发生。 傅悦记得没错的话,这大概是她记忆中来秦国一年半参加的最顺利太平的宫宴了。 因为皇后的意思,宫宴的第二天,也就是初六一早,楚胤带着傅悦进宫给她请安。 皇后也快一年没有见过傅悦了,一直都挂心,因为爱屋及乌吧,她对傅悦一向都很喜爱,一直想见见,年前进宫那一次皇后都没机会和楚胤傅悦说说话,昨日也是一大群命妇女眷请安,她也无暇顾及,今日总算是单独见了他们夫妻二人,皇后显然是十分高兴,笑容怎么都掩盖不住。 皇帝似乎是刻意为之,在他们刚到皇后宫里不久,就忽然驾临,这让大家都很是吃惊。 往常没有必要的情况下,皇帝几乎不踏足凤仪殿的,帝后失和别说京城,在大秦乃至于天下都不是秘密,这对夫妻,原本就只有名分了,而两个人除非重要场合,例如宴会需要一并出席,皇帝才会来凤仪殿与后妃们一起前往浮华殿,其他时候,没有什么大事绝对不会见面,每次见到,都不过是冷言冷语的讽刺争执,或是无言以对相看两厌罢了。 所以今日皇帝来此,只有一个原因! 果然,客气了几句后,皇帝就看着楚胤道:“胤儿,朕记得你棋艺精湛,朕今日正好棋瘾犯了,不如你陪朕对弈一局如何?” 楚胤蹙了蹙眉,并未应下,而是淡淡的道:“陛下说笑了,纵观天下,陛下一向是棋中高手无人能敌,臣的棋艺远不如陛下,就不献丑了!” 被这样拒绝,皇帝脸色没有半分不愈,只故作轻松的笑道:“欸,胤儿此话可就谦虚了,谁不知道胤儿你少时就以棋艺精湛受过老太傅的赞誉,朕那会子和你下过几次,大多输给你,你莫不是都忘了?你忘了无妨,可朕都还记得,你我甥舅俩也多年未曾对弈过了,今日就当陪朕过过瘾,顺便话话家常,如何?” 楚胤原本面色还算淡然平和,只是夹着几分疏远,可一听皇帝说起以前的事情,脸色就忽然冷了几分,显然是对皇帝所言的事情甚为反感。 说起来,他的母妃是清华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皇帝是他的舅舅,这样的关系原本该是极为亲密的可眼下,楚胤一想起这层关系,只觉得恶心。 他正要再次拒绝,皇后忽然开口:“楚王,既然陛下有此雅兴,你就陪陛下去打发打发时间吧,不然你一直待在这里,我们也不好说体己话了!这一年未见,本宫可有好多话想和王妃说说呢!” 楚胤闻言看向皇后,见皇后目光微动,微微点头看着他,他想了想,再没有拒绝。 “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皇帝一脸欣慰的笑道:“这就对了,你是朕的外甥,朕是你的舅父,本是一家人,不该如此生分,以后有空,也应该带着王妃多进宫走动!” 楚胤当做没听见这番话。 傅悦坐在一边听着,肚子一阵翻涌,忍不住掩了掩唇,唇角却不动声色的扯开一抹讽刺的笑,很淡,不注意看,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皇帝见楚胤毫无反应,倒也没继续说这些话,站起来道:“皇后还要和王妃说体己话,我们也不在这里逗留了,胤儿走吧,陪朕去乾元殿下棋!” 说完,大步垮下台阶,面色慈和如沐春风的往外走去。 楚胤微微转头对傅悦低声道:“在皇后这里待着,等我回来接你,记得,哪也别去!” “嗯!” 楚胤才站起身,看了一眼皇后,见皇后含笑点了点头,他才放心的跟着皇帝离开。 他们一走,皇后摒退左右,立刻就又把傅悦叫到跟前去,见清沅有打算上前扶着傅悦走过来,皇后当即笑道:“好了,本宫已经知道楚王妃复明的事情了,你们也别装了!” 刚才见傅悦一直在装瞎,夫妻俩还配合的如此默契,皇后就想笑,极力忍着才没有笑出来。 这话刚出,正被清沅扶着起身的傅悦就有些尴尬了,不过很快就过了,放开了清沅的手,自己走到皇后跟前。 傅悦有些好奇:“皇后娘娘是怎么知道的?” 她记得知道她复明的那些人都说过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的,按照她对他们的了解,他们既然说了保密,定然是不会多言的,哪怕皇后是他们的长辈亲人。 一直在一边安静坐着的宜川公主笑道:“是我告诉母亲的!” 傅悦看了过去。 宜川公主微微笑道:“王妃虽然装的好,瞧着和以前并无差别,可那是那些人不够细心,年前你入宫的那一次,我就看出来你不对劲了,后来两场宫宴上多番关注,就确认了,不过本宫不明白,复明乃是好似,你们为何要隐瞒?” 傅悦莞尔:“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而已,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不过没想到我如此极力掩饰,还是被公主看出来了,看来我还是得再小心些,才能继续瞒着了!” 她一向善于伪装,这么多年在父皇他们面前装的不谙世事,谁也看不出她满腹心事,瞎了这么多年,装瞎那是手到擒来的,若没有什么意外,绝对没有人看出来的,可宜川公主却从中看出不同,说明宜川公主这个人……很细心! 所以,她言语间,也不再伪装了。 反正都是自己人。 这是楚胤说的。 见傅悦面上再无半分方才和以前的单纯天真,而是眉目透彻面容平和,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都变得不复以往,就跟脱胎换骨似的,皇后看着忍不住道:“王妃看着,倒是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傅悦笑道:“大家都这么说,可能是这一年来发生太多事了吧,他们都说我长大了,皇后娘娘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她的变化确实是就像一个原本单纯无害的孩子,突然变得成熟懂事了,是长大,也是蜕变! 皇后叹了口气道:“也是苦了你了,还记得本宫第一次见你,你还像个孩子一样,可如今才一年半,就变了个人似的,嫁到秦国来,让你受了太多委屈了!” 原本和楚王府关系再好,按照皇后清冷的性子,是不会和傅悦说这些话的,可到底因为傅悦的模样,对傅悦有些恻隐之心,没来由的,就是心疼这孩子,看到傅悦,她就总会想起当年那个最讨她喜爱的小丫头,她一直当做女儿一样疼着的孩子,若她还在,眼下也就是和傅悦差不多大,长得也应该差不多吧,会是楚胤真正娶的那个人,或许,应该早就有孩子了,可一切都不复存在,傅悦的到来,倒像是延续着她的生命活在他们身边一样。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起码傅悦在许多地方,都足以和她相提并论! 傅悦笑了笑:“再多的委屈也都过去了,而且,都是值得的!” 如果没有一年前那一次的阴谋,按照她的情况和大家的隐瞒,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如今虽然经历了那么多,她也饱经折磨几经生死,可只要能复明和恢复记忆,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皇后点了点头,对傅悦愈发的欣赏,伸手握着傅悦的手将她拉近一步,微微笑道:“本宫知道王妃之前出事伤了身体,这一年来身体一直不好在养病,不过眼下看着面色红润,看来并无大碍了,以后记得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可好?” 傅悦答应的爽快:“这是自然的,之前去看姑姑,姑姑也说过让我以后多进宫走动,只要皇后娘娘不嫌烦,我会经常来叨扰的!” “那就好!” 之后,傅悦和皇后宜川公主聊了许多家常趣事,直到楚胤从皇帝那里回来,才跟皇后告退离开,去了楚贵妃那里请了个安,又陪着说了些话,午时的时候才出宫回府。 马车刚离开宫门口,傅悦就歪着头问楚胤:“王爷夫君,皇帝找你去做什么?不可能只是下棋的吧?” 楚胤笑了笑:“他哪有闲工夫跟我下棋?不过是试探罢了!”说着,他看着傅悦轻声问道:“皇后都和你说什么了?” 傅悦耸了耸肩,随意道:“也没什么啊,就话话家常,问我一些我的身体情况,又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情!” “就这样?” “那不然呢?你也没去多久啊,差不多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这点时间能说多少事情?不过我看皇后娘娘瞧着我的眼神很奇怪,她应该是想起以前了吧!” 皇后看她的眼神,是真的奇怪,仿佛在透着她看着什么,有遗憾,也仿佛在欣慰着什么。 她想,应该是看着她想到了她了吧…… “大致吧!” 傅悦歪着头皱着眉思考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有些纳闷不解的问:“王爷夫君,你之前跟我说她以前最疼我,可是为什么呢?她是谢家的女儿,我是聂家的女儿,应该跟她没什么直接关系吧,她怎么会那么疼我?” 楚胤含笑道:“皇后娘娘和你父王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特别好,聂家在你之前一直没有女儿,所以你父王一直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着,皇后娘娘后来还认了你父王做义兄,人前人后都是兄妹相称,所以她和你的关系,姑且也算的上是姑侄,你以前也叫她姑姑的,姑姑疼侄女不是应该的么?何况,你小时候最讨人喜爱,谁舍得不疼你呢?” 傅悦了然点了点头:“喔,原来是这样……” 那她都明白了。 只是…… 她又纳闷的问:“那她和皇帝关系不好是为何?” 楚胤静默片刻,道:“现在也说不清楚,你以后就明白了!” 傅悦挑眉,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可却还是没问。 她其实大致才道,或许是因为他们聂家吧…… 可是关于这些事情,楚胤从来不会和她多说半个字,其他的倒是不吝啬告诉她。 傅悦没有再问,楚胤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马车一路静静的回到了楚王府。如楚胤所料,初七的时候,皇帝就宣了谢韫进宫,命他与二皇子明王赵祎和七皇子裕王赵禩以及一众工部和户部的官员前往北境,负责修缮重建被摧毁的城池,安抚那一带的百姓,且第二天就得动身。 第二天的时候,一大波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之后随着一天天过去,年关的热闹气氛也逐渐消散,慢慢归于平静,可就在差不多消散完的时候,上元灯节到了。 因为去年就是上元灯节这一天出的事情,不管傅悦怎么撒娇,楚胤都不肯再带傅悦出去了,虽然知道现在肯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可到底想起还心有余悸,楚胤自然不肯让她出去凑热闹,可傅悦终于看得见了,自然也想出去亲眼看看,领略一番上元灯节的繁华景象,所以上元灯节前两日,因为这事儿态度达不成一致,夫妻俩罕见的冷战了两天! 倒也不是互相冷战,而是傅悦不搭理楚胤,明显就是楚胤不带她出去,她就不理他,这让楚胤颇为无奈,百般哄劝,可这丫头铁了心似的要出去,除非他松口允许她出去,不然说得再多那都是废话! 然后,楚胤也不继续哄了。 不仅不哄着了,上元灯节的前一天和当天,这厮不仅没有改变态度允许她出去,还没有继续哄着她,不晓得做什么去了,一整天都见不到人,这让傅悦更不爽了,脸色比先前更臭了。 ------题外话------ 要恢复记忆了…… 117:一份惊喜,灯火盛宴 晚膳的时候楚胤才回来,陪傅悦用晚膳,然而,傅悦直接晚膳都不肯吃了! 楚胤很头疼,故作严肃道:“臻儿,你这就胡闹了啊,燕前辈不是说过了?你一日三餐都要按时吃,不能饿着,哪能闹脾气不吃?身体不要了?” 傅悦一脸憋闷道:“那我就是想出去外面看看灯节嘛,好不容易眼睛复明看得见了,你都不给我出去,不能出去,不吃!” 说着,还鼓作气恼的扭过头去! 楚胤:“……” 楚胤有些好笑,坐在她面前,无奈的问:“去年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还闹着要出去!” 傅悦撇撇嘴:“哪会不记得?可是那都是去年的了啊,而且那是防不胜防的阴谋,我们都没想到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且当时王爷夫君你好走不了路呢,可现在你都好了啊,我相信王爷夫君会保护好我的啊,难道你不相信你自己?” 楚胤当即摇头:“自然不是!” 傅悦忙顺杆而上:“那不就得了?别说现在不会有人敢动我,就算是有,你会保护我的啊,王爷夫君最厉害了,所以,根本用不着如此草木皆兵庸人自扰,你就让我去呗,好不好?” 说着,还挪上前一些,伸手抱着楚胤的手臂撒娇,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和满是希冀的眼神,让楚胤差点无法拒绝。 他最扛不住的,就是她撒娇的样子,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只要她撒个娇,许多要求他都无法拒绝…… 自小就有这个毛病! 楚胤没说话,静静地瞅着她撒娇的样子,故作深沉。 傅悦可见他一脸深沉不肯松口,更加不高兴了,小脸一垮,丢开他的手臂,然后坐会了刚才的位置,气呼呼的哼道:“不行算了,反正我一定要出去看灯,你不给我也要去,大不了你不带我自己去!” 楚胤饶有意味的挑眉:“你自己怎么去?” “要你管!” 楚胤淡淡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和蒙筝说了,若是我不肯带你出去,就让她把你带出去对吧?” 傅悦扭过头来,一脸郁闷,目光狐疑的问:“你怎么知道?蒙筝告诉你的?” 楚胤摇头:“倒也没有,她是你的人,你不让她说的话,她怎么可能与我说?” 这是实话,蒙筝是祁皇和傅青霖亲自挑选派在傅悦身边的人,是祁国皇室暗卫中的第一高手,由祁皇命人特别调教来给傅悦的人,奉傅悦为主,只忠于傅悦,哪怕会帮祁国的在这里的暗探和祁国那边联络,也只是顺带的,她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傅悦,听命于傅悦。 “那你怎么知道?” 楚胤悠悠笑道:“随便猜的,本来也只是猜测,你现在证实了!” 他不松口,王府上下是不会放她出去的,在这个情况下,她想出去,也只能是让蒙筝带她出去,而蒙筝的武功,绝对是可以悄无声息的带着傅悦出去的! 傅悦:“……” 混蛋! 傅悦一脸的懊恼,直接又不理他了! 他知道了,那肯定是不会让蒙筝把她捎出去的! 泡汤! 楚胤瞧她那赌气的小脸,十分无奈,面色沉吟的权衡斟酌片刻后,仿佛妥协了,一副商量的语气:“这样吧,只要你听话去用晚膳,我就答应你,今晚会带你去看灯好不好?” 傅悦眼前一亮,立刻扭头过来,喜出望外的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 傅悦当即眉开眼笑。 楚胤这才问:“那臻儿现在可以去用膳了么?” 傅悦听他这话,笑容立刻收住,睨视着他,眼神很是古怪:“我不信你,我央求了了那么久你都不肯给我出去,怎么现在那么好说话?不会只是为了哄骗我用膳吧?” 楚胤一本正经的反驳:“你这是什么话?你夫君我一向一言九鼎,岂会哄骗与你,说了带你去看灯就会带你去,这样好了,我若是哄骗你,你今后都不要理我好了!” 傅悦瞅着他这神情,似乎也不像是忽悠她的…… 可是这厮可是惯犯,以前不晓得一本正经的哄骗她多少次了,啧啧,不可尽信! 不过…… 她微扬着下巴瞅着他没好气道:“你要是忽悠我,我明天就不吃东西!” 楚胤迟疑了一下,之后爽快的点头:“行!” 傅悦这才再次眉开眼笑。 “那我这就命人传膳了?” “嗯!” 楚胤这才朝外面出声让楚青传膳。 然后,才伸手要把傅悦扶起来,可刚碰到傅悦,正要扶起她,傅悦却没顺势起来。 “咦……等一下!” “怎么?” 傅悦目光停在楚胤扶着她手臂的手,一脸的狐疑惊讶,瞅了一眼后,将楚胤的手扯到跟前,掰开他的手掌上下看着楚胤手心手背上参差不齐的伤痕,脸色突然就变了。 楚胤这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忘了掩饰他手上的伤…… 正要缩回手,可傅悦哪里肯让他缩回,用力的拉着,打量完这只,还把另外一只也拉过来看了,见另外一只也是有不少划痕,伤痕累累的瞧着有些触目惊心,立刻仰头很是紧张的问他:“你的手怎么回事?为何那么多伤?” 楚胤温声笑道:“不小心弄到的,没事,都只是皮外小伤,臻儿别担心!” 傅悦倒也知道这样的伤不会有多痛,都不过是皮外划伤,很浅,就一条条红痕,少数的几条出血了,虽然不是严重的伤,可是还是很难受,很是纳闷的问:“你去做什么了啊?怎么会划伤成这样?” 楚胤压低了声音柔声道:“都是军务上的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好了,别问那么多了,去吃东西吧!” 傅悦微微耷拉着脑袋,看着楚胤双手上的伤痕,神色憋闷的咕哝:“怎么那么不小心啊,那么多伤……” 许是因为心里难受,声音都哑了几分,带着几分腔意。 楚胤重新坐下,抽出傅悦握着的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笑道:“好了,这些都是皮外小伤,我都没感觉的,臻儿不必在意,别难过了啊!” “嗯!”傅悦闷声点了点头,然后想了想,又忍不住一脸认真的看着他叮嘱:“你以后要小心些,做什么都是,不许再受伤了啊!” 楚胤忽而笑了,脸色愈发柔和纵容,眼中满是宠溺,点了点头柔声低语:“好!” 傅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跟着楚胤去用膳了。 许是因为楚胤手上都是伤痕,傅悦也不闹了,吃饱了之后,竟然也不催着出去,似乎把这事儿给忘了,而是后知后觉的让清沅找来药膏,亲自给楚胤涂涂抹抹,楚胤其实根本不在意这点伤,原本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似的存在,可傅悦要给他擦药,他倒是没拒绝,任由她捣腾,然后,去看灯的事情,傅悦一时间忘到九霄云外了,楚胤也不提起了。 直到傅悦给楚胤涂好了药,天也彻底黑了下来,楚青的声音响在门外:“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楚胤闻声淡淡的道:“本王知道了,这就过去!” 傅悦刚洗好手,听到这主仆俩的对话,挑眉问:“王爷夫君你要去哪里?” 楚胤笑道:“刚才答应你的都忘了?自然是带你去看灯!” 傅悦愣了愣:“啊?” “怎么?” 傅悦迟疑了了一下,神色有几分挣扎,而后果断闷声道:“其实不去也是可以的,你的手伤成这样,要不算了……” 楚胤一脸正经严肃的打断傅悦的话:“怎么能算?说好了带你去看灯就一定要去!” 傅悦:“……” 早前还死活不给她出去,现在她都不是非得出去了,不正好如他的意?他怎么反倒态度那么坚决? 楚胤上前,捞起她的手裹于掌心,含笑轻声道:“别在这里耽搁了,走吧,去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灯火盛宴!” 傅悦听着这话,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还没问出口,人就被楚胤拉着往外走去了…… 楚胤没带她出府! 而是带她到了隔壁的长明楼,抱着她纵身一跃的到了三楼的观景台! 观景台上灯火通明,确切的说,整个王府都灯火通明,比过年还要明亮几分。然后,比往常还要安静,好像一个人都没有…… 可这不是重点! “你不是要带我看灯?不出府去上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看灯!” “呃……” 傅悦看了看王府四处的灯火通明,眨了眨眼:“就看这些啊?” 那这不是忽悠她么? 楚胤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说着,不晓得从哪里拿出一根白绫,在傅悦的困惑下,走到傅悦后面,然后,将她的眼睛缠上,挡住她所有的视线。 傅悦目光忽然被挡住,抬手就要扯开白绫,却被楚胤制止:“别扯!” 听他的话,傅悦倒是不扯了,只不解的问:“不是要看灯?你遮住我的眼睛作甚?”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傅悦:“……” 吊人胃口! 听他的话,她静静地站着,没有再问,也不再扯白绫。 然后,仔细一听,似乎原本万籁俱寂的周边有一些奇怪的动静传来,很细微,却还是被她听见了…… 什么东西? 她好奇着,侧着耳十分仔细的去听周围的动静,猜测着到底是什么,可却还是猜不出来,只能等着揭开白绫了。 不过也没等多久,楚胤就再次走到她后面,解开了蒙住她眼睛的白绫…… 傅悦刚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 只见整个王府上空,满天遍布着数不尽的孔明灯! 那些孔明灯慢慢的往天上飘起,飘荡在王府上空,整个王府上空顿时也明亮了起来,四下周围王府的各个角落还不停的有人点放孔明灯,它们冉冉升起,点缀着本就荧光闪烁的天空…… 傅悦整个人都狠狠地震撼住了,愣愣的看着周围这一番灯火辉煌,如楚胤所言,当真是一场灯火盛宴…… 傅悦震撼惊艳着,好一会儿后,才稍稍回过神,扭头看着一边的楚胤,许是心里激动,话都说不利索了:“这是……这些都是你为我准备的么?” 楚胤点了点头,笑道:“算是吧!” 傅悦被他的回答逗乐了:“你这……什么叫算是啊?” 楚胤失笑道:“傻瓜,这么多孔明灯,自然不只是我一个人做的!” 傅悦一听,抓住了重点,瞪圆了眼惊奇地问:“这是你做的灯?” 楚胤点了点头:“大部分是!” 这些灯不是工匠做的,而是他和燕不归花了两天亲手做出来的,只为了给她一个惊喜,让她高兴高兴! 傅悦当即了然:“所以你的手也是因为做这些灯才伤成这样的?” “嗯!” 傅悦顿时说不出话了。 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之忍不住红了眼。 楚胤上前两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微微笑问:“臻儿可喜欢我给你准备的这场灯火盛宴?” 傅悦扬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点这都欢喜道:“喜欢,这是我复明以后,看到的最美的画面,谢谢王爷夫君!” 这漫天的孔明灯,大概就是世间最美的画卷了吧,比外面街上那些好看不知道多少。 她很喜欢! 楚胤笑了笑,然后递了个眼神给不远处的楚青,楚青会意退下了,很快,傅悦就听见了后面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去,结果看到一群王府的下人捧着好几个点了火的孔明灯走来,有一个婢女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有笔墨。 “呃……这是做什么?” 楚胤笑道:“自然是让臻儿亲自放灯!” 傅悦闻言眼前一亮,很是不可思议:“放灯?这些灯我可以自己放?” 楚胤道:“自然可以!” 说着,拉着她上前,站在一盏灯前面,傅悦看到一边的婢女捧着的笔墨,好奇问:“这笔墨又是做什么的?” 楚胤对她解释道:“臻儿有何心愿可写在上面,然后再放飞,据说把心愿写在孔明灯上放飞,可以如愿!” 傅悦闻言,倒是忍不住揶揄了:“啧啧,这个会灵验么?” “就是个念想和寄托,臻儿若是没有愿望或是不信,那也可以不写!” 傅悦闻言忙道:“那不行,我要写,反正灯都点了,顺带着呗,凡事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说着,伸手拿起了托盘里的笔…… ------题外话------ 浪里个浪,恢复记忆倒计时! 118:放灯许愿,记忆涌现 可是,傅悦握着笔琢磨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写什么。 楚胤见她握着笔半晌不懂,挑眉问:“怎么不写了?” 傅悦有些囧,努了努嘴闷声道:“我不知道写什么!” 楚胤哑然笑道:“傻瓜,随便写点就好了,心里想什么就写什么,不必太过刻意和拘泥!” 闻言,傅悦却不赞同楚胤的说法,一本正经的反驳:“那不行,怎能随便呢?虽然不知道会否灵验,可不是有一句话么?说是心诚则灵,何况国师师伯以前说过,祈愿的时候定要虔诚不可敷衍懈怠,否则不仅不能如愿,还会因为不敬天神受到上天惩罚的!” 祁国不像其他国家一样信佛教,而是举国上下信奉天神,而苍茫山姬家就是祁国上下敬仰的存在,每一代的国师都会被当成天神的使者而被尊重,哪怕是皇室都对苍茫山姬家的人敬重三分,祁国境内到处都建有天神庙,以供百姓供奉,信奉天神并非祁国建国才开始的,而是早在之前千百年前就从那一带地区慢慢流传下来的信仰,因为姬家发迹于苍茫山,之后世代以以扶危济难为己任从而受到百姓们争相称颂拥戴,而姬家一向神秘,外人只知姬家的人不仅能勘测天意,还医术高超,所处的苍茫山也是外人寻不到的存在,传说那里是仙境一般的地方,如同海市蜃楼,故而久而久之,姬家在百姓心中,如同神祇一样的存在,祁国建国后,开国皇帝傅晅因为早年受到姬家恩惠从而笃信天神,加上祁国所出地区大多数以天神为信奉,就诏令祁国上下,尊封姬家家主为国师世代传承,以天神庙取代其他教派,百年下来,这个信奉早已在祁国子民心中根深蒂固,倒不是没有人信佛,早在百年前,天下各教派可谓百花争艳,佛教自古流传,在各国都有信奉,祁国少数人也是笃信佛,且祁国内也有一些寺庙和尼姑庵,可只是少数,傅悦在祁国十几年,和姬家那两位接触多,自然也受些影响,不过她对天神也好,佛教也好,都只是尊重,而不是全然相信。 这份尊重,也不过是大多数源于对苍茫山姬家的敬重,算起来她是姬亭的徒儿,也算半个苍茫山的人了,所以,这些年他们二人说的一些话,她都是记得的。 楚胤闻言笑了,点了点头,道:“那好,臻儿就好好想想,想想你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再写上去!” 傅悦一阵苦恼,道:“唔,我不知道啊,一时间想不出来,那不然这样好了,王爷夫君你先写这个,等一下我再写好不好?” 说着,笑眯眯的把笔递给楚胤。 楚胤没接笔,而是挑了挑眉笑道:“可是这些都是准备给你的!” 这里就只有五个孔明灯,是他特意准备来给她放的,做的比其他的那些大一些,也精致一些,看着就好上许多,其他的都吩咐下面的人放了。 傅悦笑眯眯道:“没事啊,写了这个还有四个呢,而且说不定你写了之后,我就知道写什么了啊!” 楚胤听到她后面的话,觉得很在理,点了点头,接过笔:“也行!” 说着,他想了想,然后上前,在一盏孔明灯上写下一句很随意却很应景且合时宜的话。 傅悦走过去看着,跟着念了出来:“年年有今日……” 说着说着,楚胤忽然转头看着,抬手抵在唇上,很认真的:“嘘!”了一下。 傅悦眨眨眼,一脸懵。 “怎……怎么了?我念错了?” 楚胤道:“傻丫头,许愿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了!” “有这回事?” “自然!”楚胤神色倒是突然认真了起来。 傅悦虽然纳闷,可还是点了点头,乖巧道:“哦哦,那我不说了,你继续写!” 楚胤这才走到另一边,写了下一句:岁岁有今朝! 写完后,才把笔放下在下人捧着的托盘中,望着她笑道:“以上两句话便是楚胤此生对臻儿的唯一所愿,不知道臻儿可愿如我所愿!” 他的话很温柔,一字一句全都砸到了傅悦的心头,傅悦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芒,仿若星光点点,弯着眉眼点头道:“好,我记住了,定会尽我所能,让王爷夫君得偿所愿!” 楚胤改正她的话:“不是尽你所能,而是一定要做到,我也会倾尽所有不惜一切,护你周全保你无忧!” 傅悦红了眼,笑着点头道:“好,我会的!” 楚胤这才满意,道:“那现在臻儿亲自把这盏灯放了!” 傅悦颔首,上前,刚要伸手从那两个婢女的手里接过孔明灯,可刚伸手,她想了想,扭头对楚胤道:“王爷夫君,你和我一起放吧!” 楚胤眉梢一挑,而后笑着点了点头,上前,然后和她分别一人一边双手以捧接的手势从两个婢女手里接过孔明灯,然后,站在那里微微闭眼实在默念着所许之愿,然后,又很有默契似的,一起睁眼,微笑着将孔明灯放飞,那一盏灯脱手之后,慢慢的飘向天际,混在天上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灯火之中,不过,这一盏灯因为是精心准备的,在那一片灯火中还是比较吸引眼球的。 傅悦仰着头看着那盏灯越飘越高,笑得越来越明媚灿烂,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雀跃着,仿佛已经许久了,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发自内心的开怀雀跃了。 楚胤觉得,他和燕不归丢下一切什么也不管的给她准备这一场灯火盛宴,真的很值得。 他记得,她八岁那年的上元节,他带她去放灯,那一年的上元灯节很热闹,她说想放孔明灯,他就给她买了好些,全都给她放,整整十个,她每一个都许了愿望,后来许着许着,冤枉没许完,灯却放没了,然后不依不饶的催着他再去买,罗里吧嗦的折腾了许久,每一盏灯许一个愿望,那一晚,她放了几十个灯。 当时她很认真的许愿,一边写一边说,他在一旁陪着她,瞧着她煞有其事的说着心愿的样子,每每都都忍不住提醒道:“许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他,从不信神佛,不过是随口一句提醒,没想到一语成谶。 她所有的愿望,全都一个个的说了出来,然后一个都没有实现,且讽刺的是,在不久之后,就被以一个残酷的现实全部粉碎摧毁,且,碎得鲜血淋漓! 所以,许愿不能说出来,否则就不灵了这句话,刚才他想都没想就说出来,因为他信了。 放了第一盏灯后,第二盏灯便是得傅悦自己写心愿。 傅悦其实还是没想好写什么,可是还是拿起了笔,走到第二盏灯前面,歪着头冥思苦想着。 她有很多心愿,却一时间不晓得先写哪个好…… 她希望祁国万世传承,希望天下太平安宁…… 希望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希望母后青春永驻欢喜无忧,希望哥哥万事顺心夫妻美满,希望…… 希望楚胤和她,能花好月圆长长久久…… 原生者安然逝者安息…… 一时间脑子就这么乱了…… 傅悦很纠结。 楚胤见她许久不动,正要上前问她又怎么了,就见她忽然把笔一伸打算写,便没有上前,可是傅悦刚动笔想写,就又再次愣住了。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稚嫩却很严肃认真声音似乎穿过一道很长的时光隧道穿梭而来…… “愿祖母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愿父王事事顺心百战百胜……” “愿娘亲永葆青春永世无忧……” “愿大哥……” 傅悦整个人都僵在那里,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 随着这道声音错乱一般的不停响起,脑海中也突然涌现出一个模糊却熟悉的画面,那一段记忆,仿佛水坝决堤一般涌现出来,怎么也阻止不了,然后,如狂风一般急骤的冲刷着她的脑海…… 那仿佛也是一个灯火辉煌的上元灯节,到处都是璀璨的灯火,是那样的繁华似锦,她拿着一支笔站在一盏孔明灯前面,刷刷刷的奋笔疾书,写着她心中所有的愿望,然后一边写一边念着,那样的认真专注,带着十二万分的诚心,对着每一盏灯许着一个又一个心愿,不知疲倦,不知收敛…… 祖母,父王娘亲,哥哥们,二叔二婶,还有那一大群的叔叔伯伯,每一个人她都许了愿…… 似乎睡一个少年,也是任劳任怨一般帮她拿着灯让她写,一次又一次,仿佛十分纵容,只在她念念叨叨的时候,忍不住提个醒…… “傻丫头,你许愿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可就不灵验了……” 她不以为然,还振振有词:“胡说八道,既然是向老天爷许愿,肯定是说出来才比较有诚意,阿胤哥哥你稳着点,我在写呢!” “……” 写了几个字,她催促道:“哎呀,阿胤哥哥你往下低一点,我够不着!” 已经是少年的他,足足比她高出一大截,不过因为很迁就她,原本就把孔明灯放低了许多,她倒也不是真的够不着,只是有些手酸,听着她的话后,少年捧着孔明灯直接弯了下腰:“好,这样够着了吧?” “嗯嗯,别动啊,快写好了!” 少年忍不住念了一句,言语间却满满的宠溺:“让你平时挑食,现在好了吧,不长个儿!写个字都够不着,以后记得多吃点!” 她听着有些郁闷,反驳道:“哼,我都吃很多了,再多吃会成小胖妞的,再说了,我这是因为还小,父王说了,和我一样大的那些小姑娘都没我长得高,等我长大了,一定比阿胤哥哥你高!” “喔……那我拭目以待!” “……嗯哼!” 一连写了好多个后,那长得格外俊秀的少年脸色有些臭了,不高兴的问:“臻儿你这可就偏心了啊,怎么写了那么多个愿望都没有一个是写给我的?” 她道:“等一下嘛,下一个就是阿胤哥哥的了!” “为何我的要后面才写?” 她眨了眨眼,很认真的回答:“因为阿胤哥哥是我的未婚夫,要和我的放在一起写啊,我是家里最小的,肯定要排在大家后面,唔……阿胤哥哥要和我的放在一起,肯定要后面写啊!” 少年闻言,仿佛很高兴,面上一扫阴霾,笑的跟朵花似的…… 写道他们两个的时候,她是这样写的:“愿阿胤哥哥和我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写完后,他瞅了一眼,纠结道:“写错了吧!” “啊?哪错了?” 他一本正经的纠正:“应该是永生永世!” “……” 她默了默,郁闷道:“可是我都写好了啊!” 他果断道:“那就再写一个!” 她不依,闷声道:“不要,为什么明明是我们两个的愿望要是我自己写?阿胤哥哥想改自己写!” 他点头的很快:“行,下一个我来写!” 然后,放了那一盏,下一盏灯他亲自写了,可并非愿他们永生永世不分离,而是:楚胤愿臻儿永生永世顺遂无忧! …… 楚胤见傅悦正要写却忽然愣在那里,整个人僵硬了一般,他正疑惑,上前看她,可以上前,看到她苍白着脸瞪圆了眼的样子,顿时就被她吓到了,正要问她怎么了,就看到她脸色越来越难难看,眼中慢慢的空洞起来,然后,手中的笔就这么掉在地上了,他尚且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她忽然退后一步,抬手捂着脑袋,脸色很是激动。 楚胤见状,心下一个咯噔,立刻拉住她急声问:“臻儿,你怎么了?” 他的声音,她仿佛听不见一样,脸色很是苍白激动,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捂着头踉跄几步,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整个人重重的瘫坐在地上,瞪着眼扭着头,似乎很痛苦,脸色也慢慢的变得狰狞起来。 她脸色越来越狰狞难看,脑袋不停地晃着,嘴里还不停地念着:“不……不要……不是……” 呼吸愈发急促,眼神越发的惊恐绝望,仿佛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 楚胤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好,l脸色骤然大变,当即疾步上前蹲在她面前拉着她急声问道:“臻儿,你到底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题外话------ 浪里个浪…… 119:傅悦醒来,很长的梦 傅悦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一阵激烈的反应后,整个人就瘫软在楚胤怀中,不省人事了。 本来好好的一场灯火盛宴,以傅悦的昏迷而告终,也因为傅悦的昏迷,王府上下顿时陷入一片紧张之中。 楚胤把傅悦抱回墨澜轩西院后,燕无筹也急忙赶来,给傅悦诊了脉,却查探不出有任何不妥。 在燕无筹得出结论后,最先开口的是燕不归:“没有异常?这不应该啊,若是没有异常,她为何会突然昏迷?” 燕无筹道:“据我判断,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她心脉浮动很大,哪怕现在人已经昏迷不醒,心跳还是异常急骤,应该是受到不小的刺激才导致情绪大动昏迷的,所以哪怕是昏迷了,也无法立刻平复下来,可具体的情况如何,得先知道她是为何昏迷的!”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坐在床边面色凝重紧绷的楚胤。 刚才他们都不在长明楼上面,当时傅悦身边除了那些下人,便是楚胤,而楚胤应该最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楚胤不晓得为何,脸色很是沉重,坐在那里握着傅悦的手,许久都不曾开口。 他不说话,他们就急了,冯蕴书当即急声问:“阿胤,这到底怎么回事?臻儿怎么会突然昏迷?她不是玩的好好的么,应该高兴才对,怎么会受到刺激呢?” 楚胤神色微动,极力平复着心里复杂紧张的情绪,哑着声压抑的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要恢复记忆了……” 闻言,大家脸色都骤然大变。 …… 一连数日过去,傅悦都没醒过来! 她这次昏迷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可却迟迟不见醒来,昏迷期间人也很平静,好像睡着了一样,可昏睡了六七天,哪怕身体毫无任何异常和不妥,还是让大家心急如焚,燕无筹每日诊脉,也都无法判定她会昏迷多久。 不过这几天,楚王府到底又一次被京中上下议论纷纷了,倒不是不利的言论,而是上元节那天晚上楚王府的那一场灯火盛宴,当时楚王府伤口飘着漫天的孔明灯,自然是被整个暨城的人看到了,还有很多百姓跑到楚王府外面观赏,这一场漫天灯火的美景,令许多人惊艳赞叹艳羡无比,如今京中谁不知道,楚王为了讨楚王妃的欢心,准备了一场灯火盛宴,如此情深,让暨城上下的姑娘女眷们都羡慕不已,楚王爱重王妃一直都不是秘密,会做出如此有心的事情倒也不意外,只是,也有许多人猜测着楚王此举何意,要知道,楚王妃可是个瞎子呢,折腾这么一场美景,她根本看不到啊…… 有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嫉妒,暗中嗤笑楚王这是对牛弹琴之举,让一个瞎子看灯火,简直是多此一举! 可自从那天之后,楚王府再度闭门谢客,仿佛外面的议论纷纷,楚王府都毫不在意,任由外面的人瞎折腾。 大家伙已经守着傅悦六七天了,可一天天过去,傅悦根本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燕无筹今日过来诊脉,也只说她一切如常,一直未曾醒过来,许是她自己根本不想醒来,而她也好似陷入了某种梦境之中,怎么叫都不醒,若非还有呼吸,就跟个死人一样,静谧安详得没有半点生气。 楚胤每日都守着她,一步也不肯离开,就是为了她醒来的时候他可以在身边,只是人已经平静下来了,一开始那两日他还因为她会恢复记忆而恐惧紧张,怕她醒过来又希望她醒过来,一刻都不肯闭眼,一步也不肯离开,可后面许是想通了,慢慢的恢复了平常心,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她昏迷着,他陪着她,她醒过来,不管会怎么样,他也陪着她不让她一个人面对,这就是他唯一能做的,其他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的过去,傅悦整整昏迷了二十多天! 她这样的情况,燕无筹医术再如何高超,都无法确定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只说她随时会醒,他们都隐隐明白,她不醒,并非醒不过来,而是她或许自己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面对那些悲痛的记忆。 不过还好,她虽然一直昏迷,可脉象并无任何不妥,因为有按时给她用药水擦拭身体调养,还每日给她施针通经活络,身子也没有因为长期昏迷有异常,大家虽然担心,可她昏迷那么久,大家的心神也都慢慢平复下来,没有一开始那几天那样如临大敌般紧张恐惧,只随缘一般等她醒来,而楚胤也不再时刻守着她,毕竟他并非无事可做,他掌管四十万大军,还操控着许多事情,总不能一直陪着她什么都不做,不过他有事处理不在的时候,他都会让冯蕴书或是安姑姑她们看着她,他和燕不归毕竟还有太多事情需要筹划和处理,只能无事的时候守着她。 不过,听了燕无筹的建议,楚胤陪着她的时候,都会和她说话,或是读书给她听,二十多天下来,床边的桌上,已经堆了很高的一堆书,都是读给她听过的,当然,也都是她以前喜欢看的书,燕无筹说,她现在的情况保不准对外界是有感觉的,他是她最信任依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或许对她来说会有安全感,也会让她有想要醒过来的欲望。 其实楚胤依旧是有些矛盾,他不想她昏睡着,却也希望她一直昏睡着,在他们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前,这样睡这也好,什么都不用面对,什么都不用承受,等他们把所有的恩怨和仇恨都了结了,她再醒过来,或许不至于太过悲痛,可是,有些事情该面对的,谁也逃不掉…… 也不晓得是巧合还是天意,傅悦醒来的这天,楚胤和燕不归都出府去处理事情了,且刚离开没多久,冯蕴书也在处理各地送来的账目,守着她的人是安姑姑和清沅,彼时安姑姑在熬制给她擦身体的药,所以,唯有清沅一个人。 清沅百无聊赖的站在床边许久,只是无意中转头循例看一眼傅悦,结果,就看到了傅悦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帷幔顶,整个人都寂静无声的,没有半点动静,和昏迷时一样平静宁和,可人确实是醒着的! 清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不假思索的就扑上前去,欣喜得哭了:“公主……公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傅悦听到这个声音,本来没有丝毫波动的眼神和目光有了些许反应,缓缓转过头来,看着高兴到哭的清沅,只是,整个人还是有些茫然空洞。 然后,下意识的撑着身体起来,怔怔的看着自己所在的地方,一阵恍惚之后,才把目光再次放在清沅身上,目光很是奇怪,苍白的嘴唇扯了扯,一个嘶哑无力的声音响起:“清……清沅?” 清沅重重的点头,又哭又笑的道:“是……是奴婢,公主你醒来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了快一个月了,对……对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傅悦神色茫然的看着她,没有开口回答。 清沅见她没有开口,神色还那么奇怪,还想问什么,可是突然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当即一抹眼泪后知后觉的道:“对了,我怎么忘了,得赶紧让人去告诉王爷才行,公主你等一下,我去让人告诉王爷!” 说完,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往外跑去了。 清沅刚出去没多久,安姑姑就最先冲了进来,可是,她进来的时候,傅悦的床榻上已经空空如也! 之后,冯蕴书也闻讯而来,知道傅悦醒来后不见了,当即在府中到处去找,可都没有傅悦的踪迹…… 傅悦不见了! 和傅悦一起不见的,还有蒙筝! 楚胤今日出城去了,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傅悦醒来失踪的一个多时辰之后,此时天已经黑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燕不归,两个人是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得到傅悦醒来的消息匆匆赶回来的,两个人回到王府,知道傅悦不见了,当即脸色大变,幸好和傅悦一起不见的还有蒙筝,倒是不必担心她的安全,只是…… 楚胤和燕不归倒没有和冯蕴书一样派人到处去找,而是不约而同的猜到了一个地方,然后一同去的。 当年一场大火,庆王府被烧成一片废墟,只剩残垣断壁,经过十几年的放置不管,已经残败不堪,而这一片残败在夜幕之下,更是透着一股子阴森和萧条的感觉,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的废墟,白天都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更别说晚上,因为这里太过阴森,又代表了太多禁忌,周边附近的百姓都因此搬离,所以,这里几乎半点人气都没有,只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都是虫叫声。 当年建国时,庆王是第一功臣,帝王之下第一人,所以太祖皇帝下诏敕造的庆王府不仅华贵精致,还是暨城中最大的府邸,当年出事后,也不知道为何,皇帝虽然灭了聂家,可却没有让人处理庆王府的一堆废墟,甚至有官员提及此事也都置之不理,或是面色不悦震怒,久而久之,谁都看得出皇帝有意避开此事不谈,再没有人敢提及此事惹皇帝不悦,更别说处理了,所以,就任由它荒废搁置,十几年下来,除了残垣断壁的废墟堆,就是杂草树木混乱而生,这样的地方,又是暗夜之中,哪怕天上有半轮明月,可偌大的地方,想要找个人可不是易事,楚胤和燕不归分头找了一会儿,楚胤才在一片杂乱的草木边找到了她,而蒙筝就守在她不远处站着看着她,不打扰,却无声的保护陪伴着。 楚胤只依稀看到那边蜷缩着一抹白色,看不清她的样子,只可以确定她是整个人缩在那里的,而蒙筝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之中,若非他视觉好,都注意不到蒙筝。 他一看到她,想都没想就疾步往她走去,蒙筝许是听到了动静,下意识的想要上前拦着,可一看到是他,就直接隐匿起来。 一步步走近,楚胤才算看清楚了些,她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个秋千架,而她背靠着秋千架的木架,这个秋千架是那场大火后少数没有被烧的东西之一,因为所处的位置空旷,所以并未引来火势从而保存了下来,可这么多年过去,秋千已经断了,只剩下这两边的木架,而她正靠着其中一边。 楚胤记得,这个秋千,是庆王叔亲手做给她的! 聂家一直没有女儿,所以这种女儿家玩的东西是没有的,直到她的降生和成长。聂家才慢慢多了许多小女儿家才喜欢的东西,聂夙爱女,她的那些玩具大多是他亲手做的,这个秋千也不例外,不仅是聂夙亲手做的,还是用最好的楠木做的,所以风吹雨打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 而她此时背靠着那个木架坐在那里,双手抱着腿,微微低着头缩在那里,整个人都萦绕着一股充满绝望的哀伤,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走投无路之下,缩在了一个她觉得安全的地方…… 他原本急切的步伐在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停了下来,静立片刻后,才提步慢慢走近,终于,走到了她的面前,缓缓蹲下,将脱下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傅悦这才有了些反应,动了动,然后,慢慢抬起头,随着抬眸看着他,夜色下,他看不清她的眼底是什么样的,可他感觉得到那种极致的绝望和悲伤。 他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还是不晓得该如何劝说,静默片刻后,才轻声道:“地上很凉,你刚醒来,别坐在地上!” 她看着,没有反应,也没有任何言语。 就在他要扶起她的时候,她才出了声,却是异常的平静,她没有说其他,只平静的叫了他:“阿胤哥哥……” 楚胤呼吸一滞,只觉得眼热鼻酸,极力忍着,可还是忍不住落下的眼泪。 她顿了顿后,再次开口,仿佛在阐述着别人的故事。 她说:“阿胤哥哥,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题外话------ 唉,一个很长的梦啊…… 120:梦起当年,好好活着 她的声音很轻很缓,犹如一根羽毛飘飘荡荡的落在他心里,明明一点力道都没有,可却仿佛千斤重锤砸在心头,令楚胤一时间呼吸都觉得困难,更别说说话了。 她瞥开目光,张望着周边虽然已经没入夜色看不清楚了,可刚才她来的时候天还没黑,那满目萧然的样子,盘旋在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早已没有任何当年庆王府的影子,傅悦现在整个个人都是麻木的,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茫然无措的低声呢喃着:“明明……明明在梦里……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说着,她再一次紧紧地抱着自己缩在那里,甚至一颤一颤的,似乎是冷,又仿佛是在害怕,整个人都萦绕着无助和害怕,呼吸都因此变得十分困难压抑,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可又在拼命忍着没有哭出来,可透过那朦胧的夜月光,楚胤清楚的看到她在流泪,咬着牙关流泪。 楚胤什么也没说,只是上前一些,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然后,原本还忍着不哭的傅悦,在被楚胤搂在怀里之后,如江河决堤一般,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起来,只是放声哭着,没有说任何话,可那样绝望而无助的哭声,却比千言万语还要令人心痛,让楚胤和在不远处看着的燕不归都忍不住心疼到几乎麻木。 傅悦是哭晕过去的,原本昏睡了二十多天,她体力就很弱,一醒来就来了这里,如今天气还有些冷,她穿的如此单薄的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心理上还承受了如此刺激和打击,可谓身心俱疲,哭着哭着人就昏迷过去了。 …… 今年暨城的冬天,远比往年要冷上许多,而庆王府,原本京中最是热闹温馨的王府,因为所处季节和眼下的局势,到处都十分冷清,加上到处悬挂着丧礼用的白布和白色灯笼,显得格外的悲凉萧瑟,是了,庆王府眼下正在办丧礼,因为前面庆王和骠骑大将军以及六位世子公子们惨死沙场,之后老王妃丧子丧孙承受不住从而一病不起,数日前庆王府因通敌叛国之罪被禁军包围,还有暗龙卫暗中监视,老王妃双重打击之下撒手人寰,如同一夜之间,聂氏一族由辉煌跌入尘埃。 聂兰臻在祠堂跪了一天了,作为孙女,女儿,侄女和妹妹,也是眼下聂氏嫡脉唯一幸存的血脉,这一场祖孙三代的丧礼,一直都是她在守灵,平时娘亲和二婶她们大多在,可今日不知为何,一天下来,都不见她们二人的踪影,所以,在跪了一天灵之后,聂兰臻拖着疲惫到极致的小身体,往青云楼去,那是父王和娘亲住的院子。 她今年才不到十岁,可精致娇嫩的面容却透着一股少年老成,面上笼罩着一股仿佛麻木到极致的绝望,死气沉沉的没有任何生气,因为一再痛失至亲,她也瘦了一大圈,看着她眼下的模样,怕是没有人会相信,就在不久之前,她也有张扬明媚无忧无虑的那一面。 没有让婢女跟着,聂兰臻自己一个人去找娘亲,可人还没到青云楼,就看到管家爷爷带着几个人匆匆往青云楼走去,她有些疑惑,蹑手蹑脚的跟上。 终于一路跟着他们到了青云楼,管家爷爷警惕性很高,一路上屡次停下来看周围,在青云楼外面的时候更是停下来环顾一周看看有没有人,聂兰臻还好熟门熟路的知道怎么躲避,所以没有被发现,在他们走进青云楼的大厅之后,聂兰臻才从隐蔽处走出,小心翼翼的靠近,趴在墙角听着。 这几天娘亲很不对劲,似乎有事情瞒着她,眼下更是奇怪,娘亲不告诉她,她就自己偷听。 然后,里面很快传来管家爷爷的声音。 “启禀王妃和二夫人,老奴已经避开暗龙卫的监视,在府中各处都洒了油,只待一声令下便可点火!” 之后,是娘亲清冷寡淡的声音:“很好,有劳周叔了!” 老管家姓周,是周老王妃陪嫁过来的下人! 周老管家没再说话,倒是二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温婉中带着几分忧惧:“大嫂,这样有用么?” 燕无瑕神色悲怆绝望的冷笑道:“有用无用,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总要试一试,成了,聂氏便不至于血脉断绝,败了,也终归不过一死,既然都是死,与其被赵鼎判决处死,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的死!” “那好,一切依大嫂所言,反正事已至此无力回天,聂氏这一劫在所难免,明哥他们都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与其死在刑场任人宰割,倒不如轰轰烈烈的自我了断,如此,倒也还能少受一些折辱!” 说着,顿了顿,二婶又有些顾虑的问:“只是大嫂能确保我们这样声东击西真的能保住臻儿的性命么?眼下庆王府外面除了禁军,还有赵鼎的暗龙卫暗中把守,就算府中起火,乱的也不过是禁军,可暗龙卫的人可不好糊弄,如今王府暗卫被赵鼎派人屠杀殆尽,剩下不足一成,仅凭岑明和这些人,想要不声不响的把臻儿送走谈何容易?” 娘亲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笃定:“一定可以的,我费尽心思破釜沉舟的筹划此事,便是有足够的把握,何况,只要我们能撕开一道口子确保岑明可以把臻儿带出庆王府就足够了,外面自有楚王府和谢家相助!” 二婶松了口气道:“如此,那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环儿,眼下时间不多了,你和周管家他们去准备吧,我还有些话和岑明交代!” 二婶闺名环儿。 “也好!” 之后二婶和周管家等人从里面出来,因为聂兰臻所在的地方过于隐蔽,且是暗夜之中,没有被发现。 聂兰臻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对话,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霎时间苍白如雪,好不容易从这份震惊中缓过来,甲板二婶她们离开后,正要往门口那边去然后进去,可还没提不,就又听见了里面娘亲的声音。 “岑明,这封信你拿着,记住,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郡主安全送去祁国,不管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回头!” “王妃,如此代价太大了,还请王妃三思……” “我知道你不赞同此事,一旦我这么做了,庆王府就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而聂氏一族,便会永远背负着叛国之名,可是岑明,我不能坐以待毙,王爷他们死的太过蹊跷,赵鼎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覆灭聂家,他不会放过聂家任何人,而现在这个局势,没有人可以救聂家,眼下他还未下令处置,我尚且可以筹划此事保全臻儿,我若现在不这么做,相信不出三日,处置聂家的诏令就会下来,届时才是真的走投无路任人宰割,你是王爷最信任的人,也是我现在唯一可以托付的人,所以,等一下时辰一到,不管府中如何,你都要带着郡主离开,千万不要回头,只要你出了王府,谢国公和清华长公主会助你逃出暨城,离开暨城之后,你直接去祁国,将此信交给祁国皇帝陛下,他一定会保护好臻儿的!” 岑明忽然静默下来没有说话。 而外面的聂兰臻,再也忍不住的跑向门口推门而入,道:“娘亲,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 燕无瑕看到聂兰臻,原本坚定不移的脸色顿时变了,当即慌张问道:“臻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聂兰臻没有回答,而是几步走到燕无瑕面前,目光坚定决然的看着燕无瑕,咬着牙铿锵无惧的道:“娘亲,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不会走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们在一起!” 燕无瑕闻言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当即斥了一声:“胡闹!” 聂兰臻上前,拉着燕无瑕的手死死地抿着唇哑声道:“我没有胡闹,我知道娘亲想做什么,可是我不要你们为我这样,娘亲,臻儿不怕死的,臻儿是聂家的女儿,是父王和娘亲的女儿,什么都不怕的,所以,你不要送我走好不好,我不走,就算留在这里死路一条,我也不走!” 说着,她声音越来越沙哑哽咽,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来,却死死咬着唇没有哭出来。 手被聂兰臻拉着,听着爱女那哀求的声音,燕无瑕僵硬的站在那里片刻,眼眶愈发的红,她拼命忍着没有哭出来,仰头收了收眼泪,她缓缓蹲下来,微仰着头看着聂兰臻,帮她擦去了脸上的泪水。 燕无瑕温柔的笑着,看着聂兰臻的眼神,充满了一个母亲对孩子无尽的呵护和慈爱,轻声道:“臻儿乖,你听娘亲说,聂家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你父王他们都死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太大了,没有人能够救我们,皇帝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们都不怕死,娘亲知道臻儿也是不怕的,可是娘亲怕你死,你是娘亲的女儿,如今,是你父王在这个世上唯一的血脉,是聂家唯一的希望,你不能死,我们都可以死,可是你不能死!” “娘亲……” 燕无瑕依旧温柔的笑着,捧着聂兰臻的脸哽声道:“所以你要听话,不要胡闹,也不能任性,一定要活下去,记住,你是聂家的女儿,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有你好好活着,聂家才有希望,岑明会带你去祁国,祁国皇帝傅中齐是娘亲的弟弟,是你的舅舅,他会保护你的,你答应娘亲,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好好活着!” 聂兰臻闻言有些惊讶,却也顾不上震惊,怔怔的看着燕无瑕,有些茫然的问:“那娘亲呢?” “娘亲……” “我走了娘亲怎么办?二婶怎么办?你们要烧了庆王府,那你们是不是……” 她话还没问完,就被因为打断了:“臻儿!” 聂兰臻定定的看着燕无瑕。 燕无瑕强行扯开一抹笑,神情却异常的苦涩悲怆:“傻孩子,不要问那么多,你现在要做的是听娘亲的话,跟着岑明去祁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好好活下去,其他的都不要问,你只要记得,聂家是无辜的,你父王没有叛国,记住这一点,永远不要忘记!” 聂兰臻听进去了,可却还是摇着头哭着道:“可是娘亲,祖母死了,父王死了,二叔死了,哥哥们也都死了,臻儿只有你了,臻儿不要你死,不要……” 只是,聂兰臻话还没说完,忽然被燕无瑕抱进怀里,然后,尚未反应过来,后颈一麻,她就直接昏倒了。 昏迷之前,只听到娘亲在她耳畔说的一句话。 “只要能保住臻儿的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对后面的事情再无所知…… 只是后面,却闪过整个庆王府被大火吞噬,所有人都被葬身火海的画面…… 傅悦被这场梦惊醒的时候,正是第二天下午。 楚胤昨夜开始就一直在床边守着她。 她睡得很不安稳,终于在失声叫了一声不要后,如惊弓之鸟般醒过来,显然是被噩梦吓到了,楚胤立刻抱着她安抚了一阵,在她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才放开了她。 他从昨夜抱她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床边陪着,一步都不曾离开,她一直在做梦,他也一直在看着,见她从一开始的平静到后来越来越激烈,不仅满头大汗,还泪流不断,神色慌张惊惧失色,还不停地说梦话,他自然是担心,叫了她很多次,都叫不醒她,只能等着她自行醒来。 在她平静下来后,楚胤放开她,看着她仍是惊魂未定失魂落魄的样子,楚胤于心不忍,轻声安慰道:“臻儿别怕,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傅悦闻言,稍稍回神,抬眸看着楚胤,神色很是奇怪,好半晌,在楚胤又要说话的时候,忽然摇头喃喃道:“不是梦……” “什么?” 她眼泪滑落,咬着唇哽声道:“是娘亲……娘亲送我离开时发生的事情,不是梦……” 而是真实的事情! 121:执念于心,祭拜宗祠 虽然大致猜到了当年的事情,可是从傅悦嘴里亲口说出来,楚胤还是为之震撼。 “……我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了,许是娘亲动了手脚,我昏迷了好久,等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祁国了……” 说着,她唇畔轻颤,抬眸看着楚胤,眼神困惑迷茫,红着眼含着泪哑声问:“阿胤哥哥,你说到底是为什么呢?父王……父王那么忠心,他为何就容不下他?为何就容不下庆王府呢?” 楚胤微抿着唇,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神有些不忍,轻声道:“臻儿,你要明白,在这个世上,并非所有的真心都能换来同等回报的!” 闻言,傅悦怔然许久,之后忽然笑了,笑得满目悲怆,笑声亦是充斥着浓浓的讽刺和疯狂,眼泪却不停的滑落,很快又沾湿了面颊,那些仇恨一点一滴的聚拢在她双眸之中,就这样取代了方才的迷茫困惑…… 楚胤猛地将她搂进怀里,有些惊慌不忍的哑声道:“臻儿,不要这样笑!” 这样的笑,不该出现在她脸上! 她的笑,应该纯粹干净毫无杂质,不参杂任何怨恨和悲伤,只是单纯的因为开心欢愉而笑,而她的脸上和心里,不应该有任何的悲痛。 傅悦任由楚胤紧紧抱着,虽然没有继续笑了,可却一动不动的没有反应,如同一个木偶,脸上呆滞木讷,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只剩下一片空洞和木然。 楚胤抱着她,却感觉她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冰凉,一动不动的没有任何反应,中就还是忍不住放开了她,看到她满脸的死寂麻木,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毫无生气,楚胤突然特别害怕,他知道,他之前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应验了。 他从来都知道,仇恨是怎样可以毁掉一个人的,而他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他不想她也和他们一样被仇恨吞噬控制,可事到如今,似乎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挽救她了…… 他抬手抚着她冰凉消瘦的面颊,眼神满是怜惜和心疼,动了动唇轻唤着她:“臻儿……” 开口正要说什么,却被反应打断了。 只见她眼帘微动,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木然,只轻声道:“阿胤哥哥,我饿了……” 楚胤这才想起,她昏迷了快一个月未曾进食,如今醒来两次都还没有吃过东西,怕是饿坏了,倒也顾不上在和她说其他,立刻扬声对着门口吩咐传膳。 昨夜她昏迷被抱回来之后,楚胤就吩咐厨房随时准备一些清淡可口的小粥,药也随时备着,以备她随时醒来要吃,她睡了一夜半天,厨房不晓得重复煮了多少次备着,所以,楚胤刚叫传膳,没多久就送来了。 许是这里传膳的动静传出,燕无筹和冯蕴书很快就一前一后的过来了。 傅悦看到进来的燕无筹,怔愣片刻后,换换站了起来,微扯着唇角,仿佛拼尽所有的力气才勉强扯开那一抹淡到几乎没有的笑容,无力的低声唤了一声:“舅舅!” 燕无筹一个大老爷们,也算是铮铮铁骨从不轻易落泪,可听到傅悦这一声舅舅,眼眶一热鼻子一酸,竟是忍不住流下了两行泪,应了一声后,扯开一抹复杂欣慰的笑容,上前两步,将她轻轻抱进怀里。 然后,轻轻拍着傅悦的背脊,微哑着声音道:“乖孩子,活着就好……舅舅很庆幸你还活着!” 傅悦当即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咬着唇忍着没哭,好一会儿,才哽声嘶哑道:“可是娘亲死了……她是为了我死的……” 娘亲,二婶,还有聂家上下几百口人,都葬身在那场大火之中,而那场大火,只是为了护她离开的一个幌子! 哪怕聂氏一族此劫难逃,谁都逃不过一死,可不可否认,那场大火烧死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她死的…… 燕无筹放开了傅悦,见她一脸的自责和悲痛,燕无筹微微一叹,语重心长的道:“臻儿,你不能这样想,这并非你的过错,而是你娘亲自己的选择,你是她的女儿,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让你活下来,那么,你能好好活着,她乃至于庆王府所有人的死便都是值得的!” 傅悦面色微动,却始终没有说话。 她一直知道这一点,所以当年解碧落之毒的时候,那是何等的痛苦,每天都生不如死的熬着,全身都疼到麻木,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很多次她都想放弃等死,因为死了,就不需要去承受如此非人的折磨,她也可以和父王他们团聚了,可每每这个时候,想起为她而死的娘亲和庆王府上下,想起聂家的污名和血仇,她就知道,她连死的资格都没有,她怎么能那么懦弱呢?她的命是娘亲和庆王府上下付出性命保全的,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她不能死,她是聂氏的女儿,生来就有着聂氏历代先祖和父王那不惧一切的血性,所以,她什么都不怕,又何惧区区一个碧落之毒,解毒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到最后能解了这个毒,就没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了的,想着这些,之后的一次又一次,再痛她都撑了下来,终于,保住了一条命…… 可有些事情,并非明白了就可以的。 燕无筹见她神色郁结哀伤难掩自责,话是听进去了,可却还是心结未解,便又叹声道:“好了臻儿,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了,你娘亲若是在天有灵看着,也不会希望你执念于此,她不惜一切保住你的命,可不是为了让你自责内疚一辈子的!” 傅悦淡淡的笑着,声音轻飘却富有深意:“舅舅放心吧,娘亲的用意我一直知道,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一定会不会让她们白白为我而死的!” “臻儿……” 燕无筹刚开口想说什么,可傅悦仿佛晓得他想说什么一样,打断了他的话,微微笑道:“舅舅是来为我诊脉的吧,快些诊吧,我肚子很饿,等您诊完脉我还要吃东西呢!” 说完,坐回了原位,把手伸出来搁在桌边,等着燕无筹诊脉。 燕无筹欲言又止,余光看向楚胤,见他冲自己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只好把话咽回去,叹了一声,也坐下来给傅悦诊脉。 正诊脉,冯蕴书就到了,看到坐在那里给燕无筹诊脉,整个人却与以往大不相同的傅悦,冯蕴书眼眶顿时就热了。 傅悦看到她进来,愣了一下,而后也是淡淡的笑着,唤了一声:“蕴书姐姐!” 冯蕴书欣然的笑着,泪水却不断地花落,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欸!” 两人打了声招呼后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燕无筹已经诊脉完毕。 第一个开口的是楚胤:“如何?” 燕无筹道:“倒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虽然这段时日一直有药水擦身调养,可毕竟昏迷时间太久,底子有些受损,这段时日要配合我的安排好好调养,等调养好了,最后的两次药浴也该继续了,否则时间久了也会有些麻烦!” 说着,他又对傅悦道:“臻儿自己也要注意,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也晓得,不管如何都尽量不要大悲大恸,有什么心事也要说出来排解,切莫和先前一样郁结于心,否则也是伤身的,你既然知道自己活下来不易,就应该懂得好好保重自己!” 傅悦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舅舅放心吧!” 燕无筹交代完了也没继续多呆,说了句药回去拟定药方给她调养身体就离开了,他走后,傅悦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开始吃粥。 她真的特别饿…… 燕无筹其实没有回药阁,因为刚走出傅悦的房门,就看到了墙外靠着墙根坐在地上的燕不归。 刚才他来的时候,就看到燕不归在那里了,如今出来,他仿佛都没有动过。 其实昨夜把傅悦带回来后,燕不归就守在房外从未离开过一步,只是为了守着她,等她醒过来,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她醒来了,他又能做什么…… 燕无筹走近站在他旁边的时候,燕不归才稍稍回神,抬起一张憔悴疲惫的脸仰头看着他。 郑然片刻后,喉结微滚动,声音却嘶哑到模糊:“舅舅……” 燕无筹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可以进去的,她若是看到你,知道你活着,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闻言,燕不归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而后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我……我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他想和她相认,可又害怕和她相认,在她心里,他也好,其他几个哥哥也好,是这个世上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可他却对她做了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他没脸面对她,或许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怪他,可他却恨自己,恨到无地自容。 燕无筹也没劝他什么,静默半晌后,才缓缓道:“既然如此,就别在这里待着了,容易被她发现,你也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何况现在你这样子也不好看,先回去洗一洗吃点东西吧!” 燕不归没戴面具,整个人看着颓废狼狈,哪胡渣子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下巴,燕无筹瞧这有些嫌弃! 燕不归闻言思索一瞬,而后点了点头,撑着身体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许是一个姿势坐了许久,他站的有些艰难,最后还是燕无筹扶着他起来离开的。 吃了两碗粥,傅悦就吃不下了,楚胤让人撤了东西后,傅悦和冯蕴书说了几句话,之后冯蕴书见她思绪恍然心不在焉,又有些精神不济,便也没有继续打扰,很快就离开了。 冯蕴书离开后,楚胤才劝了傅悦去休息,可是,傅悦却怎么也睡不着,闭眼又睁眼,如此反反复复,就是不肯入睡。 她其实也很累,明明没有一点精神,可就是不睡。 在楚胤的追问之下,傅悦才怔怔的看着帷幔顶,一脸木然的轻声道:“我一闭上眼,就看到娘亲葬身火海,父王和哥哥他们惨死沙场的样子……” 楚胤闻言,许久都没说话。 傅悦苦涩的笑着,喃喃道:“他们都不在了,我却连祭拜他们都做不到……” 庆王府被烧毁,宗祠也毁在那场大火之中了,而聂家的人因为背负着如此罪名死去,没有资格入葬,甚至连个牌位也不会有…… 楚胤闻言,却忽然打断他的话:“谁说的?” 傅悦微微侧头看着他,怔凝一瞬:“什么?” 楚胤没解释,而是温柔笑道:“臻儿既然睡不着,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傅悦没说话,看着他许久,才微抿着唇点了点头。 楚胤才扶起她,不过并未让她下地,而是在给她套上两件衣服之后,直接抱着她往外走去。 当第一眼看到地下密室中摆着的无数牌位时,傅悦竟是许久都不曾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时,心里如同翻江倒海那般百感交集,哪死气沉沉的面容很快就被不可置信和替代,剩下的只有一片愕然和动容。 偌大的一个地下密室,布置得和当年庆王府的宗祠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暗沉和阴冷,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都在…… 他们都不是孤魂野鬼…… 从先祖庆王聂彧开始,到父王和哥哥他们,都在这里,一个都没有少…… 傅悦震撼过后,才转头看向楚胤:“这是……怎么回事?” 楚胤轻声道:“这是当年我和大哥为聂家重建的祠堂,只是因为楚王府不干净,不得已,只能让他们将就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之中,不过臻儿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傅悦闻言,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好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此刻,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可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化作一句感谢:“谢谢你,阿胤哥哥!” 楚胤微微蹙眉,道:“臻儿,我们之间,永远都不需要谢字!” 傅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为自己谢你,是为了聂家,我替他们谢谢你和楚翎大哥,谢谢你们没有让他们成为孤魂野鬼无处安身!” 对此,楚胤倒是无言反驳。 而傅悦也不再赘言,而是缓缓上前,静立在一众大大小小的牌位之前,凝望许久后,目光落在最近的聂夙和燕无暇的牌位上,凝望许久后,才缓缓跪在蒲团上,伏地叩首。 楚胤没有听见她的哭声,却听到她的呼吸声语法紊乱压抑,匍匐在那里的身子也隐隐发颤…… 她又哭了…… ------题外话------ 兄妹也快相认了…… 122:晒晒太阳,出去走走 最后,傅悦是被楚胤抱着出地下祠堂的,人已经再次哭晕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悦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过,因为身体并不算好,她这个时候也不太爱见人,话也特别少,一天下来除了听话按时用膳喝药,就是发呆,就连楚胤和她说话,她也不大开口,只摇头或是点头,东西吃的不多,也因为噩梦连连,她每天都睡不安稳,精神也一直不是很好,整天都病恹恹的没有人气。 不管楚胤怎么劝说安抚,她都不太听得进去,或许听进去了,可依旧放不下,所以每日都静静地坐在房里一副恍惚发呆的样子,然而,从那天在地下祠堂昏迷醒来后,她再也不曾哭过了,甚至连泪水都不曾再掉过一颗,只剩下一脸木然和平静。 楚胤倒是希望她歇斯底里的哭出来发泄,也不想让她一直这样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可她自从在庆王府和地下祠堂分别哭了一场之后,哪怕是噩梦惊醒的时候,也不再流过一滴泪,也不再说起当年的事情,把所有的悲痛全部压在心里了一样。 而他,也不敢过于激进的劝说,怕适得其反把她逼疯再出什么事,除了默默陪着她,却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十天的时间,就在她日复一日的沉默和寂然中过去了。 二月的下旬,暨城终于慢慢的恢复了一丝暖意。 近来朝堂形势十分严峻,荣王年后开朝后被皇帝一连封赏,金银财宝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皇帝还赐予了他驻守京畿的七万大军的兵权,这算是极度的信任和倚重了。 要知道,皇帝十几个儿子,荣王眼下是唯一一个手握兵权,且是驻守护卫京城的兵权,哪怕七万大军不算很多,可在皇子之中算是头等殊荣了,就连太子,手上除了府兵之外,都没有一兵一卒,可不知道是皇帝的默认还是形势所迫,助手京城之内和皇宫的五万禁军,除了统领何俦保持中立只尊圣令之外,下面的几个副统领都偏向于太子,就连何俦自己的兄长,驻守东镜的抚安将军何付,都是太子的人,自然,何俦就算不会投靠太子,怕是也会偏向他。 如此一来,兄弟俩竟然也不相伯仲,在兵权上保持了一个平衡,可因为荣王此次军功不小,为他赢来了远胜于以前的威望,比起太子更得军心,而太子寸功未立,名声也不是很好,被光芒万丈的荣王这样对比,自然是不好受,加上如今不晓得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隐有废太子立荣王的流言散播,说是荣王是长子,且生母是皇帝的原配王妃,本是正统嫡出,哪怕后来贬妻为妾,荣王由嫡长子沦为庶长子,到底比其他皇子出身高贵一些,又贤名在外多年,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又立下赫赫战功,远比太子更有资格被立为储君,所以,废太子立荣王的风声越传越盛,就连皇帝都好似默许了这些流言传播,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近来对丽妃态度也变了,赏赐了不少东西,还去看过几次,哪怕丽妃屡屡对他冷脸疏远,他也不见恼怒…… 如此形势之下,荣王对太子步步紧逼,太子自然不甘示弱,兄弟俩掐的比去年还要狠,几乎每天朝堂上都是兄弟俩和其党羽争论不休的景象,哪怕退了朝,明争暗斗也丝毫未减。 去年楚王府隐有站在荣王这一边的趋势,因为楚胤的默许和容我刚的推波助澜,在京中大多数人眼里,楚王府已经是荣王党了,可年后宁王赵褚也颇受宠信,虽然封赏没有荣王的厚重,可也得到了不少实权,在诸位皇子之中算是佼佼者,太子和荣王之下就是他了,而太子和荣王也相继拉拢他都被拒绝了,显然,宁王不打算依附于任何人,焉知以后他会不会也有一争之力,要知道而宁王是楚贵妃的养子,也算是楚王府的外甥,是楚胤的表弟,如今他隐隐崛起成为皇子中的新贵,加上皇帝近来对楚王府多有安抚倚重之势,楚王府自然免不了陷入其中,所以,楚胤最近出了陪着傅悦,其余时间都是在忙。 今日亦是如此,在傅悦午睡之后,楚胤有些紧急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去处理一下,就让安姑姑和清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之后就和楚青以及几个心腹手下进了书房,可没多久,暗卫就忽然来报,傅悦走出了西院,且还往墨澜轩外面走去了。 楚胤哪里还顾得上议事,即可大步往外走去。 刚走出墨澜轩,根本不用去找,也无需问暗卫,楚胤就一眼看到了傅悦。 墨澜轩的前面是一片空旷之地,周围除了墨澜轩和旁边的长明楼,就是一片湖泊和几条通往府中各处的小径,中间夹杂着一些花草树木,湖面上倒是种了不少荷花,还有几条蜿蜒的桥道和亭台。 眼下正是午后,今天天气好,所以,阳光明媚,这一片空旷之地也正好被阳光全面笼罩着,而傅悦,只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披着一头长发,和这段时间在房间的样子无差别,她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片空地之中,微微仰着头,背对着这边没看到脸,可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颓然枯寂的感觉,背影消瘦单薄。 清沅和安姑姑都在她后边不远处站着。 楚胤立刻疾步下了墨澜轩门前的阶梯,走上前去,可在离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延森示意安姑姑和清沅先退下后,才慢慢的走了过去,刚走到她身畔,她仿佛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微微睁开眼转过头来,看到他,愣了一下后,微微笑了,轻声叫道:“阿胤哥哥!” 楚胤面上颇有几分诧异,而后有些怔然的看着她片刻,见她是真的在笑,而非强颜欢笑,和这段时间的沉默淡然很不一样,很是担心的看着她,带着几分隐忍的口吻轻声问:“臻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依旧是微微笑着:“晒太阳啊!” 楚胤蹙眉,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担忧。 傅悦微微笑着,语气依旧是平静轻缓:“阿胤哥哥,你别担心,我只是……只是在屋里觉得冷,想出来晒晒太阳而已!” 楚胤闻言,似乎舒了口气,却还是一脸凝重和紧张到:“那也不能这样站在太阳底下晒着,你许久未见天日,身子又弱,突然这样晒着容易头晕!” 闻言,傅悦仿若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晕眩晃眼,抚了抚额头,诧然一笑:“好像也是有点晕……” 楚胤微微笑着柔声道:“太阳有些烈,头晕就别晒了,我扶你回去吧!” 傅悦闻言,摇了摇头:“我不想回去!” “臻儿……” 傅悦有些恍惚的看着周围,神色中带着几分坦然的笑意,幽幽道:“十天了,也够了……” “什么?” 傅悦幽幽笑道:“我已经在屋子里当了十天的鸵鸟了,已经够了,不需要也不能继续缩着了,有些事情已成定局,终究是要面对的!” “臻儿,你……” 傅悦见他欲言又止面色忧惧,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所以没等他说出来,就坦然笑道:“阿胤哥哥,你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我这些天只是因为突然之间想起那些事情,有些受不住,也不愿面对,才把自己隔绝起来,可我毕竟不是当年那个小姑娘了,该痛的,当年早就痛过了,这么多天了,也早就缓过来了,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是承受不住的!” 她并非恢复记忆后才知道聂氏当年的冤屈和惨烈,所以,倒不至于难以承受,可当年,她被送到祁国醒过来的时候,在毁掉自己已经身处祁国,猜到聂氏已经不复存在的时候,如同发了疯一样的场景她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的她,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后来,偶然听到娘亲被挫骨扬灰,聂氏的旁支族人尽数被屠杀殆尽的时候,她才是彻底承受不住,因此刺激到碧落之毒提前发作,九死一生保住了一口气,之后…… 最残忍的当年就已经承受过了,眼下的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楚胤看着犹豫着开口:“臻儿,我只是怕你……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能明白这些就好,你放心,聂家的仇,我一定会替你报!” 傅悦微微笑着点头:“我知道,阿胤哥哥这些年来一直都在为这件事筹谋准备着,不过……”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本来要说出口的话收了回去,只化作一句轻言细语:“阿胤哥哥,谢谢你为聂家所做的一切!” 楚胤听着她的话,总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没弄明白,就听她道:“阿胤哥哥,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出去好不好?” “出去?可你现在……” 傅悦道:“我没事,我就是想出去看看,你陪我去好不好?” 楚胤对她的要求从来没有办法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之后,傅悦稍微打扮了一下,又换了一套衣裙,整个人看着倒是没那么憔悴了,却也还是透着几分憔悴和柔弱。 最近暨城倒也还算热闹,因为三月初九是太子大婚,而也是三月二十一则是皇帝的寿辰,且差事六十大寿,去年因为各种事情,皇帝的大寿办的低调,可今年是六十大寿,且去年北境大捷皇帝心情一直特别好,就下令大办,不仅举国庆贺,还邀请各国遣使来贺,先是参加太子大婚,后是皇帝六十大寿的寿宴,眼下已经二月下旬,各国使臣都已经出发,最多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各国使臣便相继抵达,礼部奉皇帝诏令,将暨城全部整扫好,再将用来招待外宾的行宫彻底修缮一番,再在整个暨城张灯结彩的迎接各国使臣,弄得还挺热闹。 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熟悉的街道,傅悦微微凝神,脑海中闪过的,全都是幼时走过这些街道时的场景。 她看着,忍不住呢喃细语:“这些街道,倒是没什么变化呢……” 楚胤不置可否,确实如此。 傅悦放下帘子,扭过头来哦看着他道:“阿胤哥哥,我不想待在马车上,你陪我下去走走吧,好不好?” 楚胤闻言蹙眉,有些顾虑道:“可是下面人多,你身体不太好,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傅悦听进去了,倒也没闹着坚持下去,点了点头,思索着道:“那好吧,现在不下去,等一下到浮絮湖的时候,那里人少,你陪我在湖边走走总可以吧?” “好!” 傅悦莞尔道:“顺便去品香楼吃点东西,我想吃那里的糕点了,尤其是玲珑藕丝糕!” 听言,楚胤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傅悦见他神色古怪,直接好奇问:“阿胤哥哥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话了?” 楚胤沉吟着摇了摇头,微微笑道:“倒不是,只是想起来了前年你刚到暨城的时候,我第一次在品香楼见到你,你当时点了一桌子的菜肴点心,其中那一盘玲珑藕丝糕被你吃的一个都不剩!” 傅悦倒是还记得这事儿,当时只觉得这个点心味道好,且很熟悉,就多吃了些,可没想到他会如此细心的注意到。 “然后呢?” 楚胤含笑道:“你本来长得和小时候很像,又叫蓁儿,我原本就觉得这些巧合都太不合理了,再有这件事,我就更奇怪了,心里愈发怀疑,就派了楚青去祁国查你!” 傅悦诧异:“所以你当时就知道了?” 楚胤摇头:“没有,楚青去查了两个月回来,查不到任何线索,还证实了你就是傅悦,我的疑心就被打消了!” 傅悦更好奇了,微微笑问:“那你后来怎么知道的?” 楚胤沉吟一瞬,吐出四个字,“阿胤哥哥!” 傅悦一愣。 他看着她一脸的认真严肃:“你叫我阿胤哥哥的时候!” 傅悦闻言,脑海中涌现出之前的事情,对了,好像是去年的年前,有一次她在练字,无意之中叫了他一声阿胤哥哥,当时他反应就有些奇怪,言语间更是透露着失而复得的欣喜,当时觉得奇怪,可现在,却都明白了。 原来,是那个时候啊…… 123:不敢奢望,宫中召见 傅悦恍然一笑,歪着头问:“那你为何不与我说呢?” 楚胤倒是沉默了,只是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傅悦眸色微动,似乎明白了。 如果不是她自己恢复记忆想起了过往,他们是一辈子都不会将此事告诉她的。 他深深的凝望着她,眼神复杂深沉,抬手抚着她的面颊,柔柔的笑着,声音温和缱绻,带着几分哑涩:“臻儿,你知道么?这些年,我做梦都不敢去奢望你还能活着!” 当年在北境蓦然得知庆王府被毁之一炬,她被葬身火海又被挫骨扬灰的时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万念俱灰是什么滋味,那段时日,他在乎的人接二连三的死去,更是令他彻底崩溃,若非心有执念,他或许早就撑不住了,这么多年,无数个日夜里,想起他那个狡黠明媚的姑娘,他几乎难以成眠枯坐到天明,他从不敢去想象她竟然还活着,他想,他的这一生,大抵就这样了,怀揣着满腔仇恨,在黑暗和绝望中度过余生,等有朝一日为逝者英灵报仇雪恨了,他就去陪她…… 可她还活着,他所挚爱的姑娘,没有葬身在当年那一场漫天火海中,而是九死一生活了下来,在经过漫长岁月后,终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往后余生,她会在他睁眼可见触手可及的地方好好活着,而他,也不会再孤单了。 闻言,傅悦顿时一愣,怔怔的看着他,与他四目相对着,好一会儿后,才会心笑着,没有说话,只微微一靠,微闭着眼依偎在他怀中,楚胤也蓦然笑开,顺势抬手搂着她,微微闭着眼,面色满足且缱绻。 浮絮湖是傅悦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以前倒是没感觉,可现在想起前尘,再踏足故地,到底感觉有所不同。 眼下才二月下旬,正是春意盎然的好时候,浮絮湖边的景致极好,花草树木无不茂盛,只是人不多,十分清净宜人,倒是个散心的好地方,夫妻俩牵着手沿着湖边悠然踏青,傅悦明显心情好了几分,面上的哀愁和寂然不知不觉的淡了许多,脚步都随着轻盈了许多,笑容也比之前愉悦多了,楚胤瞧着都忍不住舒了口气,和她时不时说说话,她虽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可到底不再沉默寡言,只是眉目间,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明媚和灵动,楚胤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并未多言,当做看不出来,之后傅悦提议去坐画舫,楚胤随她开心陪她一起,整整一个下午,乘坐画舫沿着浮絮湖转了好几圈,最后,在画舫上待到傍晚才下来,去品香楼吃了些点心,才慢悠悠的回府。 今日夫妻俩出门都未曾刻意避开路人隐瞒身份和行踪,所以,自然被许多人看到,他们还没回府的时候,这个消息就不知不觉的暨城传扬开来,而且因为当时傅悦和楚胤牵着手悠然散心,不像以前一样由人搀扶,隐隐有人猜测傅悦已经复明,加上自从上元节楚王府那一场灯火盛宴后,楚王府再度闭门谢客,而这一个多月来,傅悦不曾出过王府,哪怕是宫中召见也都推拒了,本就有猜测说傅悦又病倒了,眼下突然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和楚胤携手散步,神态举止一点都不像是不能视物的样子,定然是已经复明了…… 然后,不过半日,傅悦已经复明的消息就虚虚实实的传扬开来,当然,这也是楚胤默许的情况下散播的。 第二天,宫中的召见就传到了楚王府。 皇后和楚贵妃都想见见傅悦,这段时间这两位派人来召见了好几次,可傅悦不是在昏迷就是在自我隔绝,自然是都抱病推拒了,可眼下傅悦出街逛了半天,俨然是已经无恙,自然也不好再推拒,当然,傅悦也没想过推拒。 可是,楚胤和其他人都不想她进宫。 原因很简单,怕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现在的心平气和,完全是在压抑心头的仇恨和愤怒勉强撑出来的,可他们都知道她心里有多恨,哪怕现在让她亲手杀了赵家所有人,她怕是也不会犹豫,而赵鼎适当年聂氏冤案的罪魁祸首,是最大的黑手和筹划者,对他的恨,怕是根本无法估量,她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怕是难以保持冷静。 看着楚胤一脸的担忧和凝重,傅悦哪里会不知道他担心什么,不过,她却不以为然的微微笑着,声音轻盈柔和的道:“阿胤哥哥,你这样担心是没用的,我总不可能一辈子不进宫吧,早晚都是要面对的!” “我知道,可是你刚恢复记忆,这么多天才刚缓过来,我只是不想你那么快就去到那个地方面对那些人,我担心……” 顿了顿,他语气轻缓凝重了几分:“我担心你再度受到刺激!” 闻言,傅悦神色僵硬了片刻,也知道楚胤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她现在心里确实是压抑着一团剧烈的恨意无处发泄,若是这个时候进宫去,难免心里那一根绷紧的弦就真的断了,楚胤这个担忧并非毫无缘由,只是…… 她凝神思索着,似乎内心又在挣扎犹豫,好一会儿,才再度淡笑道:“这一点你大可不必担心,我虽然恨不得将他和赵氏一族的人挫骨扬灰,可大局为重,我会稳住自己不露出破绽,以前该如何,现在我也能如何……”顿了顿,她神色幽深语气凝重的道:“何况,我想去看看芳华姑姑,先前什么都不懂,可现在懂了,我想去看看她,再说了,你不是也会陪着我么?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闻言,楚胤点了点头,可转念一想,不由问:“你想告诉皇后?” 傅悦摇了摇头:“不会,起码现在不会,至于以后……再说吧,若有需要,告诉她也是无妨的!” 楚胤听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看着她问:“臻儿,你怪她么?” 傅悦一愣:“嗯?” 楚胤没有再开口重复,只看着她。 而傅悦,愣了一下后也明白了楚胤如此问的意思,倒是忽然沉默下来了。 好一会儿,才微微苦涩的笑着:“我不会怪她,我相信芳华姑姑,如果当年她但凡可以相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让赵鼎屠灭聂家,或许当时她是没有办法了,也尽力了,赵鼎打定主意要除掉庆王府,费尽心思的谋杀父王他们,自然是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这个决心,当时没有人可以救聂家,她和谢家也好,楚王府也好,没有被庆王府一案牵连已经是万幸,何言其他?” 她尽管现在被满腔的仇恨笼罩着喘不过气来,可到底还是可以辨别是非的,当年的事情她虽然还有一些不甚清楚,可也明白,父王死了,就注定了聂氏走到尽头了,没有人可以扭转聂氏的结局,这一点,从父王轻信赵鼎就已经开始注定了,所以,怨天尤人的事情,她不会去做。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该恨谁! 楚胤听着傅悦这一番懂事的言辞,有些心疼她,心疼她的明辨是非,可也还是有所欣慰,沉默片刻后,微微叹息道:“你不怪她,可她从未原谅过自己!” 皇后恨赵鼎,可更恨的是自己。 所以这么多年,行尸走肉的活着,每日都在为逝者追思祈祷念经超度,这也是她这些年唯一能做的了。 闻言,傅悦神色微凝,若有所思着,却并未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夫妻俩和冯蕴书一起入了宫。 一进宫门,刚要去皇后那边,皇帝就派了人来,让楚胤去一趟乾元殿。 皇帝召见楚胤有事,说明傅悦不用见到皇帝,对此,楚胤倒是未曾拒绝,交代了傅悦和冯蕴书几句,人就去了乾元殿。 所以,是冯蕴书带着傅悦和楚馨去的凤仪殿。 楚馨本来一直和冯蕴书走在一起,在楚胤走后,丢开了冯蕴书的手,跑过来和傅悦一起走。 在手被楚馨拉着的时候,傅悦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倒是没拒绝,看着楚馨的神色比以前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这孩子是楚翎大哥和蕴书姐姐的孩子呢,而且这个年纪,和她当年一样大…… 其实自从上元节后,楚馨在没有见过傅悦,傅悦昏迷了快一个月,冯蕴书没有让楚馨去打扰,傅悦醒来了十多日了,一直不太爱见人,除了楚胤和日日诊脉的燕无筹,就是身边的人能日日看到她,连冯蕴书,她都不怎么愿意见,楚馨自然也见不到了,今日才真的见到了,原本楚馨今日要读书不想进宫的,她不喜欢皇宫,冯蕴书也没想带她来,可是知道她二婶进宫,就吵着要跟着来了,如今见到傅悦,她看着看着,面色倒是有些古怪起来。 原本傅悦心思也不太在楚馨身上,只慢慢的走在宫道上,心情既复杂又压抑,思绪有些不稳,可走着走着,总觉得自己被一到目光凝望着,侧头垂某看去,就看到楚馨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看着自己,也不看路,神情还这般奇怪,傅悦原有些不自在了,停下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楚馨摇了摇头,皱着眉闷声道:“没有,就是觉得二婶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傅悦闻言美眉梢一挑,颇有兴致:“哦?哪里不一样?” 楚馨歪着头思索了一下,好似又想不到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意思,面色更是纳闷,茫然抬头道:“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闻言,傅悦忽然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人小鬼大,二婶只是病了一场憔悴了,精神不大好,没有什么不一样,别乱想了啊!” “是这样吗?” “当然,那不然会是怎样?” 楚馨明显不大相信傅悦的话。 她虽然才九岁,可到底比一般的同龄孩子聪明,观察力也更好,怎么会看不出来最近府里有些奇怪,大家都忧心忡忡,且这种忧愁,和以前傅悦病倒时不大一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现在傅悦整个人又变得那么奇怪,根本就不是她说的病了一场憔悴了精神不好的缘故,只是到底哪里不一样,她尚且想不到如何解释。 走在前面的冯蕴书走了好一段,转头见二人停下来低语,当即返回,正好听到她们后面的几句话,当即板着脸道:“楚馨,好好走路,别缠着你二婶问东问西!” 楚馨顿时乖巧了:“哦!” 然后,一伙人又继续走。 走了几步后,楚馨忍不住低声吐槽:“二婶,我娘亲好凶!” 傅悦神色一怔,而后微微笑着:“傻丫头,你娘亲是爱你的,严厉一些,也不过是为你好!” 她娘亲以前对她也是少有温情脉脉的时候,因为父王宠她,娘亲吃醋,所以大多是板着脸训她,不太喜欢温言细语,原本娘亲也不是那种温婉贤淑的女子,她也总爱吐槽娘亲凶她,可她一直知道,娘亲是爱她的,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可疼她爱她是毋庸置疑的,家里的每一位长辈,都是最疼她,其后才是各位哥哥,娘亲也不例外。 可现在…… 想起这一点,傅悦神色有些黯然。 楚馨见她有这样,想说什么,可想了想,还是没说,沉默着和她牵着手往凤仪殿走去。 傅悦极有可能已经复明的消息宫外传遍了,宫里也不例外,一路上遇到了好些宫人太监,停下来给她们行礼的同时,都不忘打量观察,见她不用人搀扶,还牵着楚馨得手步伐平稳神态自然的走着,确实和以前需要人扶着的时候看着很不一样了,个个都诧异不已,自然,也验证了傅悦已经复明的传言猜测。 而今日皇后的宫中,十分的热闹。 聚了一殿宫里宫外的女眷! 现在正是早上,大家来请安,也是来一探究竟,因为昨日流言满天飞,傅悦复明的传言虚虚实实的被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格外的好奇,知道傅悦今日会进宫拜见皇后,自然也都来凑热闹了。 不仅是妃嫔们都在,那些有身份地位可以随便出入宫廷的命妇女眷也都有好些。 ------题外话------ 吼吼吼,兄妹相认倒计时…… 124:怼沈贵妃,仇人见面 傅悦本就不打算继续隐瞒自己已经复明的事情,所以前天也好,今日也罢,都大大方方的走在人前,也让楚胤不用管那些传言,任由它怎么传都无所谓,越多人知道越好,她刚到门口海门走进里面的时候,满殿的目光齐齐停留在她身上,然后,跟着她一路走进大殿中间,神色各异,多有惊讶震撼。 而傅悦的眼神,始终目视前方,丝毫没有被周围各色的目光影响到,步伐平稳轻缓的走到大殿中间,站定之后,微微抬眸看着上边的皇后,神色微动,不过并未表露出太多情绪,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和冯蕴书一起给皇后裣衽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王妃和夫人快平身!” “谢皇后娘娘!” “坐吧!” 两人依言在左侧的两个空位上坐下,楚馨则是靠坐在冯蕴书怀里。 最先开口的是沈贵妃,语气却有几分阴阳怪气:“这两日就听闻楚王妃复明了,看来是真的了,本宫可要好好恭贺王妃和楚王府了!” 沈贵妃这些年几乎不踏足皇后这里,当然,也是皇后取消了内外命妇的请安拜谒闭门礼佛的原因,可自从太子崛起之后,皇后一改以前的闭门谢客,重新开始了请安拜谒的规矩,自然,并非日日都要,每隔五日一次,其他时候随意,许多妃嫔命妇都时常自觉来请安,不过沈贵妃和皇后不和,平时是不可能来的,今日其实并非规定请安的日子,只因为傅悦进宫,大家都来一探究竟,而沈贵妃自然也来了。 听到她阴阳怪气的话,冯蕴书正要开口,傅悦已经先一步开口,不卑不亢的得体笑着,不冷不热的道:“多谢贵妃娘娘!” 沈贵妃看着傅悦的眼神,夹杂着深深的厌憎,如此浓厚的憎意有些掩藏不住,她笑着,一脸遗憾的叹息道:“说起来也是遗憾呢,本宫记得当时楚王妃刚到大秦时,本是要嫁给太子的,可因为眼疾,阴差阳错的嫁给了楚王,如今王妃复明,楚王也康复了,两人郎才女貌的也算是天造地设了,只是本宫总是想啊,若是当时华珺公主嫁的是太子,想来也一定是一桩良缘,真是可惜了,皇后娘娘错失了一位好儿媳呢!” 这话一出,殿内的人大多脸色就变了。 这沈贵妃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虽然这是事实,当初傅悦本来是要嫁给太子的,后来因为眼瞎不宜为太子妃,所以闹出了一场风波,傅悦转而选了楚胤,可现在人家夫妻俩感情如此好,且这件事当时是秦国理亏了的,本就不宜再提起,这位沈贵妃却在这个时候当众提起,不仅是打楚王府和祁国的脸,还是在挑事。 皇后和楚贵妃都目露不悦,其他人也多多少少脸色不太好,不过有好几个却是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看着傅悦是何反应,可怎么看,都看不出傅悦的喜怒哀乐。 不过冯蕴书听着她这话,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忍不住就要开口,却被傅悦伸手过来按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然后,她淡淡的笑着看向沈贵妃,不疾不徐的反唇相讥:“沈贵妃娘娘说笑了,缘分天定,我与王爷有缘,故而才会兜兜转转的与他喜结良缘,至于太子,太子殿下自然也会遇上与他有缘的姑娘,这不,陛下就给他和沈小姐赐了婚,说起来本妃先前还觉得他们二人极其般配,可现在听着沈贵妃的话,看来贵妃是觉得这桩婚事不甚般配呢,看来贵妃娘娘挺有自知之明,不过贵妃娘娘有句话倒也有理,皇后娘娘错失了我这么一个好儿媳,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将就着了,当真是遗憾!” 傅悦这番话,可谓毫不掩饰对沈贵妃的反击和讽刺,其他人听着,都为之色变,而沈贵妃,直接脸都气绿了,恼羞成怒厉声道:“你……放肆!” 傅悦一脸的无辜:“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说错话了?若是如此,还请娘娘切莫与我计较,我这个人自小就是个有话直说的性子,从来不懂得弯弯绕绕,更不懂的玩弄心机,若是说的话令贵妃娘娘不开心了,您大人大量可要海涵,或者当做没听见便是,不必太过在意!” 沈贵妃被傅悦当众一番反驳讽刺,丢尽了颜面,被这么多人看笑话,气得脸都绿了,自然理智也失了大半,当即冷笑道:“没想到楚王妃堂堂一国公主,竟是这般不懂礼数之人,看来祁国的教养也不过……”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皇后冷声打断了:“沈贵妃,你今日话太多了!” 沈贵妃一噎,被皇后当众打断她的话,更是不悦,看着皇后正要说什么,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傅悦的声音堵回去了。 傅悦含笑,眼底却是一片冷然,毫不客气的道:“贵妃娘娘这是在质疑我祁国的教养?那这可就冤枉了祁国了,祁国可是世人称颂的礼仪之邦,父皇从小只教我有话直说坦诚做人,我觉得比起那些只会弯弯绕绕搬弄是非的,这才是真正的教养,所以一直在贯彻父皇的教导,说话比较耿直,贵妃娘娘若是听不得实话,日后在贵妃娘娘面前,我少说话便是!” 在大家神色各异和沈贵妃脸色铁青气得发抖的时候,傅悦仿佛有想起了什么,恍然一笑道:“哦对了,刚才娘娘说我不懂礼数,贵妃娘娘正好提醒了我,方才得了娘娘的一句道贺,应该要礼尚往来才对,这不,早前听说贵妃娘娘不幸寝宫失火受了重伤,痊愈了有些日子了,我倒是忘了恭贺娘娘玉体康复了,确实是失了礼数,眼下在此恭喜贵妃娘娘,算是有来有往了,不过出于好意,我也要提醒一下贵妃娘娘,贵妃娘娘以后可要仔细些,可别再如此不谨慎了,毕竟不是谁都能在烈焰之中侥幸捡回一条命的!” 这件事可谓沈贵妃的一大耻辱,当初那一场大火,差点要了她的命,害得她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好,却落下了一身的疤难以根除,脸上也有疤痕,哪怕用了很多祛疤的药膏也都没办法剔除干净,现在只是用脂粉遮盖住了才看不出来,可她也因此失去了太多,皇帝表面上宠她如故,可事实上疏远了许多,许久不曾留宿她那里了,哪怕留宿,也不曾碰过她,就连后宫的大权,她怎么求他都不肯再给她,而是让宜川公主全权掌控,这一切,都源于那一场大火,而那场大火,是祁国的人和楚王府联合放的! 所以,沈贵妃被气到说不出话来,只死死的看着傅悦,整个人都气得隐隐颤抖。 谁都没想到傅悦今日会这般锐利直言,丝毫没有顾及任何颜面,更是让沈贵妃难堪到极致,就连沈家也被顺带着讽刺了,别说沈贵妃,就连坐在傅悦对面的青阳长公主也都脸色十分难看,虽然以前傅悦说话也确实会比较耿直,可今日这般直言不讳当中讽刺,可是确确实实的吓到了在场的人,所以,大多数人都低着头当做没听见这些话。 而青阳长公主,眯着眼看着傅悦,那眼神,仿若毒蛇一般阴冷慑人,似笑非笑道:“许久不见,楚王妃当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傅悦笑容可掬:“姨母说笑了,比起那些能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口才和本事,我这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青阳长公主闻言,面色僵硬的同时,看着傅悦的眼神,愈发的阴骘凛然。 被傅悦轮番当众让她们下不来台,沈贵妃和青阳长公主又不好驳斥,只能脸色难看的离开了。 她们走后殿内才再次开始谈笑风生起来,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再没有人敢触霉头去惹傅悦,怕被傅悦反击打脸当众难堪,而且,眼下这个局势,没必要也不敢在皇后面前放肆,得罪楚王府和祁国。 傅悦也没有和面对沈贵妃和青阳长公主那样锋芒毕露毫不客气,言笑晏晏的和大家交谈着,大方得体从容不迫。 大概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大家猜陆续离开,很快殿内只剩下几个熟悉的人。 目送最后两个女眷离开,殿内总算没有外人了,十公主吐了吐舌头,两眼放光,又夹杂着几分雀跃,看着傅悦道:“方才表嫂可真的吓了我一跳,竟然当众打脸沈贵妃,让她怎么都下不来台,她那脸色可难看得紧呢,怕是要抑郁一段时间了,表嫂可真是厉害,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表嫂有这本事呢?” 傅悦微微笑着:“以前看不见,现在看见了,看她有些不顺眼,才呛了几句,可没有十公主说的那么厉害!” 也是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以免以后有些人不知深浅来惹她,她可没功夫理会。 何况,她最恨赵鼎,其次可就是沈家! 没必要客气,反正说的话再不好听,也没有人敢跟她计较! 闻言,十公主努了努嘴的,倒是没说什么,倒是皇后这时不以为意的含笑道:“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王妃何必理会她?” 皇后看不上沈贵妃,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身为谢氏嫡女,皇后有自己的傲骨,也有傲视一切的资本,她并非高高在上看不起身份低微的人,可生于谢氏这种钟鸣鼎食的书香世祖,自小受到这样的教养和熏陶,养成了爱恨分明的性子,对于沈贵妃这种只知道以色事人寡廉鲜耻,喜欢勾心斗角搬弄是非的女人,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当然,皇后看不上的可不止一个沈贵妃,只是,最厌恶的是沈贵妃罢了。 傅悦微微笑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我并没有将她看在眼里,可就是不喜欢听她那些阴阳怪气的模样和言辞,才让她长长记性罢了!” 楚贵妃出言道:“话是如此,可刚才那么多人听着看着,定然会传扬出去,总会对你名声有些影响,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为了这些人丢了份,可不值当!” 傅悦惟微垂眸莞尔道:“姑姑的话我记下了,以后会注意的!” 就这么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聊着,眼看着中午了,皇后正说着让她们一起留下用膳,正好楚胤也还没过来,可刚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高呼:“陛下驾到!” 傅悦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陡然僵硬住,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还是皇帝迈进来大家一起站起来迎驾的时候,冯蕴书拉了她一下,她才缓缓起身,然后跟着大家一起行礼。 “……参见陛下(父皇)!” 来的不止皇帝一人,还有楚胤也在,当然,还有太子和宁王,显然是刚商议完事情一起过来的。 皇帝大步走上台阶后,亲自扶起了皇后和楚贵妃,之后才转身过来笑呵呵的道:“都起来吧!” “谢陛下!” 大家纷纷起身。 而跟着皇帝来的楚胤和太子宁王几人这才向皇后和楚贵妃行礼问安。 互相行礼问安后,皇帝才道了一声坐下。 这次,傅悦坐在楚胤下边的位置,两个人相邻坐着。 皇帝坐下后,皇后淡淡地问:“陛下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皇帝笑道:“朕听闻楚王妃复明了,人在皇后这里,正好事情商议完了,楚王要过来接楚王妃,朕索性也无事,就一同过来瞧瞧,顺便在皇后这里用个午膳!” 说着,他看向傅悦道:“王妃眼睛复明了,朕是真的高兴,正好前几日北梁送来的第一批珍宝财帛已经到了,里面有一盒夜明珠,整整十二颗,朕命人带了来,就送给王王妃拿着玩,正好相得益彰了!” 说完,看向何福,何福会意,当即双掌一击,然后,门口又进来两个太监,正抬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盒子,抬到傅悦跟前,然后其中一个将盒盖打开。 里面躺着十二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颗颗都是罕见的精品,一打开,那光芒直射出来,犹如万丈光芒散开,闪的傅悦下意识侧脸闭上了眼。 还是楚胤示意那小太监合上盖子,傅悦才慢慢缓过来,然后,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拳头,眉眼间闪过一抹极致的隐忍后,从容起身,微微福身,声音轻缓冷然的道:“多谢陛下赏赐!” 皇帝含笑道:“王妃喜欢就好!” 傅悦不语,福了福身后,抓海参坐了回去。 袖口下,拳头再度紧握起来,且因为太过用力,隐隐有血迹溢出,渲染着她的衣袖…… 她却浑然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楚胤知道她一直在忍着,因为她平静的面容下,是极力的忍耐,眼神如此,额间的青筋隐隐突起,也泄露了她眼下的情绪不稳,只是在拼命忍着,两个人坐着的位置隔着一张茶几,他原本没注意到她的手,直到嗅到一股血腥味,他不动声色的侧头看去,才看到她袖口下拳头紧握,有那么一丝血迹渲染开来,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却看得清楚…… 太子就坐在他们对面。 而他,也一直在有意无意的看着傅悦。 他一直没把这个眼瞎的女人放在眼里,以前对她是厌恶,后来是无感,可现在,看到复明之后彻底蜕变的她,太子心情有些复杂。 在他看来,这是他看不上的女人,他不肯娶,她才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别人,嫁给了楚胤,一开始,他觉得他们一个残废一个瞎子结成一对,还为之幸灾乐祸过,可现在,他心境不复以前,而他们一个站起来了,一个复明了,两个人感情还这么好,郎才女貌的样子,这让他看着十分刺眼…… 若是当初他顺应圣意娶了傅悦…… ------题外话------ 啦啦啦…… 125:祠堂自述,兄妹见面 回府的马车上,楚胤一直沉默着,只专心给傅悦的手抹药包扎。 她刚才一直在忍,表面上倒是平静,可暗地里,两只手死死的握着,修长尖锐的指甲嵌入肉中,两手掌心皆是血肉模糊,饶是楚胤发现了之后立刻就带着她辞别出宫,她还是出了不少血,眼下都已经凝固干涸了…… 而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痛意,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他给她上药包扎,从始至终,眉头都不曾动过,仿佛那血肉模糊的手,不是她的。 包扎完了之后,她也没有反应,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坐在她身边,无声的将她搂进怀中。 她也顺势靠在他怀中,眼帘微颤后,缓缓闭上了眼,合上眼时,两行泪痕迅速溢出,滑落在脸颊之中…… 回到府中,楚胤命人传来了午膳,傅悦其实不大想吃,可她身子底子不好,不吃不行,只简单的吃了一点,其实她连饭菜的味道都不曾注意到是什么,之后喝了药,就又扎进了房间静静坐着,不言不语。 这一次,楚胤没有在她身边陪着她,而是自顾的去忙他的事情了,甚至还吩咐了其他人也不要打扰她。 傅悦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静坐了许久后,下午的时候终于走出了房门,吩咐清沅去酒窖取了两坛藏青酒,独自一人提着去了东院的地下祠堂。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书房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却没有人,就连地下祠堂的入口的机关门也是开着的。 只是,傅悦并未太注意,径直走进密室门,然后一步步的走下石阶,里面和上次来的是一样,到处点着烛火,还在墙上悬着几颗夜明珠,几乎亮如白昼,而香炉上也是燃着三炷香,只是眼下着三炷香才燃了一半,似乎刚插上去不久…… 傅悦看到,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片刻后,提着两坛酒换换走过去,搁在桌上,站在那里,目光幽深复杂的望着眼前那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牌位,最后锁定在最近的两块牌位上,静立许久后,才自顾的从桌上摆着的一把香那里拿出三柱,放在烛火上点燃,之后轻轻甩了一下,见上面的点点火光灭去之后,才退到蒲团那里跪下,肃穆虔诚面色寂然的拜了三拜,才起身,将手中的香插在香炉之中。 然后,她忽然淡淡的笑开,眼中却蓄着丝丝晶莹,换换打开两坛酒的塞子,然后拿起其中一坛酒,往后退两步,撩起衣裙,随意的坐在蒲团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一副恣意桀骜不拘小节的样子。 她把酒放在一旁,微仰着头凝望着聂夙和燕无暇的牌位,唇畔噙着一抹很淡的笑容,低声道:“父王,娘亲,我是臻儿,我回来了……” 上次来,她一个字都未曾和他们说过,只跪在这里压抑着哭了许久,最后哭晕过去,今日,却是特意来和他们说说话的。 “对不起……”她说:“臻儿很不孝,这么多年什么都不记得,浑浑噩噩的活着,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你们所有人,也忘了聂家的血海深仇,不过现在好了,我都记起来了,你们不要怪臻儿啊,臻儿以后,一定会牢牢地记着……” 垂眸黯然的静默了好一会儿,傅悦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了一阵后,才缓缓开口道:“我今天……看见赵鼎了,我一看到他,就想了你们,我当时特别想什么也不顾就冲上去将他碎尸万段,让他也尝一尝支离破碎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是我没有,我忍了又忍,把自己的手掐的血肉模糊的,才勉强的忍住了那一份不顾一切的冲动,你们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懦弱优柔寡断呢?其实我自己也如此认为,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了下来,从小,因为庆王府的存在,我不管走到哪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有父王护着,可现在父王不在了,虽然我知道现在不管发生什么事,阿胤哥哥都会不顾一切的保护我,祁国也一定会护着我,可我要顾全大局啊,阿胤哥哥他们筹划了这么多年,我不能让他功亏一篑,不能再让楚王府甚至更多的人重蹈聂家的覆辙,葬送更多人的命,你们……会明白我的,对么?” 最后两个字,她问得很轻,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在害怕,他们不会明白她的顾忌,会怪她瞻前顾后…… 顿了顿,她忽然微微笑着,拿起一旁的酒,然后望着聂夙的牌位轻声道:“父王你看,这是你最喜欢喝的酒,臻儿今日特意带来跟您喝个痛快,好不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父女两个今天就不醉不归……” 说着,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捧着酒坛仰头灌了一口,那熟悉的酒味顿时充斥着鼻腔,许久不喝这么烈的酒了,她竟被那火辣辣的酒气呛到了。 酒气上头,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晃了晃脑袋,然后望着聂夙的牌位,神色有几分恍惚出神,思绪似乎飘向冷啊遥远的记忆之中,闷声低喃:“父王,你还记得么?很小的时候,您就教臻儿喝酒,臻儿第一次喝的就是这个酒,当时只喝了一点酒醉的不省人事,祖母气得动用家法把你打个半死,娘亲也气的好些日子不理你,可是后来您也还是继续教我喝,当时您说,虎父无犬女,聂夙的女儿,就该这样,无所不能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所以臻儿小小年纪,就被您一手调教成了小酒鬼,不过很遗憾,臻儿终究不如您……” “不过人家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时候我就在想啊,我喝不过父王,那是因为我年纪小,我会长大的,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把父王灌醉一次,可是……您终究没有等到我长大的那一日……” 傅悦的声音愈发哽咽嘶哑,许是太过用力的隐忍,颤抖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和哭腔:“出征之前,您和二叔,还有哥哥们……你们明明都答应我了,一定会早日凯旋,会毫发无伤的回来,让我乖乖听话,在家等着你们回来,我就很听话的一直等着,可是……可是你们都食言了,你们骗我,骗我的好苦,一个都没有回来,都是骗子……大骗子!” 到最后,她直接捂着脸隐忍的哭着,抑制不住的泪水如决堤的水一般从指缝间渗出,滑过她的手背,滴落在她的衣裙上,随之渲染消弭…… 寂静的密室之中,除了烛火燃烧偶尔响起的噼啪声,就是她极致隐忍悲痛难掩的哭声。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的停下,缓缓放下手,抬起了布满泪痕的脸,赤红着眼,继续看着那一排排的牌位,忽然笑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祖母教我的,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呢,虽然你们都食言了,可是臻儿知道,若是可以选择,你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回来的,只是你们……都没得选择而已……” “可是我告诉你们啊,我不跟你们计较,不代表就息事宁人了,你们没得选择,怨不得你们,可是那些让你们回不来的人,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她笑着,眼神却异常的冰冷,声音忽然轻缓飘忽起来,仿佛是叹息轻喃,带着几分商量询问的意味,可又隐含着一份决绝的杀机,她说:“你们说,聂家九族,五十万聂家军,还有那么多无辜受牵连的人啊……整个赵氏和秦国的江山陪葬,够了么……” 她说的云淡风轻,那声音,却让人听着忍不住发憷心惊…… 所以,躲在隐蔽处的也不敢,终于还是稳不住了…… 感觉到周围附近忽然涌现一股子带着几分紊乱的气息声,还夹杂着一道在极力隐忍的倒吸气声,傅悦面色一变,当即砖头迅速看去,伴随着一声警惕的厉喝声:“谁在那里?” 密室很大,且这个地下密室不止这一间,除了这里布置成祠堂的样子外,两边还有通往别处的密道,而拐角那里,在傅悦砖头看去厉喝出声的时候,影影绰绰的,她似乎看到一片衣角忽然消失…… 傅悦心下一惊,瞪大了眼,在那边从传来脚步声且渐远的时候,忽然急忙起身跑过去,一边厉声道:“站住!” 那边脚步陡然一顿。 傅悦走到那密道口的时候,正好看到眼前那一条长长的密道中,背对着她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衣,背影僵硬的如同雕塑。 傅悦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空白一瞬后,她缓了过来,脑海中有那么一些半知半解的事情忽然如巨浪滔天一般翻涌着,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遗忘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了,她怔怔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竟是许久都不曾迈得出步伐,仿佛定在原地,忘了自己可以走过去。 她许久没过去,也不再出声,那个人仿佛得了赦令一般提步逃离一般的要走,傅悦见他动了,在他迈开两步后,再次下意识的失声叫道:“你站住,不许走!” 那人再度顿住,僵着背影,站在那里。 傅悦微微白着一张脸看着他一眼后,忽然转头往那边的牌位那里看着一眼,凝望片刻后,收回目光,然后,目光再度落在那个背影上,脚步微抬,换换走了过去。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那个人仿佛愈发的的紧张,整个人都僵硬的如同雕塑,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紧地握着,傅悦感觉得到,他的气息特别紧迫,仿佛在害怕什么,又在期盼着什么,如此矛盾之下,恨不得逃离这里。 却因为她的制止,迈不开那一步…… 距离不远,走了十几步,她就走到了他身后。 站定,她有些紧张的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似乎鼓足了勇气,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你到底是谁?” 他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身体却抑制不住隐隐颤抖。 他不回答,她也其实不需要他亲口回答,就这样她看着他他背着她的静立了好一会儿,傅悦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提步绕过他,走到了他面前,然后,转身和他面对面站着,抬眸看着他面具下面,那已经蓄满了泪水赤红的双眸。 那样的眼神,很陌生,也很熟悉,让她觉得无比的亲切。 他戴着面具,看不清模样,可她其实不用看他长什么样,就能肯定心中的猜测,不,不是猜测,是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知不觉,傅悦已经泪流满面,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迟迟不曾言语,也不曾有任何动作。 直到她终于忍不住了,除了沉默,看着他的面具,缓缓抬起手,一点点的靠近他的面具,可他却在她快要摸到面具的时候,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傅悦当即急忙道:“你站好,不许动!” 声音中,已经带着几分腔意。 燕不归没动了。 然后,她上前一步,伸手去抓他的面具,碰到的时候,她僵硬了好一阵,仿佛在犹豫迟疑,可最后,她一咬牙,终于还是把他脸上的面具用力扯开了…… 而他,也在她扯下面具的时候,认命的闭上了眼,无奈又心痛。 比起当年还有几分稚嫩和桀骜的模样,现在的燕不归,像极了年轻时的聂夙,只是原本俊美的脸上多了那一道蜿蜒而下的狰狞疤痕,让他看着比恣意随性的聂夙,更多了几分冷肃和凛然,有些慑人。 只一瞬,他就睁开了眼,丁丁的看着她,不再彷徨害怕,只是那目光,复杂的令人难以分辨清楚。 可眼底那一份极致的温柔和宠溺,如同当年一般,没有丝毫的改变,若说有改变的,怕是只有那无尽的沧桑了…… 傅悦怔怔的看着他,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晓得过了多久,傅悦手中的面具在她毫无意识的时候忽然脱离手心坠落在地上,铁质的面具与理石地板相撞,叮的一声响起,在这寂静幽深的密室之中极为刺耳,惊醒了他和她。 傅悦退后了一步,然后没有留下一个字,慌乱逃离。 只留下燕不归站在那里,再度僵硬成石。 ------题外话------ 呼,终于要相认了…… 126:早就知道,为她伤她 楚胤傍晚回来的时候,傅悦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多时辰了。 她从地下祠堂回来后,就吧清沅和安姑姑都赶了出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再出来过。 清沅和安姑姑等人在房门外哦一直叫,她都没有任何回应,只在里面静默许久后,传来了一阵哭笑参杂的声音,那声音,她们听着,只觉得心疼。 而燕不归,也在西院外面一直站着,仿佛一座石雕,竟是丝毫不曾挪动过。 而燕无筹和冯蕴书也都赶了来在西院庭院中焦急的等着,似乎在担心傅悦。 楚胤不用问,就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燕不归了…… 早就做好准备的事情,他倒也不意外,不过,还是询问了燕不归具体的事情,问清楚后,他才走进庭院,往傅悦起居的的屋子走去。 里面的房门紧闭着,安姑姑她们正焦急的守在门口,看到他近来,急忙上前。 “王爷,公主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一个多时辰了,怎么叫都不应,也不肯开门,您快劝劝她吧!” 楚胤眉头轻蹙,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问:“她可有说过什么?” “她一回来就把我们赶出来把自己关在里面,之后没说什么了,可进去后不久,她忽然又哭又笑的,那声音甚是令人心惊,之后就彻底安静下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奴婢实在担心……” 楚胤闻言,垂眸想了想,只淡淡的道:“你们都出去!” 安姑姑一脸迟疑:“那公主……” 楚胤低声道:“有本王在,没事!” 闻言,她们只好躬身退下。 房间的门是从里面关死的,因为她身子不好,现在是春天,难免有些风,窗户也都是禁闭的,她不开门确实是不好进去,可楚胤却进得去。 只是,他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命楚青去找来他的笛子,坐在门外吹给她听。 外面的天慢慢的暗了下来,笛音就这样一直响着从未断过,那曲调宛转悠扬,所有人听在耳里,如同一阵暖风拂过心田,仿佛能治愈着那千疮百孔的心,只是,里面的傅悦,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天黑之后不久,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笛声戛然而止,楚胤缓缓起身砖头看着她。 傅悦神色很淡然平静,望着楚胤的眼神没有丝毫神采,只剩一片沉寂,她望着他片刻,才动了动唇低声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楚胤也没多问什么,听言点了点头,淡笑着温声道:“我这就让人传膳!” 说完,他往外面走去,对着守在门外的楚青低语了几句,这才再次走回来。 傅悦已经转身回了房间里面,坐在暖榻上,低着头垂着眸,神色很是平静,可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下,透着一股寡淡和颓然。 楚胤看她如此,走了过去,然后站定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上片刻,转身走了出去,片刻后,猜度走回来,手上多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清理包扎伤口的东西,然后一言不发的上前坐在她旁边,给她拆掉原来包扎的纱布,因为她没注意以至于伤口裂开,那纱布早已几乎被她的血染红,黏糊在一起已经干涸了,弄掉的时候,还撕到了她的皮肉,她却仿佛没感觉到,任由他一点点的撕开,给她重新清理伤口上药包扎,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幸好现在天气凉快,且伤口只是早上才有的,又用了上好的药包扎,并未发炎。 不过,楚胤一边包扎,一边还是忍不住道:“受了伤要记住不能喝酒,否则会让伤口发炎的,以后不许再胡闹了!” 她有些出神,可却在他说完话后,第一时间颔首应下:“好!” 楚胤没有再多言,继续与一部分的给她上药包扎。 他其实有些生气,气她如此伤害自己,气她不懂得保护爱护自己,可这点气恼,终究抵不过那百倍千倍的疼惜和无奈,他如何能舍得怪她,原本现在这个时候,她情绪最难以控制,是他做得不够好,才让她在背负着如此血海深仇时,看到了仇人还要这般忍着不能露出破绽,只能以伤害自己来保持冷静,只为了顾全大局。 楚胤包扎好的时候,晚膳就被送来了。 傅悦伤了手,所以吃的有些缓慢笨拙,只能用勺子吃粥,不然就得楚胤喂她,她自从复明后,就不喜欢做什么都要人帮忙了,凡是自己能做的就都做了,只是今夜她吃得很少,其实她没什么胃口,只是她不能不吃东西,所以,感觉肚子饿的时候,就出来了,可终究是食不知味,吃了一碗就吃不下了,连药都一口灌下去感觉不到任何苦味。 吃完之后,她转身回了房,继续静坐在暖榻上,和刚才一样,低着头垂着眸,情绪有些低落。 楚胤命人撤了这些东西下去后,走出去了一下,没多久就回来了,之后,就坐在傅悦旁边,静静地陪着她。 静默了许久后,他迟疑着开了口:“他还在外面等着,你……要不要见他?” 闻言,傅悦神色微动,抬头看向他。 楚胤看着她,继而又轻声低语:“他很担心你,已经在外面站了两个多时辰了,你若是愿意见他,我去叫他进来,若不愿意,我让他离开!” 傅悦没说见,也没说不见,只神色平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有些艰难地启齿,微哑着声音问:“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楚胤道:“是禹顷大哥和一群将士拼死保住了他的命,被后来赶到的我和父王从尸体堆里扒了出来,当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因为当时局势紧张,父王只能从民间找来几个大夫给他治伤,想尽办法才勉强保住了他一口气,直到你舅舅赶到!” “那……他脸上的疤……” “是那个时候伤的,本来可以去掉,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就一直留着!” 傅悦点了点头,转过头去凝望着前方的地上,再次沉默下来。 他也没有催她。 不晓得过了多久,她再度开口,声音轻缓,仿若叙说:“其实,你们没有必要瞒着我的!” “臻儿……” 她说:“我还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的存在了……” 楚胤闻言面色很迟惊诧,显然,是想不到她会这样说。 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你……你怎么会知道?” 她微微笑着,倒是没有隐瞒:“听到你说的,有一次你和小师父在我床边说话的时候,我是醒着的,你们说的话,我一字不漏的都听见了!” 楚胤闻言,思绪迅速转动,很快就想到了那一次。 那一次燕不归回来,被姬亭打伤,还下了剧毒,他找姬亭劝说姬亭给解药,就是在这个房间里,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了许多,而她当时正昏迷在床榻上,他以为,她是昏迷的。 仿佛也是从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变了,变得安静,开始有了心事,开始封闭了自己。 他心惊着,忍不住问:“所以,也是那个时候,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她点了点头:“猜到了,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足以笃定!” 刚来这里不久,就有人和她说过,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而那个人,是楚胤的未婚妻。 她对这里有一种无来由的熟悉感,当然,不仅仅是熟悉感,还有莫名的压迫感。 哥哥说,楚胤和她命中注定。 她叫蓁儿,令他们格外的惊讶和关注,而这个名字,是她当年失忆之后,依稀记得的自己的名字。 父皇和哥哥总是和她说,她小时候一直在生病养病从未踏出过宫门,可她却从来不相信,因为在她那薄弱的记忆轮廓中,她是张扬明媚的,也曾策马欢呼…… 她是鲜活灵动的,而非羸弱多病。 只是,在听到那些话之前,她从未想过她会有那样的过往,她以为,或许是她曾经发生了什么,所以父皇和哥哥才会骗她,不想让她知道过去。 从那以后,她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后路被堵死了,前路黑暗而迷茫,她只能不停地纠结和挣扎,却什么都想不明白,直到后来记忆一点点的复苏回笼…… 楚胤了然,心情顿时极度复杂,心惊着,忍不住问:“那你为何什么都不说?也不问我?” 傅悦淡笑:“我问了,你就会告诉我么?” 楚胤哑然。 他不会,只会想办法让她以为,是她听岔了,想尽办法的让她遗忘这件事。 在她还没有恢复记忆的基础上,他会想尽办法瞒着她。 只是…… 楚胤想起什么,陡然拧紧眉头问:“所以,你已经知道阿槊做的事了?” 傅悦颔首:“猜到他和那件事有关!” 楚胤面色忽然就白了几分,看着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傅悦恍惚淡笑着道:“我只是这些日子刚想起当年的事情,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顾不上这件事,可是既然早就知道了,我日后总会想起这件事了,他既然在府中,和他相见不过迟早罢了!” 楚胤点了点头,问:“那你……你现在可要见他?” 傅悦有些迟疑挣扎,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让他回去吧,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好好冷静一下!” 楚胤一愣,而后垂眸思索了一下,试探着问:“臻儿,你……你是不是心里在怪他?” 傅悦静默着没有说话。 怪他么? 似乎,从未想过。 于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活着重要,她也好,他也好…… 聂氏举族灭亡,他们两个幸存于是,是世上最亲的人,这份羁绊,比什么都重要…… 可她就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 当年,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哥哥,在六个哥哥里面是最小的,比她大四岁,虽然总是和她吵吵闹闹,可他很疼她,把她看的比命还重要,而她,虽然总是欺负他,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小哥哥,会有去无回,绝地生还后,变成眼下这个样子…… 物是人非,他们都不是小时候的他们了…… 她沉默着,楚胤以为她真的在责怪燕不归,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当时确实是做错了,可他也并非不可饶恕,事后他尽他所能去赎罪了,他自己也一直在自我折磨不肯原谅自己,臻儿,我并不是为他辩解,也并非让你一定要原谅他,只是想让你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在他心里,你这个妹妹,从来都是最重要的!” 傅悦闻言,怔愣片刻,好似想到了什么,忽然问:“他……他当时怎么做,是因为我?” “嗯!” “为什么?” 他看着她,轻声开口:“因为当时你是傅悦,而我……爱上了你!” 傅悦明白了。 她从小就知道,她的小哥哥,桀骜不驯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偏执的心,最易心生执念,楚胤是她的未婚夫,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小哥哥那么疼她,怎么会愿意楚胤爱上当时只是傅悦的她? 所以,他想除掉她。 为了她,伤害了她。 怎么那么傻呢? 楚胤轻声道:“我知道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是错了,不管有任何苦衷和理由,都不代表可以得到谅解,只是臻儿,当时他只是知情不报,之后把我引开,却并未真正的参与其中,并非难以饶恕,只是,他终究也间接让你遭了太多的罪,你若是不肯原谅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希望你不要恨他,聂家惨遭灭族,如今……他是你唯一的血亲了!” 对燕不归,楚胤这一年来其实很矛盾,心里自然是怪他的,毕竟傅悦出事,遭罪至此,可以说是燕不归间接导致了,若是其他人,楚胤绝对不会留他性命,可他是聂禹槊啊,是聂家幸存的血脉,是她现存于世最亲的哥哥,所做的一切,最深的执念,都是为了她这个妹妹,这一点,他从来都是知道的。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全然理解释怀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对聂禹槊有心结,所以态度矛盾,总是不冷不热,无法说服自己去谅解,可这是他的事情,他不希望她对聂禹槊有任何的责怪和怨恨。 ------题外话------ 好吧,明天,明天安排相认! 说不定明天还能多更一点,咩哈哈哈哈哈…… 127:兄妹相认,一点不痛 傅悦听完楚胤的一番话,一直沉默着。 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楚胤有些忐忑的看着她,见她静静的不动也不说话,神色更是丝毫不变,有些猜不透她的态度。 就这么静了好一会儿后,楚胤正打算再开口说话,她就已经低声道:“阿胤哥哥,你去……你让他回去吧,我现在脑子有点乱,不想见他,我也……” 不敢见…… 其实明明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了,天知道她有多欢喜,可是,她还是有些怕,却说不明白怕什么。 他不再是那个傲娇别扭意气风发的小哥哥,而她,也不再是那个张扬明媚任性娇纵的聂兰臻,历经灭门之痛,十几年的生离死别,他们都已经千疮百孔,都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人,她现在没有办法去面对他…… 她话没说完就沉默下来不再言语,楚胤也没再问,仿佛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站起来走了出去。 西院门前,燕不归还在等着,站在之前的那个位置,寸步不曾挪动过,外面不同里面那样明亮,只有西院门前挂着的灯笼和里面折射出来的微弱光线照在他身上,他没有戴面具,低着头站在那里,面庞在那一丝光线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只看得出点点轮廓,看不清神情,可哪怕看不见神色,也能猜的到他现在心里的失落和黯然,整个人也散发着一股子萎靡颓然的气息。 听到有脚步声走出来,他豁然抬头,看到楚胤的时候,愣了一下,而后仿佛失望了,再次垂眸低头。 楚胤走了过去。 燕不归在他站在面前的时候,缓缓抬头,哑着声音问:“她不肯见我?” 楚胤淡淡的道:“给她点时间缓一缓,你先回去吧,等她想见你了,我再让人去找你!” 燕不归没动,再次失落的低下了头。 楚胤想了想,又道:“她这段时日心理受到了太大的冲击,眼下突然见到你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是正常的,我想你应该明白她的心情,回去吧,你在这里等着于事无补!” 燕不归静默了一下,而后迟疑着问:“她现在如何了,可曾哭过?” “早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时候哭过,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燕不归没再多问,垂眸思索许久后,低声道:“那你好好陪着她,我回去了!” 说完,他抬眸看了一眼眼前灯火通明的庭院,神色很是复杂纠结,然后,转身走了。 许是站得久了,腿脚僵硬了,他忽然走路有些不适应,可他仿佛察觉不到一样,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远,最后,消失在墨澜轩的门口。 楚胤目送他离开,才再次转身回了西院。 傅悦已经打算睡了。 只是,因为心绪过于凌乱,她虽然很困很累,却很久都没办法入睡,最后还是楚胤吹着笛子伴她入睡的。 这一夜,傅悦睡得极其不安稳。 她又做噩梦了。 梦到的,就是聂禹槊。 梦到了小时候兄妹俩吵吵闹闹的日常,还梦到了激烈的战场,梦到大哥为了救小哥哥惨死…… 那一个个梦境自行转换的笼罩着她整整一夜,让她被吓醒一次又一次,天还没亮的时候,她再度被一个聂禹顷惨死,聂禹槊满身血迹奄奄一息的梦境吓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楚胤一夜未眠的陪着她,她一次次惊醒,他一句句的抚慰哄劝,可到最后,不管他说什么,她都没办法入眠。 他也只能陪着她坐着。 可傅悦心疼他,他一夜没未免,又因为担心她,眼眸里布满了血丝,面容十分憔悴,只让他赶紧睡觉,楚胤哪里肯不管她去睡,僵持不下后,她只能拉着他一起躺在床榻上,窝在他怀里,让他安心的睡。 楚胤抱紧了她,见她闭着眼睡了,才放心下来,昏昏沉沉的睡着了,当然,他不大放心,睡得很浅,傅悦在他睡着后,才悄无声息的睁开眼,静静的窝在他怀里,思绪却不知不觉的飘远了…… 她有六个哥哥。 有三个是亲生哥哥,有三个是堂哥,大哥聂禹顷,四哥聂禹陵,六哥聂禹槊是她同父同母的亲生哥哥,二哥聂禹衡,三哥聂禹阑,五哥聂禹闳是二叔的儿子,可因为父王和二叔兄弟感情好,他们家又只有她一个女儿,且是百年来唯一一个,自然是千娇百宠,不管亲的堂的,哥哥们都最是疼她。 她是家里最小的,哪怕最小的六哥都比她大四岁多,其他的更别说,所以,家里几个哥哥都只宠着她,从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聂禹槊年龄与她最是相近,总是和她吵吵闹闹的不对付,然后,也因为这样,他总是被祖母和父王教训的那个,而他屡教不改,被教训过后,该怎么找还是怎么着,还是和她闹腾,想办法惹她,可即便是如此,他对她的在乎,从来不比任何人少,或许更多,他只是性子别扭不懂得表达,才会和其他的哥哥都不一样。 他跟着一起出征的时候,才不到十四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原本大家都不同意他去的,可他执意要跟着,只能随他去,一开始,父王和二叔同意他们几个年纪比较小的哥哥跟着去,只不过是为了历练他们,上阵杀敌的事情本是轮不到他们的,可谁都没想到,他们都有去无回了。 傅悦现在还记得,当年接连听闻他们一个个死去的消息时,她是何等的绝望,整个人都是冷的,似乎,她也跟着一起死了…… 他们怎么会死呢? 不都说了都会平安归来的么? 很长一段时间了,她整个人都是懵着的…… …… 下午的时候,傅悦独自一人去了燕不归住的清源居。 昨晚回来后,燕不归一直都没有睡,原本迫切的心情,在经过一夜的沉淀后,变得平静了,人平静下来了,许多事情自然也就慢慢的想通了。 想要见她的心,忽然就淡了,甚至,他有些怕,怕见到她。 昨日太过突然的被她看到,他心下着急,才迫切的想要看她,可现在,他不敢,很害怕面对她。 他没脸。 所以,他今日没有再过去,甚至不敢过问她的情况和态度,心里,悔恨又害怕。 他不该让她看到他的,或许,他应该早点离开楚王府,若是他不在,她怎么样都不可能会看到他,看不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可现在,他哪怕是想要逃离,也来不及了。 清源居后面,燕不归靠着亭子的柱子坐在边上,看着眼前一片郁郁葱葱的春色景致,心情沉重,脑子里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迷茫。 然后,他是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缓缓回过神来的。 还以为是燕无筹或是楚胤,他晃了晃脑袋,缓缓转头看去,可看到来人的时候,整个人都如一块磐石一般,死死的僵硬在那里,脑子轰的一声顿时一片空白,满脸的不可置信,一时间竟是忘了反应。 然后,目光随着她走近而移动,直至她站定在了他的面前,然后,抬腿,踢了一脚他横在坐凳的小腿。 燕不归陡然一惊回过神来,刚一回神,就听到她有些嫌弃的声音:“怎么人都那么大了还跟个小霸王似的喜欢霸位子?起开,给我腾点位置!” 下意识的,燕不归把腿挪开放了下来。 然后,她一屁股坐在了他边上,如此的理所当然,随意自在。 就像小时候,她就很喜欢这样,不管他坐哪里,她一心血来潮了,就喜欢凑过来欺负他,让他给他腾位置,如此的理所应当,一点都不讲道理…… 燕不归有些懵,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这是什么意思…… 正陷在一片纠结迷茫之中没缓过来,跟前就忽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东西。 燕不归木木的看着,是一串糖葫芦…… 她来的时候,一手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其中一串已经吃了一颗,另外一串完好,就是正递给他的这一串。 然后,她努了努嘴道:“今天我可没有吃独食,多买了一串,这是给你的,喏,快拿着!” 燕不归伸手去拿着。 她笑着,叽叽喳喳的道:“还是从杨大爷那里买的,唔,可真不好找,杨大爷年纪大了不上街溜达叫卖了,自己开了个小铺子,找了好久才买到的,我刚才尝了一下,味道一点都没变,你尝尝看是不是!” “好!”他下意识的应声,然后,拿着糖葫芦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顿时蔓延在口中,确实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只那么一瞬,燕不归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他极力的忍着,却还是忍不住,鼻子很酸,眼眶发热,他很想哭。 从小,父王就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聂家的人,只可流血不可落泪,他很少哭的,可眼下,他很想哭。 傅悦眼眶也有些红,听到他压抑的声音,扭过头来,。看到他在落泪,还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鼻子有些酸涩,却还是忍不住吐槽:“能不能有点出息?我都没哭呢,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聂禹槊你羞不羞啊?” 可是,她的声音已经有几分哽咽了。 聂禹槊忽然就这么被她逗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傅悦忽然小脸一皱,凶巴巴的道:“不让你哭也没让你笑啊,不许笑听到没有,你这个样子本来就不好看了,再笑起来难看……”死了…… 话还没说完,傅悦忽然就被燕不归重重的拉进了怀里,那力道大的,傅悦手里的糖葫芦差点跌掉了。 她讷讷的被他抱着,眼泪却终究还是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然后,她听见了他沙哑激动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臻儿,哥哥很高兴,你能活下来哥哥真的特别高兴,真的……”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他的话语中表达的淋漓尽致。 傅悦听着,嘴巴就这么瘪了,却死死忍着没哭出来,只整个人放松下来,抬手抱着他,脸在他肩头上蹭了蹭,闷声道:“小哥哥活着,臻儿也特别高兴……” 然后,燕不归抱着傅悦,压抑又激动的又哭又笑着,抱着她的力道特别大,却巧妙地避开,一点都没有弄疼她,只死死的将她搂在怀中,好似在拼命似的抱着他最珍贵的珍宝,生怕不够用力,她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傅悦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一般不停的流下,也感觉到她的肩头上,一股温热湿润的触感一点点渗透她的衣服,那是他的泪。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悦挣扎的推开了燕不归,而燕不归在她挣扎的时候就松了力道,放开了她。 毫无顾忌的哭了一场,燕不归泪痕满面,眼睛也赤红的厉害,傅悦红着眼看着他的脸,明明很心酸,却还是忍不住道:“别哭了,那么长的一条疤本来就够丑的了,哭起来可吓人了!” 他笑开,满眼的纵容和宠溺,哑声道:“好,不哭了!” 她才有些满意的笑了笑,然后,极力忍着,却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摸着他脸上那一道蜿蜒而下的狰狞伤疤,有些唏嘘,有些不忍,闷声问道:“疼不疼啊?” 燕不归任由她摸着自己脸上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的伤疤,温柔笑着,轻声道:“早就不疼了!” 傅悦皱眉,没好气道:“我不是问现在,是问刚伤到的时候,一定特别疼吧?” 他依旧温柔笑道:“也不疼!” “骗人!” 一看就看出来了,这道疤如此狰狞,伤到的时候一定很严重,也定是命悬一线了。 以前可臭美的人了,总是说自己长得好看,老是跟个姑娘家似的孤芳自赏,可怎么就那么傻,竟然留着那么难看的疤痕呢? 那么难看,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儿! 真愁人! 燕不归满眼疼惜的看着她,哑声低语:“哥哥说真的,一点都不疼,比起臻儿这些年所受的苦,这点伤痛真的不算什么!” 他最痛的,莫过于聂氏的灭门和她的死,这才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痛,每每想起,都痛的喘不过气。 ------题外话------ 多更什么的,浮云啊浮云,纠结了一天怎么相认,哎…… 128:哥哥活着,重于一切 傅悦有那么一瞬间脸色是僵硬的,许是想到了之前所经历过的那些绝望和痛苦,眼底划过一丝心有余悸的惊惧,身子不着痕迹的缩了一下,手下意识的抓紧,哪怕她极力克制着,且只是那一瞬间的异样,可还是被燕不归察觉到了。 燕不归特别心疼她,目光担忧的看着她低声唤道:“臻儿……” 刚一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我挺好的!”她牵强的笑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当年娘亲让岑明送我去了祁国,父皇……他是娘亲的弟弟,也就是我们的舅舅,他视我如己出,还有哥哥他们都待我如珠如宝,就是病了一次,所以才伤了脑袋和眼睛,把你们给忘了,可是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没受什么苦……” 她说得很平静,仿佛是真的一样,可刚说完,就被燕不归直接戳破了:“臻儿,你不用瞒着哥哥,你在祁国的事情,哥哥已经都知道了!” 傅悦闻言一僵,扭过头看着他认真里面夹杂着痛惜和愧疚的神情,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后,眼眶再度红润,眼泪也以止不住的流下来。 然后,她就这么哭了,紧紧地咬着唇畔,低着头隐忍着哭了出来,瘪着嘴下巴轻颤,一眼看去,布满泪痕的脸上,全都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委屈。 这些年经受了太多生不如死的折磨,本来觉得没什么的,能活下来就好了,过程如何都不重要,毕竟她已经挺过来了,可现在在最亲的人面前,她忽然觉得特别委屈,抑制不住的想哭。 燕不归也忍不住心酸流泪,抬手将她搂在怀里,哑声道:“对不起,是我们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罪,你知不知道,哥哥知道这些事时心有多疼,父王娘亲和大哥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楚,怕是死不瞑目……” 傅悦没说话,靠在燕不归的怀里,死死的咬着唇,却因为满腹的委屈忍不住哭着,身子都控制不住一抽一抽的发颤。 燕不归也没有再说话,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自己却也忍不住别过头去咬紧牙关无声落泪。 可是终究也有些难忍,慢慢的,气息就有些乱了,然后傅悦忽然不哭了,从他怀里出来,然后抬手抹了抹自己脸上已经半干的泪,瞧见燕不归眼眶通红湿润的样子,皱着小脸忍不住道:“你怎么又哭了,不是说让你别哭么?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父王可是说过的,聂家的男人是不能哭鼻子的,我是女儿家我可以哭,你可不行,而且你这个样子哭起来贼丑的!” 闻言,燕不归愣了愣,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 她又道:“再说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虽然受了一些苦,可到底活下来了,比起聂家的其他人,我是幸运的,起码是捡回了一条命,现在是活生生的站在哥哥面前的,对于我们来说,只要能活着,一切都是值得的,所以,哥哥不用为我难过,也不要心疼,只要为我高兴就好!” 闻言,燕不归却深以为然,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能活着,过程在如何都不重要。 可…… 道理他都明白,他也是这样过来的,当年他伤重,也受了很多苦才活下来,与他而言,他怎么样他都不在乎,却对她无比心疼,哪怕到了现在,想起她所承受过的那些折磨,他都痛不欲生,无法想象,他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妹妹,到底遭了多少罪,如何挺过那一次又一次煎熬和折磨的,当年解碧落之毒的时候,她不过十岁。 姬亭说,解碧落之毒所遭受的折磨,比先前解毒的时候还要痛苦。 他为她心痛的同时,也忍不住为她骄傲。 想起这些,燕不归再度忍不住想起去年…… 他对她造成的那些伤害…… 看着她平和中带着几分欣然的面容,知道她眼下心里定然高兴,燕不归却忽然心慌起来,特别的怕。 她若是知道,知道她去年遇刺被虏,后面遭受的所有与他都脱不了干系,会怎么看他? 会不会对他很失望? 不管是谁都一样,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至亲之人的伤害。 他一直以来最怕的,就是她知道这件事。 傅悦想起什么,扭头看着他正要开口,见他面色紧张慌乱十分古怪,顿时心生困惑:“小哥哥你怎么了?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燕不归闻声回神,见她一脸疑惑担心的看着自己,顿时更加心慌自责:“我……”顿了顿,他有些心神烦乱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傅悦哪里会信,当即道:“骗人,明明有心事!” 燕不归牵强笑道:“真的没有,臻儿你想多了!” 傅悦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冷哼:“我才不信你呢,哼,和小时候一个德行,一点都不诚恳,才刚相认呢,就有事瞒着我了,早知道不搭理你了!” 见她似乎有些生气了,燕不归有些慌,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臻儿,哥哥想问你,如果……如果哥哥曾经做错了事情,对你造成了伤害,你……你会不会怪哥哥?” “额……” 傅悦愣住了。 燕不归看着她,一脸的紧张和隐隐的希冀。 傅悦愣了一下后,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 燕不归正要问她笑什么,傅悦就已经轻声开口问:“哥哥说的,是去年我遇刺被虏的那件事么?” 燕不归顿时惊诧的瞪圆了眼,有些愕然的看着她问:“臻儿,你……你知道了?” 傅悦点了点头:“知道啊!” 燕不归心中一阵惊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有些吃力得问:“是阿胤和你说的?” 傅悦撇撇嘴:“才不是呢,他嘴巴可紧了,这些事情除非是我自己知道了问他的,不然他什么都不会和我说的!” 燕不归闻言再度吃惊:“你……你自己知道的?” 傅悦点了点头:“对啊,我早就知道了,去年你被小师父下毒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哥哥,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恢复记忆,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当做不知道,恢复记忆后一直沉浸在聂家被灭门的悲痛之中一时间缓不过来,昨日看到你后才想起来这事儿,可是就算昨天没看到,我也总会记得的,不过早晚罢了!” 燕不归听着她的回答,心里如何能不吃惊,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竟然去年就已经知道了…… 他心惊着,也忍不住问:“所以,你早就知道了我对你做过的事情?” 傅悦颔首:“当时阿胤哥哥去找小师父要解药,他们就在我的床边说话,说起了这件事,我就知道了!” 燕不归顿时哑然,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臻儿,对不起,哥哥……” 他话没说完,傅悦就忽然扭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打断他的致歉和还为说出来的忏悔的话:“哥哥,这些都不重要!” 燕不归一怔。 她微抿着唇,神色认真而动容的望着他,很认真的道:“对于臻儿来说,哥哥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过去了,所以,哥哥不需要自责,不需要内疚,只要我们兄妹两个以后都好好的就够了!” 燕不归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忽然笑了,泪水也随着滑落脸颊,他轻言低语了一句话,然后,轻轻地再度伸手抱紧了她。 他说:“好,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傅悦在他伸手抱她的时候,也抬手抱着他,欣然笑开。 回到墨澜轩的时候,楚胤正在书房处理事情,傅悦没有回西院,直接去了楚胤那里。 她到的时候,楚胤正在桌案后面批阅军务奏报,她没让人通报就直接走了进来。 楚胤在她进门的时候就抬起乐透,看到是她,愣了一下,而后把笔放下。 他正要起身,她已经走向他了。 然后,直接走到他边上,理直气壮的酒坐在了他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依偎在他肩头上。 楚胤见她脸色闷闷地,似乎有心事,随手搂着她的腰,神色宠溺的笑问:“怎么认了哥哥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傅悦闷声道:“没有不高兴,也没有被欺负,他哪敢啊,现在只有我欺负他的份!” 闻言,楚胤笑容一敛,将她从肩头上捞出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问:“那是怎么了?有心事?” 傅悦情绪有些低落,声音依旧闷闷的:“我想父王他们了……” 楚胤登时静默下来。 傅悦轻咬着唇畔,有些希冀的望着他问:“阿胤哥哥,你说……既然小哥哥能活下来,那会不会父王他们也有可能还活着呢?只是他们一直不出现,所以我们都不知道而已,当时不是都没有找到尸体的么?可能……也说不定呢!” 父王那么厉害…… 在她的心中,父王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他铮铮铁骨顶天立地,似乎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难倒他,是无所不能的,又怎么会死在战场上呢? 他武功那么厉害啊! 楚胤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他们不可能活着了…… 若不是足以确定,哪怕有万一的可能,他也不肯相信,可他很笃定。 可让他如何和她说? 见他静默不言,神色如此晦暗沉痛于心不忍,她苦苦一笑,轻声问:“没可能了,对么?” 楚胤垂眸不言,已是默认了。 傅悦微微笑着,神色却黯淡下来,苦涩低语:“其实我知道的,他们不可能活着了,不然,怎么会舍得不来找我呢?” 楚胤叹了一声,轻声道:“臻儿,逝者已矣,不要再多想了,他们那么疼你,不会希望你如此为他们难过的!” 傅悦闻言,那点沮丧和黯淡陡然消散,忽然笑了,神色很是灵动愉悦:“我没有难过啊,相反的,我还很高兴呢,小哥哥活着,我特别开心,我知道,一定是父王他们舍不得把我自己留在世上孤孤单单,才把小哥哥留下来陪我的!” 楚胤一听,忽然板起了脸,拧眉,有些严肃的纠正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有我在,你怎么会孤孤单单?还有,我才是那个会一直陪着你的人,聂禹槊的存在,不过是给你欺负的!” 傅悦睨视他,一脸无语,还带着几分嫌弃。 楚胤顿时不高兴了,语气不善的问:“难道不是?” 傅悦眨了眨眼,忽然有些想笑,极力忍着才没笑出来,绷着脸煞有其事的点头,很正经的道:“是是是,阿胤哥哥说的都对!” 楚胤:“……”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 傅悦觉得不能和他继续说这个话题,遂转移了话题:“对了阿胤哥哥,我恢复记忆的事情,你可有传消息回去告诉祁国那边了?” 楚胤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他们应该知道了,本来姬亭前辈和燕前辈就说过你随时会恢复记忆,先前你昏迷二十多日的事情蒙筝传信回去告诉他们了,他们估计猜到了!” 傅悦点了点头:“哦,知道就知道吧,原本没有什么好瞒着的,就是怕他们为我担心!” 楚胤笑道,“下个月是赵鼎的寿辰,他广发请帖送往各国,届时各国都会派使臣来贺,祁国也会有人来,你嫂嫂即将临盆,傅青霖应该来不了,不过傅青丞应该会来,既然如此,他们总是会知道的,如今你也走出来了,承受能力也比我们预期的好,他们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傅悦颔首,也明白这些,故而也没有什么顾虑得了,只是…… 她后知后觉的抓住了某个重点:“赵鼎大寿?” 她这才想起,赵鼎的寿辰就是下个月了,先前她沉浸在悲伤之中没缓过来,什么都顾不上,也没有人说起这事儿,故而竟然没想到这事儿,眼下听到楚胤说起,才想起这么一茬。 好像,还是六十大寿呢。 “嗯,怎么了?” 傅悦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没事,只是觉得,既然是皇帝六十大寿,还有那么多人来贺寿,到时候应该会很热闹,也很有趣,我倒是挺期待的!” 说不定,还能趁这个机会,给赵鼎一份大礼! 130:东越来使,落日桃花 如楚胤所言,皇帝确实是没几日就召他入宫,命他和荣王一起负责接待使臣事宜,原本这种事情应该要太子来负责的,可因为太子将要大婚,自己又有不少政务要负责处理,无暇参与迎接使臣的事情了,只能让荣王负责,可若是只让荣王负责,不您朝廷上下会更加误会皇帝有意打压太子扶持荣王,还会让各国心生误解,所以,经过深思熟虑,皇帝把这事儿交给了楚王,甚至,跳过自己的儿子,口口声声让楚胤代君迎接各国来使,让荣王以及一众官员以他为首接待使臣,而楚胤并未拒绝,因为此次各国都有来使,人多繁杂,所以楚胤确实是比先前忙了许多。 第一个抵达暨城的,是东越使臣,是二月二十八这一日到的。 因为此次不只是贺寿,还连带着送嫁和迎亲,东越使臣队伍极其庞大,浩浩荡荡的,竟然一眼看不到尾。 为首的是东越的纪王,东越皇帝宇文煊的同母弟弟宇文焯,之后便是凌王宇文晟明,东越的国相曹准,护国将军霍凯祺,还有好些东越的大小官员,被送嫁而来的,是东越的明安长公主宇文彤,东越皇帝的异母妹妹。 在城门口一阵交涉,对了使臣名单后,东越使臣队伍才浩浩荡荡的进了城,往招待外使的行宫去。 傅悦今日去看了一下热闹,早早就回府了,楚胤回来的时候,她正趴在湖边的石栏上喂鱼。 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许是太过百无聊赖,还拿着一条小棍子逗弄正在抢食的鱼儿们,只是,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楚胤刚回来就看到她趴在湖边的石栏上,直接走了过来这边,然后不声不响的走到她旁边,瞄了一眼她旁边已经差不多空了的鱼食罐,见她趴在那里游神,挑了挑眉:“喂鱼呢?” 傅悦正有些出神的想事情,所以根本不知道楚胤来了,听到这突兀的声音猛地回神,看到他,愣了一下后,忙站直了身子,狐疑的问:“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眼下才下午,这几日可都没有那么早回来的啊。 楚胤倚在石栏上,很是随性的笑道:“东越的人住进了行宫,自有荣王和礼部的人招待他们,没什么事需要我过问,索性就回来了,回来陪你!” 傅悦也和他一样背靠着石栏,然后睨视他笑道:“皇帝可是让你全权代君招待使臣,你倒好,跟个甩手掌柜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就不怕落下话柄?” 这几日楚胤虽然表面上在遵循圣意准备着迎接使臣的事物,可事实上,他真正忙这个事儿的时间也没多少,其他的都在利用这个便利做他自己的事情,其他的,能交给下面的人做的,全都交代下去了。 楚胤不以为然:“管他呢,反正我也不在乎!” 傅悦一笑而过,倒也不多言了。 倒是想起一茬:“对了,东越那个公主,可定好了许配给谁?” 去年皇帝就和东越定下了婚约,要将真定公主嫁过去给东越皇帝为妃,然后,东越也嫁过来一个公主,可这么多久了,一直都没有定下迎娶的人,眼下东越公主都到了,却从未听到过谁娶她的风声。 楚胤摇了摇头:“尚未定下!” 傅悦点了点头,寻思着道:“若按照序齿排列的话,皇子之中,就轮到赵禩了吧?” 赵祯即将大婚,而六皇子宁王赵褚也定亲了,若是皇子迎亲,确实是该轮到赵禩这个排行第七的了。 说起来,楚贵妃急着给赵褚定下亲事,怕也是为了这事儿吧,不想赵褚迎娶别国公主,只能在此之前给他定一门亲事,也是去年两国要联姻的事情之后,楚贵妃才给赵褚选妃的,用意不言而喻,眼下,最有可能的人,就是赵禩。 楚胤闻言,却想都没想即刻否认道:“不会是赵禩!” “为何?” 楚胤道:“赵鼎不会让大秦出现异国公主出身的皇后!” 傅悦闻言有些吃惊:“你……你的意思是……” 楚胤道:“赵禩,才是皇帝定下的继承人!” 傅悦很是惊讶,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怪不得呢…… 傅悦也没惊讶多久,就已经镇定下来,若有所思片刻后,道:“既然不是赵禩,那就只有八皇子赵祈和十皇子赵祉了,这两个也适龄,只是,他们并不出众,怕是东越未必肯答应!” 楚胤淡笑摇头道:“也不一定,宗室子弟中也有合适的,皇帝或许会在宗室子弟中挑选,今日招待东越使臣的人中,就有康王世子赵拓和瑞王世子赵铭达,他们也适龄未婚,且也都算是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他们以后会继承王爵!” 傅悦点了点头,在脑海中搜罗着这两个人。 她自然知道这两个人,虽然这两年没接触过,可暨城的圈子也就那么大,她小时候也都是接触过的,认识,但不熟。 似乎,都还不错,如果性格个样貌都没长歪的话…… 楚胤道:“好了不说他们了,正好现在没事,我们出去走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傅悦挑眉:“去哪?” 楚胤故作神秘:“去了你就知道了!” 傅悦:“……” 好吧,她正好也无聊的紧。 也不知道要带她去哪里,还不许清沅他们跟着,哦,一处门口,门口只备着一匹马…… 傅悦顿时:“……” 歪着头狐疑的瞅着他:“骑马去?” “嗯!” “我们俩骑一匹?” 剑眉一挑,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然?” 傅悦果断拒绝:“不要,我也要自己骑马!” 楚胤面色一沉:“胡闹,你这身子骨能骑马么?” 瞧着与寻常人无异,可实际上不过是天天喝药补出来的,只是外强中干,经不得劳累。 傅悦哼了一声:“我不管,我就要自己骑马,大不了骑慢点就是了!” 楚胤:“……” 为何感觉自己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没事他备什么马,准备个马车不就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折中提议道:“不如这样,我立刻就让人换一辆马车可好?” 傅悦:“不好,我就要骑马!” 楚胤:“……” 好想捶死自己! 好吧,都这样了,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办了…… 楚胤让人再准备了一匹比较温顺的马给她。 然后,夫妻俩骑着马并排着往巷口去,然后一路出了城。 楚胤觉得,他不能信她,明明说好了慢慢骑,她却跟撒了欢似的,他就一不留神,这丫头策马狂奔了…… 他还叫不停她! 只能跟着她,本来想靠近她就跳到她马上,可看到她一脸兴奋并无不适,他便随她去了。 索性她最近身子养得不错,骑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影响,只是有些累,出了城后不久,就气喘吁吁的停下了。 不过,脸色也有几分白,显然也有些影响到身体了,只是并无大碍,只是累了。 楚胤拿出随身带着的药,给她吃了一颗,缓了一下后,她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然后,继续各自骑马,不过,却没有继续策马狂奔,而是任由马慢悠悠的走着。 慢的傅悦都快怀疑人生了,可刚才累了一通,楚胤盯着她,她也不敢再闹,只苦着一张脸问:“阿胤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啊?等一下太阳就要落山了,这样慢悠悠的赶得及么?” 楚胤瞥了她一眼,凉凉淡淡的道:“赶得及!” “哦……” 那慢慢晃悠吧…… 还好,今天日头虽大,因为是春天,并不晒人,还暖洋洋的晒着挺舒服。 就这样乌龟爬似的晃了好一会儿后,就在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终于到了。 那是城郊外的一片连绵山脚,一下马,楚胤就直接抱着她上了山,山不算高,所以很快就到了山顶。 刚到山顶,傅悦就愣住了。 然后,好一会儿才扭头看着他:“你是要带我看落日还是看桃花啊?” 那连绵不绝的山巅边缘,正是一片晚霞笼罩,太阳正挂在天边,一片金辉散落在天地间,十分令人惊艳,而就在他们眼前,山脚下以及好几座山被圈成了一个庄园,里面种着大片桃花,如今春天,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一眼望去,一片绿中带粉的花海铺在脚下,点点金辉洒落在花海之中,那些桃花若隐若现的夹杂在绿叶之中,花海周围也都是影影绰绰的草木,这么看着,眼前的一切,竟是犹如仙境。 而这一片仙境之中,隐隐约约看到那边山脚下有一片湖泊,湖边有假山亭台,几条小径纵横在桃花林间,这些小径连着几座院子阁楼,郁郁葱葱的山腰上还嵌着一些亭台楼宇,嫣然就是一个打造的四份精致的园子。 她竟然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一个庄园和这么一番美景,这里她以前来过,可以前顶多是一些野生的花草树木,没有这个庄园,也没有这些桃花的。 他望着眼前令人惊叹的景致,微微笑着道:“自然是都看!”说着,扭头过来看着她,温柔的笑着问:“喜欢么?” 傅悦点了点头:“喜欢啊,不过这些桃花怎么回事?小时候来过这儿,还是你带我来的呢,可以前没有那么多桃花啊!” 楚胤轻咳了一声,然后有些扭捏的道:“咳咳,这些花是我命人种的!” 傅悦一懵:“呃……你让人种的?” “嗯!” 傅悦看他的眼神,就有几分古怪了:“我记得这山头不是你的吧,你没事儿霸占人家的山种那么多桃花作甚?你打算卖桃子?” 楚胤:“……” 他的脸顿时黑沉下来:“你才打算卖桃子!” 傅悦:“……” 有话好好说啊,咬牙切齿作甚? 凶死了! 他有阴着脸咬着牙继续道:“还有,这山头现在是我的了!” 傅悦:“……” 是你的就是你的呗,搞得好像就你有山似的…… 不过,她好像没有山…… 楚胤又黑着脸别别扭扭的道:“最重要的一点,这些桃花是为你种的!” 说完,他扭过头去,没理她了。 傅悦闻言却笑了。 她记得了,小时候她曾经说过,很想有一个自己的小庄园,然后在园子里种很多很多桃花,然后住在里面,春天可以看桃花,等夏天可以吃桃子…… 是她提过的没错,可也不怪她一时间想不起来啊,她小时候总是心血来潮想什么说什么,其实也不过是在春天某次看到桃花开的时候随口一说,并非真的很想要,不然她大可和父王祖母他们要求,只要她开口,别说一个这样的园子,十个百个也不在话下,可没想到,她只是随口说的话,他都记住了。 好像,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 一时间,傅悦心里只觉得一阵暖流划过,暖暖的,软软的…… 她忍不住喜滋滋的笑着,歪着头瞅见他别别扭扭的憋闷样,心下一动,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然后,讨巧卖乖:“阿胤哥哥,你生气的样子也贼好看呢!” 楚胤:“……” 他到底娶回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不懂风情! 从小就是这样! 小时候不懂,失忆的时候不懂,现在也不懂! 气得都要内伤了! 可偏偏他就好这一口! 莫名的觉得自己好贱…… 傅悦抱着他的胳膊晃啊晃,可怜兮兮的撒娇:“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知道我的阿胤哥哥最好了,竟然特意为我种了那么多桃花,我都要开心死了,阿胤哥哥你别生气了啊,你再生气我就开心不起来了……” “这样你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楚胤:“……” 他瞥了她一眼,到底不会真的生她的气,只是i心里极为憋闷,没好气道:“我就不该带你来!” 傅悦:“……不带我来带谁来?” 楚胤脸色又阴了几分。 这是重点么? 这死丫头! 傅悦瞅着他,神色很是怪异:“难道你有新欢了?” 他果断没有说话了。 这些桃花是他在她出事的第二年种的。 当时就想着她生前有什么未了的愿望,只要她说过的,不管是什么愿望,只要还能做得到的,都给她做好,所以命人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园子,打算在这里种下满山的桃花,只是他不大会种,自己种的那些都没能活下来,就命府中花园的园丁来种了,开始那几年他还在这里住过好几次,可后来楚王府出了事,他再没来过,只让人好好养护这些桃花打扫园子,仿佛这样,终有一日,这个园子会等到它的女主人一样…… 知道她就是聂兰臻后,去年的时候他就打算年后桃花开的时候就带她来这里住些日子,可她上元节那天就出事了,后来就没有机会了,原本最近这么多事情接连发生,他都快忘记了这个园子的存在,也忘了带她来看,也就今日,他将东越使臣去行宫,在行宫之中无意中看到盛开的桃花,就想起了这事儿,正巧今日天气晴朗,想来日落会很美,他就心血来潮的,带着她来看日落和这一片桃花美景。 真好啊,这个空置那么多年的园子,终于还是等来了它的主人! 傅悦心里欢喜,也不和他闹了,站在山巅上俯视着这一片洒满金辉的桃花林,心里感慨唏嘘着,却还是忍不住道:“好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啊!” 这么美的地方,不住些日子岂不是辜负美景辜负自己? 楚胤笑道:“想住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眼下事情多,住这里不方便,这样好了,再过些时日,我再带你来住可好?” 傅悦:“到时候花都败光了!” 最近各国使臣陆续来,接着是太子大婚,皇帝大寿…… 忙完这些,都四月了! 哪还有桃花?看桃子还差不多! 131:和安公主,故意针对 楚胤笑道:“既然是来看桃花,自然是要在桃花开败之前来住,放心吧,忙完这几日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我们就来这住几日,好不好?” 傅悦欣然笑着点头:“好啊!” 在山头看了一会儿落日之后,眼瞅着天要黑了,夫妻俩才回城,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天黑好一会儿了。 第二天,东越使臣入宫拜见皇帝,那位和安长公主也循例去拜见皇后,楚胤要进宫,傅悦闲来无事,也跟着去了皇后那里。 今日皇后这里依旧是坐了一殿的人,不过沈贵妃母女和沈家的人都没在,据说沈贵妃病了,上次在这里被傅悦气了一顿,和皇帝哭诉告状又被皇帝训了一通,估计是心里憋闷委屈,就这样病倒了,而沈家的女眷近来筹备嫁女事宜,也无暇参与这些场合,不过,今日倒是多了几张新面孔。 真定公主和其养母贞妃在了,康王妃云氏和瑞王妃耿氏也被皇后派人召进宫来,其他的,也就皇后和宜川公主,谢家母女,还有楚贵妃和十公主,以及几个身份贵重的妃嫔公主和王妃命妇。 傅悦进来的时候,和安长公主还没到,想来还在皇帝那边没过来,所以大家正聊得高兴。 然后,看到她进来,大家就静了下来。 傅悦淡淡笑着,径直走到大殿中间给皇后见了礼:“参见皇后娘娘!” 然后又朝向楚贵妃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皇后含笑道:“王妃不必多礼,快坐吧!” “谢皇后娘娘!” 谢了恩后,傅悦径直走到给她留的位置上坐下。 楚王府是眼下秦国唯一的异姓王,地位尊贵只在帝王之下,作为楚王妃,在场的人除了皇后和楚贵妃,没有人能受得起傅悦的礼数,傅悦自然不必给她们见礼,若在其他场合,有好些人还得给她行礼,不过眼下在皇后宫中,也不必拘泥这些礼数。 坐下后,傅悦就很是随意的笑道:“今儿个这里好热闹啊,我好像来得晚了些!” 十公主笑着搭话道:“倒也没晚,我们也是刚到不久,不过表嫂一向不爱出门,楚王表哥也是把你藏得紧紧的,我还以为你今日不进宫了呢,不过,蕴书表嫂今日怎么没有一起来呢?” 倒也是稀罕了,以前不管傅悦去哪,不是楚胤陪着就是冯蕴书,似乎很少有她单独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是去年那一次出事后,不管在哪里看到傅悦,身边都会有人,不是楚胤就是冯蕴书,绝大多数都是楚胤,夫妻俩那叫一个孟不离焦形影不离。 傅悦笑道:“大嫂在府中清点账目,又要给馨儿物色教书的女先生,所以今日就没来,让我代她给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问安,说是忙完这两日再来败将两位娘娘!” 说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上面的皇后和贵妃说的。 皇后点了点头道:“她有心了!” 傅悦莞尔,这才笑问:“对了,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里面大家聊得挺热闹的,不知是在聊什么呢?” 接话的是面色十分和善的瑞王妃耿氏:“在聊那位和安长公主呢,这不眼下人还没到,就索性聊起了她,说起来,听闻这位和安公主可是东越出了名的美人,也不知道陛下打算让谁迎娶她,皇后娘娘可知晓?” 皇后淡淡的道:“两国联姻是国政,后宫不得干政,所以本宫也不曾问过陛下此事,既然两国邦交的大事儿,一切都要等陛下和东越使臣商议好才能下结论,眼下说什么都为时尚早了!” 瑞王妃柔和笑道:“那倒是,不过这和安公主乃是东越最得宠的公主,身份贵重,需得皇子的身份才匹配得上吧,眼下太子将要大婚,宁王殿下已有婚约,这么算起来,似乎裕王殿下最有可能了,康王妃觉得呢?” 说着,瑞王妃瞧着对面的康王妃笑着问。 皇帝让赵铭达和赵拓这两位王府世子去迎接使臣,用意不言而喻,这两位也是迎娶东越公主的人选,想来康王府和瑞王府也都知道了皇帝的用意,然而很显然,这位面容和善的瑞王妃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上一个异国公主,所以,把矛头指向赵禩和康王府。 而她问康王妃这个问题也并不算刻意。 因为康王妃云氏是赵禩的姨母,赵禩的母妃云妃正是康王妃的妹妹,而康王妃,便是云家而女儿,如今掌控北境全线驻军大权的安毅侯云弼是她的兄长。 年后谢蕴等人奉旨离京北上的时候,带去了一道诏书,命云弼全权掌控北境防线所有军权,让他整肃军务,配合谢蕴和明王赵祎裕王赵禩修缮城池安抚百姓,想来此事一了,云弼还有加封,云家就会再度兴盛起来。 额,言归正传…… 比起瑞王妃那天然形成的一脸和善,康王妃就有几分精明和清冷,不痛不痒的淡笑道:“瑞王妃说笑了,陛下都还未做好决定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又怎好置喙猜度?何况,不管是谁娶这位公主,都是陛下圣心裁决,我们等着便是,何必急着庸人自扰呢?” 瑞王妃被她这般讽刺和反击,顿时面色僵硬的说不出话,可到底稳得住,只一刹那就恢复如常了,含笑道:“康王妃说的在理,倒是我想得多了!” 康王妃但笑不语。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打了一个回合,大家都看在眼里,不过,也都当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康王府和瑞王府一向不怎么和睦,其实也不是秘密。 先帝有十几个儿子,晚年的时候皇子夺嫡的状况十分惨烈,有好几的都死于夺嫡的阴谋之中,后来先帝驾崩,没有留下任何诏书,朝堂顿时大乱,几个有实力的皇子接连兴兵武力夺嫡,却都败在了拥有庆王府和楚王府等手握重兵的重臣支持的皇帝手里,参与反叛的那几个皇帝也没能活下来,之后皇帝借此机会,把剩下的那些兄弟也想办法迁入那场反叛之中一个个杀死,只剩那么几个没什么影响力和野心的,其中一个皇帝丧母时曾经抚育过他几年的贤妃之子,康王赵昺,虽不得重用,倒也是个富贵闲人。 而瑞王赵腾并非皇帝的亲兄弟,而是堂弟,上一任瑞王是先帝的弟弟,而皇帝当初暗中参与夺嫡时,瑞王曾无意中帮过他,后来那场反叛之中也明确立场支持他,所以才得以幸存,虽然也不得重用,可到底皇帝为了表示自己并非寡恩之人,也并未亏待瑞王府,这两个王府在一众宗室王亲之中算是比较有地位的,所以,总是暗暗较劲,而皇帝似乎也乐意见他们不睦,总是有意无意的挑起他们的隔阂。 很快,和安公主就来了。 和安长公主是东越皇室出了名的美人,名叫宇文彤,据说是最受宠的公主,因为东越先帝驾崩时,她才三岁,彼时东越皇帝宇文煊也不过十八岁,之后宇文彤被养在太后膝下,太后和皇帝极尽宠爱,故而地位堪比嫡公主,此次东越愿意将这个公主送来联姻,也是诚意十足的了。 眼下她一进来,大家自然是惊叹了一下,不过,比起傅悦,和安公主的样貌和气度看着都稍逊几分。 傅悦的美貌是人尽皆知的,那张堪为角色的脸上怎么都挑不出任何瑕疵,且比起尚有几分稚嫩的和安公主,傅悦就显得清丽明艳许多,有这个珠玉在前,和安公主就显得没那么令人惊艳了。 一进来,和安公主就径直上前行礼,声音是透着几分清脆悦耳的娇俏,当然,也透着几分傲然:“和安见过秦国皇后!” 皇后当即淡笑道:“和安公主远道而来是客人,不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 “多谢皇后!” 站起来后,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宫人端着的一个个盖着黄布的托盘,颇有几分傲色的笑着对皇后道:“和安初来乍到,不大懂得秦国的礼仪风俗,也不知皇后娘娘喜欢什么,这些皆是我东越难得的奇珍异宝,是我母后和皇兄特意让人准备让我送给皇后娘娘的礼物,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喜欢才好!” 说完,就示意她们揭开盖着的黄布。 然后,好些琳琅满目的珍宝就尽现在大家的视线之中。 都是一些精致华贵的物件儿,在座的人虽然都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可一眼就足以肯定价值连城的珍宝,一个个都不像是凡品,且都是女人用的东西,显然东越送这些礼物,也是下了血本了。 只是,送这些略显俗气的东西,似乎有些刻意了。 而和安公主,此时一副端庄得体稳重大方的站在那里,可俏丽的面色难掩张扬和傲气,神色间傲睨自若的样子,仿佛很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站在那里任由大家打量着她和那些礼物,十分怡然。 收到这些礼物,皇后也不见得多高兴,只是笑道:“公主和贵国的心意本宫领受,来人,都收了!” “是!”一旁的若兰应声,而后带着一众宫人上前接下了这些礼物。 之后,皇后又看着和安公主笑道:“公主可别站着了,快坐吧!” “多谢皇后!” 道了谢后,在宫人的指示下,和安公主坐在了右侧第二个空位上,也就是傅悦的对面,不算刻意捧高她,也不至于埋没了她的身份。 可她仿佛有些不高兴,只是很快就掩藏了去。 一坐下,她就扫了一圈周围的人,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可眼底透着的几分傲色和锐气是掩盖不住的。 她若有所思的扫了一圈后,目光落在了对面的傅悦身上。 神色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后,才忽然笑了笑问:“这位想来就是楚王妃了吧?” 傅悦莫名被盯上点名,有几分纳闷,淡笑问:“公主认识我?” “楚王妃鼎鼎有名,本公主自然是听说过的!” 傅悦挑了挑眉,饶有意味的笑道:“哦?听和安公主的话,我似乎在东越很有名?这说法倒是稀罕了,我竟然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出名到了别国去了!” 和安公主神色中带着几分挑衅和讥讽,甚至是有几分针对,冷笑道:“天下人谁不知道,因为楚王妃一人,接连引起了秦国和北梁以及祁国和蜀国的战事,书上所说红颜祸水,本公主本来还不信呢,可现在看到了楚王妃,倒是信了几分了!” 得,傅悦明白了,这位和安公主是在刻意针对她,可她什么时候的罪过这位东越公主了啊?竟然引得她对自己有如此深的敌意。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明白了,在座的人自然也都看出和安公主在刻意针对傅悦,言语间尽是讽刺,神色间也难掩挑衅。 傅悦倒是笑了,笑道还有几分欢愉,微微靠着椅子,有几分懒散愉悦兴致勃勃得问:“和安公主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觉得我才是导致这四国战事的罪魁祸首?” 和安公主理所当然的反问:“难道楚王妃敢说这些战乱的起因不是因为楚王妃么?” 傅悦依旧笑着:“和安公主真有意思!” “你什么意思?” “和安公主,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傅悦双手撑着两边的扶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互相戳着,面上微微笑着,神色和声音却都带着几分冷然,直言不讳得问:“倘若我现在把你废了或是一刀杀了你,之后定然会因为你的死引起两国交战,那我是否可以说,你是引起战乱的罪魁祸首?” 和安公主面色顿时气的涨红起来:“你……你怎么能……” “再者,秦国和北梁的战事也好,祁国和蜀国的战事也罢,与你东越有何干系?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了?和安公主如此多管闲事,倒是不知道是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和安公主闻言,当即怒声质问:“傅悦,你什么意思?” 傅悦毫不客气的冷笑道:“这东越的教养,我今日算是领受了,堂堂东越公主,竟这般不分轻重混淆是非,跟只疯犬似的见人就吠,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和安公主当即羞怒道:“你……你放肆,我东越如何,岂容你这种人跟置喙的?” 傅悦闻言嗤笑一声,懒得搭理她。 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 上面的楚贵妃看不下去了,很是不悦的淡淡开口道:“和安公主,大家今日不过初次见面,有话好好说,有误会说清楚就好了,可别起了争执龃龉,影响两国邦交!” 大家也都很是怪异的看着和安公主。 没想到堂堂东越公主,竟是如此无礼,方才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便也罢了,作为皇室公主,有几分傲气凌人也是正常的,可竟如此无理取闹不明是非,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和安公主也晓得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说错话了,有些丢脸,可到底是不服气,看着楚贵妃道:“这位娘娘此言差矣,明明是楚王妃出言羞辱我东越,怎么现下竟是我的错了,这就是秦国的待客之道?” 楚贵妃淡淡的道:“既然和安公主自知是客,那就最好谨记自己客人的身份,不管事情如何,本宫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客人上门拜访如此羞辱主家人的道理,想来东越也没有这样的,所以,还请公主慎言!” 说完,也不等她说话,楚贵妃就对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贵妃身体要紧,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着,她对下面的傅悦和十公主道:“楚王妃,小十,你们两个一起送贵妃回去吧!” 傅悦哪里不懂皇后和楚贵妃的意思,和十公主一起起身福了福身道:“是!” 然后,当着和安公主的怒目,傅悦和十公主一起陪着楚贵妃走了。 之后的事情,傅悦就不知道了。 只在皇后那边散了后,宜川公主过来,说起了此事,也说后来皇后和大家略略安抚了一下和安公主,和安公主也没再闹了,只是,怕是此事没那么快完。 说完后,宜川公主神色有写凝重的道:“和安公主如此行事,定然不只是一时冲动,她如此明目张胆的针对你,必然是有原因的,可东越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个时候让一个公主来做如此愚蠢的事情丢东越的脸,你回去后让楚王派人查查怎么回事吧!” 傅悦点了点头道:“公主放心吧,我会让夫君派人查的!” 宜川公主也没再多说,很快离开。 很快,楚胤过来接她,出宫的时候,傅悦和他说起此事,楚胤脸色不是很好,当然,也让人去搞清楚怎么回事。 然后,戏剧性的,王府有客来访,一大早的,东越纪王宇文焯就带着和安公主上门求见,说是上门赔罪来了! 本来不大想见的,可到底来者是客,还是为了赔罪来的,自然不好拒之门外,所以,楚胤和傅悦一起见了人。 和昨日无礼蛮横的样子不同,今日的和安公主,倒是显得十分乖顺,显然是昨晚被教训过了。 ------题外话------ 一夜入冬的广西,真特么冷死个人了…… 前两天还穿着吊带裙逛街呢,今天就棉衣棉裤暖手宝…… 132:上门赔罪,原来如此 纪王宇文焯瞧着和楚胤差不多年纪,长得也是仪表堂堂卓尔不群,气度华贵不说,举手投足也是从容有礼,也不知道是装出来的还是本就是如此,就是给人一种很随和的感觉,面上也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双方打了招呼后,双方落座,宇文焯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门见山道:“昨日皇妹在宫里对楚王妃无礼的事情小王已经知道了,昨夜已经训斥了她一顿,今日小王特意带着皇妹来向王妃赔罪致歉,皇妹自小被宠坏了不懂事,请楚王妃大人大量,切莫与她计较!” 说着,他扭头看着一边的宇文彤,面色有些严厉的道:“阿彤,还不快给给楚王妃道歉赔罪?” 宇文彤仿佛有几分出神,眼神还左右瞟了两眼,面色有些紧张和拘谨的样子,听见宇文焯叫她,才算是回了神,然后,虽然不情不愿,可还是依然起身,面朝着傅悦,眼睛却瞥向一边,很是敷衍的道:“昨日是和安不懂事说错话了,请楚王妃不要怪罪!” 客厅的主位上,傅悦和楚胤一人坐在一边,楚胤一脸淡漠,傅悦则是一脸饶有意味,见宇文彤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她只微微笑着,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笑意,凉凉淡淡地道:“和安公主似乎不大情愿呢,这道歉的话,可是半点诚意都没有!” 和安公主本来就很不情愿,能说出道歉的话已经是难得,如今听到傅悦这句话,顿时一恼:“你别得寸……” 宇文焯当即低喝一声:“阿彤,你闭嘴!” 宇文彤一蔫,顿时不敢呛声。 宇文焯也没想到傅悦会不给面子的指出宇文彤不情愿,本来如今两国联盟在即,大家都尽量和气,昨日的事情因为皇后力压也没闹开,算是秦国给东越的脸面,今日他们光明正大的来赔罪,楚王府也接见了,为了两国的邦交,怎么着楚王府也应该给个面子就此揭过,如此大家都好过,可眼下…… 宇文焯淡淡的看了一眼宇文彤后,才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站起来,对着傅悦微微揖手,淡笑道:“楚王妃见谅,皇妹自小被宠惯坏了,有些任性,小王为她向王妃赔罪,请王妃海涵,回去后小王定会好好教导她!” 傅悦却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淡淡的道:“怕是要让纪王殿下失望了,我恐怕没这个肚量去海涵和安公主的任性!” 宇文焯面色一僵:“这……” 傅悦毫不客气的道:“诚如纪王殿下所言,和安公主被宠惯坏了不懂事,所以说错话做错事便可以此换来宽恕,那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也是自小被宠惯坏了,那是否我以此为由杀人放火也是理所当然?” 宇文焯一时无言反驳,倒是宇文彤就来劲了,当即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本公主不就是说了你几句,怎么就能和杀人放火相提并论了?楚王妃如此也太咄咄逼人了吧?” 傅悦挑了挑眉,只端起一旁的茶,从容优雅的抿了一口,没有理会宇文彤。 一拳打在棉花上,宇文彤自然不高兴,又要说话:“你……” 宇文焯当即面色很不悦的厉喝道:“阿彤,你够了!” 想来宇文焯很少生气,哪怕是刚才也并未露出不悦来,可现在确实是真的怒了,让宇文彤当即又不敢吭声了,且看着宇文焯的眼神还有些畏色。 宇文焯看着主位上面色冷然的初音和傅悦,正斟酌着该如何是好,楚胤就已经开了口,冷笑道:“东越的皇家教养,当时令本王大开眼界!” 宇文焯只好硬着头皮道:“让楚王见笑了!” 楚胤淡淡的道:“本王见笑不要紧,可贵国或既然遣使而来,纪王殿下最好还是应该约束一下令妹的言行,否则,丢的是你们东越的脸面,令人贻笑大方!” 宇文焯显然是个虚怀若谷的人,闻言也不见任何不悦,当即很是谦虚的道:“楚王所言极是,小王自会好好约束和安,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只是眼下……楚王和楚王妃大人大量,还请莫要与她计较!” 傅悦那里行不通,只能捎上楚胤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傅悦计较是情理之中,可楚胤作为一个男人,此次又是秦国招待使臣的主负责人,而傅悦是他的王妃,怎么说都应该出面化解一下这般尴尬的局面,免得影响两国邦交,也让人觉得楚王府的人斤斤计较不顾大局…… 然而,宇文焯想错了,对此,楚胤没有开口,仿若没听见他后面的话,显然是没打算置喙此事。 “纪王殿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安公主到底也并非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我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既然纪王殿下再三开口赔罪,为了大局,本妃自然应该给纪王和东越这个面子,不过,平白遭了一通指控针对,我也不是圣人,这以德报怨的事情实在做不来,既然是赔罪致歉,合该做错事的人亲自来,且要诚意十足才对,方才的就算了,我当做没发生,可规矩不能算,纪王殿下以为呢?” 闻言,宇文焯愣了愣,而后忙松了口气,笑道:“楚王妃说的在理,确实应该如此!” 说完,当即对宇文彤压低声音淡淡的道:“阿彤,你可听见了?还不快好好的给楚王妃赔罪?” 知道自己接连说错话捅了篓子,还惹的宇文焯生气了,宇文彤也不敢再逞能任性,虽然心里依旧是不情愿,可还是拉下了那张高傲的脸,朝着傅悦敛衽为礼,一脸服气诚恳的道:“和安知错,接连出言冒犯了楚王妃,还请王妃宽仁大量,原谅和安的失言,和安感激不尽!” 傅悦略显满意的笑了笑,淡淡的道:“这就对了,人非圣贤,言语不妥行差踏错并非不能谅解,只要诚心致歉有心改过,自然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的宽容也就仅此一次,和安公主以后是要嫁到秦国的,俗话说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来日方长啊,以后可要记得谨言慎行,这样的事情可别再犯了,这里不是东越,没有人能一直包容你的过错!” 宇文彤似乎极力忍了忍,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然后垂眸微抿着唇低声道:“多谢楚王妃的善言提醒,和安记下了!” 傅悦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微微笑着:“那就好!”赔了罪道了歉,宇文焯就带着宇文彤告辞了。 他们走后,傅悦扭头看着一边的楚胤,指着下巴端详着,若有所思。 楚胤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那眼神还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很郁闷的把头往后移了移,瞅着她问:“你这样看着我作甚?” 傅悦酸溜溜的道:“我在想啊,阿胤哥哥长得真是招蜂引蝶,引得人家小姑娘才见了一次呢,就如此着迷疯魔了!” 楚胤皱眉:“什么意思?” 傅悦没好气道:“你没感觉到么?刚才和安公主总在偷偷看着你,还一脸的紧张拘谨,这明明就是画本子里说的,女子看到心仪之人才有的反应!” 楚胤:“……” 傅悦撇撇嘴酸溜溜的道:“我说呢,怎么昨日才第一次见面,堂堂一个东越公主竟如此不顾脸面咄咄逼人的针对我一个人,我还纳闷自己是真的臭名远播了还是东越有什么阴谋呢,现在看来,还真是情有可原的啊!” 楚胤憋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一脸无辜的为自己辩白:“可这跟我又有何关系?我又没惹她!” 傅悦顿时就不高兴了,绷着脸问:“哦,难道还是我惹她的不成?” 楚胤当即道:“自然不是!” 傅悦冷哼,坐直了身子,睨视着他问:“说吧,那日你做了什么,竟然就让那个刁蛮公主对你上了心?” 楚胤很无语又无奈,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能做什么?不过是按照章程把他们送去了行宫,之后寒暄了几句就回来了,也没有和那个和安公主接触过,我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哪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臻儿想多了呢!” 傅悦鄙视了一眼他,有些不高兴地道:“哪里是想多,她刚才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偷看你,还一副紧张局促羞涩的小模样,真是的,一个大男人,小时候长得漂亮也就算了,现在还长得如此好看作甚?招蜂引蝶!” “……” 他做错了什么? 长成这样也有错? 她从小到大不都是特别喜欢他长得好看的么? 真是不讲理! 不过,见她有些气闷不悦的样子,楚胤却莫名的心情愉悦,低声笑问:“臻儿这是吃醋了?” 傅悦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吃什么醋?我是不高兴了,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哪能容得了别人惦记,她最好歇了这份心思,不然,看我不弄死她丫的!” 说完,她有些恼气的站起来,很是不开心的走人,没搭理他。 楚胤见她如此,半点不着急,反而有些高兴。 极好,虽然在男女之情里面有些清奇呆气不懂风情,可到底懂得护食儿……不对,护夫,孺子可教也! 傅悦从会客厅离开,一路直接回墨澜轩,却在墨澜轩外面看到了在那边湖边杵着的燕不归。 傅悦看到他当即笑开,步伐轻缓不声不响的走了过去,本来想吓唬他一下,可刚要走近,燕不归就已经听到动静转身过来,傅悦只好收了捉弄的心思,上前眨了眨眼问:“小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燕不归这几日好像很忙,忙什么却不告诉她,只是有时候她去找他他都不在,今日这个时候在这里看到他,也是意外。 “昨日出城去了,刚刚才回来,回来之前路过品香楼,顺道给你捎了几种你爱吃的糕点,听说你和阿胤去见客人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想看看你!” 傅悦点了点头:“这样啊……”说着,瞄了一眼燕不归空荡荡的手,左看看右看看后,忍不住问:“糕点呢?” 见她一副馋鬼的架势左顾右盼的,燕不归顿时闷笑,很是宠溺的道:“你这个小馋猫,放心吧,糕点没少了你的,已经拿进去给安姑姑了!” 傅悦顿时笑开:“哦哦,谢谢小哥哥!” 燕不归哑然笑着,却是一脸的纵容宠溺,而后才想起问:“对了,我方才听安姑姑说来的是东越的人,怎么回事,他们来做什么?” 傅悦笑容一收,撇撇嘴:“还能做什么?上门赔罪致歉呗!” 燕不归闻言一怔:“赔罪?怎么回事?” 傅悦寻思着也没什么,就把昨日的事情当个笑话似的告诉了燕不归。 然而,燕不归听完,脸色却难看了起来:“所以,那东越公主欺负你了?” “呃……”傅悦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好笑:“小哥哥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能欺负得了我呀?只是那东越公主针对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罢了,刚才不就来道歉了么?” 燕不归道:“就算如此,可那东越公主好端端的针对你作甚?” 燕不归有些恼火,他的小姑奶奶,宠都还来不及,哪能被人这般对待,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当众针对指责,岂有此理! 说起这个,傅悦就一阵郁闷:“还不是阿胤哥哥招蜂引蝶!” “什么意思?” 傅悦有些好笑道:“能什么意思,人家小姑娘看上我家夫君了呗!” 闻言,燕不归脸色顿时又是一沉:“你是说是为了楚胤?那东越公主惦记上楚胤了?” 傅悦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对啊……”目光触及燕不归阴沉不悦的神情,傅悦顿时有些困惑:“额,哥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燕不归没回答,而是一脸杀意的道:“该死的,我去杀了她!” 说完,就怒气冲冲的要走。 傅悦闻言一惊,当即拉住燕不归,急声道:“哥哥你等等,你要干嘛去啊?” 燕不归怒道:“自然是杀了那不知死活的人,我妹妹的夫君她也敢肖想,简直找死!” 见燕不归一脸怒火杀气,傅悦才惊觉他是真的动怒了,就因为她说的那和安公主对楚胤的心思…… 她怎么忘了,当初以为她是死的,还不知她是谁的时候,就因为楚胤爱她,哥哥就容不下她,眼下知道了她是谁,哥哥又如此在乎她,岂能容得下有人惦记她的夫君…… 傅悦想到这里,忙拉紧了燕不归急忙道:“小哥哥,你先冷静,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儿,她又抢不走我的,而且这种事情我自己就能处理,哪里用得着你大动肝火?消消气消消气……” ------题外话------ 我明天二更可好…… 133:倾心爱慕,蜀国来使(一更) 被傅悦紧紧拉着又劝又安抚,燕不归这才冷静下来了。 原本刚才只是一时气急,毕竟自小就是这样,但凡听说有人让他家小姑奶奶不痛快了,那一次不是火急火燎杀气腾腾的要去算账的,眼下失而复得,更是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所以突然听说自家妹妹的夫君被人惦记上了,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 冷静下来后,燕不归忍不住问:“臻儿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真的不要哥哥帮你一劳永逸?” 傅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怎么一劳永逸?楚胤活生生的人,长得跟个妖孽似的,招蜂引蝶挺正常的,你弄死一个宇文彤有啥用?治标不治本!” 闻言,燕不归顿时笑了,悠悠道:“想要治本也不是不行,让楚胤变成我这样就好了!” 说着,还一脸贱兮兮的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疤痕…… 傅悦:“!” 她当即道:“不行,哥哥丑就算了,可不能再让夫君也这么丑,不然我怎么活?” 她就是喜欢她家夫君那天妒人怨的脸蛋,看着就秀色可餐心情愉悦,带出去也倍儿有些成就感,和她站在一起,看着多登对啊,何况,她才不要日日对着一张长着疤痕的脸度日…… 如果她家小哥哥还能娶到媳妇儿的话,她还有点心疼以后的小嫂子! 燕不归:“……” 所以,他这是又被嫌弃了? 这些天,每次见面,他总能感觉到自家小姑奶奶那十分嫌弃的目光,好吧,他也知道自己这样贼丑,本来好好的一张脸,就因为这么一道狰狞的疤痕让人不忍直视,以前他不在乎,可这几日他自己也觉得难以忍受,要是知道会有今日,当年应该让舅舅给他弄掉的…… 可现在……舅舅说了,这道疤当时本就伤的深,又形成多年,在他脸上已经扎根了,怕是不好消去,现在的那些祛疤药膏哪怕是用了,定然也弄不干净。 不过,舅舅已经在根据他的情况给他研制新的祛疤的药了。 燕不归有些郁闷的摸了摸鼻子,不着痕迹的跳过这个话题,问:“那那个东越公主你打算怎么着?” 傅悦意味深长的笑着,不以为意道:“不过一个情窦初开的小丫头罢了,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心生爱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若把这心思藏好便罢了,可若是不知死活的生出不该有的妄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最近索性也无事,并不介意教她一些做人的道理!” 燕不归默了一下,才摸了摸鼻子道:“好吧,臻儿开心就好!” 从楚王府离开后,宇文焯带着宇文彤上了马车往行宫回去。 上了马车后,宇文焯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也没有出言责怪在他后面上马车的宇文彤,或者说,都没有理会。 宇文彤虽然心里很是憋闷气恼,可看宇文焯的样子,就知道宇文焯是真的生气了,便只好压下心中的不快,小心翼翼的撒娇道:“皇兄,你别生气了,我以后会注意的,不会再惹事了!” 宇文焯睁开眼,淡淡的看着她,也不责怪,只道:“你以前虽然性子任性骄纵,可从未这般不分轻重过,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宇文彤低下头没说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宇文焯拧眉,似有些不悦:“怎么?现在对皇兄也不能说实话了?” 宇文彤抿了抿唇,憋着脸有些紧张的样子,硬着头皮道:“我……我怕皇兄生气!” 宇文焯闻言,有些被气笑了:“难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生气?” 宇文彤闻言,欲言又止的挣扎了好一会儿,才鼓足了勇气抬头对宇文焯道:“皇兄,我想嫁给楚王!” 宇文焯怔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宇文彤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重复道:“我……我说我要嫁给楚王!” 宇文焯突然安静下来,只看着宇文彤。 宇文彤也很是紧张的看着他。 好一会儿,宇文焯才微眯着眼淡淡地问:“所以,你是看上他了?” “嗯!” 宇文焯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可到底还有隐隐有些生气的征兆,眉头都拧紧了几分,眼里更是夹杂着几分隐忍,淡淡的道:“那好,趁着还来得及,把你这份心思断了,不许再有这个念头!” 宇文彤当即很是激动的道:“为何?皇兄不是说这次让我自己选夫婿,我看上谁就让我嫁给谁么?母后和皇帝哥哥也说了,要遵循我的意愿,只要促成这次联姻就好……” 话没说完,宇文焯就有些愠怒的低斥道:“够了,你别忘了,楚王已经成婚了,你看上谁不好看上他?难不成你打算嫁给他做侧妃?胡闹!” 宇文彤否决道:“当然不是,我堂堂东越公主,自然不可能做侧妃!” 宇文焯挑眉:“所以呢?你还想嫁给他做正妃?你别忘了,他已经有王妃,他的王妃并非寻常人,是祁国的公主,且不说她背后是祁国,就说楚王如此在意她,你还想跟她争不成?” 宇文彤一时哑然:“我……” 宇文焯淡淡的道:“想想你的身份,你好歹是东越最尊贵的公主,岂能自降身份不顾颜面的去惦记别人的夫君?这种有辱身份的念头你最好到此为止,以后我不想再听见!” 宇文彤却还是语气坚定毫不动摇的道:“可是皇兄,我就想嫁给他!” 宇文焯听言,面色陡然沉下,甚是不悦的道:“你别告诉我,你当真对他动了心了!” 宇文彤压低了头没吭声,但是,宇文焯却知道,她这是默认。 宇文焯气结,怒笑道:“你才见过他几次你就对他动心?简直是胡闹!” 宇文彤振振有词:“皇兄难道没听过一见倾心么?” 宇文焯:“……” 宇文彤闷声道:“那日在暨城门口,我在马车上看到了他,当时我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当时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楚王啊,谁知道到了行宫听见皇兄称他为楚王,我……我当时是知道了他成亲了,可我还是喜欢他,而且我也并非现在才知道他的,很早就听说过他了……” 说着,她似乎有些害羞起来,没有往下说了…… 楚胤年少时就声名远播,特别是他少时也曾随同使团去过东越,所以在东越也是常常被人谈论,后来秦国接连发生动荡,楚王府沉寂了多年,他也仿佛被人遗忘了一样,再不曾听过关于他的消息,可这两年因为他和祁国的联姻,还有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再度被人争相议论开来,东越和秦国的联姻是去年就定下了,定下联盟结亲的关系后,他们就对秦国的局势多了些关注,自然,宇文彤会听闻楚王的威名不足为奇。 所以,宇文焯也不意外了,他作为东越皇室王爷,也算是出类拔萃,可也不得不承认,楚胤那个人,文韬武略生就不凡,到底也是有让女子倾心于他的本事和魅力,宇文彤自小性情高傲,眼高于顶,会看上楚胤这样的人也是正常的,他也不意外了,只是饶有意味的挑眉问:“所以那夜你派了暗卫出去,就是为了打探他?第二天才针对楚王妃的?” 宇文彤还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没说,只点了点头:“我……嗯!” 宇文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严肃的道:“你又如何能知道你是真的动了心?或许只是你自己的错觉,从头到尾你也不过见了他三次,或许只是和以前一样,突然看上了什么东西,你总是要费尽心思的得到,可一到手,你就觉得没趣了,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你看上的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罢了!” 宇文彤心下一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样,我就是很喜欢他,和以往都不同,皇兄,我这次是认真的,你相信我!” 宇文焯微微叹声道:“即便如此,那也不可,若是楚王没成婚便也罢了,可他已经成婚,娶的还是祁国的公主,这桩婚事撼动不得,你和他不可能,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你把这份心收回来,不许再惦着他,等过些时日,应该就淡了,届时再从秦国适婚未娶的皇子或是宗室子弟总选一个你喜欢的,楚王你就别想了!” 宇文彤反应很是激烈,不管不顾的道:“我不要,我就是要嫁给他,同样是公主,傅悦能嫁我自然也能嫁,大不了我们派人把她偷偷杀了,反正我讨厌她,只要她死了,我自然就能嫁给楚王了!” 本来因为喜欢楚胤,平白的就很讨厌傅悦这个占据着楚王妃位置的女人,昨日也好,今日也好,傅悦一度让她下不来台,还敢出演教训她,长那么大,宇文彤还没有受过这种气,以往在东越,谁对她不是毕恭毕敬或是千依百顺,她是天子幼妹,虽然不是母后亲生的,可幕后没有女儿,她一出生就养在母后膝下,母后视如己出万般宠爱,她也跟嫡公主没区别,谁敢让她不快,可眼下却被傅悦这般对待,岂能咽下这口气! 她想杀了傅悦! 听言,宇文焯当即面色再度冷沉下来,比起刚才还多了几分罕见的怒火,咬牙怒斥道:“胡闹,你当这里是越国?一开口便是杀人的话,你以为楚王妃是普通人?她是祁国最受宠的公主,还想杀她?你真是不知死活,看来我们真是把你宠坏了,竟然如此不分轻重不顾大局!” “皇兄……” 没等她说话,宇文焯绷紧了脸很是严肃的斥责道:“你以前娇纵任性便也罢了,在国内也没有人敢指责约束你,可这次联姻关乎国政,也是你自己愿意来的,既然来了就好好记着你该做什么,别再和以前一样胡闹了!” 宇文彤随是不甘,可还是不敢再当着宇文焯如此另立严肃的眼神下继续反驳,只好硬着头皮闷声道:“我……我知道了!” 宇文焯面色稍霁,和颜悦色了几分:“知道了就好,今日你的这些话我当不曾听见,以后我不想再听见!” “哦!” 宇文焯没有再说话,闭上眼继续养神。 宇文彤在他闭上眼后,袖口下的手微微抓紧,抿紧了唇似在咬牙,眼底划过一抹愤懑不甘…… 第二天,三月初一,蜀国使臣抵达暨城。 蜀国来的是明王司徒奕夫妇,护国公兼国舅爷冯熙,安国公主司徒鸢,还有几个蜀国的官员,因为只是单纯来参加皇帝寿宴的,所以使臣队伍远不如东越的庞大,可也阵仗不小,可见这次蜀国来贺也是诚意十足。 蜀国近来朝堂不稳,司徒奕虽然遭受重创,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掌控蜀国朝堂十载,可谓无冕之王,哪怕去年因为得罪了祁国引起两国交战,还节节败退被割去了疆土备受打压导致实力大减,可他在蜀国的地位还是难以撼动,眼下他正和蜀国皇帝和冯家为首的势力分庭抗礼,也从一开始的处于下风慢慢成了如今的势均力敌相互制衡,这次他特意来了秦国,自然不只是来贺寿那么简单,而冯熙作为蜀皇最大的心腹,自然不放心司徒奕一个人来秦国为自己拉拢势力,也一起来了。 安国公主则是冯太后的长女蜀皇的同胞姐姐,算是眼下蜀国最受宠也是最尊贵的公主了,正值适婚的年纪,跟着一起来出使秦国,用意也是不言而喻。 眼下蜀国与祁国不和,哪怕去年败了之后祁国允了蜀国的和谈,可只是接受了割地赔款,却不接受蜀国提出的结盟联姻,两国关系实在微妙,而蜀国北边的北汉一向和蜀国不和,而一向和蜀国结盟的北梁眼下也是动荡不安自身难保,还惨败给了秦国,何况北梁原本就算未起动荡,也只是和司徒奕关系密切,眼下蜀国内部不稳,两方势力都想争取秦国的支持,所以安国公主此来,自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蜀国使团抵达暨城后,也被迎去了行宫安置,要第二日才能进宫拜见皇帝,然而就在入夜之后,傅悦刚和楚胤用完晚膳,门口就来报,有客求见! ------题外话------ 二更老时间 134:冯熙相求,话没说完(二更) 来的是今日刚到的蜀国来使,蜀国现在位高权重的护国公冯熙! 冯熙看着和楚胤年纪相仿,是蜀国冯太后的弟弟,瞧着是个精明的人,模样也是极为俊秀风度翩翩。 这个时辰了,傅悦也没事,就跟着楚胤一起去了会客厅,不过没出面,只在迎面墙后面听墙角。 漏夜前来,冯熙也不拐弯抹角,他显然是和楚胤认识的,且还有些渊源的样子,开口便直言来意。 他是来请楚胤帮他得到秦国的支持,好加以掣肘司徒奕,不让司徒奕与秦国结盟的。 言简意赅的说了来意后,冯熙在楚胤沉默不言的间隙中解释道:“眼下司徒奕野心勃勃的要夺权,怕是一旦成功会对陛下不利,此番费尽心思的要与秦国结盟,他与秦国沈丞相交情颇深,而沈丞相是秦皇的心腹大臣,怕是事半功倍,在下思前想后,觉得这次只有楚王能帮这个忙,只要楚王能出面帮我这个忙,便当是我欠下楚王一个人情,以后但凡有所求,我冯熙必定倾力回报,楚王以为如何?” 楚胤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冯熙,本王记得本王帮过你了,为你谋得大好局面,你却还是斗不过司徒奕,管不住一个空有野心急功近利的女人,这就罢了,你要明白,你的一个人情,对本王没有任何用处,本王为何要帮你这个忙?” 眼下在外人看来,蜀国局势平衡,可事实上,司徒奕更胜一筹。 说起来,司徒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度崛起与蜀皇和冯家分庭抗礼,甚至更胜一筹,离不开一个人的功劳,就是那位冯太后! 那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可是终究目光短浅,当年蜀国先皇驾崩,她联合冯家和司徒奕乃至一众朝臣扶持嫡出的幼子登基,原本还算聪慧,可她错在当时应允了司徒奕掌权的条件,一开始司徒奕和冯家也算是互相制衡,可就在她的父亲冯炯去世后,本来就手握大权的司徒奕迅速崛起独揽大权,皇帝成了傀儡,而她这个太后自然是夹缝中生存了,一再被司徒奕打压掣肘过得极为憋屈,去年冯家再度崛起后,她太过得意,且急于掌权打压司徒奕,还派人谋算暗杀司徒奕,结果适得其反被司徒奕利用钻了空子,这才导致现在皇帝和冯家处于被动的局面之中,而司徒奕本来就算独揽大权也还没撕破脸对皇帝如何,可经过去年的跌宕起伏之后,就没有再伪装了,这次一旦他赢了,江山就是他的了! 这一点,楚胤自然是清楚。 而冯熙也是看得透透的,所以他才一起来秦国。 冯熙对自己那个姐姐自然是恨铁不成钢的,他费尽心思的和司徒奕对抗,形成一个平衡的局面,可他姐姐目光短浅的拖后腿,让局势面临失衡的地步,膨胀了司徒奕的野心,眼下唯有争取外援,可除了秦国,其他诸国都争取不到了。 而他此前并不参与朝政,自然没有司徒奕的老谋深算和广布天下的人脉,秦国朝堂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眼下的局势,他这样找人联手怕是不易,且还会被趁机勒索盘剥,如此,他只有来找楚胤,毕竟他和楚胤,还是有些交情的。 只是,有求于人,冯熙到底还是要给出诚意,纠正道:“楚王误会了,这并非我个人的承诺,而是代我国陛下许给楚王的人情,只要楚王肯帮忙压制司徒奕,他日楚王府若有需要帮助的,蜀国必定加倍报答楚王,楚王意下如何?” 楚胤喝了口茶,凝神思索着,似乎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之后,才淡笑道:“既然是蜀皇的慷慨,本王倒是不好拒绝了,不过贵国太看的起本王了,本王不涉朝局,楚王府和陛下关系微妙,这一点从来不是秘密,所以,怕是帮不了这个忙了!” 冯熙拧眉看着楚胤片刻,才道:“楚王才智双全,若是肯帮忙,又岂会真的帮不上?楚王此话怕是谦虚了!” 楚胤嗤笑:“冯国公太看得起本王了!” “楚王……” 楚胤淡淡的道:“有一点冯国公怕是忘了,我国陛下对楚王府一向忌惮,而明王与楚王府也是结下了恩怨,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觉得陛下会舍了如此好的盟友遵循本王的意见与你们结盟?” 这一点,冯熙确实是忘了。 楚王府在秦国的处境他大致知道。 所以,楚胤倒也不算敷衍他。 可若是楚王帮不了他,那这一次他就没办法和司徒奕争夺秦国的支持了。 眼下诸国互有结盟,蜀国几乎被孤立,本来和邻国关系都不错的,可去年那一次的事情,和北梁就不说了,北梁眼下惨败给秦国,国内局势也大变,两国本来存在的盟国关系算是废了,和祁国也是不和,祁国接受了和谈,却拒绝了结盟,南晋和祁国关系比较好,也看透了蜀国的局势所以静观其变,北汉和东越一向和蜀国不和,唯有秦国非敌非友,这种局面对蜀国很是不利,唯有争取秦国的支持,以前只是因为蜀国和北梁结盟,所以和秦国不来往,可到底没有什么仇怨,而且现在诸国几乎都和秦国交好,所以,眼下蜀国若不想被孤立,也只能争取秦国了。 这个时候只要谁促成了和秦国的结盟,谁就能再胜一筹。 若是楚王帮不了,按照司徒奕掌权多年积累的人脉和楚胤所言的秦国局势和秦皇的意愿,结果怕是板上钉钉了。 稳了稳有些烦躁的情绪,冯熙问:“那楚王觉得,眼下可有谁能帮在下这个忙?” 楚胤毫不犹豫的道:“本王如实告诉你,没有!” 冯熙:“……” 委婉一点不行么? 既然如此,冯熙也不继续废话了,站起来道:“既如此,那在下自己在想办法了,漏夜前来打扰楚王了,告辞了!” 说完,就揖手打算离开。 可刚要走,一个带着笑意的女音从楚胤背后的的墙后边传来:“冯国公既然来了,这话都还没说完呢,这么急着走作甚?” 冯熙闻言一惊,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那迎面墙左边缓缓走出来一个女人! 一个长得明艳绝色身形绰约聘婷的女人! 冯熙顿时愣住,不过很快回过神来,一回神,就看到坐着的楚胤站了起来,本来寡淡的面色也陡然柔和下来。 然后对着已经走出来走到他旁边的女人温声无奈道:“不是说就想听听就好,怎么还出来了?” 傅悦含笑道:“听不下去了就出来了啊,夫君也真是的,有话直说便是,做什么要和冯国公如此拐弯抹角的啊,这不是让冯国公着急么?” 楚胤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一边的冯熙就已经出声。 只见冯熙一脸豁然,揖手见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楚王妃了吧?冯熙见过楚王妃!” 傅悦淡笑道:“冯国公是客人,就不必多礼了!” 冯熙收了手站直,笑道:“既是上门拜访,礼数还是要全的!” 傅悦不置可否,只道:“既然冯国公来都来了,何必急着走呢,我夫君话还没说完呢!” 闻言,冯熙一脸不解:“楚王妃此话何意?” 刚才楚胤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帮不了他,他也知道楚胤的话是实话,可怎么现在仿佛不是这么回事…… 傅悦没解释,只淡笑道:“冯国公先坐吧,坐下来再好好说!” 说完,她和楚胤就一人坐在一边。 冯熙心下困顿,只好坐回原位。 ------题外话------ 明天也二更! 时间嘛……我自己也不知道,佛系佛系…… 阿弥陀佛! 135:太子大婚,遇庞妤婷(一更) 大概谈了半个时辰后,冯熙悄然离开楚王府,如鬼魅一般寻觅不到任何踪迹,就好像从未来过一样。 他走后,楚胤才拧着眉对傅悦道:“冯熙虽然是个聪明人,可到底初生牛犊不善权谋,司徒奕浸淫朝堂十余载,心机深沉不容小觑,冯熙怕是斗不过他的,你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傅悦闻言不置可否,只看着楚胤,意味深长的笑着道:“阿胤哥哥这话说得过早了,凡事没有绝对,不试试怎么知道?” 楚胤闻言笑了,点了点头道:“行,臻儿既然决定了,那就去做,总归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蜀国的事情,我们没有什么损失!” 傅悦闻言,忍不住吐槽:“鸡贼!” 楚胤:“……” 傅悦想起一茬,忍不住问:“不过话说回来,阿胤哥哥你和冯熙好像挺熟的,是怎么认识的?” 楚胤倒是认真的想了一下,才回答道:“约莫是十一年前吧,在暨城待得烦闷抑郁,我就一个人出去游历了几个月,机缘巧合认识了他,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吧,所以之前对付司徒奕的时候,顺道还了他人情帮他夺权!” 闻言,傅悦顿时来了兴致:“哦?这倒是稀罕了,当时发生了什么啊,竟然让阿胤哥哥欠他人情?” 楚胤面色有几分耐人寻味,道:“遭遇刺杀,他正好路过见义勇为,结果因此差点丢了命,也算是因为我受了无妄之灾了,所以,算是一个人情吧!” 傅悦听言顿时喷笑了:“所以,他这是见义勇为结果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嗯!” 傅悦忍不住笑着,可转念一想,还是一脸凝重的问:“可是话说回来,当时阿胤哥哥怎么会遇到刺杀?可知道是谁的人?” 楚胤似笑非笑的反问:“杀我不过是为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臻儿觉得还能是谁?” 傅悦不用想就明白了。 除了赵鼎,不作他想! 当时是庆王府案发后的第三年,怕是从庆王府出事后,楚王府就不好过了,赵鼎不会放过楚王府的,所以就在十年前,东安王谋反,皇帝思前想后,派了楚胤和楚翎兄弟俩领兵平叛,本来怕是也是想借此机会让他们有去无回,可奈何他们兄弟都是军事奇才,哪怕皇帝暗中搅局,也还是剿灭了东安王的叛军,不仅皇帝没有机会算计楚王府,还让楚王府添了新功,皇帝无计可施,只能寻了个借口让随军的沈镐接手东境一切兵权,急召他们兄弟俩先行回京,派出大量暗卫伪装成东安往余孽在途中刺杀,结果虽然没能根除楚王府,可楚翎惨死,楚胤也在那次出了事,楚王府陷入动荡危局之中…… 忘恩负义恩将仇报薄情寡性这三个词,赵鼎做的淋漓尽致! 想起这些,傅悦面色就忽然就不好看了。 楚胤见状,忙道:“好了,不想这些了,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傅悦微微回神,见楚胤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她莞尔笑道:“嗯,走吧!” …… 之后的几日,是南晋和北汉使团相继抵达暨城。 南晋来的是当朝太子周元泓,还有几个官员,在诸国使团之中,南晋算是队伍最低调的一个,显得随意了点,可到底来的是储君,也不算敷衍,因为和秦国不接壤,与秦国还隔着祁国和蜀国的国土,和秦国一直都是相安无事的状态,不曾有过深入的结盟关系,却也还算和气,眼下皇帝六十大寿广发请帖,南晋派出太子来贺,已经是很给秦国面子了。 而北汉来的,是之前主张和秦国交好的定王贺煊,丞相独孤炳和几个随行官员。 北汉现在和蜀国一样,也是两方人马互相制衡分庭抗礼,便是汉成皇贺熠和定王贺煊,先前北汉来犯,就是贺煊从中周旋,才和秦国罢兵和谈,所以他来比较妥当,而丞相独孤炳,却是汉成皇的人,随行来秦,怕也是监视贺煊来的。 就在太子大婚的前两日,也就是初七那日,北梁使臣终于抵达暨城,当然,一起的还有从北境回来的明王赵祎,裕王赵禩,以及安毅侯云弼和谢蕴等人。 北梁来的是恭王方淮,先帝长子,当今北梁皇帝的长兄,安王方适,梁帝的五哥,娅淳公主方婼,镇国将军莫天筹。 北梁去年惨败给了秦国,自愿割地赔款和亲,前面两个已经做了,现在送来一位公主,自然是履行和谈条约,与秦国和亲来了。 一连三个国家送来公主要联姻,也是热闹,这秦国今年好事还挺多的。 谢蕴他们这次是回来参加太子大婚和皇帝大寿的,北境的事情尚未了结,所以,等皇帝寿宴过后还要返回北境继续忙活。 然而,奇怪的是,诸国都在太子大婚之前到了,唯有祁国,直到大婚当日,都没有来到。 这让大家都纷纷疑惑不解,可似乎也并非不能理解,两年前祁国与秦国结盟联姻,本来定的是太子迎娶祁国公主,可后来此事告吹,祁国公主嫁给了楚王,当时还是秦国理亏,如今祁国使臣没有提前到来参加太子的大婚,估计是对此还心怀芥蒂,所以故意不参加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子大婚极为盛大,尤其是现在诸国使臣都参加这场大婚,皇帝自然不想出任何瑕疵丢了颜面,所以,下令务必盛大举行。 和一般皇子的大婚的章程不同,太子大婚比较繁琐,且因为是储君,太子大婚,在宗庙和东宫行完所有的礼节后,还要要在宫里举行一场宫宴。 这场宫宴原本是在东宫举行的,可现在诸国使臣都来参加了,自然是被设在了宫里,并非寻常大婚的流水席,而是一场盛大的宫宴,因为人太多,这场婚宴的场所并未在浮华大殿举行,而是设在了宫中最空旷的紫蔷广场。 太子大婚礼节繁琐,所以楚胤和傅悦都没有理会,也没有去一同参加这些章程,直接等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和楚胤慢悠悠的进宫。 他们到宫里的时候,宫宴所在的紫蔷广场已经有不少人了,这样的场合下,楚胤和傅悦倒没有一直在一起,而是很快就分开了,楚胤有他的事情忙,傅悦没什么事,又不想理会那些攀谈的人,所以没待在紫蔷广场,而是去了楚贵妃那里。 只是没想到,还没到楚贵妃的昭阳殿,就遇上了几个人,好几个女人,傅悦不大认得,经过清沅提醒,傅悦才晓得那几个女人的其中一个,是庞妤婷! 哦,也就是一年前被楚王府原物奉还庞家那位庞侧妃! ------题外话------ 卡文,现在才写出一更,呜呜呜…… 136:移步说话,挑拨离间(二更) 一年前楚胤让冯蕴书把庞妤婷送离楚王府,庞妤婷死活不肯闹自杀差点没命,庞夫人大闹楚王府,然而楚胤不为所动,让人把她强行送回庞家,据说差点一命呜呼,庞家耗费心思才把她的命保住了,之后这事儿就沉寂下来了,庞家没敢再闹,而这位庞小姐也就此消弭在人前,说是被庞家禁足了,大家都对此颇为疑惑的是,这庞侧妃算是皇帝赐的,楚王府这样毫不留情的驱离,也没有给出正面交代和解释,而庞家也一直是模棱两可的不回应此事,而皇家也未曾撤销过这桩赐婚,却也没有对楚王府的所作所为有任何异议,那到底是该怎么定位这位被驱离回家的王府侧妃呢,不过还好,庞妤婷被送回庞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大家本以为这位庞小姐再也不会出现在人前了,毕竟这事儿也实在是丢人,可没想到就在最近,她突然出了府,跟个没事的人似的上街买东西,看到熟人也是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倒是让不少人惊讶,只是最近暨城事儿多,这事儿没惊起什么风浪,而今日,她也跟着庞夫人进宫来了,眼下正是去给沈贵妃请安出来,要返回紫蔷广场等着婚宴开始…… 然后,似乎很巧的,就遇上了傅悦。 除了庞妤婷,其他人傅悦都不知是谁,她隐约在之前的宫宴上见过,却都不曾接触过,应该是那些官员家眷,可个个身份都比傅悦低得多,所以,看到傅悦,她们一阵惊讶面面相觑之后,纷纷给傅悦见礼。 而庞妤婷也很规矩的一起见了礼,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傅悦不想搭理她们,让她们平身后就打算走了,可却被庞妤婷给叫住了。 “王妃请留步!” 傅悦看向她,淡淡笑着:“庞小姐有何贵干?” 是庞小姐,不是庞侧妃,算是再次佐证了楚王府真的驱离这位侧妃了。 庞妤婷温婉笑着,低眉顺眼的,声音也是柔柔弱弱:“妾身有些话想和王妃单独说说,不知王妃可愿意?” 闻言,大家都有些惊讶和好奇的看着庞妤婷,而庞夫人则是面色变了变,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已经被傅悦的声音堵了回去。 傅悦听到她的话,也是颇为讶异了一下,才淡淡的开口问道:“哦?庞小姐有话要跟本妃单独说?” “是,还请王妃移步!” 傅悦淡淡的道:“可是本妃没有兴趣听你说话,庞小姐有什么话就自己说给自己听吧!” 说完,傅悦就要走。 庞妤婷急忙道:“王妃,妾身就说几句话,不会耽误您太久的,而且妾身说的话,都是关于王爷的,您就不想知道有关王爷的事情么!” 傅悦闻言,似乎有些好笑,饶有意味的看着庞妤婷道:“庞小姐真是有趣,我与王爷乃是夫妻,他的事情我想知道自会知道,何须劳烦庞小姐来告知!” 庞妤婷微微上前,在傅悦面前,压低了声音微微笑道:“可是妾身说的这些,怕是王爷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会告诉王妃的,甚至还会想办法隐瞒不让王妃知道,难道王妃就不怕被人蒙在鼓里一辈子?” 傅悦挑眉,若有所思的看着一脸诱导姿态的庞妤婷片刻,眸色幽深情绪难辨,而后忽然笑了:“既然庞小姐都怎么说了,那本妃也想听听庞小姐到底想说什么了!” 庞妤婷依旧温婉的笑着,眼底却划过一抹得意,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王妃请!” 傅悦意味不明的笑着,看了一眼清沅和蒙筝,才朝一边走去。 庞妤婷正要跟上,庞夫人忙拉住了她:“婷儿,你想做什么?你可别乱来啊!” 庞妤婷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只是和王妃说几句话,很快就好!” 说完,抽出了庞夫人拉着的手,朝傅悦走去的方向跟过去。 走远了些,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傅悦才停下,而庞妤婷也跟了上来。 傅悦看着已经没有任何笑意的庞妤婷,神色微动,淡淡的道:“这里没人了,庞小姐想说什么就说吧!” 庞妤婷一副遗憾幽怨的样子看着傅悦,缓缓开口:“妾身听说,王爷对王妃极为宠爱,为了王妃冲冠一怒不说,还对王妃如珠如宝的呵护着,可真是叫人羡慕,妾身就不一样了,进楚王府四年,连王爷一个眼神都不曾得到过,可真是天壤之别呢!” 傅悦蹙眉,有些不悦:“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废话?” “当然不只是这些!” 傅悦不耐烦的道:“那你有话直说,我没兴趣听你抱怨!” 庞妤婷眼底滑过一抹怨毒,面上却是一副可惜可叹的样子幽幽道:“王妃可知道,虽然妾身从未得到过王爷的怜爱和青睐,而王妃却受尽宠爱呵护,妾身也一点都不羡慕王妃,甚至有些同情和怜悯王妃,王妃可想知道这是为何?” 傅悦挑眉:“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为何?” 庞妤婷咬了咬牙,神色有些快意解气的道:“因为王妃再得王爷的宠爱,王爷也不会对你付诸真心,对于他来说,你只是一个让他聊表思念的替代品罢了!” 傅悦神色一愣,一副惊讶不解的样子。 这副神情落在庞妤婷严厉,更是令她深觉痛快。 她眼中划过一抹得逞的得意之色,继而又道:“王妃可知,王爷曾有一个未婚妻,生下来就与王爷定了亲,她和王爷可是人人称颂的一对儿,王爷对她在乎得跟命似的,可惜她死了,可是哪怕她死了,王爷对她仍是念念不忘,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傅悦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冷嗤一声,笑道:“你说来说去,那也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死都死了,我跟她无缘无故的,你为何要说我是替代品?你当我是傻子么?竟然用这种拙劣的伎俩挑拨我和夫君!” 庞妤婷见傅悦一副不信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生气了,顿时悠然得意的笑着道:“王妃此言差矣,她虽然死了,可是有一点王妃怕是想不到,王妃的样貌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王妃觉得,王爷如此在乎他的未婚妻,面对王妃这样一个长得和他未婚妻如此相似的人,他的真心能有几分呢?” ------题外话------ 哦嚯嚯嚯…… 137:自寻死路,傅悦杀人 傅悦没有说话了,脸色也是有些变动,显然是说到心坎里去了。 庞妤婷对傅悦的反应颇为满意,眉目轻佻,继续悠悠笑道:“哦对了,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妾身听说王爷私底下唤王妃为臻儿?想来这是王爷给王妃起的闺名吧?王妃怕是也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毕竟从王爷嘴里唤出这个名字,听着定然是温柔缱绻充满爱意的,一听就忍不住欢喜,可是王妃应该是怎么也想不到,王爷那位死去的未婚妻名叫兰臻,王爷唤她臻儿视她如命,如此,王妃还觉得妾身是在挑拨么?” 傅悦面色不佳的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牵强的笑了笑,似乎在极力忍着什么,只抿了抿唇淡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庞小姐苦心孤诣的找我说了这么多,敢说自己说了这么多不是为了挑拨我和王爷的感情?” 庞妤婷慢条斯理的抬手扶了扶鬓角故作姿态的样子笑着道:“妾身是在为王妃不值,所以好心提醒,毕竟王妃好歹也是祁国嫡出的公主,这如此尊贵的出身,却被当做一个死人的替身,被所有人当傻子一样蒙在鼓里,这太不值了,若是妾身不说,王妃被欺瞒一辈子,岂非成了一场笑话?” 傅悦蓦然轻笑起来,面上方才的那些不快和隐忍尽数散去,笑的还有几分愉悦,似乎是被逗笑了,从上到下的扫了一眼庞妤婷,而后眉目间划过一抹鄙夷,轻嗤一声道:“为我不值?庞小姐真是有趣,你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为我不值?我和楚胤的事情再怎么着也都与你无关,说起来你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求而不得心生不甘,也想让我和楚胤不痛快罢了,不过可惜了,庞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见傅悦神态语气都不像是故作镇定,庞妤婷挑了挑眉,微眯着眼笑问:“王妃的意思,是不介意王爷的虚情假意?不介意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当作他人的替身?那王妃可真是大度了!” 傅悦悠然笑着摇了摇头,“庞小姐这话就错了,我可一点都不大度,相反的,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很小气的,属于我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不会允许任何人沾染半分,楚胤是我的丈夫,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我绝对不会允许别的女人和他有任何关系,哪怕是只是名不副实的,所以,庞小姐这个曾经名义上的侧妃,我也是容不下的!” 最后的话,她是压低了声音说是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邪魅玩味的笑容。 庞妤婷听到傅悦最后一句话,面色微愣,而后拧紧了眉头,特别是看到傅悦面上那一抹古怪的笑意,心头升起一抹不安,她顿时微眯着眼有些警惕的看着傅悦问:“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傅悦眉眼轻挑,勾起了唇角很是愉悦的哼笑道:“庞小姐今日与我说了这么多,难道没有想过后果么?你说若是事情真的如你所言,你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的脾气定然会去问楚胤,你还能有命活么?不,你会死的很惨,不过还好,我这个人心善,自然是不忍心庞小姐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受罪了!” 她说着,一点点的靠近庞妤婷,还一副怜惜不忍的样子,可看着庞妤婷的眼神,却冰冷的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触及傅悦这阴冷慑人的眼神,庞妤婷愈发警惕不安,只是她强行稳住没让自己显露出来,故作镇定的道:“王妃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你可别忘了,这里是秦国皇宫,不是你可以随性妄为的地方!” 傅悦随意扫了一眼周围,一脸无辜的道:“我知道这是皇宫啊,可是我这个人啊,从小被宠坏了,从来都是任性妄为无所顾忌,说什么做什么全凭心情和好恶,可不会管是在哪里!” “你……” 庞妤婷刚要说什么,可刚出一个字,就被傅悦打断了:“刚才庞小姐一个人说了那么多,现在我也有几句话想和庞小姐说说,庞小姐好好听着啊!” 庞妤婷面皮微动,抿唇问道:“王妃想说什么?” “其实,庞小姐今日与我说的这些事儿,我一直都是知道的,不过,有一点庞小姐可能搞错了,从来没有什么替身和欺骗,我就是我,庞小姐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噢不对,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庞妤婷一愣:“你……你什么意思?” 傅悦微微靠近她,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愉悦的笑意,压低着声音道:“阿胤哥哥对我的情意,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根本不用劳烦庞小姐来转达,不过也要谢谢庞小姐,今日说了这么多让我听着就开怀的话,为此,我要送你一份大礼聊表谢意,你可要好好收着……” 庞妤婷听到傅悦开口的四个字就变了脸色,越听越觉得蹊跷震惊,听到最后面色大变,很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呃!” 刚一开口,庞妤婷只觉眼前刀光一闪,然后她就瞪着眼顿了声,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声音,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片刻后才慢慢转头往左边看去,手也一点点的抬起来王脖子左边摸去,而她的左侧颈部那里,正插着一把精致匕首,鲜红的血液正不断地溢出流淌在她身上,很快就沾湿了她的脖子和大片衣裳,甚至,因为血液的喷涌,也染红了匕首和正握着匕首的傅悦的手和袖口…… 傅悦看着庞妤婷的眼神冷的如同在看死人,嘴角噙着一抹阴冷的笑容,微微凑近了庞妤婷,压低了声音道:“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就是聂兰臻,我还没死呢,哪来的替身啊?” 庞妤婷闻言,艰难地转过头阿里看着她,脸色白的如同那边的梨花树上傲然绽放的梨花:“你……呃……” 刚一开口,脖子上传来一阵更剧烈的痛意,让她痛呼一声,直接话都说不出来。 傅悦低声道:“别说话,你若是再开口,我就让你立刻毙命!” 庞妤婷没敢再开口,却因为脖子上的剧烈痛意和失血过多,脸色难看得厉害。 “不过,你也活不成了,你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自然只能做个死人了,只是你放心好了,你这条黄泉路走得不会太孤单的,因为很快,我就送庞家的人下去陪你……” “很快的,别怕啊……” 说着,她没等庞妤婷正要叫出的声音,直接就手起刀落一般,将匕首从庞妤婷的脖子上拔出,伴随着匕首拔出,一腔血液喷涌而出洒落四方,而庞妤婷身子一颤,随后忽然控制不住的瘫软下来,蜷在地上一阵哆嗦挣扎,她的血也随之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傅悦目光冷然的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样子,眼中没有任何的波动,只扫了一眼她,便移开目光看着自己手上大大片血迹,还有正在滴着血的匕首刀尖,微微蹙眉。 之后,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没事了的擦拭着匕首,一点一点的擦拭干净刀锋上的血迹了,可刀柄处却擦不干净,傅悦只好作罢,看向地上已经不动了的庞妤婷,她的目光没有丝毫看到死人的悲悯和动容,只有看蝼蚁一般的冷漠,随意的将染血的帕子丢到她旁边……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声响起…… 因为这里离沈贵妃的寝殿最近,且现在皇帝皇后等人都在带着太子和太子妃在东宫那边,所以最先赶来的是沈贵妃。 沈贵妃明显是最先听闻了此事有备而来,所以一来看到地上躺着的庞妤婷和哭得半死不活的庞夫人,再看看站在一边冷着脸却衣衫带血手握匕首的傅悦,眼中划过一抹喜色,面上却还是故作震惊的失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庞小姐怎么……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宫里行凶?” 庞夫人当经济顾不上悲痛,忙连爬带滚的上前,声声泪下的哭诉哀求道:“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您要为小女做主啊,楚王妃好歹毒的心啊,竟然将小女如此残忍的杀害,贵妃娘娘……请贵妃娘娘主持公道……” 沈贵妃故作一惊,大惊失色的看向傅悦问:“什么?楚王妃,庞小姐竟然真的是你杀的?” 傅悦神色没有丝毫的波动,只不以为意的嗤笑道:“贵妃娘娘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沈贵妃当即怒道:“你……你简直胆大包天,今日乃是太子大婚,你竟然在宫里无故行凶杀人?楚王妃,你好大的胆子!你是要造反么?” 傅悦哼笑道:“不过是杀了个该死之人罢了,贵妃娘娘怎么就牵扯到了造反了呢?这罪名楚王府可受不起,所以,贵妃娘娘不要随意污蔑楚王府!” 沈贵妃一副被气急败坏的样子,指着傅悦道:“你……你简直……目无王法,也不把皇室放在眼里,来人,将楚王妃拿下!” “是!” 她带来的一群侍卫当即领命围向傅悦。 然而就在他们要拿下傅悦的时候,傅悦身后左的蒙筝当即就要出手,傅悦看了她一眼,她才没有上前。 然后,就在那些侍卫靠过来压拿下傅悦的时候,傅悦忽然凌厉怒斥:“放肆!” 那些侍卫被她这一声冷肃凌厉的放肆镇了一下,竟一时间顿住没敢上前。 沈贵妃见状,更是怒火丛生,咬牙怒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她拿下!” 那些侍卫听到沈贵妃的话,正要再次上前拿下傅悦的时候,只听傅悦毫无畏惧的冷笑道:“我看你们谁敢动我,不怕死的就只管来!” 那些人再次顿住,面面相觑,没敢上前。 沈贵妃见此情形更是气得不行,正要再次下令,傅悦已经看向她,目光轻蔑讽刺:“贵妃娘娘,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您现在虽是贵妃,可以您的这个身份,还没有权力处置我吧?你确定要越俎代庖?” 被戳到痛处,沈贵妃脸色当经济难看到了极点:“你!” 傅悦说的没错,她虽然是贵妃却还没有可以处置楚王妃的权力,且不说后宫大权不在她手里,就说傅悦楚王妃和祁国公主的身份,能处置她的,只有皇帝和皇后,其他人都没这个资格。 可现场这么多人看着,她若是就这样退缩,以后怎么做人?上次她在凤仪殿被傅悦公然羞辱已经是丢尽脸面,眼下若是再有所顾忌,怕是日后真成了真个暨城的笑话了。 何况,在宫里无故公然杀人,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不管傅悦是什么身份,总归是杀了人,她就算是要处置傅悦,也是情理之中的! 想到这里,沈贵妃当即没有了顾忌,厉声道:“楚王妃在宫里公然行凶罪大恶极,眼下陛下和皇后都不在,本宫作为贵妃,自然要为陛下和皇后分忧,来人,将楚王妃拿下,送去慎刑司待罪!” 然而,沈贵妃话刚落,那些侍卫都还没出手,一个极具威严冷厉的声音响起:“谁敢!” 众人闻声看去,看到了正被簇拥着往这边来的楚贵妃和十公主以及冯蕴书她们。 傅悦挑了挑眉。 沈贵妃陡然眯眼。 在楚贵妃走到这边来的时候,没等大家见礼,沈贵妃就当即问:“楚贵妃,你这是何意?” 楚贵妃只淡淡的扫了一眼这俩的情况,看到地上的尸体和傅悦一眼,才看着沈贵妃冷声问道:“这话应该是本宫问问沈贵妃才对,沈贵妃这是想做什么呢?这大好的日子竟然如此大动干戈?还要将楚王妃关押慎刑司?” 沈贵妃冷笑道:“楚贵妃没看到么?楚王妃杀人了,当众杀害朝臣之女,今日乃是太子大婚的日子,也是秦国的好日子,楚王妃在宫里公然行凶,实乃目无王法,还不将皇室放在眼里,甚至有借此诅咒秦国的嫌疑,应该当即关押待罪,怎么,楚贵妃难道想徇私包庇?” 楚贵妃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本宫今日就是徇私包庇又如何?楚王妃的罪过如何,虚得等陛下和皇后亲自裁决,任何人无权处置,本宫倒要看看,谁敢从本宫的面前带走楚王妃?” 138:初次杀人,可曾后悔 沈贵妃脸色都被气绿了:“楚贵妃,你……” 楚贵妃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蔑视和鄙夷,仿佛在看着一个无足轻重甚至卑贱如泥的人一般,事实上,沈贵妃在楚贵妃眼中,本就是个下作之人,她从未放在眼里过。 两个贵妃如此剑拔弩张的对峙着,周围的那些女眷也不敢放肆,就连庞夫人,也不敢出声再为庞妤婷哭诉。 这时,冯蕴书走到傅悦面前,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问:“没事吧?” 傅悦摇了摇头: “大嫂放心,我没事!” 冯蕴书点了点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绝气了的庞妤婷,然后对傅悦道:“不必担心,我们都会处理好的!” 死了一个庞妤婷罢了,于楚王府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傅悦微微笑着:“大嫂,我没有担心!” 她们这里正说着话,那边的楚贵妃已经不再没搭理沈贵妃,扭头看着傅悦,见她衣服上和手上都是血迹,微微拧眉,吩咐身侧的十公主道:“小十,你小表嫂衣服脏了,你先带她回昭阳殿换身干净的衣裳!” 十公主颔首:“是,母妃!” 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十公主将傅悦带着离开了这里,哪怕沈贵妃再不甘心,也只能任由她们从她眼皮子底下离开,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而冯蕴书则是留下来和楚贵妃一起处理这事儿。 傅悦在宫里杀人的消息很快传开,前面的人纷纷闻讯而来,弄得十分热闹,只是这个时候,傅悦已经被带去昭阳殿了。 十公主给傅悦寻了一身她的宫装给傅悦换上,刚换了衣服洗干净手后,正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手发呆着,楚胤就来了。 楚胤听闻消息后,去了一趟现场,看了一眼没见傅悦就直接过来了,那里发生的事情死的人他并不关心,只有些担心傅悦。 他一进来,傅悦就抬头看着他,俩人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说话,他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她则是微微笑着看着他,片刻后,他走了过去,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可他却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抱着她,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背,似在安抚。 过了许久后,他放开了她,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神色呆滞,眼神很是心疼,伸手裹着她冰凉的手,似在安抚她。 傅悦抬眸看着他,嘴角微扯,闷闷地道:“阿胤哥哥,这是我长那么大第一次杀人!” “我知道!”他说。 他知道的,她的手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从未被世俗污秽沾染过,不像他们,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染尽血腥和罪孽。 她微微笑着,满目苍凉的呢喃道:“原来,杀人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从来都不知道,杀人竟是如此简单,刀起刀落,一条命就没了,如同尘埃散尽一般轻巧,人命,就是这般脆弱渺小,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了。 楚胤闻言,心里有些不忍,抬手抚着她的脸轻声道:“怎么那么傻?你若是想要谁的命,告诉我一声,或是让蒙筝动手便是,何必脏了你的手,这种事情不该是你做的!” 傅悦闻言,定定的看着他呢喃轻语问:“那我应该做什么呢?” 楚胤登时一默。 傅悦苦笑道:“阿胤哥哥,我已经不是那个单纯无忧的聂兰臻了,从我九死一生活下来的那天开始,聂家的血债就是我毕生都要背负的使命,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不要参与进来,希望我和以前一样快乐无忧的活着,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你们去做,可是我是聂家的女儿啊,这笔血海深仇与我切身相关,那些死去的都是我最亲的人,我不可能置身事外,也不可以置身事外!” 恢复记忆后的这段时间,她过的何等煎熬她自己知道,那些充满血腥和绝望的噩梦日夜的缠着她,她看着平静,可心里就像疯魔了一样,总是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她想把那些害死聂氏全族的人全部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亲手把他们送进地狱,以祭奠聂氏的亡魂,可她都在忍着,忍得几乎喘不过气,今日杀了庞妤婷,不仅仅是因为楚胤,更多的是因为庞家。 当年聂家的灭门之祸,庞家亦是参与其中,所以,她杀了庞妤婷,而这,只是刚刚开始!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当年参与了那件事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会让他们一个个的也尝一尝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滋味! 楚胤闻言,安静了许久,才无奈又认命的抱紧了她,在她耳边低语道:“臻儿,你想做什么都好,杀人也好,报仇也罢,只要你觉得心里快活就好,只是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许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失去她。 只要她好好的,怎么都好! 傅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我知道,阿胤哥哥放心,我会顾好我自己的!” …… 楚王妃在宫里行凶杀害庞家小姐的事情很快传开,且因为沈贵妃的暗中捣鬼,宫里已经人尽皆知,且已经传去了东宫皇帝皇后的耳边,然而虽然傅悦在宫里杀人事情闹得很大,可太子今日大婚乃是大事,比起太子的大婚之喜,这件事也只能算是小事,所以很快皇后派人压了下来,留待大婚过后再行处理。 庞妤婷的尸体已经在仵作验尸以后以后被送回了庞家,庞家的人自然都缺席了今夜的宫宴,而傅悦却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和楚胤堂而皇之的参加宫宴,顶着所有人各色各样的目光我行我素的饮宴,仿佛就在不久之前行凶杀人的不是她。 当然,这种场合,也没有人敢公然提起此事质问于她,而皇帝皇后也仿若不知道此事一样该如何便是如何,一切如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宫宴结束后,大家纷纷离宫各自回府。 燕不归显然是听闻了此事了,他们刚回来就过来了,一看到傅悦就上前很紧张的问:“臻儿,你没事吧?” 傅悦淡淡笑着:“小哥哥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是我杀人又不是人杀我,我能有什么事?” 燕不归神色凝重的道:“我不是问这个,而是……” 是什么,他没说出来。 突然听到傅悦在宫里当众杀了庞妤婷的时候,他好一阵懵,他是怎么也无法想象,他的臻儿,竟忽然也会有杀人的一天。 她是他们拼了命都要保护好的妹妹,不该直面这些血腥和杀戮的,这些都是他们兄弟的事情,她的手,应该干干净净毫无杂质的,怎么能染血呢? 哪怕到了现在,面对如此血仇,他最希望的,也只是她不要参与进来,可眼下,似乎都阻止不了了啊…… 傅悦莞尔道:“小哥哥放心吧,我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天色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燕不归还是有些担心:“可是你……” 傅悦道:“我真的没事,再说了,有阿胤哥哥呢!” 燕不归虽然还是不放心,可还是依言离开了。 他走后,傅悦洗了个澡,独自一人去了地下祠堂。 楚胤没有跟着。 随时夜间,可地下祠堂依旧是灯火通明,因为地下白天黑夜都没有分别。 傅悦上了三炷香,又给长明灯添了油,之后,上前站在聂夙的牌位前凝望了许久,才随性般的坐在供桌边上,双手圈着缩起的腿,微仰着头看着那边挂在墙壁上摇曳的烛火,神色哀伤恍惚。 她寡淡平和的轻喃声在密室中缓缓响起:“父王,臻儿今天杀了一个人……” “犹记得小时候,臻儿不管做什么,您都不曾约束过,唯有一点,您耳提面命了好多次,您说只要臻儿开心,不管臻儿做什么都可以,哪怕闯了天大的祸事,都有您兜着护着,哪怕天塌下来,都有您撑着,但是,我绝对不能杀人,我的手上,绝对不可以沾染上人命……” “其实女儿知道,您最不喜欢的就是杀人,可是因为生为聂家人,是聂家军当然主帅,生来就注定了刀口舔血战场厮杀,您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哥哥们也一样,这是他们生为聂家男儿注定要走的路,所以您从未约束过他们,可我是女儿家,生来就该是千娇百宠细心呵护的,我可以避开这些杀戮,所以您从来都没有让我沾染一丝血腥……” “还记得您曾说过一句话,不管是何缘由,只要是杀了人,那都是永生永世的轮回都洗不清的罪孽,您没得选择,哥哥们也没得选择,聂家的男人,都没得选择,可是我有,所以您希望我远离那些无止境的杀戮和纷争……” “可是对不起,臻儿终究还是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活成你曾经所期盼的那样,甚至,可能会变成您生前最深恶痛绝的那种人,可是父王,臻儿真的没有办法,我也想如您所愿的活着,可我真的做不到,如果……如果您觉得臻儿做错了,您就先好好记着,等将来有一日臻儿去见您的时候,您要怎么惩罚,臻儿都受着……” “不过以您的破记性,怕是要拿本子记着才可以,因为日后臻儿可能还会做很多让您失望的事情,您肯定是记不住的……” “其实我知道,您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不会希望我们报仇的,因为对于你来说,比起报仇,您更希望我和小哥哥余生安好,可是臻儿没有您的这份宽容和大度,最爱记仇了,才不要学您这一笑泯恩仇的豁达!” 她有些嫌弃的说着最后一句,然后,安静了许久,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挣扎了片刻后,还是问了出来:“父王,您后悔么?” “其实这个问题臻儿一直都想问,如果你知道,你当初的选择和拥戴,你的忠心和追随,会为聂家带来灭顶之灾,您……可后悔?” “如果臻儿猜的没错,您应该会说不后悔吧,因为您最不喜欢后悔二字,您总说后悔是事件最无能也最可笑的念头,除了否定过往没有任何意义,凡事要么不做,一旦做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后悔,往前看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当年,哪怕您知道自己选错了,知道自己看走眼了,您还是没有过一丝后悔,因为后悔也于事无补了,只能顾全大局的忍让……” “可是到头来,您的忍耐,您的退让,您的满腔赤诚忠勇,还是没能保全聂家……” 傅悦坐在那里轻声呢喃着,声音中尽是苦涩和悲凉…… 她在地下祠堂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 第二天上午,宫里就派了人来,召楚胤和傅悦进宫! 楚胤是皇帝召的,傅悦则是皇后召的,为的就是昨夜的事情。 今日一早,庞尚书就写了状告呈上,指控楚王妃杀害其女! 然后,早朝的时候,刚一开朝,庞尚书就跪殿祈求皇帝为庞家做主,多为御史上奏弹劾楚王妃目无王法杀害朝臣之女,哦,还是在太子大婚当日,在宫里杀人,所以在目无王法之外,还添了蔑视皇族诅咒秦国两条罪状。 而庞夫人也是一早进宫跪请皇后做主,声声控告楚王妃当众无故杀害其女,且毫无悔意…… 所以,就有了召见他们的事儿。 然后,两个人就奉诏进宫去了。 楚胤去了皇帝那边,而傅悦则失去了皇后那边,当然,因为不放心,冯蕴书也跟着一起。 皇后宫里今日也是几位热闹,因为是处理此事,所以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沈贵妃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只是她,企业职工也在,还有昨日太子和太子妃大婚,今日一早过来请安,眼下太子去了皇帝那边,而太子妃沈氏则也是在这里看热闹了。 傅悦和冯蕴书到的时候,殿里坐满了人,甚至还有好些人站着。 傅悦和冯蕴书目不转睛的走进来,然后很是从容的给皇后见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平身!” “谢皇后娘娘!” “你们坐吧!” “是!” 两个人刚想去做,沈贵妃便阴阳怪气的道:“皇后娘娘,这楚王妃可是嫌犯呢,这样落座怕是不合适吧?” 139:杀人缘由,有何罪过? 闻言,傅悦和冯蕴书都齐齐一顿并未落座,大家也是神色各异,而那位坚持跪地求告的庞夫人也适时抹了两把泪,一副伤心极致委屈卑微却就夹杂着几分愤怒怨怼的样子,让人看着不免唏嘘同情,昨日的事情闹成这样,怕是庞家不会罢休,而这件事众目睽睽,也是抵赖不得的,楚王妃在宫中当众行凶杀人,且杀的还是二品大臣的嫡女,挂着楚王侧妃的名头,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可终究有些麻烦,就是不知道最后会如何解决,故而大家顿时也都神色各异起来,甚至还有不少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傅悦。 皇后闻言,顿时有些不悦,看向沈贵妃,唇畔噙着一抹凉凉淡淡的笑,挑了挑眉问:“那沈贵妃的意思,难不成要让楚王妃跪着?” 沈贵妃哼笑道:“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自古以来,可都没有戴罪之身坐着说话的道理,哪怕不跪着,也应该站着才对!” 皇后和楚贵妃刚打算开口说话,宜川公主就忍不住淡声道:“沈贵妃此言差矣,所谓戴罪之身便是已经被定了罪的罪人,且不说楚王妃是否有罪,哪怕当真有最,眼下也还并未定罪,沈贵妃这戴罪之身的结论为时尚早了吧!” 沈贵妃被呛了一下,面色僵硬片刻后,才轻笑道:“人都杀了,这可是铁板钉钉的事儿,难不成宜川公主觉得杀人无罪了?” 宜川公主正要说话,皇后便十分不悦的冷声低斥道:“楚王妃到底有罪无罪,自有陛下和本宫裁决,何时轮到你沈贵妃越俎代庖的定罪了?” 沈贵妃面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 而这边,傅悦和冯蕴书其实没有一直站着,在愣了一下后,便直接落座,神态自如的样子,特别是傅悦,仿佛没听到上面为她而起的争执,也毫无察觉周围的各色目光。 一副没事的人似的,好似昨日杀人的不是她,好似她只是个局外人! 许多人都对此十分不满,可又沈贵妃在前,大家也都不敢出言,倒是沈贵妃的长女崇宁公主见自己母妃吃了瘪,心下很是气恼,不敢对皇后呛声,便把矛头指向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傅悦,忍不住讽刺道:“楚王妃可真是心宽呢,这杀了人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若是换做本宫,本宫可做不到啊!” 无论是沈贵妃先前出事险些丧命或是先前当众下不来台以至于气到病倒,皆源于傅悦,崇宁公主自然是对傅悦厌恶到了极点,以前少有接触,如今有机会,自然不可能只是冷眼旁观。 傅悦都还没说话呢,旁边的冯蕴书就含笑讽刺道:“崇宁公主此话倒是有趣,难不成崇宁公主的手上没有人命么?崇宁公主一向杀伐果决,据我所知手上人命也不少了吧?也没见公主放在心上过啊,怎么到了现在,倒是多了一副慈悲心肠了呢?” 崇宁公主顿时一阵气结:“你……” 她想反驳,可却没法反驳,毕竟生在皇家,后来嫁入了一品侯府,执掌侯府大权,手上怎么可能没有人命,连她自己都算不清多少了,别说她,在座的人谁手上不沾染人命的,她们这样的身份,处死几个下人在正常不过,可这些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会不识趣的搬到明面上来呢? 偏偏冯蕴书就敢当面打她的脸。 她一时无言,跪在那里的庞夫人却忽然扭头看了过来,含着泪一脸羞愤的切齿道:“楚国夫人此话,难不成是将我庞家女儿与那些低贱的下人相提并论么?” 冯蕴书根本没理会她。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哪怕是以前庞妤婷还在楚王妃的时候,冯蕴书就没有把庞家任何人放在眼里过! 庞夫人顿时愈发的羞愤,当即转过头去匍匐在地,生生哀求:“皇后娘娘,昨日小女入宫赴宴无辜被楚王妃当众谋杀,可楚王妃却……请皇后娘娘为庞家做主,给庞家一个公道!” 说的是给庞家一个公道,而不是给庞妤婷一个公道,自然是要把此事往大了闹去庞家到底不是小门小户,眼下在暨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望族,只不过比起楚王府和其他几大世族还是只能望其项背罢了! 听了庞夫人哭诉了一早上,皇后已经有些厌烦了,眼下再听,顿时蹙紧黛眉淡淡的道:“此事的情况本宫已然知晓,庞夫人就不必再重复了!” 说着,她看向傅悦,淡淡地问:“楚王妃,对于此事,你怎么说?” 傅悦淡淡的笑着,一副从容淡然的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确实是杀了人,这件事大家也都见着了,对于庞夫人指控我杀人,我无话可说,毕竟人确实是死在我手里的,不过庞夫人搞错了,我可不是无故杀人!” 闻言,大家纷纷诧然,倒是没想到傅悦会怎么说,而庞夫人则是当即转头过来,愤声质问:“楚王妃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说婷儿有罪么?” 傅悦冷笑,目光森冷的看着庞夫人冷声反问:“恶意调拨我和王爷的夫妻感情,以下犯上冒犯楚王妃,难不成庞夫人觉得这不是罪么?” 庞夫人一噎。 大家也都纷纷变了神色。 傅悦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笑,慢条斯理的道:“昨日入宫,我正要去给昭阳殿,在途中遇上了庞夫人母女和好些女眷,庞小姐拦住了我提出移步叙话,之后,庞小姐不满王爷一年前将其驱离王府送还庞家心生怨恨,所以与我说了许多恶意挑拨的话,不仅出言冒犯,甚至还有诅咒我与王爷的激烈言辞,所以,我就杀了她,自然,杀人一事我不否认,不过我倒是想知道,我何罪之有?” 大家都插不上话,也不敢插花,倒是沈贵妃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责问道:“就因为庞小姐情急之下说了几句话得罪了楚王妃,可好歹是一条人命,何况,庞小姐乃是重臣之女,岂容你说杀就杀,你把秦国律法置于何地?何况还是在宫里杀人,楚王妃,你当宫里是什么地方?” 傅悦冷笑:“沈贵妃此话倒是轻巧,情急之下的几句话?她的这几乎情急之言,往小了说,确实无伤大雅,不过是一个疯妇的疯言疯语罢了,根本不需要放在心上,可往大了说,那可就罪大恶极了,恶意破坏两国盟约挑起是非和矛盾,那可是抄了庞家也难以救赎的大罪,我杀一个罪人,触犯了哪条刑律?” 话出,大家再次变了脸,而庞夫人脸色也是白了几分,似乎是被傅悦最后两句话吓到了。 傅悦顿了顿,接着又道:“至于在宫里杀人,她在宫里说的这些话,我不在宫里杀了她,难不成学着那些宵小之辈在她出宫之后派人暗杀不成?” 大家一时无言,倒是沈贵妃来劲了似的,当即对傅悦前面的话反驳道:“楚王妃,你这话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不过是几句话罢了,如何就扯到了破坏两国盟约的地步,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傅悦一脸惊诧的看向沈贵妃,似乎很好笑的样子,挑眉淡淡的问:“危言耸听?小题大做?难不成沈贵妃忘了,我来自何处,我与楚王的婚姻涉及了什么?还是说沈贵妃觉得,我和王爷若是夫妻反目,致使两国盟约破碎,只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儿?” 沈贵妃再次被噎住,竟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国家大事她虽然不大懂,可也知道一些,虽然知道傅悦这么说有夸大的意味在里面,可不可否认,这是实话。 大家也无言反驳。 虽然不知道庞妤婷说了什么,可若是调拨的话,说小了不算什么,可说大了,那就是而已破坏两国结盟,这是大罪! 庞夫人察觉局面已经全部偏离了预期的那样,顿时有些慌了,若是如此下去,别说讨回公道,怕是庞家死了一个女儿还得惹一身腥,她心下一慌,当即道:“楚王妃眼下说的这些,也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婷儿性子柔弱善良大家皆是知晓的,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些话来,眼下她已经死了,楚王妃想要脱罪,自然可以随意往她身上扣罪名,可充其量这些话是虚是实已无从查证,楚王妃又如何证明这些不是你捏造的?” 对此,不少人也是有些赞同的,庞妤婷在暨城中名声还是极好的,温婉和善,对谁都是大大方方谦逊得体,按照她的性情,似乎不大可能会说出这种话来。 傅悦嗤笑,一边把玩着自己的手,一边半垂眼帘凉凉淡淡不疾不徐的道:“庞夫人说的话可真是有趣,你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吧,柔弱是真,善良未必吧,何况,既然她死了无从查证,庞夫人又如何能证明,我的话不是真的?我好歹也是一国公主,身系两国邦交,一言一行都关乎两国的安宁,若非庞妤婷言语不堪冒犯于我,我又为何要当众杀了她给自己惹一身骚?难道我吃饱了撑着?” “这……”庞夫人一时无言反驳,可又不甘心就此罢休,便咬牙道:“反正妾身不会相信婷儿会说出这些话,眼下我庞家式微无法为婷儿讨回公道,楚王妃身份尊贵说什么便是什么,可天理昭昭,因果自有报应,妾身就等着……” 然而,话没说完,上面传来一声威严冷厉的斥责声:“放肆!” 是皇后的充满怒火的声音。 大家心头一颤,忙压低了头。 庞夫人也当即一顿,还未回过神来便听皇后甚为不悦的冷声道:“庞夫人,本宫看你是伤心糊涂了?本宫就坐在这里,你说这些话是在指控本宫枉法偏私不为你主持公道?” 庞夫人心头一沉,急忙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并非此意!” 皇后面色威严目光凌厉的看着她问:“那你是何意?” 庞夫人顿时不知道如何解释,她确实就是这个意思,且说出的话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时间,面对皇后的怒火,竟是无言反驳。 可又不能不回答,她只好匍匐在地,硬着头皮颤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也是伤心欲绝糊涂了才说了胡话,并非指控娘娘偏私,请娘娘恕罪!” 皇后愣愣的看着她,不作言语。 简装,沈贵妃顿时唯恐天下不乱的道:“皇后娘娘未免过于严厉了些,这庞夫人刚刚痛失爱女,难免心里伤心,毕竟都是做母亲的,皇后娘娘应该理解她才对,可别忘了,这庞夫人才是苦主呢!” 皇后神色淡漠的扫了她一眼,道:“沈贵妃,你今日话太多了,今日之事如何处理本宫心里有数,还轮不到你在这里置喙左右!” 沈贵妃挂不住脸,可对于皇后,她到底忌惮,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咬着牙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娘娘一向公允无私,自然会秉公处理,臣妾不敢置喙!” 皇后不再理她,看着下面的庞夫人问:“庞夫人,楚王妃的话你有异议,也确实无法证实,就先暂搁一边容后再说,现在本宫想知道,你想要本宫如何为你做主?” 庞夫人咬了咬牙,模棱两可的道:“妾身不敢奢求其他,只想为小女讨个公道!” 这话等于没说! 皇后顿时不做声,只看着她。 庞夫人低着头,一副伤心不已却还退让隐忍的受害人模样,瞧着倒是可怜! 傅悦顿时来了几分兴致,似笑非笑的看着庞夫人问:“庞夫人所要的公道,不会是想让我为庞小姐偿命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在座的人面色七七变动。 让傅悦偿命?这怎么可能,别说死的只是一个庞妤婷,哪怕昨日傅悦傻了的是一个公主,怕是也不可能让傅悦偿命! 庞夫人也是面色一变,忙否认道:“妾身不敢!” 虽然她恨不得将傅悦千刀万剐,可是心里想着罢了,她可不敢说出来,虽然今日这样前朝后宫的把事情闹大,可他们也都不知道到底要如何解决此事,只是想要闹大而已。 傅悦挑眉:“那你想要如何?” 140:静候处置,要一些药(已修改) 庞夫人自然是想要傅悦的命! 可她怎么敢说出来? 一时间,大家都看着她,也想知道庞家把事情闹大,究竟是意欲何为。 傅悦淡笑道:“眼下我们在这里争论是非对错到底也没有意义,庞妤婷死了,我说的话庞夫人不信,在座的诸位也心怀质疑,那就折中一点,庞夫人直说想要如何?是想要我傅悦的命,还是遵循你女儿的意愿,拆了我和王爷的婚姻,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话一出,大家纷纷闻之色变,庞夫人也是变了脸色不知如何作答,而上面的皇后也是没想到傅悦会来这一出,当即面色凝重的看着她,下意识开口:“楚王妃,你……” 只是,皇后刚一开口,傅悦就已经打断,淡淡的道:“皇后娘娘,关于这次的事情,我傅悦问心无愧,庞氏挑拨我与楚王的感情,意在破坏两国盟约挑起两国矛盾,用意恶毒罪大恶极,我作为祁国公主和楚王妃,身负盟约,处死这等罪人乃是名正言顺,倘若秦国觉得这是罪过,我无话可说,也无意过多申辩,但想让我认罪绝无可能,我傅悦好歹是祁国的公主,倘若亲秦国以为庞氏无罪我,而是我滥杀无辜,需要我给庞家一个公道也不是不行,大不了我傅悦自行解除两国婚盟归国,反正眼下秦国与诸国交好,也不需要祁国这个盟国了!”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可以说是赤裸裸的讽刺! 可是,这话就严重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后,坐在那里一直安安静静的太子妃沈氏忽然从容得体的道:“楚王妃此话未免言重了,今日大家齐聚于此,不过是想要给庞家一个公道,继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哪里就需要牵扯到两国国政这么大的问题上去了?” 沈知兰心里不痛快得紧。 原本昨日她大婚,她对这桩婚事就心有不满,可到底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顺从嫁给太子,可就在她大婚当日,傅悦竟然在宫里公然杀人,如此太过晦气了,昨夜过的憋屈就罢了,今日一早来请安,本来她才是主角,可撞上这事儿,自己竟只能毫无存在感的坐在这里,本来想着看着傅悦受到讨伐责问也是好的,可现在好了,坐了满殿的人,竟然都说不过一个傅悦,还被傅悦一个个挤兑的说不出话,她想了想,也只好适时开了口。 傅悦闻言,当即毫不客气的道:“太子妃此言差矣,庞氏该死,庞家教女无方,不斥责便罢了还要去安抚?这是什么道理?何况,此事不过是一件是小事,我倒是不在意,是庞家自己闹大的,折腾的前朝后宫双管齐下的对我论罪,太子妃如此轻巧,傅悦倒是想请教一下太子妃,该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沈知兰面色一僵:“这……” 她顿时一副羞愧无错的样子,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来傅悦的针锋相对,如此,显得傅悦得理不饶人了。 自己的女儿被这般对待,一直没说话的青阳长公主就有些不高兴了,拧着眉沉着脸道:“太子妃不过是见局面僵持不下才好言相劝,楚王妃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 傅悦顿时笑了:“姨母这话就不对了,我哪里是咄咄逼人,明明是请教啊!” 青阳长公主咬了咬牙,竟是说不出话。 她是长辈,虽然对傅悦厌恶到了极点,可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她争执,何况,傅悦太过牙尖嘴利,刚刚沈贵妃和崇宁公主皆被傅悦落了脸面,她可不想也被打脸。 而且,今日那么多人在,却都是她们几个沈家相关的人出言,落在旁人眼里,可就是沈家借机为难楚王妃了。 见这几位一个个的都被傅悦呛得说不出话,大家自然不敢吱声,原本她们也不过是来看热闹罢了。 一时间,殿内无人出声,竟是安静得尴尬极了。 傅悦冷笑一声,然后当众站起来,对着上面的皇后道:“皇后娘娘,想来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傅悦言尽于此,该说的也都说了,眼下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废话了,至于大家是信我所言还是信庞氏无辜,究竟要如何处置此事,傅悦还是回楚王府等候结果吧!” 大家闻言纷纷一惊,齐齐看着她,而沈贵妃也是面色一急就要开口,可皇后却在她之前开口了:“如此也好,再争论下去也于事无补,蕴书,你陪着王妃先回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冯蕴书起身:“是!” 庞氏豁然抬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皇后娘娘,您这是……” “臣妇告退!” 她话还没说出口,那边的傅悦和冯蕴书就已经纷纷想皇后和楚贵妃行礼告退,然后毫不犹豫的当众离开了大殿。 傅悦和冯蕴书就这么离开,丝毫没有再理会后面凤仪殿里发生的事情。 离开凤仪殿后,冯蕴书才道:“怕是此事与沈贵妃和沈家脱不了干系!” 方才殿内那么多人,大家都不吭声,而吭声的那几个,便是沈贵妃,崇宁公主,沈知兰和青阳长公主,都是与沈家有关的人,而庞家一向依附着沈家! 庞妤婷自从去年被送回庞家后,庞宗纬就把这个女儿禁足在府中不许出门,也不许见人,对外只称病了,毕竟这件事怎么说都不光彩,楚王府不在意,庞家却不能不在意,可前段时间却忽然被放了出来,昨日也被庞夫人带进宫里来,然后去见了沈贵妃…… 傅悦对此事根本不在意,只嗤之以鼻的冷笑道:“不过是一贯的下作手段罢了,我倒要看看这一次她们能如何折腾!” 对沈家,她自小就看不上! 裙带之臣罢了! 上不得台面,所以,也只会下三滥的手段! 冯蕴书笑了笑:“对楚王府,她们还翻不出什么浪,不过这一次诸国使臣都知晓了此事,你又有着祁国公主的身份,他们借机闹大,处理起来怕是会有些棘手!” 傅悦作为祁国嫁过来的公主,却公然杀害重臣之女,如若处置不当,对秦国都是不利的,毕竟若是将此事全部归咎于傅悦身上,秦国和祁国必定起了龃龉,甚至傅悦刚才都放下了那些话,这自然是行不通的,可若是不了了之,必会让诸国以为秦国怕了祁国,所以才任由祁国公主在秦国行凶杀人,届时秦国的威严何在,如何与各国相交,也是因为这个考量,所以今日朝堂上才会因为此时争执不休,弄得皇帝都召了楚胤去了。 傅悦没有说话。 这一点,她也是知道的,不过,她并不在意。 按照赵鼎的秉性,他还不敢为了此事和祁国起了嫌隙,毕竟现在的秦国外强中干,哪怕各国争相交好,也改变不了秦国内斗和朝局混乱的事实! 说起来,和各国较好,不过是赶巧了罢了! 何况,哪怕不顾及祁国,她楚王妃的身份,也足以让赵鼎不敢为了一个庞家降罪于她! 因为昨日的事情,两个人一路出宫,碰上的宫人太监都纷纷神色异常的看着傅悦,好奇又惊恐。 傅浑然不在乎,和冯蕴书一路走向宫门口,因为楚胤还在宫里,所以傅悦让冯蕴书先行回去,自己则是在马车上等他一起回府。 上了马车后,傅悦看了一会儿书,可看着看着有些疲累困倦,书也看不进去了,便只好靠着马车上的软塌小憩,不晓得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外面清沅的声音,然后感觉马车一沉,傅悦就醒来了。 一睁眼,就看到楚胤微微弯着顷长的身姿进了马车。 见她尚有睡眼惺忪的样子,楚胤顿了顿,而后坐在她旁边,温声问:“吵醒你了?” 傅悦有几分慵懒娇憨的坐起来,整个人很是随意的靠在他身上,手抱着他的手臂,蹭了几下,闭着眼带着几分懒散迷糊的道:“也没有,只是觉得有些困倦眯一会儿,本来就睡得浅罢了!” 楚胤低头看着她靠在自己身上,耷拉着眼皮有些困倦的样子,顿觉好笑,抬手另一边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无奈道:“困了应该回府去睡,怎么靠在这里睡着了?这样可不好!” “唔……还不是要等你一起嘛!” 楚胤顿觉好笑:“我自己也能回府啊,难不成臻儿觉得我会走丢不成?” 傅悦咂咂嘴:“那可说不准呢……” 楚胤哑然笑着,顿时也没说话了。 傅悦似乎也没什么精神再说话,蹭了蹭他,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这样靠着他又睡着了。 似乎确实挺困的。 她昨晚没睡好! 作为枕边人,楚胤知道,她昨晚没睡好,虽然对庞妤婷的一条命不放在心上,可到底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亲手杀人,再如何坚强,心里终究是有些影响的,所以,她昨晚睡得不安稳。 眼下临近午时,也差不多到了她寻常的午休时辰。 楚胤给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和姿势,让她舒服一些后,这才命楚青驾车回府。 她确实是挺困的,一路到家都没醒过来甚至睡得有些沉了,只依稀感觉到自己被他抱着下了马车…… 这一觉,傅悦睡了一个多时辰。 醒过来后,他就在身边,捧着一本策论书籍看着。 似乎是在陪着她。 因为她没用膳没喝药就睡了,睡醒后,楚胤忙交叫传膳。 对于今日两个人分别进宫后的情况,互相都没有提及,似乎都没放在心上。 之后,楚胤去忙了,傅悦闲着没事去了药阁那边。 对于现在外面纷纷扬扬的流言,也不曾过问过。 她去药阁,也是有事要问。 她还有两次药浴没泡,耽搁了几个月了,虽然那点余毒威胁补刀她的性命,可到底不能不管。 她恢复记忆这些日子,也没顾上询问这件事,而他们也没有跟她说过她的毒。 燕无筹最近没什么事,一直在钻研炼药,整日在药阁捣鼓着,除了给她诊脉开药,其余时间都在搞自己的事情,这不,今日也是如此,对于自家外甥女昨日弄出的事情他岂会不知,可他心宽,且这事儿在他看来算命不得什么,所以也是丝毫没在意,甚至不曾过问,就捣鼓他这些宝贝。 此时,燕无筹正在进行着把药材研磨成粉的活计,听了傅悦的来意,燕无筹停下来直接回答道:“药材都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继续,不过现在怕是不行,你这丫头肯定是没办法静下心来养身子的,再等等吧,等那些糙心事儿过去了再说,反正这点儿毒不成气候,你现在一直在喝药调养,那点毒也没法子伤到你的身子,不急!” 傅悦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那好吧,等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再说!” 燕无筹嗯了一声,没再搭理她,十分专注入神的折腾自己的活计,也顾不上和她说话,好一会儿后,没听到她的声音,还感觉她在看着自己,顿时停下来瞅着自家外甥女,见她似乎在纠结,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问:“你这丫头今日过来,可不只是为了问这事儿的吧!” 傅悦笑容可掬的道:“舅舅真是火眼金睛,我确实是还有别的事情!” 燕无筹哼笑:“少拍舅舅马屁,说吧,要什么?” 那姿态,那语气,仿佛只要傅悦开口,不管要什么,只要他有的都可给她,没有的,也会想尽办法弄给她。 傅悦记得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娘亲四个孩子,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孩,舅舅最疼的是她,凡是她开口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宝贝,舅舅都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从来不会心疼不舍。 傅悦笑意渐深,道:“臻儿想问舅舅要一些药!” 燕无筹挑眉。 …… 此时,楚王妃内风平浪静,可外面,却暗流汹涌漫天流言。 昨日太子大婚,本是一件大喜事儿,整个暨城都是喜气洋洋的,可楚王妃在宫里当众杀人的消息传出来后,伴随着的就是各种流言蜚语,太子大婚当日在宫中行凶已经够让人谈论得了,何况,杀的还是庞家的女儿,那位去年被楚王府驱逐的侧妃庞妤婷,更是让这件事多了一丝谈资和揣测! ------题外话------ 咳咳,昨天心烦意乱,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东西,熬夜改了…… 141:漫天流言,溯其根源(已修改) 从昨夜开始,随着这件事的不断散播,流言蜚语也随着不断蔓延,到了今日上午的时候,暨城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 而今日的朝堂,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 先是兵部尚书庞宗纬开朝就跪殿状告楚王妃残忍杀害其女,再之后,一堆言官御史纷纷弹劾楚王妃,甚至楚王府也被迁入其中。 有的说楚王妃善妒成性,所以将作为楚王侧妃的庞氏杀害,如此毒妇,不可姑息! 当然,这还是轻的! 有的说,楚王妃虽已经嫁入秦国,可到底是祁国公主,如此毫无顾忌的公然行凶杀害重臣之女,实乃羞辱秦国,不把秦国放在眼里,眼下诸国使臣皆在,且昨日之事人尽皆知,楚王妃所为若不严惩,岂非让诸国以为可以再秦国肆意妄为,从而轻视秦国,所以,必须严惩,给秦国和庞家一个交代! 有的说庞妤婷乃是御赐侧妃,去年楚王无故驱离本就违背圣意,眼下非但没有迎回侧妃,楚王妃还赶尽杀绝将其残忍杀害,夫妻两个如此作为,乃是不将陛下旨意放在眼里,蔑视天恩,若是不严惩,他日岂非会让更多人效仿目无君王。 有的说昨日乃是太子大婚,本是秦国的大喜日子,楚王妃却在太子大婚当日在宫里杀人,实乃诅咒秦国诅咒太子…… …… 当然,也有人为傅悦辩解,说无故杀人的说法有待商榷,但凡杀人必有缘由,应当调查清楚再做定夺,不该先入为主的指摘楚王妃之罪,否则一旦处理不好,必定让楚王府不满,且楚王妃既是祁国公主,她在秦国的处境必会影响与祁国的盟约,一旦处理不当,怕是不仅会让秦祁两国起了嫌隙,也会影响眼下和诸国的和谈联盟。 傅悦杀人人证物证俱全,有的主张严惩不贷,有的主张眼见非实,需要彻查再做定论…… 就这样,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皇帝不堪其扰就退了朝,留下几个心腹大臣和庞尚书,之后,皇帝本来想要召傅悦去询问此事,可傅悦到底是个女眷,得知皇后那边也在闹此事,就和皇后一起召了这对夫妻分别询问。 楚胤去到宣政殿后,在里面待了半个多时辰,期间在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却是一无所知,而当时在里面的那几个大臣皇子也没有透露一个字。 而皇后那边的动静,却迅速传开,傅悦所说的那些话自然是也随着传开了,对于傅悦的话,倒也并非没有人信,毕竟谁都知道,庞妤婷曾是楚王侧妃,可去年楚王妃失踪被找回来后,楚王立刻就把这个庞侧妃驱逐,且不顾她寻死觅活,更不顾她是御赐的侧妃,都毫不留情的驱逐送还庞家,当时就有流言说楚王妃失踪的事情这位庞侧妃怕是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才会惹怒楚王落得被送还娘家的下场,哪怕庞家当时怎么闹,楚王府都无动于衷,后来一年的时间,这位庞侧妃就跟不存在了一样再没有消息,庞家的人对她也是三缄其口。 而前些日子她突然出现在人前,跟个没事的人似的上街,昨日进宫,也是她硬要拦下楚王妃说话,楚王妃原本不想理会,可她再三请求,楚王妃才与她移步说话,要说她真的出言挑拨楚王和楚王妃的夫妻感情,恶意破坏这桩婚盟,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她有足够的动机,作为一个被楚王府驱逐的侧妃,且谁都知道这位庞侧妃在楚王府四年,一直不得楚王的宠爱,甚至听说迄今为止仍是完璧,作为一个女人,这是莫大的耻辱,而楚王与楚王妃蒹葭情深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爱而不得心生怨恨,想要破坏楚王夫妇的夫妻感情,绝对是足以让信服的。 也因为这一点让人信服,其他的那些指责讨伐就没那么强烈了。 但是,还是有不少对楚王府和楚王妃不利的言论,说这些都是楚王妃为了脱罪凭空捏造,庞氏已死,这些话真伪难辨,而楚王妃当众放下那一番话,俨然是仗着背后有祁国撑腰有恃无恐,眼下诸国使臣都在暨城,若是任由楚王妃如此,定然会让各国轻视秦国任意妄为。 而且,楚王妃乃是祁国的公主,一言一行皆代表祁国的态度,昨日太子大婚,诸国使臣都很给面子的在太子大婚之前到了,可祁国却姗姗来迟,现在还没有消息,本就有些轻视秦国的意味儿,作为祁国公主的傅悦,又在太子大婚当日杀人,且不管杀的是谁,都有羞辱秦国的意思,不管是祁国的态度还是傅悦的作为,都是对秦国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若是信了楚王妃所言不予责怪,岂非让祁国以为秦国怕了他们。 然后,楚王作为祁国的女婿,楚王府又镇守南境和祁国接壤,眼下祁国如此挑衅羞辱秦国,楚王不晓得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层出不穷,褒贬各异,甚至,越来越跑偏…… 也就一天下来,庞妤婷的死就被传出了数不清的流言和猜测,而这些流言和猜测,对楚王府和傅悦都十分不利,所以楚王府和傅悦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特别是傅悦,虽然她的那番话是有人信的,可还是有不少人觉得因为几句话杀人,到底太过残忍,加上她是祁国的公主,不管是什么原因,当众凶杀重臣之女终不应该,所以,局面对她十分不利! 傅悦在燕无筹那里待了一会儿,见燕无筹忙,便也不打扰他,拿着讨来的药离开了药阁。 本想去和燕不归说说话,可是去到燕不归住的院子,却没见到他,想来又去忙他的事情了,便直接回了墨澜轩。 她一回墨澜轩,就去了书房找楚胤。 刚走近,就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这些流言的来源已经在查,属下初步判断,背后散布流言中伤王妃的除了沈家和庞家之外,还有不少依附沈家的朝臣也在此间推波助澜,而且,诸国使臣也有参与其中,只是尚未确定是哪一个,不过王爷放心,下面的人已经在追查,很快就会有消息!” 楚胤有些生冷:“一旦查到,立刻来报!” “属下明白!” 楚胤静默了好一会儿没再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却听楚青迟疑着问:“王爷,眼下流言纷纷,对王妃极其不利,可要加以制止?” 楚胤淡淡的道:“不用,事到如今,出手制止只会越描越黑,先不用管,把我刚才吩咐你做的事情做好就行,先下去吧!” “是!” 楚青拱手退下,走到门外,正好撞上站在院中的傅悦。 楚青忙走过去,恭敬行礼:“见过王妃!” 傅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去忙你的吧!” “是!属下告退!” 看着楚青往外走去,傅悦这才王书房门口走去。 楚胤显然是早就知道了她在外面,所以也不意外,只目光柔软如水一般的看着她走过去。 然后,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浅浅笑着,轻声道:“阿胤哥哥,我刚才想了一下,总觉得我们想的还不够,所以,打算再加一把火!” 楚胤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哦?怎么加?” 傅悦笑意渐深,轻声开口…… 与此同时,使臣行宫。 使臣行宫很大,平时冷清常年无人入住,可最近诸国来贺,偌大的使臣行宫住满了人,为了保护使臣的安全,整个行宫里三层外三层的被禁卫军包裹着。 行宫的东南面是住着的是最先到的东越使臣,且因为东越是贺寿和送嫁来的,队伍比较庞大,所以占据的地方也比较大。 而这个地方,也正是当初祁国送傅悦来时所暂住的地方,和安公主的居所,正是傅悦住过的紫琼园。 眼看着太阳即将下山,和安公主今日心情不错,正打算领着婢女出去走走,可还没出门,就看到宇文焯从外面走进来。 一向温文儒雅的宇文焯,此时脸色有些难看,看着她的眼神,有些隐隐的愠色。 宇文彤笑容一敛,心下有些漂浮不定,不过还是定了定神问:“皇兄,你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差?” 宇文焯没回答,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看着宇文彤身后的丫鬟和周边候着的下人,淡淡的道:“你们全都退下!”大家听到他的话,忙应声退下:“是!” 宇文彤有些莫名其妙,可也有些不安,在那些婢女都退下后,当即看着宇文焯问:“皇兄,你又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为何要遣退我的婢女?” 宇文焯没回答她,而是两步上前,站在她面前,眸色沉沉的看着她,淡淡地问:“阿彤,你都做了些什么?” 宇文彤心下一紧,随即故作镇定的问:“什……什么啊?皇兄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还有,我做什么了啊?” 宇文焯也没打算跟她废话,看着她淡淡的道:“你让阿九做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宇文彤面色一变。 宇文焯目光冷沉的看着她,语气有些凌厉的道:“看来我这个兄长的话,你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竟然敢擅自派人去传流言,你是当这里是越国么,一次又一次的自作主张为所欲为?” 宇文彤被宇文焯这样看着,还这样的语气说话,当即心里发毛起来,不过还是稳住心神,一副不以为然的道:“我……皇兄,我只是让阿九去传一些流言而已,就一点小事,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弊端,你为何要如此生气?” 宇文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语气愈发凌厉不悦的道:“谁让你擅作主张的?没有弊端?楚胤的人已经在追查散布谣言的人,你以为不会查到越国的人参与其中?” 宇文彤虽然心里有些慌,可还是梗着脖子忿忿然道:“就算查到又如何,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傅悦自己咎由自取,她活该,我也只是实话实说……” “够了!” 宇文彤声音一止,讷讷的看着已经怒意明显的宇文焯。 “皇兄……” 宇文焯有些凌厉的看着她,语调冷沉的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要再肖想楚胤,你跟他没有可能,他已经有了王妃,你为何还要做这些蠢事?楚王妃如何,那是秦国和祁国的事,与你何干?” 宇文彤顿时理直气壮的反驳道:“可是这次是傅悦自己杀了人,自己咎由自取的,现在外面流言纷纷,秦国朝廷现在也在为这件事争议不断,这件事闹得那么大,我只是家一把火而已,说不定她这个楚王妃也做不了多久了,这样我不就能如愿了?” 宇文焯闻言,被她气的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当真以为两国的婚盟是那么容易就能废除的?” 宇文彤顿时愣住。 宇文焯淡淡的道:“且不说在秦国楚王府的特殊地位就能让傅悦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就说她是祁国的公主,是秦祁两国邦交的纽带,你以为就凭此事能够撼动她楚王妃的身份地位?” 宇文彤倒也不是冲动无脑的人,让人去散布谣言虽然考虑的不够清楚,却也大致懂得时局情势,所以一听宇文焯的话,便反驳道:“可是现在秦国可不止祁国可以结盟,我们越国也可以,其他几个国不也派了人来谈结盟的事情,一个祁国而已,能有多了不起?现在各国都在看着,这件事情秦国不可能会退让的!” 宇文焯道:“阿彤,你要清楚一点,秦皇也不会放弃祁国这个盟国!” 宇文焯很清楚,现在的祁国国力强盛,虽然秦国看着国盛兵强,可眼下处于夺嫡内斗的时局,又刚结束了北边战局,还有楚王府这么一个隐患在,其实已经外强中干,而祁国朝局内部虽然也是明争暗斗,可国力平稳上升,四十年的时间,从风雨飘摇苟延残喘到现在的国泰民安国立鼎盛,眼下已经隐隐超越秦国,而不管是现任祁国皇帝还是太子傅青霖,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怕是今后祁国远不止于现在,原本和秦国结盟联姻的事情他不赞同的,可是越国并不算平静,朝局势力盘根交错,这次和秦国的结盟也是无可奈何。 秦皇赵鼎先是与祁国结盟联姻,可因为祁国的公主嫁给了楚王,而楚王府的驻军就接壤着祁国,所以,他选择了和东越结盟,为的就是掣肘祁国和楚王府,而东越除了东面临海,其他三面分别接壤着祁国和秦国以及北梁,因为和北汉的联盟,东越和北梁世代不和,和祁国也有宿怨,毕竟东越南境数百里国土是从当年趁乱祁国割来的,只和秦国还算和平,所以,需要和秦国联手掣肘祁国和北梁。 然而,只是掣肘,不到万不得已,秦国是绝对选择放弃祁国甚至和祁国翻脸的! ------题外话------ 不好意思,这两天出了点事,脑子一团乱麻似的,写的乱七八糟的,熬夜改了,莫怪啊哈~ 前面一章也有大改的,大家看不懂的回去看看,别看混了…… 142:方叙到来,怒斥贵妃 宇文彤愣了一下,然后皱着眉沉声道:“可是现在秦国朝堂因为这件事闹成这样,上下都对傅悦口诛笔伐,说不定我们加一把火就可以离间秦国和祁国了啊,我们越国答应和秦国结盟,不就是因为要掣肘祁国和北梁的么?既然如此,秦国和祁国不和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啊,现在那么好的机会,我们大可以利用啊!” 宇文焯静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淡声道:“阿彤,你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两个国家之间的联盟事关重大,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离间的,眼下我们和秦国尚未恰谈好,一旦你派人散布谣言的事情被查到,定会影响越国和秦国的结盟,还会得罪祁国,现在越国的情况你应该晓得一些,一旦和秦国结盟失败,再得罪祁国,届时皇兄如何跟朝廷交代?你想过没有!” 宇文彤面色白了白,竟是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是个公主,可也大致晓得东越的时局。 父皇晚年时期,因为诸位皇兄夺嫡残杀,朝局十分混乱,国力一再衰退,七皇兄继位时,因为当时父皇突然暴毙,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话,而上面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而七皇兄虽是嫡出,可到底身上流着一半北汉的血,东越上下多有反对,虽然最后还是登上了皇位,可这十多年来,东越帝弱臣强,又有诸王虎视眈眈,看着一片平静,实则暗藏波涛,皇兄的皇位看似稳如泰山,可实际上布满了威胁,这次的联姻,对东越至关重要,对皇兄也至关重要! 宇文焯沉声道:“你来到秦国至今,这是第二次犯糊涂了,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你派人散布流言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但是,接下来的时日,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再踏出紫琼园半步!” 闻言,宇文彤面色一变,脱口而出便问:“十哥,你要软禁我?” 宇文焯没有作答,只看了一眼她,然后转身往外走去。 现在楚王府已经在大力追查散布谣言的人,按照楚王府遍布暨城的势力,查到东越是必然的,他想要处理干净不是易事,毕竟这里不是东越,他们只是外来之人! 宇文彤心下急了,可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停下,追出去的时候,门口已经被侍卫守住,不许她出去。 宇文彤咬着牙跺了跺脚,心里极为憋屈! 隐蔽处,一抹黑衣暗影悄无声息的闪身离开,身手诡谲莫测,竟是没有被明里暗里守着的侍卫暗卫发现。 然后,这抹身影敏捷的避开了所有的明卫暗哨,一路顺利的悄然没入行宫正东面那一片区域,也就是北梁使臣入住的地方。 而北梁的那些明卫暗哨也没有一个发现他,可见此人身手不凡。 黑衣人所进入的屋子,乃是北梁安王方适的住所。 此时,方适正坐在屋子里,似乎正在等人,看到黑衣人潜入,却也毫不意外,显然就是在等着他。 黑衣人一进来,仿若毫无顾忌的,当着方适的面走过去,然后直接坐在方适对面,随意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一张人皮面具就这样脱落,被他随意丢在桌上。 露出来的,是一张阴柔俊美的面庞,眉目和方适有几分相似,不过,五官却比方适深邃几分。 而此人正是北梁齐阳王方叙! 方叙和方适既是堂兄弟也是表兄弟,两个人的父亲是亲兄弟,母亲又是姐妹,所以模样有些相似。 他一坐下,方适当即淡淡地问:“没被发现吧?” 方叙轻蔑一笑:“放心,凭我的身手避开那些废物绰绰有余!” 方适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有些凝重的问:“我还以为你过两日才能到,没想到会那么快,你就这样离开,镐京那边都安排好了?” 因为先前战败,方叙作为主帅自然难辞其咎,虽然罪不至死,可到底还是被夺了兵权责令禁足府中,无诏不得擅出。 眼下方叙暗中离开镐京来到秦国,一旦被发现,又给了莫家打压方叙的机会! 方叙点了点头,冷笑道:“已经安排妥当,不过,就算被发现又如何?方倓不过黄口小儿不足为惧,莫家和莫太后眼下还不敢动我!” 齐阳王府执掌兵权数十年,在军中的势力盘根交错,朝中也是颇有威望,轻易动不得,不然这次他兴起战事却惨败,处罚不可能这么轻,说是夺了兵权,可齐阳王府的兵权岂是说夺就能夺的,至于禁足,呵,那些废物能看得住他? 闻言,方适倒是深以为然。 他想了想,转移了话题:“既然你已经到暨城一天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和暨城的局势你也都清楚了?” 说起此事,方叙面色沉下,眸色带着几分阴厉,眯着眼道:“知道!” 方适道:“你此行是为了楚王府而来,这件事对于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方叙这个时候来到秦国,为的不是北梁,而是报仇! 齐阳王府惨遭灭门屠杀,他母妃惨死,弟妹妻妾儿女皆无一活口,此事乃是不归门所为,可不归门门主燕不归和楚胤有关系,一想便知道幕后指使乃是楚王府! 而当年他的父王也是死在楚胤手里,新仇旧恨,自然是要算清楚的! 方叙阴冷一笑,意味深长的道:“我的机会,可不止这一个!” 方适闻言一楞,随即挑眉:“你是说……沈家?” 当年秦国庆王府通敌的幕后真相,方适自然是知道的,之前就是凭着这些内幕,方适控制了沈霆为他所用,眼下自然也能以此来控制沈家,甚至是……沈家背后的那个人! 毕竟,这件事的真相一旦爆出,对于身家是灭顶之灾,对于秦国,也是一场浩劫! 说起来,撇去北梁和庆王府的恩怨不谈,方适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庆王府世代镇守边关,庆王聂夙可谓一代枭雄名将,用兵如神,从未打过一场败仗,最后却被自己所效忠拥护的君主这般算计谋害,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哦,还背负着叛国的污名,被自己所守护的子民唾弃,倒也是讽刺!方叙嗤笑一声,不置可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喝了一口,眸间闪着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 这一次他既然来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必定要楚王府为他的家人陪葬! …… 伴随着漫天的流言,时间也在一点点的流逝,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入夜之后,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也随着夜色降临消散,热闹了一日的暨城,可算静下来了。 不过,表面上是静下来了,实际上,依然波涛暗涌。 而宫里,也依旧如此。 这次傅悦杀人闹出的事情,对皇帝来说可谓棘手,原本只是死了一个庞妤婷,对于皇帝来说不算什么,可现在事情闹得那么大,怎么处理都不妥,自然是令他烦躁。 而这件事突然闹得那么大,皇帝自然也看出蹊跷,所以,也派了人去查,果不其然,只用了半天,就查出了究竟! 听完暗龙卫的禀报后,皇帝脸色有些难看,然后,直接就去了沈贵妃住的琼华殿。 琼华殿内,沈贵妃正坐在榻上,任由宫人给她揉捏,一副享受的模样,眉目间尽显愉悦。 沈贵妃今日心情是极好的,或者说,从昨日开始,她心情就很是不错。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尖锐高昂的声音。 “陛下驾到!” 沈贵妃听到声音,忙敛去面上的愉悦,看向门口,正好看到皇帝走进来,她急忙起身迎驾。 “参见陛下!”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没叫平身,就看着她好一会儿后,一言不发的走向那边的暖榻,然后坐下。 沈贵妃心下一个咯噔,面色微变,心里有些不安,也不敢起来,只随着皇帝的方向继续屈着身子。 然后,朝着皇帝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时,正好看到皇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带着十足的压迫感,让她头皮发麻。 沈贵妃面皮一紧,急忙垂下头,心里越发不安。 就这样,皇帝阴着脸冷着眼看着她好一会儿,看的沈贵妃快脊背发凉的时候,皇帝才忽然道:“都退下!” 周围的本就惶惶不安宫人忙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下帝妃二人。 皇帝这才看着沈贵妃,淡声问:“明月,是你自己说还是朕来问你?” 虽然依旧是叫着沈贵妃的闺名,语气也没有怒意,可沈贵妃听在耳里,压迫感更重。 可饶是如此,沈贵妃还是强撑着镇定道:“陛下恕罪,臣妾不知陛下想要臣妾说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闻言,顿时眯起了眼,喜怒不辨的看着沈贵妃问:“你当真不知道?” 沈贵妃心里很慌,双手下意识的抓紧,脸色更是不好,可还是道:“臣妾……臣妾确实不知!” 皇帝闻言,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声音也更淡了几分:“贵妃,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老实回答朕,你知道的,朕不喜欢受蒙蔽!” 沈贵妃闻言,脸色霎时苍白起来,没有任何血光。 在皇帝身边三十多年,沈贵妃对皇帝比大多数人了解得多,自然也知道,皇帝的这个语气,已经是动了怒了。 以前皇帝很少对她动怒,几乎是没有的,可这两年就有了那么几次,而上次就是因为自己和皇帝说了傅悦对她不敬的话,就被皇帝斥责了一顿,可那一次远不及现在更令她心慌。 她咬了咬牙,还是改蹲为跪,伏下身子很是委屈的哽声道:“陛下恕罪,臣妾……臣妾也只是让庞妤婷去挑拨楚王和王妃的感情,给楚王妃一个教训,陛下知道的,先前在皇后娘娘的宫中,楚王妃当众让臣妾难堪,臣妾实在气不过,何况,臣妾身为陛下亲封的贵妃,楚王妃如此不将臣妾放在眼里,岂非也不把陛下放在眼里,楚王妃所为,必定也是楚王府的态度,所以臣妾就想……” 话没说完,皇帝就冷声打断她的话,问:“那现在呢?弄出这样的局面来,你满意了?” 沈贵妃面色一慌,竟是不着调如何回答:“臣妾……臣妾……” 她自然是满意了,可也知道,皇帝不满意! 皇帝怒斥道:“简直是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语气中难掩怒火和一丝厌恶! 这是前所未有的,沈贵妃伴驾三十多年,一直都是皇帝最宠爱的那一个,以前哪怕做的事情再错,都不曾被皇帝如此斥责过,哪怕是当初她自作主张的给傅悦下毒惹怒楚王府和祁国,带来了那么多麻烦,皇帝也不至于如此凌厉。 而这一句话,沈贵妃却听出了那那一丝厌恶! 沈贵妃闻言心下愈发慌乱害怕,身子也随之一颤,急忙请罪:“陛下恕罪,臣妾知错了!” 皇帝目光阴厉的看着她,咬牙问道:“你可知道,就因为你这愚蠢的行为,给朕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臣妾……” 皇帝道:“你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想做的不只是挑拨,更是想要对付楚王府,庞家对此不依不饶,那些御史言官具本弹劾,也是你背后指使的,就为了让朕不得不对付楚王府,如今弄成这个局面,你满意了?” 沈贵妃闻言,急忙道:“陛下,臣妾这么做,也是为了陛下分忧啊,秦国和祁国联姻,本是为了拉近两国的关系,可眼下楚王和楚王妃感情深厚,让楚王府和祁国关系愈发紧密,而楚王府镇守南境,和祁国接壤,他们关系如此密切,对于秦国和陛下都不是好事,臣妾这么做,让楚王和楚王妃感情不和,说不定就能离间楚王府和祁国的关系了,何况,楚王府狼子野心,楚王从来不将陛下放在眼里,陛下一直以来都想要除掉楚王府,可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可现在这样不是一个好机会么?就算这件事无法撼动楚王府,可一定可以打压到楚王府,这难道不是陛下所想的么?” 皇帝闻言,怒斥道:“谁让你自作主张了?楚王府的事情朕自有主张,何时轮到你来替朕分忧了?” 沈贵妃豁然抬头:“陛下……” 皇帝目光冷沉的看着她道:“之前你自作主张的给傅悦下药,朕已经警告过你,以后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再自作主张对付楚王府,看来朕的话你是不放在心上了?” 楚贵妃忙惶恐道:“臣妾不敢!” 皇帝咬牙怒道:“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朕一向宠你,你做的许多事情朕都任由你去从不置喙,可这些关乎朝政的事情,你竟然也敢插手?就为了一件小事,你就给朕惹出这么多麻烦出来,现在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你让朕如何收场?” 143:禁足贵妃,皇后生疑 今日楚胤毫不顾忌当众下的警告言犹在耳,这件事若当真是傅悦错了还好,可眼下却非如此,他的人能查到,其他人自然也能查到,眼下正是要安抚楚王府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不给楚胤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还不知道那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的东西会做出什么来,何况,还有祁国…… 祁国使团不日就抵达暨城了,一旦祁国使团抵达,此事就更难办了。 若是事情没有闹成这样,倒是好收场,可现在闹得风风雨雨,诸国使臣都在暨城看着,若是不了了之,会让各国轻视秦国,可若是追究……根本没法追究! 死了一个庞妤婷倒也算不得什么,可现在,因为这一条人命,却引起了这么大一一桩麻烦! 真是…… 皇帝看着沈贵妃,冷沉阴鸷的眼神看的沈贵妃心里发颤,顿时又悔又惧,根本不敢对上皇帝的眼神,甚至有些跪不住。 沈贵妃死死的抓着袖口,垂着头跪在那里,死死的抿着唇咬着牙,心下尽是惊慌和彷徨,第一次如此无措惧怕,她思绪迅速转换着,可面对皇帝如此慑人的眼神,到底无言为自己辩解,只好咬了咬牙,伏下身子颤声道:“臣妾有罪,但凭陛下处置,只是动怒伤身,陛下龙体一直欠安,还请陛下保重龙体,切莫为了臣妾而伤及自身!” 皇帝闻言,面色稍霁,目光没那么灼人了,可脸上依旧难看得紧,沈贵妃匍匐在地看不到,却听到他沉声道:“你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让朕如何能不动怒?现在这个局面,你以为是处置了你就能了事的?” 沈贵妃硬着头皮问:“那……请陛下明示,臣妾该如何才能化解此事?” 皇帝眼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今日楚胤当着他和几个心腹大臣的面,直接就下了警告,如果他无法尽快就此事给出一个满意的处置,楚王府不介意出手处理,当然,楚王府一旦出手,怕是这一次就无法收场了! 原本他也以为是傅悦无故杀人,如此到也没那么为难了,可见楚胤那坦然甚至是理直气壮斩钉截铁的说庞妤婷死不足惜,让他回后宫去问问他后宫的女人时,就有些明白了,这不,派了暗龙卫去查了一下,结果就出来了。 楚胤已经知道了是沈贵妃指使庞妤婷去傅悦面前挑拨离间,再命庞家将此事闹大,甚至让沈家联络朝中官员将此事闹上朝堂,既然如此,若是处理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怕是难以善了。 偏偏现在,根本不是和楚王府对上的好时机,而这一次若是处理不好,不仅会让楚王府不满,也会让祁国不满! 这个女人,目光短浅不长记性,还真是会给他出难题! 皇帝失望恼怒的看着她,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厌恶,冷声道:“现在朕先不处置你,你好好的在这琼华殿反省待罪吧!” 说完,他站了起来,不再看她,只拂袖大步走了出去,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却一下比一下重的敲在沈贵妃的心头。 沈贵妃缓缓抬起头,然后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这样瘫坐在地上,那尚有些风韵的脸上血色全无。 她陪在陛下身边三十多年,圣宠不断,自然也了解陛下的性子,如何能不明白,这一次,怕是陛下不会像之前那样护着她了…… 之前她自作主张给傅悦下了药,结果被傅悦发现,惹怒了楚王府和祁国,陛下护着她,所以将庞淑妃推出去顶罪,可饶恕如此,也没能熄了楚王府和祁国的怒火,琼华殿被一把火烧了,自己也差点葬身火海,被严重烧伤,而十皇子也因为此事,被楚王派人弄成了残废,从那以后,陛下对她就不如以前宠爱了,可到底还是对她比后宫其他人厚重许多,但是,她心里清楚,她只是一个妃子,比起江山和皇权根本微不足道,只因为她陪伴多年,因为沈家,陛下才对她宽容许多,可这些宽容,也是有数的! 三十多年,她看着陛下从一个毫无根基的落魄皇子到现在九五之尊,看着他一个个的算计和冤杀异己忠臣,他究竟有多刻薄寡恩,她最清楚了,只是这么多年,这些刻薄寡恩没有用在她身上,甚至屡次为了她对他人刻薄寡恩,所以让她失了那份该有的惶恐,眼下,终究也还是轮到她了。 沈贵妃此刻心中只觉得无尽的悲凉,还有浓浓的不甘…… 凤仪殿中,皇后正在和宜川公主下棋。 原本下的好好的,一个宫女忽然疾步走进来。 然后,福身禀报:“启禀皇后娘娘,公主殿下,陛下刚才去了琼华殿,在里面待了不到两盏茶的时间就出来了,之后下令禁足沈贵妃,封锁了琼华殿!” 闻言,皇后和宜川公主都不意外,只是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皇后才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宫女福了福身,躬身退下。 宫女退下后,宜川公主笑了笑道:“看来这一次,他是不会护着沈贵妃了!” 皇后冷笑,颇有些讽刺的道:“对于陛下来说,再宠爱的女人,终究不过是玩物罢了,虽说多了几分对旁人没有的感情,可到底比不上他的皇权和江山,这一次沈氏为了自己那点私怨折腾出这么一桩事儿,让陛下骑虎难下,他岂会再纵容,只是事到如今,这件事可不是处置沈氏就能解决的了!” 庞家听从沈贵妃的指使将此事闹大,而沈贵妃也利用沈家联络朝臣将此事闹上了朝堂,怕也是要遭难了! 宜川公主道:“这是她咎由自取!” 宜川公主对沈贵妃和皇后一样,是绝对看不上的,并非看不上她出身不好,而是她手段下作不知廉耻,行事过于卑劣! 说起来,沈贵妃和和她这个父皇,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如此的下作卑劣! 皇后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宜川公主勾唇一笑,神色悠然道:“反正随他们去,这件事我们坐着看戏就好,等着看吧,接下来还有更精彩的!” 沈贵妃这一次肯定是要作茧自缚的,可绝对不会是处置了她就能了结此事的! 接下来,还有的乱! 根本用不着楚王府出手,荣王就不会善罢甘休,这个世上最恨沈贵妃的人,必定包括一个荣王! 荣王出生的时候,赵鼎还是皇子,且还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连封王都不曾,他是赵鼎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赵鼎对这母子俩自然是一度十分爱重。 可好景不长,没多久沈氏就被沈家送进了皇子府为妾,那时候因为赵鼎的母亲到死都只是一个美人十分卑微,沈家自然是算不上什么好人家,所以嫡出的女儿也只能悄无声息的送进皇子府为妾,连侧妃都没有资格做,而沈氏作为赵鼎的表妹,又生的貌美,最主要的是,很懂得顺从赵鼎的心,所以赵鼎对她宠信至极,对自己的正妃一再冷落。 之后登基为帝后,赵鼎为了稳固朝局,竟然贬妻为妾,下诏封了谢家女为后,而作为他嫡妃的王氏,则被封为俪贵妃,为了显得他重情,他一开始对俪贵妃还是十分敬重的,当时俪贵妃的尊容只在皇后之下,对此,旁人看在眼里,自然觉得他重情,贬妻为妾皆是无奈之举,随着朝局稳固,一切就变了。 当时沈氏只是一个妃子,上面压着一个皇后两个贵妃,她心高气傲自然不甘心,就一再的吹耳边风,赵鼎就听进去了,打算封她为贵妃,可按照规矩,贵妃之位只能有两个,楚贵妃背后有楚王府,自然是动不得的,而俪贵妃背后的王家不足为惧,皇帝自然寻思着从她这里下手,正好这时沈氏怀孕了,然后莫名流产,当时一切矛头指向俪贵妃,皇帝就趁势褫夺她的位份,降位为妃,连一开始从伉俪情深中抽出来给她做封号的俪字,也被改成了丽,而沈氏,也在那一次事件之后,皇帝以弥补为由晋封为贵妃宠冠后宫。 这么多年,丽妃因为皇帝的冷血无情心如死灰,深居简出常年礼佛,几乎对外面的事情都不再过问,而荣王从嫡子沦为庶子,又因为那一次的事情和母妃一起遭受如此屈辱,此后十多年受尽冷眼打压,皆是沈贵妃和沈家所为,现在荣王手握重权,朝中势力庞大,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一次报仇的机会! 沈贵妃和沈家也只是知道一旦荣王上位,绝对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才会顾不上和皇后乃至于谢氏的恩怨,全力支持太子,他们倒是可以容忍任何皇子登上皇位,唯独丽妃的两个儿子是绝对不行的。 荣王定会知道这次的事情是沈贵妃导致的,很快就会采取行动,这次是个好机会,不仅可以报仇,还能打压到沈家,从而打压到太子! 所以,她们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看戏就好! 皇后闻言一笑置之,却忽然凝神静思起来,不晓得想起了什么。 宜川公主注意到了,不由有些担心的问:“母亲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皇后恍然回神,淡笑道:“没什么,继续下棋吧,下完了这一局也该安歇了!” 宜川公主却摇了摇头,拧眉严肃道:“不对,母亲定然是有心事的,您今日下午开始就总会这般出神,定是有什么事!不如跟女儿说说吧!” 皇后道:“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所以忍不住多想罢了!” 宜川公主一愣,不由挑眉问:“哦?何事?” 皇后面色凝重的道:“我只是想不明白,楚胤和蕴书为何要将傅悦唤作臻儿?” 先前皇后是不知道这些的,因为在人前,冯蕴书和楚胤从未叫过傅悦臻儿,在她们面前更没有了,昨日庞妤婷和傅悦说过什么她们虽然维持秩序,傅悦也没有说过,可沈贵妃的宫里是有她们的人的,所以,沈贵妃吩咐了庞妤婷的话她们大致知道的,且不管沈贵妃是如何知晓这个事情的,皇后奇怪的是,冯蕴书和楚胤为何会管傅悦叫做臻儿…… 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们把傅悦当做了兰臻的替身?而傅悦对以前的事情毫不知情,就让他们这样叫了? 可也不应该啊,瞧着楚胤对傅悦的态度,为她做的那些事,若是说楚胤对傅悦没有真心,皇后自己都不信,可若是有真心,怎么会把另一个人的名字用在她身上? 而且,凭着楚胤的性子和对兰臻的执着和心意,当初那么快就对傅悦动了真心,为了她不顾自己多年的筹谋,这也是不合常理的,皇后当时也是有些纳闷的,何况,楚胤那个性格,就算爱上了傅悦,聂兰臻在他心里也是无可取代的位置,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亵渎亡者,对傅悦也是不公平的事情来,这不像是楚胤会做的事情…… 宜川公主闻言顿时沉默下来,寻思着许久后,才轻声道:“或许只是因为傅悦长得像臻儿,所以他们就这么叫了吧!” 其实在宜川公主看来,楚胤现在对傅悦的感情一定是真的,可一开始,未免没有将她当做替身的可能,毕竟他对聂兰臻如此执着,突然身边来了这么一个长得相似的姑娘,怎么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或许一开始的当做替身时这样叫了,后面虽然动了真心,可也没法改了,就一直这样叫着了,反正只要没有人去告诉傅悦,傅悦也不会知道聂兰臻到底是谁。 他们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这样叫傅悦,兴许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这样傅悦就不可能知道此事了。 皇后神色凝重严谨的道:“若是如此倒也好了,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宜川公主顿时不解:“母亲何出此言?” 皇后道:“先前你舅母进宫,曾无意间与我提及,你舅父似乎对傅悦很是关心,楚王领着她去拜年的时候,你舅父对傅悦的态度有些令人费解,而且去年傅悦出事的时候,你舅父可是动用了谢家能用的人去帮忙寻找!” 144: 宜川公主听言,怔愣了一下,而后有些困惑不解的看着皇后:“母亲这是何意?傅悦乃是楚王妃,谢家和楚王府同气连枝,她出事,舅父自然是应该倾力相帮,舅父看着楚胤长大的,视他为子侄,所谓爱屋及乌,对他的王妃关怀一些也是正常的,或者也因为傅悦的模样像兰臻,毕竟当年舅父对兰臻是格外喜爱的,眼下对傅悦多几分恻隐之心也不无可能,母亲为何会对这些感到奇怪呢?” 皇后自己也想过这些,可哈死是没办法用这些解释来说服自己,她沉声道:“虽是如此,可我还是觉得困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 尤其是最近,傅悦时隔将近一年再度出现在她面前,整个人都变得和以往大相庭径,给她的感觉和之前很是不同,而这种感觉,让她总是忍不住产生错觉,想起兰臻。 她也曾就这些疑惑问过大哥,可大哥也只说一切都不过是因为楚王府。 虽是如此,她还是觉得不对劲。 宜川公主不觉莞尔,无奈道:“母亲怕是想多了,能有什么秘密呢?” 别说别人,就是她自己,在面对傅悦的时候,总会忍不住生出几分怜惜恻隐之心,对她比对旁人好一些,她自己都是如此,自然也明白舅父和楚胤他们的心思。 所以,她自然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皇后淡然一笑,面上萦绕着丝丝哀愁,缓缓道:“或许吧,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有时竟然会想着,这个傅悦样貌和兰臻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和兰臻会不会有关系,或者,她就是兰臻,可转念一想,就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了!” 宜川公主挑了挑眉,随即很是无奈的看着皇后,哑然笑道:“母亲这就真的是胡思乱想了,傅悦和兰臻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兰臻是庆王叔的亲生女儿,而傅悦是祁国的公主,两人南辕北辙毫无关联,虽说长得像了些,可这个世上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个想法太过荒诞了,当年兰臻葬身火海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女儿知道您一直以来都最是疼她,无法接受她死去的事实,可人死如灯灭,兰臻是兰臻,傅悦是傅悦,母亲就不要再多想了!” 皇后怔然静默片刻,才苦苦笑开摇了摇头,眉目间凝结着淡淡的感伤和恍惚,淡淡的道:“你说得对,或许,当真是我多想了,那孩子怎么可能还活着,若是活着,她又岂会不认得我们,人死了就是死了,再如何接受不了也无法改变,到底是我庸人自扰了!” 她是真的把那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着,只因为那是她最爱的人的女儿,是他最为珍爱的女儿,所以她也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可到头来,枉她贵为皇后,不仅保不住聂家,保不住他,也保不住那可怜的孩子,让她如此年幼,就葬身在烈焰之中,甚至是尸骨都没能留住。 是她对不起他,对不起聂家。 宜川公主道:“好了母亲,别想这些了,我们继续下棋吧,天色不早了,下完了这一局我们也该休息了!” “也好!” 贵妃被禁足的事情,很快便传遍整个皇宫,甚至是传出了皇宫之外。 楚王府比其他府邸早一步得到的消息。 听闻楚青的禀报,傅悦眉梢轻挑,而后轻笑道:“皇帝动作倒是挺快的,看来这次他是没打算保住沈贵妃了!” 楚胤看了楚青一眼,示意他出去后,听见傅悦的话,不置可否,淡淡的道:“他倒是想保!” 只可惜,这一次,皇帝想保住沈贵妃也没法子了,一个贵妃,为了一时不快折腾出那么一桩大麻烦,若是平时还好,事情闹得再大也大不到哪去,可现在诸国使臣皆在,都在看着这件事的发生和发展,若是傅悦不是祁国公主倒也好了,可她到底背着祁国公主的身份,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可因为傅悦的身份和她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杀了庞妤婷,这件事就被无限扩大化,牵扯到两个国家。 上一次,皇帝还能利用庞妤婷是楚王侧妃的身份,利用庞淑妃来为沈贵妃背锅,可这一次,沈贵妃唯有作茧自缚! 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可绝对可以要她半条命! 傅悦冷笑:“不过是一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妃妾罢了,虽说宠了三十多年,可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个玩物!” 玩物,自然是想玩就玩想丢就丢! 楚胤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去书房处理一下,就不陪你了,你若无事,便让安姑姑她们收拾一下东西!” 傅悦闻言一愣,挑眉问:“收拾东西?收拾东西作甚?” 楚胤含笑温声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么,等闲暇时,就带你去清澜庄看桃花,接下来几日正好无事,我们出城去小住些时日,等祁国使团到的时候再回来,估摸着还有四五日才能到,所以,我们可以在那里清闲几日!” 傅悦闻言愣了一下,之后才想起,清澜庄,就是之前楚胤带她去看日落时看到的那个桃花园! 所以,他是要带她去那里住了? 见她跟个傻子似的没反应,楚胤挑了挑眉:“怎么了?不想去?” 傅悦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想去!” 楚胤笑了笑,道:“那就让安姑姑给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就去!” 傅悦点了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嗯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楚胤这才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傅悦这才忙着叫来安姑姑给收拾东西。 楚胤去书房的时候,楚青在书房等着了,当然,不只是楚青,还有燕不归。 燕不归这个时候来找他,且还是刻意避开傅悦,定是有什么事,且是不能让傅悦知道的事情,所以楚胤一进来便直接问:“出什么事了?” 一边问着,一边行至燕不归对面的位置坐下。 燕不归面色凝重的道:“方叙已经来秦国了!” 楚胤愣了一下后,倏然眯眼:“你说什么?” 燕不归沉声道:“方叙在上个月底离开北梁来了秦国,只是在进入秦国后不久就失去了踪迹,现在不晓得人在何处,可是我若是没猜错,他应该已经在暨城了!” 楚胤面色莫测的静坐片刻,才淡淡的道:“他来秦国,应该是冲着楚王府来的!” 燕不归紧抿着唇沉声道:“方叙此人性格极端偏激,当初就因为你当年杀了方拓就对你恨之入骨,这次他家破人亡,虽说是我做的,可他必然已经知道你我的关系匪浅,定会把这些算在你头上,所以,你务必小心,尤其是臻儿,一旦出府,一定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楚胤点了点头,拧紧了眉头道:“这是自然,不过我刚打算明日带她出城去清澜庄住几日,眼下看来怕是不行了!” 他们倒是不怕方叙对他们如何,毕竟以他们的身手,方叙就算有机会对付他们,怕也讨不了好,只是傅悦不行,就算她身边有再多的人保护,哪怕他也在她身边,他也没办法放心,毕竟她是他们唯一赌不起的。 而楚王府,算是最安全的所在,楚王府的守卫就像铜墙铁壁,没有任何人可以悄无声息的进来,硬闯更是绝无可能! 燕不归闻言挑了挑眉,而后淡淡的道:“你既然和她说了,若是再反悔说不去,怕是会令她起疑,阿胤,你可别忘了,臻儿现在可糊弄不了了!” 虽然没有明说,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不想让她知道方叙人在秦国,且可能已经在暨城之中,毕竟去年方叙掳走她,让她遭了那么多罪,哪怕是现在,这件事对她来说还是有阴影的,而且,他们其实都不知道方叙带走她一个多月,虽然有十几天是不在方叙手里的,可到底也在方叙手里二十多天,方叙那个疯子究竟有没有伤害她折磨她,他们都不敢问,她也从来没有说过,当时她被找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总是做噩梦,一想起那段时间就心惊胆颤的,后来虽然她慢慢的走出来了,可为了不让她回想那些不开心的,他也不曾再问过。 何况,就因为那次的事情,她大半年的时间都在调养身体和解毒,那些痛苦,都与方叙脱不了干系,当然,也和赵鼎脱不了干系,哪怕是现在,她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这件事对她造成的阴影太大了,而她,也是恨极了方叙的! 这段时间她想起过往,心里承受了太多,所以,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方叙在暨城的好。 楚胤思索片刻,也觉得不去不行,只好道:“既然如此,那就带她去吧,反正只要部署好防卫,有我寸步不离的陪着她,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何况,她自从恢复记忆就总是不开心,去到那里,她想必会十分欢喜!” 燕不归听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楚胤也静默下来,神色莫测的思索了片刻,忽然看着燕不归,淡淡的道:“这次方叙既然来了,就不要再让他活着回北梁了!” 燕不归微眯着眼,邪邪一笑道:“这是自然!” 上次让方叙逃出生天活着回北梁,是他们大意了,可这一次,他们绝对不会再让方叙有第二次活着离开的机会! 新仇旧恨,也该算清楚了! 说完了这个,楚胤这才一脸认真的问:“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燕不归这段时间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出去几天都补回来,自然是有事情去做。 燕不归忽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放心吧,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误不了你的计划!” …… 第二天上午,用完早膳,楚胤带着傅悦出城去了清澜庄。 上午的暨城,正好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段,所以,傅悦坐在马车上一路出城,外面的议论上总是源源不断的传到她的耳边,倒是十分热闹。 傅悦坐在马车上听着有关于自己的议论声,倒是听得兴致勃勃,只可惜,楚王府的马车太过显眼,所到之处,外面的动静都会忽然变小,成了窃窃私语。 可耐不住傅悦听觉好啊,还是听得十分清楚! 楚胤见她一副听戏的架势听着自己的流言蜚语,不管好的坏的都听得十分来劲,且那听得入神又浑不在意的样子,仿佛听的是别人的事情一样,顿时有些好笑:“听着自己被人议论,臻儿似乎很愉悦啊,笑得那么开心?” 瞧那脸上挂着的那一抹贼兮兮的笑容,啧啧,简直了! 傅悦这才敛去那抹贼笑,一本正经的轻咳了两声,道:“还好吧!” 楚胤无奈的看着她。 傅悦这下子也不听外面的那些纷杂声了,想起了一茬,扭头问:“对了,阿胤哥哥,你可查到这些流言的来源了?” 楚胤点了点头:“差不多了!” 这次事情传的风风雨雨,不晓得有多少人在背后散布谣言推波助澜,不过,暨城内的事情,还没有楚王府的人查不出来的! 不过,这些账,过后再跟他们算! 傅悦忍不住嗤了一声,一脸鄙夷的道:“真是的,这些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吧,总该干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楚胤笑了笑,道:“臻儿放心,他们既然闲着没事干,我自然会给他们找点事情忙活一下!” 傅悦扭头看他,笑眯眯的问:“阿胤哥哥打算怎么做?” 楚胤没告诉她,只道:“这些小事儿你就别管了,好了,今日带你出来就是让你开心的,不想这些糙心事了!” 傅悦撇撇嘴,有些鄙视他卖弄关子,不过,倒也没再问了。 马车一路出城,大概慢吞吞的走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清澜庄。 因为楚胤事先派人吗来打点过了,多以到清澜庄的时候,这里已经里里外外守了许多明卫暗哨。 如今是三月中,桃花开得正盛,整个清澜庄一眼望去,竟是一片仙境一般的粉色! 145:祁皇到来,父女相见 这两日本来还因为庞妤婷的那件事弄得心情有些不快,眼下看到这满园春色,心里的那点阴霾不觉散去,只觉顿时身心通透舒畅。 只是,瞧着这里里外外的守卫如此之多,暗中还潜伏着不少暗卫,傅悦不由得好奇:“我们就出来住几日,怎么就派了那么多人守着?搞得好像在防贼似的!” 楚胤道:“最近不太平,谨慎些总是好的!” 傅悦皱了皱眉道:“那也太谨慎了吧,而且,这么多人守着看着,我也不自在!” 只是外围守的人多些,我们住在庄子中间山脚下的慕兰阁,他们影响不到的!” “哦,那还好!” 庄子很大,那日站在那边的山头上,也才能略略将庄子尽览眼底,眼下真的在庄子里走,因为到处都种着桃花,现在花开得盛,且地上也都是铺着一层花瓣,仿若天地间都是纷纷绿绿的一片,叫人看着有些眼花缭乱,七拐八拐的,一路走到位于庄子最中间,也就是依山傍水的慕兰阁时,傅悦都有些眼晕。 慕兰阁是庄子里最好的一处住所,是一座两层的阁楼,附着山脚而建,阁楼前面还有一潭湖水环着阁楼,湖面上是一条蜿蜒曲回的木桥,走过木桥,便是阁楼前面的景台,走过景台,便是阁楼门口。 阁楼建造和装潢都是偏于雅致的,不算很大,可却五脏齐全,一楼有起居厅和膳厅和洗浴间,洗浴间正好引进的是后面这座山自带的一个温泉,二楼则是相连着的书房和房间,还有一个观景台。 既然打算住几日,自然是带了不少东西,这不,安姑姑和清沅带着几个丫鬟收拾了好一阵才弄好,而傅悦,则是兴致勃勃的左看看右看看,兴致过了之后,才打算拉着楚胤出去逛园子,只是还没走出阁楼,楚青就走了进来。 “王爷,王妃!” 楚胤当即问:“何事?” 楚青道:“回禀王爷,住在庄子里的客人派了人过来,说是想见王妃,请王妃快些过去!” 闻言,楚胤倒是没什么,傅悦却诧异挑眉,问:“客人?清澜庄里住了客人?是何人,为何指定要见我?” 楚青倒是不知道怎么说。 傅悦只好看向楚胤。 楚胤没回答,只笑道:“你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傅悦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撇嘴吐槽:“又卖关子!” 楚胤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走吧,过去看看!” 说着,已经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过了木桥后,往和方才来时相反的方向走去,正好没入了一片桃花林间,然后再林间拐了三个弯,又看到前方坐落着一处小院子,也是别样雅致简约。 院门口正站着一个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面目肃然,甚至有几分慑人,里面穿着一身墨绿色的长袍,外套着一件白色的宽袖褙子,腰间束着一把剑,一副剑客打扮的样子,似乎就是在等着他们,看到他们两个走来,急忙上前,散去一脸的肃然,面色和语气都变得恭谨起来:“臣参见公主殿下,见过楚王!” 把傅悦的称呼放在第一位,其后才是楚胤,且称为公主,此人显然是祁国人,所以,自然是傅悦开了口:“平身吧!” “谢公主殿下!” 傅悦歪着头打量着他,越看越玄乎,忍不住问:“你是何人?为何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早前就听说傅悦复明了,可眼下亲眼所见还是有几分意外诧然,只是意外归意外,余伉还是神色如常正经严肃的回答傅悦的话:“回公主的话,臣是余伉!” 余伉? 傅悦一阵茫然后,顿时恍然大悟:“余伉……对了,你是执掌龙骑军的统领余伉,我当年失明之前曾见过你,可是你不是一直都近身守在父皇身边护驾的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余伉是个武将,常年都是沉默寡言不擅言辞,一时间还真不晓得如何作答:“这……” 傅悦却不用他回答,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面色变得喜不自胜起来,撒腿就往里面跑去。 她疾步跑过小径和长廊,在院子里面找了一下,然后,在院子后面小圆中的亭子里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因为那抹背影被桃花绿叶挡了大半,瞧着影影绰绰的不甚真实,且傅悦仍有些不敢相信,竟是愣在拐弯那里,好一会儿都没敢过去。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抬了脚下意识的靠近,等回过神时,人已经站在亭子之外。 那背影依旧没有转过来。 傅悦却顿时红了眼,鼻子一阵酸涩,只觉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中,那个人转过身来,面含笑意的看着她,满目的宠溺和慈爱。 眼前的人,和记忆中有些不一样,毕竟上次看到时,已经是十四年前了,当时才四十岁的人,如今已经五十多了,依稀看到他老了许多,当年看着只觉得他才三十出头,可眼下,却一眼就看出他年逾五十…… 这么多年,也着实过的煎熬了。 泪水滑落,眼前一切都清晰了几分,她怔怔的看着,嘴巴动了又动,在看到他抬步走过来的时候,傅悦才勉强回了神。 一双温厚的大掌抚在脸上,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轻轻的拭去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原本还在笑着的人笑意一敛,无奈的蹙眉道:“怎么才两年不见,就染上了哭鼻子的毛病了?莫不是受委屈了?” 傅悦稍稍缓神,忙收去泪水,忍住有些绷不住的情绪,低着头吸了两下鼻子,才抬头看着傅中齐终于哑着声迟疑着轻唤道:“父……舅舅……” 傅中齐愣了一下,而后含笑温声道:“朕还是习惯了听臻儿唤朕父皇!” 闻言,傅悦抿紧了唇极力忍着,可还是没能忍住,只觉得鼻子却越发的酸,眼眶也是越发的热,泪水似乎不要钱似的喷涌而出滑落脸颊,她急忙提起裙摆,毫不犹豫的屈膝跪下,给傅中齐磕了个头,颤声低唤道:“父皇!” 傅中齐低头看着地上匍匐轻颤的傅悦,愣了一下后,轻叹了一声,缓缓蹲下,将傅悦扶了起来。 然后,目光温和慈爱的看着傅悦的面容,见她起色还不错,只是还是不及两年前红润,且整个人在没有了往常的灵动活泼,眉眼间尽是沧桑忧郁,眼底满满的都是愁绪,他抬手轻轻拭去傅悦脸上的泪水,却忍不住唏嘘着开口道:“傻孩子,这两年来苦了你了!” 傅悦本来就很想哭,可忍了又忍,现在听到傅中齐这一句话,却再也忍不住,当即泪如雨下的,满脸的委屈和憋闷,仿佛满腹的委屈想要倾诉,特别想放声哭出来,可却还是她死死的咬着唇没哭出声,脸上带着一丝倔强隐忍,可正是这幅强忍着哭意的样子,让傅中齐看着忍不住心疼不已。 这孩子,是他这么多年放在手心捧着的珍宝啊。 原本在祁国的十几年来,她虽然失去记忆不能视物,可到底无忧无虑单纯快乐,可这才两年,就变成了眼下这个样子,没有了往日的半分影子,而这一切,都源于他把她送回这里来才导致的,想到这里,傅中齐心里有愧又疼,沉沉叹了一声,将她抱在怀里,却不晓得说什么去安慰,只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的安抚着。 傅悦趴在傅中齐的肩头上压抑的哭了好一会儿,也是什么都不说,哭声也不大,就咬着唇闷闷的哭着,身子却隐隐颤抖着,显然是还在忍着没有真正哭出来。 不过,这样也很好了,起码宣泄了一下,心里不会如此憋闷。 哭过之后,傅悦确实是心里舒坦多了。 坐在石桌边上,傅中齐快拿着在兀自拿着帕子擦泪痕的傅悦,神色恍惚着,忍不住叹了一声,带着几分追念和遗憾道:“你这个样子,可真是像你的母亲!” 傅悦闻言抬头,愣愣的看着傅中齐,问:“我像她?” 傅中齐点了点头,道:“自然,你小时候和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长大了,也还是有她的影子,若是……她应该也是长这个模样的吧!” 傅悦仿佛记得楚胤和她说过,她娘亲成为燕家的女儿之前,因为祁国内乱出事毁容,后来被外祖父救下治好了脸,可却变了模样,才是那个样子,可事实上,她的样貌是承自于娘亲的,之所以和作为她舅舅的父皇想象,便是因为他们是龙凤胎,长得比较像,她像娘亲,自然也像舅舅。 记得小时候好多人都说她长得虽然极为精致,却偏巧了和父王娘亲都不像,也不知道是像谁,可事实上,她原来是像娘亲的。 傅中齐想了想,又道:“不光样貌,臻儿的聪慧果敢和倔强坚韧,也是随了你的母亲!” 犹记得当年傅悦解碧落毒时的情景,这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熬了下来,当时他除了心疼,便只有一个想法。 不愧是姐姐的女儿! 这孩子的这份坚韧,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 这么多年,看着她一点点长大,从一个小女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就仿佛亲眼看着姐姐长大,那份欣慰,尤记如初! 傅悦闻言,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喜欢傅中齐说她像燕无暇的话。 傅悦笑着,心里却一阵阵发堵,恢复记忆后,每当想起娘亲,她就很难受。 所以,她也也不想再提及这个悲伤的话题,便岔开话题问:“好了不说这些了,我都忘了问了,父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秦国?” 傅中齐笑道:“父皇就是想来看看臻儿,之前你出事,父皇很担心你,可你不肯回去,我和你母后都不放心,只是你母后身体不大好,不能长途跋涉,加之你嫂嫂也快生了,朕就自己来了!” 闻言,傅悦当即变了脸色,急忙问:“母后身体不好?可是病了,可严重?” “倒不是病了,你母后身体一向弱,去年听闻你出事病了一场,不过现在已经没事,只是需要静养,无甚大碍!” 傅悦有些提心吊胆,听言总算舒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放下心来后,傅悦才又问:“那父皇就这样来了秦国,国政怎么办?” 所为国不可一日无君,君王怎么着都是不可擅自离开朝廷的,否则不仅会耽误国事,还会让臣民不安,她家父皇倒好,祁国到暨城何止将近万里,他竟然跑来了! 傅中齐当即理所当然的道:“不是有你太子哥哥?朕立下太子就是用来托付江山的,这托付江山也不能等朕驾崩了赶鸭子上架吧,总得给他机会历练一番,眼下正好是个好机会,让他独当一面也好!” 傅悦:“……” 她不发表意见! 轻咳了两声,她又问:“那父皇何时到暨城的?怎么会住在这里,为何不进城去楚王府呢?” 傅中齐住在这里,肯定是楚胤安排的,所以,楚胤昨夜提议今日出城来这里,不只是让她小住散心,更是为了让她见傅中齐,先前一直不说,估计是打算给她惊喜来的。 不过,这也确实是是一个大惊喜! 傅中齐道:“也是昨日才到的,不想进城,就派人跟楚胤说了一声,你那夫君就派人将朕安置在这里了!” 傅悦闻言,看着傅中齐讳莫复杂的神情,她默了一下。 她大致知道傅中齐为何不愿进暨城。 怕是因为她娘亲吧! 父女俩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傅中齐才分神看向傅悦后面不远处站着的人,眉目轻佻,许是因为他看过去了,在那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楚胤这才走了过来。 傅悦听到脚步声靠近,扭头看去,看到楚胤,才想起一茬事儿。 傅悦忙起身上前拉着他道:“阿胤哥哥,你快过来,你还没见过我父皇吧,快过来见见!” 虽说楚胤事先知道父皇来了,可昨日一天楚胤除了进宫都不曾出过府,肯定是没见过她父皇的。 楚胤被她拉着走进了亭子。 这确实是楚胤第一次见傅中齐,先前虽然知道傅中齐长什么样,可也只是看过画像,真人第一次见! 146: 真人和画像上还是有些不同的。 傅悦确实是很像傅中齐,哪怕现在傅中齐年过半百满目沧桑,样貌与年轻时有差别,可还是能看得出来,他眉目间和傅悦很像,或者说,傅悦的眉眼很像他,只是,比起傅悦,多了几分锐利和深沉,当然,也比傅悦更多了几分看透一切的坦然通透,毕竟,他此前半生几经云尘,所经历的,终究比傅悦多得多。 傅中齐十二岁登基,现在五十四岁,稳坐皇位四十多年,久居高位睥睨半生,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自然不是一纸画像可以描绘得出来的,方才和傅悦说话时,俨然是一个慈父之态毫无半分威严,可眼下看着楚胤,面上的慈爱早已消散无影,只余下不苟言笑的表情和高深锐利的眼神,定定的看着楚胤,瞧不出半分喜怒,若是旁人被他这样看着,怕早就心里发颤了,可还好,楚胤并无任何异常。 坦然自若的任由傅中齐看着,楚胤甚为恭谨有礼的朝着傅中齐拱手低眉温言道:“楚胤见过祁皇陛下!” 傅中齐只静静地看着楚胤,没出声,那讳莫如深的神情,也瞧不出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都没出言让楚胤平身,而楚胤,也维持着揖手见礼的姿势,如磐石一般一动不动。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傅悦看着有些急了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忍不住拉着一脸高深的傅中齐要说话,傅中齐却看着她抬手做了一个制止她说话的手势,傅悦只好闭嘴,然后,傅中齐才淡淡的看着楚胤开口道: “楚王不必多礼!” “谢祁皇陛下!” 傅中齐依旧神色淡淡喜怒难辨的看着楚胤,开口道:“朕早前就听犬子夸赞楚王乃人中翘楚,不仅样貌不凡,更是文韬武略,足以匹配朕的臻儿,眼下一见,样貌倒也名不虚传,只不知其他的是不是空架子!” 楚胤从容淡笑道:“是不是空架子,祁皇尽可考校!” 闻言,傅中齐剑眉一挑,饶有意味的看着楚胤,之后,就突然出了手,然后,楚胤往后一挪避开,然后…… 傅悦都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个人就打起来了,且就那么一瞬间的功夫,就闪出亭子,跃上了不远处的屋顶,以肉眼难辨的身手对打着。 傅悦反应过来后,忙张大了嘴瞪圆了眼,见两个人都不在了,忙疾步跑出亭子,目光往动静最大的屋顶看去。 看着屋顶上如鬼魅一般交手对打,却看不清动作的两抹身影,傅悦心里顿时:“……” 这有话好好说不行么…… 男人的世界,可真是莫名其妙,能好好说话就好好说,做什么一定要动拳头? 不过,虽然无语,傅悦却也还是没有让他们住手,就一副无语望天的姿态看着屋顶上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位。 傅中齐虽是帝王,可他生性好武,自小便开始习武,拜师苍茫山姬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祁国上一任国师姬修臣,姬修臣的武功鲜有敌手,在天下广有名望,只是他自退位给姬苍后,便常年避世于苍茫山不问世事,可作为他的弟子,傅中齐的武功绝对是堪为高绝的。 只是,傅中齐身边大多有人保护,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轻易出手,而轮到他出手的时候,必定不会留活口,所以,见过他动手的都是死人,自然而然,少有人知晓他武功高绝。而楚胤的武功是承自楚家世代传承,楚家当年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自然不是靠运气立的战功,而是靠智计和身手,第一任楚王楚旌焱乃是百年前以武功盖世威慑天下的的鬼谷子的嫡传弟子,也是唯一的弟子,所以,武功自然是高绝莫测,之后,楚旌焱将师承的武功代代相传,而楚胤本身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又热衷于此,自幼就开始习武,所以,他的武功亦是登峰造极。 眼下俩人在屋顶上过了上百招,竟是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傅悦一开始还有些无奈和无语,看着看着,倒是来劲了,一脸的兴致勃勃,好似打架的两个人不是她的父皇和夫君,俨然跟她没关系,一点都不担心谁输谁赢,更不担心哪一个受伤什么的。 傅悦是懂得武学造诣的,生于将门世家,自幼看着父兄习武练剑,自然是耳濡目染,她原本也想学的,可是因为习武要吃很多苦,父王和哥哥们舍不得她遭罪,就是不给她学,说是她不用学,他们会保护她,所以学了也没用,虽然这些话终究成了空话,不过她没学倒也还好,若是学了,怕是也全都废了,可虽然她不得习武,可对这些还是有些研究的,眼下看着两位高手打的天昏地暗的,自然是忍不住研究研究。 只可惜,看了半天,都看不清他们怎么出手的,只看到两个身影纠缠在一起转来转去,不停的传来交手的搏斗声,所到之处也是瓦砾尽碎,甚至因为两个人打得太过忘我,有几处屋顶都塌了…… 然后,在屋顶塌了一处又一处后,两个人转移阵地,跑到院子后面的桃花林里去了。 傅悦急忙跑出去,正好看到两抹身影在桃花林间缠斗,他们倒打得欢喜,依旧分不出胜负,可所到之处,都惊起漫天飞扬的桃花瓣,这一片桃花树也被摧残的差不多了,落了一地的桃花和花枝,甚至有些七零八落大大小小的树枝纷纷掉落,让傅悦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肉跳。 这俩摧残花朵的行径,太令人发指了! 她终于忍不住叫道:“父皇,阿胤哥哥,你们别打了,再打下去这些桃花就被你们折腾没了!” 哦,没反应。 只是,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他们虽然还打得热火朝天的,可到底没有再毫无顾忌的摧残花树,不过,还是有些心疼啊,本来现在这个时候,桃花就差不多要开尽了,她这次来就是为了看桃花,这下好了,看光秃秃的树枝还差不多。 见他们没停下来,傅悦正打算再度叫停,跟在后面的余伉开了口。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十多年未曾动手,且一直以来难逢敌手,也无人敢与他对打,眼下终于有了一个对手,若不打个酣畅淋漓,陛下是不会停下来的!” 傅中齐若是不停,被动出手的初音自然也是不能停下的,所以,得等到有一方败了,或是傅中齐不想打了,才能停下来。 傅悦:“……” 好吧,她不白费口舌了! 傅悦撇撇嘴,行至不远处的石桌边坐下,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那边的摧花现场! 终于,不晓得过了多久,也不晓得过了多少招后,两个人停下来了,原因是傅中齐后劲不足了! 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气盛! 傅悦起身走过去,刚靠近,就听见傅中齐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意犹未尽的对楚胤道:“你小子造诣不错,朕可是多年未曾打得如此尽兴了!” 楚胤微喘着气,闻言当即拱手谦虚道:“祁皇陛下武学登峰造极出神入化,方才一番交手,楚胤亦是受益良多!” 傅中齐摆摆手道:“行了,这些场面话就免了,你小子确实是不容小觑,怪不得当年那臭小子打不过你,若是再打下去,朕都未必能赢,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说着,傅中齐还一副感慨的架势。 楚胤倒是不晓得说什么,只淡淡笑着。 傅中齐这才看向一边的傅悦,看到她绷着一张小脸,似乎在恼什么,只阴恻恻的看着他们俩,当即挑眉问:“臻儿这是怎么了?” 傅悦闻言,顿时瞪着眼瞅着傅中齐,指了指周围乱糟糟的一片,一脸憋闷的没好气道:“怎么了?父皇你好好看看,你把我的桃花林摧残成什么样了?” 傅中齐环顾四周,顿时有些尴尬了。 他刚才听到傅悦的话后,已经尽量不央及这些桃花了,可没办法啊,打得正来劲,就顾不上了。 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后,英明神武的武成大帝当即一挥手,很是豪气的道:“不就是几棵桃花么?父皇赔给你还不行么?”说着,忙上前柔声哄道:“好了好了,臻儿别恼了,你看你生起气来这小脸皱巴巴的,可没有平常好看了!” 傅悦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才不要你赔的,这些花可都是阿胤哥哥为我种的呢,父皇赔的怎么能一样!” 傅中齐当即有些好笑了,不过还是板着脸道:“啧啧,果然是女生外向,什么都紧着夫君的好,难不成父皇赔的就不如你夫君送的好了?” 傅悦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几分,也有些急了,跺了跺脚道:“父皇明明知道臻儿不是这个意思,臻儿是……” 傅中齐揶揄笑问:“那臻儿好好说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就是……哎呀算了,父皇故意取笑我,我不跟你说了!” 说完,她气呼呼的走了。 傅中齐有些无奈的看着傅悦的背影,面上带着丝丝纵容宠溺的笑意。 楚胤看着傅悦轻快跑开的背影,面上也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道:“她已经许久不曾如此了!” 已经有许久,她不曾有过这般女儿娇态了,以前没出事前,她便是这般娇憨随性,可出事之后,总是心事重重的,笑起来也不如以前开朗,眼下这般活色生香,当真是许久未见了。 或许因为是面对傅中齐,她多了几分孩子气,和以往相处时才有的习惯,才会如此的吧。 闻言,傅中齐笑意一敛,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垂眸凝神静默了一下,他才扭头问楚胤:“姬亭回去时与朕说,她的身子不大好,毒也尚未解完,眼下如何了?” 楚胤道:“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身子好了一些,不过底子依旧不好,燕前辈说,若是想要她能如常人一般,估计需要好好调养几年,至于毒,这几个月都没有继续泡浴解毒,所以仍有些余毒藏于她体内!” 闻言,傅中齐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挑了挑眉忽然问:“燕前辈?燕无筹?” 147: 楚胤一愣,而后颔首低语:“正是!” 傅中齐点了点头,又问:“他眼下就在楚王府之中?” “是!” 想了想,楚胤问:“祁皇可是想要见他?” 傅中齐不置可否,只道:“燕家是朕乃至于傅氏一族的恩人,既然燕家主人在暨城,朕来都来了,理当亲往拜谢燕家的大恩!” 其实最该谢的,是燕无暇的养父燕奎,毕竟是他救了燕无暇,且收为养女悉心扶养成人,只是燕奎老先生早已亡故,而除了燕奎,便是燕无筹这个兄长对燕无暇最为护持疼爱,所以,该好好谢谢。 说着,他扭头对楚胤道:“等你们过几日回暨城,朕随你们一同回去,不过朕此次来秦是微服而来,本也只是想来看看臻儿,不打算公开身份,免得引来许多麻烦,你多费点心,切莫让其他人知道朕的身份!” 楚胤抿唇颔首:“楚胤明白!” 傅中齐思索着许久,又忽然神色深远的眯起了眼,问楚胤:“聂禹槊现在何处?” 楚胤闻言,有些诧然,不过很快便回答道:“暨城!” 傅中齐淡淡的道:“让他来见朕!” 楚胤默了默,而后道:“我一会儿就派人去找他来!” 傅中齐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一边活动筋骨一边随意走了。 然后,杵在一边的余伉急忙跟上,主仆俩一前一后的往住的院子走去,一边走着,傅中齐还一边吩咐跟着他后边的余伉什么,声音很低,常人自然是无法听清楚。 只是楚胤耳朵尖,依稀听得清楚。 “一会儿去给朕搜罗些稀罕物件儿,记得要公主喜欢的,特别是吃的,那小丫头生气了,得好好哄哄了……” 言语间,还带着几分苦恼纠结,显然是颇为怅然。 仿佛遇上了什么棘手的军国大事…… 楚胤微微摇了摇头,哑然笑着,之后叫来楚青,吩咐楚青派人再给傅中齐整扫一个住处出来后,才往慕兰阁走回去。 楚胤回到慕兰阁的时候,傅悦已经吩咐清沅在二楼的观景台上摆上画桌和一系列作画的道具,而她正小试牛刀的执笔作画,时不时抬眸瞄了一眼远处的山和近处的花,似乎打算把这一番景致都藏入画卷之中。 听到有人上来,她扭过头来,看到他来了,也只是弯了弯眉眼,就又扭过头去继续作画了。 瞧她惬意悠然的样子,显然是心情不错,完全没有半点方才那气呼呼的小模样。 原本,她就没有真的生气。 楚胤走到她旁边,轻笑道:“你父皇正寻思着怎么哄你,你倒好,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 傅悦莞尔:“我若不这样,父皇又该惆怅了!” 说着,她指着自己画卷上刚刚描的几条山峦的轮廓:“画得如何?” 楚胤有些好笑:“你都还没画好,教我如何评价?” 傅悦努努嘴:“好吧,等我画好了再让你评,不过这幅画估计得画许久了,这么多年没有作过画了,都有些无从下笔了!” 她小时候,画技自然是十分了得的,原本所谓的琴棋书画,她无一不是学的炉火纯青,作画自也是驾轻就熟的。 只是瞎了这么多年,许多才华技艺都搁置下来,眼下想要重拾,怕是得费些时候了, 楚胤道:“慢慢来,作画讲究的是随心而至!” 傅悦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说着,她继续低首作画,状似漫不经心,却又无比认真。 楚胤也没再打扰她,坐在一边静静看着,权当陪她。 临近午时的时候,暗卫传来了今日早朝时的情境。 今日的早朝,自然是避不开傅悦杀人的案子,不过,情况却与昨日大相庭径,甚至有些出人意料。 ------题外话------ 今天冬至,吃了一些饺子,估计是我太猴急了没蒸熟,然后,很光荣的数次往返茅房以至于虚脱,只能勉强维持不断更状态,明天正常更新。 148:情况反转,弃卒保帅 今日早朝之上,昨日还跪殿求告,声声恳求皇帝做主的兵部尚书庞宗纬一改昨日态度,一开朝便跪殿请罪,说先前是自己痛失爱女悲痛心急之下才不顾是非的控告楚王妃,他昨日散朝回府后缓过神来盘问了庞夫人和庞妤婷的两个侍女,才得知来龙去脉。 说是早前因为被楚王遣送回庞家,庞妤婷就有些癫狂之症,所以这一年来一直都在府中休养,为免她因为痴狂做出什么不妥之事,就不曾让她出过庞家,之前庞夫人入宫请安,去见了沈贵妃,沈贵妃曾提及庞妤婷,听闻庞妤婷有恙,派了太医院的胡太医前往诊治,胡太医诊脉说庞妤婷无恙,庞宗纬才不继续禁着庞妤婷。 那日庞夫人带着庞妤婷进宫参加太子婚宴也是沈贵妃的意思,而庞妤婷的侍女在庞宗纬盘问之后交代,说是宫中贵妃派胡太医给庞妤婷看病时,曾给庞妤婷一个密函,密函正是沈贵妃交代胡太医转交,内容便是让庞妤婷挑拨楚王夫妇的感情,让楚王夫妇反目,只要她做到了,就许她重回楚王府,而庞妤婷一直对楚王一片情深,对楚王妃又嫉又恨,因为嫁入楚王府后一直不得楚王宠爱心有不甘成了执念,所以,那日才会在沈贵妃的意思下出言挑拨,她以下犯上才会惹怒楚王妃,被楚王妃处死也是咎由自取,此事怨不得楚王妃,一切罪在庞妤婷自己,而他这个做父亲的关心则乱,因爱女之心蒙蔽了判断,才会情急之下将此事怪罪在楚王妃身上,既然一切查清楚了,楚王妃自然是没有错的,然后,声称自己有罪,身为朝廷命官本该明辨是非大公无私,却教女无方不辨是非,请皇帝治罪,请楚王和王妃海涵云云…… 然后,还顺带提了一个不情之请,说庞妤婷早年就被皇帝赐婚给楚王为侧妃,虽然一年前被楚王遣送回庞家,可名分上还是楚王侧妃,既然已是出嫁女,按照规矩是不能葬入庞家家族墓地的,眼下她失言触怒王妃,被王妃处死也是罪有应得,只是逝者已矣,再大的罪过也都随着消散了,何况,她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对楚王的痴情,希望楚王和王妃看在她生前对楚王一片深情的份上,允许庞家将她灵位送回楚王府,并且将她遗体葬入楚王陵,算是全了她一片情深,让她不至于活着一生孤冷,死了还要做个孤魂野鬼,魂魄不安…… 后面的要求暂且不说,前面庞宗纬所道出的真相,当即炸开了锅,文武百官纷纷震骇不已,就连皇帝也是一副震惊的样子,而第一个跳出来驳斥庞宗纬便是作为贵妃兄长的沈丞相,说庞宗纬纯属诬陷贵妃,说庞宗纬这是在诬陷贵妃讨好楚王府,便是为了让女儿灵位归于楚王府遗体葬入楚王陵,诸侯好几个与沈家同气连枝的朝臣纷纷附和。 而就在沈丞相和数位大臣纷纷站出来驳斥庞宗纬维护沈贵妃之后,皇帝脸色阴沉的问庞宗纬此言可有证据,庞宗纬立刻将那封密函拿出奉上,皇帝和沈丞相看过,沈丞相信誓旦旦的说那不是贵妃的笔迹,可庞宗纬口口声声说那就是胡太医转交给庞妤婷的密函,皇帝又派人传了胡太医质问,胡太医经不住皇帝质问,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确实是沈贵妃命他去给庞妤婷诊病,顺便让他转交一封密函。 事情到了这一步,除了笔迹不对,来龙去脉都很分明了,可对于沈贵妃为何要挑拨楚王夫妇的感情甚至是挑拨秦国和祁国的关系,却是不甚通透明了,而沈丞相等人便是以此来辩驳,说沈贵妃与楚王府和楚王妃都没有任何嫌隙矛盾,根本没有动机,之后,庞宗纬当即道出先前沈贵妃在皇后宫中时,因为言语不当与楚王妃有了口舌之争,沈贵妃还因此病了一场,此事许多人都知晓,也是从那以后,沈贵妃就对楚王妃心生厌恶,也是在那以后,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而庞妤婷死后,第一个赶到的是沈贵妃,后宫中主张重惩楚王妃的也是沈贵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一点沈丞相无言反驳,之后,就有御史言官上奏让皇帝就此彻查此事,若是有伪,可洗脱贵妃嫌疑,而庞宗纬便是诬陷贵妃,若是真的,贵妃如此为了自己心中不快这般干预国政挑拨两国联盟,必得重惩,而皇帝对此也是深以为然,不过没有召来贵妃质问,也没有当场做出任何处置,只说既然涉及贵妃,便涉及内宫事务,此事还得交给皇后查实再做处置,之后皇帝似乎无心再继续早朝,直接退朝。 之后,皇帝果然将此事交给了皇后彻查。 且不说这番状况暨城再度炸开了锅,傅悦也是有些惊讶的。 她有些唏嘘讽刺的道:“皇帝还真是迅速啊,这么快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沈氏伴驾三十多年了啊,不仅圣宠不倦,还为他生了四个子女,还是他最看重的沈家的女儿,他就算是决定舍弃沈氏,起码得犹豫个三五天吧,这才一个晚上呢,还真是薄情寡性到极致啊……” 楚胤嗤笑道:“他倒是想拖着,可你别忘了,这件事不仅是我给的压力,还有祁国,祁国使团不日便到,他现在这样,倒也不至于让诸国使臣轻看,毕竟是庞宗纬自己站出来道出真相的,庞宗纬是庞妤婷的父亲,一向依附着沈家,如此,他说的话可信度更多了,也不会让人多说闲话心生质疑,秦国没那么丢人,若是等祁国使臣到了再如此处置,就算是真相确实如此,也会让人以为他是因为怕了祁国才选择如此息事宁人,届时可就真成了笑话了!” 傅悦闻言,轻嘲一笑:“那倒是,要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最会打算盘了!” 既然决定不保沈贵妃,早一日晚几日舍弃,其实对沈贵妃来说无甚差别,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可是对于皇帝自己来说却不同了,毕竟涉及他皇帝的颜面和秦国的脸面。 可不是。 楚胤不置可否,赵鼎若是不会打算盘,也不会坐上那个位置。 想起什么,傅悦冷笑道:“庞宗纬倒是会痴心妄想,竟然敢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我没有把庞妤婷鞭尸挫骨就是心慈手软了,何况,一个女儿做孤魂野鬼怕甚?接下来我就让他们庞家的人全都变成孤魂野鬼!” 当年聂家被灭门的叛国案中,庞宗纬可也是参与其中了的,而他的弟弟庞宗绪,当年也是北境军中的将领,也是脱不了干系,当年庆王府一案后,庞宗绪就被皇帝封为抚北将军,被派去西北一线,在安毅侯云弼麾下,是西北边境驻军的一员大将,去年立了战功,只是先前皇帝未曾加封,只让他很云弼一起整肃北境军防,这次也是跟着云弼一同归来了,除了给皇帝贺寿,便是回来受封。 她不会放过他们的,除了庞家,还有沈家,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皇帝乃至于赵氏一族! 楚胤不以为意道:“不过异想天开罢了,臻儿无需理会!” 傅悦道:“我倒是不想理会,不过皇帝既然让庞宗纬这个时候背叛开罪沈家,必定是许了好处的,所以,庞宗纬的这个请求,皇帝必定会想办法达成,你等着吧,他很快就让人来询问你的意思,甚至会想办法让你应允,到底眼下楚王府还是臣子,若是当众询问或是直接下诏总不好直接拒绝!” 149:阿胤警告,哄女策略 楚胤眉梢轻挑,眼眸间尽是不屑,一边给傅悦磨墨一边淡笑着轻嘲道:“有何不好拒绝的?他敢问我自然是敢拒,何况,吃一堑长一智,他怕是不会再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下皇帝的脸面了,皇帝应该已经长记性了! 傅悦:“……” 傅悦一阵无语后,忍不住搁下笔歪着头看着他好奇问:“你昨日到底和皇帝说了什么?让他处置得那么迅速?” 昨日皇帝召见楚胤,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外界无人所知,哪怕当时也有几个大臣在场,他们也不曾透露半个字,这般遮遮掩掩,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能让外人知晓的事情,按照楚胤的惯性,定是让皇帝下不来台了,可到底具体如何,外界不得知,她也不曾问过。 楚胤风轻云淡的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提醒他,若是他管不好他的女人和臣子,我不介意清君侧以正朝纲!” 傅悦:“!” 厉害了! 傅悦顿时来了兴致:“然后呢?” 楚胤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道:“然后他脸都绿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不过我也没继续待着,说完这个话就走了,后面的事情就不晓得了!” 怪不得昨日乾元殿发生的事情外界一概不知,这种事情,就算皇帝不勒令保密,那几个旁听的大臣也不敢说出来啊。 清君侧正朝纲六个字原本是正义之言,指的是正义之士清除君主身旁的亲信、坏人,可历来以此为由揭竿造反的不计其数,久而久之,好端端的正义之言成了谋逆狂妄之言,楚胤这般毫无顾忌的对皇帝说出这六个字,皇帝不被气死才怪,可眼下这个时局,他也不敢为此斥责楚胤降罪楚王府,只能做到楚胤满意了。 还好昨日在场的几个大臣都是皇帝的心腹,虽然被楚胤的话吓到了,可到底也因为被吓到了不敢多言,才心照不宣的保密了昨日乾元殿的事情,任由外面的人如何探访,竟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傅悦咂咂嘴,觉得她家夫君虽然没了年少时的张扬肆意,却依旧如此嚣张狂妄,极好,优良品质保持得不错! 楚胤瞄了一眼傅悦那只描出了前方景致大致轮廓的画,再看看外面的天时,忍不住蹙眉道:“你这画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画不完了,午膳时间快到了,我已经吩咐了厨房准备的丰盛些,中午我们和祁皇一同用膳,眼下怕是准备的差不多了,该过去了!” 傅悦闻言,瞅了一眼自己画了一个时辰也只是描出轮廓的画,有些嫌弃,叹了一声道:“好吧,我收拾一下便过去!” 说完,叫来清沅给她梳洗了一下,换了一身俏丽粉嫩些的衣裙,打扮的明艳些,才和楚胤一同去了傅中齐那里,自然不是先前那个院子,而是后来楚胤叫人再安排的院子。 名字挺潇洒,叫随云居。 他们到随云居的时候,午膳还没准备好,不过也差不多了,而傅中齐此时,正站在侧屋的桌边,看着刚才余伉带人进城去寻来的小玩意儿和一些吃食,脸色有些古怪。 要说余伉办事自然是周全得紧,才一个多时辰,就一来一回儿往返于暨城与清澜庄之间,并且还搜罗来了一桌子的东西! 只是…… 首先,玩的有小面具,泥娃娃,竹木小摆件,小陶器,布偶,纸鸢,小灯笼,哦,小积木也有不少…… 吃的也有许多,小糖人,糖葫芦,街头的那些小吃食,还有各种糕点…… 然后,连烤鸡都有一只…… 一张桌子堆得满满的…… 余伉还一副正经严肃的样子问:“陛下,这些应该够了吧,若是还不够,属下再去寻一些?” 傅中齐极力忍着才保持了帝王分度,只心平气和的问:“余伉,朕且问你,公主今年多大了?” 余伉想了想,然后继续一本正经的回答:“二十有三!” “然后?” 余伉眨了眨眼,然后,那张死板严肃的脸上夹杂着有几分茫然。不解的问:“敢问陛下,您所问为何意?” 傅中齐满头黑线,忍住抽他一顿的冲动,对着这个跟着自己四十年还顽梗不化的爱将,语重心长的幽幽叹道:“公主是个二十三岁的大姑娘,不是小娃娃了,你寻这些东西来作甚?” 余伉:“……可是陛下以前不就是经常弄这些东西哄公主开心的?” 帮他家陛下搜罗小物件给公主,是他都做惯了的事情,这些不过是循例准备的…… 有什么问题? 傅中齐:“……” 英明神武的武成帝顿时对自己这位心腹爱将无言以对…… 那能一样么? 彼时的傅悦,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娃娃,单纯天真不谙世事,自然是该当孩子哄着,可眼下,自然不能再把她当小丫头哄,而是大姑娘家。 姑娘家最喜欢什么啊? 无非是胭脂水粉衣裳首饰,如若不然,就是琴棋书画之类的…… 总之,怎么也不该是这些小娃娃的玩具吧…… 这不通人情不懂变通的武夫! 傅中齐郁闷至极,正抑郁着,傅悦和楚胤就来了。 然后,傅悦一进来,看到傅中齐……跟前的一桌子看着就有些眼花缭乱的小玩具和吃食,顿时就站着不动了。 看了看那一桌子品种繁多,看着就让人眼花缭乱的小东西,再看看傅中齐抑郁古怪的表情和余伉严肃自若的给自己行礼的样子,傅悦:“……” 惊诧困惑之后,傅悦眨了眨眼,才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桌上堆的跟小山似的东西,迟疑着问:“父皇?你这是……要去摆摊?” 150: 瞧着傅悦那目瞪口呆见鬼似得的小表情,傅中齐本就颇为尴尬了,一听这话,顿时脸就黑了。 然后,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的道:“什么话?这些都是朕让人给你寻来的好东西,送你的!” 说着,还大手一挥,一副阔绰大方的架势。 傅悦瞧着那架势,觉得十分诙谐好笑。 脑海里忍不住升腾起一个画面,她家英明神武的父皇指着万里江山大手一挥,十分豪迈得意洋洋的道:“看,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送你了!” 然后,傅悦顿时一脸被雷劈的样子,嘴角一阵抽搐,小脸也是十分扭曲。 傅中齐见状,顿时绷起了脸,故作严肃道:“你这丫头什么表情?难道不喜欢父皇送你的东西?” 傅悦一点面子都不给:“不喜欢啊!” 傅中齐:“……” 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故作淡定:“为何不喜欢?父皇记得臻儿以前挺喜欢这些小东西的啊?” 傅悦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父皇,我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都一把年纪了,若是正常年纪嫁人,这些都该给我的孩子玩了!” 傅中齐:“……” 这就尴尬了! 凉凉淡淡的瞥了一眼余伉,傅中齐那叫一个嫌弃。 这个棒槌武夫,办事不利啊办事不利! 余伉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是一脸严肃镇定。 跟在陛下手下四十年,余大统领早已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不管陛下什么眼神杀,都能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傅悦瞧着这主仆俩这般逗趣,傅悦很想笑,不过现在可不是该笑的时候,只好勉勉强强的道:“不过既然父皇好意,臻儿自然是要领受的,这些吃的我就不客气了,至于小玩意儿,咳,嫂嫂不是要生了么,等父皇回去是定是已经生了的,这些父皇回去时捎上,算是姑姑给小侄儿的礼物吧!” 傅中齐面皮紧了紧,没好气道:“你这鬼机灵倒是会借花献佛!” 傅悦耸耸肩,凉凉道:“那不都还是父皇教女有方?” 耳濡目染的本事呢! 这些年,她家这位舅舅兼父皇可没少借花献佛的讨好母后! 傅中齐被梗的不说话了。 傅悦哼了一声。 楚胤在一旁看着父女俩吵闹斗嘴,觉得很是有趣,不过还是和事佬般的劝道:“好了臻儿,祁皇毕竟是长辈,咱们要懂得尊老爱幼,适可而止啊!” 不过,话是这样说了,脸上的幸灾乐祸却没少。 傅悦白了他一眼,傅中齐也对这个本就不甚满意的女婿更不待见了。 很快,午膳就都备好了。 傅中齐许久不曾和傅悦一起用膳,哦,以前一起用膳的时候,傅悦还是个瞎子,所以需要各种帮忙夹东西喂东西,这不,养成了这么个习惯,哪怕两年过去了,傅中齐也还是没忘,一坐下来就给傅悦张罗着夹菜添肉…… 看着跟前的碗里盘里都是各种刚添上的菜和肉,再看着傅中齐还撸起了袖子要给她喂东西的架势,傅悦终于忍不住提醒道:“父皇,我已经不是瞎子了!” 傅中齐端着傅悦的膳粥正舀着一听这话,继续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151: 瞧着傅中齐看看手里的粥,又看看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样儿,傅悦有些好笑,不过还是憋住了没笑出来,只神兽夺过傅中齐手里的膳粥,再伸手把跟前的一盘鱼端起来搁到傅中齐跟前,笑眯眯的道:“不过我想吃鱼,鱼刺好难挑的,父皇帮臻儿挑鱼刺好不好?” 傅中齐这才绷起了脸,故作严肃无奈的道:“既然臻儿喜欢,那朕勉为其难了!” 说完,便任劳任怨的挑鱼刺了。 许是这么些年做惯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傅中齐这鱼刺挑的十分熟稔,且十分细心认真,楚胤瞧着,脑海中冒出四个字。 熟能生巧! 再看看傅悦一副理所当然和旁边的余伉和安姑姑清沅都见怪不怪的样子,楚胤眼观鼻鼻观心,便当做没看到了。 然后,很自觉的把摆在比较靠近他的一盘蟹移到跟前,给傅悦弄肉吃。 哦,也是驾轻就熟,一看就是经常干。 正在挑鱼刺的傅中齐余光瞥见楚胤那厮甚为自觉的给出自家小祖宗剥螃蟹,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 勉强还算懂事。 正在吃粥的傅悦瞧着一左一右坐在旁边给她挑刺剥蟹的两位大爷,顿时有些无语了。 这一盘鱼一盘蟹,她能不吃吗? 事实证明,当然是不能的…… 最后,一顿午膳就在傅悦撑得快起不来的情况下告终。 然而即便如此,她家英明神武的父皇还一脸忧愁的叹了一声:“怎么吃得这样少就饱了?难怪瘦了那么多!” 傅悦:“……” 虽然……咳咳,虽然吃的是比以前在祁国的时候少了些,可她刚刚吃了一盘鱼,一盘螃蟹,两碗膳粥,若干他老人家先前夹到她跟前的菜肴…… 已经不少了啊…… 谁家姑娘吃那么多?也就她很能吃了,还嫌少? 楚胤在一旁也是一脸无奈的附和:“是少了些,估计是早膳吃的有些多了尚未消化,眼下吃不下那么多!” 傅悦:“……” 她无言以对。 傅悦长了记性,她以后绝对不能同这两个把她当猪喂的人一同用膳。 用完了午膳,傅悦实在撑的紧,不由分说的拉着楚胤一起去园子里散步消食了。 瞧着这小两口拉着手消失在了眼前,傅中齐脸上本来还再得笑意逐渐散去。 然后,他淡淡的问守在一边的余伉:“余伉,你可曾看出公主有何不一样了?” 余伉如实回答:“公主看得见了!” 傅中齐:“……” 这个棒槌! 脸黑了几分,傅中齐忍着暴打余伉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道:“朕问的不是这个!” 余伉面色绷紧了几分,似乎冥思苦想了一下,之后回答:“公主整个人和以前都不一样了,可仿佛并无任何不同!” 这不是废话么? 不过,也不真的是废话! 傅中齐凝神静默许久,才若有所思的笑道:“这丫头啊,当朕好糊弄呢!” 所以,明明满腹的心事,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他面前维持着原有的性格和习惯。 可装的再像,终究他也看得出来,这丫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她了。 恢复记忆,可谓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余伉憋了好一会儿,才忽然低声道:“陛下,公主殿下只是不希望陛下担心她罢了!” 傅中齐闻言,诧异的瞥了一眼余伉。似笑非笑:“你倒是突然通透起来了!” 余伉眼观鼻鼻观心,不作言语。 傅中齐哼了一声,也没再逗弄他。 对于傅悦的心思,傅中齐自己也看得明白,只是,还是有些心疼,长长一叹道:“朕如何能不担心她?” 152: 傍晚的时候,燕不归就来了。 先是过来看了傅悦,之后,才去见了傅中齐。 他到的时候,傅中齐正站在廊下看着天边的血色残云,目光深远悠长。 因为刚才就知道燕不归来了在傅悦那边,所以,傅中齐便知道了燕不归很快过来,吩咐下面的人直接放进来,故而燕不归便也直接进来了,循着路自己找到了傅中齐跟前。 只是,傅中齐似乎在想事情,所以并未察觉燕不归慢慢走近,还是身后的余伉出声提醒了:“陛下,燕公子来了!” 傅中齐稍稍回神,而后看向从左边廊下走来的燕不归。 目光很平静,平静之下,却掩藏着交杂百味。 燕不归只抬头看了一眼傅中齐,便垂下眼眸走来,揖着手,抿了抿唇道:“见过祁皇陛下!” 傅中齐剑眉轻蹙,好一会儿,才十分有耐心的缓声纠正:“其实,你该唤朕一声舅舅!” 燕不归怔愣少顷,若有所思着改口道:“见过……舅舅!” 傅中齐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燕不归这才缓缓站直,然后,微微垂眸面色平静的站着。 燕不归并没有戴面具,所以,他一站直抬头,傅中齐就注意到了他的脸,第一眼看到那道疤,他先是蹙紧了眉头,之后才注意看燕不归的面相,瞅了片刻,才道:“你这模样倒是生的和你母亲并不像,看来是像你父亲?” 燕不归点了点头:“是,他们都说我生得很像父王!” 他记得,若是只论长相,大哥和四哥都有几分像父王,因为当时娘亲是毁了容治好的,样貌曾有大改,所以他们几个和她都没有半点分相似,要说有,也就眉目间有些影子,只有他与父王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后来臻儿出生,臻儿和父王娘亲都不像,要说像,也就和娘亲眉目间像了一点,可奇怪的是,大哥和四哥竟然也有几分像臻儿,当时想不明白,不过也没有太过纠结,也是知道了娘亲的过往和身世,才明白了这些。 傅中齐又点了点头,目光深深的看着燕不归,语重心长的道:“你父王……是个铮铮铁骨的人物,一生磊落无愧天地,这一点,舅舅也希望你能随了他!” 闻言,燕不归豁然抬头,脸色有几分苍白,神色愕然的看着傅中齐:“舅舅……” 傅中齐淡淡的道:“臻儿去年出事,你所扮演的角色,青霖已然全数告知于我!” 闻言,燕不归脸色更白了几分,然后,一言不发的就朝着傅中齐跪了下来。 傅中齐见状,不由挑眉:“你做什么?” 燕不归很是羞愧难抑。却又理所当然的道:“自幼父王就说过有错当罚,我既然做错了事情,父王和娘亲都不在了,眼下舅舅是长辈,自可代父母管教,聂禹槊任由舅舅责罚!” 傅中齐听言,静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舅舅并非怪你,毕竟在此事之中,他算不得太大的过错,所作所为也是情有可原,舅舅今日提及不是要怪你,只希望你能明白,以后不管做什么,都莫要忘记,别污了你父王的英名!” 153:是非对错,轻歌踪迹 对聂夙这个姐夫,傅中齐自然是从心底赏识敬佩的,虽然未曾见过,可他年少时便听过秦国庆王的威名,作为一个皇帝,他自然是赏识人才的,尤其是聂夙这样一个军事奇才,一个从无败绩的沙场名将,他更是青眼有加,只可惜这样一个骁勇善战赤胆忠心的惊世名将,是秦国的。 当年得知他的姐姐所嫁之人就是聂夙的时候,他是觉得聂夙无论是身份低微还是品性才华皆足以匹配姐姐,想来姐姐没有嫁错人,事实上也是如此,只可惜滔天大祸避无可避,可不管如何,傅中齐对这个姐夫,始终都是心怀敬佩另眼相看的,聂夙此人可谓光明磊落,作为他仅存于世唯一的儿子,傅中也希望燕不归能承袭其父风骨,起码不管做什么,都该懂得是非对错,心怀原则。 先前傅悦出事和燕不归的关系他并不知道,甚至因为傅青霖的有意隐瞒,他都不知道燕不归的存在,直到前两个月傅青霖告诉了他,他才晓得其中缘由,也知道了姐姐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幸存于世,虽然责怪燕不归糊涂,可更多的是庆幸,所以这次他来了秦国,主要是来看看傅悦,但是也是为了来看看这个外甥。 傅中齐知道,傅悦的事情,燕不归算不得大错,并没有多怪他,然而,这件事终究燕不归是有错的,所以,他也是要说几句的。 燕不归笃声保证道:“舅舅的意思我明白,也请舅舅放心,以后,我会倾尽所有的保护好臻儿,不会伤害她,也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伤害!” 闻言,傅中齐眉头拧得愈发紧了,沉沉一叹道:“孩子,你还是不明白舅舅的意思!” 燕不归抬眸怔怔的看着傅中齐:“舅舅……” 傅中齐没有解释,只淡淡的道:“你先起来吧!” 燕不归想了想,这才站起来。 傅中齐扬眉问:“看来你一直以来都认为你的错便是伤害到了臻儿,可对?” 燕不归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想了想,未曾吭声。 算是默认。 傅中齐淡淡地问:“臻儿你是的妹妹,你心疼她故而自恨自责情有可原,但是朕且问你,若此人不是你的妹妹,你便无错了么?” 燕不归愣神恍惚片刻后,忽而自嘲一笑,淡淡低语:“舅舅的这个意思我也明白,只是舅舅应该知道,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错是非于我而言,早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知道傅中齐的意思,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不管是臻儿也好,抑或是别人,他都不该伤害无辜,他是聂家的男儿,自小学的就是光明磊落,不管做什么,只求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他的父王便是这样的人,从小也是这样教他的,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庭训教导也都如此,这个错不管大小,错了便是错了,可他早就不在乎了,活着本就是为了沉冤复仇,既然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和血腥的路,对错是非算得了什么? 这么多年,他早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残酷悲痛的血海深仇之下,也由不得他妇人之仁! 傅中齐好一会儿,都无言以对。 他其实都明白,而他也算是这样的人,之所以劝导燕不归,不过是因为作为舅舅,他不希望姐姐的孩子被仇恨扭曲了本性,就像傅悦,他一直不希望她晓得这些往事一样,终究是两个无辜的孩子。 对他来说,姐姐的孩子与他的孩子并无区别,若说区别,可能姐姐的孩子还要重要些,他自然是望着这两个孩子都能好好的,不枉费历经万难的活下来。 沉默许久之后,傅中齐面容沧桑了几分,幽幽叹道:“罢了,朕自己都劝不了,也不劝你了,只是你以后行事定要小心,报仇也好,沉冤也罢,都莫要忘了活着最重要,想来你父王娘亲在天有灵,也是希望你和你妹妹好好活着!” 燕不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就算是为了臻儿,也……”说着,他话音一顿,面色蒙上了几分晦暗落寞,片刻后,才接着道:“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如此甚好!” 说着,傅中齐注意到了燕不归神色有些晦涩,还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挑了挑眉问:“你似乎有话想问朕?” 燕不归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问,现下傅中齐既然问了他,他便还是问出了口:“舅舅,你可知道轻歌的下落?” 傅中齐愣了一下。 燕不归见他拧着眉不语还以为他想不起是谁,便急忙道:“就是叶霜芾,您当年……” 话没说完,傅中齐便打断了他的话:“朕知道她!” 燕不归闻言,当即追问:“那您可知道她的下落?” 楚胤说过,轻歌是傅中齐亲自安插在秦国的探子,也就是说,傅中齐才是轻歌真正的主子,或许傅青霖不知道的,傅中齐会知道。 154:不知下落,却能寻回 已经一年多了,轻歌没有任何消息,他派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去找,自己也一直在找,可始终杳无音信,仿佛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一样,这让他始终心怀不安和忧惧。 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算会武功懂盘算,可终究是一个女人,在这艰险的世道之中,一个女人只身在外如何生存?如何保全自己? 他倒是可以为了找她不顾一切,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没有半点头绪,他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傅中齐没回答,只问:“你找她作甚?” 燕不归顿时不晓得如何解释:“我……她……” 见燕不归绷紧的脸上多了几分扭捏和不自在,满是隐忍的眼中还隐隐夹杂着着一抹疼痛和眷恋,顿时福至心灵,挑眉问:“你心悦她?” 燕不归抿了抿唇,而后点了点头:“……是!” 傅中齐点了点头,忽却没有言语,只垂眸沉吟若有所思。 燕不归见他不语,心里很是着急,面色忐忑的再度追问:“舅舅,你……你到底知不知道她的下落?” 傅中齐若有所思片刻,面色晦暗的摇了摇头:“朕不知!” 燕不归闻言,本来还有些失望,可瞧见傅中齐的神情有些古怪,心中陡然生疑:“舅舅,你……你在骗我!” 傅中齐无奈道:“朕骗你作甚?是真的不知!” 燕不归眯起了眼:“那舅舅为何神色如此怪异?” 傅中齐道:“朕虽然不知她的下落,可若是当真要寻,应该也是寻得到的!” 燕不归闻言眼前一亮,有些欣喜的问:“舅舅的意思是,您能找到她?” 傅中齐摇了摇头:“不,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个人,还是一个费尽心思躲起来不想被找到的人不容易,除非兴师动众去找,可天下七国,可不是可以来去自如的,朕只是可以让人想办法召她回来!” 祁国早年奉行分封制度,曾有数位封王镇守各地,四十多年前的那场祸乱,便是因为一直被下面的人互相蒙蔽勾结,对阜都以外的地方和几位王爷封地的情况一无所知,甚至许多消息滞后,这才被三王谋反打得措手不及,以至于差点亡国,自从当年经过那一场内乱之后,他就谨记教训,励精图治多年待朝局平稳后,就命人建立了一个谍报机构,名叫天眼楼,专门训练暗探安插各地和各国,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才将探子顺利安插在国内各地和各国,因此,才对外界的情况一目了然,眼下整个祁国,明里暗里都是控住在他手里的,近到朝中和各地的情况,远到各国的政局和动静,他都是很清楚的,只是这件事情,一直是个秘密,知道的人不多。 叶轻歌便是其中一个暗探。其实叶轻歌所为算是背叛了祁国,毕竟是不顾其责私下逃离,若是其他人,早就被他派人寻来除掉了,只是这姑娘到底是和聂家有关的人,所以他多了一份恻隐之心,便随着她去,从未理会过这件事。 原本当年救下叶轻歌,也只是举手之劳,一开始他带这个姑娘回去,其实没想过让她做这个探子,只是觉得既然是和聂家有渊源的,叶家也是因为聂家才遭此大难,这姑娘大难不死,便应该好好活着,他便命人带回去好好安顿,就当是帮他姐姐一家做些补偿,可这姑娘性子倔强,手下回禀说她不肯安顿下来,口口声声都说着要报仇,他便顺势让人看看她的资质,若是可以,就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大用,果不其然,她没几年就出师了,然后,被他派来了秦国潜伏,负责秦国的情报。 当初负责天眼楼的秦合告诉他叶轻歌私下逃离其位下落不明的时候,他只吩咐秦合随她去,不必寻回。 眼下若真要寻回她,只需吩咐秦合去办,终归秦合既然控制着整个天眼楼,自然也能有办法让叶轻歌自己回来! ------题外话------ 呼,忙了一个礼拜,总算得闲了! 155:父女垂钓,死要面子 听见傅中齐这话,燕不归顿时豁然开朗,再三恳请傅中齐帮忙寻找轻歌,傅中齐初见外甥,自然是有求必应,当即召来暗卫传消息去给秦合办这件事。 之后,甥舅俩才坐下来聊一些正事儿,燕不归在随云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眼瞅着天黑了,大家一起用了个晚膳,哦,还一起喝了许多酒。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皇帝派了人来请楚胤入宫一趟,楚胤自然是去了,而燕不归有事要忙,去不知去向,说是要去几日才能回来。 他们一走,只有傅悦自己一个人陪在傅中齐身边了。 然后…… 傅中齐今日兴致不错,眼瞅着天气极好,在楚胤和燕不归都走后,就拉着傅悦一同在清澜庄周边策马散心,结果好巧不巧的在清澜庄几里地外发现一个湖泊,是个天然湖,傅中齐心血来潮,命余伉去准备了垂钓的工具,然后拉着傅悦一起钓起鱼来。 然后,也不知道是人品问题还是运气使然,傅悦一连钓上来四五条鱼了,傅中齐一条都没钓上来…… 一开始,他老人家还神色悠哉的故做淡然,似乎钓不钓得并不在意,一切随缘的样子,可当看到自家小姑奶奶一条有一条的扯上来放进桶子里的时候,他就绷不住了。 得,已经是第五条了,他这边的桶子却是空空如也,鱼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丫头的运气也贼好了吧? 相比于傅中齐故作悠哉自得其实心里憋闷抑郁的样子,傅悦是真的一脸淡定不疾不徐的样子,不过面上如此,心里却很想笑。 她家父皇根本不会钓鱼! 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还故作熟稔老道的样子,可使鱼饵都没放好,能钓得到鱼才怪,这不,数次把鱼钩扯上来,鱼饵都没了,可别说鱼了,就是小虾米都没一个! 不过,既然父皇死要面子,她作为女儿不去戳穿,那也是尽孝道不是…… 嘿嘿嘿! 这么想着,她家鱼竿又有动静了,傅悦当即一扯,一条肥美的鲤鱼就明晃晃的挂在鱼钩上。 竟是一条比刚才的几条还要大的鲤鱼! 清沅忙上前帮她解下鱼来,一边笑眯眯的赞叹道:“呀,好肥的鲤鱼,公主真是厉害啊,这都第六条了!” 傅悦憋着笑嗔了一眼清沅,然后故作淡然严肃的道:“不就钓得几条鱼么?瞧你高兴的,没出息!” 清沅忙不迭的笑道:“是是是,奴婢没出息,那公主再接再厉,多钓一些,今夜就可以做个全鱼宴了!” 哎,陛下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公主了! 傅悦嗯哼一声不置可否,继续装鱼饵,装着装着,余光瞥见自家父皇有意无意的偷窥,顿时更想笑了吗,不过却憋着没笑,然后不动声色的转过来背对着傅中齐继续装鱼饵。 然后,傅中齐就更憋闷了,瞅着傅悦那边的半桶鱼,再看看自己旁边空荡荡的木桶,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对自家闺女眼热得紧…… 想着想着,傅中齐瞧见自己的鱼钩线上浮在水面上的浮木动了几下,急忙扯起鱼钩。 然而,依旧是空空如也,鱼饵倒是被吃了一半了…… 然后,耳边就传来了傅悦的一声扑哧,然后极力忍着却都忍不住的笑容,就连清沅那丫头都在捂嘴偷笑。 跟着傅悦,清沅一向胆子贼大! 傅中齐看着还剩半块鱼饵的鱼钩,听着傅悦和清沅的笑声,顿时有些火大,瞪了一眼傅悦,故作气恼道:“你这小没良心的,敢笑话父皇了?” 傅悦闻言,当即无奈又好笑的道:“哪有,明明是父皇自己好笑,不会钓鱼就不会,还死要面子故作高深,这不是活受罪嘛!” 156:如此霸道,不讲道理 傅中齐:“……” 他就是不会钓鱼怎么了?! 他堂堂祁国皇帝,要点面子怎么了? 心里郁闷悲愤着,可瞧见傅悦旁边那半桶鱼,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道:“知道父皇不会还不知道教一下父皇,净顾着笑话朕了是不是?没良心的小丫头!还不快过来!” 傅悦闷闷笑着,不过还是很听话的站起身走过来,弯腰拿过傅中齐的鱼钩,然后拿起夹子弄掉鱼钩上挂着的一段小蚯蚓,再从鱼饵罐里夹起一条新的,动作熟稔的将蚯蚓整条慢慢的穿进鱼钩里。傅中齐瞧见傅悦的动作,想起自己刚才随便把蚯蚓穿挂在鱼钩上就完事儿的愚蠢行为,顿时有些尴尬,然后,尴尬过后,还是颇有兴致的问:“你这丫头为何如此会钓鱼,小时候经常干这事儿?” 傅悦一边穿鱼饵一边道:“没有啊,臻儿今天也是第一次自己钓鱼呢!” 傅中齐挑眉:“哦?第一次就这么厉害了?” 傅悦笑眯眯的道:“对啊,虽然是第一次吧,可小时候阿胤哥哥经常带我去钓鱼,虽然都是他钓来弄给我吃,可我每次都看着他弄,看多了就会了啊!” 说着,把穿好鱼饵的鱼钩递给傅中齐:“喏,这样就好了,父皇记得要这样穿鱼饵,这样的话,鱼顺着鱼钩吃鱼饵,就把自己钩进去了啊!” 傅中齐接过瞅了一眼,顿时满意了,一脸和蔼的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好,父皇记住了,你去弄你的吧!” 说着,还不拘小节的摆摆手,一副目的达到了用过就丢的架势! 傅悦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吐槽:“过河拆桥说的就是父皇这样的!” 说完,自己也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坐下,她这边又有鱼上钩了。 傅悦忙将鱼扯上来。 这时,傅中齐把鱼钩重新抛下水后,想起什么,扭头看过来,轻佻眉眼:“臻儿刚才说你那夫君会做鱼?” 傅悦点了点头道:“阿胤哥哥会烤鱼,烤得特别好吃!” 傅中齐笑了:“这样啊,那敢情好,今夜就让他烤几条鱼给朕尝尝鲜!” 傅悦:“……” 眨了眨眼,嘴角一抽,她炯炯有神的瞅着傅中齐问:“您确定?” “怎么?有何不妥?” 傅悦俏皮的鼓了鼓腮,然后不大好意思的摸着鼻子道:“阿胤哥哥十几年没有烤鱼了,也不知道现在烤出来的能不能吃,吃了会不会中毒……” 傅中齐:“……那算了!” 他可不想一世英名毁在一条鱼上! 不过,真想尝尝自家女婿烤的鱼…… 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余光却瞥见自家小姑奶奶保证金的得逞一笑…… 傅中齐挑眉,顿时福至心灵:“你这丫头,不会是不想朕吃到你夫君烤的鱼,才说这话来诓朕的吧?” 傅悦一阵心虚,不过还是故作正经的反驳:“哪有啊?臻儿说的是实话!” 傅中齐一见她这故做正经实则心虚的表情,可不信她了,哼笑道:“朕可不信你,你刚刚还偷笑了,可别以为父皇没瞧见!” 傅悦顿时:“……” 好吧,一时忘形了! 傅悦也不否认了,当即一副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昂首反驳道:“没错,就是父皇说的这样,可那又怎样?阿胤哥哥是我的夫君,这一辈子,他只能给我烤鱼吃,旁人都不准吃,就算是父皇也一样!” 傅中齐愣了愣,而后无奈又好笑的道:“你这可就有些霸道了,还不讲道理!” 傅悦扬着下巴一脸得瑟的道:“我就是霸道了,我就是不讲道理了,怎么着?难道我霸道不讲道理,谁还敢说什么不成?” 傅中齐被傅悦这嘚瑟傲娇张扬狂妄的样子逗笑了。 然而,也不可否认,这小丫头,有足够霸道的资本,就算不讲道理又如何?谁敢让她讲道理不成! 他哑然笑道:“好好好,我们祁国的小公主,就是要霸道些,也不需要讲道理,自己欢喜最要紧!” “嗯嗯!”傅悦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而后似笑非笑的问:“所以父皇还要不要吃阿胤哥哥烤的鱼啊?” 傅中齐斜睨她一眼:“你都这么说了,父皇哪里还敢劳烦你家夫君?” 傅悦顿时眉开眼笑,很是乖巧的道:“嘿嘿嘿,父皇想吃鱼也可以啊,臻儿也会烤,这样吧,今晚臻儿亲自烤给您吃,好好孝敬一下父皇,好不好?” “你会?” 傅悦自信满满的道:“当然啦,虽然没亲自烤过吧,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走路,以前看着阿胤哥哥烤了那么多,耳濡目染的,肯定也是学会了的!” 傅中齐脸一黑,然后被气乐了:“鬼丫头,纸上谈兵的本事你也敢跟父皇大放厥词?” 傅悦瞪着眼不服气的反驳:“怎么能是大放厥词呢?我那么聪明,什么都是一看就会的,所以肯定可以烤得很好吃,父皇大可放心!” ------题外话------ 明天开始加更…… 157:一言难尽,所谓处置 话是这样说了,可到了真正大展身手的时候,就是另一回事了! 因为傅悦自告奋勇的话,没等到晚上,父女俩钓了一桶子鱼回了清澜庄,正好已经是下午临近傍晚,傅中齐命人把鱼拿去厨房弄干净,就在随云居搭了炉子开始让傅悦烤鱼,傅悦话都放了,自然是硬着头皮上了。 然后,傅悦烤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活脱脱一个厨艺大师的架势,可味道却一言难尽。 第一条的时候…… “这鱼怎么糊的如此厉害?闻着味儿就难以下咽……” 傅悦:“……” 第一次嘛,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第二条…… “臻儿,你莫不是以为盐不用银子买的?” 傅悦:“……” 没事,下一条放少些就好了,谁年轻的时候没烤过几条鱼渣…… “这条怎么没熟……” 傅悦:“……” “还有……” 傅悦怒:“我不烤了!” 说着,把手上刚开始放在炉子上烤的鱼丢给在一边弄炉碳的清沅。 然后,闷不吭声的扭过头去看着一边,一张脸扭成一团了,显然是十分憋闷气恼。 傅中齐手拿着一条烤得不成样子的鱼,瞧着傅悦气呼呼的样子,顿时气乐了:“你这小丫头还来脾气了?明明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自告奋勇的要给父皇烤鱼吃,结果烤了几条不是焦的就是咸的,要么就是不熟还淡了,父皇吃得嘴巴发苦都还没恼呢,你还先恼上了?讲不讲道理?” 傅悦顿时有些心虚。 傅中齐有些好笑,又道:“还有,你这急脾气的,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凡事都讲究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练就好了,总要有个过程,反正还有的是鱼,够你练手的了,父皇帮你尝味道品鉴你还不满足啊,要知道,父皇可没吃过如此难吃的东西!” 这是实话。 想他活了五十多年,还真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东西…… 作孽啊! 傅悦更心虚了,然后闷不吭声的拿过清沅手上的鱼继续烤。 傅中齐瞧这自家姑奶奶心虚又郁闷的样子,心情甚是愉悦。 傅悦长了记性,第四条的时候总算是勉强能吃了。 对于吃了半辈子山珍海味御膳珍馐的傅中齐来说,味道还是有些难以下咽,可是自家小祖宗亲自烤的,刚才挑刺就把她惹恼了,往下的能吃就尽量吃了吧,不然小祖宗又要闹脾气了…… 然后,在傅中齐吃了一肚子味道不大理想的烤鱼进肚子之后,楚胤终于回来了。 楚胤回来,傅悦立刻就嚷嚷着让他来烤,楚胤自然也有求必应,烤了几条色香味俱全的鱼出来给傅悦吃,只是…… 傅中齐已经吃不下了,只能一脸幽怨的瞅着正在认真烤鱼的初音和吃得麻麻香的傅悦,闻着满屋子飘着的鱼香味,心里一阵懊悔…… 这鬼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吃饱喝足之后,命人撤了一堆东西下去,傅悦才悠然自得的拉着楚胤一起拜别了傅中齐,往慕兰阁回去。 离了随云居,傅悦才问楚胤:“赵鼎找你作甚?” 楚胤道:“还不是前两日的那桩事儿?” 傅悦挑眉:“怎么说的?” 楚胤简略的跟傅悦说了一下。 今日进宫,皇帝便是找他去商量如何处置这次这桩事情的,确切地说,是询问他的态度。 沈贵妃虽然指使了庞妤婷挑拨楚胤和傅悦,可到底罪不至死,皇帝打算将她降位为嫔,幽禁在琼华殿反省无诏不得出,沈丞相帮助其妹散布谣言中伤楚王府,命其禁足在府中两个月,庞宗纬教女无方在前,不明是非在后,念其痛失亲女不予处置,算是不了了之了,但是,庞夫人因为在此事中的作用,却要被褫夺诰封! 还有一些在背后散布流言的官员,也都被斥责或是降职或是禁闭,其中大多数为依附沈家或是与庞家交好的人。 这些傅悦倒是不奇怪了。 皇帝现在需要安抚楚王府,也不能开罪祁国,只能按照事实处置,眼下这般处置看着重,实际上却于他无关痛痒,还会得到一个公允无私的好名声! 可楚王府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了,毕竟若是再重些,于这件事而言就是小题大做,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楚王府不依不饶了。 而且,傅悦也没指望这么一件小事儿能重伤沈家根基,主要是要的是一个态度罢了。 傅悦听完这些后,没有多说什么,只问别的:“皇帝没跟你提起庞妤婷安灵下葬的事儿?” “提了!” 确实是提了,不过是私下提的。 皇帝想是晓得他会拒绝,就没有当着其他人的面提,而是私下询问了他的意思,他自然是拒绝了的,而皇帝也就没有多言,却顺势提了一件事。 傅悦有些讶异:“皇帝想把庞淑妃放出来?”楚胤点点头。 傅悦倒是有些耐人寻味的笑了。 庞淑妃前年因为沈贵妃给她下毒一事被皇帝推出来背锅,之后褫夺妃位打入冷宫,眼下快两年了,她原本育有一儿一女,女儿是五公主,已经嫁人了,儿子十一皇子原本算是皇帝极为宠爱的一个幌子,却因为那件事被楚胤派人弄断了腿成了废人,近两年来庞淑妃一直被关在冷宫,眼下皇帝打算重用庞宗纬,把庞淑妃放出来,算是给庞家的一个好处,若没猜错,怕是等庞淑妃若真的放出来,皇帝还会给她一个健全的皇子抚养,以安庞家的心…… 当初庞淑妃是顶着谋害成为傅悦的罪名才被打入冷宫的,自然,想要放她出来,也需要询问楚王府的意见。 虽然是沈贵妃的错,可到底傅悦杀了人,且流言蜚语不断,若是皇帝不处置沈氏,就算楚胤知晓内情有办法,可怎么着都会让傅悦受人谴责,只有眼下这般才不让人疑心,皇帝如此风驰电挚的亲自处置了这件事,舍了沈贵妃,也让沈家与他离了心,虽是无奈妥协,也算是很给面子了,顺势提出这么一个要求,明里暗里似乎都很合理,当然,也让他更好的安抚庞家。 傅悦挑眉问:“那你怎么说的?” 楚胤面无表情的道:“随他便!” 傅悦闻言笑了:“我看你是不怀好意吧?” 庞淑妃若是出来,沈贵妃……哦不,沈嫔可就不好过了,自然,沈家和庞家变回彻底撕破脸,届时狗咬狗的,指不定多热闹呢! ------题外话------ 好吧,今天元旦出去浪了,然后就…… 9102年啊啊啊啊,祝大家越来越美腻…… 咳咳,我明天再加更…… 158:祁国使团,姐夫穆烬(一更) 楚胤不置可否,他虽然对这些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十分鄙夷,可并不介意让赵鼎的后宫更乱一些,让沈家和庞家斗得更凶,反正当时庞淑妃原本也是背锅的,该讨的都像=讨回来了,既然庞淑妃无辜,总不好一直冤枉着她,还是放出来的好,这也算是行善积德不是…… 咳咳…… 傅悦勾着楚胤的臂弯走了几步,看看他眉头紧拧深沉讳莫的神情,又看看路,然后忍不住停下,歪着头瞅着他问:“阿胤哥哥你瞧着似乎有心事,是今日出去发生什么事了么?” “没有!” 傅悦嘁了一声:“你少骗人了,我都瞧出来了!” 楚胤只好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些与列国的邦交政务,你一向不是不爱听这些事情的么?” 傅悦皱着眉看着楚胤,好一阵没说话。 楚胤见她如此,抬手揉了揉她的眉心问:“这样看着我作甚?想说什么就说,不要总是皱眉,瞧你,眉毛跟眼睛都拧到一块去了,可难看了!” 傅悦一听,顿时就不高兴了,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才难看呢!” 楚胤抿唇闷笑。 傅悦翻了个白眼,然后一脸无所谓的道:“好吧,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确实不爱听,阿胤哥哥不说就不说!” 说着,自顾的往前走去,没再勾着他的手臂。 楚胤淡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跟在她后面。 第二天,果然宫里传来消息,皇帝下了明诏,如昨日楚胤所言一般做出了处置,这件事似乎到此为止了。 因为皇帝的处置,加上各方人马的出手压制,这件事也慢慢淡下,过了两日,就鲜有人谈及了。 傅悦就这样在清澜庄待了三天,过了三天无人打扰的半田园生活! 傅悦本来还想多住些日子,甚至还想着就这样长久住着也好,可因为祁国使臣明日抵达暨城,自然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十五这天一早,楚胤就带着傅悦回了城内,当然,傅中齐也跟着去了。 回到王府时,因为早前就得到消息是傅中齐来了,虽然是微服隐名而来,可到底不能不重视,所以冯蕴书提前在门口等着了,见了礼后,本来冯蕴书想让傅中齐去瞧瞧准备的客苑,可傅中齐却先去见了燕无筹,还不让人一起跟着,他们只好随他去,然后,楚胤去书房处理事情了,傅悦和冯蕴书一同去看了前两日就开始给傅中齐准备的客苑。 楚王府很大,大大小小的院子就有几十个,冯蕴书给傅中齐安排了一个在墨澜轩最近的,名叫绥安居,是楚王府的几个主院其中一个,装潢摆设自然也是最好的,加上冯蕴书亲自带人打扫整置,自然挑不出任何不妥,只是冯蕴书和手下准备的人都不晓得傅中齐的喜好,怕是弄得不合傅中齐的意,毕竟傅中齐对吃住行都是有一定要求的,简陋也好华丽也好都不要紧,最主要是合心,这不,傅悦进去一看,撤掉了好些摆设,更换了好些东西,这才满意下来。 可冯蕴书瞧着,总觉得有些奇怪,因为这屋子被傅悦折腾的,瞧着像是一个武人将领住的,十分单调暗沉,摆了好些刀枪剑戟和一些有关行军打仗的书籍,可再细看,又发现屋子里有不少书画墨宝,透着几分文人雅士的内敛渊博…… 然而事实上,傅中齐回来一看,对傅悦亲自给折腾一遍后的住所十分满意。 第二天上午,祁国使臣抵京。 相比于其他各国,祁国来的人倒是少了些,傅青霖要监国,且穆乐善即将临盆,他是来不了了,祁国皇室人丁单薄,宗室旁支在当年那场内乱时就被杀得差不多了,所以除了傅青丞便也没有其他人合适了,除了傅青丞,还有英王世子穆烬,也是华珍公主傅惜的驸马,傅悦的二姐夫,当然,眼下也是傅青霖的大舅哥,此外,便是几个随行官员了。 这次,傅悦自然是跟着一起去迎接的,虽然礼制上不大合适,可却也无人敢置喙。 然而,一众迎接使团的男人群中,傅悦就这样穿着一身杏色衣裙站在楚胤旁边,显得十分扎眼,有些格格不入。 祁国使团很快到了,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傅青丞一下马,理都不理上前寒暄的荣王和几个官员,摇着一把扇子直接就到傅悦面前,嬉皮笑脸的凑到傅悦跟前道:“许久不见,小珍珠有没有想二哥?” 傅悦弯了弯眉眼,笑得如同春风拂过一般和煦婉约:“想啊,不过二哥肯定是没有想我的,不然怎么看着胖了一圈?” 傅青丞当即劈头盖脸的反驳:“胡说八道,二哥明明是想你想的茶不思饭不想,你瞧瞧,整个人都憔悴清瘦了,一点都没胖!” 说着,还抬着下巴仰着头给傅悦看他的脸型和皮包骨一般的下巴,还煞有其事的指了指自己有些憔悴的脸色。 确实是憔悴了,也消瘦了。 可这明明是他长途跋涉累到的! 傅悦翻了个白眼。 然后,也不理他了。 因为傅青丞后面又走来了一个男人。 一个看着已过而立的俊雅男子,穿着装束瞧着像是个儒雅的文人,面上却有着武将的肃穆和锐气,身形也是魁梧挺拔,整个人透着一股刚硬凛冽。 傅悦歪着头看着他,想着他是谁,他便已经忽然淡淡笑开,朝着傅悦拱手见礼,声音有些凉淡,却不觉疏远:“穆烬参见四公主!” 傅悦眼睛一亮:“你是二姐夫?” 穆烬点了点头:“正是!” 傅悦忙敛衽为礼,叫道:“二姐夫好!” 原本傅悦是公主,穆烬受不得她的礼,可既是姨妹给姐夫见的礼,穆烬便也没有拒绝,不过还是再次拱手,和傅悦行了个平礼。 而后,傅悦又介绍着楚胤和穆烬互相打招呼,俩人现在是连襟关系,又都是领兵打仗的武将,颇有几分惺惺相惜一见如故,这不,话没多说,却半点不见生疏。 这厢亲人见面寒暄好不乐乎,可那边的荣王和倚重礼部官员却尴尬得很,直到楚胤和穆烬说了话,顺势着说到了正事,这才化解了尴尬,之后没在城门口待太久,众人一同进了城。 只是,傅青丞没有住进安排好的使臣行宫,拉着穆烬一起跟着住到了楚王府,留着几个官员在行宫那里充数,这虽然不合礼制,可却合人情,楚胤默许,荣王没说什么,礼部的官员也就随他们去了,宫里皇帝听说了,也只说淮王和楚王妃兄妹情深,眼下难得来一趟,多陪陪妹妹也是应该的…… 傅青丞和穆烬一进楚王府,先去给傅中齐请安,原本傅中齐一开始没打算来的,他们出发的时候,傅中齐还在阜都,他们差不多到两国边境的时候,傅中齐才收到傅悦恢复记忆的消息后出发,他们是带着使团队慢悠悠的来,傅中齐却是快马来的,加上傅中齐没打算节外生枝,都没有去见他们直接来了,这才在他们之前到了,而傅青丞,越是差不多到的时候,才晓得自家老爹人已经在暨城了。 ------题外话------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就算是一更吧,二更明天给补上,咳咳 159:父子冤家,坐山观虎(补更) 说起来,傅青丞就觉得十分郁闷,他往常无论做什么去哪里,都风风火火来去无踪的,这次随着使团一起来,明明骑着马,却慢吞吞的像是蜗牛爬一样,别提多憋闷,他家老爹倒好,明明他过边境的时候还在阜都,结果他们还没到暨城,他老人家就已经在这里住了几日了! 早知道不守这个规矩了! 瞧见自个儿小儿子臭着一张脸闷不吭声的,傅中齐哼笑一声,睨视着他凉凉开口问:“小二,你似乎看到为父并不欢喜?” 听到这个他老爹独给他起的“爱称”,傅青丞眉心一阵狂跳,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弑父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明明他是有名字的人,可从小到大,他家这位父皇就爱叫他小二,就因为排行第二,早知如此,他应该和姐姐们一起排的…… 面皮绷紧了积分,眼神阴郁了几分,傅青丞忍了又忍,面无表情的道:“儿臣不敢,父皇想多了!” 傅中齐摆着老脸训道:“还说没有?你那脸臭的跟外边的臭水沟有的一比,朕欠你银子了还是欠你女人?咱父子俩一个月没见,你一见到你老子不高高兴兴的也就罢了,还摆着这副见鬼似的模样,不孝子!” 傅青丞:“……” 又来了! 傅中齐蹙了蹙眉,而后眉头一挑,“怎么不说话?还有,你这是什么表情?脸拉得老长,说了你还不服气了?” 每次都是这样! 他一贯吊儿郎当惯了,在谁面前都嘻嘻哈哈,大家也都吃他这一套,偏生他家这位老爹每次看到他都一顿训,仿佛他做啥都有错,弄得他根本笑不出来,只能默默挨训,不能顶嘴,不然被修理,不能沉默,不然他老人家就一顶左耳进右耳出不把他的话听进去的帽子扣下来,又是劈头盖脸一顿训,顶嘴不行,打也打不过,虽然他母后会护着他,可也有护不到的时候,他就郁闷了,他家父皇平时对下人臣子都不苟言笑威风凛凛,对兄弟姐妹大多和颜悦色,都没见这样的,怎么就跟他这个小儿子过不去呢…… 唉,总觉得自己不是亲生的…… 这么想着,傅青丞心里升起一股子憋闷无奈,本来是不想搭理的,可若是不搭理,估计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了,便还是绷着脸道:“儿臣不敢,父皇的教导,儿臣心悦诚服!” 傅中齐挑了挑眉,还想继续叨叨,傅悦却看不下去了,扶了扶额,然后一脸无语的道:“父皇,差不多得了啊,二哥哥这才刚到,都还没喘口气呢,您就劈头盖脸一顿训,好歹省省让二哥缓缓,反正二哥在这里呆好些日子,你最近也没什么事儿,改日再继续不行么?” 傅青丞一开始听见傅悦帮他说话护着他,那叫一个感动啊,可紧接着…… 这不靠谱的小丫头! 傅青丞凉飕飕的瞅着她,傅悦眼观鼻鼻观心,当做没瞧见,心里却忍不住乐了。 傅中齐闻言,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道:“臻儿说的极是,今日就不扯这些了!”说着,他朝着傅青丞意味深长的和蔼笑道:“小二,你且去好生歇歇,咱父子俩来日方长!” 这下子,可有机会好好修理这个混账小子了! 平时在国中,也就逮着机会多说几句,想修理他可不大容易,毕竟他家阿宓对这个臭小子护得紧!每次修理他的时候,阿宓就闻讯赶来,护着这小子跟他不依不饶,然后都是无疾而终,不然就是修理过后这小子告状,然后他就会被冷落,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 傅青丞眉心一阵狂跳,为自己接下来在秦国的日子感到担忧和默哀…… 他能现在回国避难么? 见了傅中齐后,傅青丞和穆烬便去安排好的客苑休息去了。 他们走后,楚胤也去忙了,傅悦则是留下来陪着傅中齐说话解闷。 哦,说话解闷的同时,自然也免不了下盘棋什么的。 傅中齐是个文韬武略的帝王,对什么都深有钻研,棋艺亦是如此,于他而言江山是一盘棋,而他掌控全局运筹帷幄自是不在话下,自然,小小的棋盘也是玩的如鱼得水。 他很喜欢自己一个人下棋,除了下棋时利于思考,更多的是鲜有人是他的对手,只能自己跟自己下,早年英老王爷倒是可以和他难分胜负的博弈一场,英老王爷死后,便无人再是他的对手,然而,这次来秦国却是棋逢对手了。 前两日在清澜庄,她也就无意说了一句楚胤棋艺不错,得,他老人家就硬要楚胤陪他下,楚胤作为女婿,自然是莫敢不从,虽然都是楚胤输,可傅悦这个旁观者看得出来楚胤放水,傅中齐自然也看出来了,每每不满于此,楚胤那厮就理直气壮的以尊老两个字应付,气得傅中齐吹胡子瞪眼,拉着楚胤开打,这几日在清澜庄,这两位打了好几次。 想起来,傅悦都觉得自家父皇越活越幼稚! 然后,昨日回来后傅中齐又叫楚胤跟他再博弈一局,楚胤有事要忙没工夫理会他,见傅悦看好戏,直接来了一句:臻儿的棋艺犹在我之上! 然后,傅悦就悲催的被傅中齐盯上了。 昨日下午就被拉着下了一局,然后,傅中齐就输了。 楚胤会让着岳父,傅悦可不会让着这个糟老头子,毕竟她晓得,只有赢了才能脱身,输了或是平局就得从头再来,她家父皇不讲道理的时候,可是不依不饶的,所以傅悦一点没客气,花了一个时辰下赢了一局就跑了。 傅中齐似乎昨晚研究了许久的棋谱,今儿便又开始拉着傅悦继续下了。 傅悦下着下着,顺势说起了一件这几日一直没记得说的事。 听到傅悦提议的事,傅中齐挑了挑眉:“臻儿想让父皇同意和蜀国皇帝和冯家一派的结盟?” 傅悦点了点头:“对啊,如今司徒奕主张和秦国结盟,怕是已经在洽谈了,一旦司徒奕和秦国平谈成盟约,司徒奕就多了一份实力,按照赵鼎的一贯作风,他必定会帮助司徒奕在国中夺权,一旦夺权成功,司徒奕成为蜀国之主,对秦国赵氏定是一大助益,更甚者两方联合,加上现在秦国和东越联姻,他们三方联合看,必定会对祁国造成威胁,所以,臻儿想让父皇答应和蜀国结盟,支持皇帝和冯氏,不需要帮他们做什么,只需要掣肘秦国,让蜀国内部继续斗就好了!” 傅中齐听完,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的瞅着傅悦挑眉问:“这倒不是什么难事,也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若是父皇没猜错,臻儿的打算不止于此吧?”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老时间 160:一锅端了,岑明何归 傅悦眉梢轻挑,而后一脸无辜:“臻儿可不懂父皇的意思,我就这么一个打算,方才不是已经和父皇说了么?” 傅中齐冷哼:“你可拉倒吧,你以为父皇不知道你?你这鬼精灵的丫头,心里定是憋着坏了!” 傅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微微趴着身子,歪着头瞅着傅中齐有些俏皮的反问:“那父皇以为,臻儿还有什么打算?” 傅中齐无奈又好笑的指了指傅悦,十分愉悦欣然的笑道:“你这丫头的脾性也是随了傅家的人,一不做二不休,什么东西一旦盯上了,要么不要,要么全都要,没有浅尝辄止的道理,臻儿既然打算搅了蜀国和秦国联盟的事情,若是父皇没猜错,臻儿莫不是打算把这次秦国与诸国的联盟都……一锅端了?” 傅悦怔愣片刻,而后忽而莞尔一笑,下了一子,才问:“那……父皇觉得可行么?” 傅中齐嗤笑一声,捻起一个棋子放在棋盘上,淡淡的道:“可行否……你自己不是心里有数了?” 傅悦意味深长的笑着道:“需要花点心思,可倒不是难事,眼下虽然瞧着诸国都争相和秦国结盟,可秦国如今不过是一个外强中干的壳子罢了,色厉内荏不足为惧,去年和北梁的战事,若非我们祁国和楚王府出手相助,怕是现在北梁骑兵都打到暨城门口了,哪里轮得到他们沾沾自喜自恃功高?北梁若非国丧,也不至于会兵败退降割地赔款,还沦落到乞求联姻的地步,这对于一向狂傲的北梁人来说乃是国之大辱,如今的盟约,不过是迫于国丧兵败和眼下幼主登基群狼环伺政权不稳的情况下无可奈何的妥协罢了,根本不情不愿,至于其他的诸国,也都不过是利益勾连,可正因为是利益勾连,僧多粥少必有争端,国与国之间的结盟,为的是找同仇敌忾的盟友,而不是寻求天下平衡,其实根本用不着我们出手,这次秦国和诸国的联盟,我们只需要推波助澜,接下来必有好戏看!” 傅中齐闻言,安静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赞许道:“分析的挺透彻,臻儿果然是聪明通透!” 傅悦翻了个白眼:“一目了然的事情,这可和聪明通透没关系!” 傅中齐笑了笑,问:“那臻儿有何计划?可要父皇派人帮忙?” 傅悦摆摆手:“不用不用,父皇难得来一次,该怎么乐呵怎么乐呵,就别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这些不过是小事儿,我和阿胤哥哥已经在准备了!” 闻言,傅中齐点了点头,也没再提这事儿了。 但是,提起派人帮忙这事儿,傅悦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当即停下捻棋子的动作,看着傅中齐道:“父皇,有一件事我想问您!” 傅中齐见她神色如此认真,也慎重起来,点了点头道:“想问什么直言便是!” 傅悦定定的看着傅中齐问:“岑明眼下在何处?” 当年奉燕无暇的命令送她去了祁国后,没多久岑明就不知所踪了,她不知道傅中齐到底知不知道岑明的踪迹,反正她是再没有见过听过岑明的消息。 岑明是庆王府侍卫统领,也掌管着庆王府所有暗卫,是她父王最信任的心腹,对庆王府和父王忠心耿耿,当年就是因为父王出征不放心她们,把岑明留下,倘若……倘若岑明跟去了,或许父王就不至于丢了性命…… 傅中齐面色微变,而后深深的看着傅悦问:“你找他做甚?” 傅悦垂眸凝神片刻,才低声道:“臻儿就是想知道他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傅中齐拧紧了眉头,神色莫测的静默少顷,淡淡的道:“朕并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父皇不知道?” “嗯,当年他把你送来祁国后,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朕当时得知你母亲的消息就来了一趟秦国,原本就是收到你毒发的消息才赶回去的,回去时他已经不知所踪,只知道他在送你到祁国的第五天就失踪了,这些年朕也派人找过,可你知道,岑明武功高绝,且暗卫出身善于隐匿伪装,根本没有任何他的消息,朕猜想,他怕是已经不在了!” 傅悦脸色顿时惨白。 不在了…… 傅中齐道:“岑明既然对庆王府与你父王忠心,当时遭此大祸,你父王也惨死沙场尸骨无存,他怕是为你父王寻仇去了,当年庆王府出事后,曾有很长一段时日,秦皇在宫中遭受刺杀,据说都是庆王府余党所为,那些人皆无一幸存,岑明恐怕也在其中!” 当年庆王府出事后,确实有源源不断的人轮番刺杀赵鼎,这些人都是庆王府幸存的隐卫或是一些崇敬庆王府的人,可赵鼎早有防备,这些人有去无回,不是被杀就是被捕,可被抓了也和死了没区别,岑明忠心耿耿,怎么会不豁出一切的报仇,想来也在其中了。 傅悦白着一张脸微低着头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过,也不曾开口说话,眼中闪烁着丝丝泪光。 傅中齐见她如此,叹了一声道:“好了臻儿,不管他如今是死是活,终归多思无益,他若是死了便罢了,也算全了他一片赤诚忠心,若是还活着,他知道你的存在,早晚也会来寻你的,一切随缘便是!” 傅悦牵强笑着点头道:“父皇说的是,多思无益,若是死了无可奈何,若是活着……不来找也没关系,活着才是最好的,来不来寻我,也没什么打紧的了!” 岑明并不是庆王府的家奴出身,只是受了父王的大恩,才留在父王身边效忠追随,庆王府灭门,上下皆无幸免,就连隐藏的暗卫也大多数被屠杀殆尽,岑明能活着,是幸事,他受了父王大恩,也早就还清了,聂家的仇,跟他也没有关系了。 傅中齐却摇了摇头笑道:“傻丫头啊,你是这么想了,可士为知己者死,对于岑明这样的人来说,生死算不得什么,他既然选择了追随效忠你父王,便没有顾自己活着的道理,忠义二字便是如此,否则,当年庆王府都不复存在了,他何必不顾一切将你安然送去祁国?” 161: 傅悦闻言,凝神沉吟片刻,遂有些惭愧受教的道:“父皇所言极是,倒是臻儿想法片面了!” 傅中齐含笑摇了摇头道:“非是臻儿想法片面,你也不过是心存善念望着岑明好好活着不参与这些事罢了!” 傅悦倒是没否认。 傅中齐有些烦躁的摆摆手道:“行了,现在想这些无益,你也别琢磨了,好好下棋!” 傅悦眼珠子一转,瞄了一眼棋盘,狡黠笑道:“要是臻儿好好下棋了,父皇你可能又要输了啊!” 傅中齐面皮绷紧,然后故作不以为然的冷哼道:“大言不惭,朕昨日是轻敌,才着了你这小丫头的道输了一局,今日你想赢可没那么容易!” 傅悦翻了个白眼。 不过,却也知道傅中齐所言非虚,昨日能赢,与傅中齐的轻敌脱不了干系,遂而当即屏息凝神,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精力专注下棋。 然后,这一局棋下得太过专注,父女俩直接略过午膳没吃,就这么剑拔弩张般激烈拼杀着,直到午后楚胤得知傅悦没用午膳过来瞧一眼,父女俩才停下,然后,傅悦用午膳,傅中齐没心思,拉着楚胤顶上傅悦,本来下了一个多时辰,棋盘都快下满了,所以,楚胤才坐下没多久,就打成了平局。 然后,傅中齐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眼瞅着时辰还早,心血来潮的让傅悦带他出去走走,看看这暨城风光。 正好最近因为皇帝大寿,除了各国使臣之外,不少秦国人从四面八方涌入暨城,暨城很是热闹,也因为大寿将至,整个暨城被装点得十分喜庆,傅中齐虽然是第二次来,看上次根本没心情看暨城样貌,虽然也没什么好看的,可既然都来了,顺道瞅瞅也好,傅悦自然乐得出去走走,毕竟不出去就会下棋,她可不想再动脑筋了。 楚胤哪里肯傅悦就这么出府去,本要随同一起,可傅中齐就想和闺女好好享受天伦之乐,自然不乐意,僵持之下,这翁婿俩避着傅悦不晓得叽叽咕咕的说了什么,反正知道傅悦耳力好,他们硬是没让傅悦听见,之后,楚胤不去了,傅悦自己陪着傅中齐出去。 但是,暗中却还是跟着一堆保护的人。 傅悦隐隐知道,怕是这暨城之中,有什么对她不利的存在。 还有五天就是赵鼎六十大寿,今日一早,赵鼎下诏举国同庆,不仅免了半年赋税,竟还大赦天下,宫里那位庞淑妃自然也被顺势放出来恢复妃位,而这次的庆典也十分盛大,作为都城,暨城自然是空前盛况吗,如今距离寿宴都还有五日,竟已经布置得跟过年一样,接下来几日,怕是更甚。 坐在马车上,傅中齐就用折扇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街边的彩灯,就不以为然的放下帘子,鄙夷之色难掩。 傅悦挑了挑眉,兴致勃勃的笑问:“舅舅似乎有想法?” 因为傅中齐是微服隐名,出门在外,自然不能叫父皇,傅悦便叫舅舅。 傅中齐有些好笑得问:“臻儿倒是说说,舅舅能有什么想法?” 傅悦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大喜功,耽于享乐,何以长久?” 闻言,傅中齐笑了,抬手戳了戳傅悦的脑袋,宠溺的笑道:“你这小丫头,就属你最会窥探舅舅的心思!” 傅悦努了努嘴,翻了个白眼。 一目了然的好么? 傅中齐虽是个皇帝,却不喜欢铺张浪费,登基在位四十多年,除了每年一次的狩猎大典之外,其余庆典很少举办,就是过年过节,也都不喜欢铺张庆贺,饮宴游乐什么的,祁国皇室很少有的,他每逢生辰,也只是办个小宴一家人在一起吃喝庆贺,有时候甚至都不过寿,当寻常日子就这么过了,哪怕前几年五十大寿,满朝上下都提议大肆庆贺一次,傅中齐都推拒了,只丢下一句‘国有子民食不饱衣不暖,小小寿辰尔,有善庆之?’就拂袖而去! 许是如同书上所言,吃过苦遭过罪的皇帝最是懂得勤政爱民,傅中齐确实是一个好皇帝,有韬略有手段,他虽非仁君却不嗜杀,是个刚柔并济的皇帝,最主要的是,他确实善待子民,爱民如子四个字虽是虚言,可他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百姓们的安居乐业着想。 当年他登基的时候,扛下的是一片满目疮痍风雨飘摇的江山,他的皇位也是岌岌可危,只是经过他励精图治四十多年,祁国现在说得上是民富兵强政治清明,哪怕尚有些蛀虫黑暗,这样下去也迟早会被料理的,因此,祁国的子民对这个皇帝是真的爱戴赞颂,对皇室推崇不已。 而傅青霖这个储君,也是自小就被他丢到民间和军中历练了好几年,自然也是承父所志,祁国上下对这个太子也是推崇备至,所以,哪怕傅氏皇族息脉单薄,却地位稳固如磐石。 对于赵鼎这种为了过寿如此兴师动众的行为,傅中齐虽不说,怕心里是鄙夷不屑的。 啧啧,花那么多银子过寿,不晓得能养活多少人了! 穷奢极侈! 傅中齐不大喜欢坐马车,倒是喜欢策马,所以坐在马车上晃了一阵就待不住了,不过并未在人多之处停下,傅悦想下车走走,他也没给,让驾车的余伉去人少些的地方。 余伉人生地不熟,自然不懂去哪里好,就随口一问,而傅中齐掀开帘子扫了一眼,随意的指了指远处的一抹塔尖。 那是广化寺的青雁塔! 162:佛寺巧遇,认出方叙 广化寺是位于暨城内的一座古寺,存在有近千年悠久历史,只是虽久远,比起有着国寺地位的龙兴寺,就逊色了许多。 秦国建国后,皇室捧着对大秦建国立朝有功的龙兴寺,不仅钦赐牌匾称为国寺,还将龙兴寺敕造得雄伟壮观,但凡皇家或是贵族府中有需要,请的都是龙兴寺的僧人大师,所以,虽然龙兴寺在城外,可但凡皇室或是豪族的人,也都喜欢去龙兴寺上香祈福,甚至是斋戒小住,下面的人也跟风依附,而广化寺虽然久远,可皇室并不看重,不及龙兴寺香火鼎盛。 不过到底是有着近千年的古寺,又在城内,加上龙兴寺所供佛像多是祈福祷告,而广化寺,是姻缘求子,男女老少皆有求之,且因为暨城在作为秦国都城之前,是一座繁华名城,当时广化寺是暨城最大的佛寺,所以佛寺中有建造了一座佛塔,名为青雁塔,供奉着舍利子,是千年前一位得道高僧所遗留的,十分珍贵,且塔中还藏着许多经书碑记,还贡着许多岁月久远的佛像,所以十分吸引香客,香火也不少,是暨城排行第二的寺庙。 广化寺位于暨城东城区青雁坊,这一带之所以称之为青雁坊,是因为青雁塔的存在,广化寺有一座有着数百年历史的佛塔,一共九层,是暨城最高的建筑,算是广化寺的一景,也是广化寺最主要的构成,而广化寺所在占据了一个坊,所以人们都将这个地方称之为青雁坊。 傅悦和傅中齐走到广化寺的时候,广化寺有不少进出的百姓,个个都提着烧香拜佛的香火祭品,还有一些官家女眷的马车,这些人都是来求姻缘或是求子的,且进出的大多是女的,所以,傅悦和傅中齐父女俩走进的时候,因为两个人不凡的气度和华贵精致的服饰,引来了不少侧目。 傅中齐不信佛,傅悦也不大相信这些虚幻的东西,所以俩人都没去拜佛,而是往佛塔走去。 佛塔在寺庙的西边,佛塔下面周围一片空旷,不过却是背靠着佛寺的建筑,前傍着一个湖泊,佛塔周围景致还不错,因为这些建筑存在久远,到处都显露着一股岁月冲刷过的沧桑和深沉感,令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然后,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撞上了一伙人。 说来也是巧合,今日祁国使臣抵达,虽然傅青丞和穆烬两个主要使臣都去了楚王府,可到底还是要招待好剩下的祁国随行官员,荣王免不了跟着忙活,刚安顿好祁国人,正好北梁的那几位在行宫待了几日烦闷了打算出来看看,住在他们隔壁的南晋太子周元泓也无聊的紧打算出门,撞上了他们,索性结伴一起,然后,荣王自然不好让客人自己出来晃,索性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带着他们一起出来了,也算尽地主之谊,这不,逛了几个暨城有名的地方,周元泓眼尖瞧见青雁塔的塔尖,就提议来瞧瞧,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来了。 正逛着,就撞上了傅悦和傅中齐。 傅悦现在可不大想和他们有接触,可既然撞上了,那一群人还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不过去打招呼是不合适的了。 傅悦低声和傅中齐说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勾着傅中齐的臂弯走了过去,走到他们面前时,才松开了手,和他们互相见了礼。 然而,大家都互相见礼的情况下,傅中齐却站着没动,这让荣王和那两国的人都为之侧目打量,隐隐猜测他是谁。 毕竟谁不着调今日祁国使臣抵达,傅悦作为祁国公主,这个时候不再府中陪着兄长姐夫,却陪着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出来逛寺庙,这个人虽年纪大了,可瞧着却与傅悦有些相似…… 此人穿着常服,可周身气场不凡,那与身俱来的华贵和威仪怎么也掩盖不住,然后,还和傅悦长得像…… 众人面面相觑,隐隐猜测着傅中齐的身份,似暗暗揣测出了,可又觉得不可能。 荣王率先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楚王妃,倒是巧了,不过,不知这位是……” 荣王今日迎接使团,自然记得,今日的使臣团,没有这个人,可眼下傅悦却和他一起出来,楚胤竟然没跟着。 傅悦淡淡的道:“这是我舅舅!” 舅舅? 荣王恍然笑道:“原来是王妃的舅舅,可既然是王妃的舅舅来了,本王今日怎没有在使团中见过?” 傅悦道:“舅舅一向闲云野鹤周游天下,这次是特意来瞧我的,并非因公而来,既然没有和使团一同来,就并未惊动他人,怎么,有何不妥么?难不成秦国有规定,舅舅来看外甥女,也需要递交国书言明?” 荣王忙笑道:“王妃误会,本王并非此意,既然周先生是特意来看王妃的,自然不用言明!” 世人皆知,祁国周家乃是祁国第一世族,底蕴深厚根基稳固,四十多年前祁国内乱,尚且都得以安然,之后倾尽举族之力拥护祁国武成帝登基,所以极受宠信,家族空前鼎盛,眼下不仅有一位深得帝心的皇后,而现任周家家主周清鸿不仅为定国公,还身兼相位,是祁国乃至于天下的名儒大家,门生遍布祁国上下,而他有一个弟弟,也是知名大儒,被封为太师,是祁国太子傅青霖的老师,然而在傅青霖及冠成年后,就闲云野鹤踪影成谜,十分神秘,眼下傅悦身边的这位虽然看着不像,多了几分锐气凌厉,可却也盖不住身上淡雅从容的气度,想来也就是了。 所以,荣王不疑有他,其他人也姑且信了,不过周元泓却若有所思的看着傅中齐,神色很是奇怪,傅中齐也察觉有一道古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顺着看去,看到周元泓含笑朝他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敬意,而傅中齐,则是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当做没看到,而周元泓也当即收回目光,继续一副恣意随性的笑意。 傅悦听到荣王的话,淡笑道:“那就好!” 说着,她这才看向一旁的那几个人。 略略的扫了一眼,她挑了挑眉,问荣王:“不知荣王殿下与诸位又为何会在此?” 荣王道:“是这样,晋国周太子和北梁的几位王爷公主想一睹暨城风光,本王正好下午无事,便亲自带着他们到处走走看看,以尽地主之谊,走着走着就到了广化寺!” 傅悦一副了然的样子点了点头,含笑道:“原来如此,诸位远道而来都是贵客,确实是应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荣王笑着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北梁华服的男子上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傅悦道:“既然在此巧遇,想来楚王妃也是令舅游览暨城风光,相逢既是有缘,不知王妃可愿与我等结伴?” 闻言傅悦诧异挑眉,看着方适,她虽没有真正接触过北梁人,可从在场之人中推测,这位的身份也是有数的,却还是问:“不知阁下是?” “小王方适!” 傅悦恍然一笑道:“原来是北梁的安王殿下,久仰大名!” 方适从善如流的笑道:“小王亦是久仰王妃大名!” 虽是在笑,可傅悦那里瞧不出,方适看着在笑,实则皮笑肉不笑,看着她的眼神还带着几分阴冷。 傅悦眉目轻佻,诧然笑道:“哦?我倒是不知,我一个小小弱女子,竟如此有名,倒是有些意外了啊!” 方适笑而不语。 傅悦在北梁确实是十分有名,毕竟去年和秦国的战事,傅悦在其中可是重要角色,虽不是她导致,却是因她而起。 傅悦淡淡的道:“安王殿下的好意本妃心领了,不过还是算了吧!” 方适面色一僵,而方叙后面的一名妙龄女子忽然出声道:“楚王妃如此婉拒,是不愿与我等一道?莫不是看不起我们梁国?” 那是娅淳公主方婼。 傅中齐在一旁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听着这话,原本面无表情的他单合计蹙起了眉头,不过,却还来不及说什么,傅悦已经出言。 只见傅悦坦然的眨了眨眼,淡笑着直言道:“确实是不愿,也确实是看不起,毕竟虽然眼下秦国和北梁化干戈为玉帛了,可我傅悦却不是以德报怨的人!” “你……” 娅淳公主还想说什么,她旁边的一个瞧着年纪大些身形粗犷些的华衣男人当即低喝道:“阿婼,住口!” 娅淳公主这才悻悻闭嘴。 傅悦猜想他若不是莫天筹就是恭王方淮,这么想着,那人就已经面含歉意的开口道:“是五弟和小妹唐突冒昧了,楚王妃见谅!” 傅悦不以为意道:“无妨,你们北梁人的唐突冒昧,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早就对贵国人的教养和品性不敢恭维了!” 这么一说,北梁那几位脸色顿时都不是很好,娅淳公主还想说什么,可被方淮制止,只能咬牙忍着。 而荣王也是一脸的为难。 眼下秦国和北梁化干戈为玉帛,两国互相都是不记前尘客客气气,傅悦这毫无顾忌的话,虽说情理之中,可到底不大合适。 他正要说什么,却没等他开口,傅悦就看着他道:“既然荣王和诸位要看风景,我与舅舅就不扰了诸位的雅兴了,就此别过!” 说完,没等他们有所表态,也没理会他们脸色如何,就继续挽着傅中齐的臂弯绕开他们往前走。 然后,她刚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目光陡然扫向那几位后面跟着的侍从中,拧着眉眯着眼,眸色锐利冷厉,就在她凌厉扫视的时候,其中有一个相貌平平的黑衣男子立刻垂下眼眸,瞧着没什么异样,可…… 她忽然停下,还如此古怪的看着那几个侍从,让众人跟斗觉得奇怪起来,方适当即眯着眼上前问;“楚王妃这又是怎么了?” 傅悦指了指那个黑衣服的男子,问:“这黑衣服的,可是安王殿下的手下?” 方适看了看那个男子,神色有些奇怪,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不动声色的笑问:“正是小王的近身侍卫,不知王妃为何会注意到他,莫不是小王的手下有何不妥?” 傅悦面色淡然,瞧不出是何情绪,只见她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妥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安王殿下这个侍卫十分有趣!” 方适面色一僵。 傅悦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那个人,随后收回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方适等人,特别是方淮,之后才对方适笑意不明的道:“安王殿下的身边,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说完,她不再多言,也不理会众人的脸色和心思,挽着傅中齐继续往前走。 只留下神色各异的一伙人。 走远了些后,傅中齐瞧着傅悦神色有些怪异,不仅拳头紧紧握着,呼吸有些紊乱,眼神竟泛起了阴冷的杀意,当即问:“臻儿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莫非方才那个侍卫有何不妥?” 傅悦眼中嘣着冷厉的恨意,咬着牙压低了声音道:“那是方叙!” 傅中齐脸色一变,立刻眯着眼问:“臻儿,你可确定?” 傅悦抿紧了唇,似乎还咬了咬牙,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道:“他应该是戴了人皮面具的,我虽然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可我很肯定,他就是方叙!” 她曾被方叙掳走带在身边一段时间,虽然当时情况紧迫,她受了伤,方叙也负伤,不是药味就是血腥味,可她嗅觉灵敏,依旧闻出了一中夹杂在药味和血腥味的气味来,应该是一种香料的味道,刚才她就闻到了那个味道,同时,也感觉到了有一个很阴厉的目光在看着她,她迅速看过去,哪怕那个人及时收住低头,她还是看到了,她就猜测那个人是方叙! 听说方叙和方适是堂兄弟兼表兄弟,感情十分要好,刚才方适的态度足以肯定她的猜测。 眼下,是笃定了的。 竟然是方叙! 呵,她还瞅没机会报仇,他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一次既然来了,她定要把他剁成肉酱! 否则,难解心头之恨! 而傅中齐自然也不会放过方叙! 163:暂时而已,奇耻大辱 逛完了广化寺,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遇到了傅悦的缘故,大家都没有了继续逛的兴致,所以,就一并回了行宫,将一众人送回行宫后,荣王就告辞离开了,然后两国的人也各自回了居所。 一回到住的地方,跟在方适身后进来的方叙当即摘下面具坐在桌边,自顾倒水喝。 他倒是从容淡定,方适却是一脸凝重,一坐下便道:“看楚王妃的意思,怕是认出你了,而且看刚才方淮和莫天筹看着我们的眼神和态度,你多半已经暴露了,这里不安全,阿叙,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闻言,方叙眉梢一挑,而后哂笑一声道:“走?你以为现在我能出得去?” 方适一愣。 方叙淡淡的道:“既然被认出来了,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了,别说楚胤和祁国的人怕是已经在行宫四周包围着了,方淮和莫天筹就不会轻易放过这次可以除掉我的机会,怕是外面现在就是等着我的天罗地网!” 方适面色一变。 方叙也没注意到方适的是呢,自顾的眯着眼颇有意味的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我伪装成这样,傅悦竟然还能把我认出来了,看来我果然是小瞧她了!” 别说他的易容术几乎难以分辨,就算他没易容,当时傅悦可是个瞎子,没见过他,都不可能认得出他,何况,他戴了面具隐没在几个侍卫之中,被认出来实在是意外。 方适若有所思的道:“楚胤这个王妃,可不简单!” 哪怕至少比一次交锋,他也十分笃定,这个祁国的公主,楚胤的王妃,怕是很出乎他们的意料,本以为是个单纯无知的,没想到竟是个精明的,且还深不可测! 方叙阴冷的笑着道:“自然是不简单,否则当时也不可能在如此情形下还能从我手中逃脱!” 傅悦是自己逃走的! 说起来都不可思议,当时傅悦身上有伤,且看不见说不了话,俨然废人一个,他们当时顾着避开楚胤的人,所以对她的看管就松懈了,他也过于轻视她了,竟然让她逃脱了,逃跑之前,还重伤了他。 他该直接杀了她的! 方适问:“那现在如何是好?且不说楚王妃和祁国的人会如何,眼下你私自来秦国,方淮和莫天筹必定不会罢休,若没猜错,就算他们不会现在对你如何,国中怕是也很快得到你就在秦国的消息,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怕是你……” 方叙以前虽然得宠,却也树敌很多,方叙性格狂悖古怪,且对谁都不给颜面,甚至杀了不少人,他那些兄弟和朝中大多官员都和方叙有仇,以前他父皇活着的时候,对方叙十分偏爱,方叙倒也地位稳固,可父皇驾崩,方叙本就失去了一大仪仗,先前导致两国之战又战事失利,方叙被满朝上下问罪夺权,只因为是宗室王爷看,且正值国丧,他们不好直接置方叙于死地,便将他囚禁府中思过,正愁没有机会除掉他,眼下方叙擅自来秦国,便是一个好机会! 方叙不以为然的冷笑道:“我既来了,就没想过回去!” 他自然知道这次来秦国不管成败他都回不去北梁了,哪怕回去也是一个丧家之犬,可那又如何,家破人亡受尽屈辱,此仇不报何以为人,北梁是靠不住了,他只能靠自己了,只要能报了这个仇,死在秦国又何妨? 何况,他就是死,也要拉一群人给他陪葬,让秦国国不成国! 方适顿时愣住,很是诧然的看着方叙。 所以,方叙是打算不惜一切的报仇,包括豁出自己的命? 那岂不是…… 方适微微眯眼,若有所思,不作言语。 兼方适神色凝重担忧,方叙淡淡的道:“好了,且不说这些了,你也不必担心,方淮和莫天筹眼下没有证据证明我的身份,还不敢做什么,而楚胤和祁国的人,只要小心些他们就没有机会下手,暂时不会有事!” 方适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是啊,暂时不会有事! 暂时…… 暂时而已! …… 确定了方叙就在秦国,就在方适身边,在行宫之中,傅悦接下来没什么心情继续逛了,而傅中齐也是心有盘算,所以在广化寺待了没多久,给青雁塔中供奉的舍利子上了一炷香,傅悦就和傅中齐离开回府了。 一回府,傅悦就告诉了楚胤方叙的事情。 见楚胤并不意外,只对她晓得方叙人在暨城中感到意外时,傅悦有些惊讶不解:“看阿胤哥哥的样子,是早就知道方叙来了?” 楚胤索性也不瞒着了,点了点头道:“前几日阿槊说了!” 傅悦当即拧紧眉头问:“那你为何不跟我说啊?” 楚胤一默。 他哪里敢跟她说? 他知道对于去年的一系列事情她虽然表现的毫不在意了,可事实上,对于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方叙,她是恨到了骨子里,只是方叙远在北梁,她没有办法,只能忍着,若是知道方叙在秦国,她必定无法平静,会想尽一切办法报仇,毕竟杀了方叙,对他们的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她恨赵鼎和那些造成庆王府灭门之祸的人,同样是恨之入骨,可因为怕影响大局,她都忍着,只为了等有朝一日一举灭之,可方叙却不同,杀了方叙,只是杀了一个人罢了,却可以让她解了心头之恨! 傅中齐难得为楚胤说话:“臻儿,楚胤如此,也只是怕你情绪激动,你看你眼下可不就是无法平静?再说了,他虽然瞒着你,可暗中已经在准备杀方叙,你的这个仇,总是能报的,你自不必为此太过激动!” 傅悦闻言,有些憋闷的问:“所以,父皇也是知道的?” 傅中齐点了点头:“嗯,楚胤说过!” 傅悦顿时有些气恼:“所以,你们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一个人?” 楚胤沉默。 傅中齐却极力反驳:“臻儿,你这可就冤枉父皇了,父皇也是今日才晓得,还是出去之前楚胤说的,之前父皇可不知道!” 楚胤:“……” 呸! 傅悦听言信了,当即瞪着楚胤。 这家伙,总是有事情瞒着她! 已经不止一次了,他总是有事瞒着她,虽然她知道他是为她好,可她不喜欢这样的,他又不是一朵娇花,没有什么是她不能知道无法接受的,商丘市根本没有必要什么都瞒着她啊。 楚胤眼观鼻鼻观心,没看她,心虚又无奈。 傅中齐瞅着情势不对,当即道:“好了,你们两口子有什么话自己说,朕先回去了!”夫妻嘛,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说就可以了,他在这里碍眼还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弄死那个小崽子! 然后,没等他俩吱声,傅中齐站起来大摇大摆的走了。 傅悦:“……”德行! 楚胤:“……”呵! 虽然鄙视他,可他一走,话就好说多了。 果然,他一走,楚胤就开口解释了:“是初十那天晚上,阿槊与我说方叙有可能已经来了秦国,只是还不确定是否到了暨城,也不清楚他的踪迹,这些天我和阿槊一直都让人暗中查他的踪迹,原本只是确定了他已经在暨城,却还没确定他就在方适身边,既然还未确定,告诉你也不过是让你徒增烦恼不快,所以,我们才选择了瞒着你!” 傅悦闻言,倒是没有再恼了,只问:“那既然现在确定了,你打算怎么办?” 楚胤想都没想就道:“自然是杀了他!” 傅悦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思索了一下,而后抿紧了唇道:“不,你别杀他!” “什么?” 傅悦眼中迸出浓浓的恨意和杀机,眯着眼咬牙切齿的道:“活捉,我要亲手杀了他!” 楚胤闻言,很是惊讶的看着她,“臻儿……” 傅悦红着眼咬紧了牙关,扭头看着楚胤问:“阿胤哥哥,你想知道我去年在他手里,他是怎么对我的么?” 楚胤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目光心疼的看着傅悦轻声道:“很想,可我知道你不愿说,所以不需要知道!” 傅悦咬着牙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出。 方叙是一个疯子。 一开始,她刚落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没对她如何,只是让人给她治伤,甚至都没怎么搭理她,可带她逃离的路上,就没那么平静了。 方叙经常打她,他经常情绪失控像个疯子一样,然后就打她耳光,掐她脖子,好几次有水的地方,他会摁着她的头在水里让她挣扎,好似就是要把所有的不快发泄在她身上,可不管怎么做,他都知道怎么样不伤及她的性命,且不管他对她如何宣泄虐待,他都会让人给她吃药包扎,用的药都是最好的,显然是不想让她死。 有时候他很奇怪,对她阴阳怪气的说话,森冷的笑着,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鬼魅毒蛇一样缠着她,甚至好几次,他意欲侮辱强暴她,虽然她那个时候不大懂这些,可他一动她她就死命挣扎,当时他似乎也只是想吓唬她玩弄她,没有真的想动她,可那都是因为她的伤势,他不想她就这么死了,所以平时打她吓唬她都好,都适可而止,自然不敢在那个时候对她做什么更过分的,可若是她伤好了可就不一定了,毕竟,她是楚胤的王妃,他岂会放过这么一个羞辱楚胤的机会? 她记忆中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些,饶是她承受能力强,到底还是被他这样弄得有些神志混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好像,只是短短几天而已。 后来连着几日,他忙着逃命,就顾不上虐待她吓唬她,她记得那一日,他身边的人都派出去探路了,只留下一个手下,她当时神智清醒了些,琢磨着怎么逃跑,可她还没有想好,他就不知怎地又发疯了,当时她伤势有所好转,竟然想要强暴她,当时混乱之下,也许是幸运,她挣扎的时候,从他腰间摸到一把匕首,想都没想就扎在他身上,用尽力气去刺,她学医的,自然知道那个位置虽不致命却很危险,且失血很严重,若不及时救治也是会致命的,但是他的人几乎都派出去了,只有一个手下在场,他情况危险,他的手下将她挥在一边就忙着给他止血包扎,她趁机逃了,她是瞎子,自然逃不了多远,不过幸好慌忙跑了没多久,她慌不择路乱跑,跌入了水中,然后,她在水中挣扎了一下就晕过去了,后面的事情不着调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被那家农户救了。 在那家农户家里待了几日,那家农户夫妻俩对她挺好,将她藏起来,也和她说过那几日村中来了好些人在找什么,她知道,定是方叙的人在找她,还好那农户夫妻俩是好人,没有把她交出去。 可后面,那夫妇俩将她交给另外一个人,接下来的十多日,又是一场噩梦! 她如何不恨方叙,若非方叙,她怎会遭此大辱! 先前不懂,都恨极了方叙,眼下她什么都懂了,哪怕方叙也好,那家妓院也好,都没有得逞,可于她而言,那也都是奇耻大辱,那些妓院的人已经被楚胤杀了便罢了,可方叙却更该死,不亲手杀了方叙,不将他千刀万剐,她如何解恨? 说完这些的时候,傅悦整个人都在发抖,是气,是恨,是不甘,而楚胤,从始至终都静静听着,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站起来走过来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安慰着,之后,才找来了楚青。 原本他打算再等些天,好好安排,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除掉方叙,怎么都不能让方叙活着离开,可现在听傅悦的话,他改变主意了,既然傅悦要活的,自然得重新部署,而他,打算亲自出手。 方叙武功很高,要死的他可以不出手,毕竟这里是暨城,是他的地盘,想要杀一个人有的是办法,可既然要活的,就得再想办法,必要的情况下,他怕是要方叙正面较量。 何况,得知傅悦在方叙手里遭的罪,他也不想让方叙就这样死去,太便宜他了! 楚胤正筹划着如何活捉方叙,入夜后燕不归也回来了,得知方叙已经在暨城,就在方适身边,燕不归自然也想要趁此机会杀了方叙,两个人在书房里商议着,而傅悦,却没有继续呆在里面。 164: 第二天,按照惯例规矩,祁国使臣要进宫觐见皇帝递交国书,楚胤也要去,听闻楚贵妃这两日有些欠安,冯蕴书要去看看,因为有了燕不归在府中陪着傅中齐解闷,傅悦也没事,索性也跟着一起去了。 临近寿宴,宫里布置得比外面还要隆重喜庆,到处悬着彩绸挂着彩灯,就等着寿宴当日再铺上红毯了,据说作为寿宴举办的地方,紫蔷广场那边已经在开始布置了,亦是十分热闹。 既然是来看楚贵妃的,傅悦和冯蕴书就先去了楚贵妃宫里探望,楚贵妃确实是抱恙在身,说是前两日不慎染了风寒,本来不严重,所以没惊动他人,可这两日吃了药不大见好,还愈发严重了,便也瞒不住了,这才传到了楚王府。 昭阳殿内,还遇上了宁王赵褚在陪着,不过傅悦和冯蕴书一来,因为多有不便,赵褚便不宜继续待在这里,所以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他一走,楚贵妃便招呼着俩人坐下。 傅悦坐在楚贵妃跟前,顺手给她把脉。 她小时候是跟着燕无暇学过医术的,只是失忆后几素很么都给忘了,后面有跟着姬亭学了几年,虽然是半吊子,可眼下恢复记忆,前后结合,倒也算懂得差不多了, 所以,很快就确认了,楚贵妃并无大碍,真的只是染了风寒。 把完脉后,楚贵妃瞧着她们二人,知道楚胤定是去见皇帝了,可楚馨却没在,便问:“今日小馨儿怎么没来?” 冯蕴书道:“她最近在学书画,课业比较忙,且每次她跟来都是叽叽喳喳的闹,怕她扰了娘娘养病,就没让她跟着!” 其实,楚馨是和燕不归一起在傅中齐那里解闷了。 傅中齐挺喜欢小孩子,人年纪大了,就喜欢小辈,他孙子还没出生,可外孙和外孙女一大堆了,个个都被他疼得不行,眼下楚王府有那么一个小姑娘,也是个讨喜的,就一并疼着了。 楚贵妃含笑道:“我还真就喜欢她闹着,这丫头半点都不像你和翎儿,倒有些像胤儿小时候,闹腾腾有孩子气!” 冯蕴书笑道:“侄女像小叔,倒也是应该的!” 楚贵妃闻言不置可否,也不扯楚馨了,看向一旁的傅悦。 然后,拉着傅悦的手叹了一声道:“这次的事情,可让你受了委屈了!” 傅悦摇了摇头,莞尔道:“娘娘哪里的话?算不得我委屈,原本也是我杀了人!” 楚贵妃不以为意的冷哼:“那又如何?还不是沈氏那个下作的东西,净爱折腾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若非她用心歹毒,让庞氏挑拨离间,你又怎会动手杀人?说起来,庞氏性情不堪,这次也是死有余辜,倒是沈氏,到底还不足以要她的命,只是降位罢了,不过还好,经此一事她恩宠不复,眼下庞淑妃又被放出来了,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傅悦见楚贵妃有些愤懑厌恶的神色,忙宽慰道:“既然如此,娘娘也不必气了,反正事情了了,我也没什么什么损伤,您眼下可还病着呢,得平心静气才是!” 楚贵妃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而后想着什么,有些担心的看着傅悦道:“对了悦儿,庞妤婷与你说的那些话我都知道了,那些事情虽然并非假的,可都是过往的了,原本就是她们用心歹毒见不得你和胤儿夫妻和美,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楚贵妃并不知道她是聂兰臻,因为担心节外生枝,也没有必要告知,所以就没有让楚贵妃知道。 所以,有这些担忧,也是正常的。 傅悦微微笑着,轻声道:“娘娘且宽心,这些我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并不在意!” 楚贵妃瞧着傅悦神色间不似说假话,再看看冯蕴书,见她毫不担心的点了点头,楚贵妃这才放心。 其实,她猜测着,楚胤一开始怕是真的把傅悦当做替身,否则也不会唤她臻儿,只是日久生情,眼下定然也真心对她的,否则不会如此在意,不管开始如何,眼下夫妻俩感情好最是要紧。 冯蕴书想了想,岔开了话题:“对了娘娘,方才看到宁王在这里,听闻陛下让他和各部一起负责筹备寿宴之事?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忙的么?” 楚贵妃道:“这孩子孝顺,我病的这两日,他早中晚都来请安!” 最近赵褚挺忙,本就立了军功十分得皇帝的宠信,皇帝交给他不少事情去办,却也让他在朝中得了不少实权,这次的寿宴,就是让他一起筹备的,且宫里城中的禁军守卫,都是让他参与负责和安排,每日都很忙,不过听闻楚贵妃病了,不管多忙,他一日早中晚都过来请安,伺候楚贵妃吃药,陪着她说话解解闷,之后才去忙。 冯蕴书笑着点了点头,似叹息似欣慰的道:“娘娘到底没有白养这个儿子!” 楚贵妃笑着点头,十分欣慰豁达的道:“是啊,虽然这一声都没有自己的孩子,可养了这两个孩子,都是孝顺的,我也知足了!” 虽然都不是她生的,可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她自问对这两个孩子都是真心实意,当做亲生的抚养,悉心教导细心呵护,从来都没有过半分亏待,也没有让他们受过任何欺负,还好,这两个孩子,都未曾辜负她的一片慈母之心。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冯蕴书道:“十公主眼下已经嫁了人,谢家将她视作亲女疼着,谢蕴也是待她极好,倒是不用操心了,可是宁王殿下那里,娘娘怕是得多费些心,陛下现在看重,可不是好事,阿胤说,陛下之前派他去北境,以及近来的所作所为,似乎有意将他卷入夺嫡之争,娘娘还得提醒一下宁王,小心为妙!” 现在太子和荣王的争斗越来越激烈,这一切都是皇帝暗中推动引起,可这两个不管谁胜谁败,最后都是白搭,若是赵褚也参与进去,怕是也不会有好下场! 楚贵妃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却并未惊讶,只道:“这些我都明白,褚儿心里也明白,可他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想赵褚参与夺嫡,从一开始就教导赵褚明哲保身远离是非,赵褚也一直都没让她失望过,所以,哪怕赵褚富有才能,这些年也一直收敛锋芒,在诸位皇子之中毫不起眼,若非皇帝去年突然将他派去北境,怕是赵褚不会冒头,可既然被动站出来了,也只能尽量避开锋芒置身事外。 冯蕴书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阿胤也是顾及他是您的养子,才让我提醒一下,免得他卷进去让您为难担忧!” “他有心了!” 坐在一旁的傅悦听着她们的话,正好想起一事儿,便适时开口问:“说起宁王,他和司马家姑娘不是订了亲事?婚期可定下来了?” 闻言,楚贵妃忙笑道:“你不提起我还忘了与你们说呢,太子大婚后,陛下已经让太史令择选婚期,虽然尚未定下,不过也就这几日了!” 排行第五的太子已经大婚完毕,排行老六的赵褚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傅悦笑道:“虽然还没选出来,可左右也就今年的事了,接下来娘娘可有的忙了!” “是啊,等他也成了婚,我这悬着的心啊,也就放下一半了……” 正说着话,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启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那边派了人来,是若兰姑姑,正在外面候着!” 三人忙停下聊天,楚贵妃道:“快让她进来!” 那宫女忙退出去,很快若兰就走了进来,分别行了礼后,才依着楚贵妃的话起身。 因为都是自己人,楚贵妃也没客套什么,直接问:“皇后让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若兰欠了欠身恭敬道:“回禀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听闻楚王妃和楚国夫人进宫来看贵妃娘娘了,就命奴婢过来,娘娘这些日有些担心楚王妃,说是让楚王妃一会儿过去一趟让她瞧瞧,好安心!” 楚贵妃看了看傅悦,之后才道:“本宫知道了,一会儿就让她过去,皇后那边缺不得人,你快些回去吧!” “是!” 若兰福了福身,之后才躬身出去。 她一走,冯蕴书这才道:“倒是我们失了礼数,应该先去皇后那边请安的!” 楚贵妃淡笑着道:“无妨,皇后不会在意这些,你们一会儿过去便是了……”说着,她忽然含笑着对傅悦道:“说起来,皇后是真的很喜欢你呢,这十多年,皇后淡如止水,还是第一次如此喜爱一个人呢!” 闻言,傅悦挑了挑眉:“哦?何以见得?” 楚贵妃想了想,道:“她近来多番问起你,言语之间很是关切上心!” 傅悦一愣,一时间并没有什么反应,冯蕴书也是诧然了片刻,然后忙笑道:“皇后娘娘一向与楚王府亲近,本就对傅悦极有好感,多问几句也不奇怪!” “那倒是!” 没待多久,傅悦和冯蕴书才起身去了凤仪殿。 凤仪殿中今日倒是清净,不是请安的日子,眼下又过了请安的时辰,加上皇后特意遣退,所以只有皇后和宜川公主。 请了安见了礼后,傅悦和冯蕴书一左一右坐着,皇后关切的询问着傅悦一些这位几日的情况,也表达了歉意。 傅悦也都一一应付着。 然后,皇后笑道:“昨日陛下命人送来了南晋国送的梓姜茶,说是女子喝了既养颜又安神,对身子也大有益处,您们先尝一尝,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些回去!” 之后,就让宫女奉茶,很快两个宫女分别端来一杯茶,可也不晓得怎么着,那给傅悦奉茶的宫女刚走到傅悦身前,一不小心的将茶洒到了傅悦身上。 没烫到傅悦,却溅湿了衣裳,傅悦只蹙着眉头都还没有反应,那宫女吓了一跳,慌忙跪下,惊慌道:“奴婢该死,王妃恕罪!” 这动静一出,皇后忙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女忙转过去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恕罪,是奴婢不小心将茶水溅到了王妃的衣裳!” 闻言,皇后面色一沉,宜川公主也急忙起身走过来,很是紧张的问:“我看看。” 冯蕴书也急忙站起来走了过来。 然后,两人都看了看傅悦被茶水溅到有些湿的衣袖,上边的皇后也很是担心的看着她们,问道:“可有烫到皮肤?” 傅悦摇了摇头,莞尔道:“皇后娘娘和公主不必担心,只是洒了些茶水,弄湿了衣裳,并未烫到我!” 皇后舒了口气:“那就好!” 之后,才有些不悦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宫女,斥责道:“你是怎么伺候的?让你奉个茶,竟这般毛手毛脚?差点烫到了楚王妃,下面那些人是怎么教导你的?” 那宫女忙颤声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皇后似生气了,也不理会她的哭求,摆了摆手道:“来人,把她带下去,打二十个板子,再送回吴德全那里让他派人好好教教规矩!” 那宫女一脸惊恐:“娘娘……” 两个太监忙上前要拉她下去。 傅悦见状,忙道:“皇后娘娘,还是算了吧,到底也没烫到我,就不必如此严惩了,让人再好好教教规矩就好了!” 皇后一脸迟疑:“可……” 傅悦笑道:“皇后娘娘,我也没烫到,只是衣裳湿了些,平时也就罢了,可陛下大寿在即,不宜打杀宫人,算了吧!” 皇后点了点头:“既然王妃求情,那就算了,不过也不能免了,若兰,把她送去吴德全那里教规矩!” 那宫女忙感激涕零的道:“多谢皇后娘娘开恩,多谢王妃开恩!” 然后,就被带了下去。 然后,宜川公主道:“王妃衣裳湿了,眼下尚是春天,有些凉意,这样可不好,不如我先带王妃去换身衣裳吧?” 傅悦闻言,有些犹豫和为难:“这……怕是不妥吧?” 皇后道:“有什么不妥的?到底是本宫的人没规矩弄湿了你的衣裳,正好你身形和萱儿差不多,就先换她的衣服凑合一下吧,否则着凉可不好了!” 165:验证试探,她不是她 傅悦还是婉拒道:“如此太麻烦了,只是湿了点衣袖,一会儿就干了,没有必要换衣裳,就不劳烦公主了!” “王妃此言差矣,母后请你过来,本就应该好好招待,可宫人无状失礼,本就十分过意不去,索性还要我们说一会儿话,若是让王妃穿着湿了的衣裳在这里坐着说话,母后和我心里都过意不去,还是换上的好!” 宜川公主的意思,是怎么都让她去换衣服了。 傅悦倒也没有再费口舌拒绝,和冯蕴书对视一眼后,便跟着宜川公主去内殿换衣服了。 冯蕴书本想跟着去,可皇后却道:“蕴书,只是换件衣裳,你也不必跟着去了,留在这里和本宫说说话吧!” 冯蕴书闻言顿足,想了想,含笑颔首:“也好!” 然后,坐回了她刚才的位置。 皇后这才和她开始聊家常。 傅悦跟着宜川公主去了后面宜川公主的寝殿,一进寝殿,宜川公主当即命人去寻衣裳,自己也亲自去了。 傅悦站在寝殿内,随意看着殿内的装潢摆设,看着看着,整个人就这么愣住了。 只见她目光所致的正面那边,挂着一幅丹青,画上是一个身着银甲的少年,瞧着应当是十分俊美的,少年正手持弯弓以射箭的姿势跨坐在马背上,依稀可以看出眯着眼抿着唇,马儿前腿跃起,瞧着雄姿英发卓尔不群的样子,仿佛这不是一幅画,只是一个真实的画面跃然纸上…… 傅悦一眼就认出来了,马上的那个人,是她的大哥哥…… 知识那一瞬间的失神,察觉身后的脚步声,傅悦就急忙敛去那一时怔忪恢复如常,扭头看去。 宜川公主领着两个宫女出来了,宫女手上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套水蓝色的衣物,瞧着十分精美华贵却不花哨,反而十分雅致内敛。 一走过来,宜川公主笑道:“这是昨日尚衣局做好送来的,我还没穿过呢,正好就给王妃换上了,想来王妃天人之姿,穿上定是好看!” 傅悦挑了挑眉,而后犹豫着道:“既是没穿过的,就这样让我换上怕是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我一向喜好素色,原本也不大喜欢这些颜色招摇的衣衫,只是父皇大寿快到了,尚衣局为我做了几套眼色亮堂些的送来,大寿也就那一日,我也穿不了那么多,放着也是浪费,能让王妃这般绝色之人穿上,便也是这套衣裙的福气了!” 说着,忙让那两个宫女带傅悦去更衣。 傅悦不好再推脱客套,便由着两个宫女带着去更衣了。 宜川公主看着她被引进偏殿换衣,若有所思,而后收回目光,王那幅画那边走去,站在画前,深深的看着画上的人,目光缱绻柔和,看着看着,还下意识的抬手摸着那眉眼面庞…… 傅悦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画前凝望着画上的人,一动不动,目不转睛,眉眼间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难以言说…… 傅悦站着看了一会儿,这才走了过去。 宜川公主听见脚步声,在她走近时看了过来。 瞧见傅悦,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微微笑着赞美道:“果然是好看,本就是水灵灵的人,眼下穿了这身衣裳,瞧着更是绰约多姿了!” 她们两个身段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傅悦穿上尚衣局给她特意准备的衣裙也是合体得很,且穿在傅悦身上,仿佛就是根据傅悦的姿容和身段做的一样,恰到好处。 傅悦张开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后笑道:“我一贯不大喜欢穿如此繁琐的,平时都是往简单轻便穿,眼下穿这身竟有些不习惯了!” 因为是为了皇帝寿宴制的宫装,又是给宜川公主准备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且衣裙甚是繁琐,不仅绣着精美的图纹,用的丝线也是上乘的,且串着一些珠绣,整体瞧着流光溢彩的,还拖着一段裙尾,比她平时穿的重许多,她确实是不大习惯。 宜川公主道:“也只是先凑合一下,等回府了换下便是!” 傅悦点了点头,随即才把目光看向那幅画。 然后,打量了一下才有些好奇问道:“方才一进来就看到这幅画,画的倒是活灵活现,跟真人真马似的,又看到公主一直在看着画上的人,不知这画的是何人啊?” 宜川公主看着傅悦一下,没有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傅悦的神情问:“王妃可觉得他熟悉?” 傅悦诧然挑眉:“熟悉?这话从何说起,我都不知道这是何人呢!怎会有熟悉之感?” 宜川公主怔愣一瞬,而后有些怅然无奈的笑道:“说来也是,是我脑子错乱了,竟问出这样的问题!” 傅悦扬着下巴指了指画上的人,皱眉道:“公主还没说这是何人呢?瞧着他的装扮和动作来看,定是个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可公主怎会挂着这样一幅画呢?” 宜川公主神色黯然的垂眸想了想,才望着画中人轻声道:“他是我的心上人,也是我的未婚夫!” 傅悦闻言,竟陷入了一番思索,而后边想着边自顾的开口道:“心上人……未婚夫……难道是他?” 宜川公主目光一动,当即扭头过来问:“你知道他是谁?你认识他?” 傅悦微微点头,然后半了然半茫然的道:“大嫂先前和我说过公主的一些事情,提起过公主的心上人和未婚夫是那位已故多年的庆王世子,所以算是知道这个人吧,不过公主怕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呢?” “她说的?” 傅悦微微笑道:“是啊,因为我对公主略有好奇问过,所以大嫂说过一些,不过说的也不多,只说那位世子是个出类拔萃文武双全的人,与公主两情相悦,后来问过王爷几句,王爷也跟我夸过他,所以晓得这个人。” 宜川公主神色一黯,有些失魂落魄的呢喃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王妃……算了,不说这些了,既然换好了衣服,咱们快些出去吧,免得让母后和蕴书久等!” 傅悦莞尔颔首:“嗯,走吧!” 说着,先一步转身往外走去。 而宜川公主并未立刻提步,而是把目光看着看向一边候着的宫女,见她对自己摇了摇头,宜川公主神色更暗了几分,不过也没有耽搁,提步往外走去。 她们去换衣不过不到两盏茶的功夫,出来的时候,凤仪殿中就多了一个人。 算是不速之客吧。 傅悦只看一眼,就依稀认得那是庞淑妃,可她并未漏出破绽,一脸茫然的看着那盛装妇人。 庞淑妃被关在冷宫一年多,虽然皇帝因为那点内疚对她颇为照顾,也没受什么苦,可庞淑妃仍然是憔悴了许多,幸好这么多年保养得好,依旧是风韵犹存徐娘半老的模样,眼下盛装打扮妆容精致,也不大瞧得出老态。 皇后见她们出来,见傅悦一身蓝色宫装光彩照人高贵绰约的样子,连着夸了好几声,这才介绍了庞淑妃。 先前傅悦虽然和庞淑妃碰过几次面,可都是眼下的情况下,按照正常情况,自然是不认识庞淑妃的,所以,自然得好好介绍,然后,互相见了礼,傅悦才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然后,才大致晓得庞淑妃的来意。 庞淑妃昨日才被放出来的,皇帝怜惜她,让她现在宫中休息几日不必理会任何人,不过她昨日还是过来拜见了皇后才回去,眼下若没什么事是不用过来的,可今日过来了,竟是晓得她在这里,特意来致歉的。 当初下毒的事情虽然不是她,可既然背了锅,自然是要做个样子,且加上庞妤婷的事情,所以,她特意来给傅悦道个歉,对此,傅悦没多说什么,算是接受了。 虽是道歉,且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可傅悦瞧着,似乎还是有些勉强,瞧着她的眼神,因隐含着几分怨毒。 傅悦当做没看到。 很快淑妃就离开了,又和皇后说了会儿话,有人来报,说楚胤和祁国使臣已经从皇帝那边离开因为带着祁国使臣,楚胤不好过来,已经去宫门口等着她们了,皇后便让她们离开了。 她们一走,皇后立刻和宜川公主回了后殿。 一回到后殿,屏退左右留下母女俩近身伺候的若兰和砚雪,皇后便直接问宜川公主:“如何?” 神态语气竟有几分迫切。 宜川公主沉吟一瞬,而后凝眉低声道:“母后,怕是您的猜测真的是想多了!” 皇后神色一僵。 宜川公主也不多言,看向砚雪道:“砚雪,你来说说!” “是!”砚雪走上前两步,福了福身,之后才垂眸道:“王妃的衣服是奴婢亲自换的,奴婢看过了,王妃的左肩上光滑无瑕,没有任何胎记!” 皇后神色恍惚着,失神呢喃道:“不应该啊……” 宜川公主道:“不仅如此,女儿还用阿顷哥哥的画像试探了她,没有任何异样,且据她所言,蕴书和楚胤也和她说过聂家人的事情,如此看来,怕是真的只是巧合罢了!” 皇后却摇了摇头,脸色虽然有几分苍白,神色却还是凝重,低声道:“可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内情!” 宜川公主叹了一声,神色伤怀悲悯却又带着几分无力的道:“母亲,我觉得真的是你想多了,你前两日召了舅父入宫问此事,舅父也都说只是因为楚王府才对傅悦多了几分恻隐之心,眼下如此,不也正好说明了您猜错了么?傅悦没有胎记,兰臻身上的胎记是去不掉的,所以她不可能是,何况,当年兰臻葬身火海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死人怎会复生呢?” 皇后没有说话,神情却愈发失落暗淡,可却还带着几分不肯接受现实的倔强执拗。 宜川公主握着皇后的手,眼神疼惜无奈,轻声劝慰道:“母亲,女儿晓得您的期望,可人死不能复生,别再想这些了,接下来我们还有该做的事要做呢!” 皇后神色木然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缓缓吐着一口浊气……是她多想了。 其实不是也好。 …… 出了凤仪殿,没有让宫女送,傅悦和冯蕴书自行出宫,走了好一段,冯蕴书才低声问:“可是验胎记?” 傅悦点了点头,低声道:“嗯,不仅如此,宜川公主还挂着大哥的画来试探,还好我事先猜到了没露出破绽!” 宜川公主是可以将那幅画挂在那里的,想来便是早前就设好的局,先洒茶让她换衣,不仅要验她是否有胎记,还刻意挂着那幅画试探,否则宜川公主怎会把那幅画挂出来? 就算那是她的寝宫,且她眼下还很受宠,可聂家现在到底还背负着叛国罪名,宜川公主现在要博取皇帝的信任和宠爱,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宫里挂着聂禹顷的画像,所以,那幅画定是临时挂上去的。 一系列的验证试探,只为了知道她是不是聂兰臻。 冯蕴书拧紧了眉头,不解的问道:“可皇后和宜川公主怎会起了疑心呢?” 傅悦道:“皇后本就聪慧非常,宜川公主也随了这一点,本就有诸多巧合疑惑,经此一事,怎会不疑心?方才在姑姑那里听她说皇后问起我,我就猜到了,果不其然!” 冯蕴书点了点头:“确实,皇后自小就是个秀外慧中的,这么多巧合疑惑,猜到也不奇怪,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特意瞒着皇后呢?她不可能会害你,且不仅不会害你,也会帮你的,其实没有必要瞒着她的!” 皇后对聂兰臻的疼爱,冯蕴书一直都是看在眼里的,那是不亚于对亲生女儿的疼爱,甚至更甚,所以,没必要瞒着皇后,不仅如此,皇后这么多年为了聂家一直行尸走肉的活着,若是知道聂兰臻还活着,怕是会很欢喜,也会很欣慰。 傅悦思索片刻,才拧紧了眉沉声道:“她确实不会害我,可我不想节外生枝,她毕竟是皇后,而她在的地方是皇宫,是赵鼎的地方,难保万一,何况,她若知道是我,哪怕在如何隐忍,对我的态度定然会有所改变,总归不妥!” 166: 而且事到如今,皇后知道与否,于她想做的事情都无甚裨益,相反,可能还会造成后顾之忧,一旦有所暴露节外生枝,被皇帝知道了,情势会让他们很被动,如此,倒不如不说。 再者,她也不知道如何面对。 皇后的心思她明白,从来都是偏于庆王府的,可皇后到底是皇后,是秦国的皇后,是赵鼎的皇后,宜川公主也是赵鼎的女儿,夫妻骨肉难以割断,哪怕和赵鼎并非同心,可终究是赵家的人了,而她,恨透了赵家,说没有一丝芥蒂是假的,何况,谁知道她们夹在中间会不会有恻隐之心,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她怕了,怕了所谓的人心。 当年父王不就是太相信他人,才落得如此下场么? 冯蕴书想着,也大致晓得傅悦的想法,只好点了点头道:“不说便不说,反正眼下也瞒过去了,虽然不能永远瞒着,可毕竟都是往后的事情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之后,两人没有再说什么,一路往宫门口走去。 走到宫门口时,楚胤和傅青丞穆烬确实在宫门口等着,其他的祁国官员已经都回了行宫了。 不过宫门口却不止楚胤等人,还有其他人,远远看着,似乎正在和楚胤他们说话寒暄。 傅悦远远看着,依稀辨出其中一个是赵禩,其他的却一时间没认出。 待一走近,才看清了另外几个人的模样,却也只认得一个。 安毅侯云弼,或者说,应该称之为安国公云弼! 昨日皇帝下诏大赦天下减免赋税的同时,也根据军功封上了北境一众将领,其中安毅侯云弼被封为安国公,奉旨执掌北境军权,眼下周围安国公,算是整个北境的封疆大吏了,北境的行政和兵权,都归于他之手,不过确非一人独大,许是因为当年庆王府执掌北境,整个北境只知庆王不知帝王,所有兵马皆归于聂氏,皇帝不喜欢,所以还封了原先的抚北将军,庞家二爷庞宗绪为旌阳侯,让其一同镇守北境,而庞宗绪和云弼随一直是上下级,可却关系不睦,如此一来,北境自然无法成为云弼的一言堂。 当然,皇帝这番权衡,也是为了赵禩,他以后是要传位给赵禩的,云弼是赵禩的舅舅,自然是和云弼一个阵营,而庞宗绪是庞家的人,眼下算是皇帝的人了,或者说一直都是皇帝的人,以后自然也是忠于赵禩的,两人不合,却都忠于赵禩,这是皇帝一贯喜欢的制衡之术! 她一走近,正在寒暄的那一拨人就扭头看了过来。 傅悦率先走到楚胤几人边上,连着打了招呼,才笑吟吟道:“王爷,二哥,姐夫,久等了吧?” 楚胤道:“我们也刚到这里没多久,就等了一会儿!” 傅悦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另一边的几个人。 赵禩一脸颇有意味的笑意,而那位安国公却十分诧异的看着她,其余几个更是神色莫测。 傅悦当做没看到,只扫了一眼他们,之后笑着挑眉问:“这几位是?” 她复明的消息,是恢复记忆后才没有继续瞒着的,虽然在太子大婚那夜见到过这几个人,却没有特意接触介绍,所以,只能当不不认识。 楚胤简单介绍:“这是裕王,这是安国公!” 说完这两位,他就没继续介绍了,显然后面那些他也不大认识,或是没放在眼里,故而直接略过。 傅悦淡淡笑着,简单欠了欠身:“见过裕王殿下和安国公!” 赵禩和云弼以及后面那几个也纷纷给傅悦行礼。 然后,赵禩率先开口道:“本王还没恭喜楚王妃得以恢复光明!” 傅悦诧然的看着他一眼,之后淡笑着福了福身:“多谢裕王殿下!” 起身后,接着有些含蓄赧然的笑道:笑道:“真是惭愧,我先前与裕王殿下有过几面之缘,只可惜以前不能视物,所以不晓得裕王殿下是何模样,眼下见着了竟也认不出来,真是失礼了!” 赵禩不以为意的道:“情有可原,不妨事!” 说着,略有深意的看向楚胤,意味不明的道:“本王倒是一直忘了恭喜楚王,总是如此有福气,自从成了亲,不仅身体好了,这腿也痊愈了,眼下就连王妃也恢复了光明,可喜可贺啊!” 楚胤面色淡然无波,闻言只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可喜可贺!” 赵禩还想再说什么,在楚胤那边的傅青丞就很不耐烦的道:“好了,别在这里继续废话了,都快午时了,本王这肚子都饿了,妹夫,咱们该回去用午膳了吧?” 这一打岔,自然也不好继续在这里说话,打了招呼后,楚胤就拉着傅悦上了马车,其余几位也上了各自的马车。 赵禩和云弼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只让他们后面那几个先走了。 看着那机辆马车渐远,甥舅俩都若有所思。 之后,云弼收回目光,扭头一看,见赵禩依旧在看着,却神色颇有深意,眯了眯眼,而后问:“殿下是否对楚王妃有心思?” 赵禩微微回神,收回目光看向云弼,挑眉:“舅父为何如此问?” 云弼道:“总觉得殿下对她态度不同!” 作为舅父,云弼对自己的外甥还是颇为了解的,哪怕方才只是短短几句话,云弼也瞧出,赵禩对傅悦态度是不同的,哪怕只是一点点不同! 赵禩神情十分轻蔑不屑,嗤笑道:“舅父想多了,本王岂会觊觎一个有妇之夫?何况,只是一张相似的脸罢了,楚胤喜欢这些虚无的东西,本王可不喜欢!” 云弼闻言,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是么?” 赵禩挑眉:“那不然舅父以为如何?” 云弼淡笑不语。 赵禩颇为懊恼烦躁的道:“不过看这情形,楚王府和祁国算是绑在一起了,真是失策!” 本来是要让秦国和祁国结盟,眼下虽然明面上两国是结盟了,可事实上,却是楚王府和祁国结盟,且因为先前的那些事情,祁国对秦国皇室怕是已经生了不满,甚至是仇怨! 有这么一桩婚盟在,想要动楚王府,真得从长计议了。 云弼淡淡的道:“祁国站在了楚王府那边,眼下也只能把精力放在其余各国上了,只要其他的结盟能顺利达成,一个祁国而已,不足为患!” 赵禩眉眼间多了几分凝重,道:“怕是没那么容易!” 几个国家蜂拥而上的与秦国结盟,这对秦国而言,可不是好事,只是他父皇看不破,竟还引以为傲! 云弼不置可否:“陛下这一次心急了些!” 可,也是形势所迫。 最先谈好的是东越,当时业务是为了掣肘祁国,可谁知后来和北梁北汉接连交战,最后也化作和谈,北汉倒也罢了,可北梁眼下公主都送来了,而蜀国国内局势不稳,对峙的两方都请求结盟,也是意料之外的。 赵禩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倒是云弼忽然又道:“瞧陛下的意思,怕是有意让你娶一位公主了!” 赵禩哼笑:“舅父也看出来了?” 云弼直言道:“陛下如此明摆着的态度,岂会看不出?眼下暨城中有三位异国公主,虽不知结果如何,可瞧着现在的局势,东越的联姻是板上钉钉的,而北梁怕也是难以推脱,总不能都让宗室子弟娶了,自然是需要一位皇子迎娶的,北梁是战败国,公主所嫁何人尚可定夺,可东越那位却是不能差的,只能皇子迎娶,宁王已定亲,接下来的,只能是殿下了!” 原先只有东越公主到的时候,皇帝是打算让宗室子弟娶了,所以让赵铭达和赵拓那两位王爷世子一并去迎接使臣,可别说东越似乎不大乐意,就说眼下北梁和蜀国都带了公主来,蜀国便罢了,和东越一向没有交集,倒是北梁和东越向来是以不和的,现在北梁是战败国,北梁的公主倒是可以敷衍,可东越的定是要好一些的,否则,东越必定不满。 真定公主已经定了是要嫁给东越皇帝宇文煊为妃的,说是已经订好了,等真定公主被迎回去,就即刻封为一品荣妃,说是东越后宫少有高位妃嫔,且现在并无皇后,给这个位分算是极好的了,且只要诞下皇子,就即刻封为贵妃,或是其它的,也尚未可知,东越算是很给秦国脸面了,闭经真定公主只是个庶出公主,而和安公主虽不是嫡出,却是东越最受宠的公主,秦国自然不能怠慢了东越公主。 如此,皇帝垂暮,太子已婚,其他的也都已婚,东越公主不能做侧妃,只能选一个合适的皇子,虽然八皇子赵祉和十皇子赵祈也都适婚年纪了,可总不能直接越过赵禩定给那两位,这样的话,就让人起疑了。 赵禩拧紧了眉静了好一会儿,才淡淡的道:“东越公主……我是不会娶的!” “殿下,两国联姻乃是大事,切不可误了……” 赵禩道:“舅父放心,我自有定夺,不会误了大局!” 话音一顿,他看了看天色,在云弼说话前就道:“快午时了,本王先回府了,舅父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不等云弼说话,就大步走向那边,上马,带着几个侍卫策马离开。 云弼看着他策马远去甚至慢慢消失的背影,神色忽然变得晦暗深长…… 静立片刻,他也离开了宫门口。 回府的路上,楚胤有些疑惑是的问傅悦衣服怎么和先前不一样了,傅悦这才和楚胤说起了在皇后宫里发生的事情。 听完,楚胤若有所思的静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嗯?什么意思?” 楚胤道:“前两日谢世伯曾派人来告知,皇后召他入宫问起了这些事,俨然是对你起了疑心,不过他都糊弄了,我就说依照皇后的性子,岂是那么好糊弄的,定还会有后手,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傅悦闻言,顿时有些郁闷:“那么怎么不告诉我啊?” 他道:“我没想到她会动作那么快,且如此直接的找你验证,而且,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给忘了!” 皇后知不知道,其实都不会有什么,所以,他就没太在意,且那两日在清澜庄,她玩得开开心心的,他也不想让她烦恼,反正不管皇后如何查证,都无济于事,只要他们不说,皇后就没办法确定,他也没想到,皇后会直接弄湿了傅悦的衣服让她换衣验证。 傅悦撇撇嘴。 不再说这事儿,傅悦问了另一个问题:“对了,你们方才在宫门口说什么呢?” 楚胤道:“只是一起从皇帝那里出来,在宫门口说了几句寒暄的话!” “哦!” 楚胤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兴致缺缺耷拉着小脸的样子,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鬓角,之后随口问:“姑姑身体如何了?” 楚贵妃病了他是知道,可没空去看她,刚才身边有祁国那几位在,也不好进后宫。 她道:“只是小风寒,吃点药静养几日就好了,不必担心!” 说着,她又有些忧心仲仲的道:“不过我们在昭阳殿遇上了宁王,他最近风头正盛,姑姑不希望他介入夺嫡之争,可皇帝的意思明确得很,怕是难以置身事外,就算宁王没这个心思,也难免会成为皇帝给赵禩准备的踏脚板,我就担心他若是有个好歹,姑姑会伤心!” 赵褚是赵家的人,她不会在意赵褚的死活,甚至,乐得看赵家的人自相残杀,可一想到楚贵妃,她就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到底不能不管。 楚贵妃以前也是很疼她的,就跟亲姑姑一样,虽然不及皇后,可皇后疼她是因为爱着父王爱屋及乌,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楚贵妃则是一直把聂夙当兄长看待,所以和她就跟亲姑侄一般,她自然也是敬爱的。 何况,因为皇帝的私心,楚贵妃一辈子没有自己的孩子,把心思都放在两个养子养女身上,以她对两个孩子的教导让他们不争来看,她是希望这两个孩子都一世安好的,自然不能让皇帝把赵褚当做棋子搭进去! 楚胤道:“你放心,他既然是姑姑的养子,也算是我的表弟,我不会让他出事!” 167: 当然,只是不会让他出事,再多余的,他就管不了了,不过,也只是在他不争的情况下保他周全,可若是他有野心,那他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一路顺当的回了王府。 入夜后不久,楚王府来了一位客人。 冯熙。 冯熙不是来找楚胤的,而是来找傅青丞的,也是楚胤派人去把他找来的。 既然是谈祁国和蜀国的事情,自然用不着楚胤去见,当然,也用不着傅中齐亲自理会,而是傅青丞和穆烬一起见了。 谈了一个时辰,冯熙才离开。 冯熙走后,傅青丞和穆烬才去了傅中齐那里。 晚膳是在傅中齐这里用的,不过用了晚膳之后,楚胤和燕不归有事情忙就走了,傅悦没什么事,就留下陪着傅中齐消遣,傅青丞和穆烬过来的时候,父女俩正在看书,确切地说,是傅悦捧着一本前人写的武侠杂记在绘声绘色的说给傅中齐听。 “只见那彭老道挥起拂尘,一下将那贼人挥倒在地,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那姑娘,随即冲着那贼人一声怒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强抢民女,看贫道不替天行道……’” 一个声情并茂的说着,一个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原本应该是很温馨的一幕,可因为傅悦那刻意粗声粗气的声音和傅中齐有一下没一下的嗑瓜子的动作,竟变得十分诙谐逗趣,一旁候着的余伉倒是依旧板着一张脸没什么波动,倒是清沅,想笑却又不大敢笑,憋得小脸通红,走进来的傅青丞和穆烬听着这声音,见着那动作都忍不住嘴角一抽。 只见傅悦说到这一处,还配合着站起来,演示着书上的动作,指着傅中齐怒吼一声…… 得,傅中齐成了那贼人了。 可他老人家还喜滋滋的听着,似乎不以为然。 可刚进来的那两位脸抽搐了了一下后,穆烬只是抿着唇含蓄的笑了一下,傅青丞却忍不住放声笑出来。 “扑哧……哈哈哈哈……” 笑声一出,傅悦扭头看过来,见他们俩,自然是十分尴尬了,书也说不下去了了,立刻尴尬的敛去自己拿浮夸的表情,然后跟个没事的人一样坐下,在把手中的书本子放下,本以为可以粉饰太平,可傅青丞那充满魔性的哈哈大笑却不许她粉饰太平,傅悦脸一红,忍不住瞪着傅青丞,见他没有收敛的意思,她眼睛瞪得愈发大,凶神恶煞的瞅着门口那边哈哈大笑的傅青丞,再看看傅中齐,然后脸一垮,一脸委屈的指着傅青丞冲着傅中齐告状:“父皇,二哥他笑话我!” 傅中齐本来听得津津有味,这下子被傅青丞打断老火了,正黑着脸看着傅青丞,这下听到自家小心肝告状,当即阴着脸十分不悦的看着傅青丞板着脸道:“闭嘴,不许笑!” 傅青丞却忍不住捧腹大笑,且笑的愈发猖狂放肆:“哈哈哈……太逗了……姐夫你看到刚才进来时小珍珠那样子没,还有父皇那贼人……还真是……唔……咳咳咳……” 刚对着穆烬说着,脸上忽然被一堆东西扑过来,傅青丞被迫停下,还重重的咳了几声…… 然后这才消停,可抬手摸了摸衣领上挂着的东西,再瞅瞅地上的…… 瓜子壳! 他家父皇刚嗑瓜子弄出来的瓜子壳…… 傅青丞当即就很不好了,举着手里的几片瓜子壳,冲着傅中齐气急败坏怒道:“父皇,你怎么那么恶心人!” 哎哟,他的俊脸啊,平日里那叫一个如珠似宝的呵护着,竟然被一把沾着他父皇口水的瓜子壳糟蹋了! 傅中齐冷哼,凉凉道:“恶心你怎么了?臭小子!再敢笑,朕把你丢到粪池里去泡澡!” 这里可没有阿宓保着这混小子,他怎么折腾都可以! 傅青丞:“……” 这更恶心啊啊啊啊! 傅青丞忍不住怒瞪着自家偏心又恶趣味的父皇。 傅中齐也凉凉的瞅着那不省心的混小子! 气氛瞬间有几分剑拔弩张起来…… 穆烬瞧着这局面,怕一会儿又闹腾起来,忙打圆场,先是上前给傅中齐拱手见礼:“陛下!” 傅中齐收回目光,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才道:“都说了不是在国内,就不必如此在意这些虚礼,唤岳父便可,坐吧!” 穆烬从善如流的应下,之后倒没有立刻去坐下,而是温和笑着问傅悦:“四妹这是在说什么故事呢?说得如此精彩?” 傅悦知道自家姐夫这是在打圆场,也乐得配合,笑道:“就一本武侠杂记啊,里面都是一些江湖武林的杜撰文,挺有趣的,姐夫要不要瞧瞧?” 穆烬笑道:“给我看看!” 傅悦忙笑眯眯的把书给他。 穆烬接过,这才去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有这么一出,气氛缓和了一下,傅青丞这才顺势上前,一屁股坐在下首的第一个位置,也就是穆烬的对面。 傅中齐瞥了一眼过来,倒也没有继续和儿子闹,只不咸不淡的问:“谈得如何?” 傅青丞忙严肃认真的回话:“如父皇所料,所提条件冯熙皆已应允,不过到底只是私下达成的口头盟约,自然不能如此草率,等此次秦皇寿宴结束归国,冯熙会再派人去阜都继续恰谈此事!” 傅中齐点了点头,而后又问:“据你们所见,冯熙此人如何?” 傅青丞一时间没回答,倒是正在看书的穆烬抬起头来,略作沉吟,而后回答道:“此人才智不缺,却并不善朝堂上的那些谋略手段,短期还能稳得住大局,可长此以往,不会是司徒奕的对手!” 傅中齐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看向傅青丞,见傅青丞也是点了点头,而后才看向傅悦,哼笑道:“你这小丫头,这可就给父皇出难题了!” 傅悦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道:“怎么会是难题呢?我也没叫父皇帮他夺权啊,只是做个样子掣肘秦国罢了,至于他和司徒奕怎么斗父皇都不用管,斗得越凶越好,这样蜀国就没办法成为秦国的助力,至于他们国内朝局上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着,还一脸无辜的耸了耸肩。 168:拒绝联姻,安国公主 她就希望这些国家内斗的越厉害越好,没办法掺和秦国的事情,毕竟秦国现在的乱不算什么,接下来,还有更乱的! 一旦秦国大乱,诸国必定坐不住要分一杯羹,只有他们自己自顾不暇,才没有这个闲心趁火打劫! 而楚胤他们这一年来,为了搅乱各国的政局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的! 上次傅悦和他提起和蜀国结盟的时候,也大致说过这些,傅中齐一时间倒也没什么话说了。 傅悦忽而想起什么,趴着小桌子凑头瞧着傅青丞,一脸贼兮兮的笑眯眯问:“对了二哥,既然事情谈成了,那蜀国公主岂不是要转道送去祁国了?冯熙有没有提起过这事儿啊?” 这若是送去了祁国,似乎只有傅青丞这么一个适合的人了…… 傅中齐也忽然一脸兴致的瞅着自家臭小子。 这浑小子老大不小了,也该娶媳妇儿了,不然整日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甚是令人恼火! 傅青丞面皮一紧,淡淡的道:“提了!” 傅悦眼前一亮:“然后呢?” 傅青丞眼皮一抬,凉凉淡淡的问:“然后什么?” 明知故问! 傅悦腹诽一声,面上却依旧兴致勃勃:“你怎么说?答应了?” 傅青丞却十分冷艳傲娇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没吱声。 傅悦皱眉:“几个意思?” 傅青丞依旧没吱声。 傅中齐见状,顿时颇为恼火,没好气道:“臭小子,你妹妹问话你就好好回答,绷着脸给谁看?” 其实,他也想知道来着…… 傅青丞没搭理。 傅中齐正要教训这死小子,穆烬就已经笑着开口道出:“冯熙确实是提了要将安国公主嫁给二殿下,只是刚一开口,二殿下就来了一句:‘你们蜀国公主是嫁不出去了么?非得一国又一国的送!’就把那冯熙堵得说不出话,之后就没再提了!” 傅悦:“……” 若非有求于人,那冯熙估计要发飙了! 她都想把他揍一顿! 傅中齐嘴角一抽,之后绷着脸骂道:“臭小子,那安国公主到底是个姑娘家,哪有你这般说话的?幸好只是对冯熙说,若不然,你岂不是想逼死人家姑娘?” 若是真的当着安国公主的面这般挤兑讽刺,估计那公主真的会羞愤欲死。 可傅青丞却听着自家父皇的话后,忽而一笑,靠着椅靠,拢了拢衣领,睨视着傅中齐不紧不慢的笑问:“父皇何时也懂得怜香惜玉了?您如此……母后可知道?”傅中齐:“!” 这小王八蛋! 傅中齐脸色一阵青一阵紫…… 然后,一言不发的就抡起一旁的茶盏就朝傅青丞丢过去,傅青丞也当即跳起来,险险的避开了。 然后茶盏碎了一地。 得,傅青丞这一躲,傅中齐当即被惹毛了! “你个小王八蛋,竟然敢躲……” 又开始了! 傅悦嘴角抽抽,一边看热闹一边笑,而穆烬则是压低了头继续看书去了,可隐隐约约的,仿佛唇角微微勾起…… 冯熙离开楚王府后,直接就回了行宫属国使臣住的地方。 回到的时候,他的住所中,安国公主正在等着他。 安国公主司徒鸢是冯太后的女儿,冯太后当年本就是以美貌入选宫中得以盛宠,后被封为皇后的,她的女儿自然也样貌不凡,生的也是眉目如画国色天姿,在蜀国皇室,算是少有的美貌,身段也是婀娜柔美,据说这位公主在国中倾慕者甚多,一颦一笑都令人神魂颠倒。 可眼下,她却十分焦虑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等着,眉宇间拧成一团。 她在这里等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等回了冯熙。 一见冯熙回来,司徒鸢急忙上前问:“舅舅,谈的如何了?” 冯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着走到桌边坐下,喝了一杯水,才低声道:“还算顺利!” 安国公主闻言,面色一喜:“所以,祁国真的愿意支持我们?” 冯熙点了点头,却拧紧了眉头有些不放心的道:“算是了吧,不过那淮王拒绝了联姻!” 国与国之间的联盟虽然大多利益勾连,可这份利益勾连,也是需要纽带维持的,而联姻就是最好的纽带,祁国拒绝联姻,说明祁国的支持怕是不大靠得住! 闻言,司徒鸢面色一僵,霎时白了几分。 她咬了咬唇,讷讷地问:“为何不同意?是我的原因还是……” 冯熙当即打断她的话,温声道:“鸢儿别胡思乱想,与你无关,怕是傅青丞不愿娶他国公主,这也没什么,舅舅原本也不愿意你和亲,何况,我们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只要祁国愿意公开支持我们,能够掣肘秦国和司徒奕,我们就多了许多胜算,这就够了!” 冯熙对这个外甥女是十分疼爱的,所以,傅青丞拒绝联姻,他虽怕祁国变卦,可更是欣慰,起码司徒鸢不用远嫁他国。 司徒鸢咬着唇点了点头,喃喃道:“那我不就是白来一趟了?” 冯熙笑了笑:“这次带你来,本就是以祝寿的名义来的,过了秦皇大寿回国便是,怎会是白来呢?”’ 东越和北梁送来公主,都是以和亲的名义来的,可他们带司徒鸢来,名义上只是司徒鸢代替她的弟弟蜀皇前来祝寿,他也从未和秦国人提起和秦国联姻的事情,司徒奕那边,自然也不会说,哪怕是有人猜出来了,可也只是猜测。 所以,怎么来的就怎么会去便是,不会影响司徒鸢的名声。 司徒鸢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不甘和黯淡,抿唇闷声道:“本来想要为母后和阑弟分担些事情,现在看来,又帮不上忙了!” 16: 见司徒鸢一脸的失落,冯熙无奈又欣慰,笑道:“鸢儿有这份心已经是极好的了!” 司徒鸢犹自不甘心的道:“舅舅,难道我们只能寻求秦国和祁国的助力了么?虽然其他几国都不可以,可是还有南晋啊,南晋和我们相邻,且并无交恶,眼下南晋太子周元泓就在秦国,也在这个行宫之中,而且他也是未婚,若是我们争取他……” 冯熙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我试过了,不止是我,司徒奕也曾试探晋国的态度,可都被拒绝了,晋国一向明哲保身不参与搅合各国的朝政,且晋国与祁国来往密切,先前祁国拒绝与我们为盟,若是单独争取南晋的助力是不可能的,不过眼下祁国既然应允,摆明了态度,或许晋国也会有所动摇也说不定……” 要说祁国和晋国的关系,以前其实也不好的,据说当年祁国内乱,晋国也趁火打劫过,只是比起其他几国,晋国算是厚道的了,竟然没有逼迫割地,只是他们到底私底下达成了什么约定不得而知,后晋国退兵,祁皇登基后,两国开始密切来往,然后两国关系也越来越好,几乎是互通有无的地步,期间数十年,一向不大和他国来往的两国竟多番互相派遣使臣出使访问,到底是何渊源,除了两国自己人,外界皆无所知。 眼下既然祁国改了态度,想来晋国也…… 司徒鸢沉吟片刻,迟疑着问:“那舅舅可要去见这个周元泓,试探一下?” 冯熙却抿唇摇头:“怕是不妥!” “那……” 司徒鸢还想问,可冯熙却忽然道:“鸢儿,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本不该你一个姑娘家担心的,舅舅处理就好!” 司徒鸢便也不问了,点了点头,甚为乖巧贴心的道:“也好,那舅舅也早些休息!” “嗯!” 司徒鸢点了点头示意,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走后,冯熙才露出一抹疲态,不过只是拧紧眉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吐出一口浊气,之后便站起来走向桌案那边,开始忙活。 而此时另一边,司徒奕住的地方。 听到暗卫禀报冯熙回来了,司徒奕脸色不大好。 他的幕僚周正当即忧心忡忡的道:“王爷,想来怕是冯熙真的和祁国搭上线了,这对我们可不利啊!” 司徒奕何尝不知? 现在蜀国朝局两股势力相互掣肘,已经失去了平衡,他虽占据上风,可到底对方是以皇帝为首的保皇派,他并没有名分大义,只靠这么多年的经营和手腕压制冯熙压迫皇帝,可终究在这两派之间尚有一派中立,那些人皆是举足轻重的重臣元老,这么多年,他如何威逼利诱都无法拉拢,且说是中立,实则还是比较偏向皇帝的,朝堂之上争斗不休,他和皇帝冯家早晚会有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决战,眼下这样的局势,外援何其重要,秦国虽然是不错的选择,与他而言也是唯一的选择,可若是冯熙当真得到了祁国的援助,那说明晋国必定也会站在他们那边,如此,情势对他们可就不妙了。 他脸色冷肃紧绷的沉默了许久,忽然扭头问站在一旁的手下胡军:“沈儒那边还没有消息?” 胡军垂眸答话:“回王爷的话,尚无!” 司徒奕脸色更难看了。 周正道:“王爷,现在沈家自顾不暇,瞧秦皇的态度,想是沈儒已经不复以往得重用宠信,否则也不会是如今的光景,结盟之事,原本只是需要沈儒奏议几句话的事,为何一拖再拖?现在秦皇重用庞家打压沈家,沈儒也被停职禁闭,将此事寄托在他身上,怕是难以达成,不如另想法子?” 司徒奕点了点头,而后很是谦和有礼得问:“那周先生觉得该如何是好?” “自然是找一个秦皇信任倚重之人来牵线搭桥!” 司徒奕闻言拧紧眉稍,身为凝重焦灼的道:“可秦皇此人多疑,据本王所知,这么多年除了沈儒,并没有谁是他真正倚重信任的!” 周正谈笑自若,摇了摇头道:“王爷此言差矣,偌大一个秦国,文臣武将数之不尽,沈儒瞧着圣宠深厚,实则不过是其中一个文臣,秦皇身为帝王,权衡之术怕是玩的炉火纯青,怎会只重用他一人呢?” 司徒奕沉声道:“先生所言本王岂会不知?可现在秦国内斗夺嫡,朝中大臣尽立于派系,究竟如何谁也都不知道,何况,他们大多是太子与荣王的党羽,若找他们,还不如找那两位!” 若他是代表蜀国来与秦国结盟,也就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可他代表的是他自己,来请求秦国与他一同对付蜀国的皇帝,本就不占名义,且现在冯熙在秦国,这件事更不能光明正大去做,只能暗中进行,也因为是暗中进行,才会有着许多掣肘和顾忌。 周正顿时也愁了起来。 他们来之前,之然是把秦国朝局摸得三分透了,知道秦国现在太子和荣王争斗夺嫡,而荣王并不得秦皇的心,所以秦皇才会在荣王一再坐大的时候召回本就不得宠被放逐的太子回来与他抗衡,且太子的实力也是秦皇促成给予的,荣王不得宠,太子也未必就得圣心,都不过是制衡朝堂的棋子罢了,所以,此事不能让荣王出面,太子也不行,因为太子非但不一定就得秦皇喜爱,且前几日才娶了沈家的女儿,秦皇对沈家忽然打压发难,焉知不也是因为太子的缘故…… 而秦皇这个人性情不定不好琢磨,单看现在的秦国朝局,虽然手握重权军权者不少,可仿佛整个朝局的人都在互相制衡,根本没办法准确的辨认谁才是他真正倚重信任的人,现在蜀国两派争斗,结盟一向都是国与国的联盟交好,少有支持一派的,让秦国支持其中一方本就胜算不大,若没有一个能让秦皇言听计从的人来搭桥牵线,秦皇未必肯,毕竟现在比起蜀国这样一个结局难料的乱局,秦国还有更多更好的的选择! 现在沈儒多番奏议,却无疾而终,怕就是因为这些原因,秦皇才不予采纳。 周正冥思苦想片刻,颇为慎重的道:“王爷,眼下看来,怕是只有一个办法了!” 170: 商议完事情,司徒奕就让周正等人都下去了,然后,一抹浅青色的倩影从内间走出来。 女子,应该说是女人,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多岁,许是病着,脸色有些苍白,弱不禁风的样子,姣好的容颜上尽是憔悴寡淡。 此人便是方柔,司徒奕的王妃,北梁的柔嘉公主。 司徒奕正打算进里间,可还没进去呢,就见她出来,面色一紧,忙上前抚着她。 然后,心疼又责备的道:“柔儿,你都还病着,不好好休息怎么出来了?有什么话我进去与你说就是了!”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你们刚才所议之事,我都听见了!” 司徒奕蹙了蹙眉。 他并不意外她会听见,原本她就在里面,他在这里和大家议事,所议之事就没想过瞒着她。 她是他的嫡妻正妃,他的事情,她原本就该都知道。 他一时没说话,只看着她。 方柔也不拐弯抹角,微仰着头看着他直言道:“可是我觉得,你们刚才的打算不妥!” 司徒奕闻言微眯着眼片刻,而后眉梢一挑:“不妥?那柔儿觉得该如何?” 方柔是个聪明的女人,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其中一个缘由,当年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最开始对她动心,就是看中了她聪慧果敢的性子,有勇有谋不拘小节,这么多年,他们夫妻同舟共济,许多事情他们都是一起商量裁决,她是个贤妻,也是他的军师,是他最信任的女人,哪怕他有侧妃侍妾,可从没有一个比得上她,甚至不及她分毫。 所以,许多事情,他都会听她的意见,不过,却不会一味盲目的照做,只会适量采纳。 方柔缓缓走到桌边坐下,然后拂了拂袖子,微垂着眼眸,神色寡淡的道:“王爷方才的决定,不过是想借助庞家通过那位现在刚被放出深得圣宠的庞淑妃来劝谏秦皇同意与你联手,可这样做,未免不妥!” 司徒奕也随着坐在她旁边,闻言蹙眉:“有何不妥?” 方柔嗤笑一声,颇为讽刺的道:“庞家先前一直都是依附于沈家,这次的事情反咬沈家一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秦皇的授意,秦皇这个人多疑寡恩我们都是知道的,他连重用宠信了三十年的沈家都可这般舍弃,庞家又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用来制衡沈家的棋子罢了,充其量只是马前卒,而庞淑妃被放出,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庞家为他卖命,瞧着这几日圣宠深厚,可实际上,这位淑妃娘娘在秦皇心里根本毫无分量,否则也不至于被关在冷宫将近两年,通过她来吹枕边风?未免天真了些,还不如打道回府就此罢休呢!” 司徒奕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思索片刻,也觉得方柔所言非虚,便追问:“那柔儿觉得眼下这般形势,我们还能如何?” 他自然知道这个办法有些蠢,可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了,又怎会想出这种法子来。 方柔忽然抬眸,目光坦然的看着他,淡淡地问:“今日方适过来看我,王爷应该知道了吧?” 司徒奕脸色淡了几分:“知道!” 似乎,他不太愿意提及北梁的人。 这次他栽了那么大的跟头,说来说去,都因北梁,因为…… 看了看方柔,他心绪忽然有些乱。 方柔瞧他神色这般淡,聪慧如她,岂会不知道司徒奕的心思,却没有点破多言,只道:“不只是他,还有阿叙也在!” 司徒奕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什么?方叙?” 方柔看着他,一时不作言语,眼神也是有些奇怪。 司徒奕却顾不上她的揣测打量,只拧紧了眉,脸色不大好的道:“他疯了么?这个时候他来秦国做什么?不仅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若是楚胤知道他在这里,不可能放过他!” 方柔闻言,倒是收回了目光,有些凄然的笑道:“别说楚胤,怕是祁国那些人,也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 方柔道:“昨日他和方适他们一起出去,遇上了那个傅悦,说来也是意想不到,傅悦竟然认出了阿叙,且不说阿叙戴着人皮面具,就说当时他掳走傅悦的时候,傅悦是个瞎子,根本看不到他,竟然也能认出来,这个傅悦可不简单啊!” 司徒奕听着方柔的话,缓缓坐会原位,若有所思片刻,问:“之后呢?” 方柔却没有继续,只道:“不说这件事了,我你们继续说刚才那件事!” 司徒奕倒是没再问,点了点头。 方柔道:“今日来看我的时候,阿叙告诉我一件叙趣事,他说,或许对王爷眼瞎的困局有帮助!” 司徒奕挑眉。 方柔看着司徒奕问:“王爷可知道秦国的裕王赵禩?” 司徒奕点了点头:“自然知道,秦皇的第七个儿子,似乎是个诗酒风流的闲散皇子,不甚出众,为何突然说起他?” 方柔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王爷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难道王爷不明白么?有时候所谓的诗酒风流,其实不过是一种掩饰的手段罢了!” 司徒奕一愣,思索片刻后,眯起了眼:“柔儿的意思……” 方柔定定的看着司徒奕道:“阿叙说,这个赵禩,应该是秦皇真正属意的继承人!” 司徒奕面色一惊。 171: 好一会儿,司徒奕才算是缓过神来,当即眯着眼问:“你确定?” 方柔道:“阿叙一向不会无中生有,他既然将此事告诉我,定是确定了的!” 对于这个小舅子,司徒奕也算是了解了几分,遂也信了几分,可却还是不解的道:“若是如此,这应当是秦国的皇室秘辛才对,怕是知之者甚少,阿叙怎会得知?” 方柔回答道:“阿叙早前和那赵禩认识,上次出那件事的时候,阿叙在暨城曾接触过秦国太子赵祯和裕王赵禩,赵祯是个空架子倒也罢了,可那赵禩却深不可测,那些所谓的风花雪月诗酒风流皆是伪装的,此人瞧着是个闲散皇子不甚得宠,可阿叙却探得赵禩手中握着一股难以估量的势力,不仅身边的人都是秦皇精心给他安排的,暗中也有许多秦国皇室隐卫保护他,且此人比起秦皇其他的儿子更精明更有城府!” 司徒奕拧紧了眉一脸深重,没有言语。 方柔又意味深长的笑道:“而且王爷怕是不清楚,秦皇昨日下诏加封一干去年与北梁北汉之战中身负军功的功臣,那位最大的赢家安国公云弼,是赵禩的嫡亲舅父,秦皇借机将北境所有兵权交给了云弼,何人得利?” 现在赵禩看着没有任何实权,可他的舅舅却手握重兵镇守一方,云家是他外祖家,自然云家的所有恩宠和权柄,都是他的! 这一点,司徒奕确实不大清楚,他只派人事先查了秦国政局中主要人物的一些底细,赵禩现在在秦国朝局并不显眼,甚至无甚影响,所以他只知此人,却没有特意去查。 倒是没想到,还真是忽略他了! 方柔那双杏眸闪烁着意思胸有成竹的精芒:“所以,你既然想将秦国拉入你的阵营,不如从他下手,若是他肯出面,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司徒奕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顾忌,道:“只是若如你所言,此人难以捉摸,他怕是不好说动!” 方柔不以为然的笑了一笑,神色轻蔑自得,仿佛稳操胜券:“怎么会呢?敌人的敌人就是天然的盟友,秦国皇室想要除掉楚王府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么多恩恩怨怨的,早已是你死我活,而祁国现在和秦国也的盟约名存实亡,实际上真正联姻结盟的应该是祁国和楚王府,且先前傅悦出事,秦皇可是脱不了干系,祁国岂会不知?说起来,我们与楚王府和祁国都不共戴天,以此为切入口,王爷还怕秦国不动摇妥协?若再不济,这也是一个把柄,现在秦国夺嫡争斗正是白热化阶段,相比那两位斗得最凶的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不知道秦皇真正的心思,我们既然知晓此事,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想必这个时候,秦皇是不敢冒这个险的……” 司徒奕闻言,静思片刻后倏然笑开,赞道:“王妃果然是足智多谋!” 方柔淡淡笑着道:“你我夫妻一体,这些虚话就不必说了,只要王爷日后别忘记替我报仇就好了!” 说到报仇,方柔眼眸间难掩怨毒,那目光,仿若毒蛇一般阴狠。 司徒奕眸光微闪,而后颇为心疼的看着方柔,叹了一声,伸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柔儿放心,你的仇,为夫都记着,定为你报此血海深仇!” 先前齐阳王府上下皆被灭口,除了方叙,和远嫁的方柔,剩下的皆无一活口,有方柔的母妃,一众兄弟姐妹,其中已婚未婚都有,还有好几个侄子侄女,上下仆人侍卫数百人全都死于非命,方柔得知此事的时候,急火攻心吐了血,伤心欲绝病了好久,现在都还郁结于心难以消遣,满腹的仇恨无法排解,报仇二字,几乎是她现在唯一的寄托。 这次来,除了他想带她出来散散心,也是她自己想来看看她的仇人。 楚王府…… 说起齐阳王府和楚王府的这些恩恩怨怨,司徒奕都不晓得如何评说。 所以,他也没有多说,见方柔咬紧牙关,满目的怨毒和愤恨,他心底叹了一声,转开了话题,一脸忧心的道:“那既然现在阿叙在这里的事情被知道了,祁国和楚王府的人定不会放过他,你还是让他尽快离开回国才好!” 方柔冷笑:“回国?怎么回?现在这座使臣行宫周围已经守满了祁国和楚王府的人,怕是他想走也已经走不了了!” 司徒奕面色再次一变:“那他岂不是……” 没活路了…… 方柔也是有些担忧,可还是镇定的道:“到底现在他们不敢进来公然下手,阿叙现在还算安全,至于以后……谁知道呢……” 说到最后,她竟不知为何,意味深长的眯着眼笑开来。 司徒奕却是若有所思。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三日。 皇帝的六十大寿就到了。 寿宴是在中午举行,正午时开宴,不仅宫中要办寿宴,暨城中还要来一场流水宴,而今夜,暨城要举办一个灯会庆贺,这些日子朝廷已经已经在整个暨城布置满了各种彩灯,且皇帝已经让户部准备好炮竹烟火,打算今夜在暨城各处燃放烟花庆贺。 傅悦听楚胤提过,这一次寿宴,仅仅是先前的准备,就耗费多达三百万两白银! 其他的,尚未算在里面。 而这个消息,也伴随着此次寿宴的盛况,一同传播开来…… 傅悦与往日一个时辰起身,更衣打扮用了早膳后,巳时过了两刻,才和楚胤和冯蕴书一同进宫,而傅青丞和穆烬因为是祁国使臣,没有和他们一同去,而是和祁国一众使臣一同前去。 傅悦和楚胤进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临近午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开宴。 一向安静肃穆的宫廷,今日却热闹如街门庭若市,宫门口络绎不绝的马车来往进入,马车停了一大片,而宫门内外,大片空旷的地方皆铺满了红毯,挂满了彩灯和红绸,弄得很是喜庆,可这刻意的铺张,显得有些俗气张扬。 许是为了安全起见,今日宫内宫外,都添加了好几倍的防卫。 他们算是来晚了,因为除了各国使臣,大家都到了。 172: 每逢宫宴,进宫去皇后宫里请安是惯例,所以,进宫后,楚胤就和傅悦分开,楚胤是男宾,这个时候不宜去皇后那里,且他是招待使臣的主要负责人,今日各国使臣都赴宴,他有他该做的,而傅悦只能和傅悦一起去皇后那里。 皇后宫里人多,因着今日是皇帝大寿,来请安的女眷比平时任何时候都多,傅悦和冯蕴书算是来得晚了,进来的时候,殿内一大片莺莺燕燕坐着站着,几乎人满为患,在殿外就听见里面的都谈笑声,不过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吵得很,且因为先前的那桩事儿,难免有不少人注意着傅悦要说话,所以傅悦没多待,请了安就拉着楚馨告退了,留下冯蕴书在这里,十公主也待不住,索性也跟着傅悦一起告退了。 一出凤仪殿,十公主就舒了口气,忍不住吐槽:“呼,真是够了,一个个很喜鹊似的吵,一刻不得安生,也亏母后受得住,若换了我,早就受不了了!” 说着,还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傅悦笑道:“皇后娘娘一贯喜好清静,也不见得就真的受得住这般吵闹,只是她是皇后,总不能在今日这种日子摆着脸色不让人说吧?” 十公主点了点头:“那倒是,说起来也是难为母后了,不过那些人里面,好些以前都是和沈氏交好的,一向亲近琼华殿那边,今日却热络的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晓得是什么心思,上赶着讨好呢!” 沈贵妃被降位沈嫔禁闭宫中,沈家先前就因为沈霆叛国一事情势大跌,这次沈丞相被停职禁足,更是雪上加霜,皇帝现在垂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家以后必定不复以往,别说皇帝这次一改先前态度抬举庞家责问沈家,连刚嫁入东宫的太子妃似乎也不大得宠,哪怕以后太子登基,怕是也不会太过抬举沈家,何况,按照现在的局势,最后谁赢还不一定呢,可谢氏和皇后却是怎么都不会倒的,不管哪个皇子登基,皇后都是太后,谢氏数百年大族,也不是轻易能动得了的,所以亲近皇后和谢家总是不差的。 傅悦莞尔道:“心里知道就好了,有些话,还是不可多言!” 十公主笑眯眯道:“我知道啊,这不是在表嫂面前有话直说嘛,都是自己人怎么说都好,在外人面前,我才不会多说呢!” “知道就好!” 傅悦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几步,想起一茬,忙停下问:“对了,刚才没见到谢荨,想必她没进宫,我许久没见她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快生了吧?” 她记得先前过年的时候,谢荨肚子都挺大的了,自那以后,她就没有再见过谢荨,因为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不曾问过,没这个心思。 十公主道:“还早着呢,她怀胎才八个月,太医和稳婆都说得五月才能生,最近月份大了不好出府,一直在养胎,今日宫中人多,她这样自然是不宜来凑热闹的,表嫂若是挂念,等明日吧,明日我去裴家瞧瞧她,你也和我一起如何?” 傅悦欣然颔首:“如此也好,那你记得来找我!” “嗯!” 楚馨这时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俩问:“咦?二婶,公主表姑,你们明日要去看谢荨姑姑么?二婶你也带我去好不好?” 傅悦闻言,睨视着楚馨,挑了挑眉笑问:“你又想跟着我去玩躲懒了?别忘了你明天有课!” 楚馨反驳:“才不是呢,我也想去看看谢荨姑姑,二婶就带我去嘛,你开口了,娘亲肯定会放放人的!” 二婶的话,娘亲一向都会听的。 傅悦直接戳穿她:“少来,我看你是不想学琴吧?” 楚馨:“……”她撇撇嘴,倒是不吱声了。 傅悦倒是乐得纵容这小丫头以此:“行了,别嘟嘴了,都能挂油瓶了,二婶依你就是了,不过就这一次啊!” 楚馨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嗯嗯!” 傅悦忍不住笑着,与十公主无奈的对视一眼,便继续往前漫步而去。 可才走了没多久,就撞上了一番热闹。 一声尖锐恼怒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狗奴才,竟然敢挡本公主,活腻了,给本公主滚开!” 是临川公主的声音。 俩人望去 173:姐妹争执,一记耳光 俩人顺着声音望去,正看到前方拐角处站着几个人,其中两个就是临川公主和真定公主,其余的,便是这两位公主的宫人。 似乎是这两拨人狭路相逢了,不过因角度的原因,傅悦和十公主看得到她们,她们却并未注意到这边。 所以,傅悦和十公主对视一眼,倒是很有默契的看戏了。 而前方这一幕,瞧着似乎是两位公主起了争执龃龉,临川公主上前想要打真定公主,真定公主的一个侍女正挡在前面不让她打,然后临川公主怒了,才有了刚才这一声怒斥。 然而,那侍女却没有让开,只不卑不亢的道:“临川公主恕罪!” 临川公主气结,当即就让身后的人上前把她弄开。 只是还没等她的人上前,真定公主已经淡淡的吩咐:“你让开!” 那侍女有些犹豫:“公主……” 真定公主点了点头,那侍女才退到一边。 她这样,倒是让临川公主一时间没了反应。 然后,真定公主上前一步,笑吟吟的道:“十一妹妹,你不是想打我么?没人挡着了,你现下大可动手了!” “你……” 真定公主不疾不徐的淡笑道:“不过姐姐劝妹妹可要想清楚了,别忘了,现在没有人护着你了,你若是敢打我,父皇现在可不会包庇你!” 临川公主闻言脸色都绿了,扬了扬手却也不敢打下去,只愤怒的甩了一下衣袖,愤恨的指着真定公主气急败坏的道:“你……你这个贱人!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贱婢所出的贱种罢了,可别忘了你以前在我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胆大包天的东西,就算我母妃现在被人陷害一时困顿,也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幸灾乐祸!” 真定公主嗤笑:“贱婢?十一妹妹说这些话,莫不是忘了沈嫔娘娘是什么出身了?她当年不也是无名无份奴颜婢膝的在父皇身边?” 临川公主气得瞪圆了眼,身子都气得发抖:“赵婉凝,你……” 真定公主又微昂头,扫了一眼临川公主,才哼笑道:“何况,你跟我在这里论出身贵贱?十一妹妹切莫忘了,你的母妃现在可只是一个嫔,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趾高气昂?你说我以前伏低做小?不错,以前你仗势欺人我无可奈何,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风啊,可从来不会只奔着一个方向,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沈嫔这次跌倒,翻身是很难的了,除非皇帝不顾祁国和楚王府的颜面和态度复宠她,可按照现在的局势看,应该没有这个可能了,沈家也大不如前,就算翻身,也不可能在和以前一样,并没什么可怕的了。 因为真定公主要嫁去东越,不仅被加封为一等公主,她的生母李美人也被追封为贤妃,养母贞妃更是被赏赐了许多东西,近来圣眷多了许多,按照出身,现在真定公主比临川公主高了,且就算沈氏没有被降位禁闭,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毕竟她是要远嫁的人了,连位分都定好了,只要不犯大错,皇帝不敢重责她,所以,她自然也不会再任由临川公主欺辱。 临川公主直接气得没了理智,咬牙怒道:“你……你这个贱人,竟然敢这样和我说话,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说着,就跟个疯妇似的扑上去要对真定公主撕扯。 真定公主也没有坐以待毙,立刻退到一边,任由身边的宫人上前挡着临川公主。 临川公主气疯了,不管不顾的就要推开那些宫人要打真定公主,她后面的宫人也急忙上前帮着自家公主,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十公主看着脸色顿时难看至极,直接看不下去了,怒斥道:“都给我住手!” 那边的人闻声纷纷停下看过来。 十公主话刚落下,便大步走过去。 傅悦只好拉着楚馨随后而上。 十公主几步走到她们一边,看着十公主那泼妇一般的架势和那几个宫人,还有抿着唇站在一边平静的真定公主,咬牙怒斥道:“今日乃是父皇大寿,宫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宾客,你们在这里撕打拉扯成什么体统?也不怕丢人现眼?” 临川公主本就心里气氛,听到十公主这训斥的话把她也算进去了,当即咬牙驳道:“我就算是丢人现眼,也轮不到你来……” “啪!” 临川公主话没说完,一个刺耳的耳光声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临川公主趔趄一步脸一偏,顿时瞪圆了眼,片刻后,捂着脸扭头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十公主,声音有些发颤:“你……你竟然敢打我?” 十公主冷眸看着她,声音更冷:“我有何不敢?” 临川公主浑身发抖,愤恨怨毒的看着她,咬牙切齿:“赵婉清……” 十公主再次怒斥,毫不客气的道:“放肆,我是你的姐姐,八姐也是你的姐姐,谁教你的规矩?竟然敢冒犯自己的姐姐?不仅毫无敬爱之心,还敢动辄谩骂动手直呼其名了?怎么,沈氏惯会粗俗撒泼僭越无礼,连你也随了她了?” 174: 临川公主本是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宫中上至妃嫔公主下至宫人太监都不晓得被她刻薄了多少,尤其是八公主真定公主最甚,原本她们排行第八第十第十一,倒是年纪相仿一起长大,而临川公主最受宠,其他两个自然也是临川公主可以欺负的对象,真定公主就是如此,从小被她欺负到大,可因为十公主是楚贵妃养女,楚贵妃视若亲女最为爱护,她倒是有所忌惮,从不敢欺负。 眼下被十公主这般当众斥责,她咬了咬牙,虽然愤恨怨毒的看着十公主,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将十公主挫骨扬灰,可却也不敢多言,只咬紧牙关忍了又忍。 现在她不复以往受宠,甚至因为母妃降位禁闭,沈家也被牵连,父皇对她也一再避而不见,以至于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而真定公主便也罢了,十公主她以前惹不起,现在更是惹不起。 所以,她恨恨的看着十公主,再看看真定公主,咬了咬牙,恨声道:“你们给我等着!” 说完,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十公主冷眼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唇角微扯,似有几分鄙弃,而后才看向真定公主,压低了声音有几分担心的问:“八姐,你没事吧?” 真定公主含笑摇了摇头:“十妹不用担心,她没打到我!” “那就好!”十公主点了点头,后想了想问道:“八姐为何会和她在这里起争执?” 真定公主风轻云淡的淡笑着道:“我不过好好的在走着打算去紫蔷广场,她忽然从这边走出来,一瞧见我就出言讽刺折辱,我不过回了几句嘴,她便想要打我,我的侍女便拦着,之后的十妹不是瞧见了么?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便罢了,可如今……我凭什么还要容忍她?” 十公主闻言蹙了蹙眉,静了一会儿,才叹了一声道:“沈氏落败,她现在急得火上房,都有些失心疯了,八姐其实不必理会她,没得有失身份,今日这样的日子,宾客云集的,若是被人瞧见,岂非落了笑话,若是父皇知道怕是也会不悦,且于八姐声誉总有不妥,何必呢!” 真定公主嗤笑一声,似乎有些讽刺,无奈的道:“我倒是不想啊,可她蛮横不讲理拦着,她性子如何十妹也不是不知道,跋扈得紧,哪里是我想不理会就不理会的!” 十公主倒是不晓得说什么了。 真定公主也没继续多言,转眸看向傅悦,微微福了福身,含笑道:“见过楚王妃!” 傅悦回了个平礼:“真定公主!” 真定公主问:“十妹和王妃可是要去紫蔷广场?” 十公主点了点头:“确实打算去,八姐可是要与我们一道?” 真定公主莞尔:“既然同道,自然是该结伴同行才好,十妹和王妃应该不会介意吧!” 十公主笑了笑:“怎么会呢?既然如此,那走吧!” 说完,两拨人混在一起继续往紫蔷广场去。 紫蔷广场在皇宫前面,他们从后宫去,倒也有些距离,十公主和真定公主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傅悦倒是一直沉默着没吱声,听她们说。 只听她们扯了几句闲话后,十公主侧目瞧着真定公主淡笑道:“八姐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真定公主挑眉:“有何不同?” 十公主想了想,道:“不以前更有锐气了!” 以前面对临川公主的刁难欺负,她都一味隐忍,可刚才,却针锋相对,甚至出言讽刺嘲笑,丝毫没有了以前的软弱可欺。 真定公主愣了愣,而后垂眸静了片刻,才无可奈何的苦笑着道:“也没什么不一样,以前是没法子,只能任人欺凌,可如今不一样了,三皇姐说得对,我是父皇的女儿,与临川没有什么不同,何况我现在即将远嫁为国分忧,理应比她更体面尊贵,不需要再受她的气!” 十公主讶异的挑了挑眉,而后真诚笑道:“三皇姐的话是对的!” 原本就该如此,同样的天家骨肉,没有谁比谁高贵,真定公主能想通这一点,也是极好的。 真定公主含笑不语。 走了一会儿,遇上越来越多的人,相互打了招呼见了礼,慢慢的也依稀听见紫蔷广场那边的喧闹声,越靠近动静越大。 真定公主侧耳听着,叹道:“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皇宫如此热闹呢!” “确实!” 皇宫不许喧闹,所以,以往不管什么时候,总要安静肃穆为主,今日这般,倒也是难得。 傅悦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对了,不知道真定公主何时出嫁?可定下了?” 175: 真定公主有些意外傅悦会问这事儿,不过也只是刹那一愣,而后含笑道:“还没定呢,父皇说得等和东越洽谈好两国结盟事宜再说此事,不过应该也快了!” 等寿宴之后,两国结盟的事宜就该提上日程了,届时,她的事情也要定下了。 傅悦而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走到紫蔷广场的时候,偌大的广场上已经宾客云集,花团锦簇的一大片中,个个都穿的光鲜亮丽,特别是各家女眷们,都尽了心的打扮过了,仿佛是一座花园中争奇斗艳的花,此时大家伙或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左右攀谈,或成群站在一起谈笑,或静静坐在自己的席位上等着宴席开始。 傅悦和十公主并未走进人群中,而是在不显眼的边角处站着看着眼前欢声笑语不断的广场,而真定公主要去见人,就没和她们一起。 她走了,傅悦瞧着她身影隐没在人群中,才笑意不明的道:“这位真定公主,似乎挺有意思的!” 刚才在和临川公主争执时,她明明是故意火上浇油让临川公主更生气恼怒,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让临川公主犯错,犯大错,最好是对她做什么…… 十公主拧着眉低声道:“八姐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却变了很多,与以前仿若脱胎换骨似的,听说最近她去找三姐,得了三姐不少教导,现在看来三姐的指点很有效果,也不知道她此去东越,究竟是何命数!” 傅悦笑道:“她也是个聪明人,总归是不会吃亏的!” 皇后原本是个八面玲珑的女子,她不屑罢了,否则后宫的这些女人,没有人是她的对手,而宜川公主自小就得皇后悉心教导,哪怕心性纯善,可该会的手段和心计却是一样不差,真定公主在贞妃身边养大,贞妃有儿有女,本身也不是个良善之人,怕是不会耐心教导一个别人的女儿,所以才让真定公主从小到大都性格软弱忍气吞声,眼下真定公主能得到宜川公主的指点教导,饶是东越后宫在如何险恶,怕是也吃不了亏。十公主点了点头,幽幽叹道:“但愿吧……”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俩人正说着话,突然,几个人往这边来了…… 傅悦在清沅的低声提醒下转头望去,见几抹靓丽的身影往这边来,且越来越靠近,其中有一个她见过,是北梁的娅淳公主,其他的没见过,不过虽然不晓得是谁,可瞧那架势显然是冲她们来的,或者说是冲她来的,当即好整以暇等着人过来。 傅悦微眯着眼看着那走在最前面的华衣妇人,若有所思。 只消片刻,人就到跟前了。 因不知对方身份,两方人都无声的福神见了礼。 然后,最跟前那位紫衣年轻妇人一眼就盯上了傅悦,神色有些诡异难辨,只微扯着嘴角,淡淡地问:“想必这位,就是楚王妃了吧?” 傅悦点了点头,后莞尔笑着,上下扫了一眼她,颇为疑惑地问:“正是,不知夫人是……” 她目光清冷寡淡的看着傅悦,清冷背后,却仿佛藏着许多复杂难辨的情绪,却有些看不透,只语气淡淡的道:“我是方柔!” 傅悦挑眉,而后笑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原来是蜀国的明王妃啊……” 果然没猜错。 她晓得司徒奕的王妃方柔乃是北梁的公主,是方旭的姐姐,这次跟着司徒奕一起来了,刚才看到娅淳公主在他旁边,就隐有猜测,果然是没猜错。 渊源颇深啊…… 方柔特意找她,似乎也不意外。 方柔看着她没说话。 傅悦言笑晏晏从善如流:“不知明王妃找我,可是有事?” 176:一丘之貉,自取其辱 方柔微扯嘴角,似乎在笑,可眼底却一片清冷淡漠,带着几分凌傲的道:“久仰王妃楚王妃大名,可惜从未有机会结识接触,刚才听说楚王妃在这边,特意来打个招呼,顺便有几句话想和楚王妃单独说,不知楚王妃可愿移步?” 傅悦听言挑眉,淡笑道:“明王妃想说什么只管在这里说便是,这里除了明王妃带来的人,也没有外人了,何况,我不认为我与明王妃有什么话是见不得人的!” 方柔面色一凛,面皮紧了紧,微眯着眼看她,拧紧了眉头似乎十分不悦 傅悦泰然自若,静静地与她对视着,面上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眼中没有丝毫避让,也没有丝毫方柔想看到的怯意。 方柔眯着眼定定的看着她片刻,忽而嘴角微扯,有几分挑衅的笑问:“楚王妃莫不是怕了我了?才这般畏畏缩缩?” 傅悦坦然一笑,丝毫不觉汗颜,反而还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我是挺怕明王妃的!” 傅悦这意料之外的回答,方柔一噎,一时间倒是没说话了。 “毕竟人家都说,品行不端多源于血脉相承,同根而生多为一丘之貉,我在令弟手里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差点命都没了,在明王妃面前,自然是得敬而远之,不然怎么死的,可都不知道呢!” 方柔脸色骤然一沉:“你……” 傅悦无辜的眨了眨眼:“明王妃怎么生气了?难不成我说的不对?” 方柔没说话,倒是娅淳公主恼怒了,想都没想就咬牙怒斥道:“楚王妃,你竟然敢出言辱骂柔嘉姐姐,这就是你们秦国的待客之道么?简直欺人太甚了!” “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不过说实话罢了,可没有言而不是=实,怎么?贵国竟如此不讲道理,竟然为恶伤人也不容许受害人抱怨喊冤的?” 娅淳公主被傅悦的话堵得无言反驳,只愤恨的看着傅悦。 方柔眸色阴冷复杂,死死的看着傅悦,却没有说话,闷声半晌,方柔才蓦然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楚王妃……倒是有趣得很!” 傅悦从善如流:“彼此彼此,明王妃也挺有趣的!” 方柔一口气更在喉间上不来下不去,胸口种种起伏了几下。 然后,她死死的看着傅悦,那目光,阴毒森冷如同毒蛇缠绕,而傅悦,却一脸的坦然从容,还带着几分盈盈浅笑。 就这么对视一会儿,差不多到开宴时辰了。 楚胤不晓得从哪里来,突然就往这边来,显然是特意来寻傅悦一起入席的。 傅悦见他走来,也没等他走近,就淡淡的对方柔道:“明王妃自便吧,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有些欢快的往楚胤走去,十公主也淡淡的看了一眼方柔等人,便没有理会她们,跟着走了。 一走到楚胤面前,傅悦便浅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楚胤轻声道:“听说你在这边,便过来寻你!” 傅悦挑了挑眉,莞尔笑道:“我自己会过去的啊,哪里就需要你特意来寻了?” 楚胤道:“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没说,傅悦却都知道。 所以,她也就没说什么了。 这是,楚胤才看向一边的十公主。 十公主也徐徐福身:“楚王表哥!” 楚胤点了点头,声音略算温和的道:“谢蕴在寻你,快些过去吧!” 十公主含笑福了福身:“谢表哥提醒!” 说完,也不继续逗留,和傅悦点了点头就往宴席中走去。 然后,楚胤也拉着傅悦走进宴席。 方柔看着牵着手慢慢走远隐没在人群中的夫妻俩,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咬紧了牙关,眼神阴鸷怨毒,迸着无限恨意。 177: 娅淳公主见方柔一脸的怨毒和恼恨难以掩饰,眸色微动,想了想,开口想要安慰:“柔嘉姐姐,您何必……” 方柔却在她出声后猛地回神,没等娅淳公主说完话,就敛去面部表情,回府一脸清冷淡然,微微侧头淡淡的道:“别再说了,快开宴了,走吧!” 说完,也不等娅淳公主言语,便缓缓往前走去,步伐沉稳身形端庄,瞧着高贵大方,仿佛方才的那一脸怨毒,只是错觉。 娅淳公主潋滟的眸间闪过一抹异色,似乎隐含着几分讥讽,然而只是一刹那,很快便恢复如常跟上前去。 楚胤拉着傅悦穿过人群,在一路男女宾客的注视之下,往楚王府席位而去,不过还没走到,在一众席位前面,看见了有些时日没见的嵇康侯穆飞鸿和镇西侯裴荆南,那两位正在说话,也看到了他们,毕竟是熟识,也是长辈,楚胤就停了下来,上前与他们打招呼。 楚胤倒是十分尊敬这两位叔父,与他们多说了几句,问候了一下,倒是傅悦,打了招呼后便不晓得说什么,便在一边等着。 趁着楚胤没注意她,她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蒙筝,示意她过来,却未曾言语,只在蒙筝靠过来时拉起蒙筝的手,在手心写了几个字,蒙筝略作讶异的挑了挑眉后,当即颔首,无声退下。 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后,眼瞅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楚胤这才和那两位说了声就拉着傅悦往楚王府席位去。 刚坐下没多久,即将开宴的提醒钟声响起,大家急忙坐回原位,在皇后那边的一众女眷也纷纷到场坐好,还有几个国的使臣也不疾不徐的在引领下进入宴会,到先前安排好的席位上坐下,大人物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到场,意味着即将开宴,方才还谈笑风生热火朝天的紫蔷广场就忽然慢慢安静下来,皇帝倒是很会掐时辰,在开宴之前驾到,领着一群后妃儿女,搀扶着他的事庞淑妃,皇后并排走在皇帝另一侧,后面便是太子夫妇和荣王夫妇,其他的一些妃嫔皇子公主跟在后面,浩浩荡荡的一片人,瞧着倒是一家和美。 皇帝驾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贺皇帝千秋,各国的人也都起身男的拱手女的福身,高呼万岁和恭贺的声音顿时响彻整个紫蔷广场,甚至是整个皇宫,余音三震回音不断。 随后,皇帝很是开怀的说了几句开场白,便朗声吩咐开宴,而后便是一波歌舞。 紫蔷广场占地二十余亩,大部分都纳入了宴席场所,而除却四周密密麻麻的席位,中间便是一个架起的高台,且很大,可容纳不少人,用作歌舞助兴,大家也都看得清楚。 这些舞女个个身姿曼妙长相妖娆美艳,跳的舞姿也是翩若游龙玩转轻盈,奏乐更是别出心裁,显然是精心准备编排的,都比以往的要吸人眼球,这不,很快就吸引了在场大部分宾客的注目。 楚胤和傅悦却在一边吃东西一边咬耳朵。 “这鸳鸯鸡味道不错,你尝尝!” 178:怨念不甘,貌合神离 也不管台上的舞女如何翩跹而舞,楚胤只管给傅悦弄吃的,而傅悦也只管这大快朵颐。 今日这场寿宴皇帝是用足了心思的,变着花样上吃的,傅悦一贯对吃的上心,这些菜肴也是味道极佳,许多做法都是先前没吃过的,饶是傅悦吃过的美食佳肴不尽,也都被勾住了味蕾,所以,也没心思理会其他的,楚胤忙着给她弄,自然也没注意到其他。 然而,夫妻俩都感觉得到,有不少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们。 或怨毒,或探究,或不甘,或惊讶,亦或……饶有意味! 因为楚王府在秦国的地位尊崇且特殊,席位设立在太子正对面,连荣王都矮上三分,更别说那些皇子公主和皇室宗亲了。 傅悦吃着吃着,仿佛察觉正对面有一道目光在看着自己,她随意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撞上一道幽怨不甘的目光,只是一刹那,便慌忙收敛,恢复平和。 傅悦仿若没有察觉,与沈知兰对视着,目光带着几分玩味,颇有深意,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唇笑了一下,之后在沈知兰错愕着还没有所反应之际,便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收回目光,继续吃着楚胤给她弄好的菜。 仿佛刚才那诡谲的目光和笑容,只是沈知兰的一个错觉。 坐在太子身侧的太子妃沈知兰收回目光,垂眸无神的看着眼前桌上的美酒佳肴,咬了咬牙,手中的帕子却被用力的绞着,眼中闪过一抹深深的怨念和嫉恨,那姣好的面容之中,隐隐带着几分狰狞。 赵祯原本正在看台上歌舞,余光看到坐在他右边的沈知兰原本还一动不动的,却忽然低下了头,便随意地瞥向她,见她正用力绞着帕子,依稀看到牙关紧咬,却瞧不见神色如何,他只看一眼她,便直接把目光转向正对面,果然,看到了楚胤和傅悦那琴瑟调和的一幕,便什么都明白了。 赵祯哼笑一声,有些鄙夷厌恶的看着沈知兰,然后,微微靠近她,低柔轻问:“怎么?太子妃看到对面那一幕,心里嫉妒了?” 那声音,仿佛柔情似水,却让人听着有些毛骨悚然…… 沈知兰便是如此。 沈知兰豁然抬头看着他,目光有那么一刹那的愕然慌乱,似乎还有一丝心事被戳穿的无措羞恼,却不敢反应过于激烈,死死忍着,只死咬着唇畔,眼眸间似乎还带着几分倔强不甘。 她看着赵鼎,咬牙低声问道:“殿下又想做什么?” 这话问的,似乎有些紧张和防备。 赵祯睨视着她,似笑非笑:“太子妃觉得……本宫能做什么?” 沈知兰咬着牙没说话,只看着赵祯。 因为在场人多,且周围都是熟人,她不敢露出任何不妥,所以表面上看,只看出她和赵祯在对视,一动不动的看着,而赵祯也在看着她,面含笑意,哦,这么远远地看着,倒还透着几分情深缱绻的意味来,不过近些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沈知兰嫁进东宫至今,满打满算都还不到半个月,外边传着说太子妃很是得宠,可据皇室内部传言,这位太子新妇可并不得宠,太子对她,竟是很不待见! 眼下两个人这般,倒也是坐实了这个传言。 见她如此,赵祯倒也不笑了,只淡淡的低声道:“你最好别绷着你这张脸,父皇他们在上边,看得很清楚的,何况,这么多人看着呢,不怕被人笑话?” 沈知兰哪里不知道这些,只能咬了咬牙,只能牵强的扯了扯嘴角,与太子对视,微微笑开。 179: 瞧着沈知兰牵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赵祯哼笑一声,眉目间划过几丝鄙弃之色,却也不再多言,端起桌上的酒爵便慢条斯理的饮酒,似乎心情还不错。 沈知兰在他转过头去之后,也收回目光垂眸,脸上笑意慢慢散去,随之换上的,是无尽的怨毒和压抑的阴沉。 袖口下,依旧是死死的绞着那一方巾帕,指节泛白…… 她已经嫁入东宫十多日了,可这十多日,她可谓受了奇耻大辱,原以为赵祯对她先前有情,哪怕她拒绝过,可毕竟她是身价的女儿,可以为赵祯带来助益,按照赵祯的性子,怎么着也不会怎么为难她,可嫁进去后,她才明白,自己低估了这个男人! 生在沈家,沈家又一门三侯圣宠优渥,又有作为长公主的母亲和作为贵妃的姑母,她几乎贵比公主,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羞辱和委屈,嫁进东宫,几乎是她噩梦和耻辱的开端,可这些耻辱委屈,她根本就不能说,哪怕回沈家对着母亲,她也难以启齿,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连身边的婢女都不敢告知,何况他人…… 刚大婚那几日,沈家到底还如日中天,赵祯都敢这般待她,现在沈家失势,今日这样的场合,父亲被禁足府中,姑母并未禁闭宫中,都没能出席,前几日母亲说过,陛下这次的举动,是有意打压沈家,甚至,怕是察觉了什么要舍弃沈家,这般情势,以后赵祯若能安然登基,瞧他现在的态度,定然不会善待,可若是旁人登基,沈家更是没有活路,而她,便是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些,沈知兰心下恹恹有些烦躁,竟不知该怕还是该恨…… 这时,一直在响的丝竹管弦乐声停了下来,场上敬了许多,只有混乱的赞叹声隐隐响起,原来是一轮歌舞结束了。 寿宴是有章程的,歌舞结束后,便开始了轮流给皇帝祝寿献礼,当然,整个宴会多达千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轮着冲上前祝寿送礼的,只有一些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上前表示。 按照身份高低排序,皇后和几个身份贵重的妃嫔先开始,在从太子开始,一个个的来,楚王府自然是排在前列,楚胤今日倒也很给颜面,轮到楚王府的时候,领着傅悦一同给皇帝道了声贺,还送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 皇帝今日本就心情愉悦至极,从头到尾一直朗笑不断,在楚胤和傅悦上前祝寿时,只一直笑着不停地说好。 终于,差不多小半个时辰后,轮完了这些人,便是各国开始贺寿送礼。 既然是以贺寿为名来的,自然各国都带了厚礼来,都是一些奇珍异宝,原本按照情理,都该是祁国这个盟约之国先开始,可傅青丞却没有动,所以一开始是北梁和北汉还有蜀国先开始,所以琳琅满目的珍宝被一次又一次的抬着上来,倒是轮到南晋的时候,送的礼物就没有前面那三个国的贵重稀奇了。 轮到晋国的时候,南晋太子周元泓先上前说了几句祝寿的话,之后才叫人把东西抬上来,看到几个人费力抬上来的东西,傅悦忍不住笑了。 ------题外话------ 明天有空,二更 180:送绿乌龟,和安献舞(一更) 远远一看,是一大块绿油油的东西,待抬上来靠近一些,傅悦才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乌龟! 当然,不是活的,是一只以绿色玉石为原料雕刻成的乌龟! 这玉乌龟雕的十分精细,应该是仿照某只乌龟雕刻的,很大,约莫有三尺多宽,在太阳的映射下,绿油油的发着光…… 然后,场上的人远一些看不见的还好,个个提着脖子遥望猜测是什么东西,近一些看得清楚的脸色都瞬间扭曲了! 不敢笑,也不敢气只能憋着,憋到面部抽筋狰狞! 皇帝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仿佛抹上了一层锅底黑! 然后,却还是忍着没有更难看,只绷着脸淡淡地问:“晋太子,你这是何意?” “咦,秦皇为何这样问?” 周元泓一脸无辜的眨了眨眼,然后十分有耐性的样子,笑眯眯的解释道:“本太子自然是在给秦皇祝寿啊,不都说乌龟乃是长寿的象征嘛,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晋国最是盛产玉石翡翠,这可是极品的帝王绿,且稀罕着呢,这么大的就这一块了,得知秦皇过寿,还是六十大寿,我父皇特意让匠人将这块玉石雕成长寿龟的模样,本太子万里迢迢的带来,可是无价之宝呢,秦皇陛下且瞧瞧可喜欢?” 赵鼎顿时一口闷气卡在喉间发不出咽不下,脸色有些绷不住。 帝王绿是玉中极品,这么大的一块帝王绿玉石,自然是极珍贵的,可雕成这个样子来送,赵鼎就开心不起来了! 然而,就算是开心不起来,赵鼎还是死死的憋着,努力让自己开心的笑,有些艰难吃力的道:“贵国和太子如此好意送这份大礼,朕自然是喜欢的!” 周元泓笑的十分灿烂,落在傅悦眼中,想起了一个词:花枝招展! 只听他笑眯眯的道:“秦皇陛下喜欢就好,那本太子就代父皇在这里恭祝秦皇陛下,身体康泰,龟年鹤寿!” 皇帝还能说什么? 只能让人将这只绿乌龟收下,然后,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客套话。 周元泓这才在皇帝的客套话下,十分愉悦的漫步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然后端起酒爵啜了一口,神色悠然自得…… 傅悦瞧着,更是有些忍俊不禁。 一旁的楚胤见她笑的很开怀,忍不住有些无奈的问:“有这么好笑?” 傅悦点了点头,侧头瞅着他莞尔道:“你不觉得这南晋太子很有意思么?” 她对这个南晋太子周元泓了解的不多,也就大致晓得一些,也还是因为祁国和南晋来往密切,周元泓来过几次祁国,她偶然在父兄那边听来一耳朵,傅中齐曾无意中说过,这个周元泓是个人物,而傅青霖对此人也是多有赞美,似乎很赏识他。 似乎是前几年,在祁国的时候,有一次周元泓出使祁国,傅青霖作为太子负责接待,当时她就听傅青霖说过,南晋太子周元泓是个难得的妙人,果不其然呢,今日瞧着他这般行事,确实如此! 赵鼎怕是要气炸了吧。 可还得忍着,装着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噢哟,真是难为他老人家了,怎么不当场猝死呢? 楚胤倒是不说话。 而是眼帘低垂若有所思。 傅悦瞧着周元泓的样子,不知怎地,想起了年少时的他来了。 他年少时,其实也是和周元泓一样,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甚至比周元泓更多了许多神采和桀骜,那样的飞扬炽烈英勇果敢,无所畏惧我行我素,明目张胆的捉弄人,有话直说坦率直性,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比周元泓还要恣意随性。 可这些年,经历了太多残酷血腥的事情,他所有的锋芒都被磨掉,只剩下冷漠疏离和内敛深沉,再没有往日的半点风采。 傅悦忍不住唏嘘着,有些心疼,顿时低着头,脸色有些晦涩。 这时,楚胤伸手过来握着她的手,关怀的问:“怎么了?怎么脸色不太好?” 傅悦抬头,微微扯开嘴角,眸光微闪,苦涩的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你年少时的样子,有些难受!” 楚胤不由挑眉:“你喜欢那时的我?喜欢这样的性子?” 傅悦微微笑道:“我不是喜欢这样的性子,我只喜欢你,便也喜欢你所有的样子,可我还是很心疼,若是……你应该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倘若不是发生了这么多残忍可笑的事情,他或许会一直如此,神采飞扬赤诚坦率,哪怕以后年纪大了,哪怕老成古朽了,也不改最初的赤子之心,可到底还是到了眼下这样,他变了,她也变了,变成了曾经截然不同的模样。 楚胤闻言顿时哑然失笑:“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心疼的?” 对于他来说,只是长大了看透了,也许这样才最好,没有继续错下去,只是代价太大了。 傅悦抿了抿唇还想说什么,眼瞅着那边又开始献礼贺寿了,就没再说,拉着楚胤的手继续看戏。 原本东越还稳坐不动,想让祁国先来,估计要来个压轴戏,可宇文焯和东越一干人却没想到这一招不奏效了,傅青丞直接坐着喝酒,头都不抬一下,显然是不打算先开始了。 场面上僵持了一下,皇帝坐在上面瞧着这两国都稳坐不动,本就因为刚才气的不大好的脸色,瞬间就尴尬了。 总不能他开口让人家贺寿送礼,可这一段还没完,也不好就此跳过吧…… 场上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祁国和东越那边,傅青丞和穆烬以及一众官员还好,纹丝不动,仿佛察觉不到周围的所有目光都在看着他们,倒是宇文焯等人撑不住了。 原本这次东越和秦国联姻结盟在即,刚才贺寿就该他们先开始才算是有诚意,可他们却一直耗着,现在若是再耗着,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万分尴尬之下,宇文焯硬着头皮领着一干人站起来。 东越使臣以宇文焯为首,自然由他开口言说,宇文焯倒也准备周全了,一通好话说尽,才命人献上寿礼。 因为与其他几国不同,这次东越献上的寿礼比诸国都还要重,也比较用心,每一件都是精心准备的精品,让人看着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东越果然是准备了压轴戏,虽然祁国没有顺着他们的意在前面贺寿献礼,可不影响东越呈上压轴戏的心,这不,送了礼后,宇文焯便道:“皇妹和安自幼舞乐娴熟,这次为了恭贺秦皇大寿,特意排了一支舞,名为《千秋》,还请秦皇不吝观赏!” 皇帝自然是欣然笑着应下。 之后,和安公主忙福了福身笑道:“烦请秦皇稍候片刻,且容和安去更衣!” 皇帝朗笑点头:“哈哈哈,好啊!” 和安忙退下。 等着和安公主更衣跳舞也要好一会儿,大家都翘首以盼,当然,席面上也因此一片静默,再次尴尬了起来。 到底是东越的事儿,宇文焯见场面如此下去不妥,便率先开口笑道:“皇妹更衣换装怕是得有一阵子,如此等着倒也无趣……”说着,矛头直指坐在他正对面席面上第一个位置的傅青丞,含笑道:“这样吧,不如淮王殿下趁此时机让我等见识一下祁国这次送的寿礼,如何?” 诸国使臣本就被安排坐在一众皇族宗亲席位之中隔开交杂,而与秦国早就联姻的齐国安排在左边诸国使臣位置最前面,而东越与秦国已经算是半结盟关系,与祁国正对而坐,在右边第一位,之后隔着一排皇族宗亲,才是蜀国和南晋,之后才是北边两国,如此安排倒是有些巧妙,亲疏远近挑不出错,且夹杂在一众皇子公主皇族宗亲之中,也算是诚意十足。 而因为宇文焯声音还比较大,一出口,宴席前面的那些皇室宗亲和稍近一些的大半的人都听见了,目光也随之看向祁国席位上的傅青丞。 皇帝本就等着无趣得很,也忙看向傅青丞。 傅青丞正在饮酒,听言顿了一顿,而后慢条斯理的放下杯子,抬眸瞅着周围,再看看宇文焯,悠然惬意的笑道:“不急,做什么事情总要按照顺序慢慢来的,本王不介意等一会儿,等和安公主献完了她的贺寿舞再说,总不好抢人风头,想来纪王殿下也不喜欢做事情节外生枝一波三折吧?” 181:二更 傅青丞话都这么说了,宇文焯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皇帝也不作言语,其他人更是只能等着和安公主换装更衣了。 傅悦才想起一茬,在里面,忍不住问楚胤:“话说……二哥这次带来了什么礼啊?” 楚胤听言,诧异的看着她挑眉问:“你不知道?” 傅悦眨了眨眼:“不知道啊!” 楚胤不说话了,目光很是古怪的看着她。 傅悦有些催促着问:“快说啊,是什么?” 楚胤面皮绷了片刻,才无奈又好笑的问:“你觉得你都不知道的,我会知道么?” 傅悦:“……” “你怎么会不知道?” 不应该啊…… 楚胤摸了摸鼻子笑着低语:“我又不好奇多问,他们也不会特意告知,自然是不知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可你不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还合理,她也不知道……就有些不大合理了! 傅悦无语了片刻,才闷声道:“本来先前好奇来着,可想了想觉着又不是送给我的,我就没有问,不然若是好东西,会忍不住抢过来据为己有!” 你倒是说得理直气壮了啊! 楚胤嘴角抽了抽,垂眸瞥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皇帝的声音传来,也打断了他们继续说话的心情。 原本见着场面如此安静尴尬很是不妥,作为主角的皇帝便开口说了几句场面话,可过于刻意,反而令场面更尴尬了。 不过还好,因为事先准备了,和安公主很快就换装出来,果然是献寿舞,穿着十分喜庆,一身大红色的舞裙,妆容比刚才离去时浓了些,却也不妩媚张扬,只凭添了几分庄重,还有一群陪衬舞女也是个个都穿着喜庆的浅红色舞裙。 可奇怪的是,在一众人纳闷不解之中,有十几个侍卫抬着四个大型屏风上台,搁在四周,瞧着那屏风上皆是白色轻纱,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点缀,然后,众人还不解,又有八个人分别抬着四个木桶上台,搁在四个屏风之间。 这样在场的人见状都为之困惑起来,也在这时,事先安排好的伴舞之乐在和安公主的示意下开始响起,竟是比较令人热血振奋的鼓乐声,和安公主和一众舞女在屏风内也甩袖挥带开始跳舞。 和安公主跳舞确实是不错的,虽然隔着四个屏风挡住了不少,可屏风并没有挡住台上所有,所以看的还算清楚,还让人多了一种若隐若现的神秘之感,即便是屏风挡着的地方,那微透明的轻纱之中,也依稀可见台上的曼妙人影在翩翩起舞,令人忍不住心痒难耐。 而和安公主身段也是柔韧性高,此时在高台上摆弄舞姿十分灵动飘逸,衣袂轻飘,纤足轻点,在一众陪衬舞女的配合下在高台中间摆弄彩带旋转舞爪,倒也是十分吸人眼球。 一看就是真的精心安排过的。 可刚跳了一阵后,好戏终于上演,只见那些舞女在和安公主的一阵旋转中一边甩袖起舞一边缓缓退出,摆着舞姿候在四个屏风边上,然后和安公主停下选装,红带一甩,又快又准的帅进了其中一个红色木桶中,带出来的是一缕黑色的墨汁! 然后,顺势一甩,墨汁打在了其中一个屏风上,一个没有章法瞧不出形状的黑印就这样显现在白色的屏风上。 182:万寿无疆,小小心愿 因为打的是最前面的屏风,所以其他方向的见不着,可上边的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傅悦见状,顿时眉梢一挑:“她这是要以舞作画?” 楚胤原本并没有在看,听到傅悦的声音看去,只一眼,便沉吟道:“应该是!” 傅悦笑了笑:“倒是有本事!” 以舞作画是一种很有难度的舞技,早在前朝就有人创作了,据说还是一位宠妃所创,她便是跳了一支泼墨舞惊艳四座因而得宠,之后她以此为基础,跳舞作画写字皆成传世佳作,现在怕是还有人收藏着那位妃嫔的画作,这项舞技也因此得以流传,只是难度太大,对跳舞者要求也很高,会学的人不多,瞧着和安公主如此,怕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哪怕是眼前这一支所谓的千秋贺寿舞,怕也非一日之功吧。楚胤有些揶揄的挑眉笑问:“你不也会?” 傅悦眉目流转一瞬,后轻笑着道:“我那是舞剑作雕,和这个可不一样啊,何况,这都多少年了,当时才学了个半吊子,瞎了这么多年没折腾过,现在又是这副身子骨,哪里还玩得来?” 她小时候可以说是好学不倦,什么东西有兴趣的都会学一学,就说这泼墨舞,她颇为感兴趣,可将门出身的她,挽长弓骑烈马倒是娴熟的很,可对这些搔首弄姿的事情最是厌烦,自然不会学这些矫揉造作之态,她家那些个长辈兄长也不乐意她去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她便根据泼墨舞来创了一种剑舞,和原先泼墨舞的柔美和人家挥剑雕刻的刚硬不同,她是刚柔并济,舞剑作雕,学得可艰难了,当时年纪小,又没什么练武的根基,力气虽然比常人大一些,可握剑刻画靠的是腕力,她腕力不够,磕磕绊绊的也没学成什么,本想着让父兄教她一些武功剑术再好好学,她想学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学不会的,可之后事情继踵而至,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她是真的不会。 现在虽然还有些兴致,可她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习武练剑,吃点苦头都不行,只能精心娇养好好调理,哪怕以后调养好了,也要仔细呵护,所以这些需要耗神费力的事情,此生都是学不来了。 楚胤闻言静默一瞬,才笑了笑道:“不会就不会吧,本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傅悦弯了弯嘴角,没再说话,看着台上的舞。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台上四个屏风都被和安公主挥着长带染上了墨汁,眼下正在一边旋转身形摆弄舞姿,一边泼墨作画。 场上所有人都在看着台上的一举一动,无不惊诧惊叹,甚至隐隐传来夸赞唏嘘的声音。 那伴舞的乐声也随之愈发振奋激烈,特别是鼓声,一声声的好似在鼓舞军心。 慢慢的,随着和安公主一下又一下的甩着长带泼着墨汁,屏风上隐隐现出一丝绵延山形的轮廓出来! 总算是知道她要画什么了。 这一支舞大约跳了小半个时辰,而这半个时辰,大家都看着她在台上跳舞作画,场上安静得出奇,一支舞闭后,一直寂静的宴会场上,当即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之声,好一会儿都没有停下,唏嘘惊叹的声音也接连不断,而和安公主喘息几下后,才走出四个屏风,上前站在高台最前端的位置上,款款福身,含笑道:“和安以千秋舞作山河画一幅献于秦皇陛下,恭贺秦皇陛下万寿无疆!” 她的话落,那些原本还候在台上的舞女便得了暗示似的,将原本分别朝着四个方向摆着的四个屏风摆在一起,顿时连贯成的一副绵延万里的山河图,这画虽然不算精细,可到底也不比一般正常执笔画出来的差,且结尾时和安公主在每个屏风上以长袖为笔,写出了四个字,并在一起,便是万寿无疆! 场上再次响起掌声和惊叹之声。 皇帝一扫之前的抑郁阴沉,竟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和安公主竟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贵国真是卧虎藏龙啊,这份大礼朕很喜欢,来人,将这四个屏风送去锦华殿放着,务必好生安放照管!” 何福急忙应声,笑吟吟的领着一众太监上前搬屏风。 和安公主笑道:“既然秦皇喜欢,那也不枉和安苦练许久,不过……” 她话一顿,似乎有些苦恼为难。 皇帝当即追问:“不过什么?公主有话但说无妨!” 和安公主当即一脸希冀得问:“和安想着,秦皇陛下今日如此龙心大悦,不知能否答允和安一个小小心愿呢?” 皇帝笑容微敛,却还是含笑问:“哦?不知和安公主有何心愿?” 和安公主正要说,宇文焯便忽然站起来,严厉呵斥:“和安,不得无礼!” 和安公主顿时有些小委屈的样子,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皇帝见状,一副大度宽厚的样子笑道:“欸,纪王且稍安勿躁,不过是小小心愿,也非什么大事,且容和安公主道来!” 183:请嫁楚王,平起平坐? 他没说是否答允,只说让和安公主道来,显然是想要看看和安公主想要什么再表态。 在场之人听得见的自然都晓得皇帝这般敷衍忽悠的意思,和安公主自然也明白,顿时有些迟疑,可事已至此,话茬是她开始的,自然不能中止的。 而且,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垂眸站在那里,一脸迟疑谨慎的犹豫着没说话,手紧紧地拽着袖口,似乎很紧张,脸上难掩挣扎之色,许久都没有说话。 见她不言语,还这般神情,皇帝当即问:“和安公主怎么不说话了?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和安公主抬头,依旧是一脸的犹豫,扭头过去看了看宇文焯等人,却故意不去看宇文焯给她的警告,再看看周围的人,之后,目光停在左上方靠近御座的楚王府席位片刻,才望向皇帝。 咬了咬牙,她鼓着勇气豁出去似的道:“秦皇陛下,和安知道,现在东越与秦国即将联姻结盟,而我便是要嫁入秦国的公主,原本这桩婚事应当由皇兄与秦皇陛下商议决策,容不得和安置喙决定,可既是两国婚盟,自然不能强求,否则徒增怨偶只会适得其反影响两国邦交,和安所言是与不是?” 话出来,大家神色各异,似乎惊讶又困惑,而那边的宇文焯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上面的皇帝更是神色莫测起来,也没有了丝毫笑意,只点了点头,后淡淡地问:“是这个理,只是不知和安公主说这些是何用意?” 和安公主想了想,又道:“这桩婚盟是两国邦交大计,也是和安的终身大事,关乎和安毕生的幸福,和安以为,强扭的瓜不甜,既是两国联姻交好,自然是要嫁一个和安自己喜欢的,才能让两国关系稳如磐石难以动摇,是与不是?” 她这话刚落下,皇帝还没表态,宇文焯便厉声呵斥:“和安,不要再说了,立刻退下!” 和安公主没有听话。 宇文焯气急,当即就要上来拖走和安公主。 可皇帝却在他要上来之前开了口,面色晦暗的眯了眯眼淡淡地道:“听和安公主的意思,怕是心里有了想嫁的人了,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所谓知好色而慕少艾,实乃人之常情,却不知是何人有如此福气,公主不妨说来听听!” 和安公主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希冀一般,面容欣喜,然后挣扎着目光微移,停在了左上方某个位置,眸间涌动着别样的情愫…… 傅悦看了看和安公主的目光方向往这边来,却没有看着她,而是看着身侧的楚胤,她眯了眯眼,看看和安公主,再看看楚胤,神色忽然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啧啧,她的男人也敢惦记?私下惦记就罢了,她还当做不知道,可现在好了,都公之于众了,活腻了啊? 楚胤也是眉头紧蹙,显然是十分不悦。 在场之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是惊诧之余心思各异,窃窃私语就这样隐隐响起…… 而皇帝,在和安公主看向楚胤的时候,脸色就难看得紧了。 东越使团那边,宇文焯见和安公主目光停驻在楚王府席位上时,就知道情况不妙,可还没来得及喝止和安公主,和安公主就已经开了口。 只见她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豁出去的架势,语气急促紧张却又十分坚定的道:“和安……和安倾慕楚王殿下,请嫁楚王为妃!” 话一出,四周陡然一片寂静。 虽然从她的目光猜到了大概,可她这般直言道出,却又不一样了。 寂静一瞬后,场上隐隐传来抽气唏嘘的声音,伴随着四周涌动的窃窃私语。 东越使臣率先炸开了锅,宇文焯急忙上前,顾不上呵斥指责和安公主,当即对皇帝揖手惭愧道:“秦皇恕罪,皇妹自小被我们宠坏了不知轻重胡言乱语,秦皇不必放在心上,小王回去后定当好好管教她!” 和安公主听言,急忙澄清:“皇兄,我没有胡言乱语,我刚才说的都是真心的!” 宇文焯当即厉喝一声:“放肆!”顿了顿,他眯着眼目含警告的看着和安公主,那是前所未有的阴厉,咬牙低斥道:“还不快住口!” 和安公主想说什么,可面对宇文焯前所未有的眼里冷沉,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咬着唇畔满脸的倔强。 宇文焯没有再看她,对皇帝抱拳拱手赔罪:“秦皇陛下见谅,皇妹适才不懂规矩,扰了秦皇寿宴,小王这就带她下去!” 说完就要拉着和安公主离开。 和安公主却死活不肯离开,众目睽睽之下,宇文焯也不好强行将她拖走,只目光凌厉的看着她,试图吓唬她,可这样的眼神更是让和安公主心生恐惧,不敢跟他走,也不愿就这么放弃。 看着兄妹俩这一幕,周围之人无不交头接耳心思各异。 当然,对此,难免有些觉得惊世骇俗! 若是和安公主说的是别人,是一个尚未成婚之人倒也没什么,可楚王已成婚,和安公主惦记有妇之夫已经是恬不知耻了,这般宣之于口,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傅悦瞧着这一场戏,心下阴沉之余,不免生出一丝玩味来,睨视着身侧面色阴沉身上只是暗含杀意的楚胤,忍不住低声道:“拈花惹草招蜂引蝶!” 楚胤一听耳边自家王妃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脸上也不阴沉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脸无奈:“这是我的错?”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难不成也要怪他坐的位置太准了? 傅悦瞪他:“不是你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回去就在他脸上划一道口子才行! 楚胤:“……” 好吧,他的错! 上边,皇帝面色阴沉目光幽深复杂的看着和安公主,再看看左下方楚王府席位上面色冷沉的楚胤,若有所思片刻,也不管宇文焯的那些话,只看向和安公主淡淡地问:“和安公主……想要嫁给楚王?” 和安公主听见皇帝的文化,也不管宇文焯的警告,颔首道:“是,和安倾慕楚王,愿嫁楚王为妃!” 皇帝不说话了。 宇文焯连警告都没心思了。 事已至此,收不了场了! 周围的议论声也随之一点点大了起来。 皇帝沉默许久后,不晓得想到了什么,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道:“此事事关重大,和安公主先下去,待寿宴结束再议吧!” 和安公主哪里愿意就这么半途而废,当然,就算她愿意了,其他人也不愿意! 楚胤本来要开口说话,可傅悦拉住了他,站起来看向皇帝,似笑非笑的开口:“听陛下这话的意思,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原本就有许多目光停在他们这边,她一起身,顿时引来了整个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 她这么一质问,皇帝顿时下不来台,也说不出话来。 他一出口也有些后悔自己的这句话,毕竟楚胤是有妇之夫,于情于理,他都该直言拒绝,而非这般模棱两可,眼下被傅悦这样毫无顾忌的指摘出来,竟是无言以对了。 傅悦也没指望他说什么,目光转移到和安公主那边,虽然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冷得刺骨,只听她淡淡地问:“和安公主口口声声想要嫁给我的夫君,怎么,公主当我傅悦是死人么?” 声音很淡,确切地说是很冷,虽然不大,却足够场上大半的人听见。 听见傅悦这冷冽刺骨的声音,和安公主咽了咽,之后昂首挺胸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道:“自然不是,和安不介意与楚王妃共侍一夫!” 傅悦眉梢一挑,而后很是讽刺的笑道:“共侍一夫?和安公主的意思,是想入府为妾?那倒是有意思得很,贵国皇室的教养,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 和安公主一听这话,急忙义正言辞的道:“自然不是,我堂堂东越公主,岂有为妾的道理?” 傅悦笑得就更加耐人寻味了:“那和安公主是想……让我下堂取而代之?” 和安公主一副仿若施舍的样子,昂着下巴傲然道:“王妃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我并嫡平起平坐!” 并嫡,是前朝存在的一种娶妻制度,便是娶多位嫡妻不分贵贱,全都平起平坐! 傅悦笑了:“和安公主……可真是有趣得很!” 她这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没等和安公主问她此话何以,她就已经看向宇文焯,轻笑问:“纪王殿下,不知和安公主所言,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贵国的意思?” 宇文焯顿时不晓得如何作答。 若是否认,将此事全部推给和安公主,虽然事实如此,可东越的脸怕是要丢尽了,和安公主也会沦为笑柄,若是只是她自己沦为笑柄也就罢了,可她代表的是整个东越的脸面! 若是承认,这次和秦国的联姻结盟,怕是直接结仇了! 事已至此,进退两难了。 他不说话,傅悦也不再逼问,当然,场上的人,对此也视为默认。 一时间,东越使臣所有人都感觉到来自于各个方向复杂多样的目光,其中鄙夷最甚! 傅悦笑意更深:“那看来,这竟是东越的意思了?” ------题外话------ 明天要死人了! 明天二更 184:自取其辱,寡廉鲜耻(一更) 傅悦从宇文焯的态度就能看出,这是和安公主自作主张的事情,可是,既然事情闹到这一步,她不介意把东越扯进来。 越乱越好。 正愁没有合适的机会搅了秦国和东越的结盟呢,本来她还在琢磨,现在好了,和安公主自己作死。 宇文焯一时间不晓得该如何是好了。 事已至此,也只能顺势而为破罐破摔了! 咬了咬牙,他拱手谦和道:“皇妹一片痴心,作为兄长,小王亦希望她能够得偿所愿,原本皇妹就是要嫁入秦国的,如今既然心仪楚王,也愿意与楚王妃平起平坐,若能成了此事,不仅两全其美,还算是一段佳话,故而……请秦皇陛下和楚王能成全她的一片痴心!” 宇文焯话刚说完,周围就一片沸腾躁动。 楚胤有些厌烦不悦,正要说话,傅悦事先察觉,在他肩头按了一下,不让他说。 楚胤很无奈,不过,也很受用。 他也想瞧瞧她打算如何教训这些人不知死活的。 然而,傅悦不让他说,自己也没说,而是神色悠然的坐下,端起酒轻抿一口。 刚才宇文焯的话最后扯到了两个人,皇帝和楚胤,楚胤不说话了,也只有皇帝撑场了。 皇帝原本不想掺和这件事,可他是皇帝,又是今日的主角,这件事闹到台面上,这么多人看着,关乎的是两国的脸面,他虽然极度不悦,可哪里是他不想掺和就能不掺和的,也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 他寻思着许久后,秉着两国都不得罪的态度,一脸感叹和为难的道:“和安公主一片痴心难能可贵,可楚王已经有嫡妃,前朝虽有并嫡婚制,可到底是有备伦常礼法的,秦国自建国以来,从未有过并嫡前例,怕是不能成全和安公主了!” 和安公主忙道:“秦皇陛下,规矩都是人定的,没有前例,不妨开创先例,秦皇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所言皆是金口玉言,有何规矩定不得?请秦皇陛下成全了和安吧!” “这……” 皇帝一副为难的样子。 皇后瞧着,心下鄙夷之际,声线清冷寡淡的道:“公主此话不妥,我大秦奶是讲理守法之国,虽说任何规矩都是人定的,可也不能不顾伦常礼法,何况,公主也说了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更不能带头坏了纲常,我秦国男子素来只能娶一位嫡妻,或嫡妻亡故再取续弦,否则其余皆为妾侍,所以,并嫡就算了,不过侧妃妾侍倒也不是不行,不过,这种事情,得楚王和王妃点头才是!” 和安公主面色一白,破声否决:“不可能,和安乃是东越公主,岂能委身为妾,皇后娘娘这不是在折辱我么?” 得,还倒打一耙了! 傅悦闻言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皇后娘娘所言并无不妥,和安公主自取其辱,才会听风就是雨罢了!” 和安公主顿时恼羞成怒:“楚王妃,你……” 她刚一开口,就又被傅悦打断了,只见她挺起身子坐直了一脸严肃坚决不容置喙的冷声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便摆明了我的立场,只要我活着,莫说并嫡,就是侧妃,侍妾,通房,楚王府都不会有,更都不会有和安公主的位置,所以,和安公主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楚胤笑了,笑得还十分愉悦,显然是傅悦这话甚得他心! 很多人都在看着他们夫妇二人,听见傅悦这话,都觉得她过于善妒不能容人,不免有些微词,可见楚胤笑了,还笑的很开心的样子,惊诧之余,倒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明显傅悦的话很得他的心,甚至,这就是他意思,所以,他乐得纵容傅悦这般宣之于口! 和安公主气结,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然后,就这么羞愤的哭了。 这下子,气氛就紧张了,所有在场的东越使臣都直接下不来台,被狠狠地打了脸,宇文焯脸色难看至极,难免失了风度,朝着楚胤咬牙道:“楚王难道就由着楚王妃如此跋扈善妒?” 楚胤原本心情极好,眼下被点名,也不好继续沉默,傅悦也没让他闷声不言,他便一脸欣然的抬眸看去,面含些许笑意,不疾不徐淡然从容的道:“比起贵国的寡廉鲜耻,王妃就算是跋扈善妒,也不过是无伤大雅罢了,何足挂齿?” 众人:“……” 楚胤又剑眉一挑,悠然道:“何况,王妃所言,皆是本王的态度,怎么能说是跋扈善妒呢?不过是夫唱妇随罢了,怎么?这倒成了罪过了?” 夫唱妇随,自然不是罪过! ------题外话------ 我我我……话不多说,我熬夜写,明早二更,嘤嘤嘤…… 185:临川惨死,贺寿大礼(补二更) 这一年多以来,都说楚王对楚王妃宠爱至极,俩人感情极好,去年楚王将那位侧妃送回庞家,便是因为楚王妃,至此以后,楚王身边除了这位王妃,再没有任何女人,俩人亦是出双入对如胶似漆,不晓得多少女人羡慕,可到底都没有今日楚王亲口说出的话令人震撼,要知道楚王妃说出不许楚王身边有别的女人的话是善妒霸道,可楚王这样说,那就是另一层意思了,自古男人大多三妻四妾,特别是身处高位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也只有那些尚公主的不能纳妾罢了,当年那位庆王爷,与庆王妃情深似海,也还是被逼着纳了侧妃,楚王这般,算是昭告世人,他此生都只会有这么一个王妃,不会纳妾了! 如此,怎么不让在场的女人羡慕? 而这对于和安公主而言,却是极致的羞辱,所以,她羞愤的说不出话来,完全没有了方才的张扬和明媚。 宇文焯倏然眯起了眼,抿紧了唇微咬着牙问:“所以,楚王是铁了心要打我东越的脸,不愿意娶我东越的公主了?” 这可就是在以两国的关系来暗中威胁了,现在两国结盟一事已经敲定,就等联姻提上日程了,可眼下这般,若是楚胤不愿就势而下娶了和安公主,落在有心人眼里,那便是不顾两国邦交国政公然羞辱东越了! 楚胤嗤笑反问:“东越公主如此上赶着倒贴逼婚,莫非是嫁不出去了?若是如此,本王倒是不介意出手相助,公主缺多少男人,本王尽可寻来!” 后面那两句,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然后,整个宴会场因为这几句话,气氛瞬间凝滞,一触即发! 东越人的脸色,也一个比一个难看。 而和安公主,不晓得是太难堪不敢再面对还是真的因为楚胤连翻的话受了刺激,直接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她这一晕,东越那些人就乱了起来,在场之人也纷纷回过神,再次炸开了锅,低语议论的声音从各处传来。 皇帝就难做了。 正为难之际,紫蔷广场外面传来一连串崩溃惊恐的尖叫声,然后,似乎还骚动了一阵,哪怕是隔了那么远,而且场上那么吵,外面的动静也还是传了进来,甚至是隐隐传到了皇帝这边。 场上顿时又安静下来,因为外面动静太大,东越那几个人本来还想出言质问,都被惊扰到了。 皇帝本就脸色不好,听到外面混乱的动静,更是雪上加霜,脸色冷沉到极点。 正要派人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就看到驻守紫蔷广场安防的御林军统领朱亭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很是惊恐无措的样子,待跑到近一些时,人就跌跪在地,气喘吁吁的开口。 “陛下……陛下不好了,出事了!” 皇帝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外面出什么事了,竟这般喧闹,简直不成体统!” 朱亭惊恐失措结结巴巴的道:“回……回禀陛下,外面……临川公主惨遭毒手殒命,正被……被悬尸在正安门上……” 皇帝闻言,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不止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大多数人都被惊到了,急忙起身。 正安门是紫蔷广场通往后宫途径的第二个门,还算高大,此时,正中间却吊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 皇帝赶到的时候,临川公主的尸体还未取下来,确切地说,是根本没有人敢去动。 因为和安公主死状太过惊悚惨烈,被勒着脖子吊在门口中间,不仅眼睛瞪得老大,还七窍流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然后,她身上不晓得是什么伤,衣服被血染尽,血淋淋的瞧不出原来的颜色,甚至现在都还在滴血,地上淌了一地的血! 临川公主刚才并没有在宫宴上,结合沈家和沈嫔现在的情况,大家也就没有太在意,可没想到,竟然会惨死于此! 跟着皇帝过来一探究竟的有不少人,多是皇室宗亲,其他人都不敢跟来,而这些人大家谁手上没有染过血?可现在看着临川公主的死状,竟然都有些不敢看! 皇帝见状,也是大受打击,踉跄了一步后,险些站不稳,缓了口气后,当即大吼着让人把她放下来! 那些人这才急忙上去把临川公主的尸体放下。 皇帝晕眩了一下后,骤然怒吼:“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公主怎会丧命在此?伺候她的人呢?” 有几个宫人才颤颤巍巍的上前回话。 原来,这几个宫人刚才是经过这里要去宴席上送酒,就正好看到了临川公主的尸体挂在这里,就被吓得尖叫出声,至于临川公主怎么会死,为何会被挂在这里,她们都不知道! 至于何时挂的,却不清楚,可近日寿宴,这条宫道是最多人走的地方,刚才更是宫人太监来往不绝的送酒送菜,可前一波人路过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间隔不过片刻,到这几个宫女的时候,就发现了临川公主被挂在这里! 临川公主的尸体很快被取下来放在地上,皇帝被扶着过去,站在临川公主的尸体旁,看着临川公主的惨状,浑身发抖,正白着一张脸不晓得如何是好,又有一个惊恐的声音传来。 “陛下,这……这里有字!” 众人急忙看过去,顺着出声的小太监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旁边的墙壁上,写着一行血字! —敬以此礼,恭贺秦皇陛下寿与天齐! 显然是刚写没多久,那血迹还在流动! 皇帝看到,又被打击到了,直接一口气上不来,然后,就这么晕倒了! 皇帝晕倒,宫里乱了,自然什么事都暂且搁置了,寿宴也在皇后的吩咐下草草结束! 然后,所有人都只得出宫各回各家了! 嗯,倒是有些虎头蛇尾了! 回府的马车上,傅悦一直不说话,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似乎有心事。 楚胤看着她,破天荒的,并没有第一时间问。 而是在马车走了一会儿后,才轻声开口:“臻儿?” 傅悦闻声稍稍缓神,抬眸望着他:“怎么?” 楚胤迟疑一瞬,而后缓缓问:“是你让人做的?” 186: 傅悦愣了愣,而后挑眉一笑,不答反问:“为何会觉得是我?” 楚胤沉吟道:“直觉!” “哦,怎么说?” 他道:“看到临川公主的尸体,所有人都在惊讶,只有你毫无波动!” 甚至还饶有意味的样子,明显不对劲! 傅悦闻言,当即辩驳:“谁说的?我明明很惊讶!” 楚胤哼笑:“你惊讶的可不是临川公主的死!” 傅悦:“……” 好吧,确实不是! 她惊讶的,是蒙筝那乖孩子怎么把人折腾成那副样子了! 傅悦摸了摸鼻子,含笑道:“以前就知道蒙筝那姑娘办事干脆利落,杀人什么的都是一刀毙命或是一掌拍死的,从未有过拖泥带水的时候,倒是没想到她这次把人弄成这个样子!” 她以为按照蒙筝的一贯行事,直接一刀毙命再曝尸宫门即可,这样也足以达到她想要的效果了,可没想到,她会把人弄成那样,虽说效果更甚,直接让皇帝晕倒了,可到底麻烦了些,这宫里今日守卫森严人来人往,她都有些后怕蒙筝无法脱身了! 楚胤道:“蒙筝对你忠心,所作所为自然是以你的好恶为本,你对赵氏恨之入骨,她杀赵家的人,自然也不会手软!” 蒙筝瞧着沉默寡言行事利落,可是极其聪明,心思也细腻,若说懂傅悦,怕是连清沅这个跟了傅悦十几年日夜相处的贴身侍女都远不及她,她懂得傅悦的所有悲欢喜恶,傅悦的所有心思,她自然也能入木三分的领会,不管是做什么,只需稍加提点,不需要多加指示,便可以做成傅悦最满意的程度! 傅悦倒是认同楚胤的这个说法。 楚胤这才问:“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去杀临川公主?” 傅悦杀赵家的哪个人其实都是预料之中的,可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杀了临川公主,倒是让他颇感意外,在他看来,临川公主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于秦国毫无影响,顶多曾十分受宠,可现在也虎落平阳了,杀了她,对他们的大局其实毫无影响,根本没有什么意义。 她不是个会做无用功的人。 傅悦随意的笑道:“本来没这个心思的,可今日正好看到她了,想着她身上流着赵家和沈家的血,瞧着有些不顺眼,又不想赵鼎顺遂过寿,就顺势而为了,结果倒也没有让我失望!” 皇帝费尽心思筹办的这场寿宴就这么半途终止,接下来,怕是有不少热闹刻意瞧了。 临川公主的死,皇帝定然会派人查个底朝天,只可惜,就算他把皇宫翻过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而东越那些人,怕是也还会继续闹腾! 还有…… 傅悦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丝冷芒,转瞬即逝,楚胤都没有注意到。 他只听了傅悦的话后,拧着眉头沉默着。 傅悦半晌没听到他说话,也没感觉到他动,扭头抬眸看去,见他紧拧眉头一脸沉思,不由问:“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他恍然回神,怔然一瞬,后面含淡笑温和低语:“没什么!” 傅悦哼哼:“少来,一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知道有心事,到底怎么了?可不许瞒着我啊!” 楚胤瞅着她没说话。 傅悦推了推他,催促道:“快说啊!” 187: 楚胤只好道:“我只是在想,你让蒙筝杀了临川公主,应该不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毕竟她死了,穆家便少了一桩大麻烦了!” 临川公主是嵇康侯穆家世子穆嵘的未婚妻,去年皇帝下旨赐的婚,原本两个人都到了适婚年纪,只是因为去年战事接连而起,这桩婚事一再推后,可现在战事了结,局势还算平稳,若是她不死,怕是这桩婚事也要提上日程了,且不管沈家和沈嫔如何,穆嵘和临川公主都是皇帝赐婚的,板上钉钉的婚事推不得,可穆嵘一旦娶了她,穆家往后的立场,就由不得他们了,可临川公主死了,皇帝想要强行拉拢穆家的筹谋,怕是彻底告败了。 她现在虽然满腔仇怨,可到底理智尚存,不会仅凭一腔冲动脑热行事,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弄死临川公主,一则可以让皇帝难堪搅乱寿宴,其二,怕就是因为穆家了。 傅悦莞尔笑道:“父王曾说过,嵇康侯这个人啊,瞧着平庸淡泊,实则心如明镜看事通透,他看什么都看得明白,所以一贯懂得独善其身远离纷争,一直以来从来不参与朝堂纷争,除非是形势所逼,当年大势所趋,他便与父王他们一同拥立赵鼎登基,虽是从龙之功在身,可实则无功无过,因此这些年嵇康侯府一直默默无闻,既不被忌惮,也不得重用,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与皇室关系一般,与我们虽颇有渊源却碍于情势不甚亲近,现在赵鼎强行拉拢,他定是不愿,可也无可奈何,而临川公主死了,赵鼎短时间内总不会再赐婚一个公主给穆家,皇帝拉拢穆家的打算,也算是就此落空了!” 她倒不是想着把穆家彻底拉到他们的阵营中来,只想切断穆家和皇室的联姻可能,而嵇康侯府看似与谁都不亲近,可不管是因着祖上渊源还是情势所逼,都会偏向于他们这边,所以,只要断了赵鼎强行拉拢的打算,穆家不是他们的人,也是他们的人了! 所以,临川公主必死,就算没有今天这个由头,她也会寻个机会杀了临川公主! 只是今日巧得很,来个一箭双雕了! 楚胤淡淡笑道:“先前我去看裴叔,裴叔与我说,嵇康侯对这桩婚事颇为不满,却无计可施,这次,你确实是帮穆家一个大忙了!” 傅悦挑了挑眉,笑吟吟的道:“确实是一个大忙,可也是一桩不小的麻烦,皇帝必然知道穆家不喜这桩婚事,眼下临川公主惨死,怕是过后皇帝会大肆追查,穆家定会被列在嫌疑名目之中,这就得看这位八面玲珑的嵇康侯该怎么洗脱嫌疑了!” 既然不喜这桩婚事,自然也有杀人的动机,临川公主死在今日,还是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死状,那么多人看到了,虽不是见不得人,可到底太过惊心慑人了,皇帝必定心痛得紧,当然,不仅心痛死了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的死,造成的一系列后果,怕是会让他更头痛! 不过,被列进嫌疑名目的,估计也少不了他们楚王府…… 188:继续装残?一箭双雕! 只是,此事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与嵇康侯府的任何牵扯,所以,嵇康侯府最多暂时会被皇室隐卫监视和暗探,不过,若是嵇康侯真的是个聪明通透的人,就该明白,既然此事与他们无甚直接关系,那么这个困局就不难解,只要此后的一段时间内,保持和往常一样的状态,不需要太过紧张担忧,也不必刻意矫饰悲伤,困境迎刃而解,至于楚王府,皇帝定然也是会怀疑的,可就算是把整个暨城掀个底朝天,想尽一切办法,也查不到这件事是楚王府的人做的,甚至查不到任何关于凶手的痕迹,蒙筝的这点本事,她还是知道的。 可想而知,临川公主的死,将会是一桩悬案! 而这次,秦国诸国面前也是因此丢尽了颜面! 果然,楚胤不以为意的道:“比起任由穆嵘将临川公主娶回去所造成的麻烦,如今这点不算什么,穆侯爷自会化解这番困局,倒也不必在意!” 傅悦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然一脸古怪的看着他,微微靠着后边的软枕,斜睨着眼似笑非笑的瞅着他道:“不扯这些了,我们还是说说东越吧!” 楚胤一脸懵:“东越?有什么好说的?” 傅悦冷哼:“少来,人家东越公主都这般公然请婚了,我就纳了闷了,她才见你几次啊,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了?” 要知道,和安公主今日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请婚要嫁给楚胤,若是能还好,左不过落了些笑话,可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现在好了,这件事怎么都成不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既不能成,和安公主自然也不能嫁进秦国,秦国和东越的联姻还能不能成尚且不论,世人皆知和安公主这次来秦国就是为了联姻,她嫁不进秦国,回到东越,等待她的,便是九死一生,死了倒是干净,活着,才是生不如死,她坏了这么大的事,东越皇帝怕是不会轻易饶了她,尽管她是最受宠的,可比起江山和皇权,这点宠爱算什么? 若能活着,或许凭着她公主的身份也还能嫁出去,可余下半生,绝对不会好过。 和安公主就算再蠢也应该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可她还是做了这件可谓愚不可及的事情,可见真是痴心一片啊! 楚胤一脸无语,他其实也很纳闷! 傅悦捏着下巴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那眼神,仿佛心里憋着什么坏,盯得楚胤有些发毛,正要问她想什么呢,她就自顾的点了点头,煞有其事一脸严肃的道:“你长成这副妖孽样儿,还文韬武略的,这种完美无瑕的男子最是受姑娘们青睐倾心了,除了她之外,肯定还有不少姑娘惦记你,虽然她们怎么着也抢不走你,可我想到我的人被人惦着还是不开心,得想想办法遏制一下才行!” 楚胤听见她说到我的人三个字的时候,心里顿时舒坦了,眉眼带笑颇为玩味的挑眉问:“那臻儿想如何?要不在我脸上划个口子?” 傅悦瞪眼反驳:“你这是馊主意,这样根本不划算,我自己还得看呢,这么俊的一张脸,瞧着就秀色可餐心情愉悦!” 楚胤笑意渐深,却故作苦恼夫人耸了耸肩,一副无奈的样子:“那也没办法了!” 傅悦哼笑:“谁说的?我就想到了一个法子!” 楚胤来了兴致:“嗯?说来听听!” 傅悦两眼发亮,凑过来闪着大眼睛兴致勃勃的道:“继续装腿残呗,夫君装腿残可是老手,左右家里那把轮椅还在,金丝楠木打造的呢,闲置着多浪费?继续用用也是好的!” 楚胤:“……” 亏你想得出来! 傅悦又天马行空的道:“不过直接装似乎不妥,会被人怀疑的,嗯……得装一场病,或是把你揍一顿,打到骨折什么的,然后顺势而为装残就好了,而且这样估计还能迷惑迷惑赵家人,一箭双雕啊!” 她可真是太聪明了! 楚胤:“……” 他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问:“你今天一箭双雕上瘾了是吧?” 189: 和安公主昏迷了半天,是差不多天黑的时候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宇文焯就在屋里坐着,等她醒来,所以,她一醒来,屋内就响起了宇文焯清冷漠然的声音。 “醒了?” 和安公主一个激灵,忙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看到宇文焯坐在床边不远处的圆桌边上,面无表情目光冷沉,她眼眸一缩,忙不迭的坐起来。 “皇……皇兄……” 宇文焯冷冷的看着她,没应声,也不言语。 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厉阴寒,宇文焯一向疼和安公主,所以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太过严厉,可今日这样的目光,却让和安公主胆颤,脊背一阵阵发冷。 一种非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涌上心头,她手抖了抖,却还是故作镇定,看了看外面黑压压的夜幕,才扯开嘴角强行笑问:“皇兄这个时候……怎么会在这里?其他人呢?” 说着,还故作疑惑地张望了一下。 宇文焯冷声道:“我觉得有些话,单独和你说,比在下人面前说好,如若不然,我们越国皇室的脸面,就真的捡都捡不起来了!” 和安公主脸色霎时血色全无! 宇文焯看着她的目光,再无往日的半点疼爱,而是冷厉中夹杂着怎么也掩不住的厌恶,却也没有这样和她说话,而是冷声道:“起来,到外面来!” 说完,便不再看她,自顾起身走了出去。 和安公主抓着被子坐在那里,一脸的惊惧紧张,心慌不已,很久都没有下床出去。 耽搁了好一会儿,外面响起宇文焯更冷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怒火和不耐:“你若是不想自己出来,我现在就让人进来把你拖出来!” 和安公主咬了咬牙,只好下床,磨磨蹭蹭的走出外间。 宇文焯坐在软塌上,正自顾的给自己倒茶喝,虽然瞧不出怒意,可周身的冷意却让和安公主头皮发麻心下发颤,竟有些挪不动脚步,可也不敢原地站着,就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在她走近站着后,宇文焯端着茶抿了一口,然后眼皮微抬,淡淡地问:“说吧,为何要来这一出?” 和安公主低着头没吱声。 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回答,宇文焯顿时愈发冷厉,茶杯重重的搁下,抬眸愣愣的看着她,冷声道:“你若是不说,我就叫人进来,打到你说为止!” 和安公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皇兄,你……” 迎上宇文焯那冰的刺骨的眼神,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下文来。 宇文焯见她不说话了,才继续问:“说吧,为何?” 反正都在宴会上闹了这一出了,和安公主倒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为何?皇兄不是知道么?我说过的,我心里有了楚王,不想嫁给别人!” 言语间,还铿锵有力理所当然的样子。 宇文焯沉声道:“可我也警告过你,绝了这份心思,你和楚王没有可能,你为何听不进去?” 和安公主眼泪涌出滑落脸颊,她咬着唇辩解:“我……我没有……我听进去了!” 宇文焯脸色依旧,淡声问:“既然听进去了,为何还要怎么做?” 190: 和安公主静了好一会儿,咬紧了牙关抿紧了唇,似乎极力忍着心里的不满怨念,可又仿佛忍不住要宣泄出来,所以,很快就有些崩溃的自嘲笑道:“为何?皇兄你不知道?你也好,皇帝哥哥也好,瞧着仿佛很疼我,可都只想着把我当联姻工具,用来稳固皇权,没有考虑过我的意愿,我若不这么做,等着你们敲定我与那裕王的婚事昭告天下,那我这一生都将万劫不复,若非逼不得已,你以为我愿意豁出一切闹着一出?” 听到和安公主这番话,宇文焯脸色愈发难看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埋怨不甘的和安公主,面皮颤了颤,随后怒极反笑起来:“你说的意思是,我和皇兄都对不住你了?” 和安公主一时语噎:“我……” 宇文焯笑着,眼中却是浓浓的失望和讽刺:“原来这么多年,母后,皇兄和我对你百般溺爱,有求必应,在你眼里都成了对不住你了?那你倒是说说,我们该怎么做,才算是对得起你?” 和安公主并非嫡出,生母只是贺太后的贴身婢女,东越先帝后期,宫中曾有以为荣贵妃盛宠不衰与贺太后分庭抗礼,所生之子更是一度掌权,先帝还意欲立为储君,而贺太后这个婢女模样极佳,被皇帝瞧了好几眼,仿佛看上了,贺太后便将此女送上龙榻固宠,果然素有成效,后来宫变,和安公主的生母为了保护贺太后而死,不管她是忠心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总归是为了贺太后丧命,故而贺太后将和安公主带在身边抚养,视如己出,他们兄弟二人也是将这个异母妹妹视作同胞妹妹百般宠爱,以至于东越上下都将她当做嫡公主敬着,却不承想到头来她竟这般不满! 和安公主忙摇了摇头辩解:“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母后和两位皇兄的疼爱我知道,可是……可是既然你们疼我,为何还要逼我嫁给不愿嫁的人?为何不能遂了我的意?” 宇文焯冷笑:“那你觉得我们要如何才算是遂了你的意?把你嫁给楚王?” 和安公主没说话,那神情,俨然是默认。 “你倾慕楚王想嫁给他无可厚非,若是那楚王尚未婚配,我与皇兄也不是不能遂你的意,哪怕冒着与秦国联盟破裂的代价也愿意全了你的心思,可那楚王已然婚配,娶的还是祁国的公主,这桩婚盟铁板钉钉,你就算是再倾心于他,也不可能如愿以偿,我警告过你,你当时也已经再三保证不会在胡闹,为何还是要闹出这一出来?不光丢尽了东越的颜面,这次与秦国的结盟也尚不知会如何,坏了我和皇兄的大计,而你自己也成了笑话,你这般不知廉耻公然求嫁,以后谁还敢娶你?” 和安公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却辩解不出半个字来。 她以为,她到底是东越的公主,如此众目睽睽之下闹这一出,秦国碍于这么多人看着和东越的面子,怎么都不会断然拒绝,而楚王府只是臣子,只要秦皇允了,楚王府定然也只有接受的份,而她自诩样貌才情不输任何人,只要能嫁进楚王府,假以时日定能得了那楚王的心,届时,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傅悦,她便是唯一的楚王妃! 可现在,是她想得太好了。 结果出乎她的意料,而现在,根本无法收场! 191: 这次这么一闹,若是不能嫁给楚胤,那她就彻底毁了! 拼尽一切赌上这一场,她是后悔了。 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自己便也罢了,到底是你咎由自取,可与你造成的一系列后果,你如何承担得起?我不是没有跟你说过这次和秦国结盟有多重要,母后也再三叮嘱你不可任性,当初是你自己愿意来秦国,现在你却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整个东越都将沦为天下人的笑话,与秦国的结盟也可能中止,而皇兄原本就掣肘不少,这次与秦国联姻受挫,皇兄在朝堂上会更加难为,原本打算推行的新政或许会被扼杀摇篮,伺候便是举步维艰,靖安王和吕相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你是个心有成算的,也知道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甚至做这些之前,怕是也想过会有的后果,自然也知道我不是在夸大其词,皇兄疼你一场,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我……”和安公主想要说什么,却无力辩驳,终是哑口无言。 宇文焯有些疲累的揉了揉眉心,没有再看她,无奈又冷淡的道:“也罢,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济于事,现在开始,你就在房间里不许出去,我会尽快派人送你回国,该怎么处置由母后和皇兄定夺!” 和安公主惊呼:“回国?皇兄你要送我回国?” 宇文焯冷笑:“那不然呢?不回国留在这里继续丢人?” 和安公主苍白着脸嗫嚅道:“我……我若是回去了,联姻的事情怎么办?难道就……” 宇文焯怒笑:“你还有脸提联姻一事?你以为今日闹了这一出,秦国还会要你?秦国皇室和楚王府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你本是要嫁入秦国皇室的,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求嫁楚王,这是在公然打赵家的脸,现在把你的送回去,这桩尚未定下的盟约还能保得住,否则,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其实秦国内部混乱外强中干他们不是不知道,可去年定下这桩婚盟的时候,秦国尚且安稳,宇文煊便将此事宣之于众,东越上下乃至于整个天下也都知道了,反悔是不可能的了,宇文煊虽为皇帝,可却是举步维艰,朝堂上尚有靖安王等人在和宇文煊分庭抗礼,当年宫变,先帝猝死,最受荣宠的荣贵妃母子死于非命,最后登基的是宇文煊,虽然占着嫡出的名分,可身上有着一半北汉血脉,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被反对立储,那场宫变也过于蹊跷,先帝时,那荣贵妃所生的三皇子荆王最受宠爱,曾被公然议过储君,却最后死于非命,尽管发动政变的不是贺太后母子几个,可到底也参与其中暗中推动,聪明人都看得出来,最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是宇文煊登基为帝,一开始那几年,整个东越都在流传着宇文煊逼宫夺位弑父杀兄的流言,那几年,宇文煊被这些流言中伤着,皇位一直摇摆着不稳,帝王名声也一直被诟病,现在也还存在,靖安王等人狼子野心,本就一直找机会把宇文煊拉下皇位,可宇文煊这些年一直小心行事,到底没有给他们机会,却一直被他们掣肘桎梏,去年宇文煊把这桩婚盟昭告世人,总算借机弹压了那些人,现在若是这桩婚盟就这么断了,怕是会又给那些人一个批判威胁的借口! 所以,哪怕知道秦国现在不堪为盟,也要硬着头皮促成此事,和安公主嫁不进秦国也无妨,秦国公主照样迎回去厚待便是,到底秦国国力不弱,不管如何内乱,都曾是威慑天下的大国,总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宇文焯看着脸色煞白站都有些站不稳的和安公主,再没有往日的半点宠爱疼惜,而是烦躁和不耐烦,站起来道:“行了,话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没再理会她,也不管她的哭求和叫喊,毫不犹豫的往外走去。 然后,和安公主就这么被禁足了。 宇文焯走出外面,还未喘一口气,手下就来报,曹国相等人已经在等着他了! 192:破罐破摔,将错就错 曹国相等人已经为此事斟酌商讨了一个下午,外面的流言蜚语不停的有人禀报,他们一群人急的头都要冒烟了,最后,只商议出一个将错就错的办法。 听完曹国相委婉的语言中所表达的意思,宇文焯诧然眯眼:“国相的意思,是不惜一切代价让楚王娶了和安?” 曹国相一脸郑重的点了点头:“不错,现在外面此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越国已经沦为笑柄,若是就此任由事情恶化下去,这件事定将成为我们越国的丑闻传遍天下,若是如此,日后何以面对天下?何以对我国臣民交代?只有破罐破摔促成此事,才能力挽狂澜保住越国的颜面,否则,丢的可不只是颜面,而是陛下的龙威,日后,靖安王等人怕是会更猖狂!” 宇文焯沉吟道:“国相说的这些本王都想过了,可国相有所不知,那楚王是个不容小觑之人,连秦皇都忌惮畏惧,他不愿做的事情,怕是很难成,何况那楚王妃可并非寻常官宦千金,而是祁国公主,是祁皇最疼爱的女儿,若是我们促成此事,不仅和秦国的结盟破碎,还会和祁国结仇,现在国内的局势,可容不得我们同时开罪这两国!” 曹国相道:“殿下所言有理,所以,我们自然不能亲自出面,而是暗中筹划,若是能借此事离间祁国和秦国的盟国关系,甚至是打破祁国和楚王的关系,对我们也是百利无一害的!” 宇文焯点了点头:“若按照国相所言,怕是得好好谋划一番,得想个万全之策,决不能再行差踏错了,若是无法保证万无一失,也是不可贸然行事!” 若是把和安送回去虽然能保住和秦国的结盟,却保不住东越的脸面,结果也好不了多少,而若是想办法让和安嫁给楚胤,他们绝对不能直接出面,而是借由他人之手促成此事才行,否则一不小心暴露,和秦国结盟一事必将破裂,而祁国与楚王府也定然不会罢休,且不说楚王府了,单说祁国现在的国力和对那傅悦的重视,焉知不会为了傅悦大军压境,去年为了傅悦,祁国可是兵发蜀国了的,这一次若是再让祁国大军北上,以东越的兵力虽说可以一战,却胜算不大,且加上国内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届时定是一场内忧外患的浩劫,那些人再借机生事夺权,东越必大乱! 曹国相当即恭敬道:“臣自当明白,定会想个万全之策,殿下放心便是,只是殿下怕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若要强行促成此事,只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宇文焯咬了咬牙,似乎有些为难,可终究还是咬牙沉声道:“国相不必有所顾虑,和安任性妄为,总要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不管如何,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现在最重要的是挽救今日之事给越国和皇兄所带来的影响,纪王怕是早已经将此事传回去,靖安王和吕相定会寻机发难,我们现在必须尽快解决此事,不管用什么办法,牺牲谁……也是无妨的!” 曹国相有些迟疑:“可是太后那里……” 宇文焯淡淡的道:“母后再疼爱和安,心里也明白孰轻孰重,比起皇兄和江山,和安不过是个养女罢了,国相不必顾忌!” 曹国相闻言,便是放心下来。 193: 楚王府这边,楚胤和傅悦回到王府后,傅悦去了傅中齐那里,把今日的事情和傅中齐说道说道,直把他弄得开怀不已! 不过,得知临川公主的死是傅悦吩咐蒙筝做的,傅中齐笑容敛去,明摆着不太赞同。 然而,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傅悦看出来了,却也没有问半个字,权当没看到,然后,说起了东越的事情。 听言,傅中齐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当即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嗤笑道:“这宇文家的人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行事了,都自顾不暇了,不好好的联姻寻求外援,竟然敢跟朕抢女婿了?” 傅悦一边亲自给傅中齐烹茶,一边笑道:“父皇也不必恼怒,不过是那东越公主少女怀春不知天高地厚罢了,小事一桩,反正我的男人是谁也抢不走的,至于东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东越那些人现在怕是正在急得跳脚呢,等这事儿传回去,够他们乱一场了,父皇不必放在心上,全随他们自己折腾!” 傅中齐却冷哼道:“哼,哪有那么轻巧?” 东越这次所为,可也不只是抢女婿,而是公然踩祁国的脸! 傅悦是祁国公主,所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还是整个祁国的脸面,竟然有人敢公然跟她抢夫婿,那便是公然挑衅祁国,打他的脸,不管是为了傅悦,还是为了祁国,这事儿,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江山都没坐稳呢,就敢这么胆大包天,简直不知死活啊! 傅悦闻言,不由好笑的问:“那父皇打算怎么办?难道挥兵北上把东越打得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去?” 傅悦不过是玩笑话,傅中齐却一本正经深以为然的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朕一会儿就传令回去给你皇兄,让他立刻集结大军挥兵北上!” 傅悦:“……” 傅悦一阵无语,原本以为傅中齐不过是玩笑话,可见傅中齐一脸正经严肃,嗯本没有半点玩笑的样子,顿时也绷起了脸,放下手中的茶具凑过去,眨了眨眼问:“父皇,你……认真的?” 傅中齐眼皮微抬,睨视她:“那不然?” 傅悦急忙道:“可别啊父皇,就一件小事儿,哪里就需要这么大动干戈了?战事少起得好,免得烽火狼烟的,死那么多人!” 见傅悦急了,傅中齐却忽然笑了,伸手戳了戳傅悦的额头,道:“你这傻丫头,父皇不过是逗你罢了,你还当真了!” 傅悦瞪着眼看着傅中齐,下意识的太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模样呆呆的有些傻气。 傅中齐很是宠溺的看着傅悦呆呆的样子,含笑道:“朕自然会让东越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但臻儿大可放心,父皇不会轻易兴兵起战的!” 有时候,不费一兵一卒取来的胜果,才是最令人愉悦开怀的! 傍晚的时候,傅青丞和穆烬就回来了,因为先去了一趟行宫,所以耽搁了一些时辰,也并非就俩人回来,而是带来了一个人。 南晋太子周元泓。 周元泓是特意来拜见傅中齐的。 194:两国渊源,心有困惑 傅青丞和穆烬请了安就被傅中齐轰走了,只留下周元泓一个。 因为祁国和南晋两国交好数十年,关系不是简单的邦交结盟,周元泓在傅中齐面前执的是子侄礼,态度极为敬重。 待周元泓见礼坐下后,傅中齐才打量着周元泓,叹声道:“这才一年多不见,元泓长进了不少啊!” 这话语倒是颇有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和赏识之意。 周元泓从善如流的笑道:“一年多不见,傅伯伯倒是越来越年轻了!” 傅青霖成婚时,虽然没有宣扬在外让各国去参加大婚,可南晋还是派了周元泓前去参加,所以,确实是一年多不见。 傅中齐被逗乐了,指了指他,笑道:“你小子这张嘴啊,一如既往的讨喜!” 周元泓笑嘻嘻的作揖:“多谢傅伯伯夸奖!” 傅中齐忍俊不禁。 周元泓也笑了一下,随后一脸正经道:“原本先前在广化寺看到傅伯伯,就该来请安拜见了的,只是这里人多眼杂,瞧着傅伯伯隐名而来,也不想节外生枝,就耽搁了些时日,今日才姗姗来迟,傅伯伯见谅!” 傅中齐摆摆手:“无妨,出门在外,这些虚礼就别讲究了!” 说着,眼皮微抬,哼笑道:“何况你小子一贯不是个讲规矩的,少在朕面前装模作样!” 周元泓摸了摸鼻子,倒是没反驳。 然后,笑吟吟道:“原本出来前父皇交代,待回去时转道去一趟阜都拜见问候傅伯伯,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那正好了,傅伯伯几时回去,小侄与傅伯伯一道,唔……听闻太子妃即将临盆,正好去讨杯满月酒喝喝!” 傅中齐不拘小节的挥挥手道:“再说吧,善善尚未临盆,满月酒什么的且有些日子呢,对了,你父皇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周元泓回答道:“一直在吃傅伯伯派人送来的药,倒也无甚大碍!” 傅中齐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四十多年前祁国内乱,周边邻国皆趁火打劫,南晋也大军压境,可却并非趁火打劫攻城掠地,而是一无所求的退兵,之后平息内乱,南晋表面上没帮忙,实际上却出手相助了,傅中齐登基后两国就开始了密切的来往,开始那些年,祁国百废待兴,南晋帮了不少忙,现在关系好的跟兄弟似的,诸国皆有疑惑到底当时两国达成了什么交易,可却无从得知,其实事实却是,周元泓的父亲,现任南晋皇帝周靖辰身染恶疾生命垂危,这周靖辰是南晋当时的太子,且南晋皇室血脉凋零,大多一脉单传,他是南晋先帝唯一的儿子,自然得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来,可请遍天下名医都束手无策,原本想要请燕家的人出手相救,可燕家太过神秘,来无影去无踪的根本找不到,万般无奈之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祁国苍茫山姬家。 当时祁国内乱,苍茫山姬家倒是没有被波及,南晋派了人前去请,却怎么也请不到,因为姬家在帮忙平息内乱,且没有君王吩咐,姬家自然也不能擅自救治他国储君,南晋只好便出兵压境,事实上,也只是想要让祁国派姬家的人出手相救,得知此事,作为皇室唯一的血脉的太子傅中齐便暗中让上一任国师姬修臣前往南晋,果不其然,耗尽毕生所学救了周靖辰,因此,南晋对祁国满怀感激,便开始了两国长达四十多年的友好往来。 之后,屋内就忽然安静下来。 傅中齐抿了一口茶瞧见周元泓眉头紧拧似乎有心事,还一脸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挑了挑眉。 “元泓可是有话要说?” 周元泓倒也没有扭捏,点了点头道:“确实,今日小侄前来除了拜见傅伯伯尚有一事想要傅伯伯解惑!” “你说!” 周元泓神色郑重认真的看着傅中齐问:“傅伯伯可还记得前几年我曾向祁国求娶四公主被拒的事情?” 傅中齐忽然愣住,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朕记得,只是往事已矣……元泓今日为何问及此事?” 四年前他五十大寿,虽然没有大肆庆祝,南晋却派了周元泓送来了寿礼祝寿,当时也带来了一道国书,是南晋皇帝让周元泓带来求娶傅悦为太子妃的联姻国书,当时南晋和周元泓都诚意十足,虽然没见过傅悦,可因为两国的关系,再三保证绝对不会亏待她,他日登基,傅悦便是皇后,哪怕知道傅悦眼下体弱也态度坚定,介于傅中齐和傅青霖对周元泓的了解,知道他定会说到做到,然而,傅中齐拒绝了,且这件事还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很少。 周元泓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两国联姻,我晋国和祁国交好数十年,如兄弟之邦密切相关,若是公主嫁给我,我定然视她如珠如宝,且若联姻,你我两国友谊会更加长久平稳,当而秦国如何我们心中都明白,为何傅伯伯拒绝了我,却把公主嫁到秦国来?傅伯伯一向可是很不待见秦国的!” 傅悦嫁来秦国并非好归宿,一开始就是如此,他不懂,为何傅中齐宁愿把傅悦嫁来秦国这个混乱之地,也不愿意把傅悦嫁给他,相比秦国,南晋和他怎么都不可能亏待傅悦的,傅悦若是嫁给他,根本不可能经历这些事情。 当时只以为是傅中齐不愿女儿远嫁才拒婚,可现在看来,可并非如此。 当年周元泓没说什么,也理解傅中齐不舍得小女儿的心,可两年前秦祁两国联姻的事情传去,他很震惊,这两年,周元泓对此是有心结的。 ------题外话------ 大家除夕快乐,啦啦啦! 195:只是遵循,一点就透(春节快乐) 特别是这次来了秦国之后,就更加耿耿于怀。 傅中齐静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道:“元泓啊,朕说实话,你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对你,朕一直都是很赏识的,傅悦于朕而言,不仅仅是最小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朕众多子女之中朕最看重在意的一个,这个世间的男子,能配得上她的寥寥无几,而你确实无论从何方面看都配得上朕的小公主!” 周元泓心下一动,忙追问:“既如此,那傅伯伯当初为何……” 傅中齐道:“你先听朕说完!” 周元泓只好点了点头,正襟危坐侧耳倾听。 傅中齐道:“朕当初未曾答应将她嫁给你,并非朕看不上你,相反的,若是能选择,倒是更乐意你做朕的女婿,只是在你之前,她就已经被许了楚胤,他们两个的婚事,朕无权决定,只是遵循罢了!” 周元泓惊诧不解:“傅伯伯此言何意?元泓听不明白!” 傅中齐淡淡笑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细想一下便都明白了!” 周元泓拧紧了眉,倒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思,斟酌着傅中齐话中的意思,然后,越想脸色越是震惊。 好一会儿,周元泓面色震惊的问:“傅伯伯刚才的意思是说……华珺公主和楚王早有婚约?所以一开始与秦国联姻只是幌子?” 傅中齐没否认,而是直接颔首肯定。 周元泓继续拧着眉头沉声道:“他们早就有婚约,而且这桩婚约……也并非傅伯伯决定的?连傅伯伯您,都唯有遵循不可更改,可据我所知,楚王确实是曾有一个未婚妻,可却并非与祁国公主,而是当年秦国庆王府的小郡主,十四年前……等等!” 周元泓说着说着,忽然就不晓得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沉默下来,然后…… 他脸色骤然变得古怪起来,很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越想越是心惊震撼,好一会儿后,他猛地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傅中齐。 他动了动唇,仍是不可置信的样子,急促的问:“傅伯伯,难道她……” 傅中齐微微笑着:“朕就说元泓是个聪明的孩子,总是一点就透,和你说话,可以少说许多赘言!” 若是平时得到这样的夸赞,周元泓定会笑容可掬从善如流的谦虚一下,然后玩笑几句,然而现在他却顾不上这些,只听出了傅中齐话中之意,便是肯定了他尚未出口的猜测。 十四年前,秦国庆王府因叛国罪被诛九族,整个聂氏一族就此绝灭,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轰动整个天下,周元泓当时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是知道的,而因为和祁国关系比较密切,他对祁国皇室的事情,比其他诸国还要清楚些,知道了也就是十四年前,庆王府湮灭后不久的那段时日,傅悦曾生了一场大病,此后虽被治愈却眼瞎了,一直都在养病,从不曾出现在人前。 这是第一个巧合,可哪有那么多巧合呢?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巧合,都是掩饰某些不为人知的真相而伪造的契机。 傅悦是傅中齐最疼爱的公主,若非早有了不可抹杀的婚约,若非对楚王府和楚胤知之甚深,傅中齐绝对不可能拒绝他,却把傅悦嫁来秦国,嫁给当时伤势残废的楚胤。 原来如此! 一切都是早有注定。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想了想,又很是困惑的问:“那不知公主与傅伯伯是何关系?” 傅中齐沉吟片刻,道:“她是朕胞姐之女!” 周元泓了然。 傅中齐找了自己的同胞姐姐颐宁公主傅夕瑶二十多年,据他所知,傅中齐早年还曾委托晋国在国内帮忙找过,然而却杳无音信,十几年前,傅中齐忽然停止寻找,现在想想,倒是解释得通了。 原来如此啊! 傅中齐沉思片刻,忽然看着周元泓,一脸郑重道:“这些事情本是我祁国皇室秘事,且关乎重大,原本朕不想告之局外之人,只是你我两国为莫逆之交,朕与你父皇算是知己挚友,便也视你为侄,你既心有疑惑,朕却也不能置之不理,以免伤及你我两国交情,然则此事事关重大,且牵连甚广,还望元泓能暂时保密,此事尚不可宣扬出去,以免坏了大局!” 周元泓挑眉:“傅伯伯是真的打算对付秦国了?” 傅中齐坦然一笑:“秦国之事还用不着朕出手,朕年纪大了,这些事情都是小辈们在折腾了,朕不过是看戏罢了!” 周元泓闻言,点了点头:“若是以后傅伯伯有需要帮忙的定要开口,我晋国必不会袖手旁观!” 傅中齐笑了笑,摆摆手道:“那倒也不必,你们晋国皇室血脉单薄,情势也一直不妙,就不用掺和这些事情了,免得引火上身又是一桩麻烦,不过一个秦国赵氏,祁国和楚王府就能应付!” 南晋是七国之中最低调的一个,百年来从不卷入列国纷争,一向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倒也不是他们真的与世无争,而是有太多掣肘和顾忌,皇室子嗣单薄是其中一个原因,再者,便是作为朝堂中央机构的长老会的掣肘和压制,使得帝王举步维艰,所以任何事都只能置身事外自保为上。 ------题外话------ 祝大家春节快乐,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心想事成,本来想发红包的,可是绑定的手机号所在的手机没带回来,emmmm…… 196: 周元泓笑道:“虽是如此,但你我两国终归同气连枝,父皇教导要知恩图报,当年祁国出手相救,这才保住我晋国皇室血脉不至于断绝,傅伯伯于我们晋国有恩,如今既然祁国想要报这笔血海深仇,我们总不能袖手旁观,且傅伯伯也不必担心,这些年长老会不如往年强势了,有些忙,我们还是能帮到的!” 傅中齐只好笑道:“那就再说吧,用得着时,朕自会修书一封给你父皇!” 周元泓这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和傅中齐天南地北的侃,俩人仿佛十分投缘,每次见面,不管聊什么都聊得很投契。 然而,很快用晚膳的时辰就到了。 …… 皇帝这次受到打击突然晕倒,情况比较严重,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乾元殿候着,后妃和皇子公主们也都在乾元殿外等着,整整半日一夜过去了,皇帝都没有好转,直到第二日上午才悠悠转醒。 而他的这个六十大寿算是就此废了,不仅寿宴不了了之,原定好的满城灯火盛宴也就此搁置,并且还弄得满城风雨。皇帝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皇后守在床边,倒是有些恍惚惊诧。 不过,却也来不及说什么,皇后就叫来了一波御医轮番把脉,个个都说皇帝只是受了刺激急火攻心才骤然晕厥病倒,并无甚大碍,只需要好好休息,调养一段时日就可康复,不过,暂时不宜再大悲大喜,以免雪上加霜。 然后,太医说需要静养,而皇帝暂时也不想多见人,所以,外面那些孝子孝女们等了那么久后,也只能在外头磕了头就散去了,然而,皇帝谁也不见,却破天荒的把皇后留下了。 叫外面那些人都离开后,皇帝这才虚弱的问坐在床边的皇后:“朕昏迷了多久?” 皇后淡淡的道:“现下还未到午时,姑且算起来快一天一夜了!” 皇帝默了默,才又问道:“外面如何了?” 皇后淡淡的道:“自然是满城风雨了,这一点陛下想想就猜到了,何必明知故问?” 皇帝有些不悦,深吸一口气,才无力道:“皇后倒还是一如既往的尖锐!” 皇后不置可否,只冷笑道:“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有心思计较这些?” 皇帝倒是没再计较了。 喘了两口气,然后神色有些悲痛的低声问:“那……临川如何了?” 皇后无喜无悲的淡声道:“临川公主的尸体已经送回她的寝殿安置,臣妾已经吩咐准备后事,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下面的人来报说沈嫔知道了此事很是激动,在琼华殿闹得厉害,说是想出来看看临川公主,既是陛下做主将其封禁的,臣妾不好做主,所以想问问笔下,可要遂了她的愿?” 皇帝蹙了蹙眉道:“不必理会她,至于临川的后事……皇后看着办便是,现在最重要的是追查凶手,朕昏迷了这么久,皇后可有安排此事?” 皇后不以为意的淡笑道:“陛下病重,臣妾一直在这里等着陛下醒来,为陛下处理这些烂摊子,哪里有心思理会这些小事儿,现在既然陛下醒了,不如陛下自己做主安排了吧!” 皇帝闻言,面色陡然沉下,十分不悦的看着皇后咬牙道:“小事?朕的女儿在朕的大寿之日被人如此残忍杀害,曝尸宫门之上,皇后却以为是小事?” 皇后依旧面色不变,嗤笑道:“在臣妾心中,就算是陛下惨遭毒手也都是小事,何况是陛下的女儿?” 197:太子监国,风雨将至 这么多年,皇帝就没指望过皇后能对他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所以,和皇后说话的时候,他的忍耐性,强于任何人,在听见皇后这般直白不客气的话,他也只是喘了两口气平缓一下,就这么略过了。 他闭着眼捂着胸口静了一下,才忽然睁眼看着皇后,情绪不明的问:“朕现在身体不适需得静养,近来也不宜操劳了,可接下来事情多,总得有个主事之人,所以打算让太子监国,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面上无一丝波动,只淡淡的道:“朝政上的事情臣妾不懂,也管不着,陛下圣心裁决便是!” 皇帝看了皇后好一会儿,才自顾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就这么办了!” 皇后没说话,只神色淡淡的捋了捋袖子。 既然定下了,皇帝便不再和皇后多言,派人去找来了太子。 外面的人才刚散去,所以太子没走远,很快就被请了回来。 听见皇帝让他监国,太子震惊不已,缓过来后,急忙看向皇后,然而,皇后没有看他,只垂眸坐在龙榻边,一脸淡然,切不出心里在想什么,不知太子瞧不出,皇帝也瞧不出,太子神色微动,这才后知后觉的俯首谢恩。 快拿着匍匐谢恩的太子,皇帝语重心长的道:“朕年纪大了,秦国的江山以后终是要交付给你,这次算是给你好好历练一番,你好好监国,切莫让朕失望!”太子有些激动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皇帝又哑着声道:“还有,你皇妹惨死,此事非同小可,你既然监国了,这件事朕也交给你办,务必查出凶手,严惩不贷!” 太子愣了愣,才道:“儿臣下去后立刻安排追查,请父皇放心!” 皇帝本就病着,醒来后说了这么多话也累了,便不再多言,说了两句激励的话后,便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原本还只剩下帝后二人,可皇后不想待在这里,更不想伺候皇帝用膳喝药,便派人找来了庞淑妃侍疾,之后便告退了。 皇帝到底也没说什么。 然而,皇后回到凤仪殿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有一个黑衣人来禀报乾元殿的情况。 “……陛下遣退了庞淑妃后,暗中派人请了七殿下,不过乾元殿守卫森严,属下不敢靠近,不知陛下私下召见七殿下是为何事!” 皇后眯了眯眼,神色十分诡谲,而后瞬间消散,面色寡淡的点了点头道:“你只需要看着乾元殿平日有谁进出,至于里面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继续去盯着,有什么事来禀报,记住,行事谨慎小心些,切莫暴露了!” “属下明白!” “退下吧!” “是!” 黑衣人闪身离开。 坐在软塌另一侧的宜川公主这才笑开,有些讽刺的哼笑道:“看来他是打算让老七暗中追查了,双管齐下啊,只可惜怕是要失望了,这事儿可不好查!” 皇后不以为意,淡声道:“好不好查也不是我们管的着的,随他去吧!”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水慢条斯理的轻抿一口。 宜川公主瞅着皇后,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下,才淡笑道:“母亲,您似乎对谁杀了临川一点也不好奇?” 皇后笑了笑:“好奇不好奇也都无从得知凶手为何人,又何必自寻烦恼呢?反正怎么算,这件事于我们都是没有坏处的,不必理会!” 宜川公主道:“虽是如此,可到底诡异得很,昨日宫中戒备森严,那人都能来去自如的杀人而不留下一丝痕迹,如此厉害,手法又这般狠辣残忍,除了捣乱寿宴的目的,我瞧着,还有些像是在报复泄恨!” 临川公主死的很惨,身上筋骨尽断,是被活生生的弄断的,皮肤上也多是伤口,因为身上都是伤,所以才染了一身的血,可衣服上却半点损伤都没有,仵作验尸也说临川公主死前有挣扎过,而她的寝殿除了一地的血和宫女尸体之外,也有大量挣扎的痕迹,死前应该是被折磨过,若只是想要杀了她捣乱寿宴,直接杀了悬尸便是,何必这般折腾,可那人却这么做了,可见不只是想杀人捣乱,还想要泄恨! 虽然想不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可宜川公主却觉得,这件事还没完! 临川的死,只是一个开始! 莫名其妙的直觉! 皇后从容一笑道:“陛下这么些年杀了那么多人,仇人不知几何,所谓血债血偿,有人来寻仇也人之常情,只要不牵连我们,他们爱如何折腾就如何折腾!” 宜川公主闻言挑眉:“所以母亲也是觉得凶手或是幕后之人是寻仇的?” 皇后不置可否。 她不知道是谁杀了临川公主,只知道,秦国江山即将风雨飘摇了…… 如此,赵家的灭顶之灾便也不远了! 198: 这一天一夜,暨城可谓满城风雨。 准备了半个月的皇帝六十大寿被临川公主的死打断,随之皇帝病倒,准备了十多天的满城灯火庆祝也就此取消了,昨夜一整晚,不少人都彻夜未眠,整个暨城物议沸腾,各种揣测不曾停歇,皇帝这次病得比较突然,且昨夜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守在乾元殿,看着也十分严重,皇后又下令不许将皇帝病情外传,情势紧张一触即发,好似皇帝要驾崩江山要易主了一样,自然是无法平静,直到今日上午皇帝醒来的消息传出,大家这才舒了口气。 下午的时候,皇帝让太子监国的消息就传开了,之后,太子监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见了刑部和大理寺的一众官员,安排追查杀害临川公主的凶手。 再之后,刑部和大理寺便风风火火的开始查案。 昨日原本约好了一起去看谢荨,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十公主人在宫中去不了了,不过傅悦闲着没事干,所以打算去看看她未来的干女儿,嗯,楚胤和她说了裴开的提议,她觉得甚好! 寿宴闹成这样,对于来贺寿的各国来说,到底是秦国怠慢了,所以皇帝醒来后,也传了话来,让楚胤荣王等负责接待使臣的人去行宫例行安抚一下,然而,楚胤不予理会,直接和傅悦一起去裴家了,正好有事找裴家父子商议。 一到裴家,一阵寒暄后,男人们聊自己的事情去了,傅悦就陪着谢荨逛园子散心,说是走走对谢荨养胎有好处。 谢荨怀孕七个多月了,倒是还有两个月余才能生,可许是补得太好了,肚子比一般的孕妇格外大些,走路略显笨重,需要人扶着才行。 因为算是傅悦嫁过来一年多中玩得比较好的,加上现在恢复记忆了,因着谢家的关系和小时候的渊源,傅悦挺喜欢谢荨,俩人也十分投缘,说话做事就自在了些。 这不,傅悦亲自扶着谢荨走在小径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谢荨圆滚滚的肚子,倒是惬意得很。 一边摸着,还一边笑眯眯的道:“我嫂嫂怀孕也九个多月了,想着应该快生了,我二哥前些日同我说养得也比寻常孕妇大些,肚子应该比你这个要大很多,倒是生出来定是个白白胖胖的,真好呢,我快要当姑姑了!” 说起来,如果没有出那些事,她早就当姑姑了,当时大哥和宜川公主都到了适婚年纪,若非战事突起,都要商量大婚的一系列事情了,若无意外,最多一两年她就有小侄子或是小侄女出生,她有那么多哥哥,若是没出事,怕是她现在会有一群侄子侄女围着她转,多好啊…… 谢荨闻言,眨了眨眼,眼中还闪着星光:“真羡慕你,我都不晓得何时才能当小姑姑!” 她家哥哥嫂嫂啊…… 成亲已经一年多了,比她早几个月,结果…… 现在还没有动静! 不过说起来也怪不得他们,成亲那么久,总是聚少离多,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了,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傅悦撇撇嘴:“你都快当娘了,还稀罕当什么姑姑?” 当什么都不如自己生一个当娘来得实在! 谢荨:“那哪能一样?” “好吧,确实不一样!”傅悦如是说着,想了想,又睨视谢荨:“可据我所知,你们谢家那些堂兄堂弟那么多,好几个都成亲有孩子了,你可不就早就是姑姑了?” 谢荨:“这也不一样啊!” 她性子比较内敛寡言,平时和族里发的兄弟姐妹都不亲,只和谢蕴这个亲哥哥最亲厚,自然喜欢谢蕴的孩子! 其他兄弟的,有和没有其实并无区别。 傅悦不说话了。 聂家家族和睦,她六个哥哥都感情深厚,虽然有三个是堂兄,可跟亲生的没区别,若是他们的孩子,她定然都是一视同仁的,他们姑且不论,单说祁国傅氏血脉单薄,她就那两个哥哥,也没有其他兄长弟弟,自然,只要是两个哥哥的孩子,于她而言就都是一样亲近的,所以,不太懂谢荨亲疏有别的想法。 然而,也算是明白吧。 谢荨想起什么,忽然停下,扭头打量着傅悦,皱着眉头甚为纳闷的问:“不过说起来,我哥哥嫂嫂聚少离多便罢了,悦姐姐和楚王哥哥也成亲快两年了,怎么你们一直都没有动静啊?” 199:随缘就好,无心插柳 这个问题,不只是谢荨想问,还有很多人心有疑惑。 傅悦嫁给楚胤快两年了,虽然这桩婚事在外界看来一开始很勉强,可是成婚后两个人感情一直极好,如胶似漆的,这是暨城人人皆知的事情,然而,俩人至今没有孩子。 傅悦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谢荨的话了。 他们都还没圆房,能有什么动静? 可这事儿可不能说出来啊。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就算是圆房了,怕是也暂时不会有孩子,毕竟且不论他们之前一个眼瞎一个腿残,就说去年一整年不是遇刺被虏就是解毒调养,身体差得只剩一口气吊着了,这种情况,可没法子要孩子! 不过现在她身体好了不少,解毒药浴还剩两次,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儿,等解了毒调养好身体,应该也不用多久就能要孩子了。 她已经二十三了,在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正常的都是有了孩子的,好些都有几个孩子了,若是没有发生这么多事,她定然也早就和楚胤成婚了,孩子怕是都满地跑了,可她却二十一岁才和楚胤成婚,又各种事情耽误了两年,她现在的身体估摸着接下来两年也无法有孩子,可是她突然忍不住去想,若是她和楚胤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像她还是楚胤?可不管像谁,定然都是男的俊女的美,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孩子,会流淌着聂氏和楚氏的血脉! 这,曾经是父辈们最想要的。 她这么想着,心里五味杂陈,微微扯开嘴角苦笑道:“我自小身子弱,去年又遭了那番罪大伤身体,现在还在每日不断地喝药调理,怎么会有孩子呢?” 谢荨恍然:“那倒是啊,倒是我没想周全,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悦姐姐可别放在心上!” 傅悦微笑摇头:“不会,反正现在局势紧张,也不适合有孩子,我和阿胤也都不急,慢慢来吧,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一切随缘就好!” 不过,随缘什么的,也得有缘可随…… 谢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倒是!这些事情都是急不得的,越想越不能如愿,我记得我娘前些日子来看我时和我说啊,当年她生了我哥哥后,一直想再生几个,可折腾了十年都没能如愿,那十年也不晓得怎么回事,真的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后来看开了才有了我,你说怪不怪?” 这些傅悦是知道的。 谢国公夫妇感情是极好的,虽然没有她父王娘亲那般轰轰烈烈生死相依,可却比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好上许多,毕竟是两情相悦结合的,虽然谢国公也有妾室,不过也就两个,且都不受宠,他最宠爱信任的还是谢夫人,可当年谢夫人生下嫡长子谢蕴后,长达十年没有动静,那时候她娘亲和谢夫人关系极好,经常来往,她当时也懂事了,总是听谢夫人多么多么羡慕娘亲生了四个孩子,然后唉声叹气表示遗憾,后面都死心了才再有谢荨,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便是这么一回事吧。 最奇怪的是聂家,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聂家百年数代下来全都是男丁,所以聂家不管是嫡系还是旁支都在孜孜以求的想要生女儿,可全都是清一色男孩,她娘亲倒是没这份心,或者说不敢想自己能打破聂家百年来仿若被诅咒的运数,结果就她生出了聂家百年来第一个女孩。 傅悦笑道:“我自己的且不说了,还早着呢,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快当姑姑了,你还有两个多月也要生了,等你这个生下来了,我也要当干娘了,怎么算起来我还赚了,不用十月怀胎,也无需经受分娩之痛,就能提前体验一把当娘的滋味!” 说着,还两眼放光,一脸得意洋洋…… 谢荨:“……” 她无语一阵,忍不住道:“哪能这么容易?当干娘是要送礼的!” 还得是重礼! 傅悦抬了抬眼皮,神色颇为嘚瑟倨傲的道:“那多容易?自从阿胤跟我说以后你和裴世子的这个孩子要认我们夫妇为干亲,我就准备好礼物了,现在就等这孩子出生送出手了!” 谢荨凑过来,炯炯有神的问:“是什么?” 傅悦摆谱:“现在不能告诉你,等孩子生了你就知道了!”谢荨翻了个白眼。 不过傅悦不说,谢荨也不追问了,带着傅悦一起继续逛园子。 然后,一边絮絮叨叨的闲聊一边不缓不慢的走了一段后,遇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 200:裴四姑娘,清奇有趣 确切地说,是一个妙龄女子领着两个婢女走来。 裴家四姑娘裴笙,裴开的妹妹,裴家最小的女儿。 裴笙是裴侯爷最疼爱的女儿,正房嫡出,已经差不多十七岁了,寻常女子这个年纪也该嫁人了,可裴笙至今还未定亲,说起她的婚事也是颇为头疼的了,暨城中谁不知道裴家三姑娘是个不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厌烦礼法规矩不受拘束的女子,整日摆弄那些男人才喜欢的机关战术,又缩在家中不爱露面,比裴家门庭高或是门当户对的人家自然不要这样的女子当宗妇,上门求娶的,都是一些不大配得上裴笙的,而裴笙自己也对婚姻大事不上心,甚至有些厌烦,裴侯爷疼女儿,询问了几次就由着她去,裴夫人倒是急,可也不能逼着女儿嫁人不是,所以就只能干着急,就这样,裴笙拖到了现在都还没定亲。 傅悦小时候自然是见过裴笙的,可以说她是看着裴笙出生的,最后一次见,裴笙也就不到三岁,之前虽有碰面,她眼瞎没见到,也没怎么接触过,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哦,还是在谢荨的提醒下才知道这个就是裴笙。 到底出身将门,裴笙身上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质,眉目间也是隐含着一股英气,走上前后,落落大方的行礼,笑意盈盈的道:“臣女参见楚王妃,见过嫂嫂!” 傅悦含笑道:“裴四姑娘不必多礼!” “谢王妃!” 裴笙利落站起身。 这时,谢荨挑眉问:“四妹妹平时都不大爱来花园走动,今日怎么来这里了?” 裴笙并不是那些柔弱矫情的闺阁女子,但是却不大爱出门,和她以前一样闷在家中,不喜欢与不熟的人接触,不过她是不喜欢接触那些虚伪做作的所谓大家闺秀,而裴笙就不一样了,平时有事没事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钻研各种精奇巧妙的东西,别看她在暨城闺秀中没什么名气,可却是个大才女,倒不是那种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才华,这些裴笙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学的也就能拿出手,却也不算精通,她最爱的是钻研各种机关战术阵法,还折腾的有模有样的,反正裴笙自己住的院子,府中的人是不敢轻易靠近的,怕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什么机关,或是掉进陷阱里面,而整个镇西侯府也是到处都有裴笙弄的机关陷阱,据说先前那些潜入府中的盗贼刺客,大半折于裴笙的机关陷阱! 在谢荨看来,这小姑子是个清奇的姑娘! 裴笙不拘小节的耸耸肩,笑道:“是这样,方才娘亲派人来与我说,楚王殿下带着王妃来做客,嫂嫂正在陪王妃游园子,嫂嫂如今身子不便,怕累着嫂嫂,也怠慢了王妃,便让我也来陪着!” 说着,还看了看傅悦问:“王妃不介意多我一个吧?” 傅悦一笑:“怎么会?四姑娘愿意,我求之不得!” 裴笙这才笑眯眯的道:“那就好,先前听嫂嫂在我面前提了几次王妃,说王妃挺有趣的,和外面那些虚伪的不一样,一直想接触接触,只是没机会,如今好了,总算逮着机会了!” 裴笙确实是个清奇的姑娘! 也不见外客套,才第一次见,就仿佛一见如故一样,和傅悦无话不说,才没多久,就跟着谢荨叫傅悦悦姐姐了,傅悦对这些机关战术阵法什么的也都有过研究,颇为感兴趣,谢荨也是,然后,裴笙就兴致勃勃的讲解了这些自己最熟知擅长的东西,越讲越来劲,直接走到哪里就指着某个地方说那个地方设了机关,以后来府中可别靠近,小心为上…… 这不,逛了一圈园子,傅悦继十公主和谢荨之后,又多了一个玩得好的小姐妹! 逛了一圈后,谢荨累了,自然不能继续逛园子了,正好离裴家的武场不远,三个人跑到练武场去了。 201:巧妙暗器,上门查案 中午是在裴家吃的午膳,然后,因为傅悦乐不思蜀的不想回去,夫妻俩下午又在裴家待了半天,傍晚的时候才辞了裴家回府。 这一天在裴家,傅悦倒是十分尽兴,谢荨肚子大了没能陪着她太久,倒是裴笙与她脾胃相投,这不,裴笙所长的这些傅悦正好也感兴趣,俩人一拍即合,裴笙带着傅悦一同见识了她钻研多年的巧妙机关和各种稀罕物件儿,半天下来,傅悦收获不少,回去前,还收到了裴笙送的一个袖箭和一支簪子。 袖箭别在手臂上藏在袖口中的暗器,可以放三支短小的箭,可以用作自保,这个玩意儿原不是什么稀奇的,早就有人发明了,可裴笙花了心思做了改良,不仅杀伤力更大,且更小巧便于携带藏匿,而簪子瞧着只是一支普通的簪子,可簪子内部中空,里面不仅有巧妙地小机关,还藏有细针,握着簪子一端轻轻一转,就能射出里面的针,且迅速无形,很难被肉眼辨别,可以说是只要用的好,便是杀人于无形,两个东西裴笙都亲自给傅悦展示了一遍,所以傅悦很喜欢,就全都收下了。 她毕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被各方人马虎视眈眈,身边有再多高手,也难保万一,需得有暗器傍身才好,楚王府兵器库倒是有不少巧妙暗器,可傅悦都不大喜欢,所以没戴着,可她身上却还是随身携带着燕无筹制的剧毒,用以防身,眼下裴笙送了这么俩玩意儿,她把燕无筹那里讨来的毒淬一点上暗器中,那就完美了。 接下来的几日,刑部和大理寺兼宫里的各部门一同追查临川公主之死,这次皇帝雷霆之怒,接连下了死令无论如何都要追查到底,大家都不敢敷衍懈怠,挨家挨户的展开追查盘问,一时间,因为追查这件案子,暨城各府人人自危。 既然是寿宴当天在宫里出的事,不仅是宫里的人要盘查一遍,当日进宫的各官员和家眷也都要被查问排除,当然,查问的不是参宴的这些人,这些人当时都在宴会上饮宴没有作案时间,只能查随他们进宫的手下心腹,因为当时这些下人都在宴会外面等着,就连几国使臣的随行下人也都没能幸免,晓得这件事闹大了有些严重,不仅这些上下贵胄官员眷属十分配合,就连各国使臣也没有拒绝秦国的查问,都很主动的配合,倒也没出什么矛盾。 虽说所有当日进宫的人都要查一遍,可事实上,皇帝还是让人着重查了几家最有嫌疑的,不仅太子带着人明着查,赵禩也暗中追查了几家有动机也有能力在宫中作案且不留半丝痕迹的的人,所以,楚王府赫然在列。 既然是来楚王府查问此事的,太子自然是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几个官员和两个瞧着不简单的人,一个是个中年大汉,还有一个是个面如煞神的女人,两个人的身形和步伐来看,显然都是武功高手。 一伙人被请进了楚王府后,太子和楚胤客套了几句,就开门见山的提了来意。 他们要盘查询问当日跟随他们夫妻和冯蕴书进宫的属下侍女! 202:拒绝盘查,王府之威 毕竟是查案而来,这也是合理请求,去过那么多家府邸,都没有人敢拒绝,可太子没想到,会在楚王府碰壁。 楚胤拒绝了。 听见楚胤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一拨人都脸色骤变,赵祯本来还带着几分笑意的脸色忽然凝滞,皱眉问:“楚王当知本宫与各位大人皆是奉旨查案而来,为何还这般拒绝?” 楚胤眉头也不抬一下,自顾的抿了一口茶,才不疾不徐淡淡的道:“太子与诸位查的是嫌犯,本王府上并无嫌犯,所以没必要多此一举,太子与诸位今日若是来做客,本王欢迎至极,可若是来东本王的人,那就只能送客了!” 若是以前的赵祯,眼下定是不知所措心下惶惑,可到底经历了那么多起伏风波,心性坚韧了许多,听到楚胤的话,斟酌了一下便道:“楚王误会了,皇妹惨死父皇寿宴之上,此事事关重大,父皇雷霆之怒,下诏不惜一切代价追查,既是查案,详细盘查所有有嫌疑之人是正常章程,当日入宫赴宴的人无一例外,本宫也不过是来楚王府例行盘查询问罢了,还望楚王稍作配合,切莫为难本宫与诸位!” 楚胤顿时本就淡漠的脸色冷沉下来,将茶杯不轻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上,冷着脸甚为不悦的道:“本王已经说了,本王的府中,没有太子想要查的嫌犯,所以,不必多此一举,若是太子坚持要动本王的人,那便大可试一试,看看凭着你带来的这些废物,能不能在本王的府中放肆!” 赵祯一脸为难:“楚王,你这……” 楚胤淡淡的看着他一眼,便气定神闲的坐着,周身散发着一股不容触犯的寒气,不怒自威。 赵祯只好住了声。 然而,跟随赵祯来的刑部尚书程杰是个刚正不阿之人,一向铁面无私,见楚胤再三拒绝,当即不依不饶的道:“陛下下诏追查此案,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偏偏楚王殿下这般推脱不肯,莫非是在心虚?” 这话一出,屋内的人脸色都变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程杰,就连赵祯也没想到程杰竟然敢如此直白的说出这句话。 楚胤却是挑了挑眉,颇有意味的看着程杰,似笑非笑:“程尚书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若本王没理解错的话,心虚二字,是已经将杀人的罪名扣在本王头上了?” 程杰不置可否,正襟危坐在那里。 楚胤顿时笑了,眼底却一片阴寒:“如此甚好,没想到如今朝中竟还有程尚书这样的人物,适才本王倒是眼拙了!” 这话虽然听不出怒气,可在场之人都知道,楚胤很不高兴。 赵祯忙道:“楚王见谅,程尚书一向为官清廉刚正不阿,适才所言虽有不妥,可也是职责所在心急案子,并非蓄意攀咬,且楚王再三推脱,确实是令人猜疑,楚王若是真的不愿被扣上罪名,不如让我等例行公事查问一番,如此便可消了嫌疑,否则,怕也是会让人心生疑窦,对楚王府与楚王名声有损!” 楚胤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道:“太子所言倒也有理,本王若是推脱也说不过去了,可太子莫不是忘了,这里是楚王府,太祖开国时所赐的敕造楚王府,太祖有令,王府重地若无诏书不容任何人冒犯,故而百年来从无任何人敢在此放肆,太子与诸位今日上门,若是做客,本王自当茶水招待,若是为了查案而来,那就烦请诸位走正当章程,先进宫向陛下请下诏书,再派兵封府查案,如此本王定不会阻挠,否则就好好思量一下,你们能不能承担今日冒犯楚王府的后果,提醒诸位,本王的脾气,可不比年少时好多少!” 203: 楚胤年少时的脾气有多差,在座的就算是没见识过,也是有所耳闻的,而赵祯自然就是很清楚了,毕竟他之所以怕了楚胤这么多年,哪怕是现在,心里也是有些畏惧忌惮,重启俩就是因为少时见识过楚胤那火爆脾气和天不怕地不怕的一腔孤勇,他是真的说话做事都毫无顾忌我行我素,当时谁不怕他? 而他说的也没错,楚王府不同于其他府邸,若是楚胤愿意配合还好,若是不愿意,搬出这些规矩来,谁也不敢置喙。 可入宫请下诏书封府查案……这是不可能的。 死的虽然是一个公主,可现在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楚王府,甚至说楚王府有嫌疑都有些牵强,因为不管是从哪里看,楚王府根本就没有必要对一个看似尊贵实则无用的公主下手,何况谁都知道,虽然现在皇帝下令务必查到凶手严惩,若是别人也就罢了,若是楚王府……就算有证据可以确定是楚王府干的,也不能拿楚王府如何,除非楚王府涉嫌通敌叛国或是谋逆造反,否则,没人能拿楚王府做任何处置! 楚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赵祯等人虽不情不愿,可也不敢触怒楚胤在冒犯楚王府,自然也只能退了一步,客套了几句后就告辞离开了。 他们一走,傅悦从后面走出来。 一走出来,便笑意盈盈的揶揄道:“夫君睁眼说瞎话的功力见长了啊!” 这般脸不红心不跳又理所应当的说瞎话,她家夫君可真是手到擒来,以前忽悠吓唬她,现在忽悠吓唬别人。 楚胤冷哼,没好气道:“还不是你闹出来的?” 话是这样说,可一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傅悦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他们进出宫门所带的人都会有登记造册,眼下来查的便是其中有没有武功高强到可以再皇宫之内来去自如的人,当日宫里守卫森严,能弄出这桩命案又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人,一定武功非比寻常,所以他们带来两个武功造诣高深的人来试探这些随行之人的武功,毕竟武功造诣高深的人,对于一个人有没有武功他们是有办法知道的,以辨别武功的的方法来判定嫌疑人的办法,虽然也有些偏颇不实易出差错,可这是现在没有人蛛丝马迹的情况下最简单直接的法子。 其实他们倒不是做贼心虚,就算把当日跟着入宫的人全都叫来给他们盘问试探,包括蒙筝在内,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收获,只是顺从配合了,那才是最大的破绽! 不管是按照楚胤的脾气还是依照楚王府在大秦尊崇特殊的地位,都没有任由那些人来楚王府盘问查探的道理,拒绝,才是最大的底气! 坐在桌边,端着楚胤刚才喝过的茶喝了一口解渴,傅悦才道:“这些人是打发了,可是赵禩正带着人暗中追查此事,赵祯好打发,赵禩可不好糊弄,到底是赵鼎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比他那些兄弟聪明多了,他这几日派了不少人盯着我们和那些有这个能力和动机的人,显然已经缩小了怀疑目标,就算是查不到,也一定能猜到大概,不过还好,就算如此,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楚胤盯着傅悦端着的茶杯,再看看傅悦,目光炯炯,却没吭声。 傅悦见状眨了眨眼,看了看手里的半杯茶,然后看着他,扬了扬下巴挑眉问:“夫君这样看着我作甚,还不许我喝你一杯茶了?” 楚胤愣了愣,然后蓦然一笑道:“怎么会?臻儿喜欢的,怎么样都好!” 傅悦哼哼,继续喝茶。 204:穆家之困,毫无进展 皇帝病了几天了,虽然有所好转,却还是得卧床静养,乾元殿也是太医频繁进出,而那些妃嫔皇子公主以及一众朝臣也是没能进去探视,一切事物皆由皇后和太子全权处理,倒是临川公主的丧事办得很体面,不仅在宫中设灵,许多人去祭奠,皇帝还下诏追封她为临川长公主加以厚葬,只是她的母亲从始至终都没能被放出来见她最后一面,据说沈嫔因此还如同疯妇一般大闹了好几次,如今已经病倒了,可皇帝还是没有让她出来,只让太太医去请脉看诊,而沈家上下也依旧是被勒令在府中禁足。 原本好好的的丧仪进展得很顺利,眼看着还有两日就可以下葬了,却闹出了一件事。 据说太史令推算得出,临川公主命格与皇家陵园相冲,又这般惨死,不宜下葬皇陵,需得再寻风水宝地下葬。 此事刚传开,就有大波官员上奏,临川公主和嵇康侯世子已定下婚约,虽未成婚,可也算是穆家的媳妇,如今公主香消玉殒,理当葬入穆家祖墓,然后以穆嵘原配发妻的身份立牌在穆家祠堂加以供奉! 也不晓得是谁在推动,此事一经传出,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按照礼法,这件事情却是可以这么办,可是,穆家是不愿的! 然而,皇帝对此事却是赞同,才闹出此事第二天,已经派人传了嵇康侯父子进宫! 果然,皇帝不是商量,而是直接通知嵇康侯父子,让他们将临川公主的牌位迎入穆家祠堂供奉,然后将临川公主葬入穆家祖墓中,态度强势,根本不容拒绝! 皇帝如此强势,嵇康侯只好应允,可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一众耻辱,嵇康侯心里是极度不愿的,而穆嵘更是不满至极,然而,却还是忍着。 他们父子俩不情不愿的应下此事之后,皇帝也没有多说什么,就让他们退下了。 父子俩出去后,赵禩从隐蔽处走出来。 皇帝见他,并不意外,只抬了抬眼皮问:“何时来的?” 赵禩拱了拱手见礼,然后才道:“嵇康侯父子进来后不久!” 皇帝点了点头,指了指一边的空位:“坐吧!” “谢父皇!” 赵禩依言坐下。 皇帝在他坐下后才看着赵禩问:“案子查的如何了?” 赵禩低眉恭顺的回话:“还没有任何收获!” 皇帝拧紧了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却也只是一瞬间便展开,淡淡地问:“那你以为是何人做的?可会是穆家?” 赵禩中肯的道:“穆家确实有这个心,不过没有这个能力!” 皇帝对此,倒是没有异议。 穆家不想娶临川公主,他一直是知道的,可他本就不在意穆家是否愿意,原本他要的就只是这桩赐婚带来的效果,让穆家不得不站在他这边,眼下临川公主死了,他哪怕怀疑穆家,可心里很清楚,穆家还没有能力在皇宫里悄无声息的杀人! 只是…… 他沉声道:“没有这个能力,但不排除事先知情或是与人勾结所为!” 赵禩道:“应该没有,儿臣已经让人去查了穆家,也盯着穆家多日,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皇帝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那楚王府呢?” 205: 赵禩道:“目前还在暗中探查,尚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且父皇也是知道的,楚王府不同于其他,这件案子虽做的明目张胆,却不留痕迹,就算是楚王派人做的,怕是也查不出所以然来,左不过是不了了之罢了!” 何况,就算有了证据证明是楚王府所为他们又能如何?治罪楚王?谋杀皇室公主依罪当诛,而对于楚王府而言,定罪就是公然决裂,可他们都知道,因为一个公主的死与楚王府公然决裂是不可能的,犯不上,局势也不允许,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最好的就是以查不到为由不了了之,还能保全一丝皇室的颜面。 皇帝闻言,面色阴沉,忍不住低声咒骂:“这个狂妄的混账东西!” 赵禩道:“父皇且先别骂,此事还没定论呢!” 皇帝冷笑:“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来去自如的在朕的宫里杀人?又有谁有这个动机?别忘了,前两日太子带人去例行盘查,所有人都配合,唯独他拒绝了,还搬出了太祖的话!这便是做贼心虚,他向来胆大包天不将朕放在眼里,先前……也就罢了,这次竟然变本加厉,该死!” 赵禩沉吟道:“可是父皇,这不像他的作风和手笔!” 皇帝闻言一愣,看着赵禩眯了眯眼:“你这是何意?” 赵禩分析道:“楚胤也算是父皇看着长大的,您惯知他狂妄,一定也知道,以他的脾性,若是此事是他命人做的,他不会一丝痕迹都不留,相反的,他会留下蛛丝马迹,甚至是直指楚王府的证据,以此来挑衅羞辱皇室!” 对此,皇帝倒是没有反驳。 现在皇室和楚王府的关系已经破裂,就剩一层纱没有捅破了,而没有捅破的这一层,也只是给外面的人看的,实际上早已反目成仇,楚胤做事情也不需要诸多顾忌,依照他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狂妄和无畏,他若是真的做了,定然不会这般不留痕迹,而是留下诸多痕迹证据,不需要查就足以肯定是他做的,然后,等着看他们拿着证据却束手无策不敢对楚王府如何的样子,最后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咽,还得想办法抹平此事,这才是楚胤会做的事情! 所以,应该不是楚胤做的。 皇帝顿时困惑起来:“若不是他,朕倒是想不出会是谁……” 赵禩道:“依儿臣看,就算不是他,此事楚王府也脱不了干系,他必然是知情的!” 皇帝目光沉沉,不作言语。 赵禩站起来朝着皇帝拱手低眉道:“父皇放心,儿臣定然查出此事幕后指使!” 皇帝仿若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的道:“查不查得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 “……儿臣明白!”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才问:“近日朝堂如何?” 赵禩蹙了蹙眉,淡淡的道:“朝堂上的事父皇都知道,何必来问儿臣呢?” 现在虽然是太子监国,可实际上大权还是在皇帝手里,朝堂上的动向他都是一清二楚的,而赵禩倒是一心在查案,没有什么心思理会朝堂。 皇帝不置可否,只阴冷一笑:“他们是当朕死了啊!” 这几日朝堂看似还算平静,可那两兄弟闹腾得厉害着呢! 就像他快驾崩了,那两个最后一搏的架势! 对此,赵禩不置一词。 却忽然提了一件事。 “司徒奕派人来找过儿臣!” 皇帝闻言有些惊诧:“找你?找你作甚?” 赵禩直言:“自然是想让儿臣促成他们和秦国的联盟!” 皇帝更是困惑:“司徒奕想要与我大秦结盟不假,先前一直找沈儒,这些时日沈儒禁闭府中就消停了,如今怎么会找你?” 赵禩一副不以为然的他样子随意道:“还能为何?自然是知道了父皇真正的用意!” “他们怎么会知道?” 这么些年,他对赵禩虽寄予厚望,可人前人后却一直都不冷不热,在外人看来,赵禩就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没有人会想到赵禩是他真正培养的皇位继承人! 赵禩道:“是儿臣小瞧了方叙!” 虽然那些人没直言,可他猜出来了,是方叙告诉司徒奕等人的,之前方叙在他府中待了一段时间,他虽然没露出丝毫可疑之处,可他身边的那些人到底瞧着不寻常,应该还是被方叙看出来了。 皇帝甚为不悦:“所以,他们是以此来威胁,让朕答允帮司徒奕夺权?” “嗯!” 皇帝眯着眼沉默片刻,想到了什么,哂笑一声道:“如此沉不住气,可不像是司徒奕的作风!” 赵禩坦言:“据说冯熙已经和祁国的人搭上了线,儿臣若是没猜错,祁国应该明确立场支持蜀皇和冯氏一族,这对于司徒奕而言极为不利,他会如此行事也不足为奇!” 皇帝面色陡然阴沉下来:“祁国……” 又是祁国! 206:求人态度,最大嫌疑 赵鼎有多后悔和祁国联姻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当初选择和祁国联姻,一则是因为祁国日渐强大,国力甚至已经盖过了秦国,与祁国联姻终究是有好处的,毕竟多了一个盟友好过多一个潜在的敌人,有备无患嘛。 二则,便是因为楚王府的大军皆盘踞在南境,只要皇室和祁国结盟,楚王府大军夹在中间,怎么都翻不起大浪,没想到适得其反,竟然阴差阳错促成了祁国和楚王府,自己倒是和祁国结了仇,偏偏现在楚胤和傅悦感情如胶似漆,而祁国又对这个公主格外在意,只要有祁国在一日,不管楚王府如何,他都不能不顾及祁国一忍再忍,投鼠忌器便是如此! 追悔莫及啊。 赵鼎阴冷的哼笑道:“既如此,不管是因为他们掌握的秘密还是因为祁国,这次我们都得答允司徒奕的请求,不过,却也不能轻易答应,朕要让他知道,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态度和诚意!” 说着,他看着赵禩道:“既然他们找的是你,就由你出面谈吧,你是秦国的继承人,有些事情也该由你经手了,你去告诉司徒奕,朕要看到他的诚意!” 赵禩垂眸领命:“儿臣知道了!” 和皇帝又聊了一下政事后,赵禩才离开,不过因为来时是暗中来的,离开自然也不能堂而皇之的走出去,而是悄无声息的离开,除了皇帝和暗中守着的隐卫,乾元殿伺候的人都不知道赵禩来过。 赵禩去了临安殿,临川公主的寝宫。 临川公主的丧仪自然是在临安殿举办的,眼下梓棺就停在她的临安殿大殿之中,就等着两日后盖棺送葬。 丧仪前面几日来的人不少,除了兄弟姐妹,还有好些命妇女眷都来上香祭奠,所以每日都有不少人,可这两日人就少了所以赵禩来的时候,除了守在这里的宫人太监便没有其他人。 赵禩站在棺木旁边,看着躺在棺材里虽然华服盛装却死气沉沉的临川公主,面上无悲无喜,只有一脸的淡漠沉思。 他和临川公主虽是兄妹,可没有丝毫感情,加上他对沈家和沈氏的厌恶,对临川公主自然谈不上丝毫怜惜,眼下来这里,也不过是再来看看这个案发现场。 所以,看了一眼临川公主,没有丝毫感情的上了一炷香,他便直接走进了内殿。 临安殿的内殿与外面的肃穆华贵截然不同,竟是一片狼藉,依旧是当日案发后的样子,到处都是血迹,只是原本横七竖八的宫人尸体已经被弄走,只在尸体所在位置留下记号。 他刚走进内殿,就闪出了一个暗影。 那是他的心腹,肃九。 “殿下!” “如何?” 肃九面无表情的回话:“属下按照殿下的吩咐再三查问,当日临川公主在长街上与真定公主起了争执,后信阳公主和楚王妃偶然路过,信阳公主出言教训了临川公主,可从头到尾,临川公主与楚王妃都没有任何接触!” 既然暗查此事,赵禩查的范围比太子大多了,所有和临川公主不和的人都被查了一遍,而真定公主和十公主这两个和临川公主不和,那天又恰好和临川公主闹了矛盾的姐姐也被查问了,只是查问是太子做的,赵禩只带人暗中追查,没有惊动任何人,如此,倒也比太子知道的多了一些。 自然,经过这几日所查到的千丝万缕的疑点以及莫名生出的猜测,他把最大的嫌疑,放在了傅悦身上! 207:与人有染,顺势布局(一更) 只是他还不清楚,若是傅悦派人所为,她为何要杀临川公主。 因为楚王府和皇室的恩怨?为了搅乱寿宴让皇室丢人?或是因为和沈氏的恩怨?还是因为她个人对皇室的不满……他总觉得,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傅悦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很古怪的,古怪的让人忍不住去探知。 他淡淡地问:“你确定楚王妃身边的人可以在这皇宫来去自如?” 肃九忙回话道:“属下可以确定,近几个月楚王妃每每进宫,身边都跟着两个婢女,一个不会武功,但有一个伸手高绝深不可测,怕是属下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且此女警惕性很高,正是因为她,楚王妃每次入宫属下都不敢太过靠近,那日陛下大寿也随行入宫了,但是寿宴上却没有看到她随侍楚王妃左右!” 赵禩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开口,而是陷入了沉思。 静默了一会儿后,他才若有所思的开口:“肃九,你再去……” …… 皇帝让穆家将临川公主葬入家族墓园,迎牌位入府供奉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不过,却是两个说法。 少数知情人知道是皇帝的授意甚至是逼迫,不知道的,却只听说了,是因为临川公主的八字冲撞了皇家陵园的风水,所以穆家主动跟皇帝奏请此事,皇帝准了! 后者在坊间迅速传播开来,自然毫无悬念的是皇帝命人传出去的,原本这样一来,对皇家和穆家的名声都是毫无任何弊端的,穆家还因此得了个好名声,说他们忠君懂礼厚德载物! 然而,这些好名声才刚传出来,就被狠狠打脸了! 嵇康侯父子回府后,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件事,可还没准备完毕,第二日就有一条流言在坊间流传,穆家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主动奏请,竟然是被皇帝以权压人逼的,因为临川公主不得下葬皇家陵园,皇帝便逼迫穆家接收,穆家身为人臣只能答允。 流言悄无声息的传开,也不知道源头在哪,等皇帝知道的时候,已经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言辞间对皇帝此作为十分的鄙夷。 皇帝震怒,当天下午再次传召了嵇康侯父子入宫,遣退左右,然后斥骂他们阳奉阴违抹黑皇室,可这件事嵇康侯和穆嵘根本不知情,只频频喊冤,皇帝自然不信,骂的更厉害了,正斥骂着,就又有人来报,宫中传出了一则有关临川公主的流言,且已经传出宫去了…… 流言说:临川公主生前就与人有染! 说是宫人在整理临川公主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密匣,里面有几封书信,信中言词情意绵绵,均是男女之间互通情谊的信函,而信函中除了这些情话,还有两个人的署名,临川公主的是阿鸢,另一方的署名为三郎! 原本这些东西不是这两日才发现的,而是前几日临安殿的宫人整理的时候就翻到了,只是因为害怕没有上交,这件事就成了秘密,可今日却忽然传开了,然后迅速在宫中蔓延,很快就是人尽皆知了,皇帝想要阻止也阻止不住。 皇帝再次勃然大怒,然后一口气上不来又病倒了。 这一病,这几日的调养直接废了,病得比寿宴病倒时还要严重几分。 这消息传到楚王府的时候,傅悦正在插花! 楚胤出门去忙了,傅中齐那边有儿子女婿陪着,燕不归正好也在府中,一有空甥舅俩就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傅悦落得轻松,很自觉的就不过去碍眼了。 听闻皇帝又病倒了,傅悦手中一使劲儿,花枝就断了,她看了看手中断了的花枝,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的唏嘘:“啧啧,身体这么不经事儿,可不能再这样任性了,不然他死了就不好玩了!” 清沅眨眨眼:“那……公主这就收手了?” 傅悦哼笑:“原本也没打算继续折腾,反正只要公开了临川公主生前与人暗通款曲的秘密,剩下的事情自会有人替我们做,根本用不着我们自己动手!” 清沅挑眉:“公主说的是……荣王?” 傅悦莞尔笑着,幽幽的目光中暗藏深意:“是他,也不只是他,谁让那位临川公主生前跋扈得罪了那么多人,这件事一经公开,有的是人要踩一脚出出气,不过,最不遗余力的,怕最属荣王了!” 清沅恍然笑道:“我就说嘛,公主为何要将此事透露给荣王,原来是有深意的啊,公主笃定了荣王不管是因为对沈氏的怨愤还是为了穆家,都会将此事闹开,如此,不仅出了口恶气,还帮穆家解决了这一桩麻烦,穆家于情于理,都应该好好感激荣王了!” 傅悦闻言,颇有几分惊诧的看着清沅,似笑非笑:“哟,清沅怎么突然开窍了?” 清沅抬了抬下巴,一副傲娇的样子道:“人家一直都很聪明的啊,是公主以前没发现而已!” 这一点,傅悦倒是不否认。 清沅一直都是很聪明的姑娘,只是她以前装得不谙世事,清沅也装得单纯无害,现在她不装了,这丫头也有样学样了! 傅悦甚为愉悦的笑着,悠悠道:“这次荣王卖了那么大一个人情给穆家,根本用不着我们推动,荣王就忍不住以此拉拢,穆家顺势投靠,倒是免去了我们许多筹划,原本就打算杀了一个临川公主玩玩,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大的用处,给我顺势布一个局,简直是事半功倍,不过……这也多亏了蒙筝心细,发现了这么个秘密!” 说着,还笑吟吟的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站在那里不动也不出声的蒙筝。 一听傅悦夸她,蒙筝当即垂眸敛目道:“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临川公主与人有染不是秘密,而是真的,那日蒙筝去杀人,意外发现此事,原本她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她只是去杀人,不是窥探隐秘,可那日临川公主八字与皇室陵园的风水相冲,无法葬入皇陵的消息一经传开,傅悦就摘掉皇帝接下来会将临川公主塞给穆家,就琢磨着怎么帮穆家搅黄了此事,这不,蒙筝就提了一句,临川公主与人有私! 这对于傅悦而言可是一个意外之喜,她根本不需要费心费神,只需要让人将此事无声无息的传到荣王耳中,她就可以直接等好消息了! 果不其然,局势和她想的一样! 208: 临川公主生前与人有私的事情才短短一天一夜就在暨城之中物议沸腾,街头巷尾争相议论,根本就收不住,皇室的颜面再次被毫无保留的践踏。 原本今日是第七天该起灵下葬了,可因为这番事情闹出,皇帝尚在昏迷之中,皇后半代为下诏延后下葬,临川公主与人有染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自然不能不管,皇帝如此情况,皇后自然只能派人审查,只用了一天一夜,事情就查得清楚了然了。 与临川公主暗通款曲的是一名侍卫,却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守在皇宫北门的左骁卫徐征,是徐家的三儿子,而徐家乃是沈家的外族,先前那位故去的徐老太君的娘家,徐家一贯依附着沈家,而这个徐家老三,算是临川公主的表兄,虽是表兄妹,可据说关系并不算亲,俩人竟然有私,倒是出乎意料。 与未婚却定有婚约的公主有私情,这种掉脑袋的事情徐老三自然是不承认的,可是书信皆在,且都是他的字迹,然后盘问了一些人,也问出了徐征曾多次偷偷夜里入宫,只让人帮他打掩护,一去就是半夜或是一夜,帮他打掩护的人以为他不过是和那个宫女私会,没想到竟然是公主。 临川公主身边的人虽然都死了,可临安殿还有不少目睹过这些事情的宫人在,在审问之下,好几个宫女招认,曾偷偷见过有临川公主的贴身侍女带着男子进入临安殿寝殿,一进去少则几个时辰,多则一个晚上才出来,且临川公主服用过避孕的药物,这件事审问了给临川公主看诊的太医也问了出来。 按照这一众人的描述,临川公主和徐征的私情侍从去年秋天开始的。 此事查到这里,牵扯出一大片的人! 皇后也不晓得是不好处置还是不屑处置这种令人作呕的事情,直接下令全部羁押起来,徐征也是被关押起来,连徐家也都被下令封禁,所有徐家有官职的也都被暂时革职赋闲,等候皇帝醒来后发落。 只是因为皇后查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吩咐封锁此事,所以查到的一切都传扬开来,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皇帝将公主赐婚与嵇康侯世子原本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可临川公主却在赐婚之后与人私通,这可是莫大的折辱,因为这件事,朝中许多武将为此愤愤不满起来,而徐家原本依附于沈家,在朝中虽然官职都不大,可都是要职,就连徐征这个寸功未立且无甚出色的都被安排在了宫门,领四品左骁卫军衔,所以政敌不少,特别是那些用血汗和军功换得荣耀的武将更是唾弃沈家和徐家这样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加上徐家依附沈家,沈家又是太子一党,这次不管是不满沈氏的还是荣王党羽都直接一哄而起,纷纷上奏让严惩徐家,就连沈家也被殃及。 可太子不好处理这件事,只能将此事搁置下来,等皇帝醒来处置,不过还是遵循皇后的意思,亲自去了穆家安抚。 209: 太子前去穆家安抚,然而,嵇康侯抱病没有见,是穆嵘招待了他,据说态度如旧,可却也只是客套寒暄一些无足轻重的话,对于临川公主的事情,穆嵘一个字都不愿提及,太子自然也就没有多提,然后说起想去探望嵇康侯也被婉拒了,然而嵇康侯原本没病,却抱病不见,显见这次嵇康侯是被彻底惹恼了。 也是稀罕,嵇康侯一贯八面玲珑,对皇家再不满也不曾驳过他们的面子,这次却公然打皇家本就薄弱的脸面,可见气得不轻。 太子回宫将此事告知皇后的时候,皇后什么都没说,只让他去忙了。 他一走,皇后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许久,神色忽明忽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之后才起身走进内殿,从案上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缓缓打开,垂眸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落入眼中的,是一条如丝线一般细长的红色虫子! 皇后目光幽幽的看着,似乎有些神游在外,直到几声脚步声传来,她稍稍回神,将盒子盖好放回原位,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宜川公主走进来。 “母亲!” 皇后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缓缓走向那边的软塌,坐下之后才问:“如何?” 宜川公主坐在另一边,然后回话道:“已经查清,这次临川公主的事情,确实是荣王策划揭破的,不止如此,荣王和嵇康侯暗中见面了,如若没猜错,怕是嵇康侯已经与荣王达成了合作!” 皇后闻言不觉意外,显然预料之中,只轻笑一声道:“倒是成全了荣王的拉拢之心了!” 宜川公主问:“那母亲觉得,临川会不会是荣王指使人杀的?” 皇后很笃定的道:“不是他,他虽然对沈氏恨之入骨,但杀了一个临川对他的大业没有任何益处,他做事情一贯是有利可图才去做,犯不着杀一个黄毛丫头!” 宜川公主倒是认同这个说法:“确实如此,这次揭露临川与人有染的事情,虽说可以报复沈氏,可若不是因为可以拉拢穆家,他怕是也不会去做,毕竟唇亡齿寒,皇室沦为笑话,他也讨不到好!” 皇后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对宜川公主道:“你也别琢磨着是谁杀了临川了,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不相关的事情就不用理会了!” “女儿明白!” 皇后凝神想了想,又抬眸道:“不过,你得空了去敲打一下太子,现在这个时候,他只需要好好做他的监国太子,做他该做的事情,好好的查案理政,不要和荣王做无谓的争斗了!” 宜川公主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女儿只怕他听不进去,这些日子因为与诸国和谈的事情,他们兄弟俩闹得厉害着呢,荣王以为父皇病重好不了了,心里有些耐不住,根本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可太子哪里能忍?我现在就算是去明着劝他,他怕也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何况是暗中敲打?” 太子虽然长进了,可到底还是有改不了以前的一些毛病,自然忍不了荣王的一再挑衅,可偏偏荣王此人圆滑,从来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他,根本挑不出错处,这让太子恼恨得很,哪里忍得住? 210: 皇帝让赵祯监国,就是所有的朝政事务都让他代为处理,而与诸国和谈周旋的事情也自然而然的落在他头上,可是荣王以之前皇帝命他负责诸国来访一切事物为由只手处理这些事,竟然处处阻挡太子的干预。 原本楚王才是主负责人,可楚王一向随性而为,原本就不大上心理会这事儿,加上与北梁素有仇怨,对北汉全无好感,与蜀国也因为去年傅悦的事情深有成见,而东越寿宴上东越闹了那一出,他现在理都不理各国的事情,所以被荣王一手包揽,太子多次想要将此事揽过来处置都不行,而皇帝上在病中,得知此事竟也不曾置喙半个字,好似不知道一样。 可这几天,为了这件事,那两兄弟掐的狠着呢! 皇后微蹙黛眉,意味不明的笑着道:“到底是血气方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是这般冲动浮躁,怎么教也学不会沉稳!” 宜川公主垂眸抿了抿唇,不作言语。 皇后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改了口:“罢了,这种时候,想要让他静下心来除非与他明说,可有些事情终是不能直言相告,随他去吧,反正事已至此大局已定,他怎么折腾也亏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他浮躁了,荣王才能放心做他想做的事情!”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却对此不作置喙,静默了片刻后,转开了话题:“对了母亲,父皇的身体到底如何?” 皇帝的病情瞧着严重,可因为他是皇帝,他的身体情况是秘密,加上皇后下令不许外传,太医皆不敢透露,所以除了皇后和就诊的几个太医无人知晓,而现在的乾元殿,宜川公主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她若想知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几日忙着宫里的事情,顾不上这事儿,现在才想起问问。 皇后神色微动,淡淡的道:“他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大好,这次连番受了打击,病倒是真的,不过却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是顺势布局罢了,就算没有这些事情,他也会病这么一场的!” 对于他来说,临川公主的死虽然让他痛心不已,可他这个人凉薄乃是天性,又岂会真的在乎一个女儿的生死,所有的疼爱其实不过是虚幻,他在意的只有儿女于他的用处,临川公主死了,他失去了拉拢嵇康侯府的机会,也丢了颜面,所以急火攻心病倒了,临川公主的私情被爆出,他恼怒于这件事给皇室和他蒙羞,可这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他自己,所以,他的病不过是半真半假罢了,顺势而为的一个局。 现在外界都以为他昏迷着,可事实上,这也是假象! 宜川公主讽刺笑着:“一贯知道他心狠寡恩,只是以前还是小瞧他了,他原也不是真的冷血啊,为了清除障碍为老七铺路,他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倒是真疼老七!” 他这是要把他所有可以形成威胁的儿子都送上绝路啊。 何其心狠,可对于他真正想要保护的,竟是藏得严严实实! 她们若是看得透盯得紧,估计都想不到赵禩才是内定的继承人! 皇后冷笑:“他疼老七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毕竟云妃对他来说意义不同,你以为他现在为何对沈氏如此狠心?还不是因为沈氏害死了云妃?当年不发作,可不代表他不知道!” 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皇帝也曾迷恋过一个女人。 赵禩的母亲云妃,当年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在宫宴上跳了一支剑舞就被纳入宫中,皇帝对她是真的好,只是能忍,竟然没什么人看得出他在意那个女人,可皇后看出来了,当时最得宠的沈贵妃也看出来了,所以云妃死了! ------题外话------ 明天二更。 211:云妃当年,爱屋及乌(一更) 云妃死的挺惨,一尸两命! 云妃入宫的时候,皇帝登基不过数载,根基还不够稳,又是沈家迅速崛起的那些年,所以过了两三年云妃才有孕,然后赵禩出生后没两年,云妃再度有孕,那时皇帝对她愈发上心,让沈氏察觉出来了,沈氏当时还是沈妃,地位不算很高,虽得宠却算不得盛宠,当时上面有一个皇后两个贵妃,与她地位相当的还有几个妃子,怎么都轮不上她,她又怎么会甘心让云妃越过她?云妃生产的时候正是秋猎,云妃留在宫中待产,不想受惊早产,沈氏命人暗中动了手脚,致使云妃难产血崩,孩子没生出来就闷死了。 皇帝知道的时候正在青台山狩猎,听闻此事顾不上狩猎大典,率了一队人马就策马回京,回到的时候,云妃死了两日,尸体都僵了,涉事的一众人也畏罪自尽,查不出问题来,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皇帝却没有深究,连伤心都很是敷衍的样子,之后没几天就跟个没事的人似的,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云妃下葬的也和寻常妃嫔一般。 沈氏后来登上贵妃之位后曾想要抚养赵禩,皇帝没有答应,也没有循例给他安排一个养母,态度不见多喜欢,只让人好生教养他,对云妃没有追封,也不曾有多厚待云家,甚至赵禩长大后也放养一般不作管束,赵禩也是一副张扬肆意的样子,不是在外游荡就是出入勾栏瓦舍,俨然一个废物的架势,可谁想到,他才是皇帝一心培养的继承人! 宜川公主诧异了好一会儿,才笑了笑道:“母亲若是今日不说,我确实是不知道他对云妃有所不同呢!” 云妃死的时候,她只有七岁,当时年纪小,她被保护得很好,所以许多事情不曾接触,也没有深入了解过,所以心思单纯,自然不懂这些阴暗的东西,她知道云妃,不过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她自小与谢家和两大王府亲近,不大接触宫里的庶母弟妹,所以几乎记不得云妃的样子。 当时云妃看着根本不怎么得宠,在宫中也很低调,生了七弟才被封妃,但父皇对她不上心,时隔两年再度怀胎却一尸两命,当时宜川公主还有些难过,毕竟那尚未来得及出生的孩子是她的妹妹,她记得云妃难产而死后,父皇似乎没见怎么伤心,仿佛死去的不是他的妃妾孩子,之后更是不管赵禩了,任其放任自流,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在乎那个女人和她生的孩子。 她是这两年回宫之后才知道皇帝属意赵禩的,且还是母亲说的,当时她犹自不信,觉得母亲在说笑,赵禩不过是一个常年流连于烟花柳巷喜欢到处晃荡游玩并不受宠的皇子,就算皇帝不喜欢太子不会传位给他,也不至于传给这么一个近乎废物的人,他疯了才会如此荒唐,可慢慢的,她就信了。 她本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以前从没有注意过赵禩,所以不信,可这一年多以来多次暗中观察,才发现赵禩不容小觑,行事看似张狂实则滴水不漏,手段和才华亦是人中翘楚,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信任他到了极点,原属于皇帝亲掌只听命于皇帝的暗龙卫竟然任他随意调遣,这一点就足够说明皇帝的心思。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原本他们应该除之而后快,毕竟取了他的命,对皇帝来说才是诛心之痛,可他们根本无从下手,皇帝将他保护得太好,身边保护的都是高手,去年楚王府那一场猝不及防的刺杀都只是伤了他而已,不夸张地说,杀他的难度不亚于弑君。 皇后淡笑道:“你不知道是正常的,当年我也是偶然知晓,怕是当今世上,知晓这些内情的人屈指可数,当年云妃死了他瞧着无动于衷,可实际上不晓得有多恼恨,原本他或许对沈氏和沈家尚有恻隐之心,云妃一死,他步步抬高沈家,让沈氏成了贵妃,可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最终的下场!” 云妃死后,皇帝曾派人查过,之后却不了了之,那时候沈氏也正好有孕,且据说应该是个皇子,云妃死后没几个月,沈氏怀孕不足七个月就流产了,俪贵妃成了背锅的人被降位禁闭,沈氏也顺势成了贵妃,当时沈氏怕是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或是以为皇帝对云妃只是心血来潮,更或者,她自以为自己多年的陪伴,生了几个孩子,又有沈家撑腰,加上皇帝不仅事后对她态度依旧,且为了捧她舍弃了发妻长子,所以有恃无恐,以为自己犯什么错皇帝都不会责怪处罚,这么多年丝毫想不到自己和沈家的下场早就定下了,从皇帝属意赵禩那一天开始,沈家的结局就注定了。 这二十多年,沈家看似圣宠优渥,可不过是皇帝手底下忠心的走狗,为皇帝做见不得人的事情而已! 宜川公主了然颔首,沉吟片刻,突然看这个皇后有些认真的问:“母亲,其实女儿一直都很想知道,当年您嫁给他的时候,他还没有露出这般面目,对您也是极好的,您对她,可也曾有过一丝期待?” 皇后诧然看着宜川公主,见她认真,便也认真回答起来:“一个可以贬妻为妾的男人,何以让我抱以期待?” 从来都不曾有过! 这一点,她无比确定。 她爱过这个世间最好的男人,哪怕与他无缘,可见过这般顶天立地的男人,又怎会再对那样无情无义的伪君子动心?她这一生,只爱过那个人,哪怕是后来以及现在,爱化为亲情,她的心里,他依旧是最无与伦比的英雄! 而赵鼎,一开始她不屑,但到底是丈夫,她也曾敬他重他,与他互相扶持,可后来,慢慢的,她鄙夷反感,再后来,无比的厌恶憎恨! 宜川公主闻言却是不作言语。 皇后想了想,觉得有些奇怪,便不解地问:“萱儿今日怎么忽然问这个?” 212:祁国喜讯,一起回去?(二更) 宜川公主却没有回答,只故作随意的道:“只是随意问问!” 皇后却蹙着眉有些不信。 宜川公主不多逗留,微微一笑道:“母亲,外边还有许多事情,女儿先去打理了,您也……忙您的吧!” 说完,她起身福了福身,便转身走了出去。 皇后看着她走出去,若有所思。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皇后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了起来。 宜川公主走出凤仪殿后,站在外面垂眸静立了好一会儿,眉头拧紧仿佛郁结于心,眼中划过少许挣扎。 可最终,这些挣扎犹豫都尽数淡去,留下前所未有的坚定。 正欲唤人传来步撵,一个宫人却匆匆走来。 宜川公主看到,眼眸倏然眯起。 那宫女一过来就福了福身:“参见公主!” “何事?” 宫女没有直言,而是上前一些,附耳在宜川公主耳边私语,宜川公主却是越听脸色与不好,眼神也越来越冷。 待那宫女禀报完,她立刻吩咐传辇。 傅悦今天很高兴,可又有些郁闷失落。 傅中齐收到从祁国来的飞鹰传书,穆乐善生了。 于四日前生了,原本还差十几日才足月,却提前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因为穆乐善这几个月特能吃,所以养得很大,足足有八斤多重,险些生不出来,幸好姬亭在,并没有什么差错,母子均安。 这对于祁国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原本当年皇室被屠戮,就剩下傅中齐和一些远房旁支,傅中齐又只有两个儿子,天知道祁国那些老臣为了皇室子嗣单薄一事急的仿佛他们自己绝后了一样,先前天天念叨让傅中齐广纳妃嫔开枝散叶,可傅中齐不仅没有,还把原有的妃嫔不是杀了就是驱逐送去行宫别居,这些年倒是不劝傅中齐了,把目标转移到了傅青霖和傅青丞俩兄弟身上,特别是傅青霖这个太子,从十五岁那年开始就一直被劝开枝散叶,那几年和穆乐善耽搁了,他们更是不停地劝傅青霖先纳侧妃妾侍,然而傅青霖无动于衷,天知道穆乐善有孕的消息传回去的时候,他们多开心,搞得好像是自家子孙满堂一样,现在生出来是个男孩,更是欣喜万分。 当然,傅中齐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笑得合不拢嘴,难得的看傅青丞顺眼到了极点。 可也意味着他要回国了。 傅悦欢喜自己当了姑姑,却有些难过傅中齐将要离开回国,甚至傅青丞也准备回去了。 见傅悦原本笑得跟朵花似得,一听自己决定过两日就启程回国,立刻耷拉着脸,傅中齐当即趁热打铁。 “不如这样好了,臻儿也跟父皇一起回去,回去见见你的小侄子,看看你母后,可好?” 傅悦却是一愣:“啊?” 傅中齐道:“啊什么啊?你既然舍不得父皇,就跟父皇一同回去,既能和父皇多待些时日,又能看看小侄子,还能多陪陪你母后,反正这秦国快要乱了,你跟我们回去,等这里太平了再回来也不是不行!” 傅悦却是没有说话了。 傅青丞却是笑眯眯的附和:“父皇这提议极好,小珍珠也离开祁国两年了,该回去看看了!” 傅悦闻言动了动唇,依旧是没说话。 倒是穆烬有些顾虑道:“这怕是不妥吧,四妹毕竟已经嫁给了楚王,回去与否也不是她自己想就可以的,不如楚王回来与他说说再定?” 傅青丞对此却是十分不赞同,冷哼道:“有什么好说的?小珍珠是我们祁国的小公主,想回国看看就回去,谁也管不着,他的态度无关紧要!” 213:祁皇归国,赵禩来见 穆烬知道傅青丞对楚胤一直都是有成见的,加上也觉得这话不错,便也不说话了。 他自然是也希望傅悦一起回去的,毕竟他家那位一直惦记着这个幼妹,秦国眼看要乱,她跟着回去安全些。 然而傅悦依旧是沉默着,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所以瞧不清神色,可却看到她紧抿着唇,手也是紧紧抓着,似乎心里很是挣扎。 她就坐在傅中齐旁边,所以傅中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为难。 而傅青丞和穆烬瞧着她,也约莫瞧出了,她似乎不想回去,傅青丞皱眉正要说话,傅中齐忽然淡淡开口:“小二,阿烬,你们先出去,朕有话要和臻儿说说!” 俩人对视一眼,只好依言出去。 其他随侍在侧的余伉等人也在傅中齐的示意下退出去。 他们出去后,傅悦微微抬头看着傅中齐,眸色微动,讷讷开口:“父皇……我……” 傅中齐见她这般纠结,便是将她的心思了然于胸,很是豁达的笑道:“父皇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臻儿若是放不下这里那便当父皇没说,不必觉得为难!” 傅悦眨了眨有些红的眼,看着傅中齐抿唇不语。 傅中齐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梢,眼中尽是疼爱,温声道:“臻儿想如何便是如何,去留随你,任何人都不能替你决定,也不能干预你的决定,包括父皇在内!” 傅悦鼻子有些酸,忍不住闷声问:“父皇,我是不是……很没良心啊?” 傅中齐一愣:“这话怎么说?” 傅悦微微低着头,两只手的手指不停的绞着,神色黯淡晦涩,很是惭愧的苦笑道:“你们疼我养我护我这么多年,数次救我性命,可我现在却因为自己心里的不甘和牵挂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你们不愿回去看看,感觉自己很没良心!” 傅中齐闻言愣了一下,后当即绷起了脸,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话?” 傅悦低着头闷不吭声。 傅中齐板着脸道:“你娘是朕的姐姐,当年也是她牺牲了自己才保全了朕,保住了祁国,此乃大恩,也是大功,她临死前将你托付于朕,那朕对你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应该的,何况你既叫朕一声父皇,朕怎么疼你都不为过,至于他们也是如此,不需要你记恩报答,况且,你能好好的便是对我们最大的回报,你现如今刚恢复记忆不久,心中有结放不下血海深仇不愿离开这里乃人之常情,大不了以后再回去便是,多简单的道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就觉得自己没良心了呢?” 傅中齐觉得,这就是天方夜谭。 他家小公主最是重情重义了,怎么会没良心呢? 笑话! 傅悦眼中闪着泪光,哑声道:“可是我还是对不住你们,哥哥最疼我了,如今嫂嫂生了小侄子,我怎么都应该回去的,可我就是放不下这里,一想到要离开这里就心慌,我……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着,她就有些难受痛苦的抱着头,有些无措,有些迷茫。 傅中齐见她如此,忙上前一些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叹了一声,语重心长的道:“真是个傻丫头啊,你又想错了不是?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你哥哥最是疼你,自然也是体谅你,父皇不是说了?你想回去就回去,想留下就留下,遵循自己心里的意愿便好,你要知道,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让你违背自己的意愿!” 他其实都明白的。 傅悦恢复记忆不过一个月余,却比他们预料的还要镇定平静,伤心也不过数日,后面就如往常一般,仿佛真的放下了,可是如此深仇大恨,如此悲痛过往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放下的,她只是在忍,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她,便忍着心里滔天的恨意和不甘,也为了在人前不让自己露出破绽,可是她再怎么忍,心里都不好过,只是她既然忍着故作轻松,大家也顺着她从不点破。 可她,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天真的姑娘了,她心里有太多恨,有太深的执念,现在秦国将乱,大仇将要得报,那是他们一众人费尽心思得来的局面和结果,或许她能做的不多,可留下来并肩作战,她心里能好受些,若是离开,定心生彷徨杂念,实在为难她。 所以,哪怕私心里很想带她回去,远离这里的是非,却也明白,她是不愿的。 也罢,这本是她注定要面对的劫,选择把她送回这里的时候,就预料到了,反正她怎么折腾都好,只要能好好活着。 傅中齐都让傅悦留在这里了,傅青丞便也不好说什么。 第二日的时候,傅青丞就让人给行宫的负责人递交了辞帖,不过皇帝据说还病着,且不大清醒,而太子和荣王正僵持不下,此事便一时半会儿搁置了,连同周元泓紧接着递上去的辞帖也没能得到回应,到底是按照章程递交国书出使贺寿,也不能我行我素的来去自如,所以不能立即启程,只能先等等。 不过傅中齐就不用等了,收到消息的两日后一大早就启程回去了,嗯,急着回去抱孙子! 傅中齐是天一亮就悄然离开的,谁都没有惊动,所以没有人去送,傅悦自然也没有去送,平时这个时候她都没醒,可今日……她昨夜就没怎么睡! 傅中齐回去了,傅青丞和穆烬忙着准备回国的事宜,所以不再府中,楚王府清净了许多,傅悦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皇帝病情好转了些,今早已经命人去勘测临川公主的墓地,然后命人将临川公主的遗体先送去龙兴寺做法事超度,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再行下葬,彻底打消了将临川公主塞给穆家的打算,还命人给穆家送去了不少赏赐,甚至还封了嵇康侯世子穆嵘为三品靖安将军,让他在京畿周围的驻军任职,自然,皇帝这番作为,是公然承认这次皇室理亏对不住穆家,所以做出了弥补,倒是稍微收回了几分脸面。 然后,临川公主与徐征私通的案子也公开了追查结果,说是经过数日追查,查到去年徐征曾利用职权胆大包天潜入后宫,遇上了醉酒的临川公主,见色起意玷污了临川公主,事后临川公主怕此事闹大,便不敢声张,徐征以此事要挟临川公主与其欢好来往,才有了后面一系列事情,皇帝下诏,涉及此事的宫人太医全部处死,而那位与临川公主偷情的徐征以秽乱宫闱玷污公主的罪名被判处宫刑后再枭首,徐家上下全部革职流放! 不管这个所谓的结果是真是假,到底是给了秦国上下一个交代。 只是,临川公主的死,依旧是个迷。 太子还在明面上让人继续查,可差了这么多天毫无线索,谁都知道怕是查不到了,倒是赵禩暗中追查,也不知查的如何了。 临川公主被送去龙兴寺的时候,队伍可谓浩浩荡荡不见首尾,皇帝到底给了这个惨死的女儿死后最大的体面,哪怕她闹出了这般丑闻玷污了皇室的颜面,到底公开的查案结果她是被逼的,又韶华之年被人这般杀害,所以理应得以体面,可最有趣的不是这所谓的体面,而是皇帝竟然让容荣王亲自将临川公主送去龙兴寺! 荣王脸色可是难看得紧,哪怕满城百姓都在看着,他也没办法保持一贯的儒雅风度,脸色阴得好似狂风骤雨将临之前那乌沉沉的天。 傅悦站在街边茶楼的雅间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刚目送队伍远去,候在门外的楚青推门走了进来。 傅悦收住笑容,转头看去,楚青已经走过来,恭声道:“启禀王妃,裕王在外求见!” 傅悦颇为惊讶。 最近朝堂乱,所以楚胤比往常忙,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原本让她不要出门,可知道临川公主今日要被送去龙兴寺,她便带着一波保护的人出来看看热闹,她是暗中出来的,为此还特意做了寻常女子的装扮,连帷帽都戴上了,没想到还是被赵禩盯上了。 看来赵禩对楚王府的监视不容小觑啊。 她眉梢一挑,而后淡淡笑道:“既然来了,那就让他进来吧!” 楚青走了出去,很快,就领着赵禩进来了。 傅悦上前几步,略福身见礼:“裕王殿下!” 赵禩还算彬彬有礼的样子拱手还礼:“见过楚王妃!” 互相见礼后,傅悦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裕王殿下请坐!” 赵禩也不多做客套,点了点头,在茶桌一边落座,傅悦随之在另一侧坐下。 坐下后,让一旁的清沅倒了茶后,傅悦才笑意盈盈的道:“真是稀客,没想到我今日出来透透气,会遇到裕王殿下,不知道裕王殿下怎会在此?” 赵禩抬眸定定看着傅悦,开口便直言:“本王是特意来找楚王妃的!” 傅悦眉梢一挑:“找我?这倒是新鲜啊!” 赵禩没说话,目光一转,竟落在了站在傅悦身侧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蒙筝身上。 傅悦见状,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赵禩已经先开了口。 只见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道:“楚王妃身边……当真是卧虎藏龙!” 214:开门见山,不能共存(一更) 傅悦诧然挑眉,见赵禩一脸严肃沉着,眼眸一转,而后倏然笑开,不疾不徐的悠悠道:“这话倒是不假,蒙筝可是我父皇命人从祁国皇室暗卫中挑出最出色一个,让人特地培养来保护我的,武功高强善于隐匿,甭管是多严密的守卫她也能来去自如不被察觉,哦对了,她杀人的手法更是一绝,可以不破衣便让人遍体鳞伤筋脉寸断,以至于血染全身……”说着,她还一脸转过头去一脸好奇的看着蒙筝问:“对了蒙筝,你之前说这叫什么死法来着?” 蒙筝一副有问必答的样子,绷着脸恭声道:“回禀公主,叫枫叶红!” 傅悦了然一笑,这才看向赵禩:“裕王殿下觉得……这个名字应否?” 赵禩面色不变,也不会打,只微眯着眼道:“所以,楚王妃这是承认临川的死是你派人所为?” 傅悦嗤笑:“我若说不是,裕王殿下信么?” 赵禩没说话。 自然是不信! 他若不是十足的确认是傅悦派人做的,也不会来找她。 只是没想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干脆,丝毫不否认! 她这是笃定了自己不会如何,或者说,笃定了就算知道了此事是她做的,没有人能拿她如何! 跟楚胤一样,狂妄至极! 傅悦仿佛没见到赵禩那凌厉阴冷的目光,笑吟吟道:“看来裕王殿下近来查案很辛苦,不过也很让我意外啊,太子殿下丝毫线索都查不到,却让裕王殿下查的清清楚楚,你说若是太子和荣王知道陛下不仅让裕王殿下暗中追查此事,还任由裕王殿下调遣帝王才能掌控的暗龙卫,他们会如何呢?” 赵禩再度眯眼:“王妃这是在威胁我?” 傅悦耸了耸肩,一脸单纯无辜:“怎么会?只是单纯的好奇,我又不是长舌妇,你们赵家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可不屑去说,自然也不屑用这个来威胁,不然早干嘛去了?” 赵禩闻言,依旧眯着眼看着她,还若有所思的样子。 傅悦自顾的喝茶,仿若当他不存在。 屋内静了一会儿后,赵禩面色恢复淡漠,只好奇不解的问:“本王很好奇,王妃为何要对临川下手?” 傅悦想都没想就回答道:“看她不顺眼啊!” 赵禩显然不信。 傅悦很诚实的样子道:“这是实话,真的是看她不顺眼,原本是早就打算寿宴那天杀个皇子公主给皇帝陛下做寿礼,让他激动激动,可也没想好杀谁,这不正好了?那日就遇上她了,瞧她甚不顺眼,就拿她开刀了!” 她说的很随意,好似在说今天天气怎么怎么好,而不是在说一个人的死! 赵禩眸色微动,静了一下才沉声问道:“为何?” 傅悦一懵:“嗯?什么为何?” 赵禩问:“为何报复我父皇?” 傅悦愣了那么一下,然后…… 笑了!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张扬而讽刺。 赵禩蹙眉不解:“你笑什么?” 傅悦颇有几分虐浪笑敖的样子道:“为何?如此一目了然的事情,裕王殿下竟然问我为何?是裕王殿下一叶障目还是明知故问呢,或者说,自以为你们那些拙劣不堪的手段很高明?” 赵禩静默着不晓得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忽然问:“是因为楚胤?” 傅悦故做认真的琢磨了一下,才点了点头道:“仔细算起来,也有他的原因吧!” 赵禩再度蹙眉。 傅悦微微笑着,说出的话却打着几分冷肃:“都说夫妇本为一体,这话倒是不假,我与我夫君情深意重,自然,他的爱恨情仇喜怒哀乐便是与我息息相关,夫君的痛,作为妻子的我切身体会,夫君的恨,我亦能感同身受,夫君的仇人,与我也是不共戴天的,我这个人一向爱憎分明有仇必报,如此血海深仇,怎么能不报呢?” 赵禩闻言,看着傅悦的眼神多了几分古怪,却也没有说话。 傅悦继续到:“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缘由,其二嘛,便是为我自己报仇,去年我遇刺被掳,令尊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裕王殿下心知肚明,那箭头上抹的天绝剧毒可真是厉害啊,让我这一年来深受其害,屡次徘徊于生死线上,如今还余毒未清一身病痛,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只是杀了一个临川公主可远不足以让我泄恨呢!” 赵禩眸色顿时幽深了几分,看着傅悦,却也一时间没有开口。 傅悦也不说话了,百无聊赖的拨弄着茶盏。 好一会儿,赵禩才忽然开口:“你现在……” 他刚一开口,意识到什么了一般,忽然停顿一瞬,而后神色略变,紧接着开口问:“那你还想如何?” 傅悦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赵禩,忍不住笑问:“我想如何?裕王殿下这问题问得有趣,难道裕王殿下现在是觉着……楚王府和赵氏如今是可以共存的关系么?” 赵禩哼笑,一副瞧不上的样子道:“不能共存又待如何?反了皇室不成?凭楚王府?王妃不觉得这是一个不自量力的念头?” 傅悦悠然笑道:“不自量力?不尽然吧,裕王殿下是个聪明人,心里应该清楚,秦国现在瞧着风光强大,实则外强中干,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到底都是不容小觑的,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棵树再如何参天茂盛,树根腐朽败坏了,那就是只有枯萎等死的份了!” 赵禩面皮紧了紧,却沉默不语,眼底翻涌着不明情绪,忽明忽暗的。 傅悦继续直率坦言:“不过说起来,我们也什么都不用做,如今皇帝陛下昏聩无能自毁江山,亲自主导这一出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戏码,朝堂混乱互相倾轧,军心离散惶恐不安,就连民心也逐渐消散,眼看大厦将倾,我们只需要慢慢等着就是了,毕竟能坐收渔翁之利,那就实在无需损兵折将了,或许裕王殿下这个陛下苦心培养的继承人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可是,谈何容易啊?” 赵禩定定的看着她,似乎在打量着她,目光中略带探究,很认真的探究目光,仿佛想要穿透她的外皮看清她,却怎么看都徒劳,片刻后,才倏然笑了起来:“本王以前果然是小瞧了你,如今算是开了眼,楚王妃……可真是令人惊艳啊!” 傅悦不置可否。 赵禩垂眸想了想,忽然问:“你就那么爱楚胤?” 215:不是替身,当年渊源(二更) 傅悦怔然一瞬,瞧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颇为好笑却又无比认真的反问:“裕王殿下这个问题着是好笑,他是我的夫君,我不爱他……难道我还爱你不成?” 赵禩一时间愣在那里,被堵得哑口无言。 好半晌,他才语调略带迟疑得问:“你爱他……只是因为它是你的夫君?” 傅悦没回答,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茶杯盖子。 赵禩显然不满意她的沉默,也瞧不出她是默认还是不想回答,沉吟片刻,忽而又问道:“你爱他……那你怎知他也爱你?” 傅悦一听,又忍不住笑了,有些玩味揶揄的再度反问:“他不爱我……难道爱你?” 赵禩:“!” 然后:“……” 他原本还算严肃的脸色似乎扭曲了一下,不过,只是那一瞬的破裂,就又恢复如常了。 赵禩目光沉沉的看着傅悦片刻,才淡淡一笑道:“每次和王妃说话都觉着很有趣,王妃这般伶牙俐齿得理不饶人的模样,总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傅悦挑眉。 赵禩忽然意味深长起来,语气亦是带着几分诱导:“这个人,与楚王还渊源颇深呢……” 他话没说完,傅悦打断他:“若是我没猜错,裕王殿下说的这个人,应该就是那位兰臻郡主了吧?” 赵禩愣住。 傅悦讽刺笑着:“如果我没记错,加上这一次,这是裕王殿下第三次与我旁敲侧击的提及这位兰臻郡主了,终而复始的用一个死人挑拨离间,还是一个不到十岁就死了的小丫头,殿下也不觉得无趣?” 赵禩诧异眯眼:“楚胤与她的事你都知道了?” 傅悦淡淡笑着:“我刚才都说了,夫妇一体,他的荣辱悲欢与我切身相关,他过去所有的一切,没有我不能知道的,自然也没有我不知道的!” “既然知道,那你应该知道,她是楚胤心中无可取代的人,虽然已经死了,可楚胤的心里无论何时都会有她的位置,你再如何撼动不了,何况,你又怎知楚胤不是在把你当替身?你怕是不知道,你除了模样像她,性子也有几分像,楚胤将你唤作臻儿,以上种种足以说明这一点,王妃是个聪明人,莫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还是说因爱盲目自欺欺人?” 听到赵禩这番话,傅悦直静了一下,才从容自信的淡笑道:“我不是替身!” 赵禩挑眉:“公主就这么自信?” 他不知为何换了个称呼。 傅悦很笃定的道:“不是自信,这是事实,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往后依旧如此!” 赵禩目光幽深的看着她,似在考量她的话,又似在探究什么。 不过不管是什么,傅悦都不在意,只是笑笑道:“我说你们这些人啊,反反复复的只知道用一个死人挑拨离间,旁人也就罢了,我听说裕王殿下当年与兰臻郡主颇有渊源,说起来兰臻郡主也算是你的一个故人,你的父亲害得她家破人亡吗,她也被挫骨扬灰了,逝者已矣,可你却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来挑拨我和楚胤,你不觉得羞耻,我都替你脸红!”赵禩难得的面色晦涩了几分,然后,神色恍惚,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他和她,确实是渊源颇深。 聂兰臻其实不太喜欢接触一众皇子公主,也就唯独对作为她准嫂嫂的宜川公主还算亲近,其他的,哪怕是太子她都不喜欢接触,唯独对他还算例外。 赵禩还记得那一年,他只有八岁,因为自小丧母,也没有养母庇护,他父皇明面上对他也不冷不热,在众人看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皇子,连奴才都敢欺负他,尽管那些奴才在欺负他之后,通常没有好下场,当时云家也没有现在这般显赫,所以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没有任何倚仗的皇子。 那些奴才欺负他倒还可以暗中收拾,可太子的欺负,他不管是因内什么缘故,都只能忍着。 他记得清楚,那一次是秋猎,在青台山,他被赵祯欺负,赵祯比他大一岁,一贯傲慢自大,当时他和老六还有太子都是年纪相仿,可是老刘是楚贵妃养的,赵祯不敢怎么着,可对他这个不受宠又年龄相仿的的弟弟自然是不会有好态度,所以一见到就不会有好脸,他也见怪不怪了,可就是那一次,赵祯把那平角箭射到他脸颊上,虽然不会刺伤人,可他当时还小,且这样直接射中脸上,到底很疼,他却不能还手,可就在他被射中之后,赵祯也被一支不知哪来的平角短箭射中了,且射中的是脸! 众人看去,看到的是聂兰臻,当时她骑在一匹小红马上,手里拿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弩机,一脸的明媚狡黠。 当时很多人在,赵祯作为太子被当众打脸,气的炸毛,可她是庆王府最得宠的小郡主,在秦国,那是尊比公主的存在,赵祯是庆王教导骑射的弟子,她都说了是失手,赵祯自然不能跟她计较,就只能气急败坏的走了。 赵祯一走,众人也跟着散了。 人群散去后,她跳下小红马,轻快的跑来他面前,就像一只小蝴蝶一般轻舞,之后眨着大眼睛问他:“你没事吧?” 那声音很清脆,很干净,还带着几分甜美。 可是,也带着浓浓的关心。 他一直知道她的,兰臻郡主的名字秦国上下谁不知道?他也不例外,只是从来没有与她接触过,那是他第一次与她近距离接触,印象很深刻,因为那是一场相护和关心。 很久违的感觉,很暖心。 之后,她见他脸上被箭头打中的地方青肿了一片,立刻就叫随行的人把庆王妃给她准备的用来擦抹跌打损伤的药给了他,愤愤不平的骂了赵祯几句,说他过分,以大欺小恃强凌弱,叫他以后被欺负的时候不能忍,记得还手,他也是皇子,都是陛下的孩子,没有谁应该让着谁,她这是单纯的想法,可他却很窝心。 后来他们没相处多久,楚胤和她的几个哥哥来找她了,她就跟着走了,临走前却把那把小弩机给了他,瞧她的样子,明明很喜欢那本弩机,很不舍的样子,却还是给了他,教他以后赵祯若是欺负他,就用弩机射他! 她跟着离开的时候,挥挥手与他道别,笑得灿烂明媚,那般炽烈夺目的神采,让人一眼难忘。 他很喜欢她。 一个月后,他被送到庆王那里,跟庆王学习骑射和兵法战术。 216:宁可玉碎 ,要杀蒙筝? 从那以后,他名正言顺的出入庆王府,也经常见到她。 她不像那些拜高踩低的人对他不屑一顾,而是对他比对太子还要态度好许多,庆王很严厉,不会管他是皇子还是寻常人,哪怕是太子,他都是严厉教导,他难免会身上带伤,她会偷偷给他送药,也会给他送吃的,她很爱笑,笑起来很可爱,眉眼弯弯的如同弯月,眼中好像有星星,那是他见过最灵动的眼眸,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很干净纯粹,不是天真懵懂不谙世事,她其实很聪明通透,只是她活得单纯罢了,而他恰好,就很喜欢她这份单纯通透。 只是,他依旧心中不快。 因为她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和楚胤在一起,几乎所有的场合,都是他们出双入对,她很依赖楚胤,会很欢喜很崇拜的叫他阿胤哥哥,楚胤好似一个守护者,不管她到哪都跟着,而她,俨然被贴上了楚胤的标志一般,每每看到他们在一起言笑相处的画面,他都觉得刺眼至极。 当时年纪小,说是吃醋也不尽然,只是,自己看上的喜爱的宝物被他人染指的那种不快和愤怒,可当时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和立场置喙。 因为楚胤是聂兰臻生来定下的未婚夫,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后长大了,便是要成婚的,她注定是楚胤的,谁也改变不了,哪怕……他日后会是这座江山的主人! 她死了之后,楚胤万念俱灰,活生生的变了一个人,他看着,觉得这样也好。 他注定不能拥有的温暖,也不许任何人拥有! 与她的那点牵绊过往过去了十几年了,可他每每想起,心里都是百味交杂,分不清是何滋味! 他明明一点都不想她和楚胤牵扯在一起,哪怕是死了,也一点都不愿意,如今怎么能一次又一次的用她来挑拨楚胤和傅悦呢…… 赵禩竟半晌都吭不出声来。 这许久,傅悦也没有说话,重新煮了茶喝了一杯,正要再喝一杯的时候,赵禩忽然手一动,一道刀光一闪,傅悦都还没回过神,就听到她身后铮的一声响起,是刀锋迅速扎入木柱的声音。 傅悦心下一惊,迅速看去,只见原本站在她左后边的蒙筝已经闪到一边,一脸冷肃,杀气腾腾的看着赵禩,而那边不远处的墙边木柱上,一支小短镖扎在那里,几近没入…… 而蒙筝虽然躲开了,可因为那支镖射出得猝不及防,她想是躲避不及,还是被划破了肩头,那黑色的衣服上破了一块,隐隐沁血。 傅悦脸色骤然一边,猛然起身上前,问蒙筝:“蒙筝,没事吧?” 蒙筝仿佛一点都不觉得痛,甚至看都不看伤口一眼,面色如旧,垂眸恭声道:“回公主,属下无碍!” 傅悦递了个眼神给清沅让她过来给蒙筝包扎,之后才转头看向赵禩,此时,楚青已经拔出了剑直指他,门口候着的人也纷纷近来,剑指赵禩,他却纹丝不动的坐在那里。 傅悦看着他冷声问道:“赵禩,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禩冷声道:“杀临川虽是你的命令,可动手杀人曝尸宫门的是她,在皇宫中来去自如挑衅皇室威严的也是她,本王如今拿你没办法,却不代表可以放过这个奴才!” 他不在意临川的死活,可这次的事情,挑衅的是皇家的威严,让赵氏颜面尽失,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傅悦眯着眼咬牙问:“所以你想当着我的面杀了她?” 赵禩坦言:“如果你不愿看着,我可以不在你面前杀!” 意思是要把蒙筝提到外头去杀? 笑话! 她的人,岂是他说处置就能处置的! 傅悦冷嗤:“就凭你?” 217:刺伤赵禩,欲抓方叙 赵禩粗粗扫过楚青等人,泰然自若的笑着:“若本王要动手,公主以为他们就能拦得住本王?” 傅悦道:“裕王殿下大可试试看!” 赵禩抬眸看着她,神色凛然。 她也面无惧色的看着他,波澜不惊。 气氛因为两个人的对峙陡然变得沉重凌厉。 就这么对峙半晌,赵禩率先收了目光,淡笑开口:“也罢,想来王妃所带的人远不止这些,恰好本王也并非孤身前来,若打起来,怕是这一条街都得塌了,为了一个奴才的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倒也不划算!” 傅悦皱眉,语气冷沉了几分:“她不是奴才!” 赵禩冷声道:“不管她是不是奴才,她的命本王要定了,今日就先留着,他日本王必亲自取了!” 说完,他冷冷的扫了一眼蒙筝,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傅悦,站起身就要走。 见他要走,傅悦眯眼,当即厉喝出声:“站住!” 赵禩脚步一顿,砖头看着她。 傅悦忽然提步,缓缓上前,在赵禩困惑不解的神色中,站在他面前一步之外,微微抬头看着他。 “你……呃……” 赵禩怔忡一瞬,而后回过神蹙着眉正要问她要做什么,可刚一开口,刀光一闪,他尚且没看清,那利刃已经迅速插入他的左边肩头。 痛意瞬间袭来,赵禩面色骤变眼眸一缩,不知为何却没有推开她或是如何,只意图后退避开,可他还没来得及避开,仿佛余光扫见她一咬牙,那插在他皮肉之中的利刃再度被用力刺入,更深了几分。 他咬着牙关痛哼一声,忍不住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试图避开,另一边手好像也麻痹了一样没有动,只略有几分错愕的看着自己正不断涌血的伤口,看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一把打造精美的匕首,此时刀锋几乎全部没入在他的皮肉之中,他咬了咬牙忍着痛,缓缓抬起目光,看着一脸狠厉冷肃的她,痛苦的神色间带着几分复杂。 她目光几近冷酷无情的看着他,却没有再继续深入刀刃,只消一瞬,就毫不犹豫的把匕首拔出。 “嗯……” 匕首拔出远比插入的时候痛,赵禩忍不住踉跄一步,捂着正不停流血的伤口处,再度痛哼出声,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额间青筋凸起,沁出些许冷汗,眉头也蹙得愈发紧。 他咬着牙忍了忍,感觉到暗中保护他的人意欲出来,他抬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只有几分晦涩的看着她:“你……” 傅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语气冷肃没有丝毫感情:“赵禩,你们赵家就算江山毁灭血脉断绝也是你们应有的下场,今日你敢伤我的人,这便是代价,再有下次,可就不止一个窟窿了!” 说完,傅悦不做犹豫,直接绕过他就离开,一众人也收剑跟了上去。 赵禩站在那里,捂着伤口,却不知怎么的,陷入了一阵沉思,神色忽明忽暗的,颇有些古怪。 傅悦上了马车后,立刻亲自给蒙筝看了伤,不过还好,只是划破了些许皮肉,未曾伤到骨头,只消用几日药就能痊愈了。 回到府中之后,她让清沅带着蒙筝去再好好上药包扎一番,自己则是命人弄来了水,亲自洗干净那被匕首。 这是楚胤之前送给她的那把短匕,她一直随身带着除了沐浴睡觉,几乎从不离身,上次便是用来杀了庞妤婷,而今日,她用来伤了赵禩。 可惜,现在还不能杀他,她也杀不了他。 赵禩到底身手如何她不知道,怕是楚胤也不清楚,因为赵禩从来没有展现过,去年因为她,楚胤曾经派人去暗杀赵禩和方叙,他自己也去了,结果,危急关头,赵禩他也不曾出手,只任由那些人保护着,不然怕是也不会受伤,如今局势逐渐明朗,他也不再隐藏自己,可到底他是个什么实力,他们都还不知道。 刚才能伤他,不过是他那一瞬间的失神和始料未及罢了。 可她若是刚才不是伤他而是直取命门,绝对是会失手的。 楚胤没多久就回来了。 想来已经知道她出去和在茶楼遇上赵禩的事情了,他一进来就问她有没有事,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她毫发未损,才舒了口气。 放下心后,楚胤才无奈道:“不是说了让你尽量不要出去?外面不安全,你怎么不听话?” 傅悦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就是出去看看戏,也没怎么着,就是蒙筝被那赵禩伤到了,不过我们也没亏,我刺了他一刀,差点把他肩膀刺穿了!” 这事儿楚胤倒是刚刚听到禀报了,所以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赵禩竟然任由她刺了一刀,没避开,据说也没还手的意思…… 他正眯着眼沉思着,傅悦这时有些好奇的凑了过来,问:“阿胤哥哥,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楚胤稍稍缓神,温和一笑:“就是想无关紧要的事情!” “哦哦!” 无关紧要的,要么是真的无关紧要,要么是他不想说,她也没必要知道的事情,那便没什么好问的。 “臻儿!”楚胤忽然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唤她。 “嗯?” 他很严肃认真的道:“以后,不要再与赵禩接触!” 傅悦有些纳闷:“为什么?” 楚胤直言:“他对你没安好心!” “额……” “所以,不要与他接触!” “……哦!” 不接触就不接触吧,她反正也不想和赵禩再有过多的接触。 不过…… 她皱了皱眉,有些纠结的问:“阿胤哥哥,你好像对赵禩有一种很深的……敌意?” 不是那种仇怨的敌意,而是…… 怎么说呢,有些古怪! 楚胤神色微动,只淡淡的道:“我对赵家的人,自然是有敌意的,何况,他是赵鼎内定的继承人!” 其实也不尽然。 他很不喜欢赵禩,甚至是厌恶至极,早在还不知道他就是赵鼎内定的继承人开始,他就很不喜欢这个皇子! 因为他对聂兰臻心思不单纯! 当年,她或许年纪小心大没发现,可他却看出来了,赵禩对聂兰臻是有一种很深的占有欲的,当时他们年纪还小,他大几岁也只是个少年,尚说不上是情爱,可他却看出了赵禩对聂兰臻那种心思,他可以想象,假以时日,等他们都长大了,赵禩定然会对聂兰臻执念越深与他争夺,虽然她生来就被定给了他,谁也夺不走,可不代表他可以容许他人惦记她,任何人都不许,何况,她当时对赵禩,总是有几分好感的,不然也不会多番帮助,对赵禩比对太子和其他皇子都还要好些。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这个七皇子十分不喜,如今,他自然不容许赵禩再对她生出别样的心思! 不是忌惮害怕,赵禩好不足以让他生出这些心思,只是,他不许任何人惦记她! 只是这些,他也不想告诉她。 傅悦也不多问了,点了点头:“好吧!” 话落,她想了想,随意扯开了话题问:“对了,阿胤哥哥今天出去了大半天,都去干嘛了?” 楚胤道:“去见了一个人,如若不出意外,我们很快就能把方叙带到你面前!” 傅悦闻言有些惊讶:“真的?” “嗯!” 傅悦不解:“可是那方叙都不出行宫,怎么抓?” 方叙自从那日在广化寺被她遇上后,后面除了那日寿宴之外,就没有出过行宫,他们也不好直接去行宫抓人,此事就搁置到现在,虽然怎么都不会再让方叙活着离开,可总不能为了抓他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只能等时机。 现在时机到了? 218: 楚胤诡异的笑着:“他不肯出来,自然有人把他送出来!” 嗯? 傅悦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楚胤却是不详细解释了,只道:“这个你就不用理会了,只需要好好等着,不出三天,为夫定然将方叙绑到你面前任你处置!” 傅悦:“……” 楚胤见她一脸怪异,似有些不自在,不由问:“怎么?” 傅悦跟摇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楚胤狐疑的瞅着她。 怎么感觉……他家臻儿是在害羞? 可……害羞什么? 这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害羞了? 傍晚的时候,傅青丞和穆烬回来,带着皇帝批下的文书回来的,打算后日启程回国,赶在满月宴回去,据说周元泓也同行一起去祁国游访,顺便参加这次祁国的大喜事儿,因为傅中齐回去前已经说了,等皇长孙满月,要举国同贺。 然后,傅青丞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今日在使臣行宫偶遇了东越的凌王宇文晟明,他告诉我,宇文焯正在密谋强行把和安公主嫁进楚王府!” 听到这话,楚胤面色骤然一凛,而傅悦却是愣了一下就笑了:“强行?这是何意?难道他打算让皇帝下诏逼夫君娶了那和安公主?” 真是……痴心妄想!穆烬道:“不是,据说是打算寻机让楚王和那和安公主生米煮成熟饭!” 傅悦笑不出来了! 心里突然就火大了。 哟呵,她的男人,她现在都还没染指过,竟然有人惦记着生米煮成熟饭了?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楚胤却是忽然有些扭曲的笑了:“好胆色!” 傅青丞一副鄙夷不屑的神色哼笑道:“的确胆子大得很,宇文晟明还说,宇文焯如此打算,也是想要离间祁国和楚王府,如今和安公主折腾这一出,他们和赵氏的结盟已经有了裂痕,照着眼下秦国的局势,一场大乱在所难免,和他们联盟还不如和楚王府联盟,想和楚王府联盟,势必要将离间祁国和楚王府,想来宇文焯定会想办法借他人之手来促成此事,不会把东越扯进来!” 傅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笑吐槽:“天真,想把东越公主送进楚王府,他们东越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全身而退?他当所有人都跟他们一样蠢?” 只不过是瞧着是被动一方,或许讲理的人不会迁怒,可是,他们可都不是讲理的人! 傅青丞轻蔑一笑,颇为玩味的样子笑道:“宇文焯这个人确实是惯会自作聪明的,不过却没想到胆子这么大,竟然算计到我祁国头上,敢意图跟我们祁国抢女婿,若不送他们一份大礼,倒是对不起他这份苦心筹谋了!” 他得在回去之前,给东越送一份大礼才行,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楚胤闻言,眼皮微抬,似乎晓得了傅青丞的打算,忽然淡淡的道:“此事你就别管了,好好收拾东西回国,本王会料理!” 傅青丞挑眉:“妹夫打算怎么处理?” 傅悦和穆烬也好气的看着他。 楚胤听到这一声妹夫,犹自忍不住蹙紧了眉头,眉心狂跳。 傅青丞这小子,明明比他小了三岁,一个小屁孩,却仗着是翻译的兄长,总是妹夫长妹夫短的叫,正常语气就算了,有时候一声妹夫余音三颤,自带风情万种,总让他有一种缝了他这张嘴的冲动! 219: 所以,楚胤没搭理傅青丞,只凉凉的抬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就老僧入定一般坐着不言不动。 傅青丞直接瞪圆了眼,这混账羔子,竟然不理他! 傅悦见傅青丞又是一副炸毛的样子,生怕他又气急败坏的跟楚胤打起来,忙打圆场:“二哥,夫君说得对,你和姐夫后日就要回去了,就别理会这些事儿了,犯不着,东越那些人,交给我们就好了,正好我们有别的计划,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虽是打圆场,可这话怎么听着,都还是有偏颇夫君的嫌疑! 傅青丞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冷哼:“哼!” 他这么久以来和楚胤每每起了矛盾,这小破丫头就没有一次是向着他的,果然是女生外向! 穆烬适时道:“四妹说得有理,阿丞,既然我们后日就要回去了,就不插手这些事情了,免得节外生枝,四妹夫和四妹的能力手段我们都是知道的,既然他们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就不必横生枝节了!” 傅青丞的意思穆烬知道,若放任他折腾一场,免不了会出人命,若是出了什么偏差,怕是会耽搁行程,如今还有二十多日就是满月宴,他们要在那之前赶回去,怕是得马不停蹄的赶路,尽快赶回去才好,可不宜再生事端。 这些傅青丞自然知道,所以也没吭声了。 行程紧迫,确实不宜耽搁。 穆烬这才转开话题,有些关怀的问傅悦:“对了四妹,听暗卫禀报今日那裕王来寻你,你动手伤了他,怎么回事?” 有耸了耸肩摊了摊手:“也不知道他怎么查的,查到了是我派蒙筝杀了那临川公主,便来质问于我,还出手伤了蒙筝,我便还了他一个窟窿!” 穆烬了然点了点头。 傅青丞忽然意味不明的笑着道:“这个赵禩,不简单啊!” 蒙筝的能力如何傅青丞是知道的,做事干脆利落不留痕迹,若是单纯的查案,赵禩绝对查不到傅悦头上,除非是猜出来的,可会做这件事的嫌疑人不少,他能猜到是傅悦,确实是出乎意料,毕竟在外人看来,傅悦如今不过是个刚复明不久的弱女子,不会做出这种血腥事儿,楚胤也不屑于这种事情,而赵禩能猜到是傅悦做的,可见不简单。 蒙筝一直藏匿在傅悦身边保护,饶是武功高绝的人都不一定能发现,近几个月才在傅悦出门或是进宫的时候才扮作侍女跟随,一般人不会怀疑到她头上,能查到蒙筝,怕是赵禩早就派了人监视傅悦,才会发现蒙筝。 傅悦不置可否:“到底是赵鼎当做继承人培养了这么多年的,自然不能小觑!” 若非如此,赵鼎也不会舍得用这么多儿女和朝臣来给他铺路了! 傅青丞难得正色道:“如此看来,此人甚为棘手,怕是你们日后行事要小心他了,如今秦国乱局已定,免不了一场浩劫,楚王府身在其中定然卷入纷争,赵氏也不会放过这次对付楚王府的机会,日后如何尚且说不准,你们万事小心,尤其是你小珍珠,你绝对不能出事!” 傅悦微笑点头:“知道了,二哥放心,姐夫也放心!” 之后,傅青丞和穆烬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楚胤商议,直接把傅悦轰出来,傅悦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依言出来了。 220: 刚走出外面,听下人禀报说燕不归回来了,眼瞅着差不多该用晚膳了,傅悦想了想,打算去叫他过来一起用膳。 然而还没走到燕不归的院子,刚走到花园,就看到后园湖边的假山上坐着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侧影,正是燕不归。 哦,正在望着天边斜阳一动不动,估计是正在思考人生。 傅悦没让清沅跟着,自己走了过去,然后撸起袖子,很是吃力的往燕不归那里爬上去,估计是燕不归想事情太出神没察觉有人靠近,等他察觉的时候,是听到后面傅悦哼哧哼哧的声音才知道后面有人,转头一看,就看到他家小妹撸着袖子绑着裙尾贼兮兮爬上来的样子。 燕不归见状吓了一跳:“臻儿?你这是做什么?” 傅悦眨了眨眼:“爬上去啊,哎呀,都看到了还傻愣着作甚?还不快搭把手!” 他们家这湖边有一片假山群,最高的一座有差不多三丈,就是燕不归坐着的这一座,鬼知道她这种没武功的还体弱的人爬上去多艰难,不仅费力,还磨手! 燕不归急忙起身去把她拉上来。 待傅悦被拉上来后,站在假山顶上,看着脚下边碧绿的湖面,再看看远处姹紫嫣红的花园景致,深深的吸了口气。 然后,才一屁股坐下,搓了搓手,呼了一口气道:“呼!累死我了,还差点磨破手!” 燕不归闻言,忙单膝蹲下拉过她的手检查:“哥哥看看磨破没有?” 傅悦很是乖巧的任由他看。 燕不归看着她虽然没破皮却磨得有些红的手掌,蹙了蹙眉,无奈的看着她道:“要上来叫我一声不就好了,还自己爬上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子骨?摔了怎么办?” 傅悦转着眼珠子鼓了鼓腮,然后狡黠一笑,十分坦诚的道:“就是看到小哥哥在这里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上来吓你一跳,谁知道爬到半道你就回过神来了!” 言语间,还有些小失望。 燕不归:“……” 无语了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傅悦身边,仰天无奈笑道:“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调皮又淘气!” 傅悦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反驳道:“什么鬼?小时候明明是小哥哥最调皮最淘气好不好?总是因为调皮捣蛋被父王教训,祖母屋里好多东西都是被你折腾坏的,我都还记得呢!” 她虽然也是比较爱闹的,可比起她家小哥哥,她真的挺乖巧得了,他有脸说她小时候调皮淘气! 可拉倒吧! 燕不归:“……” 憋闷了一瞬,他斜睨她一眼问:“你爬上来就是为了跟哥哥我互相揭底的么?” 傅悦有些傲娇的哼了一声! 然后想了想,歪着头问道:“小哥哥刚才在想什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我靠近都没察觉?有心事啊?” 燕不归神色似乎落寞一瞬,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没事!” 傅悦白了一眼:“明明有事,脸上都写着呢!” 燕不归不说话了,神色也有些黯然。 傅悦琢磨了一下,忽然问:“小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在想……霜芾姐姐?” 221:一更 提到叶霜芾的名字,燕不归登时愣住,然后,久久不曾言语。 他确实是在想她。 那一夜醉酒缠绵后,她就不知去向,至今为止已经失踪了一年四个多月了,可依旧没有丝毫消息,傅中齐已经传令让秦合放出暗号召回她,再排除天眼楼的人寻找,他也命不归门的人继续找,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他很担心,隐隐不安着,总觉得她发生了什么事…… 近来他不管做什么,一停下来就忍不住想她担心她。 傅悦安慰道:“既然父皇已经说了定能寻到她,就一定可以找到,哥哥也不要太担心了,霜芾姐姐当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话是这样说,她自己也有些担心。 叶霜芾当年是个多直率爽利的姑娘啊,最是嫉恶如仇的性子,看不惯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更别说那些倚门卖笑的青楼女子,可历经家破人亡侥幸存活,只得委身青楼,虽然是为了探寻消息自愿的,可到底还是让人心疼。 燕不归说,叶霜芾离开之前看到过他的脸,应该是知道他是谁了,离开大抵是觉得自己无法面对吧,她如此骄傲的姑娘,在青楼待了这么多年,哪怕只是一个清倌,可也还是沾染了风尘,这对她来说,是毕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她可以忍辱前行,却无法忍受自己这幅样子被故人看到。 叶家乃将门世家,叶霜芾的父亲叶勋是北境聂家军第一大将,连作为骠骑大将军的聂明都稍逊一筹,当年遭受株连女眷全部充为官妓,叶家上下女眷全部自杀也不愿受辱,她忍受屈辱在青楼蛰伏多年本就难为她了,在昔日故人面前,定是无地自容的。 她现在找不到,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自己躲起来,要么就是出事了,若是前者倒也还好,只要她好好的,早晚都是会找到的,可就怕她出什么事了,毕竟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这个世道,可不太平,她一个女子独自在外,总归不安全。 燕不归苦涩笑着:“但愿吧……” 这样最好,否则…… 傅悦眼珠子一转,忽然往前一趴,趴在燕不归区起的腿膝盖上,歪着头好奇问:“我之前听阿胤哥哥说过,小哥哥你和霜芾姐姐这些年一直有往来,不过他没说你们之间的渊源,要不你和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怎么认识的?” 燕不归沉吟片刻,倒是很有耐心的大致说起了自己和轻歌怎么认识的,这些年的一些渊源。 傅悦听得入神,也一直没插嘴打断,待燕不归说到轻歌不告而别后,她才皱眉问:“所以哥哥当年救下她是因为觉得她长得有些像霜芾姐姐?那为何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从来没有怀疑过她是霜芾姐姐?” 燕不归低声道:“我遇到她时,她的性子如水一般温婉柔软,和当年那野性子天差地别,除了模样像些便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何况,当年叶家女眷全部自杀被焚尸,她也在其中,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我又怎么敢想?” 正如之前不敢去想聂兰臻还活着,不敢想她就是傅悦一样,又怎么敢想那个不堪受辱死去的臭丫头,竟然还好好活着,就在他的身边…… 这一点,傅悦倒是认同,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谁敢去奢望呢? 之前她不就是这样么?哪怕她长得再像小时候,他们都不敢想她这一个来自祁国的公主会是当年的聂兰臻,这种事情太过飘渺虚妄,若她不是聂兰臻,她也不会想到,当年明明应该葬身火海的她,会在另一个国度以另一个身份一直活着! 叶霜芾也一样,据说叶霜芾的样貌与当年还是有些差别的,不仅五官张开了,她小时候因为性子野,整日里男扮女装素面朝天,瞧着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态,可这些年沉淀了性子,也因为身处青楼,自然也要好好打扮,瞧着差别自然不小,何况她因为身处暨城之中,自然免不了会遇上以前认识的人,所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稍微做了易容,瞧着虽有些像,可没多大相似,除了模样有点像,其他无半分相似,燕不归想不到也不奇怪。 等等! 傅悦想到了什么,脑子一个灵光闪过,拍了一下腿恍然道:“对哦,霜芾姐姐是父皇让秦合着重培养的暗探,暗探该学的东西她基本都会,是以她会易容术,而且易容术应该很厉害……那她会不会易容了躲起来了?小哥哥你有没有往这方面寻过?” 燕不归闻言一愣。 傅悦狐疑的看着他:“难道真的没有?” 燕不归怎么说? 他只吩咐下去,按照轻歌的年纪和模样去寻找,她自己也一直这样寻找,可却偏偏没有想过她会不会易容,只想着她一个弱女子漂浮在外…… 而且,他也是几个月前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才知道她不简单的只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女子,自然也没想过她会武功会易容更擅长藏匿。 她是傅中齐命人着重培养的暗探,是会易容术的,可他没想到,傅中齐之前也没有提过。 所以,或许他一开始寻找的方向就是错误的! 看燕不归的神色,傅悦就知道了,她家这个小哥哥真的是和小时候一样偏执死脑筋,遇到这事儿又是关心则乱,脑子竟然这般不灵活,一个人突然消失怎么都找不到,如果不是死了或被抓了,那就是自己躲起来,既然要躲,易容是最好的方法! 燕不归如梦初醒,脸上难得展现笑容,哪里还顾得上留下用晚膳,直接和傅悦说了一声有事要去做就用轻功跑了。 傅悦呆了一下,才后知后觉:“欸,你先把我弄下……” 得,没影儿了! 啧啧,什么哥哥啊! 傅悦撇撇嘴,瞧了一眼脚下又高又陡还不利索的假山小坡,想都没想就打消了自己下去的念头。 以她这小身板,上来不一定会摔,下去肯定会摔! 她无力喘了一口气,扬声唤来蒙筝,让蒙筝把她弄下去。 222:城外送别,荣王相邀(二更) 傅青丞等人离开那日,正是四月初五,是个晴天。 祁国使团和南晋使团一道离开,来送的不只是楚王府的人,还有奉命而来的太子,荣王也来了,当初他奉命负责迎接招待使臣,虽然现在皇帝没让他继续负责,可也没有直言不让他插手,所以哪怕是皇帝特别派了太子来,他也没有自觉退让,和太子一前一后的来了,除了这两兄弟,还有蜀国的冯熙和安国公主也一并来了。 太子和荣王一同来,自然免不了一顿唇枪舌战讥讽不断,弄得场面有些尴尬。 不过,倒也不影响大家送别。 等他们兄弟俩互相挤兑了一番后,冯熙这才慢吞吞的上前,朝着傅青丞抱拳拱手笑呵呵道:“此次祁国大喜,在下本应该亲自前往恭贺,不过眼下还在秦国盘桓,却是分身乏术去不得了,不过在下已经修书回国,太后和陛下应该已经派了人送上厚礼恭贺贵国添了皇长孙,待冯熙归国,他日必当再携上厚礼亲往贵国拜访!”傅青丞从善如流的笑着接话:“如此甚好,那本王就在阜都备好美酒等冯国公亲临,届时你我一醉方休!” 闻言,冯熙开怀朗笑了几声,又笑谈了几句,一副相交甚深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太子和荣王眼中,自然是别有意味。 先前就隐隐听闻冯熙已经和傅青丞谈妥,不出意外,祁国会支持蜀皇一派和名望司徒奕对抗,竟是真的…… 兄弟俩忙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终于,等这一拨人都说完了话,傅悦才从楚胤身边走过去。 站在傅青丞和裴烬面前,看着他们一会儿后,浅浅笑着道:“二哥,姐夫,一路保重啊!” 裴烬含笑点了点头。 而傅青丞目光幽深压抑的看着傅悦一会儿后,则是忽然上前一步,将她轻轻搂进怀中。 他似乎极力忍了忍情绪,却还是在傅悦耳边柔声低语:“臻儿,你要好好的!” 傅青丞很少这样唤她,从来都是叫她小珍珠,极少唤她这个名字,算起来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可每次这么叫她,总是格外认真。 傅悦忍着鼻翼间的酸涩,点了点头,闷声道:“我知道了,二哥也要好好的!” 傅青丞放开了她,见她虽然没哭出来,却有些隐忍的模样,眼眶也是红润一片,十分有耐心的笑着哄道:“怎么又红眼了?乖,不许哭鼻子啊,等二哥以后得空了就来看你,说不定还能把小侄子一道拐来给你瞧瞧!” 傅悦顿时忍不住笑了,没好气道:“带小侄子有什么用,又不是你儿子,你给我带个二嫂来还差不多!” 傅青丞清了清嗓子,四两拨千斤的道:“那你这就有得等了!” 傅悦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正好余光瞄见冯熙身边的安国公主,顿时眼前一亮…… 傅青丞见她余光瞥向安国公主,眼珠子贼兮兮的转动,忙心下警惕,拉着她的手臂道:“小丫头不许胡闹啊!” 傅悦一脸无辜:“胡闹什么?我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啊,二哥自己想多了吧!” 傅青丞瞪她。 傅悦讨好一笑,忙催促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今日还有路要赶,二哥快动身吧,你瞧晋太子和大家伙都等了你们许久了!” 傅青丞哼了一声,离别的愁绪顿时烟消云散,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然后抬眸越过傅悦看了一眼楚胤,只略有深意的对视一眼,互相点了点头,傅青丞便和裴烬一起转身去上了马。 而等在那边周元泓也与大家一一拱手道别,在看向傅悦的时候,神色似乎停顿了一瞬,可又好似没有,拱手照样道了声告辞便笑吟吟的跟着上了马,然后一群人分成前后两波就这样远去了。 因为复杂打算在满月宴大办国宴庆贺长孙降世,虽然没有宴请各国,可也是十分盛大的,傅青丞等人要快马加鞭赶回去,其余一众赶不了路的礼官文臣只能慢慢回去了。 他们一走,太子还有政务要处理,也没多逗留,道了声告辞就策马回城了,倒是荣王没有立即走。 也没有顾忌冯熙甥舅俩还在场,荣王就意有所指的道:“一直想找机会和楚王喝个茶叙一叙,只是近来楚王太忙不得见,今日既然见到,如今天色也还早,本王在附近有个庄子,不知楚王可愿赏脸去喝杯茶?” 楚胤蹙了蹙眉没说话。 傅悦瞧着,大致明白了荣王的用意,自从去年楚胤暗中帮助荣王前往北境立了大功后,荣王就一直以为楚王府是站在他这边的了,可近几个月,楚胤与他再没有私下接触,过年前后那些日子,他求见数次也被拒绝了,荣王也知道楚胤的性子,便慢慢的没有继续找楚胤,可如今荣王谋事在即,自然急于拉拢楚王府。 可楚胤却不大想理会他。 荣王最近太过急功近利,行事让楚胤很是厌烦。 这不,他不吭声,荣王顿时面色有些僵硬起来。 傅悦想了想,却忽然笑问:“不知荣王殿下的庄子景致如何?可值一观?” 荣王一听,忙温和儒雅的笑道:“那是王妃精心布置过最近时常小住的庄园,里面还有温泉,如今虽是四月,可因着有温泉十分暖和,池子里的荷花都开了,景致自是不错,想来楚王妃定会喜欢的!” 傅悦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楚胤道:“既然如此,夫君,不如我们过去瞧瞧吧,正好如今回去也没什么事!” 楚胤见她神色狡黠,挑了挑眉,而后很是纵容的淡笑道:“听你的!” 荣王眼神一亮,正要开口,却见傅悦忽然扭头看向一边的冯熙和安国公主,笑道:“既然冯国公和安国公主也在这里,也是巧了,不如也一道过去?正好看看这温泉养出来的荷花有多好看?” 荣王神色再度一僵。 冯熙明白傅悦的意思,当即一副十分感兴趣的样子,含笑道:“倒也不错,可不知会不会冒昧打扰了?” 荣王自然不能直接说不好,只好一副贤达的样子笑道:“自然不会,冯国公和安国公主愿意赏脸莅临,本王求之不得!” 楚胤淡淡的道:“那就一并去了吧!” 荣王虽有些不悦和懊悔,可既然开了口,也不好驳了楚王府和蜀国的面子,便带着他们一道去了附近荣王府的一个庄园。 荣王倒也不是说假,最近荣王妃确实是时常在这个庄子住着,今日恰好就在,不过不是闲住着,而是在养身子。 荣王妃是礼部尚书方诤的嫡女,与荣王是年少夫妻,据说感情一直是极好的,荣王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皇帝当年贬妻为妾的阴影,对这个发妻十分敬爱,所以方氏为荣王生了三个孩子,三年前本该生第四个的,可不小心小产伤了身子,身体一直不大好,说是有畏寒之症,这个庄子有温泉适合调养身体,所以她每逢春冬时节时常来住。 如今正是春尾夏初的季节,天气已经回暖,可她却还时常住在这里,怕是身体寒症有些严重。 荣王早一步派人来通禀,所以到的时候,荣王妃已经带着人在庄子门口候着了。 傅悦倒不是第一次见她,这几个月每逢宫宴也都能见着,便也不算陌生,不过,却也没说过什么话,哦,小时候倒是见过数次,可当时她还是个孩子,而方氏当时已经是个待嫁或是已嫁作人妇的时候,所以也没说过什么话! 她只记得,那是个十分有教养的温婉女子,连出身谢氏的皇后都曾赞誉此女知书达理有大家风范,皇后很少夸人。 223:荣王嫡妃,明华郡主 傅悦对这位荣王妃最主要的印象,应该就是温婉大气,虽然长得不算惊艳,却也不算差,主要是真个人都透着一股柔美的气质,看着就很有好感。 荣王带着楚胤和冯熙去喝茶了,而作为女眷,傅悦和安国公主便由着荣王妃招待,带着她们逛园子闲聊。 虽然和傅悦不熟,和安国公主也更是从未接触过,可荣王妃不愧是礼仪世家养出来的女儿,又在皇家十几年,与荣王一样贤名在外,待人接物都是面面俱到的,即便招待她们两个几乎陌生的人也都如鱼得水张弛有度。 反正无论是傅悦还是安国公主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这个园子叫百花园,园子里的景致倒是十分符合这个名字,满园子种着各种花卉,许多珍稀少有的名花也能在这里瞧见,如今正值四月百花齐放,整个百花园竟是一片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据说,前几年荣王妃小产体弱之后,每逢春冬时节都经常来这里小住,荣王特意精心准备了这么个百花园给荣王妃小住休养的,因为荣王妃喜好摆弄花草,他便费尽心思弄来了许多珍稀花草,好些都是从各国搜罗来的,可见对这个发妻,荣王确实是极为敬爱上心。 园子很大,自然不可能转完去,所以被荣王妃领着在园子里转了半圈后,傅悦和安国公主便被领到隔着花海和湖面中间的一座亭台二楼上吃点心喝茶了。 点心是园子里采的花果做的,茶也是园子里的花做的花茶。 点心倒也罢了,只是平时吃过的各种花糕,这茶却很不错,用花和一些药材搭配做的,却清冽甘甜,没有丝毫苦味,伴随着浓浓的香味,是花香和淡淡的药味相融合的,不仅不刺鼻,闻着还沁人心脾。 荣王妃亲自给她们斟茶,言笑晏晏的道:“我身子差,喝不得太多那些茶水,所以我让人采着园子里的花配着滋补的药材做的花茶,大夫说女子喝了养颜补气,我倒是很喜欢,楚王妃和安国公主尝尝如何?” 傅悦尝了一口,确实是不错,安国公主也点头称赞,连着喝了几口后,忙笑道:“这花茶倒是新鲜,以前也不是没喝过花茶,可王妃这些却别有风味,我母后就十分喜欢这些东西,安国冒昧,不知能否向王妃讨一些带回去给母后?” 荣王妃忙笑道:“自然可以,公主和太后能喜欢是我的荣幸,我一会儿就命人装一些给公主带上!” 安国公主笑颜逐开,忙起身道谢。 傅悦这时也顺势道:“若是如此,荣王妃可不能厚此薄彼,记得也给我装一些带回去才行!” 荣王妃挑眉:“哦?楚王妃也喜欢?” 傅悦含笑道:“我确实是喜欢这味儿,我身子骨不好,一直在调养,这茶里有滋补的药材,倒是和适合我日常喝,况且我大嫂也喜欢这些玩意儿,所以我厚着脸皮多向荣王妃讨一些,拿回去送给大嫂,也算借花献佛了,荣王妃应该不会介意吧?” 荣王妃哑然笑道:“怎么会?我记得蕴书确实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既如此,一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都装多些,让你们带回去喝个够!” 傅悦笑着颔首致意:“那就多谢荣王妃的慷慨了!” 荣王妃忙让她不必客气。 正说着话,突然从湖面那边传来一阵着急忙慌的劝阻声,傅悦顺着声音看过去,便看到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的妙龄少女从拱桥上小跑着过来,身后还跟这几个下人,正在劝她跑慢些。 荣王妃等人也顺着看去,看到这一幕,荣王妃当即皱起了眉头,甚为无奈的道:“这孩子,怎么又是如此毛毛躁躁的?”安国公主挑眉:“这姑娘是……” 荣王妃忙解释道:“这是我的长女明华,王爷比较宠着她,从不拘束,所以性子有些毛躁,整日里蹦蹦跳跳的,失礼了,公主海涵!” 傅悦眉梢一挑。 明华郡主? 她记得这个小郡主,是荣王长女,也是皇帝的长孙女,因为是长孙女,皇帝当时还十分喜爱,出生就封了郡主,以明华二字为封号,当年她还去喝过满月酒呢,当时也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小肉团,如今都长这么大了,啧啧,她忽然有一种自己上了年纪了感觉。 安国公主笑道:“这有什么的?我自己都是这般顽劣好动,我母后说了,姑娘家就该这般活色生香才好,等以后嫁人了,可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女子的一生,也就只有做姑娘是快活些,等嫁了人,不管身份如何,总归是多了一层束缚,做什么都身不由己,所以,做姑娘的时候,还是应该怎么快活怎么活才好。 仔细说起来,安国公主如今也才十六岁,比明华郡主大不了多少。 这时,明华郡主已经跑上亭台二楼了。 一上来就喘着气扬声叫道:“母妃!” 荣王妃站起身,上前有些责备的道:“你看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个姑娘了,还满园子疯跑,一点规矩都没有,如今这里还有客人呢!” 明华郡主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收敛了,装出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 荣王妃道:“还不快过来见过楚王妃和安国公主?” 明华郡主很听话的跟着荣王妃走过来,然后,看了傅悦和安国公主一眼后,福身见礼:“明华见过楚王婶,见过安国公主!” 看着行礼的姿势,神色,再听这说话进度有序的语调,俨然是一个教养很好的姑娘,完全没有半分刚才活泼欢脱的影子。 “明华郡主免礼!” “谢楚王婶!” 明华郡主道了谢后,便站直身子,大家坐下后,她作为晚辈自然没跟着坐下,微微靠着荣王妃垂眸站着,一副知书达理的样子,隐隐看到眼眸间却闪烁着狡黠的神色。 是个有趣的姑娘! 重新坐下后,安国公主笑问:“郡主看着与我差不多大,不知道可及笄了?” 荣王妃浅笑道:“差不多了,还有十二日便是及笄礼!” 安国公主颇为遗憾的道:“哦?那可惜了,舅舅说如若不出意外再过几日我们也该告辞回国了,怕是不能去观礼了!” 荣王妃道:“无妨,原本也没打算大办,最近陛下身子不好,临川公主不幸芳魂早逝,原本不该闹腾的,可及笄礼一辈子就一次,不可就此略过,然而也不好办得太热闹,王爷说了,办个小宴就好,若是公主去了,我怕是也招待不周了!” 安国公主含笑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说什么了。 这时,明华郡主忽然问:“咦,母妃,那到时候能不能请楚王婶去观礼啊?” 224:人言可畏,一份大礼 这问题就有些尴尬了。 荣王妃倒是想要请楚胤和傅悦一同去赴宴观礼,可楚胤和傅悦除了宫宴之外,几乎不踏足任何宴席场合,所有宴请都是冯蕴书出席,而且说实话,明华郡主的及笄礼,若是大办倒还能请他们夫妇,至于去不去就另说了,可现在是小办,自然不好开这个口让大家都尴尬。 现在明华郡主这一开口,荣王妃不好接话,傅悦也不晓得说什么,气氛顿时凝滞了。 这时,明华郡主仿佛真的感觉不到气氛不对劲似的,一脸单纯的问:“母妃,可以么?” 荣王妃皱眉,正想着怎么说,明华郡主忽然看向傅悦,一脸希冀:“楚王婶,等明华及笄的时候,你可以来观礼么?” 傅悦挑眉,还未说话,荣王妃便当即低斥道:“影儿,不得胡闹,楚王和王妃平日里忙,哪有闲暇来观礼?” 明华郡主鼓了鼓腮,正要说什么,可对上荣王妃那略带严厉的眼神,有些抑郁的闷声不说话了。 荣王妃这才有些歉意的对傅悦笑道:“楚王妃别见怪,这孩子被我和王爷宠惯坏了不懂事,她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傅悦摇了摇头,淡笑道:“不会,不过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你的及笄礼我和王爷怕是去不得了,毕竟……人言可畏!”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可大家都听懂了,明华郡主就算是心思再单纯,也明白了一些。 主要是这个及笄礼不打算大办,如此,只能请一些亲族观礼即可,而楚胤和傅悦本就不大理会这些事情,若是去了,怕是所有人都会以为,楚王府真的站在了荣王那一头,如今的局势,行事总得谨慎些,虽然在多数人眼里,楚王府一直都偏向于荣王的,可到底交集不多,若多了这一次,就真的成了实锤了。 荣王或许巴不得如此,去年他就曾来过这一出,让大家都以为楚王府站在他阵营之中,此后楚胤也如他所愿帮他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可往后楚胤也仿佛有意划清界限,没有继续与他来往,如今他有所谋划,成败就此一举,自然是迫切的希望得到楚胤的支持。 但是,楚胤现在不愿掺和到这些事情来,荣王自然也不敢操之过急,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在这里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将近午时的时候,原本荣王夫妇要他们留下用膳,可他们都婉拒告辞了。 回城的马车上,傅悦有些乍舌的看着楚胤,忍着笑意问:“所以,你们就真的坐在那里下棋喝茶了一个时辰?什么都没聊?” 楚胤一本正经:“聊了,赵湮和冯熙一边下棋一边聊,仿佛听投契!” “那你呢?” 楚胤认真道:“我坐在一边喝茶观局,偶尔插几句嘴!” 傅悦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她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荣王估计憋屈死了,本来是想借此机会进一步拉拢你,可如今倒好,正事儿没办成,还得花心思好好招待你们俩,不过话说回来,冯熙跟荣王能聊什么?” 那两位相差约莫十岁,又不熟,聊什么聊了那么久? 楚胤想了想,总结:“聊……家国天下!” 傅悦:“……” 似乎除了这些,也确实没什么好聊的。 不过,所谓的聊得投契,估计也尴尬的要死吧。 滑稽! 楚胤静了一下,才忽然道:“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后,下午要出去一趟,今晚或回的有些晚,你别等我了!” “去做什么?” 楚胤垂眸柔柔一笑,眼底却划过一抹冷芒:“你忘了我与你说的了?三日之内送你一份大礼!” 傅悦闻言愣了一下,才有些担心的问:“不会有危险吧?” 楚胤伸手握着傅悦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柔声道:“放心吧,不会的!” 傅悦道:“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要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楚胤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解释,而是忽然莫名其妙的问:“臻儿,你知道对于一个人来说,被最信任的人出卖背叛是什么滋味么?” 傅悦一脸懵,不过还是认真回答:“背叛出卖的滋味?嗯……我虽然没有真正有过这样的经历,可当年的事情也差不多如此了,大概也明白吧,怎么了?” 楚胤笑而不语,眼神幽深,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傅悦眨了眨眼,只消片刻,便恍然大悟,有些吃惊的看着楚胤:“难道你……” 楚胤揉了揉傅悦的脑袋,柔声夸道:“臻儿真聪明!” 傅悦陡然笑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真鸡贼!” 225: 楚胤当即板起了脸:“你这是什么话?” 傅悦马上改口:“哦错了,是聪明睿智,呀,我家夫君真是智谋千里!” 楚胤看着她一脸狗腿,顿时忍不住笑了,无语的摇了摇头。 回到王府后,陪着傅悦用了午膳,等下午燕不归回来的时候,俩人就一起出门去了。 他们出去后,傅悦去了聂氏祠堂上了一炷香待了一会儿,之后清沅来报,说有客人来了,裴笙来找傅悦。 裴笙自然不是单纯来玩的,而是来诉苦和求助的。 一见到傅悦,她废话也不说了,直接噼里啪啦的把事情一边骂一边说。 原来,是她的婚事! 今儿一早,康王妃上镇西侯府拜访,为其子赵拓提亲,求娶裴家四小姐裴笙。 康王妃言语之间透露,皇帝已经决定赐婚给赵拓和裴笙,不日便要下诏,所以提亲不过是个形式。 “……你都没瞧见那康王妃趾高气昂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本姑娘配不上她儿子,好像是我裴家高攀了那狗屁康王府一样,也不看看她那个儿子多窝囊,本姑娘压根儿瞧不上,气死我了,要不是我娘说不能无礼,我当时就把她暴打一顿轰出门去!” 傅悦听着裴笙跑偏的气话,忍不住扶额,这是重点么? 傅悦一阵无语之后,还是认真的问:“那裴侯爷和夫人是什么态度?” 裴笙甚为懊恼的道:“爹爹前些日就循例去西境巡查军务了,这段时间不在家,我娘虽然不乐意,可如果是陛下赐婚,别说她了,我爹爹也没办法啊,可是我才不要嫁给赵拓那个窝囊废,何况,他们以为我不知道陛下和康王府打的什么主意么,不就是想拉拢借娶我来制衡裴家?我才不要任凭他们摆布呢!” 傅悦点了点头,差不多明白了。 往年因为镇西侯裴荆南身体不大好,早早就将西境军务大事都交给了世子裴开,每年春秋两次巡查军务,以前裴开一年到头大半都在西境军中镇守,什么都是他亲自管,这些事情自然用不着裴侯爷过问,可现在谢荨月份大了,临盆也就这一两个月了,裴开自然不宜离开,裴侯爷就只能亲自去一趟,在寿宴过后没多久就赶往西境了,而皇帝便是要趁着裴荆南不在,强行撮合这桩婚,表面上是为了制衡裴家,实际上,是为了赵禩。 康王妃云氏是赵禩的姨母,是安国公云弼的妹妹,自然,康王府便也是赵禩的支持者,这些年康王府一贯中立,不过是为了等待时机罢了。 裴笙见傅悦不说话,忙坐在傅悦跟前,拉着她紧张兮兮的问:“悦姐姐,你说怎么办才好?我爹爹不在,若是陛下强行赐婚,我娘亲和哥哥怕是拒绝不了,若是拒绝不了,我岂不是真的要嫁给赵拓?” 想想就觉得可怕。 她知道赵拓的,虽然没接触过,可听过赵拓的名号,是个没出息的,据说还时常流连于烟花场所,这还没成亲呢,府中通房姬妾就有不少她可不要嫁给这样的男人,。 这是其一。 其二,她才不要被当做棋子! 傅悦没好气道的看着她道:“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帮你搅黄了这件事的吧?” 裴笙心思被戳穿,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傻笑了两声。 她笑眯眯的问:“那悦姐姐可不可以帮我啊?” 226: 说着,还使劲眨着她那双大眼睛,一副讨好撒娇的样子,傅悦斜视着她那贼兮兮的笑脸,眉心重重的跳了一下,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自那次初次见面后,许是一见如故分外投契,这段时日裴笙来看过她几次,傅悦也去看过她,裴笙也派人送了不少稀罕东西来,接触过几次,裴笙无论何时都一副豪爽干脆的样子,今儿却是这般撒娇作态,委实让她接受无能。 裴笙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然后果断恢复正经,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上。 她故作严肃的咳了两声清嗓子,才忧心仲仲的问:“悦姐姐,你说怎么办才好?我到底怎么做才能打消陛下赐婚的打算?” 傅悦悠悠笑道:“很简单啊,趁现在还未下诏,你让裴夫人为你迅速定下一门亲事,然后广而告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定亲了,陛下总不能拆人姻缘强行赐婚吧!” 裴笙呆了一瞬,“这倒是行得通啊,可是问题是……这一时半会儿……去哪找人定亲啊?” 且不说她一直以来没什么好名声,门当户对甚至是更上一层的世族官宦人家是瞧不上她的,她不得不承认,她的亲事有些艰难,因为她的性子和行事作风,大多数人家瞧不上,何况,她也不愿随随便便就嫁人,起码之前,她是真的遇不上她可以瞧得上愿意嫁的男子,哪怕是现在火烧眉毛了,她也委实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就许了自己的一生,最重要的是,皇帝的这个打算,怕是很快就众所周知了,又有哪一家敢为了裴家跟皇帝对着干? 这法子行不通啊。 傅悦皱眉,煞有其事的道:“这倒是个难题!” “所以啊,这可怎么办啊?” 傅悦沉默着没说话。 裴笙继续把希冀的目光递给她,有些急切的道:“悦姐姐,这些事情我是真的头疼,你脑子转得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傅悦倒是晓得,裴笙确实是很聪明的,可术业有专攻,她的聪明只在她擅长并且一直在钻研的事情上,她平时深居简出,接触的人和事不多,裴家虽然不算干净,可她被保护得很好,所以性子很是单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也是正常。 傅悦不以为意的笑道:“瞧你急的,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想来你跑来找我之前,定然是没有找过你的哥哥嫂嫂吧?” 裴笙有些苦恼的点了点头,眉头紧锁着道:“额……这倒是,哥哥知道了这件事,与母亲同我说他会想办法帮我,可哥哥也总不能去和陛下对着干或是到时候当面抗旨吧?嫂子怀孕月份那么大了,我哪好意思去烦扰她,就想着你那么聪明,还不如来找你,再不济,楚王哥哥一定也可以帮我的,所以就过来了!” 傅悦道:“你倒是没想错,这件事我和阿胤确实是能帮你,可总归麻烦了些,这么仔细一算,你来找我还不如让你嫂子修书一封送去谢家,让谢家出面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只要皇后娘娘帮忙,想要解决这事儿,也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裴笙闻言,却是来了兴致,炯炯有神的问:“嗯?这话怎么说?” 227: 傅悦也没解释,只含笑道:“你别管我为何这样说,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等一会儿回去找你哥哥嫂子,让你哥哥亲自去一趟谢家,再让谢家出面请皇后娘娘帮忙阻止,此事便是迎刃而解!” 裴笙有些困惑:“可我不明白,若是陛下要赐婚,娘娘她又能做什么?” 裴笙很多事情不明白,只知道陛下终归是一国之君,他想做的事情,作为皇后,虽然权柄极大,可也大不过陛下,现在太子监国,正是关键时刻,皇后的所作所为对太子至关重要,她总不可能为了自己这么一个臣子之女与陛下为敌强行阻挠吧,若是惹怒了陛下牵连了太子,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傅悦静了一瞬,才淡淡笑道:“你不明白,那是因为你不懂皇后娘娘,不过这些事情太过复杂,你其实不必懂得,懂得太多,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闻言,裴笙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傅悦,神色仿若在琢磨着什么。 傅悦挑眉笑问:“怎么了?这般看着我作甚?” 裴笙皱着眉头狐疑道:“悦姐姐,你好像……很了解皇后娘娘?” 傅悦一愣。 裴笙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对皇后娘娘的脾性身为了解此,可就连我嫂嫂,作为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她与皇后娘娘也算接触的多了,也摸不透皇后娘娘的性子,只说皇后娘娘是个性子寡淡的人,可却心思难测,可你才嫁到秦国不到两年,却仿佛很了解皇后娘娘一样,为什么呢?” 傅悦怔愣许久,才扯开唇角微微一笑轻声道:“可能是我心思细腻看得清楚吧!” 裴笙却果断摇头:“可我却不这么觉得!” 傅悦闻言挑眉,来了几分兴致:“哦?那你以为如何?” 裴笙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肃容回答道:“我也说不明白了,以前嫂嫂说过,你为人很通透,是个难得的妙人,所以她虽然不大喜欢与人相交,却很喜欢你,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因为在此之前爹爹和娘亲跟我说过你,说你心思单纯不谙世事,不过却是个聪明的,可怎么都与通透二字扯不上关系,为何嫂嫂对你有如此高的评价,可现在我逐渐明白了,悦姐姐,你仿佛很轻易就能看透人的内心!” 傅悦闻言忽而一笑,揶揄着问:“你这是在夸我么?” 裴笙点了点头:“是啊,我就是在夸你!” 傅悦哑然苦笑:“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其实……算不上通透!” 通透二字说得轻巧,可能做得到的却少之又少,首先要做到心无旁骛,可这世上,没有多少人能够真的看透一切无欲无求。 她便是做不到的。 她有怨恨,有执念,有欲望,有城府,满心都是看不到边际的的杀戮! 她的心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复杂,之所以能看透许多,那是因为经历过,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次又一次,人往往在历经生死之后可以想明白很多事情,看的自然也比绝大多数人透彻,她就是其中一个,可她真的算不上活得通透。 裴笙又不懂了。 傅悦索性转移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说些有趣的吧?” “嗯?悦姐姐想说什么?” 傅悦微仰着头想了想,笑问:“比如,阿笙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裴笙一听,脸色突然就红了几分,有些不自在的道:“额……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傅悦语重心长的道:“你也早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大姑娘家总不能一直不嫁人的,这些事情也该好好想想了,你是裴家尊贵的嫡出小姐,你的婚事关乎裴家的立场,就算避开了这次,只要你还不嫁人,陛下不会就此罢休的!” 228:裴笙婚约,方叙被抓 裴笙很认真的听了傅悦的话,沉思了许久后,才趴在桌边支着下巴闷声道:“我也不知道啊,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爹爹和娘亲说主要看我自己的心意,但我自己也不曾想过这些,顺其自然吧!” 傅悦若有所思,也没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后,裴笙忽然神秘兮兮的道:“悦姐姐,我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啊!” 傅悦温和笑道:“你说!” 裴笙坐直了身子,面色略带几分扭捏腼腆,低声道:“我其实……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夫!” 傅悦一愣,而后神色微动。 裴笙情绪有些低落黯淡,依旧闷着声道:“是我幼时爹爹给我定下的,当是我还很小,才一岁,什么都不知道,是娘亲前两年跟我说起的,那个人叫叶旌,是当年庆王府座下第一大将威远大将军叶勋将军的小儿子,比我大了四岁,当年两家都已经交换定亲信物了,只是因为当时局势紧张,战事接踵而至,爹爹和叶将军就商量着先保密,等我们长大了再宣扬出去,可是才一年过去,庆王府遭受人构陷通敌叛国,叶家遭受牵连抄家灭门,他年纪小躲过了抄斩,可在流放途中死了!” 尽管只是幼时定下亲毫无印象的未婚夫,可说起他,裴笙面上尽是掩不住的唏嘘和悲伤。 这件事,傅悦是知道的。 裴侯爷儿女其实不少,三子四女,可他最偏爱的是这个嫡出的小女儿,自裴笙出生,他就一心为裴笙寻一个好夫婿,原本他是想把裴笙许配给聂家那几个的某一个,可惜的是聂家这一辈虽然有六个儿子,且个个都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加上聂家和裴家的深交,裴侯爷喜欢的不得了,可年纪相差太大了,即便是最小的聂禹槊,都比裴笙大将近十三岁,自然不能配婚。 裴侯爷挑来挑去,终于看上了叶家小公子叶旌,叶旌当时虽然只有五岁,可长得很像叶勋,小小年纪也流露出睿智果决之风,活生生就是叶勋的翻版,裴侯爷与叶勋是至交,自然对叶旌满意至极,就与叶勋商议着定下娃娃亲,碍于当时的时局,加上南境与祁国的战事还未结束,就暂且保密,原想着等孩子大些再宣告世人,可定亲后没多久,北境传来战报,北梁三十万大军压境…… 而叶旌与裴笙的这桩婚约,便也随着叶家灭门叶旌死去而被掩盖,除了当年的知情人,外人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如果裴家有意隐瞒,怕是裴笙自己都不会知道自己曾有婚约,原本既然叶旌死了,裴笙便也不需要知道,何况,此事若是传出去,对裴笙日后婚配大有影响,也不知为何裴侯爷和裴夫人会选择将此事告诉她。 傅悦含笑问:“若是当年没出事,他也没死,那你会愿依照婚约嫁给他么?” 裴笙困惑了一瞬,才低声道:“应该会吧,毕竟定了婚约,总不能悔婚吧,裴家和叶家可是世交啊!” 傅悦眉梢一挑,若有所思的问:“可你若是不喜欢呢?” 她生来便和楚胤定下婚约,可这桩婚约不是强制的,不是非要履行,父王他们都说,若是她和楚胤长大后不能两情相悦,便解除婚约各自婚嫁,反正两集家人本就亲如一家,这桩婚约不过点缀,有则锦上添花,缺则无关紧要,可好在,她和楚胤自小就感情极好,他护着她宠着她,而她,依赖他粘着他,人人都说他们是天生一对。 裴笙很慎重严肃的想了好久,才分析道:“我若是不喜欢,爹爹应该不会逼让我嫁,而娘亲说叶将军极明事理,定然也会理解,可是我觉得吧,若是他还活着,我们这些年应该会经常见面相处,青梅竹马的,总是会有感情的,或许我会钟情于他呢,或许……我们也能两情相悦呢,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 傅悦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世事难料,许多事情往往都是说不准的。 裴笙微仰着头,微微笑着,似乎眼中带着满满的希冀:“其实吧,娘亲和我说了这件事后,我总是会忍不住经常去想,如果他还活着,他会长成什么样,性格如何,会不会待我很好,会不会像楚王哥哥对……”她说着说着,话忽然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傅悦,似有些迟疑,然后迅速接话道:“会不会像楚王哥哥对悦姐姐你那样把我放在心尖上护着疼着……” 傅悦知道,裴笙原先想说的,其实楚胤和聂当年的她! 当年楚胤和她的事情广为流传,秦国上下人尽皆知,皆叹他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哪怕是现在,看着楚胤和她这般如胶似漆,许多人都忍不住前后对比唏嘘不已,而裴笙晓得当年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只是刚才顾及她作为傅悦这个人的心情转开了话音。 是啊,无论当年还是现在,楚胤对她都是没得说的,裴笙这个小丫头会羡慕也是正常的。 嗯,她若不是她,也会羡慕自己的…… 她浅浅笑着道:“一定会的!” 叶家的男人,也都是祖传的会疼媳妇儿! 她还记得,叶家叔叔虽然有好几个妾室,可却对他的夫人极好,甚至是有些惧内,倒也不是真的怕,只是天性使然一般,就像他的父亲叶老将军也是极其让着老夫人一样,而叶夫人是个极其彪悍的将门之女,性格爽利豪迈坦率大方,夫妻俩感情极好,所以叶家后院是极其和睦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出来的男孩,定然也是耳濡目染的会疼媳妇儿。 可惜,天命不佑! 裴笙神色恍惚闷声道:“或许吧,不管会不会,反正他也不在了!” 傅悦笑道:“他虽然不在了,可是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以后你总会遇上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一定会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你所愿疼你爱你的!” 裴笙闻言,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先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趴在桌上看着傅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按照悦姐姐这么说,我倒是也有些期待了,不如悦姐姐你帮我物色一个?你眼光这么好,都能寻到楚王哥哥这样的,一定也能给我无色一个……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然而,傅悦一听这话,怔了一瞬,然后直接噗嗤一声喷笑了,然后微微掩着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裴笙一懵,呆呆坐起,眨了眨眼问:“额……你笑什么?” 她很认真的,有什么好笑的。 傅悦笑着问:“难道你不知道?当初我在宫宴上择婿的事情?” 裴笙眨了眨眼,倒是没说话了。 她还真……不大清楚! 当时她还没及笄呢,因为不大喜欢这些场合,从小到大她都甚少出席这些宴会,所以那次她没有进宫,只听爹娘回来时提起,说楚王出府入宫参加宫宴,然后一不小心被祁国公主选为夫婿,陛下已经赐婚了…… 她当时就一个感觉,传言楚王哥哥和聂家兰臻姐姐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原本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了,兰臻姐姐不幸早逝,楚王哥哥终究也是娶了别人…… 然而择婿的真实情况,她是真的不清楚,也没兴趣。 傅悦哑然笑道:“看来你是不知道啊!” 裴笙皱眉:“难道我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儿?” 傅悦含笑点了点头:“确实挺有趣!” “啊?那你跟我说说呗!” 她可喜欢听趣事儿了! 傅悦这次说道:“我原本嫁来秦国,是要嫁给太子的,你知道吧?” 裴笙点了点头。 傅悦一脸极有趣味的模样,笑吟吟的将当初择婿前后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却让裴笙惊奇不已。 然后,裴笙捧腹笑了许久。 然后,她一边笑着一边道:“人家都说没见过面没说话就成亲视为盲婚哑嫁,可现在听你这一说,这才是真正的盲婚哑嫁啊,笑死我了,你竟然凭着去听有人喝酒的声音来择婿的,你哥哥这样搞,也不怕出什么差错,若是当时不止楚王哥哥喝酒,那你岂不是选错了?” 傅悦解释道:“也不是啊,他是提前告诉我楚胤坐在哪里,让我仔细听这个位置的动静,一听到有喝酒的动静就顺势指着他说要选他,何况,那时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看我择婿的结果,谁会喝酒啊,也就他跟我哥哥提前通了气儿才会假装喝酒!” 裴笙了然颔首,表示长见识了! 然后,她就又困惑了:“可是当时楚王哥哥腿残,祁皇陛下和祁太子为何会看中他啊?” 没道理啊! 当时爹爹都说,这祁国公主选中楚胤很出乎意料,绝对是意外导致,祁国因为不满皇帝的做法顺势而为的…… 可竟然没想到,竟然是早有预谋的! 傅悦眉目间隐有傲色,轻声道:“因为皇帝的那些儿子,还有那些赵氏的宗室子弟,没有一个人比楚胤更好!” 裴笙深以为然,咂咂嘴道:“那倒是,原本楚王哥哥行动不便都赛过那些皇子王爷了,如今身体健全岂非更胜一筹,还好当时那么嫁给太子,不然哪有现在那么舒心的日子?他们皇家的那些人,一个比一个心机深沉!” 傅悦对不置可否,笑了笑,语重心长的道:“所以啊,你可别让我给你物色夫婿了,我这个还是歪打正着来的,裴夫人是个慧眼豁达的人,又是你的母亲,是这个世上最不会害你的人,你还不如让她给你瞧着,不过,你还是自己上点心儿,以后多出来走走,我们这些将门之家的姑娘,可不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那一套!” 裴笙没说胡,忽然歪着头瞧着她,眼神颇为奇怪。 傅悦被看的有些纳闷:“怎么这般看着我?” 裴笙莫名道:“我上面有三个姐姐!” “所以?” 她闷声道:“可是她们从来没有同我说过这些话,这么一对比,感觉你才更像我姐姐!” 傅悦一愣,后莞尔笑开。 她无奈道:“你不是一直都叫我悦姐姐?” 而且,聂家和裴家如此深交,她应该也算是裴笙的姐姐吧。 裴笙闻言,忍不住浅浅笑了,两个小梨涡映衬着一张笑脸,明**人。 裴笙在王府陪着傅悦聊了一下午,傍晚才回去。 很快天就黑了。 傅悦照常用膳,沐浴,却没有和往常一样早早休息,而是一直在等,终于,临近子时的时候,楚胤和燕不归回来了。 带回来了重伤昏迷的方叙! 229:各取所需,不宜再拖(一更) 楚胤和燕不归都稍微带了点皮外伤,显然是与方叙交手了。 方叙武功很高,怕是不亚于楚胤或是燕不归,这一点傅悦是知道的,所以,把方叙弄成这般重伤昏迷的样子,他们自然免不了有所损伤。 不过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内伤,也不曾伤筋动骨。 吩咐楚青把方叙丢进地牢锁住之后,燕不归跑去药阁找燕无筹包扎去了,而楚胤,便是由傅悦亲自上药包扎。 房间内,傅悦一边给楚胤上药,一边问他经过:“所以,方适也被半死不活的抬回行宫了?” 楚胤颔首:“姑且算是吧!” “谁伤的?” “阿槊,不过也是他自己自愿的!” 傅悦有些讥诮的笑道:“方叙这次背国离乡孤注一掷来到秦国,为的就是对付我们,他对方适这个堂弟兼表弟可谓信任至极,所以才会扮成侍卫蛰伏在方适身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最后竟是被方适卖了,这是何等讽刺啊!” 楚胤淡淡的道:“对于他而言,比起生存和皇权,这点兄弟情谊何足挂齿?预料之中罢了!” 只是没想到,方叙会妥协的如此干脆,好似这一切,不过是正中下怀! 不过也不难理解,方叙原本就和北梁权势正盛的莫家不和,现在新错旧罪在身不被北梁所容,定是回不去北梁了的,他所掌控的兵权也早已移交他人,臣服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方叙自己也是孤注一掷不打算回去了,如此,他对于正需要支持拥戴的方适而言已经没有用处了,相反的,不仅毫无用处,还是一个累赘,一个做事极端不顾后果的疯子,方适现在在北梁举步维艰,不仅有皇帝和莫家压制,还有诸位兄弟的打压暗算,哪里受得起方叙的拖累,他的舍弃并不意外! 傅悦点了点头,然后神思一动开口道:“那莫天筹那里……” 楚胤道:“各取所需罢了!” 傅悦点了点头,遂不再多问。 楚胤今日折腾了一天下来有些疲累,包扎了就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了,傅悦吩咐清沅收拾好一切琐碎之后,找来了一瓶药倒出一颗,走出门外,交给楚青。 在楚青不解的目光中,傅悦淡淡的道:“拿去给方叙服下,别让他死了!” 伤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算不杀他,怕是也难熬,而她,可不愿让方叙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楚青领命退下。 傅悦这才又吩咐人去膳房准备夜宵膳食,分别给这里和燕不归那边各送一份,这才回了屋内。 第二天上午,裴笙派了人来告诉傅悦,裴开昨夜已经去了谢家,谢国公应下了此事,谢夫人今日上午会进宫去找皇后。 果不其然,皇帝估计是怕夜长梦多横生枝节,刚过午后,宫里传来消息,皇帝拟定好了赐婚诏书,命何福前往康王府和裴家宣读,可何福捧着诏书还没出宫门,皇后就亲自拦截了皇帝的赐婚诏书,然后直接去了一趟乾元殿,帝后二人不晓得说了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便是那道赐婚诏书被毁,赐婚一事不了了之。 而这件事也被皇后压了下来,所以并未引起什么风波。 可据说,皇帝这次好似动了好大的肝火,对皇后这次的阻挠十分不满…… 可不管如何,裴笙总算是暂时安全了。 这不,小丫头心情好了,此事摆平后第二天,就又派了人来送信,说是今天陪裴夫人回外祖家里办些事儿没空,改日邀她一同出去玩,感谢她这次的帮忙。 傅悦看着信上略有些飞扬的字迹,可以想象得到那小丫头写信的时候多开心。 楚胤今日没出去,此时正坐在桌案后面处理南境送来的军务,见傅悦面含笑意,也忍不住笑问:“裴家那小姑娘给你写了什么?看了笑得那么开心?” 傅悦这才简略的说了赐婚一事,然后笑道:“原本此事我也没出什么力,倒是谢家和皇后娘娘帮了这个忙,这小丫头这般谢我,也不知道可有好好谢谢他们!” 楚胤道:“放心吧,裴夫人是个周全的人,不会失了礼数!” 傅悦放心下来:“那便好!” 楚胤语气有些古怪的道:“臻儿倒是对这个小姑娘甚为上心啊,就那么喜欢她?” 傅悦折纸的手一顿,而后抬眸看着楚胤一眼,然后倏然笑了:“自然是喜欢的,这小丫头颇对我的脾气,何况,她是裴叔的女儿,我看着她出生,还抱过她很多次,她就像妹妹一样,对她上心些是应该的!” 就像谢荨,虽然这两年接触算不上很多,可是却也是她回来这两年相交颇深的小姐妹,最重要的是,谢荨是谢家的女儿,是她看着出生并且小时候抱过逗过哄过的,所以傅悦对她,天然就带着几分好感,恢复记忆后,更是多了几分亲近。 楚胤面皮绷进了几分,似乎隐隐还听到他发出一声轻哼。 傅悦挑了挑眉,然后放下折好的信纸站了起来,走到楚胤旁边,微微靠着桌沿,负手而立,歪着头看着他,波光潋滟,有些揶揄玩味的笑道:“我怎么感觉夫君刚才的话……听着酸溜溜的?” 楚胤僵在那里,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傅悦忍不住伸手轻轻挑起楚胤的下巴,微微低着头凑过去,笑吟吟的问:“吃醋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问:“若是呢?” 傅悦斜视着他,嗔笑道:“连一个小姑娘的醋都吃,出息了你……” 话音还没落,傅悦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力道一拽,一个重心不稳,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稳稳坐在楚胤腿上,被他桎梏在怀中。 “呀!” 然后,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低哑:“我就是没出息了,怎么,不行?” 傅悦眨了眨眼,身体有几分僵硬,怔怔的看着他,确切的说,是看着他他眼底压抑着的一丝欲念…… “阿胤哥哥,你……” 他目光炽热幽深的看着她,带着些许压抑,抬手抚着她的脸颊,悠悠轻语:“臻儿,我们的洞房花烛,似乎拖了太久了!” 傅悦下意识点头附和:“额……好……好像是这样!” 他目光又深了几分,语气也飘忽了几分,隐含着几分引诱的意味儿:“我以为……不应该继续拖下去了,你觉得呢?” 230:清心寡欲?搬石砸脚(二更) 傅悦又下意识眨了眨眼,呆呆的看着楚胤,一脸无辜的开口:“我……我也没有让你一直拖着啊……” 楚胤:“……” 傅悦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你自己一直坐怀不乱的!” 楚胤:“!” “你……” 楚胤顿时心里百感交集…… 傅悦咕哝道:“难道不是么?我们日日挤在一个被窝里,我也没说不让你……是你自己坐怀不乱,我还以为你是清心寡不近女色……唔!” 得,话音还没落下,她嘴就被某人堵住了。 然后…… 一手紧紧搂着腰,一手扣着后脑,对她一阵猛亲! 那种仿佛要将她拆了生吞入腹的猛烈! 傅悦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亲过,可是他大多是很克制的蜻蜓点水一般亲一下,哪怕深一些的也都很温柔,今日这样的,委实是……第一次! 不过,傅悦没反对,任由他为所欲为的又亲又啃,哪怕他弄疼了她,傅悦愣是没有推开,还笨拙的回应着,很快,便觉着唇舌发麻喘不过气,紧接着,唇上还一阵隐隐的痛意袭来,傅悦吃痛惊呼,挣扎着推开他。 楚胤想是也听到了她刚才的痛呼声,顺势松开了她,傅悦被放开后,趴在他肩头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啊呼……” 楚胤忙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紧张又担心的问:“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傅悦喘过气后,抬手摸着自己被亲的有些发肿的嘴,一脸埋怨委屈的看着他控诉:“你又咬我,疼死了!” 楚胤顿时一脸心疼自责:“臻儿对不起,我……” 他没想弄疼她。 可他活了这么多年,只接触过她一个女的,以前俩人年纪都小,哪里会想这些事情,后来她不在了,他从未近过女色,自然也没想过这些,更没有机会熟悉,俩人成婚快两年了,也仅限于浅一些的亲吻,对于男女之间这些事情,他真的不太懂,他方才这般,也只是仅限于本能的……想要亲近她而已! 傅悦见他意林自责的要死的样子,也不忍心了,忙改口道:“好了好了,也不是很疼,逗你的!” 楚胤见她不似说假话,便舒了口气,然后正要说什么,傅悦却忽然眼珠子一转,微微靠后,手抵着他的胸口,睨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我记得你以前诓我,说洞房会很疼的,你不会忘记了吧?” 楚胤面色绷紧了几分,这事儿…… 他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才意欲解释:“咳咳,我当时……” 傅悦立刻打断:“你先别吱声,我话还没说完呢!” “那……你说!” 她故作高傲的样子,冷哼道:“你当时就仗着我什么都不懂,使劲的扯谎诓我唬我,弄得我心惊胆颤的,我如今心里还有阴影呢,不过呢,秉承着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原则,夫君说过的话我当时信了,现在也绝对不会质疑的,何况,你说的好像也是事实,你也知道我怕疼吧,所以洞房什么的……你自己来吧!” 说完,她没等他缓过来,就迅速从他怀中起来,然后急忙绕过桌子站在他对面,一脸得意的看着他,哦,还隐隐带着挑衅…… 楚胤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再看着桌案对面一脸得瑟挑衅的她,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所以,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初她只是傅悦,他还没做好准备,娶她只是因为和祁国的交易,后面的事情他都想过,自然也就没想过和她真的做夫妻,何况他当时坐在轮椅上,有什么都做不了啊,也没有这些欲念,可这姑娘什么都不懂,自行脱衣要洞房,他也是没办法了才行此下策诓她,何况,也不算是诓吧,毕竟是实话,时间过去那么久,他都快忘了这些事儿了,她记得那么清楚作甚! 伤脑筋! 还有,自己来是什么鬼? 什么话! 他紧绷的脸色瞬间破裂了几分,很是无奈的望着她:“臻儿……” 傅悦忙正色道:“你先自己在这里败败火吧,不行就让楚青给你找一本金刚经看看,我先去看看小哥哥!” 她刚才坐在他怀里,可是感觉不对劲了的,继续待着怕是不好收场! 说完,没等他反应过来,她果断转身跑了…… 楚胤:“!” “……” 看金刚经? 简直是不知所谓,他又不是要出家当和尚,不用清净六根,看什么佛经?不过,倒是可以寻一些画本子…… 咳咳! 傅悦跑出去后,又跑了好一段,才停下来,重重的喘了几口气。 呼! 吓死个人! 身上还带伤呢,就这般胡闹! 也怪她,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逗他! 何况,也太突然了,她都没准备好呢。 傅悦郁闷的想着,清沅已经小跑跟上来,还是纳闷的问:“公主,你跑那么快做什么啊?” “没事儿,我就是……” 刚要随便解释两句,看话到一半就被清沅的惊奇声打断了:“咦,公主你嘴巴怎么肿起来了?被峰子蛰了?” 傅悦:“……” 这画风不大对啊! 清沅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凑近傅悦,一边认真打量着一边道:“不对,不是被蛰了,倒像是……被亲了!” 傅悦忙捂住嘴,往后退了退,皱着眉无语的看着清沅:“你又知道?” 清沅煞有其事的点头:“公主这嘴巴……一看就知道了!” 傅悦撇撇嘴,摸着自己的嘴问,很是郁闷的问:“有那么肿么?” 清沅道:“也不是很肿,可若是被人瞧见,一看就知道公主刚才做了什么!” “啊……那不行,我得去看看小哥哥呢,走走走,回去给我抹点胭脂!” 要是这幅样子去见小哥哥,且不说小哥哥和舅舅看到难为情,这一路去,岂不是被许多人瞧见? 她还要不要做人! 都怪楚胤,亲的时候也不知道温柔些! 以后不给他亲了! 231:去见方叙,出言威胁 傅悦没见着燕不归,燕无筹说,他午后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里,更没说何时回来,不过还好,他伤得并不重,些许皮肉伤罢了,所以傅悦倒也不担心了。 没见着燕不归,不过,傅悦刚离开药阁正打算去看看冯蕴书和楚馨,守在地牢的暗卫来报,方叙醒了。 傅悦便转道去了地牢。 地牢设在王府后园地下,出入口不仅不隐蔽,偌大的石门还异常醒目,入口处还有两个侍卫把守着,看到傅悦来,两个侍卫当即单膝跪下行礼。 之后,其中一个侍卫打开控制着石门的机关,紧闭着的石门从中间往两边开去,傅悦站在门口,只觉一股阴森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牢下面有些昏暗潮湿,但是却不脏乱,而且很安静。 因为这个地牢下面是没有人看守的,且现在这个地牢之下,就关着方叙一个人,而此时,方叙虽然醒着,却靠着墙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黑色的衣裳有些破烂脏乱,隐隐可见破烂的地方颜色略深,是干涸的血迹,而他如今靠坐在那里,抬着正被铁链拴着的手紧紧捂着胸膛,闭着眼抿着唇,一脸苍白,嘴角还尚有一条血痕,胸口起起伏伏的,估计是身上伤重不好受。 许是听到脚步声察觉有人来了,傅悦刚走到牢房外面,他就睁眼看了过来。 看到傅悦,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倏然眯起眼来:“傅悦?” 傅悦面无表情眼神冷漠的看着他一会儿后,这才就着侍卫搬来的椅子缓缓坐下,嘴角随之噙着淡淡的笑意:“齐阳王殿下,许久不见啊!” 方叙眯着眼看着她一会儿后,忽然虚弱阴冷的笑了笑:“倒是没想到,第一个来见本王的,会是你!” 傅悦眉梢轻挑,笑意盈盈得问:“哦?那齐阳王原本以为,会是谁第一个来见你?” 方叙没说话。 傅悦悠悠笑道:“可能你还不知道,我夫君和哥哥已经把你当做礼物送给了我,如何处置皆由我说了算,他们都不会管,既如此,也没有必要来见你了,而这个地方,大抵会是你……最终的归宿了!” 方叙目光阴鸷的盯着她,如同毒蛇在盯着猎物,却没有说话。 傅悦任由他看着,脸上笑意不减,笑吟吟的问:“对了,我倒是忘了问齐阳王,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出卖是什么滋味啊?” 方叙脸色顿时铁青一片,看着傅悦的眼神,仿佛淬了剧毒,好一会儿后,方叙才咬牙切齿的道:“傅悦,本王可真是后悔,当初没有直接弄死你!” 傅悦含笑纠正:“不,你该后悔的不是没弄死我,而是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以至于落得家破人亡,自己也会不得好死的下场!” 方叙浑身一僵。 “傅悦,你……” 傅悦目光清冷无波的看着他,语气也是格外的冷漠:“方叙,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如此折辱,你可真是该死啊!” 她承受过这个世间无人能及的宠爱,也承受过这个世间最镂心刻骨的磨难,可却从未受过这般屈辱,自然,造成这一切的人,全都该死! 方叙一副不屑且无畏的样子道:“呵,要杀就杀,哪来这许多废话?” 哟呵,倒是个硬骨头! 傅悦哼笑:“你以为我会轻易就要你的命?这你就想错了,我若是只是想取你性命,也不会让我夫君他们留你活口带回这里来,还特意给你吃药吊着你这口气,你当我闲着没事干啊?” 话一顿,她想了想,又接着嗤笑道:“何况,你少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来,我知道,你是极不愿意死的,毕竟你想做的事情可都还没做呢,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所以啊,如今哪怕让你像一条狗一样苟延残喘,与你而言,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方叙脸色霎时间难看至极,抿唇死死的看着她:“那你到底想如何?” 傅悦笑容中带着几分诡谲:“你很快就知道了!” 方叙好半天都没说话,只和防擦一样,死死的盯着傅悦 然后,就在傅悦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咬牙问:“燕不归在哪?” 傅悦挑眉:“你找他做什么?” 方叙从牙缝中迸出两个字:“报仇!” 傅悦顿时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方叙,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都沦为阶下囚了,充其量不过是砧板上任我宰割的鱼肉,还想报仇?用你的意念啊?” 方叙再度眯起了眼,看着她不语。 然后静默了一会儿后,他忽然笑了,缓缓开口道:“傅悦,看着你现在伶牙俐齿泰安自若的模样,倒是让本王忍不住想起了去年那个被吓得惊恐不安浑身发抖的你,你那个时候的模样,让人看着忍不住想要蹂躏折磨,对了,听闻楚胤很在乎你,你说,若是本王告诉他,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他会不会信呢?” 232:赶尽杀绝?断指为礼 傅悦一听这话,神色顿了顿,鹅肉挑眉,似笑非笑的反问:“方叙,你这是在……威胁我啊?” 方叙冷冷一笑,没有说话。 傅悦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道:“你想说那便说好了,我倒也想看看,你是如何舌灿莲花凭空捏造的,唔……他现在把你交给我处置,应该不会来这里的,不过若是你有话想和他说,我倒是不介意替你传个话,只是我得提醒你,我家夫君对于你这个曾害了我的人可是深恶痛绝,他若是来了,以他的脾气,这楚王府的上百种酷刑,怕是你都要体验一遍了,届时,你可就没有现在这般舒服了!” 闻言,方叙瞳孔一缩,却很快恢复如常,咬着牙关冷笑道:“你就这么笃定,楚胤不会信我的话?别忘了,你被我带在身边二十多天啊,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身边二十多天,怎么可能真的安然无恙?傅悦,你太不了解男人了!” 方叙前面的这些话,傅悦倒是反驳不了,若非当时她伤的重,方叙又不想她就这样死了,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而且,后面他也没有真的想放过她,若不是她抓住机会伤了他,她也无法逃过一劫,而组从她被救回来后,外面其实一直隐有流言和猜测,大致就是她落在方叙手里那么久,不晓得有没有受辱,据说,去年她被救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关于她的流言就没停过,都是猜测议论她被掳走的一个月里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的,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楚胤的怒火,那些人不敢太放肆,只敢私下议论。 可方叙后面的话,她却嗤之以鼻了。 傅悦没有对他这些话做出任何回应,只淡声道:“方叙,我知道你是想说这些话来激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你现在想逃是逃不出去的,想死我也不会让你轻易的死了,除非你自杀,只可惜,你这个人执念成魔,你想做的事情尚且还没如愿,岂会甘心前功尽弃?你虽然不惧死亡,却也绝对不会选择自尽,而我现在吧,还没想好怎么折磨你,所以,你就先好好的在这里享受一下什么叫做走投无路的绝望吧!” 方叙也不晓得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是因为傅悦的话,面色愈发地难看,却仿佛极力在稳住,顶顶的歌看着傅悦咬牙道:“傅悦,你以为你们将本王囚于此处,本王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呵,你太天真了,我早已做好了安排,如若我当真出什么事,我手下那些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尽管如今不复以往,可手下养了那么多暗卫,虽也曾受创,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这次来本就是孤注一掷而来的,自然带了所有的人来,且已经做好了安排…… 傅悦笑了笑:“那就让他们尽管来好了,我正愁没办法将你的人一锅端了呢,不过说起一网打尽,去年齐阳王府几近灭门,如今除了你,倒是还有个方柔,正好她也在暨城,你说我要不要也来一场赶尽杀绝呢?” 方叙闻言色变,当即怒视着傅悦:“你敢!” 傅悦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没说话。 方叙怒目而视片刻,便好似相同了什么一般,怒极反笑,不以为意道:“傅悦,你少吓唬本王,我姐姐到底是蜀国的明王妃,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傅悦冷嗤:“那又如何?我便是杀了她,你以为司徒奕又能奈我何?” 方叙咬紧了牙,却没有说话了。 傅悦又道:“何况,我要杀人,何须自己动手?我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她送进地狱,且还能全身而退,再不济,我还可以祸水东引,毕竟当今世上,想要取她性命的,可绝不只我一个!” 方叙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却只怒视着傅悦,好久都没说话。 他不傻,自然知道,傅悦说的都是实话。 如果傅悦想要他姐姐的命,别说她可以让别人去做自己不沾染分毫关系,就算是她明目张胆的杀了方柔,也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 仅凭她是楚胤的王妃,祁国的公主! 北梁是绝对不会出面,而蜀国更不会,他姐夫司徒奕现在情势并不妙,以司徒奕的性子,就算再爱重姐姐,也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她与祁国和楚王府抗衡作对! 傅悦也没有说话了,就似笑非笑的看着里面一脸愤怒却无力的方叙。 也就在这时,管家楚安忽然出现。 他匆匆走来,附在傅悦耳边低声道:“王妃,蜀国明王妃来了,如今大夫人正在招待,可她说要见您,大夫人问您是否要见?” 傅悦讶异的挑了挑眉,却又仿佛在意料之中,所以很快就恢复如常了,然后忽然笑开了:“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说着,她看向里面的方叙,笑吟吟的问:“方叙,你姐姐来了!” 方叙因为伤的重,且是内伤,所以听不到方才楚青特意压低的声音,是眯着眼看着他们,如今一听傅的话,当即脸色大变。 傅悦悠然笑道:“她应该是为了你而来的,啧啧,真是姐弟情深啊,如此看来,杀了你留着她似乎太残忍了,应该让你们共赴黄泉一家团聚才对!” 方叙当即挣扎着站起来,狠狠地看着傅悦,咬牙警告:“傅悦,我警告你,不许动我姐姐!” 傅悦没有理他,只转头看着楚安,淡淡的问:“明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为何还要让她进来,王爷呢?” “王爷刚才出去了,说是去见谢国公,晚膳前定会回来,王爷刚出去片刻明王妃就来了,大夫人原本也不想理会,可毕竟来者是客,且是蜀国来使,众目睽睽之下上门拜访,大夫人也不好直接拒绝,就把人请进来了!” 傅悦点了点头,然后淡淡的道:“不见!” 楚安不再多言,点了点头后,躬身退下。 傅悦这才再度看向方叙,见他一脸滔天怒火恨意却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轻轻笑了。 “方叙,你说你姐姐现在会是何种心情呢?一定害怕极了,齐阳王府被屠杀殆尽,如今你可是她唯一的弟弟,可你现在却落在我手里,也不知道我能让你活到什么时候,又让你怎么死,她估计傲担心的眼都不敢闭上了,不过这就对了,当初我落在你手里杳无音信的那段时间里,我的夫君,我的父皇母后,我的兄姐……他们每天都在担心我,怕我有个好歹,几乎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我母后还因此大病一场,这种滋味,自然不能就他们承受,只可惜你就这么一个姐姐了,如今也只能让她独自体会了,你若要恨,那便恨你自己,当初不知死活的对我下手,如今这般境地,也是你咎由自取了!” 她是前些时日才从傅中齐那里得知这件事的,周皇后本就因为当年被谋害导致早产难产,又日夜担忧多年,再之后痛失幼女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不怎么好,一直都由姬亭细心调养,去年她出事之后,直接就病倒了,且病的很重,只是大家都没有告诉她,如今已经大好,原本也是不打算让她知道的,只是一次聊天中,傅中齐说漏了嘴,傅悦逼问之下才从中得知。 而这笔账,自然也要算在赵氏和方叙头上! 方叙如今已经在她手里,而赵鼎很快就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只是这个代价需得好好筹划才可,不过没关系,她慢慢等着便是! 方叙死死的盯着傅悦半晌,才咬着牙关却很是无力的重复了一句与方才类似的话:“傅悦,早知今日,我当初真的不该留下你的命!” 若是当初弄死这个女人,以楚胤对她的情,怕是也毁了! 杀不了楚胤,起码能毁了他! 傅悦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的笑意:“只可惜,你如今再后悔不当初,也拿我没办法了!” 方叙咬牙,又不吭声了,缓缓瘫在那里,重重的喘着气。 傅悦觉着无趣了,正打算起身离开,楚安却去而复返了。 “王妃,那明王妃不肯走!” 傅悦闻言忍不住皱眉:“让她走她不走,那就直接丢出去好了!” 楚安愣了愣,有些为难:“这……” 方柔到底还是蜀国来的使者,是蜀国王妃,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楚王府,若是直接丢出去,总归有些不妥,闹大了,谁的面上都不好看。 傅悦也知道这一点,刚才的话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 不过…… 傅悦想了想,忽然问:“她可有对大嫂无礼?” 楚安一脸迟疑不语,却是显而易见的。 方柔急匆匆的来,原本就对楚王府怀恨在心,如今方叙又沦落至此,她哪里还有理智可言?梓安不会客气到哪去,不过冯蕴书到底不是软柿子,应该也不会吃亏。 只是…… 她甚为不悦的皱起了眉头,看着里面的方叙一眼,便淡淡开口:“来人!” 候在一旁的两个侍卫当即上前应声:“王妃有何吩咐?” 傅悦抬着下巴指了指方叙:“进去,扣住他!” 两个侍卫立刻领命,往里面走去。 方叙重伤在身,根本无法反抗,加上四肢都被大条的玄铁链拴着,而楚王府的侍卫都是武功在身的,所以,他们很轻易就把人扣住了。 傅悦也随之起身,缓缓走了进去。 然后,边走边从身上掏出那把随身带着的匕首。 而方叙此时已经被两个侍卫桎梏在那里,动弹不得,看到她进来,还掏出匕首步步走近,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脸色陡然大变,可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狠狠地看着傅悦咬牙问:“傅悦,你想做什么?” 傅悦轻轻一笑:“放心,不是杀你!” 方叙闻言抿了抿唇,正要说什么,却见她面色一狠,迅速拔出匕首,紧接着手起刀落,方叙还未反应过来,她的匕首已经在他指缝中狠狠一切…… 方叙只觉手一颤,然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就从手上蔓延开来。 傅悦切了她他一根指头! 饶是他再如何铁骨铮铮无所畏惧,也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嘶哑的惨叫出声。 傅悦站起来,满意的看着拿一根断指,再看看方叙的模样和方叙那不断涌血的残掌,眼中没有半分动容,只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取你一根手指而已!” 说完,她没有再看方叙,只缓缓转身,看向楚安。 “把这根手指拿去装进盒子里,送去给明王妃,就说,她若是再不走,我就挖了方叙的眼珠子送给她!” 楚安领命,走进来拿上那根血淋淋的断指,躬身离开了。 傅悦这才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还在被桎梏着然后一脸痛苦的方叙,哼笑一声,然后瞥了一眼那还在流血的断指,吩咐那两个侍卫:“给他止血包扎,别让他死了!” “是!” 傅悦这才走出去。 然后,没有再继续逗留,而是带着清沅和蒙筝,离开了地下牢房。 刚回到墨澜轩正要洗刀,冯蕴书就来了。 傅悦见她,挑了挑眉:“人走了?” 冯蕴书坐在傅悦旁边,无奈道:“你都送了那个东西给她了,那里还敢继续留下,不过她倒也不算是自己走的!” “怎么说?” 冯蕴书道:“看到那盒子里的东西,一口气上来,险些当场晕倒,站都站不稳了,死被她的人扶着离开的!” 傅悦闻言,只哼笑一声:“倒也是个好姐姐!” 只可惜,是方叙的姐姐,方拓的女儿! 冯蕴书点了点头,倒是认同这一点,想了想,忽然问:“臻儿,你打算如何处置那方叙?” 傅悦静了一瞬,然后淡淡的道:“反正不会让他轻易死去就是,至于过程如何,大嫂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冯蕴书没有说话,只有些心疼的看着傅悦。 终究,还是变成了最不该变成的模样了。 也不晓得聂家那些人在天之灵看到如今的她,该是何等的难过。 他们,可是拼了命的宠着她护着她,任何阴暗残忍的事情都没有让她沾染接触过,就是希望她一辈子纯粹干净的活着,没有任何罪孽和血腥,可如今,终究再无可能了! 233:不解风情,无能为力 傅悦慢慢的擦拭着染血的匕首,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冯蕴书说话,扭头看去,便撞上了冯蕴书怜爱心疼的眼神,她怔忪一瞬,而后哭苦笑道:“大嫂不要这样看着我啊,你这样看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已经面目全非了!” 冯蕴书柔柔一笑:“怎么会?臻儿依旧是臻儿,只是长大了!” 可不管如何,有些东西,是生来就伴着血液而存在,刻进了骨子里的,是世事如何变都不会变的! 傅悦怔怔的看着手上已经擦洗干净的匕首,久久没有说话。 长大么? 应该是吧。 可是,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永远活得像个孩子,承欢膝下永世无忧。 楚胤原也只是去谢家见见谢国公,果然没多久就回来了,一回来,便知道了方柔来过,小闹了一场,傅悦切了方叙一根指头把她打发了。 直到此事后,楚胤好一会不曾说话,只看着傅悦,神色颇为奇怪。 傅悦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可有裂开,见他这般神色,挑了挑眉问他:“怎么?我做的不妥?” 楚胤一本正经的道:“你也太胡闹了,这种事情何必自己动手?何况,既然那个女人敢上门闹,送她根手指顶什么用?应该让侍卫砍了一条手臂送去!” 楚胤有多憎恶方叙怕是他自己都说不清,若非傅悦说方叙交给她处理,楚胤就算不直接杀了他,也绝对早就上百种酷刑过一遍,让他后悔来这个世上做一遭人! 傅悦闻言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歪着头想了想,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自己动手比较解气啊,何况,他如今都半死不活了,断一根手指尚且不足致命,若是砍了一只手,怕是他活不了几日了,那多没意思?我现在可不想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不让他受尽折磨,我这一年来受的苦跟谁讨去?” 楚胤点了点头,温声道:“有道理,虽然不足以抵消你所受的万分之一,可轻易的死了太便宜他了,你若是觉得开心,怎么做都好,只是上刑折磨也好,剥皮抽筋也罢,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做就好,别脏了自己的手,他还不配你亲自动手!” 傅悦思索一瞬,倒也没有异议:“行,都听你的!” 这时,她也大致检查完了楚胤的伤势,舒了口气紧接着道:“还好伤口并未裂开,不过得注意着了,你也真是的,身上有伤还往外跑,有什么事非得急着今日去商议啊?” 楚胤无奈道:“一点皮外伤而已,挠痒痒似的,我都无甚感觉,是你小大做了!” 方叙自小习武,武功很高,身边又有人保护,要活捉可不容易,若非有燕不归一起,他怕是就算能活捉了方叙,自己也得重伤,如今这样的小伤,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傅悦理直气壮的反驳:“你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觉得是小伤不疼,可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你想想看啊,以前我受伤,就破点皮都不流血,你也得绷着脸半天不吭声,那心疼的模样好似是你自己伤重不治了一般,这都是一个道理好不好?” 楚胤一听,忽然抬眸看着她,一脸古怪。 傅悦皱着眉头纳闷的问:“怎么了?我说错了?” 楚胤眼中都似乎带了几分愉悦的笑意,饶有意味的问:“臻儿,你刚才说……伤在我身痛在你心?” 傅悦很认真的点头:“对啊,你不觉得疼我还觉得疼呢!” 楚胤闻言,就这么笑了。 傅悦见他笑了,还笑得这般欢喜,好似捡到宝一般,有些不高兴了:“你笑什么?我在很认真的跟你说呢!” 楚胤面上洋溢的笑容愈发炫目,悠悠道:“臻儿终于知道心疼为夫了,为夫甚为开心,岂能不笑!” 傅悦:“……” 她无语的憋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反问:“夫君的话似是在说,我以前不晓得心疼你?” 楚胤:“……” 这个不解风情的傻丫头! 挺聪明的姑娘,什么事都是还没点呢就通透无比了,怎么就总是在这点事儿上迟钝呢? 跟她调情呢,她跟你一本正经! 你跟她一本正经,她却无形磨人! 真是…… 楚胤有些心累! 傅悦较劲了:“楚胤,你说清楚了,我以前难道铁石心肠美心疼过你?” 楚胤:“……” 头疼! …… 方柔本就身体不大好,眼下先是忧心焦虑担惊受怕的,之后又受了刺激,刚出了楚王府就昏迷在马车上了,回到行宫后,昏睡了大半天,晚上才醒过来,一直在做噩梦,最后还是被噩梦吓醒的。 醒来的时候,司徒奕就坐在床榻边守着她。 见她醒来,司徒奕正要出言关怀,可还未开口,方柔已经如惊弓之鸟一般坐起身,拉着他急吼吼的道:“阿奕,你快……快去救阿叙!” 司徒奕面色微动,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温声道:“柔儿,你刚醒来,大夫说你本就身体不好,如今先是心神不宁,后又受了刺激,需得静养才可,切莫太过激动!” 方柔没有半分平日的冷静,而是已经失去了理智,急忙摇头道:“我没事,你先去把阿叙救出来好不好?傅悦那个贱人,她切了阿叙的手指,她会杀了阿叙的,你赶紧想办法去救他啊!” 司徒奕默了一瞬,之后甚为无力的反问:“那你先告诉我,怎么救?” 方柔一愣。 司徒奕耐着性子道:“柔儿,你应该知道,楚胤费尽心思抓了阿叙,只是为了让傅悦报仇出气,而不是用他来谈条件做威胁,从方叙被抓的那一刻,方叙就难有活路,如今想要把他救出来,难如登天!” 方柔潸然泪下,一脸慌张迷茫的哽声道:“那我该怎么办?他是我弟弟啊,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不能坐视不管啊,你知道的,齐阳王府的人被尽数屠杀,我如今只有这一个弟弟了,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么?” 那是她最疼爱的弟弟,如今唯一的血亲了啊…… 司徒奕沉声道:“是他太任性了,他明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他还毅然来到秦国,去年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楚胤本就视他为眼中钉不出不快,原本他在北梁好好的,楚胤还没有机会对他下手,他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不顾后果任性妄为,根本没想过自己是齐阳王府唯一的希望,他落到楚胤的手里,你以为只是楚胤费心筹划而已么?那是北梁默认甚至出手推波助澜的结果,北梁已经舍弃了他,将他送到楚胤手里做交易,而楚胤势必要杀他来为傅悦出气,我与楚胤早已因为他结下仇怨,你让我怎么救他?” 方柔是个聪明人,自然晓得方叙被抓定有内幕,可她现在顾不上这些了,只拉着司徒奕声嘶力竭的道:“那就去和楚胤谈条件啊,不管他要什么,都给他,只要能救出阿叙,我就不信他楚胤就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闻言,司徒奕愣愣的看着方柔,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般话,好一会儿,才苦涩的笑着问:“柔儿,你看看我,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是可以拿来和楚胤谈条件的么?” 方柔愣住。 司徒奕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我的权势?我的地位?还是我的命?” 方柔依旧是哑口无言,只讷讷的看着他。 司徒奕又道:“好,就算我愿意,愿意将我所拥有的一切拱手奉上,你以为楚胤就会要?” 虽然好楚胤不熟,可司徒奕看得出来,楚胤这个人,眼高于顶,根本不屑于他拥有的这些东西! 方柔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之后,才有些自嘲的苦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打算救他了?对么?” 司徒奕咬了咬牙:“我……无能为力!” 方柔眼泪涌得更凶了,颤抖着嘴哽声道:“阿奕,他是我弟弟啊!” 司徒奕抿紧了唇不语。 方柔一脸悲痛哀求道:“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是我现在只有他一个血亲,我不能不管他,我求你好不好,看在我的份上,你想想办法救他,一定有办法的!” 此时的方柔,不是那个冷静理智的聪慧女子,只是一个担心弟弟的姐姐,原本,这样重视血亲的她,司徒奕一直是很欣赏的。 她生在皇家,却重视亲情,不只是方叙这个亲弟弟,还有那些异母弟妹,她也是疼爱有加,她虽然也不是个善良的女子,却心胸比寻常女子宽广,他府中的姬妾和庶子庶女,她虽然说不上视如己出,却也从不曾亏待,因为她不屑于此,这份坦然,是他所认识的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曾有过的。 他对她除了欣赏,还有感情,他是很钟情她的,若是以前,若是其他事,他会为她去做,哪怕要付出代价,可如今,他做不到了! 他闭了闭眼,无力又无奈的问道:“柔儿,当初我就是因为他是你弟弟,才护着他,为此,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忘了么?” 他若非多年经营且早有防范,就真的永无翻身之地了! 方柔撇过头去,似乎无言以对。 “傅悦是祁国的公主,是祁皇和傅青霖的心头肉掌中宝,去年方叙为了报复楚胤,不计后果的将她带走,我为了你,保他离开了秦国得以安然脱身,却也因此开罪了祁国,惹怒了楚胤,之后,你因为疼他,暗中将他藏起来,我也因此麻烦接踵而至,祁国大军压境,楚胤暗中派人帮助冯氏夺权,我内忧外患,几乎被打压的翻不了身,差点死在战场上,多年的经营近乎白费,现在都举步维艰,这些,就是我因为他是你弟弟而护着他,所付出的代价!” 方柔坐在那里,死死抓着被子和袖子,却咬着牙没有说话。 司徒奕又道:“如今,我为了能够扭转局势与冯氏抗衡,费尽心思的争取秦国的支持,可冯熙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祁国的帮助,甚至南晋和楚胤也都会帮他,而秦国的支持比起他们,几乎毫无作用,接下来,我将会更加寸步难行,甚至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这便是当初我为了你去保住方叙所导致的后果,如今,你还想让我如何?用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命,我半生苦心经营的心血去换你弟弟的命?方柔,你把我放在何种位置?你可曾想过,我若败了,我死,你活不了,我们的孩子也会陪着一起死?” 方柔沉默了许久,似乎都听进去了,可依旧无法释怀,咬了咬牙,抬眸快拿着司徒奕,含泪问:“所以,之前你同我说,你会帮我报仇,也只是骗我的,对么?” 司徒奕抿唇不语,那样子,俨然是默认。 之前齐阳王府被灭门,方柔悲痛欲绝,哭得肝肠寸断,病得直接起不来,仇恨灌满了她的生命,他为了安抚她,只能说会帮她报仇,可这笔仇,又岂是说报就能报的? 屠杀齐阳王府上下的,是不归门,这是一个遍布天下的杀手组织,而幕后指使的,是楚胤,还有祁国,他就算是当上了蜀国皇帝,也没有办法报这个仇,何况,他如今这般状况。 方柔笑了,虽然笑着却泪流满面,眼中尽是失望和悲痛:“司徒奕,你好得很啊,这种事情你也骗我?你明知道报仇是我余生的执念,你竟然还用这件事来骗我?” 司徒奕面色很平静,只问:“报仇?柔儿,你口口声声要报仇,可你为何不好好想想,齐阳王府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 方柔咬牙不语。 司徒奕淡淡的道:“其实你知道,只是你习惯于疼爱方叙,从小便是如此,不管他做什么,你都包庇他,哪怕他捅破了天,在你看来,不过是天碍着他了,因为当年你父王的死,你们都恨楚王府,恨杀了你父王的楚胤,可战场厮杀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难不成你还想楚胤手下留情?你们执着于此,多年来都想要毁了楚王府血痕,为此对傅悦下手,是方叙掳走了傅悦,惹怒了楚胤和祁国,才给齐阳王府带来了灭顶之灾,这才是因果,可你却从不曾责怪过方叙,只一味的所有的错归咎于傅悦,其实我一直想问你,这是何道理?” 234:夫妻反目,不可相救 方柔愣了一下,然后状似疯狂一般嘶声道:“是何道理?呵,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是因为什么,楚胤杀了我父王是事实,楚胤该死,那傅悦既然做了楚胤的女人,那也该死,阿叙不过是为父报仇有什么错?何况,就算阿叙错了,我母妃,我的弟妹们,我齐阳王府上下何错之有?要落得如此不得好死的下场?” 对于方柔这般说辞,司徒奕竟是无言以对,他看着她,似乎是第一天认识她。 方柔恍若未觉,一脸凄楚自嘲的笑着:“其实说了这么多,你不过是因为如今齐阳王府没了,皇伯父不在了,北梁被莫氏把持,不管怎么样,我都没有任何依仗了,所以,你没了忌惮,也不需要再顾及我了,你现在可以不顾阿叙的死活,以后,你也可以不顾我的死活,终究这么多年……是我错看你了!” 司徒奕似乎受到了打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柔儿,难道在你看来,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情意,都是因为你是北梁的公主?” 方柔厉声反问:“难道不是么?这么多年,你在蜀国独揽大权只手遮天,几乎可以说是无冕之皇,除了你自己步步为营苦心谋算,便是因为你娶了我,是我,这么多年为你出谋划策,是我为你带来了北梁的支持,如果没有我梁国的大力支持,你能有今日么?” 方柔说的,倒也是事实,司徒奕无话可说。 他皇兄在时,就对他颇为忌惮,所以一直打压他,那次出使北梁,他遇上了方柔,虽然确实是倾心于她,可也有这份考量在,所以他想办法接近她,娶了她,在那之后,也因为娶了她,北梁对他帮助甚多,他在蜀国地位愈发稳固,权势日渐强大,在皇兄驾崩后,他掌握蜀国半壁江山,与冯氏分庭抗礼,最后还将冯氏打压的抬不起头,他也因此权倾朝野,除了还不是皇帝,他几乎掌控整个蜀国的江山,这一且,确实方柔功不可没,可是,确非如同方柔所言都是为了利用,娶她只是为了他的大业,他是真的钟情她的啊…… 方柔又流着泪笑着道:“你刚才说,你当初是为了我才保住阿叙得罪了祁国和楚王府,可是司徒奕,这句话你自己信么?彼时我皇伯父尚在,齐阳王府尚且如日中天,就算不是为了我,你也不可能坐视不管,因为你还需要我皇伯父和阿叙的支持,如今好了,北梁变天了,皇伯父驾崩,北梁被莫氏把持,阿叙失去了兵权,北梁也放弃了他,他已无任何用处,你巴不得与他划清界限,就算……就算你有办法救他,你也不会去做,因为你不敢,不敢因为一个毫无用处的人再与祁国和楚胤为敌,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要对你没有用的,你全都可以舍弃,现在是阿叙,将来,或许就是我了,我说得对么?” 司徒奕忽然觉得浑身无力,从心里道身体,都好似支撑不住了一样,竟然连辩驳都不想了,只闭了闭眼,缓缓叹息道:“既然你如此认为,那便随你吧!” “你……” 司徒奕又深吸了口气,道:“你受了刺激昏迷,眼下刚醒来,想来也需要好好休息,冷静一下,我先出去了!” 说完,他没有等她反应,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方柔见他要出去,好似被打了一棒如梦初醒一般,急忙下床,冲着司徒奕的背影嘶声大叫:“司徒奕,你回来!” 可是,司徒奕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方柔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却只看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她咬了咬牙,怒上心头,直接再上前两步,奋力一挥,将桌上一堆茶具摔落在地,发出了很大的动静。 然后,扶着桌子瘫坐在地,有些崩溃的叫喊了几声。 守在外面的侍女匆匆走进来,见她如此惊呼一声,忙上前扶她起来,让她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王妃,您身子本就不好,切不可这般激动,否则再病倒了,可就没有人再管齐阳王了!” 方柔咬了咬牙,捂着胸口喘气,没说话 那侍女又道:“王妃,您方才也太冲动了,如今这般时局,除了王爷,可在没有人能帮您救齐阳王了,您不该这般与他翻脸的,如今王爷这般气恼,可怎么办?” 这名侍女叫追月,是方柔一起长大的心腹侍女,所以说话也就直白了些,没那么多顾忌。 方柔果然也不在意她言辞有些僭越,只冷冷一笑道:“追月,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刚才好言相求他就会帮我么?” 追月一脸忧心道:“可总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您以后可是要依仗着王爷的!” “以后?我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以后啊?” 她的弟弟现在落在仇人手里,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形,定然是受了折磨了,还被切了一根手指,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能活到什么时候…… 想起来,便是揪心的痛! 追月倒是不晓得说什么了。 方柔咬了咬牙,一副不顾一切豁出去的样子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想办法把阿叙救出来!” 追月忙问:“王妃有何打算?” 方柔目光一狠,咬牙道:“阿叙落到傅悦手里,和北梁脱不了干系,如今北梁在为莫氏掌权,这件事一定是莫天筹做的,既然是他们做的,那就让他们自己把人给我救出来!” “可是,这谈何容易啊?” 齐阳王府和莫家一直都不和的,当年先帝在位时,两家互相制衡,暗中的争斗一直就没有停过,甚至方叙还曾经失手打死过莫家的人,莫家有多恨方叙她们都知道,如今莫氏掌权,方叙一再失势,他们本就已经琢磨着如何除掉方叙,可因为齐阳王府余威尚在,在北梁深得军心,所以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可方叙这次违抗圣命跑到秦国来,便是正中了莫氏除掉他的下怀,他们巴不得方叙惨死,怎么都不会救他的。方柔冷冷笑着,目光中划过一抹阴狠:“他们以为齐阳王府没了就高枕无忧了?天真,父王和阿叙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我齐阳王府岂是他们说毁就能毁掉的?他莫天筹若是不把阿叙救回来,我就让北梁永无宁日!” 齐阳王府鼎立北梁数十年,明面上只是执掌北梁南境兵权,可事实上,暗中势力遍布北梁,虽说不足以毁掉北梁,可却也可以让北梁支离破碎! 追月一惊:“公主……” 这次,她叫的不是王妃,是公主。 “怎么?” 追月道:“公主,那是您的母国啊,您……” 方柔讽刺的笑着:“母国?呵,我父王死了,齐阳王府没了,阿叙也落得这般境地,而我远嫁异国,以前皇伯父尚在,齐阳王府如日中天的时候,北梁尚且是我的倚仗,可如今莫氏掌权,他们不可能会帮我,我在北梁什么都没了,与那里的人和事也都没有任何关系了,这样的母国,要来何用?” 追月还是一脸焦急:“可是公主……” 方柔打断她的话:“好了,我累了,你扶我过去休息会!” 追月劝说的话还未说处理就被打断,见方柔一脸疲惫苍白,只好作罢,扶着她过床榻那边。 …… 司徒奕出了方柔这里后,绕过几条回廊,在议事厅的廊下站了许久,望着那外边的夜色许久后,淡淡的开了口:“胡军!” 一个暗影忽然闪出:“王爷!” 司徒奕吩咐道:“去请周先生过来一趟!” 胡军领命:“是!” 然后,他正要去办,司徒奕又叫住了他:“等等!” 胡军顿住,不解的看着他:“王爷还有何吩咐?” 司徒奕想了想,道:“不用你去了,本王自己过去找他,你退下吧!” 胡军有些惊讶,却只是一刹那,便垂眸领命,然后闪身退下。 司徒奕这才往周正住的地方走去。 周正的屋子里,依旧是灯火通明,平时遵于养生早早就睡的惹,如今还坐在那里品茶,看到司徒奕过来,半点也不惊讶。 司徒奕一进来,看到他从容起身,不由挑眉:“周先生是早就猜到本王会找你?” 周正一笑,不置可否,只切切关怀问:“听闻方才王妃醒来后与王爷闹了,王爷没事吧?” 倒不是他刻意派人盯着,而是在这个使臣行宫毕竟住所有限,他们住的本就近,听到了些动静。 司徒奕恍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边坐下一边道:“本王无碍,只是王妃情绪不稳甚为激动,怕是还没完啊!” 说完,示意周正也坐下。 周正坐下后,闻言随口一句:“王妃与齐阳王确实是姐弟情深!” 说着,一边给司徒奕倒茶一边试探着问:“所以,王爷漏夜前来找周某,是打算想办法救齐阳王?” 司徒奕没有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周正问:“先生以为,本王该如何?” 周正一脸肃容,正色道:“王爷,周某只能说,您若是要救下齐阳王,且不说救人难如登天,就单凭利弊而言,此事有弊无利,并且会为您带来难以估算的麻烦,甚至,会让您大业难成!” 司徒奕面色变了变,却没说话。 周正接着又道:“但是,若是您袖手旁观,您与王妃的夫妻情分便是到此为止!”顿了顿,他一边端详着司徒奕的神色,一边道:“周某知晓王爷待王妃情深意重,不愿她痛失亲弟,可周某承蒙王爷赏识聘为幕僚,为的是您的大业,所以,周某劝王爷一句,不管能不能救,大局为重!” 司徒奕安静了许久,才有些无力的问:“先生足智多谋,不知可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正惭愧一笑:“王爷这般夸赞,周某汗颜,不过办法倒是有,但莫说两全其美,就说能不能做得到都是两说!” 司徒奕蹙了蹙眉,还是一副很敬重的样子道:“先生请讲!” 周正道:“一,不计代价的和楚王谈条件让他放人,但是因着种种原因,此法不切实际!” 司徒奕抿唇不语。 “二,将此事闹大,说楚王府抓了北梁齐阳王,再想办法让北梁一同逼迫楚王府放人,但是且不说北梁那边巴不得齐阳王死在这里,就说前有齐阳王掳走了那楚王妃的事情,此事便不占理,何况,齐阳王是私下来的秦国!” 司徒奕有些头疼。 “三,派人闯入楚王府强行把人救出来,可据说楚王府被把守得密不透风,四面皆是如同铜墙铁壁,以往闯入的人就没有出来过的,若派人去,便是肉包子打狗!” 司徒奕闻言,终于忍不住了,只是也不见有任何不悦,只是揉了揉眉心,很无奈的道:“先生,本王不是来听你说这些馊主意的!” 周正一本正经的道:“可是王爷须知,如今想要救出齐阳王,能用的只有馊主意!” 司徒奕闻言,垂眸抿了抿唇,没说话。 周正道:“王爷,齐阳王落入楚王手里,明摆着是那莫天筹与楚王达成的交易,而莫天筹的态度,便是莫氏的态度,北梁那边铁了心不想让齐阳王活着回去,您若插手此事,不仅得罪祁国和楚王,怕是也会大大的得罪北梁,对于您现如今的情势,这是极为不智之举,王爷筹谋大业多年,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所以,王爷切不可插手此事!”司徒奕沉沉的叹了一声,似乎妥协了一样,道:“本王会好好想清楚的,先生不必多言了!” 周正这才不着痕迹的舒了口气。 真累啊~! 司徒奕静静地品茶许久后,周正以为他很快就走,然而在他喝了一杯茶后,忽然问:“先前秦国提出的条件,周先生以为如何?” 周正心里,道:“王爷,秦国这是趁人之危,周某以为,不妥!” “哦?” 周正沉声道:“且不说如今冯熙已经争取了祁国的支持,南晋也会公然支持他们,秦国与王爷而言助力不大,就说如今秦国内忧外患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帮助王爷,这般代价,委实太大了!” 235: 司徒奕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先生说的不错,本王心里清楚,秦国如今外强中干,内斗愈发严重,照此下去,怕是一场内战在所难免,与他们结盟于本王根本毫无益处,相反,若是与秦国赵氏合作,会更加得罪祁国,祁国如今是七国之中国力最盛的,祁皇若是当真全力支持冯氏,本王胜算便渺茫了……” “而且,若是这次本王无功而返,对支持本王的一众人都没法交代,特别是刘相,这老狐狸这些年一直中立,对本王态度持观望的态度,自从冯氏崛起,他便有意偏向于皇帝,若是这次……怕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站到皇帝那边,先生应该知道,刘相背后的门阀势力不容小觑,且牢不可破,这些年本王之所以一直无法再上一层,有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和背后那些人的不支持,他的立场至关重要,若这次本王空手而归,那岂不是……” 得不偿失! 不,什么都没有得到! 周正思索了一会儿,略带犹豫的开口:“王爷,周某有个提议,不知……” 见周正如此,司徒奕忙谦虚有礼的道:“先生但说无妨,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周正便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王爷,陛下如今已经年近十五,即将到了可以大婚立后的年纪了,周某听闻,刘相家中有一个嫡出孙女,眼下年方十三,深得刘相的喜爱,且刘家对这个嫡出的姑娘,可是一直当皇后苗子养的!” 司徒奕愣了一下,然后恍然惊觉,微微眯着眼道:“倒是有这么个姑娘,刘家一直藏着,少有人能够见到,本王见过,不过也是前两年了,当时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现在离及笄也都还有两年,确实是和陛下年龄相仿,要说冯家和刘家有这个打算也无可厚非,怪不得近来刘相的态度明显偏向于陛下那边……” 周正点了点头道:“刘家和冯家在先帝时期就曾经因为冯太后和那位故去的刘贵妃的恩怨生出嫌隙,所以这些年刘相才坐看王爷步步夺权却不曾出手帮助,可刘相此人是一向固执,对正统十分看重,也不愿支持王爷,如今若是太后示好,又以皇后之位为诚意,加上情势扭转,刘相必定会表态支持陛下,如此,王爷可就必输无疑了,要知道,在朝堂争斗总,外援不管如何了得,都不及朝堂内部的支持重要,刘家鼎立蜀国数十年,刘相是三朝元老,背后的门阀势力盘根交错,军方也有不少自己人,这些都是王爷这些您费尽心思也拉拢不来的人,若是他表态支持陛下,加上冯熙拉来的外援……王爷情势危矣!” 司徒奕闻言,面色凝重的看着周正,蹙紧眉头问道:“先生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你刚才说的提议到底是什么?” 周正又卖关子:“周某这个提议会让王爷难为,王爷听了怕是会不悦……” 司徒奕淡淡的道:“你说便是!” 周正道:“既然刘家要的是一个后位,那王爷不如就许他们一个后位,如何?” “先生的意思是……” 周正意有所指的问道:“王爷可知秦皇当年登基后为何能迅速稳固皇位把控朝堂?” 司徒奕一愣。 对秦国的事情,他虽然不算很难清楚,可也听过一些,加上为了这次的结盟查的,便也知道了大概。 秦皇赵鼎本是秦国先帝的第七个儿子,因为是低等妃嫔所生,一直不受待见,所以也不甚出众,后来被庆王府和楚王府硬扶上皇位,虽然有军方支持,可有太多人不服,特别是一众文臣,对这个出身不好的落魄皇子并不认可,所以赵鼎登基后没多久,便下诏迎谢氏女入宫为后,自己的结发妻子则是成了贵妃,虽然此等做法受人诟病,效果却是立竿见影,因为谢家的态度和立场,朝堂因为继位一事起的风波也迅速消去。 司徒奕思及此处,显然是明白了周正的意思:“先生是想让本王效仿?” “不错!” 司徒奕当即面色一变,十分不赞同的驳斥道:“先生此法荒唐,我与王妃两情相悦,也是多年患难互相扶持,何况,有道是糟糠之妻不下堂,贬妻为妾实乃罔顾伦常,本王岂可效仿?” 周正道:“王爷,周某也知道此法不妥,可王爷应该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的大业若是不成,便是死路一条,一起死的还有很多人,包括王妃和您的两个孩子,说句实话,王妃如今于您已无助益,您爱重王妃的同时,也请您为大局考虑!” 司徒奕想反驳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就这么梗住了,无力地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闷声不响了好久,然后有些无力的移开了话题:“此事暂且不谈,先生还是说说与秦国的结盟一事,本王该如何应对?” 周正语气颇有几分强硬的否决:“不可答应,秦国如今这是趁火打劫,知道王爷急求外援才狮子大开口,可王爷切莫忘了,咱们还抓着秦国的一个把柄,他们之所以能够这般有恃无恐的,便是看准了王爷如今形势不妙有求于他们,以为王爷会投鼠忌器,为了争取他们的支持不敢据我所知才这般,若是王爷答应了,怕是会助长他们的气焰,可王爷想想,如今秦国夺嫡之争日盛,太子和荣王的争斗这般激烈,那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秦皇属意的继承人是赵禩,如今是那两位斗得最厉害的时候,若是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定会一致矛头指向赵禩,如此后果难以估计,这一点,秦皇和赵禩应该心里清楚!” 司徒奕闻言,仿佛脑子被重击了一下,恍然惊醒,深以为然的点头道:“不错,本王绝对不能任由他们予取予求,即便是此事谈不成,也绝对不能示弱!” 他是来谈结盟的,不是来求助的! 他是被最近的情势弄得晕头转向了,才会连这点基本的都忘了! 周正想起什么,又道:“说起外援结盟,倒是还有一事,周某以为,王爷还有一条路走!” 司徒奕忙道:“先生请讲!” 周正道:“近日北汉的定王贺煊已经和秦太子商议好了两国的商贸往来,若不出意外,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可那定王贺煊与汉成皇不和,兄弟俩一直分庭抗礼,之前便是汉成皇主张发兵南下趁着秦国和北梁交战趁火打劫一洗当年战败之辱,但贺煊一直反对发兵,这次与秦国的议和,便是贺煊一力主张,汉成皇必定不满,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王爷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和汉成皇联手!” 司徒奕闻言一惊,面色凝重道:“与北汉?可我蜀国与北汉一向不和,当年和北梁结盟,不就是为了掣肘北汉?这些年也因为和北梁的密切来往,与北汉常有摩擦,如今如何能化干戈为玉帛?” 周正摆了摆手,含笑道:“王爷此言差矣,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盟友,亦没有不变的仇敌,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司徒奕神色一怔。 对啊,是他想的偏颇了,怎么忘了这么简单的道理? 最近看来是真的是心绪烦乱了! 他惭愧一笑,甚为诚恳的垂眸颔首致意,道:“本王最近因为诸多事情加身,心中烦躁,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有劳先生提点了!” 周正忙站起来,微微拱手,却是不卑不亢的笑道:“周某既然奉王爷为主,为王爷答疑解惑出谋划策乃是本分,王爷客气了!” 送走了司徒奕后,周正咱在门口快拿着外面的夜色,长长的叹了一声,似有无尽惆怅。 人心啊,哪里是能够经得起考验的? …… 与此同时,行宫另一处,北梁使臣馆。 莫天筹坐在桌案后面,看着刚收到的信件内容,冷峻的脸色又绷紧了几分,却很快笑了起来,怒极反笑:“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威胁我!” 一旁的手下莫测见他如此,不由问:“将军,柔嘉公主派人送来的信上说了什么?竟让您如此神色?” 莫天筹一脸轻蔑的嗤笑了一声,道:“一些狂妄之语罢了!” 莫测一脸迷惑。 莫天筹淡淡的道:“不用管她,狗急跳墙罢了,对了,安王如何了?” 莫测忙回话:“安王殿下伤势很重,虽然已经醒了,却需得卧床休养一阵子了!” 莫天筹意味深长一笑,缓缓道:“他也是对自己够狠,为了撇清嫌疑,竟然不惜丢了半条命!” 莫测挑了挑眉:“将军似乎言语之间对安王甚为赞赏?” 莫天筹冷笑:“赞赏?呵,他还不配!” 莫测一脸不明,莫天筹却也没有多言,捏紧手中的纸张,然后站了起来道:“走吧,也该去看看那位劳苦功高的安王殿下了!” 说完绕出桌案,往门口走去,莫测也忙跟上。 方适的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药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而方适,此时正半死不活的靠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敞开的胸口上和肩头上,正缠绕着纱布,连手臂上也有伤,此时他正闭着眼凝神休息。 屋内没有别人,是他不想有人在这里打扰他。 这时,门口的声音响起:“镇国将军!” 方适缓缓睁开眼,转头看去,便是看到莫天筹走进来。 方适蹙了蹙眉。 莫天筹走过来坐在床前凳子上,上下打量着方适这幅样子,颇为玩味的样子。 方适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淡淡的道:“莫将军此时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看本王伤势的吧?” 莫天筹不置可否,问:“安王殿下以为,本将军来是为何事?” 方适拧眉不语。 莫天筹也不卖关子,将方柔的那封信递给他:“这是方才柔嘉公主派人送来给本将军的,安王殿下不妨看看?” 方适眉头皱的愈发紧了,不过想了想,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接过那封信,缓缓打开。 看完内容,他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莫天筹似笑非笑的道:“安王殿下如今怕是十分后悔吧?若是早知道齐阳王府尚有如此实力,先前就不该舍弃了齐阳王!” 方适选择了与他们合作舍了方叙,虽然有许多原因,但是其中有一个便是因为齐阳王府兵权被夺,而方叙不顾旨意私自来了秦国,哪怕回去了,也是要被治罪的,而方适这个掩护他的,也会一并被问罪,他现在被打压,和兄弟们争权夺势,本就是刀口舔血朝不保夕,哪里还经得起方叙的拖累,而方叙此人行事极端,早晚会弄出更大的事情来,而方适自然难以独善其身,只能在他拖累自己之前,除掉这个祸患。 原本就有此打算,莫天筹找他的时候,算是正中他的下怀。 反正齐阳王府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可如今…… 方适不否认,只缓缓放下纸张,自嘲道:“后悔与否,本王也已经没得选了,不是么?” “那倒是!” 从他现在背弃方叙的时候开始,便注定了,他没有回头路,只能跟莫家站在一起! 说着,他都忍不住轻笑道:“方叙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到最后,会被你这个好兄弟送上绝路,怕是死也不会瞑目吧!” 方叙对方适这个兄弟倒也是不错的,这么多年,方适能够在一群兄弟之中立稳脚跟,甚至优势更甚,并且屡屡脱身于危难,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明枪暗箭,皆源于方叙和齐阳王府的助力,虽然方叙有自己的考量,想要扶持一个自己人登基,好更加巩固齐阳王府的地位,可不可否认,也是因为兄弟之情,虽然方叙性格偏执不好相与,对这个堂弟兼表弟却是没的说。 如今,却惨遭方适背弃,落入了楚王府,必死无疑了! 方适对此不置一词,抿着唇静了片刻后,才看着莫天筹,微微咬着牙道:“本王只希望莫将军不要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 莫天筹微微绷起了脸,很是严肃的道:“安王殿下大可放心,我莫天筹言出必行,我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会忘!” 236: 对莫天筹的脾性,方适倒是有几分了解的,是个说一不二言出必践的硬脾气,治军手腕也是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因此深得军心,他既然与自己做了这个交易,答应的事情自然也不会食言,如此,方适倒也算是满意了。 对于皇位,他已经不抱期待了,皇位上坐着一个皇帝,莫家又掌控半壁江山,他的一群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他原本确实是有一争之力,可自从去年那场大战败了之后,他一大不如前,现在连稳住脚跟都难,怕是照此以往也活不了多久了,但他还不想死,如今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为的,不过是安身立命! 莫天筹想了想,很严肃的看着方适,淡淡的道:“不过本将军也希望安王殿下日后不要忘了何谓安分守己,你若是遵循你先前所言,自可得到你该得的,可若再滋生野心与陛下和莫家为敌,那就休怪我言而无信了,你应该也不想自己对方叙做的事情公之于众吧?” 是莫天筹和方适将方叙送到了楚胤手中,若是此事泄露出去,莫天筹最多会有些麻烦,但是原本莫家本就和齐阳王府宿怨已久,方叙也身负罪名,莫天筹所作所为虽有不妥却也合乎情理,可方适就不一样了,方叙可是他的兄长! 如此,不仅会受人诟病背负着出卖手足的骂名,方叙残留的势力不会放过他! 方适冷冷一笑:“不劳莫将军提醒,本王自会谨记!” 莫天筹也不多呆了,很快离开了方适这里。 方适看着他出去,当即叫来了自己的暗卫,询问了自己昏迷的这一天里发生了什么。 暗卫便将所知徐徐道来:“柔嘉公主得知是楚王伤了您,还抓走了齐阳王,立刻就去了楚王府,却昏迷着被带回来,属下去打听了,说是那楚王妃切了齐阳王的一根手指给了柔嘉公主,公主受了刺激才昏迷的,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前醒了,好像和明王起了争执,似乎明王不愿出手救齐阳王,所以柔嘉公主才会派人送了信给莫将军!” 方适闻言,沉吟片刻,淡淡地问:“柔嘉公主可有怀疑什么?” 暗卫回话道:“依属下所见,公主对殿下并无疑心!” 方适点了点头:“那就好,也不枉本王伤成这样丢了半条命了!” 暗卫想了想,低声提醒道:“殿下,镇国将军深知此事,日后必成隐患,依属下看……” 方适冷笑:“本王何尝不知?不过本王如今形势微妙,凡事都需得徐徐图之,且随他得意些时日,来日方长!” 他尽管确实是暂时只想要安身立命,却也不想受制于人! 他好歹是堂堂北梁皇子,天家血脉,岂可任由一个臣下这般蔑视糟践! …… 莫天筹出了方适这里后,没有回自己的住所,而是离开了行宫。 …… 第二天,傅悦收到了荣王府送来的帖子。 说是皇帝吩咐下来,明华郡主既是荣王嫡长女,也是皇孙一辈最大的姑娘,身份尊贵,及笄礼理应隆重举行,办一场宴会请大家热闹热闹,正好最近他一直病着,且临川公主芳华早逝,皇家一直笼罩着一层阴霾,所以借此冲冲喜,荣王夫妇虽然不明他的用意,但是却也乐意至极,所以连夜命人拟好了帖子,今日便分派各家,楚王府就收到了两份! 一份是冯蕴书的,一份是楚胤和傅悦一起的,所以,自然也是不能让冯蕴书出面应付了。 傅悦却觉得,此事怕是另有用意! 皇帝自己女儿都懒得管,岂会理会一个孙女,且还是不得他欢心的儿子生的孙女的及笄礼?还是如今这个时候,他来这么一出,怕是要借此次宴会搞事情! 但是不管想做什么,还有十天才是及笄宴,自然还犯不上去琢磨十日后的事情。 她收到帖子的时候,正在楚王府的练武场看着楚馨练习射箭。 看完了刚送来的帖子,她直接丢在一边给侍女拿着,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教楚馨射靶子,眼瞅着快午时了,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傅悦才命人带楚馨会冯蕴书那斌,自己回了墨澜轩。 一回来,听院子里的人说楚胤在书房待了一上午了,一直没出来过,想着他还有伤,傅悦便直接往东院的书房去了。 刚走到书房外,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一个是楚胤的,还有一个是燕不归的。 “既然他这么急不可耐,就把他想要的给他吧,不过,把现在已知的透露给他就行了,剩下的,就与我们无关了!” 这是楚胤的声音。 “那那几个重要的……” 楚胤似乎安静了一下,才淡淡的道:“留着他们,日后会有用处!” “你是想……” “北梁越乱,于我们越有益处!” 燕不归道:“那好,我一会儿就传令去北梁,让青龙将名单送到曹丕手里!” “嗯,让他小心点!” 傅悦正站在门外听着这摸不着头脑的对话,琢磨着他们在说什么,里面就传来了燕不归的声音。 似乎带着几分笑意调侃:“要听就进来听,杵在门口鬼鬼祟祟的作甚?” 傅悦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跨了几步上阶梯,大步进了书房。 一边走着,她一边斜视燕不归,出言反驳:“哪里有鬼鬼祟祟?你们俩分明早就知道我在外面了,何况,楚青他们也都在门口守着呢!” 说完,人已经走到楚胤身旁,瞅着楚胤,再看看案上的一对军务折子,当即皱眉。 楚胤抬眸温柔的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过来了?我刚打算和阿槊一起过去陪你用午膳呢! 傅悦道:“不放心,过来瞧瞧!”说着,她忍不住碎碎念起来:“忙了一上午了也不休息,别忘了你还带伤呢,昨日趁我不在跑出去便也罢了,今日还这般阳奉阴违,我嘱咐你劳逸结合的话都当耳旁风了?讨打是不是?” 楚胤无奈笑道:“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妨事的,是你太小题大做了!” 傅悦哼了一声,走到一边坐下,也懒得念他了。 燕不归在一边看着,直接酸了:“啧啧,都说女大不中留,看来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哥哥我也受伤了,出去奔波了一日一夜刚回来,你都不关心一下,这家伙不就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处理了点军务?你就这般着急,哥哥真是伤心!” 说着,还一脸悲春伤秋的样子,作势叹了一声。 傅悦撇撇嘴,冷哼道:“我看你生龙活虎的,精神着呢,瞧着可一点都不像受伤了,何况,昨日还有精力跑出去折腾了一天一夜,哪里需要我关心” 受了伤还不消停好好休息休息,跑出去折腾,懒得理他! 燕不归竟然无言以对! 燕不归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咳咳,听说昨日方叙的姐姐来闹了,臻儿一刀切了方叙的一根手指把她吓走了?” “对啊!” 燕不归一副不赞同的样子道:“怎生这般小家子气?一根手指哪里够?臻儿应该劈了方叙一支手臂送给她才对!” 额…… 傅悦眨了眨眼,看看燕不归一本正经的模样,再看看楚胤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扯,然后忍不住笑了。 燕不归挑眉:“笑什么?” 傅悦闷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小哥哥和阿胤哥哥默契十足一起闯祸的事!”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心有灵犀啊! 小时候,她可见了多次,这俩人去闯祸,不管是结伴打人还是损毁东西,一旦被抓包,啊怕是分开问了,都能一本正经的扯楚一模一样的谎来洗脱罪名,说的跟真的似的,让人哪怕知道这是他们干的好事,也都没理去责罚! 昨天楚胤还说她应该砍了方叙的一只手臂送给方柔,今天燕不归也这样说,倒真不愧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铁哥们! 闻言,楚胤和燕不归都有些尴尬了。 然后,燕不归忍不住打破尴尬,站起来随意的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扯这些了,哥哥我早上都还没吃,肚子饿得紧,先去找点东西吃了垫垫!” 说完,也没等楚胤和傅悦吱声,自己哧溜的一下就没影儿了! 傅悦后知后觉:“哎,不是说一起用午膳么?” 楚胤笑了笑,站起来道:“别管他了,反正饿不着他,走吧,我们也去吃东西!” “哦!” 陪着傅悦用了午膳睡了个午觉,楚胤又一头扎进书房忙去了,傅悦无奈,也懒得念他了,就随他去了。 正打算去冯蕴书那边带上楚馨继续去练武场打发时间,就听暗卫来报,燕不归去了地牢。 傅悦便只好去了地牢。 刚进地牢下面,就看到方叙已经被挂在了刑架上。 燕不归似乎打算给他用刑了? 傅悦见状走了过去,刚走近,就听到方叙咬牙切齿的声音:“聂禹槊,你有种就弄死本王,何必整这些无聊的把戏?” 傅悦挑了挑眉,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下一刻,燕不归自己转过头来的时候,傅悦就知道了。 这家伙没戴面具。 那张和父王像足了七八分的脸,哪怕多了一条疤也是遮掩不住额,而方叙作为方拓的儿子,知道父王的长相也不奇怪。 而且,怕是燕不归自己刚才都说了。 燕不归看到傅悦,有些惊讶:“臻儿?你怎么来了?” 傅悦眨了眨眼,道:“这话我还想问小哥哥你呢,不都说了被他抓来任我处置的嘛?你这是作甚?” 燕不归点了点头,按后解释道:“确实是这样,不过哥哥觉着臻儿你就这样将他关着,有些太便宜他了,所以打算给他加点苦头,放心,不会弄死他!” 傅悦对此,倒也没意见:“好吧,那你随意!” 燕不归想了想,正打算再说什么,那边刑架上的方叙却开了口:“你是……聂兰臻?” 兄妹俩齐齐看去。 方叙死死的盯着傅悦,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狠戾阴毒,似乎怎么也没想到,可却在一时间想通透了一样,咬着牙阴冷笑道:“呵,原来是这样啊?你竟然是聂兰臻……本王当初怎么就没有直接弄死你?” 竟然是聂兰臻! 还有聂禹槊! 聂夙的小儿子和小女儿,当年本该死无全尸的人,竟然没有死,聂家原本已经灭绝了,如今竟然还有人活着,可恨的是,他落到这个境地才知道,该死! 傅悦故作无辜的笑道:“是啊,我是聂兰臻,我知道你很想杀了我,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方叙对聂家的恨,怕是不亚于对楚王府的恨,楚胤杀了方拓,所以他恨,而聂家与齐阳王府宿怨已久,她父王和方拓沙场为敌二十多年,交战多次皆是手下败将,那是他们永远的噩梦,最后好不容易不光彩的赢了一次,方拓却也因此被楚胤杀了,怕是以这位的想法看来,聂家便是害死他父王的源头了吧。 方叙阴恻恻的笑着,饶有意味的看着燕不归道:“聂兰臻……聂禹槊……亲兄妹……真是可笑啊,聂禹槊,你莫不是忘了?当初聂兰臻落入我手里,你可是帮了忙的,如今看你们兄妹情深的样子,她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燕不归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可看着方叙的眼神却已经带着浓浓杀意。 方叙似乎很得意的笑着,目光移到傅悦身上,冷笑道:“聂兰臻,你费尽心思的让他们把我抓来加以折磨,不就是因为当初我掳走了你?可你这个哥哥可也脱不了干系,你恨我无可厚非,可也该更恨他才对!” 反应可能这燕不归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心下一沉,当即看着方叙冷声道:“方叙,你若是想挑拨我们兄妹之间的感情,那还是省省吧,我哥哥做过什么,我比你清楚,可那又如何?他是我哥哥,在我看来,他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何况,你是不是也忘了?我哥哥可是做了弥补的,这不,他亲自带人屠了你们齐阳王府,如今还把你抓来送给了我,你信不信,若是我想,不用等到明日,他也可以帮我彻底灭了你们齐阳王府?” 方叙面色骤然大变。 237:诛心方叙,酷刑加身 傅悦就很喜欢方叙变脸的样子,觉得看着就舒坦畅快,嘴角勾起,她十分惬意的笑道:“所以,你还是少来跟我玩这些诛心的戏码,你玩不过我,你再敢提起此事,不出一个时辰,我就能把你姐姐的脑袋送到你面前!” 方叙目光阴鸷怨毒的看着富裕,好似想要用眼神剐了她,可惜,毫无用处。 傅悦没理他,对燕不归轻声道:“小哥哥,既然说好了把人交给我处置,你就别管了,先出去吧!” 燕不归没动,看着傅悦好一会儿,才蹙着眉开口:“臻儿……” “怎么了?” 燕不归似乎有什么想说,可是几次动嘴,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有些无力地轻声道:“也没事,那我先出去了,你……也别在这里待太久!” 傅悦莞尔颔首:“好!” 燕不归这才走了出去。 目送他离开后,傅悦脸上笑容逐渐凝固,直至没有。 她转头看着被绑在刑架上半死不活的方叙,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蒙筝!” “公主!” 傅悦含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天眼楼有一种刑十分有趣,是用生了锈的钉子钉入人体内的骨节之中,再止血上药,将伤口包扎起来,不伤及性命,却会让人动弹不得疼痛不止,伤口也会随之慢慢恶化腐烂,让人如同废人,对吧?” 蒙筝一脸严肃的回话:“回公主的话,确有此刑,因为用刑之人会时刻受着穿肉刺骨的剧痛,所以秦合统领将此刑罚取名为刺骨,说刺骨之痛不外乎如此!” 傅悦挑了挑眉,然后笑颜逐开,道:“都说最痛莫过于锥心刺骨,既是刺骨之痛,那就让齐阳王尝一尝吧!” “那属下这就去准备?” “去吧!” 蒙筝躬身退下 傅悦这才满意的看着方叙苍白愤恨的脸色。 他眼中似乎并无惧色,似乎又有些怕,只是瞧着并不是怕被折磨,扯着嘴角冷笑着咬牙道:“聂兰臻,你以为你用刑就能吓到本王么?” 傅悦捋了捋袖子,神色悠然的笑道:“我自然知道,齐阳王不惧死亡,自然也不惧怕这区区疼痛的折磨,不过,你也别装作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你虽然不怕死不怕痛,却也心里恐惧着,因为你知道,一旦上了刑,你便是一个废人了,爬都爬不了,只能忍受着无尽的疼痛苟延残喘的活着!” 就算放了他一条命,也不过是个连条狗都不如的废物! 傅悦明显是戳中了方叙的痛处,他咬紧牙关死死的看着傅悦,没说话。 他若是真成了废物,就真的没有任何指望了! 这个女人,可真的是知道怎么摧毁他,这比杀了他还让他绝望! 傅悦走到一边的炉子边上,慢条斯理的玩着烙铁板子,笑吟吟的道:“你也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对折磨人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若是别人,我可能一刀了结了,可你不一样,你让我承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和最深的恐惧,你还记得吧?我落在你手里的那段时间,你每天都在吓唬我,想尽办法摧毁我的意念,让我神志混乱几欲崩溃,如今你落到我手里,我若是不加倍奉还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啊!”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到祁国之后的那十多年,她都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哪怕有那么几年里,她因为碧落之毒承受了非人的煎熬,可这些于她而言不算什么,只有去年那一次,她被方叙掳走后,那一个多月里,不管是在方叙手里的时候,还是逃出去之后落入万艳楼的那些日子,她真的每天都活在恐惧之中,当时她还没恢复记忆,心性远不如现在坚韧,差点就被逼疯了,被救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噩梦,想起这些事情都忍不住发抖,哪怕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经不起事的傅悦,想起来也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可是对方叙依旧是怨恨到了极点。 单单只是杀了他,怎么能让她解恨! 方叙阴冷一笑,又在重复那句话:“我只恨当时没有弄死你!” 傅悦轻轻笑着:“这就对了,你心里悔恨不甘,也是我想看到的!” “你……” 傅悦有些愉悦的笑着刺激他:“特别是你现在知道了我是聂兰臻,知道了我还有个哥哥活着,不仅如此,我们还灭了你齐阳王府,你却什么都做不了,心里一定更后悔了,对吧?” 方叙重重的喘了几口气,说不出话来。 傅悦道:“当年方拓苦心孤诣的要打败我父王,不惜与赵氏联手,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死了我父王他们,屠杀我几十万聂家军,直至灭我聂氏一族,这一切你父王可脱不了干系,如今因果循环,也是因为你不知死活,最终齐阳王府终被我聂氏的人屠杀殆尽,你是活不了多久了,至于你的姐姐,我倒是想留她一条命,不过她应该不会消停,且看着她怎么作死,实在不行,我也只能让你们一家团聚了!” 方叙,冷冷一笑,说了句傅悦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呵,战场上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方,所谓兵不厌诈,我父王用任何手段都是理所当然的,是聂夙自己技不如人,也信错了人,他活该落得如此下场,我父王何错之有!” 傅悦有些无言以对。 不过还是忍不住反问:“以你这说法,那我倒是想知道,楚胤杀了方拓,他又何错之有?你如此恨他?” 方叙一僵。 傅悦觉得自己今日颠覆了认知:“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恨楚胤当初杀了你父王,绞尽脑汁的要杀了他,觉得他罪大恶极,可我不明白,他何错之有?他作为秦国将领,在做他该做的事情罢了,你觉得我们不该把聂家灭门的事情归于你父王身上,你却恨极了楚胤,这是何道理?” 他的意思是,他父王可以用尽所有光彩不光彩的手段赢别人,别人杀了他父王就不应该? 真的是…… 她总算是搞清楚了方叙为何阿么恨楚胤了。 可是不能理解啊。 或许也不尽如此。 见方叙抿着唇咬着牙没吱声,似乎尤为不甘的样子,傅悦又想明白了几分。 她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你真正不甘的,不是你父王战死,而是杀了你父王的人,是楚胤吧?” 方叙豁然抬头,缩着瞳孔看着她。 傅悦饶有意味的看着方叙带着几分愕然的面容,笑道:“方拓征战沙场一辈子,都被我父王压得抬不起头,在北梁本就十分尴尬,这便罢了,他好不容易和赵氏联手害死了我父王,赢了那一仗,为自己扳回了脸面,却没多久就死在了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手里,彻底成了笑话,你是他的儿子,想来一定最是敬仰他,自然接受不了自己视为英雄的父亲死在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大人手里,因为他的死,齐阳王府大不如前,你年少便被迫撑起了这份担子,因此,你恨上了楚胤,觉得他毁了你的一切,对吧?” 方叙的脸上,仿佛就是被戳中心中痛楚的羞愤恼恨。 他恨恨的看着傅悦,仿佛她就是一个揭开他遮羞布的罪大恶极之人。 她说的对了。 他恨的,是楚胤当时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杀了他最敬佩仰慕的父亲,毁了他的一切! 沙场厮杀,死亡无可厚非,对于一个征战沙场的人来说,马革裹尸本就是最好的归宿,这些他自然心里都清楚,可是,他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是被这么一个和自己一样大的人打败杀害的,败给聂夙,尚且情有可原,可死在楚胤手里,他无法接受,他知道,父王也绝对是死不瞑目。 傅悦觉得十分可笑,道:“真是有趣啊,方叙,你和你父王一不愧是父子,这份秉性一模一样,都是输不起的人!” 方叙当即恼羞成怒:“你闭嘴!” 傅悦不搭理他,自顾开口道:“我记得幼时,曾听父王说过一句话,方拓此人,不堪为敌,我一直不懂他这句话是何意,他年少便接掌北境兵权,聂家军镇守北境,齐阳王府镇守北梁南境,所以他们是天生的敌人,他曾在身在北境镇守数年,与方拓与交手数次,却为何觉得方拓不堪为敌?难道是因为方拓是他的手下败将,所以不堪为敌?可后来我明白了,方拓这个人,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卑劣下作的宵小之辈,虽身处高位却难当大任,赢不了也输不起,难怪我父王从来都瞧不起他!” 这对于方叙而言,可是彻彻底底的诛心! 他气得发抖,仿佛使尽全力一般咬牙切齿的嘶声道:“傅悦,你不许再说了!” 傅悦却很满意,她要的就是诛心,从心里和精神上摧毁他根深蒂固的信念,让方叙彻底崩溃! 她来了兴趣,原本还想继续说的,可是蒙筝来了。 带来了准备好的刑具! 一大把生了铁锈的钉子和一把锤子! 得,该干正事儿了! 方叙显然是被打击到了,看到蒙筝端着钉子和锤子来,竟然没有反应。 啧啧! 看来真的是诛心成功了啊。 傅悦就这么看着蒙筝将一根根钉子用锤子加内力打进方叙体内,听着方叙声嘶力竭痛不欲生的惨叫,心里却很平静。 她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痛快,但是,也没有半分怜悯不忍。 刑才到一半,方叙就痛晕过去了。 傅悦没了兴致,让蒙筝停下来了。 她道:“就这样吧,再弄他就死了!” 刚才打进方叙体内的也有七八颗了,够他受的了! 蒙筝这才停手,让人把他入钉子的伤口止了血包扎。 傅悦没有继续待在这里,吩咐了人去寻来续命的药给方叙吃,这才带着蒙筝和清沅离开了地牢,不过,方叙却没有被放下来,依旧挂在刑架上。 傅悦出了地牢之后,一下子迷茫了起来,带着蒙筝和清沅在花园里乱转悠。 转了一会儿后,傅悦兴致大发,让清沅去取来了琵琶! 然后,她坐在凉亭里,弹起了那首十面埋伏。 燕不归站在远处的假山旁边,看着傅悦,看着她醉心于弹琵琶的背影,眼神极为复杂苦涩。 他刚从地牢出来,知道傅悦离开了地牢后,他去看了一下,看到方叙的模样,他在里面独自呆了一会然后,才走了出来。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并非因为方叙,方叙该死,怎么死都没关系,也不是觉得她用在方叙是尼桑的刑残忍,他短短十年将不归门发展成如今这般,自然也是雷霆手段,为了震慑下面的人,比这残忍千倍万倍的酷刑他都用过,所以,方叙那样的真的不算什么,可他心疼她。 很心疼。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疼! 许是想这些太过入神,燕不归都不知道楚胤是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等他察觉的时候,楚胤仿佛已经在他旁边站了有一会儿了。 燕不归惊了一下:“阿胤?你怎么来了?” 楚胤没说话,只看着那边的傅悦。 燕不归问:“你知道了?” 楚胤颔首:“嗯!” 府里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方叙被用刑的事情,在傅悦出来后他就离开知道了,或者说,在蒙筝去准比刑具的时候,暗卫就来禀报了。 只是,他没有理会,直到听闻她在这里弹琵琶,他才过来。 燕不归苦笑道:“以前我是怎么样不会想到有一日,她也会触及这些事情!” 他父王这个人一向杀伐果决,所以,不善于这些折磨人的事情,只有杀与不杀,他们自然也不喜欢这种麻烦事儿,也就他这些年心里埋着仇恨,又必须要雷霆手段来治震慑不归门上下,有时候也需要拷问一些人,才会对人用刑,有时候想想,他都觉得愧对父王的教养,如今,最不该如此的她,终究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现在在这里弹琵琶,其实也是不好过。 他们不该把方叙带回来让她处理的。 楚胤抿了抿唇,看着傅悦许久后,才低声道:“阿槊,你应该知道,她若不这么做,心里的结就永远也解不开!” 238:心里的结,出城散心 她心里有一个结,便是去年经历了那些事情后形成的,随着时间的沉淀,慢慢的在蚕食着她的心性,原本倒也影响不大,只是让她有点抑郁消沉,可恢复记忆后,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那些撕心裂肺的悲痛血仇,慢慢演变成了如同心魔一样的戾气和执念,行事也有些极端,虽然在他们面前虽然极少露出异样,依旧是和以前一样,可楚胤作为枕边人,与她日夜相伴,岂会不知道? 长此以往,她怕是会被一点点逼疯。 以前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恨极了方叙,可最多也只是想要方叙死,哪怕是要捉回来,也不过是亲手了结了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费心折磨。 尽管在他们看来,她对方叙用的那点手段算不得多残忍,可于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她而言,怕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方式。 燕不归闻言,也大致明白楚胤的意思,却还是很不忍的道:“可也不能任由她这样折腾自己啊!” 她自己不好受,他们看着也心疼啊。 楚胤凝神片刻,才低声道:“再看看吧,或许过了这一遭,她会慢慢的走出来!” 燕不归蹙眉:“若不行呢?” 楚胤抿唇没说话。 燕不归想了想,咬牙道:“依我看,方叙不能再活了!” 闻言,楚胤神色微动,看了他一眼,仿佛若有所思。 燕不归正要问他怎么了,那边的琵琶声停下了,而楚胤已经收回目光,提步朝傅悦那边走去。 燕不归愣了愣神,抬步想跟上去,可想了想又收回了脚,转身走了。 傅悦沉浸在自己弹奏的激烈乐声之中,哪怕一曲毕了,也久久走不出那份余韵。 此时,她自己都未曾察觉,自己脸上布满了泪痕。 也未曾察觉楚胤和燕不归的到来。 直到脸上传来温暖的触感,傅悦睁开眼看去,是楚胤在给她擦眼泪。 她微微抬眸,撞上楚胤的目光,也触及到了他的心疼和不忍,只是,他迅速敛去这份情绪,很快就一片平和柔软。 “你怎么来了?” 他随口道:“唔……听到了这边有天籁之音,便寻了过来!” 傅悦挑眉:“嘴巴抹蜜了?” 楚胤不置可否,只捧着她已经擦拭干净泪水的脸蛋,蹙眉瞅着,一脸无奈道:“好好的弹着十面埋伏,怎么还哭上鼻子了?这曲子似乎并不至于惹人泪目吧?” 傅悦淡淡一笑,微哑着声音道:“倒也不是,只是想起了父王!” 楚胤一愣,随即放开她的脸,坐在旁边。 似乎,想要听她诉说。 她浅浅笑着,眼底涌动着些许悲伤,轻声道:“以前,父王每次教我弹琵琶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与我说他在北境的岁月,说起驰骋沙场的快意,每每这时,他总是眉飞色舞好不畅快,我刚才不晓得为何,弹起这首曲子,就忍不住去想象,他最后一战是何情形,临死之前,又是何模样与心境,是不是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马革裹尸死得其所呢?” 他听着,在她话落之后,很笃定的摇头道:“不会!” 傅悦微微转头看着他:“你也觉得不会?” 所以,她其实心里都明白的。? 楚胤温和笑着,揉了揉她的脸颊,轻声道:“你们都还在,他怎么会甘愿赴死呢?” 何况,那样的死法,如何死得其所? 那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一代名将,曾无往不胜的庆王聂夙,却以这样的方式殒命,何等可笑? 傅悦闻言,忽然笑了起来,却连楚胤都看不透她在笑什么,只听她道:“对啊,他不会的!” 他死得如此不甘,那些害死他的人,哪怕只是与之相关的,都该t同样背负着悔恨和不甘屈辱的死去! 甚至,更甚! 楚胤看着她如此神色,沉默不语。 …… 几日过去,赵禩的伤已经好了许多,可伤口太深,痊愈还得养些日子。 这几日,因为要养伤,加上心绪烦乱,他没有出过府,甚至对外面的事情极少关心。 所以,也是今日才晓得,方叙被抓了。 此事原本是秘密,除了相关人,几无知情者。 因为近日太子和荣王在为与北梁洽谈的事情僵持不下,为防止这个兄弟俩闹得严重影响与北梁和谈,皇帝让他想办法从中暗中周旋,他派去的人回来禀报说北梁安王方适重伤,此事北梁那边已经压下,所以外面没有人知道,他若不是派了人去查,也不会查到,与顺势查到了方适受伤的一些内幕。 就在前天下午,方适和方叙带着手下悄然离开了行宫出了暨城,不知去了何处,那天晚上临近子时的时候,楚胤领着一伙手下策马从城门口堂而皇之的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人,此事自然是并不是秘密,而暗卫也查到,就在楚胤回来后不久,方适也受了重伤不省人事的被带回了行宫,可乔装易容跟在他身边的方叙却不知去向,第二日方叙的姐姐就去了楚王府,由此,哪怕去查的暗卫还没有查到确切消息,赵禩也猜到了原委。 他倒是没想到,方叙竟让您这么轻易地就被楚胤抓了。 据他所知,方叙武功很高,且身边保护的也都是高手,所以不好对付,他原本正想着该怎么处理了这个祸患,因为他知道,方叙这次来秦国绝对不会是好事,此人行事诡异,断不能让他在这里搅弄风云,可他还没想好如何做,人就被楚胤给逮了! 赵禩却不知该不该高兴了。 而且,楚胤…… 肃九见赵禩立于窗下若有所思,神情似乎还有些凝重,便适时道:“殿下原本也想除掉方叙,如今他落入楚王手里,以楚王的脾性,绝对不会让他活着,如此,殿下也可心安了!” 赵禩闻言,意味深长的眯着眼笑道:“心安?楚胤能轻而易举的抓了方叙,于本王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是秦国最大的隐患啊! 肃九倒是不知道如何搭话,只能垂眸静静地站着。 赵禩也不说话了,负手静静站在那里,容颜上。 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后面,站在肃九身侧。 然后,恭敬地将手里的一封信递上去:“殿下,蜀国明王派人送来了信!” 赵禩闻言,转身过来,看着那封被蜡封住的信,眉头紧锁,下一刻,上前两步,伸手接过,动作流利的撕开信封,打开信纸阅览内容。 看完之后,他眸色彻底冷了下来 然后,冷冷一笑:“呵,本王小瞧他了!” 肃九见状,忙询问:“殿下,不知信上是何内容?” 赵禩把信递给了他。 肃九恭敬接过一看,面色也有些不好了。 “殿下,这司徒奕是破罐破摔了?” 赵禩抿了抿唇并不言语 肃九道:“只是,他若是真的如此行事,陛下与殿下的计划就被打乱了,这可不是小事!” 这一点,赵禩何尝不知,他蹙着眉头沉思片刻后,淡淡的吩咐:“准备马车入宫!” “是!” …… 自从给方叙上了刑后,接下来的两天,傅悦都没有再去地牢,也没过问方叙的情况,好似,将他遗忘了一样。 裴笙那小丫头动作倒是快,那天说要邀请傅出去玩以表谢意,这不,刚从外祖家回来,一大早就过来了,还穿着一身利落骑装。 “去骑马?”傅悦对着小丫头的提议有些惊讶。 裴笙笑嘻嘻的道:“对啊,我们家在城外有一个马场,那里面有哥哥这几年不晓得从哪里弄来的许多好马,说是都是珍品,我也没去过,今天天气不错,正好适合骑马,我已经派人去打点过了,就等着我们去了!” 傅悦不吭声了。 不过似乎,如今这天气,确实是很适合骑马,那种驰骋穿梭在日光春风中的滋味,绝对是不错的体验。 “怎么了?悦姐姐不想去?” 傅悦哑然笑道:“你都派人打点好了,我若不去,岂不是扫你的兴?” 裴笙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你要是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啊,反正今天主要看悦姐姐你的意愿!” 傅悦倒是没意见:“那就去吧,我也想骑马了!” 裴笙开心了。 可有人不开心了。 楚胤一听傅悦说要出去骑马散心,倒是没意见,可是听傅悦说不让他跟着的时候,脸色就很不好了。 “简直是胡闹,外面多不安全你自己不知道?你想出去玩自然无妨,可我如何能放心让你自己出去?” 傅悦反驳:“不是有蒙筝么?能打得过她的有几个?再说了,我身边除了父皇给的人,你到底加了多少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啊,谁还能拿我怎么样?” 原本最危险的方叙,现在还在地牢里享受呢! 楚胤却还是拧眉沉声道:“话虽如此,可方叙带来的人不少,我们现在还没有全部清理干净,他们知道方叙在楚王府,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你若出去,难保不会把主意打到你身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他说的是实话,这次方叙来秦国,便是打算搅弄风云除掉楚王府,自然带了不少人来,抓方叙那天,为了除掉方叙带在身边的那些,他们也损失了不少人,可方叙没有全部带着,如今方叙被抓,那些人群龙无首,正在筹谋着救人呢,楚王府和不归门的人虽然都在暗中追查好除去方叙那些残留的余孽,可想要全部拔除哪里是这短短几天就能做到的。 傅悦这个时候出府他都不放心,何况出城…… 所以,说什么都不可能让她自己出去! 傅悦无言反驳了,可…… 傅悦闷声道:“我们两个姑娘家出去,你一个大男人跟在身边也不像样啊!” 确实是是很不像样! 他哼笑:“你出去若是出个什么事,那就像样了?” 傅悦一噎,想了想,又咕哝:“看似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呢!” 他没好气道:“这点小伤算什么?都已经愈合了!” “那……”似乎也没话可以拒绝了…… 他想了想,道:“好了,既然是你和裴笙想自己玩,我去了不干扰你们便是!” “怎么说?” 难道他还能跟个暗卫似的潜在周围? 他没理他,而是叫来了楚青,然后让楚青去裴家叫上裴开。 意思很明白,他去保护媳妇儿,裴开这个哥哥就去保护妹妹! 傅悦嘴角一扯,忍不住吐槽:“人家裴开在家陪媳妇孩子呢,你这样把人叫出来,就不怕被雷劈?” 他没理她,自顾的沉默了一下,又吩咐还没走的楚青:“再派一个人去谢家,请谢蕴和十公主一起去!” 楚青这才领命退下。 傅悦却更无语了。 这人真是…… 裴笙知道单独带傅悦出去不行了,还得多上自己的哥哥和谢蕴夫妇,顿时一张脸苦了起来,十分抑郁。 傅悦委实不晓得说什么,原本人家裴笙只是想约她出去好好玩玩,如今倒好,楚胤这么一折腾,全废了! 没多久,裴开和谢蕴夫妇被请来了。 三个男人骑马,三个女的原本是也想骑马的,可…… 十公主怀孕了! 已经三个月余,这么一算,是过年那会儿有的,早在一个月前就查出来了,只是未满三个月不宜声张,如今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倒也没有声张,却也没有特意隐瞒,所以傅悦他们也是今天看到了十公主才知道,十公主怀孕了,自然是不能骑马了,三个女的就只好坐马车出了城。 马车上,傅悦让十公主坐在中间,苦着脸皱着眉十分忧心的道:“若是知道你怀孕了,定是不会叫上你们一起的,不过你们也是胡闹,既然都有了身子了,就应该在家养着,怎么还答应了出来玩?若是惊了胎气可怎么好?” 十公主原本性子有十分跳脱的,可如今怀孕了,眉目间尽是柔和,好似散发着柔软的光芒一般,浅浅笑道:“是我在家养了这些日子闷了也想出来散散心了,本来都和夫君说好了的,正好表哥派人来,也是顺便了,何况,我只是和你们一起去玩,不骑马,就看着而已,不妨事的!” 傅悦只是你不放心:“可是总归不妥啊!” 怀孕可不是小事,磕磕碰碰的都有可能会惊动胎气,更别说跑到马场去,乌烟瘴气的,哪里是孕妇该待的地方? 十公主却道:“哪里不妥了?我如今胎位很稳,太医都说了不能总是静养,得出去散散心才好,表嫂放心吧,我没那么娇气!” 239: 她都这么说了,傅悦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倒是裴笙,一直没说话,炯炯有神的盯着十公主的肚子。 才三个月余的身孕,还没凸显,所以看不出什么,但是,她就一直看着,看得十公主有些发毛。 “阿笙,你为何这般盯着我的肚子?” 裴笙支着下巴歪着头笑眯眯的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前几日嫂嫂还同我说,以后她肚子里那个小侄子就不孤单了,我当时还纳闷呢,现在可算明白了,也真是的,这么大的喜事儿,你们也瞒得太好了,我嫂子还故作神秘呢!” 十公主含笑道:“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母亲和母妃都说怀胎前三个月不宜声张,加上最近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太多,父皇寿宴后,我就有些胎位不稳,吃不好睡不好,为了怕我再惊动胎气,母妃特意派人来叮嘱我别进宫,父皇病了也不许我去探望,连临川的奠仪都不让我去,这些时日我就一直在家里专心养胎谁也没见,便少有人知道,这不,小心翼翼了这么些日子,太医昨儿来请脉的时候说了,我最近调养得好,胎像很稳,让我不必再日日窝在家里,适当出来走走更有利于养胎!” 所以,她原本也想出来散散心,楚胤派人去的时候,她和谢蕴正打算出门,顺便罢了。 裴笙切切叮嘱:“那一会儿我们骑马的时候你离我们远些,别被沙尘熏到了,也不要靠近马,以免那些马蹭到你,正好马场那里有休息观看的地方,你就好好坐在那里看着就好了!” 十公主哑然失笑:“好,阿笙真是贴心啊!” 裴笙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嘿嘿笑着。 自从谢荨嫁给了裴开,谢家和裴家关系愈发紧密,十公主经常去看谢荨,所以,和这个深藏闺中的裴笙也玩得极好,性格很合得来。 傅悦坐在一边许久没说话,十公主扭头看去,看到她神色晦暗的坐在一边,不晓得在想什么,不由有些担心。 “表嫂怎么了?有心事?” 傅悦扯开嘴角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十公主皱眉道:“可你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傅悦笑道:“真的没事,你别乱想了,有身子了要心绪畅通,不宜胡思乱想!” 十公主见她这么说,就只好不问了。 可裴笙歪着头瞧着傅悦,忽然开了口:“悦姐姐,你不会看着婉清姐姐怀了娃娃,自己也想要小娃娃了吧?” 傅悦一愣,十公主也诧然看着裴笙,再看看傅悦,见她如此,便也明白了。 裴笙又郁闷道:“说起来你和楚王哥哥成亲快两年了,要不是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你身子一直不好,估计现在娃娃都会走路了!” 闻言,傅悦都顾不上伤怀了,直接忍俊不禁道:“哪有这么夸张?还会走路?你当孩子一生下来就会走路的啊?” 十公主却附和,嗔了她一眼道:“就是啊,净爱瞎说!” 裴笙鼓了鼓腮,得意洋洋的道:“哪里有瞎说?我爹爹说了,我小时候可厉害了,十个月就可以走路稳当了,那要是这么算的话,悦姐姐嫁给楚王哥哥快两年了,也差不多了!” 十公主有些惊奇:“十个月?你确定?” 一般孩子这个时候,也就刚站稳,再好的就是扶着走。 “那可不?我爹爹说的!” 傅悦想都没想,就忍不住笑道:“那是你爹爹骗你的,你明明一岁生辰过了才会走路,十个月的时候才站得稳呢,哪有那么快啊?” 裴笙眨了眨眼,一脸狐疑的道:“呃,是么……怪不得我娘亲听他这样说在一旁翻白眼,原来如此,啧啧,爹爹这张嘴真的信不得!” 十公主道:“估计是侯爷疼你,说大话哄你罢了!” 裴笙耷拉着脸耸着肩很是无语的样子,翻了个白眼道:“估计是,我爹那个人最不靠谱了,总爱跟我扯些天马行空的事儿,估计就是说来哄我高兴的!” 十公主闷笑不语。 傅悦也是抿唇轻笑。 这时,裴笙想起了什么,疑惑不解的看向傅悦问:“咦,可是不对啊,悦姐姐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会走路的?” 傅悦一愣,十公主闻言,也看向傅悦。 别说啊,这种事儿,她都不知道,傅悦一个邻国公主怎会知晓? 傅悦静了好一会儿,才扯着嘴角道:“王爷说的,这段时间他见我与你走得近,便随口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情!” 裴笙闻言倒是恍然笑了,点了点头道:“是这样啊……也对哦,爹爹说我很小的时候,楚王哥哥就时常会和……会来裴家,他还抱过我呢!” 傅悦:“……” 她不由得想起了楚胤抱裴笙的真实内幕。 当时是裴笙的满月宴,她喜欢这么软乎乎的小娃娃要抱,可她当时才七岁,所以大家都不让她抱,怕摔着那肉团子,她趁大家不备留着楚胤去抱来玩,然而力气不够,抱的才一会儿就抱不动了,就丢进楚胤怀里了,然后…… 楚胤被尿了! 啧啧,她还记得当时黑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从那以后,看到裴笙,楚胤脸色就没好过。 差不多一个时辰,一伙人才赶到裴家在城外的马场。 一百多亩的马场,周围还是一大片草场树林,绝对是赛马和打猎的好地方。 裴笙派人来安排好了的,所以什么都准备好了,一到这里直接可以玩。 一到马场,各自挑了马,楚胤和谢蕴裴开心血来潮赛马去了,一溜烟三个人就不知道骑着马去哪了。 傅悦也被裴笙拉着骑马在马场里转悠,只有十公主怀孕了没法子,只能坐在那边棚子里吃点心看着。 裴笙估计是以前只在府里骑过马,没出来过,第一次在如此空旷的地方驰骋狂奔,那叫一个雀跃,一边欢呼一边骑着马在场子里转了好几圈,然后直接就跑出外面去了。 傅悦无语望天,不过楚胤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离开马场,如今马场内外都守卫森严,在这里面待着不会有危险,可出去的话就难保万一了,裴笙身边有人跟着反正也没什么危险,出去撒欢一圈就该回来了,说不定还会遇上楚胤他们,所以,她也没跟着出去。 见傅悦犹自不放心,又吩咐楚胤留下的楚青跟去看着裴笙,十公主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表嫂似乎很喜欢阿笙?” 傅悦淡淡一笑道:“她性子颇合我,原本我在这里除了你和谢荨,也没有什么玩得来的,如今也就多她一个了!” 十公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才轻声道:“先前母亲入宫请母后出面摆平了赐婚的事情后,父皇极为不悦,康王府也似乎十分不满,我只怕他们不会就此罢休,母后让母亲转告裴夫人,最好尽快给裴笙定亲,绝了他们的心思,否则,就凭着镇西侯府手里的兵权,裴笙这个受宠的嫡女,就免不了被惦记!” 傅悦无奈道:“这些我们何尝不知,可这亲事其实能说定就定的,况且如今,这京城之中与她合适的,也没几个敢这个时候与陛下和康王府作对吧!” 十公主叹了口气,颔首道:“那倒是,那就且看着吧,她到底是裴家的女儿,有我们几家与皇后娘娘护着,暂时也不会有人动得了她,只是她的年纪,也耽搁不了多久了!” 傅悦蹙了蹙眉,深思片刻后,却没有继续谈裴笙,而是问十公主:“听说陛下打算让谢蕴与安国公一起去北境?” 年后谢蕴就奉旨去了北境,只是才一个多月就因为皇帝寿宴回来,可战后安抚和重建的那些事儿还远没有处理完,如今寿宴结束了,他自然还是要再去一趟的。 提及此事,十公主面色顿时就黯淡下来,垂眸低语:“嗯,已经召夫君进宫说过此事了,说是等与北梁及北汉和谈之事都恰谈好,便让安国公回北境镇守,顺便送两国使臣离开秦国,届时让夫君也一同去处理先前尚未处理完的那些事情!” 闻言,傅悦当即皱眉道:“那看如何是好,你如今都有身子了,谢蕴怎可这个时候离开?” 十公主苦苦一笑:“父皇决定此事的时候,还不知道我有孕,不过在他眼里,我这个女儿算什么?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为我改变主意,不过还好,父亲已经在周旋此事,母后和母妃也说了会出面劝阻,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此,确实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皇帝为何这般执着让谢蕴跟着去北境,虽然谢蕴才智过人,去试试可以出谋划策帮不少忙,可也因此获得威望和权力,他就算要装作一副倚重谢氏的态度,也没必要这般认真,先前也就罢了,如今太子监国,谢氏风头正盛,以他的行事作风,应该想法子免了谢蕴再去北境才对,为何还坚持让谢蕴跟着去呢? 她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只是,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起聊了许多家常琐事,时不时逗逗趣儿,时间一下子就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楚胤几个总算是策马回来了,这一通赛马,至极绕着马场周围的树林草场一大圈,然而,三个人却险险平手,也没怎么分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胜负不重要,反正仨人都很尽兴。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裴笙去了那么久都还没回来,他们三个在外边赛了一圈没看到裴笙! 原本还以为是她第一次出来骑马太开心了,所以乐不思蜀,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可又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是没见着她回来,大家自然是不放心,三个男的领着人出去找了,傅悦本来也想一起去找,可看到十公主一脸的焦虑和担忧,不放心她,只能留下陪着,时不时安抚她。 可她自己心里,却忍不住担心不已。 就这么枯等了半个时辰,等的傅悦都有些忍不住想要留下十公主在这里自己也去找的时候,暗卫回来报,裴笙失踪了! 在马场往东的那片林子里,发现了裴笙的马,以及跟着她的那几个暗卫的尸体,她却不知所踪! 而刚才他们三个赛马恰好没有进林子里,所以遇不上裴笙。 只是,这如此突然的事情,一时间也不晓得是什么人动的手,只知道裴笙是被强行带走的的,因为在现场发现了裴笙遗落的玉佩和勾破的衣角,显然是挣扎过,那些暗卫也是经过一场搏杀才死的,而后面被傅悦派去的楚青也受了极重的伤失血昏迷,而通过那些尸体的样子看,血已经凝固,应该有好一会儿了! 如今他们已经在找了。 听闻此事,十公主直接晕厥过去,傅悦把了脉,见她只是惊了胎气并无大碍便也放心下来,把她弄到马场旁边裴家的别院中安置着,吩咐人看好她,傅悦自己便带着蒙筝好一群暗卫出去找人。 虽然楚胤命人传来话说让她留在马场不要离开,可她哪里坐得住。 马场周围是一大片树林和操场,因为地理环境,这里附近不止裴家有马场和别院再次,还有好些人家在这里有置了各种马场球场别院,而这些,自然是要好好查一遍的。 不过还好,没找多久,就有了裴笙的消息。 傅悦听闻消息赶到康王府别院的时候,整个别院都被血洗了,一地的尸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而其中一具尸体,竟然是康王世子赵拓的! 240:事发经过,神秘男子 这一带有不少王公贵族置的马场别院,而康王府就有一个,在裴家马场约莫十里之外。 傅悦赶到的时候,大家都在了,而裴笙却情况不太好,躺在裴开怀中昏迷不醒,傅悦一看,裴笙头发很是凌乱,包裹着她的披风之下,衣裳有些凌乱破碎,且带着大片的血迹,脸上也有一道被抽的巴掌印,高高肿起不说,嘴角还沁出一道血迹,傅悦看着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比她以为的好些,裴笙没有被玷污,应该是差点被玷污,被及时制止了。 傅悦以为她受了重伤,可给裴笙把了脉却发现她只是受了惊吓和一些皮外伤而已,傅悦舒了口气,才问一旁的楚胤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楚胤一脸凝重的道:“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到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裴笙也已经晕了!” 傅悦一惊:“什么?” 裴开沉声道:“不错,原本我们正在分头寻找笙儿,有暗卫来报说康王的别院这边有打斗惨叫的声音,我们被引来的时候,赵拓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笙儿也昏迷不醒!” 所以,杀了赵拓和这些人的,不是他们? 那是谁? 裴笙是被谁带来这里的?赵拓?那又是谁杀了他屠了这里?这些事情是偶然还是一场阴谋? 可不管是什么,现在也顾不上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带裴笙离开这里,不管这件事怎么回事,裴笙都不能再待了,这里是康王府的别院,赵拓就这么死在这里,事情必定不好善了,也不知道这里的杀戮有没有传开闹大,万一等一下有什么人来,裴笙就毁了。 所以,裴开抱着裴笙果断离开,傅悦不放心也跟上,这里则是留给楚胤和谢蕴处理。 回到马场旁边的裴家别院,傅悦亲自给裴笙清洗了一遍身子换了一身衣裳,人看着才没有那么慑人,姿势裴笙不仅脸上肿了,身上也磕蹭出不少伤痕,幸好有药可以用,傅悦给她简单上药包扎了一下。 看着裴笙这个样子,她有多心疼自责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不该让裴笙这样离开马场,不该这么久都不去寻她。 见傅悦坐在床边一脸的自责心疼,裴开想了想,还是安慰道:“王妃不必自责,原本也是这丫头太胡闹了,如今幸得并未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这一遭就当让她受些教训,日后她便不敢再任性胡闹了!” 闻言,傅悦没有说话,只抿了抿唇微低着头,眼中闪着的泪水,想落下,却又落不下来。 裴开还想在说什么,可瞧着傅悦这样,他本就不善劝人,加上俩人平时接触不多,也没怎么说过话,倒是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劝说。 这时,蒙筝走进来。 “公主,楚青醒了!” 傅悦闻言,立刻起身,吩咐清沅和裴笙的丫鬟在这里看着裴笙,然后去了隔壁楚青那里。 楚青伤得挺重,不过昏迷的原因是中了带毒的暗器,又失血过多,如今吃了药勉强醒来,人却十分虚弱。 不过虚弱归虚弱,也还是勉强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裴笙策马出去后,原本只是在马场周围转悠,而楚青便只好远远地跟着不惊扰她,可转了一下,她不知为何就一个劲儿的往东面跑去,且跑得极快,似乎是马突然发狂,没多久就跑没影了,楚青立刻带着人跟上去找,顺着马蹄印到了那片林子,穿入那片树林后,找到了跌落在地上的裴笙,刚要带她回来,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且个个都武功不差,若是只是与他们打斗厮杀,楚青和跟着着裴笙的暗卫倒也不至于伤亡成这样,可对方人远胜于他们两倍,他们还要分心保护裴笙,原本能勉强还能撑住,可正在缠斗时,不知何处射来一波暗器,好些暗卫忙于打斗无法分心躲避,竟都因此送了命,而裴笙一个姑娘家,从未经过这般惊心动魄的事情,有些吓到了,哪里躲得开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来的暗器,是楚青护住了她,却被暗器打到,暗器上有毒,楚王府的人都服用过燕无筹炼制的可以抗毒的药,楚青也不例外,所以逃过一劫,可这到底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楚青还是受不住昏迷了,而其他裴家的暗卫就没那么好运了,中毒的不消片刻就死了,没中毒的也被杀了,裴笙就被带走了,许是为了不被追查到,对方的人临走前,把他们死的人也一并带走,所以现场才会只有自己人的尸首。 听闻经过后,傅悦问:“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找机会让人回来禀报?” 今日带了那么多人来,几乎马场内外保护的密不透风,附近的任何风吹草动自然是瞒不过的,可是裴笙骑马跑得远了些,进了那片林子,这才让那些人有了可乘之机,那片林子虽然有些远,那边的动静很难传到这边来,可若是让人回来求救,只需要回到马场周围就能遇上他们的人,不至于事发那么久才知道。楚青道:“属下当即就让人回来禀报了的,不过既然没能回来,看来是被截住了!” 傅悦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了,只道:“幸好如今有惊无险,你如今有伤在身,体内仍有余毒,先好好养伤,身上的余毒不会伤及性命,等回府再让舅舅给你解毒!” “多谢王妃!” 傅悦这才走出外面。 然后,看向在一边一直听着楚青说却没有说话的裴开:“你怎么看?” 裴开道:“应该是陛下赐婚一事被制止,那赵拓恼羞成怒,才掳走笙儿……以此强行逼婚,或是……毁了笙儿!” 傅悦闻言,静思片刻,然后微眯着眼很笃定的道:“赵拓……他还没有这个狗胆!” 裴开当即沉声道:“王妃此话何意?” 傅悦道:“若是没有上面的默许,那赵拓就算再妄为,也不敢这个时候轻易开罪了裴家,侯爷的脾性大家都知道,阿笙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阿笙出事,他岂会轻饶赵拓,世子想想,若是此事成了,你父亲也好,你也好,会善罢甘休么?这一点,赵拓不可能不明白,所以,康王府虽是皇亲贵胄,但比起手握兵权镇守一方的裴家,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他再不甘,也不敢如此妄为,如今他既然敢如此行事,说明此事另有内幕!” 对此,裴开也认同:“不错,赵拓此人虽然胆大妄为,可还不至于敢如此行事,或许他有这个心,但是绝对没有这个胆对笙儿下手,可他毕竟是康王府的世子,能够给他这个胆的,只有一个人,但是不应该啊,陛下现在忙于拉拢父亲,怎会如此不顾后果?” 傅悦转身看着裴开,微微挑眉:“孤注一掷?” 裴开面色愣住 不错,既然拉拢不到了,不如强行逼迫裴家靠拢,只要裴笙成了赵拓的人,裴家就处于被动了,一般来说,他们为了裴笙的名声和未来,只能忍下此事妥协,让裴笙嫁给赵拓,只要裴笙嫁给了赵拓,按照他们父兄对裴笙的重视和疼爱,裴家就算不完全靠拢皇帝那边,也不会再有任何隐患,甚至可以以裴笙为筹码,胁迫裴家…… 想到这里,裴开冷冷一笑:“堂堂一国之君,不好好想着怎么治国安邦,一辈子都在玩弄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真是可笑!” 听这语气,他对皇帝也是厌恶到了极点的。 不过这也正常。 傅悦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微微叹了一声道:“赵拓已死,尚不知是何人所为,到底还会有何后续,不过不管如何,只要我们几家戮力同心,怎么都能解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阿笙,她应该不出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也不晓得经历了这么一桩事,她可有吓到!” 那丫头从小到大都被护在手心,半点委屈和伤害都没受过,这次差点就被赵拓毁了,等她醒来,怕是得好一阵安抚了。 能安抚好还好,如果不能,也不晓得如何是好。 而且也不知道,她可有看到是谁杀了赵拓,血洗了那个别院,她又是怎么昏迷的…… 裴开想了想,道:“或许会有些惊吓,不过这丫头大大咧咧惯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王妃且宽心!”傅悦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没多久,楚胤和谢蕴就回来了。 谢蕴先去看了十公主,楚胤来了这边。 傅悦原本还有些伤怀担忧,听楚胤说了他们的处理方式,抿唇忍着笑问:“所以,你们在那里把折腾了那么久,就只是把我们留下的痕迹都抹掉了就回来了?” 楚胤喝了口茶后,眼皮微抬问:“不然?还给他们收尸?” 傅悦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也是,赵拓这次不知死活敢把主意打到阿笙身上,死了已经便宜他了,自然没有给他们收尸的道理,只是此事竟然没有惊动那些人,如此悄无声息,看来,赵拓的死,当真是意外,只是,会是谁做的呢?” 如果是皇帝指使或是促使赵拓这么做的,他就没道理让此事半途而废,所以,赵拓的死是皇帝意想不到的,怕是现在除了他们,还没有人知道赵拓死了,否则,他们在那里耽搁了那么久,早就有人来了,此事也该闹大了,若是如此,杀了赵拓血洗康王府别院的人用意就难以猜测了…… 究竟是敌人还是朋友?如今还有几国使臣在暨城,可千万别是他们的人…… 也不知道,裴笙是否看到了这些过程?她是怎么昏迷的…… 楚胤面色凝重道:“我已经派人在查,只是我们在别院勘测了一趟,都查不到任何痕迹,那些人死法一致,都是一刀毙命,且看样子,应该是一人所为,由此可见,此人当时武功高强,怕是难查!” 裴开倒吸一口气:“所以现在是此人在暗我们在明?” 楚胤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裴开拧紧了眉头:“那就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傅悦却摇了摇头,淡笑道:“也不一定,我觉得此人与我们并非敌对,说不定还是友呢……” 楚胤和裴开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傅悦却没有再说话。 裴笙确实没多久就醒过来了。 比傅悦先前担心的好一些,她并没有被如何吓到,只是毕竟突然经历了这么一桩惊心动魄的事情,难免有些心神不安。 醒来后,静坐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一开口是愤慨恼恨的咒骂赵拓,听她这骂人的精气神,一副就要撸起袖子把赵拓撕了的架势,倒是让傅悦那点担心烟消云散了。 在听闻赵拓已死的时候,裴笙一点都不惊讶。 她还气呼呼的道:“我知道他死了啊,我看着他被一刀毙命在我面前的,要不是这样,我现在就扛着刀去捅死他了,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坐着?” 傅悦闻言,当即问:“所以,你是见到了杀了赵拓屠了那座别院的人的?” 裴笙愣了一下,一边陷入回想,一边点了点头道:“应该算是见到了!” 傅悦不解:“这是何意?” 裴笙道:“他蒙着脸,我没看到他的脸!” 傅悦闻言,连忙让裴笙将经过说来。 裴笙便也将事发经过道来,这样子,倒是一点都没有那些骄矜姑娘遇到这种事后的难以启齿,而是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她被赵拓抓去后,赵拓确实是意图强占了她以此逼婚,她不从,赵拓打了她,她虽是将门虎女戾气比一般女子大些,看哪里受得住赵拓那用尽全力一般的耳光,顿时头晕目眩顾不上挣扎,赵拓趁机动手,可还没来得及,外面就传来了打斗的动静,赵拓以为是他们的人找到了那边,怕得要死,正要逃走,可就一个门口,他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推开了,迎面而来刀光一闪,赵拓就这么死了。 裴笙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赵拓倒下,睁着眼睛死不瞑目。 裴笙直接被惊呆了,也在这时那个人走进来,将裴笙扶起来坐好,他蒙着脸看不见长什么样,但是目测是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期间没说过话,裴笙问他是谁,他也没回答,却一直在看着她被打钟的脸,还给她抹了嘴角的血,后来拉起她就想带她离开,却不知为何却弄晕了她。 241:死讯传开,方柔再来(一更) 然后她醒来后,就已经是刚才了。 楚胤他们找到那里的时候,那里的人刚死,估计是那个人知道他们去了,所以弄晕了裴笙走了。 所以,他是去救裴笙的? 傅悦若有所思许久后,才对裴笙道:“阿笙,你好好想想,想你看到他的身形眉目,你所认识的人之中,可有与他相似的?” 裴笙认真的想了一下,才皱眉摇头道:“没有啊,我常年居于府中,甚少出门,别说男的,女的我也只识得你们几个,若一定要说有,便是与裴家交好的几家的兄长们!” 傅悦茫然道:“那就怪了……” 听裴笙说的,那个蒙面男子定然是为了救她去的,如果不是认识她的人,又有谁会特意闯进去杀人救人?而且,按照裴笙说的那男子对她的态度,虽然没说话,可傅悦总觉得,那个男子对裴笙…… 裴笙闷声道:“我也想知道他是谁……” 救命恩人啊,怎么不留个名呢? 哎,想要报答都没法子…… 傅悦笑了笑道:“你放心,楚胤他们已经派人在追查,会查到的!”裴笙道:“查到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得好好谢他!” “好!” 裴笙这才张望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问:“呃对了,怎么没见婉清姐姐?” “听闻你不见了,她受不住动了胎气昏迷,我给她吃了安神养身的药,如今还在睡呢!” 裴笙一惊:“啊?那她没事吧?” “放心,并无大碍,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你别担心,索性你现在也没什么事,若是不放心,你也可以过去看看她!” 裴笙忙不迭的起身:“那我得过去看看!” 见她急吼吼的起来要过去看十公主,傅悦笑了笑,便扶着她过去了。 见十公主昏睡着,裴笙一阵自责,傅悦无奈,让她坐在这里看着,自己则是去了前面楚胤他们那里。 他们还在等消息呢,裴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而,醒来了他们也不好过来,怕裴笙难堪,所以就让傅悦自己来安抚询问裴笙。 将裴笙所说的大致说了一下后,对于那个神秘男子,他们三个更加好奇了。 只是,依旧没有头绪。 想不透,也只能等暗卫去查了。 但是有一件事,却耽搁不得了。 裴笙说,她的马是突然发狂的! 方才楚胤他们也去检查了那匹马,并无异样,只是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狂,裴开立刻让人追查,将所有马场里的人全部盘问排查,一通软硬兼施的盘查下来,终于找出了动手脚的人。 是一个在马场里负责喂马的伙计,裴笙骑的那匹马是这两天才送过来的,是裴侯爷先前送给裴笙的礼物,之前一直在府中,打算请傅悦骑马后,裴笙让人送来的,而就在昨日,那名伙计被人收买了,让他近日在裴笙的马粮草中下药。 傅悦检查了剩下的药,虽然无法断定是什么,可却肯定,那是一种令服用者致幻的药,裴笙说她的马突然发狂往东边那片林子狂奔而去,怎么都拉不住,然后靠近林子的时候,她听到林子里有一种声音,似乎是某种乐器弄出来的,而那匹马就一直顺着这个声音去,只是还没到,声音就消失了,马也停了下来,想来这种药还能控制服用者的意识,服用了之后,会受到吹乐着的吸引和指示。 收买这个伙计的人,毋庸置疑就是赵拓派来的,应该是赵拓在赐婚一事搅黄后就恨上了裴笙,加之有人背后暗示,这几日一直盯着裴笙的举动,知道裴笙打算带傅悦出来骑马,就折腾了这一出,只是他没想到今日楚胤不仅跟来,还会叫上这么多人一起,且更没想到,会有那么一个蒙面人打断他的计划,还弄死了他! 算是自寻死路了。 既然查出来了,这个伙计也活不了了,裴开直接一刀杀了他。 处理完此事后,眼瞅着天色不早了,大家便也动身回城,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第二天,康王世子赵拓在别院被杀的消息就传开了。 此事闹得极大,没多久,皇帝便下令让太子负责追查此事。 太子觉得压力很大,他之前追查临川公主的死现在还没有结果,又让他查这么一件案子,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是再怎么着,也不敢有异议,只能灰头土脸的领命去办了。 乾元殿内,太子出去后,皇帝当即气得将旁边的茶盏好书籍奏本都摔落在地。 “这群目无君上混账,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赵禩从暗处走出来,凉凉的扫了一眼地上的一片狼藉,“父皇本就不该让赵拓去做这样的事情!” 皇帝哑口无言。 气闷了半晌,便无力的让赵禩坐下。 他无力叹了一声道:“是朕心急了,如今倒是可惜了赵拓那孩子,一会儿你去康王府,适当安抚一下他们,尤其是康王妃,她就赵拓这一个孩子,她到底是你姨母,平时挺疼你的,你去劝慰,应当会抚平一些丧子之痛!” 闻言,赵禩蹙了蹙眉,淡淡的道:“父皇有心思考虑这些,倒不如先想想此事如何摆平,裴家这次怕是不会善了!” 皇帝面色一沉,甚是不悦恼怒的道:“不会善了?赵拓都死了,他们还想如何?何况,此事与朕何关?” 赵禩神色颇为凝重的道:“儿臣只怕,赵拓的命尚不足以让裴家消气,镇西侯对这个女儿可谓千娇百宠,他现在虽然不在,此事也瞒不了他,何况,若裴家想要报复,不一定要镇西侯回来,至于此事与父皇何干?难道父皇以为他们会猜不出来?凭赵拓,可没有这个胆量做这种事!” 皇帝一时无言。 赵禩也没有委婉,淡淡的道:“我早就劝父皇不要再想拉拢裴家了,没有用的,您却一意孤行,如今闹成这样,怕是不好收场了!” 皇帝冷笑:“不好收场?裴荆南本就从未站在朕这边,如今再怎么样,也坏不到哪去,何况,便是朕指使的,他又能如何?” 难道还敢弑君? 可笑! 赵禩闻言,拧紧了眉,却没有说话。 皇帝这才问:“对了,和司徒奕谈的如何了?” “谈妥了!” 皇帝并不意外,只道:“那就好,为今之计,也只能各退一步了!” 赵禩想了想,道:“父皇若是没事,儿臣先去康王府看看!” “去吧!” 赵禩这才起身告退。 他走后,皇帝脸色就慢慢的阴郁起来。 裴家…… 一大早,傅悦就和楚胤一起来了裴家,傅悦是来看裴笙的,而楚胤是来找裴开商讨此事的。 裴笙倒是精神,没怎么被此事影响到,为了不节外生枝,裴笙回来后就在自己的的院子里待着静养,而昨日知道此事的所有人,自然也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对府里的人,裴夫人也只说她昨日骑马摔了,所以要休养。 在裴家呆了半日,楚胤才好傅悦一起回府。 回府后不久,楚胤就又出去了,傅悦正百无聊赖,有客上门。 方柔又来了。 啧啧,被那般警告了还敢来,倒也是有胆量,不过她若是不来,傅悦都快忘了地牢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了。 楚胤不在,冯蕴书进宫去看楚贵妃还没回来,傅悦本来可以不理会的,可想了想,她还是让方柔进来了。 比起之前在皇帝寿宴上见到时的风光和高贵,此时的方柔,仿若苍老了十岁。 那楚楚可怜却强撑着仿佛怎么都打不垮的倔强模样,当真是让人瞧了忍不住心疼。 可惜,傅悦对她,可半点都心疼不起来。 一见到傅悦,方柔也不多做废话,直接开口:“你到底想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弟弟?” 傅悦被她如此直白的开场弄得愣了一下。 方柔又道:“只要我能做到,你尽管开口,哪怕以命换命!” 听这话,是为了救弟弟彻底妥协了,比上次有诚意多了。 242:无国无家,方叙身死(二更) 傅悦刚坐下,听到方柔的话,诧异的挑了挑眉后,打量着她片刻,才勾唇轻笑道:“明王妃倒是爽快,看来是这几日不好过吧,只是可惜了,你能给的不能给的,我全都不要,你的命我也不稀罕,我只要方叙的命!” 方柔本有几分迫切和妥协的面容一垮,紧抿的嘴唇颤了颤,气息也急促了几分:“傅悦,你……” 傅悦面含淡笑,静静看着她。 方柔恍然惊觉自己言语不妥,深吸了一口,尽量压低了语气,带着恳求道:“楚王妃,我弟弟当初一时冲动才伤害了你,可他并非是针对于你,只是与楚王府一些旧怨牵连到了你,如今你们也杀了我全家泄了愤,再大的怒意也该消了,如今我只有这一个弟弟,我求你,高抬贵手,饶他一条命!” 她这一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的求人,可今日,她是真的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不顾,只要救出方叙。 这几日,她几乎度日如年,一闭上眼就看懂方叙血淋淋的模样,司徒奕忙于与秦国的结盟一事,且根本就打定主意不管方叙的死活,对她避而不见,原本还仗着威胁莫天筹救人,可莫天筹却理都不理,她就算是真的报复,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子做到,可方叙危在旦夕,她不能拖下去了,她怕再耽搁一刻,方叙就死了。 傅悦抚了抚袖口,状似不经意的笑着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他为何对我下毒手,只是于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惹了我,昂我险些丧命,我这个人从小被宠坏了,最是容不得别人招惹我伤害我,所以,他必死,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方柔眼中的哀求慢慢消散,随之染上了一抹怨毒,死死的看着傅悦,咬着牙关没说话。 傅悦见状,心情似乎极好的样子,勾了勾唇站起来,缓缓开口:“不过看在你爱弟心切的份上,我倒是可以让你见他一见,如何?” 方柔闻言目光一亮:“当真?” 傅悦难得柔柔一笑,暗中却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既然肯放你进来见你,自然也不介意让你见见他,反正你又带不走,只不过我好言提醒你,最好别见,见到了你估计难以承受!” 方柔当即心生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傅悦笑而不语,神色却带着几分玩味儿。 方柔心下一沉,立刻厉声质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傅悦轻笑着幽幽问道:“难道你以为,他在楚王府的这几天,是被当做贵客招待的?” 方柔一噎。 她自然知道,方叙在楚王府的这几日,绝对是受尽了苦楚。 可是,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他们会怎么对方叙…… 傅悦莞尔轻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楚王府上百种酷刑我都没用,那些都太无趣了,我就用了一种我们祁国独有的,此刑名唤刺骨,便是取自七七四十九根生了锈的铁钉打入人的体内,嵌在骨头上,让受刑者承受无休止的刺骨之痛,而钉子上的铁锈会让伤口日复一日的恶化腐朽,让人痛到骨子里,连呼吸都是痛的,可谓生不如死,为了避免人就这么死了,我还特意再用药吊着他的命,只可惜方叙太没用了,才钉了七八颗钉子就受不住了,否则,一定更有趣!” 方柔听言,脸色霎时白如纸,两眼一翻,差点就这么直接岔了气,踉跄一步摇摇欲坠,幸好她的婢女及时扶住,才没有让她瘫倒在地。 好一阵子,方柔才缓过来,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看着傅悦,那目光,仿佛要凌迟了傅悦。 傅悦却依旧笑着。 她浑身发抖,指着傅悦的手也发抖,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你……你竟然这样对我弟弟!” 傅悦耸了耸肩:“为何不敢?” 方柔紧紧捂着心口,痛得仿佛窒息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傅悦转头看向蒙筝,吩咐:“蒙筝,你去叫人把方叙弄来给明王妃瞧一眼,免得她惦着!” “是!” 蒙筝领命离开。 这时,方柔目光含恨死死的看着她,咬着牙关,仿佛使尽全力咬牙道:“傅悦,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傅悦一笑,眼中尽是轻蔑与讥讽,冷嗤道:“我的报应,早就结束了!” 她现在不过是在讨债罢了! 方柔听不明白傅悦的话,却也没心思去想她什么意思,也顾不上别的,只靠在婢女身上,喘着气缓神。 她的弟弟,唯一的血亲,就这样被傅悦残忍对待,经受了这般酷刑,哪里还有活路…… 想到这里,方柔忍不住愤恨的指着傅悦唾骂:“傅悦,你这个毒妇,贱人!”傅悦听到方柔骂她,倒是不生气,只是看到方柔指着自己的指头有几分不悦,蹙了蹙眉,淡淡的开口警告:“方柔,我劝你说话最好客气些,这里是楚王府,你若是再敢对我出言不敬,我就让你横着出去!” 方柔显然是没有了顾忌,冷冷一笑道:“你敢么?我是蜀国王妃,是北梁公主,是来访的使臣,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楚王府的门,你若敢动我,后果你担得起么?” 傅悦闻言,倒是点了点头,悠悠笑道:“你说的对,为了避免麻烦,我确实不会现在动你,可你别忘了,这里是秦国,我想悄无声息的弄死你,有的是法子,所以,你若是想要安然无恙的离开秦国,最好嘴巴放干净点,我不喜欢别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 “事到如今,你以为我怕死么?” 她从来就不曾畏惧过死亡! 尤其,是现在。 傅悦悠哉悠哉的挑了挑眉,煞有其事的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不想死啊,我猜你现在定然是满腹的仇怨,怎么会甘心还没报仇呢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去?所以啊,我劝你主意你的言行,惹恼了我,我让你连报仇的命都没有!” “你……” 她比堵了一下,才咬了咬牙道:“傅悦,你莫不是忘了,我和阿叙都不是无名之辈,若是我们都在死在你手里,此事必定会传扬出去,你这是在公然打两国的脸,你以为北梁和蜀国会罢休么?” 傅悦睥睨冷笑:“不会罢休又如何?即便我打了蜀国和北梁的脸,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让我为你们姐弟俩偿命?笑话!方柔,你太看得起你和你弟弟了!” 方柔咬了咬牙,她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是…… 傅悦不以为意的哼笑道:“方叙所作所为世人皆知,我杀他也是理所应当,谁又敢置喙半个字?何况,还是北梁自己把他送到我手里,至于你,你于北梁而言,早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弃子,他们甚至巴不得你死以绝后患,而你的丈夫,据我所知,你们已经闹翻了吧?他现在忙着他的大业,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只要我想,我也能让他一败涂地,你以为他会为了你来与我为敌?你太天真了!” 说着,她目光轻蔑的扫了一眼方柔上下,犹如在看一条死鱼,冷声道:“方柔,我若是想杀你易如反掌,只是我觉得这样不好玩,说实话,你充其量不过是个无国无家的可怜女人,让你死了,倒不如让你活着,余下半生都活在不甘和怨恨中生不如死,为你的父亲,你的弟弟偿还他们的罪孽!” 方柔气得半死,脑子嗡嗡作响,仿佛伤疤被人狠狠的撕开,又仿佛经受了天大的羞辱,差点又岔气晕过去了,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看着傅悦的眼神,仿佛是在毒液之中沉淀了很久一般,这大概是傅悦有生以来看到过的,最怨毒的目光。 这时,蒙筝来了,却没有带来方叙,而是身上颇为凝重的走到傅悦身侧,附在她耳边低语。 傅悦听完,面色有些诧然。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垂眸思索了片刻,忽然勾唇笑开,看向比侍女扶着坐在一边椅子喘气缓神上的方柔。 她含笑悠悠道:“很遗憾了,明王妃是见不着齐阳王了!” 方柔一副强撑着的样子,闻言猛的一惊:“你……什么意思?” 傅悦语气颇为遗憾的道:“他已经死了!” 方柔整个人狠狠僵硬在那里。 傅悦道:“刚才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了,估摸着死了有些时候了,说是眼睛瞪得老大,看来是死不瞑目啊!” 方柔猛然回神,推开婢女站起来,不停的摇头否认,癫狂激动的样子道:“不……不可能,你就是不想让我看到我弟弟,你言而无信,他不可能死!” 傅悦一脸委屈无辜:“你这就是不讲道理了,我有何理由不想让你看到,死了便是死了,你若是不信,我也可以让你看到他的尸体确认一下,只是,可不许污蔑我言而无信啊!” 她这个人,一向是说到做到的! 方柔只如同疯魔一般摇头颤声道:“不可能……不会的,他不会死……不……” 傅悦目光淡淡的看着她,心中也是毫无波澜。 就在这时,方柔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理智,猛地推开扶着她的婢女,一脸狰狞的朝着傅冲过来,手里刀光闪现…… ------题外话------ 咳咳,今天小勤快了一把! 快夸我,给我点动力! 243:余生噩梦,变成怪物(三更) 傅悦可能到刀光一闪瞳孔微缩,却没有避开,因为用不着。 一旁的蒙筝在方柔扑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迅速一闪挡在了傅悦面前,然后无影腿一扫,方柔就被踹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一丈开外,一把锋利的短匕也飞在一边。 蒙筝就使了一点力,所以,不足以要方柔的命,连伤都不算重,看方柔本就身体不好,一直在强撑着,被摔在地上后,忍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她带来的两个婢女立刻惊呼大叫,上前扶着她急声询问她有没有事。 候在傅悦身后的清沅立刻上前紧张的问傅悦有没有事,也在同时,隐在暗处的暗卫从四处闪身出来,护在傅悦周围,大厅门口守着的侍卫要匆忙进来,剑指方柔。 而候在一边的楚安也立刻怒声道:“胆敢行刺王妃,全部拿下!” 话出,几个侍卫立刻上前要拿人。 方柔的一个婢女见状,立刻站起来护着她,一副冷肃的神色摆着一个就要动手的姿势,显然是个有武功的。 那几个侍卫一愣,倒不是怕了,只是询问的目光看向傅悦。 傅悦见状,眸光一凛,冷声道:“拿下!” 话一出,那几个侍卫立刻挥剑上前,那个婢女也立刻和他们打了起来,不过显然那女子武功不弱,且手法狠辣,那几个侍卫不是对手。 傅悦没想以多欺少,见其他的侍卫暗卫也要嫁入对打,立刻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然后对蒙筝道:“蒙筝,你去!” 蒙筝立刻颔首,然后闪身上前,与那婢女打了起来,到底蒙筝的是傅中齐让人精心培养的高手,那比女不是对手,没多久就被蒙筝一掌拍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挣扎都起不来。 按后,周边的侍卫立刻山前,剑指着她们。 方柔也终于缓了过来,她倒是个有傲骨的,哪怕身处囹圄,也毫无怯色,只目光怨毒的看着傅悦。 她无力哑声道:“傅悦,你今日最好杀了我,否则终有一日,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傅悦冷嗤:“狂妄!” 她正欲上前,一旁的楚安见状,忙开口:“王妃不可!” 傅悦淡淡的道:“无妨,现在给她把刀子,她也杀不了我!” 楚安倒也没有再拦。 傅悦走向方柔,那些围着在周围剑指着方柔的人纷纷让开,在既不挡她的道,也时刻可以保护她的距离站着。 傅悦在方柔面前站定,然后缓缓蹲下。 她看着方柔,浅浅笑着,眼底却一片凛冽,让人看着心都忍不住发颤:“原本,我是打算把方叙的尸体交还给你带走的,可惜了,你方才的举动让我很不高兴,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方柔呼吸一滞,定定的看着她。 傅悦笑意渐深,语气很轻很柔,仿佛地狱飘来的阴风:“你不是恨毒了我么?挺好的,只是光恨是远远不够的,方柔,我要你余下半生,活着的每一刻,只要想起我……都忍不住做噩梦!” 方柔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正要问傅悦想做什么,傅悦已经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扫了她一眼后,看向蒙筝:“蒙筝,吩咐下去,把方叙剁成肉泥,送去喂狗!” 蒙筝还没应声,就听到方柔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当即瞪圆了眼脸色大变,一边挣扎着起来,一边浑身颤抖地失声大叫:“不要……” 然而,就这样叫了一声,她就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不省人事了。 傅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后,目光转向扶着她的侍女,冷声道:“回去告诉司徒奕,看好他的女人,以后最好不要再让我见到!” 说完,她吩咐楚安把人都送出去后,便不多做逗留,转身离开了大厅。 她直接去了地牢。 方叙确实是已经死了,尸体都冷却下来了,眼睛却瞪得老大,显然死不瞑目。 尸体已经被放下来了,浑身血淋淋的,还散发着一股混杂的恶臭,令人闻着忍不住作呕。 傅悦忍不住蹙了蹙眉后,便掏出一方帕子捂着口鼻,才细细的打量着这具尸体。 她长这么大,真正见过的尸体不多,方叙这个,算是她见过的惨状最大的一具,浑身都是斑斑血迹和污秽不堪,一张脸苍白狰狞得如同修罗。 看了一下后,她问蒙筝:“依你看,大概死了多久?” 蒙筝道:“不下六个时辰!” 傅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一会儿后,转头看向身后两个看守地牢的侍卫。 淡淡地问:“这两日,王爷和燕公子可有来过?” 两个侍卫都不着痕迹的愣了一下后,然后其中一个低声道:“回禀王妃,不曾!” 傅悦闻言不觉意外,点了点头后,看了一眼方叙的尸体,便吩咐道:“把这具尸体处理了!”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刚才说话的那个出言问:“不知王妃是要如何处理?” 傅悦蹙了蹙眉:“怎么处理都来的死囚,王府以前没有过惯例?” 闻言,两个侍卫便懂了。 傅悦这才领着蒙筝走了出去。 怕吓到清沅,所以她没带清沅过来,只跟着蒙筝。 走出地牢后,傅悦忽然站定在那里没动。 见她若有所思,蒙筝低声询问:“公主怀疑是王爷和燕公子动的手?” 傅悦笑了笑,忽然抬头望天,轻声叹息道:“他们委实多虑了!” 所以,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方叙虽然伤的极重,可并不致命,又给他用了续命培元的药,哪怕全身都在伤势恶化腐朽,可却不至于短短两三天就没了命,除非自杀或是他杀,方叙不会自杀,也自杀不了,那模样也不像自然死亡,所以,只有他杀。 那两个侍卫虽然极力表现的并无异样,可傅悦还是发现了他们有些不自然,显然是他们其中一个去过,可楚胤但凡在府中,不是跟她在一起就是在书房,最有可能的,应该是燕不归。 他们……是看出她的异常了么…… 蒙筝闻言,低头不语。 傅悦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才微微笑道:“不过这样也好,原本就是该死之人,不过早晚罢了,若是这样能让他们安心些,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 只是,就这么死了,有些便宜方叙了! 她,还没玩够呢! 蒙筝闻言,对此也没有在多置喙一语,而是低声道:“公主,那明王妃想要杀您,留着恐成隐患,不如属下去杀了她!” 傅悦摇了摇头道:“不用,杀光了有什么意思,活着的人,可远比死去的人痛苦多了,反正她也翻不出大浪!” 齐阳王府在北梁的势力很快就会被连根拔起,方柔再恨,北梁不帮她,司徒奕也不可能帮她,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不过是一个比仇恨灌满却无能为力的疯女人,何足为惧? 蒙筝对此,倒是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回到墨澜轩,傅悦直接去了聂氏祠堂。 因为燕不归这几日在府中,每日都来,所以祠堂内的长明灯油都是满的,傅悦便也无需添油,只燃了香跪下拜了三拜,插好香后,她站在供桌后面,拿起聂夙的牌位,用帕子轻轻擦拭着,其实祠堂每日都有人打扫,这些牌位全都一尘不染,可她却擦得很细致,可不知为何,擦到一半,她就停了下来,指腹抚着上面刻着的名字,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她忽然蜷缩着手指不敢触碰了,眼眶也突然的红了起来。 她喃喃低语道:“父王,臻儿好像……变成了一个怪物……” 可是怎么办啊,心里太恨了,怎么忍都忍不住…… 所以,就这样吧…… ------题外话------ 哇咔咔咔咔,三更来了啊啊啊,快夸我! 244:我只对你,怜香惜玉(一更) 方柔昏迷着被送回行宫,司徒奕是一点都不惊讶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严重。 听闻方柔在楚王府发生的事情,知道方叙被酷刑折磨死了,还被傅悦当着方柔的面吩咐碎尸喂狗,司徒奕就明白了。 方柔发疯崩溃实属正常。 好一会儿,他才唏嘘一叹:“这个祁国的公主,倒是个狠角色!” 和楚胤倒也不愧是夫妻! 方柔的婢女追月说完了今日之事,见司徒奕半点不着急,也没有怒意,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由拔高了声音问:“王爷,这次王妃受了如此大辱,难道就这么算了么?您……” 司徒奕蹙眉静默片刻后,淡淡的道:“本王本就说了不让她去,上次受的教训还不够?可她不听本王劝阻硬要去,如今本王又能如何?” 现在的他,根本不可能和楚胤以及祁国抗衡,为自己惹来麻烦,何况,为了方柔……已经不值得了。 若是以前,他兴许会心疼她,想办法帮她,哪怕做不到,可经过这些天的争执反目,他逐渐清醒过来,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早就所剩无几了,如今他能做的,便是给她明王妃的体面,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追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的开口:“可是……” 司徒奕冷冷的扫了一眼她,那眼神中的警告之意,让她下意识的闭嘴。 司徒奕这才没有看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面色苍白的方柔后,司徒奕似乎下了决心,淡淡的道:“王妃病了,又神志失常,回国之前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别让她出去,也别让她再见任何人!” 追月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司徒奕已经走了出去。 他这是打算软禁方柔了? 这…… 司徒奕确实是打算软禁方柔,原本方柔现在这个情况,就算醒来也只能卧床静养做不了什么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日将归国,不可再节外生枝了。 他其实这次,真的不该为了让她宽心带她来,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葬送了他们十多年的夫妻情分。 “胡军,吩咐下去,让他们守好王妃的屋子,除了伺候的人和大夫,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出入,更不许王妃与任何人通消息!” “是!” …… 楚胤回府,得知今日发生的事情和方叙的死,倒是不意外,只是对于方柔竟对傅悦挥刀尤为不悦。 “所以,你就这么放她回去?” 傅悦一脸天真的眨眼:“那不然?卸了她一条胳膊?” 楚胤没吱声,啊模样,就是默认了。 傅悦忍不住咂舌:“啧啧,你还真是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这么粗鲁,那可是个女人! 他瞥了她一眼:“我只对你怜香惜玉!” 别的女人,死活与他和干? 傅悦闻言脸红了一下,按后忍不住嗔了他一眼道:“花言巧语!” 他却一脸认真的强调:“实话!” 傅悦抿唇一笑,转了转眼珠子嘚瑟又揶揄的道:“好吧,我知道对你来说除了我,其他的人都不是女人,对吧?” 对于他来说,身边的所有女的,除了她之外,只有长辈,有嫂子,有侄女,有妹妹…… 只有她一个算是女人!楚胤抿了抿唇,不否认。 傅悦又无辜的耸了耸肩道:“可是我也没便宜了她啊,她被带走的时候可是半条命都没了,而且,她接下来的日子,应该都会在仇恨和噩梦中度过,这可比卸胳膊有趣多了!” 闻言,楚胤倒是不多说什么,只柔柔一笑轻声道:“你觉得开心就好!” 傅悦浅浅笑着,然后想起了什么,忙问:“对了,你出去折腾了半天了,那个救阿笙的人可追查到了?” 楚胤摇了摇头道:“没有,派出去的人追查了一天一夜,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仿佛并无此人,这些就是我们的错觉,说实话,若不是我们知道杀了赵拓的另有其人,我怕是都忍不住相信,那是我们干的了!”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明明那人在别院中杀了那么多,却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别院周围也查不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任何特殊痕迹,那个人不仅武功高深手法狠辣,还很擅长掩藏踪迹。 闻言,傅悦面色凝重了几分,拧眉道:“此人深不可测太过神秘,当真是棘手,若是是友非敌倒也还好,我就怕是个隐患。” 能够只身杀了这么多人,且全都是一刀毙命,可见武功高强,能够丝毫痕迹都不留下,还避开楚王府暗卫的追查,更是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自然不能放任他在暗处,否则哪天算计了他们,那可就麻烦了。 楚胤宽慰道:“放心,我已经让阿槊也一起去查了,楚王府和不归门联手去查,只要是个人,总是能查到的,哪怕掘地三尺也在所不辞!” 傅悦闻言,笑了笑道:“怪不得早上还见小哥哥,下午就不知去哪了,原来是和你一起出去了?那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原本一起回来的,可不归门的人来了,也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他急匆匆的走了!” 燕不归一向都是来去自如,去哪里做什么没必要的不会特意告知,当然,归期皆是不定,不过要找他也容易得很,特别是现在傅悦在这里,只要让不归门的人传去消息,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出现。 “哦,那方叙的人都清理的如何了?” 楚胤沉吟道:“还在清理,所以这段时日我不在你莫要独自出府,特别现在方叙死了,他们便是一群苟且偷生穷途末路的饿狼,随时都有可能发疯!” 虽然她身边保护的人不少,足以确保伤不到她,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危险可能,他都赌不起。 傅悦乖巧颔首:“知道了,我若出去,定是与你一起!” “嗯!” “不过我明日打算去一趟谢家,去看看婉清,你可有闲暇?” 楚胤想都没想便笑道:“不管多忙,陪你才是最重要的,我明日与你一起去,正好有些事和谢世伯他们商议!” “妥!” 第二天,夫妻俩一道去了谢家。 十公主怀孕对谢家而言可是大喜事儿。 谢家嫡脉本就子嗣不多,谢国公虽然有妾室,但不是贪恋女色之人,甚至有些寡淡,又敬爱谢夫人,所以并不偏宠妾室,可谢夫人生下谢蕴后伤了身子子嗣艰难,连谢荨都艰难得来的,因此谢国公膝下子嗣单薄,只有谢蕴和谢荨一双儿女,而他的弟弟们却子嗣繁茂,一直以来,就因为子嗣问题闹了不少事情,谢家钟鸣鼎食之家,繁荣昌盛数百年,且不说远一些的旁支,谢国公下面还有好几个弟弟,其中有一个还是同母弟弟,且都不是省油的灯,觊觎爵位多年,家宅看似平静,实则为了这个爵位的传承倾轧争斗算计并不少,特别是近年来谢国公退出朝堂,谢皇后不得圣心,谢家被步步打压,自然免不了引起谢家族亲的不满,加之有人暗中挑拨,谢家这十多年可谓波涛暗涌。 谢蕴是谢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能平安长大,还如此优秀可不容易,可他迟迟没有成婚,成婚后也迟迟没有子嗣,自然被诟病不少,那些旁支免不了蠢蠢欲动,特别是谢国公的亲弟弟礼部侍郎谢永昌,如今十公主有孕,打消了他们的各种算计和小心思,也稳固了谢蕴的继承人地位,谢国公夫妇高兴不已。 十公主怀孕的消息这几日才传开,谢家那些族亲,不管是住在府里的还是搬出去分了家的来看她的人不少,前日在马场动了胎气的事情不晓得怎么就传开了,住在府中的那些更是不安分,只是谢夫人不许任何人扰她养胎,所以傅悦来的时候,谢夫人都么空见傅悦,也没让傅悦去见她,直接让人把傅悦引去了十公主那里,自己则是忙着搭理那些妯娌女眷。 见谢夫人身边的老嬷嬷直接把傅悦领过来,十公主不由笑道:“表嫂可别见怪,母亲也是不想你过去被那些人烦扰,一会儿打发了她们便都过来了!” 傅悦坐在十公主身旁,含笑道:“怎么会?我原本既是特意来看看你,不想见太多人,夫人这么安排正合我意呢!” 说着,也没问十公主,就自顾的拿起十公主的手把起脉来。 十公主忙道:“我没事了,表嫂那日给我吃的药药效极好,太医都说了并无大碍,静养两日就好了!” 傅悦把脉也觉得十公主脉象极好,一点也不想刚动了胎气的,显然是燕无筹给她炼制的养身培元的药对孕妇养胎也有成效,她总算放了心。 和十公主说了昨日去裴家是裴笙和谢荨的情况后,十公主听闻裴开如何如何的陪着谢荨后,突然忍不住一脸黯淡的垂眸闷声道:“知道我动了胎气,母后和母妃担心,昨日让三姐来看了我,三姐说父皇这次铁了心,根本不顾母后她们的劝阻,夫君这次怕是一定要跟着安国公去北境了,不过因为我有孕,所以半年后便可早些回来陪我!” ------题外话------ 啦啦啦啦,二更晚上 245:并不简单,名声之重(小修) 闻言,傅悦有些吃惊:“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都出面劝过了?” 十公主点了点头,低声道:“嗯,可是父皇还是坚持,说此事一早就定给了夫君去办的,总不能因为我怀孕就换人,而且夫君也是合适人选,等此事办妥归来,他还要重用夫君的,不管母后她们怎么劝,父皇就是不肯更改,说国事家事不可混为一谈!” 呵,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不过也不尽然如此,只是有些事情十公主并不知道,皇后她们委婉转达罢了。 “那谢国公和谢蕴的意思呢?” 十公主眼眶红了些,眼中闪着泪光,抿唇低声道:“圣命难违,父皇打定主意了,父亲和夫君又能如何?总不能公然抗旨吧,其实去也没关系,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报效朝廷,何况夫君有如此才干,以前是明珠蒙尘不得重用,如今这样挺好,日后袭爵也没有人敢置喙了,反正有孕夫君不能陪在身边的大有人在,旁人能忍的,我也能忍,只要能够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来……就好!” 傅悦眯了眯眼,冷笑一声道:“我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十公主面色一凝:“表嫂此话何意?” 傅悦含笑摇头:“没什么。” “可是……” 傅悦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朝局如此,太子和荣王分庭抗礼斗得正凶,谢氏扶持太子,谢蕴应该留下才对,这个时候陛下坚持派谢蕴去北境,有些难以理解罢了!” 十公主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啊,父亲年纪大了,又要忙着为太子筹谋,又要忙着与三叔他们周旋,内忧外患的,本就两头难顾,夫君应该留下才对,而且也不是非得要夫君去北境才行啊,可是父皇坚持如此,实在想不通!” 傅悦淡淡一笑:“或许,这就是陛下想要的制衡之术吧!” 十公主蹙了蹙眉,没有说话了。 很快,谢夫人就过来了。 既然来了谢家,免不了要在谢家用个午膳,然而,一顿午膳还没用完,就有人匆匆来报一事。 今日一早,康王妃云氏忽然跑到裴家大闹,声声指控是裴家杀了赵拓! 虽然不久康王妃就被康王赶到带回去了,康王妃到裴家做什么也被裴夫人压了下来没有传出去,可这个时候康王妃跑到裴家,又被康王强行带走的事情不少人都看到了,康王妃被强行带出裴家的时候,还嚷嚷着裴家是杀人凶手,自然免不了一阵猜测,猜的,自然是赵拓的死和裴家的关系,甚至直接说是裴家做的! 赵拓才死了不到两天,据说康王妃受了刺激病倒了,如今才第二天,拖着病体情绪激动的跑到裴家闹,而赵拓死的那天,裴家兄妹正邀请楚王夫妇和谢大公子与十公主一同在马场玩,两个地方相隔也不到十里,若是说赵拓的死与他们有关,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此谣言不胫而走,伴随着各种猜测,很快就在暨城上下散布开来,根本压不下,如今刚到午时,就已经是满城风雨,裴家也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傅悦和楚胤本来打算下午再回府的,可现在出了这么一桩事,别说继续在谢家待着了,就连午膳都没心思吃完,夫妻俩就告辞离开了。 为了不引起更多猜测,夫妻俩先回了王府,再由楚胤领着傅悦轻功去了裴家。  傅悦被管家领着到裴笙院子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裴笙气急败坏的声音,都是骂人的。 “……我们就算是杀了赵拓又怎样?谁让他来惹我,敢对我下手,他就是自己找死,何况谁杀的还不知道呢,那个康王妃自己教子无方养出这么个败类禽兽,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我还没去他们家闹呢,她还有脸来我们家大闹,还要不要脸了?” 听这语气,这嗓门,估计是真的气得不轻。 之后,裴夫人无奈的声音随着响起:“好了,事情都闹大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不快坐下,伤还没好全呢,一会儿扯到脸上的伤可如何是好,小金,快扶小姐坐下!” 裴笙气呼呼的道:“我现在窝着一肚子火呢,那里坐得住?要不是娘亲刚才让人拦着我,我一定去撕了她的嘴,岂有此理,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 “知道她不要脸你还跟她计较这些做什么,现在事情闹成这样,怕是难以善了了,你先坐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吧!” “能怎么应付?不要理就是了!” 裴笙说完这句话的死活,傅悦已经站在门口,一听便有些苦笑不得的道:“若是不理事情只会越闹越大,届时若再生出什么有损你闺誉的流言,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一听到她的声音,里面的人纷纷看过来,接连行礼问安,裴笙看到她很惊讶,急忙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悦姐姐,你怎么来了?” 傅悦无奈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来?” 裴笙撇了撇嘴,有些委屈。 这时,裴夫人也走了过来,很是惭愧的道:“没想到王妃会这个时候过来,我竟没能出去相迎,可真的是怠慢了!” 说着,有些不悦的看向傅悦身后引傅悦过来的管家:“怎么回事?楚王妃过府为何不来报与我?就这样带她过来,还有没有规矩?” 那不怒自威的语气面容,一看就是个管家极有规矩的女主人。 管家正要解释,傅悦先他一步开口。 “夫人不要怪他,我与王爷是私底下过来的,没走正门,是我不让他来报直接让他直接带我过来的,我原本也只是担心阿笙过来瞧瞧,再说了,我们之间原也不必如此见外客套!” 闻言,裴夫人忙笑道:“原来是这样,倒是劳烦王妃跑这一趟了!” “应该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裴夫人忙问:“如今刚过午时王妃就来了,可用午膳了?” 傅悦实话实说:“原本今日在去谢家看十公主,正在用膳呢,听闻此事我们就赶紧回府,刚到家就直接过来了,算是用了一些了!” “那我这就去让厨房给王妃准备些膳食果腹,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 “有劳夫人!” 裴夫人浅笑着福了福身,然后带着人出去了。 裴夫人一走,裴笙就拉着傅悦过去坐下,然后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悦姐姐,你说气不气人?那个康王妃竟然有脸上门来闹?明明是他儿子居心不良掳了我去企图毁了我,死了也是活该,我都还没找他们算账呢,她还敢再来,简直气煞我也,要不是娘亲刚才不许我出去,我一定去把她暴打一顿!” 傅悦耐着性子宽慰道:“好了,你先消消气,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你气恼也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平息此事,不然若是继续下去,裴家被推上风口浪尖倒也不算什么,区区流言蜚语伤不了裴家的根基,可就怕再闹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坏了你的名声!” 裴笙又急吼吼的道:“我才不怕呢,我裴笙行得正坐得端,我清清白白,跟白豆腐似的,谁能抹得黑?” 我一把墨水泼你身上你可不就黑了? 傅悦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裴笙,伸手抚了抚她还有些肿的脸,轻声道:“你倒是不在意了,可人言可畏,积毁销骨,你是个姑娘家,名声关乎的,是你的一生!” 裴笙撇撇嘴低声道:“刚才娘亲也这么说!” “所以啊,一定不能让这件事继续闹下去,康王妃就赵拓一个儿子,看得跟命似的,如今赵拓死了,必定心生怨毒,那女人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她既然知道赵拓死之前想对你做什么,将赵拓之死赖在裴家头上,定不会轻易罢休!” 裴笙点了点头,又道:“娘亲刚才也这样说!” 傅悦:“……” 裴笙想了想,歪着头不解的看着傅悦纳闷的问:“不过悦姐姐,我看你也不是个在意身外之名的人啊,之前好多事情你都不管不顾的,仿佛别人怎么说你也并不在意,怎么到了我身上,你就这般看重了?” 傅悦在秦国名声其实一直不好,甚至是有些狼藉的,这些裴笙都晓得,可她似乎毫不在意,想做什么做什么,从不管做的事情是否会让她受人诟病和谩骂,比起她,其实裴笙这些不算什么,可她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令裴笙着实不解。 246:不攻而破,将计就计 傅悦轻浅浅一笑,似乎在开玩笑,却又很认真的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呃……就这样?” 她当然知道傅悦是很喜欢她的,不然按照傅悦的脾性,才不会搭理她,可就只是这样而已? 裴笙有些不信。 傅悦挑眉反问:“那不然呢?” 裴笙没说话了,不晓得怎么说。 傅悦莞尔浅笑着,目光平和的看着裴笙,轻声道:“阿笙,在我心里,你就像妹妹一样,所以我希望你好好的,不需要受人敬爱赞誉,但也不必去承受恶名与咒骂,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活着就好,切莫像我一样,成为众矢之的!” 裴笙却不认同,蹙眉道:“可是我觉得悦姐姐你这样很好啊,不被声明所累,随心而至,我才不想要什么简简单单无忧无虑,我也想如你一般恣意的活着!” 傅悦闻言,面色怔然许久后,才幽幽笑着轻声道:“阿笙,你跟我不一样!” “有何不同啊?” 不都是女的,一个鼻子俩只眼,哦,还有一张嘴…… 傅悦却没有回答了,目光幽深晦涩的看着那边窗外的杏花树,粉白色的花几乎挂满枝头…… 她就这么愣了神,目光却愈来越悠长,好似透过目光所及的所有,看到了遥远到可能不存在的地方…… 这是裴笙认识傅悦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怅然失神哀伤黯淡的模样,好像她的心里,有很多很多悲伤的事…… 让人看着,忍不住去心疼。 裴笙神色动容的看着,忍不住伸手摇了摇她的胳膊,轻轻摇了几下,傅悦堪堪回神看着她,她才动了动唇,迟疑着问:“悦姐姐,你……你怎么了?” 傅悦微微笑着道:“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幼时的事情!” “幼时的事情?什么事?” 傅悦神色微动,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瞥向裴笙,动了动唇要说话,裴笙以为她会回答,她却转开了话题没好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裴家都被推上风口浪尖了,你自己也麻烦不小,你倒好,还有心思问我这些?” 裴笙噘了噘嘴,小脸顿时皱成一团,甚是烦躁的道:“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她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奇葩事儿,也是长见识了,可让她想法子解决,还不如让她扛她爹的枪去把那康王妃刺成筛子呢! 傅悦扶了扶额:“算了,这事儿也还用不上你操心,你好好养你的伤就好了!” 至于怎么化解这次的麻烦,有他们呢。 裴夫人很快派人送来了膳食,这母女俩也因为闹出的这么一出事儿还没顾得上用午膳,便要和傅悦一起用,可刚吃到一半,又被打断了。 太子来了! 太子领着几个查案的官员上门来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今日康王妃过来闹一出传出的流言揣测来的,太子正为了这个案子急得火上房,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或许知道了那天他们正好在马场,可去过别院的痕迹都被楚胤他们抹去了,所以查不到任何线索,心里有惑是肯定的,却不好直接上门,如今闹了这一出,倒是名正言顺的来过问了。 傅悦有些无语望天,还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了! 裴夫人倒是面色未变,只缓缓搁下筷子,看向来报的人问:“现在是世子在应付太子?” “回禀夫人,是的!” 裴夫人蹙了蹙眉,有些凝重的道:“连太子都带人来了,这下怕是更麻烦了!” 康王妃来闹一出就传出那么大的风波,太子后脚就带人来了,没有的事,在外人看来也都变成有了,若是只是裴家被人议论倒也没什么,可就怕再扯出康王妃怀疑裴家的理由,对裴笙名声有损。 傅悦宽慰道:“夫人不必着急,不过是上门照例询问罢了,闹出这些流言,这是免不了的,不过夫人宽心,了解完了事件经过,太子应该很快就会走的!” 裴夫人点了点头,却还是忧心仲仲。 三个人都吃不下了,就让人把东西都撤走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后,才有人来报,太子领着人走了。 傅悦这才和裴夫人母女俩一道过去询问了刚才的情况。 太子来确实是因为康王妃上午来闹了一次引起的各种猜测来的,照例询问了那日他们去马场的事情,特别是那日裴笙不见后,他们在马场周围曾大肆找人的动静闹得挺大,附近的不少人都被惊动了,是瞒不住的,太子着重问了此事,因为随行的还有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所以太子怎么问,裴开就怎么回答,除了去过别院的事情,其他的倒是都实话实说,楚胤既然是私下过来的,自然没有出面,在大厅后边一边喝茶一边听着,他们过来的时候,俩人正面对面坐着说话,她们一过来,他们便将事情和猜测大致说了一下。 听完,傅悦颇为惊讶:“所以,太子在来这里之前是去过了康王府的?” 楚胤颔首:“听他的意思,肯定是去了,不过看样子应该什么都没问到!” 所以,才会转道来裴家。 只是,也同样无功而返罢了。 傅悦闻言,垂眸思索片刻,才缓缓笑开:“这么看来,康王是个有脑子的,阿笙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裴笙闻言不解,当即出声询问:“悦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夫人淡笑着对裴笙解释道:“王妃的意思是,太子去康王府询问此事,既然什么都问不到,说明康王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康王妃曾来提亲的事情不会传出去了,自然无论如何也伤不到你的闺誉了!” 裴笙闻言,皱着眉想了想,才了然点头:“哦哦,原来如此啊,那他们还挺识趣!” 裴开舒了口气道:“只要笙儿不被此事牵连,裴家如何被人臆测都不过是小事,何况,此事不是我们做的,也查不到我们头上,只要不予理会,谣言不日便不攻自破,如此看来,此事的麻烦算是消除了!” 原本就是担心裴笙才过来的,如今事情这么容易就完了,楚胤和傅悦也就告辞了。 离开裴家后,楚胤带着傅悦用轻功回去,可傅悦不想回去,正好两顿午膳都没吃尽兴,刚飞了一半,就折道去了品香楼。 四月的浮絮湖,正是柳絮飘飞的季节,湖边的柳树都挂满了白色的柳絮,夹杂着绿色的柳枝随风晃荡,整个湖面上都飘着一层白茫茫的绒絮,犹如仙境。 每年的四月,浮絮湖最美的时候,此番美景自然是天下闻名的,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浮絮湖边每天都聚满了来观景的人,有闻名从外地来的,也有暨城内的,不少文人骚客还为此兴致大发挥毫泼墨的写诗作画…… 十几年没有看过这般景象,傅悦看到的时候,都忍不住惊叹。 不过,惊叹了一下,点的菜肴点心都送来了,她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吃上。 楚胤了解她,所以点的都是她最爱吃的,当然,也避开了她身体不允许多吃的那些。 傅悦自顾的吃了几口,见楚胤坐在那里若有所思,都不曾动筷的,不由停下问他:“阿胤,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吃啊?” 她吃了两顿都没得吃饱,他就更加没吃多少了,却一口不动。 楚胤实话道:“我在想,赵昺这次太识相了,有些反常!” 傅悦挑了挑眉,然后放下筷子,意味不明的笑道:“痛失嫡长子,身为一个父亲,他如此迅速的表态,简直拎得太清了,若是以前倒是合理,可如今云家权势正盛,安国公云弼执掌北境军政大权,赵拓是他的外甥,如今他人都还在暨城,康王却这个时候冒着与云家反目的风险压下此事,确实反常!” 楚胤闻言看着傅悦笑了笑,显然傅悦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 然后,沉吟片刻,他道:“所以,只有一个解释,这是陛下的意思!” 也只有皇帝的意思,才会让康王忍下丧子之痛不与裴家作对闹大此事,也只有皇帝,能让云弼无话可说。 可是,皇帝接连在拉拢裴家的事情上碰壁,早就恨不得将裴家除掉,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是个好机会,哪怕没有证据证明是裴家赵拓,可只要他不出面,甚至帮助康王妃将事情闹大,不仅可以毁了裴笙,还可以让裴家背负更重的骂名,或是想办法将赵拓的死坐实在裴家头上,就算无法将裴家拔除,起码也削弱裴家几分,可他却按下不发,还出面压下此事,可是反常得很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 傅悦哼笑道:“皇帝怕是还有后招,且等着看吧,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先前打算以赐婚的方式强行拉拢,却没能得逞,还葬送了一个赵拓,不管他想做什么,应该不会故伎重施,反正裴笙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惦记了。 至于其他的,也翻不出大浪来了吧。 楚胤点了点头,这才拿起筷子,对傅悦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去湖边走走!” 说完,便打算开始吃了起来。 可傅悦却想起了一件事,当即问:“对了,谢蕴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北境?” 傅悦颔首道:“对,你说为何皇帝会如此坚持派谢蕴去北境?按理来说,谢蕴去不去其实关系不大,派其他人去也一样能办好,若是谢蕴去,反倒还会为谢家增添威望,这可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楚胤静默片刻,才沉声道:“去年开始,谢世伯的饮食中,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 傅悦闻言大惊:“什么?是什么毒?谢伯伯吃进去了?可有伤到身子?” “吃了,不过没吃多少就发现了,幸好毒性尚浅,尚未伤到身体,我带舅舅去看过了,给他解了毒,开药调养,已无大碍!” 傅悦闻言松了口气,然后蹙眉看着他道:“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同我说?” 他道:“是去年八月发生的事,当时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同你说?后来你恢复记忆时,此事过去了半年了,谢世伯已无大碍,告诉你作甚?” 傅悦了然点了点头,确实没有必要告诉他了。 她这才问道:“那可知道是谁下的毒?” “查到了,是谢永恒。” “谢伯伯的那个亲弟弟?” 楚胤颔首:“对,是他,但他没这个胆子,是受人指使的!” “他好像是荣王的人,难道是荣王?” “实际上,他是皇帝的人!” 傅悦只惊诧一下,显然不是很意外。 所以,是皇帝要悄无声息的杀了谢国公? 去年这个时候,正是皇帝扶持太子的时候,谢家也一改多年的低调,全力支持太子,而皇帝去在那个时候开始就打算除掉谢国公…… 楚胤道:“此事谢世伯发现后按下不提将计就计,他们并不知道,以为谢世伯还一直在服毒,谢世伯近来也总露出体弱之兆,若按照那个毒的毒性来看,最多今年年底,谢世伯就会病入膏肓,届时,如若谢蕴还在,自该由谢蕴袭爵,加上如今十公主有孕,怎么都轮不到别人,而就在去年和今年年初,谢蕴在北境,遇到过好几次意外,所以,谢蕴此次离京北上必定凶险。” 一旦谢蕴出事,再想办法除掉十公主腹中的孩子,这谢家的国公之位,便是由谢国公的同母胞弟谢永恒继承了。 谢永恒是皇帝的人,一旦谢永恒袭爵,那么谢氏就是效忠皇帝了! 傅悦了然,面色凝重的道:“只要谢蕴去了北境,皇帝必定不惜代价除掉谢蕴,这样,就算十公主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也不知男女,皇帝也能想办法把爵位谢永恒,可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谢蕴去北境啊!” 楚胤道:“可是若是不去,就打草惊蛇了,何况,皇帝明令下诏,不好抗旨!” 傅悦不说话了,这确实是个问题。 “再者,谢蕴并非寻常之人,行走在外多年,足以自保,先前不是没有遇到过这些事情,都没伤到他,放心吧!” 247: “所以,谢蕴已经打算遵旨而行?可这太冒险了,如今北境是皇帝的心腹一手掌管,谢蕴去那里,等同于进了狼窝,就算谢蕴再厉害,防范做得再好,也难保万一,这叫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胡闹么?” 见她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样子,楚胤不由闷笑了一下,一脸无奈。 傅悦本就着急,见他竟然还笑了,顿时气急,瞪着他没好气道:“你还笑?我在很严肃的同你讲话呢,不许笑!” “好好好,不笑。” 楚胤忙敛去笑意,正色道:“只是你多虑了,你莫不是忘了?谢世伯和谢蕴可都不是泛泛之辈,不会被人轻易算计了去,既是将计就计,他们自然会有万全之策,何况,若是杀他们那么容易,谢家早就易主了!” 想要动谢家很难,倒不是谢家如何牢不可破,谢家内部并不团结,这么多年内斗从未停止过,外面也有皇帝的打压和以沈家为首的不满谢家的各大家族倾轧排挤,可不管如何,谢家根基从未被伤及,便是因为谢国公太过敏锐谨慎,任何的阴谋诡计在他面前几乎都难以遁形,所以,这些年谢家哪怕退出朝堂也都屹立不倒难以撼动,皇帝扶持太子不过是为了压制荣王,等荣王被除掉,太子必将不保,可有谢家在,就是废太子的一个大阻碍,现在的局势,想要除掉谢家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让谢家易主。 傅悦纠结了一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我还是不放心,要不等他去北境,你也派点人保护他吧!” 楚胤闻言,眉梢一挑,淡笑着问:“臻儿,你真的以为北境现在都在皇帝的掌控之中?” 傅悦愣了愣,神色微动,似乎明白了几分:“难道你……” 楚胤与她对视一笑,没有多言,只轻声道:“放心吧,谢蕴不会有事!” 傅悦这下便也放心了。 吃完了东西,俩人一道在湖边和街上逛了一下,倒是听了一耳朵的流言蜚语,除了裴家的,便是康王府的。 说是康王将王妃带回去后,请了太医去看,结果诊断出康王妃因为受了刺激神志失常,状似癫狂之相,此事才半天就传开了,如今康王妃已经被禁闭府中养病,赵拓的丧事全有康王和刘侧妃母子一道经手。 虽然这个时候传出这么一则流言有些刻意,让人不由去想其中内幕,可想着裴家也不至于能让康王这般畏惧,且众所周知,裴家和康王府少有往来,并没有结怨,康王妃的指控实在是匪夷所思,便也有些信了,不管如何,裴家总算是从风口浪尖上下来了。 虚惊一场。 逛着逛着,见不少人认出他们,傅悦觉着无趣,且也怕引来什么居心叵测的人,俩人就回府了。 两日后,与北梁的和谈总算彻底敲定下来了,而与北梁联姻的是瑞王世子赵铭达,赵铭达是瑞王爱子,而瑞王颇受皇帝的器重,是手握实权的,不比赵拓那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赵铭达是有几分本事的,据说,这还是北梁使臣和那位娅淳公主自己选的,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太史令根据俩人的庚帖算出俩人甚为匹配,乃天定佳缘,与婚配结果一道传出的,还有择选的婚期,竟然是在半个月后,也就是五月初! 据说,是体贴北梁使臣不能久待,可作为母国也不好缺席大婚,皇帝让太史令就近择选吉日,然后太史令推算多日,好巧不巧的五月初二就是个极好的日子,还有差不多半个月才到,不算很赶,也不算太久,以皇家的财力,筹备一场大婚不是问题,皇帝满意,瑞王府无异议,而北梁也没有意见,此事便敲定下来了。 然而,与东越的结盟一事,却迟迟没有动静,东越使臣依旧在行宫住着没什么动静,和安公主自从寿宴闹了那一出之后,就被禁足在行宫没有动静了,他们没把她送走,也没有让她见任何人,秦国中止和谈晾着他们,他们也不着急,而那位板上钉钉的东越皇妃真定公主也还在宫里做她的公主,看似没什么异样,可总透着些许古怪,两方人似乎都在等,至于是在等对方先低头还是等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几日过去,赵拓丧礼差不多结束了,可太子他们还没查到任何线索,关于裴家的流言却慢慢沉淀消散。 楚王府的暗卫查了这么多天,依旧查不到当日救了裴笙杀了赵拓的人是谁。 四月十五是荣王长女明华郡主的及笄宴,按照皇帝的意思,荣王府办的宴会极其盛大,不像是办及笄礼,原本女子及笄请一些女眷来就可以,但是今日来的不只是女眷,还有不少男宾,连还在暨城的那几国使臣都给面子派了人来,所以荣王府折腾得过于盛大,这么一看,倒像是用办一场特意弄来广纳宾客的宴会,前几日荣王府就广发请柬,因为是皇帝的意思,所以这一日是宾客云集,上到皇室宗亲下到官员家眷,不管是不是荣王党的都来了。 就连太子这个和荣王不和的叔父也都百忙之中带着太子妃过来了。 这么瞧着,这个明华郡主今日这个及笄宴倒也算是风光无限。 只是……这种风光,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授礼的地方在荣王府的前厅,如今开礼吉时还没到,不过来观礼的女眷们都聚集在那里了,远远的就听到那边的动静,倒是热闹。 傅悦跟着冯蕴书一道被荣王妃亲自领着去了距离前厅不远的小花厅,里面的正座上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瞧着应该有七八十岁了,却精神矍铄的,正和一群皇室命妇女眷们在聊天,聊得还很高兴的样子。 这位老太太便是福安大长公主。 今日这个及笄礼,荣王请来了皇室中最具威望,连皇帝都要尊称一声姑奶奶的福安大长公主来做正宾,其他的有司,赞者也都是皇室未嫁的宗女。 这位大长公主深居简出,一年到头极少出现在人前,只在公主府里颐养天年,这次荣王请到她也是难得。 傅悦不大喜欢这个老太太,从小就不喜欢,更不喜欢搭理屋里这些皇室女眷,所以,没有在里面待太久,打了招呼后,没待多久就出去了,冯蕴书倒是留在里面与她们说话,她走还好,若俩人一起走了不太像话。 听闻裴夫人带着裴笙早就来了,就在那边与官眷们寒暄,傅悦便打算去找裴笙一起玩。 授礼的地方设在前院,而荣王府前院的前边,正好是一片空旷的区域,与府中的绿湖相邻,那些观礼的女眷现下正在这片空地上扎堆聊天。 傅悦被荣王府的婢女领着刚到前院,远远的就看到那边的偏角的湖边树荫下,裴夫人领着裴笙正在和几个官眷说话,谢夫人也在,似乎聊得还挺开心。 而裴笙十分乖巧的站在裴夫人身侧,今日是裴夫人第一次带她参加这种场合,倒是打扮得不错,瞧着亭亭玉立,一身粉色衣裙,比平日里更多了许多女儿娇态。 这么多天过去,她的伤早好了。 与裴夫人她们说话的倒也不是不认识的人,是嵇康侯夫人和她的女儿,还有一个便是安国公云弼的夫人卓氏。 傅悦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裴笙不经意的扭头过来看到了她,当即挥挥手叫了她一声,她一出声,几个人便停止了寒暄笑谈看过来。 傅悦无奈的看着那个大嗓门一眼,便只好走了过去。 互相见了礼后,谢夫人才笑道:“方才还在和锦意说怎么没见王妃,人就来了,可见人就是不能念着!” 锦意是裴夫人的闺名。 裴夫人也笑了笑,然后问傅悦:“王妃可是刚到?怎么不见蕴书?” 傅悦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只是去见了一见福安大长公主,所以耽搁了些!大嫂在陪大长公主说话,我待不住就出来了。” 裴夫人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那位安国公夫人上前两步,对着傅悦笑吟吟的道:“一直都听闻楚王妃的大名,却从未有机会见过,今日在这里见到,倒是难得!” 傅悦挑了挑眉,一副茫然的神色看着她。 “恕我眼拙,不知这位是……” 谢夫人在一旁介绍:“这是安国公夫人!” 傅悦闻言,恍然道:“原来是安国公夫人,傅悦失礼了!” 安国公夫人忙大方笑道:“王妃哪里话,原本先前妾身随同国公久居北境,也是刚回来不久,一直没有同王妃接触过,王妃不识得也是正常的!” 傅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过也用不着聊了,因为开礼吉时到了。 傅悦长这么大,倒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及笄礼,小时候谁家姑娘及笄,她娘亲都会带她去,都是一个礼制章程,也不新鲜了,不过,长大后参加这种场合,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有及笄礼。 小时候,每每她的生辰,家里都会举办一场隆重的宴会庆祝,祖母总说,聂家就这么一个女娃娃,最是珍贵,所以什么都要最好的,等她及笄礼的时候,一定要办的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才行,到时候,她老人家亲自给她授笄行礼,可是没等到那一天,她及笄的时候,他们都不在了,而她,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的过了十五岁生辰。 而且,她过的是傅悦这个身份的生辰。 不过,倒是依稀记得,好像是十五岁那年,她真正生辰的那天,母后送了她一支最喜爱的簪子…… 248:突如其来,谢荨产女 傅悦不大想看了,裴笙也对这些场合没什么兴趣,正好这里人多,且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给明华郡主授礼那里,俩人就悄然走开了。 走远了些后,裴笙才翻了个白眼吐槽:“真是不懂,及笄礼而已,就一个生辰,这么大费周章做什么?” 傅悦轻笑道:“女子及笄本就是一生一次的大事儿,行了及笄礼便是成年,意味着可以婚嫁了,哪个姑娘这一日不是这样过来的,只是明华郡主身为皇长孙女,所以隆重了些罢了,你及笄的时候,难道不也是办的热热闹闹的?” 裴笙过了十六岁快十七了,及笄的时候,正好是她刚到秦国备嫁的那段时间,所以当时如何,她倒是不晓得的。 不过,裴侯爷爱女,总不会差到哪去。 裴笙撇撇嘴:“才没有呢!” 傅悦讶异挑眉:“嗯?怎么说?难道裴侯爷那么疼你,还能亏了你?” 裴笙摊了摊手道:“爹爹和娘亲倒是想广邀宾朋为我隆重办一场,可我不喜欢啊,才不喜欢一群不认识的人围着我转呢,仿佛我成了观赏的猴子似的,就没让他们铺张,只请了些亲族好友一道摆了个小宴,当时还是谢伯母给我授礼的呢!” 这倒是她的作风。 不过,裴侯爷夫妇如此疼她,能顺着她的意这般不声不响的给她办及笄宴,估计这丫头没少闹脾气,她最讨厌这种麻烦的事情了,以前若不是非要参加不可的宫宴,她是绝对不会搭理的。 今日这场宴会,裴夫人能把她拖来也是不易。 傅悦无奈一笑,走了几步后,状似无意的扯了个问题问:“对了,刚才我见裴夫人她们与安国公夫人聊得挺开心的,她们聊什么呢?” 裴笙回想了一下,道:“也没什么,就寒暄几句,原本娘亲和谢伯母穆婶婶她们正在闲话家常,那安国公夫人忽然走来打了招呼,客套寒暄了几句你就来了!” “她自己凑过来的?” 裴笙颔首:“对啊,她也是刚到不久,谁也没搭理,就直接过来与我们打招呼说话了,而且还夸了我呢!” 说着,她还是有纳闷:“悦姐姐,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啊?” 康王妃是安国公的妹妹,如今赵拓死了,康王妃指控裴家杀人却被康王以癫狂软禁,这些事情云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是皇帝的意思,云家多少也该对裴家有些心结才对,安国公夫人今日却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和裴夫人她们谈笑风生,自然是有些古怪,所以她才觉得奇怪,特意询问裴笙。 不仅主动过来寒暄笑谈,还夸了裴笙? 她不了解这位安国公夫人,只知道她出身北境,是个北境富户之女。 云家原本也是将门之家,先帝时期曾出过一位一品将军,便是云弼的父亲,只是不慎获罪于先帝,虽未曾落罪却也不得重用,最后抑郁而死,云家就此逐渐没落,后来安国公云弼年少去了北境,入伍聂家军,在当年秦国国丧北梁来犯的那一战中立下了不小的军功,被论功提拔为四品将军,娶了当地的富户卓氏之女,便是这位安国公夫人。 据说,还是云弼在北境的时候认识的,俩人是两情相悦结为连理的。 云弼在北境驻守,所以这位本就出身北境的云夫人自然极少在暨城。 后来云妃入宫,虽不算十分得宠,却也荫及家族,兄妹俩一个在边境驻守立功,一个在宫里蒙受圣宠,云家慢慢复起,在云妃有孕后,皇帝又将云弼和云妃的妹妹赐婚给丧妻满三年待续弦的康王,之后云家便再度崛起了,当年傅悦还小的时候,曾见过一次这位云夫人,当时云弼是聂家军座下的一员二品大将了,又是她父王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云弼举家回京,特意领着云夫人去庆王府拜访,傅悦也是那一次见到过这位安国公夫人。 而云弼,是当年聂家军座下众多将领中没有被牵连的其中一个! 也就在当年聂家覆灭战事结束后,云弼比以军功论赏得以封侯,领二十万大军镇守西北边境。 他是皇帝的人,只是前段时间楚胤和她说过,当年那件案子发生的时候,因为北汉已经撤军,北梁却新增大军卷土重来,且因为拿着重整的边境布防图,又有人里应外合,北梁来势汹汹势如破竹,所以二叔带着大哥他们领军前往支援,留下云弼在西北一线整顿战后的事情,构陷聂家的事情,云弼自然也没有参与其中,而他当时不在,也有了不被牵连的理由。 如今云弼得封国公手握大权,云家炙手可热盛极一时,这位出身商户本被人瞧不起的安国公夫人俨然成了不少人讨好的对象,她却一直不理会那些人,都说这是个有傲气的不好相与,今日也是谁也没理,却凑到了裴夫人她们这里,可不管是因为各自立场还是因为之前赵拓的死,这位安国公夫人都没有道理主动与她们交好吧。 这一点,令人费解。 “是有些奇怪,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也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不过不管她想做什么,只要以后你不与她接触,她便也做不了了!” 裴笙点了点头:“也就今日而已,以后我跟她肯定也见不着了!” 傅悦莞尔颔首:“那倒是!” 可她们还是想的简单了。 及笄礼结束后,荣王府摆起了宴席,因为人多男女不同席,所以傅悦只能和裴笙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期间对宴席上的动静也没搭理,还好,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都晓得她不爱搭理人,也没人敢上前打扰她们。 一场宴席,荣王府办的谁都挑不出错处,算是宾主尽欢。 安国公夫人的反常举动,确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就在两日后,一件事情,打得大家猝不及防。 裴开和谢荨的孩子快要出生了,傅悦早前就让安姑姑帮忙做些小衣服小肚兜,到时候送过去,自己闲来无事便要学着做起了肚兜,正在缝线,楚安急匆匆的进来报了一件事,傅悦一惊,直接把手指头扎破了。 可她顾不上手指的疼痛和沁出的血滴,与没理会安姑姑她们的的惊呼和询问,猛然抬头看向楚安,拔高了声音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楚安面色凝重的重复道:“陛下刚刚下诏,赐婚裴家四姑娘和安国公之子云筹!” 傅悦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已经下诏了?” “是,如今这桩婚讯已经传遍了暨城上下!” 傅悦缓了一阵,才压着情绪问:“怎么这么突然?到底怎么回事?” 楚安才一一道来。 就在帮半个时辰之前,皇帝突然下诏赐婚,并且诏书刚下不过片刻,就已经以迅雷之速传遍了京城,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传出任何皇帝暗算赐婚的消息,等楚王府收到消息的时候,此事已经人尽皆知,很显然,皇帝就是要打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无法像上次那样阻拦,如今皇宫几乎在皇后的掌控之中,任何诏书出入皇宫绝对是逃不出她的耳目,可看这阵势,皇后在诏书下来之前,应该也是一无所知。 能够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来这一出,显然早有预谋。 傅悦始料未及。 她当日猜得安国公夫人举动异常,猜的也不过是云家可能会因为赵拓的死恨上裴家和裴笙,所以会做什么对裴笙不利的事情,所以让裴笙以后不管任何场合,离他们那些人远远的,能不接触就不接触,这样他们也就没办法了,可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赐婚! 怎么会是赐婚呢? 原以为上次被拦了一次,赵拓也死了,皇帝就算是不甘心,也应该不会故伎重施,最多想别的办法,或是意图除掉裴家,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再度赐婚,还是云弼的儿子 上次能阻止,是因为康王妃先透露了消息,才能让皇后出面阻拦此事,可如今明晃晃的诏书下来,人尽皆知的婚讯,除非公然抗旨,否则只能遵循! 可现在裴家到底只是臣子,除非反了赵氏,否则抗旨便是灭顶之灾! 可是,裴笙不能嫁去云家。 而且,云筹…… 傅悦从未听过这么个人! 她神色凝重的静坐了片刻,越想心里越烦,才按了按眉心问:“王爷还没回来?” 楚胤用完早膳就出去了,也不晓得去做什么。 “尚未!” 傅悦点了点头,道:“你立刻让人查一下这个云筹!” “属下即可去办!” 想了想,她又吩咐道:“再有,立刻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裴家!” 裴笙那丫头不晓得现在闹腾成什么样了,得过去瞧瞧。 楚安一惊:“王妃要出去?可王爷说……” 傅悦拧眉,有些急躁的打断他的顾忌:“多带上些人就好了,两家就这点距离能有多危险?” 楚安只好领命:“属下立刻让人备马车!” 说完,便急忙躬身退下了。 然而,傅悦到裴家的时候,已经顾不上裴笙的事了 谢荨惊了胎气,早产! 说是诏书下来后,谢荨太过震惊焦虑,所以惊动了胎气,原本她已经怀孕九个月了,这下好了,直接就要生了。 事出突然,谁都没想到谢荨会早产,以至于准备不足,裴夫人上下折腾忙的团团转,也就裴开不能进里面,镇定下来后让人去了谢家报信,却并未顾得上别人,倒是傅悦自己过来了,傅悦到的时候,谢家的人都还没来。 傅悦来了也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在外面和裴笙他们一起等着。 没多久,谢家几个就都来了,连同正在养胎的十公主也一起来了。 大家都来了,除了谢夫人进去,其他人也只能在外面等着,还好谢荨一直胎像稳固,裴夫人早已备着稳婆在府中,哪怕早产也没什么危险,约莫痛了一个时辰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母女平安。 总算是虚惊一场。 傅悦还是第一次见到刚出生的小娃娃,红彤彤皱巴巴的,像只小猴子,怎么瞧都瞧不出像谁,他们却一会儿说像裴开,一会儿说像谢荨…… 孩子出生,母女均安,大家都喜形于色,一时间倒也忘了裴笙的事情,围着孩子一阵后,孩子要喝奶睡觉,谢荨也还没醒来,眼瞅着午时刚过,裴夫人这才让人准备午膳,男女不同席,裴开和谢家父子在外厅一起吃,女眷们坐在内厅用,舒了口气后,如今这才有心思说起裴笙的婚事。 皇帝这个时候突然下诏赐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裴夫人说,裴侯爷许是知道了先前的事情,传来消息,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不日便回到暨城了。 皇帝应该是想在他回来之前把这件事板上钉钉,以免,以免他在横生枝节,如今诏书已下人尽皆知,等他过几天回来已经尘埃落定了,事成定局,怎么都阻止不了了。 饶是平时稳重镇定的裴夫人,如今都焦急得很,一脸凝重不安的道:“等侯爷回来必定是恼怒至极的,可如今诏书都下了,若是抗旨定是不行的,只是莫说这云筹究竟如何我们都不得而知,单说云家和康王府的关系,笙儿如何能嫁去这般人家?那她岂能有好日子过?” 谢夫人忙宽慰她道:“好了,你也先别这般这般消极,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想能不能抗旨,笙儿嫁过去会不会受苦,而是想办法两全其美的解除这桩婚事,你先别难过,眼下还没到穷途末路呢!” 裴夫人很是焦虑苦恼的道:“可如今还能如何?到底是陛下赐婚,这种婚事想要解除谈何容易?” 就是因为诏书赐婚不好解除,上次才赶在赐婚之前让皇后出面阻拦,可这次,竟是如此措手不及。 裴笙不声不响的坐了一会儿,听到裴夫人这话,当即嚷嚷道:“干脆这样好了,说我染了恶疾不能嫁人,我就不信这样陛下还能强逼着我嫁!” 她这话一出,坐在她旁边的十公主立刻就低斥了一声:“胡闹!” 裴笙苦着一张脸看着十公主,委屈巴巴的问:“这样也不行么?” 249:云筹此人,干闺女儿(一更) 一直没说话的傅悦忍不住睨了她一眼,无奈道:“肯定是不行的啊,你这段时间不是去骑马就是参加宴会,这么多人见过你活蹦乱跳的样子,这刚下诏赐婚就说身染恶疾,别说没人信,陛下若是派人来查,难不成你能把自己折腾出恶疾来?你这不是给他问罪裴家的借口?他正巴不得呢!” 裴笙瘪了瘪嘴,缩着脑袋不吱声了。 傅悦道:“索性现在也只是赐了婚,至于何时成婚诏书上没说,这事儿且有的谈,总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慢慢想吧,这么多人呢,总能想个万全之策的!” 裴夫人点了点头附和道:“王妃说得对,此事并非小事,陛下这个时候强行赐婚,便是笃定了我们无可奈何只能接受,不管怎么做,他怕是都有后手,就等着我们行差踏错,他便有了问罪裴家的理由,所以,这事儿还得好好思量,我只担心侯爷,他最是疼爱笙儿了,才离开多久啊,就接连出事,等他回来晓得这事儿,岂不是要闹翻天?” 自己心尖上的闺女接连出事,先是险些被赐婚,好歹也拦住了,之后遇上赵拓那些事儿,这也只是有惊无险罢了,可如今,诏书都下了,还闹得人尽皆知,赐婚的对象还是云家的人,不管是因为各自立场还是先前结的怨,这都不亚于跳火坑,他估计要跳脚了。 大家静默了下来,面色凝重不作言语,片刻后,十公主忽然困惑道:“也不知道这个云筹究竟如何,安国公的儿子……先前可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父皇怎么会突然赐婚他呢?” 别说十公主这个最近都在养胎的,哪怕是最近对时局多有了解的傅悦,也没听过这个云筹。 安国公云弼膝下有四个儿子,其中三个都已经成了婚,据说除了次子云成毅留守暨城,长子云成宏和三子云成津在北境军中也都领有军职,去年也都立了些许军功,还是有点名号的,只是这个云筹,却一直没什么人知道。 名字还与其他三个不同。 傅悦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不仅她派人查了,谢家在听闻赐婚消息的时候,也派人去查了这个云筹,倒是裴家,因为谢荨突然要生了,就顾不上此事。 等用完了午膳没多久,谢荨醒来,大家又嘘寒问暖了一番,也在这时,楚王府和谢家的人陆续带来了云筹的生平消息。 留下谢夫人十公主和裴笙陪着谢荨,傅悦和她们一起到前厅听着查来的消息。 两家派去的人倒是查来了这个云筹的消息,但是,却很少。 因为时间紧急,加上此人过于神秘,能打听到的有限。 云筹是云弼的第四个儿子,年二十一岁,这些年一直在外学艺,此前与从来没有回过暨城,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云弼还有这么个儿子,也是这次云弼回来领封才跟着一起回来的,回来这么久,似乎也几乎没有出现在人前,连之前太子大婚皇帝过寿他也似乎没有出现,所以十分神秘,在赐婚之前,怕是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不过,他似乎并不是安国公夫所出嫡子。 听闻这事儿,本来还焦急无措的裴夫人直接就沉着脸怒摔茶盏:“岂有此理,陛下这般强行赐婚便也罢了,竟然还将笙儿赐婚与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他这是什么意思?公然羞辱裴家么?” 裴笙身为裴家嫡女身份尊贵,哪怕嫁给皇子为嫡妃也是绰绰有余的,甚至做皇后也不是不行,再怎么着也自有那些名门世家的嫡子宗子才能配得上她,如今倒好,赐婚给了云家便罢了,对象竟然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庶子! 这不是在打裴家的脸,让裴笙沦为笑柄? 裴开也顾不上安抚一脸阴沉恼怒的裴夫人,神色凝重的沉声道:“陛下这次是故意让裴家难堪的,看来是之前多次拉拢不成,加上赵拓的事情,他是死了拉拢的心,如今这样,怕也只是破罐破摔罢了,云家是他的人,只要笙儿嫁到云家,裴家以后不管做什么都必定心怀顾忌,这便是最好的掣肘!” 以前皇帝一心拉拢,所以做事情都有顾忌,哪怕是打算赐婚给赵拓,也都让康王妃先来一趟表表礼数诚意,可也因此诏书还没下就被拦在宫门之内,之后让赵拓掳走裴笙打算生米煮成熟饭逼婚裴家,赵拓却惨死在别院,皇帝他们怕是都把赵拓的死安在裴家头上,都闹成这样了,他不介意来这一出羞辱逼迫裴家,裴家要么公然抗旨给他一个治罪的借口,要么奉旨嫁女,以后不管如何,只要裴笙在云家,裴家就不敢轻举妄动。 傅悦冷笑道:“最重要的是,借此提醒裴家,他是皇帝,说一不二,一纸诏书下来,你们再不愿,也只能遵从!” 皇帝终究是皇帝,只要他们依然是臣子,就不能公然与之作对。 对楚王府,他忌惮最甚,却也不敢逼的太过,甚至现在一直在示好,生怕一个不慎在这个时候逼反了楚王府,对谢家,他早在扶持太子的同时就已经开始了除掉谢家父子的计划,如今就等计划成功了,唯有裴家和穆家,穆家就别说了,原本人家好好的谁也不依附,可上次因为临川公主的事情得罪得狠了,给了荣王可乘之机,这次裴家让他吃了那么大的瘪,他若是再不发难,这个皇帝也是白做了,所以,赐婚裴笙和云筹,除了牵制,便也是打压警告裴家的一种手段。 所以这次不管他们怎么做,皇帝怕是也不会取消这桩赐婚的,除非被赐婚的两个其中一个没了。 可这也是行不通的。 说到这里,大家面色更凝重了,厅内静了许久,最后还是谢国公有些疲惫无力的开口道:“眼下诏书已下,再气恼也无济于事,要解决也不急于一时,这样吧,今日折腾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先各自回去,裴笙的事情且先好好思量,等裴侯回来后再议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谢家一家很快就回去了。 傅悦倒是不急,他们走后,便跑到谢荨这里看孩子。 先前因为一堆人抢着抱,她也不大敢抱刚出生的小娃娃,所以都还没抱过,眼下谢家那几个抢着抱的都回去了,裴家这几个也没在这里跟她抢了,傅悦这才有机会抱上她的干女儿,不过她不太会,让乳娘教了一阵才抱的好。 却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她或是摔了。 看着怀中闭着眼睡觉中的小肉团,傅悦心软的一塌糊涂,面上笑容就没断过:“原以为你恐怕要下个月才能生,前几日才命人给孩子准备礼物,现在都还没弄出影儿呢,这孩子就出生了,弄得我这个干娘都没脸见孩子!” 谢荨略有些虚弱的靠坐在床头,闻言笑道:“也不着急啊,等满月的时候再送也是不差的,就是不知道干娘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傅悦卖了个关子道:“不是什么稀世珍宝,却也是个好东西,届时送了你就知道了!” 谢荨嗔了她一眼,笑道:“还吊人胃口来了!” 傅悦挑眉得意一笑,看着孩子睡得沉了,便叫来乳娘,将孩子给了乳娘抱去睡,之后才问谢荨:“可取了名字?” 谢荨摇头道:“没呢,原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生,先前虽然太医说是个女儿了,可还没生也不能轻易下定论,就想着等孩子生了让父亲取一个,如今父亲都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再取!” 傅悦点了点头:“也用不了几日了,裴侯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只是如今这样,原本该高兴的事儿也高兴不起来了!” 当祖父了自然是天大的喜事儿,可却撞上了裴笙的事情,自然是没法子高兴的起来,甚至会更恼怒吧,谢荨可是因为这事儿弄得早产,幸好有惊无险母女均安,不然若是有个好歹可如何得了。 谢荨闻言,脸上笑意散去,面色凝重起来,道:“父亲定是恼怒的,笙儿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岂能任由那些人如此作践,这次怕是难以收场了!” 傅悦见她一脸忧愁,忙道:“好了,是我不该,这个时候说这些引你忧心,你刚生完孩子,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坐好月子,不宜忧愁这些事情,这事儿也还用不上你去操心,你宽心顾好自己和孩子就好!” 谢荨苦笑道:“母亲她们也是这般说,可哪能真的不担心,不过悦姐姐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那就好。” 谢荨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色不早了,悦姐姐早些回去吧,不然楚王哥哥就该担心了!” 傅悦闻言卡了一眼外面,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傅悦这才告辞回府。 原以为楚胤有什么事处理还没回来,所以一直没去接她,可一回到王府才知道,楚胤早回来了,可却受了不轻的伤。 250:不慎受伤,不能失去(二更) 方叙这次打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所以几乎把能带来的人都带来了,原本大多都蛰伏别处,在暨城内外的并不多,楚胤和燕不归这些时日一直让楚王府和不归门的人追杀剿灭,可他们善于隐匿,清理起来有些麻烦,除了那些被带来暨城,知道方叙被抓意图救人的被处理干净之外,还有许多蛰伏暗处,原本就还在追查这些人的踪迹好清除干净,方叙的死讯传出去后,这些蛰伏在城内外的也意欲报仇,今日便是暗卫来报说在城外发现了这些人聚集的踪迹,自然不能放过剿灭的机会,可统领王府暗卫的楚青还在养伤,楚明去办事了,楚胤便亲自带人去了,然而,他低估了那些人,不仅损失了不少人,自己也不小心受了伤。 伤了左胸临近肩膀的地方,是一支箭直接穿透的。 而且,还中了毒。 且是剧毒。 幸好楚王府上下之前服过抗毒的丹药,楚胤也不例外,且随身带着解毒疗伤的药,这才没有毒发丧命,可却失了不少血,又有毒在身,被带回来的时候,就意识模糊了。 傅悦回到王府的时候,楚胤还在昏迷,燕无筹已经给他解毒包扎,已经无甚大碍,不过伤得极重失血不少,回来的途中还毒发过,损了些元气,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傅悦看着榻上昏迷不醒脸色苍白的楚胤,一直闷着头坐在那里,没说话,看着很平静,可紧拽在一起的手指可以看出她此时心里的担忧和不忍。 冯蕴书走进来,看到她独自坐在楚胤旁边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煎熬的模样,叹了一声,缓缓走了过来。 然后,轻轻拍了拍傅悦的肩膀,傅悦一动,缓缓抬头看着她。 冯蕴书轻声道:“安姑姑说你不肯用晚膳?这样可不好,你忘了?你这身子骨可不宜饿着肚子,吃了东西还得喝药呢!” 傅悦轻扯了一下嘴角,可却扯不出丝毫笑意,声音都闷闷地没什么浮动:“我现在没胃口,也不觉得饿,一会儿再去吃!” 冯蕴书点了点头:“一会儿记得去吃就好!” 傅悦敛眉低头,没说话。 冯蕴书让婢女搬来一张凳子坐在傅悦旁边,想安慰她,可张了张嘴,仿佛觉得是徒劳,便轻声问道:“裴家那边如何了?谢荨和孩子都好吧?” 傅悦轻声道:“挺好的,母女平安,没什么危险,不过因为裴笙的婚事,裴家不大好!” 冯蕴书无力地吐了口气道:“今日诏书下的时候,我正好在宫里,陛下显然是早有准备,诏书下得措手不及,又命人见此事传扬开,宫里也是此事传开之后才收到消息,可诏书已下事成定局,皇后娘娘也无能为力了!” 傅悦点了点头,道:“她也尽力了,此事皇帝是铁了心这样做,挡是挡不住的,如今也只有等裴侯回来再行定夺了!” 冯蕴书叹了一声道:“只怕这次事成定局,裴侯回来也改变不了了!” 傅悦不置可否,只道:“总要试试才能知道!” 实在不行,再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赵拓的死反正都安在他们头上了,再拉一个云筹也不是不行,最多麻烦点,可也麻烦不到哪去。 静坐了一会儿后,冯蕴书便坐不下去了,起身要走:“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一会儿记得用膳喝药,早些休息,阿胤已经无甚大碍,你就别一直守着了,不然阿胤醒来会心疼的。” 傅悦颔首:“我知道了,大嫂不必担心!” 冯蕴书点了点头,这便走了出去。 楚胤是后半夜醒的,而傅悦,是被他摸脸摸醒的。 原本楚胤受了伤,身上第一束药味和血腥味,安姑姑让她别一起睡,可她没听,躺在楚胤身边就睡了,可因为怕自己睡得太死翻身弄到楚胤的伤口,她躺的离楚胤有些许距离,且神经一直紧绷着,根本睡得不深,迷迷糊糊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在轻轻触动着她的脸,抚着她的眉心,傅悦直接就睁开了眼,然后,就看到他正侧着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眉眼。 傅悦眨了眨眼,定定的看着他。 看到她睁眼,他放下了手,苍白的唇扯开,温柔的笑着:“醒了?” 许是有伤在身身体虚弱,他声音有些低哑无力。 傅悦这才急忙坐起来。 然后,有些急切的问:“你……你何时醒的?是不是我睡觉不小心弄到你了?伤口可有扯裂?” “刚醒不久,臻儿没有弄到我,是我自己醒的!”顿了顿,他紧接着道:“伤口也并未扯裂。” 傅悦这才放心下来,然后,看着他,一脸幽怨。 楚胤见她如此,下意识的要起身,可伤得不轻不好起身,便只好躺着看她,无奈的笑道:“怎么了?小脸皱成这样,可一点都不好看了。” 傅悦想打他,可又舍不得,只瞪着他又气又恼的道:“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弄成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那箭上有剧毒的,要不是之前吃了舅舅研制的抗毒丹,你这次可能就没命了!” 楚胤哑然笑着,然后很认真的看着她,轻声道:“傻瓜,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没命的!这次只是轻敌了,一时不慎罢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 傅悦冷哼:“你之前也说过类似的话,还不是又弄成这个样子了,鬼才信你!” 楚胤有几分讨好的商量道:“那……下不为例?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好不好?” 傅悦一脸蛮横道:“不行,这样还不够,以后这种事情不许亲自上,记住没有?” 楚胤默了一瞬,才看着她无奈道:“臻儿,你知道的,这不行!” 傅悦一愣,似乎不懂他为何这么说。 但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是楚胤,是楚王,是楚王府上下拼了命效忠的主子,有很多事情,他是不能避开的,就像战场上的主帅,是要领着将士们一起厮杀才能换来众志成城上下一心,才能换来胜果,自然,楚胤身为楚王,也不能一味地让下面的人去为他卖命送死,有些事情,他不能不做。 如今,比起今日那些死去的手下,他到底是活着的。 傅悦抿了抿唇,垂着眼眸皱着小脸纠结了一下,才闷声道:“那以后不管你去做什么,都要小心些,就像你说的,不许我出任何事,你也一样,你要不许出事!” 他望着她不语。 顿了顿,她眸光微闪,低声道:“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亲人,不能再失去你了!” 楚胤怔愣住,随即心中倏然一痛,忙撑着身体要起来,可刚起到一半,动作太大扯到伤口,剧痛立刻蔓延全身,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头倒吸了一口气。 “嘶!” 傅悦见状,都顾不上失落难受了,立刻急吼吼的道:“你干嘛啊?伤成这样哪里能起来啊,还不快快躺下!” 说着,便扶着他躺好。 傅悦顾不上与他多说话,立刻扒开他的衣服一看,果然伤口正在沁血。 傅悦见状,瞳孔一缩,眼中尽是心疼,却还故作凶恶的瞪着他道:“楚胤,你就是欠打!” 说完,也不搭理他了,急急忙忙的下床去找药和纱布,可许是心中气恼,临了还踢了楚胤的小腿一脚。 楚胤:“……” 这个时辰了,也不好惊动别人,傅悦便只好自己给楚胤换药包扎,幸好她懂得这些,倒是没什么难度。 只是,她仿佛是心里有气,有些不太温柔,在不让他伤势加重的情况下,给他折腾了点。 楚胤又只能默默的受了。 正在上药,傅悦这才想起什么,抬了抬眼皮看着他问:“对了,你昨日出去折腾了一天,伤成这样回来,怕是还不知道暨城内发生了什么吧?” 楚胤原本在忍着痛,闻言也顾不上痛意了,一头雾水的挑眉问:“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她凉幽幽的道:“我们的干女儿出生了!” 楚胤:“!” 傅悦又道:“不过现在这个算不得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皇帝下诏赐婚给裴笙和安国公的幼子云筹了!” 楚胤一惊:“什么?” “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楚胤拧紧了眉,苍白的面色也凝重了几分:“怎么这么突然?” 傅悦道:“是挺突然的,他直接让人出宫宣读诏书,就连皇后都是后面婚讯传开了才知道,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诏书刚下,就传遍了整个暨城,拦都拦不住!” 楚胤面色凝重,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傅悦想了想,有些自责的道:“不过也算不上毫无征兆,那日在荣王府,安国公夫人就忽然接近裴夫人她们说话,夸了阿笙,只是我当时想着她可能会因为赵拓的死不安好心,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也没想到皇帝在赵拓的事情之后,还不死心的来这一出,是我失策了!” 她当时猜到了安国公夫人的举动异常,却只想到会对裴笙不利,却没想到是这样,若是能想到这一点,兴许就能阻止了。 楚胤道:“这怪不得你,原本经过先前的事情,我们都没想到他黔驴技穷到这个地步,竟然还故伎重施!” 傅悦扯了扯唇角,没说话。 楚胤这才问:“裴家现下如何了?” 傅悦道:“裴侯爷许是得知之前的事,已经在回来的途中,应该不日便抵达暨城,想来皇帝是知道裴侯爷要回来,才赶在他回来之前定下此事,裴夫人和裴开怒极了,因为这件事,谢荨才受惊早产,还好母女平安,只是这桩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怕是不好处理,而且皇帝这次这么做,也是借机羞辱裴家!” 楚胤皱眉问:“怎么说?” 拿起剪子剪断纱布,然后帮楚胤拉起衣服,傅悦一心两用:“那被赐婚与裴笙的,是云弼的庶子,名叫云筹,在此之前我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名不经传的,也不晓得才貌品行如何,可不管如何,到底是个庶出之子,因为这事儿,裴夫人气得摔了茶盏!” 楚胤闻言,微眯着眼,喃喃念起了这个名字:“云筹……” 傅悦沉声道:“我让楚安派人去查了,这个云筹挺神秘的,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么个人,也是这次云弼回来才跟着一起回来的,可却没有出现在人前过,怕是若不是这次赐婚,我都不知道云弼还有这么个儿子!” 云筹二十一岁,跟她差不多大,可当年云弼曾带着妻儿去庆王府拜访,她记得当时也就跟着三个儿子,没有这个云筹,这些时日,也确实没听过这个人。 按理说,云弼现在这个身份地位,他的儿子不至于这般名不经传吧…… 楚胤道:“别说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傅悦也不意外了,包扎好伤口,一边帮他拉好衣服系好衣带,一边问:“所以,你怎么看?” 楚胤想了想,道:“我明日让人传消息去北境,详查这个云筹!” 傅悦却摇了摇头道:“如今这个云筹如何不紧要,最重要的是裴笙不能嫁去云家,否则有她苦头吃,只是这桩婚事到了这个地步,想要解除难了,得好好想办法才行。” 楚胤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些如今也只有等裴叔回来再说了。” 傅悦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楚胤眯着眼,意味深长的笑道:“不过,他最近对裴家步步紧逼,看来是太过顺心,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傅悦挑眉:“所以,你是想给他添点堵?” 楚胤却没多说,只有几分虚弱疲累的道:“你别管了,现在离天亮还早,你快把这些东西弄走,上来睡觉。” 傅悦见他确实是没什么精神了,想着他伤重,醒来又说了那么多,耗费了不少精力,有些撑不住了,她也有些困意,索性也不多问了,急忙把包扎的东西弄走,然后扶着他躺好,自己也上了床榻里边,躺在他旁边继续睡。 楚胤见她躺的离他有一截胳膊的距离,当即蹙眉:“睡那么远作甚?过来些。” 平时都是睡趴他怀里睡的,今夜他有伤在身是没法那样睡了,可也不至于隔那么远吧。 傅悦摇摇头:“不要,我睡觉不老实,一会儿压到你的伤口怎么办?” “没事,我不怕。” 傅悦翻了个白眼:“你不怕我怕呀,我可不想再给你重新包扎一次!” 大半夜的,折腾! 楚胤想了想,道:“那我们换一下,你睡外边,我睡里面,我这边没伤!” 傅悦懒得理他,闭着眼道:“不要,我趟都趟下了,困着呢,不想折腾!” 说完,被子一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楚胤只好作罢。 ------题外话------ 《家有庶夫套路深》 作为一名合格庶子,褚三始终禀诚着安份守己的原则,待时机成熟便一飞冲天,自立门户。 不料,他爹某天出门喝喜酒,居然把新娘给喝回来了! 爹说:“这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女,便宜你了。” 原因:新郎跟小姨子跑了,刚巧小姨子是他的未婚妻,新娘无处嫁,干脆嫁给他当媳妇! 没落伯府的庶子娶了高门嫡女。 原本瞧他还算顺眼的嫡母立刻瞧他不顺眼了! 平时懒得搭理他的庶兄嫂子也上门找事了! 褚三的蛰伏生活瞬间鸡飞狗跳,再也不能好好跟人搞谋反了! 褚三翻着白眼:“真能惹事,我才不要你!” 媳妇儿:“行,但和离之前,我都罩你。” 待他功成名就之时,她说:“也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褚三:“我好像习惯了有媳妇儿罩着的日子……” 251:国公夫人,是个妙人 第二天,冯蕴书要去裴家看谢荨和孩子,傅悦本来打算在府中陪着楚胤养伤的,可楚胤让她代他去看看,加上昨日说了今日会过去,便只好再三叮嘱楚胤好好养伤不许乱动不许耗神处理事情后,才跟着冯蕴书一起去裴家。 很巧的是,裴家今天除了她们还来了别人,很热闹。 宜川公主代替皇后来看谢荨母女,还带了不少皇后命人准备的好东西来,谢夫人也来了,和裴家交好的几家的夫人也来了。 来的人多了,裴夫人索性命人折腾了个茶话会招待她们,傅悦她们不喜欢扎堆人群,便没有一起,而是在谢荨这里聊天。 休息了一夜,谢荨精神好了许多,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和她们说话许久也都不见疲累了。 连孩子也都长开了一点,没昨日刚出生时那么皱巴巴的了,不过,也好不到哪去…… 宜川公主挺喜欢孩子,特别这个孩子还是她的表外甥女,抱着许久都不撒手的,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人,今日去笑的格外和煦明媚,如同……年少时。 然后,看着孩子,再看看谢荨,笑吟吟的道:“这孩子眉眼模样像极了荨儿刚出生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冯蕴书也颔首笑道:“对啊,我瞧着真的是挺像的,谢荨出生的时候我们可都在,当时都见过,确实是这么个模样。” 一旁的裴笙听着却道:“可是娘亲说小侄女像哥哥刚出生时啊,难道哥哥和嫂嫂出生时一模一样?” 傅悦:“……” 孩子,别那么老实啊喂! 宜川公主和冯蕴书也有些无语的看着她。 裴笙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呃……公主和蕴书嫂嫂为何这样看着我?说错话了?” 俩人不吱声了。 傅悦却忍不住笑了。 “悦姐姐……” 傅悦笑道:“大人都这样,昨日你不是都瞧见了?谢家那几位都说孩子像娘亲,你娘亲却说孩子像爹爹,这时人之常情,你听着就行了。” 据说,她刚出生的时候,大家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自说像爹娘,可…… 她谁也不像! 确切地说,是像娘亲,按照父皇的说法,足有七八分像,可当时娘亲模样大改,除了眉眼有点点影子,其他便几乎没有和她像的看当时看着确实是不像,可她们倒好,不是说她像爹爹就说她像娘亲…… 简直是睁眼说瞎话! 可,大人可不就这样吗? 裴笙撇撇嘴:“对哦,反正她们说像谁像谁的,我是一点都瞧不出来的,若说像,倒是像小猴子……” 一听这话,谢荨第一个不同意了,嗔怒道:“胡说八道!” 裴笙耸了耸脑袋,咂咂嘴不说话了。 原本在谢荨这里待得好好的,突然有人来报,说安国公夫人来了,正往这边来看谢荨。 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的人。 昨日赐婚两家,安国公夫人来看看谢荨本是正常的,可如今暨城谁不知道,谢荨就是因为昨日的赐婚诏书惊了胎气早产,尽管两家算是结亲了,可这桩婚事本就极为不妥,可谓把裴笙往火坑里推,还连带着差点害了谢荨和孩子,也算是结怨了,新仇旧恨的,这个时候安国公夫人竟然敢上门,倒是出乎意料。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裴夫人脸色不太好,谢夫人也难得的绷起了脸,其他人虽不至于如此,却也不大待见她。 可她却一点都不感到尴尬,好似一点隔阂都没有,问候了谢荨,又夸了几声孩子,衣仿佛十分喜爱的模样。 没在谢荨这里待太久,裴夫人便带着她去茶话会那边了。 她一走,谢荨屋内刚才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笑意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好了起来。 特别是裴笙,颇为气恼的道:“这个时候,她竟然敢来裴家,还这般若无其事的样子探视嫂嫂和小娃娃,她这是来添堵的吧?” 一边坐着的宜川公主淡淡的道:“明知道裴家现在正在气头上还上赶着来,不是添堵是什么?不过,明知裴家会不待见还敢上门,这安国公夫人倒是个有胆量的!” 刚才裴夫人脸色可不太好,她们几个也没怎么理会她,她却恍若未见,该做如何就如何,一点都不见尴尬,由此可见,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能忍会装! 傅悦却道:“安国公此人不简单,他娶的夫人自然也简单不到哪里去,只是我有些琢磨不透,按理说云筹既然不是她所出,她应该不会愿意看到云筹娶裴家的女儿巩固地位才对,可我看她的前后举动,却看不透她究竟是何态度……” 她今日明知裴家不待见还过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明知故犯,故意来惹裴家的不快,好搅了这场婚事,可傅悦却很明白,卓氏不是那么目光短浅的人,二来,这不明智,可她刚才的态度,一点米娘也没有,不像是不怀好意,倒像是极力的化解双方的不快,那么只有第二种,她是真的想要促成此事,否则,她既然早就知道,有的是办法在诏书下来之前将此事透露给她们,这事儿就成不了了。 既然是赐婚云家的儿子,云弼这个皇帝的心腹必然是知道的,而卓氏也定然早知晓,那日荣王府及笄宴算是裴笙参加的第一个私人宴会,她故意靠近,十有八九是为了看看裴笙,否则,她不管是当时还是后面,有的是办法透露此事给裴家搅黄这场赐婚,而不是等到事成定局了才来膈应裴家,已经没有必要了,且看她今日的态度,也不像,何况,傅悦刚才看着,她言行举止都甚有诚意,完全是来示好的,所以今日过来,就是为了给裴家表态,云家很满意这桩婚事。 可云筹不是她的亲儿子啊。 傅悦从来不信所谓的嫡母慈善,大多数的嫡母都不可能将庶子视如己出,能做到的,也不过是装出来的,可就算伪装,也不至于让一个庶子娶一个高门贵女,她那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婚了,据说都是低娶,如今安国公尚未定下世子,让云筹娶了裴笙,那就是助长了云筹的地位…… 她是一个母亲啊…… 冯蕴书道:“既然看不透,反正人都来了,不如我们过去看看,看看这位安国公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宜川公主颔首笑道:“也好,反正前面茶话会,我们来都来了,也该去凑个热闹!” 之后,让谢荨好好休息,几个人结伴离开往前面去了。 茶话会在裴家小花厅,她们还没到呢,远远的就看到小花厅里的坐着六七个打扮富贵的女人,正在喝茶聊天。 她们几个没走近,只远远的看着,这个位置极佳,既看得清楚那边的动静,也没被她们注意到。 那位安国公夫人此时坐在几位夫人之中,张弛有度的与大家聊天,仿佛与她们相识多年一般,半点不见生疏,说说笑笑的自然的很,这般模样,让人怎么看着都看不出她别有居心。 先前她刚回来,云弼被加封的时候,多的是人上门拜访示好,可据说她都没理会,仿佛不屑于一众官家女眷来往,所以深居简出,和傅悦记忆中一样,是个出身不高却有几分傲骨的。 因为她的出身,瞧不起她的人不知凡几,她晓得,所以不屑于与这些人接触。 可如今…… 傅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见安国公夫人如此,并不意外。 当年云弼领着妻儿去聂家拜访的时候,她就听娘亲说过,这个卓氏,可是个妙人! 云弼能有今日的成就,虽有自己的能力和运道,但是,卓氏这个贤内助功不可没! 云弼娶她,不是没有道理的。 宜川公主瞧着,却忍不住眯着眼笑了起来:“先前一直听说这位安国公夫人十分有傲气,因为自己出身商户一直被人瞧不起,所以也从不与京中这些拜高踩低的官眷往来,即便是去拜见母后,也是一副恭敬谨慎不卑不亢的样子,瞧着还算冷傲,可今日看来,却也不尽然,有点意思啊!” 冯蕴书也笑道:“确实有点意思,好了,来都来了,在这里看着有什么意思,我们还是过去瞧瞧吧!” “也好!” 几个人这便走了过去。 她们一来,自然打断了一众夫人们的笑谈,除了裴笙,其余三个都是比她们身份尊贵的,特别是宜川公主这个皇后所出的嫡公主,所以纷纷起来行礼问安。 各自见礼后,她们几个便也在裴夫人的提醒下坐下了。 宜川公主一坐下,便直接看向安国公夫人,噙着一抹不冷不淡的笑容开口:“说起来若不是父皇赐婚,本宫都不知道安国公还有个小儿子,一向也都只知道安国公和夫人只有三个儿子,云家将这个儿子藏得可真严实,如今赐了婚,可让我们十分好奇周围云四公子呢,正好裴夫人好裴四姑娘都在,不如夫人跟我们说说这位四公子,也让四姑娘听听,心里好有个底,不至于都定下婚约了,却对未婚夫婿一无所知吧。” ------题外话------ 嘤嘤嘤,卡文,明天继续加更 252:无法知足,尴尬瞬间(一更) 宜川公主说完,在场的众人纷纷看向安国公夫人。 在场的人无不是在赐婚之前从未听过安国公还有这么个儿子的,安国公前面那三个儿子倒是都略有耳闻,次子留守暨城,长子和三子也在北境军中,去年也立了点功被皇帝加封,可这个小儿子,却是没听过。 刚才一直想问,可也不好贸然开口,如今宜川公主开口了,大家自然是乐得一起听听。 安国公夫人听言,也不见丝毫勉强,笑的格外从容端庄:“公主不提起,妾身今日来也是打算与裴夫人和四姑娘说说他的,只是方才四姑娘不在这里,就一直没开口,如今四姑娘在这里了,那我便也不藏着了。” 与傅悦一起坐在外围吃点心的裴笙翻了个白眼,咂咂嘴不说话。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差没有开口吐槽了。 傅悦戳了戳她,让她注意点。 这么多人都在,传出去不好听。 裴笙只好收敛。安国公夫人这才将云筹大致说了一下。 她倒是没有瞒着云筹是庶子的事情,当然,也没有言明云筹的生母,只说云筹早年失散在外,八九岁才被安国公寻回来,一直养在她膝下,与她的儿子无甚区别,这些年一直在外边学艺,还未入军中任职,不过皇帝已经打算等云筹婚后便封他军职重用,这次的婚事,便是她很喜欢裴笙才让云弼去跟皇帝求来的。 对于云筹是庶子的事情,在场的那些夫人们事先可不知道,可现在听到安国公夫人说起,惊讶之余却也没有多问,毕竟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诏书都下了,再针对此事多问,无异于让裴家难堪。 不过皇帝赐婚的缘由,在场谁不知道其中一些内幕,说是她相中裴笙去求的,也不过是在给两家一个台阶下,总好过让人说一些闲话,送一些不必要的揣度。 说到最后,她还笑意盈盈的道:“原本今日我是打算与国公一起领着筹儿过来拜访,顺便让裴夫人和四姑娘瞧瞧他的,只是毕竟是女子生产之事,这个时候外男也不好登门,我便自己过来了,不过国公说了,等裴侯爷回来,定然带他过来拜见侯爷夫人。” 对此,裴夫人只淡淡笑道:“那就等侯爷回来再说吧。” 眼看着临近午时,虽然裴夫人再三挽留用膳,可大家还是陆续告辞了。 傅悦也和冯蕴书一道打道回府,不过宜川公主难得出宫一趟,也不急着回去,便也一道去楚王府坐坐。 楚胤今日倒是乖得很,傅悦去了半日回来,竟真的躺在床榻上没乱动过,傅悦回来的时候,他刚吃完药膳喝了药,正闭目养神。 傅悦很满意。 比上次拖着伤跑去谢家商议事情的鬼德行好多了,不过现在他这样,似乎也没办法乱折腾了。 满意之后,傅悦还是忍不住一通叮嘱:“只是今日乖也是不行的,舅舅说了,你这伤势起码得养半个月爱才能痊愈,所以,接下来的半个月,你不许乱折腾,好好养伤,听见没?我可是会一直盯着你的。” 楚胤一副十分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威胁的模样,忍不住勾了勾唇笑了,点了点头,道:“都听你的,好了吧?” 傅悦一脸凶狠:“反正我日日在家盯着你,你要是敢不听我的,我就咬你!” 闻言,楚胤笑了。 “笑什么?” 他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你之前也总是威胁我说要咬我,可是,似乎一直没有兑现过。” 说着,还一脸揶揄的看着她。 这个傅悦倒是记得,之前还没恢复记忆也没复明的时候,她似乎威胁过好几次说要咬他,可也只是威胁,还真是没咬过,哪怕他有时候惹到她了…… 傅悦噘嘴,睨视着他问:“你好像很遗憾?” “确实是很遗憾。” 傅悦下巴一抬,冷哼一声:“你这话说错了吧,我哪里没兑现过,小时候你就被我咬过,难道忘了?” 楚胤恍然失笑:“怎么会?可那是小时候,我们成婚后,你可一直都在言而无信呢!” 傅悦觉得这人受了伤,脑子也不大灵光了。 噢哟,竟然好像还很期待被咬! 她咂舌:“夫君好像很期待被我咬?” 他倒是坦诚:“是有点期待了。” 傅悦一个白眼给他:“你傻了吧?竟然还期待被咬?” 怪癖! 然则,楚胤立刻强调:“我不是期待被咬,只是期待被臻儿咬。” 有区别么? 她无语的看着他。 他却笑吟吟的,看着挑了挑眉,那眼神,带着几分挑衅,似乎在说:快来咬我呀! 傅悦:“……” 怕不是真的傻了吧…… 不过…… 她眉目轻佻,狡黠一笑:“既然夫君有此癖好,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说完,直接就抓起楚胤的手,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咬下去。 不是很用力,不会破皮,却有点痛的那种。 可傅悦一边咬着一边抬眸看着他,见他不仅一点痛意都没有,还纵容宠溺的笑着看他。 手就这么任由她抓着咬着。 好像,她不是咬他,而是在亲他…… 傅悦这么想着,忽然松了牙齿,看看他,再看看他手背上浅浅的牙印和口水…… “怎么不继续了?” 傅悦将他的手一丢,没好气道:“你定是故意的,明知道我肯定不会用力咬你,这点力道,对你来说就跟亲的一样,想要我亲你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 楚胤心思被戳破,半点不见尴尬,还一本正经的悠悠道:“那我直说了,你快过来亲我一下!” 傅悦:“……” 傅悦严词拒绝:“不要,刚才已经算亲了,人要懂得知足,不能太贪心!” 他去煞有其事的感慨道:“可是对你,我却是不知何为知足啊!” 这倒是一句实话。 原本失而复得,他就该知足了,可如今,哪怕她日夜在身边,他却时刻不能放心,无法知足。 他想要的更多,也想她更好。 傅悦闻言笑了:“嘴这么甜啊?” “实话。” 傅悦弯着眉眼有些傲娇的道:“看在你说话深得我心的份上,就勉为其难亲你一下好了!” 说完,不带任何犹豫和难为情的,直接就把脸凑过去,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吻了他的苍白冰凉的唇。 原本只是想蜻蜓点水就离开,可他反应太快,她正要退开,他已经抬起右手,扣着她的脖子反客为主,带着几分攻势一般压着她深深的吻着,温柔又霸道。 傅悦愣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任由他来,哦,她还有些笨拙生疏的回应,并且手撑着身子,怕压倒他的伤口。 可才亲了一下,就被打断了。 后面传来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哦,还有一声惊呼:“啊呀!” 傅悦一惊,连忙挣扎退开,扭头看过去,便看到门口那里,清沅正捂着脸背过去…… 傅悦:“……” 平时也没见她如此纯情羞涩…… 不过,确实是挺尴尬的…… 楚胤还有伤在身呢,可刚才那样子,就像是她扑过去亲他一样…… 傅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扭头瞪了一眼一派从容的某人。 他却笑得十分和煦,民面上还有些无辜。 傅悦不理他了,准头看向那边的清沅:“行了,别杵在那边装了,赶紧过来,有什么事过来说!” 清沅这才放下手,若无其事的转身走过来,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然后,用不着的禀报:“公主,大夫人派人过来,说午膳备好了,请您过去一起吃!” 闻言,傅悦点了点头:“你说我即刻就过去!” 楚胤这样,是没法陪她吃了,何况宜川公主在,她也该过去陪着吃个饭。 清沅这才下去。 但是,傅悦却瞧见这死丫头转身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她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这死丫头! 楚胤挑眉:“大嫂怎么今日想起让你过去用膳了?” 寻常时候若不是特殊情况,都是各自吃各自的,没必要来回折腾。 傅悦这才想起什么,忙道:“刚才忘了说了,今日宜川公主也去了裴家看谢荨,我们回来时跟着一起来了楚王府。” 楚胤挑眉,而后点了点头。 “那我过去了。” “嗯,去吧。” 傅悦这才起身出去。 冯蕴书特意让厨房做了些宜川公主爱吃的菜和点心,宜川公主也不是个客套的人,吃了不少,一顿午膳下来,大家都有些撑了,便索性一起去园子里散步消食去了。 走着走着,宜川公主才随口一问:“对了,怎么今日没见楚王?他不在府中?” 冯蕴书也不瞒着,道:“阿胤昨日去办点事受了点伤,正在养伤呢。” 宜川公主一惊:“受伤了?伤的可重?” 冯蕴书道:“并无大碍,只是需得静养些时日,这事儿外面不知道,你回宫也别跟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提起,免得她们担心。”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道:“自然不会说起,只是你们也要提醒他,行事小心些,想要他命的可不少,且近来朝局不稳,怕是秦国快要乱了,就怕有些人坐不住了。” 闻言,冯蕴书挑眉,却没说胡,倒是傅悦忽然问:“公主说这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253:事先知道,兄妹之别(二更) 宜川公主面色一顿,之后才淡笑道:“我知道的,你们应该都知道的,何必多问呢?” “未必。”傅悦笑意不明,摇了摇头,道:“也许有些事情,公主知道,我们未必也知道!” 宜川公主看着她,黛眉微蹙:“楚王妃这是何意?” 傅悦笑了笑,淡淡的道:“公主身在宫门之内,现在皇宫虽然是皇后娘娘掌管,可实际上权柄都在公主手上,宫里的事情,应该没有逃过你眼睛的,不是么?” 宜川公主闻言,眉头蹙得更紧了几分,看着傅悦,没有说话。 傅悦也看着她,面上笑意不减,眼底却也没什么笑意。 冯蕴书却有些惊诧的看着她们。 好一会儿,宜川公主才收回目光,面色寡淡的道:“不错,父皇赐婚之前,我就知道了这件事。” 傅悦不意外了,冯蕴书却有些震惊:“阿萱……” 宜川公主又淡声道:“也是我故意隐瞒,母后才没有事先知晓,让这道诏书顺利下了!” 冯蕴书很是不可思议,当即出声质问:“阿萱,你……这是为何啊?” 宜川公主略有些讽刺的笑着道:“父皇虽然养病不出,任由太子和荣王争斗,可实际上秦国大权还是掌握在他的手里,上次母后强行拦截诏书与他争执,他是彻底恼了,他是动不了谢家和楚王府,却不代表动不了裴家,这次若是再阻拦,他必定会想尽办法除掉裴家,我是怕了他的那些阴诡手段了,不想裴家步上聂氏的后尘,哪怕……只是可能!” 傅悦挑眉:“仅仅是这样?” 宜川公主一脸坦然:“说实话,也不尽然,我只是不想因为裴笙一个人搅乱大局,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个世上,没有谁是不可以牺牲的,有时候,有些事情,总归不能两全。”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在笑着,眼底却难掩苍凉。 傅悦和冯蕴书看着她,许久都没有开口。 宜川公主看着她们,尤其是傅悦,自嘲一笑道:“王妃是祁国公主,怕是有许多事情都不清楚,所以,怕是也不会理解我的,不过,这也不重要了,你们若是要怪我便怪吧,这次,算是我对不住裴家!” 说完,她便对冯蕴书道:“我该回宫了,就不多留了。” 冯蕴书也不多言,只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傅悦后,才对宜川公主轻声道:“我送送你!” “也好!” 俩人这便离开花园了。 傅悦看着宜川公主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她和当年相比,变了许多!” 傅悦一惊,忙扭头看去,看到燕不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后。 “小哥哥,你何时回来了?” 燕不归这次离开了快十天了。 燕不归走过来,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道:“刚回来,去看了阿胤,就过来寻你了。” 傅悦上下打量着燕不归:“这次去了那么多天,都干嘛去了?没受伤吧?” 天知道,楚胤受伤给她留下多大的阴影。 楚胤是剿灭方叙的人受的伤,而燕不归也是一直在做这件事,而且,也是方叙相杀的人,这些天离开也不晓得是不是去追查这些人了,难保不会有出什么事。 燕不归任由她上下打量,还张开双臂配合,笑道:“没有受伤,放心吧。” 傅悦可不信他说的,伸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燕不归这才看了一眼刚才宜川公主她们离开的方向,问:“宜川公主怎么会在府上?” 反应简略道:“昨日皇帝突然下诏赐婚裴笙和云弼的小儿子,谢荨因此受惊早产,我们过去探望,宜川公主也替皇后去看谢荨,一同离开裴家的,她便顺道过来看看。” 这件事燕不归倒是不知,刚才也只听到宜川公主说后面那几句话,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所以有些惊讶。 “赐婚一事,和宜川公主有何关系?” 反应摇了摇头:“也没有关系,只是她早就知道皇帝会走这一步,却还是当做不知,任由皇帝强行赐下这桩婚事。” 其实她也不是责怪宜川公主知情却当做不知,只是有些唏嘘。 燕不归叹了一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她变得和以前确实是大不相同了。” 傅悦闻言,只有些怅然的轻笑:“人都是会变的,我们不也和当年判若两人了么?” 燕不归静默一瞬,看着她状似随意却很认真的道:“臻儿还是臻儿,在哥哥心里,从未变过。” 傅悦闻言,盈盈笑开:“那是因为在哥哥心里,不管我变成何种模样,都是最好的。” 燕不归不置可否。 兄妹俩并排走在小径上。 傅悦一边走着一边扭头问:“哥哥这次离开了那么多天,去做什么了?剿灭方叙的人?” 燕不归摇了摇头:“不是,下面的人来报,说在改变了追查方向后,在凤凰城追查到了疑似轻歌曾经出现过的痕迹,我去看了一下。” 傅悦闻言一惊:“啊?那可查到了霜芾姐姐的消息?” 燕不归摇头:“没有,不过我去看了,也询问了相关的人,确实是在去年年初,曾有一个貌丑之女在那里住过,应该是她易容乔装的,言行举止和生活习性都与她极为相似,且行径古怪,似乎是在躲什么,还给了房东大笔银子让帮忙撒谎隐瞒,那是我找她找的最严密的半个月,我确定是她,她大概住了半个月就离开了,但是已经过去那么久,顺着这条线去寻的时候,查不到任何踪迹。” 也就是那个时候,傅悦出事,他把原本派去找轻歌的人大部分转派去寻找傅悦,那个时候极为松懈,以她的能力,避开松懈的追寻并不是难事。 “这么说来,她当时离开暨城,定是往西边去了,才会途径凤凰城。” “应该是。” “那哥哥你打算怎么办?” 燕不归道:“我已经让不归门的人继续追寻,我也打算亲自去一趟,可能这次归期不定,今日回来就是回来看看你,与你说一声,我明日就要离开了。” 傅悦神色微动,似乎有些不舍,不过还是抿唇一笑,由衷的道:“那好,小哥哥此次离开,万事都要小心些,我等着你把嫂嫂带回来。” 这应该是她恢复记忆后,燕不归第一次这般郑重的告别离开,这次怕是找不到人他不会回来了,所以,也不晓得要多久。 她自然是舍不得。 可是把人找到才是最重要的。 “你也是,暨城到处都是杀机,你切莫让自己陷于危险之中,有什么事让阿胤或是下面的人去做,你手无缚鸡之力,不要瞎胡闹。” 傅悦本来还有些感伤,顿时就被逗笑了,没好气道:“什么叫瞎胡闹?我像是会瞎胡闹的人?” 燕不归一笑:“不像,本来就是。” 傅悦:“……” 燕不归一副很不放心的叮嘱道:“反正你要记住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阿胤心里都有数,不需要你去掺和,杀人放火的事情也都让人去做就好,你要明白,你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傅悦努努嘴,带着几份撒娇的意味道:“我又不是孩子,哥哥不要总当我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你说的这些我都懂的,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比任何人都惜命,绝对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就好。”他轻轻叹着,将她搂入怀中。 兄妹俩就这样拥抱了许久,都没有分开。 傅悦不知道燕不归什么时候走的,反正第二天,他已经不在府里了。 两日后,四月二十,签订了二十年之内互不犯境并且互相通商盟约的北汉使团离开,由驻守西北边防的旌阳侯庞宗绪亲自送他们出境,这也是庞宗绪受封旌阳侯之后首次前往西北任职。 三日后,蜀国使臣也走了,原本蜀国那些人早就打算走了的,可后来因为方叙被抓,方柔一病再病,加上司徒奕和赵氏的私下交易还未谈顺畅,便耽搁至今,如今也该走了。 据说方柔这些日子一直被司徒奕软禁,病得还挺严重,还有些癫狂之状,是被司徒奕抱上马车的,两国人在城门口互相道别,都没见她出现过,一直在马车上,也不知道是不能出现还是不想出现…… 这两国陆续走了,偌大的一个使臣行宫,只剩下北梁和东越这两个宿怨已久的,幸好当时礼部安排居住是考虑到各国恩怨的,所以两国的人居住相隔甚远,一南一北的互不打扰。 北梁还要等五月初娅淳公主和赵铭达成婚后才能回去,所以,安国公也一起等,到时候再一起回北境。 而东越,一个月前的寿宴上,和安公主的那一番折腾,两国现在的联姻一事都还没谈好,东越也不把和安公主送回国示好,秦国也晾着他们,就这么互相僵持着,似乎在等对方妥协低头。 原本热闹的行宫,顿时清静下来了。 朝堂却依旧热闹。 终于在四月二十五这一日,也就是谢荨产女的第八天,裴侯回来了。 254:裴侯允婚,不得其解(三更) 在傅悦严加看管下,楚胤静养了八天的伤,早已好了一大半,桑伤口愈合的不错,因为近来事多,傅悦也没太管着他了,只要他不出去乱来,处理军务什么的也就随他去了。 得知裴侯回来,傅悦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裴家瞧瞧,就听闻裴侯回府看了孙女后,就沐浴更衣进宫去了,显然是为了赐婚的事情,然而…… 皇帝抱病没有见他。 意料之中。 裴侯爷只能出宫回府。 本以为裴侯爷回来,定会想尽办法将这桩婚事解除了,然而,却是出乎意料。 第二天下午,裴笙又跑来了楚王府,盯着两只红肿的眼睛,扑到傅悦怀里一通大哭,然后才抽抽搭搭的告诉傅悦,今日早上午裴侯爷告诉她,他已经答应了这桩婚事! 这让傅悦十分吃惊。 说完了裴侯爷的态度,裴笙哭着道:“爹爹说他意已决,这桩婚事算是定下了,就算我不愿意嫁也必须嫁,怎么办悦姐姐?我不想嫁给云筹,我都没见过他,不喜欢他,他还是云家的人,肯定不会对我好的……” 傅悦很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劝她:“你先别哭,哭坏了眼睛怎么办?有什么事好好说我们想想法子便是,哭能解决这件事么?” 裴笙眼泪流的更凶了:“可是这次爹爹是铁了心了,娘亲和哥哥怎么劝他都不肯改,说就算我死,也要把我抬到云家去,明明昨天还说定然不会让我受委屈,只要我不愿意谁也不能逼我嫁人,可今天倒好,呜呜呜……他不是我爹爹……” 傅悦当即道;“别胡说啊,这件事有些蹊跷,我定会帮你弄清楚的,可是你爹爹是真的疼你,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害你的,我猜这件事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内幕,你且先冷静,不许哭了!” “呜呜……可我还是想哭,爹爹骗人,他根本就不疼我,他凶我,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 傅悦:“……” “你在哭我也不理你了啊!” 裴笙抽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着她,收敛了些,紧紧地瘪着嘴。 委屈巴巴的哽声来了一句:“你也凶我……” 傅悦板着脸训道:“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哭有用吗?赐婚诏书已下,连你爹爹都一反常态,你不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歹也是将门之女,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还不快把眼泪擦了!” 裴笙是真的委屈,才会第一次在傅悦面前这样哭,可宣泄了一番后,如今听了傅悦这话,也晓得爹爹的态度确实是不对劲,便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了,接过傅悦的帕子,一通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水。 只是,刚才哭得太凶,还有些后劲儿,身子一颤一颤的,嘴巴也瘪着。 那模样,瞧着可怜兮兮的。 傅悦叹了一声,这才吩咐候在一旁的清沅:“去叫人弄些水来给四姑娘洗把脸!” 清沅领命退下。 傅悦这才轻轻帮她撩起有些鬓角垂落的一缕发丝。 裴笙一脸哀求的看着她,哑声道:“悦姐姐……我不想嫁给那个云筹,你帮我想办法劝劝父王好不好?” 傅悦扶了扶额,有些无力的道:“我现在什么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劝?你总得让我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才行啊。” 裴笙低着头,瘪着嘴不说话了。 傅悦道:“你爹爹把你看得跟心头肉似的,他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便是为了你,昨日还要进宫找陛下,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夜之间就妥协,可到底为何,需得弄清楚才行。” 裴笙想哭又忍着不哭的闷声道:“可是爹爹态度很强硬,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近人情,娘亲和哥哥都劝不了他,就算是弄清楚,怕是也改变不了了。” 傅悦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 很快,清沅领着一个丫鬟端来了一盆热水,伺候着裴笙洗了脸,可两只眼睛却红肿得好似被人打了一样。 在楚王府也没待多久,裴笙就回去了,因为傅悦的劝导,人倒是平静下来了,可也少了平日里的娇俏活泼。 她一走,傅悦才去了楚胤那里。 对于这件事,楚胤却是早就知道了。 也不算早,比傅悦早一点而已,中午才知道的,是裴开命人传来的。 傅悦一听,当即有些郁闷:“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楚胤道:“还不是怕你担心裴笙那丫头?才打算弄清楚才告诉你,我收到裴开传来的消息后,就让楚青去查了一下,昨天夜里,裴叔曾独自出门,去见了一个人。” “谁?” “云弼!” 傅悦有些惊诧。 “他们两个是私下见面,在云弼城内的一处别院中。” 若非楚王府耳目遍布暨城,估计都查不到。 傅悦不解:“裴叔为何会私下去见云弼?” 楚胤凝声道:“这个还没查到,不过他们见面千真万确,且昨夜他们密谈了一个时辰,今日裴叔就改变了态度。” 傅悦百思不得其解,一脸困惑的道:“我记得因为云弼是父王一手提拔的,曾与庆王府走得近,作揖裴叔跟云弼当年是有些交情的,可是自从庆王府被灭门,他们就再没有往来了,如今怎么会私下见面,还让裴叔如此反常呢?” 楚胤道:“这些事情我会找机会问裴叔的,不过这桩婚事,怕是无法解除了。” 傅悦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一脸不忍的道:“刚才阿笙哭闹了许久,若是解除不了这桩婚约,她怕是要发疯了。” 其实她之前就明白,这桩婚事十有八九是推脱不了的,毕竟诏书已下人尽皆知,除非其中有一个死了,或是裴家反了,可现在也还没有到可以和赵氏反目的时机,只是,裴笙…… 楚胤沉吟道:“先看看吧,等我去找裴叔问清楚,再看看有没有办法。” 傅悦也只好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点了点头,然后,才眯着眼意味不明的笑道:“云弼这个人,可真是不简单啊,裴叔突然改了态度,十有八九就是他昨夜说动的,只是,能把爱女如命的裴叔说服妥协到这个地步,他倒是好本事啊!” ------题外话------ 哦咧咧,三更完了。 255:三缄其口,如此心很(一更)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且不说这桩婚事在旧怨和政治上的各种不妥,就说云筹的出身,裴侯爱女如命,没道理会同意自己唯一的嫡女嫁给一个庶子,让她成为笑话! 楚胤道:“此人若是简单,也不可能爬到今日这个位置,更不可能让皇帝如此信任。” 皇帝是真的信任这个云弼。 有赵禩的缘由,可更多的是云弼自己聪明,既懂得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也有建功立业的军事能力,不结党不营私,最主要的是,他对皇帝的性情绝对是十分了解的,所以这么多年步步高升,掌控兵权也能让多疑的皇帝对他放下戒心…… 赵鼎这个人多疑寡恩,他究竟真的信任谁,楚胤这么多年快拿着都无法全部笃定,连沈家那样曾经深受宠信的,楚胤也曾一时以为皇帝对沈家是怎真的信任,到头来也不过是他用来制衡朝局做的假象,这场戏,一做就是三十年! 傅悦叹道:“现在,也只能等你去找裴叔问问才能知晓其中内幕了。” 楚胤含笑挑眉问:“臻儿这是肯让我出府了?” 他伤还没完全好,傅悦拘着他什么都不许他沾手,也是这两日伤势好了许多,才勉强让他在书房处理一些南境呈来的军务,可出府……她是怎么都不允许。 傅悦一脸勉强纠结:“本来是不想的,可现在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那就只能让你出去了,不过你注意些,别把好不容易养愈合的伤口给折腾裂了,不然我同你没完!”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楚胤没去多久,太阳落山之前就回来了。 裴侯什么都没说! “他只说关于此事他心里有数,他这么做有他的道理,让我们都不要管,且裴家的立场也不会因此改变。” 傅悦却更是想不通了:“可是为何啊?阿笙可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不管做什么,不管有何理由,都不应该会罔顾阿笙的一辈子吧?” 对此,楚胤只能说:“想必是有苦衷吧。” 这么多年的了解,他现在也弄不明白裴侯到底为何这样。 傅悦凝神思索了一下,胡疑问:“难道是云弼拿什么威胁他了?” 好像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 否则,本就不受裴侯待见的云弼,如何能如此彻底的改变裴侯的态度。 楚胤摇了摇头:“你想多了,裴叔不是个会受人威胁的人。” 傅悦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这一点,她不否认。 裴侯这个人,别看他性子好,不管何时都温润和蔼的,可骨子里却是个强硬有胆魄的,威胁他?笑话,他是宁死也不会受人胁迫,哪怕粉身碎骨,也不受胁迫。 这一点,父王就十分赞赏他。 这么多年,他若是轻易能被威胁,也不会让皇帝束手无策了。 楚胤想了想,又道:“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可我看他态度十分强硬,这是前所未有的,裴婶和裴开怎么劝都不予理会,现在连他们也不见了,这次裴笙怕是只能妥协了。” 傅悦无奈笑道:“那丫头性子倔强着呢,怕是这次就算闹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妥协的。” 傅悦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还真猜的一点都没错的。 头破血流…… “对了,裴开还告诉我,裴叔说明日云弼就会带着云筹拜访裴家,让裴笙与云筹见一见。” 傅悦惊得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快?” “嗯,是挺快。” 傅悦脸色更加凝重了几分。 这次,怕真的是…… 裴家。 因为今日裴侯允婚一事,裴家上下气氛都十分诡异。 继裴笙哭闹了一场后,裴夫人和裴开接连劝裴侯都无果,甚至到最后,裴侯待在书房谁也不见了。 还好楚胤来的时候他还是见的,可…… 裴夫人因为太过焦心伤神,有些急火攻心,差点就晕了,此时正坐在房内休息,裴开进来说了几句话后,裴夫人本来就不太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楚王真是这么说?” 裴开面上愁眉不展,点了点头抿唇道:“是,父亲昨夜确实是去见了安国公,今日改变态度,应该也是昨夜见了安国公的结果,只是他们到底见面说了什么,父亲为何改变态度允婚,父亲对楚王也是三缄其口,楚王说,这次这场婚事怕是难以扭转了。” 裴夫人一脸愁容,情绪有些激动的拍了一下扶手,愤愤道:“那安国公到底同你父亲说了什么?你父亲这么些年因为当年庆王府的事情,对这个安国公一向不待见,每每提及皆是嗤之以鼻,昨日他也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委屈了笙儿,可如今倒好,铁石心肠的逼笙儿允婚,那可是他捧在手心的女儿,他怎么如此心很?是被迷了心窍么?” 裴开闭了闭眼,颇为无力的叹道:“父亲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态度强硬。” 裴夫人气恼道:“可不是么?我与他夫妻二十多年,他做什么都没有瞒过我的,今日这样的,可还是头一遭,也不晓得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裴开垂眸不语。 他只担心安国公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了父亲,否则,父亲不至于如此…… 裴夫人有些焦躁的道:“笙儿从楚王府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中,许是楚王妃劝导了,倒是不哭了,可谁也不肯见,她性子最是执拗的,说了不肯嫁,就不会妥协,这可怎么办啊?” 裴开蹙眉,问:“父亲不是说明日安国公夫妇就会带着云筹来让笙儿看看吗?” 裴夫人顿时恼火道:“你不说这个我还没那么气,就算他妥协允婚,也不至于如此急不可耐啊,笙儿现在这样,都还没缓过来呢,他就让云家的人来?让他们相看?他这不是想要逼笙儿去死么?” “母亲……” 裴夫人越说越觉得窝火,一脸恼火道:“原本还指望他回来为笙儿做主把这婚事推了,他倒好了,才回来一天就变了个人似的,他这样……还不如在军中不回来呢!” 裴烬:“……” 母亲端庄持重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般气恼窝火。 哎…… 裴夫人揉了揉眉心,也没心思继续抱怨发泄了,十分无奈又担心的道:“算了,我也休息不下去了,我先去看看笙儿,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裴开急忙道:“母亲,您还是在这里休息,孩儿过去看看吧。” 裴夫人摆摆手:“别了,我休息够了,也坐不住,何况,姑娘家的事情你去了也没用,你还是先回去陪陪荨儿和孩子。” 说完,唤来婢女,给她穿上外袍,便火急火燎的往裴笙那里去了。 裴开只好叹了一声,在裴夫人后面出去,回去陪媳妇儿孩子了。 256:死也不嫁,裴笙盘算(二更) 裴夫人到裴笙院子里的时候,裴笙没有见她,怎么叫都不肯开门,还好,裴夫人跟她说话她都大理了,只是情绪不太好,气呼呼的,不过也因此肯定她没做什么傻事。 裴夫人进去不得,站在门口没多久就离开了。 可过了一个时辰她又来了,因为天黑了许久了,裴笙不肯吃饭。 可她不管怎么叫,裴笙就是不肯出来,劝了半天,那丫头在里面直接气愤的吼了一句:“我都说了不吃就不吃,干脆饿死我好了,反正爹爹也不疼我了,把我饿死了,就依他所言把我的尸体嫁到云家去!” 裴夫人脑子嗡嗡作响,当即也恼了也不管她肯不肯,直接就让人把门给拆了! 一进去,屋内黑漆漆的,也不晓得裴笙窝在哪里,让人点了烛火,才看到裴笙坐在屋内的屏风架下,烛火亮起来后,她瞥了一眼过来,就扭头过去没理她了。 屋内被摔了不少东西。 裴夫人让人收拾后,往裴笙走了过去。 站在裴笙跟前,垂眸看着她,裴夫人一脸心疼和无奈:“你就算是再气恼你父亲,也不该跟你自己过不去,快起来,去用膳!” 裴笙一脸倔强,扭头过去赌气道:“我不吃,爹爹要是执意要我嫁,那我就把自己饿死算了,反正说什么我都不嫁给那个云筹!” 裴夫人面色一沉,当即严声斥道:“胡闹,说的什么胡话呢你?从小教你的你都忘到狗肚子里去了?遇到点事儿就要死要活,你还有没有一点裴家女儿的样子!” 裴笙闻言,猛地就这么站了起来,委屈又激动的道:“这是一点事儿而已嘛?爹他要把我嫁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而且还是云家的儿子,这就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反正都不会好过了,那我还不如现在就饿死自己,死了干净!” 裴夫人直接不说话了,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眼神十分凌厉。 裴笙也是一脸倔强,可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与裴夫人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后,她首先败下阵来,直接就瘪着嘴又要哭了。 委屈巴巴的低着头带着哭腔道:“娘,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想嫁……” 裴夫人终究是疼女儿,目光很快软了下来,伸手帮裴笙擦去眼泪,看着裴笙红肿的眼睛,面色极为不忍,轻声道:“笙儿,听娘的话,你先去吃东西,吃饱了我们再好好想想法子,可好?” 裴笙强忍着要哭不哭的样子,委屈巴巴的道:“可是我不想吃,气都气饱了,哪里吃的下啊。” 裴夫人想了想,退了一步道:“那娘让人晚些再给你送来。” 裴笙没吱声。 裴夫人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侍女,那侍女点了点头,缓缓退下。 拉着裴笙过去坐在桌边,裴夫人柔声道:“你爹爹现在不肯见我,不过笙儿,你放心,你是娘的女儿,娘不会让你受委屈,定会想办法劝你爹的。” 裴笙皱着脸怨愤道:“怎么劝啊?爹爹铁了心要把我嫁去云家,一点都不在意我的感受,我看他一点都不疼我,以前疼我都是骗人的!” 裴夫人语重心长道:“什么傻话?你爹多疼你你不知道?这次定是有原因的,昨日回来时分明是一万个不肯,还迫不及待的进宫去了,只是陛下不见,只是昨夜他去见了那安国公,今日就变了态度,不用想,这里头定有猫腻,不过这事儿到底是诏书赐了婚的,若是抗旨,那可是杀头治罪,所以,不管怎么样,也不能全都怪在你爹爹身上的。” 闻言,裴笙的重点却是:“昨夜爹爹去见了安国公?” 她怎么不知道? “不错,所以我只怕那安国公用什么威胁了你爹爹,他才会如此反常,只可惜他现在与不肯见我,问不出所以然来。” 二十多年的夫妻,裴夫人太了解裴侯,虽是圣诏赐婚,可若不是真的万不得已,他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妥协,除非是不得不答应…… 可是,云弼昨晚找他去,到底走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竟让他答应了此事…… “怪不得,先前悦姐姐就说爹爹突然改变态度定有内幕,我还以为是他是昨晚权衡利弊怕抗旨引来麻烦才打算舍弃我,现在看来,定是昨夜那安国公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威胁爹爹,才让爹爹允婚的,真是太卑鄙了!” 裴夫人叹声道:“现在也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爹爹对此事只字不提,就连下午的时候楚王过来询问,他也什么都不说,这太反常了,所以,你且先莫要这般急躁,等我想办法去问你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再想办法解决此事。” 裴笙倒也不闹了,点了点头闷声道:“好吧。” 裴夫人沉吟片刻,又道:“不过有件事你得做好准备,明日安国公夫妇会带着云筹过府,说是想让你们见……” 原本平静下来的裴笙一听,顿时就冷静不下来了,直接站了起来,一副炸了毛的样子道:“什么?他们竟然敢来?还让我见那个云筹?我不去!” 裴夫人严词道:“不许胡闹,不管如何,你爹爹表了态允了婚,人家上门是客,你就算再不愿,也不要失了礼数,在落人口舌徒增话柄。” 裴笙一脸无畏:“那又怎样?反正我不怕!” “笙儿!” 见裴夫人又一副严厉的样子,裴笙蔫了几分,却是一脸怨念。 裴夫人耐着性子教导:“你别总是这样急躁,这么大个姑娘了,也得学着沉沉性子了,否则以后不管嫁给谁,你这样总是免不了吃苦头!” 裴笙苦着脸抑郁道:“要是真的嫁给云家的人,再沉稳也有的是苦头吃!” 裴夫人:“……” 有点口干舌燥,突然就不晓得该怎么跟她说了。 从小就是这钻牛角尖的性子,也不知随了谁。 正在她绞尽脑汁的闲着怎么劝说这个女儿时,裴笙忽然灵光一动:“等等,娘亲你刚才说,明天他们带云筹来,是来与我相看?” “是啊,怎么?” 裴笙却没回答,而是眼珠子一转,低声咕哝着:“既然是相看,岂不是得独处?” 若是独处…… 裴夫人没听清,正要问她嘀咕什么,她却已经一扫刚才的委屈和焦躁,一脸精神的道:“娘,我听你的话,我明天去见他们,一定不会失礼!” 裴夫人狐疑的瞅着她:“你又在打什么算盘呢?” 裴笙又委屈了:“娘,我就是听你的话而已,能打什么算盘啊?” 裴夫人哼笑:“那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这么快改变主意,定然是心里盘算着什么坏主意,我可告诉你,不管如何,明日他们都是客人,你不许胡闹。” 裴笙撇撇嘴:“知道了。” 裴夫人这才笑了:“这就对了。” 裴笙噘嘴,然后摸了摸肚子道:“娘,我饿了!” 裴夫人笑意加深:“我这就让人去传膳!” 说着,立刻站起来往外走去。 却没有看到,在她走出去后,裴笙面色微微绷紧,紧抿着唇,手下意识的握紧,神色晦暗难辨…… 257:上门相看,并不排斥(一更) 第二日,安国公云弼与夫人卓氏带着云筹上门了。 裴笙如昨日所言,一点异常都没有的跟着去见了他们。 这是裴笙第一次见到云筹。 一眼看去,长得挺不错,身形修长高大,瞧着还有些清冷严肃不苟言笑,长得不像安国公,自然也不会像安国公夫人,寡言少语,却很有礼貌。 裴侯很喜欢他的样子,态度一点都不像是勉强,这应该是第一次见,他却已经开口就是筹儿,还很关切的询问了一些状况,这落在裴夫人几个眼里,自然是惊奇的。 心里的疑惑,也更深了。 只是疑惑归疑惑,礼数还是很周到的,就连裴笙,虽然话很少,除了问候和回答安国公夫妇的一些问题,便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乖巧状。 一通寒暄笑谈,两边倒也不尴尬,好似两家一直交情甚笃,从无隔阂不快。 最后,还是安国公夫人开口道:“两个孩子今日初次见,在这里听我们话家常怕是难为他们了,特别是筹儿,平时最是爱躲清静了,不如这样好了,听说裴侯府的花园景致不错,四姑娘不嫌弃的话,不如烦请你带着他去看看,可好?” 这是两家人心照不宣的了,今日带云筹来,除了给裴侯夫妇看看,便是让他和裴笙处一处,相看一番,自然,是要让他们独处一下的,说说话互相了解了解。 裴笙闻言抬眸看向安国公夫人,惊讶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的看着裴侯夫妇。 裴侯似乎有些犹豫,道是裴夫人,垂眸思索了一瞬,便对着裴笙笑道:“既如此,笙儿,你就带云四公子去走走吧,记得,可别失了礼数。” 裴笙很听话的站起来,盈盈一拜:“女儿知道了。” 然后,才转身对着云筹道:“云四公子,请吧。” 云筹面色未动,依言起身,和几位长辈拱手道了一声后,便和她一前一后的离开了大厅。 裴侯有些吃惊的看着裴笙,后蹙眉看着裴夫人,裴夫人却没理他。 瞧着俩人一前一后的出去,安国公夫人笑吟吟道:“这两个孩子站在一起时郎才女貌的,真是怎么瞧都般配啊。” 裴夫人有些惭愧的笑道:“模样瞧着确实是般配,也是国公和夫人养出了个如此出挑的儿子,只是,这四公子瞧着是个好脾性的,我这个女儿却是从小宠惯坏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处得来。” 安国公夫人却道:“我瞧着四姑娘倒是挺好的,都说性子互补才是相处之道,筹儿本就老成寡言,四姑娘性子跳脱些,如此正好互补,我觉着应当会相处得极好的。”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个今日的主角去转园子了,裴侯和安国公也很快就一道去了书房,说是去下棋,裴开也不好继续待着,回去陪媳妇儿孩子了,只留下两位夫人坐在这有一下没一下的扯家常…… 有些尴尬了。 可两个人都仿佛察觉不到这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继续扯家常。 裴笙带着云筹一路走到花园里,期间俩人都没说过半个字,裴笙在前,云筹落后两步。 走着走着,裴笙忽然停下,转身。 云筹在她停下的时候就站定没有动了,此时,正静静地看着她,也坦然的任由她打量着。 半晌,见裴笙收回了目光,似乎想说话,可又没开口,他才开口问:“裴四姑娘有话想问我?” 声音凉淡,与他严肃寡言呃性子倒是不违和,不过,听着莫名的让人觉得很舒服。 裴笙神色一动,想了想,问:“听说云四公子这么些年都在外学艺,不知道都学了什么?” 他回答:“奇门遁甲,武学战术。” 裴笙眉梢一挑:“哦,四公子是打算子承父业啊?” 他眸色微动,点了点头:“是要子承父业。” 裴笙状似无意的问:“这么说来,四公子是打算继承国公之位?” 运筹闻言,不由轻蹙了一下眉头,不过,只是一刹那,便恢复如常,只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裴笙一脸无辜,歪着头问:“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云筹抿了抿唇,语气笃定的问道:“四姑娘似乎对在下有很强的敌意?” 裴笙嘴皮轻扯,摇了摇头:“云四公子想多了,我对你没有敌意。” 云筹道:“可你并不想嫁给我,不是么?” 裴笙本来想忽悠他的,可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是啊,我不想嫁给你。” “为何?” 裴笙有些恼意,想都没想就道:“你这话不是明知故问?我与你今日才第一次见,在此之前我与你并不认识,却被迫跟你定下了亲事,我又不喜欢你,自然不想嫁与你。” 他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裴笙:“……”什么鬼? 他又道:“但是我并不排斥娶你为妻。” 裴笙冷笑:“你自然是不排斥的,你不是想要继承安国公的爵位么?你不是嫡出的,肯定抢不过你那几个嫡出的哥哥,娶了我这个侯府嫡女,你就有足够的资本和他们争了,你定然乐意至极,可我不乐意!” 云筹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话来,沉吟了半晌,才似有些无奈的道:“四姑娘,子承父业,并不单指与承袭父亲的爵位。” “什么意思?” 他道:“父亲戎马一生,作为他的儿子,在下理应承其所志,所以,我只想如他一样征战沙场保家卫国,而不是争夺爵位。” 这是他今日来裴家后说的最长的一段话,而且,裴笙听着,他似乎很无奈,去又极具耐心…… 见了鬼了! 她皱眉问:“既然这样,你若不想争夺爵位,那为何还乐意娶我?难道你就那么想娶一个不喜欢的姑娘?” 他淡淡的道:“陛下赐婚,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乐意与否,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你刚才还说……” 他强调:“我只说,我不排斥娶你。” 不排斥,不代表就是乐意和喜欢,只是,无可奈何之下的妥协罢了。 裴笙哑口无言,只一脸郁闷。 这时,他问:“四姑娘有心上人?” 裴笙一听这问题,当即有些恼了:“你胡说什么呢?我哪来的心上人?” 真是,会不会跟姑娘说话!哪有人这样直白的问姑娘家有没有心上人的…… 他不解:“既然没有,为何如此不情愿嫁与我?” 裴笙没好气道:“我是没有心上人,可这和我不想嫁你有何关系?” 云筹一脸正经的反问:“没有心上人,嫁给谁不是嫁?” 似乎,他很疑惑不解。 裴笙:“……” 这怕是个傻子吧? 她很无语,可他却一脸认真严肃的看着她。 似乎,在等她回答他的问题。 258:道理不通,云筹重伤(二更) 裴笙深吸了口气,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恼火:“那就算我没有心上人,我嫁给谁也不能嫁给你啊!” “为何?” “我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谁?” “没有。” “既然没有,那嫁给我又如何?” 裴笙:“……” 这人真是……怎么跟他就讲不通呢? 他见她憋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像是对他无言以对,却又忍不住懊恼的样子,眉目间似乎划过一抹笑意,可又似乎并没有,道:“何况,诏书已下,你我两家也已经表了态,你再不愿也只能嫁给我,既如此,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语气中,似乎还有几分无奈。 裴笙气结:“我……我嫁给你才是跟自己过不去好不好?” 他默了一瞬,问:“那你想如何?” 当然是解除婚约…… 可是,她再怎么样也都知道,谈何容易…… 他目光平静无波的看着她,抿唇淡声道:“四姑娘,这桩婚事已经成定局,你再不愿也是要嫁的,与其想这些徒劳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裴笙一听,心里憋火,瞪着他愤愤道:“你说的轻巧,我嫁给你,就算再怎么样也好不到哪去!” 云筹不说话了。 说不通。 裴笙说得口干舌燥的,突然有些气馁挫败:“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 云筹不置可否,他说的,她也不懂。 裴笙撇撇嘴,有些无精打采:“走吧,我带你继续逛花园!” 说完,也不搭理他了,自顾的往前走去。 似乎有些气闷。 云筹神色如常的缓步跟上。 前面大厅之中,裴夫人和安国公夫人依旧坐在那里喝茶吃点心聊天。 本就不甚相熟,加上各有心思,左扯一句右扯一句,俩人都有点聊不下去了,正安静得尴尬,裴夫人刚打算也带着安国公夫人去逛园子,就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进来禀报。 “夫人不好了,云公子在园子里受伤了!” 两个人都脸色大变,特别是安国公夫人,猛地站起来,面容失色:“什么?” 裴夫人和安国公夫人赶到后园的时候,裴侯和安国公已经先一步来了,不止他们,还有听到动静过来的府中侍卫和下人们,围着不少人。 云筹中了两箭,一箭在右腰间,一箭从后面打在了胛骨上,伤得挺重,失血不少,此时正坐在草地上,微微靠着裴侯,脸色苍白,闭着眼拧着眉头,咬紧牙关忍着痛意,额间青筋暴起冷汗不止,呼吸也一阵阵急促。 而他所在的地方,周围到处都扎满了短箭。 而事先来了的裴侯和安国公已经命人去叫府上的大夫,只是还没到,裴侯和安国公都是行军打仗之人,特别是安国公,经常受伤,略懂的一些治伤医道,只好亲自给云筹查看伤势,试图给他止血。 俩人脸色都十分凝重,显然是云筹伤势不轻。 裴笙站在一边,好被吓到了,手脚无措的看着云筹,脸色煞白,有些站不稳。 两位夫人赶来见此情形,尤其是云筹一身的血,安国公夫人首先大惊失色,顾不上端庄持重,扑到云筹面前,站都站不稳,看着他身前身后扎着的短箭,还有几乎浸透了上半身前后衣裳的鲜血,当即苍白着脸色颤声问:“筹儿?天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些失声,显然是被这一幕吓到了,心里又急又怕。 然而,没有人顾得上回答她。 裴夫人倒是镇定些,脸色骤变后很快就平静下来,面色凝重的看了地上七零八落扎在草地上的短箭,眸色略深,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一旁站在那里看着云筹,一副手足无措脸色煞白的裴笙。 “笙儿,这到底怎么回事?” 两个人在园子里独处,一个下人都没带,到底怎么回事,只有裴笙和云筹知道了。 裴笙一脸慌乱,摇着头支吾了半晌:“我……我……我也不知道……” 裴夫人拧眉:“不知道?这些可都是……” 她说着急忙住了嘴,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只凌厉的看着裴笙。 裴笙却低着头咬着唇,死死的抓着拳头,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这时,一直闭着眼拧着眉咬着牙忍痛的云筹忽然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道:“是我……是我自己不慎触动了机关……引发了箭阵,躲避不及才伤了……不……不怪四姑娘……” 他两处伤口皆是不轻,似乎还伤及了内脏,失血过多,原本意识已经在慢慢消散了,眼下用尽了所仅剩的力气说的话,说完这句话,有些痛苦的隐忍了一下,似乎要强撑着,可还是很快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很快,听闻消息的裴开和大夫前后来了,云筹这样也不好在这里医治,便被送去了最近的院子治伤。 他们在里间拔箭治伤,不好有太多人,且运筹的伤势需得宽衣解带,女眷也不好在侧,裴夫人和安国公夫人都只好在外间等着,裴笙也坐在一边低着头情绪低落的模样,手紧紧地抓着袖口一直没松开过。 安国公夫人坐在外间椅子上,的脸色一直白着,手都在发抖,瞧着十分心慌害怕,声音也在抖:“怎么好端端的会出这样的事情呢,若是他有个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啊……” 裴夫人瞧着她那模样,半点不像是作假,似乎真的是很疼云筹一样,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做戏做的太好,可如今,她也不好去想这些事情,只好言宽慰:“夫人且宽心,我府中的大夫医术极高,曾在军中任过军医,治过无数伤重之人,云公子也定不会有事的。” 可到底伤重成这样,裴夫人自己也心慌。 安国公夫人也顾不上维持平日里的端庄从容,手里绞着的帕子已经变形,她却犹自不知,一脸的焦虑不安:“可这孩子这么多年可从未受过这般重伤啊,我如何能不揪心?而且,那个地方怎么会设有这样一个箭阵呢?好端端的,他又怎会触到机关啊?” 259:无权干涉,无所畏惧(三更) 最后那句话,她是看着裴笙问的。 看着裴笙的眼神,也没有了先前的温和喜爱,而是带着几分凌厉和质疑。 显然,云筹受伤的事情,她是有了几分猜测怀疑,可也不好直接问。 裴笙抬头看着安国公夫人,本就很彷徨忐忑的心神更是慌乱了,正犹豫着不晓得如何回答,裴夫人已经给她一个让她别说话的眼神,自己开了口。 “裴家前些年不平静,有不少刺客闯府刺杀侯爷,无奈之下,便只好在府中各处置了机关箭阵防患未然,怕是这两个孩子不小心误闯了那里,才会触发机关,此乃我们裴家的失误,这点,我现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安国公夫人咬了咬牙道:“现在说这些有何用?筹儿若是有个好歹……若是有个好歹……” 若是这孩子有个好歹,他们该如何交代啊? 裴夫人这下子也不晓得如何宽慰了。 如今,也只有安静的等着里面的情况了。 时间过得很慢,仿若止步不前一样,终于,里面折腾了半个时辰后,总算把云筹身上的箭拔出,命也无碍,只是这般伤势怕是得养好些日子了。 如今刚脱离危险,云筹昏迷着,又虚弱不已,自然是不能移回家,只有暂时在裴家养伤了。 他没事后,裴笙就被裴夫人勒令回了自己的院子待着不许出来,裴笙松了口气,便也不多说什么,听话回去了。 楚王府。 眼瞅着都傍晚了,裴家那边一直没传来什么消息,傅悦派去人去探究竟,暗卫回来也只说安国公夫妇和云筹自早上进去后,一整天一直没出来过,而到底在里面一整天做了那么,裴家封锁消息,她也不好让人强行探听裴家内部的动静,便也无从得知,傅悦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就算是让两个人相看,也不至于待一整天吧…… 她正打算叫楚胤派楚青去裴家询问一下裴开,可刚提起,楚胤便忽然静静的看着她,没有立即答应。 傅悦被看着有些不解:“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楚胤轻声道:“臻儿,这件事你别管了。” “裴笙的事?” “嗯。” “为何?” 楚胤沉思片刻,抿唇道:“裴叔既然什么都不愿告诉我,便说明这件事他不想让我们管,何况,裴叔既已表态允婚,我们若是再去干涉阻挠也不妥,所以,你别管了。” 如果裴侯没有妥协,他到底也愿意想办法帮裴家摆脱这个麻烦,可现在已经这样了,他们没有立场再去做什么了。 傅悦愣着静了许久,才闷声道:“你说的这些我知道啊,现在我不是说想干涉裴笙的婚事,我明白,有些事情说到底还轮不上我去插手,我只是觉得奇怪,云弼夫妇带着云筹去裴家,已经一整日了都没出来,裴家还封锁消息,在外面什么都探听不到,我担心会出什么事。” 楚胤也下意识的蹙起眉头,似也有些奇怪,可想了想,还是道:“若是有什么棘手的事,裴开会派人来传消息,既然没派人来,那就不会有什么要紧事,你不用担心。” “真的?” “嗯,裴开若有消息传来,我定会告诉你,现在既然没有,你先莫要多想,而且,也出不了什么事的。” 仅仅是云弼带着妻儿上门拜访,不知会弄出什么大事儿来,这一点,楚胤还是可以肯定的。 “好吧。” 楚胤这才问:“听楚青说舅舅刚才找你过去了?可是有什么事?” 这段时间,他对燕无筹的称呼,也从前辈改为舅舅。 傅悦抿唇低头,闷声道:“舅舅说我还剩几次药浴,耽搁了几个月了,不好继续拖下去,不然余毒在体内总是个隐患,也不利于调养身子,所以打算等月初就继续,问我可否,我允了。” 她去年本就余毒未清,原本还剩几次药浴没泡,体内一直都尚存几分毒性,只是尚不足以影响她,本打算过了年后继续,看她上元节那日触发记忆昏迷了一个月,醒来后也顾不上这事儿,再后来发生事情,便耽搁至今。 闻言,楚胤神色凝重了几分,看着她,目光细碎温柔总带着几分心疼,拉着她的手没说话。 他最怕她受苦,可总是只能眼睁睁看她受苦。 傅悦上前两步,缓缓坐在他旁边,搂着他的右手臂,靠着他的肩头,轻声道:“你不要担心啊,舅舅给我把了脉,说我这段时日喝药调理,身子底子好了不少,比去年那弱不禁风的情况好多了,他也将药方做了整改,过程应该没有先前那么难捱了,而且,舅舅说了,这些余毒在我体内尤为影响我调养身子,若是清除了,我日后身子会恢复得更快。” 楚胤抬手搂着她的肩头,轻轻拍着,幽幽轻叹,无奈又自责道:“我不是担心,是心疼,真想你所受的这些苦难都由我来承受,可最终,我却只能看着你受苦,什么都做不了。” 当年她为了解碧落毒,承受了刮骨换血之苦,几乎九死一生,可那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仅凭着傅青霖他们所说的来想象她当时的情境,多少个夜里,他做梦都会梦到这些,多想替她受了,却无能为力,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亲眼看着她去承受这些苦与痛,却也还是只能看着,如何能不心痛? 傅悦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伸手捧着他的脸,轻轻抚着他拧紧的眉眼,扯开唇角柔柔一笑道:“你傻不傻?我所受的一切,又不是你造成的,哪里用得着你为我受过?何况,我什么都不怕的,痛也好,死也好,我都不怕,你也不要怕,不要忘了,我是聂兰臻啊,聂家的女儿,没有什么是我承受不起的。” 楚胤深深的看着她,片刻后,抬手握着她抚在他脸上的手,缓缓放下紧握不离,另一只手从她肩头移向后脑,轻轻扶着她的头,然后微微凑过去,在她的额间,轻轻落下一个吻。 温柔缱绻,岁月静好。 傅悦眼眸微闭,唇角牵起,那般的温柔细致,平和从容。 夕阳西下,折射进来一道金辉,笼罩在在两个人身上,如同一幅画卷。 260:徒劳无功,裴侯震怒(一更) 安国公夫妇天黑之前就走了,但是云筹却还在昏迷,伤势极重,只能暂留在裴家养伤,原本安国公夫妇都不愿留下他,可云筹实在挪动不了,他们夫妇俩也不好在裴家住下,天黑之前留下了心腹照看云筹便回去了,说是明日再来。 裴家上下气氛却异常紧张,仿若空气凝固了一样。 裴笙再云筹脱离危险后便被裴夫人勒令回自己的院子不许出来,眼下,便也只能坐在窗台下看着外面夕阳西下,心绪一直不宁。 裴开走进来,就看到她坐在窗台下怔然发呆的侧脸,面容紧绷着,神色恍惚不安,手一直紧紧抓着不放,显然是心绪不平静。 他进来她都没察觉。 裴开示意下人们退下,这才走了过去。 直到他走到裴笙身旁,裴笙才惊觉抬头:“……哥哥?” 她着急忙慌的要站起来,却被裴开摁住了。 “坐着。” 裴笙只好坐着没动。 裴开走到裴笙前面坐下,然后,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她,心思莫测。 看得本就焦虑不安的裴笙心里发毛,低着头没敢与之对视。 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后,在她几近崩不住的时候,才淡淡开口:“云筹在经云阁养着,安国公夫妇已经回去,爹和娘去送客了,刚才爹脸色不好,怕是一会儿后过来寻你。” 裴笙呼吸乱了一下,面上的紧迫感更甚,手拽着袖口更紧了几分。 “笙儿,你知不知道,如果今日云筹死了会是什么后果?” 裴笙抿了抿唇,眼睛不安的转了转,紧紧地抓着拳头,似有些吃力的点了点头:“大概……大概知道。” 裴开声音凌厉了几分:“那你还如此胡闹,就算再如何不满这桩婚事,也不至于做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 裴笙立刻抬头,红着眼鳌头连连否认:“我没有……我没想这样的,我没想伤他性命,只是……只是想教训他一下,让他讨厌我,可……可是……” 见裴笙急着解释却因为太过心慌害怕而语无伦次的样子,裴开终究是有些不忍了。 裴笙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抿了抿唇,一脸倔强的道:“反正做都做了,我知道瞒不过你们,如果他死了,我给他赔命就是,我死也不要嫁给他,如果他不死,应该也不敢娶我了,就算他敢,安国公夫妇也不敢要我这样的儿媳妇了。” 怕是她这样的,在安国公夫妇和云筹的眼中,已经是个心肠歹毒的了,谁愿意娶一个恶毒的女子回家呢? 裴开闻言却很无奈,缓缓叹息道:“笙儿,你想得太简单了,这桩婚事不管起因如何,那是陛下明诏赐婚下来的,且今日安国公夫妇领着云筹上门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爹和安国公也已经表了态,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解除这桩婚事?刚才他们对此什么都没说,安国公夫妇怕是已经猜出云筹受伤与你有关,却按下没有明说,就是不想撕破脸影响两家结亲,经此一事,你和云筹的婚事,怕是怎么都不可能解除得了了。” 不管先前如何,现在理亏的,是裴家。 裴笙脸色一变,也顾不上心慌紧张,当即难以置信的问:“难道他们还愿意娶我?就不怕我和云筹成亲后,我还做这种伤害云筹的事情?” 裴开很严肃的道:“笙儿,你该明白,不管这桩婚事源于何种缘由,既然赐了婚,其实云家愿不愿意娶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云弼虽然是皇帝信任的心腹,可裴开明白,再信任倚重,云弼也不可能改变得了皇帝的决策,如今事已至此,圣诏已下不可更改,他只有配合皇帝,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让裴侯一夜之间改变了主意,可这件事的缘由,终究是怪不到他和云家。 裴开不喜云家,更不喜云弼此人,可他恩怨分明,不会一味地去责怪云家。 裴笙无力的坐在那里,脸色煞白煞白的,她费尽心思折腾了这一出,难道竟是徒劳的么? 裴开见她如此,心疼又不忍,却还是道:“笙儿,你今日所为,实在是胆大妄为了。” 云筹差点就死了,如今还在不省人事,虽然大夫说没有性命危险了,可伤成那样,几乎是丢了半条命,若是再严重些,就真的没命了,裴开是怎么也想不到,裴笙会这般冲动胡闹。 裴笙牵动了一下唇角,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辩驳了。 她知道,今日她闯的祸不小,原以为若能就此逼云家退亲,也算求仁得仁,再怎么着她都甘愿受着,可如今…… 裴开终究又说不出太多责怪的话,一时间也不晓得如何安慰,便只好静坐着陪她。 当然,也是知道裴侯会过来,不放心。 很快,裴侯夫妇就一道过来了,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一走院子,还走到房间,裴侯就怒气冲冲的问:“那个逆女呢?” 裴夫人亦步亦趋的跟着,很是担心的道:“侯爷,你先冷静一点,你这样会吓坏笙儿的……” 裴侯脸色紧绷,冷哼道:“吓坏她?我看她胆子大得很,天塌下来都不怕,我还能吓得了她?”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裴笙房间门口。 看到兄妹俩坐在窗台下,特别是看到裴开在这里,裴侯首先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进来。 兄妹俩这时也站了起来,裴开倒好,镇定惯了,可看到裴侯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裴笙忍不住有些发怵,裴开见状,下意识的上前一些,将她护在了身后,然后朝着裴侯夫妇拱手,恭敬的唤道:“爹,娘。” 裴侯冷冷的扫了一眼在裴开侧后方神色不安的裴笙之后,这才看向裴开:“开儿,你怎会在此?” 裴开淡淡回答:“孩儿不放心妹妹,就过来看看。” 裴侯当即脸色阴沉的道:“你不放心她?真正该不放心的人,现在还在昏迷不醒!” 裴开蹙了蹙眉,淡淡的道:“爹,孩儿知道您担心云筹,也在气头上,可这件事现在还未弄清楚,如何能断定是妹妹故意所为?孩儿以为,您还是先消消气,问清楚再说,免得错怪了妹妹。”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更晚了,后面还有两更,啦啦啦…… 261:为母则刚,裴笙被打(二更) 裴夫人也急忙劝道:“是啊侯爷,你先冷静下来,消消气,好好询问清楚,笙儿是你的女儿,你是知道她的,她最善良不过了,不会做出这种伤人性命的事情的,你该相信她才是啊,何况,云筹昏迷之前自己说了,是他不慎误闯箭阵触动了机关,与笙儿无关啊。” 裴侯当即怒声道:“与她无关?这话你也信?这不过是云筹护着她罢了,整个侯府的机关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东西,她若不是故意,为何带着云筹去那些有机关的地方,若不是她早有预谋,为何云筹几近丢命她却毫发未损?” 那些机关箭阵都是裴笙这几年弄出来的,府里的人都晓得有些地方设了机关不可踏足,否则会触及机关引发箭阵,云筹受伤那个地方便是如此,一旦触及机关,便会引发周围暗处设有的暗箭,一触即发,若非云筹有武功,怕是都成刺猬了。 而裴笙却丝毫未伤,所以当时箭阵射出的时候,她定然是没有跟云筹待在一起,而云筹今日上门做客,也不可能没来由的自己一个人跑到那里去,哪怕他去了,裴笙若不是早有预谋,也该提醒他才对,只有一个可能,是裴笙让他去的。 闻言,裴夫人当即一副不可思议的看着裴侯,颤声质问:“侯爷你这是什么话?难道要笙儿也和云筹一样中箭受伤甚至丢了性命才能证明不是她做的么,她可是你女儿,你竟然……” 裴侯也晓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可还是阴着脸打断她的话道:“我何时如此说了,你这是断章取义,你自己心里都已然明白此事是怎么回事,又何必这般无理取闹的来堵我的话?” 裴夫人神色很激动,半点也没有了往日里的端庄稳重,不管不顾的道:“好,就算是我无理取闹,我断章取义,可不管如何,我不许你这般不分黑白的责怪笙儿。” 裴侯咬了咬牙,沉声道:“有错自当罚,她做错了事情如何责怪不得?便是你平日里太惯着她了,才让她如此胆大妄为不知轻重,今日这件事摆明了是她不愿意嫁云筹就想要害人性命,他日还不知道会任性妄为到什么程度!” 裴夫人闻言,却冷笑出声,有些尖锐的道:“侯爷这话说反了吧,这么多年,最惯着她的难道不是你么?是你从小到大一直将她捧在手心宠着惯着,如今出了事,侯爷倒是会责怪妾身了?” 这一点,裴侯倒是无言反驳,阴沉的面色有几分尴尬。 裴夫人又咬牙厉声道:“况且,就算是她故意所为又如何?这件事情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她不过是不想嫁给云筹罢了,侯爷先前还说不会委屈她,可一夜之间却不管她的意愿允婚,说到底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逼的,她有什么错?” “你……” 裴夫人冷冷的看着裴侯,半分不见退让,那架势,显然是真的被裴侯惹毛了。 裴开和裴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父母吵得如此不可开交,愣愣的看了许久,裴开见此情形,只能够想着如何劝他们,可裴笙却已经忍无可忍,原本还有些彷徨无措的她,现在也顾不上了,从裴开后面上前,有些不胜烦扰的吼道:“好了,你们别吵了!” 裴侯夫妇闻声看了过来。 裴夫人愣愣的看着她:“笙儿……” 裴笙红着眼咬了咬牙,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干脆道:“这件事是我故意所为,是我不想嫁给云筹,所以把云筹诓到那里,害他差点丢了命,爹爹想要如何?是想要女儿也在身上捅两个窟窿赔他,还是赔命?直言便是,不要责怪我娘,跟她没有关系!” 裴侯有些错愕的看着她:“你……” 裴夫人闻言却是脸色一变,当即拧眉道:“笙儿,你说的什么胡话呢?什么赔不赔的,简直是胡闹!” 裴开在一旁也拧眉沉声道:“笙儿,别乱说话。” 裴笙一脸前所未有的固执和倔强,咬牙道:“我没有胡闹,也没有乱说话,我算是看明白了,爹爹在允婚的时候,就已经不在意我这个女儿的死活了,反正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没什么好怕的,既然这桩婚事退不了了,那便用我的命赔给他们云家,反正我死也不嫁给云筹!” 裴侯恍然回神,敛去那几分动容和不忍,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笙再没有半分之前的紧张害怕,甚至平日里的灵动也尽数消散,只剩下一脸的绝望:“知道啊,爹爹不是也说了么?哪怕我死了,也要把我的尸体嫁去云家,反正爹也根本不在意我的死活,那就这么干吧,也挺好的!” 裴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想了想,裴笙犹自不甘心,抿了抿唇,似赌气有很认真的道:“其实我应该在你们来之前就让他命丧当场,这样,我把命赔给他,也不亏了。” 闻言,裴侯夫妇和裴开都有些吃惊,裴侯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你这孩子怎的就变得如此冥顽不灵,这种歹毒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裴笙想都没想就一股脑的道:“我做都做了,还怕说出来么?我就是不想嫁给他,就是想让他死怎么了?这次是他命大没死,不过他最好就这样永远醒不过来……” “啪!” 裴笙话还没说完,一声刺耳的耳光声就响起了。 裴笙踉跄了一步后,偏着头站在那里,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眼神也是一片死寂。 白皙的脸上,也迅速显现出一个巴掌印。 裴夫人和裴开都彻底愣住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幸好下人们都被遣退了,只有一家四口在这里。 裴侯则是一脸错愕的看着裴笙,再看看自己游戏颤抖的手,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动手打女儿…… 裴夫人和裴开最先反应过来,裴开尽是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裴侯,再看看裴笙,裴夫人却面容失色,几步冲到裴笙面前,捧着裴笙渐渐红肿起来的脸,看着心疼不已。 然后,猛然看向裴侯,情绪激动的失声质问:“裴荆南,你是疯了么,你怎么能动手打女儿?” ------题外话------ 还有三更,啦啦啦 262:裴笙绝望,头破血流(三更) 裴侯哑口无言,很是自责担忧的看着裴笙,那只打了裴笙的手,一直在不停的发抖。 裴夫人紧接着又怒声道:“你真是昏了头了,这是你女儿,是你捧在手心的女儿啊,这么多年,我们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打她?” 说完,也不管他是什么神情,忙扭头过去看裴笙的脸,那巴掌印迅速肿起来,显然裴侯用了不小的力气,想摸又不敢摸,眼泪直打转:“天哪,都肿成过这样了,这不是往死里打么?笙儿,疼不疼啊?” 裴笙没有反应。 裴夫人瞧着,更心疼了。 然后,急忙对一旁扶着皮绳一脸心疼不忍的裴开吩咐道:“开儿,快,去把大夫找来看看。” 裴开闻言,抿唇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裴侯一眼,似十分责怪,却没有说话,急忙去找大夫了。 裴夫人这才急忙要扶着配僧过去坐下。 看裴笙没动,甚至还缓缓推开了裴夫人,裴夫人一愣:“笙儿……” 笙神色微动,抬手抚着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颊,眼泪就这么潸然而下,缓缓抬头,一双泪目定定的望着裴侯,眼神破裂,似乎很不可置信的开了口:“你打我了……” 声音有些沙哑,是毫无起伏的陈述语调。 裴侯急忙解释:“笙儿,爹刚才只是……” 只是什么,却没说出来,事已至此,打都打了,再多的解释,怕也都只是苍白无力。 裴笙扯了扯嘴角,声音死寂一般:“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打过我,今天,你为了一个云筹打我……” 裴侯无言辨驳,只愧疚的看着她,嘴唇苍白轻颤。 “原来,都是假的啊……” 裴笙抚着自己红肿疼痛的脸颊,自嘲笑着,眉目间尽显悲凉苦涩:“我一直以为爹爹是最疼我的,原来,只是我的错觉而已,是爹爹装出来骗我的,现在我明白了,在爹爹的心里,我一点都不重要,所以您可以轻而易举的牺牲我,逼我嫁给我不想嫁的人,可以像刚才这样毫不犹豫的动手打我,……” 裴侯眼眸间难掩痛色,唇角发颤,有些无力的叹声道:“笙儿,爹打你是不对,刚才是爹一时冲动,你要怪爹,爹也认了,可你何必说这些话来诛爹的心?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会不疼你?” 裴笙面容苍凉的笑着:“诛心?爹爹做都做了,还怕女儿说么?” 裴侯不忍的闭了闭眼,拧紧了眉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裴笙吸了口气,目光定定的看着裴侯,问:“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是不是不管我愿不愿,你都要把我嫁给云筹?” 裴侯静默许久后,才语气温和的道:“笙儿,这桩婚事已成定局,谁也改不了,但是爹爹可以跟你保证,云筹品性才华都是上乘,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你嫁给他,他不会亏待你的,你要相信,爹所做的一切,都不会害你。” 裴笙眼神中仅有额一丝期待也瞬间破裂,只剩下一片死寂,她似乎鼓足了勇气,咬牙笑道:“可是我刚才说了,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嫁给他!” “所以,既然你执意要逼我嫁人,那我就死给你看!” 说完,不等裴侯夫妇反应过来,她忽然就转身,目光无畏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往不远处的应柱子上扑撞过去,等裴侯夫妇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撞击声,看过去的时候,裴笙已经顺着柱子缓缓瘫倒,柱子上和脑门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笙儿!” 裴开领着大夫赶来,还没进来就听到裴夫人崩溃失声叫着裴笙的命,而裴侯也是如此,便先一步跑进来,便看到裴笙躺在柱子边上,半边脸都被血染红了,人已经昏迷不醒…… 而裴侯夫妇,正一左一右的趴在她旁边颤声叫着她的名字。 “笙儿……” 裴开见状脸色大变,腿都吓软了,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拨开父母,伸手在裴笙鼻翼间探了一下,见她尚有气息,这才舒了口气,然后忙把裴笙抱起来,往床榻那边疾步走去,让后面进来的大夫给她止血治伤。 幸好,虽然撞破脑袋伤得极重,却并未伤及性命。 裴夫人在听闻裴笙无性命之忧之后,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下来,直接喜极而泣,连着对掌念了好几句老天保佑后,这才看向一边同样松了口气惨然一笑的裴侯,忽然两步走过去,狠狠地推了一下裴侯,裴侯趔趄一步,本就腿软的他差点就摔了,幸好被后面的下人及时扶住,这才堪堪站稳。 裴夫人目光含恨的看着他,指着他咬牙道:“裴荆南,笙儿差点就被你逼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263:歇斯底里,心生疑窦(一更) 裴侯看着平日里温婉端庄的裴夫人这般目光怨恨歇斯底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真的没想到,会闹成这个局面,平日里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哪怕偶尔有些任性,却从不会违逆他的女儿,这次会如此倔强坚决,宁死都不肯嫁。 他现在都还缓不过来。 裴夫人犹自愤怒,面上都带着几分狰狞,指着他恨恨的道:“我告诉你裴荆南,笙儿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委屈她,她没事便罢了,她若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我才不管什么诏书赐婚裴家荣辱,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一了百了!” 裴夫人性格一直不错的,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府中上下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她发怒过,可裴侯知道,他这个夫人看似柔顺温婉,实则可骨子里却是个果决强势的,平时她不表露,可现在触及她的底线,她是真的说到做到。 裴笙是她最疼爱的女儿,从不舍得给半点委屈,裴侯知道,若是再逼裴笙,她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若是如此,怕是就难以收场了。 可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 裴开这时走到裴夫人旁边,压低了声音道:“娘,你先冷静点,笙儿还在救治呢,有什么事等笙儿没事了再说好不好?” 裴夫人本来还想要说什么,闻言便也只好作罢,狠狠地怒视着裴侯一眼后,便扭头过去,把注意力放在了裴笙身上。 此时,裴笙头上的血已经被清理干净,大夫已经把完脉检查了伤势,眼下正吩咐医女给她包扎。 而方才裴夫人对裴侯歇斯底里的指责,屋内的人权当没看到没听到。 裴夫人急忙问大夫:“张大夫,如何?” 张大夫恭声道:“夫人且宽心,四小姐并无性命危险,只是撞的伤势不轻,这失血过多还是次要的,在下只怕撞伤了脑子,如今尚不知可有留下隐患,只能等她醒来再看,不过……” 裴夫人越听心绪越沉重,见张大夫欲言又止,好不容易放下的信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忙追问:“不过什么?” 张大夫眉目间难掩忧愁凝重:“不过四小姐伤到的是脑子,且伤得太重,未伤及性命已是侥幸,何时能醒过来……在下无法确定。” 裴夫人脸色再度血色全无,脑子一阵晕眩,扶着脑袋踉跄一步,险些站不稳,幸好裴开及时扶着,才没有倒下。 可她却还是没能撑住,两眼一翻,昏迷在了裴开怀里。 原本昨日她就因为裴笙的婚事劳心劳神,今日连番受了刺激,刚才都只是强撑着的,如今自然是撑不住了,幸得只是急火攻心情绪大动,有些心神俱疲,并无大碍,只需好生静养即可。 …… 听闻安国公夫妇天黑前离开裴家,云筹却没有跟着,傅悦更加不放心,让楚胤派了楚青过去一探究竟,楚青一来一回倒是快。 听闻楚青的禀报,还没等楚青说完,傅悦当即脸色骤变猛然起身,失声问:“什么?撞墙自杀?” “是,不过王妃放心,裴世子说四姑娘并无性命危险,只是伤到了脑子,如今在昏迷中。” 傅悦松了口气,这才急忙问:“怎么会这样?那小丫头凡事看得开,怎么也不至于闹到自杀的地步啊,裴开可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楚青只着重说了裴笙撞墙自杀,其他的尚未来得及说。 楚青这才将所知的大致禀报傅悦。 裴笙不满婚事迁怒于云筹,引着云筹去了裴家的机关箭阵之中,致使云筹重伤,险些丧命,如今还在裴家昏迷,裴侯震怒,父女俩起了争执,裴侯掌掴了裴笙,裴笙激动绝望之下,撞墙自杀。 傅悦缓了好久,都没能缓过来。 楚胤宽慰她道:“索性也没性命危险,你若是不放心,明日过去看看她便是,别太担心了。” 傅悦又气又急,神色凝重的道:“这丫头真是胡闹,再怎么不满,也不该伤了云筹,更不该这般作践自己的命啊,幸好无性命之忧,否则岂不是……” 楚胤只宽慰着她,对裴笙,却没有多置喙只言片语,因为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晓得说什么了。 傅悦想了想,又问楚青:“那既然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关于这桩婚事,裴侯可有说什么?” 楚青道:“裴世子说,云筹重伤至此,安国公夫妇显然知晓是四姑娘所为,却按下不提,显然是有以维护这桩婚事,四姑娘撞墙后,裴侯爷没有退让的意思,世子说,他瞧裴侯和安国公的态度,这桩婚事除了是陛下赐婚无力阻挡之外,怕是另有内幕,只是他能力有限,且不好动用裴家的人,所以请王爷帮他查一下此事的究竟。” 傅悦也点了点头道:“就算他不说,此时也一定要查清楚,裴叔到底为何会如此突然的妥协,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能让他如此的,定然不会是小事,我担心,此事会影响我们的大局。” 云弼是皇帝的人,裴侯本该和他不和的,事实也如此,裴侯一向对他鄙弃得很,据说,提及都是嗤之以鼻的态度。 裴侯此人瞧着温和宽厚,却是个心有傲骨不愿屈服于人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不肯效忠皇帝,傅悦觉得,怕是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可能屈服,如今这般迅速就变了态度真的是难以理解,虽说皇帝赐婚不愿也改变不了什么,可就算最后只能遵从,可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那么快就变了态度,仅仅一夜之间啊,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那天夜里,云弼和他到底说了什么? 傅悦百思不得其解,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可此事只有云弼和裴侯知道,就连两个人的心腹都不得而知,根本无从查起。 可就算查不出来,也一定要查。 不仅是为了裴笙,也为了他们的大局。 其实若不是晓得裴侯这么多年的心思好一贯的为人,傅悦都有些怀疑裴侯如此态度,是要改变立场依附皇帝了,或者说,已经有些怀疑了。 否则,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如此铁石心肠,几乎逼死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儿呢? ------题外话------ 今天身体老毛病又犯了,所以晚了点,后面还有,么么哒。 264:静观其变,如鲠在喉(二更) 傅悦没有直说,楚胤却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蹙起了眉头问:“臻儿,你是担心裴叔会站在赵氏那边与我们为敌?” 傅悦不大,反而定定的看着楚胤,淡笑着问:“你觉得他会么?” 楚胤抿唇不语。 傅悦道:“我不想怀疑他,可他这次的转变之快让我不得不怀疑,而他的态度看来,似乎也并不在意我们的看法,对你也是只字未提,所做之事也并不在意我们是否会多想,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当真有自己的考量,要么,他是真的选择了立场,我想不出前者为何,便只有后者才能解释得通了,或许他是怕了吧,当年聂氏覆灭,他都看在眼里,若非他当时懂得独善其身,以裴家和庆王府的来往关系,裴家怕是也难以幸免,如今皇帝已经失去了拉拢的心思,对裴家生出了覆灭之心,他怕自己和裴家步我父王和聂家的后尘,所以妥协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若是如此,也是无可厚非的。 楚胤沉默,对此也是想不明白。 傅悦幽幽轻笑,眼中闪动着几乎微不可见的讥讽:“当年我父王对他有恩,他一直感念于心,所以这么多年因为父王和聂家的事情,对造成这一切的人都心怀不满,或许他依旧是鄙夷赵氏和云弼,依旧是晓得是非对错,可这个世上,最不能考验的,便是人性,或许不是自愿,可为了生存,为了庇护家族,他最终选择了妥协和臣服,这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怪不得她这么想,裴侯的态度,真的让她忍不住不去想这些。 她父王一生慷慨磊落,不晓得多少人曾受过他的恩情,哪怕是云弼,便也是他当年一手提拔给予机会才能走到今日,可到头来,这些人,都成了他的催命符,如今时局未明,赵鼎还是皇帝,可以主宰裴家的生死,裴侯不可能无所顾忌,这个世间,最无法估测的,便是人心,若是裴侯当真如他表示的那样妥协了皇帝,那也不过是选择罢了。 只是,她绝对不容许任何人对他们左右逢源摇摆不定。 所以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哪怕是去质问裴侯,也一定要搞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楚胤沉思片刻,道:“我明日同你一起去裴家,再与他谈一次。” 傅悦却摇头,不赞同道:“先别了,明日我自己去看看裴笙,你伤势还没好,在家里好好养着吧,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或许再查几日就能查出来了,先尽量弄清楚,不行再找他问吧。” 这种事情,质问就等同于撕破脸,不管是真是假,怕是都不好收场。 楚胤沉吟片刻,颔首赞同,去还是笑道:“你也是想看看接下来裴叔和云弼会如何应对吧?” 云筹重伤,乃裴笙导致,裴笙自杀,宁死不嫁云筹,局面到了这个地步,两家都不好收场,若是到了这个地步,裴侯和云弼态度依旧强硬,那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傅悦不置可否,笑道:“且看着吧,俩人都半死不活了,哪怕皇帝再如何一言九鼎,也不好强行促成此事了,否则再闹下去,免不了真会出人命,就算云弼再忠心,关乎自己儿子的命,也不可能心无芥蒂,眼下,就只有等着看裴侯和那位安国公会如何处理此事。” 楚胤便也只好道:“那便如你所言,你明日去看了裴笙就回来,其他事情不要多管,也不要多问。” 傅悦无奈笑道:“我又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用你说我也明白,放心吧。” 楚胤点了点头,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 傅悦偶然想起一事,忙问:“对了,上次那个救了裴笙的人,追查的如何了?” 算起来,那件事至今都有十几天了,赵拓都埋在地里好些天了,楚王府却还在追查杀了赵拓的神秘男子。 不是为了赵拓,也不仅是为了裴笙,更是因为此人的存在,确实是让他们生了警惕之心,虽然裴笙一事可以看出此人与他们或许并非敌对,看他们在明此人在暗,终归是如鲠在喉。 楚胤当即抿紧了唇蹙紧了眉头,有些凝重道:“尚无结果,暗卫还在查,不过我看这个情形,应该是查不到的。” 查了那么久,几乎是没有任何结果,若不是裴笙说当时有恩救了她,且赵拓和那么多人确实是全都被屠杀殆尽,他几乎都觉得没有这么个人这么件事,否则,以楚王府的遍布暨城内外的暗桩耳目,不至于丝毫查不出来。 傅悦纳闷道:“这就怪了,在这暨城之中,竟然真的还有人可以如此迅速又干净的避开楚王府的追踪,看来此人不仅武功高绝善于隐遁,还来历不小啊。” 真的是遇到对手了,有这么个人的存在,哪怕不是敌人,也终究不妥,谁知道会不会将有一日成了他们的隐患。 如此,就更不能放任自流了。 傅悦这么想着,意味不明的看向楚胤,后者也是和她一样,眸光中闪烁着些许锋芒…… …… 第二日,傅悦用了早膳后,便去了裴家。 昨日裴家发生的事情,裴家压了下来,外面并没有传开,而安国公夫妇昨夜临近天黑才回去,到底没什么人会注意到云筹是否一起,所以,外面除了传着昨日安国公夫妇带着云筹拜访裴家商定婚事之外,便没有其他关于这两家的流言了。 可裴家却气氛即为诡异,仿佛整个裴家都笼罩着以岑阴霾和厚重之感,连空气都凝固了一样。 傅悦没想到,安国公夫人也在裴家。 裴夫人病着,所以没有出来相迎,不过听闻是傅悦过来了,就让最亲近的杜嬷嬷出来领着傅悦进去,前往裴笙院子的途中,杜嬷嬷才说了安国公夫人也在裴家的事情,说是一早就过来了,现在在客苑那边守着云筹。 傅悦有些意外,不过并未多问。 裴夫人虽然病了,却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养着,而是在裴笙房间隔壁住着,不晓得是不想看到裴侯还是担心裴笙。 265:慈母之心,并不待见 裴笙依旧昏迷着,脸色苍白死气沉沉,哪怕有一边脸微微肿起,也没有半分血色,只剩下虚弱的呼吸,仿若将死之人那般羸弱,半点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是傅悦第二次看到裴笙这般不省人事的躺着,上次似乎在马场出事,可那次只是被弄晕,哪怕有点伤也都是小伤,可这次却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尽管性命无忧,可这般伤势,何时能醒尚不知,醒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傅悦有些心疼,却也只能心疼,其他的,什么也帮不了她,坐在床榻边陪着她片刻后,傅悦这才起身,去了隔壁看裴夫人。 裴夫人也是一副病容,这些时日接连出事本就已经让她心神俱疲,精神也一直紧绷着,本以为裴侯回来能松一口气,可裴侯一回来,更是雪上加霜,这两日本就是强撑着的,昨夜亲眼目睹裴笙撞柱自尽,绷紧的弦终于还是断了,昏迷之后,人就这么病倒了,今早醒来后,又和裴侯闹了一场,如今半躺在床榻上都下不来,原本知道傅悦来了打算招待一下,可身体也不允许了,只能让心腹杜嬷嬷去代为招待。 如今看到傅悦进来,她有些动容,忙挣扎着要坐起来,可却没精力下床,刚想起身,脑子就一阵晕眩。 无奈,她只好惭愧的对走到床边了的傅悦苦笑道:“我这副病体,不能出去迎王妃便罢了,如今连起身给王妃见个礼都做不到,还如此病容……真的是让王妃见笑了。” 傅悦拧紧了眉,叹了一声道:“夫人且躺着便是,我们之间,无需讲这些虚礼。” 裴夫人闻言,无力一笑,便也没有再说这些虚话,轻声道:“王妃快坐吧。” 傅悦莞尔点头,就着婢女搬来的凳子坐下。 坐下后,傅悦轻声道:“我方才去看了裴笙了,也把了脉,虽然伤势有些重,可幸好未伤及性命,等醒过来好好养着便是,夫人不必太担心,且先顾好自己才是。” 裴夫人忧心仲仲,拧着眉头道:“我自知笙儿性命无忧,可大夫说了,她伤了脑子,不晓得何时能醒过来,也不知醒来后可会有隐患,最重要的是……这桩婚事还在,她就算醒过来,怕是也受不住,还不晓得会如何闹呢。” 凭着她昨夜那宁死不嫁的刚烈性子,若是这桩婚事解除不了,难保昨夜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 一次都险些没了命,若再有下次,怕是也不会有这次那么好运了。 傅悦眉梢一挑:“怎么?难道事到如今,裴侯还坚持让阿笙嫁给云筹?” 裴夫人面色顿时变得有几分恼恨,咬牙愤声道:“可不是?今儿一早,他同我说,不管如何,这桩婚事乃陛下所赐,本就难以更改,如今又与云家定下了,已成定局,只要笙儿还活着,便只能奉诏出嫁,否则,等待裴家的,便是灭顶之灾。” 闻言,傅悦拧紧了眉,沉默不语。 看来,此事内幕极深…… 她想了想,问:“夫人,裴侯可有同你说过为何如此迅速的妥协?” 裴夫人摇了摇头:“我嫁给他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铁石心肠的模样,我也明白不可能无缘无故,所以再三逼问,可我不管怎么问,他就是说了是陛下赐婚不可违背,若是抗旨,便会为裴家带来灭顶之灾,其他的便是什么都不说。” 所以,就算裴笙撞柱自杀一次,也没能改变裴侯的决定,到底是为什么,让他狠心至此? 皇帝赐婚虽然说难以更改,可傅悦很笃定,绝非因为这个缘由。 裴夫人半分没有昨夜面对裴侯时的强势刚硬不顾一切,此时的她,便只是一个伤心的女人和担心孩子的母亲:“其实我也明白,只要陛下下了明诏,这桩婚事是十有八九退不了的,本来盼着他回来,哪怕只有一分的希望也要尽力而为,实在不行再论其他,哪怕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认了,我也并非要他一定要不顾裴家抗旨护女,只要有所作为,起码尽力了,可他倒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葬送笙儿的一生,如今,连笙儿的性命和我都不顾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夫妻这么多年,俩人从未红过脸,哪怕府中也有妾室庶子,可裴侯拎的清,嫡庶分明,她也不屑于计较为难那些妾侍庶子,所以夫妻俩感情一直极好,再大的事情,裴侯都不会瞒着她,她一直以为自己对裴侯很了解,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她却怎么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本以为不管怎么着,昨夜裴笙都自杀拒婚了,她也这般放下狠话表了态,他无论如何都会投鼠忌器,可今日一早,他便告诉她,不管如何,这桩婚事定下了,不会更改,也更改不了。 傅悦也是第一次瞧见裴夫人这般模样,不晓得如何宽慰,也晓得说得再多也宽慰不了,正想着如何开口,门口婢女匆匆进来。 “夫人,安国公夫人过来了,说是想看看夫人和四小姐,现在人就在院子外面。” 裴夫人显然是气极了云家,一听到婢女的禀报,便当即面容狰狞了几分,咬牙恼恨道:“让她走,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们云家的人,笙儿也不需要她去看,让她从哪来回哪去!” 那婢女有些为难:“可是夫人……” 裴夫人冷着脸厉声问:“怎么,我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 那名婢女忙跪下,一脸惶恐道:“奴婢不敢,只是……” 只是什么,她不敢说,裴夫人和傅悦都晓得。 裴夫人方才只是一时气恼,如今宣泄出来后理智回来了几分,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才用一种带着几分忍耐的语气道:“你就说我和四小姐都病得不轻,如今正由楚王妃为我们看诊,为免过了病气给她,就不见她了,让她不必挂心我们母女,回去好好照看云四公子便是。” 那婢女这才领命退下。 傅悦无奈笑道:“幸好我略懂医术,如此说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夫人这些搪塞的话,她怕是全都不会信。” 裴夫人淡淡的道:“她既知道我是不愿见她的,过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她怕是也不想见我的,她儿子被笙儿所伤命悬一线,我的笙儿也因着他们差点没了性命,我们都知道见了也不过是惺惺作态徒增不快,如此,有个理由搪塞,大家脸面上过得去便是,只是……”她看着傅悦,有些羞愧道:“刚才一时激动,让王妃见笑了。” 傅悦不以为意,微微笑道:“无妨,不过确实是有些惊讶,夫人一贯仪态万方礼数周全,怕也是第一次这般怒不可遏,说起来,也不过是慈母之心罢了。” 裴夫人苦笑着没说话。 傅悦沉吟片刻,忽然问:“夫人,我且问你,若是侯爷执意如此,阿笙又怎么都不肯嫁,你待如何?” 裴夫人深吸了口气,抿着唇毫不犹豫的咬牙坚定道:“笙儿是我十月怀胎痛了一天生下来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她,尽管不至于当真让裴家上下为她蒙受大祸,可作为母亲,护犊乃是天性,若当真走投无路,我便是豁出了这条命,让她守孝也好,也绝对不会让她被强行送去云家!” 她说的决绝,半点不像气话,傅悦知道,她是认真的。 或许这个世上,也只有作为母亲的,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豁出一切,如同当年,为了瞒天过海抱住她的一条命,娘亲不惜自焚,烧了整个庆王府,用庆王府上下那么多性命来换取她逃出生天的机会,如今,裴夫人也不过是想用自己的方法去保护自己的孩子。 作为裴家的主母,她自然不会真的为了自己的女儿不顾裴家整个家族,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是裴笙不愿意,她也会豁出性命去护着裴笙,这便是作为母亲对自己孩子没有道理的维护。 她虽然还没有做母亲,可她也能想象得到,如果以后她也有了孩子,她也会不惜一切的护着她的孩子的吧。 她神色动容的看着裴夫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裴夫人见她这般目光看着她,复杂又动容,不由苦笑问:“怎么?王妃为何如此看着我?难道是觉得我疯了?” 傅悦莞尔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只是看着夫人这样,想起了我的娘亲。” 裴夫人挑眉:“王妃的娘亲……祁国皇后?” 傅悦笑而不语。 其实,周皇后对她,也是丝毫不差的。 裴夫人见她不想多言,也不多问了,当然,也没有这个精气神了,无力地抚了抚额头,叹声道:“罢了,我有些乏了,怕是不能与王妃多说了,早上开儿说荨儿因着笙儿和我的事情一直焦心忧虑,吃不好睡不好,可是坐着月子不能出来,我也去不得她那里,裴家的事情不宜外传,也不好请谢夫人过府,可开儿不善言辞,怕是又宽慰不了她,王妃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烦请王妃代我去陪她说说话,可好?” 傅悦的话,谢荨总是能听得进的。 傅悦不做多想,直接颔首道:“自然好,那夫人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裴夫人颔首,吩咐候在一旁的杜嬷嬷带着傅悦出去,前往谢荨那里。 可刚离开裴笙的院子不久,在花园小径中看到了安国公夫人,看样子,是在等着她的。 傅悦顿足挑眉,她却已经走了过来,淡笑着给傅悦见礼:“妾身见过楚王妃。” 傅悦神色未变,只淡淡的道:“安国公夫人不必多礼。” 安国公夫人这才站起。 傅悦意味不明的笑道:“夫人不回去照看云四公子,倒在这里看风景,真是好雅兴。” 原本安国公夫人今日来裴家,便是为了照看伤重的云筹,既去见裴夫人未果,应该会去继续照顾云筹,如今在这里,身边也没有裴家的人相伴,着实是不该。 安国公夫人落落大方言笑晏晏的道:“妾身晓得王妃今日也在裴家,若是看完了裴夫人和四姑娘出来,定会去看世子夫人,便特意在此等候王妃,不是为了看景致。” 她倒是直白。 傅悦一脸不解:“哦?等我作甚?”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裴夫人和四姑娘的情况,我是见不到她们了,所以只能问问王妃,不知裴夫人和四姑娘病得可严重?” 其实,她是想问,那母女俩是怎么病倒了的。 昨夜他们走后,裴家发生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裴家将此事压得很死,本是发生在裴笙院子里的,哪怕是府里面,知道的人就不多,都被勒令不许多说了,他们所也留在裴家照顾云筹的人又不晓得裴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裴夫人和裴笙都病了,她一早过来,也发觉了裴家气氛有些凝固紧张,便也猜得出,昨夜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母女里一起病倒了。 可到底什么事呢…… 傅悦面上笑着,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淡淡的道:“夫人既然是来照看云四公子的,那便好好照顾他便是,其他的事情,又何必多问呢?” 安国公夫人诧然一瞬,而后深深的看着傅悦,淡笑着问:“王妃似乎对妾身……有很深的敌意?” 虽说问话,却语气笃定。 傅悦挑眉,而后摇了摇头,很坦然的道:“安国公夫人想多了,我对你,并无敌意。” 安国公夫人不置可否,换了个说法:“可是王妃很不待见妾身。” 傅悦面色依旧坦然:“这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么?” 安国公夫人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比她小了一辈的楚王妃,她总共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接触的更是寥寥,可对她的名号,可从不陌生,特别是去年,北境的战火,便是因她而起的,听闻她是个脾气很古怪的人,似乎心思单纯胸无城府,却又让人琢磨不透…… 如同现在,她言行举止随性恣意,似乎言者无心,却又夹枪带棒,倒是挺有趣。 266:出言相劝,云筹醒来(一更) 她深色僵了一瞬,才莞尔笑道:“王妃说话倒是直率坦诚。” 傅悦勾了勾唇,淡淡的道:“我一贯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说话直白了些,若是让安国公夫人听着不爽快了……夫人多担待些。” 安国公夫人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傅悦淡淡的道:“我还要去看谢荨,如果夫人没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就打算要走。 安国公夫人却忽然开口问:“王妃是打算插手阻挠云家和裴家的这桩婚事么?” 傅悦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她,安国公夫人也看着她,清明直白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试探。 傅悦挑眉:“夫人何以如此问?” 安国公夫人淡淡一笑:“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楚王府怕是最不情愿看到云家和裴家联姻了吧。” 傅悦不置一词,只淡淡的看着她。 安国公夫人走上前两步,压低了声音道:“楚王妃,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这桩婚事是陛下赐婚,如今两家既已表态,便是不可更改,哪怕现在闹到这个地步了,婚事还得继续,所以,不管你有何打算,我劝你切莫插手,免得徒劳无功,甚至因小失大。” 傅悦闻言,眉梢一挑,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噙着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眼神却很清冷的看着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也静静地看着她,从容微笑。 傅悦看着她片刻,才淡淡地问:“安国公夫人,你是在警告我么?” 安国公夫人敛眉垂眸:“王妃误会,妾身只是好心提醒。” 傅悦依旧笑着,眉眼间却一片冷然道:“可我却以为,你就是在威胁我!” 安国公夫人有几分愣神的看着她。 傅悦一笑,眉目间尽显张狂和冷傲,仿若肆无忌惮一般冷笑道:“安国公夫人,你我素昧平生,有些话,你本不该跟我说的,我这个人嚣张任性惯了,说什么做什么都全凭心意,你刚才的话,在我这里,可以说是一种挑衅,原本我还犹豫着要不要插手这件事,如今看来,不需要犹豫了。” 安国公夫人眉心一跳:“楚王妃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这是云家和裴家的事情,裴侯已经允婚,难道你想越俎代庖?” 两家的婚事算是板上钉钉了,唯有楚王府这个变数,她就是怕傅悦会插手干预,才好言相劝,若是适得其反…… 傅悦却没有多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安国公夫人,便直接走了。 安国公夫人还想叫住她,可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没有开口。 只能看着她走远。 正拧着眉沉思着什么,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她扭头看去,看到云弼留在云筹身边的手下疾步走来。 她见他跑的有些急,心下意识的悬起,可还没来得及问,走到她面前的男子就禀报道:“夫人,四公子醒了。” 安国公夫人面色一喜,急忙往云筹所在的院子疾步走去,那心急火燎的模样和速度,瞧着倒像是去看她的亲生儿子一样。 云筹醒过来了,却很虚弱,连坐起来都不行,只能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安国公夫人进来的时候,大夫正在给他重新换药包扎。 而云筹正微微侧躺在那里任由张大夫给他小心谨慎的换药包扎,原本就木讷寡言的性子,如今这羸弱的病态之下,加上着那古井无波的眸色,整个人瞧着没有半分生气,若非眼睛是睁开的,呼吸时均匀平稳的,还以为是个死人。 安国公夫人见他是醒着的,松了口气,然后,也没有多问什么,静静地等大夫弄好之后,才将张大夫叫去外间,询问云筹的伤情。 云筹的伤势倒是没什么问题,虽然伤的有些严重,可并不致命,就只需要好好养着,按时吃药换药,暂时不要起身下床以免扯裂伤口,伤就会慢慢愈合。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运筹还得继续在裴家养着,起码要等伤势有所愈合才能回云家。 不管怎么样,人醒过来了,伤势也没有恶化,就已经足够昂安国公夫人放心了。 安国公夫人放下心后,思索片刻,状似无意的问:“对了,张大夫,听闻裴夫人和四姑娘都病了,我刚才过去看,可是也没能见着人,我有些担心,不知她们是怎么了?” 张大夫却三缄其口,谨慎又疏离的道:“安国公夫人见谅,夫人和四小姐的事情,在下不便多言,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回去为四公子开方配药了。” 如此,安国公夫人也不好拦着,便让他走了。 若有所思片刻,她这才走进内间。 云筹侧头看着她走进来,神色微动,不过没动,只开口叫了一声:“母亲……” 虚弱无力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敬重,却并没有母子之间的亲近。 不过原本,他们就不是亲母子。 安国公夫人坐在床边,目光心疼的看着云筹,张了张嘴,却半晌说不出话来,死死的咬着牙抿着唇,似乎极力忍着,看还是忍不住落下了两行泪,她急忙别过头去,抬手抹泪,无声的哭着。 见状,云筹原本枯寂无波的神色微动,涌动着丝丝自责,苍白的唇角微扯,有些吃力却依旧无力的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安国公夫人吸了口气,红着眼看着他,颇有些懊恼责怪的道:“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任性胡闹呢?以前做事都极有分寸,从来不会让我和你父亲担心的,这次竟然拿自己的命冒险,幸得及时救治保住这条命,如若不然,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跟你父亲该如何交代啊?” 云筹不晓得是没精力多言还是无言反驳,静静地没有开口。 安国公夫人又拧着眉头道:“你这些年跟着鬼谷子学了这么些奇门遁甲之术,已是炉火纯青的地步,武功也是得了他的真传的,裴家暗设的那些机关箭阵固然隐秘,可却不可能瞒得住你的眼,昨日的事情,你本可以避免的,为何还要拿自己的命去赌,筹儿,你到底想做什么,就为了试探那姑娘会不会心软吗?” 267:云筹心思,遇上裴侯(二更) 云筹没有说话,只微微别过头,抿紧了苍白的唇。 安国公夫人紧接着沉声道:“母亲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可也不该这般不知轻重,她现在对你并无情意,相反还恨极了你和云家,怎会对你心软?这次若不是你命大,可就葬送在她手里了。” 安国公夫人心里是有些怨气的,只是隐忍着没有说什么,可她看着长大视若亲子的孩子被裴笙弄成了这幅样子,心里怎么会不恼恨,若非顾全大局,她昨日就不会隐忍客气了。 闻言,云筹转头看过来,看着安国公夫人,缓缓开口:“母亲,我不是为了试探她,这次的事情……是意外。” 安国公夫人却半分都不信,绷着脸淡淡的道:“意外?筹儿,母亲可不是傻子,昨日的事情究竟如何已是一目了然,我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也不必为她掩护开脱,反正无论是不是她故意为之,我也对她做不了什么,母亲与你说这么多,也不是为了挑拨什么,只是希望你记着,任性胡闹要适可而止,不要拿你的命去赌,你赌不起,明白么?” 闻言,云筹神色怔然,仿佛放空了视线游神在外,静静地目视前方,许久都不置一词。 安国公夫人的话,他听进去了。 他的命,他赌不起。 安国公夫人也没有再开口,只坐在那里看着他。 半晌,云筹自行回神,开口问:“昨日的事……她可有被责备?” 颧骨高夫人淡淡的道:“自然是免不了的,不过是在我和你父亲离开之后的事,也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今日一早我来裴家时,就听说裴夫人和四姑娘都病了,然而具体的情形却不得而知,我刚才去看,裴夫人也不让我进去看她,似乎还颇为恼恨,怕是昨夜闹得不小。” 云筹当即拧紧了眉头,还目露担忧,下意识的挣扎着想要起来。 见状,安国公夫人心惊肉跳,急忙伸手用力又小心地按着他,低斥勒令:“你给我躺好,不许乱动!” 云筹没动了,看着她:“母亲……” 安国公夫人强势道:“大夫说了你这几日必须躺着养伤不许乱动,否则扯裂了伤口就麻烦了,所以,你给我好好躺着养伤,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说。” 他却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只有些痛苦吃力的咬牙道:“母亲,我不放心她。” 安国公夫人有些气恼,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云筹沉声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裴笙是裴侯爱女,裴侯再怎么着也不会对她如何,最多也不过是禁足斥骂,眼下你最要紧的是养好伤,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说,你若不听母亲的话再胡来,我这便让你父亲想办法请陛下收回成命,解除了这桩婚事!” 云筹面色微变:“母亲,不可……” “那就听话好好养伤。” 云筹想说什么,可面对安国公夫人罕见的疾言厉色,他只好作罢,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下来。 安国公夫人这才撤回了按着他身体的手。 “父亲呢?” 安国公夫人面色柔和下来,语气也缓了几分,轻声道:“你父亲忙于军务,说是让我先过来看你,他下午忙完便过来,不过我已经让仇远去将你醒来的消息禀于他,他若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应该很快会过来。” 云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裴侯原就在府上,听闻云筹醒了便过来了,单独和云筹说了些话,离开客苑打算去裴笙院子的时候,遇上了从谢荨那里出来的傅悦。 早早就听人禀报说傅悦来了裴家看裴夫人和裴笙,裴侯却没出现,原本也不想碰上她,眼下想去看看裴夫人和裴笙,也是知道傅悦去了谢荨那边了,如今却还是撞上了。 既然遇上了,倒也不好避开了,而且,傅悦正径直走来。 脚步顿了一下,裴侯便如往常一样,一脸慈祥和煦的上前。 “见过王妃。” “裴侯安好。” 俩人如往常一般不冷不热的打了个招呼,一个身份尊贵些,一个是世交长辈,所以平时见面行的都是平礼,如今也一样。 见了礼后,裴侯面色慈和的问:“前日王爷过府,见他有伤在身面色不佳,不知如今可好多了?” 傅悦浅笑道:“劳烦侯爷记挂,王爷已经好多了。” “那便好。” 傅悦垂眸凝神,没有说话。 “王妃这时打算回去了?” 傅悦莞尔颔首:“是啊,原本今日上门造访,只是得知裴夫人和阿笙都病了,不放心过来瞧瞧,如今都看过了,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督促王爷喝药用膳了。” 裴侯点了点头:“那王妃慢走,我还要去看夫人和笙儿,就不远送了。”说着,还对一旁给傅悦引路的下人吩咐道:“好好替我和夫人送王妃出去,不可怠慢。” “是!” 傅悦这才提步打算离开,可在越过裴侯两步后,裴侯忽然叫停了她。 “王妃等等。” 傅悦顿足,微微转身看着他:“侯爷还有事?” 裴侯想了想,还是叮嘱道:“笙儿的事,请王爷与王妃都切莫插手,我自有主张。” 傅悦不意外,只淡淡的看着他问:“侯爷的主张,就是不管裴笙的死活逼她嫁给云筹?” 裴侯没有否认,但是,神色间那掩不住的无奈和迷惘,似乎也并非真的毫不在意。 傅悦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想了想,忽然问:“侯爷可知先前我去看夫人的时候,裴夫人同我说了什么?” 裴侯看着她,没说话,似乎等她说出来。 傅悦望着他,直白的道:“夫人说,她就算是让阿笙为她守孝,也绝对不会任由阿笙被迫出嫁。” 裴侯愣住,似乎很吃惊,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 昨夜闹了一场,今早又闹了一场,他晓得裴夫人性子刚烈说一不二,不会轻易妥协的,定会想尽办法阻挠,可这样的话,裴夫人没有字节跟他说。 只说了哪怕是死也不会让裴笙受委屈。 他以为,只是气头上的话,等她冷静袭来再与她好好说说便可,可既然这般直白的和傅悦说出来了的,可就不单纯只是气话了。 268:多管闲事?楚胤求宠(一更) 裴侯诧然之后,陷入了一阵缄默之中。 “裴侯爷,阿笙是你的女儿,她的婚姻大事皆有你做主,裴家的事我也不好干涉过问,只是我与阿笙相识一场,楚家和裴家乃世交,我不想眼睁睁看着阿笙被推入火坑,所以,我便腆着脸多过问一句,为何如此执着?” 裴侯爷愣神片刻,正要开口作答,却又被傅悦先一步道:“不要用什么圣命难违的话来搪塞于我,我虽然对侯爷所知不如王爷深,却也明白,侯爷若是个畏惧皇权之人,早在陛下盛年独揽大权之时便已经归附,而非现在江山倾颓动荡不安了再臣服,侯爷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的陛下不过是强弩之末,就算是你不答应,陛下尽管恼恨,也不会轻易对裴家下手,何况,陛下尚且投鼠忌器,所以,你若说只是因为圣命难违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裴侯哑然许久,才苦笑道:“不瞒王妃,让裴某妥协的,便是这个理由。” 傅悦眉梢一挑:“所以,侯爷是真的不打算说实话了?” 裴侯一脸坦然:“这便是实话。” 傅悦了然:“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见她说完便要走,裴侯沉声道:“王妃,说到底了,这是裴家的事情,您与王爷……本无权插手。” 傅悦眸光一凛,神色未明的看着裴侯:“侯爷是想说,让我与王爷莫要多管闲事?” 裴侯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傅悦的说法。 傅悦凉凉一笑,眸底略过一抹寒光:“侯爷的家事,我与王爷自然是不会多管的,只是这件事并不仅仅是裴家的家事,要知道,裴家和云家联姻,于楚王府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要阻止也是无可厚非的,不是么?” “王妃……” 傅悦淡淡的道:“侯爷若是没事,我便告辞了。” 说完,没等裴侯言语,便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裴侯望着她走远消失,眸色略深,晦暗不明。 日子平静的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傅悦没有听到过裴笙醒来的消息,这几天,也没有再去过裴家,甚至都不出府,在府中陪着楚胤继续养伤,没事的时候就教楚馨音律骑射,日子倒也不枯燥。 暨城这几日格外平静,没有再闹出什么事,裴家的事情也被裴侯下令全面封锁,没有丝毫消息传出,安国公夫妇日日都去裴家,似乎是两家因为这场赐婚交情忽然好了起来,至于云筹在裴家养伤的事情是少有人知道的,外人只以为两家在商议婚事,其他的,或许有不少人猜疑不简单,可却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连朝堂上,也难得的宁静平稳,太子和荣王仿佛很有默契的没有针锋相对,而户部礼部等相关部门与瑞王府和北梁的一众人正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赵铭达和娅淳公主的大婚,因着是两国联姻,皇帝亲自下令大办,所以,自上次皇帝寿宴之后,暨城再度张灯结彩起来,特别是瑞王府和行宫,都布置得一片喜庆。 暨城这段时日因为接连发生的事情导致的阴霾和诡异,也因为这场婚事消散了大半。 赵拓的死,依旧查不出任何线索。 那个救了裴笙的男子,依旧追查不出丝毫踪迹。 只是有件事,傅悦觉得很有趣。 看着楚胤递给她的纸条上面的寥寥几句,傅悦讶异挑眉,然后忍不住邪笑开来,眸光流转:“看来宇文焯是打算铤而走险了啊,还以为他等了那么久,能憋出什么高深的手段来呢,也不过如此罢了。” 楚胤微微靠着紫檀椅靠,面上颇有几分慵懒之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案上,目光睥睨的嗤笑道:“他们就算手段再高,我不予理会也只不过是空想罢了,如今这可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岂能不好好把握?” 傅悦也晓得这些,倒也没有多加置喙,而是轻轻靠着桌案边缘,将纸条丢在桌案上,歪着头挑眉问:“不过,赵鼎这是什么意思?借力打力?” 楚胤抬眸看她:“你猜出来了?” 傅悦神色轻蔑的哼笑:“没有皇帝的允许,瑞王敢和宇文焯勾结?我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和东越的结盟从去年开始商定,本就只剩最后一步了,可和安公主却在寿宴上闹了这一出,导致结盟一事陷入僵局,若是宇文焯及时将和安公主送回东越,此事倒也可以轻描淡写的揭过,可宇文焯却不为所动,和安公主依旧在行宫住着,虽然被禁足了,可也是东越的态度,如今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只能寻机打破僵局,这便是一个机会! 皇帝要的,是东越理亏,好狮子大开口。 想了想,傅悦又道:“皇帝想要借力打力,我们就顺他的意便是,反正对我们有利无弊,不过,他既然敢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借楚王府本的刀杀人,不让他付出点代价,也实在说不过去。” 楚胤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会便宜他。” 傅悦摆摆手道:“这事儿你看着办就是,我也管不了了,反正不要便宜他就是了……” 说着,眸色一凛,眼中涌动着一丝恼火,愤愤道:“至于那不知死活的人,本来还想留她一命的,现在好了,真敢意图染指我的男人,我不弄死她,还真对不起我自己啊!” 心怀觊觎她尚且可以不予理会,毕竟她家夫君这般模样和智谋,惦记他的女人多了去了,她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都宰了,可这个盘算着染指逼婚的,那就不能放过了。 然而,在她很严肃的时候,楚胤却忽然幽幽开口:“臻儿。” “嗯?怎么了?” 他轻叹一声:“你有一句话说错了。” “哪一句?” “你的男人。” “呃……” 这话错了么? 他看着她,目光认真,带着几分哀怨:“虽然你这话我爱听,可还想提醒你一句,我现在尚且还不算是你的男人。” 傅悦:“……” 忍着没有拉下脸,她无语的看着他:“所以呢?” 他忽然柔柔笑了起来:“所以,你何时才能把我变成你的男人啊?” 傅悦觉得,这个时候的楚胤,就像书上写的那些被冷落多年,好不容易得见天颜,可怜兮兮的哀求帝王宠幸的妃子一样…… 这小可怜样儿哟…… 269: 傅悦瞧着,一阵无语后,倒是忍不住乐了,身子微微前倾,一手手搭着楚胤的肩头,一手挑起楚胤的下巴,略带风情的挑眉笑问:“夫君这是在……求宠幸么?” 楚胤任由她挑着下巴,只目光炽热的看着他,喉结滚动,哑声问:“若是呢?” 傅悦眨了眨眼,然后忽然放开了他,抬起身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哦!” 楚胤:“……” 他皱眉,有些不高兴了:“你这一声哦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傅悦摊了摊手:“没什么意思啊。” 楚胤:“!” 傅悦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副哄孩子的架势,语重心长的道:“夫君先好好养伤,别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舅舅说了,养伤期间,最好是心平气和一些,这样恢复得快。” 楚胤:“……” 好挫败的感觉。 傅悦忍着不笑,一副很严肃的样子道:“好了好了,乖哈,我这也是为你好,身上带着伤呢,别胡思乱想这些没用的了,想多了伤身。” 说着,想了想,她歪着头瞅着他,提议道:“若是实在不行,不如我去给你找一本金刚经给你……” 楚胤紧绷着脸,眉心一阵狂跳,抿着唇艰难地迸出俩字:“不用!” 她就是故意的! 傅悦却仿佛没发现他脸色有点黑,自顾的想了想道:“那这样好了,我们接下来的日子先不要一起睡了,不然……” 天知道这些天,这件货也不知道是不是养伤养的无聊了,有事没事就调戏她,特别是夜间,俩人睡在一张床榻上,这家伙多少次不安分,又没,又摸又亲的,真是的,都伤成这幅样子了,这么不知死活! 受伤前,也没见这样可怕的。 她不就是给他换药的时候不下心摸了几把看了几眼…… 哦,还在某个早上不小心碰到…… 咳咳! 谁知,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不行!” 语气较之刚才强硬了几分。 傅悦无视他的眼神,没好气的撇撇嘴:“那你就好好养伤啊,别整日琢磨这些事儿!” 楚胤这时笑了,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臻儿的意思,是不是等伤养好了,为夫就可以琢磨这事儿了?” 傅悦:“……” 迎上他那意味悠长中带着几分暧昧的眼神,傅悦下意识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话到嘴边没说出来,小脸皱了皱,然后只没好气道:“这话我可没说!” 说完,就站直身子,看都不看他走了。 楚胤看着她离去时有几分紊乱的步伐,人不足轻轻笑开。 这个色厉内荏的小丫头! 赵铭达和娅淳公主大婚的前一日,昏睡了四天的裴笙醒了。 傅悦听闻此事,便急忙去了裴家。 裴家依旧是外面瞧这平静实则内里气氛诡异。 裴夫人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和裴侯的关系依旧是很紧张,所以,导致裴家上下人心惶惶,特别是今日,明明裴笙醒过来应该会缓和些,可傅悦过来的时候,感觉裴家的氛围比上次还要奇怪,下人们仿佛小心翼翼的…… 不过她也管不上这些了,直接由着裴家的下人引着去了裴笙那里。 裴笙的院子里,裴家众几位以及来陪儿子养伤的安国公夫人都在,只是,都被挡在房门外面,因为裴笙不见任何人。 傅悦到的时候,裴夫人正怒目瞪着裴侯,仿佛裴侯与她有血海深仇一样。 因为裴笙醒来后,裴侯进去见过她,不晓得跟她说了什么,她就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许任何人进去,说是谁敢进去她就自杀,手里还一直攥着一把匕首,他们不敢刺激她,自然只能听她的话在外面等着。 但是,却都很不放心,怕她在里面想不开做什么傻事,裴夫人如惊弓之鸟,在门外叫了好久,得到裴笙的回应后和确认她不会寻死后,才松了口气,却以为是裴侯说了什么逼她的话,刚才便是跟他闹了,正闹着,傅悦就到了。 不过还好,裴笙不见他们,听见傅悦的声音,却让她进去了。 躺了几日,虽然一直昏迷着,可到底一直再用药,恢复了些元气,面色也没有三天前那般苍白了,只是瘦了一圈,整个人没有任何灵气和生机,头上缠绕着一圈纱布,正虚弱的靠躺着床头的软枕下不来。 手里,俨然握着一把匕首。 看到傅悦进来,她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几分,眸光微闪,眼泪就这么么涌动出来,苍白的唇微微扯开。 “悦姐姐……” 声音沙哑无力,可见她现在有多虚弱。 傅悦温和笑着,走到床边坐下,有些心疼的看着她,叹了一声道:“你可算醒了,这次可昏迷了整整四天了。” 裴笙抿了抿唇,黯然垂眸,轻喃低语:“让你们担心了。” 傅悦神色沉重的看着她,很不赞同的道:“我们担心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怎么这么傻呢?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再怎么也不该伤害自己,命可只有一条,活着还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裴笙抿了抿唇,没有辩驳。 她也晓得自己那天冲动了,撞向柱子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可却也没什么后悔的,到人不就是这样么,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死了,总比活着痛苦强。 傅悦看了看外面,然后耐着性子道:“你娘亲这些天一直都在担心你,为了你都病倒了,和你爹几次闹得不可开交,如今你醒了,怎么不肯见她呢?” 裴笙面色有些内疚,可却还是苦苦一笑,道:“其实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谁也不想见的,只是有些话想问你,所以才肯见你。” 傅悦闻言蹙眉,问:“你想问什么?” 裴笙没有立即问,而是目光飘忽的望着前方,轻声道:“我刚醒来的时候,爹爹进来过,跟我说了很多话。” 傅悦眉梢一挑:“他说了什么?” 裴笙道:“他跟我说了很多,说了裴家的过往,说了现在外面的朝堂情势,也说了云筹和云家,我听出了他话中表达的意思。” “什么?” 270:责任使命,心甘情愿(一更) 裴笙幽幽笑着,低缓无力的道:“他让我不要忘记自己作为裴氏嫡女的责任和使命。” 傅悦一愣,顿时缄默。 裴笙微微转头过来,目光平和的看着她,轻声问:“悦姐姐,我想问你,当初你被嫁到秦国联姻,是自愿的么?” 傅悦看着裴笙,倒是没有马上作答。 裴笙也不是急着等她回答,只轻轻扯开嘴角,语调沉静且淡然的接着道:“当初两国联姻,你是被配婚给太子,尚且不得知会婚变嫁给楚王哥哥,也不知道会和楚王哥哥有如今这般情意,对于秦国的人事物,你也是一概不知,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品性才貌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喜是悲,那个时候,你是心甘情愿的么?” 傅悦静默了片刻,然后,很认真的颔首回答:“是。” 裴笙看着她。 傅悦淡笑道:“当初秦国求娶的时候,父皇就询问过我的意思,其实他们都最是疼我,并不是很想送我来秦国,若是我有半分不情愿,这场联姻就不存在了,可是我还是选择了来秦国,哪怕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心怀迷惘,哪怕可能以后很难再回到祁国,我也还是来了。” 裴笙有些动容和不解:“为什么?” 傅悦语气轻缓却神色坚定的道:“因为我是祁国的公主啊。” 裴笙愣神,望着她不言语。 傅悦淡淡笑着,目光悠长恍惚的凝望着前方,却又好似穿透前方的一切,穿过层层山河城池,看向了那遥远的南边,轻声道:“我是祁国嫡出的公主,生来便享受着荣华尊贵和子民的爱戴,同样的,也背负着身为一国公主的责任和使命,自古以来,皇室公主的宿命无外乎两种,要么笼络下臣,要么远嫁和亲,我的三个姐姐都是前者,而我则是选择了后者,只是我们都比较幸运,姐姐们和姐夫们感情都极好,而我,也嫁给了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他对我很好,我也心悦他。” 她说的不是虚言。 当时的她,尚且不知道自己是聂兰臻,她是怀揣着这样的使命远嫁而来的,哪怕是现在,她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她既然顶替着表妹的身份活着,那么,这个身份背负着的责任和使命便也镌刻在她的骨子里,一生都抹不掉,若是真有一日祁国需要她做什么,她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做,因为她的身上,始终流着一半傅氏血脉,她是聂家的女儿,但也是傅氏的血脉,因为她的娘亲,是傅家的女儿,是祁国的公主。 当时秦国求娶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两国联姻有利无弊,朝堂上为此争论不休,虽然这场联姻是傅中齐一手策划的,可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些内幕,只知道秦国求娶她为太子妃,朝堂上大多赞同此事,父皇虽然是皇帝,可因为独宠母后,又抬举英王府和周家,引得朝堂各大世家官员的极度不满,虽然表面上不敢挑衅皇权有任何不满,可私底下却是各怀心思,这件事自一经传开,引起了极大的风波,大半的朝臣都在奏请答应秦国的联姻提议,让她远嫁秦国,甚至有老臣死谏逼迫,劝父皇以国家大局为重,她不想父皇为难,所以答应了,虽然现在知道了前后因果,可若是重来一次,她也会答应联姻。 幸好,这只是他们的一场谋划,她没有嫁给赵祯,而是嫁给了楚胤,她和楚胤是上天注定,是她生来就注定的姻缘,可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原因,更多的是父皇和哥哥的苦心筹谋,她很感激他们,把她送回了楚胤的身边。 裴笙微微笑着,颇为欣慰的道:“悦姐姐是幸运的,楚王哥哥那么好,对你也好,而你也心悦于他,你们是两情相悦,这个世上最幸运的,莫过于眼前人便是心上人,可是我……应该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最后这句话,她神情语调皆是黯然失落,还有几分苦涩。 闻言,傅悦眉头微蹙,凝望着她片刻,才低声问:“所以,你已经决定了?” 裴笙微微抿着苍白的唇,垂眸静默了片刻,才扯了扯嘴角,语气平静低缓的道:“爹说,我若是不肯嫁,他自然是也不会真的绑着我出嫁,可是,陛下难容裴家,难保不会让裴家步上当年聂家的后尘,而现在的裴家,尚且没有可以与皇室抗衡的底气,只有我奉旨嫁给云筹,顺了陛下的心,裴家才可以安然,否则,等待裴家的,便是预估不到的阴谋和杀机。” 傅悦倒是不意外裴侯说的话,裴侯既然以此来搪塞她,自然也会以此来劝裴笙,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他说,我曾有一个姑母,是他的姐姐,先帝曾下诏赐婚给先帝三皇子,当时姑母有心上人的,可是诏书下来了不能违抗,姑母虽然不舍,可她是裴家的嫡长女,身上背负着裴氏家族的荣辱,所以她没得选择,只能忍痛断情奉诏出嫁,还好姑父对她极好,可是成婚没几年,姑父结党营私参与夺嫡被治罪赐死,她以死殉夫,成全了与姑父的夫妻情分,更是保全了裴家不被牵连,这是姑母作为裴氏嫡长女无可奈何的抉择……” “他还说,身为世族嫡女,我们生来就与家族的荣辱息息相关,既自幼享受了家族给的庇护和尊荣,那便没有资格任性妄为,不管做什么,嫁给谁,怎么死,都由不得自己,当初姑母有心上人,尚且都可以义无反顾的断情嫁人,而我如今并无心上人,也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原本我可以避开这些身不由己的,他们也都给过我自己选择的机会,所以一直没有为我许婚择婿,听凭我自己抉择,是我自己没有珍惜,太过任性,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事已至此,已经由不得我了。” 她已经即将十七岁了,在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大多是已经为人妇,甚至将为人母,可因为疼她,爹娘从来没有逼她嫁人,等着她咋选一个心仪的男子,她却一直不上心,如今,终究还是错过了抉择的机会,她想昂,如果当初她没有放任自己胡闹,她怕是早就嫁人了,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走投无路的地步,以她的出身,不管嫁给谁,都不会被亏待,可如今,嫁到云家,不管怎么样,都好不到哪去了。 271:裴笙认命,不会后悔(二更) 傅悦听言,哑然片刻后,才拧眉道:“可是阿笙,你并非毫无选择,只要你不愿意嫁给云筹,我可以帮你……” 她原本已经决定出手阻挠了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她都不想看到裴笙嫁给云筹。 裴笙没等她说完,就出声打断:“不用了。” 傅悦愣愣的看着她。 她看着傅悦,眼神平和无波,是傅悦认识她那么久以来,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的认命和妥协:“悦姐姐,我知道你待我好,可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了,我已经想清楚了,既然作为裴家的女儿,从小享受着家族给的一切,如今,便没有资格去抗拒为家族作牺牲,就像爹说的,当初姑母有心上人都尚且可以为了家族断情嫁人,我如今孑然一身,更没有什么好犹豫不甘的,这是我我作为裴家嫡女该做的,以后是福是祸,那也都是我该有的宿命。” 昏迷了几天,也算是历经一次生死,她原本就明白了许多,加上醒来后裴侯的一番劝说和刚才傅悦说的话,她就更没有什么好不情愿的。 傅悦第一次看到裴笙这般心灰意冷的模样,以往的裴笙,喜怒哀乐皆表露在外,不管何时,整个人都是鲜活灵动的,可今日,却仿佛死了心一样,整个人都如此的消极绝望,好似,已经看破红尘了。 经此一事,她好像突然就长大了,也成熟了。 她有些不忍,抿着唇深吸了口气,才拧眉凝声问道:“阿笙,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你要明白,这种事情,不能一时冲动决定的,一旦你今日妥协嫁给了云筹,以后你就算后悔,也没有回头的路了。” 裴笙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语气笃定的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会后悔,哪怕最后是悲苦伤痛,这也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走的路。” 傅悦闻言,再度哑然。 裴笙想了想,又淡淡笑着道:“其实,爹也跟我说了云筹的事情,他说,他是看过了云筹,才决定允婚的,云筹绝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以后不管如何,绝对不会亏待我让我受委屈,虽然我也不知道爹的话还有多少可信度,也不知道云筹以后会不会真的待我好,可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好与不好,其实都无关紧要,以后,我做我该做的,他也做他该做的,那便够了,原本这个世上,就没有多少夫妻的结合是因为两情相好的。” 这个世上,确实是没有多少夫妻是因为两情相悦在一起的,所谓的结合,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同样的,有多少有情人也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相守,眼前人就是心上人的寥寥无几,而她算是幸运的,起码她没有爱而不得被迫分离,嫁给云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若能相敬如宾,那便是她的幸,若成怨偶,那也不过是她的命,仅此罢了…… 傅悦静默许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终究没有再说出一句劝说的话来。 最后,只站起来走出去,帮裴笙叫了裴侯夫妇进来。 ------题外话------ 二更少了点,后面补上…… 272:父女生疏,生来宿命(一更) 裴笙醒来的时候,裴夫人正在午睡,她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喝了药就睡下了,这些天裴夫人都不许裴侯看裴笙和她,裴侯一来,她就忍不住发脾气,裴侯只能在她睡着了过来看看,今日也是,正好就看撞上了裴笙醒过来。 裴侯和裴笙说了许多话,之后裴笙就忽然听不下去了,抓着她以前就放在枕下极为喜爱的匕首就逼着裴侯出去,之后以死相逼不许任何人进她的房门,裴夫人醒来后也是如此,所以,才又跟裴侯闹了一场,以为是裴侯又在逼迫裴笙嫁人才让她这般。 如今终于可以进来,裴夫人一进门,就一边哭着一边拉着裴笙嘘寒问暖,可因为太过激动,哽咽的话都说不清楚,最后,只抱着裴笙哭着。 裴笙醒来许久了,因为失血不少,昏迷了那么多天水米未进,本就体弱无力,伤到的还是脑子,醒来说了那么多话,已经是身心疲惫,被裴夫人抱着哭了一阵,就直接体力不支了,傅悦瞧见她精神不济一副将晕未晕的样子,本想着她若是昏睡过去也还好,可她明显还像说话,就直接拿了一颗随身带的补充体力元气的药给她吃下,缓了一阵,她精神好了几分。 裴夫人后知后觉的才想起要去吩咐人给裴笙准备膳食和药,没待多久就火急火燎的出去让人准备这些去了。 傅悦见裴笙有话想和裴侯单独说,便也没有留下,跟着裴夫人出去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父女二人。 曾经感情极深无话不谈的父女二人,如今却仿若陌生人一样,确切地说,是裴侯满脸的愧疚,而裴笙,却丝毫没有了曾经面对裴侯时的敬爱和儒慕之情,只剩下一脸的漠然与疏离,好似在面前的人不是父亲,只是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裴侯看着平日里豪爽俏皮,对自己亦是敬爱依赖的小女儿如今寡淡疏离拒人千里的模样,心中极不是滋味。 所以,面对这样的裴笙,他想说话,却一直不晓得如何开口。 正斟酌着如何打破沉默,裴笙却开口了。 “父亲。” 裴侯一愣,抬眸看着她。 父亲? 这么一个尽显生疏的称呼,让他一时间呆愣着缓不过来。 从小到大,裴笙对他的称呼,从来都是敬爱亲近的爹爹,父亲这个称呼,虽然意思一样,可亲疏有别,今日,还是裴笙是第一次这样叫。 裴笙好似没察觉有什么不妥,开口唤了他一声后,便缓缓砖头看着他,目光沉静,仿佛平静无底的湖面,深不见底,也毫无波澜,语调也是平和无力,淡淡的问:“是不是我答应嫁给云筹,裴家就可保万全?” 裴侯眼下满嘴的苦涩,敛去眼底的黯然,点了点头沉声道:“只要你奉旨出嫁,裴家和云家联姻,陛下顺了心,便不会再针对裴家。” 裴笙听言,神色依旧毫无波动,又问:“那是不是说明,裴家也会因此站到陛下和云家的阵营之中?” 裴侯坦然道:“裴家的立场始终如一,不会因为姻亲而改变。” 裴笙似乎放心下来:“那就好。” 裴侯不解的看着她:“笙儿,你……” 他刚开口,想要问什么,可还没问出来,裴笙就淡声道:“我如你所愿,答应嫁给云筹。” 裴侯愣住。 裴笙苦笑道:“父亲说得对,既然生在裴家,自小享受着家族给予的尊荣富贵,便没有资格拒绝背负相对应的责任,我的那两个姐姐,哪一个不是为家族联姻的?就连哥哥,当初和嫂嫂成婚,也是为了家族联姻,情意不过是次要的,他们都无可避免,都是裴家的儿女,我又有什么资格例外呢?” 她上面有三个庶出的姐姐,除了一个自小病故,有两个已经嫁人有孩子了,她们的婚姻,都并不是两情相好才喜结连理的,而是以家族利益和为考量择选的夫家,虽然娘亲作为嫡母,给她们择选的夫婿都是品行端正的,也不曾委屈她们,可说到底了,也都是为了家族联姻,而她的哥哥裴开,当初和谢荨虽然婚前算是两情相悦,可一开始他们的接触,就是为了让谢家和裴家更好的融合在一起,只是后来很幸运,他们能日久生情罢了。 裴侯听着女儿苦涩颓丧的话音,看着她脸上掩盖不住的自嘲,愈发不是滋味,她的这些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剜在心口,那般的鲜血淋漓,疼痛麻木。 他竟是不敢看她,哑然许久后,只无力颓然的叹了一声,晦涩低语:“是爹对不住你。” 原本,这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想着给她最好的,绝对不会让她做不愿做的事情,不会逼她嫁给不想嫁的人,他也曾坚信,自己可以做得到,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尽管,他自信这桩婚事是为她好。 裴笙有些暗淡的笑着,幽幽道:“无谓对得住对不住,这是陛下赐婚,不是父亲一意孤行,父亲也不过是奉旨行事,总不能还为了我,置裴氏家族不顾,何况,父亲作为裴家之主,就该事事为裴家的前景好利益考量的,以前姐姐们嫁人,哥哥娶妻都是如此,我本不该是例外,过去是我自己不懂事,如今,我也都明白了,也该担负自己该担负的了,就当是还以家族多年的庇护和报答父亲的生养之恩,这可能也是我能为裴家做的唯一一件事了,以后,我可能也做不了什么了。” 最多就是若有那么一天,秦国局势生变,裴家和云家立场分明的时候,姑母的下场,便是她最终的归路。 她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裴侯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早就知道,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最疼爱的女儿了,以后,她应该不会谅解他这个父亲了,然而,明知如此,他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只因为这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归宿,他所考量的,不仅仅是裴氏家族,还是她的一生,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而他,也无从解释。 ------题外话------ 今天生日,出去过生日去了,所以…… 二更十二点之前 273:成长代价,看开一切(二更) 父女俩最终无话可说,裴侯叹了一声,说了一声就起身出去了。 裴侯出去后,等在外面的傅悦走了进来。 见她走进来,裴笙淡淡一笑,轻唤道:“悦姐姐。” 傅悦微微笑着,走到她旁边坐下,然后,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却不作言语。 裴笙不解:“悦姐姐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说着,还抬手抚了抚自己苍白消瘦的面容。 傅悦柔柔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经此一事,阿笙长大了许多。” 眉目间,再没有了曾经的娇俏和灵动,只剩下一片沧桑,好似,身上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了一样。 裴笙一愣,而后浅笑着问:“那悦姐姐觉得这样是好是坏呢?” 傅悦想了想,道:“好,也不好。” 裴笙倒是来了几分兴致:“这话怎么说?” 傅悦轻声道:“人的成长,往往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如果可以,我倒是宁愿你永远长不大,永远都是那个没有忧虑,随性而活的裴笙。” 而不是现在这个妥协于命运,掩盖了所有锋芒的裴笙。 裴笙却目光深长的望着前方,扯了扯嘴角,微微笑道:“可是我觉得,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傅悦看着她,没有追问,等她自己继续说。 裴笙轻声道:“其实这些年,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我爹和我娘虽然感情好,可他们一开始,也是家族联姻结合在一起的,只是爹懂得理解尊重娘亲,娘亲也处事通透不爱计较,所以一直相安无事,夫妻感情也不错,当初,我也是亲眼看着我的两个姐姐嫁人,她们虽无怨言,却也没有任何喜悦,不过是无可奈何的认命罢了,而哥哥,也一样是命不由己,他喜欢上了嫂子,是他的幸,可就算他不喜欢,他也还是会娶嫂子回来,因为这是他身为裴氏宗子的责任,他的婚事,关乎的是裴氏的兴衰荣辱,哪怕不是嫂子,也会是别的世族千金,只是他比较聪明,想办法让自己和嫂子互生情意了……” “而我,仗着自己是嫡出,仗着有父母兄长的溺爱和维护,就理所当然的以为自己会是个例外,不会步他们的后尘,所以高傲的不愿将就嫁人蹉跎一生,就拖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其实也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如果这些年我不这样自欺欺人,我不任性自傲,便也不至于沦落到不得不嫁的地步,或许这就是命,我生在这个家族,这个身份,注定了怎么都逃不开的宿命,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在这个宿命之中,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让自己过得好一些了。” 她庆幸自己这个时候明白了这些,明白了这些,就不会有太多奢求,所以,以后不管世事如何,不管她和云筹感情如何,不管裴家和云家走向如何,她都不在意了,不在意,就应该不会难过到哪去。 闻言,傅悦沉静许久,才微微笑着颔首道:“这话不错,既然没得选择,那就只能让自己在既定的命数之中活得好一些,不让自己难过,不让别人伤害,也挺好的。” 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身不由己的嫁人,或许曾经对夫婿心怀希望,可从一开始就是勉强的结合,能处出感情的寥寥无几,所以,一开始的满怀的希冀到最后都会遍体鳞伤,如果一开始能看透这些,不报以希望,不去期待那些虚幻的情意,保护好自己的心,就不会有人可以伤害到自己,若是到最后,得到了是意外之喜,否则也不过是意料之中。 如今的裴笙,在经过了先前的那些事情之后,云家和云筹对她怕是不可能没有心结,以这样个态度来面对,是她现在善待自己的最好的态度,如果以后能够峰回路转,她和云筹能够生出情意,便是意外之喜,否则,便也不至于大失所望。 裴笙莞尔一笑,想了想,笑着对傅悦道:“悦姐姐,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的。” 傅悦挑眉:“羡慕我和楚胤?” 裴笙点了点头:“算是吧,你和楚王哥哥,是我所见过的认知中,最幸福的一对了。” 傅悦不由笑道:“那是因为你只接触过我和楚胤,我见过的,可就太多了,甚至,比我和楚胤还要幸福的也有。” 她的父王和娘亲,就是她见过的感情最好的一对。 裴笙略略诧然:“哦?是么?那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 傅悦看着裴笙,很认真的问:“你既然羡慕我和楚胤,为何就这么认命了呢?你若是不答应,事情应该就会截然不同了,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出手阻挠这件事了。” 她若是出手,十有八九是可以阻挠这件事的,且既然是楚王府做的,皇帝再如何恼恨,也没把办法问罪裴家,只会把矛头指向他们,而赵氏和楚家早已势如水火,也不差这一件了,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撕破脸便是,可如今裴笙都妥协了,她就不能出手了。 闻言,裴笙欣然笑着,眼中闪着泪光,却还是道:“悦姐姐,你没有必要为了我做这些事情,不值得的,而且,我原本也该嫁人了,嫁给谁都是嫁,现在,也只是顺势而为罢了,所以,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傅悦挑了挑眉,笑道:“你想多了,我若出手,也不只是为了你,为了我自己和楚王府罢了。” 274:立场不变,何以难言(一更) 裴笙顿了顿:“是……因为裴家的立场?” 傅悦面色沉静的点了点头,坦然直言:“差不多吧,你若是嫁给云筹,便是裴家和云家联姻,一旦有了姻亲关系,两家的立场就会很难不站在一起,你应该也知道,楚王府和皇室势如水火难以相容,反目是迟早的,云家是皇帝的人,与楚王府注定是对立,若是裴家与云家结成姻亲,裴家就算和楚王府交情再好,也难保立场,我与王爷都不想与裴家为敌,只有彻底摧毁这桩婚事,才能确保两家一如既往。” 裴笙点了点头,伸手拉着傅悦的手,给她一个安抚宽慰的浅笑,轻声道:“刚才父亲说,裴家的立场始终如一,不会因为我嫁给云筹就改变,这一点,悦姐姐大可放心了。” 傅悦却微锁着眉头摇了摇头,眼波微转,意味难测,道:“能不能放心,不是看现在的,而是以后,可是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裴侯如今态度模糊,她已经不敢相信了。 非她狭隘,只是人心,从来都最是难测。 裴笙见她如此,似是怕她真的对裴家有了隔阂,忙道:“悦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裴家因为我与云家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而且,不管父亲想做什么,哥哥才是裴家继承人,他也绝对不会愿意的。” 傅悦莞尔颔首:“你放心,裴开我还是信得过的,算了,不说这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说着,她反手握着裴笙冰凉柔软的手,神色郑重的再度确认:“阿笙,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决定要嫁给云筹了么?你跟我老实说,不要勉强自己,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跟谁赌气,只要你不愿意,我会帮你的。” 裴笙没有任何犹豫思索,很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悦姐姐,我是真的决定嫁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不是脑热冲动和他们赌气,我刚才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思量了许久,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知道,在我走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的余生可能都不会好过了,可不管以后是喜是悲,我自认全都能承受,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就当是成全我吧。” 她都这么说了,傅悦便也不能再说什么做什么了。 裴笙由衷的展开了一抹浅笑,眸中含泪的凝望着傅悦,声音沙哑:“悦姐姐,谢谢你待我这么好,我很高兴,我长这么大,一直与外面那些人格格不入,一个玩的好的小姐妹都没有,哪怕是我的亲姐姐们,与我也不过是血缘的羁绊,却没有半分姐妹情谊,倒是你,更像我的姐姐。” 傅悦轻轻笑着,柔声道:“那你以后就把我当姐姐好了,我哥哥姐姐不少,却从没有过妹妹,若能多你这么一个妹妹,倒也是不错的。” 原本,她就一直都当这个小丫头是妹妹。 没多久,裴夫人就领着丫鬟端着刚做好的膳粥和煎好的药进来了,因为裴笙决定嫁给云筹,裴夫人这关不好过,还得由着裴笙好好劝说一番,傅悦就没有多待了,去看了一趟谢荨母女。 约莫半个月过去了,小丫头和刚出生时几乎是天差地别,大了一圈,身形模样也长开了,一张脸肉嘟嘟的,又嫩又白,眼睛又大又圆,眼珠子灵动清澈,可爱的不行,傅悦怎么看怎么喜欢,抱着爱不释手。 在谢荨这里待了小半个时辰,谢荨需和孩子都需要休息,傅悦就起身离开了,离开院子去跟裴夫人和裴笙告别后,就自行离开了,却在必经路边亭子那里看到了裴开。 他正站在亭子下面,微仰着头看着湛蓝的天际,许是听到了傅悦等人的脚步声,便转头过来,上前几步,微微拱手:“王妃。” 傅悦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在裴开站起身后,淡笑着问:“世子这是在等我?” 裴开顿了顿,随即垂眸低语:“是。” 傅悦挑眉:“世子有话想让我带回去给王爷?” 裴开思索片刻,才抿了抿唇,肃容低语:“笙儿既然已经答允嫁人,这桩婚事便定下了,我虽然不知道父亲究竟执着于此,可我相信父亲有自己的考量,父亲跟我说了,裴家过去所信奉的,将来亦是如此,不受任何人和事的影响,我相信父亲不会背弃自己坚守多年的情义和本心,我也不会,所以,请王爷和王妃相信裴家,也无需再为裴家的事情忧心,大局为重。” 傅悦眸间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异色,面上却温婉浅笑,点了点头道:“世子放心,你的话我记下了,也会转告王爷的。” 裴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了。 傅悦不解:“其实世子有什么话可以去楚王府与王爷说,为何要我代为转达呢?” 裴开神色微动,却不知为何沉静不语。 傅悦见状,便也不多问了,道:“算了,裴侯也好,你也好,你们都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便多问,你的话我会原样带回去给王爷,其他的,我也管不上了。” 说罢,她再没有多言,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就提步离开了。 目送她走后,裴开静立片刻,便转身走向了岔路的一端,穿过了一个拱形门,又过了一条湖面上的拱桥后,走上了位于湖中心的亭阁。 裴侯正站在亭阁边上,负手而立,看着碧绿的湖面。 裴开上前,面色敬重的拱手:“父亲。” 裴侯淡淡地问:“楚王妃走了?” “是。” 裴侯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淡淡地问:“她还是心怀疑虑?” 裴开蹙了蹙眉,不卑不亢的道:“父亲应该知道,您的态度,很难让人不心怀疑虑和揣测。” 裴侯一时无言。 裴开沉默着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您让儿子放心,也让楚王放心,可这么大的事情,您既不说清楚,如何能让我们放心?特别是楚王,此次父亲三缄其口,楚王怕是对裴家有了芥蒂了,儿子不懂,您既然说此事无关立场,那为何却不能据实以告?能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275 裴侯转头过来,肃容正色的道:“为父已经说了,此事无关大局,只是因为陛下赐婚不好推拒,而我也赏识云筹,觉得可以把笙儿托付给他才坚决允婚,无关其他,开儿,你不要多想了。” 裴开却丝毫不信,眉目间凉淡了几分,淡声道:“父亲这话切莫说儿子不信,您自己怕是未必相信吧。” 裴侯不置可否,转头过去,不说话了。 裴开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问了,可裴侯始终都是这个回答,他也晓得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且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裴侯言明无关裴家立场,那便没什么好忧心的,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无关紧要了,如此,裴开便也不再追问了。 只是…… 他一脸凝重的问:“虽然笙儿已经答应嫁了,可先前她差点要了云筹的命,如今云筹还在府里养伤,有了这一件事,难保云筹不会放在心上,父亲就不担心云筹和云家日后会因此苛待笙儿?” 裴侯语气笃定,信誓旦旦:“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笙儿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自不会让她受委屈,我如今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她好,若不是确保云家和云筹绝对不会薄待她,岂会愿意将她嫁入云家?” 若非如此,哪怕是圣诏已下,也不能让他妥协。 裴开舒展了眉头,垂眸淡声道:“父亲既然都这么说了,儿子无话可说。” 大不了以后如果云筹敢亏待裴笙,就弄死他。 …… 傅悦回到王府,将裴笙答应嫁给云筹和裴开的话都原样告诉了楚胤,楚胤听着,却始终神色依旧,瞧不出心思为何。 傅悦瞧着,不由皱眉询问:“你为何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莫非你早就知道会是如此?” 楚胤点了点头,一边看着桌上的一本军务奏报一边神色游离的颔首道:“差不多吧。” 裴侯妥协了,这便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裴笙是裴家的女儿,虽然被娇宠多年,颇为任性娇蛮,可该懂的道理都懂,只要想明白了,迟早都会点头。 此事裴家不出声,他便无权插手,要的,也不过是裴侯的态度,如今,也都看到了。 “好吧。” 她所考虑到的,到底还是浅薄了些。 傅悦闷闷想着,见楚胤神情严肃的看着手里的奏报,不由困惑:“怎么面色如此严肃?难道军中出什么事了?” 说完,还上前一些,打算看看奏本上写了什么。 楚胤没等她凑偷过来,直接把本子拿起来给她:“这是孙策派人循例送来的军务奏报,你看看。” 孙策是南境楚家军中的一员大将,在军中的位置,就等同于当年叶勋将军在聂家军的位置,是楚胤最信任的人之一。 傅悦挑眉,接过本子看了看,随即皱眉:“没什么问题啊,不过是照例奏报军中情况罢了,怎么了?” 楚胤却拿起一旁的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信纸给她:“你再看这个。” 傅悦放下手里的本子,接过阅览。 大致看完后,傅悦神情当即凝重了几分,看着楚胤问:“这是怎么回事?孙策向来忠心,应该不会对你阳奉阴违的啊。” 可是明明军中有异,为何他却不上报呢…… 楚胤没有回答,怕是他也想不通,这两份密函和奏报他应该也是刚收到的。 不过,他想了想,还是迟疑着道:“还有一件事,我先前没告诉你。” “什么事?” “傅青丞他们回去途径南境的时候,曾遇到过两次刺杀。” 傅悦一惊:“什么?” 震惊之后,她还未缓过来,就一脸着急的要问傅青丞的情况。 晓得她会问,所以她还没问出来,楚胤就及时道:“不过你不用当心,只是有惊无险,他们都没有受伤,很顺利的赶回去参加满月国宴了。” 国宴就在前些天,如今都结束了。 傅青丞他们离开暨城后不久,就脱离了使臣队伍快马加鞭赶回去,途径南境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的事情了,都过去大半个月了,她不知道,怕也只是怕她担心,所以都没有告诉她,索性也是有惊无险,不必说出老让她虚惊。 今日说出来,怕是与他要说的事情有关。 她蹙了蹙眉,当即追问:“可查到刺客都是是谁派去的?” “其中一波查不到,一波则是东越派去的的死士。” 傅悦眉梢一挑,而后忍不住轻蔑冷笑:“东越?那其中缘由就一目了然了,特意选在南境刺杀,是想将此事栽在楚王府头上,好离间楚王府和祁国的关系吧,只是,他们这手段有点不入流啊,这样就想挑拨离间,蠢的吧?” 明目张胆的嫁祸,是当他们都是傻子么?出来这样的事,就算是有确凿证据证明是楚王府做的,祁国那边也没有人会信,甚至不用想都能猜得出来是挑拨离间,不仅不会信,还不会轻易放过幕后之人。 楚胤道:“他们的目的,也并不是一定要祁国相信这是我派人所为,只要能成功的让傅青丞和周元泓都死在我的地方,不管是不是我做的,我都难辞其咎。” 只可惜,他们小瞧了傅青丞等人,所以失败了。 傅悦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轻嗤一声后,也不对此多做置喙了,只想了想问:“那另一波查不到的,你觉得可能会是谁?” 南境几乎是楚王府的天下了,被楚王府全权掌管着,在那里发生的事情,还没有楚王府查不出所以然的,东越的人怕是极尽伪装了的,可还是被楚王府的人追查到了源头,这一波人却查不到来头,那就不容小觑了。 楚胤道:“赵氏的人。” 虽然查不到,却是异常的笃定。 傅悦却纳闷了:“可是不对啊,如果是皇帝派去的人,没有道理可以避开楚王府的追查啊。” 楚胤摇了摇头:“应该不是皇帝。” 傅悦心下微沉,眯起眼眸:“你的意思是……赵禩?” “嗯。” 傅悦忽然想到什么,当即道:“等等,你和我说这件事……难道此事和孙策有关?” 276:双管齐下,防患未然(一更) 楚胤沉声道:“赵禩的人能够在南境来去无踪难以探寻,定是有熟知南境布防的人相助,孙策是楚王府的心腹大将,我很信任他,所以我在南境或明或暗的布置,孙策皆知晓,也只有他能够在楚王府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且近来军中多有异常,孙策却仅是照常上报军务,却不曾严明军中异常,前后种种,要么是他背叛了,要么是他被控制了。” 闻言,傅悦想都没想,就很笃定的道:“他被控制了。” 楚胤侧目:“何以如此笃定?” 瞧他的样子,显然对傅悦的话并无疑议。 傅悦分析道:“孙将军的忠诚你我皆知,孙家世代镇守南境忠于楚王府,而孙策将军对楚王府,就如同当年叶勋将军对我父王一样,那是刻进骨子里的忠心,背叛的可能微乎其微,而且,如你所言,你在南境的布置他尽数知晓,他若是背叛,这封密函怕是也传不到你这里来,他定是知晓你会晓得南境异常,他是故意让你察觉不妥的,所以,只能还是后者。” 楚胤闻言,不置可否,显然,傅悦说的这些他也都猜到了,所丝毫不见惊讶,只冷冷一笑,眸间涌动着丝丝寒凛之气:“看来赵禩是打算双管齐下了。” 表面上以怀柔的态度迷惑他吗,做出示好的姿态来,暗地里却在军中动手,对他手下的将领或控制或谋害,是打算釜底抽薪啊…… 傅悦也忍不住讽刺一笑:“不愧是赵鼎精心培养的继承人,所谓子承父业,连这些阴诡的心机和龌蹉的手段也传承的一丝不差!” 只可惜,他这一招,用错了地方。 如同当年庆王府的聂家军,楚家军是楚王府世世代代延续下来的铁血军队,里面的士兵将领几乎都是父子传承,忠诚是生来就刻进了骨子里流淌在血液里的,只忠于楚王府,听从楚王的军令,哪里是他们一点手段就能够抹杀的? 对于赵禩的为人处世,楚胤并不做任何评判,或者说,压根不屑于去做评判。 傅悦问:“你打算怎么做?” 楚胤沉吟道:“我打算先派楚明暗中替我去看看,若情况棘手他处理不了,我可能要亲自去一趟。” 军中有异,不仅有几个中上等将领接连遇到麻烦不得不被罢权或降职,还有不少士兵或生了怪病或离奇死亡,虽然不多,可这么多年,军中一直固若金汤几无风波,这次的事情不能等闲视之,赵禩既然出手,定不可能只是打算弄出这点动静,定还会有后招,如今孙策的异常就已经说明。 赵禩应该是想越过楚王府,掌控南境四十万楚家军。 他尚且不能确定赵禩有何筹谋,如今在军中做了什么部署,又对孙策做了什么,所以,只能先暗中让人去。 傅悦点了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楚胤面容沉凛的思索片刻,道:“不过,防患未然,还得做些部署才行。” “你是说……” 楚胤目光沉静的看着她道:“楚家军镇守南境,与祁国毗邻。” 傅悦一愣,随即恍然。 既是毗邻,若有人从中作梗,很容易就会挑起两方的矛盾,若是小事便罢了,若是大事,恐会引起战争,虽然楚王府和祁国因为她嫁给楚胤的缘由绑在一起了,可若是真闹出事,楚王府需要对麾下的军队交代,祁国也要对边境子民负责,皆是就不是两方的姻亲和私人交情可以左右的了。 她面色微变,立刻沉声道:“我立刻就传信回去给父皇,让他令大姐夫做好边境防范。” 镇守祁国西北境接壤楚王府驻地的,是祁国宣平侯曹家,而如今的宣平侯曹奎就是她的大姐夫,她大姐姐华瑄公主傅愉的驸马。 楚胤点了点头:“嗯,你先去吧。” 傅悦便也不多留,站起来走了出去,往西院走去。 她出去后,楚胤坐在桌案后面静思许久,才把楚青和楚明叫了进来。 楚胤吩咐完,楚明立刻就动身去了南境,屋内便只剩下他和楚青。 楚胤想了想,写了封信递给楚青:“送去给赵湮。” 楚青接过信,领命退下。 第二天,就是赵铭达和娅淳公主的大婚,这场大婚可谓全城瞩目。 楚胤和傅悦可以算是姗姗来迟了,因为他们到瑞王府的时候,瑞王府已经宾客云集,所有该来的宾客都来了,他们是最后到的,只是,无人敢置喙罢了。 …… 经过一夜的休息调养,裴笙好了不少,虽然还很虚弱,可到底可以下床走动了。 裴侯夫妇和裴开都去瑞王府参加大婚了,就连这些天日日都来的安国公夫人,估计也是去参加婚宴,所以今日没来,知道云筹还在府中客苑养伤,裴笙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看看她。 虽然她现在还虚弱,不好出去走动,也走不了多远,可她坚持,府中做主的那几位都不在,伺候的人不敢违逆她的心思,就折中一下,让人用步撵抬着她去了。 自那日后,这是俩人第二次见面。 云筹伤好了些,可当时伤得太重,不仅失血过多,还伤及骨头和内脏,虽然这几日汤药不断,可还是好的慢,虽不至于像刚醒过来时那样动弹不得气若游丝,可也只能躺着养伤,大夫嘱咐他不要乱动,他想要好得快,自然也听从嘱咐配合养伤。 正闭目养神,听到门口传来动静,他蹙了蹙眉头,然后缓缓睁开眼眸看去,正好看到裴笙被扶着走了进来。 云筹怎么都没想到裴笙会来看他,所以,就这么狠狠地愣住了。 然而,没多久就反应过来了。 因为裴笙苍白如纸的面容和头上缠着的纱布太过刺眼。 而且,她几乎消瘦了一圈。 云筹惊骇不已,看着已经坐在他面前的裴笙,看着她羸弱平和的模样,他坐直了身子,仿若没感觉到身上的痛意,一脸的紧张关心,脱口而出便问:“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这几日询问过母亲她的情况,母亲只说她病了,可却没有跟他说怎么病的,更没说她竟然成了这副样子。 这哪里只是病了而已? 177:致歉致谢,毫无期待(二更) 他这一副下意识表露出的迫切关心的神态,与他原本寡言淡漠的性格毫不相符,俨然是关心则乱了,可裴笙却毫无察觉,或者说,她也并不在意了。 所以,她只微微挑眉,语调淡然低缓的问:“你不知道?” 他忙摇了摇头,屏息凝神的看着她。 他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还以为只如母亲所言病了,他以为,她只是不肯嫁,所以和裴侯赌气罢了。 可看她现在这副模样,怕是比他所以为的要严重。 裴笙的神情和语气,仿佛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不想嫁给你,所以撞柱自尽,昏迷了四天,昨日才醒来。” 云筹脸色骤然大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 他愣愣的看着她,开了口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宁死也不肯嫁…… 哑然半晌,他才压低了语气却仿佛很用力的问:“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裴笙嘴角微扯,面色有些苍凉的淡笑道:“之前是这样,不过现在不是了,难道他们没告诉你吗?我昨日已经允婚了。” 他并不意外,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可如今却很不解:“为什么?” 他问得简略直接,没有前言后语,所以她一时间不晓得他问的具体是什么,只看着他。 他抿了抿唇,定定的看着她低声问:“既然之前宁死不肯嫁,为何如今你又妥协了?” 她眸光一转,微仰着头,那般的从容静谧,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幽幽道:“命该如此,不过顺应天命罢了。” 云筹这才发现,裴笙不一样了。 她的整个人都好似锋芒尽敛,没有了半点往日的棱角,周身散发着一股沉稳淡然的气息,在她身上,找不到半丝曾经跳脱飞扬的影子,只剩下如一潭死水般的沉静和死寂,好似,经过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脱胎换骨了一样。 可才五日过去…… 裴笙却丝毫不在意他的错愕和困惑,自顾的开口:“我今日过来,只是想看看你,也是想跟你致歉。” 他堪堪回神,讷讷的开口问:“致歉?” 裴笙点了点头:“对,我那日不懂事,因一时愤恨不甘便将你伤成这样,差点让你丧命,我给你道歉,也……也谢谢你替我挡了那一箭。” 后面这一句,她似乎难以启齿,所以语气神色都有几分迟疑。 是的,那日,云筹背后那一箭,是为了救她中的。 原本他不至于伤成这样的。 云筹怔然片刻,看着她低声道:“若是为此,你其实不需要跟我致歉。” 她微蹙着眉看着他。 他轻声道:“我知道,那日你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伤我性命,否则也不会见我中了箭难以脱身后,不顾己身的跑去关机闭关,以至于方寸大乱踩错机关让自己陷入箭阵,若非你想救我,我便也不会为救你中箭,所以,你不需要致歉。” 还能这样排因果的? 裴笙闻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明明是她想要教训他伤害他,诱导他走到有箭阵机关的地方,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啊…… 他想了想,又道:“至于道谢,我救你本是应该,所以,更不必了。” 裴笙眸色微动,面色却依旧淡如止水,道:“既如此,那我便收回我的话,反正我也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了,就当是我赔了你的,两两相抵吧。” 她差点伤了他性命,也差点因他葬送了自己的命,两清了。 云筹不置可否,似乎是接受了她的意思,却蹙紧了眉头,凝望着她片刻,问:“裴笙,你愿意嫁给我,就仅仅是认命而已么?” 裴笙很坦然的望着他问:“那不然呢?难道你以为是因为我对你动了心?” 他面色一僵,不作言语。 裴笙幽幽一笑,很平静坦率的直言道:“你娶我,我嫁你,都不过是遵于陛下的诏令,为了家族不得已的妥协罢了,我们素昧平生,又是这样不得已的结合,你我皆心知肚明,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可能对你动心,所以,何必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闻言,云筹下意识的开口:“你怎知我……” 可刚说了四个字,他便猛然惊醒,堪堪住了嘴,后面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消散在空气中。 而她,并没有特意去注意到他脱口而出的四个字和后面生生止住的话,自然,也不曾放在心上。 他垂下眼眸,沉静了许久,才看着她,异常认真的道:“你若是实在不愿,那便无需勉强,我会跟父亲说,让他与陛下说清楚,或许可以……” 他还没说完,裴笙笑了,笑容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讽刺;“事到如今,你跟我说这些还有意思吗?” 云筹愣住。 裴笙淡声道:“我既然答应嫁给你了,那就是真的死心塌地的下了决心的,没有不情愿,也没有勉强,就像你那日说的,我没有心上人,嫁给谁都是嫁,你也好,旁人也罢,其实都没有区别,不过是换一个地方安度余生罢了,所以,你不必说这些虚话来试探我。” 顿了顿,她又道:“还有,嫁给你后,我会谨记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当然,应该也不会过多干涉你的事情,而我要的很简单,不要让你和你们云家的任何人和事打扰我的清净。” 云筹显然是被她这番话惊到了,看着她平和淡然的面容许久,才拧着眉头问:“你对我们的婚事,一点期待都没有?” 她坦然一笑,却是直言不讳:“我对你,没有任何期待。” 云筹愣住,身体似乎有几分僵硬。 裴笙这时站起来道:“你好后休息,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裴笙!” 他忽然叫住她。 裴笙顿足,微微回头,迎上他似乎极为认真的眼神。 他神色郑重的说:“你放心,你我成婚后,我会待你好的。” 裴笙一愣,垂眸静默片刻,才忽然笑了起来,却笑得极为苍凉和悲伤。 之后,她微微砖头过去,背对着云筹,轻缓低语:“从我决定妥协嫁给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余生好与不好,都没有任何区别了。” 说完,她没有看他,也不做犹豫,让侍女扶着离开了。 云筹却坐在那里,看着她身影消失的门口,眸间隐隐涌现出些许痛色,很久,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如同一座雕像。 278:忽感不适,休息一下(一更) 今日瑞王府很热闹。 因为是两国联姻,皇室宗亲和文武百官以及各家眷属都来了,北梁使臣自然免不了,而东越那些人也很给面子的来了,瑞王府几乎是门庭若市,府里亦是高朋满座,为了招待这些宾客,瑞王府分别在招待男宾和前院和招待女宾的后院搭起了戏台子。 傅悦被吵得头有些大了。 主要是台上唱戏打鼓,台下谈笑风生,外面还时不时传来鞭炮声和喜庆的锣鼓声,她现在喜欢清静,也清静惯了的,如今置身于这般喧闹嘈杂的人群中,实在是受不了。 然而,现在整个瑞王府都是人,她也没地方躲清静,只能待在一堆女眷中,她们聊她们的,她就一边吃点心嗑瓜子喝茶一边看台上的戏。 一出《鸳鸯颂》,唱的那叫一个百转千回余音绕梁,讲的是一男一女一见倾心,后历经诸多磨难最终在所有人的见证祝福下结为夫妻幸福美满的故事,故事挺长,所以,唱完一出戏得半天,足够唱到去迎亲回来了。 傅悦自动隔离周围那一群女人们的聒噪声,只坐在第一排靠边的桌边一心看着台上的戏,看的津津有味。 还好,晓得她的脾气秉性,在场的各府女眷都没凑上前打扰她,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就她这一桌只有她一个人,因为原本和她坐在一起的冯蕴书带着坐不住的楚馨去转悠了,谢夫人和裴夫人都被那些交好的女眷叫着去聊天了,而瑞王府安排的这一桌就她们几个,她们都离席后,这桌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嗑瓜子吃点心实在太容易口渴,傅悦不知不觉喝了两杯茶了,眼瞅着茶水见底了,傅悦忙吩咐清沅再倒一杯,可她这一桌的茶壶也见底了,清沅只好招来候在不远处的瑞王府丫鬟,让她再换一壶新茶。 新茶很快送来,清沅急忙给她倒了一杯。 傅悦口干舌燥,急忙端起茶就要喝。 清沅刚倒上,她就跟饿鬼投胎似的火急火燎的端起茶要喝,也不管烫不烫,清沅看得心惊肉跳,忙道:“公主你慢些,这茶刚煮出来,烫着呢。” 傅悦不拘小节的摆摆手,一副满不在乎的道:“没事儿,我又不怕烫。” 说完,就把茶杯往嘴边送,可刚送到嘴边要喝,傅悦就愣住了。 鼻翼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似乎在嗅味道,可又好似没有动过。 只停顿了一下,她便不动声色的启唇啜了一口,只是,抿茶的时候,她的余光却在两边扫了一眼。 随即,她脸一皱,当即吐了吐舌头:“嘶……好烫啊!” 清沅闻言,见她脸皱成一团,忙紧张的询问出声:“啊?可有烫伤?” 傅悦吐了吐舌头,略有些含糊道:“烫到舌头了,不过没事儿,没伤着,就是感觉麻麻的。” 清沅松了口气,然后忍不住板着脸无奈道:“奴婢就说了,这茶刚煮出来,跟滚水似的烫着呢,您偏不听,快放下,奴婢给你散散热再喝。” 傅悦只好把茶放下给清沅散热,抬头见周边不少女眷都看着她,显然是被她刚才喝茶烫嘴的动静吸引而来的。 不过,她没在意,收回目光,继续看戏,等着清沅给她弄好茶水。 很快,茶凉了些,傅悦这才端起茶喝了几口,总算是解了渴。 见傅悦又抓起瓜子要嗑,清沅忙劝道:“公主,这瓜子吃多了上火,您还是少吃些吧。” 一碟子瓜子,都快给她自己嗑完了。 傅悦眼皮一搭,撇撇嘴,哀怨的抬眸看着清沅,见她一脸不赞同,只好不大情愿的把手里的瓜子放回去。 继续看了一会儿戏后,她似乎有些不大舒服,眉头皱的紧紧的,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头。 清沅见状,急忙问:“公主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傅悦手搭着桌边,微微支着脑袋闷声道:“有些头晕。” 清沅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抬手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不烫,不是发烧,可傅悦眉头皱的愈发紧,似乎越来越难受。 清沅正不知如何是好,原本在那边和几位皇室命妇相谈甚欢的瑞王妃走了来,显然是发现了傅悦的不妥。 周围的女眷们也发现了傅悦的不对劲,和她一起围了过来。 瑞王妃见傅悦靠在清远身上,一脸不适的模样,忙关心地问:“楚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傅悦有些吃力的坐直身子,故作无事的模样道:“没事,只是有些晕眩,怕是今日日头太盛中了暑气。” 瑞王妃当即一脸凝重:“中了暑气……那可马虎不得,可要传府中医女给楚王妃瞧瞧?” 傅悦却扶着脑袋摇了摇头,有些无力道:“瑞王妃无需麻烦,也不必担心,我缓缓便好。” 瑞王妃忧心仲仲的道:“那也不能不管啊,楚王妃身子不好,可马虎不得,不如我让人收拾一间屋子给王妃去休息一下吧。” 傅悦推脱道:“真的不用麻烦了,我坐着缓缓便好。” 瑞王妃道:“不算麻烦,原本今日宾客众多,考虑到会否有人身子不适需要休息,我就让人准备了些客房以备不时之需,王妃既然不适,便去休息休息吧,不必强撑着。” 好几位围在傅悦边上的女眷也纷纷附和劝说,就连站在傅悦身边的谢夫人也关切道:“是啊,王妃既然身子不适,就去休息一会儿吧,不然一会儿精神不济怕是也无法观礼,对你自己身子也不好,若让楚王知道,怕也得担心呢。” 闻言,傅悦便不客套矫情了:“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有劳瑞王妃了。” 瑞王妃这才吩咐自己身旁的一个婢女和清沅一扶着傅悦起来,再让贴身侍女领着她们往客苑那边去。 休息的客苑并不远,出了招待女宾的花园之后,走了没多久就到了,是一座还算雅致的客苑。 傅悦被扶着被瑞王妃的婢女领着进了其中一间客房。 傅悦被扶着靠在软塌上之后,瑞王妃的两个丫鬟便被清沅遣退了,屋内顿时只剩下主仆二人。 而原本闭着眼靠在软塌上的傅悦也在门关上后睁开了眼,缓缓坐起身子,眼底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困倦晕眩…… 279:(二更) 就在她坐起来后,一抹暗影如魅影一般出现在屋内,也不晓得从哪里来的。 待此人站稳,才看清模样,竟是蒙筝。 蒙筝上前两步,朝着傅悦拱手恭敬的唤了一声:“公主。” 傅悦看着她淡淡的问:“如何?” 蒙筝道:“正如公主与王爷所料。” 傅悦一笑:“那就按计划行事吧,不过你记住,这里是瑞王府,你行事小心些,别打草惊蛇。” “是!” 蒙筝身影一闪,瞬间无影。 傅悦抬手揉了揉眉心,似乎也确实是有几分疲倦。 今日没得午休,是有些倦了。 清沅站在她身侧,有些担心的问:“公主,刚才的茶水里,到底被放了什么?可会伤到您的身子?” 傅悦道:“不过是一些无色无味的安神药罢了,并无隐患。” 以她的身份地位和以往的事迹,瑞王府还没有胆子敢对她下致命伤身的药,不过是想让她感到疲累困倦,好促成此事罢了。 因为她嗅觉敏锐已经不是秘密,曾经她就是因为这一点,在皇后宫里嗅出了茶水异常,由此揭发了茶里有断根草的事情,使得庞淑妃被打入冷宫,前段时间得以复位复宠,还有在青台山的时候,十公主的生辰宴上,她嗅出了点心里有鹤顶红,揭开了沐家打算谋杀宜川公主的阴谋,致使沐氏一族就此湮灭…… 谁都知道她嗅觉敏锐,所以,那杯茶里用的,是无色无味的安神药,只是即便如此,她还是闻出了异样。 她和那杯茶之前,就喝过两杯前一壶的茶水了,明明新换的茶水是一样的,可新换的茶味道却不足先前的醇香味正,显然是里面加了别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参杂了别的东西,都会变味的。 不过其实,就算茶里有毒,她喝进去也没有任何隐患,因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折腾,加上去年反反复复的泡浴疗毒,她的身体虽不至于百毒不侵,可不管什么毒,都伤不到她的性命了。 所以,她才敢毫不犹豫的喝下那杯茶。 清沅松了口气,然后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那就好,哦对了,公主还是吃颗药吧,一会儿还有的耗神呢,先补充些元气体力。” “也好。”傅悦笑着点头,接过药吃下。 …… 前院。 前院都是男宾,嘈杂不亚于后园,甚至更甚。 楚胤和谢蕴远离人群,躲在边角那边的凉亭中对弈,眼瞅着局面越来越紧迫,胜败在此一举,忽然一个婢女匆匆走来,着急忙慌的朝楚胤禀报:“启禀楚王,楚王妃忽感不适,正在府中客苑休息,王妃让奴婢过来请您过去瞧瞧。” 闻言,楚胤面色微变。 谢蕴坐在他对面,一听脸色也微变,忙道:“既然王妃不适,王爷先去看看吧。” 楚胤点了点头,起身让婢女领他去瞧瞧。 楚胤离去后,谢蕴看着眼前看似混乱实则富有章法的棋局,若有所思。 而就在他后面的隐蔽处,缓缓走出两个人。 一个是宇文焯,另一个是个中年男子,身形微微发福,身着华服王冠,正是瑞王赵腾。 两个人看着楚胤离去的背影,面色都不约而同的凝重着。 宇文焯微微侧头,见瑞王面色凝重,眼底隐隐担忧,忙道:“王爷放心,本王已经安排好后续,不管成与不成,都是我东越一力承担,绝对不会牵连到瑞王府。” 赵腾点了点头,淡淡的道:“纪王的意思本王皆明白,只是这楚胤的脾气……” 赵腾算是看着楚胤长大的,楚胤的脾性,赵腾还是明白几分的,那可是个发起怒来不管不顾的性子。 就算能够把瑞王府从这件事情里彻底摘出来,楚胤也是不可能相信的,既然发生在瑞王府,瑞王府参与也好,不知情也罢,那都是有罪的。 若非…… 他这次,可是冒着不小的风险,一不小心便是绝路,只求那位能记着他瑞王府的忠心吧。 宇文焯眸光略沉,微咬着牙淡淡的道:“不管他是什么脾性,一旦事成,他便是再如何愤怒,也没得选了。” 赵腾不置可否,招来候在身后的手下 “王爷。” 赵腾淡声吩咐:“去盯着那边,一有动静就去禀报王妃。” 那手下忙领命退下。 赵腾这才转头对着宇文焯淡声道:“纪王殿下,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 说完,不等宇文焯言语,便只身抬步离去。 宇文焯蹙了蹙眉,不过也没犹豫,跟着走了。 然而,就在半炷香后,听闻客苑的客房里面有一些异常动静,瑞王妃领着一群命妇女眷去一探究竟,可看到的却是…… 280:红白相撞,弄巧成拙(一更) 瑞王府客苑的客房之中,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一股迷香的味道,以及一种男女欢好过后的暧昧气息,正混乱又清晰的充斥着整个屋子。 瑞王妃并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前天井处等着,让自己的婢女先进去一探究竟,可婢女刚推门进去看了一眼,尖叫一声后,就面色慌张的跑了出来。 然后,脸色煞白踉踉跄跄的跑到瑞王妃跟前,猛然下跪,颤声惊呼道:“王妃……不……不好了,出人命了!” 闻言,瑞王妃一惊,当即问:“出人命?出什么人命?里面是怎么回事?” “是……是……是三少爷和一个女的,好似是东越的和安公主……” 瑞王妃面色骤沉:“你……你说什么?” 那婢女又断断续续的道:“而且……而且三少爷……躺在血泊之中……” 瑞王妃一听,已经顾不得其他,立刻疾步走向门口,推开还并没有开完的门往里面走去,然后,当看到里面的情景时,一声崩溃惊愕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屋子,往外面传来。 “述儿!” 外面跟来的几位命妇女眷们原本刚才听到主仆俩的对话就知道里面出事了,如今一听瑞王妃的失声尖叫,立刻涌了过去齐齐进了屋子,便看到了里面血腥香艳的一幕。 屋内丢了一地衣物,破破烂烂的,一看就知道全都是被生生扯烂的,床榻前面,一片血红刺眼又夺目,血泊之中,一具赤*裸的躯体就这么躺在那里,睁着眼睛死不瞑目,左边脖子上,正扎着一根簪子,伤口处还在涌血。 而床上床下一大片,都洒满了血迹,显然刚才他是被那根簪子扎到了脖颈命脉处,鲜血喷洒而出,才让周围一片都染上了他的血。 此男子在场的人都不陌生,是瑞王和瑞王妃的嫡次子赵铭述,也就是瑞王府的三公子。 此时的床榻之上,一个女子正抱着被子缩在角落之中瑟瑟发抖,露在外面的肩头赤*裸着,还依稀可见青紫斑驳的痕迹…… 仔细一看,那女子竟是东越的和安公主宇文彤! 几位女眷见此情景,纷纷大惊失色,紧接着别过头去没敢看赵铭述的尸体,但是,个个心中皆是震骇不已。 而瑞王妃,不管不顾的扑在赵铭述的尸体旁边,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哭着哭着,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幸好跟来的这几个都是极有身份的命妇夫人,个个都晓得轻重,此事一时间也没闹大。 瑞王和宇文焯很快就闻讯而来了,看到这番情景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特别是瑞王,看着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儿子,如遭雷击。 不过到底见过不少风浪,再如何心痛惊骇,瑞王都稳住了,立刻吩咐人压下此事不许外泄,整理好赵铭述的尸体,才命人去查此事是怎么回事。 当然,思及此事原本的计划和如今这突发的情况,瑞王立刻吩咐人去寻了楚胤和傅悦,可刚下令,就有门口的侍卫来报,就在刚不久前,楚王带着楚王妃离开了瑞王府。 堂而皇之的从门口走的。 “……说是楚王妃身子不适,需要回去让大夫诊治,就不参加今日的婚典了,不过,楚王让属下代为转达,恭贺的大礼已经奉上,请王爷笑纳收下。” 瑞王直接气得两眼一黑,差点也晕过去了。 品香楼的天字一号雅间内,傅悦正在吃着刚送上来的点心,听到禀报,当即停下,诧异的看向来报的楚青:“死了?” 楚胤也有几分吃惊。 楚青道:“是的,说是被和安公主所杀,刺中命脉失血而死,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傅悦哂笑:“倒是个烈性子啊!” 这话本是夸人的,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此般神情和语调,一点都听不出夸人的意思,倒像是在讥讽。 楚胤去对此不欲置喙,问楚青:“现在瑞王府那边如何?” 楚青道:“听闻王爷与王妃走了,瑞王许是知晓他们反被算计了,怒不可遏,不过此事却并未闹大,被迅速压下,婚典还在正常进行。” 楚胤闻言点了点头,道:“让人继续去盯着。” “是。” 楚青领命退下去安排此事了。 傅悦凝神思索片刻,忽然抬眸认真的问楚胤:“对了,我记得东越国内好像也不太平啊?” 楚胤颔首:“嗯,靖安王宇文简与皇帝宇文煊分庭抗礼,两方势均力敌,不过现在因为宇文焯等人来秦国商谈结盟的事情失利,宇文简及其党羽借题发挥步步紧逼,宇文煊情势不妙,如果不出意外,若此事再传回去,东越情势更加紧迫,内乱便是一触即发。” 傅悦轻笑,眉尾轻扬,悠悠道:“如此一来,我们倒是间接帮了靖安王一个大忙了啊。” 这次的事情,不管怎么处理,东越都处于被动了,等于是给了这位靖安王一个名正言顺质疑反抗皇帝的名目。 原本东越这位皇帝的血统和皇位来历就一直存在疑议,所以皇帝一直不大稳当,才让靖安王一党有机可乘日渐盛大,强大到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地步,正因如此,东越才急需在北汉之外再寻求一个外邦盟友来稳固皇权,而秦国就是他们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去年赵鼎派人去请求结盟,其实就是正中下怀,可现在结盟联姻的事情一再延后,且步步失利,还让皇室在东越乃至于整个天下丢尽了颜面,据说上次和安公主在寿宴上折腾那一出被传回东越后,皇室遭受质疑沦为笑柄,饱受口诛笔伐,这次若是…… 这下,有好戏可以看了。 傅悦有些期待。 楚胤不置可否,拧眉催促道:“好了,别管这事了,刚才不是说饿了?还不快些吃你的,一会儿都凉了。” “好吧。” 傅悦只好继续吃。 吃饱后,俩人在湖边散了会儿步消食,然后就回府了,回府后,不久,楚青再度来报,瑞王府婚宴一切如常,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到,见到此事的人都不曾外泄此事,赵铭达迎亲回去后,按照事先安排好的章程拜堂,瑞王跟个没事的人似的,瑞王妃原本受了刺激昏迷着,可还是被弄醒去和瑞王一起接受新人拜堂见礼,在喜堂上强颜欢笑…… 281:得不偿失,和安疯了(二更) 赵铭达事先并不知道瑞王和宇文焯的计划,不知道他们竟然打算在自己大婚当日如此行事,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婚宴结束后,瑞王妃绷不住了再度昏迷,他才知道这件事的,可知道的时候,也同时得知自己的亲弟弟死了……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躺在床榻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弟弟,赵铭达沉痛不已,双眸赤红咬牙淌泪,生平第一次,用责怪甚至是怨愤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小敬重的父亲:“父王,你这次太糊涂了。” 瑞王历经丧子之痛,强撑了一日本就艰难,如今实在是撑不下去了,坐在赵铭述的尸体旁边沉痛落泪,整个人颓唐哀恸,仿若苍老了十岁,听到长子的指责,也无言辨驳了。 他如何能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竟然反被楚胤算计了。 如今这般结果这番局面,他始料未及,也一时间不晓得如何是好,皇帝那里倒是好交代了,总之都是冬雨理亏受制,可他却失去了一个儿子。 赵铭达沉声问道:“父王,现在你打算如何?那和安公主杀了三弟,本该以命抵命,您为何就这么让宇文焯把人带走,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了?” 是了,那个杀了赵铭述的和安公主,在事后就被宇文焯带回行宫了。 而这件事,就跟石沉大海一样比彻底压下,赵铭述的死,尚且秘不发丧,怕是短时间内不会发丧了,这一点,让赵铭达心里极为窝火。 瑞王颓然无力的闭了闭眼,才淡淡的道:“此事事关重大,需得陛下定夺示下才可处置后续,我们不可擅自行事,总之,达儿你放心,父王是不会让述儿白死。” 赵铭达冷笑:“陛下……呵,陛下要的就是东越理亏,如今便是如了他的愿了,东越为了压下这桩丑事,必定处于被动任由他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岂会为三弟做主报仇?孩儿就是不明白,父王为何要答应陛下与宇文焯勾结?您应该知道,这于瑞王府而言是得不偿失,不管事成与否,楚王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瑞王府必定难以全身而退,您怎么还……” 瑞王神色一凛,语气无奈又沉重:“因为他是陛下!” 赵铭达一愣。 瑞王咬了咬牙,大义凛然的道:“他是秦国的皇帝,是我们的主子,瑞王府的兴衰荣辱,全凭他一念之间,他的吩咐,我自是只能遵从。” 赵铭达虽心有不甘,却无法再出言反驳。 他愤懑不甘的抿了抿唇,别过头去,思索了片刻,才问:“既然一开始是算计楚王的,那为何最后会是三弟卷了进来,父王可派人查过了?这是怎么回事?” 瑞王没说话,倒是一旁候着的瑞王的心腹上前将所知一一道出。 原本的计划是在傅悦的茶水里下了安神的药,致使傅悦困倦疲惫,将她送去客苑休息,又派人去找来楚胤,禀报此事,将楚胤引过去,将他错领到隔壁客苑和安公主的那间屋子,只要他进去,闻到里面燃着的一闻就生效的催情香,必定难以抵抗,与和安公主缠绵,事发之后,再让瑞王妃带着人去捉奸将此事闹大,让楚胤骑虎难下,就算楚胤在如何气恼,瑞王府也可以将此事全都推到东越头上,因为傅悦确实是身体不适,只是那个丫鬟被收买了将他领错了地方,才发生了这些事,是东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算计于他借以逼婚,他就算是再如何震怒,也只能对东越,哪怕再不满,也没有证据对瑞王府如何,楚胤的脾气,绝对不可能娶了和安公主,也绝对不会轻易罢休,只要他出手对付东越,东越必定讨不到好,皇帝就可趁机对东越提出事先想好的条件。 而且,一旦发生这件事,楚王府和祁国必定生出嫌隙。 可事实却偏离了原计划。 楚胤没有如预料之中被引着去了和安公主的房间,而是去了傅悦那里,而那个引路的婢女被发现死在了府中某个角落,事发的时候,他们都没想到会出岔子,所以,根本没有派人盯着傅悦那里,却没想到,楚胤会在傅悦那里,而赵铭述不晓得为何会在和安公主这里,因为盯着和安公主这边动静的人都悄无声息的被杀了,据赵铭述的随从说,赵铭述发现了可疑黑影,便追寻而去,之后就死在了和安公主这里。 所以,这件事楚胤早就知道了,在反算计他们。 赵铭达听完之后,愤慨不已,游戏恨铁不成钢呃看着自己的父亲沉声道:“孩儿早就跟父王说过,楚胤此人行事乖张狠辣,最是容不得旁人算计他,轻易惹不得的,楚王府和陛下的恩怨最好不要掺和,您为何就是听不进去呢?这次您答应陛下此事,除了君命不可违,难道不是想要跟陛下示好表忠心么?如今目的达到了,代价却是三弟的命,值得么?” 瑞王府并非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如今秦国局势不稳,皇帝需要稳住皇室宗亲,且需要他们的效忠,绝对不会轻易动他们,若是不答应此事,皇帝就算是心中不悦,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另寻他法促成此事,可他父王倒好,不仅应允了此事,还在他大婚当日动手,最终得不偿失,达成了皇帝的目的,却赔了一个儿子,而且此事怕是尚不能善了,楚胤必定不会让瑞王府好过。 皇帝现在急于安抚楚王府,自是不可能为了他们与楚王府交恶,所以这一次,皇帝俨然是借瑞王府的手对付楚王府,丝毫不在意瑞王府在这件事中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而这次是瑞王府和东越人勾结算计了楚胤,楚胤反击也是理所应当,他们没有资格和立场指责,而赵铭述也是和安公主杀的,初楚胤再怎么着,也不可能预料到和安公主会杀人,做的也不过是想让他们作茧自缚…… 所以,若是楚王府事后再追究,他们也只能受着。 瑞王望着赵铭述的尸体,看着他死寂苍白的面容,眼中一片悲怆哀痛,嘴唇发颤,却没有说话。 事已至此,任何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 赵铭达见他如此,便也不多做指责,沉痛不忍的看了一眼赵铭述的面容后,才咬了咬牙,有些无力的道:“孩儿先去看看母妃。” 说完,没等瑞王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这一夜,暨城之中看似因为瑞王府的正常盛大婚宴而一片祥和喜庆,可实际上,有不少人难以入眠。 宇文焯便是其中一个。 计划失败,和安公主不仅错和瑞王的嫡次子苟合,还错手将其杀害,宇文焯知道,此事不好善了。 原本,他就是孤注一掷了的。 一旦此时传扬开来,东越的国之颜面算是彻底毁了,若传回国内,必定引起极大的轰动,让宇文简趁机借题发挥,皇兄必定难以招架,所以,绝对不能让此事摆到明面上。 他们算是彻底受制于秦国了。 真是失策。 相比于他的迷惘和焦虑,和安公主倒是省心了,因为她疯了。 今日那件事后,整个人就神志不清了起来,一直不停的疯言疯语,这些疯言疯语无外乎是今日的事情,若是被听到,此事必定瞒不住,宇文焯只能让人将她弄晕带回行宫,其实他更想做的是了结了这个给他和冬雨惹来无数麻烦的妹妹,可若是她死了,会引起许多猜测,并无任何好处,还会有不少麻烦,所以只能留着她的命,回国后再任何他的母后皇兄处置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化解今日的事情所带来的麻烦。 可他如今毫无头绪,可谓一筹莫展。 正惆怅之际,门外侍卫来报:“启禀殿下,国相求见。” 宇文焯当即让人放曹国相进来。 282:姬亭将至,为何分开(一更) 赵铭述的死讯,是在大婚三日之后才传出来的,说是暴毙而亡,自然引起不小的风波,原本因为和北梁联姻,瑞王府近来地位水涨船高备受关注,如今赵铭述死在自己的兄长成婚三日后,自然也引起了众人的唏嘘,甚至不少人都不由去想,会不会是这桩婚事冲撞了瑞王府的运数,克死了赵铭述…… 只是,只敢私下想想,碍于两国联姻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明着议论此事。 刚办完了喜事,紧接着办丧事,短短几日,便是一喜一悲两个极端,瑞王府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办也是世所罕见了。 皇帝不仅让太子代他出席丧仪祭奠,还在第二日下诏追封赵铭述为襄郡王,以亲王之礼厚葬,还一连给瑞王和赵铭达不少朝中的实权,更加巩固了瑞王府的地位。 知情的人晓得皇帝这是在安抚瑞王府,不知情的,便也以为是因为瑞王府和北梁联姻,如今地位不同往日加以恩赏,所以,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因为这一番封赏,赵铭述的丧仪倒是隆重热闹,不过,楚胤和傅悦都没去。 楚胤的伤势算是全数痊愈了,半夜开始忙活外边的事情了。 陪着傅悦用了午膳后,他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傅悦也不多问,这些事情她本就不大想管,楚胤也并不想她掺和,她便从不多问,若有需要她知道的,他都会说的。 药阁内,傅悦坐在那里,任由燕无筹给她号脉。 见燕无筹把完脉收手后若有所思许久不言语,傅悦眸光略动,忙出声问:“舅舅,我的身体如何了?” 燕无筹一笑:“调养得不错。” 傅悦无语的看着他。 燕无筹被这般看着有些无奈,忙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舅舅话没说完呢,做什么要这样瞪着舅舅。” 傅悦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燕无筹肃容敛神,很是认真的道:“虽然底子依旧虚弱,可经过这半年日日喝药调养,加之这段时日我在药方中加了几味大补的药材,效果可谓立竿见影,就算是按照去年药浴的方子泡浴,也不及之前那般难熬了,何况,舅舅这半年来一直都在改进药方,若是继续泡浴疗毒,所受的罪不足先前的一半,且不会再如先前那样损伤你的身体。” 之前时间紧迫,所以配出来的药方过于刺激霸道,泡浴一次她就得躺几日,隔一段时间才能继续,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改进药方,换了不少燕家那边送来的稀世药材,洗毒的效果更佳,且药性偏于温补,对于底子不好的她而言,可谓好事儿。 傅悦点了点头,道:“那舅舅着手安排吧,尽快开始,我随时都可以。” 谁知,燕无筹却道:“怕是得多等些时日了。” “为何?”药配好了,她的身体也没问题啊…… 燕无筹揉了揉眉心,似有些无力的道:“姬亭应该不日便到。” “哈?我小师父?他来了?” 她怎么不知道?如果姬亭来,祁国那便应该会给她透信儿的啊,前两日她还收到了父皇传来的飞鹰传书,没提这事儿啊。 燕无筹一本正经:“应该是来了,我把改进过了的药方让你二哥给他带回去了,他之前就传了消息来,让我不许擅自做主给你疗毒,一切等他来了再说,所以,他应该会来。” 傅悦无语了,歪着头瞅着一脸严肃的燕无筹,眼神狡黠,笑着揶揄问道:“舅舅,其实你是想见我小师父了,所以借此把他引来的吧?” 燕无筹顿时绷起了脸,没好气的瞪着她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 傅悦哼笑,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快拿着自家口是心非的舅舅。 以前不懂,可现在懂了,这么多年,听她家小师父各种对燕无筹的怨念,加上这段时间楚胤和她说了一些,她才原来她家舅舅和小师父竟然有过一段……嗯,爱恨纠葛…… 傅悦觉得很新鲜,她小时候倒是听说过一些男人跟男人之间的风流故事,可她身边却从未出现过这样的,所以她也没接触过,觉得听闻的那些不过是讹传,毕竟男女之事方是人伦常理,可男人跟男人,简直是罔顾伦常,她是难以理解的,可现在得知原来她家舅舅和小师父曾经有过一段故事儿,她只觉得惊奇唏嘘,半点都不觉得难以接受。 也不知这俩人是怎么闹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想起以前小师父那些怨念的话,好似,是舅舅始乱终弃…… 不过,始乱终弃后,一直念念不忘,所以一直没有娶妻,连燕家的继承人,也是从家族里过继的,以前一直以为是舅舅醉心医术心无旁骛,所以才一直孤身一人,现在看来,确也不尽然。 哎,真是好奇。 燕无筹抿了抿唇,闷着脸不搭理傅悦了。 傅悦却忍不住问他:“舅舅,其实臻儿很好奇,你既然放不下小师父,为何当年和他分开呢?” 燕无筹睨视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悦炯炯有神的看着燕无筹,鼓了鼓腮道:“好奇嘛,而且我也是关心舅舅啊,我看舅舅这样子,根本就是对他余情未了,而他也是一直放不下,所以这么多年,他心怀怨念,你也一直孤身一人,那既然如此,为何你们会分开呢,确切地说,你为何要离开他?” 燕无筹不说话了,抿紧了唇,眼神也变得深邃晦涩。 傅悦道:“舅舅是燕家家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可以逼你,当年你既然选择了与他一起,应该也不是会在意世俗的人,我想不通,舅舅到底为何与他分开?” 若她没猜错,姬亭那一头华发就是因为燕无筹生的,想必当年燕无筹伤他很深,才让他如此洒脱的人一直心怀怨恨,去年俩人同在楚王府给她解毒调养身体,相处的氛围一直很诡异,燕无筹一直在退让妥协,姬亭却十分尖锐厌憎,总是言语讥讽。 燕无筹沉默许久后,才有些颓然无力的淡声道:“臻儿,你是小辈,这些事情不是你该过问的,何况,往事已矣,过去的都过去了,多说无益。” 傅悦抿了抿唇,低声道:“舅舅的意思臻儿明白,你们长辈的事情,我作为晚辈不该过问太多,可是舅舅,你真的希望我小师父恨你一辈子么?” 283:二更 燕无筹闻言一僵,仿佛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一样,脸色也不大好。 他自然不愿让他一直恨着他。 可决意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如今的局面,料到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原谅,哪怕恨他入骨,那也是他甘愿受的。 傅悦喟叹道:“舅舅,臻儿也不是想要干涉您的事情,只是臻儿不明白,究竟是为何,您明知道他会恨您,您自己痛苦,为何还要与他分开?为此蹉跎了半生,值得么?” 如果是她,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她也绝对不会和心爱的人分开,或许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吧,这个世上,原本也没有任何人和事可以让她离开楚胤,别说活着,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在他身边。 她想不通,按照燕无筹和姬亭的身份和本事,能有什么让他们分开,特别是燕无筹,原本他作为燕家家主,有传宗接代的责任,若说为此断了与姬亭的这份不容于世的感情,倒也可以理解,可他却有一直未娶,继承人是过继的,那便没有了这个顾忌,他为何还要离开姬亭呢? 燕无筹哑然许久,面上是掩盖不住的晦涩和疼痛,似乎,内心极度煎熬,终于,他开了口,却是道:“臻儿,这个世上有许多事情,是说不明白的,我与他……本就是一段孽缘。” 与其将错就错伤人伤己,不如纠正离开各自安好,起码,人是活着的。 他声音哑涩,那般的苍凉无奈,仿佛,是用尽了所有的情感海加尔力气说的这番话,说完之后,他就起身走向那边的配药间,没有再理会傅悦。 傅悦静坐了许久,便起身离开了药阁,没有和燕无筹打招呼。 她不该问的。 舅舅很痛苦,她感觉得到,或许,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她本就知道的不多,只是从所知道的情况推算得出当年是燕无筹伤了姬亭,背弃离开,所以姬亭才会怨恨痛苦,却不晓得两个人当年是什么情况,或许其中,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以舅舅的性子,能让他做出这样的抉择的,定然不会是小事。 傅悦觉得,她是幸运的。 燕无筹和姬亭分离蹉跎半生,哪怕是现在,他们也都放不下彼此,却好似中间跨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他们不管如何都走到一起,或许余生也都只能如此对望着。 她曾经最羡慕父王和娘亲,如此恩爱的一对,可他们相守半生,最后却死都死不到一块儿,父王死在战场上尸骨无存,娘亲被挫骨扬灰,也不知道死后还能不能在一块儿。 大哥和宜川公主,自小定亲两情相悦,可最后天人永隔,大哥惨死沙场,宜川公主被迫另嫁,孤苦半生,现在还死守着对他的那份执念。 …… 她和楚胤情况与大哥和宜川公主类似,自小定亲,一起长大两情相悦,只是他们比大哥和宜川公主幸运的多,起码她还活着,历尽千帆,她兜兜转转的回到了他身边,不管是天意还是人为,她都还是嫁给了他,这个世上,最难求的,便是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比起那些相爱不能相守的,她和楚胤起码不会被拆散,此后,也不会有人可以拆散他们,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比起那些被迫结合的,他们起码是两情相悦,没有强迫,没有不甘愿,她其实,也算是幸运的。 她如是的想着,心里只觉一股暖流涌动,那般的熨帖与柔软,抬头望去,正好看到路边的树木枝头,两只鸟儿依偎在那里,嬉戏啼叫,如此生动美好。 清沅见她忽然停下,还看着树上两只鸟儿发呆,不由上前问:“公主怎么了?” 看着两只鸟儿发呆?鸟有什么好看的…… 傅悦轻笑:“没事,就是忽然想起,王爷的伤可算痊愈了。” 清沅一懵:“呃……王爷的伤不是前几日就差不多痊愈了么?” 傅悦转头睨了一眼清沅,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清沅不明所以,傅悦却不搭理她,提步往前走了。 清沅更迷茫了。 她好像没说错话吧,公主怎么这样看她,还不搭理她…… 越来越奇怪了。 楚胤傍晚回来了。 带回了一个消息。 北梁使臣两日后就要启程离开了。 皇帝下令,让安国公云弼护送北梁使臣前往边境,也是让他返回北境镇守,而谢蕴是要一道去的,不过,却也不止他,还有去年一道去的二皇子明王赵祎也一同去,代天子巡视督建北境城镇安抚民心。 所以最后,谢蕴还是得去。 不过这一点倒也不重要了,既然谢蕴心里有数,以他的能力手腕,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只是安国公既然要去了,那么裴笙和云筹的婚事便也要在他去之前定下,据说两家这两日已经在商定婚期了。 反正裴笙自己都下定决心要嫁了,婚期定不定都没区别了,傅悦便也没多问,只问了别的:“东越的情况如何?现在还在僵持?” 楚胤道:“自然不是,这两日赵鼎已经让人与宇文焯谈了,宇文焯已经将赵鼎提出的条件传信回了东越,如果不出意外,真定公主应该会是东越的皇后。” 284:古古怪怪,秀色可餐(一更) 是了,赵鼎费尽心思让东越理亏退让,为的,就是让真定公主成为东越的皇后,虽然都是联姻,可妃子和皇后却是天差地别。 而他们顺水推舟,也是有这么个目的的。 “所以,东越那边是不打算再送一个来了?” 楚胤睨视她问:“你觉得他们还有脸再送一个来?” 好吧,确实没脸。 东越的脸面,已经被和安公主给丢得差不多了,这次这桩丑事被压下了,不然,这一国皇室的脸面乃至于东越的国之尊严直接荡然无存,被丢尽泥土里任人踩踏了。 她作为祁国公主,虽然名声也不大好,可一点都不影响祁国的颜面,相反的,还算是为祁国长脸了。 因为那些人怕她惧她,就等同于畏惧她背后所代表的祁国。 那是绝对不容侵犯和挑衅的祁国。 俩人用了晚膳,楚胤去书房忙活了。 清沅去吩咐人准备傅悦沐浴的东西,转身进来,看到傅悦坐在梳妆台前闷头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头饰和发髻已经解下,她却手里还抓着玉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掰扯着上面的梳齿,人却已经神游天外了…… 脸上带着几分罕见的扭捏与挣扎。 清沅觉得,自家公主今日有点奇怪。 却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郁闷的想着,走了过去。 “公主。” 没反应。 “公主!”声音高扬了几分。 傅悦猛地回了神,抬头看她:“怎么了?” 清越皱眉道:“奴婢还想问公主您怎么了呢,魂不守舍的。” 傅悦想起什么,急忙扭过头去,面色不自然了起来,她抬手抚了抚自己略有些僵硬的脸颊,抿着唇却没有说话。 清沅眉头皱得更紧,微微弯下腰,一脸狐疑的凑过去,就近瞅着她细细打量。 啧啧,公主脸上怎么好似多了一抹害羞的娇态呢…… 傅悦迅速恢复如常,然后扭头看过来,差点撞上清沅凑近放大的脸,她吓了一跳身子一绷,忙往后退了些,捂着胸口眼神古怪的看着她问,没好气道:“死清沅,你凑那么近干嘛啊?” 突然凑过来,吓死个人! 清沅忙站直身子,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没什么,奴婢就是觉得公主今夜怪怪的。” 傅悦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而是问:“沐浴的水备好了?” “已经备好了,可以过去了。” 傅悦点了点头:“哦,那就过去吧。” 说完,把梳子放在桌上,站起来往洗浴间走去。 傅悦特意洗了头发,所以,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等弄干了一头长发之后,已经是戌时末,正好楚胤忙完回来了。 与平时一样,楚胤一回来就吩咐人备水沐浴去了,傅悦趁此机会遣退了所有伺候的人,不过他们平时夜里睡觉就不需要守夜伺候,所以被遣退的一众人也只当寻常,没多想就退下了。 傅悦却突然有些紧张。 想是一回事,真干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有点怂了。 可是仔细一想,她和楚胤都成婚快两年了…… 嗯,不能再拖了,成亲快两年都还没圆房,想想都觉得委实不像话。 这么想着,傅悦胆子又壮了几分,握了握拳,她果断去换了一套衣裙,然后想了想,又去抹了点胭脂,瞧着镜子里的自己愈发的妩媚动人,傅悦很满意。 嗯,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然后,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圈,酝酿着该怎么……嗯,开始。 她对这些事情知之甚少,以前虽然总是大言不惭,还头头是道,可是除了出嫁之前听嬷嬷说过一些,其他的,就都只是自己活了这么多年本能的认知,可这些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啊,现在,她就这样……呃,霸王硬上弓? 没经验啊没经验。 正在她琢磨着是该他一出来就生扑还是委婉暗示的时候,听到洗浴间里传来动静,是拖着水走出浴池的声音,某人似乎洗好了。 傅悦顿时心惊,想都没想就拢了拢自己身上轻薄的衣裳,按后撒腿就跑向床榻,掀开被子就躺进去,把自己裹紧在被窝中。 也在这时,楚胤从洗浴间出来了,因为刚洗完澡,半披着的长发沾湿了许多,俊美的脸上蒙着一层水汽,白色的里衣松松垮垮的穿在他身上,而他边走边往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中袍,一副漫不经心随性不羁的样子。 傅悦一颗脑袋露在外面,看着他这幅样子走来,只觉得十分诱人。 嗯,他一直都是秀色可餐的。 楚胤走过来,见她人已经躺在床里侧裹着被子,和平时睡觉时一样,就把脑袋露在外面,不过,唇色似乎比平时艳了几分,面颊也是更添几分红润,似乎是抹了胭脂。 他愣了一下,不解的问:“你睡觉抹胭脂作甚?” 傅悦:“……” 呃,画风不对啊…… 这和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不过,估计是因为她就露出一颗头在外面,他什么都不晓得,见她罕见的睡觉还这幅样子,所以觉得奇怪。 她有些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然后故作镇定的回答:“天……天气干燥,就抹点胭脂润润。” “是么?” 现在的天气,算不上干燥吧。 前两日还回潮了…… 傅悦催促道:“你……你快弄干你的头发,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楚胤觉得她今夜有些奇怪,可瞅了半天,见她一脸坦然,也瞧不出什么来,便也没多想,摸了摸自己刚才因为洗澡弄湿的头发,嗯了一声,坐在床边,用内力烘干头发。 很快,他就把头发弄干了,身上也干了,起身,把身上松松垮垮的衣物弄好,去灭了几盏灯,待屋内光线暗了几分后,便转身回来坐在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与往常一样,他一躺下就随手将傅悦揽过来抱着。 然而,刚摸到她,就感觉手感不大对。 她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奇怪…… 薄薄的轻纱…… 身上味道也和平时不大一样…… 他正疑惑要问,可还没开口,嘴巴就被堵住了,因为她忽然撑着身体从被子里窜了过来,呃,半趴在他身上,迅速吻了他。 286:百感交集,定下婚期(一更) 明明睡的时候,他是抱着她睡的。 他温柔如水的目光凝聚在她脸上,轻声道:“没什么,睡不着,听到下雨了就起来看看。” 傅悦瞥了一眼外面的雨夜,努了努嘴:“大晚上的下雨有什么好看的。” 楚胤笑着,却没有说话,只轻轻将她搂在怀中。 那么温柔,却那么刚劲有力,他的怀抱死如此的宽厚温暖,将她整个人护在其中。 傅悦顺势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无比心安。 楚胤没有说话,就这么抱着她,许久都没放开。 早在知道她是聂兰臻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了何谓失而复得的喜悦,可一直以来,他都患得患失,她明明就在他身边,可他却总觉得不真实,明明以前,他求的,不过是她能活着,好好的活在他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可人都是贪心的,他也不例外,慢慢的,他想要更多,随着时间推移,他对她的欲念愈发的重,就想要与她更亲近,让她彻底与他密不可分,让她全部都属于他。 如今,他终于真真切切的拥有她了,看着她在怀中沉沉睡去的容颜,他竟是睡不着,脑海中,总是忍不住感叹唏嘘,想起过去与她的一切,想起这十多年来,没有她在身边的孤冷和心痛,午夜梦醒,怎么都抓不住她的恐惧与虚幻,曾经,哪怕是做梦都不敢去想她能活着,本以为余生只能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等到死亡来临的那一日,他便去寻她,延续守护她的使命,可她竟活着回到了他身边,如今,她不仅活生生的在他身边了,还真真切切的属于他了。 不再是虚幻冰冷的梦境,不再是生死殊途的奢望,而是触手可及的温暖。 百感交集,便是如此。 感觉到他搂着她的力道愈发的紧,傅悦仿佛福至心灵,蹭了蹭他的胸口,轻声道:“阿胤,你放心,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们以后,一定都会好好的。” 楚胤一笑,缓缓放开了她,目光深邃柔和,抬手抚着她姣好的面颊,细细摩擦。 经过昨夜,她似乎和之前不大相同了,整个人都多了一股子柔婉和韵味,眉目间尽显妩媚风情。 这是独为他绽放的光彩。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低头,在她唇畔轻轻落下一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相濡以沫。 很快,他便离了她的唇,缓缓抬起头。 傅悦也抬头看着他,浅浅笑着,然而这时,一阵凉风拂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显然是凉着了。 楚胤见状,忙转身去关上半开着的窗,然后才回过身来道:“外面下着雨,有些凉,我们先进去吧,现在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还能再睡一觉。” “嗯。” 楚胤这才拉着她的手要往里面走,可刚抬腿,傅悦就忽然停下,眉头不觉皱起。 楚胤见她如此,当即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傅悦抿了抿唇,垂下眼眸,一脸难为情,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不过想了想,还是闷声低语道:“疼。” 楚胤一愣,一时间不晓得他说的疼是什么疼,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他忙问:“很疼么?” 傅悦低着头抿着唇,面色略有些羞红,低声道:“也不是,就……一点点……” 楚胤看见她一脸难为情的样子,便也不多问了,直接将她拦腰抱起,往里面走去。 傅悦被放在床边,见他站在面前一动不动,还不吭声,抬头一看,看到他一脸纠结自责不知所措的样子,忙道:“你……你别这样,其实不是很疼,就是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过没事的,明日应该就好了。” 其实真的不是很疼,他虽然对此事也是知之甚少,可却很克制温柔,减轻了她许多疼痛,并没有怎么伤到她,相反,让她觉得愉悦更多,反倒是他自己,因为隐忍克制,一直不大好受,她都还记得她意乱情迷之际,依稀看到他额间暴起的青筋和细密的汗滴,还有极力忍耐时皱着的眉头,明明还很难受,可顾及到她身体不好,又是初经人事怕她受不住,只一次便没有再继续了。 所以,她如今也只是隐隐疼着。 楚胤看着她,抿紧了唇,一年中满是心疼和自责。 他晓得女子初夜会痛,所以一直尽力的减轻她的疼痛,却不承想,还是弄疼她了,想来她之前是忍着,让他竟不怎么瞧得出她疼痛难受。 闷声半晌,他才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抚着她的鬓角脸颊,凝望着她不作言语。 傅悦抬手握着他轻抚着她的手,浅浅笑着道:“我真的没事,而且,只要是你给我的,什么都是好的,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这话似乎说到了他心坎上,听到后,他就忍不住淡淡笑开了,她这话,他喜欢听。 傅悦依旧笑着,拉着他的手轻轻摇晃着,略作撒娇的咕哝道:“好了阿胤,我很困了,不如我们先睡吧,睡一觉起来,明日应该就不疼了。” 楚胤只得点了点头,与她一道躺下,抱着她一道入眠。 这一觉,俩人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比平时整整晚了一个时辰。 安姑姑她们显然是已经晓得了昨夜的事情,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欣慰的笑意,她和楚胤一直没圆房的事情或许外界不知,就连冯蕴书也不知道,可伺候她的人都晓得她和楚胤尚未有夫妻之实,特别是安姑姑,一直期望着他们能成为真正的夫妻,如今他们终于了了这桩事,她自然是高兴的。 用膳的时候,傅悦就发现了桌上多了一碗补血养气的红枣人参鸡汤…… 是安姑姑亲自熬的,所以,安姑姑还在一旁笑眯眯的让她都喝了补补…… 傅悦:“……” 顶着楚胤一脸似笑非笑和安姑姑等人的希冀目光,傅悦咬着牙把汤都喝了。 今日一日,夫妻俩都没出去,他也什么都不管,就只陪着她在屋里休息。 下午的时候,他们才收到消息,裴云两家已经敲定好了裴笙和云筹的婚期,是八月初八,距离现在,还有三个月。 第二日,五月初七,北梁使臣启程回国。 287:姬亭再来,随了祖父(二更) 北梁的人离开,安国公一道返回北境,自然谢蕴也要一起离开,楚胤和傅悦闲来无事,便也一起去送了。 来送的人不少,作为谢蕴的妻子,十公主自然也来了。 十公主怀孕四个多月了,肚子已经凸起了,因为这段时日心绪不宁,影响了养胎,所以脸色不大好,消瘦了些。 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送别只是个形式,所以也没耽搁太久,目送着他们都走后,傅悦看着因明明极力忍着不哭却还是忍不住流泪的十公主,不由叹息。 除了安慰几句,她也什么都做不了了,只希望谢蕴这次去北境,能够平安归来。 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送了人走后,便各自回家了。 东越那边的妥协,比想象中的快,事发不过十日,就听闻东越皇帝表态,命人再度送来求亲国书,以皇后之位迎娶秦国公主,国书还在路上,此事自然没那么快传到暨城来,是宇文煊命人传令给宇文焯,让他以此条件继续与秦国谈联盟一事,因为尚未成定局,知道的人不多,楚胤算是其中一个,楚胤知道了,傅悦便也知道了。 不过这次的事情,都和和安公主脱不了干系,宇文煊传令给宇文焯与秦国谈联姻一事的同时,也附带了让立刻将和安公主送回东越再行处置的命令,所以,和安公主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遣送回了东越,只由一架马车一队人护送。 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次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丢尽了东越的颜面,让东越不得不给出一个皇后之位平息这场风波,东越那边等待她的,只有死路。 五月中旬,暨城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姬亭的到来是意料之中的,可是傅悦却还是觉得惊喜不已。 所以,当从谢家看完十公主回来,在府门口看到那满头华发却风采依旧的姬亭时,傅悦喜不自胜,直接跳下马车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这个数次救她性命令她死里逃生的师父,忍不住红起了眼。 之前不记得,现在记得了,自然想起了当年姬亭和姬苍是如何为了救她想尽办法拼尽全力的,如何不眠不休的将她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的。 姬亭被小徒弟撞了个满怀,往后踉跄了一下差点站不稳,堪堪站稳后,立刻就嚷嚷起来:“哎哟,你这小丫头怎么还是那么不知轻重,就不能轻点扑过来?差点就把为师这把老骨头给撞散架了!” 话是这么说,却抬起手抱着傅悦,那么紧,脸上也是笑得格外灿烂和愉悦。 傅悦从他怀里钻出来,立刻笑嘻嘻的道:“哪里啊,小师父还那么年轻,我又那么娇小,怎么可能会被撞散架?您这身板,结识着呢,就跟二十岁的小伙子似的!” 说着,还伸手拍了拍姬亭的身板,一脸鸡贼的笑着。 话说,姬亭似乎五十上下的年纪,咳咳,不是她不关心师父,也不是她记性不好,姬亭最烦人家说他年纪,跟个娘们似的,对年纪格外敏感,人又精于保养,瞧不出年纪来,所以傅悦这么多年,其实也不知道她家小师父具体多少岁,只大致知道和她家父皇年岁差不多。 可因为他很注重修身养性保养容貌,除了一头华发之外,他的脸和身姿都仿若只有三十岁上下,一点都不显老,也就估计是这一路赶路而来,略有些风尘沧桑之态,可并不影响什么。 这话姬亭很受用,虽然鼻腔发出一声轻哼,笑容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心花怒放了,人就变得更加和蔼温柔了:“来来来,让为师好好瞧瞧,这半年不见,小丫头身体调养得怎么样了,要是没有预计的好,我就去把姓燕的庸医宰了!” 一边说着,一边捞起傅悦的手,就这么站在王府门前,一手托着傅悦的手一手号起脉来,神情很是专注严肃。 傅悦也静静地任由他号脉。 在他舒展眉头放下手后,傅悦微微凑过去,笑眯眯的问:“怎么样?应该没让小师父失望吧?” 姬亭眼皮微抬,故作高深:“勉强还行,看来燕无筹对你挺上心。” 哦哟,这口是心非的…… 傅悦笑意渐深,扬了扬下巴道:“那也是我听话喝药配合调养,不然哪能养的那么好?小师父夸舅舅的时候,也应该夸夸我才对。” 姬亭睨视她,没好气道:“原本是给你治病,难道听话喝药配合调养不是你应该做的么?好意思跟为师要夸赞?” 傅悦:“……” 好吧,是这个理 傅悦摆摆手,果断扯开了话题,兴冲冲的问:“噫,不说这个了,小师父,你请改是满月国宴后才启程来这里的吧,我小侄子怎么样了?长得像谁?你赶紧和我说说啊。” 姬亭扫了一眼周围,有些嫌弃:“就在这里说?” 傅悦忙上前亲热的勾着姬亭的臂弯:“当然不是,走走走,我们快进去,臻儿让人给小师父做好吃的,边吃边说。” 说着,就拖着姬亭进了王府的大门。 姬亭其实刚到不久,因为她今日去谢家不在,所以一来就先去了药阁勘验燕无筹之前准备好的药,休息吃饭什么的尚且顾不上,听闻傅悦回来了,就直接轻功飞出来看看他家小徒弟,现在才觉得肚子饿了。 傅悦也没吃午膳,正好就一起用了,一边听着姬亭说她家小侄子的事儿。 傅青霖这个儿子叫傅承弈,是傅中齐回去后琢磨了好几天才定下的名字,之前飞鹰传书给她的时候告诉她了,所以傅悦不意外,承是傅家这一辈男孩的排辈字,后面的弈字是傅中齐自己定的,至于这个名字寓意什么,他们没说,傅悦就不知道了,只单纯觉得好听。 傅承弈长得像傅中齐,这一点倒是出乎意料,之前通信的时候,他们都没说这事儿,傅悦便也不晓得,这个小侄子,竟然长得像爷爷,其实傅中齐刚出生时是什么模样,傅中齐不知道,其他的人自然也不知道,只是傅承弈长的像傅青丞,和傅青丞刚出生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傅青丞像傅中齐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推算之下,便知这孩子随了祖父了。 傅青霖和穆乐善十分郁闷,胜出的孩子竟然和他们都不像,但是,傅中齐却欢喜得不得了,对这个长孙格外的爱重。 288:裴家满月,喜欢孩子(一更) 傅悦很高兴啊,为什么呢?因为傅承弈随了傅中齐的长相,就等于也长得像她。 啧啧,别提多开心。 只可惜,她见不着小侄子,也不晓得何时才能回去看看。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小小失落。 过了两日,便是裴家满月宴,裴侯爷十分喜爱这个长孙女,加上近来定好了裴笙和云筹的婚事,心情格外得好,决定隆重大办,宴请了暨城几乎能排得上号的皇亲世族和文武百官。 快满月的时候,裴侯才给这个孙女取好了名字,就叫裴瑾瑜,寓意美玉,还特意取了个小名叫小玉儿,倒也是个好名字。 而傅悦准备的礼物,恰好就是一块玉,不过确非普通的玉,而是一块黑色的玉,倒不是墨玉,而是一种燕家所在的长幽谷特有的玉石。 世人皆知有神医家族之称的燕家居于神医谷之中,去无人知晓神医谷在何处,更加不知道所谓的神医谷,还有个名字,就叫长幽谷,因为燕家世代居于长幽谷之中,所以,整个山谷都种满了各种有毒的没毒的药材,各种毒虫也是遍布整个山谷,而山谷之中,到处都是溪流水涧,温泉也是不少,且因为到处种满了药材毒物,药性浸透了整个山谷的土壤,水源和空气,这些水流和温泉便也凝聚了整个长幽谷药物和毒物的精华,燕家的人因为在里面生活久了,呼吸的是这些空气,生活的是这片土地,喝的用的都是这些水,所以个个都天生身强体健,几乎不会生病,也不易衰老,除了意外死亡之外,大部分族人都十分长寿健康。 这种玉石就是长幽谷温泉里面自带的,据说原本是白色的,因为常百年如一日的泡在温泉里面,吸纳了太多毒性和药性,所以变成了黑色,这种玉石戴在身上,能抗毒防病延年益寿,一般的毒都会被吸纳,也能防止生病。 聂家这一代的几个从小就人人都戴着这样的玉石,所以比起其他家族,聂家这一代那么多孩子,个个都十分健康,几乎不生病,更别说幼年夭折了,当年若不是赵鼎下的是天下十大剧毒之一的碧落,实在是毒性太强,也不可能轻易伤的了她。 这是前段时间傅悦让燕无筹让燕家的人送来的,其实这些玉石量很少,且也不过是婴儿拳头大小,可谓极为珍贵,别说送人,燕家内部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只是燕无筹疼她,便让人给她送来了两块,她打算让人雕刻成两块玉佩,一块给裴开和谢荨的孩子,一块给谢蕴和十公主的孩子,如今都雕刻好了。 傅悦也没说这是什么玉,只交代谢荨,一定要片刻不离的戴在孩子身上。 楚胤其实今日才第一次见到他的干女儿,倒不是不上心,而是这段时间因为裴笙的婚事,楚胤又要养伤又要忙,除了那次去询问裴侯为何允婚之外,便没有再踏足裴家,便也没有来看过孩子,倒是傅悦,这一个月来了好多次。 因为孩子身边围了很多人,楚胤和傅悦不好久待,确切地说,是楚胤不好扎堆在一群女人之中,看了一下送了礼物就没凑这个热闹了。 裴家今日热闹,楚胤和傅悦都是不喜欢热闹的人,就直接跑到人少些的花园去散心了。 牵着手走了一会儿后,傅悦中算忍不住了,歪着头看他问:“阿胤,刚才你怎么不抱小玉儿,你不喜欢她么?” 刚才傅悦抱着小玉儿,打算让楚胤也抱抱,毕竟是干闺女,可他却没抱,脸色也瞧不出是个什么意味儿。 楚胤淡笑道:“自然不是,我不太会抱孩子,而且……有阴影了。” 后面这句,他说的时候,语气神色皆带着几分……别扭! 傅悦对他第一个回答是怎么都不信的。 不会抱孩子? 搞笑呢?她刚出生的时候,这家伙虽然只有五岁,可是却跟聂禹槊俩人凑在一起,天天抢着要抱她,就差没有把她扯成两半了,据说,哪怕她会走路了会跑了,也时常被他挂在身上,抱孩子什么的,这家伙自小就会了,那叫一个熟能生巧,还不会抱孩子,扯呢? 傅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后面这个,倒是能理解了。 楚胤抱过的孩子不多,仔细算下来,除了她就是裴笙了,就连楚馨他怕是也没抱过,因为楚馨出生的时候,正是他身体最差的时候,剧毒缠身,自然抱不了孩子,后来楚馨慢慢长大,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倒不是这样就抱不了小孩子,只是他性格孤僻,没这个心思,楚馨自己都说,她从小到大都没被二叔抱过,所以,能造成他这个阴影的,也就是当年裴笙的那一泡尿了。 傅悦闷笑,然后勾着楚胤的手,歪着头揶揄道:“阿胤,你这样可不行啊,你对抱孩子这样的事情都落下阴影了,那以后我们有孩子了可怎么办?难道你打算也不抱啊?” 楚胤脚步愣住,身躯就这么僵硬住了。 傅悦见他面色古怪,身体还绷得紧紧的,忽然纳闷起来:“怎么了?怎么不走了,你身体绷那么紧做什么?难道我说错话了?” 仔细想想,似乎没有啊…… 楚胤猛地回神,忙扯出一抹柔和的笑容,故作无事的轻声道:“没有,臻儿没说错话。” 傅悦纳闷:“那你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楚胤没回答,而是沉吟许久,定定的看着她问:“臻儿喜欢孩子?” 傅悦想都没想就点头:“对啊,很喜欢。” 楚胤看着她,不言语。 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自顾的歪着头一脸憧憬道:“我觉得小孩好可爱啊,就像姐姐们那些孩子,软软的,说话也是奶声奶气的,我记得小玉儿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可是现在却白白胖胖的,又软又萌,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我在想啊,要是我们的孩子,一定也不差的,我们两个都长得这么好看,如果是个男孩,一定像你一样,如果是个女儿,就像我这样,嘿嘿嘿……” 傅悦说着,喜滋滋的笑了一下之后,忽然心血来潮的问楚胤:“对了阿胤,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289:男孩女孩,都不划算(二更) 楚胤好一会儿都没回答,傅悦再忘乎所以,也察觉了楚胤很不对劲。 他看似平静的面庞之下,神思紧绷得好像奋力拉起的弦,一不小心就会断开,那看似平静的眼波之下,仿佛暗流涌动。 他在忍…… 傅悦看着,很是纳闷不解。 他不说话,她忍不住凑上前一些,打量着他,一脸狐疑纳闷。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异常,很快,他就恢复如常了。 傅悦瞧不出什么来,却心怀不解:“阿胤,你刚才怎么了?在想什么呢?” 楚胤淡笑:“没什么,就是在想臻儿刚才的问题。” “嗯?这还用想啊?” 他依旧笑得温和:“自然,这可是大事儿,而且,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自然得好好琢磨。” 傅悦点了点头,而后仰头问他:“也是,那你想得如何了?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楚胤很认真的琢磨了一下,似乎权衡了一下,才果断摇头道:“我觉得都不靠谱。” “呃……” 楚胤很严肃的道:“若是儿子,凭着我们俩小时候的的光荣事迹,生出来的应该也不是个省心的玩意儿,我觉得我们俩会被气得短命,不划算,若是女儿,好不容易娇养长大,又不晓得便宜哪家的小王八羔子,也不划算。” 傅悦闻言,忍不住又气又乐,捶了他一下,嗔怒笑骂:“你当这是做买卖啊,还划算不划算的,那你怎么不想想,当初父王母妃生你养你划算不划算?” 真的是…… 楚胤一脸实诚的回答:“想过了,也不划算。” 傅悦:“……” 楚胤摸了摸鼻子,哑然笑道:“不像是给自家养儿子,而是给聂家养女婿一样。” 你也好意思说出来! 不过,这也是实话了。 从她出生与他定亲后,他就几乎是围着她转的,当时大家都打趣过,他这样与她形影不离,干脆直接搬到聂家住着算了,这才是真实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原本,聂家也有他的房间来着…… 咳咳。 傅悦努了努嘴,也不反驳他的实话,而是扯回了刚才的问题:“划算不划算的就先不说了,你且说说嘛,你更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倒是也认真的想了想,才道:“女孩吧。” “为什么?” “像你。” ……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她,眼底翻涌着深深眷恋和脉脉温情:“我想要一个女儿,跟你一样漂亮的女儿。” 傅悦心里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吃了蜜糖一样,甜甜的。 面上洋溢着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笑容,她再度歪着头笑问:“那儿子呢?你不想要?” 他脸上温情和眷恋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一脸嫌弃:“不想要。” 傅悦郁闷了:“为什么?” 难道不应该是也想要个儿子么…… “不想被气死。” 他这破德行,生出来的儿子,能省心到哪去? 他对自己小时候的脾性和作风,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倒不是他嫌弃自己,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嫌弃自己的,可是,作为父亲的话,他可不见得会喜欢这样的儿子。 他父王不晓得被他气过几次了…… 其实他父王母妃都是脾性温和的人,所以他大哥便也是如此,可他却是个上天捅娄子的,据说,他脾气像他祖父。 他祖父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各种惹事儿的主儿,所谓臭味相投,祖父格外喜欢聂夙这个侄儿,因为聂夙也是这么个脾气,然后聂夙也格外偏爱他…… 傅悦彻底无语了。 无语了一阵,她斜视他没好气道:“你不能这样想啊,我们的孩子,你凭什么觉得就真的随了你了,说不定像我呢!” 她那么温柔可爱讨人喜欢,像她就好了啊…… 楚胤闻言乐了,一脸揶揄的看着她笑问:“你以为你小时候就是个省心的主儿?” 呵,搞笑! 可怜见的,究竟这些年发生了什么,让你对自己有如此深的误解? 傅悦:“……”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迎上他打趣的笑容,竟是吭不出半个反驳的声音,俏丽的脸蛋顿时黑了半边,恼怒低吼:“楚胤,你今晚是不是打算睡书房?” 要不是那边还有人,她肯定把他打残去! 他面皮一紧,当即否认:“自然不是。” 怎么可能睡书房?书房是人睡的地方么? 楚王殿下似乎忘了,娶媳妇儿之前,不是人的他,就经常在书房睡。 傅悦顿时笑得那叫一个和颜悦色和蔼可亲:“那你刚才说什么呢?有胆再说一次看看!” 楚胤脸不红心不跳:“我说,若是儿子像你,那再好不过。” 傅悦冷哼:“虚伪,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 楚胤:“……” 呵,女人! 无语又无奈的看着她佯装生气的面容,他微微一叹,道:“其实我真的不想要儿子,要个跟你一样的女儿就好了。” 傅悦皱了皱眉:“可是我想要儿女双全。” 他脸垮了跨:“要那么多作甚?”又不是银子,讲究多多益善…… 傅悦闷声道:“你喜欢女儿,我也喜欢,那就一定得生一个女儿,可是还得要个儿子才行,楚翎大哥不在了,他就馨儿这么一个女儿,楚家的血脉传承就看你了,那我们肯定要生一个儿子才行啊,不然真招上门女婿啊?” 自古以来,血脉传承是多重要的事情啊,是一个家族摆在首位的大事儿,那可以说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信念,特别是他们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更加需要子嗣传承来延续家族,楚王府原本两个儿子,现在楚翎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延续香火的责任,自然是就在楚胤头上了。 也落在了她身上。 要不是聂禹槊还在,她还打算生俩儿子,一个姓楚一个姓聂呢。 他闻言,静默片刻后,才轻声道:“臻儿,这些不重要。” 傅悦一懵:“嗯?什么不重要?” 他道:“楚家能否血脉传承,已经不重要了。” 傅悦一愣。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那么轻柔,那么小心,好似用力些粗鲁些,就会把她弄疼弄碎一样。 他附在她耳边,轻柔低语道:“臻儿,其实我并不想要孩子,不想让你去承受怀胎的苦和产子的痛,对于现在的楚家来说,血脉传承没有什么意义了,而对于我而言,做不做父亲都不重要,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舍不得你受苦。” 290:再无缺憾,得见云筹(一更) 傅悦靠在他怀中,恬淡又满足的笑容洋溢在脸上,轻声道:“可是我觉得这不是受苦啊,相反的,我很期待能有一个我与你的孩子,为此,我什么都愿意去承受。” 说着,她轻轻推开他,抬眸温柔如水般的凝望着他,眉目间氤氲着丝丝感动和浓浓的无奈,莞尔道:“而且,你这是说的傻话呢,楚家的血脉传承何其重要,岂能这般不予重视?男人的一生,先为人子,而后为人夫,再为人父,后再为人祖,这才是一个男人顺遂美满的一生,我不想你有缺憾,况且……也不想自己有缺憾。” 她也想做一个母亲,很想,特别是孩子的父亲是他的前提下。 楚胤笑了笑,却异常认真的道:“能失而复得,与你相伴一生,我便再无缺憾。” 这是实话。 傅悦听言,心里胀胀的满满的,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挡都挡不住,她嗔了他一眼道:“你今天是吃了蜜糖了么?嘴巴这么甜,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 他皱了皱眉,纠正道:“我说的可不是甜言蜜语,都是肺腑之言。” “好吧,都是肺腑之言。”如此动听的肺腑之言,比那些刻意说出来的甜言蜜语动听多了,她喜欢。 楚胤温和笑着,深深的看着她道:“所以,你能好好的最重要,其他的都是其次,不必强求。” 傅悦鼓了鼓腮,颇有些郁闷的道:“可是我想要孩子啊。” 楚胤道:“那也得顺其自然啊,若是有了自然得生下来,这种事情总不能强求吧。” 傅一愣,而后恍然惊觉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哑然笑道:“也是啊,倒是我刚才一时来劲儿想得太多了,生孩子这种事情,要不要有没有,都得顺其自然,哪里是我们可以选择的。” “所以,先别想这些了,多思无益。” “嗯。” 顺其自然吧…… 傅悦这么想着。 俩人走了片刻,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闲话,忽然,傅悦停下了脚步。 “怎么?” 傅悦下巴一抬,指了指湖对面:“阿笙在那边,不过,她身边还有个男子,那个人是云筹么?” 楚胤顺着看过去,看了一眼后,微微蹙眉:“应该是。” 傅悦扭头看他。 楚胤无奈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见过云筹,不过能够在裴家花园和裴笙单独相处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裴家今日客人多,虽然大多聚在指定待客的地方,可也有不少人来花园闲逛,这里可是时不时人来人往的,刚才他们就遇上了好些人。 “这倒是。” 说着,她一脸纠结的想了想,问楚胤:“我们呢要不要过去看看?” 楚胤斜睨她:“人家未婚夫妻培养感情,你去作甚?” 碍眼不碍眼? 傅悦张了张嘴像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只改了话音:“我……好吧,不去就不去。” 她没见过这个云筹,所以也想见见这个能让裴侯刮目相看愿意许配女儿的云家四子究竟如何,顺便帮裴笙掌掌眼,虽然她看不看得上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可她当裴笙是妹妹,裴笙要嫁的人,她自然得过过眼才行,然而,这样贸然过去,似乎不太妥当。 来日方长,总还会见到的,也不急。 她倒是打消了过去看看的打算,看那边的裴笙似乎看到了他们夫妇,和云筹一道拐去了拱桥那端,往这边来了。 傅悦:“得了,山不就我我就山!” 人家自己过来了。 她和楚胤无奈的对视一眼后,裴笙和云筹已经走近了。 裴笙身上面上都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反而周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稳重恬淡的闺秀气质,往日的鲜活灵动仿佛与她再无任何关系了,笑容都是那么浅淡和平和。 只是,对傅悦的亲近却没变:“悦姐姐,楚王哥哥,原来你们在这里啊。” 说着,竟朝着他们夫妇盈盈一拜见礼。 这可是往日很少有的。 因为关系亲近,虽然身份有别,可裴笙极好和他们行礼,特别是跟傅悦走得近玩的好之后,就再没有了。 而她身边的云筹也随之拱手恭敬的行礼:“云筹见过楚王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傅悦没吭声,倒是楚胤淡淡开口道:“起来吧。” 俩人异口同声:“谢王爷。” 傅悦在打量云筹。 不得不说,若是没有门户之见,傅悦对云筹的第一印象是很好的。 长相很耐看,剑眉虎眼仪表堂堂,周身散发着一股正气,可谓气宇轩昂,没有一般世家公子哥的浮躁和自傲,一看就是个受过磨砺,心性沉稳颇有见识的男子,哦,还是个练武的。 他长得并不像安国公,既然不是安国公夫人所生,想来样貌是随了母亲的。 傅悦在打量的同时,云筹似乎知道她在打量,所以一脸坦然的任由她看着。 傅悦也是毫不避讳的端详着他,打量过后,便淡笑直言道:“这段时日对云四公子的大名如雷贯耳,一直都想见见,如今可算是见到了,听裴侯说云四公子是个出类拔萃的,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云筹闻言,荣辱不惊的样子,一张俊秀寡淡的脸瞧不出喜怒哀乐,只垂眸谦逊道:“王妃谬赞,在下才疏学浅不值一提,是裴侯爷过誉了。” 傅悦却笑道:“四公子谦虚了,都说虎父无犬子,安国公镇守北境战功赫赫,那可是令北国闻风丧胆的人物,他的儿子,岂会是泛泛之辈。” 云筹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对此并不答腔,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晓得怎么说,便不知道了。 傅悦也并不在意他说不说话,转而看向裴笙,一脸关怀:“多日不来看你了,瞧着你挺精神的,身子可都恢复了?” 裴笙莞尔道:“早就恢复了,只是我总觉得头疼,大夫说或许是有淤血未清,所以让我多休养了阵子,吃了许多药,虽然不知道淤血清了没有,可现在头已经不疼了,大夫说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傅悦一脸忧心:“那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伤的可是脑子,还有淤血未清,若当真留下什么隐患可就糟了,这样吧,我师父前两日刚来了,他是祁国医术最精湛的人,你何时得闲去一趟楚王府,我让他给你瞧瞧,可好?” 291:心中有疑,他的选择(二更) 裴笙却一脸难为情的推拒了:“不用麻烦了,我这两日觉得没有任何不适,想来都好了。” 傅悦坚持:“不麻烦,你就当是去看我,反正我过几日也要开始调养身体,估计有一段时日不出府了,你总不会不想去看我吧?” 裴笙闻言,忽然抓住了重点:“调养身体?悦姐姐身体怎么了?” 不是一直以来都挺好的么,虽然日日都得喝药,可瞧着并没有什么异样,怎么就需要闭门调养了? 傅悦没有告诉她实话,只道:“没怎么,就是一些老毛病,只是需要静心调养不宜出门,所以,你得空去看看我,我顺便让我师父给你瞧瞧,可不能留下什么隐患。” 傅悦话都这么说了,裴笙也不好再推拒,便应下了:“那好,我过两日就去。” 楚胤站在一边看着她们说话,一支不吱声,云筹也如此,气氛倒是有几分尴尬了。 还好没过多久,那边的宴席就要开始了,听到前院的炮竹声,四个人便结伴一道去了。 宴席一直到下午才结束。 第二天楚胤用了早膳就出去了。 傅悦纠结犹豫了许久后,才去了姬亭那里。 姬亭这次来,依旧是不大搭理燕无筹,虽然俩人的关系比之去年好上许多,这半年来,俩人也就傅悦的身体问题和药方数次通信,可姬亭依旧对燕无筹很是抗拒反感,所以,除了必要的情况下,他还是不太愿意和一起处在同一个屋檐下的。 就比如现在,他就窝在自己住的院子折腾各种药材,根本不愿去药阁,因为这几个月,燕无筹觉得麻烦,为了方便些,索性就搬到药阁隔壁的小院子住着了,如此,姬亭就更不愿意去药阁了,有什么东西需要和燕无筹商量了才勉强去一趟,若拿药送药的,直接就让下人代劳了。 傅悦觉得,她家小师父有点幼稚,有点像在撒娇赌气,而燕无筹又是一副乐得纵容的姿态。 啧啧,实在是有趣。 不过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就好了,何况,她也不好多加干预长辈们的事情。 今日来找姬亭,她是有事要问,所以,连清沅都没带着。 姬亭正在折腾药材,见她来了十分开心,拉着傅悦天南地北的啰嗦了一阵后,见傅悦心事重重兴致缺缺的样子,就没再继续调天侃地。 而是一脸正色的问:“小悦悦今儿这是怎么了?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特意过来寻为师,是有什么事情啊?” 傅悦勉强笑着:“是有一件事,想问小师父。” 姬亭端着茶啜了一口,一边兴致勃勃的问:“哦?说来听听。” 傅悦却是迟疑不定的开了口:“小师父,我……我……” 我我我的半天,却问不出个所以然。 姬亭眉头顿时就皱成一团了:“你这小丫头平时干脆利落得紧,怎么今日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情直接问便是,难不成跟为师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傅悦深吸了口气,仿佛鼓起了勇气,狠狠咬牙问:“小师父,你实话告诉我,我是不是做不了母亲了?” 她一问出口,自己就愣在当场了,而姬亭听到她的问题,也当即没了反应。 脸色也随之泛起了白,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傅悦瞧着他的神色,原本只是猜测的,如今却落实了。 心,陡然仿佛跌入了谷底。 昨天晚上缠绵过后,她在楚胤怀中,久久无法成眠,一直在想这件事,她越想越怕,越怕越想,所以今日还是忍不住来找姬亭了。 她的身体,姬亭和燕无筹最是清楚,可再三斟酌,她还是不想去找燕无筹问这个事情。 血色逐渐褪去,姣好的面容反正丝丝苍白,她凄然一笑:“原来……竟是真的……” 她真的,再不能做母亲了么…… 姬亭见她如此,很是心疼,可却一时间并未安慰她,而是问:“小悦悦,这是谁告诉你的?楚胤吗?” 傅悦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猜到的。” 昨日楚胤的态度和反应,她就起了疑心,果然…… 姬亭点了点头,倒也并没有真以为是楚胤说的,想想就知道,这件事楚胤是不会告诉她的。 瞧着傅悦黯然失色的样子,他终是不忍,叹了一声,道:“小悦悦,你先别这般悲观,这件事并无绝对。” “什么意思?” 姬亭耐着性子解释道:“当初时间紧迫,你的情况不容耽搁,所以我来不及多加斟酌权衡,给你配的药方虽药效得当,却会损害女子根本,其他的倒不算什么,可因为是泡浴,所以药性入体,对你的胞宫伤害极大,只是会让你难有身孕,并非绝对。” 傅悦面色一喜:“所以,我还是可以……” 姬亭面色凝重道:“如今为师不能与你绝对保证,但是师父答应你,等你体内的毒都清了,定会给你好好调养身子,想尽办法让你得偿所愿,可好?” 他一向如此,做得到的事情,自然会允诺,可没有把握不确定的,便会实话实说,所以,这件事于他而言,也是十分棘手的。 他不能保证。 傅悦面上的喜色就这么僵住,一点点消退。 所以,希望渺茫了啊。 她既有可能终此一生,都无法体会为人母的感受,无法诞下她和楚胤的孩子…… 傅悦突然很想哭。 见傅悦眼泪就这么流下来,姬亭有些急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安慰道:“哎呀,小悦悦你别这样啊,你且放心好了,有师父在呢,还有你那个舅舅,我和他的医术你还信不过么?只要是医术上能解决的事情,对我们来说都是小菜一碟,不必伤心难过哈!” 傅悦极力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思索片刻,他定定的看着姬亭问:“小师父,楚胤是不是一直知道这件事的?” 姬亭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当时在用药之前我就与他说过了,他对此表示并无异议。” 所以,这也是他的选择,她知道,他这一声不会再有别人,算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甘愿放弃楚家的血脉传承,甘愿放弃做父亲的资格。 他不是不想的,只是因为太在乎她,什么都愿意放弃了。 292:互相瞒着,深受爱戴(一更) 姬亭见她这般,终游戏有些不忍,伸手拍了拍傅悦的肩头,温声和蔼道:“好了小悦悦,事已至此,你也别难受了,师父答应你,等你身体好了,必定穷尽毕生所学让你如愿,可好?” 傅悦苦苦一笑,不置可否。 其实,从姬亭刚才的意思看来,希望渺茫了,她不抱期待了。 姬亭是多骄傲的一个人啊,一直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医术,不会自我否定,也绝对不会让人质疑,否则会拼命的那种,可如今,他都不能绝对保证,她哪里还敢寄予希望。 她这般悲观,让姬亭有些急了:“哎小悦悦,你倒是……” 傅悦忽然抬眸看着姬亭,未曾置喙姬亭说的事情,而是眼神郑重,带着几分祈求的语气道:“小师父,不要告诉楚胤,我已经知晓了这件事,可好?” 姬亭一愣:“这是为何?” 傅悦唇角轻扯,眸间泪光闪烁,幽幽笑着道:“他不想我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不知道,他不想我难过,我便也不难过。” 姬亭闻言,怔然片刻后,才轻叹一声道:“你们俩啊,倒是让我不晓得说什么了。” 他一心瞒着她,就是怕她难过,如今她不愿他晓得她已经知道了实情,是怕他难过,怕他为此担心她…… 傅悦再度以希冀的目光看着姬亭,恳求道:“小师父,你一定要帮我调养好身体,我不想一直弱不禁风的,而且,这是我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作为将门之女,她最不甘心的,就是有这么一个羸弱的身子,做什么都处处受限,还得靠着他人保护,稍有不慎就生病,扛个大刀都扛不起来。 她想健健康康的活着,陪楚胤一起到老,而不是拖着一个病歪歪的身子骨,尚不知能活到哪日就离他而去,她并不惧死,可却怕极了离他而去,这是她现如今能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他的祈愿。 姬亭一笑:“这是自然,你即便不说,师父也会竭尽所能。” 裴笙如她所言,满月宴两日后就登门了。 傅悦请姬亭帮她看了看,据她说,昨夜又闹起了头疼,且情况不仅没有因为这段时日喝药有所缓解,反而愈发严重,这让傅悦更加不放心,果然,姬亭给她一番检查,确定她脑子里确实是凝结了血块,且因为昂视撞的太用力,情况还挺严重,若是不弄掉,后患无穷,严重的会伤及性命,随时会一命呜呼,需要施针化瘀,再辅以化瘀补气的药方服用,只是因为是在头上施针会很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当场毙命,所以得做好准备才能开始,不过,姬亭中途出去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给了裴笙一瓶药,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他也不说,只让裴笙每日服用,三日后过来给她施针。 裴笙虽然寻死过一次,也不惧死亡,可现在却也并不想死,便依从姬亭的嘱咐。 从姬亭院子出来,傅悦领着裴笙再王府花园闲逛着。 见裴笙一直拿着药瓶子细细打量,傅悦不由笑问:“你看什么呢?一个药瓶子能看出什么来?” 裴笙浅浅笑道:“觉得这个瓶子挺好看。” 深绿色的瓶子,雕刻着精美的花纹,不像是药瓶子,倒像是一件珍品。 傅悦解释道:“这可是上好的碧玉雕刻打磨出来的瓶子,自然是好看的。” “哦?那岂不是很贵重?” 傅悦点了点头,道:“瓶子是贵重,不过,里面的药更贵重。” “嗯?这个药……” 傅悦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我师父既然拿来给你让你吃,你就遵循医嘱吃着便是,总归百利无一弊,对你的身子大有好处,而且,这些药可是万金难求的。” 裴笙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很惊诧的样子,似乎没想到姬亭随便去拿来一瓶药竟是这般难得的,哑然半晌,她道:“那悦姐姐记得再替我谢谢姬前辈啊。” 傅悦瞟了一眼裴笙手上的药瓶子,意味不明的笑道:“这瓶药……不用谢他,他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 姬亭这次来,可以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这药一看就是去燕无筹那里顺来的,而且,用各种玉瓶子装药,是燕无筹的习惯,他对这一点,很是执着,觉得他炼制出来的药都珍贵无比,所以,要珍藏在最好的东西里面。 “呃……这是何意?” 傅悦也不解释,只摊摊手道:“你别管了,他给了你就吃这便是,别有什么负担。” “哦。”裴笙点了点头,将药瓶子装进袖口,继续和傅悦一边走一边聊。 “没想到姬前辈医术那么高,张大夫多番检查都不能确定我脑子里是否有血块,更别说在头上施针了,他竟然这般笃定,这般医术高超,堪为神医了。” 傅悦一副引以为傲的样子道:“确实如此,他可是我父皇亲封的祁国医圣,不过,虽是敕封的,可也是实至名归,在祁国上下子民的心里,他可是神医在世呢。” 姬亭自然不是人人都医治的,有没有医治过多少平民百姓,可却备受祁国子民拥爱戴赞誉,除了出身苍茫山姬家之外,便是他曾经救了很多人,这几十年来,祁国但凡有病灾,都是他想办法化解的,傅悦知道的就有一件,是她出生那年,祁国连月暴雨,多出发生洪灾,死伤无数,进而多地爆发瘟疫,那一次,祁国可谓水深火热,是姬亭想尽办法稳住了疫情,因为疫情特殊,他连日不眠不休的研制药方,且还让自己染上疫情亲自试药,终于配出了最好的救治药方,救了百万子民,自己却差点丧命…… 所以,在百姓心目中,他是神圣的,封为医圣是理所当然的。 裴笙不由赞叹道:“那他好厉害,以前就听父亲说神医世家燕家的医术高超,没想到还有个祁国医圣,以前我深居简出的,倒是没听过,对了,悦姐姐既然是他的徒儿,你的医术也是跟他学的吧,不知可有得到真传?” 傅悦倒是惭愧了:“我啊?我跟他学医只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所以学到的不过皮毛,不足挂齿,不说也罢。” 293:傅悦劝导,更好选择(二更) 裴笙难得有几分揶揄逗趣的道:“你这可就谦虚了,名师出高徒,悦姐姐肯定也不会差的。” 傅悦不由一笑,却瞅着裴笙忽然转移了话题:“哎呀不说我了,说说你的事吧。” 裴笙愣住:“我?说我什么?” 傅悦道:“这段时日我一直没怎么去看你,听谢荨说,你和云筹单独相处过几次,只是满月宴那日也没有机会问及,你和云筹如何了?” 裴笙嘴角微扯,苦涩的笑道:“也就那样吧,还能如何?” “这话怎么说?” 裴笙目光幽深晦涩的看着湛蓝的天际,淡笑道:“独处之时,他于我是以礼相待,我也对他也是礼数周全,兴许,我跟他婚后能够相敬如宾吧。” 相敬如宾,是一对夫妻最好的相处方式,不爱也不恨,不心怀期望和情意,也不会伤心难过,但是,也同样是最可悲的。 她曾经想要的夫妻情深琴瑟和鸣,终究是已经破灭了。 傅悦静了片刻,接而又问:“那你觉得云筹是个什么样的人?” 裴笙突然没说话。 傅悦见她一脸深思不作回答吗,便又问:“你跟他接触过几次,在你看来,他的品行如何?这些,你应该有所体悟的吧?” 裴笙蹙起了眉头,纠结低语:“他……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傅悦有蹙起了眉心,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语重心长的道:“你这话怎么说?好和不好总有个说法吧,这样,你就当他不是云家的人,也不是你被迫嫁的的人,以客观的立场去看待他,说说你对他的看法如何?” 裴笙认真的想了一下,中肯的道:“其实,抛开这两个缘由造成的偏见,我对他并无任何意见,相反,还挺欣赏他。” “哦?”傅悦来了兴致。 这倒是意外了。 裴笙轻声道:“其实那日我借口引他去箭阵之中,他是知道我的目的的,但还是依言去了,我当时只是想教训他,机关开启后我便后悔了,手忙脚乱的要去关闭机关,可当时心里太乱弄错了,一时不慎,不小心也误开了旁边的机关引发箭阵,而我就身处其中,他尚且自顾不暇,却还不管不顾的扑过来替我挡箭,他背后的那一箭就是为了救我中的,当时他抱着我将我护在怀中,若非我当时所处的位置就是机关所在,及时关了箭阵,他估计就没命了,而我怕是也不能幸免。” 傅悦有些意外,这一点,她倒是没想到。 当日云筹受伤,她只知道是裴笙胡闹造成的,可到底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二人晓得,其他人不知道,她自然也不清楚。 没想到竟然还有她心软要关闭机关,他舍身救她的内幕。 只是…… 傅悦忽然眯起了眼,面色犹疑的问:“他既然知道你的目的,为何还明知故犯,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是故意以身犯险来借口逼婚的么? 他受了伤,裴家可就理亏了…… 如果不是他受了伤,裴侯也不会如此坚决逼迫裴笙嫁给他,也不会有后来裴笙的自杀和妥协…… 裴笙低声道:“我问过他,他跟我说,因为我是他要娶的人,是他今后一生相伴的人,所以我让他做什么,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他都会做。” “就这样?” 傅悦犹自不信。 裴笙点了点头:“嗯,他是这样说的。” 傅若有所思,没有说话。 裴笙面色幽幽道:“我记得那日,是我醒来第二日,我去看他,同他摊牌了,同他说了许多认命的话,可他却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觉得很讽刺。” “什么话?” 裴笙轻轻笑着,有那种却氤氲着浓浓的讥讽:“他说……他会对我好的。” 傅悦愣住。 “悦姐姐,其实说实话,如果他不是他,如果有一个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应该会很心动,会心甘情愿的嫁了,可他是云筹啊,我是被逼着嫁给他的,在我心死如灰认命允婚的时候,他却来跟我说,他会对我好的,他的语气是那样的郑重,说的如此认真,可是我已经不在乎了啊,你说,是不是很讽刺啊?” 傅悦沉默了半晌,才一脸诚恳的道:“阿笙,我觉得云筹挺不错的,或许你可以试着与他培养感情。” 裴笙一愣,惊讶不解的看向她。 “悦姐姐……” 傅悦从容轻和的对裴笙笑着,轻声道:“不要去想他姓甚名谁,不要去顾忌他背后的任何人,也不要去执着这桩婚事的起因,就当他是你的未婚夫,是你今后要相伴一生的人去对待,不要心怀偏见,与他好好相处,或许你会好过很多,你才十七岁,还有长长的一生,没有必要因为一时义愤去钻牛角尖,把自己局限起来,让自己痛苦不堪,这不值得。” 傅悦有一种没来由的猜测,真只是肯定,云凑对裴笙,似乎别有心思。 那日在裴家碰上,他看裴笙的眼神,不同于寻常,内敛隐忍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情。 很浅微的异样,所以,傅悦并不能肯定,直到刚才裴笙说起那日受伤的经过,傅悦才有所笃定。 她总觉得,裴笙嫁给云筹,应该是不错的。 裴笙怔然许久,都没有开口。 傅悦的话,她一向都是听得进去的,刚才这一番也不例外,而且,从来没有人像傅悦这样劝导她,哪怕是她娘亲,在得知她的打算之后,也不过是心疼她,却也没有多言其他。 傅拉着裴笙冰凉柔软的手,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现在的再无所望听天由命,其实不过是想在这桩无力扭转的婚事之中,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不期望不在意,便不会被伤害,你的想法是对的,可也不尽然,以你现在的情势和处境,你其实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给你和云筹的未来一个机会,兴许,你会得到许多。” 裴笙讷讷的看着她:“悦姐姐的意思,是想让我与云筹好好培养感情?” “是这个意思。” 裴笙不解:“可是为什么?以你的立场,其实我和云筹关系不好才是最好的吧,你之前说过,裴家和云家联姻,对楚王府很不利,我若爱上云筹,岂非更有利于裴家和云家站在一起?你为何还要这样劝我你?” 294:彷徨迷茫,公主将嫁(一更) 傅悦笑着摇了摇头,莞尔道:“我的立场,确实应该不希望你和云筹夫妻情深,相反,更应高希望你们夫妻不睦,希望裴家和云家结仇,可是阿笙你忘了么?我说过,我把你当妹妹,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能好过,何况,事已至此,你和他好不好,于我们而言其实也没区别了,可对你却是截然不同的,我希望你能与他情投意合白头偕老,而不是形同陌路相敬如宾,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应该晓得,前者才应该是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对你自己最好的处境,后者,其实只是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最好的退路,而你现在,尚且用不着为自己准备退路。” 听着傅悦的话,裴笙愣神下来,垂眸沉吟许久,似乎都听进心里去了,但是做不做,能不能做到,那就不得而知了。 她不置可否,只忽然歪着头问道:“悦姐姐似乎对云筹很赏识?” “何以见得?” 裴笙笑道:“若非悦姐姐欣赏他,是绝对不会劝我放下对他的成见与他好好相处的,所以我猜,悦姐姐对他印象是极好的,好到觉得可以让我托付终身,对么?” 傅悦对她好的心,裴笙是全然看在眼里的,虽然认识不过两个月,可俩人从开始的一见如故,到这段时日的相处和深入了解,她坚信,傅悦是真心待她不会害她的,既然觉得她可以和云筹好好处着,定是相信云筹的为人的。 可……为什么呢? 如果她没记错,傅悦是前两日的满月宴才在裴家见到云筹的啊。 傅悦点了点头,坦言道:“是,我很赏识他,虽然只见过一次,对他知之不多,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嫁给他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许是出自于直觉,我看人一向很准,没道理会看错他,也或许因为我相信你的父亲,不管如何,裴侯始终是在意你这个女儿的,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何执意让你嫁给云筹,可我坚信,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建立在为你好的基础上的,如若不是他笃定云筹会是你的良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妥协的。” 尽管她对裴侯颇有揣测,可客观来说,她一直相信裴侯是个好父亲。 裴笙淡淡一笑,幽幽道:“或许吧,或许云筹很好,或许父亲都是在为我好,可那又如何,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阿笙……” 裴笙上前一些,拉着傅悦的手,浅浅笑着,眼底却透着丝丝哀婉与淡然,低声道:“悦姐姐,你不用再为我的事情伤神费心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这些事情我已经不在意了,我现在只想顺其自然,什么都不去奢求,不抱任何期望,安度余生便可。” “可是阿笙,你如今正值芳华,如何能这般心如槁木啊?” 明明在不久之前,是那么活泼娇俏神采飞扬的姑娘,可如今,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活力,反而死气沉沉…… 裴笙摇了摇头,无喜无悲的样子,轻声道:“悦姐姐,我并不是心如槁木,我只是心里很彷徨,也很迷茫,不知道除了这样我还能以何种心态去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桩婚事。” 所以,只能以这样无欲无求的姿态来面对了。 傅悦看着裴笙许久,终是只长叹一声,无奈道:“也罢,你现在这样也未尝不好,以后的事情尚不知如何,我也不能保证云筹当真可信,所谓日久见人心,你如此聪明,日后相处起来慢慢看,总是能看得懂的,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只要你记得,永远不要亏待你自己,明白么?” 裴笙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 两日后,傅悦开始了新一轮泡浴疗毒,如燕无筹先前所言,倒是没那么难熬了,她也静养府中,没有必要皆不再出门。 不过虽然不出门,外面所发生的事情也都第一时间传到她耳边。 五月底的时候,东越第二波使臣抵达暨城,带来了东越皇帝亲笔所写的求娶国书,此事虽然这段时日已经商讨完毕,可也实在国书到了之后才公诸于众,东越以皇后之位求娶秦国真定公主,于两个月后,也就是八月初一举行封后大典。 此事原本知情的人不多,所以传开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与东越的结盟一事在寿宴之后就搁浅下来,两国一直僵持着,这次东越却忽然妥协退让,让人身为困惑,而最让人疑惑不解的是,东越使臣送回了和安公主,却没有再送来一位公主,也没有提及此事,显然是不打算双向联姻了,只求娶秦国公主为后,不过,虽然让人诧异不解,可到底是一件喜事,要知道,秦国的公主嫁过去是妃子还是皇后,对秦国的意义可是天差地别。 东越皇帝宇文煊早年曾有过一个皇后,说是难产而死,此后数年,宫中只有妃嫔再不曾立过皇后,这位皇后死得早,所以除了东越,其余几国几乎不曾听闻,如今真定公主嫁过去,只要诞下嫡长子,日后便是继承人…… 此事一经定下,宫中便开始筹备为真定公主的嫁妆和送嫁仪仗,因为两国都城相隔数千里,如今离大典只有两个月,路上行程不下一个月,还不能保证路上会不会有什么岔子,所以,要提前启程,便定下了六月中旬启程,至于送嫁的人,官员倒还好,一切自有章程,不过是礼部那些,再派两个权高位重的大臣去,可皇子要两个护送,究竟要谁去,尚未定下。 只知道,商议此事期间,荣王病倒了。 也不知为何,这段时日,荣王一改之前和太子明争暗斗的行事,竟变得格外地调,凡事都不与太子争执,朝中的事情也鲜少插手,与东越的一切商谈,他也不予插手,除了非得他参与的事情,其他的都不理会了,说是荣王妃病了,他在府中陪着,这次病倒了,也是因为太过担心荣王妃,且过了病气,才病来如山倒。 不过也因此,送嫁的事情,就与他没关系了。 皇帝一直称病,太子要监国,自是去不得,二皇子明王赵祎去了北境,四皇子惠王赵袛病弱,六皇子宁王赵褚六月底即将大婚,所以,此事就落到了裕王赵禩和晋王赵祈的头上。 295:一番教导,公主出嫁(二更) 一切定下后,宫里开始火急火燎的准备公主出嫁的一切事宜,而真定公主,便也留在寝宫安心待嫁。 宜川公主捏着一本红本子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窗沿下看着外面的园子景致怔然发呆,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宜川公主最近很忙,她现在实际掌后宫大权,除了真定公主的婚事,还有定在月底的赵褚的婚事,虽然楚贵妃一手操持,可因为她掌权,也免不了要她参与操办,所以十分忙碌,今日过来,只是百忙之中例行拿着单子来让真定公主瞧瞧。 殿内没有别人,显然是真定公主遣退了。 所以,宜川公主站了一会儿见她竟丝毫未曾察觉,便也毫不顾忌的开口:“你又再想他了?” 寂静的殿内,声音乍然响起,真定公主猛然惊醒回神,慌忙起身看过来,看到宜川公主,愣了一下,才慢慢静下来:“三皇姐……” 呢喃一声后,她福了福身见礼:“见过三姐。” 宜川公主眉梢一挑,随即淡淡的道:“如今的你,已是东越皇后,在这里,诰封也不低于我,本不用再向我行礼的。” 说着,她已经两步走进真定公主。 真定公主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缓缓站直。 宜川公主把手里的红本子给她:“你看看吧。” “这是……” “你的家装单子。” 真定公主闻言一怔,却没有接过,而是轻颤眼帘,垂眸低语:“这些三姐定下便是,不用让我知晓。” 宜川公主淡声道:“那你也得看看,心里有数才行。” 真定公主只好接过。 打开,看着单子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的她的嫁妆,不计其数的珍宝,是她曾经不敢去想的,也是历代出嫁的公主远不及的规格,因为她是东越皇后,所以才有如此待遇,可如今,她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不喜欢?” 真定公主只看了一页便合上本子,没有再看,摇了摇头:“没有,三姐定的,都是极好的。” 宜川公主将她的神态和反应尽收眼底,眸色微动,忽然道:“母后已经让父皇下诏,再度追封你母妃为懿贵妃,你的母族也都得了封赏。” 真定公主这才抬起了头,看着宜川公主,略微讶异。 宜川公主面色坦然的看着她,道:“我说过,你想要的,除了他,我都能如你所愿,现在沈氏还不能死,不过你放心,她如今已是疯妇一个,活不了多久了。” 真定公主这才有了些许动容,福了福身,低声道:“谢谢三姐。” 宜川公主踱步到一边,淡声低语:“你不必谢我,我也并非全然为了你。” 真定公主柔柔一笑:“不管是为了什么,三姐都助我做了东越皇后,也让我母妃和李家得以殊荣,我母妃的仇,也即将得报,如此大恩,婉凝铭记于心。” 宜川公主对她的话不置一词,只扭头看着她,眸色略有些凌厉:“你刚才是不是在想穆嵘?” 真定公主豁然抬头,诧然看着她:“三姐……” 宜川公主拧紧了眉梢,沉声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再想着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 真定公主姣好的面容失了几分血色,唇畔微颤,却辩驳不出一个字。 宜川公主行至她面前,目光顿时柔和了几分,伸手抚了抚她的眼角,抹去那一滴即将落下的泪珠,有些有些不忍,却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婉凝,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痴恋都能有结果的,何况,你与他,从来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你再深的情意,也不过是在感动你自己,他全然不知,也不会在乎,如今你已别无选择,再有不到十日你就要远嫁东越,以后你会是东越皇后,你要记住,在此之前将这个人忘了,哪怕忘不了,也给我压到心底,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心里有过这个人,否则,你在东越,会寸步难行,为了你自己余生能够过得好,再不舍得,你也要放下。” 真定公主轻咬着唇畔,点头低语:“我……我知道了。” “这幅样子,到了东越也不要再露出来,你要记住,身为皇后,是不允许软弱和悲伤的,到了那里,你要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要表露出任何的弱点,也不要相信东越的任何人,哪怕是你的丈夫,也绝对不能依赖和信任。” 真定公主点了点头:“这些三姐说过,我都记着。”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嘱咐道:“到了东越后,好好做你的皇后,不要理会与你无关的事情,也不要理会秦国的人和事,东越皇帝宇文煊并非不好相与之人,他待人极为温和,在他面前,你只要谨记本分,做你该做的事情,他便不会为难你,但是,若你想要更多,那就什么都不求,做作为一个妻子该做的,记住,有时候,不争不抢,才是最好的处世之道。” 真定公主有些茫然不解的看着宜川公主,似乎对她的话不是很明白。 宜川公主也不解释,只道:“你现在或许不太明白,不过慢慢琢磨,你就明白了。” 真定公主半知半解,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了。 宜川公主最近教了她很多为人处世之道,还有在后宫的生存之道,都是说一半留一半让她自己去琢磨,她花了很多心思,也琢磨出了不少以前不懂的事情,对很多事情,也有了不同的见解。 这些,应该足够她在即将生存的后宫,争得一席之地了。 六月十二这一日,真定公主出嫁,皇帝为她办了很隆重的送嫁仪式,并且称病两个多月的他,还亲自领着满朝文武送嫁。 队伍经过城门口离开的时候,反应正和楚胤一道站在城楼上看着。 她如今不宜吹风晒日,所以,戴着帷帽,整个人都这档在一团白色之中,瞧不出脸色和神态。 透着白色的轻纱,看着仪仗队一点点从城门内往城门外去,那贵气逼人的红色车驾在队伍中一点点远去,而下面的队伍仍无止境似的从城门内出来,那奇珍异宝堆成的嫁妆一车又一车的被送出,傅悦忽然笑了一下:“这样一场盛世婚嫁,是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啊可如此情形之下,如此身份加身,也不知对她来说是福是祸……” 楚胤微眯着眼,淡淡的道:“福祸相依,究竟是福是祸,不过是看她自己的造化。” 傅悦眉梢一挑,索性不看了,忽然扭头看着一旁的楚胤,轻声问道:“听说皇帝本来打算让你送嫁来着?” 楚胤颔首:“嗯,不过还未跟我提,就被否一众大臣否决了。” 所以此事鲜有人知晓,他也是因为那里面有他的人,才略有耳闻。 可…… 楚胤不由看着傅悦,挑了挑眉:“你如何知晓?” 她最近在府里疗毒静养,所知道的,大多是他让人告诉她的。 傅悦坦言:“蒙筝说的。” 至于蒙筝为何知道,也不难猜了。 祁国的耳目,本就遍布秦国,暨城尤甚,比说他,怕是连她都不甚清楚其中具体情况,只有蒙筝知晓了。 他笑了笑,看了一眼城楼下未尽的队伍,和已经远去的车驾,没了继续看的兴致,道:“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该回去了。” 傅悦轻笑道:“也好,不然一会儿小师父又该骂舅舅了。” 姬亭不太赞同她出府,所以她今日出来,是问了燕无筹的允肯的,若是晚些回去,姬亭准会把燕无筹从头到脚奚落一遍。 最近,他老人家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心情好了看燕无筹不顺眼,心情不好看燕无筹也不顺眼…… 实在是让人头疼。 296:忧心故国,即将南下(一更) 六月份雨挺多,上旬还好,隔几日一场,倒也不算繁密,可中下旬却几乎日日都在下雨。 是从真定公主出嫁后没两日就开始连日下雨,暨城下着,他们呢途经的其他地方也多多少少会有雨,送亲仪仗队这一路上,倒也是有得颠簸受罪了,反正不少人默默的为这一支送亲队伍感到同情。 眼下这一场,已经是昨夜到现在都没停的了。 傅悦站在窗台下,看着外面的绵绵雨天,怅然出神。 一个月下来,她做了两次泡浴疗毒,又配合各种吃药,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且面色白皙,透着几分病容之态,如今在这阴雨天的映衬下,更显娇弱单薄。 忽然,肩头一沉,身子也随之一暖,傅悦恍然回神,回头就看到安姑姑手忙脚乱的给她披上披风,然后走到跟前系好,一副担忧紧张的样子道:“外面下着雨呢,公主没事可别站在窗台下啊,姬亭长老可再三叮嘱您不能吹风的,否则染了风寒可就糟了。” 说着,还一脸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傅悦。 傅悦浅浅一笑:“姑姑说笑了,外面虽然下雨,可空气闷热,半点风都没有呢。” 安姑姑顿时无语了。 傅悦继续看着外面的雨季,神色恍惚。 安姑姑瞧着她眉头紧锁一脸凝重不安的模样,顿时福至心灵:“公主可是在担心祁国?” 傅悦点了点头:“嗯。” 祁国地处南方,这几个月正是雨多时节,这两个月尤甚,已经许多地方引发洪灾,据说死了不少人…… 这件事原本她不知道的,是前两日去书房找楚胤,偶然听闻一两句,逼问之下才得知。 因此,这两日她总是心神不宁。 安姑姑拧紧了眉头,轻声宽慰道:“公主不必担心,祁国内年都有大小洪灾,并不算什么大事,陛下和太子殿下会处理好的。” 安姑姑这话不假,祁国每年都有雨季洪灾,只是大小罢了,小的便是房屋倒塌伤亡不计,重则引发疫情尸横遍野,饶是祁国再如何强盛,也避免不了天灾,自有预防,这么多年下来,其实因为早有预防准备,灾情的伤亡和影响小了许多,起码已经很多年没有严重到引发疫情的地步了,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而今年,她什么都知道了,乍然听闻此事,自然是免不了担心忧惧,毕竟这一场雨季洪灾之下,死伤的都是祁国的百姓。 傅悦轻轻一叹道:“我晓得父皇和太子哥哥定会处理好,可还是有些担心。” 她现下终于明白了娘亲当年的心情,每年的这些时候,总是吃不下睡不好,小时候觉得奇怪,可现在,都理解了。 安姑姑劝道:“公主可不要太过忧心,姬亭长老可说了的,您要戒骄戒躁,才能静养身子,这些事情有陛下他们处理,哪里就需要您养着病还分心去操心这些?王爷若是知道您再为这些事发愁,又该心疼了。” 傅悦神思微动,恍然一笑道:“也是,他要是知道,又该恼我了,算了,不想这些了,我有些困倦了,先去休息一会儿。” “奴婢扶您过去。” “嗯。” 下雨天睡觉,是极好的一种享受,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傅悦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不晓得过了多久,她辗转醒来的时候,楚胤就坐在榻边陪着她,手里拿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着。 见她醒来,便放下书看向她,柔柔一笑:“醒了?” 傅悦一边揉着鬓角太阳穴一边抱着狐毛毯子坐起身,带着几分困倦惺忪的语调问:“嗯……我睡了多久啊?” 楚胤看了看那边的计时沙漏,道:“一个多时辰。” “喔……比昨日久了点。” 看来是下雨天的缘故,睡得比较沉,时间也长一些。 楚胤温柔细致的询问:“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茶水?” “要。” 楚胤这才起身去倒了一杯温热的药茶过来给她。 傅悦喝了一杯,可算是润了喉。 傅悦这才有心思听得外面的动静,只觉寂静无声,抬眸看向那边的窗台,果然天已放晴,便随口问:“外面雨停了?” “嗯,刚停不足半时辰。” 傅悦展颜一笑,轻声道:“看样子要放晴了,应该短时间内不会再下了,就是不知道明日宁王大婚,可会有幸得个好天气。” 明日便是宁王赵褚的大婚了。 楚胤随之看过去,淡淡的道:“应该会吧。” 傅悦幽幽一叹,道:“最好是好天气,听闻姑姑会出宫主婚,我若不去不合礼数,而且,我也想去瞧瞧,若是下雨,小师父和舅舅很定是不允我去的。” 若是下雨,出门再怎么样都会淋到一些雨沾染水汽,所以就算是天塌下来,那两位也绝对不会让她踏出府门半步,别说出府,就连出房门院子都要被训一顿。 楚胤拧眉道:“你的身体最重要,其它的都是其次,何况,姑姑晓得你在养病,会理解的,所以,若是明日下雨,我同大嫂去就好,若是不下,再带上你。” 傅悦也不强求,只道:“听你的。” 楚胤这才温和一笑,然后垂眸不语,一脸的凝重,仿若欲言又止。 傅悦自然发现了他的异常,忙问的:“怎么了?阿胤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楚胤抿了抿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道:“臻儿,我怕是要亲自去一趟南境了。” “啊?为何?” 楚胤这才将南境情况徐徐道来。 原来,孙策不只是被控制,也被下了蛊,幕后的人应该是晓得楚胤已经发现了异常,加急了收拢南境大军的步伐,孙策已经彻底成为傀儡,军中诸多异常,已经死了数百人,且其中有十多个领有军职的,这些职位都被他人顶替,虽然都像是意外,可想想都知道,这是一场阴谋,排除异己安插心腹的阴谋! 南境军中也因此传起了谣言,人心惶惶,军心有些不稳。 而楚王府遍布南境的人,并非人人都可以和楚王府联络的能专门与楚王府联络的大多出了事,各处暗桩也不少相继被拔除,显然与孙策被控制有关,就连楚胤暗中派去的楚明也被重伤了。 情况远比之前想象的糟糕,显然,赵禩这个局布了有些时候了。 297:楚胤南下,相思刻骨(二更) 不管赵禩为何这么做,楚胤都不能不去一趟南境处理此事。 傅悦虽然不想他离开她身边,可她到底也并非儿女情长之人,何况,这是他的责任,他不管如何都是要为四十万楚家军负责的,便莞尔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可想好了何时启程?要去多久?” 楚胤有些不忍启齿,可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道:“等赵褚大婚后就去,应该是后日早上,归期……尚不知。” 他还不知道到底具体情况如何,所以,不能保证归期。 傅悦微扯的嘴角僵了一瞬,后继续笑着道:“那好,我在家等你回来。” 楚胤颇为动容,微微倾身过去,将她搂在怀里,歉疚道:“臻儿,对不起,你如今要养病,我本该在你身边陪着你,如今却不得不去一趟。” 他很舍不得。 她回到她身边两年了,除了她被掳走失踪的那一个月,他们就从未分开过,他舍不得与她分开,更不放心把她留在京中,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如今若非她身体不允许,他怕是去哪里都会带着她,可如今,她哪里都去不得。 “没关系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楚王府麾下的四十万将士,你一定要处理好此事,我不希望楚王府再出任何事,还有,你万事小心,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出任何事,知不知道?” 说着,她从他怀里钻出来,一副耳提面命的样子叮嘱道,面色甚为郑重。 楚胤哑然一笑,语气宠溺无奈的道:“放心,你的话,我都记得,不会食言。” “那就好。” “你也是,我不在,你不要出府去。” 傅悦点了点头,又滔滔不绝的道:“好,那你记得多带些人去,特别是楚青一定要带上,赵禩既然来了这么一出,南境必定遍布他的人了,若你去,坏了他的计划,他定然狗急跳墙让人对你不利,他们赵家的那些阴毒手段,我们可都是领教过的,万事要小心。” 赵禩现在虽然送亲去了东越,可此人善于远程控制,之前南境出事的时候到现在,他也一直都在暨城,可却还是一手将南境弄得一团乱,可见他手段高深善于掌控大局,其实到此为止,这个人实力如何,他们都还不甚清楚,所以,小心为上。 楚胤蹙了蹙眉,似乎提及此人甚为厌恶,眼熟你都冷了下来,淡淡的道:“你放心,我会小心,而且,他会为他做的这些,付出代价的。” 傅悦闻言一愣,随即眉梢一挑,颇有兴致的问:“你这话……难道你做了什么部署了?” 楚胤没回答,而是道:“你别管了,这些事情,还不至于需要你过问操心。” 傅悦见楚胤不想让她知道便也不多问,只道:“好吧,那我就不管了,不过你既然有了部署,那就狠一点,若是能弄死他就再好不过了。” 她倒是有兴趣知道,可是他不想让她知道,不想她为这些事情费神费心,她便可以不知道。 至于赵禩,死了就更好了。 楚胤见傅悦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透着几分狠厉和厌憎,不由挑眉:“你好像比我还想弄死他?” 傅悦一副愤懑不甘的掩盖哼声道:“废话,他可是赵鼎引以为傲的继承人,是赵氏的希望,杀了他,起码可以让赵鼎悲痛欲绝一场,赵秦的气数便也无力回天了,只可惜他太谨慎小心,身边保护的人那么多,自己也是深不可测,如若不然,我早就让人弄死他了!” 去年楚胤能伤他一次,还重伤,便是他丝毫不露出自己的实力,想来是因为当时局势的原因甘愿受伤的,可若是当只能要取他性命,可就不是易事了。 楚胤笑道:“你且放心吧,我已经做好了部署,而且想要杀他的,可不止我一个!” 傅悦诧然瞧着楚胤,若有所思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她没有多问,他也不再多言。 最后,她又交待了一句:“记得日日给我飞鸽传书,还有……记得想我!” “……好” …… 第二日,是宁王赵褚大婚的日子,许是天公作美,连着半个月来日日下雨,可今日却放了晴,虽然早就搭好了遮雨的棚子,可能放晴再好不过了。 傅悦自然是可以跟着去了。 如今赵褚地位水涨船高,在朝中是有实权的,皇帝对他近来也颇为偏爱大婚办的很隆重,楚贵妃亲临主婚,宾客云集,喜气洋洋。 一场大婚很顺利的结束,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和意外。 楚胤是第二日天刚亮就离开的,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连傅悦,他也没有惊动,只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傅悦许久,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便起身离开了。 直到他脚步声远去,甚至睡消失后,傅悦才缓缓睁开了眼,抬手,轻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怔然出神许久后,忍不住撇了撇嘴,闷声低语:“吻别都那么没诚意……” 亲个额头算什么!? 清汤寡水的,真是讨厌。 不过,也能理解吧,早知道不装睡了。 她不喜欢离别,他也不喜欢,所以,他应该直到她是装睡的,只是当做不知道,彼此都知道,若是醒着,不过是徒增两个人的不舍罢了。 第一次,傅悦对自己羸弱的身体行生了深深的厌烦,若她身子强健,便可以与他一道,他去哪都可以跟在身边了…… 所以,好好养着吧,为了以后不用再受今日这般的分离! 傅悦这么想着,也没了睡意,便直接起身了。 因为楚胤今日会离开,所以,平时这个时候还没来候着的安姑姑和清沅她们现下已经在外面了,她却谁也没有惊动,悄无声息的走到窗台下坐着,等着外面慢慢天亮。 神色怔凝,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却又仿佛看着更远的地方,而她目光所望,正是南边的方向。 刚走,就想他了啊…… 不晓得过了多久,天边破晓,日头缓缓升起的时候,她才起身,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子,唤来了外面候着的人进来给她梳洗,准备早膳。 神色依旧,似乎,半分离别的愁绪都没有。 298:太子心疑,自取其辱(一更) 楚胤离开是暗中,除了府里少数人,其他人皆不知此事,更别说外面的。 楚王府一切依旧。 外面也依旧情势诡异。 不同于之前的分庭抗礼剑拔弩张,荣王近一个月来不理政事,一心陪着荣王妃在庄上养病,朝堂上太子独大,所以,暨城平静得诡异。 没有人知道荣王这个时候一改低调究竟是有何打算,就连他的那些近臣也不得而知,但是不管有何打算,他这般反常,终是让人不安。 这段时间,朝堂上下都对此诸多猜测。 太子对此,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太子东宫之中,赵祯坐在上座桌案后紧锁眉头沉思着,他的心腹手下奎叙禀报道:“殿下,属下多番暗查,荣王确实一直在别院陪着荣王妃养病,荣王妃也确实是病得极重,似乎卧床不起了。” 赵祯却犹自不信,只拧紧了眉头问:“你可潜入别院中探查过?” 奎叙道:“回禀殿下,却有潜入过,不过主院那一带是荣王夫妇所住的地方,明卫暗哨极为森严,属下轻易靠近不得,然则在别院其他地方探查消息所知,荣王妃病重不假,且荣王也确实在日夜侍疾,属下曾远远看到他憔悴许多,想来确如传言。” 赵祯眯了眯眼,心中疑惑更深:“确如传言……这就有意思了,本宫的这个大哥虽然确实是爱重王妃,可也不至于情深如海的地步,会为了王妃耽误正事么?想想都不可能,这里面定然另有蹊跷。” 说着,他又问:“那他手底下那些人呢?” “属下探听得知,荣王手下那些人似乎也不知荣王因何如此低调消沉,多番求见皆被拒见,荣王一党如今人心不安。” “就没有其他异常?” “属下这些天日日盯着荣王,荣王这一个多月来,除了几次进宫之外,从未踏出过别院半步,更是没有接触过他手底下那些官员将领属下也派了人去暗探荣王手底下那些人的动向,没有任何异常。” 赵祯更困惑了。 奎叙想了想,问:“殿下,可还要继续?” 赵祯沉声道:“继续,务必盯紧他,最好想办法接近他一探虚实,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定然是另有筹谋!” “是!” “去吧。” 奎叙连忙拱手退下。 赵祯在桌案后静思许久,才拿起一旁堆积的奏本看了起来。 现在皇帝抱病,太子监国,连荣王也不再插手政事,几乎所有的朝政大事都落到了他头上,所以他很忙。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进来一个小太监:“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来了。” 闻言,赵祯本来还有些沉重的脸色陡然一凛,眸间划过一抹厌恶,面上却不动声色,搁下奏折,淡淡的道:“让她进来。” 小太监领命出去,很快,一身宫装打扮高贵的太子妃沈知兰款款走了进来,她身后的侍女,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一碗东西。 “臣妾参见殿下。”声音略有几分清冷,却还是少了当初的那份冷傲。 赵祯淡淡的道:“起来吧。” “谢殿下。”站起身子,却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赵祯眉梢一挑:“你怎么来了?” 沈知兰摸了摸,淡淡的低声道:“天气炎热,臣妾命人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送来给殿下,太医说此羹袪火。” 说完,微微转身,将婢女手里的托盘接过,然后走上前,亲自送到赵祯面前。 赵祯看着熬制的十分香甜可口的银耳莲子羹,神色不明,半晌,才抬起头看着站在桌案边神色淡然的沈知兰,忽而一笑,意有所指:“你送来的东西,本宫可不敢再入口了。” 沈知兰面色一僵,袖口下的手不由握紧。 赵祯眼眸间略带讥讽,哼笑问:“听说你母亲昨日来了东宫,看来不单纯是来看你的,说吧,这里面又加了什么东西?” 沈家早就被解禁了,可沈丞相如今处境十分尴尬,虽然还是重新介入朝局,可他被革职禁足三个月,朝中情势早已大改,他的权柄不如以前了,还被皇帝新扶持的庞家处处挤压,皇帝也对他拒而不见,地位不保。 昔日盛极一时的沈家,如今已经走了下坡路,若非权倾朝野多年党羽不少,根基还算深厚,估计就真的不保了。 所以,沈家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沈知兰这个太子妃,而沈知兰唯一的出路,就是他这个太子,自然,也想办法让沈知兰笼络他。 近日,青阳长公主就时常出入东宫。 沈知兰咬了咬牙,似有些懊恼难堪,袖口下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咬了咬牙道:“殿下若是不想喝就不喝,何必这样羞辱臣妾?” 赵祯冷笑:“羞辱你?不尽然吧,难不成太子妃是忘了,上次本宫喝了你送来的东西后,发生了什么?” 沈知兰当即难堪至极。 半个月前,她送来了一碗汤,他喝了,汤里掺了催情药,他不得已宠幸了她。 赵祯讥笑道:“又想故伎重施?怎么?你以为你很聪明?如此低劣的手段也可以让本宫再一次着你的道?这样的事情一次便罢了,如今又来……你就这么不甘寂寞么,非得来自荐枕……” 沈知兰当即恼羞成怒,想都没想就出声喝止他的话:“太子殿下!” 赵祯话音一止,倒是没有继续了,饶有意味的看着她。 沈知兰想要反驳都没有底气,深吸了口气咬了咬牙忍下那份憋屈,只不甘心又认命的道:“殿下若是不想喝,那我让人端走便是,何必说这些话来羞辱我?” 赵祯嗤笑:“那你倒是让人撤走啊,废话那么多作甚。” 沈知兰羞愤不已,刚要叫人撤走,自己也打算告退时,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宫人,赵祯一眼便认出,那是宋侧妃的婢女。 “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 赵祯也没有再理沈知兰而是i文那个宫人:“何事?” 那宫女一脸喜色道:“启禀殿下,刚才宋侧妃身子不适,请来了太医,太医说,侧妃有喜了!” 闻言,赵祯一愣,随即大喜:“当真?” 那婢女道:“太医所断,应该不会有错,说是已经两月有余。” 赵祯那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起身就往外去,显然是要去看他的宋侧妃。 毫不理会站在桌案边一脸羞愤恼恨的沈知兰。 299:好不甘心,乞巧将至(二更) 沈知兰站在那里,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袖口下的手紧紧攥着,修长锐利的指甲都嵌入血肉之中,鲜血沁出,染红了她的掌心可袖口,她却犹自不知。 又有喜了…… 三个月前,她刚入东宫不久,胡良娣被诊出有孕,如今已经五个多月了,他派人把胡良娣保护得很好,皇后也派了人来,让她如何不甘也无可奈何,如今宋侧妃又有了…… 可她作为太子妃,嫁进东宫三个多月,他连碰都不愿碰她,人前给足了她体面,人后却不予理会,说话也都是冷嘲热讽,这让她很不是滋味,当初如此倾心于她的人,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情冷血了呢,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厌恶…… 谁不知道,嫁进东宫三个月的太子妃,竟然还是完璧,而他去百般宠幸东宫的那些侧妃姬妾,虽然偶尔宿在她宫里,也都不愿碰她,也就半个月前,母亲得知她从未受宠,万分焦急,让她给他下了药…… 她其实不稀罕的,可是作为太子妃,又背负着沈家的荣辱,她只能讨好于他,想办法邀宠…… 曾经名满暨城甚至是秦国的沈家千金,人人称颂的秦国第一才女,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她真的好不甘心啊…… 可再不甘心,她又能如何…… 沈知兰有些颓然气馁,认命的闭了闭眼,之后再睁开时,便已经是刚才那淡然清冷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她吩咐自己的侍女将汤羹撤走,然后便离开了大殿,往宋侧妃的寝殿去。 侧妃有喜,她作为太子妃,应该去看看加以问候的,虽然谁都知道这并非真心。 一转眼,楚胤走了好几日了。 这一个多月来,裴笙每隔三日来一次楚王府,由姬亭给她施针,今日是最后一次了,她脑子里的血块已经散去,接下来只要吃完姬亭开的补脑养神的药,便再无后顾。 傅悦时常体力不支,倒是没有每次都跟她一起去姬亭那里,只有体力尚可的时候才会一道前去,其他时候只让清沅带她过去,等弄好再带回来,今日便是没有一道去,只在墨澜轩的凉亭之中,教楚馨抚琴。 裴笙回来的时候,听到后面的湖边亭阁那里传来松沉旷远的的琴音,她闻声而去,远远的看到亭子里,傅悦正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在休息,而她的旁边一丈外,置了一架琴,楚馨那个小丫头正坐在旁边抚琴。 楚馨已经快十岁了,学琴也学了两年了,本来就是个聪慧有灵气的小姑娘,学东西很快,教她的也都是名师大家,自然学得不错,眼下已经可以顺畅的弹出不少曲子,眼下弹的这一首便弹得不错,裴笙虽然不善音律,却也学过,所以略懂,听得出来楚馨所谈的这首名叫《江陵别赋,是有名的曲子,听着很伤感,虽然她也不清楚这首曲子有什么故事,可却听得出来其中的悲伤。 以前她是听不进这些调调的,原本她也不喜欢音律,可如今,她似乎都听得进去了,自然,也不知为何,很喜欢这样的曲调。 正恍神之际,那边传来了傅悦叫停的声音,琴音也随之停下。 原来傅悦不晓得什么时候睁开了眼,叫停了之后,纠正楚馨:“你刚才那个转折还是有些生硬,不够顺畅,意境也不对,得多练练,再来一遍。” 楚馨委屈巴巴的道:“二婶儿,人家练了好多次了,可还是不行啊。” “手疼了?” “对啊。” 傅悦点了点头,道:“那行,你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一会儿再继续。” 楚馨听到前面那句还很高兴,然而后面那句溢出来,顿时蔫了,一脸憋闷的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一边的桌边坐下,净手,吃点心。 裴笙闷闷一笑,这才走了过来。 她刚走近,傅悦就瞥过来,半点不意外,凉凉道:“杵在那边偷听了那么久,可算是舍得过来了?” “悦姐姐早就知道我在那边?”她可没发出什么声音啊。 傅悦一笑:“你忘了?我听觉灵敏着呢。” 好吧,她还真是一时忘了。 傅悦示意她坐下后,才问:“如何了?” “很顺利,姬前辈说,接下来好好吃药就好了。” “那就好。” 裴笙瞅了一眼楚馨,揶揄笑道:“悦姐姐这是楚王哥哥不在,就折腾小馨儿呢?我早上过来的时候就在弹琴,我施了针回来也还在弹琴,人家小姑娘细皮嫩肉的,手指哪里经得起你这般折腾?” 傅悦翻了个白眼,吐槽道:“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已经学了一手出神入化的琴技了。” 裴笙眉梢一挑。 楚馨默默吃点心。 傅悦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又夸赞道:“这丫头原本聪明不过,悟性好学东西也快,只是音律方面这两年才开始学的,自己又不太上心,不然这方面的造诣怕是也不凡了。” 估计是因为出身将门自小受到熏陶,楚馨学骑马射箭什么的就学的贼快,就跟好似刻在血液里天生就擅长的一样,可关于琴棋书画什么的,就呵呵了! 这下楚馨高兴了。 裴笙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嗯,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堪称半桶水境界的她没资格发表意见。 傅悦想起什么,忽然问:“对了,后日就是乞巧了是吧?” 裴笙点了点头:“嗯,今日初五了,后日初七,乞巧节。” “唔,那暨城应该很热闹。” 可惜楚胤不在,不然都可以和他一起过乞巧了。 怎么就恰恰在乞巧之前去了南境呢,哎…… “悦姐姐想出去凑热闹么?” 傅悦兴致缺缺,道:“我就不去了吧,阿胤叮嘱我无事不要出府,而且,这种节日,我自己一个人出去忒没意思,倒是你,可以和云筹一道出去走走看看。” 裴笙不作语,脸色却有几分古怪,垂着眼帘,瞧不出在想什么。 傅悦瞧着,不由挑眉问:“怎么?不乐意啊?” 裴笙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我也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了。” 300:不冷不热,邀约乞巧(一更) 傅悦闻言不由一愣:“怎么,他这段时间没有来找过你?” 她记得之前云筹可是时常和裴笙见面的,因为两家都想让他们培养感情,所以一有机会就让他们独处。 如今还有两个月便是大婚,而云筹也一直在暨城,该多见面才对啊。 裴笙道:“以前来找我,原本也都是随同安国公夫妇一道来的,可自从小玉儿满月后,安国公夫人来见娘亲几次,他都没有一道来,所以,我便也见不着他了。” 傅悦瞧着裴笙的模样,依旧是淡然无谓的样子,好似,见不见云筹并无分别。 她不在乎。 裴笙是个很轴的人,认死理,认定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她这次是真的被这桩婚事伤透了心,以至于万念俱灰性情大变,对这桩婚事虽然已经妥协,看骨子里依旧是反感的,也同样反感着她即将要嫁的人。 所以,就算云筹对她有情,想要得到她的心,怕是也不易,可谓任重而道远啊。 傅悦是不想再劝了,有些事情不是她三两句话就能改变的,点到为止就好,说得多了,会适得其反,只希望这丫头能早日开窍,不要难为自己吧。 傅悦这么想着,也不多问了,而是随口问了小玉儿的事情。 她自从再度开始泡浴疗毒以来,除了真定公主出嫁那日出去过一会儿,就再没有踏出楚王府的门,所以,也没有再去看过她干闺女,有些惦记了。 只是,再惦记,也不能去看,哎…… 很快,眼看着午时要到了,裴笙就回府去了。 她刚走不久,傅悦便和楚馨一道用午膳,这两日冯蕴书不在府中,去暨城周边的庄子例行巡查,可能过几日才能回来,所以楚馨都在她这里陪她了。 正吃着,蒙筝魅影一闪,突然就出现在屋内傅悦三步外,朝着傅悦行礼:“公主!” 傅悦轻嗯了一声,一边夹菜一边随口问:“回来了?如何?” 蒙筝低声道:“确如公主猜测一般,想来若是不出意外,就在这个月了,只是具体的时间还未定。” 傅悦闻言,筷子一顿,夹起的菜就这么掉回盘里,她眼珠子一动,随即有几分诧异的看向蒙筝,挑了挑眉:“确定了?” 蒙筝颔首:“行动很隐秘小心,若非属下亲探,怕也查探不出。” 傅悦眉目微动,点了点头道:“如此,那便也不用再理会了,你出去忙了几日也累了,去用膳休息吧。” “是!” 蒙筝领命退下。 傅悦继续吃东西,仿佛刚才蒙筝没来过,她什么也不知道。 楚馨乖巧的坐在一边,一脸茫然:“二婶,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怎么听不懂呢?” 傅眼皮微抬,凉凉问道:“小丫头片子问那么多作甚?何况,说了你也不懂!” 楚馨顿时委屈了:“二婶欺负人!” 傅悦轻哼,瞟着她不语,那眼神,明摆着的意思:就是欺负你了怎么着? 楚馨:“……” 不就是年纪小了点吗?至于么? 楚馨忿忿的想着,埋头扒饭。 傅悦闷闷一笑,继续吃东西。 裴笙回到裴家,刚进门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在路上迎面撞上了裴侯。 父女俩最近从没有这样直接单独撞上,平时也没有独处的时候,眼下遇上,倒有几分尴尬。 裴笙面色只一刹那的波动,随即恢复平静,福了福身道:“女儿见过父亲。” 恭敬疏远,不复往日的亲近。 裴侯定了定神,和蔼的问:“回来了?可用了午膳?” “未曾。” “那一会儿快些用膳。” “是。” “头上的淤血如何了?你娘亲说今日是最后一次施针?” 裴笙敛目低语:“是,已经无碍了,只要吃完姬前辈开的药,便再无后患。” “那就好。” 裴笙垂眸不语。 气氛有几分尴尬。 裴侯看着她,欲言又止,可想了想,还是没说什么,只道:“那你快些回去用膳吧。” “女儿告退!” 说着,福了福身,然后便不做逗留,往一边的岔道走去。 裴侯看着她远去然后消失在拐角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声,也不说话,转身继续走回前院。 回到自己院子后,刚让人传来备好的午膳要吃,裴夫人就走进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封蜡封起来的信件。 裴笙一愣,搁下筷子起身见礼:“女儿见过母亲!” “不必多礼,坐吧。” 裴笙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裴夫人也随之坐下。 坐下后,她一脸温柔的问:“基尼去楚王府施针一切可都还好吧?” 裴笙点了点头:“挺好,今日是最后一次,接下来吃完药就无碍了。” 裴夫人松了口气:“那就好,真多亏了楚王妃为你引荐,否则当还真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她想了想,问:“那楚王妃呢?你之前说她最近身子不适在闭府养病,如今情况如何?” 她本来想去看看的,可是楚王府闭府谢客,除了裴笙去治病的,其他人都不能进去,裴笙也告诉她,傅悦确实是在治病,需得静养不宜见人,她便也不去了。 裴笙低声道:“挺好的,只是有些虚弱,人也憔悴消瘦了些。” 裴夫人点了点头:“如此,那等她什么时候好些了我再去吧。” 说着,把手里的信封递给她。 裴笙一愣,看着信封,不说话,也不接过。 —裴四姑娘亲启。 裴夫人道:“这是今早上云筹让人送来给你的。” 裴笙微抿着唇,想了想,伸手接过。 然后,撕开,拿出里面的纸张。 是云筹给她的信,大致意思就是,邀她共度乞巧。 “写了什么?” 裴笙放下信,淡淡的道:“他邀我后日出府一同去广化寺逛庙会。” 裴夫人有几分诧异,倒是没想到一向内敛寡言的云筹会突然找裴笙出去共度乞巧。 裴夫人有几分试探的问:“那你……可去?” “他既然都写信来邀约了,自然是要去的。” 裴夫人点了点头。 她虽然对这桩婚事依旧有些抗拒,可事已至此,她再如何不满也没法改变什么了,她也对云家和云筹没有什么大的意见了,只是心疼她的女儿,变成眼下这副模样,就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希望以后能好起来吧。 001:裴笙烧信,应该多笑(二更) “笙儿……” 裴夫人见裴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继续吃东西,好似任何事情都入不了她的心一样的冷淡模样,忽然开口欲言又止。 裴笙抬眸看她:“母亲想说什么?” 裴夫人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力的问:“你对你爹……是不是太冷淡了?” 裴笙面色愣住,眸色微动,却垂眸轻颤眼帘没有说话。 “笙儿……” 裴笙淡淡地问:“母亲,是他跟您说了什么么?” 裴夫人摇了摇头,沉声道:“不是,用不着他说,这段时日你一直如此,我都看在眼里。” 只是刚才裴侯回去后,情绪有些不对劲,她问了裴侯身边的人,才晓得刚才父女俩见到了,也晓得了父女俩见到的经过。 裴笙扯了扯嘴角,眸间似乎有几分自我厌弃,苦笑着问:“那母亲觉得,女儿该如何对他?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说么?” 裴夫人一愣,随即道:“笙儿,娘并非这个意思……” 裴笙低声道:“母亲,以前是女儿年少不懂事,以后再也不会了。” 裴夫人愣住。 愣了许久后,她微微叹道:“笙儿,你知道的,娘的意思,是不希望你怨怪你父亲,不管如何,他始终都是你父亲。” 裴笙忽然淡淡笑开:“母亲来劝女儿,那为何不劝一劝自己呢?” “你这是何意?” 裴笙难得揶揄逗趣道:“母亲这段时间一直不让父亲进房,难道不是对父亲还有气?” 裴夫人脸色顿时就有些尴尬了。 然后,羞恼又无奈的道:“你……你这死丫头,一个姑娘家的浑说什么呢?” 裴笙一笑,继续吃东西。 裴夫人只好坦言道:“好吧,我确实是对你父亲还有气,虽然我遵循你的意思不再反对这桩婚事,可还是忍不住怨他,可是笙儿,这不一样,我们夫妻之间争争吵吵不过常态,可是你们是父女,你是他的女儿他是你的父亲,不管发生什么事,父女之间,不该有隔夜仇的。” 裴笙夹着菜的手一顿,只片刻便继续夹菜,不经意的道:“母亲,你想多了,我对父亲没有仇视。” “可你怪他。” 裴笙摇了摇头:“我也不怪他。” 她样子淡然坦诚,不像是在勉强自己说违心的话。 裴夫人顿时不晓得咋那么说了。 就算不怨不怪,可到底有了隔阂,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就是走向疏远和陌路的开端。 裴笙也不再说话,继续门头吃东西。 裴夫人很快离开,临走前,看着裴笙长叹了一声。 裴笙起身福了福身,目送她离开后,才缓缓落座,却没有再动筷,怔然静坐不知在想什么,许久后,目光移向一旁的信封纸张上,伸手,拿起来,扫了一眼后,忽然站起来,走到不远处的烛台上,将信放在火光上,意欲点燃…… 她的婢女圆圆见状,有些诧然的问:“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另一个婢女方方也一脸茫然。 在纸张快放到火苗上的时候,听到圆圆的声音,裴笙手一顿。 “烧信。” 圆圆蹙眉,不解地问:“小姐,这是云四公子的信,您为何要烧掉啊?” 为什么…… 裴笙愣神不语,瞬间失了神。 然后,手上的信纸就在她愣神的时候,碰到火苗点燃了。 方方惊呼:“小姐,点着了!” 裴笙回神,看到受伤纸张窜起的火苗,面色一急,手忙脚乱的止火。 圆圆和方方也急忙上前帮她熄火。 然而,还是烧了一个角。 裴笙看着缺了一角的信纸,眉头下意识紧锁,抿了抿唇,怔然不语。 心里也不知为何,涌动起些许异样的感觉。 圆圆松了口气道:“呼,差点烧了,还好只是缺了一角!” 裴笙淡淡的道:“把信收起来吧!” 说完,转身走了。 圆圆和方方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裴笙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们也不多问,圆圆给收好信件,方方则是跟过去伺候。 裴笙没有继续吃,而是走了出去,往外面走去,一脸恍惚的晃悠着,也不知道想做什么,更不知道想去哪。 方方跟着,一直没说话。 最近小姐变了很多,和以前相比,可说是性情大变,好似正在凋谢的花一般,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笙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一会儿后,深思稍稍回转,站在湖面拱桥上,看着湖面上的一片开得正盛的荷花,她凝望许久,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着看着,便收回了目光,吸了口气后,对方方道:“走吧。” “小姐要去哪?” “去看看大嫂和小玉儿。” 说完,她走下拱桥,往谢荨那边走去。 小玉儿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了,比满月的时候又圆润了一圈,白白胖胖的贼可爱,原本心里有些压抑迷茫的裴笙,看着肉嘟嘟的小侄女,心下豁然开朗,什么都不去想了,就一个劲儿的逗着小丫头。 小丫头会笑了,虽然哈不能咯咯咯的笑出声,但是,却可以扯着嘴角弯着眉眼笑了,笑起来还挺好看,小腿一蹬一蹬的,眼珠子溜溜直转,怎么可能都讨喜,怕是心情再不好,看到她如今这般可爱,都忍不住开朗起来。 谢荨在一旁绣孩子的小衣服,见状忍不住道:“这孩子还是有几分像姑姑的,这笑起来啊,跟姑姑一看笑的时候一样好看,你现在也该多笑笑,多好看呐?” 裴笙忍不住嗔了一眼谢荨,哑然笑道:“大嫂又在逗我,他们个个都说小玉儿像你,我也觉得像你,你现在却说像我,这不是逗我玩么?” 谢谢无奈了,只好道:“像不像你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应该和以前一样多笑笑!” 以前裴笙是真的爱笑,且笑起来灿烂明媚,如煦日一般炽烈张扬,可现在倒好了,笑起来比她这个自小文静的人还腼腆。 裴笙面色一僵,不说话了。 也不再逗孩子了。 002:来了兴致,学做女红(一更) 哪怕在逗孩子,她是笑着的,可笑容却远不如以前绚烂明媚,而是内敛又腼腆。 裴笙笑容一僵,随即莞尔道:“大嫂,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是以前,都已经过去了,人都是会长大的。” 这样的话,谢荨不是第一次听她说了,每次想要劝导她,她就这样说,不管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或许听进去了,可她已经不在意了。 索性,她也不劝了。 和以往一样照例询问了傅悦的情况后,谢荨这边又继续缝衣服了。 裴笙见谢荨一脸认真专注的样子,不由纳闷:“大嫂,府里有的是绣娘,再不济外面也有大把,这些事情让她们做就好了,您何必自己亲手做的?耗神费心的,扎到手可不好了。” 最近她娘聘请了一群绣娘住在府上,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谢荨笑笑:“这是我的女儿啊,别人做的,哪里及得上我这个娘亲亲手做的更有心意呢?” 闻言,裴笙点了点头:“好像也是啊。” 凡事亲力亲为,总好过假手他人。 裴笙翻看了一下桌上的东西,除了一堆小女娃的衣裳之外,还翻到了一些修了纹样且裁剪好的布料,大的小的都有,应该是打算做衣裳用的,看着却不像是女娃娃穿的颜色。 裴笙拿起来看了一下,才问:“这些大嫂是打算做给哥哥的么?” 谢荨颔首笑道:“是啊,我打算给你哥哥做两衣常服,这些是昨日才送来的布料,我打算先给小玉儿做两身小衣服,还没顾得上,等做好了小玉儿的,再给你哥哥做。” 裴笙含笑道:“嫂嫂可真是贤惠,哥哥好福气,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谢荨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不仅懂得持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女红也是做得堪比绣娘,脾气也是温婉和气,对哥哥熨帖温柔,对爹娘孝顺有加,对她这个小姑子也是十分疼爱,她娘都时常跟她说嫂嫂极好,谢家之女温娴雅致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哥哥能娶到她,是裴家的福气,以后能有她与哥哥扶持,裴家必当安稳顺遂,要知道,娶妻不贤毁三代,甚至是毁家灭族的都有,他们家娶了这样的佳妇,确实是有福。 谢荨倒也不谦虚交情,只笑道:“你哥哥也好啊,嫁给他,也是我的福气。” 裴笙闷笑:“好好好,你们都有福气。” 谢荨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想了想,看着她道:“你以后也会是个有福气的。” 裴笙笑容一顿,没有对此置喙半字,而是拿起一堆布料中裁剪出来的一些小块布料,问:“那这些是用来做给谁的?应该不是小玉儿吧,颜色不像是小女娃穿的。” 谢荨道:“是打算做给我小侄子的。” 裴笙炯炯有神:“小侄子?是谢蕴哥哥和十公主的?” “嗯。” “可那不是还没生么?嫂嫂怎么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十公主怀孕才六个多月,离临盆还有三个多月呢。 谢荨含笑道:“我母亲这些时日不是常来看我和小玉儿么?她同我说嫂嫂的肚子有些尖,瞧着应该是男孩,而且太医诊断,也说像是男孩,我觉得十之八九是了,就让人裁剪了些布料,随手做几件小衣服,算是我这个做姑姑的给小侄子准备的心意。” 裴笙惭愧道:“嫂嫂这样说,可就让我汗颜了,我之前可什么都没给小玉儿准备,就连满月送的的礼物,也都还是当年我出生时父亲命人给我打造的锁。” 她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她最爱的除了她屋里那些东西,就是那块锁了,很大个的,是她出生的时候,她爹找人打造的,她十分稀罕珍爱。 谢荨却不以为意,道:“我也不过是会做衣服就随便做点,你又不会,纠结这些作甚?反正大家都是一家人,不需要讲这些见外的礼数,你若是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多疼疼她就好了。” “那倒也是。”她是姑姑,自然应该多疼疼小侄女。 谢荨想了想,忍不住道:“不过我觉着你也该学学这些了,听母亲说,她已经吩咐人为你做嫁衣和绣喜被了,原本这些事情应该你来做,绣娘在旁辅助的,可如今好了,你完全不粘手,都让绣娘做了,这也实在不像话。” 裴笙一懵:“啊?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 谢荨美好亲的嗔了她一眼,一副无可奈何语重心长的道:“你自然不知道,最近母亲在为你准备嫁妆,她说都问过好几次意见了,可你什么都不上心,说是随便她做主,她便也不与你说了,一切都自己做主准备了,如今你的嫁衣绣娘们已经在动手做了,你有空去瞧瞧,若有什么不合心的就说出来,可别到时候做出来了你不喜欢,那可就糟了。” 裴笙却没有什么兴致,摇了摇头,意兴阑珊的道:“我对这些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能穿就行了,就不过问了。” “你啊……”她现在都不晓得说什么了。 不过也都理解,她对这桩婚事毫不在意,也是不会去在意嫁衣的了,一个姑娘,对自己的婚事如此不上心,对自己的婚姻和夫婿毫无期待,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可她现在这样,不管是谁和她说什么都无法让她改变这种悲观的看法。 裴笙想了想,忽然问:“不过话说回来,大嫂的嫁衣是自己做的?” 她记得当时谢荨的嫁衣可是十分华丽精美的,据说是皇后让宫里的绣娘做的…… 谢荨道:“也不全是,其实原本皇后娘娘命人给我做了一套,可我不喜欢,想自己做,就谢绝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虽是我亲手做的,可我自己也做不来如此精美的,皇后娘娘还是派了宫里的几个绣娘来协助我,不过大部分都是我自己做的就是了。” 裴笙拿起已经做好的一件小衣服,看着那几乎没有任何瑕疵的绣工好针脚,听着谢荨的话,忍不住赞叹道:“那嫂嫂很厉害啊,我就做不来这些事情,小时候娘本来也让我学女红,可我对这些没什么兴致,就学不来,原本也觉得不会这些也没什么,反正我也不知需要自己动手做衣服,可现在看大嫂这么厉害,倒是也来了几分兴致。” 谢荨有些意外的抬眸看着她:“嗯?你想跟我学?” 003:云筹来接,共赴庙会(二更) 裴笙抿唇莞尔道:“嫂嫂刚才不是说了么?自己的孩子,自己做的衣服才有心意,我想以后我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现在反正也没事儿做,不如跟嫂嫂学着,以后兴许还能做两身衣服给孩子。” 这么说着,目光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谢荨准备来给裴开做衣服的布料…… 谢荨一愣,随即意味深长的看着裴笙,眸色渐深,挑了挑眉问:“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裴笙一脸茫然:“那不然呢?” 谢荨笑了笑,也不多言,只道:“也得,那我教你。” “劳烦嫂嫂了……” …… 两日后,七月初七,是乞巧节。 因为裴笙给云筹回了信,愿意与他一道逛庙会共度乞巧,还约好了时辰,可当她算好了时辰正要出门的时候,前门的人来报,云筹来了。 裴笙有些意外,不过也还是去见了人。 一个多月不见,云筹和之前并无任何不同,人依旧是内敛寡淡,她来的时候,他正在和裴夫人说话,在裴夫人下首坐着,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言行举止张弛有度,唇边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让人瞧着挑不出错处,可却觉得有很距离感。 其实,这已经是极难得得了,多番接触,裴笙看得出来,云筹此人是真的性情寡淡孤僻,与人亲近不起来,甚至没必要的人理都不理,也就因为两家即将结亲,他对裴家的人态度有所不同,对她也还算温和耐心。 裴笙进来,里面正在说话的两个人看了过来。 裴夫人忙温和笑道:“笙儿来了……” 云筹也随之站了起来。 裴笙缓缓上前,朝着裴夫人福了福身:“见过母亲!” 之后,又向云筹敛衽为礼:“见过四公子!” 云筹也拱手回礼:“四姑娘!” 俩人这般,不像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妻,倒像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裴夫人瞧着十分无奈,忙打圆场道:“你们俩也别这般客套了,笙儿,云四公子是特意来接你去逛庙会的,你既然准备好了,便和他一起出去吧。” “是!” 云筹又彬彬有礼的朝着裴夫人揖手恭谨道:“那夫人,云筹这便先告辞了,烦请夫人转告侯爷,等过几日侯爷得空了,云筹再来拜会,届时再陪他下棋喝酒。” 裴夫人含笑点头:“好,我会转达侯爷的。” 说完,便让云筹带着裴笙出门了。 俩人并排往门口走去,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等走出了门口,裴笙打算上马车的时候,云筹却制止了要扶她上马车的车夫,两步上前,伸手,作势要亲自扶她上马车。 裴笙下意识的身手要借力上马车,看一伸手便愣住,扭头看着他,神色略作木讷。 他却神色如常,仿佛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尽力用温和的语气道:“快上去吧。” 裴笙搓了搓指尖,愣了一下,才抿唇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臂,借力上马车,可因为心绪有些烦乱,她没有踩稳,身形一歪,几欲摔倒。 “哎……” 不过还好,她没摔倒,因为他即使拉住了她。 裴笙一阵心惊,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靠在他身上,腰被他左手扣着,右手也被他右手紧紧握着。 裴笙眨了眨眼,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然后从他身上推开站起来抿了抿唇,站在马车踏板上,目光略作复杂的看着他。 他似有些僵硬的放下了手,然后抬眸看着她,面色依旧,语气温和的道:“小心些,摔了就不好了。” 裴笙抿了抿唇,垂眸敛神,低声道:“谢谢,我会小心的。” 说完,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随之,她的婢女也跟着上了马车,放下帘子后,裴笙坐在马车里,神色还有些怔然,仿佛神游天外。 右手也下意识的攥紧,另一只手,忍不住抬起在腰间揉了一下…… 圆圆和方方瞧着,对视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马车一路往广化寺而去,而云筹则策马走在马车前面,神色肃然冷漠,目不斜视,可右手却置于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搓摸着指尖。 今日乞巧,街上挺热闹,人也不少,不过这些人并非逛街,而是正在准备晚上的灯会。 白日最热闹的是广化寺那边,作为主管求子和姻缘的寺庙,在今日这种节日,原本就是最受人青睐的地方,今日庙中还有庙会,自然是人山人海,而寺庙周围的街道,也都是摆满了各种摊贩,人满为患。 广化寺周边的街道都是人,马车不好进里面停放马车的地方,云筹只好让人把马车停在外面,再走进去。 裴笙一路上都在恍神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是圆圆和方方叫了她,她才回过神来。 见她可算回神了,圆圆低声提醒:“小姐,到广化寺了。” 裴笙点了点头,让她们先下去,自己这才起身走出马车,可刚到马车外面,站在踏板上,看着站在下边微仰着头看她,伸手要扶她下车的云筹,裴笙下意识的攥紧了手,没有动,只看着他。 他蹙了蹙眉,压低了语气问:“站在上面做什么?还不快下来?” 裴笙眼帘微颤,没有看他了,只低声道:“你走远些。” 云筹一愣。 随即垂眸想了想,便放下手退后了一步,刚要让她的丫鬟扶她下来,她却已经轻轻一跳,从踏板上跳了下来。 云筹神色微动,也没说什么,只低声道:“走吧。” 裴笙点了点头,与他一道往闹市走去。 今日来广化寺的,大多是善男信女,且都多是男女相伴而来,不然就是姑娘们结伴而来,所以,街道上的摊贩卖的都是一些女子喜欢的东西,什么胭脂水粉,珠钗首饰,乱七八糟的,看着都眼花缭乱。 在这人群中,他们俩并排走在街道上,俩人都一脸淡然目不斜视,倒是一股清流…… 004:云筹送礼,并蒂海棠(一更) 俩人却恍若不知,继续在人群中并排走着,两人的肩膀隔着目测有一只手臂那么远的距离,全程无交流,因此,惹的路人纷纷侧目。 主要是两个人这样不远不近不言不语的走在街道中间,明明郎才女貌,却半点瞧不出是有情人,倒像是两个不相熟的陌路之人,可一看就只认俩人是结伴来的,今日乃是乞巧,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有情男女相伴或是姑娘们结伴,皆是你言我语嘻嘻笑笑的好不热闹,他们这样毫无交流的的,确实是容易引人侧目。 然而,路人的瞩目,俩人丝毫未觉一般,就这么走了好长一段,可就在这时,裴笙手臂被一个力道轻轻拉住。 她顿足,回头,看到他拉着她。 她看着他,再看看他扣着她手臂的手,然后,又抬眸继续平静无波的看着他。 他有些僵硬的松开了抓着她手臂的手,缓缓放下,然后温声道:“等一下,我买点东西。” 她依旧面无波动,点了点头:“好。” 他这才走到街边的一个摊贩前站着,裴笙紧随过去,才发现,这是一个卖珠钗首饰的摊位。 她正有些诧异,见他走到摊位前就直接拿起摊桌上的一支步摇,眉梢一挑,却很快恢复如常。 摊主是个瞧着年约三十的妇人,笑得一脸风情韵味,见云筹拿着簪子端详,在看站在他旁边的裴笙,忙笑眯眯的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哪,这步摇上的花是并蒂海棠,寓意成双成对,送给心上人最合适不过了。” 云筹没有理会,拿着步摇端详一会儿后,转身,递到裴笙面前,目光温和的看着她低声问:“喜欢么?” 裴笙看了一眼,没有说喜不喜欢,只淡淡地问:“你是要送我么?” 他眉目间思绪蓄起了些许笑意,挑眉反问:“不送你难道留着我自己戴?” 裴笙:“……” 他这是在跟她逗趣? 她垂眸想了想,淡淡的道:“我不缺首饰。” 他神色依旧,似乎听不出她委婉的拒绝,强调道:“你缺不缺是一回事,我送不送是另一回事,似乎并不矛盾。” 裴笙:“……” 他瞥了一眼她头上少得可怜的头饰,道:“何况,你今日的打扮太素净了。” 她是真的不注重打扮,以前还像样点,穿衣打扮还像个姑娘家,自从之前那件事后,她就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了,一起都随意到了极致。 今日便是如此,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情景之下,哪个姑娘不是尽力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她却半点不上心,穿着一身浅黄色的衣裙,头上梳了个随云髻,发间却只有少得可怜的两朵珠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点缀,脸上估计也是因为要出门逛庙会,用了一点脂粉,才没有素颜朝天的,若非长得好看,还真的撑不住。 姑娘家,又是如此花样年华,应该多打扮,看着精神些。 裴笙蹙了蹙眉,垂眸敛目,没说什么。 他试探着问:“我给你戴上?” 不知为何,裴笙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小心翼翼…… 她愣愣的看着他,没表态。 他也没动。 半晌,她才淡淡的道:“既然是送给我的,那就戴吧。” 他眸光波动,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瞧不出神色为何,只抿了抿唇,然后抬手,将手里的并蒂海棠步摇轻轻插进她的发髻之中。 许是心理作用,云筹只觉得,这只步摇戴上去后,她让人看起来不由觉得眼前一亮,只觉得比刚才更明**人了,所谓锦上添花不过如此。 裴笙抬眸看他,大方又坦然,没有分班女儿家收到礼物的娇羞和腼腆,倒是难得的撤出了一抹很淡很浅的笑容,问:“好看么?” 他怔然的凝望着她片刻后,点了点头:“好看。” 她点了点头:“哦。” 那样子,一看就是兴致不高,半点没有小姑娘家收到这些礼物的欢喜,真的是一丝都没有。 云筹不由问:“你不喜欢?” 若是仔细听,还能听得出他语调中的一丝紧张。 她不答,只抬头问他:“你喜欢么?” 云筹一愣:“什么?” 她神色依旧,只轻声问道:“你喜欢我戴着这只步摇的模样吗?” 他一时间没说话,只看着她,静默半晌,才点了点头:“喜欢。” 她淡淡一笑:“你喜欢就好了,我喜不喜欢不重要。” 说完,她垂下目光,没有再看他。 云筹哑然许久,看着她,却没有咋说话,之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转身付了钱,就和裴笙一道继续往前走。 那摊子的老板娘在他们两个人走远后,才嘀咕了一句:“这两人可真是奇怪得很。” 能一道来赴庙会的,且男子还送姑娘并蒂海棠步摇为礼物,十有八九是一对,看着女子的打扮应该没成亲,这般堂而皇之的一道走在街上,想来是未婚夫妻,那男子倒是体贴,可那姑娘这样子,实在是冷淡到了极致,言行举止都如此的生分客套…… 也不知道怎么就定了亲…… 以后怕又是一对怨偶了吧。 老板娘这么想着,不由唏嘘叹息。 又如刚才一般走了一会儿后,终于到了广化寺。 今日庙会在广化寺举办,自然,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广化寺,特别是广化寺前面那一片空旷的广场上,舞狮舞龙,表演杂耍,各色小吃玩乐应有尽有,几乎是人山人海寸步难行。 裴笙也不知道今日来逛这个庙会做什么,他邀她前来,她就来了,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逛过庙会,因为一听是热闹的场合她就没了兴致,所以,也不知道庙会具体是什么样的,更不知道自己来凑这个热闹能做什么。 所以,她站在热闹之外,看着那边的喧闹和拥挤,却没有过去。 云筹本来打算过去,可见她顿足不前,也随之停下,转身问她:“怎么了?不想过去?” 她低声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 云筹有几分惊诧:“你以前没有逛过庙会?” 她摇了摇头:“没有。” 他一默。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以前很少出门,从不凑这些热闹。” 她应该是个特立独行的姑娘了吧,以前虽然性格好动,却并不合群,最不喜欢的,就是凑这种热闹。 005:共捏泥人,临时抱佛(二更) 这一点,云筹倒是没有想到。 他关注她很多年了。 但是却没有时刻关注,只是偶尔,所以,只大致知道她性格活泼却并不合群,不爱凑热闹,喜好还有点特殊,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她喜欢捣鼓那些机关阵法,喜欢骑马射箭,反倒不喜欢一般女子都喜欢的琴棋书画歌舞女红,有点特立独行,有点与众不同,一开始只是本能的关注她,可后来就心不由己了…… 他以为,凭着她好动的性子,就算不爱凑这些热闹,怎么也会来过一两次这些场合,觉得无趣了才不来,可她竟然没来过,倒是让他有些意料之外。 云筹垂眸静默片刻,才忽然淡淡的道:“我也很多年没有凑过这些热闹了。” 裴笙扭头看着他,眉梢一挑,却没有说话。 他有没有多言,只看着她,眉目间染上淡淡的笑意,温声道:“走吧,过去看看。” 裴笙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了过去。 刚没入人群,正好一阵人潮拥挤过来,裴笙猝不及防的被撞了一下,堵在那里竟是寸步难行。 裴笙有些后悔凑过来找罪受,正纠结要不要转身走人,肩头一紧,她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右肩,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扣着她的肩头,而自己也随之被这揽着她的手臂稍稍用力的护着,裴笙猛地回头,正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下巴,他正在拨开人群带她往前走去,没有看她,她却怔怔的看着他,脚步亦步亦趋的被他半搂半扶的往前走去。 云筹其实长得挺好看的,五官分明,仔细一看,剑眉星目,薄唇挺鼻,轮廓也是棱角分明,可能是长期在北境生活,他整个人都天然带着几分风霜寒凛之气,身形高大颀长,裴笙此刻能想到的能形容他的,应该是一把经过诸多磨砺等待出鞘的宝剑。 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他带着她穿过了人群,站在了人较少的一个摊位前面时。 她一回过神,察觉自己正被他揽着,急忙推开了他。 云筹握了握刚才握着她肩膀的那只手,缓缓放下,低声歉疚道:“抱歉,刚才人太多,我怕他们撞到你,所以才……” 顿了顿,紧接着道:“有所唐突!” 裴笙抿唇低头,压低了声音道:“没关系,你我本是即将成婚的未婚夫妻,这些……在所难免的。” 他抬眸诧异的看着她,她却已经转身看着一旁的摊位。 是一个捏泥人的小摊。 捏泥人的是一个老爷爷,眼下摊位上还摆着一堆捏好了的,还有几对男女正在等着让老爷爷给捏泥人。 裴笙凑过去看着摊桌上立着的一个个泥人,且都是一男一女相依相偎的连在一起的,想来这个老爷爷手巧得很,这些泥人捏的倒是活灵活现,就连女儿家的嗔娇羞怯都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了,她竟是来了几分兴致。 裴笙看着正在捏人的老爷爷,忍不住问:“这些都是照着人捏出来的?” 老爷爷一边捏人一边笑着朗声道:“是啊姑娘,这些都是一些客人让捏的,都还没烧过呢,可别碰,弄糊了就不好了……”说着,眼皮抬了一下,扫了裴笙一眼,才低下头问:“姑娘可是和心上人一同来逛庙会的?要不要也捏两个?” 裴笙犹豫了一下,道:“嗯……我想捏我自己的。” 老爷爷立刻就拒绝了,头也不抬的道:“那可不行,今儿是乞巧节庙会,老朽来凑个热闹,只为有情人捏,姑娘要是想捏自己的,改日再去无南街那边找老朽的摊位吧。” 裴笙顿时有些失落。 她第一次见这些有趣的,难得来了兴致,现在的她很少对什么东西又兴趣的,所以想捏了一个自己的人像留着收藏,改日…… 那还是算了…… 她没有再问,有些黯然失色的站直身子,正打算转身走人,云筹却拉住她的手臂道:“我们一起捏一对吧。” 裴笙诧然抬头。 他挑眉:“怎么了?不愿意?” 她本能的想要脱口而出说不愿意,可话到嘴边,看着他诚挚希冀的眼神,便下意识的改了口:“没有。” 云筹淡淡一笑,这才走上前对老爷爷说:“老人家,帮我们也捏一对。” 正在摊位前等着的几对男女听言,皆有些古怪的在他和裴笙身上来回看,却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那老爷子这才抬头看过来,看了看云筹,再看看裴笙,沧桑的老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排队等着。” 俩人这才排队。 老爷爷技艺高超,速度也快,没等多久就轮到他们了,俩人站在老爷爷跟前,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总算捏出了两个活灵活现的小泥人,就连裴笙头上的并蒂海棠步摇都被照着捏了出来,照着俩人的衣裳上了釉色后,因为是泥塑的,还要放到窑子里烧过才行,所以不能立刻拿,老爷爷就说让他们明日再去无南街取,先交一半定金,明日取的时候在给剩下的。 云筹自行掏钱,付了定金后,这才和裴笙继续逛。 庙会上什么都有,算是一个集市,且是集各种买卖吃食杂耍为一体的闹市,裴笙第一次来,饶是近来再如何冷心寡淡的她,看着这喧闹繁华的庙会,都忍不住多了几分笑容。 很快,祭神游行的吉时到了。 大多数人随着游行去了,这边便忽然清净了不少,俩人都没有随众去游街,而是进了广化寺。 确切地说,裴笙正不知道做什么好,云筹便带着她进了广化寺里面,然后直接去了一座佛殿。 观音菩萨的佛像所在。 见云筹寻拉着她的手臂就要走进佛殿,裴笙忙止步,在他回过头来后,不解的问他:“你要带我拜观音菩萨?” “嗯。” “拜菩萨做什么?” 云筹蹙了蹙眉,道:“既然来了,就顺便上个香,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你信佛?”不会的吧,按理来说,大多数刀口舔血的武将之家,其实都不大信这些虚幻的东西的。 他想都没想就道:“不信。” 裴笙:“……” “那你烧香拜佛作甚?” 吃饱了撑的? 他一本正经理所当然的道:“都说心诚则灵,我心有所愿尚未达成,或许拜一拜菩萨,说不准就可以达成了。” 你这是名副其实的临时抱佛脚! 裴笙抿了抿唇,看着他不吱声。 他也不吱声了,拉着她走了进去。 佛殿很大,一走进来,扑面而来的表示很浓郁的香火味,因为今日香火太盛,殿内空气十分浑浊,一进来,裴笙都有些窒息了。 呛了一下,才有所缓和。 已经过了拜佛祈愿的高峰期,大家伙都跟着游行佛像去了,所以菩萨大殿内没什么人了,云筹拉着裴笙跪在了佛像前两个蒲团上,与她一道拜了又拜,裴笙倒是无所谓,倒是云筹,挺直腰背双掌合十,当真是一脸虔诚。 也不知道他在求什么。 裴笙则是无所欲求,只是陪同他罢了。 然后,在云筹的坚持下,两人都抽了签。 006:签文之意,看你好看(一更) 裴笙按照签上的指示,在挂满签文的墙壁上找到了自己抽到的签文。 打开,红纸上写着四句话。 她大致扫了一眼后,才皱着眉念了出来:“日出便见风云散,光明清净照世间;一问婚姻通大道,万事清洁保平安。” 轻声呢喃着念完后,她神色有些怔然出神。 而云筹一听,有些诧异,伸手抽出了她手上的签文,扫了一眼后,神色也随之高深起来。 他看着她,道:“这是姻缘签中的第一签,乃上上签。” 裴笙微微低着头,抿唇不语。 不用解签,她就看懂了签文的意思,可是…… 她跟他的这桩婚事,当真会如签文所言么? 云筹微不可见的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却又好似并没有任何波动,就着他手上的竹签提示找出了自己抽到的签文。 打开一看,他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裴笙见状,不由好奇:“你抽到了什么?” 云筹没有回答,看着签文若有所思。 裴笙索性就自己伸手取来自己看。 ”一朝得幸觅良缘,生死殊途奈何天;灯火阑珊再相逢,两世生欢终得愿。” 算是通俗易懂的签文,可裴笙却觉得自己看不懂。 什么意思? 是说他们以后会分开?要经历生死才能在顺遂美满?两世生欢又是何意? 她困惑不解的抬眸看他,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犹自出神,晦暗难辨。 裴笙蹙了蹙眉,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稍稍回神,低声回答:“这是中上签。” 所以? “我是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不算才情了得,可生在侯门自小学识严谨,基本的诗词句子都是看得懂的,这四句诗文自然也看得懂,可却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不过这些东西,本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能解释得通的,否则那边坐在那里为人解签师父便也不必要存在了。 他想了想,道:“枯木逢春之意。” 裴笙:“……” 他不再多言,伸手接过签文,收于掌心,才对她道:“走吧。” “去哪?” “出去走走逛逛,再吃些东西,一会儿入夜了主街那边有灯市。” 庙会有两个主场,白日在广化寺这边,入夜了便是主街那边,而浮絮湖毗邻的那条街周围便是主街所在。 裴笙却是当即蹙眉:“还要逛?” 他点了点头:“晚上的灯市才是最好玩的。” “……好吧,那走吧。” 俩人走出了佛殿,在广化寺里面随便逛了逛,纯属打发时间。 裴笙却有些心绪不宁。 走着走着,云筹忽然出声打破了平静:“裴笙。” “怎么?” 他定定的看着她,声音有些轻缓犹豫:“我想问你,等我们婚后,你是想留在暨城,还是去北境?” 裴笙愣住。 随即,淡淡地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这本是早晚要问的,突然想起便问了。” “哦。” “你想在哪?” 她凝神思虑片刻后,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确实是没想过这件事。 或者说,没想过离开暨城的事情。 这是她的家,是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她没想过离开。 何况,北境…… 从没想过会去那里。 他也不意外,只点了点头道:“那你接下来好好想一想。” “你是打算去北境么?” 他面色未动,颔首低语:“父亲镇守北境,我作为他的儿子,本就该投身麾下领职效命。” 裴笙默然。 “你不想去?” 裴笙敛目低语:“我无所谓,何况,都说夫唱妇随,自然是你去哪我也得跟着去哪的。” 云筹却是不晓得说什么了。 他自小长居在外,大多数时候都在北境,这次若不是为了她,他也不会随同父亲一起回来,可暨城这个地方,他也不想久居,不过平添伤感罢了,然而,他却也不想拂逆她的心思,她应该不想离开的吧。 再说吧。 其实,留在暨城,也并非不可。 入夜的暨城,灯市已经开了,所以,但凡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灯火璀璨,各种颜色的灯火聚集在一起,点缀这个繁华都城这不同寻常的夜晚。 浮絮湖周围的几条街都灯火辉煌人山人海,各种戏台子杂耍摊贩摆在街边,锣鼓喧天欢呼不止,人群不绝街道上,裴笙跟云筹随着人流毫无目的的闲逛着。 街边都是各种玩乐的东西,可是裴笙却没有心思理会,云筹也似乎没这份心,就这么无所事事的走了一会儿后,云筹拉着裴笙停在了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前,买了好几个灯,有可以提着的花灯笼,有河灯,有孔明灯,全都一股脑的送给裴笙。 裴笙:“?” 云筹后知后觉的发现买的有点多了,且让人家姑娘拿着也不妥,便忙收回自己拿着,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咳,我帮你拿。” 裴笙:“……” “走吧。” “去哪?” “去湖边放灯。” “哦。” 裴笙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往湖边去。 可见他手上拿着抱着那么多灯,裴笙想了想,道:“我帮你拿两个吧。” 云筹顿足一愣,倒是没有拒绝,把两个提着的花灯给了她,一个是小兔子模样的,一个是绘着海棠花样的圆灯笼,裴笙接过,一手提一个,倒是对称。 湖边都是放灯看灯的人。 广阔荡漾的湖面被岸边的灯火普照得亮如白昼,湖面上除了各家的画舫,就是密密麻麻的河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就这么漂浮在夜晚的湖面上,倒映出绚丽的灯影,而湖边的柳树房屋人影和高挂起来的彩灯皆倒映在湖面上,随着水面波澜晃动,所有湖面上的倒影皆荡漾不止,别具一格的形成了一道绚丽的风景线,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动人心魄。 裴笙跟着云筹挤到一个人较少的地方,蹲下打算学着旁边的人把两盏河灯放了。 可看着旁边的人的做法,裴笙忍不住困惑的问:“他们这一副祈祷的样子是在做什么?” 云筹一边拿出火折子点灯一边道:“许愿,说是放灯许愿会得上天眷顾,可心愿达成。” 裴笙了然:“这样啊……” 云筹把点起了火苗的的河灯递给她,道:“你也可以放灯许愿,有什么未达的心愿就默默许下,兴许当真能达成。” 裴笙兴致缺缺,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放着玩就好了,我……没有什么未达的心愿。” 她现在,并无任何心愿。 云筹也不多言,点了点头把点好的河灯给她,道:“也行,快放吧。” 裴笙这才接过,微微倾身将河灯放进水里,学着旁边的人,轻轻拨起水面让它飘走。 然后,又拿起剩下的两盏,继续放灯。 云筹侧身静静的看着她。 裴笙长得不是极美的那种,一眼看去并不会觉得惊艳,却是五官分明越看越耐看,如今蹲在这里,周围的彩光或明或暗的映衬在她的面容上,影影绰绰的晃动着,她的眉眼朦胧又清晰,一抹清浅淡笑挂在嘴边,少了几分曾经的活色生香,多了一丝无喜无悲的静谧柔婉,可不管她是什么样,都令他如此心动。 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也是他此生唯一的欲与念。 裴笙正在放灯,却鬼使神差的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他,撞上了他的目光,顿时四目相对。 一时间,仿若万籁俱寂,他忘记了掩藏那深邃的眼眸中隐藏着的细碎温柔,定定的看着她,仿若他一眼万年,他目光所及,只有她一人,周围的繁华绚丽,皆入不得眼 而裴笙,愣愣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忽然心慌起来,忙撇开目光,深吸了口气,才有些心绪不宁的闷声低语:“为……为何要这样看着我?” 他才发觉自己刚才目光太过直接,有些不妥,可事已至此,便会不多掩饰了,坦然道:“自然看你好看。” 裴笙:“……”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云筹从她努力维持平和的面容上,看得出一丝慌乱无措。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匆忙把最后一盏灯放进水里,也没管它飘没飘远,就急忙站了起来,打算转身挤出人群离开,可却忽然愣住。 因为裴笙就眼尖的瞥见了那边的湖边的人群中,蹲着一个小小身影,侧对着这边,正蹲在湖边放灯,仔细一看,那采光交错的光线下,那小身影似乎是楚馨。 而那小姑娘后面,站着两个打扮利落干练的女子,想来是保护她的人。 是楚馨么? 楚馨怎么会在这里? 这几日冯蕴书都不在府中,楚馨被交给傅悦看管,楚馨年纪小,今夜又是这般混乱,自然是不能自己出来的,她若真的在这里,那岂不是傅悦也来了? 云筹拿起地上的花灯和孔明灯站起来,看她愣在那里看着那边,他顺着看去,却也不过是那边的湖边一群人在放灯,看不出什么来,便只好问:“怎么了?” 裴笙没回答,也没理会他,而是拨开了人群,往那边而去。 云筹纳闷,随之跟过去。 裴笙挤过人群,挤到那小小身影的身旁一看,果然是楚馨。 她一站在旁边,正好楚馨抬起头来,看到她眼前一亮,忙站起来笑眯眯的叫人:“裴笙姑姑!” 裴笙诧异的挑了挑眉,问:“小馨儿?你怎么在这里?” 007:心有动摇,公主危急(二更) 楚馨今年九岁,只高到裴笙肩头,所以微仰着头看着裴笙,眨了眨眼,甜甜笑着回答:“我来逛灯会放河灯啊。” 裴笙无奈道:“我自然知道你是来逛灯会放河灯的,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出来的?” 小丫头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 没等裴笙问出来,她就凑过来低声道:“我跟二婶一起出来的。” 裴笙诧然:“悦姐姐来了?” “嗯。” 裴笙急忙问:“可是她不是不能出府么?” 楚馨摇了摇头道:“不是啊,也没说绝对不能出门的啊,只是说尽量不要出来免得吹风而已,二婶自己也不爱出门,所以才一直闭府,今夜街上好玩,我想出来,就央着二婶带我出来了。” “原来如此啊。” 她了然颔首后,才问:“那她在哪呢?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楚馨努了努嘴道:“这里人多,二婶肯定不能挤到这里来啊,是我瞧着放灯好玩才来凑个热闹的,裴笙姑姑要去见二婶吗?” 裴笙点了点头:“你带我去见见她。” 既然都撞上了,没事也得去打声招呼。 楚馨乖巧的点头道:“那裴笙姑姑跟我来。” 说完就在两个劲装女子的陪护下走出人群,裴笙也随之跟上,而云筹,便也和裴笙并排走着跟上。 走出人多的地方后,楚馨回过头来,打算和裴笙说话,这才发现裴笙身边的云筹,立刻停下脚步,有些警惕的打量着云筹,然后看着裴笙疑惑问:“裴笙姑姑,这是谁啊?” 裴笙看了一眼云筹,才低声回答:“他是云四公子。” 楚馨思索一瞬,随即恍然大悟:“哦……就是裴笙姑姑的那个未婚夫啊?” “嗯。” 楚馨虽然年纪小性子活泼调皮,但是礼仪教养是经过严苛教导的,所以,听闻是裴笙的未婚夫,便笑嘻嘻的见了个礼:“云四公子好。” 云筹忙拱手见礼:“云筹见过小郡主。” 楚馨是前任楚王遗腹女,敕封的一品长宁郡主,而云筹虽是国公之子,却并无爵位官职,楚馨给他见礼,是把他当做裴笙的未婚夫看待,算是长辈,而云筹给她行礼,是身份尊卑有别。 楚馨凑到裴笙跟前,贼兮兮的笑着道:“裴笙姑姑,云姑父长得真好看,和裴笙姑姑看起来真般配,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裴笙一听,瞧着楚馨那稚嫩娇俏的小脸上一脸狡黠揶揄,当即有些羞恼起来,没好气道:“你这小破丫头,古灵精怪的,瞎说什么呢?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小心我跟你二婶告状,揭你的皮!” 楚馨一脸嘚瑟:“哼,二婶自己都这样说,你就算是告状也没用!” 裴笙:“……” 她有一种把这个鬼丫头暴打一顿的冲动。 楚馨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这就带你们去见二婶。” 说完,又在前面引路了。 品香楼三楼的天字一号房中,屏风后面,傅悦正靠坐在凉榻上,手撑着扶手支着头闭目养神,清沅和蒙筝一左一右的候在旁边,屋内静若无人,外面的喧闹声不停地传到这里来,一静一闹,倒是相得益彰,傅悦不喜欢太过吵闹,却莫名喜欢这样的喧嚣,所以,闭目养神的时候,眉头都是舒展的。 旁边的小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和参茶,是品香楼的人送来的,都是她爱吃的点心,她却没什么胃口,所以一口都没动。 原本傅悦是不想出来的,这种节日,楚胤不在身边,出来也没意思,可楚馨巴巴地看着她想出来玩,那小样子忒可怜,她不放心小丫头自己出来,就带着她出来了,可下面人多,她不好挤在人群中凑热闹,不安全,也不利于她养病,所以,她就只在这里等着,让下人带着楚馨下去玩,再让暗卫随行保护。 屋内寂静着,傅悦却忽然睁开了双眸,呢喃轻语:“这么快就回来了?” 清沅候在一旁,见她睁开眼坐起来,还低声咕哝,忙问:“公主怎么了?” 傅悦一笑:“小丫头回来了。” 清沅挑眉:“这么快?” 这才出去没多久啊。 傅悦微微笑着,却没有说话,而是看着门口的方向,隔着屏风自然是看不见门口的,却能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慢慢靠近门口,然后…… 吱呀一声响起,门被守在门口的侍卫从外面推开。 “二婶儿,我回来了!” 说着,娇小的身影已经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来,在她后面,随着走进来两个人,依稀看得出是一男一女。 傅悦眉梢一挑,楚馨已经绕过屏风走进来,而后面的两个人却没有走过来。 傅悦眸色微动,看向已经走过来坐在她跟前的楚馨,伸手抚了抚她有点乱的小发髻,柔声问:“怎么回来那么快,不好玩么?” 她以为,这小丫头估计得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可这才刚出去半炷香而已,就回来了,可真是稀罕。 楚馨道:“我遇到裴笙姑姑和云四公子了,裴笙姑姑要见您,就带他们来了。” “哦?阿笙啊……”傅悦这才再次看向屏风外面,看向那模糊的女子身影。含笑道:“既然来了杵在外面做甚姑娘我还见外啊?” 果然,那身影一动,绕过屏风走了进来。 “悦姐姐。” 外面的云筹没进来,只在屏风外面朝着傅悦这个方向拱手见礼:“云筹参见王妃。” 傅悦笑道:“四公子不必多礼,也别客气,随便坐吧。” “谢王妃。” 他倒也没客气,就近坐在了外面的圆桌旁边,然后把东西都放在桌上。 傅悦吩咐清沅去让人备茶送来给云筹,这才招了招手,让裴笙走到她跟前坐下。 裴笙一坐下,傅悦就一脸热切地低声问:“你们怎么会一起逛灯市?” 声音很轻很低,一般人在屏风外绝对听不清。 裴笙也压低了声音道:“他邀我出来的。” 傅悦笑意渐深的看着她,很是欣慰道:“这样挺好的,以后也要和他多多相处,多出来走走,放开些,别拘着,记得没?” 裴笙游戏腼腆的笑着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悦姐姐,你别再为我瞎操心了,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傅悦挑眉:“我怎么没顾好我自己了?” 裴笙睨着她道:“还说呢,晚上夜风凉,你不好好在王府养病,出来做甚?虽然没有强制你一定不许出府,可凡事注意些总是好的。” 傅悦忽然歪着头瞅着她,不吱声了。 “怎么了?怎地如此看我?” “我发现你被我师父扎了一个多月的针后,染上他啰嗦的毛病了!” 裴笙:“……” 她不由闷笑道:“你这样说,要是让姬前辈听见,估计又得悲春伤秋好一阵子了。” 一个多月的接触,裴笙算是大致看得出来,别看姬亭年岁不小了,在傅悦这个徒儿面前,就跟个孩子似的。 傅悦不以为然,摆摆手道:“你别小瞧了他,我经常这样说他,他估计无感了。” 裴笙:“……” 好吧,她服了。 聊了一会儿闲话后,傅悦就让裴笙和云筹离开去继续逛了,本是有心让他们多处处,可楚馨那小丫头嚷嚷着要跟他们一起,裴笙也是求之不得,云筹无奈,傅悦更无奈,可也随她们去了。 傅悦没有一道去,倒是在他们离开后,看着门口的方向讳莫如深的笑了起来。 清沅:“公主笑什么呢?跟个傻子似的……” 傅悦眉目一横,没好气瞪她:“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清沅:“……” 她摸了摸鼻子,顿时改了口;好吧,奴婢错了,那公主刚才笑什么啊?” 傅悦笑道:“我只是在想,这云四公子,倒是挺有意思。” “这话咋说?” 傅悦道:“我看云筹倒是个会攻人心防的,照此情形下去,裴笙那小丫头,估计绷不了多久了。” 刚才看来,那小丫头比前两日更添了几分女儿娇态,颇有死灰复燃的势头,可见她对云筹的态度有所转变。 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云筹用了什么办法,可不管如何,都挺好的。 清沅对此不置一词,只是忽然变得惆怅起来。 傅悦没听到她说话,抬眸看她,见状问:“你想什么呢?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清沅皱眉道:“公主似乎一点不想王爷?” 傅悦眉梢一挑:“谁说我不想他?” 她日日都在想他啊,只是从不表露罢了。 清沅纳闷:“是么?可奴婢觉得自从王爷走后,公主就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所以才问问。” 傅悦是真的自从楚胤走后,半点没有表露过相思之情,该做什么做什么,收到家书也一如往常,不见喜乐悲愁,回个信也只是照常写几句近况,清沅是近身伺候的人,反正怎么瞧她家主子都不像是个刚和夫君别离的女子。 平时瞧着她家公主和王爷恩爱有加,却半点不仅思念之意,原以为公主是心大,且对这些不大开窍,可她对裴笙和云筹的事情倒是懂得很,不免有些纳闷。 傅悦哑然轻笑:“你这就不懂了吧,相思入骨就好,与表象何干?” 清沅一愣。 傅悦歪着头瞅着清沅半知不解的样子,不由揶揄笑道:“看来得给清沅寻个人嫁了,才能让你对男女相思深有体会了,蒙筝,你说对不对?” 杵在一边一直不吭声的蒙筝立刻绷着脸点头附和:“公主说得极是。” 清沅:“……” 脸一红,脚一跺,她嗔恼道:“公主,你又拿我逗闷子!” 说着,又没好气道瞪着蒙筝:“还有你蒙筝,你年岁比我大你都没嫁人呢,你附和个鬼哦!” 蒙筝不搭理她。 清沅气结,不过也没闹。 实在是没趣,蒙筝一直都这样,怎么跟她闹,她都不搭理你,你气死了她还岿然不动…… 所以,只能她自己忍着憋着…… 傅悦哑然笑着摇了摇头,这才往后靠着,继续撑着手支着头,一边听着外面的繁华喧嚣,闭上了眼,却无法静下心来闭目养神。 其实,她很想他。 尤其是今天。 乞巧节啊,天下有情男女的好日子,虽然对她来说米设那么区别,可终究有些许触感,他怎么就不在身边呢?若他在,就算只是安安静静的呆在府中相依相偎,也都是好的。 哎…… 逛完灯市后,眼瞅着时辰差不多了,把楚馨送回品香楼,云筹这才陪着裴笙回家,一路将她送到裴家门口。 裴笙下了马车后,他也随之下了马。 两人相对站着,他手里拿着那两个买给她的灯。 裴笙抿了抿唇,静默半晌后,有些生硬的致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该的。”他说,然后把两个灯都给了她:“说了是送你的就是你的,拿着吧。” 裴笙想了想,也没有拒绝,伸手接过两盏灯。 云筹这才温声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再晚些侯爷和夫人该着急了。”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敛衽为礼,后领着两个婢女走向已经敞开等她进去的大门。 目送她进去后,云筹静静地站了一下,才上马回安国公府。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裴笙收到了云筹让人送来的一个盒子,是昨日捏的那一对泥人,已经烧好了,他应该是一早亲自去取了,然后派人送来给她。 他却没有来 裴笙拿着黏在一起的一堆泥人,分辨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泥人背后,都刻上了两个人的名字,瞧着像是烧之前就刻上去的,可她记得,昨日捏的时候,是没有刻上,也不曾和那老人家说他们的名字…… 圆圆只能在一旁看着,热补助笑道:“小姐,这准姑爷可真是有心呢,一大早就去取来了这一对泥人送来,不过他为何不亲自来呢?” 亲自送来,会更有诚意吧。 裴笙一愣,随即低声道:“东西送来了就行了,他来不来有什么打紧的?” 他若是来,她应该也不会见他。 他或许是猜到了吧,所以才没有来。 不过,这样也好,她原本就有些不晓得如何面对他,不见也好。 这么想着,她将泥人轻轻放回盒子里,合上盒盖,自己捧着走到梳妆台前面,坐下,将木盒子搁在一边,然后拉开小抽屉,拿出放在里面的并蒂海棠步摇,看了片刻后,让圆圆找来一个能装这支步摇的锦盒,将步摇封存起来,和装了泥人的木盒子一起,放进了房间里摆着的一个大箱子里,箱子里还有两盏灭了的花灯,和一封信…… 乞巧节过后,暨城再度恢复一片平静。 可这份平静维持没有两日,就出了事。 十公主一早入宫循例请安,在出宫回谢府的途中,拉马车的马忽然受惊狂奔,她坐的是两匹马拉的马车,一匹马受惊发狂后,另一匹马也随着受了惊,最后直接两匹马都受惊了,拖着马车跑了半条街才被随行侍卫强制弄停,十公主就坐在马车上,自然是受了惊吓,可受惊吓都是其次,因为两匹马狂奔乱串,拖着的马车大幅度颠簸晃动,饶是十公主的婢女拼死护着也还是撞到了肚子,动了胎气见了红,情况危急。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来了楚王府。 傅悦得闻消息,哪里还顾得上静养,直接让暗卫带着姬亭以轻功快速前往谢家,她随后让人备马车赶去。 到谢家的时候,傅悦就感觉谢家气氛诡异紧张到了极点。 十公主已经不省人事,见红流了不少血,现下姬亭已经在里面给她救治,一众太医却都被姬亭赶了出来。 刚才太医先一步赶到,都说十公主这孩子是保不住了,便是十公主怕是也难保,可随之姬亭就被楚王府暗卫带来了,看了十公主的情况后,直接把太医都轰了出来,许是信任楚王府,知道姬亭是傅悦派来的人,谢国公和谢夫人很信任他,便也随他折腾,然而饶是如此,夫妻俩却在院子里担心不已。 傅悦见他们担心焦虑的脸色都泛白了,尤其是谢夫人,苍白着脸摇摇欲坠的样子,都快撑不住了,下人搬来了椅子她也不愿坐下,只任由婢女扶着站在那里干着急,傅悦便也顾不上自己也在心慌害怕,忙上前宽慰谢夫人。 “夫人且宽心,我师父医术高超,定会保住十公主和孩子的。” 谢夫人整个人都在哆嗦,淌着泪惊慌无措的颤声道:“可是你都不知道,刚才婉清被送回来的时候,失了好多血,人也昏迷不醒,呼吸都很弱了,怕是……我现在只求婉清能安好,孩子……我不奢求了……” 傅悦立刻道:“不会的,夫人相信我,我师父在这方面的医术绝对是毋庸置疑的,你都不知道,当年我母后生我的时候,因为遭受暗害,差点一尸两命,情况比十公主还要危急,可他还是保住了我和我母后的命,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经过这么多年,我师父的医术科比当年精进多了,你放心吧,一定不会有事的。” 008:都保住了,危在旦夕(一更) 她相信姬亭。 姬亭既然还在里面救治,把闲杂人等人都赶了出来,说明并非不能救了,而且姬亭在这方面的医术确实是高超,当初母后生表姐的时候,可不就是命在旦夕么?早产不说,几乎是被弄得胎死腹中一尸两命了,可还是生了下来,可以说她母后和表姐的命都是姬亭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后来生下来后,母后昏迷了几个月,每日都气若游丝一般,而表姐也是几度差点夭折,还是被救了下来…… 虽然表姐最后还是没能平安长大,可那样的情况下,他都能保表姐活到十岁,医术高超得可以说是能起死回生了。 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 谢夫人也只是强撑着呢喃道:“但愿吧……” 谢国公在一边听着,也是放心了几分。 他自然是晓得这位祁国医圣的医术是出神入化的,毕竟他大致清楚傅悦这么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可都是靠着姬亭的高超医术,如今傅悦都这么说了,自然更安心了几分,何况,再不济,姬亭也绝对保得住十公主的命,只要十公主没事,其他的都是其次。 傅悦这才顺势让谢夫人坐下,自也坐在一旁下人新搬来的椅子上和她一起等。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谢夫人命人赶走了好几拨来看热闹的谢家旁支的人,裴家的人也都闻讯而来了,就连宫里皇后和楚贵妃都派了宜川公主来后,紧闭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姬亭双手染血走了出来,一脸凝重。 大家紧忙上前,可是看着姬亭一脸凝重,大家心都忍不住沉下,没有人开得了口去问到底如何。 最后还是傅悦第一个问的:“小师父,十公主和孩子如何了?” 姬亭淡淡的道:“都保住了。” 闻言,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那……” 见谢国公意欲出言询问,姬亭直接说了:“但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虽是保住了他们母子的性命,可还是随时都有胎死腹中的可能,若是严重的,恐会一尸两命。” 众人的心再度沉下。 傅悦问了问心神,问:“那小师父打算如何?” 姬亭坦言道:“现在只能由我随时在旁寸步不离的观察,先熬过了这两日,应该就能确保无事,不过她怀孕已经六个多月了,眼下的这个情况,哪怕暂且保住了母子俩的性命,胎位也极为不稳随时会滑胎早产,一旦再出任何岔子,先极有可能会一尸两命,就算……最好是等她睡醒后将她带回王府,在药阁就近养着,我想办法为她固胎调养。” 他后面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出来,便转开了话音,大家都一心听着十公主的情况,所以没注意到他这点异样,傅悦却是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当场多问。 谢国公当即道:“不管如何,只要能保住他们母子的性命,一切听凭姬亭长老的意思办便是。” 谢国公都发了话,姬亭便也暂留在谢家寸步不离的守着十公主了。 大家都想要进去看看十公主,可是除了近身伺候十公主的婢女,姬亭谁也不让进去,如此,大家也只能听他的,不敢再求着要进去。 虽然十公主和孩子都还没脱离危险,可有姬亭在旁守着,好歹算是一个保障,大家都都松了口气,便也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好端端的,马怎么会受惊呢? 谢国公腾出手后,立刻派人去追查此事。 谢夫人刚才一直在提心吊胆,现下也撑不住昏厥了过去,被送回了她自己住的院子,裴家那几个待了没多久也回去了,宫里来的宜川公主也赶着回去将情况告知皇后和楚贵妃,倒是傅悦没有离开,去看了一下谢夫人后,她折返回了十公主住的院子。 姬亭在里面床边给十公主施针通脉。 傅悦没有让人通禀,直接就进去了,而守在门口的人,也并没有揽着她。 宽敞的房间内,因为是封闭着的,所以,血腥味尚未散尽,夹杂在浓郁的药味和艾香中,不算很重,却闻得出来。 十公主躺在床榻上,面容发白不省人事,姬亭正在给她施针,因为情况特殊,她虽不至于衣不蔽体,可身上的衣物只能算是半遮半掩,身上许多地方都扎着银针,特备是凸起的肚皮上,虽然姬亭是个男的大夫这样极为不妥,可事有轻重缓急,事急从权救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也只能任由他这般救治了,原本除了十公主的丫鬟,也没有人知道屋内是何情况,何况,医者面前有救无类,并无男女之分。 傅悦瞧着,对此更是无任何感觉,因为她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不少次这样在姬亭面前给他救治,对于姬亭来说,从来都只有病人,并无男女之分,何况,他本身又有这样的恋慕倾向,所以,这些所谓的贞洁廉耻都算不得什么。 她进来的死活,姬亭正在聚精会神的施针,没有理她,仿佛不曾察觉有人进来,十公主的两个婢女正在打下手,只看了她一眼便继续做事了,她也不曾出声打扰,找个地方坐下静静地看着。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吧,姬亭才拔了针放好,让一边的侍女给整理好衣物被褥,才站起来走向傅悦。 “小师父。” 姬亭蹙着眉很严肃的看着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还不回去?忘了你自己也还在养病?” 傅悦低声道:“我一会儿就回去,小师父放心吧。” 姬亭点了点头。 傅悦这才问:“小师父,十公主现下如何?要何时才能醒?” 姬亭面色凝重道:“情况不比之前好多少,我就不废话了,至于何时能醒来……她这情形估摸着也得昏睡个两三日了。” 傅悦点了点头,看着姬亭,欲言又止。 姬亭蹙了蹙眉,无奈的看着她:“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少学燕无筹那狗东西说话吞吞吐吐!” 傅悦:“……” 傅悦深吸了一口气,便问出来:“是这样,之前我瞧着小师父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有说出来,是不是十公主和孩子还有什么问题比较棘手?” “你看出来了?” “嗯。”师徒俩这么多年的相处,这点还是看得出来的。 姬亭点了点头,唏嘘一叹,道:“确实是有些话我没有跟他们直说。” 009:先天不足,莫名发狂(二更) 傅悦紧张起来,忙追问:“什么话?” “如今我勉强保住了他们母子的命,也定会穷尽毕生所学救他们,可却不能保证其他,例如……孩子是否健康!” 傅悦一惊:“小师父……” 姬亭沉声道:“经此一难,这孩子定然是先天不足了的,只是到底具体是个什么情形尚不得知,一切只能等孩子生下来后才能知晓,不过……” “不过什么?” “应该能比当年四公主好些。” 当年的四公主,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身体衰竭羸弱,他几乎是用尽办法也只能吊着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照顾着,后来慢慢长大了,才有所好转,可也是靠着药石勉强续命,而且最后,他也没能保她长大成人。 比她好,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而孩子出生后的事情,现在他还给不了定论,也给不出任何保证。 傅悦愕然不语,有些无法接受。 姬亭又语重心长的道:“好了,这些事情暂且不论,现下最要紧的是让他们母子度过这次危机,为师就留在谢家先不回去了,你早些回去,可别耽误了自己养病,可别忘了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这里的事你别瞎操心,反正操心也没用。” 傅悦抿了抿唇,神色黯然的闷声道:“那有劳小师父了,您一定要尽力救他们母子啊。” 姬亭神色异常严谨:“放心吧,为师自当穷尽毕生所学。” 他都这么说了,傅悦便也不赘言,很快辞了他离开了。 刚出房门外,就遇上了不放心来看看情况的谢国公,看到她从里面出来倒也不惊讶。 “王妃。” 傅悦上前敛衽为礼:“见过谢世伯。” 谢国公点了点头问,然后看了一眼再度紧闭的门,问傅悦:“情况如何了?” 傅悦道:“我师父刚刚为十公主施了针,暂且并无性命之忧。” 谢国公一脸沉重又感激的道:“真是有劳了,幸亏王妃请姬亭长老过来相救,否则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傅悦不置可否,倒也没有虚言客套。 谢国公平稳了心绪,才面色和蔼的温声问:“王妃这是打算回去了?” “嗯,十公主既然既然暂时脱险,我便不多留了。” 谢国公这才想起傅悦最近在养病,又看她一脸消瘦和带着几分病容的面色,忙一脸关怀的问:“听闻王妃近来一直在闭府养病,今日却为了婉清和孩子跑这一趟,应该于身体无碍吧?” “无妨的。” 谢国公点了点头,松了口气,可随即又神色凝重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悦将这些尽收眼底,便直接道:“谢世伯有什么想问的便问吧。” 谢国公叹了一声,忧心仲仲得问:“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何况,姬亭长老刚才还力保婉清与孩子的性命,我本不该再生质疑,可毕竟人命关天,所以我有些不放心,王妃与我实话实说,姬亭长老当真能让婉清母子脱险?” 毕竟关乎儿媳和孙儿的性命,关乎谢氏的血脉传承,饶是豁达如谢国公,还是不免忧患不安,他是晓得姬亭医术高超,可十公主当时的情况,若是其他妇人,没有姬亭在场,哪怕没有一尸两命,也是绝对保不住孩子,母体也会大受重创,眼下虽然说是保住了,可尚未脱离危险,这般情形之下,他难以心安。 傅悦思索片刻,她原本不想直言,可想着谢国公毕竟是个通透睿智的人,在他面前说再多掩饰的话都是徒劳的,便也不做隐瞒,无奈道叹了一声,淡笑道:“在谢世伯面前,我便不遮掩了,十公主如今情况并不乐观,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且,刚才大家都在,我师父有些话并未直言,今日十公主和孩子都受了重创,哪怕脱离了危险,十公主的身体尚能慢慢调养回来,可孩子胎中受创,先天不足是一定的,至于具体如何,也得等孩子生下来才能知道,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闻言,谢国公的心陡然沉下,虽然知道事已至此想要母子健康平安是不可能了,可听到傅悦这样说,还是受了打击,脸色苍白了几分,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险些站不稳。 傅悦有些担心:“谢世伯……” 谢国公脸色发白,却还是强行压下心头的惊骇,抬手摆了摆,低声道:“无事,意料之中罢了。” 傅悦抿了抿唇,想宽慰他,可却也不晓得说什么。 谢国公今日下来,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岁,背脊都弯了几分,苍白无力的道:“丫头,你帮我转告姬亭长老,请他务必尽力,如若……如若当真难两全,不必强求,保住婉清才是最要紧的……” 对于谢国公而言,说出这样的话,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内心定是经过一番挣扎和割舍的,这是他的嫡长孙,谢氏嫡脉子嗣艰难,如今十公主这个算是确定了是男孩,如若平安生下,原本应该是谢家未来的继承人了,却还是遭此厄运…… 傅悦无奈淡笑道:“谢世伯放心,我师父会尽力的,而且,这些话其实您不必多言,如若当真难两全,我师父自己知道如何取舍,是绝对不会误了公主的性命的,他如今之所以要保得住公主母子,也不过是在不会危及公主的前提之下尽力而为罢了。” 一旦当真危及母体性命,哪怕谢家不愿,姬亭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孩子,对于医者而言,虽然大人和孩子都是命,可也有轻重缓急,相比一个尚未出世且难保健全的孩子,母亲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谢国公点了点头,一时间也不多言了。 傅悦想起什么,神色肃穆的问:“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惊马一事太过蹊跷,谢世伯让人盘问了马夫和相关的人吧?可有眉目?” 谢国公摇了摇头,道:“尚无。” “那匹受惊发狂的马是怎么回事?” 谢国公想了想,沉声道:“仔细检查了,也没有任何问题,盘问了车夫,车夫言刚出了宫门没多远就忽然发狂,在此之前毫无征兆,过后也检查不出任何异常。” 010:何人接触,按捺不住(三更) 这就值得深思了。 傅悦眯着眼沉思片刻,抬眸问谢国公:“不知谢世伯可否派个人带我去瞧瞧那匹马?” “王妃仍是觉得那匹马有问题?” 傅悦目光幽深的笑了笑道:“马不会无缘无故发狂,有问题是肯定的,若是检查不出来丝毫异样,说明此事更不简单,先瞧瞧吧,我如今也无法定论。” “王妃不是要回府了?” 傅悦道:“回去也没什么事,耽搁一会儿也无妨。” “那还是我亲自带王妃过去吧。” 傅悦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无妨。” 既如此,傅悦只好让谢国公带着她去了谢府的马厩。 马厩里,两匹发狂的马被分别拘着,有一匹是被另一匹发狂连带着受惊狂奔的倒是不用检查,而那匹先发狂的,谢国公已经命府中观礼马厩的人和府中大夫以及几位太医都轮流检查了一遍,都查不出丝毫问题,如今正被单独拘在一个小棚里,瞧着很精神。 傅悦走过去将马的所有表皮和口鼻眼耳大致检查了一通,都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不过她本来也不太懂这些,那些懂马的人和太医们都查不出来的,她看不出来也正常。 当时驾车的马夫一时不慎被甩飞在地,摔折了手,现下在养伤,傅悦没有叫人带来,只让谢国公传来了当时随行且制止了发狂的马的侍卫。 随行保护十公主的是谢家的精锐侍卫,而领头的是暗卫出身,且备受谢国公和谢蕴信任的人,名叫谢成,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是谢家的世代家奴出身,傅悦一问当时的情况他就将前后徐徐道来:“当时公主殿下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后,车夫便驾车出宫了,卑职随行在侧护卫,只记得当时是在宫门百余丈的那个拐弯处,这匹马忽然发狂,之后便不受控的撒腿狂奔,又快又急,因为两匹马乱串,马车险些翻了,连车夫也被甩飞,卑职追上制止之时,已经晚了。” 说起这些来,谢成一脸惭愧自责,他本是谢家家奴,谢国公派他保护十公主,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谢国公并未责罚他,可他却是自责又内疚,当时他就随行在侧,空有一身武功,却保护主子不利,让十公主母子如今危在旦夕,他难辞其咎。 傅悦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问:“你们仔细想想,你们出宫后出事时,周边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谢成回想了一下,道:“那一处处于皇城之中,百姓自是不会出现,卑职也清楚地记得,当时所经之处周围并无闲杂人出现?” 既是谢国公信任且委以重任的人,谢成自然不是寻常侍卫,他是谢家的暗卫精锐,武功不弱,尤其是轻功很不错,当时马发狂乱串,跑得又急又快,策马是跟不上的,所以他还是以轻工追过去控制住了那两匹马,因此还撞伤了,而他是暗卫出身警惕性最强,一出事就勘测了周围,可以确认,当时所在的地方,周围确实没有可疑之人。 傅悦也知道这么问其实有些多余,若是再所经之处做的手脚,不管做什么,马身上都不会毫无异样,能让马失控的情况不多,发情是一种,这个可以排除,再根据马的情况排除痛击,外伤,以及音控,便只剩下用药了。 毫无征兆的突然发狂,若非外伤刺激,那边是用药了,这世间有的是无色无味查不出来却可以使服用或是接触的人和动物发狂的药,刚才那些人检查不出来也不奇怪了。 马从马厩取用,再绑上马车,经手的都是谢家的忠仆,自然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一路进宫也相安无事,十公主今日特意进宫探视贵妃,所以早膳都是进宫去陪同贵妃吃的,进宫得早,差不多午时才出宫,马车便在宫门口停了近两个时辰,若是进宫之前就有问题也不可能出宫了才发作,除非是停在宫门口时…… 傅悦想到这一点,当即问:“你们既然是随行保护公主的,想来马车停在宫门口时,你们应该是守在旁边的,当时可曾有其他人接触或是靠近过公主的车驾?” 谢成再度回想。 一大早,进宫给皇帝和皇后请安的人不少,宫门口停靠马车也是有指定地方的,自然也有其他人家的马车在旁边,可是,并无他们之外的闲杂人接触和靠近过这匹马。 他如实回禀。 傅悦神色一凛,语气带着几分威压:“你再好好的想想,真的没有?” 谢成一愣,随即也再度陷入了沉思。 谢国公在一旁看着也不出声,任由傅悦询问盘查。 谢成想了好一会儿,傅悦也没有催他,之后,他果然如梦初醒般想起了,当即道:“对了……是有一个,当时公主的车驾途径阖临门时,看守宫门的一个禁军侍卫曾拦下循例查看出入宫门的车驾,他当时就接触到了那匹发狂的马。” 闻言,傅悦眯着眼思索片刻,随即缓缓一笑,看向谢国公,谢国公自然也听到了,所以,没等傅悦开口,便当即道:“此人确有嫌疑,我会派人循着这个方向去查。” 他倒是没有傅悦这般心思细腻,京想到问及这些,如今看来,若非傅悦过问,怕是难查了。 谁会想到守在宫门口循例盘查车驾的禁军侍卫竟然会有此嫌疑。 傅悦却是冷笑道:“其实查与不查,我们都心知肚明,此事与宫里那位脱不了干系!” 知道是他,但是此事究竟经了何人之手,也一定要查清楚,尚不能对皇帝如何,可其他人却不一样。 谢国公点了点头,对傅悦所指也深以为然:“他是该按捺不住了。” 早就知道他绝对不会任由十公主产下这个孩子的,只是没想到,现在就忍不住动手了,且还用这般残忍的手段去谋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禽兽之心不过如斯,由此看来,谢蕴现在在北境也不太平了。 而谢家,最近怕是不会平静了。 011:收到家书,杀人灭口(四更) 谢国公着手安排人顺着这条线追查去了,傅悦便也没有多待,听闻谢夫人转醒,去看了谢夫人一下便告辞回府了。 回到王府后,傅悦收到了楚胤从南境传来的飞鹰传书。 “已至淮州,一切安好,勿念勿忧,京中乱象将至,你切莫理会,任其发展便可,静心养病,等我归来,想你。” 小纸条上能写的本就不多,这么几句话,一张纸就写满了。 前几日她就以飞鹰传书去了南境,将京中的情势告知于他,当时楚胤应该还没到,按照她的推算,楚胤那厮定然是快马加鞭去的,飞鹰传书抵达南境的时候,他应该也差不多到了,果然没猜错,她猜到他到那里一收到她的飞鹰传书,应该就立刻给她回信了,所以,最多明日就能收到,没想到,今日中午就到了,只是她去了谢家,所以现在才看到。 傅悦看着纸上熟悉的字迹,多日的思念得以消解几分,因为十公主的事情弄得焦虑不安的心情都随之好了些,不由浅浅笑开。 清沅见傅悦拿着那一张小小纸条甜甜笑着的模样,也跟着浅浅笑开,低声问:“公主可要给王爷回信?要不要奴婢去准备笔墨纸砚?” 傅悦稍稍回神,摇了摇头道:“先不回了,我去一趟舅舅那里,晚上得空再给他回。” 清沅点了点头,将傅悦递过来的纸条拿去存放在盒子里后,跟着傅悦一道去了药阁。 燕无筹自然是知道了十公主的事,且谢家那边有什么需要的,姬亭自然是无法分身回来取,都是让暗卫领着单子回来让燕无筹准备再由暗卫带去的。 傅悦过来的时候,燕无筹正在根据姬亭让人送回来的药方配药,暗卫也正在等着把药拿去,所以傅悦没有打扰,等了一会儿后,见他将药包好给暗卫拿走后,才走了过去。 燕无筹早早就看到她来了,只是急着给配药送去谢家,没有理她,眼下得空了,见她走过来,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坐下,舅舅给你把个脉。” 傅悦乖巧坐下,伸手给他把脉。 燕无筹绷着的脸在把了脉后,才稍稍好转了几分,可还是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然后,唇一掀,没好气道:“真是胡闹!” 就这样直接跑出府去,连帷帽都不戴上,在外面半日又是吹风又是晒日的,幸好距离上次药浴已经十多天了,养了那么多天身子没那么弱了,不然这一通折腾下来,有的她难受的。 傅悦有些心虚,当即一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下不为例,今日是特殊情况我才没顾得上,舅舅放心,以后我会注意的。” 燕无筹冷哼,却也没有多加责备。 傅悦眼珠子一转,凑过去,有些讨好的笑着建议道:“舅舅,反正我这里现在也不需要您一直守着,要不您也去谢家和小师父一起救治十公主吧,两个人一起,对十公主和那个孩子的情况更有利,小师父也可以歇口气。” 燕无筹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是胡闹。” 傅悦眨了眨眼,撇嘴问:“怎么就是胡闹了啊?” 强强联手多好啊…… 燕无筹道:“术业有专攻你不知道?舅舅医术虽然高,可并非什么都能治,对于女子妇科之症更是从无涉猎,十公主眼下的问题,我去了也帮不上忙,你师父不同,他好歹算是擅长这些的,有他在,只要能救得了的自然不会有事,如若他救不了,便是神仙也救不了了,我去不去都并无区别。” 傅悦点了点头,倒是耷拉着头不说话了。 燕无筹数学分析的瞅着她问:“你之前既然叫了他去而不是叫我去,可见你也晓得这些的,如今提出这个建议,只是想要让我与他处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吧?” 傅悦立刻矢口否认:“舅舅你想多了,才不是呢。” 燕无筹冷哼一声,一副我信你个鬼的眼神瞅着她。 这段时间,这丫头总是想办法让他和姬亭凑在一起,虽然不明显,可他都瞧出来了,姬亭也瞧出来了,当做不知道,依旧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然后,除了必要的情况外,姬亭也一如既往的不搭理他,连个好脸色都没给过,这丫头的那点小心思也就付诸东流了。 傅悦顶着燕无筹这眼神,实在是心虚得很,便只好道:“好吧,我是有这个心思的,可是也不全是啊,我是真的怕十公主有个好歹,毕竟舅舅医术高,就算不曾涉猎,可医道本为一体,都是救人罢了,舅舅身负高绝医术,去了总是有用处的啊。” 燕无筹没好气道:“这是多此一举,何况,你就不怕我在那里让你小师父看着心烦恼恨,会影响他救人?” 傅悦:“……” 好吧,这确实是个问题,很严肃的问题。 姬亭看到燕无筹脸色就不好,心情也绝对是好不到哪去的,若是让他去了,估计还真的会影响姬亭救人,那她就罪过大了。 燕无筹斜着她很无奈的道:“行了你,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姬亭既然都留在那里了,说明他有把握可保十公主母子的命,否则就不会费这个心了,你现下最要紧的是管好你自己。” 傅悦还想反驳两声,可想了想,还是很听话的点了点头,闷声道:“知道了。” 燕无筹这才满意。 谢国公那边的动作很快,派人去追查后,很快就查到了那个接触了马的侍卫的所有来历,可是去寻的时候慢了一步,那个侍卫竟然死了。 是被人灭口的,且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是谁指使的自然是难查了。 012:抽丝剥茧,公主醒来(一更) 人死了,说明确实是他借着询查出入宫门的车驾趁机对马动了手脚,傅悦的猜测没有错,但是,如今他死了,且死亡当场查找不出任何凶手的痕迹,查他也查不到任何异常可疑的地方,如此便意味着此事怕是难查了,尽管猜得出幕后主使定有皇帝,可以他的行事作风以及现在的局势,他应该不会直接命人做这件事来节外生枝,所以,涉事者定然还有别人,可如今,怕是不好查了。 十公主在宫门口被惊了车驾危在旦夕的事情如今已经人尽皆知,可人人都以为是一个意外,事关重大,此事原本也不好翻到台面上去查,以免引起各种猜测和人心浮动,所以,谢国公并未大张旗鼓的去查,而是命人暗中继续追查。 事情还未查出个接过,昏迷了三日的十公主就渡过了危机转醒,胎像也勉强稳住了,这最难的一关是过了,醒来当日,姬亭就把她带回了楚王府。 燕无筹这几日已经命人在药阁旁边准备了供十公主休养的屋子,自己也亲自折腾了半日,该布置的东西也都布置妥当,总算是在十公主被带回来之前折腾好了,而十公主安胎养胎该用的药物也都根据姬亭的意思准备齐全。 傅悦也是十公主被带回来之后才得以见到她,彼时,她正躺着在床榻上,想来是用了药,人是昏睡着的,气息有些弱,姬亭正在给她扎针。 脸色白如纸,气弱如游丝,人也消瘦了一圈,瞧着半点生气都没有,就跟个病入膏肓的人一般,不过还好,肚子依旧高高鼓起,母子俩命都还在。 宽敞的屋子内,四周悬挂着一层又一层挡风的白色纱幔,不知从何处飘散着一股浓浓的药味,不是很刺鼻,傅悦闻了一下,辨得出其中大多是女子保胎安胎的药材,还有一些是补血益气的,再有的她一时间就辨不出来了,置于床榻前的炉子里也烧着艾草,正袅袅飘出一股艾香,夹杂在药味之中萦绕在整个屋子里,而这里,便是十公主临盆之前住的地方了。 不好打扰姬亭施针,傅悦转身走出了外面,谢国公谢夫人等人随着来了,正在外间等着。 经过这几日的煎熬,谢夫人也憔悴不已,一双眼红彤彤的,还有些肿起,显然是哭得不少,如今倒是不哭了,可脸色依旧是凝重,冯蕴书正在宽慰她。 十公主出事后,宫中楚贵妃大受刺激又病倒了,且病得不轻,冯蕴书在第二日就从三十里外的濮阳城赶回来了,这两日不是去宫里探视皇后和贵妃就是去谢家探视十公主,今日也去了谢家,刚才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傅悦也走过去安慰了几句,不过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了几句后,就和他们一道等着。 哦,就连燕无筹也都只能在外面等着。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后,姬亭走了出来。 他已经整整三日不眠不休了,看着十分憔悴,可却一直硬撑着没露出一份疲惫,如今人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他也总算松了口气。 出来后,没有多加理会谢国公和谢夫人等人的询问,一副人困马乏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后,直接看向燕无筹:“你看着,我去睡一觉!” 说完,没等燕无筹应声,人就慵懒无力的拖着脚步走了。 留下一伙人面面相觑,都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燕无筹无奈一笑后,上前对他们解释十公主现下已经情况稳定不会有危险了,他们才放心,进去看了十公主后,眼看着已经傍晚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十公主就这么在楚王府住了下来。 入夜,傅悦刚沐浴出来,就看到蒙筝已经在屋内候着了。 傅悦有几分意外,一边走向软塌那边一边问:“可查到了?” 得知那名侍卫死了之后,傅悦就派蒙筝带着楚王府的精锐暗卫暗中追查那名侍卫。 蒙筝点了点头:“是。” 傅悦眉梢一挑,道:“说来听听。” 蒙筝这才道:“那侍卫叫张利,如今二十六岁,是禁军副统领何留山的手下,为禁军从七品左武郎,一直守卫阖临门,出身微寒,事发前后家中并无异常,但是属下在张利的遗物中发现了一张手帕,张利娶妻五年了,可这张帕子并非他的妻子所有,他的妻儿亲朋皆不知帕子的来历,他也不曾示于人前,可谓来历成谜。”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的绣了杜若花的帕子递给傅悦。 傅悦接过,那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才对蒙筝道:“你继续。” 蒙筝颔首,继续道:“属下根据这张帕子抽丝剥茧的追查,发现那帕子的布料和丝线乃是出自京中有名的金缕阁,而金缕阁存有记档,这些东西皆是供往花好月圆,而张利生前却是个安分之人,虽与妻子并无感情,却也并不曾寻花问柳,更别说是以他的出身,去不得花好月圆那种有等级之分的青楼了,属下却查出,这帕子乃是花好月圆的一名清倌雪娘所有。” “那雪娘和张利是何关系?” 蒙筝道:“雪娘已经失踪了,不过伺候她的丫头说,这帕子确实是雪娘所有,可雪娘与张利并不认识,属下暗中问了我们在花好月圆的暗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傅悦怔然沉思片刻,忽然饶有意味的笑了起来。 然后,意味深长的道:“好缜密的心思啊……” 怪不得谢国公的人查不到,若非是蒙筝去,且蒙筝心细的以这张帕子为线索去查,怕是也查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内幕。 蒙筝垂眸不语。 傅悦轻轻揉着手中的帕子片刻后,才吩咐道:“你继续带人去查,特别是这个雪娘的来历和踪迹,记住,暗中进行,不要惊动任何人。” 谢国公现在还查不到任何线索,除了没有想到这张帕子还隐藏着这些事情之外,便是有人暗中干预,幕后之人定然知道谢国公会查,所以不仅先一步杀了张利,还加以混淆和抹去痕迹,而谢家不像楚王府这般一直游走在刀锋剑影之中,手下之人自然也不善于此,所以谢国公很难查到这些,楚王府却不一定,加上蒙筝本就善于此,如今楚王府表面上不加干预,只让蒙筝暗中追查,查到的东西肯定会比谢国公那边多。 蒙筝做事情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如今幕后之人定然还不知道楚王府已经查到这些了。 “是!” 蒙筝领命就要退下去办事。 傅悦却忽然出声叫住她:“蒙筝,你等等。” 蒙筝立刻转身,低眉询问:“公主还有何吩咐?” 傅悦想了想,道:“今夜就先不要去继续查了,你去好好休息,明日再去。” “可是……” 傅悦不容置喙的打断她:“别可是了,去休息吧。” 蒙筝只好领命下去了。 她走后,傅悦瞧着手里的帕子,若有所思。 半晌后,她问一旁的清沅:“清沅,你说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子的帕子会在一个男子身上?” 清沅想了想,道:“一般应该是男女有情的情况下,赠与情郎为信物的吧。” 傅悦眸色渐深,低声轻喃:“那就是定情信物啊……” 清沅却纠结道:“可是公主,那张利已有妻室了啊,何况蒙筝查到的,那雪娘并不识得张利啊,如此,怎会是定情信物呢?” 傅悦一笑:“究竟识不识得,还尚未可知呢。” 清沅挑眉。 傅悦将帕子丢在一旁的桌上,哼笑道:“等着吧,等蒙筝继续查,我还真就不信查不出来!”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可以做到了无痕迹的,凡事只要发生了,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区别于有没有这个本事罢了。 深夜亥时,傅悦正打算睡,药阁那边的人来报,十公主醒了。 傅悦睡意全无,多穿了一件衣裳就去了药阁。 十公主今日白天醒来那次,因为太过虚弱,醒来没多久就再度昏迷,如今一睁眼,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陌生的紧,燕无筹及时告诉她这里是楚王府,她才安心下来。 姬亭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的守着十公主,身心皆疲惫不堪,眼下还在睡,所以,只能由燕无筹给她诊脉,虽然燕无筹不善于此,可把脉看诊还是没问题的,一番号脉检查后,确认十公主身体和腹中孩子都安然稳定,便也不多待了,嘱咐了两句就走了,所以,傅悦进来正好遇上了离开回药阁的燕无筹,和他询问了几句才走进来。 十公主正在由着婢女伺候着喝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坐都坐不起来,只能靠着软枕靠坐着,看到傅悦进来,使尽全力也只能扯开一个淡淡的笑容。 “表嫂……” 声音哑到极致。 傅悦忙道:“先喝药,喝了药我们再说话。” 十公主点了点头,继续喝药。 这碗药是用数十种养胎安胎补血益气的药材煎出来的,十分珍贵,自然药效也是极佳的,下午十公主醒来后,姬亭就让暗卫回来嘱咐燕无筹着手煎药备着,一锅水煎了三个时辰才成了眼下这一碗,也是巧了,刚煎好十公主就醒了,刚好赶得上喝。 所以,喝了药缓了一阵后,十公主脸色总算好了些,人也精神了几分。 傅悦吩咐下人去厨房把十公主的膳粥送来后,才坐在床边。 然后,柔声问:“感觉如何?肚子可还疼?” 十公主点了点头:“有点儿……” 傅悦点了点头,道:“疼也只是暂时的,缓两日就好了,不用担心,孩子没事。” 十公主颔首,艰难地笑着,有气无力的道:“我知道,刚才那位前辈已经说了,我很开心,只要孩子没事,什么都不重要了……” 看着自己凸起的肚子,她眼泪潸然而下,动了动手,却不敢摸,好似害怕一触碰就会伤及孩子一样。 傅悦看着,心里只觉酸涩,有点想哭。 却还是忍着。 这时,十公主缓缓抬起头看着傅悦,双目含泪,很诚挚的哽声道:“表嫂,谢谢你……” 傅悦笑了笑道:“你谢我做什么?救你的又不是我。” 十公主缓缓道:“可是,是你让人救的我,之前那位……和刚才那位前辈,都是楚王府的人,如若不是你的意思,他们怎会救我?” 她昏迷之前,看到身下染红衣裙的血迹,和腹中撕裂般的剧痛,以为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而她,怕是也就此殒命,可没想到,上天厚爱,她和孩子都被救了回来。 傅悦笑道:“是你和这个孩子命不该绝,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们。” 十公主莞尔,也是这么个理。 若是别人,这般情形之下,早就一尸两命了,她有幸得以保全母子性命,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和孩子今后也会逢凶化吉再无苦难的…… 傅悦道:“好了,你也别多想了,接下来你就在这里好好住下,好好配合他们,听从他们的嘱咐养胎,什么都不要去想,你需要静养,也不要拘谨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十公主点了点头:“嗯。” 傅悦又道:“谢国公已经传了消息去北境,让谢蕴回来陪你,如若不出意外,月底就该到了。” 十公主有些错愕:“已经传去了?” “嗯。” 十公主本就不好的脸色又差了几分。 傅悦见状,不由问:“你不想他回来陪你?” “自然是想的,可是我担心……” 傅悦道:“什么都不要担心,你是他的妻,腹中怀的是他的孩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是该回来的,这事儿说到哪里都挑不出错,何况,比起你们母子,这些都不重要了。” 十公主这才没再说什么。 傅悦又宽慰了十公主几句,却只字不提她这次出事的背后阴谋,也没有提及孩子先天不足的问题,自然,这些也不能让她知道,大家也都达成一致不会讲这些告诉她,就让她以为此时是意外,孩子也一切平安,有什么事,等她安然生下孩子再说。 很快,厨房那边送来了专门给她熬制的膳粥。 吃完之后,她体力不支很快睡去,傅悦这才回了墨澜轩。 013:皇帝之谋,再生猜疑(二更) 第二日,谢国公夫妇一早就来了,之后宁王夫妇以及裴家那几个也都来了,就连宜川公主也再度替皇后和贵妃来探视,当然,还有一些皇亲国戚和与谢家交好的人来探望,不过这些人都没能进楚王府的门。 这么多人来,自然是得好好招待,傅悦不理事,都是冯蕴书在负责。 楚胤离京南下原本是秘密,知道的人不多,如今这些人来了,见不到楚胤,自然是都知道楚胤不在京中了,还好都算是自己人,倒也并不担心会传出去。 不过说起来,外面和宫里那位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何况,皇帝应该也猜的出来了。 皇帝确实是知道了,不过不是猜出来的,而是得到了消息。 “楚王抵达扶风城后短短两日,便派人诛杀了不少殿下安插在军中的人,可如今殿下远在东越境内,怕是鞭长莫及,陛下,可要下令让他们撤离?” 乾元殿内,皇帝着在桌案后,听着暗卫长暝绝的禀报,拧紧眉稍许久都不曾说话。 说是抱病,可皇帝如今瞧着却分外康健,一点都不像是卧病在床的样子,然而,外面却隐有传言,说皇帝病情反复,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陛下……” 皇帝冷笑:“撤离?你以为事到如今,楚胤会让他们安然撤离么?” 暝绝默然。 皇帝咬牙道:“那小子神不知鬼不觉的赶去南境,如今怕是已经着手封锁整个南境瓮中捉鳖的扫除老七按插进去的人了,以他的脾性,是绝无可能让这些人全身而退的,这多年的筹谋,怕是也只能功亏一篑了。” 皇帝也是今年才知道,赵禩对南境的计划,且这个计划并不是突然生出的,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派人渗入南境军中了,只是一直小心翼翼,可因为楚王府对南境的掌控太过严密,效果并不大,还一不小心被孙策察觉,这才不得不兵行险招,只可惜,还是让楚胤知道了。 他既然知道了,那暗中掌控南境大军架空楚王府的计划,也就只能就此废了,并且先前所有派去南境的人,都要折在楚胤手里了。 皇帝极不甘心,可也无可奈何。 当年真该趁热打铁的一并端了楚王府,也不会有如今的祸患。 皇帝有些烦躁,可转念一想,忽然心生一念,一不做二不休,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既楚胤现在南境,也是机会难得了,传朕的命令去南境给潜伏在那里的暗龙卫,想办法暗杀楚胤,若他们能取了楚胤的命,朕重重有赏!” “是!” 皇帝面色稍霁,也不多言置喙此事了,而是想起了别的事情,看着暝绝沉声问道:“谢家那边如何?” 暝绝立刻道:“十公主被送去楚王府后,楚王府严密封锁,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不过应该已无性命之忧,今日谢家和裴家都去看了,谢国公派去的人还在查这件事,只是长公主处理的快,他们应当查不出结果来,谢家昨日送去北境的飞鸽传书也按照陛下的吩咐换下了,现在就等北境的消息了。” 皇帝目光阴狠的咬牙厉声道:“做得很好,再传朕的密令去北境,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取了谢蕴的命,如若再失败,那就不用回来见朕了!” “属下遵旨,即刻便去办。”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楚王府可有派人追查此事?” 暝绝道:“回陛下,楚王府并未理会此事。” 皇帝眯了眯眼,一时并未开口再问什么。 倒是暝绝,忽然有些迟疑的问:“陛下,如今十公主人已经在楚王府,且腹中孩子仍在,可要想办法……” 皇帝淡声道:“此事无须你理会,朕心中有数!” 谢家父子要除,这孩子自然也是留不得的,不过,不急…… 此次不成不要紧,再等等便是了。 “是。” 皇帝这才挥了挥手:“去办朕吩咐的事吧。” 暝绝领命退下。 皇帝在他退下后站了起来,走到那边的窗台下望着外面的湛蓝天际,眸色晦暗不明,瞧不清其中思绪。 宜川公主没有在楚王府多待,就和宁王夫妇一起回了宫,宁王夫妇去昭阳殿看楚贵妃并将十公主的情况告知,而宜川公主直接回了凤仪殿。 皇后其实也身体不适,毕竟出事的是她颇为疼爱的十公主和谢家的嫡长孙,她作为嫡母和谢氏之女岂能不心急担忧,心神不宁了两日,她便有些不适的病倒了,如今也正在卧床静养。 宜川公主带回了十公主和孩子都已经脱离危险的消息,可算让她得以欣慰了不少。 皇后悬着的心可算是放下了,松了口气后,才唏嘘叹息道:“这次可真是多亏了楚王妃,若非她及时让人救治,这几日又日日守着,怕是婉清和孩子都保不住了,你可有代我谢谢他们?” 宜川公主道:“母亲放心,这些女儿都是省得的,都跟楚王妃道谢了,不过那位救了婉清和孩子的姬亭长老女儿并未曾见着,却见到了一个人。” “何人?” 宜川公主眸色微动,低声道:“燕家舅舅。” 皇后一愣,随即眸色微凝,问:“你是说那位燕家主燕无筹?”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是他。” 因为和聂禹顷的婚约,以前宜川公主是叫燕无筹为燕舅舅的。 皇后凝神不语。 宜川公主道:“女儿看到他很意外,便询问了蕴书,说是那位祁国姬亭长老在谢家守着婉清几日不眠不休累了在休息,所以让燕家舅舅替换守着,可是燕家舅舅这个时候怎会在楚王府呢,女儿觉着奇怪,便随口问了蕴书,蕴书顾左右而言其他,女儿觉得不对劲,就找机会偷偷问了馨儿,馨儿说他去年开始就一直住在楚王府,可后面再问,就什么都说不知道了,显然是有人提前交代不许多说的,您知道的,那小丫头性子单纯,可不会说谎。” 皇后凝神沉思许久后,忽然问宜川公主:“萱儿,你是怀疑什么?” 宜川公主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皇后微微一叹,轻声道:“因为聂家的关系,燕家和楚家关系一向极好,当年楚王重伤腿残身中剧毒,现如今能都好起来,想必除了燕家主,再无其他人可以这般妙手回春了,既然如此,他们这些年必定常有联络,燕家主人在楚王府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你又何必多加揣测呢?” 宜川公主忍不住提醒道:“可是母亲,楚王早已经大好了啊,而且如今楚王并不在京中。” 皇后一愣。 宜川公主神色凝重的道:“我记得之前蕴书说过,傅悦从去年出事回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在调养,最近也是一直抱病,前几日和今日看到她,也确实是一副病容,我猜想,燕舅舅在楚王府住着,应该是为了给傅悦治病调养。” 皇后蹙眉道:“傅悦治病调养,不是一直都是祁国那位姬亭长老在负责么?” 这是公开的秘密,傅悦去年被救回来后身体就不好,祁国派来了医圣姬亭长老为她调养治病,后来年前祁太子等人回国后,姬亭跟着回去了,伺候傅悦就出现在人前了,这次傅悦闭府养病之前,姬亭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暨城,这是暨城人人都知道的事情,皇后自然是知道了。 “可是那位姬亭长老离开了半年,傅悦也时常抱病,而按照馨儿所言,燕舅舅去年开始就一直住在楚王府,那么很明显,这期间傅悦的身体,定然是他负责调理的。” 皇后再度陷入沉思,好半晌,才深吸了口气,又道:“可那又如何?他既然与楚王交情甚笃,傅悦是楚王的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况,他作为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帮忙救治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可疑的。” 宜川公主忽然眯着眼思索着问:“母亲,您可知阿顷曾经同我怕说过什么?” 皇后看着她不语。 宜川公主道:“他说,燕家人最是护内护短。” 皇后愣神。 宜川公主抿了抿唇,屏着呼吸压低了声音道:“您说得对,以常人之心来想,不管是看在楚王的份上还是因为医者之心,燕舅舅帮忙救治傅悦并不奇怪,可是有一点您忽略了,那就是燕家人的护短之心,楚胤曾是兰臻的未婚夫,而傅悦乃是楚王如今的王妃,还得了楚王的心,燕舅舅当年如此疼爱兰臻,所以,他不管救谁,都不会救傅悦。” 皇后颇有些迟疑的低声道:“也许,是因为傅悦的样貌,他生了恻隐之心……” 宜川公主很笃定的否决道:“那就更不可能,如若傅悦没有长了这么一张脸,或许还有可能,正因为她像兰臻,又得了楚胤的心,燕舅舅才更不可能出手救她。” 她们或许还会因为傅悦的样貌而生出爱屋及乌的心思,可是燕无筹绝对不会,这一点宜川公主是足以肯定的。 人心,本就是这样的。 皇后再度沉默。 她已经有过两次心生猜疑,可都失望了,如今,已经不去想了,可宜川公主所言,她却不知为何,心下又再度动摇了。 而且,一次两次三次,这个世间,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巧合的。 宜川公主神色恍惚又晦涩的道:“母亲,这一次,女儿是真的觉得,您之前的猜测是真的了……” 第一次,因为种种原因,皇后曾有此猜测,她无奈只能寻机佐证,想办法验身后,没有在傅悦身上发现那块胎记,言语试探也看不出任何问题,所以,她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上次,是因为庞妤婷的死,得知楚胤竟然唤傅悦臻儿,皇后由此心生疑惑,她也不过以为楚胤是拿傅悦当替身,一次劝说皇后,自己也不曾疑心。 原本也没什么好疑心的,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多思多虑呢? 可如今,只因为燕无筹,再联想先前种种,她生出了这一份大胆的猜测。 之前,她或许还能说一切都是皇后多想了,不过是巧合,然后加以劝说,可如今,她已经连自己都劝不住了,因为所有的言语,在这一切面前,没有任何说服力。 想到这里,宜川公主深吸了口气,握了握拳,神色语气都无比坚定的道:“母亲,不管如何,女儿都一定要再试一次!” 若是她多想了不过是再失望一此,可倘若是真的呢…… 皇后神色恍惚许久后,闭了闭眼,抿紧了唇,有些无力的轻叹道:“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那就去做吧。” “好。” …… 楚王府。 “她真的问你了?”傅悦看着楚馨,有些惊诧的问。 楚馨点了点头:“对啊。” 傅悦又问:“还问了什么?” 楚馨揪着脑袋想了想,回答道:“问我燕爷爷是不是在府中给你治病,问燕爷爷对你是什么态度……” “你怎么说的?” 楚馨垂着脑袋闷声道;我就一开始想都没想就说燕爷爷去年就一直住在府里了,后面她再问的时候,我想起之前娘亲的嘱咐,就没有回答,只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傅悦忽然沉默,凝神不语。 一旁坐着的冯蕴书神色凝重的低声道:“她看到燕前辈后,也问了我一些类似的问题,但是我没多想,也没多言,她这才去问了馨儿,儿,虽然馨儿并为多言,可她应该已经猜出来了,这事儿怕是瞒不住了。” 傅悦闻言,垂眸静思片刻后,才坦然笑道:“猜到就猜到吧。” “可是你……” 傅悦淡淡笑着,眼里却是胸有成竹般的自信和沉静,气定神闲的道:“原本她们知道与否都不影响什么的,她们又不会宣扬此事,何况事到如今,就算人尽皆知,又有谁敢问罪于我?” 原本便是没什么好怕的,聂氏受冤,她活着原本没有错,以前是怕影响大局,可事实上,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聂兰臻又如何,她是楚王妃,又是祁国公主,又有谁真的敢处置她? 怕是现在的皇帝知道,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吧。 所以,无所谓了。 014:仇人定义,宜川来见(一更) 就算她只是楚胤的王妃,以现在的秦国局势,皇帝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做什么,顶多是当作不知道罢了。 原本从去年沈霆叛国一事后,对于当年庆王府叛国的案子,秦国上下皆在质疑,暨城在天子脚下,所以人人都心怀畏惧,再有疑惑也不过是压在心头,所以这些猜疑言论不多,可暨城之外,这些谈论从去年开始从未停歇,军中亦是如此,只是一直被压着,所以无人敢明目张胆的提出质疑罢了,如今只需一个契机,便可将此事彻底翻到明面上,届时,定然轰动整个秦国乃至于天下。 皇帝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和威势大不如前,已经没有这个魄力镇压这样一件大事,也承受不起此事一经掀开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被翻出来的。 何况,她背后还有祁国,现如今各国皆内忧外患争斗不休,唯有祁国平静安稳国富兵强,祁国堪为七国之中最强盛的一个,诸国皆不敢招惹,秦国更是如此。 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冯蕴书点了点头,望着傅悦寻思片刻,随即有些不确定的问:“臻儿,你现在对宜川公主似乎颇有成见?” 傅悦一怔,随即有些不解的笑问:“大嫂何以这样认为?” 冯蕴书敛目思索片刻,才叹了一声,低声道:“只是感觉你对她态度冷淡,而且之前因为裴笙的婚事,你显然是对她的行事颇为不满。” 傅悦轻笑道:“大嫂,你怕是多虑了,我对她并没有任何不满。” “可是……” 傅悦站起来,缓缓踱步到门口,微仰着头看着外面天边的斜阳和金辉,目光幽深淡笑轻语:“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考量,说什么做什么,于个人而言都并无对错之分,我对裴笙心怀恻隐之心,所以不愿以牺牲她毕生幸福的代价去达成任何目的,可宜川公主并不是,她与裴笙并无关系,这么做于她的立场而言其实并没什么错,何况,此事非她促成,她不过是没有阻拦罢了,又怎么能怪她呢?而我,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相关者,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评判她的行事。” 所以,她是真的没有责怪宜川公主什么,也没有资格去责怪,更别说心怀成见了。 “可是你不赞同她的做法。” 傅悦笑了,转头看着冯蕴书无奈又好笑的道:“那要是按照大嫂的这个说法,我不赞同的事情多了去了,别的就不说了,就说阿胤,我对他的一些行事都有些是不赞同的,难道大嫂也说我对他心怀成见了不成?” 冯蕴书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笑道:“倒是我狭隘了。” 傅悦不置可否。 冯蕴书静下来转念一想,还是忍不住道:“可是臻儿,我觉着你对她态度还是有些奇怪,总是有意疏远客套,你……是不是对她存有心结?” 傅悦倒是一时间没有回答了。 冯蕴书又道:“而且,你对皇后娘娘也是如此,虽然并不明显,可我都看在眼里,你其实对皇后娘娘也是有隔阂的,对么?” 傅悦恢复记忆后,其实和宫里的人接触见面的次数很少,也就那么几次,且态度都挑不出什么错,不冷不热,敬重有余却并不甚热络,很符合她现在的身份和一贯待人处事的性子,所以,冯蕴书是有些不确定的。 傅悦依旧没开口,垂眸敛眉,神情有些晦涩复杂。 冯蕴书望着傅悦,试探着问:“臻儿,你是不是在怪她们当年……” 她还没问完,傅悦就忽然抬眸打断她的话,斩钉截铁的道:“大嫂,你真的想多了。” 冯蕴书愣神。 傅悦道:“当年的事情,是赵鼎刻薄寡恩一意孤行,谁也阻止不了,她们亦是如此,既然是她们无力阻止的事情,我又怎会因此责怪她们,何况,我心里很清楚,倘若她们能做到,哪怕豁出性命,也一定会阻拦的,可这场劫难,是当年我父王决定拥立赵鼎为帝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的,皇帝苦心孤诣的要除掉父王,那个时候,本就没人能救聂家,她们又能做什么?” 冯蕴书若有所思,倒也没对傅悦的话置喙什么。 傅悦又坦然淡声道:“诚如大嫂所言,我对她们确实是冷淡疏远了些,可这些无关过去,大嫂难道忘了么?我现在是傅悦,同她们并无过深的交集,一直以来,都只因为我是楚王妃的身份,才同她们有所接触,抛开这个身份之外,我跟她们没有丝毫私人的关系,又如何热络得起来?这与是否有心结和隔阂并无关联。” 顿了顿,没等冯蕴书开口,她便又目光如炬语气沉凛的开口道:“不过大嫂,我也不瞒你说,我对赵氏的人都心怀成见和仇恨,对她们是否也如此,那就取决于她们把自己当成什么人,过去如何对我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我也并不在乎了,我在乎的,只有我聂氏九族的血海深仇,她们若是赵家的人,那就是我的仇人。” 就像现在她对十公主好,那也只是因为十公主是谢蕴的妻子,是楚贵妃的养女,尽力不把她当赵氏的女儿看待,可若是将来有一日,他们和赵氏正面相抗的时候,十公主选择了站在赵氏那边,那就是她的仇人,其他人亦是如此。 她并不至于为了报仇雪恨就丧心病狂的去杀人报复,但是,也没有太多的善心去包容任何人的左右为难,她能做到的,只有尽力不去杀害无辜,可也只能尽力,原本,在恢复记忆觉醒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了不是什么善人了。 地狱爬回来的,哪里会有什么良善之辈! 冯蕴书沉默了良久,不知为何,再没有多说什么,带着楚馨走了。 第二日,宜川公主又来了,看十公主只是其次,主要是来见傅悦,然而,傅悦没有见她。 “公主殿下见谅,我家公主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不宜见人,您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可以和大夫人说。” 墨澜轩门口,清沅按照傅悦的吩咐,没有让宜川公主进去。 宜川公主听言,原本有些迫切的面色顿时蒙上一抹沮丧,情绪有些低落下来,显然是有些失望没能见到人。 一旁的冯蕴书见状,微微一叹,对清沅道:“好了,你回去伺候你家公主吧。” 清沅颔首,福了福身道:“是,奴婢告退!” 说完,便躬身退了几步,后转身走进了墨澜轩的门。 冯蕴书这才对宜川公主轻声道:“阿萱,她既然不愿意见,那便算了吧,走吧,我带你去看十公主。” 宜川公主刚到楚王妃,就提出要见傅悦,冯蕴书就带着她直接过来了,还没去看过十公主。 宜川公主却忽然抬头,定定的看着冯蕴书道:“蕴书,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冯蕴书丝毫不意外,也没有犹豫迟疑,点了点头:“好,那你同我来吧。” 说完,便转身往那边的岔路走去。 宜川公主也随即跟上。 楚王妃后园的湖边,阁楼之上。 冯蕴书与宜川公主相对而坐,遣退了倒茶的丫鬟后,亭阁之上,再没有第三个人。 微风徐徐吹来,拂起花园中的百花香甜,撒进这亭阁之中的每一个角落,令人闻着,都为之心旷神怡。 冯蕴书端起茶喝了一口,见对面的宜川公主抿着唇畔面容挣扎心神不宁的样子,似乎心里有些怕,所以不晓得如何开口问一般,她不由哂了一声,轻声道:“先喝杯茶定定神,有什么话静下心来再与我说。” 宜川公主停下了正在揪扯袖口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冯蕴书后,点了点头,端起茶,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茶水溢出了一些沾染了衣裙,她却犹自不知。 冯蕴书瞧着,也没有提醒。 这是花茶,所以都是温的,不然她这般铁定是要烫到的。 多少年了,她都没有这般心不在焉有失分寸的时候了。 喝了口茶后,宜川公主搁下茶杯,因为心不在焉,杯盖落在一旁茶水溅出她都并未在意,深吸了口气后,她目光直接又忐忑的看着冯蕴书,开口便道:“蕴书,你实话告诉我,傅悦到底是谁?” 冯蕴书静默片刻后,忽然淡淡笑了起来,不答,而是毫不掩饰的道:“你倒不如直接问我,傅悦到底是不是兰臻,何必拐这个弯呢?” 宜川公主当即愣住,似乎已经从冯蕴书的这句话中得到了答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后,她才倒吸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在绷着,死死的压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所以,她是,对么?” 冯蕴书不做犹豫的点了点头:“对。” 事已至此,本就没办法继续瞒着了,何况,傅悦既然让清沅加了后面那一句让宜川公主有什么话就和她说,说明傅悦是允许她告诉宜川公主的。 宜川公主愣神许久后,眼眶陡然一红,泪水就这么潸然而下,她抬手捂着自己的嘴,忍着没有哭出来,却还是忍不住又哭又笑起来。 她是如此淡定从容的人,这么多年,早已忘了如何去哭泣,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哭过了,可如今,她却还是因为得知这么一个消息喜极而泣了。 冯蕴书没有劝慰她,而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许久后,宜川公主总算淡定下来了,她才坦然自若的微微笑道:“其实昨日我就知道,你今日一定还会来,也知道你来的目的,费心隐瞒了那么久,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宜川公主正在擦拭泪痕,闻言,愣愣的看着冯蕴书,有些不解的哑声反问:“为何……为何要瞒着我们?” 冯蕴书道:“这是她的意思,至于为何,你细想想应该能明白的。” 宜川公主哑然。 她如何能不明白,可是…… 她心中有些酸涩,却也没有再辩驳什么,而是有些迫切的追问:“她……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一切又是怎么回事?蕴书,你一定都知道的,对不对,你把这些都告诉我好不好?” 冯蕴书却并没有解释太多,而是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还活着,而且人就在这里,你只需要知道这一点便可,其他的,知道了也不过是徒增伤怀罢了。” “……她受了很多罪,对么?” 冯蕴书没否认。 宜川公主垂眸苦笑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她定然是受尽苦楚了的,否则,又怎会瞎了眼睛,之前那样不像是装的,怕也是失了记忆吧?昨夜母亲同我说,当年早在庆王府出事之前,她就曾被父皇下了碧落之毒,那可是……” 冯蕴书忽然打断她的话:“你说什么?臻儿被下碧落的事情皇后也知道?” 宜川公主顿声片刻,点了点头:“是知道,昨夜母亲才同我说起,不过她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这便是皇后昨夜一直不敢相信她的猜测的原因,就在不久之前,皇后才得知,当年庆王府出事之前,皇帝就已经对聂兰臻起了杀心,既是中了碧落,毒又在体内沉淀扩散那么久都没被发现,人就算没死在那场火中,也活不成了,可转念一想,聂兰臻既然成了祁国公主,祁国那位姬亭长老的医术如此高超,或许聂兰臻的毒就是他解了的。 而且,说不准燕家也一直知道此事,燕无筹和姬亭联手,应该没有解不了的毒吧。 “皇后娘娘怎么会知道?” 皇帝下毒的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她当年若是知道倒也还好说,现在才知道,那也是匪夷所思了。 “这个母亲没说。” 冯蕴书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宜川公主却顾不上多想,又问:“蕴书,那兰臻现如今身体如何?我记得昨日见她的时候,她一脸病容,她病得可严重?” 冯蕴书道:“不算严重,只是一些旧疾,不过你放心,于性命无碍。”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冯蕴书想到了什么,忽然问:“等等,你刚才是说,陛下下这个毒给臻儿的时候,是早在庆王府出事之前,那你可知,这个毒是什么时候下的?” 015:察觉蹊跷,下毒内幕(二更)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母亲是这么说的。” 冯蕴书再度陷入了沉思。 宜川公主不解地问:“蕴书,你怎么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冯蕴书摇了摇头:“没什么,一些不相关的事罢了。” 宜川公主眉梢微动,不过现下她正沉浸在得知傅悦就是聂兰臻的惊骇之中尚未完全缓过来,也没有心思问其他的事情了。 只不停的问傅悦的情况。 冯蕴书把能说的都告诉她了。 至于傅悦在祁国的事情,她说的不多,不过对于傅悦为何能活下来的原因,倒也没有隐瞒。 听言,宜川公主了然,感伤又唏嘘的道:“果然呢,一直就觉着奇怪,当初北境出事,庆王叔他们都死了,以庆王婶的性子,怎会什么都不做等着聂家被灭门,任由兰臻一起死去,当时我就觉着那场大火实在是古怪,不像是父皇的作风,原来如此啊,可是她也太傻了,怎么就选择了这样的法子呢……” 当时庆王府那一场大火,烧死了近千人,虽然这些人注定了没有活路的,可是这样的代价太大,也太惨烈了。 她该是如何的绝望和无奈,才选择以此方法来护住聂家嫡系唯一的血脉。 冯蕴书道:“当时陛下便也是防止庆王婶再做什么反抗,派了人将庆王府死死盯着,庆王婶也是走投无路,才选择以此下策护住兰臻的命,可饶是如此,还是没能万无一失,差点被陛下的人发现,幸好我母妃和谢世伯出手帮忙,才让兰臻被安然送出了暨城。”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恍然笑道:“怪不得去年兰臻出事后,舅父不遗余力的帮忙寻找,当时母亲还说奇怪,因此起了疑心,原来如此,这些年舅父一直都知道兰臻还活着啊,想必他一直都知道兰臻在祁国的,可他为何一直不说呢……” 冯蕴书淡笑道:“不,谢国公并不知道臻儿被送去了何处,我母妃也不知道,原本母妃想要追查,可是当时陛下盯得紧,后来楚王府也出事了,母妃就歇了这份心思,也是后来与祁国联姻,臻儿被送回来后,谢国公才知道她被送去了祁国,可是毕竟兹事体大,加上臻儿自己也不愿意,他就一直不曾告诉你们,所以,你别怪他,也让皇后娘娘不要责怪谢世伯,他不说也是有他的苦衷的。” 宜川公主含泪摇头,喜不自胜的道:“怎么会?现在兰臻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一会儿我回去便告诉母亲,她一定高兴坏了,当年她多疼兰臻啊,我这个亲生的女儿都得靠边站呢,这么多年,她对聂家的事情一直难以释怀,若确定了傅悦就是兰臻,指不定多高兴呢,还有……还有阿顷,他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怕是也能瞑目了……” 她看着聂兰臻出生,看着她慢慢长大,抱过无数次,对聂兰臻一向视若亲妹疼爱有加,那是她那些亲姐妹全部加起来都不足以相比的分量,可这份在意的来由,除了这些,最重要是聂禹顷,她生下来就和聂禹顷定下了婚约,自小就喜欢他,而聂禹顷把这个妹妹疼的跟心头肉似的,原本母亲和未婚夫都那么疼爱这个小姑娘,她是有些不是滋味的,可她聪明,晓得爱屋及乌才是对她最好的,而聂兰臻本就十分讨人喜欢,她慢慢的便真心的喜爱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了,如今得知她活着,她是真的欣喜万分,心中的激动难以言说。 活着就好。 可有一件事,她眼下十分在意。 她抿了抿唇,有些惴惴不安的问冯蕴书:“蕴书,你说,兰臻可会怪我和我母亲?” 她很少有怕的事情,可如今,是真的害怕聂兰臻会怪她恨她,毕竟在她的心中,聂兰臻的态度,便是聂氏的态度,也是聂禹顷的态度。 这么多年,她自居是为了聂禹顷守寡,早已把自己当做是聂家的媳妇,而与沐家的那一桩荒唐的婚事,她从未当真过,她一直都在害怕,怕等她有朝一日去见聂禹顷的时候,聂禹顷会怪她,聂家会不接受她,这是她这么多年刻进骨子里的执念…… 冯蕴书与宜川公主是闺中密友,这么多年的了解,哪能不知道宜川公主在意什么,急忙耐着性子语重心长的宽慰道:“你别乱想了,你是晓得的,她性子极为通透,自幼便懂得明辨是非,岂会迁怒于人?有些事情原本也不是您们能改变得了的,昨日我问过她,她自己也说了,当年是陛下一意孤行,谁也没能奈何,何况是你们,此事与你们无关,她并无责怪,你不用担心,也转告皇后娘娘,不必为此耿耿于怀。”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车出一抹极为牵强的笑意:“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冯蕴书想了想,叮嘱道:“宫中耳目众多,为免节外生枝,你一定要将此事保密,除了皇后娘娘,不要告诉任何人,姑姑身体不好,如今卧病在床,怕是也受不住大喜大悲,也别将此事告诉她。” 宜川公主表示明白,随即,有些怅然若失起来,看着墨澜轩的方向,目色幽深。 “你是想见她?” 宜川公主苦笑道:“自然的,可是我摘掉,她现在定然是不想见我的,所以,我也不强求了,你帮我告诉她,让她放心,我一定会为聂家洗清污名的。” 她说的很坚定,目光中闪烁着一丝锐利的锋芒,显然是心中早有计划。 冯蕴书点了点头:“好。” 宜川公主也没有心思去看十公主了,和冯蕴书聊完之后,就赶着回宫了。 皇后还在等着她回去。 送走了她后,冯蕴书直接去了墨澜轩,在后面的水池边的回廊上,找到了正在喂鱼的傅悦。 傅悦看到她走来,颇有几分意外,停下了丢食喂鱼的动作,问冯蕴书:“大嫂来了?那她回去了?” “嗯,刚送走。” 傅悦点了点头,思量片刻问:“可说了什么?” 冯蕴书站在傅悦边上,如实转告:“让我告诉你,她定会为聂家洗清污名,让你放心。” 傅悦愣了愣,随即哂了一声,笑的极为诡异,幽幽道:“我要的,可不仅仅是洗清污名啊,她难道不知道么?” 冯蕴书倒是没搭话。 傅悦喟叹一声,道:“罢了,她有此心已是难得,也是苦了她了,这么多年怀着对大哥哥的执念活着,蹉跎了半辈子,往后,怕是也得继续耗下去了。” 宜川公主今年二十九岁了。 这半辈子,都在为了聂禹顷三个字活着,往后余生,怕也不会变了的,一个女人的一生,就这么一眼看到头,其实她知道,如果大哥哥在天有灵看着,怕也是不忍吧,可阴阳两隔,忍不忍心,她也丝毫不知,只知道这般傻傻的守着,让自己孤苦一生。 这是,冯蕴书忽然开口:“臻儿,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傅悦闻言,扭头看着她,顺着问:“大嫂何事想不明白?” 冯蕴书定定的看着她道:“你先回答我一件事,你可知道你体内的碧落之毒是具体何时下的?” 傅悦摇了摇头,一边拧眉回想一边道:“这个我不清楚,不过小师父说过,我毒发之时,毒素已经侵入心脉,毒发是提前了的,因为我当时历经聂氏灭门的事情,那几个月几度悲痛欲绝,促使毒素在体内迅速扩散侵蚀,当时应该是已经中毒有八个月左右,如此推算的话,应该是那年皇帝寿宴之上,怎么了?大嫂为何问起这个?” 冯蕴书没回答,而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神情恍惚,低声道:“我记得当时只有南境正在和祁国交战,北境的战事是在寿宴之后才开始的。” “确实如此。” 冯蕴书眯着眼继续又半猜测半肯定的道:“庆王叔他们赶赴北境后,一连几个月,北境一再有捷报传回,北梁和北汉都一再惨败,所以当时陛下和北梁应该尚无勾结,可因为一再打胜仗,庆王叔深得军心民心,在朝中的威望亦是空前的高,因此陛下十分不悦,那时候母妃还说,陛下这下愈发忌惮庆王府了,所以才有了后面让人和北梁勾结,在庆王班师回朝之前让北梁人卷土重来。” 傅悦蹙起了眉头:“大嫂,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蕴书很认真严肃的问她:“臻儿,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何独独对你下了碧落之毒?” 傅悦顿时愣住。 冯蕴书甚为不解的凝声道:“你虽然受尽宠爱,可说到底只是个女儿,庆王府的继承怎么都轮不到你,陛下若是真的因为忌惮庆王府,应该向王叔或是你那几个哥哥下毒才对,怎会苦心孤诣的给你下毒呢?还是早在聂家出事之前,当时北梁尚未来犯,他绝对不可能想到用这个办法来灭了聂家,却在那个时候下毒给你。” 傅悦对此,倒是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这件事,她确实是从未想过,他一直以为皇帝是忌惮聂家,想要除掉聂家,下毒是为了杀她,却从未特意去想,皇帝为何独独给她下了剧毒,其实现在想想,根本没有必要。 皇帝就算再不喜欢她,也没有必要行此多余的事情,因为只要对付了聂家,除掉了庆王府,她这个聂家的女儿也逃不过一死,而下毒一事就是铤而走险了,娘亲精通医术,又有燕家在,她的毒很容易就被发现的,所以后面娘亲确实是发现了,只是当时父王他们都远在北境,而正常来说,如果此事被发现了,以父王的脾性和对她的疼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因此反了赵家来泄愤,可皇帝还是做了,还在北边战事之前,傅悦可以肯定,就算皇帝再想除掉庆王府,也没有预知和未雨绸缪的能力,更不会有把握可以借此机会除掉父王,可他却在之前就给她下了如此剧毒…… 所以,皇帝在除掉庆王府之前,就已经想要她的命! 细思极恐! 可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此明显的问题,她竟然一直没有深思过,如果今日不是冯蕴书指出,她怕是永远不会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桩匪夷所思的事情! 傅悦思索了许久,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难道是为了阻止聂楚两家结亲?” 似乎,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了。 冯蕴书却摇头否决这个猜测:“应该不会,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就算没有这桩亲事,两家的关系也一样坚不可摧,所以,根本没有用。” 那可就奇怪了!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理由了啊。 傅悦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晃了晃脑袋先不想了,而是问了个疑惑:“大嫂是为何突然想起其中的蹊跷的?” 他们都理所当然的以为皇帝给她下毒,是因为要铲除聂家,如果不是有什么契机,谁会突然想到这其中的蹊跷? 冯蕴书回答道:“今日宜川公主突然说起,皇后娘娘说同她说过陛下早在聂家出事之前就给你下了碧落,我听着这话觉得奇怪,深思之下,才觉得此事不简单。” 傅悦惊诧,眼眸陡然眯起:“你是说皇后知道此事?” 冯蕴书颔首:“是,不过她说,皇后娘娘也是近来才知晓此事的,之前也并不知道。” 傅悦凝神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眉头拧得紧紧的。 “臻儿,你不会是以为皇后娘娘当年……” 傅悦立刻摇头否认,坚定不移的道:“不会,我相信她,她是绝对不会伤害我的,我只是在想,皇帝曾给我下毒的事情怕是极为机密,又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不是那么容易知道的,如今她既然知道此事,或许,她也知道缘由。” 皇帝给她下毒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旦传扬开来,那可就是天大的笑话了,以皇帝的一贯行事作风,定然会想办法掩藏住,岂会是那么容易就能知道的,何况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她却知道了,那说不定她还知道别的…… 冯蕴书挑眉:“你想去问她?” 016:幕后主使,谢家乱起(一更) 傅悦沉吟片刻,低声道:“问是一定要问的,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再说吧,如今我也不太想去面对她们。” 她得先好好想想。 冯蕴书想了想,也知道她的心思,便只好点头含笑道:“你若是暂时不想见她们,那就等你愿意见了再去,不急,不过此事实在古怪,一定要搞清楚才行,如今你心里有数了,想来也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了。” 傅悦颔首:“那大嫂慢走。” 冯蕴书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目送她远去,傅悦这才收回目光,走到那边的水榭之中,坐在凉榻上,右手搁在扶手上,拇指对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磋磨着,神情如有所失般恍惚不定。 好一会儿后,她忽然出声:“来人!” 话音一落,一抹暗影如鬼魅般闪出,在傅悦面前站定,垂眸揖手:“王妃有何吩咐?” 那是楚王府的精锐暗卫楚三,楚青手下的人。 傅悦道:“你去……” 说着,她忽然话音一顿,没再继续了。 楚三有些困惑,却也没有开口追问,只是神色肃穆的站着。 好半晌,傅悦闭着眼深吸了口气,才揉着眉心淡淡的道:“算了,我没事了,你下去吧。” 楚三不疑有他,领命退下。 傅悦且是是想要召回蒙筝追查这件事,可现在蒙筝正在查十公主的事情,怕是正查到关键,这个时候叫她回来孔辉误事,何况,这件事过去已久,又如此机密,怕是也查不到,只能等哪日进宫去问皇后了。 希望她能知道。 …… “夫人想在楚王府住下?” 傅悦瞧着特意来拜见她的谢夫人,听闻她的来意,很是意外。 坐在下首的陈法蓉颔首道:“是啊,婉清如今虽然已经脱险,可身子不好,需要人在旁照看,虽然伺候的人多,又有那两位医术高超的神医在旁,可我还是不能放心,想在这里就近照顾陪伴,我同蕴书说及此事,她说需要问过你的意思,我觉着还是我亲自与王妃才好,便过来了。” 虽然楚王府是冯蕴书掌权,可傅悦才是楚王妃,府里有什么事情,无论大小,冯蕴书都会征询傅悦的意见,或是先与她知会一声,虽然傅悦觉得这样没必要,可她坚持,傅悦也就随她了。 傅悦大方一笑:“夫人客气了,楚谢两家亲如手足,您又是长辈,要住在楚王府自然是没问题的,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我这就吩咐楚管家在药阁旁边收拾一个院子给您住着,就近陪着婉清,有什么需要的就和大嫂或是楚管家提。” “那就多谢王妃了。” “您客气了。” 十公主和谢夫人先后住进楚王妃,楚王妃也随之热闹了起来,主要是谢荨和裴笙几乎每日都来探视十公主,十公主也恢复了些,虽然还不能下床,可却有精神和大家聊天了。 而谢荨今日难得的把小玉儿带来了,傅悦已经近乎两个月没见到她了,竟然长大了不少,白白胖胖的,学会翻身了,也可以抱着她坐起来了,小女娃特别爱笑,总是看到什么都咯咯笑着,傅悦本就喜欢小孩子,何况这是她干闺女,所以,抱着小丫头爱不释手,最后还被尿了一通,也一点都不恼,反而还更高兴了,这让一屋子的人都对她无语。 一连几日,暨城一切都很平静,十公主的事情本就人人都以为是意外,所以此事的反响并没有延续多久,谢家追查此事也是暗中进行,并未引起什么风波,但是,也一直查不到任何结果,仿佛随着张利的死,这件事就这么掩盖过去了一样。 唯一的异常便是沉淀了两个月的荣王又在朝堂上忙活了起来,却并没有和以前一样与太子分庭抗礼针锋相对,而是只做份内的事情,对太子也是格外的谦让和顺,让大家都觉得怪异,可又挑不出错出来。 而宫中皇后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传来,仿佛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这让傅悦心中既坦然又忐忑,坦然的是皇后没有因此找她进宫,忐忑的是,她一直想不通她当年被下毒的事情,可又一直犹豫要不要去问皇后,现在的她,是真的不想进宫去面对。 这份平静没能持续多久,下旬的时候,蒙筝终于查到了十公主一案的幕后主使,随着,谢家便乱了。 听到蒙筝的禀报,傅悦很是吃惊:“青阳长公主?怎么会是她?” 蒙筝纠正:“公主,现在属下还没有完全确定就是她,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这是何意?” 蒙筝道:“属下原本前两日追查到了那雪娘的下落了,不过查到时人已经死了,且死了有些时日了,是被一刀毙命的,尸首被埋在城南郊外的树林之中,已经开始腐烂了,是被那里的农民上山捕猎发现的,当时已经被野狗刨出,那农民打算报案,下面的人得知此事告诉了属下,属下便去看了,确定那就是雪娘,只是不知是什么人做的,也不知是何时杀人埋尸的。” “原本查到此处已经失去了线索,只是不知是有人所为还是偶然,那雪娘的埋尸地点附近的一棵树下草丛中,藏着一块符节,上面刻着一个沈字,属下顺着这条线索查去,查到张利的上司何留山竟是沈家安插在禁军的人,沈家自上个月底解禁后,何留山曾数次与沈家接触,家中亦是多了不少金银财帛,皆出自沈家!” 傅悦闻言,顺着蒙筝说的这些捋了捋,然后十分纳闷:“凭着这些,嫌疑最大的不过是沈家而已,你为何能推断此事是青阳长公主所主使?” 蒙筝道:“因为沈丞相解禁后,多次求见皇帝却不予理会,可就在前段时间,皇帝曾见过青阳长公主。” 傅悦闻言,算是明白了。 此事不管是谁做的,都和皇帝脱不了干系,如今沈家大不如前,沈丞相当初因为帮沈嫔散布谣言中伤傅悦,被皇帝借机勒令禁足三个月,上个月才解禁,可现在的朝堂,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由沈家权倾朝野的时候了,三个月的时间,那些原本依附于沈家的人,大多另寻高枝莫不是直接投靠太子就是投靠荣王,要么就是和庞家为一党效命于皇帝,沈家现在又失了皇帝的宠信,几乎无立足之地,如今太子和荣王都难容沈家,以后不管谁登基,他们都难以生存,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挽回皇帝的心。 可沈丞相多番求见皇帝都拒见,却见了青阳长公主,皇帝和青阳长公主并非同母所出,一直以来关系好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皇帝见青阳长公主,自然不可能只是叙旧,而是利用她达成目的。 正好青阳长公主一直都恨极了谢家,当年她儿子沈华的死,与谢家脱不了干系,可以说是谢家和楚王府为了阻止谢荨被许婚给沈华联手一起做的,她一直怀恨在心,可对楚王府做不了什么了,对谢家也无从下手,就连谢荨,她最难容的人,也因为裴家对谢荨保护得太好,特别是谢荨怀孕后,几乎是不怎么出门,她根本找不到机会,加上如今沈知兰做了太子妃,她投鼠忌器,为了女儿在东宫能好过,也不敢轻易开罪谢家,所以只能忍着。 可现在沈家被打压至此,沈知兰在东宫据说也不好过,她便也顾不上这个,只能孤注一掷的赢得皇帝的欢心,先让沈家重新站稳脚跟再说,所以,才这般费尽心思的对十公主下手,可也有所顾忌,才极力抹去痕迹,只是她没想到,谢国公查不出来,却让楚王府查了出来。 这件事到此,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看来,沈家也得收拾了。 之前本来打算在诸国齐聚暨城的时候,找个机会端了沈家,让他们遗臭万年绝无翻身之日,可那段时间事情太多,她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就没理会,反正迟早会除掉沈家的,她也不急,可现在,沈家自寻死路! 不过,除掉沈家容易,她想要的那种机会,却难得。 蒙筝见傅悦沉思下来后许久都没说话,不由问:“公主,现在谢国公还在追查此事,却毫无头绪,可要将结果告诉他?” 傅悦沉吟道:“先让我想想。” “是” 傅悦嘱咐道:“你也忙了几日了,去好好休息吧。” “属下告退。” 傅悦思忖了一日,正打算让人去请谢国公来楚王府的时候,谢家就出事了。 倒不是谢家出事,而是谢国公。 一大早的,谢家就有人来求见,说谢国公病倒了,且病情极为惊险,乃是卒中,请谢夫人回去主持大局,也请楚王府派个神医去救人。 傅悦立刻让燕无筹先一步去了谢家,而她也顾不上什么,跟着冯蕴书一起,和谢夫人一道去了谢家,不过还好,她的疗毒药浴在月初楚胤走后就已经泡了最后一次结束了,又养了二十多天,现在出去其实也没什么了,上次去谢家还有些不妥,可现在已经无碍。 之所以让燕无筹去,是因为这方面燕无筹比较擅长,且姬亭要顾着十公主,一日几次的诊脉,谢家的事情,也不能让十公主知道,以免影响她养胎,她现在虽然胎相稍稳,可受不得任何刺激,所以,只能让燕无筹去。 谢家也乱了。 谢国公是个历经无数风浪的人,半辈子下来,什么事都经历过了,可以说是心性强大难以撼动,然而,这次病倒却不是任何人动了手脚对他做什么,而是受了刺激。 就在今日一早,他收到北境谢家在那里的暗桩传回的飞鸽传书,就在四天前,谢蕴离开并州赶回暨城的途中,遭遇大量杀手伏击,身受重伤,原本被手下护送着离开,可谢家的人找了一夜后,找到了护送他的那些人的尸体,他却不知生死不知踪迹…… 谢国公在十公主苏醒后,就命人传了消息给谢蕴,想来他是收到消息后边立刻启程赶回来,遇刺到也不意外,皇帝苦心孤诣的要杀他,早已派了大量暗卫在北境潜伏伺机而动,那些人岂会放他平安回来,可谢蕴身边保护的人不少,他自己也是稳重的人,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到了生死下落皆不明的地步…… 这对于谢国公而言,可谓晴天霹雳,难怪他会大受打击得了卒中。 他年纪大了,并非练武之人,所以身体早就不算硬朗,之前就因为十公主和孩子出事受了打击,这段时间一直是强撑着的,又一直为了追查这件事劳累忧心,现在好了,十公主和孩子尚且不知会如何,谢蕴又出了事,他撑不住也是正常的。 可他一倒下,谢家就乱了套了。 谢蕴出事的消息不知道怎么在谢家传开了,这般情况,其实在他人看来,怕是必死无疑了,如今谢国公病倒了,十公主又如此情况吗,这些本就一直蠢蠢欲动的人自然坐不住了,这不,谢国公还在里面救治,冯蕴书正在宽慰谢夫人,外面就不停的有人来报,谢家的谁谁谁来了,谢夫人让人守在院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所以他们就堵在外面不走,嚷嚷的声音不停地传进来…… 他们就在屋子里坐着,都能听到这些尖酸刻薄的声音,显然这些人是故意的。 听着这些刺耳的声音,本来就心急如火的谢夫人彻底恼了,咬牙切齿的道:“这群趋炎附势不知廉耻的东西,一个个的……老爷还没死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夺了这国公之位么?” 冯蕴书忙安慰道:“夫人,您冷静点,现在先不要理会他们,等着里面的动静才是最打紧的。” “可是他们……” 傅悦本就被这些动静吵得心烦气躁,只是这里毕竟是谢家,便也无可奈何,见谢夫人也受不住了,便道:“这样吧,夫人且莫要激动,大嫂,你好好陪着夫人,我出去会会他们。” 谢夫人还想劝她别管,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出言阻止,而冯蕴书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也好。” 傅悦这才眸色一凛,往外面走去。 017:以权压人,皇后驾到(二更) 谢国公所住的正明堂之外,聚满了一群人,男男女女,都是谢家二房和旁支的人,而谢家二爷,也就是礼部侍郎谢永恒就在其中,正怒目横眉的在和守在门口的几个侍卫说话,显然是要进去被拦着,十分不悦了,而他身边,是他的夫人胡氏,还有一群儿女,再有的就是一群谢家庶房旁支和耆老们,他们都不住在谢府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快得到了消息。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府一出来,顿时就安静下来。 傅悦到底是楚王妃,身份尊贵,所以,他们面面相觑后,忙行礼。 “参见楚王妃。” 傅悦下巴微昂,目光睥睨的看着他们,冷淡的道:“起来吧。” “谢王妃。” 纷纷起身后,谢永恒垂眸想了想,上前一步,拱手后,才一边瞥向里面一边问傅悦:“敢问楚王妃,大哥如何了?可有性命之忧?” 傅悦微侧着身子,并未看他,只淡声道:“自然没有,不过你们若是再吵下去,那可就不一定了。” 谢永恒面色一变:“楚王妃此话何意?” 傅悦也没有丝毫避讳委婉,冷声道:“我是什么意思,谢大人心里明白,如今国公爷尚在病中,谢夫人刚才已经明明白白的让人转告诸位,国公需要静养,让你们先回去,不要打扰谢国公养病,诸位却不但不离开,还得寸进尺齐聚于此喧闹不休,摆明了是反其道而行之,不想让国公爷养病了,我是否可以理解为,谢大人与在场诸位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众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甚至那几个谢家耆老还涨红了脸,可到底傅悦身份贵重,哪怕气急也不敢加以指责。 倒是谢永恒,脸色变了变后,便阴沉下来,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痛心疾首的道:“楚王妃此言实在荒唐,大哥病重,我等关心大哥,本欲进去探望,大嫂却不许我等进去,这已是不妥,我等只得在此等候消息,楚王妃却如此罪名施与我等,且不说楚王妃并非我谢家之人,哪怕身份尊贵,也无权置喙谢家之事,就说王妃如此无中生有乱扣罪名,实在是毫无道理!” 他这话刚落下,身后一群人便一边抹泪委屈一边出言附和,好似傅悦便是以权压人不讲道理之人一般。 不过,傅悦今日确实是有此打算。 冷冷的扫了谢永恒一眼,,再看向那一群或假意委屈抹泪或是羞怒愤懑的看着她的谢家族人,却是理都不理,冷着脸站着。 她有些惋惜,谢家数百年大族,本是世人所瞻仰之所在,多少年来,名望从未落下过,可到了现在,竟除了嫡系大房一脉之外,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实可惜。 谢永恒乃是谢国公同母弟弟,谢国公对这个弟弟一直是十分护着的,原本该分家的,却因为爱护幼弟,故而一直没有让他们分出去,可谢永恒却心有不甘,一直都觊觎国公之位,为此无所不用其极,去年下毒给谢国公的事情,便是其中之一,其他的多的数不过来,谢国公不与他计较罢了。 而那些谢家族人耆老,其实原本都还算不错的,可这么多年,谢国公退出朝堂,谢家受尽打压,他们不晓得皇帝的心思,只当是谢国公无能,才会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自然是怨极了作为谢家之主的谢国公,而谢国公不愿做多辩解,态度又十分强硬,不仅没有受他们的掌控和掣肘,也不愿带着谢家继续发扬,还对他们束手束脚,他们早就想要换一个人当家做主,让谢家再复曾经的鼎盛,如今,便是一个机会。 谢永恒见傅悦爱搭不理的样子,本想再说什么,可是他到底也还没有丧失理智,知道傅悦不能轻易得罪,正琢磨着该如何开口,他身边的妻子胡氏就咬了咬牙,很不客气的开口道:“楚王妃身份贵重,妾身本不该说这些话加以冒犯,可如今却是不吐不快,这里是谢家,王妃不过是外人,谢家如何与你何干?王妃何必多管闲事,在这里耀武扬威呢?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让人觉得王妃仗势欺人,对王妃声誉也不好吧!” 她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皆齐齐变脸,倒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吗,谢永恒更是如何,竟然没想到,他这个夫人竟然敢如此犯上直言…… 他正不晓得如何是好,傅悦就已经忽然冷笑出声,眯着眼看着她,缓缓道:“二夫人可真是好胆色,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有人胆敢这般对我说话的。” 胡氏也知道自己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可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便咬了咬牙道:“妾身实话实说罢了。” 傅悦点了点头,倒是深以为然:“确实是实话实说,不过,我今日便是多管闲事仗势欺人了,你又能奈我何?” 胡氏一噎:“你……楚王妃好歹是一个公主,怎就如此不讲道理不知……” 她话还没说完,人群之后,忽然传来一声充满威仪和怒火的冷斥:“放肆!” 这声音…… 众人还没应付股利,一到尖锐的声音就响起了:“皇后驾到!“ 在场之人连忙看去,看到那人群簇拥着走来的人时,脸色齐齐大变,特别是谢家的这一众人。 惊吓过后,众人争先恐后的跪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是了,来的是皇后,正被宜川公主搀扶着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太监…… 傅悦有些意外,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不过也正常,谢家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第一时间禀报了她,她自然得来一趟,否则,谢家定然是乱套了的。 傅悦想着,也缓缓福身见礼,在场一群人都匍匐在地,只有她只是敛衽为礼,却也是理所当然的。 皇后在众人跪下后,第一时间看向了傅悦,不过傅悦已经在低头敛目的行礼,看不清面容,她却神色恍惚复杂的看着,一时间并未理会跪了一地的人。 宜川公主也眼神复杂的看着富裕,不过理智很快回来,低声提醒皇后:“母亲。” 皇后这才回了神,忙收回目光,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后却也没有直接理会地上的一群人,而是拒绝宜川公主的搀扶,缓缓走向傅悦那边。 站在傅悦面前,然后伸手,有些颤抖的扶着她起来。 傅悦想要避开退后,可是皇后抓得紧,她避之不及,只好顺势被她扶起来,低声道:“谢皇后娘娘。” 皇后忍了忍,压下心头的颤动,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才看向那一群人,淡声道:“都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一群人才缓缓起身。 在他们都起身后,皇后忽然对若兰吩咐:“若兰,以下犯上者,掌嘴!” 若兰应声,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是,就几步走到胡氏面前,抬手,迅速地在胡氏脸上掌掴了三下,响亮的巴掌声清脆刺耳…… 胡氏被打的愣愣的,瞪得眼睛发直,竟是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谢永恒却有些惶恐的看着皇后:“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凛然的扫了一眼他,语气生冷说的斥责道:“二哥,你怎么回事?竟任由一个无知妇人这般众目睽睽之下对楚王妃出言不逊也不加以制止,怎么?你是反了天了?” 谢永恒面色一僵,哑口无言,倒是胡氏这时反应过来,眼中划过一抹恼恨后,急忙跪下,诚惶诚恐的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再也不敢了。” 皇后看着她的目光更冷了,声音更是没有丝毫情绪,让人听着不由发颤:“以前本宫就曾警告过你,日后最好谨言慎行,看来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今日你竟敢对楚王妃以下犯上恶语相加,虽罪不至死却也不可饶恕,来人,继续掌嘴十下以儆效尤,今日是最后一次,如若再不知分寸,便直接遣送会胡家,我谢氏容不得此等妇人玷污门楣!” 胡氏脸色霎时苍白如雪,还未来得及喊冤求情,若兰已经上前,继续掌嘴。 她身后,她的一群儿女见状,倒是想出言求情,可谢永恒一个眼神警告,个个都不敢再动。 响亮的掌掴声再度响起。 这时,谢夫人和冯蕴书闻讯出来,看到皇后都很吃惊,急忙行礼。 皇后却在谢夫人要行礼的时候,急忙过去扶人,所以,谢夫人只行了半礼。 看着谢二夫人被张嘴,一张脸被打得通红,嘴角也在沁血,谢夫人咬了咬牙,终归别过脸去什么都没说。 妯娌多年不和,如今又是如此情形,胡氏自己找的,丢脸也要被下人看笑话也罢,都是她该受的。 掌掴十下结束后,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装,胡氏晕了过去,皇后扫了第一眼她,谈后对着一群人不怒自威的冷声道:“你们都给本宫听着,国公养病期间,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更不许再传任何谣言,如若有人再将本宫的话当儿戏,休怪本宫不念同族之情,都散了吧!” 众人哪里还敢继续待,纷纷行礼退下,哦,还不忘抬起胡氏一起走。 很快,吵嚷了半天的院门口,可算清净了。 皇后正要问谢国公的情况,里面就有人来报,说是人已经救过来了。 不过,卒中是免不了了的,且还挺严重,只能先养着,慢慢救治,说完这些,燕无筹就赶着回去给谢国公配药了。 看了谢国公后,几人才走出外面。 皇后这才顾得上问谢夫人:“到底怎么回事,蕴儿真的……” 谢夫人苍白着脸摇头道:“我怕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这些天一直住在楚王府陪着婉清,也只是听闻老爷病倒了从楚王府赶回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是谢九大致说了一下,可蕴儿……” 她说着说着,竟是说不下去了,现在她心都还在飘忽着,丈夫病重儿子生死不明,若非知道现在谢家需要主心骨,她现在绝不能倒下,怕是已经直接晕过去了。 皇后一叹,对一旁站着的中年男子道:“算了,谢九,到底怎么回事?” 谢九是谢国公的心腹手下,跟着谢国公一起长大的。 谢九才将今日一早收到的飞鸽传书给了皇后,又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皇后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很不好,听谢九说完,才沉声问道:“你确定这是真的?而非伪造?” 谢九道:“回禀皇后娘娘,谢家暗卫互相联系都会有一个符印,就是纸右下角的那个印记,且每个地方暗桩的符印都有不同,皆登记在册,是伪造不得的。” 皇后这才注意到纸的右下角有一个黑色的繁复印记,像是刻出来的印章印上去的:“这个?” 谢九颔首:“正是,这个印记原是瞧不出来的,只有用了谢家专有的复原水才显现出来,国公收到时原也不信,是用水验证了之后,确定这是北境暗桩所持的符印,确认消息无误,才承受不住打击犯了病的。” 皇后急喘了几口气,才死死的压下心头的情绪,沉声道:“传令去北境,让在那里的人务必找到蕴儿,活要见人……”顿了顿,她似乎说不出后面的四个字,只转了语调继续道:“一定把人给我找回来!” “是!” 谢九退下后,皇后才安慰谢夫人道:“大嫂,你且宽心,蕴儿福大命大,又如此聪明睿智,定能逢凶化吉,一定会找回来的。” 谢夫人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皇后平复了心情后,这才再度把目光转向傅悦。 傅悦在看了谢国公出来后,就坐在那边低着头闷声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只是在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皇后就这么看着她,原本因为谢国公和谢蕴的事情弄得有些烦躁不安的心就这么慢慢的沉静下来。 “楚王妃。”她轻声开口,语调那般的柔和,半点不像平时冷傲寡淡的她。 傅悦闻声抬眸看过来,只一眼,便再度垂眸敛目,恭声低语:“皇后娘娘!” 皇后略带请求的语气淡淡的道:“你陪本宫出去走走可好?” 傅悦一愣,冯蕴书和宜川公主也随之看着她们。 018:当年心动,两箱荔枝 傅悦冷一下,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低声应下:“是!” 皇后凤眸间掠过一抹柔软,随即站起来和傅悦一前一后的走了出去。 谢家作为数百年传承的大族,府邸处处尽显庄严气派,丝毫不亚于楚王府邸,后园景致亦是极有章法,亭台楼宇假山湖泊,山坡竹林花草树木应有尽有,房屋小院就有上百个,占地极广,不枉这数百年世家大族的底蕴。 皇后所带来的宫人太监和傅悦身边的清沅几个都远远地跟在后面,而傅悦则是和皇后一道缓缓走着,已经出来许久了,俩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偶尔有几个谢家的下人路过,谨慎惶恐的跪拜请安。 皇后自出嫁后,倒也不是从未给回来过,她是皇后,也曾有过几次回家省亲,只是也有近二十年没回来过了,所以,府里的下人除了一些年长的,都不曾见过她,却也都不敢直视与她,甚至不敢多耽搁,匆匆请了安后就低着头退开了。 现在谢国公病重,谢蕴生死不明,十公主又不知还会如何,谢家除了那些虎视眈眈的,皆人人自危,所以,园子里没什么人,加上刚才正明堂前皇后斥责处罚胡氏的消息已经传遍谢家,更没有几个敢凑到皇后面前,怕撞到刀口上,其实也是皇后突然来花园,才会有那么一些在花园的下人不得不遇上,走了一会儿后,花园就再无一个闲杂人等。 已经循着花园路径走了许久,俩人都没停下,也不曾开口说话打破沉默,傅悦只察觉皇后总是时不时的侧过脸来打量着她,目光温柔和蔼,如同在很多年前,那个对她有求必应无微不至的芳华姑姑。 终于,走了一会儿后,跟着皇后的步伐,竟走到了花园后面的谢家马厩之中。 马厩很大,应该有十亩左右,里面都是各个品种的良驹,旁边还有一个空旷的地方,是武场和马场结合为一体的,谢家虽并非武人之家,可谢家子弟都得文采了得弓马娴熟,所以,有这么一个武场不奇怪。 傅悦奇怪的是,皇后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她有些费解,这才抬头转过去看着皇后,皇后却看着空旷的马场兀自出神。 已经五十岁的妇人,却保养得跟三十多岁一般,衣着打扮虽已经刻意的低调素雅,可到底是一国之母,免不了的端庄高贵,如今看着那无人的一片空地之中,好似在看着什么人,又好似在透过眼前的一切看着不存在的东西,思绪不知散去何处了。 傅悦张了张嘴想叫她,却叫不出声,想了想,便静静地站着,不去打扰她。 过了不知多久,皇后可算稍微回过神来,却还是看着眼前一脸怅然,只是终于开了口。 “我记得当年,就是在这里,我遇上了聂夙哥哥……” 语气略有些晦涩和沧桑,让人听着不免压抑。 傅悦眸色微动,看着她,想问什么,却还是没问出来。 “其实那不是第一次见,小的时候,两家常有往来,就曾多次见过他,只是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后来他与楚大哥打赌远赴北境参军,又因为与聂叔叔父子不和多年不曾回来,所以,对他并无过深的印象……” “直到那一年,聂叔叔病重不治,他不得不回来,回来后来谢家拜访我父亲和哥哥,当时我十三岁,那日我便是在这里骑马,一时气盛想要降服父亲新得的烈马,却惹得马发狂难以脱身,竟被甩出,就在我快要摔到地上之时,被一个人扑过来救了,我倒是无碍,他却因救我撞到了兵器架上,被伤了胳膊流了血,可他却仿若不知痛意,只一脸关怀的问我可有伤到,当时我看着他那个样子,终于明白了何谓铮铮铁骨。” 也是那时候开始,那个人,成了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也是她注定难以触及的妄念,那一丝隽永沉淀于心,就这么刻在她的骨子里,再难消散。 傅悦以前只知道皇后和她父王感情极好,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一直以为只是因为两家的关系好,又自小认识,所以才这般融洽深厚,却并不知在兄妹之情形成之前,皇后对父王原来也曾有过一段痴心恋慕,不过也不奇怪,在那样的情况下,任意一个女子,都会忍不住心动的,何况父王那样的男子,本就是最令人心动的存在。 只是神女有梦襄王无意罢了。 只是…… 傅悦不明所以:“您今日为何要同我说这些?” 皇后微微一笑,目光依旧是温柔如春风看着傅悦,轻声道:“也没什么,就是今日看到你,想起你父王,又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里,突然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傅悦点了点头,也没多问了。 皇后这才迟疑着问她:“臻儿,这么些年,你可都还好?” 傅悦默了一瞬,低声道:“……挺好的。” 虽然她是这么回答的,可皇后其实也知道,她过得不好。 只是,傅悦都这么说了,她便也当真了,而且,她没有勇气再去追问。 “祁国那些人,待你也还好吧?” “很好。”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的答案。 皇后恍惚笑道:“也是,你母亲出身祁国皇室,祁皇是你舅舅,又怎会不疼你呢?” 当年燕无暇略过他们这么多人,把她送去祁国,定然也是相信,祁国不仅最安全,也是绝对不会亏待她的去处。 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最好的去处,否则以当年的情形,不管把她交给他们任何人,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她不受伤害。 傅悦不置可否。 皇后其实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刚得知她就是聂兰臻的时候,恨不得立刻出宫去楚王府,可被宜川公主拦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她便也不急了,人活着,就在暨城,她总是能见到的,而且,傅悦显然是暂时不愿见她,她就只能先等着,吗,倒是没想到今日可以在谢家见到,她来谢家只是因为谢家父子的事情,见到她,算是意外之喜了。 然而见到了,却不晓得该说什么,这孩子一见面便是明显的生疏客套,似乎并不太想见到她…… 宜川说,她说了不怪她们,可真的不怪么…… 皇后心头有些苦涩与无奈,看着傅悦平和淡然无悲无喜的模样,蓦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特别喜欢窝在她怀里跟她撒娇的小姑娘,看着她的眼神总是如此的亲近和依赖,性子古灵精怪俏皮灵气,与现在的疏离客套寡言冷淡竟是天差地别,不像是一个人,可确确实实就是同一个人啊…… 皇后咬了咬牙,极力咽下那一抹酸楚,稳了稳心神,柔声问:“臻儿,你……你现在身体可都还好?” 其实这些宜川公主都告诉她了,可是她还是想要亲口问问。 傅悦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挺好的。” 皇后又是一阵沉默。 她其实也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傅悦变成这样也无可厚非,只是觉得难过,也心疼,更是不知所措。 傅悦却在这时开了口:“皇后娘娘,我有件事想问您。” 皇后一愣,随后想都没想就开口道:“你说。” 傅悦咬了咬牙,压着声音问:“你可知道,当初皇帝为何给我下了碧落?” 皇后陡然一怔,却好一会儿都未曾回答。 傅悦见状,忙追问:“您是知道的,对么?” 皇后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 皇后很坦诚的目光看着她道:“这件事我并不知道。” 傅悦心下一沉,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那您怎么会知道皇帝给我下毒的事情?” 皇后道:“偶然得知的,可是他为何这么做,我却不得而知,不过我已经派人在查,若是查到,定然告诉你,可好?” 傅悦还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便有人匆匆来报,说太子来了,皇后见傅悦似乎也不想再和她说什么,索性也不多留了,和她一起回了正明堂。 不止太子来了,裴家和穆家等一些和谢家交好的人家都来了,说是要探视谢国公,只是都没得见,因为皇后说不许任何人打扰谢国公养病,而谢夫人现在也没心思理会这些无关之人,让管家去打发了,那些人不好多待,加上皇后凤驾就在谢府之外,所以他们问候之后,留下了礼品就走了。 而太子是奉皇帝之命来看谢国公的,不过,也是他自己想来看看,陪同的还有太子妃沈知兰。 在谢家待了半天,皇后回宫后,傅悦和冯蕴书才回楚王府。 也在这短短半天,谢蕴在北境遭遇刺杀已死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暨城了。 加上谢国公病倒,十公主和腹中的孩子又尚不知如何,对谢家的各种猜测纷至沓来形成物议沸腾之势,都在猜测谢家这次怕是要有一场大乱了,铁定是要易主的了…… 压都压不住。 傅悦一回府,立刻吩咐下去,务必守住此事,绝对不能让十公主知道此事,半点风声都不要让她知道,谁若是露出端倪让她知道了,杀无赦。 而对于谢夫人突然回去,好几日都不曾再来的事情,傅悦也只说是谢国公连日追查她上次的事情病了,谢夫人回去照看,顺便坐镇谢家,以免那些人图谋不轨,这个理由十公主自然是信的,虽有些担心谢国公,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这几日,谢家却不太平,那日皇后镇压之后,他们倒是安分了两日,可是这几日谢蕴身死谢国公病危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皇后又远在宫里,加之有人给了他们底气,竟又开始闹腾了,谢夫人虽有魄力,可多番打击下来心有余而力不足,根本扛不住这一波又一波的躁动,谢家已经开始乱了。 作为一个世家大族,除了一族之长,还有一群家族族老亦是举足轻重,若是他们联合反对,也不过是家族内部的事情,哪怕是皇帝也不好插手阻止,何况此事是皇帝授意,且皇后哪怕是一国之母,毕竟是出嫁女,本就不该多管娘家的事情,却也不能厚此薄彼,毕竟谢国公虽然是她哥哥,谢永恒也是,都是同母所出,只是他和谢国公感情比较深罢了,可如今这般情形,她能做的不多,谢家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逼迫夺权,还都是忌惮她这个皇后的存在有所收敛了的,她若是多加干涉也是不妥。 而一连几日,都没有谢蕴的消息,楚王府在北境的人也在找,可谢蕴就这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哦,失踪之前还身负重伤了。 连傅悦都觉得希望渺茫了。 十公主倒是依旧在静心养胎,经过姬亭半个月的精心调养,用了那么多药,各种药熏加以施针活络筋脉,她已经能下床走动,傅悦都亲自陪着她在园子里走过几次了,外面谢家的动静她丝毫不知,倒是问过几次谢家和谢蕴的消息,傅悦都给敷衍过去了,她也没起疑心。 楚胤又来信了,这次不是飞鹰传书,而是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随着书信一起送来的,是两箱新鲜的荔枝。 其实荔枝早已成熟,如今都差不多过了季节了,傅悦以前还挺爱吃,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在祁国的那些年,秦国不适合栽种荔枝,所以很少,都是祁国和南晋居多,小时候吃的都是贡品,其实荔枝在秦国挺难得,不是谁都能吃得到的,在祁国的时候,祁国盛产荔枝,故而她每年荔枝成熟的季节都能吃到,可惜她身体不好,不能多吃,再回秦国的这两年,倒是没再吃过了,如今他竟然派人从南境送来两箱荔枝,还如此新鲜,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信上内容如旧,写的是他在南境的情况,哦,再有的就是写这两箱荔枝的来由,原来是他知道她爱吃,到了南境后,专门派人去祁国弄来的,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耽搁到现在才送来,只为了给她解解馋。 最后,便是每封家书都不会少的内容:想你。 傅悦瞧着纸上颇为逗趣的内容,再看看这两箱荔枝,真的是无奈到了极点,当然,因为最近接连出事导致的心烦忧虑也一扫而空了。 019:闲聊宽慰,泰然自若(二更) 清沅惊奇道:“公主,这王爷可真是有心呢,竟然派人从祁国弄来这么多荔枝送来,还这么新鲜,跟刚摘下来一样呢,怎么做到的啊?” 生在祁国长在祁国,清沅自然是吃过不少荔枝,早已不稀罕了,可楚胤送回来的这两箱,可谓非同寻常。 从暨城到南境边境哪怕是快马加鞭也要七八天,何况还是从祁国弄来的,这荔枝怕是已经摘下来不下半个月了,却还如此新鲜,真的很稀奇。 傅悦沉吟片刻,恍然一笑道:“应该是用了青碧水了的。” 清沅不解:“青碧水?那是什么东西?” 傅悦解释道:“是一种可以让果蔬长时间保持新鲜的药水,燕家的东西,不过他竟然连这个都带去了……怕是去之前就想好了弄这两箱东西了吧。” 燕家除了研制各种药物,也会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这个青碧水,其实一开始是为了燕家自己用,因为长幽谷偏于北边,远离人迹形同遁世,族中人挺多,虽然自己种了菜养了各种牲畜,可许多吃的穿的都得采购,可采购东西不仅路途远,还容易坏,且远一些的果蔬都不好弄来,用冰镇也失了味道,且冰会化不切实际,燕家的人可不讲究吃苦耐劳,燕家家财不计其数,燕家的人自然懂得享受,东西要最好的,吃的也要最新鲜的,所以,就研制出了这么个东西来,因此,哪怕是南边两国摘了果子万里送回燕家,也能保持新鲜,十分神奇,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反正傅悦不太懂。 这种东西又不是药物也不是必需品,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楚胤带去了,想是去的时候就想着给她捎东西回来了。 清沅惊叹:“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那不就是以后想吃新鲜的什么都能摘了从祁国运来了?” 傅悦睨视她:“瞧你这话说的,你来秦国那么久,吃的什么不都是最新鲜的?” 她身边的人,过得估计比外面那些千金小姐还快活,特别是清沅跟了她十几年一起长大的,但凡她吃的到的,哪怕是贡品,都少不了清沅一份,不过话说回来,清沅原本也是大族出身,原本就该娇养长大的。 清沅吐槽:“可是有些东西祁国有的这里没有啊,就像荔枝,奴婢来了两年,去年倒是吃过一点,大夫人得来,想着奴婢和姑姑是祁国来的,所以送了点给我们,哦,皮都枯了,也就秦国这些人稀罕,奴婢可不稀罕。” 傅悦:“……” 傅悦无奈了,笑道:“好了,委屈你了还不成么?那我让楚管家找些青碧水来,你说你想吃什么,立刻让人去祁国给你弄来,绝对让你吃个够。” 清沅脸颊一红,跺了跺脚故作懊恼:“公主你这话说的,好像奴婢无理取闹一样,哼,奴婢现在可什么都不想吃,还是莫要费这番人力物力了。” 傅悦忍俊不禁,也不逗她了,而是看向箱子里的荔枝,想了想,道:“拿个果碟子来,装一些,我送去给十公主尝尝。” 清沅一怔:“孕妇似乎不大适合吃这个啊。” 傅悦道:“能吃,只是不能多吃,就装一点就好了,她最近胃口不好,又天天吃药,权当给她开胃。” “是。” 清沅装了一碟,又根据傅悦的吩咐,弄了半箱派人给冯蕴书那边送去,又弄了一些给燕无筹送去,姬亭不吃这玩意儿,剩下的,都是她们自己搞定了。 药阁偏院中,十公主正在床榻上半躺着,向来是姬亭刚给熏了药施了针,所以看着虚弱了些,可脸色也好了不少,楚馨那小丫头正在床边捧着一本杂记书照着讲故事,傅悦刚到外面,就听到那小丫头响亮清脆的声音。 是冯蕴书的意思,谢夫人这几日不在,她们又不能时时陪着,怕十公主心情不好胡思乱想,就让楚馨每日下午过来陪着十公主解闷,楚馨懂事,倒也没意见,反正只要不听先生授课,她是做什么都乐意的。 傅悦一来,她就停下了。 “二婶来了!” 说着,放下书起来行了个礼,屋内候着的人也纷纷行礼问安。 傅悦伸手轻轻抚着楚馨的小发髻,柔声道:“好了,今日不用你在这里陪着了,你二叔派人送回来了荔枝,我已经给你娘送去了,快回去吃吧。” 楚馨两眼放光:“荔枝啊?” 傅悦莞尔:“嗯,你不是挺爱吃的么?快回去吧。” 楚馨顿时欢喜得不行,和十公主说了一声就跑了,她的丫鬟也跟着出去了。 傅悦在后面叫她注意些她都没理会。 傅悦忍不住笑道:“这小丫头,瞧她急的,又没人跟她抢。” 说完,便摇了摇头,随后才走向十公主榻边,坐下。 十公主浅浅一笑:“表嫂来了……” 傅悦点了点头,问她:“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 傅悦点了点头,这才瞧着十公主凸起的肚子。 十公主这一胎已经满七个月了,肚子和出事那会儿比差不多大,身形看着却不如那时候大,显然,肚子是长了的,只是因为她瘦了一圈,看不出来多大变化。 这半个月下来,十公主为了这个孩子受了不少罪,不过,只要能保住孩子,都是值得的。 谢蕴生死不明,这个孩子绝不能再有事。 傅悦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心中怜惜又心疼。 十公主见状,抬手覆在傅悦手背上,莞尔道:“表嫂,我和孩子都挺好的,你不用这般忧心,姬前辈说我恢复得快,情况比他之前预期的好,所以,照此下去,这孩子是一定可以平安降生的。” 傅悦扯开嘴角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姬亭和她说了,十公主很配合,不管做什么都没有丝毫抗拒,所以,效果也好,继续养下去,等孩子出生,情况也会比之前想的好很多。 傅悦这才想起荔枝,忙招了招手让清沅端到一旁,对十公主笑道:“对了,阿胤派人从祁国寻来了两箱荔枝快马送回,特别新鲜,你最近不是胃口不好么?我给你拿了一些来,你尝尝。” 十公主刚才就听到了荔枝的事,不过没注意看清沅端着,所以没想到傅悦还给她送来一些。 十公主颇为稀罕的看了一眼,却有些顾忌的道:“我倒是很想吃,可是能吃么?姬前辈说我要忌口,许多东西都不能吃的。” 傅悦道:“放心吧,这个能吃,只是不能多吃,你不是说吃药吃得嘴巴发苦么?就吃几个过过药味,无妨的。” 十公主忙笑道:“那好,谢谢表嫂。” 傅悦这才拿过来,亲自剥给她吃。 十公主不想劳烦傅悦,傅悦便只好让她的丫鬟做了。 吃了几个,十公主觉得嘴巴没那么难受了,傅悦就让人撤下去了。 十公主还想吃,最近难得有她喜欢吃的东西,可傅悦不给,她也知道自己的身子,便作罢。 十公主一脸艳羡:“表嫂,表哥对你真好,竟然这么远派人从祁国送回来荔枝,还如此新鲜,我以前可没吃过那么新鲜的啊。” 傅悦笑笑:“确实,不过谢蕴对你不也很好么?你这一脸羡慕可不像话啊。” 十公主深以为然,一副满足欣然的样子笑道:“夫君对我确实是极好的,我这么多姐妹,怕是没有一个如我这般幸运的了,哪怕是八姐,贵为一国皇后,怕是也不会如我这般好过。” 他们不是两情相悦成的婚,一开始,是为了摆脱各自的麻烦,当时皇帝打算把临川公主许婚给谢蕴,又打算让她嫁去东越,所以,谢蕴直接请旨娶她,一开始,两个人并无深厚感情,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可谢蕴太好了,文武双全,相貌俊秀,对她更是无微不至,她怎会不动心?而谢蕴也对她日久生情,她想,两个毫无感情基础的人结为夫妻,还能日久生情矢志不渝,或许便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了吧。 所以,她倒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可是如今,他却还没回来,她想他了。 十公主忽然想起什么,问:“表嫂,说起这个,夫君应该已经收到父亲的信启程回来了吧?他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傅悦想了想,道:“应该吧,不过你也别急,北境毕竟路途遥远,总要些时日才能到的,而且信上并未将你的事如实告知,只说你惊了马车动了胎气胎位不稳,让他尽早回来陪着,他或许得安排好那里的事情才能回来,你好好养着便是,其他的就不要想了,难道你不想他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和孩子好好的么?” 十公主闷声道:“怎么不想?其实我盼着他回来陪着我和孩子,可又不想他这么早回来,怕他瞧着我这样心里难过自责,若是能在他回来之前把自己养好,我求之不得呢。” 傅悦莞尔道:“那就别急,反正他不管在哪,一定会很快回到你们母子身边的,你就好好养着等他回来便是。” 是啊,一定会的。 十公主皱起了眉头,抬手捂着胸口有些纳闷的低声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些日子,总有些心神不宁的。” 傅悦神色一动,很快敛去,只微笑道:“出了这样大的事,你心有余悸也不奇怪啊,何况,孕妇都是这样,多思多虑,你别多想就好了。” 见傅悦一副正经的说着这些话,十公主倒是忍不住笑了,揶揄道:“表嫂怎么说,好像挺有经验的样子,这段时间也总是头头是道的宽慰我,连孕妇该注意什么禁忌什么都清楚,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表嫂这是经验之谈呢!” 傅悦一听,顿时绷起了脸,瞪着她没好气道:“胡说什么呢?我也是班门弄斧好不好?” 十公主吐了吐舌头,难得的俏皮。 然后,她很快就有一脸郁闷起来, 傅悦忙问:“你这是又怎么了,还有心事?” 十公主闷声道:“我在想,好几日没见到母亲来了,父亲是不是病得很严重啊?” 自从那日回去后,谢夫人再没来过,就派了身边的人日日来看她。 傅悦摇了摇头,轻声道:“也不是,只是一些小病,年纪大了总是会容易生病的,你是知道谢家的,一直不太平,谢国公一病,他们就蠢蠢欲动,这次也是,谢夫人便不好离开谢家,她不是日日都派人来看你么?而且,她也是相信你在这里会被照顾得很好,才放心不直接来的。” 闻言,十公主立刻一脸懊恼,没好气道:“一群不自量力的东西,就算父亲病了,还有夫君,还有我的孩子,谢家家主的位置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 她嫁到谢家一年半,对谢家那些人可谓深恶痛绝,平日里却还得维持表面上的融洽,可心里早就烦透了,特备是那个二婶,每次看到她,都想把她嘴缝起来! 傅悦点了点头道:“虽是如此,鱼临死前都得垂死挣扎一下,何况他们,也总是想要蹦跶几下才甘心的,不过你放心,等谢国公病愈了就该消停了,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也是,父亲那么睿智,定然可以化解。” 傅悦笑道:“不过你若是想谢夫人来看你,我可以派人去请她来陪陪你……” 十公主当即否决道:“不用了,我其实就是担心他们有什么麻烦,既然没什么大事儿,来不来也没关系,反正我都知道,母亲是惦着我的。” 傅悦这才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 陪着十公主唠嗑了一下午,傅悦才离开,走出外面之后,站在那里,重重的吐了口气。 随即问清沅:“我刚才没露出什么端倪吧?” 她一直努力的让自己谈笑自若不动声色的跟十公主聊天,可心里却还是紧张,特别是说到谢家和谢蕴的时候,小心翼翼,就怕露出破绽。 清沅低声道:“自然没有,公主一直表现得很自然。” 傅悦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着,她转身往一边走去。 “公主去哪啊?” 傅悦头也不回的道:“舅舅应该回来了,去问问那边的情况。” 清沅闻言,忙跟上去。 ------题外话------ 十公主…… 020:以彼之道,不会动情 谢国公虽然已经醒来,情况也有所好转,可是年纪大了,这次又大受打击,卒中比较严重,歪着嘴说不出话,身体也十分僵硬,要治好得花一段时间了,急也急不得,现在也只能让燕无筹日日过去给他治,再看情况了。 至于谢家的内乱,谢国公病着,谢蕴尚不知生死,也只有谢夫人勉强撑着,可看情形,也撑不了多久,偏偏这种情况,别说傅悦,就是皇后也不能干涉太多,何况外面已经议论纷纷,都说谢国公命不久矣,谢蕴又已经死了,这种情况下,谢家二爷代理掌权乃是名正言顺,又有皇帝撑着,现在也只能随他们闹着,反正谢国公掌管谢家三十多年,早已把谢家紧紧攥在手里,掌控实权的都是谢国公的心腹,这也不是他们短时间内说夺就能夺走的。 临近八月的时候,北境再传回一道传书,让傅悦本就忐忑忧患的心瞬间跌入谷底。 楚王府和谢家以及安国公都派人大肆搜寻了十天,都没有找到谢蕴,但是,却在遇刺之地十里外的一座深山之中发现了带着血迹的破衣和腐肉残躯,虽然辨不出是否是谢蕴,可是也在尸体附近发现了谢蕴随身佩戴片刻不离身的玉佩,上面还染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所以,谢蕴十之八九是已经…… 傅悦根本不敢让谢夫人知道此事,谢家北境的人传回的传书她也都从中截下,只让人告诉谢夫人还在搜寻尚无消息,但是,这个消息却还是很快就在外面传开了,傅悦只能让谢夫人身边的人死守着别让她再听到这些流言蜚语,可根本不顶用,有了确凿的消息,谢家二房和旁支的人逼得更凶了,就跟要逼宫一样…… 本就一团乱的谢家,因为谢蕴的死讯,更是雪上加霜…… 皇后无奈,又不能日日出宫,只能让太子和宜川公主日日到谢家探视谢国公为谢夫人撑腰。 与此同时,东越炤都。 两日后就是立后大典了,秦国的送亲仪仗队和东越的使团在十天之前就已经抵达了炤都,而东越的立后大典却是两个月之前就已经在准备的了,如今临近帝后大婚,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宇文焯刚从宫里回来,手下就交给他一道刚收到的传书。 秦国来的。 他接过,打开看完,原本平和儒雅的面容冷肃了几分。 然后,深思片刻,把纸往手心一揉,吩咐手下程贲:“去请国相来。” “是。” 宇文焯这才走去书房,处理皇帝交给他的政务,待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的时候,曹国相便来了。 “参见殿下。” “国相免礼,请坐。” 曹国相这才坐在下首,待下人上了茶水后,喝了一口茶水,才道:“老臣本来也打算明日来见殿下的,却不想殿下今日着人来请了,倒是不知所谓何事?” 宇文焯眉梢一挑,含笑问:“国相想找本王,怕是因为三姑娘吧?” 曹国相当即有几分意外:“太后娘娘是与殿下说了?” 宇文焯道:“是皇兄,前两日皇兄说打算赐婚婥婥于本王为王妃,待问过国相的意思,国相若是允了,待他大婚之后便下诏赐婚。” 曹三姑娘名为曹羽绰,乃是曹国相的独女。 曹国相是个纯臣,一辈子都在忠于君上操劳国事,先帝时期就备受信任委以重任,后皇帝登基,也不管任何质疑的忠于当今陛下,一心只想着为君分忧为国办事,算是宇文煊这些年最倚仗的重臣,本人并不热衷于女色,所以妻妾子嗣都不多,膝下只有两子一女,儿子皆已成家,孙儿都十多岁了,他教养儿孙十分严厉,所以儿孙与他故来不亲近,曹羽绰是他的老来女,最受疼爱,也最是与他亲近,算是他的心头肉,这不,如今都十七八岁了,他都舍不得嫁出去,只因寻不着满意的女婿。 曹国相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今日下朝后太后召见老臣,便是提及了此事,说是让老臣斟酌,如若允可,便让陛下赐婚。” 宇文焯忙问:“那国相的意思呢?” 曹国相一时间并未表态,静坐着沉思。 宇文焯今年他已经二十四岁,性格温润谦逊,样貌才能亦是上乘,在皇族子弟中,名声是最好的,也是皇帝的弟弟,与皇帝兄弟情深并未虚假,炤都之中的名门闺秀,不知道多少想要嫁给他,可他却他一直不娶,其实倒也不是一直不取,他曾有过一个未婚妻,先帝定下的,是侯府千金,可惜那未婚妻命薄,及笄那年便病故了,也就前两年的事情,他的婚事也就耽搁下来,加上本人不重女色,身边侧妃都没有,而他的性格如此,加上曹家地位稳固,不管以后如何,不管他对曹羽绰是否有情都定当不会亏待,曹国相爱女,所谓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对这样的女婿其实是满意的。 难得有这么一个满意的。 可是…… 曹国相其实心里不大乐意,一旦有了这份姻亲,曹家便失了纯臣的基本立场,而他原本也不想女儿嫁入皇家,否则以他的权势地位,他的女儿早就是皇后了。 见曹国相犹豫不言,宇文焯温润笑道:“国相若是不愿,本王会与母后和皇兄去说,国相不必为难。” 曹国相也晓得宇文焯的好意,他若不愿直接去回绝了皇帝太后,总归让那两位心里不悦,虽然应该不会驳了他的意,可终归难免会失了为臣的本分。 宇文焯去说就不一样了,恶人也当是宇文焯来当。 曹国相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一句:“殿下,老臣倒是从未问过,您对小女有何看法?” 宇文焯和曹羽绰自然是认识的,且并不生疏。 宇文焯沉思片刻,坦言道:“不瞒国相,本王之前其实从未想过娶三姑娘为妻,所以,之前只当三姑娘为妹妹看待,若说情意,现下怕是没有的,不过,若是真娶了她,本王自当极力善待于她,此生绝不相负。” 对宇文焯的坦诚,曹国相倒是满意得很,斟酌了片刻,才道:“殿下,且容老臣再多加思忖,问待过小女的意愿再做定夺,如何?” 宇文焯点了点头:“如此也好,那本王便等着国相和三姑娘的答复。” 曹国相这才转了话题:“此事便先不说了,殿下找老臣来,怕是还有另外一件事吧?” 宇文焯这才面色凝重起来,颔首道:“后日便是皇兄大婚,本王已经做好了安排,应当是万无一失的,只是国相之前对这件事一直不置一词,似乎另有看法,本王总也有些不安,便寻来国相问问。” 曹国相道:“老臣只是觉得,与秦国赵氏的人联手,无外乎与虎谋皮,毕竟赵氏之奸猾此次我们也是领教了的,且不说那赵禩身边高手如云不易得手,诚如殿下所言,如若那赵禩当真是秦皇属意的继承人,他若是死在东越,怕是秦皇不会罢休,何况,那荣王能否成事也还不得而知,成于我们并无益处,不过出一口气,若是不成,却是大大不利的。” 宇文焯绷紧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阴郁道:“国相此言差矣,就算荣王不能成事,秦国如今早已外强中干,内乱不休君臣离心,表面上又和我们越国为姻亲,秦皇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不可能再敢轻易对我们出手,何况,这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此次他们竟然如此卑鄙,让我们越国吃了那么大的亏,总得让他付出点代价才好,如今我便是要他一个继承人的命又当如何?” 这次虽然宇文煊并没有责怪他办事不利吃了那么大的亏,可是他却咽不下这口气,他这一生,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既然两国联姻,那真定公主嫁来了东越为皇后,他们举国上下自当敬重,也不会因为之前秦国所为而迁怒于一个无辜女子,可是与秦国的这笔仇,也是要清算的! 和安自被送回来后,已经被囚禁于宫中抱病,虽并未被赐死,可疯疯癫癫的也跟死没有区别,到底是从小疼到大的妹妹,他自然是十分不忍的,而这笔账,也有一半要算在赵氏头上! 曹国相苍老浑厚的声音提醒道:“可是殿下,您莫要忘了,我们越国并不太平,靖安王等人还在虎视眈眈呢。” 宇文焯顿时一默。 曹国相道:“这次联姻之事看似圆满,可与初衷大有不同,不仅不得不立秦国公主为后,还损了一个和安公主,朝中和民间皆多有猜疑不满,如若此事再节外生枝,皇室脸面扫地,给了靖安王一党发难的理由,朝中乱起,那才是兹事体大得不偿失,为长远计,老臣以为现在并非与秦国为难的时机,来日方长。” 宇文焯对曹国相的顾忌倒也深以为然,其实他们只要稳住国内形势,好好筹谋除掉内患,等着秦国自己内部腐朽落败,他们都看得出来,秦国内部斗争激烈,且怕是还有的乱,他们只要等着,以后总有报仇的一日,所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到底是他这次气盛冲动了。 宇文焯叹了一声,道:“可事已至此,本王已做了部署,又与荣王暗中联手,如今只待时机了,怕是难以收手了。” “殿下是说荣王也派了人来了?” 宇文焯点了点头:“嗯,原本他打算来的途中就动手,可一直没有机会,且我以为送亲途中出了这样的事极为不妥,便否决了他的意思,这才拖延至今。” 曹国相闻言淡淡笑了,抬手捋了捋胡子道::“既然他派了人来,想必亦是准备万全了的,那殿下便无需尽全力而为了。” “国相之意……” 曹国相笑而不语。 宇文焯深思一下,便是明白了曹国相的意思。 宇文焯立刻笑道:“本王明白了,多谢国相指点。” 曹国相对此不置一词,倒是问了另一件事:“听闻陛下这些日曾见过几次那秦国公主,对她甚为中意?” 宇文焯点了点头:“确实,皇兄与真定公主一道游了几次御花园,对其性情与才貌皆甚为满意,又与之还算投契,就连母后对她也都十分满意。” 不同于其他的联姻,真定公主是已经定下且不日入主后宫的皇后,所以,不仅从秦国来的一路上受的都是皇后的待遇,一到炤都,也是没有住在使臣驿站,而是直接住进了宫里,住在皇后住的凤藻宫,皇帝有空会去看她,与之在有婚约散心说笑,她也会日日去给太后问安,与宫里的人亦是和善,抛开与秦国的恩怨不谈,这个皇后还是可以的。 曹国相面色有些凝重,一时并未言语。 宇文焯见他这般,又叹声道:“本王知道国相对秦国此次所为甚为不满,这一路来对真定公主态度便可见一斑,可虽然秦国此次行事卑劣,这位真定公主却是无辜,皇兄并非狭隘之人,真定公主又是定下的皇后,皇兄自然不会迁怒于她,只要她无过错,她这一生都是我们越国的皇后,所以,国相切莫因此耿耿于怀了。” 曹国相是典型的耿介忠臣,又是一心为了东越筹谋,虽然分得清是非大局,可其实还是不愿皇帝娶一个秦国公主为后的,秦国皇室之人大多卑劣,殊不知这个公主是否也如此,皇妃可以品行卑劣,可皇后却是不得的。 他淡淡的道:“殿下所言老臣岂会不知?只是她毕竟是秦国公主,人的品行如何是难一眼看透的,何况又不知此次奉旨嫁到我们越国心思为何,老臣只希望陛下不要对她……” 动了情意。 秦国公主为后倒是不打紧的,怕就怕皇帝对这个公主动了心思,被迷了心窍,日后怕就麻烦了。 自古以来,明君被美色所惑沦为昏君的不计其数。 宇文焯笑了笑:不以为然的样子道:“国相多虑了,皇兄只是满意她罢了,帝王之心,岂是那么容易就能被勾了去的?何况皇兄心里都有数,对谁动情,都不会对一个外邦公主动情。” ------题外话------ 今天身体不舒服,明后天补上欠下的二更,么么哒 021:虚情假意,杀机四伏(一更) 作为亲兄弟,且还兄弟情深知之甚深,宇文焯很清楚自己的兄长是个什么样的人,看似温和柔情,实则冷心冷血,他比谁都理智,这么多年身边那么多女人,好些对他一片痴心,可却没有一个真的入他的眼他的心的,一切不过是帝王权术逢场作戏罢了,这位秦国公主也一样,或者说,比那些后宫妃嫔更难得他的心,所以,曹国相所担心的,不会出现。 曹国相点了点头:“既如此,老臣便没有什么好忧虑的。” 俩人又商议了些政事和两日后的帝后大婚事宜,曹国相才告辞回去。 …… 尚有两日便是帝后大婚,东越的皇宫里,张罗得富丽堂皇极尽奢靡,而作为皇后寝殿的凤藻宫,亦是布置得喜庆一片,殿内到处都悬挂着红色的绸缎正随风飘飞,晃眼又夺目,点缀着这座冰冷华贵的宫殿,美轮美奂,令人目眩神迷。 后殿之中,寂静的恍若无人,然妆台铜镜之前,真定公主正坐在由着四个宫女上妆。 动作又轻又静,且还是屏着呼吸的,可见这几个宫人是经过严格调教的。 真定公主午憩方起,正在梳妆打扮,一会儿又得去听太后派来的内廷女官教导大婚的过程礼仪和当皇后之后该注意的一些事,真定公主虽然出身秦国皇室,言行举止皆是自有教养熏陶过的,但各国礼仪多有不同,她来了这些天,除了一开始那两日是休息,剩下的日子除了那么几次与东越皇帝独处以及给太后问安,便都是在学习东越的一些礼仪和规矩,她学得快,本身又有底子在,倒也不难,只是这大婚当日该有的礼制,她却是都不懂的,自然得在大婚之前好好学。 眼瞅着宫女又给她盘发固髻,再看着另一个宫女刚摆在梳妆桌上的一系列沉甸甸的头饰,真定公主立刻淡淡的道:“今日就在宫里听女吏言传大婚的规矩,并不出去,也不见外客,就不用打扮的过于繁琐冗沉了,顶着头疼。” 宫女一愣,随即垂眸应声:“是!” 之后,便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式,别了几支珠花稍做点缀,便已是极好。 真定公主本身是极美的,她母妃是因美貌得蒙盛宠,她俏似其母,所以生了一副好样貌,而这幅样貌,宇文煊便很是满意,毕竟那个男人不喜美人呢。 刚折腾好这些,外面走进来一个与这些宫人打扮甚有差异的宫女,实则却是真定公主从秦国带来的心腹紫韵。 “参见公主。” 真定公主轻嗯了一声,然后问:“陈女官她们可都来了?” “已经在外面的偏殿中候着了。” 真定公主点了点头,自己亲自给自己带上耳坠,却见紫韵站着不动,又看了她,这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个精美的檀木盒子。 “这是何物?” 紫韵弯腰呈上手里的盒子低声禀报:“启禀公主,这是刚才陛下命成公公亲自送来的,彼时您正在小憩,奴婢便先放着等您醒来,成公公说陛下特意吩咐,请您亲自打开。” 真定公主眉梢一挑,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挑开那扣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把雕龙画凤的金制梳子,十分小巧,却大气华贵。 真定公主有几分诧异不解:“梳子?” 紫韵笑道:“还是金制的呢,倒也是稀罕了,以前都是用木或是银制成梳子,这纯金打造的,倒是不曾见过呢。” 真定公主倒不是惊讶这梳子是何物料,只是放下盒子拿着梳子在手里搓磨着,不解的道:“陛下为何要送来这个给我?” 紫韵自是不知的。 倒是帮她梳发的宫人做了解释。 “启禀公主,这是东越的婚俗,凡是男女定亲了,婚前会交换信物以作定情,大多数都是男方送女方梳子,寓意结发同心以梳为礼,梳子的用料是根据身份地位所定,陛下乃一国之君,您不日便是皇后,身份最为尊贵,故而陛下才命人纯金打造这样一把梳子,且刻上龙凤纹饰彰显身份,可见陛下对公主极为心仪的呢。” 真定公主闻言,眸光流转,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沉甸甸的金梳,轻喃低语:“是么?” 宫女笑道:“定是这样的。” 真定公主凝神思索片刻,问:“那不知若是交换信物,我该回什么才好?” 宫女想了想,道:“这……倒也不拘送什么,端看公主的心思,例如帕子,香囊,腰带,玉佩……大多是这几样,其他的且是少见。” 真定公主颔首,思忖一瞬,看向紫韵问:“我记在秦国,似乎也是有赠与玉佩定情的风俗吧?” 紫韵莞尔回话:“回公主,是的,且还有那么一句话,说是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所以,许多女子都会为赠与丈夫的玉佩上结缀出嫁时所系的罗缨以示心意。” 真定公主淡淡笑着,想了想道:“你去……把我自小戴着的那块玉佩找来,再把离开秦国时母后为我所系的罗缨也一并寻了来。” 紫韵忙领命:“是!” 紫韵退下去取东西,很快便来了,手里拿着一块通体透白的精美玉佩和一条彩色的罗缨。 真定公主分别拿起来,亲自系上,然后与梳子一道分别拿在手上打量许久后,又让紫韵再找来一个精致的盒子,将玉佩放入,再合上。交于紫韵。 “送去给陛下吧。” 紫韵忙含笑接过:“陛下收到定是高兴的。” 真定公主不置可否。 高兴与否且不重要,既然人家送来了梳子,她自然是要回礼的,其实以宇文煊的身份,她该自己做一条玉带给他的,只是时间仓促,也只能如此了。 真定公主这么想着,不由得想起了来之前宜川公主和她说过的话,什么都不求,做一个妻子该做的本分,不争不抢,如今,她便是照着宜川公主的话去做的,效果也并不赖。 她想要的,唯有先得了这位陛下的心,才能慢慢争取! 既然都来了,那就把自己该得的,都一点点的得到,这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生存法则,也是她眼下唯一的出路! 否则,便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紫韵去送东西了,而她也随着起身去听女官教导规矩了。 龙德殿是东越皇帝的居所,也是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 此时,商议完一些政务,几位大臣纷纷告退,而宇文煊便继续批阅奏折。 宇文煊今年三十了,正是而立之年,长相算不得极为精致俊美,却也赏心悦目,且因为常年身处高位睥睨四方,周身皆散发着一股王者的霸气与威压,仿若与身俱来一般,如今身着一身黑色龙袍静坐在御案后面专注的看着奏折,便已是令人不敢直逼。 其实,平日里,宇文煊待人还是挺温润和气的,可往往在他处理政务时,总是这般冷肃淡漠,特别是最近朝中并不太平,虽即将大婚可他心情却不见得好。 批阅了两本折子,他似乎才想起一件事,问一旁的心腹成安:“大婚事宜准备的如何了?” 成公公忙回话:“回禀陛下,差不多了,有些布置需得明后日才能做,便先搁着,其他的皆已经备妥。” 他闻言,状似并不在意,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着,又开始拿起奏折继续看。 这时,外面匆匆步入一个太监:“启禀陛下,凤藻宫那边,真定公主派人送了东西来。” 宇文煊蹙了蹙眉,淡淡的道:“宣。” 那太监忙退了出去,很快,紫韵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起吧。” “谢陛下。” 宇文煊扫了一眼紫韵捧在手里的盒子,问:“公主派你来所谓何事?” 紫韵含笑恭声道:“回禀陛下,公主殿下适才收到陛下所赠之物甚为欣喜,听闻那是越国婚俗,觉得来而不往非礼也,便也循着越国婚俗和秦国的风俗所结合,回赠陛下一物。” 成公公忙上前接过盒子,然后转呈宇文煊跟前。 宇文煊诧然挑眉,随即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玉佩和玉佩下面系着的罗缨,若有所思。 紫韵解释道:“这玉佩是公主殿下自小佩戴最为喜爱,这罗缨乃是公主自秦国出阁之时我朝皇后亲手所系,于公主亦是意义非凡,今回赠陛下,只望陛下能够喜欢。” 宇文煊沉思片刻,淡淡的笑道:“回去告诉她,朕很喜欢,定会随身佩戴。” “是。” “下去吧。” 紫韵这才告退。 在她走后,宇文煊看了看手里的玉佩和罗缨,便随手放回盒子中,盖上,把盒子搁在一边,继续看奏折,可看着看着,他便又想起什么,扭头问成公公。 “成安,你觉着这位真定公主如何?” 成安一脸惶恐:“陛下恕罪,真定公主乃陛下将娶的皇后,奴才怎敢妄加评判?” “你就说吧,朕恕你无罪。” 成安只好小心翼翼的道:“公主才貌不凡,举止娴雅,品性亦是……” 宇文煊极为不耐:“行了,少跟朕拽这些歪七八糟的奉承话!” 成安:“……” 宇文煊有些嫌弃的扫了他一眼,然后又问:“在她身边的人都怎么说的?” 成安这才正色道:“并无异常,与在陛下面前无异。” 闻言,宇文煊饶有意味的眯了眯眼,随即哂笑一声:“看来也是个藏的深的。” 成安想了想,忙道:“可是陛下,派去秦国暗查的人和定王殿下也都说这位公主不得秦皇喜爱,品性是不错的,怕是陛下多虑了。” 既是皇后,东越自然要把这个真定公主给查清楚,她过去生平,生母何人,自小到大做过什么,又是何脾性,她的喜好和忌讳,全都是查清楚了的,而宇文煊也是都知道的,只是,查到的东西,他并不完全相信,毕竟,有先皇后留下的阴影,他不太愿意相信女人,对宫里的妃子,他也是愿意宠幸善待,但是,却从未有一个让他放心过。 宇文煊轻嗤一笑:“希望如此吧。” 女人这种东西,他是怕了的。 成安一默,不敢出声搭腔附和。 皇帝也没指望成安会附和,嗤了一句后,便不再多言,拿起折子继续看。 …… 东越使臣行馆之中,一片平静。 赵禩的居所中,更是平静到诡异。 屋里却站着好几个人。 拿着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在手里看着,赵禩脸色极为难看,那是少见的阴鸷,半晌后,才倏然将手中的纸条抓成一团,重重的拍在桌面上,咬着牙颇为恼火的道:“一群废物!” 肃九沉声道:“殿下,楚王这次发起了狠,已经封锁全境将我们的人赶尽杀绝,照此下去,您在南境多年的布置皆付诸东流,如此损失,实在是太大了。” 赵禩抬眸看着他,问:“那你说本王还能如何?” 肃九一默。 什么也做不了,现在楚胤人就在南境,派再多的人去也都是送死,下令撤离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由着楚胤杀绝殆尽了。 赵禩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淡淡的道:“父皇已经传令让他们孤注一掷暗杀楚胤,破釜沉舟总好过坐以待毙,虽然此事难成,但如今也只能如此,等消息吧。”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还好,他比并非输不起这一次。 原本他就知道,想要将南境偷偷掌控在手上,本就是一场冒险的赌博,且胜算微乎其微,所以,失算便罢了,原本也没有多大的期待,只是楚王府总得除去,他便想了这个办法,本想着先一边渗透南境大军一边笼络迷惑楚王府,等以后时机成熟再一举根除,兴许还能免了一场干戈,只是不小心被孙策察觉,他不得不让人加快步伐,也因为急功近利,终于还是功亏一篑了。 大不了以后再想办法,他就不信他除不掉楚胤! 来日方长! “对了,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肃九道:“属下确实查到这段时间从秦国来的一路上,殿下周围有不少人跟着,不过,却查不出是什么人,属下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也不知掉他们有多少人,不好打草惊蛇,所以只暗中追查,不过,却从未发现他们和东越的人有什么联系。” 赵禩眯了眯眼,淡淡的道:“他们能这么多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东越,就算没有和东越的人有所接触,也定然是和东越早有勾结的,至于目的,除了要本王的命还能是如何?” 肃九不解:“可是殿下,您明面上不过是一个闲散皇子,谁会这般大费周章的要您的命?” 而且还派了这么多人来…… 赵禩轻嗤:“闲散皇子?那是以前,父皇的这个打算早已不是秘密了,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本王难得这么一次远离暨城,自然有人想要让本王无法活着回去,只是不知道这些人具体是谁的人……” 这件事原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了,只是具体有多少人知道还不知道,不过,事到如今,知道的人有谁,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次回去,他也不打算再低调了。 肃九问:“陛下已经传书来催殿下尽早回去,说是国内局势需要殿下回去主持大局,殿下可该如何,可是要打算公主与东越陛下婚后便启程?” 赵禩颔首:“是打算如此,不过怕是这次来得容易回去难了……” 这么多人跟来了,一路上都没有动手,怕是就等着他离开炤都,回去的一路上,定然是艰难重重,东越也定然会暗中相助,这般天罗地网,他就算是再厉害,也难以确保自己安然无恙。 不管是谁的人,都是打定主意不让他活着回去,而能让他们派出来的,也必定是精锐高手,这其中也必然有楚王府的人,他是知道的,楚王府的人都不容小觑,光是楚王府的人都已经棘手了,还有其他人和东越的人,东越这次看似妥协,实则对秦国恨之入骨,焉能不报这个仇? 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有趣得紧! 肃九思索片刻,提议道:“那属下想办法暗中让殿下先离开?那些人就交由属下引开混淆,如此,殿下才能尽早回去主持大局。” 赵禩脸色沉重的摇了摇头:“不用,这次怕不是你能挡得住的。” “殿下……” 赵禩抬眸淡淡的看着他道:“姑且先不用理会此事,待八皇妹大婚后再说吧,你下去吧。” “……是!” 肃九躬身退下。 赵禩坐了片刻,才行至那边窗下,微仰着头外面的夕阳西下,那片片金辉映衬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眼中晦暗不明…… 八月的暨城,是一年中最热的一个月,太阳又辣又毒,根本不敢往身上晒,若是没什么事,这种天气傅悦是绝对不愿出门的,可是,局势不由人。 听完蒙筝禀报去探来的消息,傅悦一边喝着清沅刚端来的凉汤一边轻嗤道:“他倒是有耐性,事儿都谋划好了,竟然忽然停下了动作,看来是打算等东越那边的消息了,不过他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动,露出那么大的端倪,如今还如此欲盖弥彰,简直是愚蠢,难怪阿胤不看好他。” 022:传书被换,必有内鬼(二更) 之前蒙筝去探查荣王的动静,推测出他确实是有意发起兵变,所以那段时间假意借着荣王妃的病不管事,暗中却在筹划此事,这本就是一种错误的决定,凡事只有出其不意才有胜算,也不知道荣王身边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脑子,竟然让荣王如此行事,最后竟然还在筹划的差不多的时候不知为何又不声不响了,只这一次,他便错失了最好的时机了。 荣王此人优柔寡断摇摆不定,难以成事。 “公主,可要继续盯着荣王?” 傅悦摇了摇头:“不用管他,我只需要知道秦国的局势心里有数而已,如今便是有数了,阿胤说了让我别理会此事,我便听他的,省得他回来又要叨叨。” 赵氏皇族同室操戈自相残杀,那是赵鼎自己折腾出来的,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她看戏就好,不用插手,她要做的就是等,等赵鼎把赵氏的气数消耗殆尽,让赵氏丧失所有再无翻身之力,再出手收拾他们! 只要可以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保存楚王府的实力,她有的是耐心。 蒙筝点了点头。 傅悦正要吩咐她什么,只见楚三忽然闪现在门外,然后急声道:“属下有急事禀报王妃。” “进来。” 楚三这才匆匆走进来。 “何事?” 楚三道:“属下刚收到北境传回的消息,王妃请过目。” 傅悦蹙眉,倒是从未见过楚三如此脸色凝重,不由接过,却是两道传书。 两张纸贴在一起卷着,显然是一起送回来的。 傅悦打开一看,第一张是北境楚王府的人写的,却是回禀查谢蕴的事情,发现了一些蹊跷,而蹊跷则是在另一张纸上,傅悦拨开第二张看了,可看完内容时,脸色骤然大变。 —婉清车驾受惊失控,大为颠簸,故胎气大动,救治不及一尸两命,见字速归不得有误。 父字。 这竟是谢国公传给谢蕴让他回来的传书! 可是,怎么可能! 谢国公明明说只是说十公主受了惊吓胎气不稳,又思念谢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才让谢蕴尽早回来! 不可能是报丧,且不说这是假的,就算是真的,谢国公也不会如此直白的高速谢蕴,可这却是谢国公的字迹,而且,纸上也有谢家的暗记…… 傅悦觉得,此事怕是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见傅悦脸色大变,蒙筝和清沅有些不解,清沅忙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 傅悦却顾不上理会她,吩咐楚三:“立刻让人备车,去谢家!” 楚三领命,即可闪身退下。 蒙筝这时开口问:“公主,出什么事了?” 傅悦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纸给了她。 北境的人在搜寻谢蕴的时候,楚王府的人除了帮忙找之外,便是追查谢蕴遇刺的事情,不成想,竟然找到了谢国公传给谢蕴的传书,难怪谢蕴会出事,怕是收到此消息方寸大乱急着赶回来,如此,就算他再厉害,也是应对不及的。 蒙筝看完,当即推测道:“公主,会不会是有人替换了谢国公给谢大公子的传书?” 傅悦道:“可是这是谢世伯的字迹,何况,谢家传递消息有自己的一套方式,可以辨明真假的,你瞧那上面的暗记,这可不是能随便就能弄虚作假的。” “那……” 傅悦有些等不及的道:“先去谢家搞清楚,走吧。” “是。” 出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备好,上了马车过了小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谢府外面。 如今谢家已经闭门谢客,除了几家极为相熟的人和宫里来的太子和宜川公主,皆谁也不放进去,傅悦来了,却是不用禀报就能进去的。 傅悦一到,好死不死的又撞上了一出大戏。 正明堂门口,又是一场对峙,却是谢家一众人和谢夫人对峙,或者说,在逼迫谢夫人。 傅悦远远的,就听到那位谢家二爷咄咄逼人的话:“大嫂,已经这么多日了,你一直不让我们见大哥,怕是意图不轨的是你吧,如今大哥病重,你遮掩了这么久不让我们见他,也不知是真的病着还是已经……如今大侄子又已经亡故,你却把持着家里的大权不肯交让,如此牝鸡司晨成何体统?” 谢夫人昂首挺胸坚定不屈的站在门口,对着谢永恒冷笑:“体统?简直可笑,如今国公不过病了,人还活着呢,你们一个个却日**着我放权,想要夺走国公之位,在这里欺负我一个妇人,像你这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之辈也知道何为体统?何况,就算国公没了,蕴儿也没了,谢氏嫡脉还没有断子绝孙,我孙子还活着呢,再怎么着,谢家的爵位还轮不到你沾染!” 谢永恒一噎,一时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摆着架势大义凛然的道:“大夫人这话可就强词夺理了,那十公主出了事,孩子尚不知能否安然降生,你怎可将我们谢家的家业寄托在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身上,谢家不可一日无主,国公既病了,我们也不是非得让二爷承袭爵位,不过如今谢家乱作一团,总得有个人主持大局,您却把持着大权不肯交托,这也不像话啊。” 谢夫人冷着脸道:“八叔此言差矣,国公还在呢,谢家如何就无主了?您这话可就是在诅咒国公了,何况,谢家今日之乱不过是你们自己折腾出来的,既如此,想要平定乱局,你们自己消停便罢了,与是否有人主持大局有何干系?您何必以此来为难我一个妇人?” 那老者顿时气结,憋了半天,怒冲冲的指责道:“你……简直目无尊长!” 谢夫人一向性格温和,今日也是被逼的受不了了,语气竟是尖锐又讥讽,与平日里的端庄温厚天差地别:“八叔自己为老不尊,让我如何尊重于您,我若没记错,您已经八十多了,早就已经退出家族族会颐养天年了吧?何必这把年纪了还来淌这趟混水弄得晚节不保呢?老二将您请来,也真是煞费苦心了,只是这么些年,国公待您可谓一向敬重有加,不管您以前如何,他对您这个长辈都是敬重的,不知您今日为何要帮着这些人这般来害他?” 那老头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老夫这是为了谢家,你怎可……” 谢夫人哼笑:“为了谢家?笑话,您这一生何曾真的为了谢家打算过?难不成人老了竟醒悟过来了?八叔为了什么,侄儿媳妇我倒也是知道的,不过是有人许了好处让您家里那几个不争气的有条出路罢了,何必说的这般大义凛然?” 谢夫人也是厉害,那老头子这便被气晕了,顿时场面就乱了。 傅悦倒是知道这位被谢夫人称为八叔的老头子的,是谢国公的叔父,却是庶出的堂叔,只是父母早逝便自小被养在嫡脉,所以和谢国公的父亲关系挺好,谢国公对他十分敬重,人却是个混日子的,哪怕在谢家族会中享有一席之地,也没什么作为,但如今谢家老一辈中人不多了,他自然就有点威望,今日竟然被谢永恒给请来了,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老头子昏迷后,那一拨人就开始指责谢夫人目中无人不懂尊老不懂规矩,一个个借机口诛笔伐,谢夫人却都不理会,只让人把那老头扶起来送走。 这时,方才发现了傅悦。 她一看到傅悦就走过来,那些个人随之看来,见是傅悦,一个个脸色变了,连忙就簇拥着离开了。 正明堂前面,又恢复了平静。 谢夫人走过来便问:“王妃怎么来了?可是久等了?” 傅悦笑道:“不放心来看看,倒是没有等多久,不过怕看了一出好戏罢了。” 谢夫人有些羞愧:“又让王妃看笑话了。” 傅悦却不以为然,只道:“刚才夫人如此便是极好的,您是国公夫人,又大权在握,只要您态度强硬,他们怎么逼都是枉然。” 谢夫人点了点头:“我知道,如今已是如此,我也只能挺着腰杆行事了,如若不然,我们焉能有活路?” 丈夫重病,儿子死讯传回,她如何能不伤心,她比谁都伤心,可也清楚的明白,她绝对不能倒下,为了谢家,也为了她尚未出世的孙儿,她都必须撑着,只要撑过这段时日,国公会好的,就算好不了了,她孙儿也要出生了,届时,后继有人,那些人便再无借口闹了。 “您明白就好。” 谢夫人点了点头,也不扯这些了,而是道:“好了,不说这些让你糙心的话了,你不是来看国公么?快进去吧,正好燕家主现如今就在里面施针。” “嗯。” 傅悦跟着进去。 谢国公其实认识醒着的,只是卒中太过严重,肌体僵硬嘴巴歪曲,整个人都动弹不得,燕无筹医术高超,却也没办法迅速治好他,傅悦看着,也帮不上忙,就和谢夫人走出了外面。 然后,才提了今日的来意:“夫人,我有些话想单独问谢九,不知可方便?” 谢夫人有些惊讶,一边的谢九亦是如此。 “王妃是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么?” 傅悦道:“此事尚不方便告知于您,我先和谢九确认一下,可好?” 谢夫人便也不多说什么,让谢九跟着傅悦走到一边。 一站定,谢九便道:“王妃有何事要问便说吧,属下必知无不言。” 傅悦道:“你先看这个。” 谢九一愣,随即接过。 打开纸一看,脸色和傅悦看到时一样骤然大变。 他立刻追问:“王妃这是从何而来?” 傅悦解释:“这是楚王府在北境的人追查谢蕴遇刺的事情,从谢蕴住的地方得到的,如若没猜错,谢蕴便是收到这个,才方寸大乱赶回来,着了道才出事的。” 谢九急声道:“可这不可能啊,国公爷当时命属下传去北境的传书并非如此,属下亲眼看着国公写的,是说大少夫人惊动胎气胎位不稳,让大少爷早日归来,怎么传到大少爷手里变成了这个内容?” 傅悦纳闷不已,拧眉沉声道:“我自然知道这是假的,可蹊跷的是这却是谢国公的字迹,且这上面还有他的暗记,这怕是不好作假。” 谢九一口咬定的道:“但这却是假的,看来国公身边出了内鬼了。” “这是一目了然的。” 谢九百思不得其解,道:“可是不瞒王妃,当时国公爷写完,是属下加盖了暗印亲手传送的,不曾经过他人之手,怎会被人替换了?这……” 傅悦闻言,沉默了。 这件事定然是有人从中作梗,且此人绝对是谢国公身边的亲信,否则不可能仿照得了谢国公的字迹之外,竟然还能用得到谢国公的暗印,其实这个人,谢九是最有嫌疑的。 可是谢九也是最不可能的,他是谢国公一道长大的心腹,是谢国公的奶娘之子,还在吃奶的时候就日夜相伴了,曾救过谢国公数次性命,对谢国公的忠诚那是过了命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会背叛,但他不会,这一点,傅悦无比坚信,否则是也不会这般直接的和谢九道出此事。 但是除了他,却也想不出谁还能做的了这件事…… 谢九倒也并不避讳,直言道:道:“此事最有嫌疑的当是属下了,可却非属下所为,事关重大,如今不仅关乎属下的清白,还关乎谢家,有这样的内鬼在,必成大祸患,属下定然会查出此事,也多谢楚王妃查到此事加以提醒。” 最后一句,他是朝着傅悦揖手说的。 傅悦颔首道:“这是谢家内部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您且查吧,务必查出是谁做的手脚,追查幕后指使,后再行定夺。” “是。” 傅悦嘱咐道:“此事先不要告诉谢夫人,免得她再添这一桩心事。” “是。” 说完此事,傅悦没有再说什么,低声让谢九先去追查此事,这才走向谢夫人那边。 一过去,谢夫人便问:“如何?” 傅悦笑道:“此事尚在追查,还不方便与您说,免得您再添一桩烦心事儿。” 谢夫人对此,倒是深以为然,有些力不从心的叹了一口气道:“既如此,那我便不问了,如今我确实也真的是扛不住这么多事儿了,这么多年,凡事都有国公扛着,再不济也有蕴儿,可如今,却只有我了。” 傅悦不知道说什么。 “对了,婉清如何?在王府都还好吧?” 傅悦无奈笑道:“您日日派人过去瞧,燕家主也日日都过来,也会与您说,您又何必多此一举的问我呢?” 谢夫人苦笑道:“我不能亲自过去看她,总是不放心,不过瞧着你从王府过来,便紧着问了,其实就算您说了,我也还是焦心。” 谢家现在离不开她,所以她怎么都不能离开,只怕前脚刚出府,那起子人后脚就强行闯入正明堂了,哪怕有再多的人守着,也抵不过她有用,她自然是只能坚守在这里,也幸得十公主在楚王妃,不然,她怕是顾不得两头,如今十公主在那边,她是十足的放心了,这才一心撑着这边。 傅悦坦言道:“我也说不得什么,我今日还未过去瞧她就来了谢家了,所以,倒也不知道她今日如何了。” “如此便罢了,只消王妃回去替我捎句话,让她好生养着,紧着自己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且不必担心家里。” “好。” 没在谢家待多久,傅悦就告辞了,却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了方向进宫。 她已许久不曾入宫,今日既然都出来了,且都还早,便打算去看看楚贵妃,顺便见见皇后。 听闻楚贵妃自十公主出事后就一直病着,且病得不轻,比之前每一次都重多了,毕竟是爱女出事,又得闻谢蕴的死讯,如何能不受打击,冯蕴书日日去看,回来说楚贵妃已经卧床不起了,她早该去看的,只是一直没去。 皇帝一直抱病,宫里气氛如旧,总是让人觉得诡异。 在进后宫的宫道上,傅悦遇上了个人。 荣王。 互相见了礼,荣王笑容和煦的开了口。 “没想到会在此遇上楚王妃,听我跟王妃最近病了,如今看来该是好了吧,今日来是来探视贵妃娘娘的?” 傅悦淡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荣王殿下这是从……丽妃娘娘的宫里出来?” 提及丽妃,荣王眼中划过一抹异色,似乎是伤怀,却是转瞬即逝,颔首道:“确实,可惜母妃礼佛,不愿见本王。” 这便是荣王的一大心病了吧。 当年丽妃被皇帝冤枉降罪贬位后心如死灰,开始闭宫礼佛不见外人,连自己的两个儿子都不大愿意见,荣王是个孝子,对于母亲多年来受的委屈和如今这般心死如灰的情况自是难以消解,对皇帝也是恨之入骨。 只是对于荣王这话,傅悦并未搭腔。 荣王这时退开了些让出正道,闻声道:“本王就不耽误楚王妃了,王妃快些去看贵妃娘娘吧。” 傅悦莞尔,提步往前走去,却在经过荣王是停了下来。 然后,侧头看着荣王,在荣王不解抬眸时,压低了声音问:“荣王殿下可知出其不意方能一招取胜的这句话为何意?” 荣王一愣,傅悦却已经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往前继续走去。 ------题外话------ 今天更了一万字,有两千是补昨天的,剩下的两千明天补,么么哒 023:防不胜防,无从下手(一更) 傅悦来得不巧,楚贵妃刚巧喝了药午憩,宁王妃正在昭阳殿侍疾,自然也是她接见了傅悦。 傅悦和这个宁王新娶不过月余的王妃见过的次数不多,也不熟,便没有多留,待了一会儿喝了杯茶聊了几句,就起身去了皇后那里,说一会贵妃醒了再过来。 其实皇后也病了,骤闻谢蕴当真死了的噩耗急火攻心便病倒了,只是她不像楚贵妃那样一直身体都不大好,所以病的没那么严重,只是,也需要适当的卧床休养,傅悦过来时,她倒是醒着的,或者说,是因为得知傅悦进宫了,在等着她来。 傅悦今日进宫,自然也不只是来探病请安那么简单的。 寝殿内,皇后就着软塌挨靠这,看着傅悦递过来的纸条许久后,皇后神色愈发的阴沉:“确定是他做的么?” 傅悦低声道:“您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他没有别人会做,也做不来如此天衣无缝,能不能确认,都并无区别。” 皇后眸色愈发的阴冷。 傅悦颇为顾虑的道:“听说最近他已经不许任何人进出乾元殿,包括您,显然是有所防备了,如此,岂非昭然若揭?” 皇后冷笑:“他怕我发疯对他下毒手,自然不敢再让我进去,不过,他现在才想起防我,已经晚了。” 傅悦眉梢一挑:“您这是何意?” 皇后不解释,只阴冷的笑着咬着牙道:“他很快就要生不如死了,且不必着急,聂家的仇,谢家的恨,我都会跟他算清楚!” 傅悦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皇后如此阴厉狠辣的神情,一时间失了言语,人也怔然了几分。 皇后其实并不是温和善良之辈,相反,她也能曾杀伐果断震慑后宫,只是傅悦小时候却从未见过她这般冷脸阴狠的模样,在他面前,皇后从来都是温柔的,如今自然是有些吃惊。 按照皇后的意思,怕是已经做了什么了…… 傅悦动了动唇,低声道:“皇……您不管做什么都好,一定要记着,不要冒险搭上自己。” 皇后有几分诧然:“臻儿,你这是在担心我?” 傅悦抿唇不语。 皇后欣慰的笑着,眸间闪烁着泪光,伸手握着傅悦的手,傅悦原本有几分不自然的想要挣开,可她抓得紧,便也挣脱不开了,只听她柔声道:“臻儿,你放心,姑姑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的,他还没有资格让我跟他同归于尽。” 傅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皇后倒是问及了一事:“对了,听闻楚胤离开一个月了,倒不曾问你,他去哪里了?” 楚胤离开的事情她之前不知,也是谢家出事之后,见只有傅悦奔波,楚胤却一直未曾出现,便起了疑心,才得知楚胤并不在,如若不然,局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糟糕了。 傅悦低声道:“南境出了点事,他去处理了。” “何事?可严重?” 傅悦解释道:“皇帝和赵禩派人渗入南境军中意图掌控南境大军,好架空楚王府的势力,孙策将军被他控制,军中死伤不少是中级将领和士兵,阿胤不得不亲身前往主持大局铲除那些不轨之人。” 皇后闻言,神色愈发凝重,道:“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偏巧这个时候谢家又出了事…… 赵鼎不愧是当了三十多年皇帝的人,当年能诓骗这么多人为他卖命夺位,自然是心机极深,又教出了这么个儿子,她小看这父子俩了。 偏偏现在一时半会儿,他们没办法以牙还牙。 傅悦低声道:“您也别担心这些了,先将养自己才是最打紧的,莫要忘了,如今谢家只能靠您了。” 说到底,谢夫人再强撑,如若没有皇后在上面帮着,也不过是徒劳,皇帝再如何扶持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能暗中进行,但皇后不同,她可以名正言顺的出面护着,谢家那些人也颇为忌惮皇后,自然投鼠忌器不敢直接逼迫,也幸亏皇后在,日日都让太子和宜川公主到谢家撑腰,否则,谢夫人再如何强硬都是徒劳。 皇后咬了咬牙:“我自是省得的,放心吧,我这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里是轻易能压垮的,何况,他还没死呢,我自然得好好的!” 傅悦默了默,一时间也不晓得该说什么。 她心里叹了一声,扯开了话题:“对了,有件事也忘了跟你讲,婉清车驾受惊一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之前还未来得及告诉谢世伯,他便出了事,我觉得,此事您也该知道,也好心里有数。” 皇后冷笑:“你便是不说我也知道,除了赵鼎还能是谁?” “可是却不只是他。” 皇后眸色一凛:“还有谁?” “沈家,青阳长公主。” 皇后一愣:“她?” 这倒是让皇后很意外。 傅悦点了点头:“嗯,此事她做的十分缜密,我的人耗费了不少心血才总算查到了,是她让阖临门的一个守门侍卫在十公主车驾出宫时对马动了手脚,过后几乎第一时间便抹掉了一切痕迹,所以谢世伯追查多日却一无所获,我刚查到第二日,谢世伯便出事了,我便一直没有时间和心思跟她算这笔账,不过如今有个打算,还是您出面最为妥当。” “何事?” 傅悦道:“她既然是为了沈家复起费尽心机,那就先断了她的这份痴心妄想,其他的,我已经有打算。” 皇后闻言挑眉,随即便了然一笑:“我明白了。” 傅悦没有多待在皇后这里,因为昭阳殿那边来人传消息说,贵妃醒来了。 傅悦即刻便赶了过去。 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楚贵妃了,可如今,俩人都顾不上寒暄。 一看到傅悦,楚贵妃便急忙追问十公主的情况,还有确认谢蕴的死讯,她对谢蕴倒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如今谢蕴是她的女婿,而她只是没办法接受女儿年纪轻轻便守寡外孙未出生便丧父的事实,大家也不敢跟她多说,怕让她更加难受加深病情。 其实一开始是不愿让她知晓谢蕴的死讯的,只是有一次冯蕴书来看她,正好宜川公主也在,俩人谈及此事,没注意到楚贵妃已经醒来,便让她听到了,原本她病的没那么严重的,可是听到此事大受刺激,这才一病不起,每每醒来便是哭,如此大家也不太敢将谢家和十公主的消息跟她说太多,只说一切都好。 如今,看到傅悦,也是一边追问十公主一边哭,人本就虚弱得很,哭得直接上气不接下气。 傅悦只得一边宽慰一边拣好的说,却也不敢多说,在昭阳殿陪着贵妃许久后,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才出宫回府。 八月初五,乃是太子妃沈知兰的生辰。 原本太子妃生辰,特别是太子妃刚嫁入东宫第一年的生辰,应该办的热闹些,太子不予理会,东宫上下便也不当回事。 青阳长公主早早过来,本打算为女儿张罗生辰,却见东宫冷清得仿若过丧一般,当即怒不可遏:“简直岂有此理,堂堂太子妃,生辰竟冷清如此,不予设宴庆贺便罢了,太子人呢?为何连面都不露?如此便罢了,竟也无半分表示?” 沈知兰坐在那里并未吭声,倒是她的婢女紫萝急忙道:“长公主息怒,奴婢早几天就去禀报过太子了的,只是太子并未见奴婢,得知来意,只让人跟奴婢说,不过生辰尔,何人不曾有之?太子妃的又有何不同?便将奴婢打发了,还吩咐下面的人,说最近事情多,皇后娘娘又尚在病中,此事便不必理会了,这才冷清若此的。” 青阳长公主愈发恼怒,对沈知兰咬牙道:“荒唐,你好歹也是他的正妃,就算他再如何不满,面上也该有所收敛才是,他如今这是将你置于何地?” 传出去,沈知兰这个太子妃,怕是真的没脸见人了,之前本就有传言传出去,说太子妃不得太子的心,在东宫形如弃妇,只是太子在人前总归还是给沈知兰几分体面的,此事便半真半假的飘忽着,若此事再传出去,岂非坐实了此事,那沈知兰还有何立足之地? 沈知兰不由苦笑:“母亲,太子待我如何您一直都是知道的,女儿早就习惯了,您何必还生这不必要的气?小小生辰原也没什么好庆祝的,左右母亲也都来了,能有母亲陪着吃顿饭,女儿已经满意了。” 青阳长公主一时气结,恨铁不成钢的对沈知兰道:“你……你便是如此,永远一副什么都不在意不上心的样子,你这般,就算太子对你有情,也都该磨没了,何况他待你并无情意,相反还心有厌恶,你怎么就不知道想办法再去拢住他的心?这般下去,你还有何出路?” 青阳长公主本就心情不大好,她费尽心思为皇帝做了那件事,可直到现在,皇帝也丝毫不曾表态,她求见也都被拒绝不见,令她十分忐忑,毕竟十公主一事,她办是办了,可并未真的成功,也正是没有成功,现如今谢家才能觅得一线生机,耽误了皇帝掌控谢家的计划,可十公主已经在楚王府了,此事已经再难下手。 如今,她儿子没了,而沈凌深得沈儒的心,沈家大权大半被那个贱种把持,她唯一的希望便是沈知兰,可是,她最寄予厚望的女儿又不争气…… 眼看着半生的荣华慢慢流失,焉能不恼恨。 沈知兰冷笑:“母亲,你以为现在的太子还是当年那个可以被我玩弄于鼓掌的太子么?你太小瞧他了,且不说他历经那么多事与当初截然不同,就说现在沈家与他而言没有任何用处了,爹爹受到排挤,三叔虽有兵权可也与父亲生了嫌隙直接忠于太子,他有何理由善待于我?笼络他的心?您以为容易么?其实难如登天!” 当初,赵祯是真的喜欢她,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她看不上这么个无能的男人,觉得他迟早会被废,便从不曾将他放在心上,甚至在他落魄之时狠狠的踩了一脚,她如何能想到,他也会有翻身的一日,如今他手握大权地位稳固,也奉旨监国,行事也往日大有不同,却对她厌恶到了极点,其实,她是有些后悔了的,当初该留一线才对的,也不至于到了现在举步维艰的地步。 青阳长公主咬牙道:“那你也不能如此缩着啊,我听闻他日日都去探望胡氏和宋氏?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个贱人如此得宠,日后若生下的是长子,焉能有你的立足之地?你以前是个挺有能耐挺聪慧的,如今怎么就不能想想办法为自己打算,就算不为了沈家,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该这般坐以待毙啊。” 沈知兰抬眸看她:“母亲的意思,是想让女儿除了那两个孩子?” 青阳长公主抿唇不语,瞧那神色,默认无疑。 沈知兰甚为不甘的样子道:“她们住的地方被太子派人严格把守,身边又有皇后的人,母亲想让我对她们动手?女儿倒是想啊,那也得有这个机会才行啊。” 若有机会,她自然是想不想让那两个孩子出生,她就算是对太子无情,也早已歇了这份心,可她得不到的,从来也不许别人得到,哪怕她一辈子守活寡也没关系,但是,她也要这东宫的女人,全都无所出,一个个都断子绝孙,以抵消她沦为弃妇的代价。 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在之前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沈家嫡女,沈家一落千丈,姑姑又被被贬囚禁,如今更是沦为疯妇,皇帝对沈家的宠信烟消云散,她在这东宫举步维艰,什么都做不了,手上半点权力都不曾掌握,衣食无忧,已是赵祯对她这个太子妃唯一的宽待。。 青阳长公主哑然许久,也晓得沈知兰的话是真的,太子和皇后这般谨慎,便是在防着沈知兰,沈知兰别说想要除掉那两个孩子,就说靠近也都是不行的,有时候,再多的阴谋诡计,在明目张胆的权力和防备面前,亦是无所遁形的。 她正叹息着,外面一个宫女来报:“启禀太子妃,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派了若兰姑姑来送东西。” 母女俩皆是一愣。 024:母债女偿,绝不过继(二更) 若兰姑姑很快进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一进来,便仪礼拜见:“奴婢见过太子妃,见过长公主殿下。” 沈知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不语,倒是青阳长公主,一副倨傲的样子淡淡的道:“平身吧。” “谢长公主。” 青阳长公主正要问她来做什么,沈知兰倒是率先笑吟吟的开了口:“不知今日刮的什么风,把若兰姑姑刮到我这里来了?” 若兰笑道:“皇后娘娘听闻今日是太子妃的生辰,派奴婢过来问候一声,顺便送点薄礼给太子妃,只是不巧了,今日这东宫这般冷清,难不成是记错日子了么?” 沈知兰忙道:“这倒不是,只是最近母后病着吗,谢家又这般……我这小小生辰便也没什么好庆贺的,就索性不过了,只让母亲过来吃顿饭便可,不过不知道母后让姑姑送来了什么好东西?” 若兰姑姑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说着,便示意那个宫女把东西呈上。 宫女忙上前,放下食盒,打开,里面竟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可又不像是汤水,倒像是一碗药…… “这是……” 若兰淡淡的道:“这是皇后娘娘让奴婢送给太子妃的生辰礼物,太子妃快喝了吧。” 沈知兰蹙紧了眉头,一脸顾虑的道:“若兰姑姑,这是什么东西?母后让我喝,总得让我知道这是什么吧?” 若兰姑姑直接笑着坦言道:“这是绝子汤!” 沈知兰脸色一变,而青阳长公主却是豁然起身,脱口而出:“什么!” 殿内候着的宫女们也是个个脸色大惊。 青阳长公主死死的看着若兰,阴沉着脸咬牙质问:“你再说一次,这是什么东西?” 若兰毫无避忌的重复回答:“绝子汤。” 青阳长公主骤然大怒:“放肆,这种东西你也敢送到太子妃这里?好大的胆子!你是活腻了么?” 若兰不卑不亢的看着青阳长公主,语气冷了几分:“长公主殿下息怒,奴婢只是奉皇后娘娘的旨意办事,给太子妃送来这碗汤药,看着太子妃喝下!” “你……巧言善变,太子妃乃是太子正妃,是皇后的儿媳,将来的国母,皇后娘娘怎会送这种东西给太子妃?” 若兰姑姑微昂着下巴冷声道:“皇后娘娘怎会怎会送这种东西给太子妃,自有她的道理,太子妃只管依照娘娘的意思喝了便是,殿下若是心中有惑,大可亲自去问皇后娘娘。” “你……” 若兰不再理会她,淡淡的看着沈知兰道:“太子妃娘娘,请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下咽了,何况,您早些喝了,奴婢也好回去复命。” 沈知兰难得脸上忿忿起来,立刻拒绝道:“我不喝!” 若兰眉梢一挑:“太子妃这是要抗旨?” 沈知兰羞愤道:“笑话,本宫乃是太子妃,有着为皇室开枝散叶,为秦国诞下皇储的责任和使命,母后送来这碗腌臜之物,想要让我永无所出,本就已是有违人伦,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兰笑意渐深:“如此看来,太子妃是不愿意喝了?” “我不喝!” 若兰眸光一凛:“那就休怪奴婢不客气了,来人!” 身后的几个宫女立刻上前。 “拿下太子妃,给我摁住!” 沈知兰脸色骤变,立刻站起来呵斥道:“你敢,这里是东宫,不是凤仪殿,你胆敢在这里撒野?” 若兰不予理会,只冷声道:“拿下!” 那几个宫女当即领命,上前扣住沈知兰,那几个宫人竟是身怀武功的,饶是沈知兰如何挣扎,也都轻而易举的就被摁住了。 青阳长公主大惊失色,上前意图阻拦,却被隔离在一边,她咬了咬牙,立刻对着一旁候着的一众宫女大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快来救太子妃?” 那些宫女原本还战战兢兢的,听到青阳长公主的话,面面相觑后,便意欲上前。 若兰冷眸扫向她们:“此乃皇后娘娘懿旨,谁敢抗旨,诛九族!” 那些人立刻就不敢动了。 青阳长公主见大势不妙,忽然灵光一动,就打算扑过那边的桌上,把药打翻,可是若兰却先一步察觉了她的动机,一个眼神过去,两个没有掣肘沈知兰的宫女立刻上前拦住了她,将她扣住。 青阳长公主被扣着动弹不得,立刻死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只好奋力大叫:“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贱婢,快放开本宫,否则,本宫必将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两个宫人纹丝不动。 她又继续破口大骂,完全没了一个皇室公主的威仪和高贵,犹如一介疯妇撒泼的模样。 若兰冷冷的看着她一眼,而后上前,端起碗,走向沈知兰,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沈知兰倒是淡定,没有再挣扎,也不曾大叫,只是死死的咬着牙关抿着唇,怨毒的仇视着若兰。 若兰吩咐:“撬开她的嘴。” 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动手撬开沈知兰的嘴,而沈知兰死死的咬着,竟也不好掰开。 可不管她如何不愿,还是被撬开了嘴,若兰也毫不犹豫的将还散着热气的药一股脑倒进了她嘴里,然后,让她咽下了,才将她放开。 沈知兰被如同破布一样摔在地上,捂着喉咙使劲的咳嗽,咳得面容狰狞青筋暴起,却还是咳不出来。 那边,青阳长公主也被放开,立刻扑了过来,然后一边哭着一边扶起沈知兰,紧张的问:“兰儿……兰儿你没事吧?” 沈知兰推开她,使劲的咳着,甚至用手抠着喉咙,可却无济于事,眼泪也随着潸然而下。 青阳长公主想要安慰,却也顾不上了,而是站起来指着若兰红着眼质问:“你……你说清楚,皇后为何要这么做?兰儿好歹是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是她的儿媳妇,她就算对我沈家再不满,也不该这么做啊,可她怎的这般心狠歹毒?” 若兰若无其事的将空碗交给一旁的宫女,闻言冷笑起来:“心狠歹毒?比起长公主做的事情,娘娘尚不及万一呢,长公主殿下自己无恶不作,如今竟也有脸指责娘娘心狠?也不觉着心虚?” 青阳长公主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奚落,此人竟还是一个奴婢,立刻就气得发抖:“你……你放肆!” 若兰继而又道:“皇后娘娘说了,既然长公主殿下如此热衷于断人子孙,那便也让长公主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这碗药,绝了太子妃的子嗣,便是给长公主的一个警告!” 青阳长公主脸色顿时煞白,退后了一步,颤声问:“你……你什么意思?” 若兰声音冷到了极致:“十公主车驾受惊之事究竟为何,长公主心里应该是比谁都清楚的,您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便是谁也查不到了么?殊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幸得十公主与腹中孩儿皆保住了性命,她留你一命,只让你血脉断绝便罢了,如若不然,便是屠了沈氏一族,也难消她心头之恨,今日这便是你所作所为的代价,望长公主好自为之,若再行逆天之事,再送来的便是一碗鸩毒,所以,长公主日后行事之前,可要再三思量,想想沈氏,想想你女儿的命!” 青阳长公主捂着心口,指着若兰颤声道:“你们……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诬赖于我便罢了,竟然还敢……你们等着,此事定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 若兰嗤了一声,不以为然道:“长公主殿下如若不肯罢休,大可将此事上呈陛下,也可将今日之事广而告之,看看是陛下会为您做主吗,还是天下人会替你们伸冤?” 青阳长公主一噎。 若兰瞥了一眼地上已经脸色越来越差的沈知兰,淡淡的道:“长公主若是不想太子妃疼痛而死,还是尽早去请太医吧,免得又得承受丧女之痛!” 说完,便领着带来的宫女们一起行礼告退后扬长而去,很快消失在门口。 青阳长公主如梦初醒,再看去地上的沈知兰时,她已经捂着小腹蜷缩在地,似是十分痛苦,一张忍得脸扭曲又苍白…… 青阳长公主大惊:“兰儿……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啊!” 殿内顿时开始一阵忙乱……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又有青阳长公主敲打警告,倒也没有传出去半个字。 再说凤仪殿这边。 若兰行事回来复命时,太子便在一侧,若兰禀报时,却也并不避讳他。 “……奴婢亲自给太子妃灌了药,见药性发作了才离开,应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 皇后点了点头:“很好,只要她喝了便可。” 若兰这才侯到一边。 皇后看向太子,见他垂眸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便挑眉问:“太子,你是觉得本宫的做法不妥么?” 太子回神,忙道:“母后多虑了,儿臣并未如此认为。” “那你这般神情是为哪般?” 太子垂眸恭敬道:“儿臣只是觉得,母后实在是多此一举,就算母后不这么做,她也绝对不可能生下儿臣的子嗣,今日所为,其实没有必要。” 皇后淡淡一笑:“你的想法本宫都明白,今日所为,并非只为了断她子嗣,而是为了让她母亲看着。” “儿臣不明白。” 皇后问:“你可知你十妹之前车驾受惊险些一尸两命之事是何人所为?” 太子一惊:“那不是意外么?” 一开始他确实也觉得蹊跷,可是谢家查了那么久都查不到,他便以为是多虑了…… 皇后冷笑:“意外?这世间哪来的这许多意外?” 太子思及前后,当即细思极恐的道:“难道此事是青阳长公主做的?” 皇后点了点头:“如若不是她,我也不至于多此一举,还挑在今日她们母女团聚的时候。” 要做的,可不是断了沈知兰做母亲的希望,而是让青阳长公主亲眼看着自己做的孽,是如何报应在她女儿身上的。 她只有一儿一女,沈华早就死了,死之前还被废了,连一丝血脉也不曾留下,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和心痛,沈知兰是她唯一的女儿了,如今却再也不能有孩子,她所有的期望便也就此泡汤,这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太子眸间顿时划过浓浓的厌恶,咬牙道:“这个毒妇!” 皇后颇为恼恨的样子,咬牙道:“谢家如今的乱局,便也是因为这件事一再导致的,所以,她便是始作俑者,几欲让你舅舅断子绝孙如此歹毒,我焉能轻饶了她!” 今日,不过是开胃,接下来,就看傅悦和楚王府的了。 太子点了点头,思忖片刻,问:“母亲,那舅舅眼下如此,表兄也……当真只能等十妹诞下孩子了么?” “那不然呢?当真让你二舅舅夺了谢家大权?我知道你的担忧,可你二舅舅是个什么货色你是清楚的,狼心狗肺的东西罢了,何况,他并不是你的人,他若承袭了爵位,与你没有半分好处,甚至你也会失去谢家的支持,现在也只能等婉清诞下蕴儿这个孩子,只消这个孩子平安降生,谢家这场乱局就消停了。” 谢家人闹,主要是说谢家现在没有主事之人,嫡系正房也无人继承,只要有了继承人,就算谢国公难好,起码那些人也少了闹腾的名义。 太子静思不语,眸光闪烁,却不知在盘算什么。 皇后瞧着,不由问:“太子,你莫不是还有别的盘算?” 太子沉思片刻,犹豫着道:“母后,十妹经此一事,腹中孩子怕是生下来也难保健康,若是如此,恐也不好震慑谢家那些人,终归是不能万全,儿臣觉着,倒不如让十妹从谢家旁支过继一个养着……” 太子话没说完,皇后就忽然斥了一声:“胡说什么呢你!” 太子一愣。 皇后坚持道:“此事休要再提,婉清腹中的孩子定然会安然,过继一事绝对不可!” 太子见皇后言语间凌厉不悦,忙道:“是儿臣想岔了,母后切莫动气,免得再伤凤体。” ------题外话------ 补更的事儿……再说吧,实在是写不出来那么多…… 025:暗夜刺杀,风雨降至 皇后目光有些凌厉的审视着太子:“太子为何突然提及此事,是不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 “倒不是,只是儿臣以为,谢家如今的情形,十妹腹中的孩子尚且还要两三个月才能生,怕是等不得,若是能先从旁支中过继一个稳住局势,未尝不是一种权宜之计,且表兄的尸身已经在送回来的途中,这个月就该到了,总得发丧入殓,届时十妹与腹中孩子是没法戴孝了,也要有人为表兄戴孝摔盆,反正舅父总还会康复,爵位承袭一事也不急。” 皇后深知,太子所言,其实也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能从旁支过继一个,谢家那些旁支便能消停了,他们消停了,谢永恒便也闹不起来了,暂时稳固局势,以后袭爵的事情还可以从长计议。 太子又道:“而且,若是现在将这个消息抛出去,二舅父和谢家那些旁支族人必定顷刻间便离心离德,为了过继一事互斗不休,正好也给舅父舅母一个喘息的机会,他们闹的越厉害,内部瓦解的便越大,日后舅父好了缓过来了,收拾他们也会更容易。” 且现在十公主和腹中孩子都因为之前的事情受创,能不能安然生下这个孩子都还不知,起码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如此,放出这个消息,可信度很高,也算是谢家嫡系大房对他们的一种妥协和退让,他们必定不会再把矛头指向谢国公夫妇,而是为了那个过继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皇后淡淡一笑:“太子倒是聪明了许多。” 太子不置可否,并为应声。 皇后沉思片刻,也没直接允肯,而是道:“也罢,你说的很有道理,也并非不可行,本宫会好好考虑一下,若是可行,便再与你舅母商量着办。” “好。” “你还有政务要处理,且去罢。” “是。” 太子起身行了个告退礼,便离开了凤仪殿。 他走后,宜川公主从一边隐蔽处走出。 皇后嗔了她一眼笑道:“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直接进来,还这般鬼鬼祟祟的,做贼似的,难不成你还怕见太子?” 宜川公主走过来,随意坐在皇后跟前,笑吟吟的道:“女儿只是见母亲难得与太子独处,便不想打扰,好让母亲和太子说说话,却没想到……” 皇后无奈笑道:“你的这份苦心我知道,可是我与太子毕竟生疏多年,哪里是说缓和就能缓和的,如今这样便好了。” 自从太子去年被召回,母子俩关系从以前的形如陌路到相见无言,宜川公主一直想办法让他们再培养感情,可感情这种东西,本就不是可以强求的,哪怕是母子也一样。 宜川公主叹了一声,倒是不知道说什么。 皇后这才问:“阿甯那边如何了?她还是半点都没好转么?” 宜川公主叹了一声,道:“楚母妃那是心病,她见不到婉清,大家又不肯与她说实话,她郁结于心日夜不安,哪里是轻易能好的?也只有等婉清平安诞下孩子,她或许才能有所安慰,说不定就能好了。” 皇后叹息道:“难为她了,本就身体不好,如今……我真怕她有个好歹。” 宜川公主道:“倒也不会,只是病着有些严重,但会好的。” 皇后点了点头,便也不多说楚贵妃了。 “你刚才都听见了太子的提议了,你以为如何?” 宜川公主不假思索便道:“女儿觉得可行。” “哦?” 宜川公主道:“先放出消息,让他们自相残杀,大不了就意思意思过继一个,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解决了眼前的困局才是最要紧的。” 皇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那你明日去谢家就日次与你舅母商议吧,她若没意见就这么办,还有,你也顺便去楚王府瞧瞧婉清,也不知如今养的如何了。” 宜川公主笑道:“我正有此打算,方才楚母妃也说了让我替她去瞧瞧。” 皇后鼻子一酸,红着眼隐忍着道:“那孩子现在都还不知道蕴儿已经没了,怕是还在翘首以盼的等着蕴儿回来团聚,以后她如何受得住啊,她也还如此年轻……想想我都心疼。” 宜川公主宽慰道:“母亲就先别想这些了,多思无益。” 皇后点了点头,喟叹一声,也不多言了。 深夜,东越往北境的某处山林小道上。 万籁俱寂。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朦朦胧胧的月光洒在天地间,连路都瞧不清,只看得见那若隐若现的山峦树影,以及听到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夜莺啼叫以及各种虫叫声混杂在一起,这一带,荒无人烟。 也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起,在这寂静偏僻的山林间,竟是如此清晰响亮,惊起树上的鸟儿乱串飞起。 夜色朦胧,瞧不清是什么人在马上,只依稀看得出来是一群男的,且这般漏液疾驰,怕是着急赶路去什么地方,然而,却在骑了一阵子后忽然停了下来。 眼前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停下来后,响起了一道声音:“殿下,眼前这般境况怕是无法继续继续策马前行,否则难免不会出事,况且,此地我们都不熟悉,不知道周围是何情况,且也不知东越人究竟是如何设伏,又有多少人隐在暗处意图刺杀殿下,若是继续策马前行目标太大,恐会打草惊蛇,殿下身边可只有属下几个保护。” 说话的是肃九,话是对这最前面的黑衣男子说的。 是了,这男子便是数日前刚参加完东越帝后大婚后便悄然离开的赵禩。 而他身边所带的人,许多都扮作他引开了那些人的耳目,要么就是留在后面帮他断后路,只有这二十多个最精锐的近身保护着,为了不节外生枝,他也只得往北而来,白日伪装潜伏,夜里才赶路,且都是尽量走小路。 倒是一路都没有遇到危险,只有白天的时候东越那些人盘查严了些,却也缤纷给针对他。 只是,他总觉得这一路也太平静了。 赵禩不语,手握着缰绳望着眼前的暗夜,若有所思。 肃九见他许久不语,忙的开口:“殿下……” 他话还没说出口,赵禩便忽然开口沉声道:“前面有埋伏!” 肃九一惊:“什么?” 赵禩环顾周围一圈,并未言语。 不只是前面,周围,都是埋伏的杀手! 肃九如临大敌,当即道:“殿下快走,属下等在此断后!” 后面的一群也是警惕起来,当即一个个上前将赵禩围住。 赵禩低声道:“怕是走不了了!” “殿下……” 肃九刚惊呼出声,周围响起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声粗犷的厉喝响起:“放箭!” 声音刚落,四下八方的箭雨同时射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穿透夜色,往中间的人而去…… “殿下小心!” “保护殿下!” 夜色太浓瞧不清晰,只见那群被围在中间的人一阵晃动,再听到乒乒乓乓的一阵刀箭相撞的声音,一阵箭雨过后,伤了好几个,然则却无人倒下,只死撑着将赵禩保护在中间。 赵禩被保护着,倒是没有任何损伤。 这时,周围人影涌动,火光乍起,竟是一把把火把举在周围,然后,一个个黑影从火光那处闪出,约莫有三十个黑衣人涌过来,将赵禩和一众手下团团包围住。 “一个不留活口!” 顿时,打斗厮杀声响起…… …… 自谢夫人打算为谢蕴过继一个嗣子的消息放出,谢家那些人确实是消停了,谢永恒倒是不想消停,可是那些族人为了嗣子的名额争斗,哪里还顾得上理会他,毕竟跟着他不过是因为谢国公多年无所作为还脾气执拗,给他们带不来太大的利益,他们才在谢国公病倒后支持谢永恒,因为谢永恒给了他们保证。 可现在,若是他们的孙儿能够被选中过继,那便是未来的辅国公,哪怕十公主的孩子还在,也有一争之力,何况既然谢夫人说了打算选个嗣子,说明十公主的孩子怕是不行了,这更是让他们摩拳擦掌的想要将这个名额揽下,要是他们的子孙能够承袭爵位,往后谢家可不就是他们说了算么,这可远比支持谢永恒有保障得多。 谢家庶房旁支的那些人,凡事家中有稚孙幼儿的,个个都争先恐后的让家中夫人女眷去向谢夫人示好,然后互相倾轧争斗,因为谢蕴的灵柩已经在送回来的途中,嗣子一事定然是要在这之前定下来,好届时办丧守孝摔盆出殡,所以个个都争相示好,谢夫人没有人再敢为难,倒是清净多了,除了应付那些讨好的妯娌族眷,便一心照顾谢国公,哦,因为这样,谢永恒闹不起来了,而且后宅起火,他的妻儿也惦记着嗣子的名额,各种劝他不要再与大房作对,谢家安静了,谢夫人也终于得空去看十公主。 暨城又安静了下来。 天边乌云蔽日,却闷热的一丝风也没有。 傅悦午憩起来,看着外面的阴沉的天气,眸色幽深起来。 清沅候在她身侧,与她一道看着外面,纳闷道:“公主,这天儿阴沉了一日了,从昨日就这般阴沉沉的,却总是不下雨,倒也是奇怪的紧呢。” 傅悦淡淡一笑:“有甚好奇怪的?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清沅头一歪:“公主是说要下暴雨?” 傅悦略有深意的笑道:“何止?该是狂风暴雨才对。” 清远一愣。 傅悦这时转头问:“对了,王爷多久没有回信了?” 清沅掐指一算,道:“仔细一算,也有是十一天了。” 傅悦愣愣的出神:“十一天……” 好久了啊…… 他去了一个多月,虽说不至于日日都来信,却也是隔三差五便传书回来,可现在,十一天了…… 怎么会那么久呢? 南境出什么事了么? 见傅悦陷入了沉思,清沅忙问:“公主是在担心王爷?” 傅悦颔首:“是有点。” 虽然她知道他的能力,可是,也知道现在的南境局势绝对比她知道的还要严峻,他总是报喜不报忧,整日传回来的家书,虽说的都是在南境的情况,可是事实上,她也从中瞧不出丝毫南境的情况来,他既然不让人传消息,身边也无人可问,可他此次去,既然是要扫除赵禩在南境设下的暗线和耳目,那么,危险必是有的,只是,她却是什么都不会知道,如今十一天都没有音讯传回,她去了飞鹰传书问怎么回事,也是如石沉大海,岂会不担心? 可她却是去不得,且不说身体不行,现在的局势也容不得她离开暨城,她也不放心。 清沅宽慰道:“公主不用担心,王爷武功高强,身边又有人保护着,许是事情忙,顾不上吧,说不定这两就有了,你且宽心吧。” 傅悦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外面,想了想,召来楚三。 “谢蕴的灵柩送到哪了?” 楚三低声道:“两日前收到灵州传回来的消息,说是过了灵州了。” 傅悦蹙起了眉稍:“这天气这么热……” 找到的时候都已经腐烂了,这一路送回,途中需得起码一个月才能到,还是如此炎热的天气,送回来的时候怕是都不成样了。 傅悦不由得唏嘘。 谢蕴自小便是才华横溢温润谦和的人,文武双全,尚未及冠便是状元,秦国上下无不知他的才名,又是谢家嫡系大房唯一的继承人,长得如此清俊如玉,如那句话所言,立如芝兰玉树,笑似朗月入怀,挑不出丝毫瑕疵的完人,谁承想到,这般完美的人儿,竟会这般惨死,死后还要承受这般颠簸和屈辱,令人不胜唏嘘。 楚三很快被傅悦遣退下去,傅悦随即便让清沅帮她更衣打扮,打算再去十公主那里。 今日十公主这里倒是热闹,谢夫人今日难得过来,陪了十公主半日,傅悦一过来便告辞了回去,毕竟谢家她也不能离太久,然而傅悦刚过来没多久,门外有人来报,谢荨和裴笙来了。 在十公主那里待了小半日,临近傍晚,大家才散去。 ------题外话------ 我我我……补! 之前还有两千,假期一起补! 026:无故头疼,那就快了 是夜,荣王府。 书房内,荣王大手一挥,桌上的东西撒碎了一地,咬牙切齿的怒声道:“一群废物,这么多人围追堵截竟然还让赵禩跑了,他到底跑去哪里了?” 桌案前面,他的属下冯保合忙跪下,一脸惶恐的道:“殿下息怒,江枫传回的消息说,虽然七殿下逃脱了,可我们的人已经在东越境内大幅搜寻追踪,又有东越定王派人协助,且东境一带也已经封锁,一定不会让七殿下活着回到秦国的。” 荣王冷哼:“宇文焯?本王哪里还敢信任他?不过一个言而无信之辈,若他当真有意助我,赵禩也不可能有命逃得出炤都!” 冯保合一惊:“殿下是说,那东越定王故意放七殿下回来的?” 荣王恼恨道:“若非如此,就算赵禩再厉害,他也插翅难逃!” 炤都是什么地方,那是宇文焯的地盘,若他当真是真心与自己合作,赵禩化成苍蝇也飞不出来,可现在好了,人逃走了,且还下落不明,真是……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就不该信宇文焯。 本以为经过上次的事情,宇文焯定然对秦皇恨之入骨,自然也会恨赵禩这个内定继承人,怎么都不该有纰漏,然而没想到,宇文焯竟然会选择放过赵禩! 想不通。 可是再想不通,如今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冯保合忙道:“殿下且宽心,江枫已经把王府隐卫尽数带去,如今正在追杀七殿下,且东境那边已经封锁全境,七殿下是怎么也回不来的!” 荣王沉声道:“本王还是不不能安心,看来这里的事情不能再等了,免得夜长梦多!” 冯保合一惊:“殿下是要……” 荣王神色凛然的咬牙沉声道:“若非如此,难道要坐以待毙么?何况,成王败寇,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管赵禩能不能回来,本王终是要走这条路的,否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若他只是个闲散王爷,或许只要安分守己还能安然一世,可是他不是,从他打算争夺帝位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他们都不会放过他,而他,也不想回头。 这本就该是他的! 他本是嫡出,如果母妃没有被贬妻为妾,他是嫡长子,本该是太子,这秦国的江山本该是他的,可是,如今他却只能靠自己筹谋算计才能离那个位置近一点,拼死一搏才能得到该得的,他好不甘心啊。 冯保合道:“那属下这便按照殿下先前的吩咐去做安排?” 荣王点了点头:“嗯,再有,立刻去请何统领来见本王。” “是。” “去吧。” “是!” 与此同时,宫中。 夜晚中的乾元殿,灯火通明。 皇帝坐在榻上,阴着脸听着暝绝的禀报。 “……暗龙卫的人伪装成殿下离开后,被除掉了不少,幸存下来的人传回的消息,说殿下已经安然离开炤都,却不知所踪,如今意图杀殿下的人正在东越境内大肆搜寻,而东越也对此持默认态度不予理会,甚至任由那些人在东越境内追寻殿下,显然是与意图谋杀殿下的人有所勾结,只是那这些人似乎不是同一股,尚且不能确定有谁的人。” 皇帝沉声道:“不管是谁的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要杀老七,还与东越人联手,看来是知道了朕的打算了,若朕没猜错,荣王必定参与其中!” “那陛下打算如何?” 皇帝想了想,道:“以老七的本事,应该不至于脱不了身,不过怕是也难回来,你再派人去东越,想办法接应老七,绝对不能让他有任何事,最重要的是,尽早带他回来。” “陛下,还有一事极为蹊跷。” “何事?” 暝绝低声道:“东境那边传回的消息,义阳侯下令封锁边境的整条边防线,不许任何人出入。” 皇帝闻言,面色陡然一变。 “沈镐?” “是。” 皇帝神色阴鸷的眯了眯眼,随即阴冷一笑:“看来,沈家也留不得了。” 一个两个,都在自寻死路! 暝绝垂眸不语。 “南边呢?刺杀楚胤之事如何了?” “回禀陛下,属下收到南边的消息,楚王不知所踪了。” 皇帝闻言,当即神色一变,问:“不知所踪?怎么回事?” 暝绝摇了摇头道:“属下倒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收到消息,那里的暗龙卫说楚王已经不知所踪有些时日了,具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一无所知,而楚王的人却还在陆续拔除七殿下安插在南境的人,到四日前为止,已经折损了四成了,特别是军中的人,已经折损了不下一半,剩下的人皆不知楚王下落,且还要躲避楚王的人,怕是很难完成陛下的命令了。” 皇帝冷哼:“全都是废物!” “陛下息怒。” 皇帝沉声道:“楚胤若还在南境便罢了,就怕他已经回来了。” 暝绝道:“可是陛下,如今南境局势紧张,孙策仍在重伤,军心本就动荡,军中需要楚王坐镇,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皇帝沉思片刻,道:“此事说不准,你先派人沿途拦截,记住,派你手下的那些精锐,再让沿途城池关卡加以封锁,如若不是便罢了,若是他回来了,不惜一切代价,绝对不能让楚胤回来,尤其是现在,若能杀他,朕有重赏!” “是。” 皇帝这才又问:“荣王那边如何?” 暝绝立刻道:“属下亲自探查过,荣王一切如常,他已经多日未曾去过骁骑营,除了处理手头上的政务,便是去城外庄子陪荣王妃养病,据骁骑营那边传回的消息,近日骁骑营很平静,荣王在军中并未有任何动作。” 皇帝冷冷一笑:“哼,他怕是在等东越的消息呢,派人继续盯着,尤其是骁骑营,军中有任何动静便来禀报。” “属下已经派人盯着,陛下放心。” 皇帝想了想,又吩咐道:“还有,谢家那边这般下去不是办法,你去告诉谢永恒,朕的耐心有限,他若是再没有办法打破眼下的局面,连几个妇人都对付不了,谢家还有别人!” “是。” “去办事吧。” 暝绝这便退下了。 皇帝坐在桌案后面片刻后,也随之站了起来,可是刚一起身,头忽然一阵晕眩剧痛,他不由得手捂着头再度坐下,脸色有些难看。 守在外面的何福再暝绝出去后立刻走进来,看到皇帝坐在桌案后面支着头一脸难受的模样,立刻大惊,忙上前询问:“陛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龙体不适?” 皇帝没吭声,显然是头疼的顾不上搭理他,眉头紧紧蹙着,呼吸都不太稳。 “陛下可是头又疼了?” “嗯。” “陛下,这可了不得啊,这已经是您这段时日第六次头痛了,而且,这次瞧着比之前还要严重,这怕是……” “行了,先去找太医来。” 何福忙道:“奴才这就去!” 何福慌忙退下,去了一会儿后,领来了被安排住在乾元殿附近备着的太医。 何福领着太医回来时,皇帝已经移步到榻上坐下,人显然是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却还在面色凝重的闭目养神。 人一进来,他便睁开眼坐起来。 “臣参见……” 皇帝不耐烦的摆手:“免了,过来给朕看看怎么回事?” 太医忙站起正要跪下的身子,躬身走过去,给皇帝把脉。 可把了一阵子,他一脸的困顿。 皇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问:“朕的头痛症比之前还要严重了,究竟怎么回事?” 太医把了脉后,忙退后一步,硬着头皮道:“陛下恕罪,陛下身体并无异样,只是先前的一些旧疾,可这些并不会导致头痛啊,陛下的头痛症……臣实在探不出是何缘由。” 皇帝闻言,脸色顿时冷沉下来,阴恻恻的目光看着太医,甚为不悦的道:“又是探不出……让你探个病因一连数次都探不出,朕留着你有何用?” 太医忙一脸惶恐的扑腾跪下,匍匐在地道:“陛下息怒,陛下的脉象无异,臣不敢欺君,实在是判断不出为何陛下会这般头痛啊!” 皇帝倒是没有直接处置他,只瞥了一眼,懒得搭理他,对何福道:“何福,你去把太医院的太医都找来。” 何福这又退下,去了半炷香后,又领来了几个太医。 太医院自然不只是那么多太医而已,只是如今已是夜间,宫中值夜的太医不多,一般都是两个,现在之所以能有那么几个,也是因为楚贵妃病的厉害,需要多几位太医坐镇,以防不测,除了一个在昭阳殿守着之外,其它的都被找来了。 皇帝没说什么,让他们轮流把脉,可,却还是没有一个说得出他最近总是头痛所为哪般。 宫中的太医医术都不凡,否则也就不会被录用,特备是第一个给他看的,那是太医院周院正,统领太医院,从来只给他瞧病,他之前病的那么重,便是周院正一手治好,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如若不然,他刚才早就让人拖下去处置了。 周院正道:“陛下头痛既然查不出缘由,兴许是近来多愁多思所致,不若陛下暂且搁下一切政务好生养着,臣为陛下开一副缓解头痛的药用着看看,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周太医忙去开药,其他太医也被遣退了。 皇帝咬了咬牙,然后继续支着头闭目养神。 何福看着,眸中略过一抹异色。 虽然时辰不早了,可是皇后并未休息,她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继续卧床养着了,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她便进了偏殿佛堂,静心礼佛。 这么多年都在礼佛,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哪怕是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日日礼佛,可没事的时候,她都会在小佛堂待着,念经祈祷,如今,需要祈祷的事情不少,她其实并不是很信佛家,只是求个心安罢了。 佛堂内静若无人,冉冉香烟飘散在殿内的每一处,皇后一身白衣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捻着佛珠,眉目紧闭面容沉肃,嘴一动一动的,却听不到丝毫声音,不晓得在念什么。 只在她前面的香案上,燃着一盏长明灯。 她在给谢蕴念往生咒。 不晓得过了多久,若兰从外面走进来。 后,跪在皇后身侧后方,恭声禀报:“皇后娘娘,刚才乾元殿那边传召了宫中值夜的所有太医去,那边来报说,陛下又犯头疼了。” 皇后闻言,捻佛珠的手一顿,缓缓睁开了闭着的眼眸:“又犯了……” 若兰颔首:“是,据说,比之前还要严重,但是太医依旧诊断不出是何缘由。” 皇后眉梢轻挑,问:“若兰,这已经是第六次了吧?” “是!” 皇后略有深意的笑了笑:“那就快了……” 若兰神色微动,垂眸不语。 皇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一凛,咬着牙关压低了声音道:“这一笔又一笔的血债,很快,我就可以跟他好好清算了!” 若兰低声道:“娘娘,奴婢有些担心。” 皇后转头看着她:“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若兰一脸顾忌的道:“陛下终究是陛下,他若是知道……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娘娘,奴婢怕您难以全身而退。” 皇后淡淡的道:“无妨,这么多年,我活着犹如行尸走肉,能不能全身而退,我根本不在乎,何况,你担心什么呢?他是不敢杀我的。” 其实,当年尚未出阁之前,她曾想过不嫁人了的,既然嫁不了想嫁的人,一个人活着挺好,所以,从被立为皇后的那一天开始,她就觉得或者很没劲,只是她有家族有亲友,肩上背负着太多,她有太多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再不快活也都不曾懈怠,自从十多年前出了那件事后,她就已经对这世间没有半分眷恋,所以当年,她也曾病重过一次,几乎快要死了,只是,她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她不甘心啊,所以才一直行尸走肉的活着,心里一直又放不下的执念,如今,若能拉着他和秦国的江山陪葬,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不过求仁得仁罢了。 ------题外话------ 发烧了一天…… 027:荣王兵变,公主早产(一更) 又下雨了。 如傅悦所言无差,第二日天还没亮,一阵惊雷过后,一场狂风暴雨席卷暨城。 天地间也蒙上一层阴暗幽森,如同暗夜笼罩,又有雨水遮挡,远处都瞧不真切,只在天边泛起一片白光。 傅悦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场如瓢泼一般倾注而下的雨,心中怅然,不免有些担心。 又过了一日了,楚胤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这不像是他的行事性格,为了免她担心,他就算是再忙,也必定不会误了给她音讯,而且,她已经去了几次传书询问,这几日更是日日不断,可是,已经十二天了,不应该啊…… 而且,就算他出了什么事,只要身边还有人,也绝对不至于音讯全无的地步。 有些想不通。 可即便想不通,她现在也没办法,只能再等等,实在不行,急于派人赶去南境一探究竟。 一场大雨下了半日,终于在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渐渐停歇,天地间却依旧灰蒙蒙一片,皆是暴雨过后的寂静,好似这场仍有后续。 蒙筝也从外头回来。 傅悦听完蒙筝的禀报,下意识的站起来,一脸惊诧的看着蒙筝:“你是说,如今暨城都传遍了?” 蒙筝神色沉凛的回话:“是,不知怎么的传出了这个流言,也不知从何处传起的,属下听闻时已经人尽皆知,许是有人暗中推动,如今不仅坊间物议沸腾,朝中和禁军各处军营也是人心惶惶。” 傅悦诧然,也是困惑不已,缓缓坐下,竟半天没有任何言语。 蒙筝所言,便是如今暨城传得沸沸扬扬的一则流言,然则,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而是当年庆王府的冤案! 不知是谁放出的,说当年庆王府叛国一事,实则是皇帝难容战功赫赫的庆王府,所以,在庆王大败北梁和北汉之后,密令沈霆等人勾结北梁,出卖军情,将北境的军情布防暗中告知北梁,才让庆王惨死沙场,葬送了聂氏一门忠烈和聂家军,以及北境百万子民,将北境化为炼狱,之后又让沈霆等人将一切罪责推到庆王头上,构陷庆王通敌叛国,致使聂氏背负污名,之后,为了铲除后患,皇帝暗中命人火烧庆王府,又株连聂氏九族…… 虽然只是流言,可是一经传出,还是在暨城上下炸开了锅,其实这不是新鲜事,很多人都知道当年庆王叛国之事怕是另有内幕,当年本就是疑点重重,可在皇帝的杀伐果决雷霆手段之下,谁也不敢质疑,去年沈霆叛国的事情出来后,就更加确认,只是暨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哪怕有质疑,又有谁敢表露,所以,哪怕暨城之外的民间和各处军中一直都传有这样的流言,可却还是一只被压着,暨城之内自然也无人敢议,如今被有心人传开,就如同星星之火,一经燃起便瞬间燎原! 而这则流言不同于之前模棱不清的猜测,而是逻辑分明的笃定,颇有依据不说,也符合当年的情形,加上结合去年沈霆叛国的事情加以深思,更是多了几分可信度,所以,引起的轰动自然是不小的。 短短半日,这则流言便如同上午的暴雨,席卷整个暨城,每一个角落都不曾略过。 秦国上下多少人感念敬佩庆王府,特别是暨城和北境的军民。 庆王府镇守北境百年,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四代庆王,包括聂氏在内,就有两个是战死沙场的,还有不计其数的聂氏子弟,北境的军民对庆王府最为爱戴称颂,从去年沈霆叛国的案子被揭开的这一年来,北境对于前后两场叛国的案子就争议不断,军中更是对此诸多猜测质疑,特别是皇帝前后两次天差地别的处置之后,只是被压着罢了,可一旦如今暨城这桩流言传到北境,那后果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而暨城离庆王府最近,受过庆王府大恩的人数之不尽,如今传出这样的流言,自然是免不了一场风波。 自然,皇帝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诘问,皇室威严也随之荡然无存! 哪怕,只是一桩没有确凿证据的流言! “公主,可要属下去查此事?” 傅悦眼帘微颤,沉吟片刻,才粲然一笑,略有深意的看着蒙筝问道:“查来作甚?正合我意而已,我聂家的耻辱污名,也是时候该洗一洗了,不过……”顿了顿,她神色掠过几分阴沉:“若是有人敢借我聂家的事情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那我就不开心了!” 蒙筝惊讶:“公主是说,此事是荣王所为?” 傅悦嗤笑:“这个时候除了他,还有谁有必要散播此事?” 蒙筝了然。 傅悦笑道:“看来他这次是真的等不及了……” 关于京中的流言,皇帝也很快就收到了。 平时泰然自若喜怒难辨的皇帝,竟是大发雷霆! 摔了一堆东西,命人彻查是何人散步的谣言后,再度犯起了头痛,然后,痛了一阵子后,竟是晕厥过去。 何福立刻叫人去请来太医,一堆太医来了,轮流给皇帝诊脉,也都只说皇帝是急火攻心昏厥,对于头痛的症状依旧是没有定论。 自然,也就当是急火攻心了,而且,这火气还有点严重,皇帝这次,是真的病了,本来就一直在抱病不出,这一波太医进出,更是引起了旁人的猜疑和不安。 皇后听闻此事,也只是一笑而过。 可宫中朝中却因此人心更慌了,好些大臣求见皇帝,探病请安为其一,更多的,是京中的流言,可都被同之前一样,拒而不见! 因为这起流言,禁军各营也是议论纷纷人心不安,一日过去后,风波更甚,狡兔死走狗烹的说法也甚嚣尘上,根本弹压不下,军中最忌讳的编年史这般流言,禁军统领何俦不得不发出统领军令,召集禁军校尉以上的军官全部聚集禁卫府商议此事,然而,这些人进了禁卫府后,竟大半被设伏诛杀。 而这件事,竟是发生的悄无声息。 傅悦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同时收到的,还有骁骑营的七万大军已经集结,正往暨城四大城门靠拢的消息。 荣王起兵逼宫了! 显平三十二年八月初十,夜,皇长子荣王赵湮以骁骑营七万包围暨城,欲之逼宫! 京城内收到消息的时候,大军已经在城外,显然是暨城周边的警哨都被除掉了,而四个城门的守门禁军皆为之大慌,可守门的禁军将领一个都不在,军阶稍高的也都不知去向,他们只能立刻去禀报上一级的传讯站,然而,却都一去不回。 禁军统领以及一众军官皆不知所踪,禁军群龙无首军心不安,根本撑不住,没多久就被骁骑营大军陆续攻破了,大军进城,暨城随之大乱。 傅悦在王府,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可王府的暗卫还是将外面的消息一丝不漏的传到了傅悦这里。 听到禁军大乱溃不成军,各站警哨全数瘫痪,城门也陆续失守,傅悦颇为意外,好一会儿后,才意味不明的笑着说了一句:“没想到他准备得如此周全,看来,之前藏得挺深啊,我小看他看了!” 她之前确实是没想到,荣王能筹备至此,如今宫中皇帝病着,正是最好的机会,他又弄瘫了禁军的战斗力,若不出意外,怕是真的要成了…… 可对此,傅悦思虑了片刻,只说了一句不用理会,不管外面是何情形,都不要管。 赵鼎和赵氏的人自己一手导致的同室操戈,那是他们自己作孽,所有的后果,都得他们自己承担。 对傅悦的命令,楚王府自当遵从,便闭府自守,对外面的变乱不予理会。 反正不会波及楚王府,而她所担心的那些人,荣王暂时也不会伤及,所以,外面的乱局与她无关。 然而,事情进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骁骑营得荣王之令,不得残杀百姓,兵分四路进城后全部往宫城杀去,禁军除了伤亡的,也全数被逼近宫城,难以抵抗,骁骑营的人除了一些被派去控制朝臣宗亲府邸的,也原本该全都攻往宫城,可是,从西门进程的一万八骁骑营却在楚王府周围停下,对楚王府展开了围攻! 楚王府被围攻得猝不及防! 傅悦得知此事,立刻前往府门口,还没到王府门口,就欸闻讯而来的楚衡给拦下了。 门口和王府四周都已经被围攻,王府府兵正在抵抗,幸好楚王府墙高易守难攻,且设有机关箭阵,所以外面的骁骑营一时半会儿占不上优势。 但是,楚衡并不同意傅悦靠近府门和和各处墙壁,以免有任何损伤。 傅悦倒是只好顿足,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井然有序的抵挡和外面传进来的叫嚣杀戮声,心中却是纳闷不已。 “这荣王好端端的怎么会派人来攻打楚王府?” 王府侍卫统领楚衡沉声道:“王妃,此时已经没时间去想这件事了,这里刀剑无眼,还请王妃速速移驾回内院,以免稍有不慎伤及王妃。” 傅悦也晓得,便点了点头,问:“你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 楚衡忙回话道:“尚不得知,不过看他们全府围攻的阵势来看,定是不下万人,属下保守估计,恐有一万五左右!” 傅悦倒吸了一口气:“这么多?” “是。” 傅悦又问:“王府呢?府里有多少府兵?” “府兵有三千。” 楚王府的府兵是暨城各府最多的,因为地位尊崇特殊,当年庆王府和楚王府的府兵建制都比皇族亲王更甚,再得宠的皇族亲王,府兵最多也不过两千,可这两座王府不同于其他,是开国功臣,手握重兵镇守南北两境,所以地位只在帝王之下,故而可养府兵三千。 傅悦倒吸了一口气。 “王府暗卫呢?” “两千。” 王府暗卫数万之多,原本王府暗卫也不该有太多,以前只有八千,太多了怕引起皇室更深的忌惮,可当年庆王府就是因为如此,在大祸将临的时候无力抵抗,后来楚胤就命人培养了几万出来,但是具体多少,楚衡都不甚清楚,只有楚胤和掌管暗卫的四个暗卫长知道,这些人都分散各处藏匿潜伏,楚胤也带了不少去南境,留了两千在府中,以作保护傅悦。 傅悦点了点头,稳着心神问楚衡:“共有五千人,且都是王府精锐,楚统领,你有把握么?” 楚衡立刻道:“王妃放心,即便没有暗卫协助,属下也有把握不会让外面那些贼子踏入王府半步,何况有两千暗卫,属下保证,王府必定固若金汤!” 傅悦放心的点了点头,吩咐道:“那你先去指挥他们防备作战,我在这里看着。” 楚衡立刻劝道:“王妃不可,虽属下有把握可击退他们保住王府,可接下来必有一场激战,刀剑无眼,王妃玉体金贵,若有任何损伤,属下以及王府上下都万死难赎,更无法向王爷交代,还请王妃退回内府,这里有属下等,自当无碍!” 傅悦蹙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想回去,还想说什么呢,可是就在这时,听到一声惊呼,傅悦闻声看去,只见一个婢女匆匆跑来,仔细一看,竟是药阁伺候十公主的。 人还没跑到傅悦跟前,就扑腾在地,似是跑的腿软摔的,然后,她顾不上疼痛,连忙禀报:“王妃不好了,十公主……十公主胎惊,姬长老说……怕是要生了!” 傅悦大惊:“你说什么?!” “十公主早产了,姬亭长老让您快些过去!” 傅悦哪里还管的上这里,交代了楚衡一声,让他务必守住王府,便赶去了药阁。 楚衡巴不得她快些回内府,自然急忙领命。 偌大的王府,平时这个时候都是一片寂静,可是现在,从王府四周传来的阵阵振奋人心的叫喊声和打斗声笼罩着整个王府,让王府染上了一层肃杀阴霾之气,幸得楚王府的人都是训练有素的,哪怕整个府邸都被围攻四面楚歌,里面也没有乱。 可药阁却是一团乱,只因为十公主这个时候胎惊早产。 028:早产缘由,杀机突现(二更) 十公主的情况本就危急,姬亭费尽心思才保住母子俩到现在,虽然近来情况有所好转,可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才行,现在胎惊早产,哪怕是姬亭,怕是也难以保全他们母子的周全。 傅悦匆忙赶到的时候,里面传出阵阵十公主的惨叫声,门被紧闭着,只有端着热水的婢女偶尔出入时才开关,冯蕴书已经在外面守着。 冯蕴书刚才得知王府被围攻了,打算去前面看看,可还没走出内府,刚才那个婢女出去禀报,遇到她便告诉了她,才匆忙去禀报傅悦,所以,冯蕴书也是刚到。 “大嫂,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早产了呢?我师父怎么说?” 冯蕴书道:“你别急,我也是刚到,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姬前辈已经在里面稳住十公主的情况,我也派人去找了稳婆,只是没想到十公主会早产,也没提前备着,这王府如今……怕是也出不去了,幸得府中有几分嬷嬷通晓接生,已经去传了。” 傅悦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安姑姑,我记得安姑姑也是略通接生之术,蒙筝,快去……去把姑姑找来。” “是。”蒙筝立刻去找安姑姑。 冯蕴书这才问及外面:“外面怎么回事?我听说王府被包围了,吓了一跳呢,这大晚上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兵包围王府?难道是陛下要趁阿胤不在除了我们不成?” 傅悦解释道:“是荣王起兵逼宫了,外面围攻的都是骁骑营的,只是我也不懂,荣王起兵,为何会派兵围攻楚王府……” 这一点,傅悦想不明白。 冯蕴书一惊:“起兵?怎么会?” 傅悦道:“大嫂不是早就知道么,这是迟早的事情。” 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在等着这一日,只是,没想到荣王会在今日的晚上起兵,还安排的如此天衣无缝,可不管如何,荣王派人攻打楚王府,却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冯蕴书确实是不意外荣王的这一出,只是意外楚王府被围攻的局面。 傅悦揉了揉眉心,神色凝重的道:“好了,先不管这个,楚衡领着王府五千人在抵挡,外面暂时不会有事,先说说十公主到底怎么会突然早产,是因为听到外面的动静么?” 这周围动静太大,哪怕王府再大,也是隔不开这些声响,十公主会听到也不奇怪。 冯蕴书并不知道,她刚到,惊讶之后还没问情况,傅悦就来了。 傅悦目光扫了一圈,这才注意到,伺候十公主的侍女,包括十公主的近身侍女都在外面守着,也是,姬亭在里面,帮忙的都是医女,她们不懂医术,在里面也帮不上忙,所以,只能在外面守着。 正好,傅悦立刻让她们过来询问了十公主到底为什么,其中一个婢女兰儿看了看身边的品儿,犹豫再三,正要开口回答傅悦的问题,可还没开口,忽然刀光一闪,一抹精芒往傅悦身上刺来。 傅悦瞳孔一缩,周围的人也是脸色一变,而傅悦,不假思索的就要往后退,可是她根本避之不及,就在那利刃往她命脉刺来的时候,一抹黑影闪来,利刃一飞,人已经被踢飞出去,撞在那边的柱子上,狠狠地摔在地上。 傅悦心惊不已,一时间竟也反应不过来,待反应过来之时,才注意到,刚才对她出手的,竟是十公主的婢女,名叫品儿的丫头! 刚才她就在兰儿身边,离傅悦很近,差点就得手了…… 蒙筝不在,府中侍卫暗卫都去抵抗外面的人了,也幸好楚三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的冯蕴书急忙过来,紧张的问傅悦:“臻儿,你没事吧?” 傅悦摇了摇头,眯着眼看着那瘫在地上捂着胸口咳血的品儿,咬了咬牙,对楚三道:“把她提过来。” 楚三领命,过去将品儿提来,丢在傅悦面前。 傅悦目光肃杀的看着她,问:“你想杀我?为什么?” 品儿不知道是因为伤得极重,还是不想说,只捂着心口不言语。 兰儿却忽然颤颤巍巍的跪下,一脸惶恐的道:“王妃……奴婢……奴婢刚才正要说,便是品儿……是品儿刚才将驸马爷的死讯告诉了公主,公主才胎惊早产的。” 傅悦脸色陡然一沉。 怪不得十公主会早产! 傅悦咬了咬牙,阴厉的目光扫向品儿:“你是……赵鼎的人?” 品儿只是笑了笑,愤愤的看着傅悦咬牙道:“尔等乱臣贼子,陛下的名讳,其实你们能直呼的!” 所以,她是皇帝的人没错了! 傅悦心头怒火焚烧,脸色已使阴沉到了极点,耳边尽是里面十公主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她闭了闭眼忍了忍,压低了声音道:“拖下去,活剐!” 品儿脸色一变,而兰儿也瞬间失了声,不过还好,她并无错,傅悦不会处置她。 楚三立刻将人点了穴道不让她自尽,之后便将人提走了。 傅悦极力忍着心头的戾气,深吸了口气。 这时,蒙筝带着安姑姑来,府中懂接生的嬷嬷们也被陆续带来,傅悦在外面等不住,便也跟着一道进去了。 屋内,血气弥漫。 十公主正躺在床上,死死抓着东西竭力惨叫,可她本身就体弱,哪怕使尽全力,叫出的声音都中气不足,姬亭正在给她输送内力稳住她,而那些医女也正在不断的给十公主擦汗和换水拭血,却也没有真的接生,显然是在等稳婆。 几个无奈之下找来充数的稳婆一进来,姬亭头也不转,立刻就吩咐她们怎么怎么做。 傅悦极少在姬亭脸上看到过这般沉肃凝重的神情,主要是她眼瞎多年,所以,看到的次数少,也就那么几次,便是她小时候刚到祁国刚毒发还清醒的时候,以及上次十公主刚出事的时候,只有实在危急棘手,他才这般…… 傅悦的心,沉到了谷底,愣愣的看着那几个人在姬亭的指示下帮十公主接生,而那些端着热水和血水进进出出的婢女一次又一次的路过她身侧…… 那么多血,那浓郁的血腥味萦绕着鼻翼间,那么熟悉又可怕…… 这时,安姑姑一声惊呼,随着接生的那几个都慌了起来,原来十公主难产! 029:命悬一线,难以取舍(一更) 十公主原本就才怀孕七个多月,就算没有之前的事情,七个多月早产就足够危险的了,可她一个月之前刚经历了一场劫难差点一尸两命,虽然经过姬亭一个月的调理好了很多,若是继续养着,等生的时候可确保母子平安,可根本经不起早产的这一番折腾,加上她现在得知谢蕴死讯悲痛欲绝,更是雪上加霜,如今好了,阵痛过后才刚开始生,就已经胎位不正有难产的预兆,十公主自己也有些体力不支,哪怕姬亭给她输内力稳住体力,也只能暂时让她不至于昏过去,根本没办法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那边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就连一向镇定如姬亭,也都忍不住慌了,而十公主,也渐渐的力竭起来,一直在大气出小气进的喘着气。 傅悦暗道不好,立刻奔了过去。 然后不敢碰十公主,甚至都不敢靠过去,只白着一张脸强行镇定着问:“小师父,她……她怎么样?” 姬亭看了她一眼,神色如同一根弦紧紧绷着,屏气敛息,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焦灼,没有回答便直接扭头过去,让一个医女立刻去药阁找来可以补充体力的药,自己则是一直不停的给十公主输内力,他不说,可傅悦却已经明白,十公主怕是…… 傅悦顿时只觉浑身血液凝固,冰冷到了极致,只愣愣的看着眼前忙乱的一幕,脑子一片空白。 接生的一个嬷嬷颤声惊呼:“怎么办啊,公主这样,根本就生不出来啊,在这样下去,别说孩子会闷死在里面,公主也会……” 安姑姑厉喝道:“不许胡说,快,用热毛巾给公主擦身体,别让她身体虚冷下来,还有你,按照姬亭长老的吩咐摁好公主这个穴道别松开……” 紧接着又是一阵忙乱,唯有姬亭雷打不动的在十公主身边给她稳住体力,可十公主却已经快撑不住了,连叫喊都没什么力道。 这时,刚才出去的医女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好几瓶药,询问姬亭的意思后,从其中一个红色的瓶子里拿出来一颗,给十公主喂了进去,然后,由姬亭给她催动药性,人才比刚才好了些,叫声虽然已经嘶哑无力,可意识比刚才清醒。 姬亭这时撤回输送内力的手,给她把了脉,又过去毫无避忌的看了一眼那边,神色异常凝重,这才走过来傅悦面前。 傅悦脸上血色全无,讷讷的看着他开口:“小师父,她……” 姬亭目光略显温柔的看着她,有些无力的道:“现在这般情况,我会尽力保住大人,但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傅悦呼吸一滞,眼泪就这么沾满了脸颊,她看着不远处生在抓这东西强忍着痛意嘶声叫喊的十公主,动了动唇,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哑声问姬亭:“小师父,您……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姬亭沉声道:“她之前出事,本就体虚不足,孩子也是勉强保住,如今事发突然,就算为师医术再高,也是无法两全的,她体力不支,我的内力给她再多,她底子不行受不住也是白搭,一样撑不到孩子生下来,何况胎位不正,如今别说宫口都还未完全撑开,胎位也转不过来,她就已经几欲力竭,再拖延下去,孩子势必闷死在腹中,届时,便是一尸两命。”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垂下眼眸,很无奈的继续道:“所以,如今唯有保母去子,如是如此,我尚且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有事,如若不然……” 其实,姬亭心里有决定了,可还是有所顾忌,所以,才来告诉傅悦情况,其实,也不是询问她的意思,只是做个告知。 傅悦其实不用姬亭解释就都明白了,那一问,也不过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如今听到即停的话,便也没有犹豫,也没时间犹豫了,点了点头坚定道:“好,那就按小师父的决定坐吧,能保住母亲就好。” 姬亭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外面的方向,问:“谢家的人可来了?你出去先告知一声吧,让他们有个准备。” 傅悦道:“如今楚王府被围攻,四面楚歌,府里的人根本出不去,所以没办法了,不过谢家的人虽然都不在,可我相信,谢夫人若在,也一定会做如此决定,您就……”顿了顿,她闭了闭眼,有些艰难的道:“按照您的决定做吧。” 谢国公本就病着不大见好,这两日阴雨天,天气湿热,他情况更棘手了,所以今日燕无筹去谢家,现在都还回不来,谢夫人如何呢女这个时候离开谢家,何况,谢家那边如今怕是也不太平,外面又乱糟糟的,如何能把她带来一趟,如今,也只能先这么做了,原本不管谢家同意与否,站在人道和医道的角度来说,姬亭都是会如此做的,所以,只能先如此了。 姬亭闻言,也顾不上问外面的情况,点了点头,转身过去就要吩咐屋内候着的医女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可十公主刚才许是听到了他们的话,立刻艰难地扭头过来,死死的抓着被子,却忍着痛意摇着头,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们,喘气哑声道;“不……不要……” “不要舍弃我的孩子……” “求求你们……不要……” 傅悦忙过去,趴在床边,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解释道:“婉清,你听我说,现在你的情况很危险,根本保不住这个孩子,现在只能竭尽全力保住你,不然你会死的。” 十公主忽然松开紧紧抓着被子的手,转过来丝丝的抓着傅悦的手,浑身都痛得发颤,她却死死忍着,只定定的看着傅悦,颤着下巴嘶声道:“不……我,我不怕死,可是我的孩子不能死,我求你,不要……” 傅悦急声道:“婉清,现在不是二选一的时候你明白么?不是只能保一个,而是只能保住你,这个孩子……如果在再拖下去,只能一尸两命,可是你不能死啊。” 十公主使劲的摇着头,抓着傅悦的手愈发用力,可傅悦却丝毫痛意都感觉不到了,只看着她,她也微微弓起身体,红着的双眼中尽是卑微的哀求,屏着呼吸忍着痛意颤声道:“不,表嫂,我不……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我知道,夫君……已经死了,这是他唯一的血脉,我……我是他的妻,我不能连他唯一的血脉都都保不住,何况,谢家也不能没有这个孩子,我求……求你了,让姬亭前辈想办法……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婉清……” 十公主又道:“我宁愿……宁愿一尸两命,也不要舍了孩子独活,表嫂,我从来从来不曾求过你,如今我求求你……求你让姬亭前辈帮我,否则,就算是……就算是我活了下来,我也会自杀,去陪夫君和我的孩子……” 她都这么说了,傅悦再多劝说的话都已经显得苍白无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姬亭身上。 姬亭也知道,如今只能想办法去保孩子,再看看能不能尽一切可能保住母子俩,否则,就算保住了十公主,十公主若真的万念俱灰自杀,这一场折腾也不过是徒劳,而且,他其实也不忍。 他脑子转得快,只一瞬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一亮,猛地问傅悦:“如今外面的情势,别人出不去,蒙筝应该能出去吧?” 蒙筝的武功,可比一般的暗卫厉害多了。 傅悦一愣:“小师父想做什么?” 姬亭沉声道:“让蒙筝立刻去谢家,最快的速度把燕无筹叫回来,能不能保住他们母子,就看燕无筹了。” “您确定?” 姬亭只催促道:“快去,让她以最快的速度往返!” 傅悦也不敢耽搁,忙让十公主松开了她,然后匆忙起身往外面去,出门口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是蒙筝及时闪来扶住了她,她却也顾不上自己,立刻拉着蒙筝问道:“蒙筝,以你的身手,现在能安然离开楚王府么?” 蒙筝不明所以,却还是点了点头,笃定道:“可以。” 傅悦一喜,忙道:“那好,你马上,马上去谢家,将我舅舅带回来,最快的速度!” 蒙筝闻言,也不多问,立刻领命:“是!” 她正要松开傅悦离开,傅悦又想起什么,急忙道:“记住,这里的事情,先不要告诉谢夫人,免得她担心。” “属下明白。” 蒙筝很快如魅影般消失在夜色中。 傅悦也随之腿一软,就要瘫倒,清沅及时接住,给她抚背缓气。 “臻儿,里面如何了?” 傅悦道:“暂时还稳得住。” 冯蕴书松了口气,随之却又紧张起来。 暂时…… 傅悦缓了一会儿后,心里平静了些,听见周围的动静愈发激烈,正要叫人来询问情况,可刚吩咐楚三去看,就听这里面动静慢慢小了,有些担心,正要再度进去看看,就又有两个医女走来出来,似乎是奉姬亭的命令去隔壁药阁里准备什么东西,傅悦看着她们去,心里沉沉浮浮,一直觉得不安。 姬亭既然都束手无策说只能保住大人,如今又想到了办法,可究竟是什么办法…… 她想进去看,刚推开门还没进去,里面却传来了姬亭的声音;‘不要再进来,外面等着!” 傅悦只好等着。 可里面动静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没有,就连出入送热水的侍女都没有再继续了,傅悦心更悬着,几次想进去看看,可又怕干扰姬亭,只能生生忍着。 蒙筝动作确实是快,安然出了府不说,也很快和燕无筹一道回来,来回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其实燕无筹武功很高,出入不成问题,只是在谢家没办法知道这里的情况,只能让蒙筝去找他。 他一回来,顾不上多说,姬亭在里面听到了动静,立刻就叫他进去了。 他进去待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神色凝重的去了药阁,半盏茶的功夫,就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返回,再度进了里面,那两个医女也随后就一起端着东西进去,她们后面,跟着两个侍卫,扛着一个炉子和一锅沸水到门口,被她们送了东西进去后,便转身还能出来扛了进去…… 里面接生的人很快就被全部赶了出来,进出送水的人也再度继续,不过送的不只是热水,而是热水和沸水轮流送。 送进去的水,换成一盆又一盆的血水送出来。 傅悦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干什么,在场的人更不知道,只知道进出送水的婢女一个个脸色都很差。 傅悦等了一会儿,才想起问蒙筝谢家那边如何了,蒙筝如实回答,谢家对于荣王起兵的事情也是措手不及,不过荣王的人并未打扰谢家,所以谢家出门门庭紧闭严正以待之外,没什么乱子,其他府邸也很安静,没有被叛军惊扰到,唯独楚王府。 楚王府外面却围了好几圈人,都是骁骑营的人,围攻的趋势很猛烈,她若非武功高强,是绝对出不去的。 傅悦听闻谢家没事,便安心了,可实在是坐不住,又不能进去,只能先起身出去看看外面如何了。 走路的脚步却是虚浮的。 傅悦没有去门口,而是去了长明楼,爬上去看着王府四周的情况,王府很大,屋檐重重,平时一眼看去是绝对辨不出边墙具体在哪个位置的,可如今,傅悦却瞧得真切,只能因为一圈的府墙如今都被围攻,火把高举火光冲天,远远看着,如同一圈绚丽的火光,尤其是前门和后门最是严重,可四周传来的打斗杀戮声和各种叫声混杂,由远及近,似乎很模糊,又很清晰,显然外面的人并不是侧重攻打某处,而是在王府外面的每一处都在竭力攻打,若非王府周围机关重重,又有侍卫和暗卫加起来的五千精锐,怕是会被钻了空子打进来。 蒙筝低声问:“公主,可要属下现在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 总得知道他们为何要专门攻打楚王府。 傅悦摇了摇头:“不用,即便你不去探,我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030:母子均活,荣王兵败(二更) “公主的意思是……” 傅悦没有解释,只低声道:“荣王今夜,败局已定!” 从赐下这七万兵权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等他自投罗网瓮中捉鳖的圈套! 蒙筝似乎没懂,可似乎又懂了。 荣王起兵逼宫虽然意料之中,可在今日却很突然,四城门不堪一击,传讯站瘫痪,禁军溃散,等太子得到消息的时候,荣王已经陆续攻破了四门一路直逼宫城,宫中为此大乱,人心惶惶。 宁王本来就因为贵妃病重而暂住宫中侍疾,得知荣王反叛,立刻亲去带着禁军抵抗,他到底曾立有军功,去年便是抵抗北汉大军的主帅,自然颇有威望,禁军有了主心骨,才勉强在宫城附近的街道将荣王大军抵抗,令荣王大军暂时近不得皇城。 太子也很快收到了消息,吩咐手下的人去一道死守宫城后,立刻去见了皇帝,可是,皇帝却病着,他进去的时候,只见皇帝昏迷不醒,太子心急火燎,虽是太子,可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阵仗,手中没有兵权,也不曾指挥作战,无奈之下只好去找了皇后。 皇后有些意外,可此时也顾不上意外了。 说完了外面的情形,太子紧接着问:“母后,您说现在可如何是好?” 皇后犹自不信,神色凝重却不解的道:“就算荣王手里有七万骁骑营大军,可京中有五万禁军,且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精兵,战力足以抵挡骁骑营,何况京城四门易守难攻,怎会被骁骑营打的这般毫无抵抗之力?” 太子沉声道:“母后有所不知,现在禁军形同溃军,儿臣方才知道,禁军所有的将领都不知所踪,怕是已经被伏诛了,所以禁军群龙无首,无人领军,又有内应才不堪一击,如今残余禁军节节败退,已经靠拢宫城……” 皇后忽然问:“陛下呢?” “儿臣刚才去见了父皇,父皇仍在病中尚未醒来。” 皇后闻言冷笑:“尚在病中未醒?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装病,看来为了名正言顺的除掉这个儿子,他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拿这满城的百姓和数万将士的命来当草芥!” 太子颇为不解:“母后这是何意?” 皇后也没心思多加解释,只沉思片刻,道:“你先别问这么多,如今荣王叛军已经靠近宫城,禁军那些军官将领应该不是失踪,而是被诛杀了,如今军心大乱,宫中也乱,必须要有人坐镇,既然陛下不管,你是太子,只能你来管了,如今也为有你亲自出面,才能不被稳住军心,只有稳了军心,才能有击退叛军的可能。” 太子坦言道:“可是儿臣……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他幼时确实是在庆王学过骑射兵法,可是那个时候不懂事,只觉得自己身为太子,日后便是皇帝,不可能会有机会上战场,也没有必要,所以,学得并不用心,虽在庆王的严厉督促下也有所获益,可过去多年,且纸上谈兵和实际作战指挥是不同的,加上情势也不同,如今这般劣势,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皇后叹了一声道:“你从未领兵,也不曾指挥作战,现下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可是,你在我这里如此便罢了,出去之后,一定要稳住,你是太子,既然陛下无法出面,你便是这座皇城的顶梁柱,不可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半分怯意和无措来,你若稳不住,那就只能等死。” “母后的意思儿臣明白,只是……如今军心涣散,儿臣只怕自己威望不足……” 皇后神色沉重的指点道:“军心涣散,只因为没有主将,你是太子,是储君,怎会没有威望?如今你父皇事不关己,你是唯一有资格坐镇皇城的人,现在虽然有宁王在撑着,可事实上,你比他更合适坐镇大局,荣王毕竟是逼宫反叛,名不正言不顺,你若去了,必定能稳住战局,宫城的守卫也比城门森严,宫内还有一万御林军,荣王再如何势如破竹,他也难以攻破,绝对讨不了好,况且,投鼠忌器,丽妃还在宫里,荣王不可能毫无顾忌!” 太子灵光一动:“母后不说儿臣还忘了,丽妃还在宫里,她是荣王的母亲,那儿臣直接将她带去逼迫荣王……” 太子话没说完,皇后低斥一声:“住口!” 太子一愣。 皇后目光肃然的看着太子,声音比刚才淡了几分,冷沉道:“丽妃闭宫礼佛多年,早已不问世事,荣王之事与她无关,你不可动她!” 如此不容置喙的话,太子虽有不解,可也只能应声:“儿臣明白了,可是母后,荣王今夜此为是死罪,丽妃为他之母,怕是也难逃一死,您何必……” 皇后目光微凛,沉声道:“她的生死过后再说,但是如今,你不许动她!” 太子颔首称是。 皇后颇为不耐的道:“行了,外面情势不等人,你莫要在此逗留了,出去做你该做的,记住,你是太子,天塌下来,你也给我稳住!” 太子闻言起身,道:“是,儿臣这便去了。” 说完,一脸沉凛的揖手,便转身要退去。 他刚转身,皇后忽然叫了出声:“阿祯!” 太子一僵。 阿祯…… 已经很多年,母后不曾这般叫他了。 其实他出生刚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母后都叫他祯儿,可是后来没多久,聂兰臻出生,取了这个名字,大家都叫她臻儿,因为撞了音,叫起来难免会被弄混,母后便将他的改为阿祯,他一直是知道的,母后因为与聂家的渊源,对聂家这个小郡主疼爱如命,知道自己因为她被母后改了称呼,一直觉得不舒服,所以从小就不喜欢聂家,不喜欢聂兰臻那个小丫头,可却不敢说什么,可每每想起自己身为太子,竟要为了一个小小的王府郡主如此退让,他就不甘心,其实他以前很不喜欢母后这样叫他,可是,自从十四年前开始,他做梦都想母后能再叫他一声阿祯,可是,都难以如愿。 他现在真的不计较了,也知道自己曾经的狭隘,可,却都晚了。 他僵硬身体,一点一点的转过来,看着皇后的眼神,有几分难以置信,还闪着泪光。 张了张嘴,却问:“母后……还有什么想交代的?” 皇后定定的看着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有什么不妥,只淡淡的嘱咐道:“战场上刀箭无眼,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受伤。” 太子默了片刻,才微微躬身,压着声音道:“儿臣谨记母后的叮嘱。”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转身出去了。 他不曾回头,所以不知道,在他的身后,皇后看着他离去,严重氤氲着淡淡的担忧,潸然泪下。 皇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流泪了,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直到若兰给她擦眼泪的时候,她才慢慢回神,然后,察觉面上一片湿润,忙接过若兰的锦帕自己擦了起来。 若兰笑道:“若是太子知道娘娘在为他担心落泪,一定会很开心。” 皇后只在擦泪,并未言语。 若兰叹了一声问道:“娘娘其实心里一直是疼殿下的,为何总是要这般疏远他呢?” 皇后默默的擦着眼泪片刻,才乍然一笑,眸间氤氲着丝丝哀伤苦涩,低声道:“亲近也好,疏远也罢,他终会恨我的,我跟他的母子情分注定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若兰一默。 皇后才问:“萱儿呢?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见她?” “刚才荣王逼宫的事情传进宫里,宫中有些乱,公主在平稳宫中乱局。” 皇后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吩咐道:“你去,让萱儿派些信得过的人去丽妃宫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芷宁宫,不管是做什么的,都不许。” 若兰挑眉:“娘娘是担心荣王会派人来暗中带走丽妃?” 皇后低声道:“不止。” 若兰一愣,随即了然,低声道:“娘娘,您其实不欠丽妃的。” 皇后淡淡的道:“无关是否亏欠,只是觉得,她是个可怜人罢了。” 若兰闻言,便也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去找人给宜川公主带话了。 皇后静坐了片刻,这才回偏殿,继续礼佛,可,却一直心神不宁,不知道是因为外面的乱局,还是因为别的。 宫城附近,荣王带着骁骑营正在和禁军交战,原本一句势如破竹的他,在这里被宁王挡了,地势不占优势,所以有些寸步难行,本来就够棘手的了,太子一出现,就更加吃力了。 太子毕竟是太子,再如何没有战功,没有作战经验,可身份摆在那里,最近监国理政又颇得威望,他一出现,本来还有些涣散的禁军立刻就有了主心骨,而荣王本就是反叛,因为禁军大乱占上风的荣王,如今也讨不到好。 然而糟糕的是,他的四路大军,还有一路没来! “程玄林人呢,不是早就攻破了西门,为何现在都还没到?” 骑在马上,荣王眼看着自己的骁骑营讨不到好,还许久都没有再靠近宫城,脸色十分凝重,忍不住叫来一名正往他来的副将沉声问着! 七万大军,加上他自己的亲兵府兵,七万多人,分成四路,每一路有一万八,如今这里只有三路,若是那一路也来了,也不至于局面如此被动! 那名副将是荣王亲信,此时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殿下,末将正打算禀报您,方才下面的人来报,程将军进城后,率领手下一万八的将士去围攻楚王府了!” 闻言,荣王大惊:“你说什么!?” “程将军在围攻楚王府!” 荣王脸色骤变:“怎么会这样,本王何时说过要围攻楚王府?谁让他自作主张的,好大的胆子!?” 攻打楚王府?简直是胆大包天,一旦楚胤知道,就算他事成了,怕楚胤也不会放过他! 那副将低下了头。 荣王顾不得多想,只沉声道:“你立刻去传本王的命令,让他马上撤军过来!” “是!” 副将领命策马离开! 然而,却是一去不回! 而宫城附近的这场激战,整整打了半夜! 暨城的人,也无人能眠,几乎人人都是心惊胆战的熬过了这一夜! 楚王府被围攻了半夜,府里人虽伤亡不少,可却死死守着王府,外面的人是半步也没能踏足楚王府,不仅如此,伤亡似乎也挺大! 外面激战不停,府里也因为十公主生子紧张不已,不过在外面围攻停下来之前,十公主生了! 经过姬亭和燕无筹联手救了一个时辰,十公主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母子都还有命,但是,也仅限于有命在! 母子俩都只是吊着一口气活着! 姬亭和燕无筹救十公主母子的办法是傅悦闻所未闻的,简单来说,竟是破肚! 燕家数百年神医世家,祖上曾有开膛救人的前例,而燕家的麻骨散便因此而来,燕无筹也一直有所钻研,只是太过残忍,令人匪夷所思未敢多用,当年燕无筹和姬亭有牵扯,对于燕家这种治病手法,姬亭也颇为有兴趣,也曾有钻研,可却也因为和燕无筹的恩怨再没有理会过。 之前他束手无策之余,就是想到了这个法子,让找回燕无筹帮忙,可这个办法极为冒险,他们虽有钻研开膛救人的法子,可却没有实践过,更是从未真的试过用这个方法来破腹取子,所以,他们这次,是走投无路之下的一场赌注,失败了一尸两命,成了,便是母子平安,可如今,母子都还只有一口气,也不知道算好还是算坏。 孩子先天不足,幸好没有耽搁太久,所以取出来时,呼吸虽弱却也还活着,只是特别小一个,红彤彤的,只是,这样子,说是奄奄一息也不为过。 而十公主,在开始之前,姬亭问过她的意思,她是愿意的,后被用了麻骨散便丧失意识了,如今孩子取出来了,可如此方法太过冒险,她腹部的伤口甚为骇人,血淋淋的,虽已止血缝合,可人身上的麻骨散还未消去,且伤的严重,失血过多,还元气大伤,呼吸都若有似无的,还不知道后续能不能撑下来。 有两个神医在,孩子再虚弱,倒也绝对性命无忧,可十公主能不能活,也只能听天由命,他们无能为力。 这次,是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可不管后面如何,如今这最凶险的一关,算是过了! 外面的围攻在后半夜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倒不是他们久攻不下气馁了,而是子时末的时候,宫里的上空放出了一朵绚烂的烟火,他们便退去了,当然,荣王也败了! 显平三十二年八月初十,夜,荣王起兵逼宫,激战于安阳门外,两军伤亡惨重,后骁骑营反扑围攻,荣王被困,兵败,入狱。 这一场兵变,进行了半夜,在荣王被困入狱的结果之下宣布告终! 后半夜,暨城安静的诡异,整个暨城都笼罩在一片血腥和杀气之中,哪怕已经结束了这场乱局,却依旧惊心,不过,荣王下令不许残杀百姓,所以,除了激战的几条街道有所牵连,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百姓伤亡,但是两支交战的军队,皆伤亡惨重! 楚王府也死了不少,约莫不下千人,而诛杀的攻打楚王府的骁骑营,却不下五千,近乎六千,虽以少对多,可傅悦半点不觉欣慰,原本这些伤亡,本就不该有的! 傅悦让楚衡清点伤亡的人数,三倍抚恤,并全部厚葬,心里的戾气却是更甚之前! 想借荣王的手铲除楚王府,找死! 后半夜的时候,一场激战刚停不过一个时辰,宫中走水,而起火的,正是皇帝住的乾元殿! 第二日的时候,乱局稍有平息,可暨城依旧笼罩着一层乌云一般,竟是不见日光,不知道是否老天都在为这场可笑又荒唐的内乱和为此死去的人难过,竟然下起了雨,碰巧的是,这场雨不仅下在了叛乱结束后,还下在了宫中大火扑灭以后,所带来的影响自然不小,所以人人依旧自危,一整日下来,除了打扫战后乱局的人之外,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 傅悦让人去谢家告诉谢夫人,十公主和孩子的事情,谢夫人很快就什么也顾不得的赶了来,傅悦只让她见正在药阁由着两位亲自照顾的孩子,却没有让她见十公主,其他人来了也都如此,十公主已经生子的消息,傅悦也封锁了,除了谢夫人,外面也不知道,就连宫里,怕贵妃担心,也没有透露。而十公主身上的麻骨散已经消退,可人也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甚至,呼吸若有似无,一副随时断气的样子。 傅悦很担心,可也没办法,因为这种情况实在是前所未有,自古以来,似乎是初次有人如此冒险取子,姬亭和燕无筹如此医术,从不遵循天意的两个人,都只叹一句听天由命! 所以,真的只能看十公主自己的造化了! 031:留有后路,犯我必诛(一更) 宫中昨夜的一场大火虽然没能伤及皇帝,可却还是令他受了刺激,震怒之后,又头痛欲裂昏迷了,且情况所以,这一场乱局,虽然很快平定下来,却因为皇帝的再度病倒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安抚和整顿,朝堂上下乱成一团,暨城也难以平静。 这场反叛虽然没有成功,也没有多少百姓,伤亡房屋街道损毁却不少,造成的影响也不小,且两军皆伤亡惨重,特别是一大早的时候,昨日失踪的所有禁军将领军官全部被发现在禁卫府,整整三十四个人,大半被诛杀,剩下的皆重伤,就连禁军统领何俦也身负重伤,若是发现的晚,这些人怕是都没命了。 昨夜交战的两方人马,禁军倒还好处理,奖赏安抚活着的,厚葬抚恤死去的将士即可,骁骑营却是不好处置,他们是跟随荣王起兵的,但最后有两队人马却反戈一击,才让荣王败如山倒再无反抗之力,如今这两队人马,包括俘虏的残兵,全部被押在禁军的四个大营之中,由残余禁军看押,只待处置,皇帝病着,只有太子在处理,可太子昨夜亲自上阵杀敌,也受了一点伤,可皇帝病倒,他也只能强撑着处理此事,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骁骑营的人,只能先押着,先处理参与荣王反叛的荣王党官员和将领,将这些人以及亲眷全部缉拿入狱,刑部和是大理寺立刻忙乱起来,纷纷派人缉拿相关人等,荣王府便是第一个被包抄的府邸。 只是,荣王府只有一群侧妃姬妾和奴仆,荣王妃这几个月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园,几个嫡庶的孩子也都在那里,而刑部的人赶往之时,却晚了一步。 “……他们赶到的时候,荣王妃已经死了,但是荣王的四个孩子却全都不知所踪……” 傅悦正在吃东西,经过昨夜的事情,她一夜未眠,今日也没什么胃口,午膳吃不下就没吃,一直在处理事情,如今已经下午,有些饿了,才让人准备了些清粥小菜,正吃着,楚三回来禀报外面的动静,她一直听着,听到这里一顿,诧异的看向楚三:“荣王妃死了?怎么死的?” “自尽。” 傅悦一默。 好一会儿,才问:“那几个孩子都送走了?可知道都送哪去了?” “是,应该是昨夜兵败后就送走了,午后太子才派人去捉拿,可已经过去半日,早已不知去向,属下也才收到消息,尚不知送去了何处。” 傅悦再度沉默。 荣王妃是个刚烈的女人,或许荣王早安排了后路,一旦兵败便送他们离开,所以,才如此迅速,荣王妃怕是自己不想走,所以留下自尽的,荣王这次必死无疑,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她自然也是不愿独活了。 荣王子嗣不多,他本人不重女色,府里的姬妾侧妃都是政治原因纳的,并不偏宠任何人,若说偏宠,倒是对他的嫡妃格外敬爱,所以四个孩子,两个还都是荣王妃生的,在事发之前,他就把孩子都送出城外养着,便是准备得如此周全,他也料到自己可能会败,留了一条后路。 “王妃可要查他们的去向?” 傅悦点了点头,吩咐:“你派人去查一下,查到之后,暗中帮忙,尽量别让皇帝和太子的人追查到。” 楚三惊讶:“王妃是想护他们周全?” 傅悦淡笑摇头:“我哪有如此善心?不过留着这几个孩子,也许以后有用也说不准呢。” “属下明白了。” 傅悦点了点头:“再去探外面的情况。” “是。” 他出去后,傅悦继续吃着晚膳。 却是有些味同嚼蜡。 心情沉沉浮浮,颇为阴郁。 吃了几口,就让人撤下去了,去看了十公主。 已经半日又半夜过去了,十公主依旧是没有半点起色,或者说,情况还不如昨夜,躺在那里静悄悄的,呼吸都听得不大真切,若有似无的,脸色白如纸,没有半分人气,若不是还吊着一口气,当真以为她已经死了,她这个样子,今日谢夫人来的时候,傅悦是真的不敢让谢夫人看到。 谢夫人来看了孩子,见孩子如此羸弱瘦小,哭了好一阵子,冯蕴书安抚了许久,就连姬亭都忍不住上前同她保证会保住孩子的命,她才稍有些安心,却还是伤心。 现在这个时候,外面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十公主已经生了,傅悦也暂时不打算透露出去,先封锁消息,等这次动乱风波过去,等十公主和孩子都再好些再说。 荣王的这一场反叛,免不了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一日还没过去,就已经有十几个官员将领被缉拿入狱,眷属一并入狱待罪,一波又一波的喊冤求饶声,致使暨城上下皆惊惶不安,特别是荣王党或是与荣王有所关联的官员皆人人自危。 而作为荣王生母的丽妃和胞弟的惠王自然免不了被牵连,可适当太子派人去拿人的时候,皇后派人来阻止了,只让封闭惠王府,将所有人都禁闭府中,不许捉拿,而丽妃那里亦是如此,太子虽有些为难,可也没有拂逆皇后的意思,并没动丽妃和惠王。 可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荣王反叛,攻打城门宫城是之中的,可是昨夜,楚王府惨遭围攻,今日一早,楚王府外面一圈都堆满了尸体,楚王府的墙壁和门口都损毁不少,里面也死了很多人,显然是被骁骑营围攻了,可是,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荣王逼宫,没必要攻打楚王府,而且,很多人都以为楚王府是支持荣王的,何况,昨夜攻打楚王府的人,便是反戈荣王的其中一部分骁骑营人马,有点脑子的人都该想到,这些人可不是倒戈背叛荣王那么简单,或许他们一开始就不是荣王的人,毕竟昨夜,是在宫中放出了信号弹,他们才反戈荣王,也成为了荣王兵败的致命原因。 那么,他们围攻楚王府,到底是谁的命令,那句不言而喻了。 对此,傅悦自然清楚不过。 在十公主身边坐了许久,亲自给十公主擦脸擦手,吩咐医女仔细看着后,又去看了孩子,傅悦不敢碰这个孩子,太过羸弱瘦小了,大家也不大敢碰,也不能碰,除了乳娘和冯蕴书派来的以前照顾楚馨的嬷嬷,也就姬亭有经验,当年的四公主,便是他亲自照顾的,所以,这次也不例外,除了他们,其他人都不敢碰这个孩子,就连谢夫人,今日过来看也没敢抱。 孩子根本没办法自己喝奶,所以,只能挤下来用小勺子一点点兑进他的嘴里,让他自己添进去,很是麻烦,喂一次要许久,而他这本瘦弱,肯定是需要吃药的,可也吃不了药,都是乳娘喝了药化成奶给他吃进去,幸好这些药是姬亭精心搭配的,对乳娘非但没有伤害,还有滋补之效。 傅悦过来的时候,乳娘正在给他喂奶,她也不上前,就远远的看着,心中颇为酸涩。 然后,站了一会儿便也看不下去了,转身走了出去,回去的途中遇上了出去了半日刚回来的蒙筝。 “公主。” “回来了?如何?” 蒙筝回话道:“属下已经去打探清楚,昨夜带人围攻楚王府的,是骁骑营的副统领程玄林,如今人和其带领的八千残军正被羁押在禁军东营校场。” 闻言,傅悦眸光一凛,杀气涌动:“他们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病倒,太子不知如何处置,所以还在看押。” 傅悦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静默片刻,才淡淡的道:“那八千人先放别管,但是程玄林和昨夜参与攻打楚王府的所有军官,以及他们的眷属,你亲自带人去,一个活口都别留,我要用他们的血,祭奠楚王府昨夜死去的一千一百零九个英灵!” 蒙筝颔首领命后,不由又疑惑:“那八千人就这么放过了?” 傅悦诡异一笑:“怎么可能?既敢犯我楚王府,就算只是奉命行事,也势必诛之,否则岂不是人人都以为我楚王府的威名已堕任人践踏?只不过这个恶人,总还是别人来做才好,我可不想楚王府又背负一条残杀无辜的骂名!” 闻言,蒙筝了然:“属下明白了。” 傅悦这才道:“你去吧,速战速决,我不想这些人有任何一个见到明日的太阳!” “是。” 蒙筝领命去办事后,傅悦便领着清沅去了王府后面的武场。 此时,那一千多个死去的侍卫和暗卫都并排躺在武场上,空旷的武场上,摆满了尸体,一个个都被白布盖着,死气沉沉血气弥漫,在这阴天之下,显得幽森诡异。 楚衡和楚安正在核对名单,然后才能安葬和抚恤眷属,傅悦已经吩咐全部厚葬和三倍抚恤,就连安葬的地方,除了尸体能送回各家的,都安葬在一起,傅悦已经让楚安派人去准备了。 她一来,还未走进武场,里面的楚衡和楚安就已经出来了。 他们揖手见礼后,楚安忙问:“王妃怎么来了?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傅悦淡淡的道:“就过来看看,你们清点的如何了?” 楚安回话道:“回王妃的话,差不多了,明日便派人将能送回家的送去,不能送的三日后送葬城外的附名山,已经派人去准备了。” “那就好,辛苦你们了。” 俩人忙道:“这是属下等该做的。” 傅悦想了想,又吩咐道:“对了,楚安,你吩咐下去,王府内外全都挂白,府内上下服孝三日!” 楚安和楚衡都为之一惊,楚衡还好,性子冷静沉稳惯了,楚安则是一愣,随即闻言惊呼:“王妃……” “怎么?” 楚安忙垂眸敛眉道:“这怕是不合规矩。” 傅悦蹙了蹙眉,道:“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你去办便是。” 楚安只好领命。 傅悦不再说话,看着里面的一片白茫茫,神色幽深凝重,片刻后,她没进去,而是垂眸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 荣王兵败后,一连几日,太子都在处置此事,朝中与荣王有所牵连的官员全数被革职或是入狱,短短两日,便已经有近三成大小官员被罢免,且都是有实证的,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太子虽然有私心想要铲除异己,却也只是命人革职捉拿,并未做出任何处置,只是,朝堂也因此空出了很多位置,人心混乱元气大伤,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皇帝在大火后昏迷了一天,当天晚上醒了过来,醒来后得知太子的这些作为,并未加以制止,对于荣王,显然是十分恼恨,但也没有立刻下诏处死,而是让三司会审,以国法处置,可不知怎地又问起丽妃和惠王,得知丽妃和惠王竟然丝毫未损,是封宫礼佛和禁闭府中,极为不悦,顾不上天色已晚,当即吩咐御林军统领莫旌亲自带人去缉拿惠王府上下入狱,再命人去将丽妃废为庶人赐死, 毫不留情。 皇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让宜川公主去阻拦莫旌出宫拿人后,亲自去了芷宁宫。 很偏僻的一座宫殿,倒不寒酸,只是偏僻,特别是夜间,更显得僻静幽森,七拐八拐的才到,若非有意,是绝对到不了这里的。 皇后赶到的时候,何福正在念着赐死的口谕,身后的小太监便端着一个托盘,白绫,毒酒,匕首,三样东西并排放着,任丽妃挑选。 丽妃跪在何福面前,一身黑白素衣加身,挽起的长发毫无点缀,一脸寡淡漠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芷宁宫伺候的人就几个,如今并排跪在她后面,一脸惶恐。 一声皇后驾到,里面的人立刻大惊看过来,何福一惊,也只好上前问安,其他人也跟着匍匐在地,齐声高呼。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是赶着来的,却不见一丝凌乱着急,缓缓走进来,扫了一眼一地匍匐的人,再看着何福后面的小太监端着的托盘,蹙了蹙眉,最高后目光移到何福身上,声音添了几分威仪:“何福,你这是在做什么?” 何福忙回话道:“回禀皇后娘娘,陛下说荣王逼宫谋反其罪当诛,丽妃王氏为其母罪无可恕,废为庶人赐死,奴才……” 皇后闻言,眉梢一挑,淡淡的问了一句:“哦?为其母该死,那为其父又该如何?” 032:丽妃自尽,皇帝召见(二更) 何福一惊,殿内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去,个个都一脸惊慌,当做没听到皇后这大逆不道的话。 皇后仿佛没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依旧一脸威严肃穆的样子,淡淡的道:“你去替本宫问问陛下,都说子不教父之过,如若丽妃作为母亲该死,那他作为父亲又该如何?问清楚了,他若是坚持赐死,你再来一趟吧。” 何福忙哀求道:“皇后娘娘,还请饶了奴才……” 皇后不为所动,淡淡的道:“你放心,既是替本宫问话,陛下不会处置你的。” 何福抬头还想说什么,可是迎上皇后不怒自威的眼神,只好硬着头皮领命,夹着尾巴一般,带人端着东西走了。 皇后这才走过去,亲自扶起了一脸寡淡的跪在那里的丽妃。 丽妃已经五十多岁,其实比皇后大了五岁而已,可看着却比皇后老了十几岁一般,头发白了许多,她皮肤也有些衰老苍白,可仔细看,便知道她年轻的时候长得并不是很好看,只是清秀罢了,心如槁木无欲无求多年,她整个看着,就像个木偶,没有丝毫人该有的喜怒哀乐。 皇后扶着,她也不推脱,站起来后,退后一步,颔首致谢:“多谢皇后娘娘。” 声音低缓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别人听着,或许以为她谢的是皇后及时救她的命,可皇后却知道,她不过是谢自己扶她起来罢了。 皇后面色凝重的看着她,叹了一声,拔高了声音道:“都下去吧。” “是。” 一拨人纷纷退下,很快只剩下皇后和丽妃。 丽妃这才淡淡的道:“皇后坐吧。” 皇后点了点头,行至那边的桌边坐下,丽妃也跟着过去,却并未落座。 皇后道:“你也坐。” 她才缓缓坐下。 从她的神态举止看得出来,她虽什么都不在乎,对皇后却有几分敬意。 皇后打量着她,淡淡地问:“许久不见你,瞧着脸色愈发不好了,之前不是遣了太医来瞧了么?怎地不见好,莫不是下面的人不尽心伺候?” 丽妃摇了摇头,声调依旧平缓:“她们不敢怠慢与我,只不过我就一具行尸走肉,好与不好都如此,皇后不必再为我忧心了。” 皇后闻言,除了叹息,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丽妃这样,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她曾劝过,可如今,是连劝都觉得多余了。 丽妃看着皇后,枯寂的目光如此透彻坦然,道:“其实皇后今日无需过来的,于我而言,生死并无分别,若非……我或许早已不在了。” 她是真的毫无留恋,哪怕有两个孩子,她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只是,嫔妃自戕会祸及家族,她没有一颗铁石心肠,实在是做不到因为自己而再去牵连家族,只能这般行尸走肉般活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捉弄人,却一直没有收走她性命。 不过这次,怕是王家也难以脱身了。 皇后神色微动,无奈道:“你想不想活那是你的事,我无权左右,可是这次的事情与你无关,我自然是不能让他将你赐死的。” 丽妃垂眸不语,神色毫无波澜。 皇后拧眉看着她:“你就不想问问荣王的情况么?” 丽妃神色可算有些波动,却是淡淡的苦笑:“逼宫谋逆是死罪,左不过一死罢了,我既知道,何必多问?问了,又能改变什么?” 皇后登时默然。 确实改变不了什么。 皇后点了点头道:“荣王此次确实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别说陛下薄情寡性不会放过他,就算他想,也是没办法的,不过万幸,荣王的那四个孩儿被送走了,如今,不知去向。” 丽妃抬头看她:“送走了?” “对,荣王准备周全,兵败后就送走了,如今不知去向,陛下已经派人追拿,不过……怕是也不好追了。” 丽妃似乎松了口气。 到底是她的儿孙,她知道荣王救不了,所以接受了荣王会死的结果,可若是她的孙儿们能活,也是极好的,虽都与她不亲近,可都是无辜的孩子。 “那袛儿……” 皇后道:“陛下刚才也派了人去惠王府,打算将惠王一家也一道处置,我让萱儿去阻止了,你放心,我会保全他们。” “谢谢……皇后。” 皇后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问:“荣王如今被关押在天牢,你……可有什么话要带给他?” 丽妃静默片刻,才摇了摇头:“我没什么要说的。” 皇后蹙眉。 丽妃淡淡的道:“作为母亲,我一直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和愤恨,可我无法开解与他,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也是他不得不做的,成也好,败也好,都是他自己走的路,从生来便注定了不得善终的血脉,他搏一次,不管生与死,都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他自己都明白的事情,无需我再多言。” 皇后静默许久后,淡淡笑开:“你说的……倒是挺有道理。” 丽妃嘴角微扯,垂眸静思片刻后,忽然对皇后淡淡的道:“皇后,其实我真的从未怪过你。” 皇后一愣。 丽妃看着她,那一贯淡漠的面上,难得多了几分出自真心的淡然笑意:“我一直明白,皇后这么多年对我多番维护,是因为觉得亏欠了我,可其实,你从未欠过我什么,当年的事情,你也不过是与我一样的可怜人罢了,我曾有过不甘,也曾心怀愤恨,可这些从来不是因你而起,我也未曾怪过你,是我所托非人,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与人无尤。” 皇后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那边灯架上摇曳的烛光。 丽妃其实很多年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今日说了这么许多,也不想再说话了,两人静坐无言许久,皇后想着还有事,便起身说了一声让她安心就走了。 而皇帝那边,不知道何福是怎么传话的,皇帝倒是没有再为难丽妃,宜川公主阻拦后,莫旌空手回来复命,他也没有再派人去。 可皇后再如何强势,也保不住一个心如死灰毫无生念的人。 当夜,丽妃自尽。 皇后第二日闻讯赶到芷宁宫的时候,丽妃尸体都僵冷了。 宫皇后没有责问伺候的人,只平静的问怎么回事。 原来,她是服毒自尽的,她自己一直都有毒药,只是一直没用,昨夜就寝后,自己服了毒躺下的,今早宫人进来发现的时候,已经僵了。 只留下一道遗书给皇后,希望她能够保全惠王赵袛全家,还有荣王,既然是免不了死,希望能给他个痛快,留个全尸。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便是希望不入皇陵。 出身官宦之家,虽非豪族名门,却从小知书达理温婉贤淑,十五岁被指婚给赵鼎,陪他度过六载春秋,同甘共苦荣辱与共,本以为苦尽甘来的时候,却被贬妻为妾受尽屈辱和嘲笑,这么多年,一次又一次的折辱与辜负,令她心如死灰,青灯伴佛无欲无求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终于自己结束了自己屈辱可笑的一生。 说起来,也是解脱了。 皇后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所以,也没有多惋惜,昨日来拦,不过是因为不想她被皇帝这般赐死,如今她自己自尽,死的也算是有尊严,或许,这也是她想要的,她就算是死,也要死的干干净净,不想与那人有关。 如今因为荣王,丽妃的丧仪是没法好好办了,皇后思量许久,命人将丽妃装棺入殓,让宜川公主带人亲自送去惠王府,让惠王以儿子的名义为母亲设灵送葬,至于葬在何处,由惠王自定。 丽妃的死,在这皇宫之中,就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惊不起半分波澜,如同死的,只是一个如蝼蚁般的宫女。 但是有一件事,却在暨城炸开了锅。 就在昨夜,被羁押在禁军东营的骁骑营副统领程玄林,包括同样在羁押在东营的其他军官,全部被一刀毙命,不止于此,这些人的眷属和全被屠杀殆尽满门被灭,虽然没有人看到这些人是什么人杀的,可是,现场留下的杀人凶器,却无一不是楚王府独有! 明摆着是楚王府所为。 此事一经传开,令本就动荡不安的朝堂和暨城上下皆大惊,而许多人也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东营羁押的骁骑营残兵,乃是当夜围攻楚王府的那一支,而死去的这些军官将领,无一不是当夜指挥作战的人。 所以,楚王府所为,倒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皇帝却怒不可遏。 然而,再如何怒,也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是,再如何当做不知道,也避无可避。 因为就在此事事发的第二日,楚王府呈上奏本,附上一本名单,上面皆是当夜攻打楚王府的那一支骁骑营的幸存者名单,便是东营里正在羁押的八千人,请求皇帝按罪全数处死,意思很明确,其他的皇帝如何处置楚王府管不着,也无权干涉,但是,这些人当夜围攻楚王府,意图覆灭楚王府,按秦国律法罪同大逆,其罪当诛! 奏本是傅悦写的,并非直接送呈皇帝,而是一层层递交上去,等交到皇帝手里的时候,此事不仅已经在朝中引起一阵风波,也随之传遍暨城,让暨城本就紧迫的形势愈发诡异了。 虽然刚经历了一场反叛,可是临近中秋,太子不过三日就让人整顿好了受到波及的几条街道,所以,暨城也还是慢慢的恢复了喧闹,可异常血雨腥风尚未结束,暨城人心惶恐,这点喧闹比之寻常还更显萧条,半点不像是中秋将至。 今年的中秋,是过不好了,自然,傅悦没打算过。 她没有耐心再等了。 楚胤已经十八天没有任何音讯了! 她一连十多日发出去的传书也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她是真的怕了,立刻就让楚三立刻亲自去一趟南境,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楚三立刻就起程去了。 楚三走后,傅悦照常去了药阁。 十公主吊着一口气,没有丝毫好转,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如同一个活死人一样躺着,面色依旧苍白,呼吸浅若的仿若即将断气,姬亭每日给她施针输内力稳住她的命脉,再亲自给她的伤口换药,也只得如此,其他的,便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十公主的造化,她若是命不该绝,自该度过这一劫,若是……那也是她命中该有的劫数罢了。 说到这些,姬亭自己都觉得可笑:“我这一生从未信命,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和上天抢人,自负至极,可如今,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这是他第二次这般无能为力,当年那个真正的傅悦,祁国那位十岁夭折的四公主,他也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可情况不同的是,当初傅四是生来体弱不足,后来内脏衰竭油尽灯枯而死,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的,可现在的十公主,他却无法断定为何醒不过来,又该怎么救,因为这次他和燕无筹采用的办法是第一次,这,可以说是一场赌博。 赌赢了,母子均安,赌输了,那就是十公主的命,一切全靠运气。 傅悦正惆怅着,宫里来人了。 得知楚王府当夜也被围攻,这几日宫里常有人来,是皇后和贵妃派来问安的,连皇帝也派了人来假意询问他们是否都安好,可今日却不是来询问的,而是来召她入宫。 不是皇后也不是贵妃,而是皇帝! 傅悦有些意外,却也不太意外,因为皇帝这个时候召见她,算是意料之中,在她递交那本折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却没想到那么快。 033:楚胤归来,可能没死 召她入宫,便是默认楚胤已经不在京中,楚胤离开暨城一个半月了,其实一开始虽然瞒着,可随着谢家接连出事,楚胤都不曾出现,他不在京中的消息便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大家都当做不知道,如今皇帝指名让她去见,便是堂而皇之的宣告此事,不过是为了昭示大家,楚胤不在,之前楚王府残杀骁骑营十几个军官及其眷属以及奏请处置那八千骁骑营的折子,不是楚胤的意思,而是傅悦这个王妃的意思,虽然夫妇一体,可是傅悦到底是祁国的公主,她的意思可不能真的完全代表楚王的意思,相反的,还会引起上下臣民的反对和责问。 当然,傅悦没有去,甚至都不理会何福,只由着冯蕴书打发了。 理由很简单,前几日楚王府被围攻的时候受了惊吓,现在尚在病中,没办法进宫了。 何福只好回去,原话回禀皇帝。 傅悦不来是意料之中的,可是…… 皇帝此次的目的,还有一个:“朕让你探的事情如何了?” 何福忙回话道:“陛下恕罪,奴才自然是见不到十公主的,也说陛下担心十公主吩咐奴才代陛下去看看,可是楚国夫人说公主在养胎不便见外人,只说让奴才转告陛下公主很好,其他的便不曾多说了。” 闻言,皇帝神色微沉,似乎在琢磨这什么。 很好?还在养胎? 这和他预期的不一样啊。 他看着暝绝,眯着眼问:“安插在十公主身边的人真的没了音讯?” “回陛下,是的,属下派人按照以前的方式联络皆石沉大海一般,亲自去也如此,楚王府守备森严,里面没有我们的人,里面的情形探不到,属下亲自去暗中盯着谢家,也一切如常,叛乱平定的第二日,谢夫人去了楚王府半日,这两日也是每日都去楚王府,但是瞧着没有其他异样。” 如若是其他府邸的人,偷偷找机会抓来拷问便是,可是楚王府的人都太忠心了,个个都是精心培养的硬骨头,以前安插的人不过是楚胤故意松懈默许的,去年也都被楚胤全数根除,后来想要再安插也是无缝可寻,所以,楚王府里面的情况,一直是无迹可寻的,也就这一个月来还算有些消息,如今,也都绝了。 皇帝沉着脸,一边捻着指腹一边琢磨,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既然没了音讯,说明她已经行事了,只是已经暴露了,可到底有没有成,那就不得而知了,你继续让人查盯紧谢家和楚王府,有任何异常度立刻来报。” “是。” …… 傅悦拒绝觐见,加之她的身份敏感,由她的意思送上去的楚王府的奏请也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被皇帝漠视了,不止于此,皇帝还在第二日的中秋节早上,就下令放了骁骑营剩余的近四万人,没有任何处罚,只说他们被荣王蒙蔽利用才犯下大错,好在迷途知返及时纠正,算是功过相抵,不罚不赏,只遣返城外军营,命骁骑营另一个副统领祝光宗暂领统领之职加以整顿。 但也再同一时间下令御林军统领莫旌亲自带着御林军前往禁卫府,将正在养伤的禁军统领何俦缉拿入狱! 这是皇帝亲下的令,这几日,朝堂空了近乎四成,日日都有官员将领被革职或是入狱,这些人都是荣王党或是曾与荣王有所牵扯的,可都是太子下令革职关押的,皇帝皆不予理会,仿佛如今太子监国,朝堂一切由太子做主便可,而何俦,却是皇帝下令缉拿入狱的。 罪名是残杀禁军军官将士,助荣王谋逆逼宫,此事引起的轰动不小。 谁都知道,禁军和御林军都是直属御前的军队,禁军护卫京城安防,把守宫城四周内外,而御林军,则是直接保护皇帝的军队,这两支军队各有统领,可都是皇帝信任的人才能担任,莫旌如此,何俦亦是如此,前几日都还以为他是于那些禁军军官一样被荣王派人诛杀受的伤,可如今,那些人竟然都是他引入禁卫府诛杀的,而他成了附逆的叛臣! 之前他虽然只效忠皇帝,可弟弟抚安将军何付却是太子的人,他就算有所偏帮,也该是太子才对,可如今,他却成了荣王的人,真是匪夷所思。 很多人都是不信的,可事实具在,皇帝都明诏定罪了,便也错不了了。 别人不明白,傅悦也不明白。 何俦四十多岁了,与别人妻妾成群家庭美满不同,何俦没有妻妾,有没有孩子,他曾经娶过一个妻子,却难产去世一尸两命,后面就再没有娶过,一心扎在建功上,何家也是累世武将之家,何俦和何付兄弟俩都是领有兵权实权的将领,家族在军中很有根基,御算是备受皇帝信任,皇帝是真的信他,才会让他做这个禁军统领,他没有理由帮荣王才对,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帮了,若非他诱杀一众禁军军官,又派人捣毁传讯站,禁军不会群龙无首不堪一击,甚至可能荣王都进不了这暨城的门,就算进的了,也绝对没那么快,可他为何这么做? 傅悦想不明白。 可这件事与她无关,想不想得明白,也已经不重要了,弱势以前,还琢磨一下,可如今她也顾不上想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因为楚胤回来了! 这才是出乎傅悦预料的事情! 不晓得是不是特意赶在中秋节这一日回来陪她,十五这一日,傅悦刚目送楚衡和楚安把最后一批死者搬走送去下葬,正想着他,他会忽然出现了! 哦,还叫了她。 傅悦看到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幻觉幻听,可听到清沅惊呼一声后,才明白不是幻觉,可也直接被他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胤缓缓走到她面前,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衣袍颇为皱乱,整个人瞧着沧桑又憔悴,一脸胡渣子也不知道多久没刮了,满目风尘的眼中还充斥着血色,看着她的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声音却有些沙哑:“自然是回来了。” 傅悦讷讷的看着他:“你……你回来了?” “嗯。” 楚胤刚点头,正要抬手想抚摸她的脸颊,可还没摸到,手就被拍飞了,然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破口大骂。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回来为何不传书同我说?” “你知不知道,我整整十八天没有收到你的音讯,担心死了!” “你个混蛋!” “找死是不是?” “我捶死你捶死你……” “我打死你守寡算了!” “怎么就那么狠心……” “……” 话是这么叫嚣着的,可是,打的力道却轻的跟挠痒痒似的,楚胤自然是由着她打骂,这么久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傅悦这么气恼激动的样子,难免呆了一下,然后听着她声音不对劲,回过神来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痕,连忙将还在对他各种捶打哭骂的傅悦抱进怀中急忙安抚赔罪。 “好了好了,臻儿别哭了,也别再气了啊,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给你传消息报平安,不该让你担心,对不起对不起……” 傅悦却是听不进去一半,被他抱着依然挣扎打她,人却哭了,又委屈又心酸。。 她是真的担心坏了,心里一直在怕,想不出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或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会这般杳无音信,竟然连给她写个信报平安都不行,若非这里实在离不得她,她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去找他。 “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啊,不给我写信,吓死我了你……” “混蛋!” 楚胤更加内疚心疼,急忙继续哄着,哄了好一阵子,各种好话说尽,她才稍稍平静下来,可看着他的眼神,如此幽怨委屈。 坐在那里,连手都不给他碰了,目光狠狠的瞪着他,恶声恶气的道:“别以为你哄我不哭了就代表我原谅你了,我担心了那么久,你今日必须得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到底为何不给我来信?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楚胤也不瞒着,低声道:“我去了一趟北境。” 傅悦一惊:“什么?” 楚胤解释道:“也不是真的去到北境,得知谢蕴再北境遇刺失踪,我感觉事情不妙,就连夜安排了南境的事情,日夜兼程赶去了北境,不过还没到,在崇山就遇上了送谢蕴尸首回来的队伍,看了尸首后,才快马加鞭赶回暨城,不过没想到还是回来迟了,幸好你和楚王府都没事。” 傅悦皱眉:“可我明明吩咐了不让你知道这些事情的……” 楚胤哑然笑道:“傻瓜,我在南境就直接和北境的人和谢蕴联络,这些事情我在南境就能直接得到消息,岂是你能瞒得住的?” 只是消息比暨城晚了些,可是,却是知道的不必暨城的少。 好吧,她没想到这点。 楚胤沉声道:“不过幸好我去了,否则,现在都还真的以为谢蕴真的死了。” 傅悦闻言大惊,直接站了起来:“你什么意思?难道……难道谢蕴还活着?” 楚胤低声道:“只是猜测,但是可以肯定,那具尸体不是谢蕴的。” “怎么会?明明北境来的消息说……” 楚胤鼎鼎的看着她,面色如此郑重:“是真的,我亲自检查了那具尸体,虽然容貌和尸身都已经腐烂难以辨认,许是有人从中作梗以假乱真,尸体身形几乎一致,辨不出真伪,可是你忘了么?谢蕴的脚。” 傅悦愣在当场,那会中忽然涌现出一件尘封多年被她忽略的事情。 其实几乎很少有人知道,谢蕴的脚与常人有异,他的右脚中间的脚趾骨头形状与常人不一样,天生就有点扭曲变形,说是里面的骨头形状如此,所以连带着脚趾也不整齐,可是并不是很明显,也没有人注意到,怕是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会知道,毕竟他不太喜欢有人伺候他,洗脚都是自己来,可与他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弟的楚胤却是知道的,如此,傅悦便也知道了。 “所以?他真的没有死?” 楚胤道:“此事我如今也不能完全笃定,但是既然那具尸体不是他,那他就有活着的可能。” “那你说会不会这件事是他将计就计的局?或许他……” 楚胤立刻否决:“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这么做,当时的情况,他怕是也做不了。” 谢蕴不会拿自己的命和家人的担忧来设局,且当时得到消息说十公主和孩子都死了,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就连他们原定的计划他也都顾不上了,只想着回来,何况,他当时是重伤失踪的,身边保护的人死的死伤的伤,条件也不允许,以他的性格,但凡活着,有一点可能,他爬着也会爬回来。 可如今,有一具足以以假乱真的尸体在混淆他的消息,他却不知下落不知生死…… 傅悦点了点头,一脸沉重的道:“那看来,他要么不知道死在了什么地方,要么就是被人带走了,既然有人如此费心用一具假的尸体冒充他,被人带走的可能性更大,极有可能心在还活着,且就在此人手里,否则没有必要如此设局,可是……若是如此,那谢世伯和婉清岂不是……” 白白遭此大罪了? 楚胤这才问及:“我都还没问,谢世伯和十公主如何了?” “谢世伯还好,病情虽尚未痊愈,可也爱能稳得住,可婉清……现在还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吊着一口气罢了,孩子虽然生下来了,可也先天不足,瘦弱不堪,以后有的苦头吃了。” 楚胤颇为惊讶:“她生了?” 傅悦这才想起,十公主已经生了的消息她封锁了,楚胤这些天又一直在奔波,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傅悦抿着唇咬着牙道:“嗯,初十那一夜生的,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婉清身边安插了人,竟趁着那也荣王起兵的乱局告诉婉清谢蕴死了,婉清受了刺激早产,差点活不下来,幸好小师父和舅舅联手,才勉强保住他们母子。” 楚胤闻言,面色沉凛下来,十分难看,本就充斥着血色的眼睛,涌动着慑人的杀气,手握成拳咯咯作响。 傅悦瞧着他,突然伸手拉着他攥成拳头的手,却是问他:“你多少天没睡觉了?” 楚胤眼中的冷芒瞬间散去,顺着傅悦的问题想着,却没有回答。 “说话。” 他见她神色如此严肃凌厉,只好低声道:“六日。” “说实话。” 楚胤老实道:“这是实话,在崇山休息了一夜,从南境启程到崇山的一路上,也有休息。” 但是,他还是奔波出了一身风尘沧桑和一脸憔悴疲惫,不仅满脸的胡渣子,眼睛也跟充满了血色一般泛着红光。 傅悦咬着牙绷着脸看他,颇为懊恼的开口:“楚胤,你……” 刚开口,要骂的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来了。 想想他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她再生气,也还是无法指责什么,愤愤的扫了他一眼后,她不甘又无奈的叹了一声,站起来出去吩咐人准备沐浴的水和膳食,让他沐浴用膳,再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得等他养足精神醒来再说,如今也没什么急事需要他的。 楚胤到底理亏,便也随着她安排做了,而且,他这半个多月来都在奔波,是真的又累又困,若非强撑着,如今倒头就能睡死过去。 没有让人伺候,傅悦亲自给他洗澡,他也没拒绝,似乎还颇为惬意,经过一番清洗整理,除了眼底下的暗影和眼中的血红之外,瞧着算是顺眼多了,又盯着他吃了些东西,傅悦才让他睡下,他许是太困了,一直死撑着,刚一躺下,人就沉沉的睡死过去了。 连拉着傅悦一起睡的精力和心思都没有,可见有多累。 楚胤回来的悄无声息,冯蕴书知道过来的时候,楚胤都睡得跟猪一样了。 也没指望叫醒他说话,因为该说的傅悦都能说了。 到底谢蕴死讯大家都接受了,如今又不知道是不是如她所料一般,她没有告诉冯蕴书,也打算先不告诉谢夫人,免得她抱了希望以后又得失望,其他人就不可能了,一切等楚胤醒来安排人去北境追查谢蕴的下落再说。 听完楚胤不到二十天就从南境去了一趟崇山再返回处境,算算十日,都知道楚胤这一趟是怎么过来的,不由得拧紧了眉,颇为心疼:“也难为他了,到底是多年的兄弟,得知谢蕴的死,想去一探究竟也是正常的……”说着,见傅悦绷着脸,继而又道:“臻儿,你也别生他的气啊,谢蕴死了,他心里怕是很不好受,等他醒来,怕也只有你能宽慰他了。” 傅悦一笑:“大嫂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真的气他?” 她是真的不生气,一开始是有些恼他,可比起恼他,更多的是担心,怎么能不担心啊,平白无故的不给丝毫音讯,不过,如今也能理解,他这一路上都着急担心才能连给她写信都给忘了。 034:兄弟见面,谁更可怜 谢蕴与他从小就认识,是一起长大的,就跟聂禹槊一样的情义,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听闻谢蕴死了,他如何能镇定得住,而且,他知道她在暨城怎么着也不会有危险,所以,自然也是顾不上了,确认尸体不是谢蕴之后,猜到暨城即将有乱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 冯蕴书揶揄道:“就算不怪,刚才怕是已经和他闹过一阵儿来吧,瞧你眼睛又红又肿的,铁定是哭过了的。” 傅悦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抿着唇,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眼鬓角,,闷着头有些腼腆的笑着,倒是没否认。 虽然刚经历了一场叛乱,中秋也没什么好过的,可还是得吃个团圆饭,也要好好安抚犒劳一下府中上下的人,所以冯蕴书很忙,没多久就去张罗今晚全府的夜宴了。 她一走,傅悦才想起来没看到楚青等人,问蒙筝:“王爷是自己回来的?” “回公主,也不是,还有几个精锐暗卫一道,不过他们都和王爷一样疲累不堪,已经去休息了。” 所以,楚青他们都还在南境? 也难怪,他月初才到南境,月底就离开,南境怕是在那里待了不过十多天,事情远没有处理好,可得知谢蕴的事情,他又没办法继续呆着,可他走了,南境无人坐镇也不行,原本他不该离开的,可也顾不上了,只能让作为他亲卫心腹的楚青和楚明坐镇,他安排好事情就启程北上了。 如此看来,南境那边…… 他怕是还得再去一趟。 傅悦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转身走了回去,坐在床边看着沉沉睡着的楚胤。 一个多月不见,他是真的憔悴了很多,人也瘦了些,大概都是奔波劳累所致,哪怕清洗收拾了,面上还是有些沧桑之态,如今睡着了,不仅面上依旧绷着,眉头也是紧紧锁着。 傅悦忍不住伸手去想要抚平,可却怎么都抚不平。 她叹了一声,也不弄他了,给他掖好被角,便起身出去,去了药阁十公主那里。 和前两日一样,坐在十公主的床边,看着躺在那里面无血色几无气息的十公主,傅悦面色如此平和温柔,一边拿着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一边絮絮叨叨:“婉清,楚胤今日回来了,他跟我说谢蕴还活着,死的不是他,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到我的话,所以,不要再睡了,想想谢蕴,想想你的孩子,还有你的母妃,你要是醒不过来,他们怎么办?” “特别是你的孩子,他还那么小,那么弱,怎么能没有娘亲呢?” 姬亭说,十公主现在这般昏迷,除了身子受损元气大伤的原因,也可能是她自己根本就没有太多求生的意念,或许跟她说说话,她会听得到,也能因此重提意志醒过来也说不准。 要知道,她现在的这一口气,都是姬亭和燕无筹耗尽毕生所学联手保住的,哦,还每日定时过来给她输内力稳住心脉,否则,早就断气了。 其实,医者父母心这句话也并非都对,姬亭和燕无筹更是没有善良到什么人都救,他们只会救自己想救的人,如果不是看在傅悦的份上,他们是不可能花那么多心思和精力去救一个赵氏的公主的,傅悦也知道,不过都是为了她罢了。 傅悦絮絮叨叨的跟十公主说了许多话,直到清沅进来禀报晚宴快开始了,傅悦才离去。 楚王府子叛乱之后,算是暨城之中最为平静的府邸之一了,可是去外面的局势,却是一片混乱。 短短五日,太子就雷厉风行的将朝堂清了将近四成,这些人自然不都是荣王党,但是,有关系有嫌疑的都先革职赋闲在家或是入狱审问再说,有罪定罪,没罪再酌情处置,而因为如此,朝堂空了大把位置,朝政自然就有些乱套了,如今的朝廷,算是勉强维持运转,所以身负监国之责的太子很忙,几乎昼夜不分的处理政务,可是,去还是在百忙之中,应邀去了一趟天牢。 昏暗的天牢之中,关满了人,太子没有去那边人多的地方,而是去了专门关押皇族的那几件监牢,而荣王,就在其中一间关着。 到底是皇子,虽然逼宫兵败了,可血统犹在,且荣王本身确实是一个贤王,这么多年与人为善,如今再落魄,天牢的人也都没有如何折辱他,一应审问也不过是走程序,走完之后便关起来,三餐依旧送,比那边关押的那些官员和眷属好太多了。 一身黑色的布衣,头发有些乱,脸上也是有些憔悴沧桑,不过却也没见多狼狈,人就这么随意的坐在木板床上,靠着墙壁,半点没有兵败沦为囚徒的惊恐害怕,那么从容镇定,那么泰然自若,哪怕是看到太子进来,也只是看过来,一脸平静,依旧靠坐在那里,笑了一笑,温润开口说了一句:“老五来了?” 牢房中间的桌上,摆着一份饭菜,看着,显然待遇不错,比那边那些人好太多。 对此,太子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他和荣王的仇怨,其实不过是夺嫡的立场不同,只是政敌,如今荣王再无翻身之力,他体面也好狼狈也罢,都不重要了。 或许以前,他会想尽办法落井下石,让荣王生不如死受尽屈辱,可如今,早已没有这份闲心。 只是…… 他扫了一圈牢房后,沉默一瞬,才嗤笑一声,道:“看来这刑部本宫清理的不够干净,竟然还有你的人。” 不仅为他提供不错的待遇,还能为他传递消息。 荣王看着他,眼神是温和的,前几日,他们还是最大的劲敌,一心想着杀死对方,是经历过一场生死厮杀的两兄弟,如今却好似许久不见的故人,他听了梯子的话,只随意的笑了笑,仿佛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个小小的狱长,翻不起任何浪花,五弟用不着费这个心。” 太子不置可否,让身后的人都退下后,走了过去,站在牢房中间,看着荣王。 然后,蹙着眉头淡淡的问:“你让人传话给我,说不想功败垂成就来见你一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荣王哂笑一声道:“看来太子也是心里很不安啊,否则,又岂会屈尊来着暗无天日的地方?” 太子不置可否。 若是以前,他只会当荣王在危言耸听,绝对不会理会,最多嗤之以鼻,可如今,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来了,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内心深处,一直都藏着一份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的不安罢了。 荣王看着他,眼神温和,开口却是道:“老五,你该知道,你的这个位置,原本该是我的。” 太子皱了皱眉,默了片刻,才淡淡的道:“你的这句话,该和父皇说。” 他不否认荣王的话,因为这是事实,作为嫡长子,荣王理所当然的是太子,可因为皇帝的贬妻为妾,他沦为庶子,也和本该属于他的太子之位失之交臂,沦为一场笑话! 可这些,太子自认为与自己无关! 荣王嗤笑一声,面上的温和被讥讽和鄙弃替代,仿佛想起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或是人。 好久,他都没说话。 太子淡声道:“你到底想与我说什么就说,我没那么多功夫同你在这里耗着。” 荣王挑眉:“太子很忙啊,看来最近他还是什么都不管的把朝堂上的事情都丢给你了,还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把你利用到极致。” 也是,像他那样的人,一向喜欢把能利用的人和事都利用的干干净净,再行除掉! 这就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就像蚂蟥一样,不吸干人的血,决不罢休,让人无来由的就觉得恶心。 太子眸光一凛,眯着眼问:“你什么意思?” 荣王不答,而是忽然问:“听说我母妃死了?” 太子一愣:“是。” “怎么死的?” 太子沉声道:“父皇赐死,我母后赶去阻拦,倒是拦下了,可她不知为何还是自尽了。” 荣王也不意外,眸光悲凉的笑着,有几分感伤的低叹:“死了也好,这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如今也算是如愿了。” 太子抿了抿唇看着他没说话。 他又抬眸问:“我四弟呢?” 太子难得的很有耐性的回答:“父皇本想捉拿入狱一并治罪,母后让三皇姐赶去阻拦,如今只是封闭府中……”顿了顿,他又道:“丽妃娘娘的尸体,也是由母后做主,送去惠王府,由惠王治丧送葬。” 荣王闻言,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替我谢谢母后。” 太子蹙眉,没拒绝,也没应下,只看着他。 半晌,他才淡淡的问:“你问了丽妃,也问了四皇兄,为何不问问打皇嫂和孩子?” 荣王一愣,看着他。 太子也不卖关子,便直言道:“看来你也应该不知道,我直接告诉你吧,大皇嫂在你兵败当夜就已经自尽了,我让人把她葬在远郊了,你的那四个孩子被送走,至今杳无音信。” 荣王愣愣的,许久都说不出话来,眼中悲痛和喜悦交杂,似乎还涌动着丝丝泪光,令人看不出他到底是喜是悲,或许,应该都有吧。 确实都有。 丧妻之痛和儿女平安,既痛心又欣慰。 他为他的妻儿准备好了后路,确保就算他兵败了,他们也能被保护好,可是,其实也隐隐明白,他若败了,她也不会真的独活。 年少结为夫妻,他们风雨同舟互相扶持的走过了十几年,一开始,他并不喜欢她,对她好,只是因为执念使然,她是他的嫡妃,他绝对不会让他的嫡妻承受半分当年母妃受过的委屈,只是后来,经过相处陪伴,他对她越来越满意,也越来越上心,他想要皇位,想要一血多年的耻辱,想要母妃得回该得的那个位置,想要让她成为秦国的皇后,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他若败了,却也不想她陪她一起死,所以,哪怕自认为准备万全,他也还是为他们都准备了后路以备万一,只是,以他们夫妻的情意,他大概也明白,她不会离开。 如今,预料之中而已,但是,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他很久都没有再出声,但是,也没有多悲伤,只是一脸仿佛压抑着的平静。 直到太子开口:“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说了,你找我来想说什么?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荣王再度抬头,看着他,淡淡的问:“老七……应该快回来了吧?” 太子蹙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算起来送亲使团已经启程回来,应该下个月初才能到,你这个时候提他做什么?” 荣王莫名笑着,看着太子的眼神颇为古怪:“老五,你知道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恨你,恨不得你死。” 太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荣王一边苦笑着一边低声道:“你一出生,就得到了本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风光无限地位稳固,每每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我身上的耻辱和不公,哪怕自从十四年前开始,你受尽冷落处境尴尬,我也都恨极了你,这样的情绪,一直到三个月前,才全数消散。” 当年的太子,确实是他难以企及的存在,那个时候,庆王,楚王,谢家,以及以这三家为首的文臣武将皆支持太子,太子的地位说起来比皇帝的还要稳固,更比说他这个地位尴尬没有任何依仗个宠爱的大皇子,那个时候,是他这一生中,仇恨最强烈的时期,可他不得不强忍着,把所有的恨意和不甘化为灰烬,因为他没有资格,也没有实力,什么都没有。 哪怕自从庆王死,太子失去了所有的支持,看终究还是太子,还占据着嫡子的名分,还是皇位的继承人,那是他可望不可即的位置。 太子面色一凝,有些不解的问:“为何?” 他问的不明确,可是荣王却知道他在问什么。 荣王笑着,自嘲又怜悯的看着太子,笑的那般渗人:“因为,你和我都是一样的的可怜人,或者说,你比我……更可怜!” 035:坦言相告,主要原因(一更) 太子一时愣在当场,竟是听不懂他的话。 而荣王眼中的怜悯和同情,却让太子觉得无比刺眼。 他竟然被荣王同情了? 眸光一冷,他看着荣王,蹙紧了眉头问:“赵湮,你到底想说什么?” 荣王这时下了木板床,站起来,缓缓走到太子面前,温声笑着开口:“老五,你应该一直都想不明白,父皇为何明明不喜欢你,甚至对你厌恶至极,这一年来却不计一切的扶持你,巩固你的太子之位,对吧?” 太子淡声道:“大皇兄以为本宫是傻子?这些事情无需你说本宫都明白,父皇扶持我,不过是为了牵制掣肘你,让我们两个相互制衡争斗。” 如果是以前,他或许还会以为父皇是真的要扶持他,可是,经过这么多年的大起大落,又曾被发配出去磨砺了一番,他早就明白,在父皇那里,他什么都不是,想要什么,都得自己争,幸好,他有他的兄弟们都没有的优势,就是他是太子,只要稳住太子之位,就不会有太大的变数。 荣王又问:“那你可曾想过,父皇你我鹬蚌相争,何人得利?” 太子再度愣住。 愣了半晌,他脸色凝重起来,眯着眼沉声问:“你……什么意思?” 荣王笑的很残忍,说的话更是让太子一时浑身血液凝固僵硬起来:“五弟,你应该从没有想过吧,其实你和我,甚至是所有的兄弟,都不过是父皇用来给老七铺路的垫脚石!” 太子很久没反应过来,神色错愕呆滞。 荣王温和又讽刺的笑道:“你以为我为何走到这一步?都是他一步步促成的,直到我退无可退,起兵逼宫,再借你的手以我为由为他肃清朝局,以后,他有的是办法再除掉你,所以啊,现在是我,下一个,就是你了……” “不可能!”太子回过神来,斩钉截铁的说。 荣王看着他,面色平和。 太子王亮退了一步,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摇着头道:“怎么可能是老七?他明明……”什么都没有! 荣王哼笑:“那你以为是谁?” 太子愣愣的看着他,竟是一时无言。 荣王淡淡的道:“你好好想想,父皇让我们争斗,到底是为了什么?除了平衡朝局,便是让我们两败俱伤,而在我们众多兄弟之中,你,我,还有他们,除了老七,还有谁是父皇真正偏爱过的?只是以前,老七惯会伪装,我们都当老七是废物,可事实上,他才是父皇悉心教导的继承人,无论你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 太子一脸震惊,显然还在消化这件事带来的冲击。 荣王换换踱步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颇为无力的道:“其实,我以前也不曾想过会是如此,我以为,父皇对你我,还有所有的兄弟都如此冷淡,不过是想让我们自行争斗借以平衡朝局,若是最后谁能脱颖而出便是谁了,可我们都太天真,我们斗得你死我活,也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在他的心里,我们都不过是他用来为老七铺路的垫脚石,除此之外再无任何用处……”说着,他回过头来,看着太子,格外的认真:“所以,别说是我了,就算你这个太子,等利用完了,等待你的也不过是一纸废太子的诏书,不止于此,最后的结果可能还会同我一样被赐死!” 太子闻言,脱口而出便道:“不可能!” 不知道他说的是不可能是老七,还是不可能会被废位赐死,或者说,都有。 太子也和荣王一样,以为皇帝不喜欢他,其实也不稀奇,因为那么多兄弟,就没见皇帝真正偏心宠爱哪一个,哪怕对老七多了几分偏心,也只是老七荒唐多年他一直纵容着,从来不像管其他皇子一般严厉的去管老七,所以,一直以为,他只要去争,去斗,只要赢了荣王或是别的兄弟,皇位理所当然就是他的,可他没想到,他们都只是老七的垫脚石! 这让他怎么接受得了? 怎么接受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都不过是一个盾牌,为老七挡箭的盾牌! 荣王笑了笑,道:“在起兵逼宫之前,我就已经派了大量的人去东越,还和宇文焯联手,孤注一掷的要除掉老七,但是都失败了,被他逃走了,父皇把暗龙卫都给了老七,所以,想杀他难如登天,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五弟,你说等他回来,这暨城之中,还有你的立足之地么?” 太子咬牙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阶下囚,谁知道你是不是心有不甘故意挑拨?” 荣王不置可否:“你说我心有不甘也并非虚言,可也并非对你,之所以特意找你来与你说这些,不过是不想让你跟我一样,一辈子苦心孤诣却是一场空,当然,也想你能赢,如此,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你可以不信,也可以去问皇后,我想,她会给你答案。” 太子面色一僵…… 荣王很认真的对他道:“我想,你应该已经把我的人都清理干净了,就等着审查处置了,五弟,皇兄最后再劝你一句,这件事你到此为止,接下来的事情不要再管,让父皇亲自处置,否则,不说讨不到好处,还会惹一身骚,为他人做嫁衣!” 太子神色忽明忽暗,对他似乎不信,却似乎信了。 其实,他并非真的难以置信。 因为这两年,老七看似和以前一样无所事事,可是实际上,老七的实力,却已经不容小觑,不说别的,单说一个安国公云家,就已经够棘手的,何况,前几个月,皇帝还费尽心思的拉拢裴家,先是打算许婚给康王世子赵拓,赵拓死后后又赐婚安国公的四子云筹,怎么都和他们有关,而安国公除了是赵禩的舅舅,还是皇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 而且,老七的脾性和行事……实在不像是一个受冷落的皇子该有的! 只是以前,他只把荣王当做最大的劲敌,哪怕是现在颇为风光的老六,他也不曾真的放在眼里,所以,从来没有真正的去理会过老七,可现在想想,老七背后的势力,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威胁,若是皇帝当真被他当做继承人培养,那他暗中的势力又当如何,他根本无从得知…… 太子现在才发现,他对赵禩如今到底有何实力,竟是除了云家之外丝毫不知,后背脊梁骨,莫名的发起了阵阵寒意…… 他其实,真的信了! 荣王也知道,他信了,笑了笑,继续淡淡的道:“这一番过后,朝廷多位空缺候补,势必要从各地调任官员入京补缺换血,若我没猜错,这些人一定大多是父皇的人,他早就准备好等这一日了,或许还会加开恩科选拔人才,五弟,这是你的机会,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吧,别忘了,接下来你要对付的,可不是我,而是父皇,他近来身体不好,势必会加快脚步肃清朝堂对付你为老七铺路,你最好小心,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人而别是你身边那些他给你的人,一个……都不要相信!”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荣王很坦然:“我刚才说了,只是不希望你同我一样,当然,我输了,输的一败涂地,所以我希望你能赢,若是最后登基的是你,我便也能瞑目,如果……我也能当做是你为我报仇了!” 太子没有再说什么,沉默了许久,转身就要离开。 “五弟!”荣王忽然叫住他。 太子顿足,转身看他。 “最后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荣王声音带着几分卑微的恳求:“等我死了,若是能保全尸体,送我去和芸奚葬在一起,如若不能,被挫骨扬灰……便罢了,不过,也请你将我的衣冠与她同葬!” 芸奚便是荣王妃的闺名。 太子静静的看着他,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却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却在他走出牢房门口的时候,留下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好。” 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去,身影消散。 荣王看着他离去的方向,恍然许久后,苦苦的笑了,笑容中,却多了一抹释然。 就这样吧,半生倾轧筹谋,也该到头了…… 梯子离开了天牢后,直接进宫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正在和几个宫中内司局的女官说话吩咐事情,外面就有宫女进来禀报太子来了,皇后只能先让人退下,让太子进来。 太子一进来,皇后就瞧出了他心情不好,脸色很难看,却又死死地压抑着。 皇后诧然不解:“太子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太子低声道:“请母后屏退左右,儿臣有话想和母后单独说。” 皇后一愣,虽然不解,可还是依言让人都退下了。 等人都退下了,还关上了门后,皇后才对太子淡淡的道:“现在只有我们母子,你有什么话就过来坐下说吧。” 太子没坐,只走过去几步,站在阶下,定定的看着皇后,神色肃穆严谨,目不转睛的问:“母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父皇一直是属意老七为继承人的?” 皇后闻言,颇为吃惊的看着他,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 太子看着,却已经明白,皇后的境遇,是惊讶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不是惊讶他所说的消息。 她一直是知道的。 他这么看重,忽然黯然讽刺的笑了:“果然啊……” 皇后倒是镇定,很快平静下来,问他:“是谁告诉你的?” 太子垂眸,神色有些颓然,低声坦言:“儿臣刚才去天牢见了荣王。” 皇后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皇后下巴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你应该还有很多话要问我,先坐下吧。” 太子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脚步却有些沉重。 他坐下后,也只是低着头坐着,一直没开口。 皇后也不打破沉默,端起一旁的茶轻啜一口,若有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子才抬头看着皇后,哑声问:“母后……为何一直不告诉儿臣?” 皇后一脸坦然的问他:“告诉你能改变什么?你又能如何?” 太子一愣。 皇后淡声道:“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但是,凭着你的性子,一定会怎对老七做什么,以陛下对老七的偏爱,他若是知道你发现了这个秘密,甚至针对老七意图除掉老七,你以为你还有命在?” 太子面色发白。 皇后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尚且还能保命,但你若是知道了,便不会有好下场,在陛下的心里,从来没有你这个儿子,当年他宠着你,是因为你背后强有力的支持,可你的支持早就没有了,对他来说,你就是一个废物,之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不废你,除了因为我和谢家,便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个很好的挡箭牌,所以,对于你来说,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保命符。” 皇后的这番话说的直白残忍,可是太子却明白,都是实话。 他哑然许久后,才目光希冀的看着皇后,低声问:“所以母后这么多年对我不予理会,是否也是因为父皇的心思?” 皇后想了想,道:“是,也不是。” 太子蹙眉,颇为不解。 皇后沉声道:“当年庆王府出事,谢家御庆王府关系紧密难分你我,虽未被牵连,却也受到波及,你舅舅急流勇退,才保全了谢家的家业,楚王府因为楚王战死也大受重创,自然顾不得你,当时陛下刚除掉聂家,权威如日中天,抽身而去各自保全,也是保全了你,否则陛下必定会借由庆王府的事情废了你,而我之所以不顾你的死活,却并非全都因为这个缘由,或者说,这不是主要缘由。” 太子蹙眉:“还有什么原因?” 皇后目光冷厉的看着他,声音冷沉了几分:“因为我对你很失望!” 太子狠狠愣住。 他当年,让母后很失望么? 皇后定定的看着他,沉声问:“太子,你可还记得在听闻庆王通敌叛国不得好死的时候,你曾说过的话?” 036:太过失望,荣王自尽(二更) 太子神色一滞,顺着皇后的问题,回想起了当年…… 他突然得知庆王通敌叛国还在战场上不得好死的时候,是幸灾乐祸的…… 他从小就怕庆王,因为庆王此人太过执拗,他自幼就是庆王的徒弟,其实不是他原因做的,而是母后让他做的,父皇也说,让庆王不必拘着身份,该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所以,庆王真的没有顾忌他是太子,对他极为严厉,不满意时,责罚时常有的事情,他对此心怀怨气,可又不敢说什么,因为曾有一次,他跟母后告状,母后罚他跪了三个时辰,所以,他一直都对庆王怨恨不已,得知庆王死了,他很高兴! 当时,他兴高采烈,直接就说了一番话,可他经常心里咒骂庆王,那一次也不过是其中一次,加上年岁久远,具体的不记得了,自己的其中有那么几句的大致意思。 死得好,这种人就是该死,谁让他老实仗着自己的身份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太子面色一白,立刻起身跪下,一脸惶恐不安的看着皇后:“母后……” 皇后淡淡的看着他道:“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冷漠,便是因为你说的话做的事,太让我失望了!” “儿臣……儿臣知错了!” 是真的知错了。 皇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庆王府叛国一事是真是假,当年,你父皇式微,不过是个受尽冷眼毫无依仗的皇子,在兄弟之间毫无立足之地,连争夺储位的资格都没有,是庆王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为他拉来了楚王府和裴家以及谢家的支持,为他挡去了无数的明枪暗箭阴谋诡计,扫清一切将他扶上了皇位,可是他登基后,却是容不下这些扶持他的人,步步打压排挤,这便也罢了,庆王对他忠心耿耿,不仅有从龙之功,还有多次救命之恩,他却是第一个对庆王出手,身为帝王,与北梁勾结出卖军情构陷庆王,将聂氏一族赶尽杀绝,丝毫不念多年的情分,无情无义薄情寡性,连畜生都不如,而你,却在那个时候如此幸灾乐祸毫无怜悯悲伤,你作为他的儿子,一样的毫无感恩怜悯之心,让我如何能不寒心胆颤,如若把你扶上了皇位,那岂不是第二个他?” 太子听着,心中又慌又悔,急忙开口要解释:“母后,儿臣……” 他想解释,可是一开口,却是什么都说不出,似乎,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的。 皇后并不在意他的解释,所以,没等他说出来,便又道:“所以,我宁愿没有你这个儿子,再也不曾管过你,可你终究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你是我的儿子,你可以败,可以错失皇位甚至是失去一切,怎么打压排挤都好,但是,我决不允许你死,所以去年陛下打算召你回来和荣王抗衡时,我便明白他的打算,他想让你们两败俱伤,再一并除掉,肃清朝局为裕王铺路,我岂能容忍,只能让你舅舅倾尽谢家扶持你。” 太子闻言有些错愕,看着皇后动了动唇,却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儿臣多谢母后。” 皇后面色依旧漠然,淡声道:“你不必谢我,当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教导好你,才把你教成如此性情,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个好母亲,自然也不奢求你能多敬爱我这个母亲,我今日跟你说这么多,不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感激我,只是想提醒你,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要学你父皇,若是以后你和他一样,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我也会亲手了解你,我谢芳华,绝对不能有一个忘恩负义绝情寡恩的儿子,你可明白?” 她不是在说气话,也不是在吓唬警告,而是实话,倘若平将有一日太子做了什么她难以容忍的事情,她真的会还不一样的了结他。 太子记得,他去年刚回来第一次来件皇后,皇后也说过一样的话。 “无论将来成与败,都不要成你父皇那样的人!” 他当初只明白了几分,却也不甚明白,如今,却都明白了。 皇后对这些事情本也不愿多说,所以话到此处也不多言了,便问了正事:“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先说说,荣王还同你说了什么?” 太子将荣王跟他说的话大致说了一下。 皇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他说得对,如今他事败了,接下来陛下要做的,便是借由你的手清除朝中异党,再安插自己的人掌控朝局,等裕王回来,便会扶持他代替你,再慢慢的除掉你这个太子,所以你现在该做的,就是不要再管这件事,一切交由陛下处理,这个恶人让他自己当,而你该做的,便是想办法培植势力,你身边支持你的朝臣,半数都是他给你的,这些人不要轻信,想办法拉拢,若是笼络不住,那便想办法清理了。” 太子蹙眉道:“可若是清理了,岂不是会引起父皇的疑心和不满?” 皇后不以为然道:“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无需顾忌他是否会疑心不满了,到了这个地步,也该撕破脸了!” 现在就算是撕破脸,皇帝一时间也没办法对太子如何,而且,他们不主动,等赵禩回来,皇帝也会慢慢的挑破这层布,所,无需再顾忌。 太子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 又嘱咐了一些事,皇后这才让太子退下。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一个消息从牢中传出来,荣王自尽了。 用牢中喝水的碗摔碎的瓷片割破了动脉,被发现的时候,牢中的木板床上,洒了一片血红,他就靠坐在墙边,尸体都僵硬了,眼睛却睁开着的,据说看着很渗人。 荣王这次是必死无疑的,可是他自尽的消息传出,还是令不少人为之惊讶,可也只是惊讶。 楚王府之中,得知荣王自尽了,傅悦除了沉默,便是一声叹息。 但是,却也没有多少悲悯之心。 而宫中,却对这个消息十分震惊,皇帝听闻消息后,立刻派人去牢房查看,询问了得知太子昨日去过天牢,还曾和荣王单独密谈了许久,而密谈之后,荣王当夜就自尽了,太子自然是有嫌疑的,而皇帝也对此有了疑心,立刻爱人去叫来太子,可是,却并未等到太子来,而是等到了太子重伤的消息! 太子昨夜被刺了。 而行刺的,竟是太子妃! 昨夜太子昏迷前,让不要将此事惊动任何人,所以东宫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只讲太子妃囚禁起来,而东宫住着一个太医,及时救治,太子除了伤得重,原也无性命危险,可皇帝这派人一去,此事就瞒不住了,很快就传扬开来。 皇帝得知此事很意外,立刻派了何福去探视,而皇后也立刻就亲自去了东宫探视,去的时候,太子伤的挺重没醒,而太子妃也被囚禁着,经此一事,沈知兰这个太子妃自然是保不住了的,不过现在也还顾不上,然而,沈家因此更慌了…… 傅悦知道此事时正在闲来无聊的插花,得知此事也颇为意外,不过她意外的不是太子受伤,而是…… 眉梢一挑,意味深长的笑着道:“这个太子倒是聪明了,这么一来,这次荣王起兵的后续问题,就只能皇帝自己处理了。” 虽然朝堂清了很多官员,可也只是革职在家或是入狱待审,一个都还没真的处理,如若不出意外,这些自然是只能由赵祯这个监国太子全权处理,只需要和皇帝禀报一声即可,就连两军的后续赏罚问题,也是太子来处理的,而皇帝也务必会将此事丢给他,这么一堆事情下来,太子必定惹来大片骂声,落得个趁机铲除异己滥杀无辜的骂名,得不偿失。’ 如今他伤了,据说一刀伤了肺腑伤势很重,十天半个月下不来榻处理不了政务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而近来陛下似乎没病,瞧瞧,不是派人赐死丽妃缉拿惠王就是遣返骁骑营,派人缉拿何俦,显然是精神着呢,这些事情自然是他亲自处理最好,何况,太子养伤,如今荣王又死了,此事也不能拖了。 清沅听到傅悦的话,倒是颇为惊讶:“公主是觉得,这是太子故意受伤的?” 傅悦哼笑:“若非如此,你以为如今那沈氏还能接近得了太子?” 太子对沈知兰已经没有丝毫感情,这对刚成婚还不足半年的夫妻本就关系冷淡,十多日前那一碗绝子汤下肚,据说沈知兰病了好几日,确定是母体大损再无做母亲的可能,而沈知兰也因此性情大变生恨,被软禁在寝宫之中,连青阳长公主去看也不得进去,她就算再恨,也没本事刺杀得了赵祯,何况她是个病人,还是个女子,想要刺杀太子是几无可能的事情,可偏偏这次太子受伤,就是她所为,内情如何傅悦不知道,但是,既然消息是什么传的,人是她伤的没错,但是也绝对是太子想要的。 赵祯聪明了,但是,这不是傅悦最惊讶的,她最惊讶的是赵祯对自己的这份心狠,人对别人狠不够,最重要的是要对自己够狠,具备了这两样,必定也比常人更容易成事。 清沅了然,正要问什么,傅悦太难搞里屋传来一些动静,忙放下手里的花走进去,果然看到楚胤醒了。 她粲然一笑,忙走过去坐在床边道:“你醒了。” 楚胤伸展着有些僵硬的四肢和腰身,晃了晃有些沉的头,眉头锁紧,见傅悦坐在面前,不由问:“我睡了多久?” 傅悦道:“两天了。” 楚胤惊讶:“这么久?” 傅悦笑吟吟的道:“本来应该是睡不了那么久的,可是我想着你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若睡一天就醒来也不顶用,这样下去身子哪里受得住?就让舅舅给你用了点药动了点手脚,本来还以为你能睡个三天呢,这才两日就醒了。” 楚胤点了点头,抬手揉着额头,皱着脸,似乎不太舒服。 傅悦忙问:“怎么?头疼?” 楚胤点头:“有点沉,晕乎乎的。” 傅悦闻言一笑:“那是睡久了,也没事,你过来些,我给你揉揉。” 说着,还将他扶了过来,楚胤也顺着她,然后她坐在床头,他也微微靠在她腿上,任由她给她揉太阳穴。 傅悦一边给他揉捏,一边眼神示意清沅去让人准备午膳。 傅悦揉着揉着,突然顿了一下,看着正在闭目享受的楚胤低声道:“对了,忘了告诉你,荣王昨夜自尽了。” 楚胤睁眼,仰头看她,不说话。 他似乎颇为惊讶,可是也只是惊讶了一下,便重新闭上眼,却没有说什么。 他和荣王本就不是很熟,之前多次联手,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所以,对于荣王的死,没什么好在意的。 何况,这也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也是他们想要的,赵氏的自相残杀。 傅悦静了静,忽然又问:“阿胤,你……是不是还要再去一趟南境?” 楚胤再度开眼,却是坐了起来,转过来面对着她,却一时间没说话。 傅悦低声道:“我知道,南境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楚青他们暂时坐镇还好,时间久了怕是也撑不住,总要你再去主持大局,你这一趟,应该也在京中待不了多久吧?” 楚胤颔首:“嗯,还要再去一趟,不仅是处理军中的事情,还要做好以后的安排。” 他说的以后的安排,傅悦一听便是明白安排什么,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打算呆多久?” 楚胤眸中冷光乍现,杀气顿起:“总得先处理好这次王府被围攻的事情,还有谢家那边的事情,也该料理一下。” 这次皇帝竟然敢趁他不在借荣王逼宫的事情来围攻楚王府,此事自然不能轻易善了。 若非他王府的人都是精锐,且王府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傅悦怕是已经没命了,虽然这个可能微乎其微,楚王府的守备和防卫,别说一万多人,就算是十万人来攻打也是难有胜算,可是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037:云开见日,逼迫皇帝(一更) 楚胤虽然知道暨城近来发生的大事,可是毕竟不是远在南境就是在日夜奔波,得到的消息有限,也只是大致知道谢家接连出事和荣王逼宫的事情,可具体的却并不知道,傅悦跟他仔细说了一下,他才算是了然于心。 吃了东西,总算彻底恢复了精神,楚胤立刻就去看了谢蕴和十公主的孩子。 孩子还在药阁姬亭那里悉心养着,比之前好不了多少,楚胤看着那瘦瘦小小羸弱不堪的小婴孩,向来铮铮铁骨的男人竟是红了眼眶。 他别开脸去,深吸了口气后,才恢复如常,低声问傅悦:“可取了名?” 傅悦无奈道:“他出生在这般乱局之中,谢世伯病着,谢蕴不在,十公主又……也就谢夫人日日来看,可哪里顾得上取名啊?” 楚胤点了点头。 他沉吟片刻,才又道:“那就叫云开吧。” 傅悦一愣:“云开……谢云开?” “嗯。” 傅悦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云开见日,确实是个好名字,不过会不会和谢蕴的名字撞了?” 毕竟是父子,取名还是有避讳的。 楚胤想了想,想起确实是谐音了,他沉吟着道:“那就当做是个小字叫着吧,等谢世伯好了或是他父亲回来再给他取大名。” 傅悦赞同颔首:“那也好,就叫这个吧。” 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挺好的。 一定会如这个名字一样,谢家会好,谢蕴会回来,十公主会醒过来,这个孩子,也会平安长大。 楚胤又去看了一下十公主,见十公主奄奄一息的模样,什么都没说,静默许久后就和傅悦一起离开了。 正好这时燕无筹从谢家那边回来了,楚胤又去问了谢国公的情况,俩人擦离开药阁。 挽着手走了好一阵子,傅悦往前凑过去外头看着楚胤好几次,见他一直神色不明若有所思的样子,走路都不专心,傅悦想了想,忍不住问:“阿胤,你是不是想去谢家看看谢世伯?” 楚胤摇了摇头:“先不去,索性谢世伯现在情况也稳定了,还是等明日进宫处理完该处理的事情再去吧。” 傅悦挑眉“你明日就进宫?” 楚胤颔首:“嗯,楚王府这次被围攻的事情,也该跟赵鼎要个交代了。” 傅悦嗤笑道:“之前我就写了折子递交进去给他讨要交代,他倒好,反过来将了我一军,以你不在,此事是我的意思为由不予理会,他这次指使骁骑营趁你不在围攻楚王府,又不理会我的折子,看来他是笃定了不会有麻烦了?若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打算不惜一切让你有去无回的吧?” 楚胤想了想,颔首道:“应该是吧,在南境的时候,楚青发现了好几波意图刺杀我的刺客,都是赵禩之前安插在南境的人,不过还没近我的身就被发现除掉了,那些应该不是他派去的,而是原本就已经潜伏在南境的。” 傅悦了然,破罐子破摔嘛。 楚胤看着她,有些歉疚心疼的问:“我早就料到了赵湮会起事,却没想到赵鼎竟然敢借机对楚王府出手,当日可有吓到你?” 傅悦哑然一笑,不以为意道:“怎么可能?就是有些吃惊而已,天塌下来我都不怕,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被吓到,何况,王府的守备我是知道的,凭他们是进不来的,只是婉清突然临盆,倒是让我措手不及,生怕她有个好歹。” 楚胤抬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目光温柔宠溺的道:“我自然知道你的胆魄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是当时毕竟事出突然,你又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乱子,难免会惊慌失措,也是我的错,不该明知道暨城将乱还离开,让你面对这些事情的。” 傅悦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什么话?南境出事,你若是不去可还像话?总不能为了顾及我就不顾你身为楚王的责任吧?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何况,你明知道的,不管京城怎么样我都不会有事,但是你若是留下,南境可就有事了。” 楚胤倒是无话可说了。 他是确保了她在京中不会有事才离开的,可现在回想起来,想象着那一夜楚王府四面被围的情形,还是有些后怕,毕竟楚王府的守备再厉害,也难保万一。 只是,当时那样的情形,他也没办法留在这里陪着她。 傅悦这才想起一事,忙问:“对了,我都还没问你了,南境那边如何了?孙策……” 楚胤神色微动,低声道:“他受了重伤,不过现在怕是也好了。” “重伤?你伤的?” 楚胤摇头:“不是,我去到那里的时候,他就受伤了。” “怎么回事?” 楚胤一边走着一边淡淡的道:“他被下了一种使人神志混乱形如傀儡的蛊毒,发作起来会出现幻觉任人摆布,且十分暴戾嗜杀,只有按时服食解药才能有所缓解,且解药会吃上瘾,应该是蜀国那边的东西,在我即将抵达南境的时候,他被给他下毒的人一剑穿胸而过,虽然没死却受了重伤。” 傅悦不由好奇追问:“控制他的人?是谁?” 楚胤默了默,然后低声道:“他的夫人。” 傅悦一惊。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问:“你是说……是他的夫人在他的饮食中下了蛊毒?” “嗯。” 傅悦犹在震惊:“孙策将军……他的夫人应该嫁给他二十多年了,怎么会是赵禩的人?” 孙策祖上便是楚家军的将领出身,数代下来一直都如此,而孙策是楚胤的父王一手培养提拔的心腹,他现在好像也五十左右了,他的夫人自然是也嫁给他二十多年了,赵禩就算是安插,也不可能安插得了这么个人,而皇帝也不大可能。 楚胤解释道:“她不是,但是她身边的人是,而她与孙将军一直是貌合神离,或者说,她一直恨孙将军,她的婢女便借机挑拨,成功的利用她下了毒,孙将军对她一往情深,这才一直隐而不发,若是别人,早就死了。” “这又怎么说?” 楚胤大致说了一下缘由。 原来,孙策的夫人是南境扶风城的富户豪族闵氏之女,年少时被孙策看上,便去提亲,当时他已经是楚王副将,前途一片光明,祖上又累世军功,在扶风乃至于南境,孙家都是极具盛名的武将世家,孙策本人也是义不容辞仪表堂堂,作为商人家族的闵家而言,这可是以前不敢奢求的良配,就做主将闵氏许给了他,可闵氏是有心上人的人,他的心上人是一名穷秀才,她的家族父母本就不同意她和一个穷秀才在一起,何况在对比了孙将军之后,更是棒打鸳鸯,不仅将她配给了孙策,不久之后那秀才也意外丧命,她便将一切责任怪在孙策头上。 这么多年,孙策对她如珠如宝,可她却一直怀恨在心,表面上柔情似水,实际上一直在怨恨,所以孙策膝下一直无子,她不愿生,孙策的母亲为了延绵孙家血脉给孙策纳妾,也一直无所出,所有人都以为是孙策的问题,可是孙策一直知道是闵氏从中作梗,却从不挑破,这次,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和闵氏摊牌了的,可是他不够狠心,而闵氏,是太过狠心。 孙策九死一生活了下来,闵氏却死了。 是自杀。 据说,是出事后见了她的母亲后,悲愤自杀。 估计是其中的某些误会被解除了。 傅悦听完楚胤的叙说后,不由冷笑:“孙将军的一颗真心,还不如喂了狗呢,二十多年的夫妻感情,她也下的了手。” 孙策此人,可以说的上是铁血柔情了,对闵氏如此掏心掏肺,半辈子的柔情,却还是没能在这个女人心里得到任何位置,而闵氏也够狠,这么多年的相处,斗不过是一场虚与委蛇的周旋。 楚胤不置可否。 还真别说,他听楚青禀报这事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傅悦想了想,问:“那这次之后,孙策……你打算怎么处置?” 楚胤沉声道:“孙策是一员猛将,对我一片赤诚忠心,我不会因为他的私情就否定他,他依旧是楚家军麾下第一大将。” 傅悦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什么了。 第二日上午,楚胤进宫,傅悦也跟着去了。 荣王逼宫已经是八天前的事情了,且当时荣王还没进到皇城就败了,皇宫是一点都没有受到波及,除了整个皇宫都笼罩着一层诡异的气氛外,一切如常。 楚胤去的朝堂,傅悦进了后宫。 太子重伤,皇帝虽然很想继续抱病当甩手掌柜,可是他这几日一连串的动作,他已经不病的事情朝臣都知道,如今一场叛乱刚平,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置,既然太子没办法出面,他自然是不能躲着了,哪怕真的病着,也得拖着病处理这些事情,否则朝臣必定要跟他闹一场的,特别是那些古板的老臣,所以,从三月份开始就一直抱病不处理政事的皇帝,今日不得不上朝。 楚胤自然是直接去了朝堂。 傅悦先去看了贵妃,楚贵妃倒是病情好了些,见傅悦来,一直在问十公主的事情,这些天因为各种事情,冯蕴书一直没得空进宫,所以,她也不知道十公主的情况,傅悦直说十公主还在养胎,人挺好的,贵妃虽然知道傅悦是在哄她,可也不会想到十公主已经生了,最多是以为傅悦往好了说,不过,倒也宽心了几分,然后又循例询问了王府的情况和楚胤的情况,她一直在病着,为了不让她担心,没人告诉她楚王府那天夜里曾被围攻过,也就是傅悦说楚胤回来了,她今日就是和楚胤进宫的,楚贵妃才问及楚胤,在昭阳殿待了将近一个时辰,傅悦这才去了皇后那里。 可是刚到皇后那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外面就有人匆匆来报,皇帝在议政大殿上突然大发雷霆,然后晕厥过去了。 原来,是楚胤突然出现在朝堂上,皇帝自然是猝不及防,他怎么也没想到楚胤竟然活着回来了,还如此突然的进宫进了议政大殿,这便罢了,关键是楚胤的来意,竟是开口便然皇帝按律处置剩下的四万骁骑营,拿出了大秦律法,犯上作乱者死罪,还搬出了太祖铁令,犯楚王府者杀无赦,两条律令双管齐下,根本由不得皇帝推脱。 前面的律法便罢了,毕竟在明面上看来,骁骑营最后反戈荣王,粉碎了荣王的谋逆之举,算是功过相抵,何况法不责众,总不能将几万人都杀了吧,,但是,太祖皇帝建朝立国之初,曾赐下丹书铁券,定下铁令,追随他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尤其是两大王府和四大侯府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只要不是犯下难以饶恕的重罪,例如谋反叛国等等的大罪,皆不得冒犯和责罪,违者杀无赦! 这六家如今只剩下三家,两个侯府早在前两朝时期就因罪被除掉了,而庆王府当年因叛国罪湮灭,现在只剩下楚王府和裴家穆家,而这三家,只要不是犯下动摇国本难以饶恕的重罪,皇帝是处置不得的,自然,下面的人也是不能随意冒犯的,而这一次,骁骑营一万八千人兵围楚王府,围攻了半夜,虽然名义上是荣王逼宫,实际上聪明的人谁看不出来,这是皇帝借机对付楚王府。 所以,当楚胤在朝堂上逼迫皇帝处置骁骑营的时候,哪怕是皇帝的人,都没办法反驳楚胤的奏请,那些中立的,这次看得明白是皇帝理亏,也保持沉默,也就几个迂腐古板的老臣和御史觉得楚胤此番奏请有违人道辩驳了几句,可也无济于事,而皇帝原本是不同意的,一直说什么法不责众,可是楚胤一顿看着恭敬实则诛心讽刺甚至是威胁的话怼回去后,皇帝直接就受了刺激,一阵暴怒后,不知怎的头痛欲裂的晕了过去。 皇帝当众头痛晕厥,朝堂顿时乱了,皇帝立刻被送回了暂居的安庆殿,一波太医进进出出,朝堂和宫中的人也随之有些惶惶不安,皇后自然免不了要去忙活了,傅悦就只好回了楚贵妃那里,到的时候,楚胤已经在和楚贵妃说话了。 038:内鬼何在,昏君之名(二更) 夫妻俩在楚贵妃这里待了好一会儿,临近午时才出宫。 俩人没回府,出宫后直接去了谢家。 谢家没有受到这场逼宫反叛的任何波及,倒是最近这几日,消停了没几日的谢永恒又猖獗了起来,借由而过继嗣子一事闹腾,说谢夫人此乃缓兵之计,根本就不会过继,又不晓得跟那些人说什么,给了什么好处,煽动大伙情绪为难谢夫人,不敢太明显,可是也还是让谢夫人颇受困扰。 如今楚胤回来了,再来了谢家一趟,他们应该能消停下来了,就算只剩暂时的。 楚胤单独进去和谢国公说了一些话,大概是说谢蕴的事情,而傅悦,正好找谢九问些事情。 “还没查出来?” “王妃有所不知,国公身边的人,都是跟了国公多年的,轻易不会背叛,且属下严格排查了,确实是查不出有可疑之人,况且当时的传书确实是由属下亲手放出去的,按理来说,断然不会有错,除非……” 谢九迟疑了一下,傅悦却替他说完了:“放出去的动不了手脚,不代表收的动不了!” 谢九坦然道:“王妃英明!” “所以,你是怀疑谢蕴身边的人?” 谢九颔首:“属下想过了,大少爷身边的人嫌疑确实更重,要更换传书,还能如此周密,可见此人不是在国公身边就是在大少爷身边,且接触过传书和知道国公印章的人,属下若是排除在外,那就只有大少爷身边的人,最重要的是,大少爷如此睿智,若非身边有鬼,就算乱了阵脚,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就着了道的。” 傅悦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今谢蕴出了事,他的人怕是都不在了,此事若当真如此,怕是也查不出来了。” 谢蕴作为谢氏家族的继承人,一族少主,手下定然是不少人,身边明里暗里的心腹有好几个,具体是哪一个还不知道若是谢蕴没出事,这些人都还在倒还好查,可这次出事,怕是已经死了,而且…… 谢蕴重伤,是被他的心腹带着逃走的,后来发现了他手下的尸体,他却不知所踪了,到底实际情况如何,却是不得而知了。 谢九闻言,拧着眉头一脸沉重的点了点头,才道:“不管是死是活,属下都会继续追查此事。” 傅悦深以为然:“这样也好,你继续查,就算此人死了揪不出来,可难保下面的人是否还有异心的,借此机会一并剔干净了,省得以后再有麻烦。” “王妃说的是。” 楚胤出来,正好看到傅悦和谢九在说话,一过来便听到了的傅悦最后一句话和谢九的应声,挑了挑眉,不过也没有立刻问,直到告辞了谢夫人回府的路上,才问了出来。 傅悦便将事情一并说了。 楚胤不意外,好似意料之中,活着早有准备。 傅悦见状惊诧:“你似乎不意外?你早知道谢蕴身边有内鬼?” 楚胤道:“不是我知道,是谢蕴自己。” 傅悦颇为诧异。 楚胤抿唇低声解释道:“他早就知道他身边不干净,可是到底是哪一个却摸不透,此人藏得深,你也知道,谢蕴身边的人,都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就像我和楚青他们这般,是自幼便追随的,若非年初他去北境的那一趟偶然出了点事推理猜测得出,怕是一直不知道身边有鬼,可猜测归猜测,怀疑谁都不好,他就一直半信半疑,但是其中有一个却是绝对能相信的,既然不耽误事,他就暂不理会将计就计,打算慢慢看着,只是没想到,一时大意,竟然付出如此代价。” 十公主身边的人,何尝不是自幼伺候的,那个品儿是十公主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啊,比兰儿跟着的时间还要久,可是,她却是皇帝的人,毫不犹豫的背叛伤害,若非她,十公主也不会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躺着。 傅悦叹了一声,神色有些悲悯无奈。 想起这一家三口如今这般,她就忍不住心酸唏嘘。 楚胤看她如此,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搂着她的肩头宽慰道:“好了,我也已经命人暗中寻找谢蕴的下落,也让在北境一带的不归门势力帮忙寻找,只要他活着,定能找回来的。” 傅悦点了点头:“嗯。” 俩人回府后,用了午膳,楚胤就又出去了。 今日楚胤在朝堂上公然奏请皇帝处决骁骑营的消息不胫而走的,刚过午时,此事就传遍了暨城,也传到了已经被遣返京郊的骁骑营军营之中,军营之中自然免不了一场动荡和慌乱,不知道是谁又意图主导舆论,说骁骑营将士不过是奉命行事,楚王府已经将一众指挥的军官将领都举家杀尽了,如今这般残忍的要处置几万骁骑营,实乃泯灭人性之举,对楚王府口诛笔伐,可却掀不起什么浪花,因为荣王起兵之前传遍暨城的那一则关于庆王府的流言不知怎的卷土重来,再度盖过对楚王府的口诛笔伐。 原本当时这些流言舆论就闹得沸沸扬扬,只是被兵变一事暂时押下,当时禁军之所以溃不成军,其实也有这则流言的缘故,甚至,最后禁军军心不稳群龙无首,就是源于这桩事,如今荣王兵变的事情过去了,虽然还没完全结束,可也没什么新奇的了,倒是这一桩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朝中上下和坊间军中都在议论此事,结合这次骁骑营兵变反戈和围攻楚王府的事情,加上流言助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骁骑营是皇帝的人,而围攻楚王府,怕就是想重蹈当年庆王府的覆辙! 所以,皇帝才怎么都不愿意处置骁骑营。 流言蜚语,是最没有用的东西,但是也是最有利的武器,特别是对一个看重帝王威严和名声的皇帝,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别人可以不在乎名声如何,百姓们也不会多在乎其他人的声望品性,可是皇帝不行,而朝臣百姓们也可能不在乎皇帝的品性和威望,短短两日,皇帝声名狼藉,俨然是被定位成了昏君。 039:剜眼断臂,赵禩被救(一更) 自那日后,楚胤没有再针对骁骑营的事情做什么,仿佛已经不在意皇帝是否处置,而皇帝也已经两日没有上朝了,一直在抱病,本就已经动荡不安的朝堂因此更是乱成一锅粥,荣王逼宫的后续尚且没有处理妥当,又传出了这些致命的流言,朝廷的体面和皇族的颜面荡然无存,群臣纷纷求见皇帝,而皇帝一直抱病不出不予理会,太子又重伤未愈,朝堂无人坐镇,更是雪上加霜。 皇帝到底是皇帝,他抱病不出,谁也耐他不何,因为谁也不敢闯进去见他,也不会真的敢质问谴责帝王,似乎群臣再如何着急,百姓如何怨声载道,都影响不了他的帝位,可事实上却非如此。 所谓三人成虎积毁销骨,可不是一句空话…… 流言蜚语便罢了,到底没有实锤,且时年久远,哪怕闹得沸沸扬扬,短时间内也还动摇不了秦国根基,可关于楚王府和骁骑营的事情,却是不能再拖了,或许早日处置了,还能稍微缓解这一波又一波的流言造成的恶劣影响。 所以,就在八月二十一这一日,皇帝突然下令,将骁骑营当夜围攻楚王府的残余八千人全数处死,剩下的三万多人发配边疆戍守。 虽说是理所当然的处置,可是谁都看得出来,这是皇帝自己理亏,对楚王府的一种妥协。 早就料到的结果,楚胤和傅悦都不意外。 楚胤不知道做了什么,原本荣王一事,谢永恒是被摘出来了的,他以前虽然明面上一直是荣王的人,可实际上是皇帝的人,所以这次的事情,因为皇帝有意保全,太子才没有将他也丢进牢中,可他以前是明晃晃的荣王党,太子没有将他一并治罪本就引起了一些闲言,如今他现在闹腾的厉害,楚胤直接就把他也一并以叛党的罪名丢进牢中待审,谢家便也清净了。 皇帝就算恼怒,也无法明目张胆的保全他,更没办法再利用他起幺蛾子了,而且,皇帝也已经顾不上他和谢家了。 “已经半个多月过去了,你们看了一次又一次,竟然一个都无法诊断朕为何会头痛,朕养你们有何用?” 乾元殿被烧,皇帝自然只能暂时移居乾元殿附近的安庆殿,此时,安庆殿中,皇帝坐在榻上,微微撑着一边的矮几,身上的衣袍微乱,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跪着的一波太医,咬牙切齿。 而那一群太医跪着的前面,茶盏碎片和茶水散了一地,一片狼藉,一看就知道是刚才皇帝摔的。 一群太医纷纷胆颤起来不敢吱声,也就周院正胆子大一些,硬着头皮颤声道:“陛下恕罪,臣等多番号脉,确实是查探不出陛下头痛之症究竟是何缘由啊……” 皇帝倏然厉斥:“一群废物,朕……” 他明显已经起了杀意,可刚开口说着,就忽然停顿下来,忙抬手捂着头,一脸痛苦的样子,显然是头痛了。 何福在一旁见状,忙上前哀求道:“陛下息怒,你切不可动怒啊,您这每每动怒便会头痛欲裂,这可如何使得?” 皇帝也深知自己现在不能动怒,每每气上心头情绪大动就会头痛难忍,若是严重的还会当场昏厥,一昏厥就是一天,这个月以来,已经因为头痛数度昏厥,且一次比一次痛,昏厥时间也是一次比一次长,甚至有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所以,只能死命忍着,再怎么样都不能动怒。 他手指揉着额头咬着牙忍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平静下来。 然后,看着地上的一波太医,咬了咬牙,似乎有些想杀又不想杀的挣扎,目光沉沉的看了一会儿后,才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摆了摆手,不耐烦的道:“都滚下去!” 太医们忙应声退下,哥哥屏气凝神的退了出去。 皇帝咬着牙阴着脸坐在那里,沉沉的喘着气。 “暝绝呢?” 何福忙道:“回禀陛下,暝卫长今日还未回来。” 皇帝拧眉,似乎颇为不悦,可是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道:“朕小憩一下,等暝绝回来,记得唤醒朕。” “是。” 何福连忙扶着他去小憩。 然而,暝绝却一直没有回来。 …… 楚胤出去了一天回来,身上带了点伤,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打斗。 傅悦一阵心惊,急忙找来姬亭,还好只是皮外伤,流了点血,还有点点内伤,不算重,吃点药包扎一下养几日就好了,姬亭来看了一下,没空搭理他这点小伤,丢了瓶药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就走了,所以,傅悦只好亲自给他弄。 上药包扎的时候,傅悦才顾得上问他怎么回事,询问之下,才知道他今日去抓人了,他伤的倒是不重,但是却死了好些手下,而抓的不是别人,是皇帝的最信任倚重的暝绝。 傅悦一惊:“暗龙卫卫长?那岂不是剜了皇帝一只眼睛,还断他臂膀了?” 楚胤敞着上半身坐在那里任由她给抹药,点了点头道:“算是吧。” 傅悦不解:“可是你为什么突然想起去抓他?而且,这次竟然得手了?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他不简单,且十分警惕,你想杀他都难以下手,这次怎么……” 能成为皇帝最信任的人,统领暗龙卫,自然不是寻常人,此人武功极高,深不可测,楚胤一直想杀他,因为这些年来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是皇帝让他办的,当年楚翎的死,楚胤的重伤,还有她去年中的那一箭,都是此人所为,楚胤自然是早就想杀他了,可杀他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此人行踪诡异难寻,不知来历不知修为,甚至长什么样楚胤都不清楚,这次却特意对他下手…… 还成了? 楚胤道:“是皇后,她本就做好了准备,也部署好了人,只是怕小瞧了此人横生意外,担心会失手,所以让我前往助一臂之力。” 傅悦一惊:“皇后?” “嗯。” 傅悦惊了一下,问:“那此人现在在皇后手里?” 似乎他回来并没有带人回来,若非他说了,她都不知道他去抓人了。 楚胤颔首:“嗯,此人被重伤之后,被她的人带走了,应该是另有处置,我本想杀了他,可皇后既然有用,那我便随她了。” 傅悦闻言,不知道想起什么,神色怔愣着不言语,上药的动作也不由得停顿下来。 楚胤疑惑的抬头看她,见她兀自出神,不由唤了她两声,她才稍稍回来,见她回神,楚胤出言问:“臻儿,你怎么了?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傅悦笑着摇头道:“没什么。” 楚胤蹙眉,似乎不信她的话。 傅悦含笑解释道:“真的没什么,只是在想,皇后娘娘为何突然要抓他?而且,抓他做什么?知己杀了不是更好。” 此人武功高绝,留着总是个隐患,直接杀了确实是更好,留着万一人逃走了…… 楚胤道:“此人是赵鼎最有力的耳目,统领整个暗龙卫,我们要对付皇帝,此人是定要除掉的,而且皇帝那边……也该动手了,免得留着他碍手碍脚,至于为何留着性命,应该是有皇后的用处吧,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已是废人,逃不了了。” 傅悦了然颔首:“好吧,逃不走便好。” 楚胤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又道:“而且我月初又要再去一趟南境了,他若不在,你会安全些。” 傅悦闻言无奈道:“你就是瞎操心,我身边那么多人保护,哪里就会有危险了?” 楚胤不置可否,瞎操心就瞎操心吧,她的安全最重要。 傅悦莞尔不语,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很快就包扎好了,傅悦拿了一套新的衣服亲自给他穿上,刚穿好弄好腰带,门口就有暗卫求见的声音,是他这次带回来的暗卫楚四。 楚胤拉着她出外间坐好,才让人进来。 原来是一道刚收到的从南境来的传书。 他回来已经七天了,南境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今日是第一道,如果不是极重要的消息,楚青不会传来。 本以为是南境出了什么事,可却并非南境的事情。 见楚胤看了内容后脸色陡然沉下,傅悦好奇:“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出什么事了么?” 楚胤沉声道:“赵禩被人救走了。” 傅悦一愣:“赵禩?救走?怎么回事?” 楚胤大致解释了一下。 当初是他透露给荣王赵禩才是皇帝培养的继承人,所以,荣王便对赵禩欲除之而后快,赵禩奉旨送公主出嫁后,荣王手下培养多年的的暗卫死士派出大半,还和宇文焯私下合作,只为了能把赵禩了结在东越,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如若不出意外,赵禩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逃一死,但是荣王漏算了宇文焯的变数,宇文焯没能按照约定的那样帮忙暗杀赵禩,而是暗中放水让赵禩顺利逃出了东越炤都不知去向,荣王的人自然是失败了,楚胤早就传令给潜伏在东越的人盯着此事,既然荣王的人没得手,他们便只能按照楚胤的吩咐一路追踪赵禩,终于来了一场瓮中捉鳖,原本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谁知道,赵禩竟然被救走了! 楚青来信,便是说了赵禩获救的事情,而派人救走他的人,疑似是东越那位和东越皇帝分庭抗礼的靖安王! 傅悦脸色也不大好:“如若是当真是靖安王救走的……那宇文简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之前东越那几个的一通折腾,东越皇帝一派和楚王府以及祁国自然也是敌对的了,而宇文简之前也露出了和他们示好的意思,他们也都受了,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如今,他竟然派人从楚王府手里救走了赵禩! 楚胤脸色微沉,眉头紧拧,似乎对此也想不明白。 傅悦又百思不得其解道:“而且,他好端端的救走赵禩做什么?” 楚胤低声道:“估计是因为宇文焯。” 傅悦一愣:“你是说,他见宇文焯大费周章的和荣王一起要除掉赵禩,所以出手救人?” 别说,或许还真是这样! 宇文焯明面上和荣王合作,打通上下任由荣王的人在东越潜伏暗杀赵禩,至于放水的事情,他们知道,宇文简未必知道,宇文简和东越皇帝兄弟俩是敌对关系,宇文焯要杀的人,他要救也不奇怪,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人是从楚王府手里救走的。 宇文简现在就算不畏惧楚王府,但是,绝对不敢好祁国作对。 楚胤颔首,他是这么看的。 傅悦想了想,神色凝重的道:“虽是如此,但是,他还是坏了我们的事,此人如此行事,太过好强自负,必定难以成事,我会传书给父皇,终止与他达成的一切合作,让他自己和宇文煊兄弟俩慢慢争吧。” 只因为宇文焯要杀赵禩,他就什么都不管的出手相救,怕也只是争一时之气阿勒,可谓目光短浅至极。 楚胤不否认,也不阻挠傅悦的意思。 傅悦哼笑:“不过,既然赵禩没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局面,他若回来,能做什么呢……” 楚胤淡淡的道:“他能做什么我不知道,不过……云弼应该要回来了。” 傅悦闻言,这才想起,下个月初就是云筹和裴笙的大婚之期了,虽然经历了一桩反叛,可是两家也都还是在准备婚事,好像也差不多了。 可是…… “不是说云弼不回来么?” 因为云弼镇守北境,云筹和裴笙的婚事一开始确实是说云弼不回来了的,这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国事比家事重要。 “是这样说的,可是你别忘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和皇帝现在的情况,云弼是一定要回来一趟的。” 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开始,就算是荣王逼宫反叛,也都是皇帝掌控之中,不需要云弼回来,可如今,虽然逼宫的事情确实是在皇帝掌控之中,可是局面却脱离了他得掌控,甚至远远超出了预料,他也处于被动,如今太子如日中天,想要扶持赵禩,云弼自然是要回来一趟的。 傅悦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 040:他的血性,废太子妃(补更) 傅悦却也听不在意,随意道:“回来就回来吧,反正他们折腾他们的,我们看着就好了。” 楚胤一笑:“你说得对,看着就好。” 秦国朝堂大乱,就是他们想要的,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推波助澜的结果,越乱越好。 …… 与此同时,宫中。 凤仪殿内,静谧无声,宫人皆屏息凝神的守在各处,庄严肃穆。 后殿之中,皇后正在桌案后面挥毫作画,似乎今日格外的有闲情逸致,故而下笔如有神般,作出来的画也比平时传神逼真。 画上不是别的,而是一只狼! 一只狼正前腿微伸后腿微屈的姿势,仿若正在匍匐前行,张嘴咧着狼牙一脸凶狠,仿佛目露凶光,格外的吓人,是一只狼正在紧盯目标伺机而动的样子,凶猛彪悍,透着一股血性和狂野,皇后画工很好,这只狼画的栩栩如生,跃然纸上一般。 宜川公主进来的时候,皇后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正在收尾,捻着笔十分随意的下笔点缀着,却犹如点睛之笔一般,让整幅画愈发的惟妙惟肖。 她走过来瞧见画上所画的东西,马上一天,不由笑道:“母亲的画工着实了得,这狼画的就跟真的一样,倒是让女儿自叹佛如呢。” 皇后却提着笔淡淡一笑:“这画虽然画的不错,但是到底形似神不似,和真的狼是怎么也比不上的。” 宜川公主莞尔轻笑:“母亲这就谦虚了,不过女儿有些好奇,母亲仿佛一直喜欢画狼,好似对狼格外的喜爱?” 皇后神色微怔,片刻后才颔首轻声道:“是,一直很喜欢。” “为何?” 皇后没解释。 一般女人,应该没有哪个会喜欢狼这种凶狠的动物。 可她,却最是喜欢。 她第一次见到狼的时候,是在庆王府。 他很喜欢驯兽,若说有什么爱好,想必这便是其中之一了,各种野兽他都驯服过,据说在北境的时候,他驯服了不少凶猛的野兽,他刚从北境回来的那一年,西境的一个部落进献了一只狼给皇帝,应该说是先帝,似乎还是狼王,他喜欢,先帝就给他了,她听说了很好奇狼王是什么样的,特意跟着哥哥去了庆王府看,哪怕时隔三十多年,她还记得当时所看到的情景。 那是一个巨大的铁牢里面,关着一个人和一只狼,狼就是那只狼王,而人,则是聂夙。 一人一狼在铁牢之中紧张对峙虎视眈眈,当时铁牢里面已经到处洒满了血迹,有他的,也有那只狼的,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出了好多道口子,身上被鲜血染红了大半,好几个伤口都鲜血淋漓的格外吓人,脸上也染了不少血迹,狼狈凌乱,身上不少地方正在沁血滴血,伤得很重,而他却恍若不知一般,手握着一条满是倒钩的铁鞭蹲在那里,伺机而动的样子,目光狠厉的与那只狼对视着,丝毫不见惧色,而那匹狼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血肉翻涌,血淋淋的早已不成样子,正目光凶狠杀气腾腾的盯着他,不停地喘着气,绿幽幽的眼中透着怨毒不屈,那是宁死也不讨饶的血性。 可想而知,在那之前,那一人一狼想必已经经过了一场生死搏杀。 她当时看到吓了一跳,那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凶残血腥的情境,可是铁牢外守着的侍卫却早已见怪不怪的样子,她哥哥也是如此,不过,却备着一个医者在一边,想必是等着黎民结束了给他包扎诊治。 后来,那只狼孤注一掷一般扑过来就要撕咬他,他却好似没有受伤一般矫健的避开,然后再度与那只狼展开了一场搏斗,好似他自己也是一只狼一样与它撕斗,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赢了,那只狼奄奄一息躺在那里,目光幽幽怨毒,似然还是不愿屈服,但是,却也没有了反击之力。 他当时看了那只狼一眼,眼神狠平静,许是那只狼没有彻底被驯服,他没有半分打败了狼王的欣喜和成就,随意的把铁鞭丢下后,一言不发的走了出来,因为伤得重,腿上有好几处伤口,所以走路有些不稳,却是面不改色,显然是丝毫不觉得痛一样,一走出来,看到他们兄妹毫不意外,只语调温和的问她有没有被吓到…… 她觉得,比起铁牢里那只奄奄一息的狼王,他其实更像狼,那样的勇敢无畏,那样的满身血性,那样的忠贞坚定。 他是个很多面的人,唯独他的铮铮铁骨和满腔血性令她最是心动和难忘。 这么多年,她很喜欢画狼,千姿百态的狼她都画过,可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到底在画什么。 不过,今日画的这只狼,却不单纯于此。 狼,也最为擅长隐忍和蛰伏! 皇后没有和宜川公主解释太多,而是忽然问:“你这个时候进来,可是外面有消息了?” 宜川公主颔首:“是,人已经抓到了,而且楚王也将他筋脉挑断,废了武功修为。” “楚王如何?可有受伤?” “只是轻伤,不过这次为了抓他,我们和楚王都折损了不少人。” 皇后点了点头:“记得好好安葬抚恤。” “女儿明白的,不过女儿不懂,此人既是暗龙卫卫长,我们想要对付父皇,把此人除掉就是,何必费心活捉?” 若是直接杀了,倒也不用损耗那么多人,活捉才更费劲。 皇后凤眸微眯,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我既要活的,自然是有我的用处,别忘了,他是陛下的心腹臂膀,知道的可不少呢!” 宜川公主了然,又问:“那现在母亲打算如何处置?” 皇后思索片刻,低声道:“让他们注意些,别让人死了,再寻个机会把人弄进宫里,关在下面的密室中,先关着一段时日再说。” 宜川公主琢磨片刻,就知道皇后的用意,淡淡一笑道:“女儿知道了,会吩咐下去。” 皇后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画皱眉琢磨,似乎不太满意,执笔不放寻隙点缀,以图尽善尽美。 可宜川公主一直不动,她疑惑的抬眸看去,见宜川公主书有什么要问,皇后眉梢一挑:“萱儿还有话要说?” 宜川公主低声道:“母亲,安庆殿那边传来消息,父皇半个时辰前召见了沈儒。” 皇后一愣,随即哼笑:“看来,他这是打算玩一出雪中送炭了。” 宜川公主蹙眉:“可他之前明显的舍弃了沈家启用庞家,如今他就算是雪中送炭,怕是拢不住沈家了吧。” 皇后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沈家早已不是以前显赫一时的沈家了,沈儒是个聪明人,他就算是知道陛下的心思,也不得不抓住这个机会巩固沈家,否则,沈家那里还有活路?别忘了,他们唯一能依仗的太子妃,也已经废了。” 沈知兰刺伤太子,不管是因为什么,这个太子妃的位置是保不住了,刺杀太子乃是大罪,是要诛族的,这次就算是因此把沈家牵扯进去一并除了也是合乎情理,沈家这次岌岌可危,而且就算不被牵连,等太子登基,沈家一样没有出头之路,太子摆明了不在乎沈家,皇帝这个时候再度抛出橄榄枝,不管他打着什么心思,沈儒都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哪怕已经明白伴君如伴虎,知道皇帝一直以来都只是利用,他也会抓住这唯一的活路,因为他没的选择。 宜川公主思索一瞬,点了点头道:“倒也是,这是沈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皇后一边仔细描着狼毛一边淡淡的道:“不用理会这件事,沈家的事情楚王心里有数,他会处理,我们不用管,你一会儿若是得空替我去看看太子,顺便看看胡氏和宋氏,嘱咐她们身边伺候的人和太医小心些照看,接触和入口的东西仔细检查,最近怕是不安生。” 宜川公主挑眉:“母后是担心有人对她们腹中的孩子下手?” 皇后歪着头看着身前的画,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锦上添花的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搁下笔,双手捧着画纸起来仔细端详一边随意的道:“陛下子嗣众多,但是孙儿却不多,除了荣王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明王有一儿两女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皇孙了,如今荣王死了,他的孩子不知去向,就算是找回来也死路一条,也算是没了,如今也就明王膝下有几个,可都不顶用,太子现在这两个自然至关重要,何况,太子是储君,他的孩子也与其他皇孙不同,一旦宋氏和胡氏诞下皇孙,太子的地位会更稳固,以后再想动摇就更加不易了,所以,难免不会有人对这两个孩子动手,虽然可能是我多心了,可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没坏处。” 宜川公主点了点头:“母亲说的是,不管是为什么,总归是太子的血脉,与我们也是血肉相连,女儿会叮嘱他们小心伺候的。” 皇后便也没什么好叮嘱的了。 这时,守在外面的若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何公公来了,正在外殿候着。” 皇后和宜川公主都齐齐挑眉,有些惊讶,随即皇后便道:“让他进来吧。” “是。” 若兰出去,皇后和宜川公主对视一眼,皆不做声,皇后放下手中的画纸,缓缓坐下等人进来。 很快何福进来,朝母女俩行礼:“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殿下。” 皇后淡淡的道:“起来吧。” 何福才起身站好。 皇后问:“这个时候,陛下这个时候派你来做什么?” 何福忙回话道:“回娘娘,陛下让老奴过来告诉皇后娘娘,太子妃神志癫狂误伤太子,虽非故意,却也罪无可赦,所以废去太子妃之位,降为良媛幽居东宫揽香殿养病,终身不得踏出半步,因着内宫之事是皇后娘娘管,所以这道旨意便请娘娘做主下了。” 皇后略作诧然一瞬,随即淡笑道:“既然陛下已有裁决,本宫依旨行事便是。” 沈知兰刺伤太子已经好几日了,一直没有处置,因为太子妃不同于其他妃嫔,废立都不是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一般是要宗室朝臣商议过后才能决定废不废的,哪怕犯了错,都得以正常规程处置,但如今情势不同以往,沈知兰这次的错也没什么好争辩的,帝后便可直接处置,皇后是不想管的,所以才只是让人关着沈知兰,如今皇帝既然有了决策,皇后下个旨也无妨。 说着,她想了想,问何福:“陛下召见沈儒说了什么?” 何福回话道:“陛下命沈丞相主理荣王逼宫谋反一案。” 至于过程会说什么,不难猜,不过是恩威并施罢了。 皇后点了点头:“本宫知道了,下去吧。” 何福行了个礼,躬身退下。 皇后沉思片刻,这才对宜川公主道:“既如此,一会儿我拟了懿旨,你去东宫的时候,顺便领着张崇去宣旨吧。” “好。” …… 沈儒从宫中出来便直接回了沈家,回到沈府时,青阳长公主已经等了他许久了,因为心下着急,都有些坐不住了,看到他回来,立刻就什么也顾不上的上前急声询问:“如何了?陛下召你入宫所为何事?可是沈家……” 沈儒将帽子摘下来丢到一边的小厮手里,淡淡的道:“正如凌儿所料,陛下让我主理荣王的案子,审理相关的人,拟定处置条陈。” 说着,立刻吩咐一旁的下人:“去请大少爷来一趟。” 下人忙领命退下。 青阳长公主松了口气,可却也甚为不悦,尤其是听到沈儒派人去请沈凌的时候,更是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绷起了脸。 可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件事了,紧接着又问:“那……那兰儿呢?陛下可说了会如何处置?” 沈儒蹙起了眉头略有些不悦,似乎是不想说沈知兰的事情,可想了想,还是淡淡的道:“废去太子妃之位,降为良媛,毕生幽居不得出。” 青阳长公主听闻沈知兰的处置,直接脸色大变,难以接受的样子,当即就有血激动的道:“不可以,兰儿绝对不能被废!” 沈丞相蹙眉看着她。 青阳长公主想都没想就拉着沈丞相的手红着眼哀求道:“相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兰儿不能被废,若是废了,她这一生就毁了,她是你最疼爱的女儿啊,你一定要救她!” 沈儒蹙眉看着青阳长公主,只淡淡的问:“长公主,你想让我如何救她?” 041:沈家起复,来点挑战?(一更) 青阳长公主一愣,含着泪怔怔的看着他。 沈儒沉声道:“兰儿刺伤太子,是明摆着的事实,刺杀太子是死罪,这次没有能护得住她,如今只是以她神志失常之名掩饰,酌情降为良媛,这已是陛下恩宽了。” 青阳长公主愣愣的,然后倏然冷笑起来,讥讽反问:“恩宽?陛下如此待我们,把沈家当棋子,把我们当傻子一样耍着玩,相爷还觉得他恩宽?” 沈儒面色一沉,想要呵斥,可到底她是长公主,这里又有下人在,便忍了,示意周围的人都退下后,才想要要让她注意言辞小心隔墙有耳,青阳长公主却又开口了 青阳长公主咬牙道:“何况,都说太子重伤是兰儿所为,可到底只是东宫的一面之词,我们均未得见到兰儿,怎知这是真的?再者,就算是真的,看有因才有果,若非太子薄待于她,若非先前皇后强行灌了她绝子汤,兰儿岂会神志失常?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凭什么要兰儿承担一切?” 沈儒面色沉下,淡淡的问她:“皇后为何给兰儿灌绝子汤,你自己心里不明白?” 青阳长公主面色一僵。 然后,她辩驳道:“可那都是陛下让我做的?” 若非皇帝的意思,她怎么会冒着如此风险度十公主下手,当时的她根本没得选择,原本以为她做的很干净,事实上也确实是如此,谢家根本查不到,谢国公还没查到就已经因为谢蕴的死讯病倒了,不知道皇后怎么会知道此事。 棋差一招。 沈儒自然知道是皇帝的意思,可还是淡淡的问:“是陛下让你做的又如何?” 青阳长公主说不出话来。 她能如何? 且不说此事现在并没有翻到明面上,她只能吃了这个亏,就算翻到了,她也不能宣告天下此事时皇帝让她做的,否则,她必死无疑。 这件事她做的时候就知道,无论成败后果,都只能她自己承担,所以她只得万分小心,却也不能不做,因为皇帝吩咐了,也因为沈家需要一个跟皇帝示好表诚的机会。 可结果,在小心谨慎,布局再周密,还是被查到了,事败了,皇帝那里讨不到好,还与谢家结了死仇,让她的女儿承担了后果。 现在,她做的一切,就像一场笑话! 她讽刺悲凉的笑着,身体缓缓瘫软,还好她的侍女并未退下,急忙扶着她,人才没有直接瘫软下来。 沈儒冷眼看着,也没上前扶着她,只淡淡的吩咐道:“扶长公主过去坐下休息。” 那婢女忙扶着她过去坐着。 沈儒也过去坐下。 很快,沈凌就来了。 这一年多以来,沈家的事情多有沈凌处理,特别是这半年来,沈家大起大落,沈儒闭府自省,沈家更是被他全权掌管,连青阳长公主都阻止不得,因为已经是沈儒唯一的儿子,自然也是沈家大房唯一的继承人,以后沈儒这个季阳侯的爵位也是他的,所以沈儒把沈家大权都给他,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青阳长公主再不愿,也无可奈何。 而眼下,还没从女儿被废幽禁的消息中走出来的青阳长公主,看着走进来的沈凌更是刺眼,眼中是这么多年来一直掩饰的厌恶和近来逐渐萌生的怨毒。 沈凌目不斜视的走进来,朝俩人拱手见礼:“孩儿见过父亲,见过母亲。” 恭敬有余,却无半分亲近。 沈儒一脸和蔼笑道:“凌儿不用拘礼,坐下吧。” “谢父亲。” 沈凌这才走到一旁的客座坐下,然后,坐在那里半晌没出声。 沈儒有些无奈,他本来有两个儿子,沈凌和沈华,沈华是青阳长公主所生,纨绔难训,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倒是沈凌这个原配发妻所生的他最是偏爱,也最为愧疚,以前偏爱却也不敢太过表露,毕竟青阳长公主不高兴沈凌就难过,所以父子俩不甚亲近,如今沈华不在了,他就这么个儿子,自然是再怎么偏爱都不为过,但是沈凌性子清冷惯了,一直都是礼数周全冷淡疏远的态度,这让他很无奈,就像现在,行了礼坐下后,就一直坐着不言语。 他叹了一声,问:“凌儿可知陛下召为父进宫为何事?” 沈凌看他,不问,等他说。 沈儒道:“你之前料定的不错,陛下确实是让我审理荣王谋反的案子。” 沈凌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大厅内再度静默下来。 沈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道:“陛下跟我说,等此事处理完毕,朝中职位多有空缺,定要补缺的,问你可愿入朝为官,若是有意,他会给你安排。” 沈凌虽然并无官职在身,可是也是满腹经纶,是曾经考中了探花郎的人,只是当时考中之后,他拒绝授官赋闲在家,可他出身沈家,哪怕不用考科举也能直接入朝为官,何况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如今他若是想要当官,只要皇帝授官班便可。 沈儒的话听着像是询问他的意思,可语气却没有商量的意思。 沈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了,孩儿无意为官。” 青阳长公主闻言神色微动。 沈儒蹙眉:“可你若是不入朝为官,日后如何撑起沈家?” 沈凌没吭声。 日后还有没有沈家都未可知…… 可这句话,他没说,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不吱声。 沈儒淡淡的道:“凌儿,你以前不肯入朝,为父也尊重你,可如今沈家不同往日,如今为父虽重得陛下倚重,但圣心难测,你那两个妹妹,婷儿是惠王妃,虽此次未曾被荣王牵连,可也是没什么用了,兰儿的太子妃之位也没了,你三叔……罢了,不说他了,你若是不肯入朝,日后你仅是承袭了爵位无官职在身,怕是无法稳住沈家的根基啊。” 沈凌抬头看他,问:“那父亲想让我如何?” “自然是入朝。”不容置喙的语气。 沈凌面不改色,又问:“那父亲想让我做什么官?” “这……” 沈凌淡淡的道:“父亲若是觉得有必要,那就你做主安排吧,孩儿没意见。” 沈儒一愣。 沈凌站起来,淡淡的道:“父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孩儿先退下了。” 说完,朝着沈儒夫妇俩拱手行礼,转身走了出去。 沈儒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息着。 青阳长公主看着他,冷冷地问:“其实是你向陛下给他讨要官职的吧?” 沈儒看向她,见她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拧紧了眉头。 青阳长公主仿佛丝毫不觉自己言行表情有何不妥,咬牙道:“兰儿被废幽禁,你不愿为她求情,却苦心孤诣的为你的儿子筹谋前程,沈儒,你可真是好啊!” 沈儒眉头紧蹙,有些不悦的开口沉声道:“兰儿的事情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你让我如何?难不成要赔上整个沈氏一族的人来救她?她是我的女儿不错,可你别忘了,我是沈家一家之主,沈家上下这么多人,我不可能只为她一人考虑,如今能保住她一条命已是万幸,你还想如何?” 如果不是因为要从新用他,沈知兰这一次命都保不住! 但是,沈知兰刺伤太子,太子妃之位是怎么都保不住的。 皇帝当时弃用沈家,也是因为当初他确实是违背了皇帝的意思站位太子,引起了皇帝的不悦,才有了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如若没有他当时的选择,就算皇帝对沈家一直是利用的心思,也不会如此不留情面的弃如敝履,如今,放弃了沈知兰的太子妃之位,向皇帝表忠诚,才是沈家唯一的出路。 青阳长公主自然想沈知兰能够稳坐太子妃之位,可是他自己额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了,可她如何甘心? 那是她唯一的女儿了,她自小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女儿,当做皇后培养的女儿,怎就落得如此下场? 一辈子不见天日的幽禁啊…… 不仅如此,她也可能终身都见不到她的女儿了。 沈儒看着她一脸悲痛不甘的样子,想了想,又道:“我看陛下的意思,他应该并不想太子继承皇位,否则当初也不会让我假意支持太子,如今我只效忠于他,若是日后……兴许兰儿还能得见天日,这不仅是沈家唯一的出路,也是救她唯一的办法,所以,你如若不想她被子幽禁,就最好什么都不要再做,且耐心等着吧。” 青阳长公主豁然抬头:“你是说,兰儿还有机会……” 沈儒点了点头:“也许。” 有了他这话,青阳长公主倒是面色好了许多。 沈儒看着,也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稳住了青阳长公主,才能免去后顾之忧。 而且,他说的,也不全是假的。 只有沈家有了出路,才有救沈知兰的机会。 废太子妃和皇帝命丞相沈儒主理荣王谋反一案的消息一起传出来,让暨城上下为之纳闷,皇帝这算是什么意思?之前表明了对沈家的打压和冷落,如今沈知兰犯了如此大罪,废了太子妃之位倒也合乎情理,可在废太子妃的同时再度重用沈儒,用意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不管如何耐人寻味,沈儒还是对荣王谋反逼宫的案子展开了审查,忙的不可开交。 月底的这几天,牢中陆续放出了之前关押进去的官员,都是经过一番审查了的,有的官复原职,有的或是降职或是贬谪离京。 如此一来,就显得太子之前是在借题发挥铲除异己,才把那么多并无过错或是无多大过错的官员关进天牢待审。 而有一个人处置起来就微妙了,谢永恒实际上是皇帝的人,荣王谋反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任何罪过的,可是是楚胤丢进牢里的,若是无罪放出,楚胤自然是不满的,所以,皇帝再不愿,也只能把人贬谪发配出京了。 不过,皇帝自从那日被楚胤进宫一趟刺激晕倒后,就又一直抱病没有再上朝,复用沈儒后,直接让他先代理朝政处理一应事务,只需每日进宫向他禀报请他批复即可。 如此,仿佛又回到了当初沈家鼎盛时期沈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时候一样…… 暨城上下对此,有些捉摸不透。 …… 楚王府。 墨澜轩后面的水榭之中。 “你怎么又输了?故意的吧?” 傅悦看着跟前的棋盘,再看着对岸的楚胤,一脸郁闷。 楚胤义正言辞的否认:“怎么可能?你自己一直看着的,你几时见我放水了?明明是你自己太厉害了。” 傅悦抓了一下头,囧着脸道:“可是我都连续赢了你四局了,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差劲了?我记得你棋艺很好的啊。” 楚胤一本正经:“一山更比一山高吧,你棋艺一向比我好,你忘了?小时候我就没赢过你,你恢复记忆这半年多来我们都没怎么对弈过,所以是你以为我比你厉害。” 傅悦:“……” 是这样么? 她一脸狐疑。 看着跟前的棋盘,好像他刚才一直没放过水啊,可是,她怎么赢得这么不现实呢? 楚胤睨着她无奈笑道:“怎么就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呢?” 傅悦一哼:“才没有不自信,就是没想到你那么差劲!” 楚胤摸了摸鼻子,没吱声。 被媳妇儿嫌弃棋艺差没什么,只要不是嫌弃……那什么差就行了! “还来不来?” 傅悦棋子一丢,没好气道:“不下了,总是我赢忒没意思,一点挑战都没有!” 楚胤闻言,眉梢一挑,想起什么,微微歪着头瞅着她意味深长的道:“那我们来玩点有挑战的?” 傅悦一愣:“嗯?什么?” 楚胤只眉头一挑,眼神有些…… 暧昧! 傅悦瞬间了然,然后红着脸有些懊恼的瞪着他道:“你滚,我才不干!” 要命哟! 人家说小别胜新婚,是真的不夸张,这家伙刚回来那几天还安分点,可后面…… 前天晚上折腾的,她现在腰还是酸的,更别说…… 色狼! 这么想着,她揉了揉自己的腰肢,目光幽怨的瞪着他。 楚胤轻咳两声,有些惆怅。 他也不想啊,可是离开了那么些时候,是真的很想她,就……一时没个节制轻重。 042:不知节制,为何背叛(二更) 顶着她幽怨的眼神,楚胤硬着头皮保证道:“我下次温柔些……” 这话不是第一次说了。 傅悦目光凶狠的瞪着他道:“你还有脸说?就是因为你,昨日循例去给小师父看脉,我还被小师父训了一顿,今天都没敢再去见他!” 想起来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前天晚上闹得太凶,昨天她直接腰酸腿软没什么精神,和往常一样去给姬亭看脉,比姬亭看出来了,哦,再加一诊脉,她家小师父那脸就没法看了,直接就一点也不隐晦的训了她,总而言之,就是让她别胡闹,节制点,她还在调养身体,身体太弱吃不消…… 她家小师父是没有什么男女观念的,所以,训起来也不避讳,饶是她一贯脸皮比较厚,都有些顶不住。 简直了! 好在昨日楚胤没有和她一起去,所以才没有一并被训,不然更尴尬,哦,因为怕楚胤也被耳提面命的训一顿,她昨日和今日都没敢让楚胤去药阁,还好姬亭现在忙着给十公主和谢云开想办法,没事都不会离开药阁,所以只要楚胤不过去,就没什么事了。 她今天也没敢过去,实在没脸啊。 不过,也好在就怎么一次,对她身体没什么影响,不然楚胤不仅要挨训,还得挨打。 楚胤不吱声了。 傅悦也没真的怪他,毕竟,其实他也不是很粗鲁,主要是她身体弱,而且她也…… 好吧,她也是共犯! 她晃了晃脑袋吐槽道:“算了算了,不扯这事儿了,一扯我就觉得腰酸……” 楚胤哑然笑着,却又掩不住眼中的自责。 下次他注意些吧…… 这时,楚四从回廊那边走来,正好打断了俩人的思绪。 楚四拿着两道传书来的。 一道是北境来的,内容便是谢蕴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云弼已经启程回来。 一道是送谢蕴灵柩回来的队伍已经在河阳城,最多初一便可送回到暨城。 没什么新鲜的。 不过…… 傅悦似笑非笑道:“那些流言传的这么凶,又有人刻意引导,怕是已经在北境传开了吧,云弼真的敢这个时候回来,也不怕北境军心民心都大乱?” 北境才是庆王府镇守百年的地方,那里的人饱受战乱的摧残,是真正被这两次的战乱弄得家破人亡痛苦不堪的人,不管是十四年前还是去年的战争,都让北境血流成河,所以他们对通敌叛国的行径最是深恶痛绝,可庆王府叛国的事情,在北境一直都饱受质疑,只是再怎么质疑,也没有人会想到此事会和皇帝有关,如果他们得知当年庆王府的通敌叛国不仅是假的,还是皇帝难容庆王府才主导了那一出戏,不管是真是假,都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这些流言传到那里,引起民怨民愤是绝对的。 而北境的军队,大多是自从北境本土征的兵…… 楚胤道:“云弼治军严明,军心应该不至于乱,就算有些躁动,也闹不起来,但是民怨沸腾是绝对的,不过再怎么样,都不及京中重要。” 如今骁骑营不是死了就是发配,已经算是全数没了,需要重新征集调遣,禁军也伤亡惨重,且统领何俦已经入狱,既然是联合荣王谋反的罪名,是必死无疑了的,而禁军如今没有统领,四个副统领也只剩下一个,而下面的将领军官大半都被何俦杀了,也就这半个月来有所整顿,还能像样的镇守京城,可也是群龙无首,也该再找个新的禁军统领,云弼是皇帝手下第一大将,这些事情,皇帝怕是打算让云弼斟酌安排了。 傅悦也是明白这些,却有一事想不明白。 “你说,何俦为何要背叛皇帝?” 何俦绝对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可他的背叛也是真的,虽然他背叛与否对荣王谋反兵败的定局没有影响,可也是因为他,造成了禁军不必要的伤亡,打乱了皇帝的计划,想必皇帝也没想到他会叛。 这些时日,傅悦一直想不明白,而楚胤也对此想不通。 何俦对皇帝的忠心,他自然是清楚的,那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对皇帝无条件的忠诚,也是一员猛将,他当时得知何俦也参与了荣王谋反的事情,还帮荣王把禁军一群将领军官都弄得非死即伤,也是十分意外。 而如今,何俦还在狱中关着,皇帝一直没有处置,但是,却派了他的人严密看守,不让任何人接近。 楚胤想了想,只道:“不管为何,也都与我们无关,理他作甚?” 虽然想不通,可此事也确实是和他们无关。 傅悦点了点头,满不在乎的道:“好吧,不管这些了,想着心烦!”说着,她抬了抬下巴问他:“下午你没什么事忙吧?” 本来他应该没事忙的,可是这些时日他养着伤还总是有事情处理,之前离开一个多月堆攒了不少事情,还有一些军务,都是不是南境的。 “应该没事,怎么?” 傅悦浅浅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仔细想起来,他们也许久没有好好地一起出去散心了,她从五月开始闭府休养,和他出去的那一两次也都是有事,也没得好好走动,后来他南下,她身体允许后,各种事情又开始了,她忙着这些事情,焦头烂额的,也没什么心思,现在难得他在身边,就像跟他腻在一起消磨时间,毕竟在过几日,他又得南下了。 哎,人还没走呢,又开始想了…… 楚胤自然随她开心。 043:不是愚忠,赤蚕毒蛊(一更) 整整五天,皇帝等了五天,暝绝都没有回来! 皇帝接连派了好几拨人去联络召见,可是,暝绝就像是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因为当日他是直接奉命出城去办事的,所以下面的人也都不知道他的下落。 暗龙卫体系庞大,总人数数以万计,除了暝绝这个卫长,下面还有四个副卫长和十六个肃卫,虽然暝绝不在,可下面的人各有所职,平时暝绝多数都是在为皇帝奔走办事,或是调遣下面的人办事,但实际上也不太统管暗龙卫的事情,所有的挑选征集人数和训练调配都由下面的四个副卫长管着,所以他不在倒也不影响什么,但是他是暗龙卫长,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他不见了可不是小事,皇帝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却也只能不停地让人去找,然而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许是因为猜到暝绝已经出事了,皇帝这几日日日都焦躁不已,因此日日头痛,好似要炸开一般难忍,心情愈发暴戾,竟一连杀了好几个太医,身边伺候的宫人太监也一连处死了好些,弄得身边伺候的人和太医院的太医人人自危,宫中上下也都因此惊惶不安。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就在这个时候,难得清醒平静的皇帝,突然想起了见单独关押了半个月的何俦。 何俦被关了半个月,是单独关押,且和那些涉案官员不同的是,关押他的地方,其他地方更宽敞干净些,还守着一群御林军,这半个月,除了送东西和更换整理牢房的婆子之外,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他也很镇定,不像其他人那样各种狼狈惊恐声声喊冤,而是不动如山的住在牢里,从未说过一句话。 皇帝的传召,他也毫不意外,泰然自若的跟着去了。 夜晚的宫中,总是透着一股阴诡的气息,许是这座宫城之中游离着太多冤魂了。 因为最近几日皇帝性情太过暴戾,总是阴晴不定的,伺候皇帝的人都很是惊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皇帝被处死,所以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个个都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好似空气凝固一样绷着。 何俦被领进来的时候,看到周围一个个都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守着的下人,眉头动了一下,随即便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眸,被莫旌带着两个御林军亲自带进了后殿。 皇帝已经在等着他了。 莫旌送了人进来后,就带着两个手下出去了。 所以,殿内只有皇帝和何俦两个人。 何俦一直没看皇帝,但却感觉到有一道带着威压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参见陛下!” 没有自称,也不如以往恭敬,而是透着一股木然。 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皇帝都没叫他起来,也不曾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他,而何俦,也是挺着脊背垂着眼眸跪在那里,没有看皇帝,也不见丝毫惶恐畏惧,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确切的说,是一脸颓然和死寂。 终于,皇帝沉沉开口,打破了沉默:“何俦,朕若没记错,你在禁军中也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二十二年。” 他是将门出身,自小习武满腔热血,年少从军,立了一些军功,二十四岁被调遣进禁军,后面一步步被提拔荣升,短短三年,也就是十九年前被破格提拔为禁军统领,死秦国史上最年轻的禁军统领,一时风头无俩炙手可热,谁都知道皇帝对他的倚重和信任。 这么多年,他也从未辜负过皇帝的这份信任。 皇帝面色沉肃,淡淡的道:“何家满门忠烈,你的父亲是朕当年极为赏识倚重的将领,对朕忠心耿耿,朕当年破格提拔你为禁军统领,就是看重何家,信任你对朕和秦国的忠诚,可你却附逆荣王背叛于朕,助荣王犯上作乱,这么多年,朕如何赏识倚重你,你自当明白,朕很想知道,你为何叛朕?” 这半个月,他一直想不明白。 何俦的反叛,确实是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何俦垂着眼眸微微低头,淡淡的道:“陛下的看重和信任,何俦一直明白,也谨记于心。” “那为何要叛?” 何俦淡淡的道:“何俦从始至终都忠于秦国,但是,却并非只忠于陛下本人。” 皇帝眯眼:“你这是何意?” 何俦抬头,目光坚定无畏的坦然直言:“何俦效忠的,是秦国的皇帝陛下,而非陛下本人!” 皇帝倏然一愣。 何俦道:“如同陛下所言,何家满门忠烈,深受皇恩,当年父亲就对臣说,先帝虽有容人之心,却优柔寡断庸碌无为,而陛下在先帝诸位皇子之中最为贤德,定是个有为之明君,值得效忠追随,所以何俦也只谨记于心,对陛下忠心耿耿,但是事实上何家也好,何俦也好,我们所效忠的,只有秦国的陛下。” 确切的说,何家一向都是纯臣,所忠于的,只有秦国的皇帝,谁坐上去便是忠于谁,却从来不是效忠某一个人。 皇帝拧紧了眉头,面色沉重:“既如你所言,朕还是皇帝,你道你忠诚,那又为何叛朕?” 何俦眸中难得出现了一丝愤慨,很失望的看着皇帝道:“因为在何俦的心里,陛下您……已经不配为君!” 皇帝脸色骤变,坐直了身体眯着眼看他。 “你……” 何俦定定的看着皇帝,沉声道:“身为帝王,庸碌无为也好,昏聩无能也罢,那都并非难以谅解的过错,但是作为一国帝王,勾结敌国残杀忠良,致使北境军民死伤无数,因为猜忌暗杀忠良,为一己私心主导朝堂争斗致使秦国动荡,那便不配为君,何俦一世忠君,却也并非愚忠之人,所以,何俦从未背叛!” 皇帝脸色愈发阴沉,眼中杀气难掩,冷冷看着何俦咬牙斥责道:“何俦,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俦一脸无畏,目不转睛的看这个皇帝声声质问:“难道臣说错了?陛下敢说自己当年并未勾结北梁?庆王并非冤屈?抑或着,陛下敢说您没有为了给七殿下铺路而引导朝堂争斗同室操戈?如今朝堂混乱不堪,皆是陛下一手导致,而荣王之叛,陛下您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皇帝哑然无声,脸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 他极力忍着,死死地摁着头,可头越来越痛,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中啃噬一般,五官都扭曲狰狞起来,然后,终于忍不住了,厉喝一声大手一挥,把身旁的矮几上的一堆东西全数挥散在地,茶盏瓷器破碎散了一地,还有一些飞到了何俦身上,何俦看着,坦然无畏不为所动。 皇帝则是一脸暴怒狰狞的看着何俦,青筋暴起眼神阴鸷的厉声呵斥道:“不知死活,朕做了什么是对是错,还轮不上你一个乱臣贼子来质问于朕!” 何俦看着,唇角扯起一抹哀然苦笑,不做辩驳。 他自来最是看不上那些愚忠之人,可自己却是愚忠半生,何其可笑! 皇帝已经被激怒,头越来越痛,眼神愈发暴戾,情绪极为激动,想都没想就咬牙厉声道:“来人,将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给朕拖下去,杀!” “是!” 隐蔽处,两个黑影走出来,上前就要将何俦拖走,然则,不用拖,何俦微微伏下身体做了最后一拜,就自行站起来,走了出去。 从容赴死。 皇帝看着,愈发的恼恨,但是也顾不上什么了,因为他头越来越痛…… 很快,又是一波太医被传到安庆殿。 凤仪殿之中,皇后和往常一样,这个时候都在佛堂礼佛,特别是自从谢蕴的死讯传来后,她每日都在念往生咒。 若兰匆匆步入,跪在她背后低声禀报:“娘娘,刚才安庆殿那边传来消息,陛下头痛症又犯了!” 皇后睁眼,微蹙着眉头问:“可知道怎么回事?” 最近皇帝的头痛症日日都犯,已是家常便饭,如若不是特殊原因,那边从来不会来报。 若兰道:“说是陛下传召了何俦,俩人在后殿单独谈了近一个时辰,不知说了什么,陛下震怒,赐死何俦,何俦被带出来后,何福就立刻情人传了太医,似乎还挺严重。” 皇后诧然挑眉:“何俦?已经杀了?” 若兰不大确定,只模棱两可道:“应该是!” 皇后也不在意何俦的生死,接着又问:“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当时殿内只有陛下和何俦,周围都是暗龙卫守着,所以靠近不得,尚未可知。” 皇后点了点头,也没多大兴趣。 沉吟片刻,她忽然问:“陛下第一次头痛是什么时候了?” 若兰回想了一下,随即回话道:“上个月二十八……距离现在正好一个月了。” 皇后眸色渐深,意味不明的道:“一个月……七七四十九天……也差不多了!” 若兰抬头看她,然后很快又低下头去。 皇后无心再多言,淡淡的道:“好了,你出去吧。” “是!” 若兰忙退了出去。 皇后继续念佛,似乎心无杂念一般。 一大早,何俦被处死和皇帝又犯病杀了两个太医的消息传到楚王府。 傅悦和楚胤正在用膳。 对这两个消息,傅悦都颇为意外,活着,都有些疑惑。 楚胤却是没什么感觉。 据说,何俦是被皇帝召见后被处死的,且是被带出来后就被送去杀了,而皇帝也是在见了他之后暴怒头痛欲裂,把当值给他看脉的两个太医都杀了。 傅悦得知,犹疑之际,惹怒住感慨道:“这老皇帝最近越来越暴戾了……” 天天都杀人。 楚胤不置可否,给她装了一碗粥:“好好喝粥,用膳的时候别想这些恶心的东西!” 傅悦:“……” 好吧,确实是够恶心的。 不过…… 傅悦睨了他一眼,好奇问:“你好像对于皇帝近来性情暴戾的情况一点都不意外,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知道皇帝那头痛之症是怎么回事?” 楚胤回来也有半个月了,日日都听说皇帝犯头痛脾气暴乱杀人,却对此不见半分疑惑,可她却疑惑许久了,皇帝似乎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总是头痛,且随着时间推移,症状日益严重激烈,就像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这不像是病。 楚胤抬眸看她,道:“算是知道吧。” “嗯?怎么说?”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楚胤问她:“你知道赤蚕么?” 傅悦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清楚。” 楚胤点了点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道这是一种域外才有的毒蛊,会使人头痛欲裂情绪难控,最后丧失理智逐渐疯魔。” 额…… 她颇为惊骇:“你是说,皇帝被下了赤蚕?” “应该是。” 傅悦很是震惊。 给皇帝下毒也好,下蛊也罢,可都不是一件易事,皇帝的饮食都是他的心腹负责,是严格把控再三验毒的,人入口的东西是绝对安全的,既是毒蛊自带毒性,自然也会露出破绽,所以,直接下给他不切实际,看楚胤的说法,这件事跟他没关系,而他也不屑于这般费劲,那就是…… 她突然福至心灵一般,挑眉问:“是皇后?” “嗯。” 傅悦皱眉道:“可是这也不切实际啊,皇帝对皇后的防备有多深我们都知道,之前就算是皇帝病倒那段时间,皇后时常出入乾元殿,皇帝的汤药饮食也从不让皇后接触,她应该是没有机会下蛊的吧?” 楚胤淡淡的道:“你太小看皇后了,她是个聪明人,想做的事情自然会有办法,何况,只要能做成就行,至于怎么做的……不重要。” 那倒是。 再怎么难,看现在的情况,皇后是做到了。 只是,傅悦没想到,皇后那样的人,那样坦荡正直的女人,也会有借用毒蛊来对付人的时候,可见她是真的恨毒了皇帝,杀了他尤嫌不够,还要让他活着的时候饱受折磨的才行。 傅悦静了一阵,什么也没说,闷声喝粥。 楚胤也没说话了,安静的用早膳,可俩人还没吃完,就有人匆匆来报,十公主有反应了! 044:有反应了,谢家丧礼(二更) 俩人匆匆赶往药阁,到的时候,姬亭正在给十公主施针,面色凝重。 姬亭没空搭理他们,倒是十公主的婢女兰儿说了情况。 原来,兰儿一早给十公主擦身体的时候,十公主的手动了一下,然后眼皮也有些波动,这是十公主昏迷了二十天以来,第一次有反应,或许也不是第一义,只是被发现看到的确实是第一次,而且,十公主身边少有离人的时候,所以,应该也差不了。 这是很好的消息。 十公主自那夜生了孩子后,人陷入了昏迷命悬一线,曾有十多日的时间是气若游丝的,连药都是吃不了的,全都靠着姬亭日日给她扎针疏通脉络,然后传内力给她稳住心脉,也就前几日才慢慢的好了起来,脉象慢慢稳固,都不需要在输送内力了,可却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依旧是深度昏迷,还好,她虽然昏迷着,但是有那两位在,伤势并没有因此感染恶化,而是因为日日换药清理,已经愈合了,现在虽然还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是,起码好了大半,如今若是真能醒过来,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很快,姬亭就收了针,再把脉后,便站了起来。 “小师父,怎么样?” 姬亭想了想,也不做解释,只简略通俗的道:“她现在应该随时都会醒来了。”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 傅悦忍不住欣然笑了,喜不自胜的样子:“那真是太好了!” 姬亭想了想,又道:“之前说不准,按时她现在应该是有意识的,若是可以,你们有时间多和她说说话,应该会有好处。” 说着,他也没多留,离开了这里。 最近谢云开似乎也情况好了些,长了点肉,脉息也扎实了,今日十公主又有所好转,所以,近来总是愁眉头紧锁精神紧绷的姬亭,眼下走出去的背影似乎松缓了许多。 傅悦很高兴,但看着楚胤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免有些疑惑:“阿胤,你怎么了?好像不见你高兴?” 楚胤笑了笑道:“怎么会?她若能好好的,我自然是很高兴的。” 虽是表兄妹,可是,楚胤和十公主却没有像其他表兄妹那样关系好,顶多算是见面的时候可以打个招呼问候几句,哦,若是十公主有什么麻烦,他也会尽力帮助,十公主出事,他会有些担忧,但是,却一旦都不亲近,楚胤事实上也说不上多在意这个表妹,只因为十公主是谢蕴的妻,也是楚贵妃的养女,有着两层关系,才有那么一点在意,如此,自然也希望十公主能好好的。 “那你怎么看着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有心事?” 楚胤道:“我只是在想,你也瞒着她和谢云开的事情半个多月了,如今既然情况有所好转,也该将此事公之于众了。” 十公主已经剩生下谢云开的事情,楚王府确实是瞒得好,现在除了楚王府里面的人,外面也就谢夫人好谢国公知道,这段时间所有来看十公主的人,不管是那几家交好的还是宫里的,都被傅悦以十公主近来月份渐大胎像不稳需要静养为由,都拒绝让人看到她,因着十公主情况确实是一直不好,傅悦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什么隐瞒扯谎,这个理由倒也挡住了她们,也没人怀疑十公主出事了,可也不能一直这样瞒着,其实想起来,也没这个必要。 傅悦斟酌了一下,道:“再等等吧,等十公主醒过来,谢云开也再好一些的时候,这样免了大家一场担忧,特别是姑姑,她现在都还在病着,若是知道婉清如此惊险的生孩子,生了孩子到现在还在昏迷,指不定多着急呢,若弄得病更严重了那就不妙了,再看吧,等婉清醒来伤势都好了的时候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到时候谢蕴也能找到了。” 十公主怎么生下这个孩子的,就没必要让大家都知道了,已经太过匪夷所思,所以,现在不能透露出去,否则引来了那么多人,看着十公主昏迷不醒的,此事是瞒不住的。 而且,她希望如果可以,等把谢蕴找到,让谢蕴自己带着妻儿正大光明的回家。 楚胤倒是没再说什么:“那就随你吧。” 皇帝处死何俦的消息一经传开,又引起了一番议论,其实很多人都不信何俦真的参于谋反,禁军和御林军一样,都是是护卫皇帝的人,两军的统领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担任的,所以禁军统领只忠于皇帝是大家都默认深知的事情,何俦被关押的时候,就令不少人为之震骇,如今他直接被处死了,还是在大晚上的就死了,自然是不免引起猜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了,而是禁军统领的这个缺,该怎么补。 叛乱结束也已经近二十天了,禁军损失的兵也都陆续或征集或从暨城附近驻军调遣补得差不多了,下面那些军官将领也都差不多补齐了,但是,是个副统领除了一个之前活着的现在正在代管禁军,其余三个尚在空缺,而这个副统领应该是不会晋升,禁军统领还空着,这可是肥差,暨城中不少武将之家都盯着,但是也知道,这个位置与他们无缘了。 而城外的骁骑营尽数没了,这样空着也不是办法,总有得再征集一批军队镇守京畿,最多年底这几个月就得完善这支新军队,这件事也得慢慢来。 加上沈儒连日的审查,朝中的官员调动贬谪不断,仅仅是一场没有成功的叛乱,弄得整个朝堂都百废待兴了。 为了争取这些位置不打点人脉,各府来往奔走好不热闹。 而最受瞩目的,莫过于谢家的丧仪。 九月初一这一日,谢蕴的灵柩被送回到暨城。 经过一个多月,这具尸体早已腐烂了,幸好灵柩密封,并没有散出什么味道。 虽然确定了这具尸体不是谢蕴的,可谢蕴失踪的时候是重伤的,身边的亲信还有皇帝的人,到底还不能完全确定谢蕴是真的还活着,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只任由谢家摆起了灵堂,只是见谢夫人实在过于悲伤,数度哭晕过去,傅悦有些不忍,怕她再病倒了,便透露给她这具尸体不是谢蕴的消息,她这才提起精神,却没有终止丧仪,继续办着。 谢国公好了一些,却还是得卧床养着,因为知道那不是谢蕴,外面的丧事倒是一点也不影响他养病。 十公主一直没醒,只是情况很稳定,且有几次反应了,姬亭说,她在慢慢恢复意识,随时会醒,但具体也还不能确定哪一天,因为是谢蕴的丧仪,作为妻子的十公主却从未出现,又引起了一番揣测来,不少人问了此事,只是怎么问,都无从得知十公主的消息。 因为南境接连来了两道传书催楚胤,似乎情况不大妙,楚胤初四这一天就再度南下了。 和上次一样,一大早天没亮就走了的。 因为分别在即,昨晚……咳咳,太过激烈了些,他走的时候傅悦还没醒,醒来一摸床边空荡荡的,她颇为怅然的躺了一阵,本来还挺想他的,可是一坐起来,摸着有些酸的腰肢,她就忍不住骂了一声:“这个混球!” 可骂的一点底气也没有。 主要是鉴于上次的事情,他这几日对她都比较克制温柔,支只是昨晚临别在即,难分难舍的不只是他,还有她,所以就…… 失控了! 清沅一早就在外面守住了,听见动静进来的,见她又羞又恼的坐在床上,闷闷笑着,但是也没打趣,就走过来伺候傅悦起身,洗漱梳发更衣。 挑选衣服的时候,清沅拿不定主意,忍不住问:“公主今日还去谢府么?” 傅悦想了想,道:“不去了吧,裴笙大婚快到了,许久没有见她了,今日就去看看她,顺便看看准备的如何了,有没有需要帮的。” 谢家丧仪的这几天,作为亲家,裴家几个都没缺的,但是裴笙大婚在即,不好出现在这种场合,就没出现,她也就没得见,之前发生了这么些事,仔细想起来,她也有一段时间没得见到裴笙了,最近的一次还是一个月前裴笙和裴夫人谢荨来看十公主的时候了,十公主生了孩子后,她不让人见十公主,加上最近实在是乱,所以没让她们来,裴笙也就不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也该去看看了。 清沅点了点头,过去挑挑拣拣了一下,才拿过来给傅悦看:“那今日穿这套黄色的吧?这是前些日子大夫人命人做好送来的,还没穿过呢,以前公主不怎么穿这个颜色,今日试试看。” 若是去谢家,肯定是要穿素色比较好,不去,便不用拘着,可又不能太鲜艳,黄色最好了。 通常一般的皇亲女眷名门贵妇都是一日下来换好几套衣服,在家穿一套出门穿一套,见客每见一次换一套,傅悦不喜欢这么麻烦,通常都是不打算出门就穿常服,来客人了也不换,若打算出门,就挑一件出门该穿的,免得来回换甚是麻烦。 傅悦瞅了一眼,点了点头:“也好,就这套吧。” 打扮好了之后,吃了早膳,又去看了十公主和孩子,傅悦这才出门去裴家。 虽然那场叛乱之后,乱局时至今日都还没真的结束,可一点都不影响云家和裴家的这场婚事,哪怕这几日谢家办丧,作为亲家,裴家该嫁女还是得嫁女,毕竟都早就定好了的,而且也算不上是冲撞。 许久没来裴家了,似乎是满月宴后就再没有来过了,今日一来,裴家上下虽然都在准备裴笙出嫁的事情,但是却没见多少喜色。 裴家父子和谢荨都去谢家了,裴夫人忙着备嫁的事情,和她打了招呼就去忙了,只让裴笙陪着她。 还有小玉儿。 快五个月的孩子,比之前见的时候更胖了一圈,白白嫩嫩的,看人就笑,小孩子不认人,却格外粘着裴笙。 连乳娘都没那么粘着。 傅悦觉得惊奇,裴笙却道:“最近嫂嫂因为谢家的事情忧心伤怀,时常病着,根本没心思管孩子,哥哥不是陪着她就是忙于军务,娘亲也忙,所以这孩子大多是我在照顾自然是粘着我。” 父亲病重,哥哥亡故,嫂嫂和侄子也这般,家族又一片动荡,谢荨这段时间也是受了不少冲击,病了好几次了,反反复复的,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一些心病导致的小问题,北毕竟至亲接连出事怎能不病,每每一有好转就忍不住要去看她父亲,哪里还有空管孩子。 所以,小玉儿除了乳娘和嬷嬷们照顾之外,就只有裴笙这个待嫁却无所事事的姑姑看着了。 傅悦神色微动,凝神片刻,才笑着打趣道:“这样也好啊,反正你也快成亲了,就当是提前体验当母亲的感觉吧。” 裴笙忍不住瞪她:“胡说什么呢?” 傅悦耸耸肩,笑而不语。 裴笙撇撇嘴也不理她了,弯着腰逗孩子。 傅悦这才问道:“我刚才看着府里上下,虽然都在准备你的婚事,可是瞧着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感,是因为谢家?” 裴笙神色颇为哀伤起来,颔首道:“对啊,还有嫂嫂……总不能让她看着娘家办丧裴家却是喜气洋洋的吧?多闹心啊?所以娘亲特意吩咐,府里上下不许太过喜庆张扬。” 傅悦了然点头,淡淡的道:“这也是应该的,幸好你的婚事在初八,谢家那边,初七就该出殡了,不然撞在一起就不好了。” 裴笙不置可否。 傅悦打量着她,见她一脸淡然,也是没有丝毫即将嫁人的感觉,不由道:“不过我瞧你,也是半点没有待嫁新娘的样子,跟个没事儿的人似的,还没问你呢,最近和云筹处的如何?” 裴笙皱了皱眉,然后闷着脸低声道:“还能如何?也就那样吧。” 额…… “哪样?” 裴笙蹙眉,似有些困顿的样子,低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倒是隔一些时日就来看我,亦或是派人给我送来礼物,也有过邀我出去的,不过我都没去,他也没说什么。” 045:相思之苦,添妆之礼(一更) 云筹倒是经常会主动寻她,对她也是格外的体贴关心,明明是个不擅与人接触甚至是不近人情的,但是对她却很是上心包容,可她却不知道如何待他。 这几个月的多番接触,其实她心里明白,云筹此人,其实挺好,性格颇为孤冷,但是文韬武略,在众多世族子弟中,可谓佼佼者,尽管她了解的不多,也不想了解,可也大致看得出,他对她似乎也是有那么几分心思,或许嫁给他,对她来说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起码现在,她已经没有一开始那般反感这桩婚事,也不如之前那般心如死灰了,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只是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在期待什么。 或许,是她自己也不想弄明白吧。 傅悦笑道:“这样挺好啊,两个人之间相处,开始的时候要保持一些距离,不必太过亲近,总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日后都会好的。” 裴笙看着她问:“悦姐姐,为什么你和母亲都如此笃定,我和云筹会好呢?” 傅悦挑眉:“裴夫人也跟你说过这些?” 裴笙颔首:“说过吧,话虽不同,大致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我和云筹以后都会好的,她说云筹待我还不错,让我不要总是拒人千里,和他好好处着,以后都会好的。” 傅悦颇为诧异,笑道:“听你这么说,裴夫人最近对云筹大有改观,看来最近云筹确实是表现的不错。” 若说一开始对这桩婚事和云筹最不满的人,莫过于裴夫人,毕竟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就这么被强制配婚,还因此万念俱灰差点没命,又性情大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她如何能不反感,一开始的时候,因为事成定居无力回天了,她才勉强接受,面上看着是没有丝毫介意,可却还是心怀成见,她都这么说了,可见对云筹改观不少,起码在她看来,云筹是值得托付的。 由此可见,这几个月,云筹对裴笙确实是很好。 很好就好,对裴笙很好,说明他真的是很对裴笙有心,只要有心,不管日后情势如何,他都会保护裴笙的。 裴笙想了想,倒是不知想起了什么淡淡笑了,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不错。”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开,没有再提云筹。 而是问:“婉清姐姐情况如何了?谢蕴哥哥的事情,她还不知道么?” 傅悦愣了愣,然后斟酌着用词:“挺好的,谢蕴的事情……也算是不知道吧。” “呃……什么意思?” 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傅悦道:“就是还不知道。” 裴笙颇为纳闷的瞅着她。 傅悦半真半假的道:“她知道谢蕴出事了,受了些刺激,才会惊了胎气情况不妙,不过,谢蕴的死和如今谢家的事情没让她知道,而且她需要静养,我也不大见到的她,只听我师父说情况有所好转。” 裴笙神色凝重起来:“她怎么会知道谢蕴哥哥的事情?” 她记得之前傅悦说过绝对不会让十公主知道的,而十公主接触不到外面的消息,既如此,十公主没道理会知道。 傅悦实话道:“她身边的丫鬟多嘴。” 裴笙闻言,不由拧眉道:“如此不谨慎,这种时候竟然敢把这种事情告诉婉清姐姐,那这丫鬟真该好好处置了才行。” 傅悦一笑:“放心吧,我已经处置了。” 裴笙这才点了点头,却还是一脸凝重,显然是颇为担心十公主。 傅悦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笑道:“你看你,我就是怕你们都这般担心,才不让你们见十公主,若不然你们瞧见她的样子,不晓得得多担心,现在她也好多了,有我师父他们在,出不了什么事儿,我都不担心了,你可是还有四天就得成亲了的,就省了这份心好好地做你的新娘子吧,” 裴笙难得苦着脸颇为烦躁的道:“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这个时候嫁人成亲,要不是早就定好了改不得,我一定往后延,随便什么时候都比现在好。” 谢家丧事刚结束裴家就嫁女儿,想想她都觉得对不住谢家,虽然谢蕴的死都一个多月了,可她就是觉着不妥。 她倒是想往后挪,哪怕挪几日都好,可是刚提起,母亲就训了她一顿。 傅悦一听,果然也是颇为无语,没好气的道:“说什么胡话呢?大婚在即的人,可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裴笙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我娘亲也是这么说的。” 傅悦:“……” 裴笙叹了一声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说起来就伤心。” 说着,她想起什么,瞟了一眼傅悦,问:“话说回来,你今日怎么自己过来?楚王哥哥不是回来了么?他不来看看他干闺女?难不成也去谢家了?” 想起已经和她分别了半日的人,傅悦神色颇为落寞,轻轻呼了口气低声道:“他今早离京了。” 裴笙有些吃惊:“离京?不是才离开了一趟回来没多久?” 傅悦点头,闷声道:“嗯,又走了。” 裴笙纳闷:“刚回来没多久又走?做什么啊?” 傅悦解释道:“去南境巡查军务啊,他已经好些年没有去过了,本来就还没完的,听说了谢蕴的事情才赶回来一趟,如今自然是又得再去一趟了。” 南境的具体情况自然不好让裴笙知道,也没必要,而且楚胤这一次去,也确实是要好好巡查一趟南境军务,算起来他已经有十余年没去过了,一直都是下面的人把军务送来给他处理,每年的例行巡查也都是孙策负责,对南境军中的情况他也大致知道,可也总得去一趟,倒也不是担心他们会阳奉阴违联合欺瞒,只是,这是作为一军主帅的职责。 原本每个地方驻军主帅都会一年一度甚至两度的例行巡查,特别是边境,更是不容懈怠,秦国并没有明确规定镇守边境的一军主帅必须长期坐镇边境,可是若是没事,主帅也都会长期镇守,就像现在的安国公云弼,还有东境的义阳侯沈镐,以及以前的靖北侯沈霆,若是主帅不在,也必须得有主持大局的人坐镇,大多是副帅,例如以前裴侯身体不大好,这些年西境都是裴开这个世子兼副帅常年镇守,或是可以代替主帅行使所有职责的大将,就像当年她父王常年在京中住着,北境都是由她二叔或是叶将军主持大局,只需要按时呈上军务奏报即可,聂夙也会每年去北境巡查,而现在南境也是如此,楚胤去不得,军中无副帅,只能由孙策这个楚家军第一大将主持大局,以前他的父王和哥哥每年都会去一趟,这些年他不方便去不了,可如今既然站起来了,也该去看看,本来就打算等她身体好些了寻个机会去一趟的,带上她一起,这次的事情凑巧撞上了,也打乱了原本的计划。 裴笙了然:“好吧,懂了。” 许是突然提交楚胤,本来一时还顾不上想他的,现在却是忍不住了。 裴笙逗了几下孩子,见小玉儿笑的开心,正要跟傅悦说,见傅悦神色落寞惆怅恍惚的样子,眼珠子一动,凑过去瞅着她,饶有意味的笑着。 正在想人呢,突然一张脸凑过来,傅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下,也回过神来了,见裴笙笑的有些古怪,忙皱起眉头问:“你笑什么?” 这死丫头,可许久没有见她这般有活气息的模样了。 裴笙似笑非笑的问:“你刚才是不是想楚王哥哥了?” 傅悦很坦然:“是啊,怎么?” 裴笙:“……” 没怎么,只是为什么没有一点女儿家被点中心事的娇羞的样子? 好吧,她忘了,傅悦一向不懂得害羞是什么。 不过,还是斜睨着她无语的道:“才分开半日就想了,要不要如此黏糊?” 傅悦坐在小玉儿的摇床边上,哼了一声道:“等你以后饱受相思之苦的时候,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话?” 裴笙很想说她才不会有什么相思之苦,可是,刚一张嘴,本想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站在那里许久没说话,而傅悦低着头逗孩子,似乎也没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更不曾察觉裴笙突然的沉默一样。 只是,明明在逗弄小玉儿,人也是笑着的,笑意却是有些耐人寻味。 因为没什么事情要做,也不急着回府,傅悦一直待在裴家,和裴夫人母女一起用了午膳,饭桌上听裴夫人随口提起裴笙的嫁衣已经做好了,傅悦来了兴致,用完午膳就让裴笙带她去瞧瞧嫁衣。 裴家这次是打算让裴笙极尽风光的出嫁的,所以不仅嫁妆丰厚,嫁衣也是做的极为精致华贵,不仅用的料子稀有名贵,且上面的图纹也是绣的一丝不苟,一整套嫁衣由几个绣娘一起做了差不多两个月,前几日月底的时候才完工,虽然是根据裴笙的尺寸做的,但是做好之后都需要试穿一遍看看,然而,裴笙却没有试穿。 傅悦想看效果,催着她穿上看看,可她却怎么都不肯。 傅悦只得作罢。 颇为遗憾。 裴笙是真的不想穿,没兴趣,也觉得麻烦,一套嫁衣六层,穿上又脱掉委实麻烦,见傅悦一脸遗憾,微微笑道:“悦姐姐若是想看,初八那日过来再瞧就好了啊,反正你那日定是会来的,总是能看到的,也不急这一时。” 傅悦点了点头,也只得如此了。 傅悦在裴家待了大半天,下午的时候才离开。 回到府里,她想起了一事,难得有兴致的去了一趟王府的库房。 楚王府的库房很大,堆放着楚王府的金银财宝和各种名贵的物事,奇珍异宝也是应有尽有,因为放着不少夜明珠,库房内看的很清楚,一眼看去,只觉琳琅满目眼花缭乱,怕是连国库都没有这里的东西多。 何况,这里的珍宝财物,只是楚王府的其中一部分而已。 傅悦转了一圈,犯起了纠结。 然后,冯蕴书就来了。 冯蕴书去谢家帮忙,也是午后才回来的,听闻傅悦一从裴家回来就去了库房,心下疑惑就过来了。 一进来,找了半圈,见傅悦和清沅咱在一个架子旁看着架子上的几盒珠子,愁眉苦脸。 主仆俩都是如此。 看到冯蕴书来了,才看了过来。 “大嫂怎么来了?” “见过大夫人!” 冯蕴书让清沅平身,这才对傅悦道:“听下人禀报你一回府就来了这里,就寻了过来……” 说着,她瞟了一眼架子上的几盒珠子,有些好笑的问:“你们刚才在这做什么呢,这些珠子有问题?” 难不成楚王府的东西还能有假? 傅悦笑道:“没有,只是今日去了裴家,见裴家在准备裴笙的出嫁事宜,突然想起裴笙也算我的妹妹,她出嫁我也应该添个妆,就过来看看送什么好,却是拿不定主意。” 冯蕴书恍然一笑:“这倒是,你不说我都忙忘了,不说你和裴笙感情好,就说我们两家的交情,我们也确实是该给她添个妆,怎么?你想送这些珠子?” 傅悦问:“大嫂觉得不妥?” 冯蕴书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这些珠子都是珍品,颗颗价值千金,你送给她也当得,就怕太瞩目了,不过既然你想,那就送吧。” 这些珠子并非普通的珍珠,而是颗颗都差不多有小婴儿拳头大小,是南海珍珠中的极品,可谓稀世珍品,怕是皇宫里都找不到像楚王府这里的那么多来,送给裴笙做添妆,足够了,怕是从没有人添妆如此大方的。 但是说起来,这些对于楚王府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傅悦点了点头,挑了一盒:“那就送这盒吧,九颗,作长长久久之意,也算是我给她的祝愿了。” 只见她伸手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下来,盒盖是刚才她和清沅看的时候打开的,里面横三颗竖三颗的摆了九颗珠子。 颗颗圆润饱满光泽鲜亮,且大小一致。 046:过继女儿,婉清苏醒(二更) 冯蕴书没什么意见,笑着赞同道:“这个寓意好,那就送这盒吧。” 傅悦这才满意的笑了,把盒子合上递给清沅,然后把架子上刚才被她打开的几个盒子合上,才想起问冯蕴书:“那大嫂呢?大嫂打算送什么?” 冯蕴书无奈道:“我本来都忘了这事儿,你刚才提及我才想起,一时间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 傅悦挑眉笑问:“那要不要我帮大嫂选一样?” 冯蕴书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就不送了。” “为何?” 冯蕴书道:“你既然已经送了这盒珠子,我又何必锦上添花?况且,我若是要送,自然也不能送些凡品,只是你添的这份礼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我若是再送些奇珍异宝,岂非惹人非议?” 傅悦想了想,倒是个理。 冯蕴书这才道:“好了,挑好了就先出去,有件事同你说一下。” 傅悦狐疑,跟着她出了库房。 出到外面后,傅悦便问:“大嫂想说什么?” 冯蕴书叹了一声,道:“今日谢家那边,又闹起了过继嗣子的事情。” “又闹?”没完没了了? 冯蕴书颔首,神色颇为凝重道:“嗯,谢蕴初七便要出殡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秦国的送葬之礼,是需要子孙晚辈摔丧盆驾灵的,而谢蕴就云开一个孩子,云开刚出生自然是去不得的,只能由族中的堂侄代替,而一般来说,摔者为之孝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正好前段时间谢夫人放出了过继嗣子的消息,谢家那些人本就各有心思,都准备了家中年幼子孙等着谢夫人选一个,此事本就闹着了,如今又有这事儿,便是敷衍不得了,那些旁支今日便为了谁来摔盆一事闹得不可开交。” 这事儿就不好处理了。 之前放出过继嗣子的消息,不过就是想要谢家那些人消停,可到底最后选谁,选不选的还不是谢夫人说了算,只要十公主平安诞下孩子,就算有过这个打算,也可以顺势取消,谁也说不得什么,可现在谢蕴死活未明,这个丧仪既然办了,便得办完,送葬摔盆的习俗也是不能免的,自然是得选一个侄子来做,可谓若是选了,这过继的事情就敲定下来了,而且,因为做了孝子之礼,这个孩子的继承资格,是丝毫不亚于谢云开的。 傅悦拧眉想了想,道:“此事有些麻烦,我明日过去瞧瞧再说。” 虽然对于她来说算不得什么事,可是,对谢家却不同,那是关乎家族传承的大事。 冯蕴书点了点头:“如此也好。” 她们去了其实也没办法帮谢夫人做决定干涉太多,只是她们在,谢家那些人会收敛些,否则,若是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闹大,谢家可就成了笑话了。 第二日,傅悦和冯蕴书便又去了谢家。 因为到处挂白,庄严肃穆的谢家透着一股萧瑟苍凉,已经过了前面的几日,如今是第五日了,该致奠的人都来过了,今日没什么人上门了,门庭比较冷清,但是谢家里面,却有些热闹。 因为楚胤把谢永恒一并以附逆荣王的罪名丢进牢里,沈儒审查过后,确认他并未参与,原本是无罪的,但是是楚胤丢进去的人,不好无罪处置,便只将他贬谪出京,现在人还没走,但是也消停下来了,谢家二房不敢再闹,剩下的人更没有胆子再闹了,只各怀心思的想要谢夫人履行过继的事情,但是也都知道,谢夫人当时只是权宜之计,他们再不甘心也都只能忍了,可如今,恰好遇上这送葬摔丧盆的事儿,他们就更有名目闹了,毕竟是一定要有个孩子摔丧盆的,这件事谢夫人也不能否决,便又闹了起来。 她们到的时候,是这几日都住在谢家张罗事情的谢荨在招待,而谢夫人正在和谢家那些族老旁支的人在谢家议事厅那边说这件事,一直也没个定论,正好她们来,谢荨派人去请,谢夫人就借机脱身过来见她们了。 谢夫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虽然知道了这具尸体不是谢蕴的,可她却也不能确保谢蕴还活着,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丧礼也办了,就算她说谢蕴没死,这尸体不是谢蕴,其实也不顶用,只会让人以为她疯了,除非谢蕴活生生的回来了,站在大家面前,否则,没有任何用处,还会引起谢氏家族上下的责问声讨,若非如此,在得知此尸体不是谢蕴的时候,她就直接中止丧礼了,何必继续办着。 可既然办了,丧仪该有的章程也该有,这是不能避免的 可她也深知,一旦确定了摔盆驾灵的人,过继的事情就真的敲定下来了。 她已有孙儿,哪怕再弱也是谢家嫡系正房的长孙,是谢家的继承人,自然不愿过继一个来添麻烦,日后还说不清。 谢夫人坐在那里,甚为憔悴的面容上尽是忧愁:“昨夜我与老爷说了此事,他也是不同意,可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顶着一堆族老旁支的压力,此事又迫在眉睫不容避开,她如何不忧心。 谢荨忙宽慰谢夫人,可除了宽慰她,却也提不得什么意见。 傅悦倒是想帮忙,可如今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静坐了许久后,就在她朦朦胧胧的有了那么一丝想法时,外面的人来报,宜川公主来了。 谢夫人正要去迎,许是体谅谢夫人劳苦,宜川公主直接就自己让人引着来了这边,很快就出现在了门口。 宜川公主在灵柩被运回来时来过一次,初三又来了一次,都是替皇后和她自己是来致奠和慰问谢国公夫妇的,今日再来,却不是致奠了。 宜川公主也不废话,一来就直言道:“昨日谢家为摔盆驾灵之事闹起来的事情母后知道了,特意遣我来一趟,代她为舅母出个主意。” 闻言,屋内的几个人都看着她,谢夫人也颇为郑重起来:“不知皇后娘娘有何主意?” 宜川公主神色严谨的道:“母后说,自古以来皆有摔盆驾灵的规矩,但是却从未规定男女,民间也多有过世之人膝下唯有女儿,便由女儿摔盆驾灵的常例,既是可行,便可遵循之,四舅父膝下的谢明表弟便有一女名倩倩,今年六岁了,其生母早亡,将其过继在谢蕴的膝下为女,也未为不可!” 傅悦闻言,眼前一亮。 她刚才正是有那么一丝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了。 谢夫人和冯蕴书以及谢荨都颇为诧然,面面相觑后,谢夫人有些迟疑的问:“过继女儿?这……可行么?” 宜川公主一笑:“为何不可?婉清怀有谢蕴的孩子,且已经断定是为男儿,那便是是谢家的嫡系嫡孙,就算还未出生,他也是谢家的继承人,既然谢家有了继承人,何必多此一举再折腾一个出来?想要以后兄弟争权家宅不宁?他们如此,到底安的什么心?” 谢夫人沉默不言,似乎在想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宜川公主道:“如今既然需要人摔盆驾灵,那便过继一个可以摔盆驾灵的孩子就好,是男是女不重要,过继过来了,就当是养一个姑娘,把她当做嫡女金尊玉贵的娇养着,日后到了年纪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便可。” 谢夫人一边想着一边听着,然后琢磨了一下,看向傅悦和冯蕴书:“王妃和夫人觉得此法如何?” 傅悦莞尔道:“既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那自然是好的。” 冯蕴书也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难办,可是既然是皇后的意思,那些人再不甘心也不敢质疑了。” 只是,皇后可能也会因此被人诟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谢夫人想了想,便也的冷空气,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遵循皇后的意思吧。” 谢夫人这便依着皇后的意思去和谢家的人说了。 傅悦她们自然是去不得的,便在这里等消息,可等了一阵子,只听下人来报,说议事厅那边又闹了,谢夫人刚说了要为谢蕴过继女儿的事情,一群人就炸开了锅,自然是个个都不同意,群起而攻的谴责质问谢夫人,听到下人的禀报,宜川公主茶盏重重搁下,显然是有些恼了,站起来就让人带她去议事厅。 谢家是数百年的望族了,规矩极严,本家的议事厅,就如同一个国家的朝堂一样,自然是不是谁都可以去的,若非谢国公卧病在床,谢夫人也是不能随意进去的,如今哪怕是谢荨这个女儿,已经出嫁了也是去不得的,宜川公主这个外孙女更不用说,哪怕是尊贵的公主,在谢家这里也是外孙女,可她代替皇后来的,皇后虽然也是出嫁女,可毕竟是皇后,那是截然不同的,所以宜川公主这一趟,去的倒也名正言顺。 宜川公主一去,不到一炷香就搞定了。 虽然个个都不同意这个过继女儿的说法,可却也挑不出错处来,毕竟谢蕴是有孩子的,只是还没出生,确认了是儿子,原本打算过继嗣子的话虽是谢夫人说的,却没有说一定会过继,最后是否过继便也是谢夫人说了算,如今归根结底也只是缺个摔盆驾灵的,那要一个可以摔盆的孩子也是顺理成章的,又有皇后旨意在后,谁还敢再说什么,若是不同意,传出去怕是会说成居心叵测了。 一群谢氏族老旁支不欢而散,个个都沉着脸很不甘心的走了。 但是也敲定下来了,因为时间紧急,也来不及筹备了,明日便让四房带那小姑娘回来认亲,入嗣嫡系大房为嫡长孙女。 后日,便由她以女儿的身份摔盆驾灵。 对此,谢夫人和谢国公说了,谢国公虽然还说不出话,可人是清醒的,也能表态了,他并没有意见。 只要不影响家族传承的大事,那便没问题了。 此事敲定下来了,她们便也不好多留,和宜川公主一道辞别了谢家,十公主却并没有回宫的意思,而是想去一趟楚王府看看十公主。 她很坚持,且很笃定的道:“你们也不必瞒着我,我知道婉清定是出事了,让我去看看她吧。” 傅悦和冯蕴书都有些意外,对视一眼,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便带着她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们回到楚王府的时候,才知道十公主竟然醒了! 傅悦和冯蕴书大喜,宜川公主不明所以,却也知道是好事。 她们急忙去了药阁,一进门就看到是个躺在床榻上,人是醒着的,只是很虚弱,加上昏迷太久身体没有力气,还有些僵硬,连坐起来都不行,抬手都没力气,而此时,谢云开就躺在她旁边睡着,小小的孩子,经过姬亭的苦心医治精心照顾,现在已经能抱起来挪动了,如今躺在他母亲身边,却是睡得格外的香甜,十公主就这样侧头看着孩子,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的,眼神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还有无尽的悲伤。 屋内只有两个丫鬟和谢云开的乳娘在旁边看着,姬亭不在,估计是确定她没事了就去忙了。 这一幕傅悦和冯蕴书都还好,并没有太震惊,只是欣喜于十公主终于醒了,宜川公主却吓了一跳。 她是知道了十公主在荣王逼宫那一夜便得知了谢蕴死讯的事情,应该是出事了,楚王府才一直不让任何人见十公主,却没想到,竟然是生了! 而且应该是那天生的,仔细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了! 宜川公主看着这一幕,震惊了好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而十公主听到动静看了过来,看到她们进来,十公主神色怔怔的,好一会儿,才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哑着声音开口:“表嫂……皇姐……” 傅悦开心的都哭了,走到床边坐下,喜不自胜的抬手抵着鼻子压抑着那一抹酸涩,看还是忍不住含泪笑道:“你可算是醒了,都昏迷了快一个月了!” 十公主眼泪自眼角滑落,感激涕零般的目光看着傅悦,扯着嘴角无力的哑声道:“我……谢谢你们……” 她知道的,如若不是傅悦,不是姬亭他们,她没有醒来的机会,她的孩子,也是保不住的,若是她现在能起来,定是要叩谢的,虽然,这远远不够。 047:他还活着,云弼归来(一更) 傅悦含泪笑道:“这些见外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你和孩子能好好的,便是对我们最好的感激。” 真的,只要他们母子平安,一切都不算什么。 十公主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是眸光闪动一下,最终还是哑然无声,微微闭上蓄满了哀默的眼眸,眼泪汹涌而出,抿着唇想哭却又忍着不哭的,微微别过头去朝向里面,只见她咬着牙关下巴轻颤,眼帘也是轻轻颤抖,手抓着被子,似乎用尽全力,却又显得特别无力,本就虚弱消瘦的人,眼下这般模样,让人看着好生心疼。 傅悦瞧着,除了一声轻叹,凝神想了想,让冯蕴书带着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宜川公主出去与她好好说,再平复一下心绪,然后让乳娘和屋内的侍女们都退下,屋内很快只剩下傅悦和十公主,以及正睡得香甜的谢云开。 屋内静了许久。 终于,傅悦叹了一声,率先开了口:“婉清,谢蕴可能没死。” 十公主猛地睁眼看来。 呼吸一滞,然后忙问:“你……你说什么?” 声音吃力嘶哑,却又隐隐颤动。 傅悦轻声道:“你是他的妻子,你应该知道他的右脚脚趾形状有些异常,被找到的那具尸体却是正常的,所以,不是他的。” 震惊了好一会儿,十公主都没有反应过来,傅悦也没有再开口,直到十公主缓神,颤声问她:“所以……那不是梦?” 她昏迷的时候,仿佛在做梦,听到有人跟她说,谢蕴没死。 她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听到品儿说他已经死了的时候,那种心痛到窒息麻木的感觉,她以为,那是在做梦。 傅悦微微笑道:“看来我跟你说的话,你真的能听得到。” 十公主艰难的点了点头,刚刚才忍下去的额眼泪又汹涌而出。 傅悦见不得她这般,忙给她擦眼泪道:“可别哭了,你现在可都还在月子中呢,老人们不都说了么?坐月子是不能哭的,会落下病根的。” 十公主却顾不得这些了,又艰难的开口:“那他……他……” 傅悦知道她要问什么,坦言道:“我实话跟你说,当时他是受了伤失踪的,我们只能确定那具尸体不是他的,不过既然有人费尽心思的弄了一具假的尸体来充数作假,说明他十有八九是被人带走了,但是,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阿胤已经让人在找,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这对于十公主而言,已经没有多少冲击了,现在的她,只沉陷在谢蕴可能甚至是一定还活着的欣喜中。 她知道的,他一定不会死的,他那么聪明,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呢? 傅悦又轻声道:“所以,你现在不要再伤心了,你是刚生了孩子的人,昏迷了二十多天才醒过来,现在需要好好养着才行,而且云开也需要你的照顾,他已经出生快一个月了,今日还是第一次在母亲的身边呢,旁人照顾得再好,也不及你这个母亲的陪伴照顾更暖心啊。” 十公主突然愣愣的:“云开?” 傅悦莞尔:“嗯,阿胤给他取了个小名,就叫云开。” 十公主扭过头看着谢云开,红红的眼眶中,眼泪就没止过,眼神温柔,身上仿佛散发着母性独有的光辉。 却也是无比地心疼。 哪怕已经快一个月了,谢云开长开了些,也长了些肉,可是还是很瘦弱,一看就知道先天不足,十公主是看过当初谢荨的孩子的,这孩子如今,远不及当初小玉儿快满月时的体格,以后怕是有得罪受了。 “云开……名字挺好……” 她抬手想要摸摸孩子,可是,刚抬起来就软下去,根本没什么力气。 傅悦这才想起十公主醒来有些时候了,也该吃些东西了,忙站起来出去让人备着,谁知早就在备着了,是姬亭亲自嘱咐人做的,因为十公主情况特殊,身体太弱,又是产后,定是要补得,可又虚不受补,十分有考究,所以吃食都得经过他的配置,精心烹煮才行。 过了一会儿后,终于送来了烹煮了一个时辰的粥。 看着很清淡,实则飘着一股香味,似乎放了一些药材。 宜川公主被冯蕴书拉出去后,好一阵子从震惊中走出来。 其实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自从知道初十那一夜有人告诉十公主谢蕴的事情后,她就猜到一定是出事了,因为十公主的情况太差,她还以为孩子保不住了,所以楚王府才隐瞒她的消息,不让任何人见她,没想到竟是生了,母子都还在。 平复好心情后,宜川公主才问冯蕴书:“怎么回事啊?婉清竟然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能瞒着呢?” 这话问的就带着几分责怪的语气了,不过冯蕴书也明白她是关心则乱。 因为皇后和楚贵妃的关系,宜川公主对这个妹妹还是很在意的,加上十公主又是谢蕴的妻子,所以她一向疼爱关心十公主,如今突然得知此事,怎能不心惊,如何能不怪她们瞒着。 原本这件事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啊,这也算是喜事儿。 冯蕴书面色凝重道:“不瞒着能如何?公之于众么?我们倒是想啊,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婉清和孩子情况有多危急,婉清九死一生才剩下孩子,昏迷了二十多日,今日才醒来的,而孩子更是先天不足,是两位前辈数次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不瞒着告诉你们,不过是让你们跟着担心罢了,你们便罢了还能受得住,姑姑怎么办?她若是知道,根本承受不住!” 若不然,她们自然乐意将此事公之于众,这样,谢家有了继承人,起码能让谢家那些人死了作乱的心,谢家也不会乱成这样了,可是,一旦大家知道,定是要来看她们母子的,难不成让他们看着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十公主和瘦弱得数度险些夭折的谢云开? 宜川公主愣住了。 她这才想起刚才的事情,以她方才所闻所见,便能明白,婉清似乎是产后昏睡了许久才醒过来的。 看着如此虚弱,孩子也那么瘦弱,她都无法想象这段时日的情况有多糟糕。 而且,她也不是责怪什么,也没什么好责怪的。 相反,愈发感激楚王府,感激费尽心思救了婉清和孩子的所以人。 宜川公主和冯蕴书再进来的时候,十公主吃了些东西就撑不住昏睡过去了,她本就虚弱,醒来后一阵大悲大喜的,自然是难以支撑,好不容易撑着吃了些东西,人就昏昏欲睡了。 宜川公主刚才只顾着震惊,并么有仔细打量她们母子,如今这才仔细看着她们母子,瞧着十公主消瘦苍白的面容和瘦弱不堪的谢云开,不晓得多心疼,可心里有事很高兴,再惊险,起码都活下来了。 宜川公主问了一些她们母子的情况,既然她都来看到了,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傅悦她们自然是把能说的都挑着告诉她了。 待了半天后,宜川公主才离开楚王府回宫,临别前,冯蕴书送她出去的是,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楚贵妃知道十公主的事情,皇后知不知道却是随她。 第二日,九月初六,谢家长房要为谢蕴过继一个女儿的事情昨日就传开了,今日便是认亲过继的日子,时间紧急,自然来不及筹备认亲礼,可还是要做一个认亲的见证,不仅谢家上下都得到齐,与谢家交好的人家也来做了个见证,因为谢家的情形特殊,过程也很简单,只是那个名叫谢倩倩的小姑娘披麻戴孝的在众人的见证下给谢蕴叩头认亲,然后前往谢家祠堂焚香祭拜将此事告诉祖先,再由谢夫人将她的名字改到嫡系长房的族谱上,便是完了。 傅悦也来了,默默地看完过程,在结束后,才告诉谢夫人十公主醒来的时候,谢夫人喜不自胜,什么也顾不上的跟着去楚王府看十公主。 今日的十公主瞧着虽然不比昨日好多少,可是精神却好了几分,人也明朗了些,明明她才是受罪的那个人,可是如今,谢夫人一直在抹泪,她却反过来微笑着安慰。 傅悦没有待在屋里打扰她们婆媳,而是很快走了出来,留着她们婆媳好好说话。 也是这时,她才有时间过问外面的事情。 “……约莫一个时辰之前,安国公就抵达了暨城,不过,他连安国公府都没回,直接进宫去了。” 对于安国公的回来,傅悦丝毫不意外,云筹和裴笙大婚在即,之前就收到了他回来的消息,他早就启程了,仔细算着,这两日也该到了,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因为后日便是大婚了。 她关心的不是安国公是否到了,而是:“他回来的时候,都带了什么人?” 暗卫回话道:“一支轻骑,还有几个将领。” 傅悦挑眉:“那几个将领都跟着进宫去了?” “回王妃的话,是的。” 傅悦了然,不再多问。 云弼回来,自然不全然是为了云筹的大婚回来的,或者说,云筹的大婚,只是顺便罢了。 只是,倒是不知道皇帝这下子打算怎么折腾。 因为谢府还在办丧,谢夫人待不了多久就回去了。 谢夫人回去后不久,傅悦就听闻安国公云弼出宫后直接去了谢家致奠问候的事情。 这也算不得什么事了。 原本也是应该的。 相比于谢家正在办丧的庄肃压抑,安国公府就显得格外喜庆了。 后日便是大婚,所以,安国公府如今已经里里外外的挂起了红筹,布置得一片喜庆隆重,已经安国公府和谢家几乎没关系,若说唯一相关的,也就是与裴家同为亲家,可这点关系,现在自然影响不到云家的喜事儿,所以,不同于裴家的低调,安国公府是极尽隆重高调的举办这场婚宴。 安国公回来,府里上下更是欢喜不已。 特别是安国公夫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和云弼在北境,哪怕云弼回来,她也多会跟着一起,也就今年分开了几个月,这是他们夫妻成婚这么多年,第一次分开时间如此久,原本之前就说了云筹大婚安国公不回来了的,怎么也得年底才能回来了,可如今计划赶不上变化,夫妇重逢,自然是高兴的。 待安国公夫人一阵嘘寒问暖后,两个儿子来了,安国公似乎有什么要和他们说,安国公夫人便也不多留了,去吩咐人张罗着给安国公准备膳食和沐浴的东西。 安国公膝下除了云筹还有三个嫡子,云成毅是安国公的嫡次子,看着二十多岁,常年留在京中,任兵部任兵部主事,也算是年轻有为,娶的妻子是礼部侍郎,现在应该是准礼部尚书林浩海的嫡女。 原礼部尚书方诤是荣王的岳丈,荣王反叛一事,他自然是脱不了干系,可是他没有直接参与其中,毕竟起兵这种事情,礼部也帮不上忙,所以,并未被诛连,只被革职发配总不许再回京城。 而礼部侍郎林浩海,自然是顺势晋升了。 安国公也就和他说了皇帝打算将他晋升为兵部侍郎的消息,因为之前的兵部侍郎是荣王一党,已经被革职了,本来兵部里有几个和云成毅同级别的比他有资历的,现在却是他脱颖而出,自然是因为他的出身和皇帝对云家的宠信。 将此事告诉他后,安国公就让他先退下了。 然后,书房里只剩下安国公和云筹。 安国公直接坐在桌案后,然后又让运筹坐下,并没有直接说正事,而是关心的问:“这几个月和裴家姑娘相处的如何?” 云筹想了想,低声道:“挺好的。” 是挺好的,虽然裴笙对他一直不冷不热,也总是拒绝见他,可是他知道,他这几个月的努力靠近,并没有白费。 安国公知道,这个小儿子一向不会说假话敷衍,他说挺好,那就是真的挺好的,便也放心下来,道:“那就好,后日便是大婚了,我一直担心你们不能好好相处着,毕竟那姑娘之前如此反感这桩婚事,若是成了怨偶,那可就有违我们的初衷了。” 048:妇唱夫随,最为偏爱(二更) 云筹很笃定的低声道:“父亲放心,我和她……不会成怨偶。” 他坚信,不会的。 她是他的天赐良缘,他们的结合,是宿命的安排,也是他渴求多年的结果,他定会倾尽所有的待她好,也绝对不会让她后悔嫁给他。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有的是没有止境的耐心和诚意。 安国公点了点头:“你既然有信心,为父也没什么好叮嘱你的,你既然苦心谋来这一桩婚事,不管日后如何,也都是你求仁得仁了。” 云筹不置可否,垂眸不语。 安国公摆了摆手:“好了,不说这事了,说说正事吧。” 云筹微微抬眸,郑重的看着安国公:“父亲请说。” 安国公神色严谨的问:“这几个月你一直待在暨城准备大婚,如今大婚将至,你可曾想好了婚后做什么?是随为父去北境入职军中,还是和你二哥一样待在暨城?” 云筹挑眉:“父亲不是已经有了打算了么?” 安国公一愣,随即笑了:“我都还没说,你就都明白了。” 他确实是早有打算。 而如今,便是契机。 安国公微微靠着椅靠,手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神色认真道:“先前去见陛下时,我已经跟陛下说了此事,陛下已经决定,待你大婚之后,便让你和瑞王世子赵铭达一同重整京外驻军,待整编完毕,便任命你为副统领。” 这对于之前没有任何官职功名在身的云筹而言,可谓一步登天了,在众多世家子弟之中,还没有哪个可以被如此重用的,一入军营就被放在副统领的位置上,就连那位瑞王世子赵铭达,也是从下面一步步走到这个位置的。 可云筹并不见丝毫喜色,脸色变都不变,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个官职,淡淡的道:“是。” 安国公打量着他寡淡的神色,问:“你好像也并不想离开暨城去北境?” 云筹抿了抿唇,没否认。 安国公诧然笑道:“这倒是令为父意外,我记得你之前并不想待在暨城,如今怎么竟舍不得走了?” 云筹这些年很少回来暨城,偶尔回来一次办些事,也待不了多久,更是不愿出现在人前,悄无声息得来,悄无声息的走,云家又从不透露他的存在,所以京中的人才不清楚云家还有个四子,其实云弼最是明白,云筹其实很怕这里。 所谓近乡情怯,便是如此了。 云筹低声坦言道:“裴笙不想离开暨城。” 安国公闻言笑了。 然后,神色温和的打趣了两句:“还没成亲呢,这就妇唱夫随了?” 云筹面不改色的坐着,可仔细一看,却能看得出,他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其实安国公是个严父,他的三个嫡子,都是被他自幼严格教导的,几乎很少看到他的笑脸,更别说这般和颜悦色的打趣,唯独对云筹,他是个慈父,格外的纵容偏爱。 安国公夫人是可以随意出入安国公书房的,所以没让人通禀就进来了,进来看到父子俩这样,竟然也不见意外,且神色间没有丝毫介意。 云筹见她进来,忙起身见礼:“母亲。” 安国公夫人神色温和的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也不过问安国公的意思,就直接对云筹轻声道:“你大婚在即,先去忙你该忙的吧,你父亲刚回到家也累了,先让他沐浴用膳休息休息,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吧。” 云筹点了点头:“那儿子先去忙了。” 说着,跟他们夫妇分别拱手,然后就出去了。 安国公夫人这才走向安国公那边,在他后面站着,然后很自然的就抬手给他揉捏太阳穴。 一边揉着,一边含笑道:“以前瞧着筹儿这般孤冷,我还以为以后他怕是难有知心人了,为此还担心了许久,倒是没想到他倾慕一个姑娘后,竟变了个人似的,我想没有哪个姑娘能拒绝这样的诚意和恒心,想来日后成婚了,他们也一定能两相情好的,夫君可以放心了。” 安国公点了点头,抬手握着安国公夫人正在给他揉按着太阳穴的手,微微仰头看着她道:“这段时日劳烦夫人留在这里张罗他们的婚事了,等这次处理完这里的事情,你便同我一起回北境吧。” 安国公夫人蹙眉,有些迟疑:“这样好么?他们刚成婚,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得留在这里照顾他们一段时日吧,否则不说别的,我自个儿也不放心。” 不单是安国公偏爱云筹,安国公夫人心里对这个名义上的儿子也是较之亲生的那几个还偏爱几分,只是她性子自来颇为冷傲,做不来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故而从不被人瞧出罢了。 安国公温和笑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他们都不是孩子了,府里这么多下人,不缺人照顾,而且不是还有老二在?老二夫妇作为兄嫂,自会照顾好他们,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况且,我这次再去北境,怕是也得一年后才能回来,难道夫人舍不得孩子,就舍得我了?” 安国公夫人一愣,然后保养得尚存几分风韵的面上划过一抹红晕,忍不住笑骂道:“老不正经!” 与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不同,安国公夫妇是两情相悦在一起的,当年,他对她一见倾心,她也倾心于他,俩人便喜结连理,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虽不是轰轰烈烈的情意,但是所谓细水长流,这种感情亦是难得。 安国公夫人自然是不愿意与他分开太久,便也算是默许了安国公的意思。 很快,外面丫鬟回禀,沐浴的水备好了…… 初七一早,谢蕴出殡。 傅悦没有去,原本这场丧礼就是假的,而她,也不喜欢这种场合,谢家的出殡仪式,自然是颇为隆重,据说这一路出城,街边各家设满了路祭,傅悦虽然没去,可冯蕴书还是让人为楚王府也设了一个,然后带着楚馨去了。 傅悦留在府里,陪十公主说话解闷。 而就在下午的时候,一个消息传到了傅悦这里。 皇帝突然下令任命了禁军统领,是一个叫霍震的人。 傅悦却是对这个人闻所未闻。 049:裴笙出嫁,新婚之夜(一更) 禁军统领非同寻常,因为负责镇守的地方是京城,不仅要维持暨城上下的治安秩序,还要保证皇城的安全,能坐上这个位置的,忠于皇帝是其中最重要的,排第二的,便是能力和威望,而这两点,离不开军功和家世,可是这个霍震,却不知来历,凭空出现一样,然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被任命为禁军统领,自然是倍受瞩目的和猜测,也引起了不少惦着各个位置的武将之家的不满,不过,皇帝都已经下诏任命了,便是再不满,谁也没办法更改了。 傅悦有些好奇,立刻就让人去查了这个霍震,不过,还没查出结果来呢,裴笙的大婚之日就到了。 九月初八,是云家和裴家大喜的日子。 傅悦早早起床,各种折腾好用了早膳后,就立刻去了裴家。 虽然裴家已经尽量低调一些,可毕竟是喜事,再怎么低调,今日也都是一片喜气洋洋,既是嫁女,裴家自然也要办一场喜宴的,自然也是宾客云集门庭若市。 傅悦一到,就直接往裴笙的院子去了。 她过来的时候,裴笙还在梳妆打扮,被一群人围着打转。 因为屋里一阵忙碌,傅悦倒没有进去打扰,出去在裴家转了一圈,去看了谢荨和小玉儿,因为体谅谢荨因为谢家的事情情绪低落,不好再让她瞧着府里的喜庆难过,所以今日的婚事,裴夫人不让她出来插手,只让她休息,就当陪着孩子。 而且,今日谢家那边也没人来。 配着谢荨说了些话,又逗了小玉儿一阵,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傅悦才离开回了裴笙那里,正好裴笙刚装扮完毕。 这是傅悦第一次见裴笙打扮的如此华贵艳丽的样子,裴笙本就挺好看的,只是平时不善于打扮,所以让人看着并不惊艳,可如今仔细打扮起来,不仅脸上着了脂粉妆容,头发也是高高挽起成发髻,发间戴着赤金打造的头面和金钗步摇,摇曳生姿绰约端庄,一身大红色的华贵嫁衣穿在身上,虽然最华贵精美的外袍还没套上,可已经衬得整个人都明艳动人起来了,傅悦一瞧,还真的是被惊艳到了。 她和裴笙这近半年来接触得多,可从未见过裴笙这般美艳无方的模样,自是吃惊不少。 因为已经打扮好,就等着云家那边来接了,所以那一堆帮忙梳发的人都出去了,屋内只剩下裴笙的两个婢女方方和圆圆,见傅悦瞧着裴笙的闫某件尽是惊艳,方方笑道:“瞧瞧,王妃看得眼睛都直了呢,奴婢就说小姐今日的打扮特别好看吧,您还不乐意?” 裴笙到底是姑娘家,不管心性如何,也都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如今穿着嫁衣等着出嫁,自然是还是有几分紧张和腼腆的,本来还对自己的打扮有些不喜欢,闻言,便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傅悦,问:“悦姐姐也觉得好看?” “是很好看。” 裴笙却道:“可是我觉得这腮红有些过了。” 她一年最讨厌胭脂水粉,自然从未上过腮红,如今瞧着,倒是有些像猴子屁股似的…… 傅悦一笑,伸手抚了抚裴笙的面颊,莞尔柔声道:“做新娘子的人,自然是要打扮的光彩照人才好,我瞧着就挺好看的,哪里就过了?” 裴笙抿了抿唇,倒也没说什么了,低着头坐在那里,手还紧紧攥着袖口和手边的布料,似乎颇为紧张。 傅悦挑了挑眉,提醒道:“你再抓下去,这嫁衣可就皱了。” 裴笙一愣,随即忙松了手。 傅悦歪着头看她,见她面色有些忐忑,温声问:“心里紧张了?” 裴笙被点中了心事,倒也没否认,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傅悦道:“不瞒悦姐姐,是有点儿。” 傅悦伸手拍了拍裴笙的肩头,似在安抚她的那点不安,轻笑道:“新娘子紧张是正常的,可不像我,我出嫁的时候,尚不谙世事,竟是什么感觉都没有,成个亲就跟玩儿似的。” 裴笙倒是好奇了:“嗯?玩儿似的?怎么说?” 傅悦想起她成亲那日,楚胤和她一起坐花轿,然后她在花轿上打盹流口水被楚胤看到的尴尬场面,不过这种糗事,她自然是不会跟裴笙讲的。 所以,她轻咳了两声,然后摆了摆手,扯开了话题:“不说这些不堪回首的事儿了,来来来,我先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让清沅上前一些,然后,捧过清沅手里的紫檀木盒子,递给裴笙。 “这是什么?” 傅悦下巴微扬一下,笑道:“给你准备的添妆礼,看看喜不喜欢。” 裴笙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是女子出嫁,亲朋好友都会送些礼物添妆,她的嫁妆里,就有好些收到的添妆礼,无非是一些财物或是首饰,也没什么新奇的,她对这些没兴趣,所以也没理会。 不过,傅悦送的,自然是不同的。 她忙伸手接过,打开一看,看到盒子里躺着的九颗珠子时,竟是惊讶的站了起来 “这……这是……” 傅悦浅浅笑道:“这是南海极品珍珠,我原本不知道送什么好,想着珠钗首饰和金银财帛那些俗物你也不喜欢,就挑了盒珠子给你,也就这些珠子稍稍配得上阿笙了。” 裴笙道:“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就算她对这些奇珍异宝都不甚熟悉,可也晓得这些珠子怕是加起来不下万金,哪有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做添妆的。 傅悦佯装不高兴,没好气的睨着她道:“既然送你了,你收下便是,哪有退回来的道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带回去啊?” “可是……” 傅悦又道:“而且,我既说了把你当妹妹,送你这点东西都是少了的,你只管收下便是,若是不收,我以后可不理你了。” 裴笙苦着脸,可迎上傅悦颇为认真严厉的眼神,也不再废话,让圆圆和方方拿去放好,一会儿一并带去云家。 之后,傅悦陪着裴笙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话,时间慢慢流逝,迎亲的队伍就到了。 裴笙便也穿上嫁衣外袍,盖上绣着凤凰的红色盖头,被新娘领着出去拜别父母了。 云筹和往日一样,挺清冷寡淡的一个人,哪怕是大婚的日子,穿着一身红色喜服衬着多了几分人气,却也还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半点没有做新郎的喜悦。 可傅悦在人群中看着,却隐隐的看得出,云筹在看着被裴开背着出来的裴笙时,眼中情意翻涌,虽然在抑制,可情到深处,那里是能抑制得住的。 傅悦不由有些欣慰,能嫁给他,裴笙今后,定是会幸福的。 迎亲队伍很快离去,那喜庆振奋的乐声鼓声也逐渐远去,最后队伍消失了,声音也消散了。 大家才转身回了裴家,开宴。 宴席结束后,傅悦宽慰了几句因为女儿出嫁尚有些难过不舍的裴夫人后,才回了王府。 云家那边的喜宴,是冯蕴书带着楚馨去吃,傅悦只管裴家这边,回府的时候,冯蕴书母女还没回来,这个时辰,估摸着那边还没拜堂呢。 醒来两天,体力有所恢复,十公主已经可坐起来,不过却还要靠着东西,傅悦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着旁边睡着的谢云开,浑身都散发着母性的光辉一般。 听到有人进来,她看了过来,看到傅悦走来,眸光一亮,有些吃惊:“这么早就回来了?” 傅悦点了点头:“裴家那边是开宴早,结束就回来了……”说着,她坐在床边,例行询问:“今日感觉可好些了?” 十公主苍白的唇轻轻扯着,点了点头低声道:“嗯,都能坐起来了,就是还是没多少力气,抱不动云开,也……不敢抱他……” 就算有力气,她也确实是不敢抱,这孩子现在太虚弱了,也只有那几个照顾他的人和姬亭才敢抱。 傅悦后知后觉的笑道:“说起来我也没有抱过这孩子呢。” 她哪里敢动这孩子,刚出生的时候,除了姬亭,也就乳娘敢抱他,可因为他太弱了,没力气自己喝奶,喝奶都是乳娘挤出来一点点兑进嘴里的,平日里照顾更是小心翼翼的,她瞧着也就碰都不敢碰了。 十公主闻言,忽然道:“那你抱抱他看看。” 傅悦本来想说算了,可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伸手动作轻柔小心的将谢云开抱起来。 小孩子在睡着,呼吸平稳浅弱,原本小孩子就多觉,加上因为他太弱了,姬亭给他用的药都是让他多睡的,所以,他一天到晚醒来的时间是很少的,十公主也一天下来大半时间都在睡,其实她醒来的两日,还没见过这孩子醒着的样子。 快满月了,一张小脸长开了些,却是看不出来像谁。 见傅悦皱着眉头打量着谢云开的模样,十公主便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你回来之前母亲来看过了,说云开有些像夫君,可是我瞧着,却也是瞧不出来哪里像呢。” 傅悦笑道:“可能是谢蕴刚出生时就是这样的吧,我们又没见过谢蕴刚出生时的模样,自是瞧不出来的。” 十公主也这么觉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脸颊,点了点头道:“那倒是,只是不知道这孩子以后长大了,会不会像他父亲那般清俊。” 谢蕴长得确实是清俊不凡卓尔不群,当初他的长相可是和才华齐名的,若是这孩子像他,日后定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 “应该会的吧……” 陪着十公主说了会儿后,十公主体力不支又睡了,傅悦让人好好看着后,便起身离开。 刚出药阁,就得到了一个消息。 赵禩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云家喜宴上,这个时候,送真定公主去东越的送亲使团还没回到,而他在东越的事情没什么人知道,所以大家都以为他是赶着回来参加表弟的大婚的,倒也不意外,可傅悦却是有些意外。 从知道他比靖安王救走后,傅悦便知道,这次赵禩定然会安然回来的,所以,倒也不意外他出现在云家婚宴上,只有些疑惑,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 安国公府。 和前面酒席上的喧闹形成反差,夜幕下的安国公府后院,有些安静,所以,裴笙坐在喜房内,都能清楚的听到前面的热闹。 她自己掀起盖头挂在头上,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摸了摸有些饿的肚子,想让人去准备些吃的,可是想了想,又觉得不妥,可是她真的是饿,还很累。 她不喜欢肚子饿的感觉,所以挣扎了一下,还是打算先吃些东西,正要叫守在外间的方方和圆圆去找吃的,外面就传来了一道恭敬的声音,竟是厨房那边的人,给裴笙送来了一些点心。 裴笙看着桌上摆着的好几碟子点心,神色木讷:“这些……是谁让送来的?” 那领头的妈妈忙恭恭敬敬的道:“回四少夫人的话,是四公子派人来吩咐的。” 裴笙木木的点了点头:“哦……你下去吧。” 那妈妈这便领着两个婢女退下去了。 裴笙本来就饿,这下子也顾不得想别的,忙坐下拿着筷子架起点心就吃,还招呼着和她一样一天没吃东西的方方和圆圆一道吃。 原本主仆三人平时也没什么规矩,俩丫头也没多做客套,一起坐下来吃了。 吃饱之后,裴笙这才继续等着,然后,这才顾得上紧张。 今夜,是她的新婚之夜。 正惆怅着,外面传来依稀细微的动静,竟是云筹回来了。 裴笙忙拽着盖头盖好,规规矩矩的坐好。 随即,云筹就走了进来。 他没喝多少酒,本来他这样子,就没什么人会灌他酒,他只是循例敬了一圈酒就被他爹打发回来了,所以,人是清醒着的,就这么缓缓走了进来。 方方和圆圆急忙见礼:“见过四……姑爷!” 突然改口,有些生硬。 云筹嗯了一声,面上看不出情绪,声音也听不出喜怒哀乐,淡淡的道:“你们都下去吧。” 俩丫头对视了一眼,随即便福了福身退下了。 屋内顿时只剩下夫妇二人。 050:新婚之夜,孤男寡女(补更) 云筹看着眼前坐在床边盖着盖头的裴笙,许久,都没有动,目不转睛的看着。 裴笙也一动不动,但是,袖口下的手,却是紧紧握着,手心有些冒汗。 好一会儿后,他这才动了动,从一旁的桌上拿起绑着红绸的玉如意,上前,站在她身前,就要挑起她的盖头,可伸过去的时候,顿了一下,迟疑一瞬,才继续将盖头挑起来。 入目的,便是裴笙那明艳俏丽妩媚动人的面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裴笙,竟是愣愣的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 他曾经想过,想她为他穿上嫁衣精心打扮的模样,可眼下,却还是出乎意料的惊艳。 肤如凝脂色若桃李,螓首蛾眉颜如舜华,都可以形容她眼下的模样。 裴笙被他看得很不自在,急忙低下了头,步摇轻晃,她咬着唇低声问:“你……你做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云筹猛地回神。 “我……”他似乎有些无措,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闷了半晌,才低声道:“你今天……很好看。” 裴笙忽然抬眸看他,隐隐的,似乎看到他耳朵红了…… 额,害羞? 云筹目光微闪,瞥过一边深吸了口气,才看向她,见她不动声色的扭动了一下脖子,眉头还轻轻拧着,抬起目光定在她头上的一堆头饰和发髻上,蹙起了眉头,忍不住道:“头上的东西先拆了吧,看你顶着挺累的。” 是挺累的。 裴笙这才站起来,碍手扶了扶后脖,正要叫方方和圆圆进来帮她拆卸头上的东西,他却开了口。 “我帮你吧。” 裴笙诧异的看着他,他却没再说话,很自然却又有些生硬的伸手拉着她的小臂,没等裴笙拒绝,就拉着她走向屋内那边的梳妆桌前,让她坐下,然后,站在她后面低头打量了一下她头上繁复的发髻好头饰,才一脸认真的给她卸下浙西华贵沉重的东西。 动作生疏,却又小心翼翼,仿佛是怕弄疼她的头。 裴笙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前面的镜子,其实,却是在透过镜子看着他认真的面庞。 云筹的长相无疑是很好看的,可因为总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很少有人会太注意他的长相,就连裴笙以前,其实也曾仔细看过他,如今他这认真为她拆卸头饰的样子,很令人心动。 都说男人在认真做事情的时候,最是好看,果然不假。 心,如同微风拂过水面,就这么惊起了丝丝涟漪,悠悠晃动着。 她突然就这么看着镜子里的两个人,怔忪出神。 突然有一种岁月静好天长地久的感觉。 裴笙神游天外了好一阵,突然头发上的一丝痛意让她猛地回了神,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咝!” 云筹立刻停下动作,语气有些紧张的问:“怎么了?弄疼你了?” 裴笙有些郁闷的道:“勾到头发了。” 说着,抬手想要摸一下刚才被扯疼的头皮,然而,一摸,就摸到一团乱…… 裴笙抬头看去,直接呆了:镜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她才走神了一下,为什么头发就乱成这样? 她瞅着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扭头仰起来看着他。 难得,他也有无措的时候:“我……我第一次弄女子的头发,所以……” 裴笙:“……” 她无语的看着他。 云筹有些尴尬,脸色有些僵硬的开口:“还是叫人进来帮你弄吧。” 说着,就往外去叫人进来了。 裴笙瞧着他有些急的步伐,到生日摁不住笑了一下,笑容很浅,却难掩愉悦。 很快守在门外的方方和圆圆就被叫进来了,进来一看裴笙头上那一团乱,也是惊呆了。 方方惊呼一声:“呀,小姐,你头发怎么……呃,不会是姑爷弄的吧?” 裴笙绷着脸反问:“不是他难道是我自己弄的?” 能把她的一头头发和一堆头饰弄成这样,也是一种本事啊,这本事她可没有! 圆圆笑了:“怪不得姑爷一叫我们进来人就跑了。” 裴笙挑眉:“他走了?” 方法点头:“对啊,说是让我们先伺候小姐就寝。” 什么意思? 是说今夜不在这里就寝了? 那她是不是就不用紧张了? 她微不可闻的呼了口气,对俩丫头道:“你们先过来给我收拾一下。” 方方和圆圆这才上前配合默契的给她拆卸有些乱的头饰和发髻。 忙活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弄好了,头发拆了,嫁衣也脱掉了最累赘繁重的外面一件。 裴笙抬头摸了摸自己柔顺发亮的长发,抓起一把放在身前,拿着小梳子轻轻梳着。 方方留下来给裴笙收拾东西,圆圆出去找人打来了水,又帮着裴笙把脸洗上的脂粉都洗干净,又换去了身上的衣服,只穿着轻薄的寝衣,裴笙才觉得舒爽起来。 伸展了一下,她才摸了摸脖子叹息道:“感觉身上有些汗,要是能沐浴一下就好了。” 这九月还是很热啊,要是平日里到还好,今日穿了六层嫁衣,顶着一头发髻和赤金打造的头饰,虽然早上沐浴的时候抹了爽身的花露,可也还是免不了出汗。 圆圆笑道:“小姐忍忍吧,今夜是新婚,按规矩是不能沐浴的,否则洗去了喜气可就糟了,明早再沐浴吧。” “唔……也只能这样了。” 一切折腾完毕,以为云筹不会再回来了,裴笙就准备睡了,今日折腾了一天,她是真的累了,可刚让方方收拾好床铺被褥,正准比就寝,云筹就从外面进来了。 裴笙刚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你……”她想问他怎么回来了,可刚一出声就收了回去,她差点忘了,新婚之夜,这里是他的房间,他回来过夜本事应该的。 他径直走了进来,虽然神色依旧淡然,可却能依稀看出眉目间氤氲的一丝温和。 他看着她一眼后,扫了一眼她身边的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下去休息吧。” 俩丫头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裴笙,然后就退下了。 屋内再度又只剩下夫妻二人,比起刚才那一次,这次似乎气氛更加尴尬。 裴笙低着头有些拘谨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云筹看着她,已经撤去了所有的装扮,不着脂粉的面容,纯美清丽,让他想起了那句话,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因为面颊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娇羞和紧张,让他看着不由得目光愈发深邃起来。 凝望了片刻后,他急忙收回目光,脚步一动,走到一边的桌边,自顾地提起系了红绳的金色酒壶,给摆在一边的两个被红绳连在一起的两个葫芦瓢分别倒满了酒水,然后放下酒壶,看向她:“过来。” 裴笙一愣,下意识的走了过去,在他旁边。 “做……做什么?” 他不答,一手端起一个,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她。 两个葫芦瓢连着一根红线,是合卺酒。 他要跟她喝合卺酒。 裴笙看着他,见他一脸郑重,抿了抿唇,抬手接过。 然后,两个人就一言不发的一起仰头喝完了一杯酒。 他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回桌上,又拿起了桌上托盘中摆着的系了红绳的剪刀,走到她身后,剪下了一缕青丝,又扯下了自己的一缕剪下,并在一起,拿起红绳系在一起,放进了一边的小木盒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裴笙全程就看着他,神色讷讷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就没说话。 其实这些喝合卺酒和结发事情按照成婚的章程,是由喜娘们帮忙做的,可他应该是怕她不自在,都自己做了。 她记得当初哥哥嫂嫂成亲的时候,似乎还有个吃生饺子的,他们这里也免了。 这亲成的真算是一切从简了。 现在这些都做完了,似乎,也该歇息了。 前面都已经慢慢静下来了,似乎喜宴已经结束了。 云筹看着她,从她努力维持平静的面容中,可窥探出一丝紧张不安,手也是在袖口下拽的紧紧的,他不由眉眼间闪过一丝笑意,从容开口:“时辰不早了,累了一天也该睡了。” 裴笙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转身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那边大红的床。 然后,僵硬的坐下。 他看着,眼底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然后走向那边的屏风后面去了。 裴笙这才抬起头,重重的呼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无比紧张,砰砰砰的跳的厉害,脸还热热的,像是发烧一样。 她抬头揉了揉脸颊,却越揉越热。 完了,身上也热了…… 裴笙正苦恼着,云筹已经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人已经换去了那一身喜服,穿着白色的寝衣。 然后,走过来,站在裴笙面前。 裴笙压低了头没敢抬起来,像只鹌鹑一样。 云筹觉得有些好笑,也觉得她很可爱。 他颇为愉悦好笑的看了片刻,才出言问:“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她一脸茫然惊讶的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啊?” 他想了想,没等她反应过来回答,就自顾地道:“睡里面好了,免得睡姿不雅掉床底。” 言语间,还有些无奈。 他怎么知道她睡姿不雅? 啊呸!说谁睡姿不雅!? 她只是喜欢翻身而已! 他见她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挑眉:“怎么?难道你想睡外面?” 她立刻否认:“不,我睡里面。” 他点了点头:“那赶紧睡吧,明日还得早起。” 裴笙哦了两声,然后动作很麻利的就起身爬上床,进了里面,掀开被子睡下。 一副好像她不赶紧睡就会发生什么一样。 云筹有些想笑,可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笑! 裴笙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就露出一颗脑袋看着他:“你不睡吗?” “睡。” 他说着,却没有直接睡下,而是转身去吹灭了屋内一半的烛火,留着龙凤烛和一些红烛,让屋内不明不暗的样子,这才神色如旧的走过来坐下,然后掀开被子躺下。 裴笙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好,沉沉浮浮的,许是因为初来乍到认床,也因为身边睡着一个人,她总是睡不安稳。 只隐隐记得,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人给她盖被子。 一觉醒来时,外面晨光熹微,刚天亮不久。 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一睁眼吓了一跳,因为入目的皆是一片大红,所在的地方也是陌生得紧,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里是云家云筹的房间,也是她的新房。 噢哟,虚惊一场! 裴笙揉了揉脑袋,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也因为吐了口气,守在外间的俩丫头走了进来。 “小姐醒了?” “嗯……”裴笙正在打哈欠,带着的几分惺忪困倦的应了一声,然后才想起问道:“他……呢?” 圆圆一边撩起红帐挂好,一边笑道:“姑爷天没亮就起了,如今就在外面院子里练剑呢。” 裴笙点了点头,随即顺着俩丫头的搀扶起身。 趁着下人们给她准备沐浴和洗漱的热水的时候,顺着那一丝好奇心走了出去,果然看到院子里,云筹正在练剑。 裴笙虽然不会武,可生在将门之家,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练武的,特别是哥哥,小时候父亲可是请了好些武学师傅指点他的,裴笙都看过,自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懂得一些武学的,她只看了一下,便知晓,云筹剑术很是高超,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剑锋也极其凌厉。 他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人看着,或是知道的,只是不受干扰,仿佛自我沉醉其中。 裴笙看了一会儿,他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而沐浴洗漱得数都备好了,她回房去了。 裴笙洗了澡洗漱完毕,换好了衣服,正在任由侍女梳头发的时候,他从外面走了进来。 应该是去洗过一次澡了,换了一身衣服,人也神清气爽的,半点不像是练了一早上剑的样子。 他就坐在那边等着,应该是等她好了去敬茶请安,裴笙也不磨蹭,让丫头们快些弄好,免得长辈久等。 所以,很快就整理好了,裴笙让方方好圆圆下去准备一下认亲的礼物,这才走到云筹面前,却是欲言又止。 “那个……” 脸色还有些古怪,一脸难为情 云筹很体贴的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在我面前不用有所顾忌。” 裴笙指了指那边桌上托盘上放着的一张白帕,难以启齿:“我……我是想说,那个元帕怎么办?” 051:夫妻相处,他的在意 云筹看了过去。 这才想起,那似乎是验贞的帕子。 他们昨晚没有圆房。 所以,他也没在意这玩意儿,而且,这东西原本也不需要。 云筹淡淡的道:“可能是筹备新房的人按例准备的,你不用理会,云家没那么多规矩,不会有人来检验。” 一般这东西都是当家主母检查或是派人来检查的,不过,云家确实是没有那么多礼仪规矩,这种事情,原本也没什么好检查的。 裴笙放心下来:“哦,那就好。” 她还在想,要不要割破手指滴两滴血什么的…… 是她想多了! 他想了想,又叮嘱道:“还有,你以后在家里,也不必拘束,云家人少,也不像其他人家族那样规矩多,你以前怎么过的,日后便怎么过就好了。” 裴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方方和圆圆都各自端着托盘进来,认亲的礼物已经备好了,云筹才站起来道:“走吧,去给父亲母亲请安,一会儿还得去祠堂呢。” 新妇敬茶和开祠堂认祖记名是不可少的。 裴笙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出去。 安国公夫妇确实是很随和的人,在外人面前威严冷淡,可对裴笙倒是很温和,没有半分公公婆婆的架子,喝了茶之后,安国公送了大红包给她,安国公夫人则是撸下一直戴着的羊脂玉镯给她。 而云筹的二哥云成毅也是和温润的男人,二嫂林氏性格也还好,温言细语的让裴笙很有好感,之后,又认了二哥的两个孩子,把备好的礼物送给了孩子,一家人这才去了祠堂。 一切弄完之后,一家人一起用了早膳,裴笙这才和云筹一起回了自己的院子。 然后,裴笙就无聊了。 云筹见她百无聊赖的,不由坐在她旁边问:“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一走?” “去哪?”新婚第一天就跑出去么? 云筹想了想道:“就府里吧,你刚嫁过来,我带你去逛逛家里,顺便认认路。” 裴笙对逛花园府邸什么的没兴趣,可是想了想,自己初来乍到,确实是该认认地方,就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 然而,云筹实在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拉着她逛了半天,什么也没介绍过,一直安安静静的。 裴笙有点后悔跟他出来了。 不过,这样安静着也不是个法子。 “那个……你……”她想问什么,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叫他。 云筹? 好像不妥。 夫君? 好像叫不出口。 云筹闻声顿足,扭头看她,见她苦着一张脸纠结不已,似乎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晓得她在纠结什么,尽量声音温和的道:“你若是不想叫我夫君,可以叫我阿筹。” 阿筹? 似乎这个还可以,没有云筹那么生疏直接,也不及夫君那样难以启齿。 “阿……筹?” “嗯。” 她点了点头,却一时间又忘了该问什么了。 这时,耳边响起他低沉醇厚的声音:“笙笙。” “哈?”裴笙下意识的抬头应声,之后,才察觉他在叫她什么。 他看着她,很认真:“我以后就这么叫你。” 裴笙扯了扯嘴角,有些难为情:“呃……这样好像不大好啊。” 身边的人不是叫她笙儿就是阿笙,却从未有人叫她笙笙,她有些不能适应,而且,总觉得这样叫,似乎过于肉麻亲密了。 云筹一本正经:“我觉得挺好的,莫非你想让我叫你娘子?” 裴笙:“……” “那还是叫笙笙吧。” 她叫不来夫君,自然也听不了娘子。 云筹看着她蔫蔫的没精打采的妥协样儿,眸中波光涌动,似乎有些笑意,面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淡然。 云筹这时问:“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呃……” 啊呀,她都差点忘了自己想问什么了。 裴笙斟酌了一下,才有些迟疑却又好奇的问:“我就是想问你……你的母亲可还在?” 云筹好像一时间不知道她在问什么,皱起了眉头:“母亲?” “就……就是你的生母啊。” 她差点忘了,他的母亲是安国公夫人,那位只能称作生母。 云筹恍然,他差点忘了,他名义上是云家的庶子。 他站在那里,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是流露出一丝痛色来,好半晌,才低声道:“已经不在了。” 裴笙已经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忙有些歉疚的道:“对不起啊,我……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 生身母亲是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他没有生母,应该也是很难过的。 他摇了摇头:“没事。” 裴笙想了想,忍不住道:“我瞧着安……母亲对你挺好的,所以,你也不用太难过了。” 安国公夫人对云筹,就像亲的一样,甚至可以说,比亲的还要好,她娘亲都说,看着不像是作假,那安国公夫人是真的疼这个儿子,端看她筹备的这场婚事就能看得出来,而且,云筹在云家的起居生活,完全是嫡子的待遇。 府里上下,对他都很尊重。 云筹点了点头:“母亲待我,确实是视如己出。” 也是恩重如山。 裴笙又问:“那你生辰是什么时候?” “怎么突然问这个?” 裴笙淡淡笑道:“我们既然成了亲,以后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我总要对你了解多一些,不然也说不过去。” 其实庚帖上有,可她没看过,所以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得问。 她嫁过来,不管怎么样,以后都是要和他过一辈子的,妻子该做的,她都会努力做到,该记得的,也会记好。 云筹突然沉默下来,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正月初九。” 额…… 生辰而已,也需要深思熟虑之后再回答? 裴笙纳闷归纳闷,也不多问,而是道:“我的生辰是这个月,九月十八,还有十天。” “我知道。” 裴笙讶异:“你怎么知道?” 他看着她,眸光微动,道:“看过庚帖。” “哦哦。”人家对婚事比她上心多了。 他问她:“你喜欢什么?” 裴笙一愣,才知道他问什么:“你想送我生辰礼物?” “嗯。” “可是我……没有什么喜欢的。” 她对女儿家那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几乎没有任何兴趣,以前还很喜欢折腾那些机关阵法,看自从定下婚事后,她再也没有接触过,也不想再接触了,而且,总不能让他给他弄个机关阵法做礼物吧。 他不知为何蹙起了眉头,看却没有多说什么。 裴笙淡淡笑道:“其实你不用费心给我准备礼物,我对过生辰这种事情不是很热衷,只是例行跟你说一声,可不是跟你讨礼物的。” 云筹见她确实是兴致缺缺的样子,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并不在意。 只是,这样就很好了。 她看起来比定亲的时候多了几分活气息,好似找回了几分过去的影子,言语神色都多了几分灵气,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顺其自然,总会好的。 俩人又并排静静的走了一段,气氛略有些尴尬。 裴笙琢磨着说什么好,正好想起一件事,忙问:“对了,还有件事问你,现在你父亲回来了,那是不是等他去北境的时候,你也要一起去了?” 他顿足,转身看她,一脸严肃:“也是你父亲。” 裴笙:“……” 她嘴角微车,硬着头皮改口:“哦,我们父亲。” 他满意了。 裴笙见他一时间没回答,开口催促:“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他并未深思,直接回答:“不会。” “不去了?” 云筹点了点头:“嗯,我以后都会留在暨城。”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 他到:“你不想去,我便不去。” 裴笙愣住。 他之前还说,安国公驻守北境,作为他的儿子,本就应该投身麾下效命,好似,这是他想做点,可如今,竟是为了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其实你不用顾念我,我可以……” 她话没说完,他出声打断了:“裴笙!” 他叫了他的名字,很认真的样子。 裴笙讷讷的看着他。 然后他说:“以后记得,只要是你不想做的,不必强求自己,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意愿更重要。” 裴笙心下一紧,竟是许久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心头暖暖的。 在他心里,她有那么重要么? 她突然想都没想就开了口:“云筹,你是不是……” 刚一出口,她就忽然停下来没有继续问,面色有些奇怪。 云筹疑惑:“什么?” 裴笙撇过目光,抿着唇畔摇了摇头:“没什么……” 云筹更疑惑了,想追问,可见她一副不想说的样子,便也只好作罢。 俩人继续走着,却各有心思,没有再说话。 一连两日,裴笙都没有出过云家的门,一日餐三都和安国公府一家一起吃,府里的人对她也是挺好,和云筹日常相处和往常都没差别,云筹似乎没什么事做一样,而裴笙一时间也没什么事,所以两个人白天经常呆在一起,哪怕不说话,一开始还有些尴尬,慢慢的倒是习惯了一样,晚上也都睡在一起,却也没有再进一步,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三朝回门,云筹陪着裴笙回家。 回门之后,云筹就接到了宫中皇帝的诏令,让他从明日开始,和赵铭达一起,协助裕王赵禩重新征收编制京外驻军,所以第二天就没时间陪着裴笙了。 裴笙乐得自在,心里却也有些空落落的,究竟为哪般,她似乎也不大明白。 傅悦昨夜想楚胤了久久睡不着,今日起的晚了些,刚用着早膳,就听到门口有人来报,裴笙来了。 傅悦倒是有些意外:“这丫头新婚燕尔的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 听说她这三天和云筹日日相处,还处的不错,只是不知道那小丫头什么时候才开窍。 清沅笑吟吟道:“公主忘了?昨日皇帝下的诏令,昂云四公子与瑞王世子一起协助裕王整顿重编城外驻军,自是不得空陪着四姑娘了。” 傅悦睨视她,没好气道:“你这样说,会让我忍不住以为她是因为云筹不陪她了,觉得和我同病相怜,才来找我抱团取暖的。” 清沅:“……” 天可怜见,她没这个意思! 自从王爷南下,公主又犯起了鸡蛋挑骨头的老毛病! “公主,我错了……” 傅悦轻轻一哼,才让人带裴笙来。 清沅纳闷:“咦,公主这个时候让四姑娘来?那岂不是十公主的事情瞒不住了?” “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了……”顿了顿,她又没好气道:“何况,她都来了,难不成我还把人撵出去?” 清沅不吱声了。 傅悦确实是没打算瞒着谁了,谢云开两日前就满月了,可因为这个情况,这个满月自然是没什么好庆贺的,不过如今她们母子有所好转,自然也没必要再瞒住了,只是母子二人所经历的艰险,也就没必要多说了。 裴笙很快被领了来。 突然看到妇人打扮的裴笙,好似还是特意精心打扮过一番的,比起出嫁前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的模样更显得娇俏,多了几分光彩,也更有精神气了,傅悦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拉着裴笙啧啧称赞:“成亲的人可就是不一样啊,怪不得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一好好打扮起来,看着比以前像话多了。” 裴笙顿时无语了:“什么啊?昨日我娘这样说我便罢了,怎么连你也揶揄我。” 天知道,昨日回门,她也是打扮了一番了的,于是乎,娘亲拉着她就差没哭,说什么她出嫁了才有养的是女儿的感觉…… 傅悦不禁笑了:“夸你的话还不爱听了?” 裴笙撇撇嘴。 明明实在打趣她。 不过,她还是解释道:“其实我还是不大喜欢弄这些,日日都要涂涂抹抹的甚是麻烦,可是云筹说让我好好打扮,看着比较有精神,母……他母亲也是这样说,说我如今正是最该好好打扮的年纪,让我别暮气沉沉的,我就任由她们弄了。” “这倒是……”傅悦点了点头,然后想着什么,有些怨念的看着她,哀叹道:“不过我以前不也这样跟你说过,你哪次听过我的,现在倒好……啧啧,果然哪……” 说着,还摇着头叹了口气。 裴笙:“……” 052:打趣揶揄,裴笙被吓(一更) 裴笙本就脸皮薄,被傅悦接连打趣揶揄,面上有些不自在,隐隐的有些绯红之态,她不由绷起了脸,佯装不高兴的样子瞪着傅悦道:“悦姐姐,你再说我这就走了啊。” 傅悦抿了抿唇不吱声了,脸色也正经起来,眼珠子却溜溜直转,藏着一丝略有深意的笑意。 裴笙睨着她没好气道:“我这可是成亲回门之后就立刻来看你的,你倒好,就顾着打趣我了,哪有你这样的啊!” 傅悦轻哼,凉凉道:“你少来蒙我,还不是云筹今日奉旨办事儿去了,你没事做才来叨扰我,若不然,你会来?” 裴笙:“……”这天没法继续聊了。 她有些懊恼的瞪着傅悦一眼,还真就转身一副要走的架势。 傅悦见她这架势,忙上前拉人;“哎哎哎……你回来,刚到呢走什么走?” 裴笙绷着脸看她,大有一副再敢笑话揶揄她她就走的意思。 傅悦叹息一声,摆摆手无奈道:“行了,脸皮比薄成这样,倒是不如以前讨喜了,逗你两句就这般受不了了,也不知道你跟云筹怎么处得来!” 裴笙这下子满意了。 “不扯这些了……”傅悦揉了揉眉心,然后才想起来问她:“对了,你用过早膳了没?” 裴笙一笑:“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我自然是用了早膳才来的啊。” 傅悦点了点头:“哦,那你等一下,我还没吃饱呢。” 说着,就往偏厅的用餐桌那边去了。 裴笙无语,跟了上去,坐在傅悦地面。 裴笙闻着屋里浓浓的药味,有些刺鼻,不由打量着眼前桌上的东西,见桌上摆了一些精致美味的早膳之外,还有一碗应该是刚煎好送来的药,以及旁边的一个汤盅,里面似乎也是药膳,隐隐有热气从盖缝飘散而出。 她皱了皱鼻子,问正在喝粥的傅悦:“悦姐姐现在还在日日吃药?” 傅悦点了点头,也没看她,一副随意的样子道:“嗯,一向如此的啊。” 裴笙瞧她一副已经习惯满不在意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说什么。 她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也是日日汤药不断,虽是时日不长,却也受不住那般折磨,傅悦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不过想着她自小就是这样汤药不断,似乎也正常了。 傅悦也没在意她怎么突然问这些,专心用早膳,很快就用完了早膳后,又把药膳和药都喝了,净手漱口后,留着裴笙一道散步消食,走出了墨澜轩后才顾得上问她:“这几日在安国公府过得如何?云家的人待你都还好吧?” 裴笙揽着傅悦的臂弯,与她一并走着,闻言淡淡笑道:“挺好的啊,公公婆婆都是很随和的人,二哥二嫂也对我不错,府中上下也很敬重我。” 傅悦含笑点了点头,甚为满意:“这也是应该的,不过他们对你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云筹。” 裴笙愣着,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他……也挺好的。” 是很好了。 这几日,云筹对她是无微不至的,若是以前她很难想象他那样冷心冷面的人会这般对待一个女子,可他确实是很用心的对她,似乎很想靠近她,却又克制着自己一样。 她其实现在都还看不透他。 唯一看得透的,便是他对她是很用心的。 “那你们……” 傅悦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问。 裴笙见傅悦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些难为情,便也晓得她想问什么,神情闪烁,抿了抿唇,她轻扯着嘴角低声问:“悦姐姐,你是想问我跟他有没有圆房?” 傅悦扯着嘴角笑了笑,确实是。 只是问这种问题,总是不妥,可她却也很想知道,裴笙和云筹的情况,毕竟,裴笙于她总是不同,她是一路看着这小两口的进展的,也想继续看着他们走下去。 裴笙脸颊有些绯红,小脸有点僵硬不自然,难为情的低着头闷声道:“没有。” 傅悦闻言不由挑眉,可,似乎也并不意外。 裴笙微微低着头,依稀可见脸颊上的一抹不自然的羞意,整个人都和前些日子的清冷淡然截然不同,似乎过了冬天正是逢春,她低声道:“这四天夜里他其实都和我一起睡,可从未逾矩,也没有提过这事儿,似乎……他并不在意。” 哪有男人不在意这种事儿? 特别是身边躺着的还是给自己喜欢的姑娘! 她和楚胤成亲快两年了才圆房,那是因为各种事情接连发生,她身子不允许,之前又是个失忆的,他才忍着,可是他自己都说了,温香软玉在怀不能碰,一直都很煎熬,瞧着云筹那厮对裴笙情意挺深,不在意? 搞笑呢! 男人?呵! 傅悦望了望天,一脸的惆怅。 然后看着裴笙,忍不住有些小同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裴笙觉着她很奇怪,又是叹息又是望天的,还有,这什么表情? 还摸她头? 裴笙顿时纳闷了。 正要追问,傅悦已经自顾地移开了话题。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也许久没见过婉清了,带你去瞧瞧她,她这几日正惦着你呢。” 裴笙眼前一亮:“我能见婉清姐姐了?” 傅悦笑道:“你都来了,自然是见得的。” 裴笙这就开心了,直接就顾不上问傅悦刚才啥意思了。 一路去了药阁。 然后,当跟着傅悦进了十公主的房间,正好看到十公主正被侍女兰儿扶着在地上慢慢走着,而本来应该高高鼓起的肚子已经瘪了,裴笙立刻吓到了,眼睛瞪的老大,直接站着不动了。 十公主抬眸看过来,看到她们俩,特别是裴笙的时候,颇为欣喜的笑了一笑问:“阿笙来了?” 裴笙瞪圆了眼,一副受到冲击缓不过来的震惊样:“婉清姐姐,你……你的肚子……你的肚子怎么平了?” 震惊的都失声了。 十公主闻言,看了看自己已经平坦的肚子,再看看裴笙震惊不已的脸色和傅悦抿唇忍着笑的神情,便大致明白了。 她生子的事情,除了楚王府里的,便只有谢家夫妇和皇后母女知道,裴笙是不知道的。 她很老实的道:“我的肚子……孩子已经不在里面了,自然就平了啊。” 裴笙虽然已经看出来了,可听着这话,还是免不了难过,也心疼十公主。 可是,闷了半天,竟是不知道怎么安慰。 谢蕴不在了,这个孩子是十公主余生的寄托好椅靠了,怎么就没了呢…… 以后可怎么办…… 见裴笙这般难过又无措的样子,看着十公主似乎想要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又说不出来,索性纠结着,苦着一张小脸,十公主和傅悦对视一笑,之后,傅悦才吩咐清沅:“去叫乳娘把云开抱过来。” 裴笙反应慢了半拍,然后猛地抬头看着傅悦,一副傻傻的样子,狐疑的问:“悦姐姐,你刚才说什么?” 她是不是幻听了? 傅悦笑而不语。 裴笙心下不明,可见傅悦和十公主都笑着,半点没有难过,似乎又明白了什么。 不会是她猜想的那样吧? 十公主也没急解释,只对裴笙笑道:“别站着了,先过来坐下,阿笙好久没来了,来陪我说说话。”说着,让兰儿扶着她走回床榻那边。 她昏迷太久,不仅大伤元气,身上也都僵硬了,刚醒来的时候难以动弹,后面慢慢的恢复了过来,昨日才能下床走动,可自己只能勉强站稳,也站不了多久,要走路的话,只能让人扶着慢慢挪。 裴笙有些心神不宁,和傅悦一起走了过去,在十公主床前的凳子上坐下,刚坐下,还来不及说什么,乳娘就抱着谢云开来了。 裴笙刚才听傅悦的话就有了一丝猜测,可一看到乳娘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脸惊呆的站了起来,一副被雷劈的样子。 “这这这……”她捂着脸,指着已经抱到跟前的孩子,又指了指十公主平坦的肚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然后,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孩子是……” 十公主眨了眨眼,笑吟吟的道:“我生的。” 裴笙盯着谢云开呆呆地,然后,一张脸涨红了起来,才又气又委屈的样子,控诉傅悦和十公主:“你们俩太坏了,竟然这样吓唬我!” 鬼知道她刚才经历了什么! 大起大落的心啊,还好她没有心疾,不然估计没救了! 十公主确是不依了:“胡说八道!明明是你自己想多了,我们几时说过孩子没了?” “可是你明明……” 十公主摊了摊手:“我只说孩子不在肚子里了,既生出来了,定然是不在肚子里了啊,实话实说而已。” 裴笙又被气到了:“你你你……强词夺理啊!” 十公主不置可否,她确实是有些强词夺理了,而且,也不好再惹这个丫头。 裴笙又一脸怨念的看向傅悦:“还有你,这么大的喜事儿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可太不厚道了。” 好几个月了,她都没有这般喜怒形于色的样子了,今日确实是气到了。 傅悦只无奈一笑,拉着她坐下:“好了,你先坐下听我们解释,这一惊一乍的,等一下云开都被你吵醒了!” 说着,示意乳娘把孩子放下在十公主旁边。 裴笙一脸忿忿,不过还是听话坐下了,然后才仔细打量着谢云开,刚才只看到是一个小娃娃,却没有仔细打量,现在才注意到,孩子脸色不太好,也瘦瘦小小的,却又不像是刚出生的。 她从谢荨生孩子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小玉儿一点点长大她也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刚出生的孩子不是这样的,尽管瘦小,可模样骗不了人。 “他怎么……” 傅悦解释:“这孩子已经满月了,是上个月初十那天生的。” 裴笙一惊。 上个月初十? 她自然记得那一天,是荣王起兵逼宫的那一夜,裴家没有参与到那些纷争,那一夜倒是太平,只听说楚王府被围攻了半夜死了很多人。 她不由问:“难道是因为外面围攻?” 傅悦还没说,十公主就点了点头:“算是吧。” 也不是假话,那天她惊动胎气早产,除了品儿告诉她谢蕴的死,也是有听见外面动静的原因在的。 裴笙有些恼火起来:“说起来也是气人,那荣王搞一次谋反,弄得人心惶惶的,还死了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他围攻楚王府做什么,而且穆家那边也不知道怎么的,还差点被牵连到了,那些天父亲母亲和哥哥一直在担心呢。” 裴笙不懂朝堂的事情,也没人跟她说这些,所以,许多都不知道,只是觉得荣王谋反一次弄得暨城着这一个月来就没消停过。 不过,傅悦倒是知道,刚开始清除荣王党的时候,穆家就差点被牵扯进去了,因为之前临川公主的事情,穆家面上和荣王走得近,自然被认为是荣王的人了,尽管那场兵乱和穆家没关系,皇帝还是想借机除了穆家,只是没得机会,因为穆家到底手握二十万兵权,且家族也是根深蒂固了的,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何况,也没有证据,太子就没动穆家。 裴家和穆家关系好,那段时日穆家处境微妙,裴家的人自然是担心,裴笙也不例外。 傅悦没解释什么,十公主想起了这些,心里也不好受,屋内静默了一阵。 裴笙捉摸了一阵又脸色不好起来,忙道:“可是不对啊,仔细算起来,婉清姐姐怀孕到现在才八个多月,一个月前……那岂不是才七个多月?之前婉清姐姐情况又不大好……” 这孩子竟然还能生下来,也是神奇了…… 她再不懂也知道早产多危险,之前就听给嫂嫂接生的稳婆说过,不是足月的孩子生下来都很难保全母子,何况十公主之前是惊了胎气勉强保住才住进楚王府的,那般情形,七个月余就生下来,那得多危险啊,虽然孩子看着先天不足,可是这怕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十公主笑道:“若是旁人自是不行的,可我在这里,有两位神医前辈在,他们医术那么高,怎会保不住我们母子周全?” 裴笙闻言,深以为然:“那倒也是。” 她是被姬亭治过的人,岂会不知姬亭的医术如何高超,而据说那位燕前辈也是和姬亭不相上下的神医,俩人强强联手,怕是没什么能难住他们的,能保住十公主母子,确实是没有疑虑的。 053:可怕阴谋,独善其身(二更) “这孩子就叫云开么?” 她微微凑过去看着还在睡觉的小娃娃,随口问道。 刚才似乎听傅悦的。 十公主莞尔道:“嗯,守得云开见月明,是表哥给起的,我觉着不错。” 裴笙一愣,随即扯了扯嘴角轻笑道:“是好名字,没想到楚王哥哥这么会取名字,寓意还极好。” 傅悦在一旁听着裴笙的感叹,没好气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你楚王哥哥在你看来是个没点文墨的武夫?” 裴笙无语:“我哪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乱想!” 说着,她斜睨着傅悦,似笑非笑:“啧啧,不是吧,这么护夫啊?就听不得说楚王哥哥半点不好了?” 傅悦轻咳了两声,别过头去没吱声。 裴笙笑了,十公主也忍俊不禁。 在她们看来,傅悦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想女儿家的那种娇羞和脸皮薄的,她完全不会有,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不自在。 裴笙本想逗孩子,可是谢云开一直睡着,倒是逗不成了,也不敢抱,毕竟那么小一个,只问了一些这母子俩的近况,关于十公主昏迷了快一个月的事情和云开几经艰险才活下来的事情也没瞒着,听得裴笙震惊不已,看着十公主和云开的眼神更心疼了。 在十公主这里待了一个多时辰,俺看着要午时了,十公主需要用膳吃药,然后休息,傅悦和裴笙就不打扰她了。 离开了十公主那里,裴笙挽着傅悦的臂弯走着,犹豫了一下,才问:“悦姐姐,婉清姐姐生子的事情,打算要隐瞒到什么时候啊?” 都满月了,除了谢国公夫妇,外面却是丝毫不知,若不是她今日来了,怕是也不会知道。 傅悦含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只是这事儿复杂,我尚不知如何去说,索性就先瞒着顺其自然,不然你以为你今日能见得到?” 裴笙闻言忙问:“那我可告诉我嫂嫂吗?她最近总是因为谢家伤心,一直惦着婉清姐姐和这个孩子,反反复复的病着,让她知道了这桩喜事,她兴许有所安慰,说不定病就好了。” 傅悦莞尔颔首:“随你,原本先前便是怕你们担心才不说,也没刻意想瞒着谁,若是如今知道了能让谢荨有所安慰,那再好不过了。” 裴笙忙笑颜逐开:“那我回去后让人去告诉嫂嫂,她定会很高兴的。” 傅悦点了点头,含笑不语。 走了一段路后,裴笙想起了什么,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对了悦姐姐,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说,婉清姐姐是知道了谢蕴哥哥出事了才动了胎气?那她早产……” 傅悦点了点头:“嗯,那天她的侍女品儿趁着王府被围攻有些乱,把谢蕴的死讯告诉她,她才受了刺激早产,因为情况危急,她一直昏迷,云开又是这般,我怕你们担心,就隐瞒下来了,只告诉了谢夫人,抚慰她的丧子之痛。” 这点,裴笙倒是理解,却有一事不明:“那品儿为何要告诉婉清姐姐?她难道不知道婉清姐姐受不得刺激么?” 傅悦也不瞒着:“她想让婉清一尸两命。” 裴笙大惊失色:“什么?” 她看着傅悦不像是在说笑,这事儿也不是能说笑的,不由追问:“为何?我记得品儿是婉清姐姐的贴身侍女,是同她一起长大,怎么会……她到底为了什么啊?” 傅悦不答,反问:“阿笙,你以为谢家接连出事是因为什么?” 裴笙愣住。 谢家这两个月确实是接连出事,而且一件比一件大,可谓致命的打击,若说是偶然,裴笙是怎么也不信的,她再天真,也猜得出来最近谢家的事情有阴谋,只是她不大明白这些,也不敢多问。 这些不是她一个闺阁女子该干涉的。 可如今,看着谢家的情形,再得知十公主早产的内幕,她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从未见过这些阴谋诡计,在裴家的时候,家里面也会有些勾心斗角,可她也只是略知一二,像这种可怕的阴谋,她从未见识过。 她脸色有些白,追问:“品儿是被人收买了?那到底是谁要害谢家?谁胆子那么大啊?” 谢家数百年传承的望族,底蕴深厚不说,还很有影响力,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算计的,联想之前谢家二房的争权,裴笙原本还猜测那些事情是谢家的人做的,可一想十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谢家的人再野心勃勃,也不敢做出这些谋害皇室公主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所以,绝对不是谢家那些人。 她想不通。 傅悦淡淡的道:“是皇帝。” 裴笙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傅悦那认真的神色:“什……什么?” 傅悦看着她。 “悦姐姐……你刚才说……” 傅悦定定的看着她,面容沉肃的点了点头:“你没听错,品儿是皇帝的人,从小就安插在婉清身边,正好那日就派上用场了,而谢家近来种种,都是他背后操控。” 裴笙就算再不懂事,也知道当今陛下的昏庸无道,以及他的多疑和阴狠,对谢家这样不愿依附与他的大族容不下倒也不奇怪,可是…… “可就算……就算他要对谢家出手,那婉清姐姐可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也……” 虎毒不食子啊…… 傅悦冷笑,眉目语气皆是讥诮:“女儿?一个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在他的心里,任何人都只是可以牺牲的棋子,若说有哪个皇子公主是他在意的,也只有那位七皇子裕王了。” 裴笙心惊之余,又是迷惑:“裕王?” 傅悦目光语气都略显柔和的对裴笙道:“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复杂的事情的,可你现在既然已经嫁到了云家,而云家是裕王的人,你以后身处其中,怕是难以置身事外了,所以,有些事情你也要明白了,你等着看吧,接下来,就是他和太子争了。” 裴笙觉得小心脏有些受不了这接连的冲击:“悦姐姐的意思是说……裕王才是陛下属意的继承人?那太子又算什么?” 太子都监国很久了,这一年来风头正盛,地位也极其稳固啊,那位陛下似乎也格外的看重宠爱。 傅悦淡淡的道:“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裴笙很聪明,前后联想便明白了其中关窍,想必之前隐隐传言的荣王谋反是被陛下推波助澜导致的竟是真的了,原本他们成婚,说了云弼不会回来的,可这次却回来了,还是在荣王兵变之后,现在还让云筹协助裕王重新编制京外驻军,而且之前…… 她脸色煞白的喃喃自语:“所以当初我差点被赐婚给赵拓,以及后面被赐婚给云筹,也是因为陛下要为裕王拉拢裴家了……” 原以为是皇帝自己想要巩固皇权才要拉拢裴家,却原来是为了七皇子裕王做打算呢。 心机好深啊。 傅悦伸出手拉着裴笙的手,神色温和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云家以后便涉及朝堂之争,既是两家联姻了,裴家怕是也难以独善其身,你身处其中,只需要和云筹好好过日子,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这些事情原本也与你无关,明白么?” 裴笙点了点头,轻抿着唇低声道:“我知道,我原本也不懂这些,更不想理会与我无关的事情,悦姐姐不必担心,我虽然晓事不多,可也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会让父亲和哥哥不要因为我参与其中。” 傅悦却道;“裴侯和世子是有主见的人,做什么不做什么自有心思,也不需要你去劝说,你只要顾好你自己便可。” 裴笙闻言,见傅悦神色格外认真,便也不多说什么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毕竟是成亲了的人,不比在闺中自在,裴笙很快就回去了,连傅悦让她吃了午饭再回去她都没应,说是安国公夫人叮嘱她回去一起用午膳,她不好耽搁缺席…… 送走了她,傅悦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郁闷惆怅。 清沅不由凑头过来笑问:“公主叹息什么呢?” 傅悦幽幽道:“没事,就是觉得,这小姑娘长大后嫁了人,还真成别人家的了。” 难得来一次,连个午膳都不肯留下吃了,让她日日一个人吃饭,真是孤单。 清沅闻言,扑哧一声笑了。 傅悦扭头看她:“笑什么?” 清沅想笑又忍着不笑的样子,有些俏皮的道:“奴婢在想,这四姑娘可不是我们家的,您都有这种念头,那不知陛下和太子殿下是否更深有体会呢……” 傅悦一听脸一黑,恶狠狠的瞪着她:“你说什么?” 阴阳怪气的语调,带着几分威胁…… 清沅顿时怂了:“奴婢什么都没说。” “哼!” 瞎说什么……大实话! 她傲娇的轻哼一声,转身回府里。 清沅在她后面笑了。 她也没说错啊,公主嫁了人,也是夫家的人了,陛下和太子之前都说,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 她无奈摇了摇头,跟上去。 然而,清沅还不知道,这毛病这德行,是某人从小就有的。 裴笙回到府里,安国公夫人和云二少夫人母子几个还未用膳,正好她回来,一起用了。 那父子三人都忙于朝事军务,并没有回来用午膳,也就婆媳三人和两个小孩子一起吃。 用了午膳,裴笙回了院子,才让人会裴家告诉谢荨十公主的事情。 云筹是傍晚的时候才回来的,出去忙了一日,瞧着很是疲累,但是,却拿着一小包东西给了裴笙。 裴笙看着递到跟前的东西挑眉:“这是什么?” 怎么还有一股香气? 他轻声道:“罗玉糕。” 裴笙闻言有些不解。 见她不解,他解释道:“就是一种糕点,挺好吃的,路过就给你带回来了。” “哦哦。” 她接过打开,香味更浓了,纸包里面,包着好些浅红色的糕点,还是热的,并不精致,相反有些不成样子,还碎了不少,比起她平时吃的糕点根本不够看的,却闻着很有食欲。 拈起一小块碎出来的尝了一下,不仅入口即化,还口齿留香,且不粘腻,散着一股子枣香味,不是很甜,口感刚刚好。 他略有些希冀的问:“好吃么?” 她点了点头:“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他淡淡一笑,很满意的道:“就知道你会喜欢。” 其实他并不路过那里,只是想着出门回来,给她带点东西,思前想后,就去买了这个,绕了好长的路呢。 裴笙浅浅笑着,又拿起一块吃了,还不忘问他:“这是哪买的?以前怎么没听过有这种点心?” 京城里有名的点心,唯数品香楼的,她都吃过,其他的,倒是没有怎么出名的,但是也略知一些,这个罗玉糕……闻所未闻。 他语调温和的道:“是一个较为偏僻的巷子里买的,有点远,但是是很多年的老字号了,在坊间有些名头,只是不及那些酒楼茶楼的出名受喜,你若喜欢,我以后给你带。” 裴笙倒是没客气拒绝,而是点了点头,也不看他,直接道:“偶尔就行,我不大喜欢吃甜的,这东西偶尔吃倒也入味,吃多了就腻味了。” “好。”声音温和轻柔,蕴含几分宠溺。 裴笙吃了几块,有些渴了,正要叫圆圆倒水,云筹已经心有灵犀一般给她倒了一杯,裴笙有些意外,不过嘴巴渴喉咙干,也不多说什么,端起来就喝。 然后,放下杯子,也放下那一包糕点。 “不吃了?”她才吃了点而已。 “一会儿还得过去用晚膳,先不吃了,否则一会儿怕是吃不下了,留着晚些饿了再吃。” 云筹了然,随即随口问:“今日在府里可还无聊?” 裴笙本想客套说还好,可想了想,却改了口:“我出去了半日,午时才回来的,也不算太无聊吧。” “出去了?” “嗯,我去了楚王府,去看悦姐姐了。” 云筹知道她和傅悦关系好,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只道:“你们关系好,日后若是府里无聊了,多去她那里走动说话也好。” 054:感情升温,不会发生 裴笙闻言,想起了一些事,不由看着他不动也不说话,总有几分古怪。 云筹不解的问:“怎么这样看着我?” 裴笙忽然笑了,笑容却不达眼底:“你就不怕我去和她说话,把你们云家的事情都说了?” 云筹愣住。 裴笙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他正色起来,微微眯着眼,眸色不明的看着她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笙也不委婉或是敷衍,直接问了:“你是不是要参与朝廷党争?支持裕王?” 云筹有些诧异,半晌,才淡淡的问:“你知道了?” 他问的不明确,她却不知为何,听出了他问什么。 “知道。”知道皇帝属意裕王了。 云筹沉思片刻,才低声道:“那你也你该明白,云家作为裕王殿下的外族,一开始立场就是明确的,也没得选择,所以,不是我要不要去做,而是不得不这么做。” 朝中参与党政的很多人,他们都可以自由选择押注,可是云家没得选,就像前礼部尚书方家,作为荣王的岳丈,其实他们什么也没帮荣王做,可立场明确在那里,根本没得选,荣王成则荣败则亡,云家也是,从来没得选择,从皇帝内定赵禩为继承人开始,云家就身处其中了。 裴笙也明白这些,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那裴家呢?我嫁给你,裴家也要支持裕王了么?” 云筹解释:“裴家的立场,由岳父和舅兄自定,支持与否全由他们的决定,陛下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局面,但是裴家的态度总不能强求,所以,你不必担心。” 裴笙嗤笑一声,颇为讽刺的:“说是这样说,可我人都在云家了,父亲和哥哥难道他们还能不顾我的存在独善其身?我倒是想啊,可我知道,他们不会的。” 她对裴侯有些心结,可过去那么久了,也逐渐明白,父亲是疼她的,哥哥也是,虽然傅悦也说了他们是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一桩儿女联姻就改变立场,她也明白,可,也会影响到他们的判定和抉择的。 云筹蹙眉看她,若有所思的问:“裴笙,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今日你去楚王府,是楚王妃……” 裴笙没等他说完就打断,坦言:“是,悦姐姐同我说了裕王的事,说了朝堂即将形成的格局,云家会深入党争,恐将不太平,让我在云家安然度日,什么也不要管,可是我觉得,我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说着,她苦苦笑着了笑。 傅悦对她好,盼着她好的心她都是明白的,不然何必和她说这么多,可她作为两家的纽带,那里是能置身事外的。 云筹皱着眉头没说话。 也没时间对说了,因为前面有人来请他们去用膳了。 晚膳过后,云筹和安国公以及二哥去谈事情,裴笙自己走回住的笙箫院,哦,名字还是成婚第二天,云筹给取的,这个院子挺大,原本的名字叫簌鸣斋,听着老气横秋的,也不知来意,说是一直就是这个名字。 洗了个澡,也洗了头,让方方帮她用干布绞得八分干了,见外面夜风微拂,她打算去花园里走走,正好风干头发。 安国公夫妇常年居于北境,不喜铺张崇尚节俭,晚上花园也没什么人,所以花园不想其他府邸的那样灯火通明,裴笙领着方方出来,一人提着一个宫灯慢悠悠的走着,好在快十五了,天上挂着月亮,勉强看得清花园的路,主仆俩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闲话,可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一阵婉转悲咽的乐声,裴笙许多乐器都有过接触,听过不少曲子,可却从未听过这种乐声。 不是笛,也不是萧…… 谁在吹曲子? 这又是什么乐器?挺好听的。 只是,这大晚上的,吹曲子本就诡异,还吹出这样哀伤的乐声,实在是有些吓人。 还好,晚上后园没什么人,这府里比较大,在这里听到都并不大,更传不到前院去。 方方疑惑的问:“小姐,这是什么乐器啊,怎么从没听过呢,而且,这谁大晚上的在吹曲子啊。” 裴笙也疑惑,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着,便顺着乐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声音越大,乐声也更鲜明。 终于,到了乐声传来的地方,竟是一座高架观景台,声音便是从上面传来的。 上面也没有光。 裴笙顺着楼梯走上去,很快走上了台上,月色之中,依稀可以看到那边的的栏杆靠坐上坐着一个人影,看不清模样,只看得出那身影是个男人,似乎靠着柱子坐着,侧对着这边,双手捧着东西在吹,一动不动,正在很专注的吹着,她们走近都没能惊扰到他。 不过,再靠近一点,那声音就停下了。 然后,看了过来,声音响起:“笙笙?” 是云筹。 裴笙有些吃惊,也是猜测之中:“真的是你啊。” 云筹忙站了起来,几步走过来,有些不赞同的道:“天那么黑,你怎么跑到花园来了?若是磕到碰到怎么办?” 裴笙把手里的宫灯往上提了提,淡笑道:“我这不是拿着灯么?不碍事的。” 云筹似乎有些不放心,夜色中看不清神色,只听他道:“以后若是要晚上逛园子,记得吩咐人把花园的灯都点了再出来,算了,我会吩咐他们,日后花园里的灯晚上都燃着。” 裴笙忙拒绝:“不用了,父亲母亲崇尚节俭,这样太铺张了,大不了我以后晚上不出来就是了。” 云筹想了想,道:“也罢,日后你出来,我陪着就是了。” 裴笙没有说什么了。 云筹接过她的宫灯,然后打开,拿出里面的烛火,把观景亭台上的灯都点亮了,连亭子上方的那一盏灯也都跳上去点了,原本朦朦胧胧的景台上顿时都亮了起来。 云筹点了灯火后才注意到她穿的单薄,皱起了眉梢:“怎么穿那么少就出来了?” 说着,不由分说的就想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给她披上。 裴笙忙伸手按住他要脱外袍给她的动作:“别,我就是觉得屋里热才出来吹风的,这风挺舒爽的,我不是那些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没那么娇弱,你不用担心。” 云筹想了想,只好作罢,然后拉着她过去坐下在围栏坐台上。 裴笙这才看到放在坐台上的东西,她拿起来看了看,一头是类似箫的东西,只是另一端多了一个头,材质似乎还是羊角,她觉得有些新奇:“这就是你刚才吹的乐器么?我怎么没听过也没见过?” 云筹解释:“这是北境的传统乐器,名叫筚篥,京城很少有,你没见过听过也不例外。” “哦,那也难怪,不过还挺好听的,就是有些悲伤,叫什么?” 他难得微微笑道:“筚篥音色如此,此曲名为《思故乡》。” “《思故乡》?想家的意思啊?” 云筹颔首:“嗯,这是北境军中流传的,将士们都很喜欢听。” 裴笙一默,没有再说话,拿着筚篥一个劲儿的打量着。 琢磨了一阵也琢磨不出花样来,索性直接问他:“你很喜欢这个乐器?” 他点了点头:“是很喜欢。” 裴笙淡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除了武功高,竟然还精通乐理。” 云筹闻言,似乎有些惭愧的笑了笑,强调:“我只会吹这个。” 所以,不算精通乐理。 裴笙好似并没有发现自己话有些多,追问:“那你为何会喜欢这种音色哀愁悲伤的乐器啊?” “我爹生……最喜欢的就是筚篥,所以,算是子承父业吧。” 闻言,裴笙却是笑了起来:“子承父业也能这样用啊?” 云筹摸了摸鼻子,扭过头去看月色去了。 今晚月亮还挺圆…… 呃,只有大半边…… 裴笙闷闷笑着,也没理他了,继续凑头把玩钻研手里的东西,她左看右看,觉着除了尾部多了一团硬邦邦的东西,似乎也和箫差不多啊,怎么音色差别如此大? 云筹这时收回目光看过来,恢复如常,认真的问:“笙笙,你先前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 他看着她。 裴笙楞了一下才想起他问的是什么。 裴笙垂着眼眸思索片刻,才扯了扯嘴角,苦涩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也说了是身不由己,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总不能逼你为了我不顾家族立场吧?且不说你愿不愿意,我也不愿这样。” 云筹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谢谢。” 裴笙摇了摇头,唇畔眼角笑意凉淡,却又隐含几分妥协:“我是你的妻,理解你支持你本是应该的,可是阿筹,我还是不明白,当今陛下昏聩寡恩,裕王殿下既是他培养的继承人,也难保不会如他一般行事,你和父亲就不怕……不怕狡兔死走狗烹么?” 云筹愣愣的看着她:“你……” “怎么?” 云筹低声叮嘱:“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我自然不会傻到到处说,可你我夫妻,我与你说话,也不必遮遮掩掩吧?” 云筹刚才还微微绷着的脸顿时扬起一抹笑意,从心底而生:“你说得对,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拘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还没说呢,你们不怕么?”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定定的看着她斩钉截铁的说:“笙笙,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那是你不懂那位陛下的为人。” 云筹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想错了,陛下如何,裕王如何,父亲和我都看得清楚,比你清楚,你大可放心,不管如何,云家都不会有事的。” 他们所效忠的,也从来不是皇位上的人。 “你就这么自信?” 他点了点头:“当然,若非如此,我也不会……” 见他说着话忽然就停下不说了,脸色还有些奇怪,傅悦好奇问:“不会什么?” 不会费尽心思娶你回来…… 若非有把握可以安然,他只会想办法打消那位陛下的赐婚打算,而不是想办法把她拉到身边来。 他抿唇静默片刻,才摇了摇头,淡淡的道:“没什么。” 裴笙皱眉,他总觉得他后面没说出来的话,跟她有关…… 云筹倒是想继续和裴笙在这里呆着,可夜风微凉,还有些蚊子虫子到处飞,他笑了笑,还是道:“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裴笙摸了摸头发,全都干了,便也不想多留:“也行,那走吧。” 夫妻俩这才一道下了观景台,往笙箫院走去。 不出意外,第二天裴家婆媳都过来了,还带来了小玉儿,哦,谢夫人也被谢荨派人请来了,俩长辈在屋里陪着公主絮絮叨叨,而外面的亭子里,谢荨直接把傅悦啐了一顿,各种恼她瞒着这么大的事儿,恼着恼着自己却哭了,傅悦好一通安慰人才消停。 最后还不忘抱着小玉儿告黑状:“玉儿,你干娘太过分了,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让娘亲担心了那么久,咱们以后不理她了……” 啧,还一本正经…… 傅悦嘴角一扯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她了。 跟她说了半天,口渴死了。 不讲道理的女人! 还好,小玉儿没搭理她,继续吃手手。 吃手!? 傅悦看不下去,忙伸手把她那肉嘟嘟的手从嘴里揪出来,一脸嫌弃:“怎么让她养出这个毛病来了?多不干净啊?也不管管!” 谢荨一脸茫然的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我不是前些日子心情不好没太搭理她?等理她的时候,就这样了。” 啧,还把自己不管孩子的行为说的一脸理直气壮。 傅悦撇撇嘴:“没事儿,小娃娃都有这么一个阶段。” 谢荨睨视她,笑问:“你怎么知道?你生过孩子?” 傅悦:“……” 欺负人?歧视没孩子的? 简直是过分! 谢荨凑过来,一脸贼兮兮:“不过我觉着这毛病是传承她姑姑的,母亲前两日见着,还说了,阿笙这么大的时候,别说吃手了,还吃脚呢,埋汰死了!” 那嫌弃的劲儿,要是裴笙在这里,肯定追着她打。 傅悦忍俊不禁,想都没想就道:“确实是,那丫头小时候可野了,可不像你那么乖……” 说着,她面色僵硬,忽然停了下来。 谢荨却听到了,顿时狐疑起来:“悦姐姐,你刚才说什么?怎么感觉你言语间的意思……对阿笙和我小时候挺了解啊?” 055:兰臻姐姐,愈发严重 傅悦沉默了许久,吩咐乳娘抱着小玉儿去十公主那里,又让周围的人退下,才看着谢荨,柔柔笑着开口:“阿荨,若我告诉你,我是看着你出生的,你信么?” 谢荨怔愣着看她,似有些不明所以,还有些难以置信。 傅悦记忆飘回幼时,面上挂着一抹恬淡柔和的笑容,轻声道:“我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是早产,谢伯母因为生了谢蕴哥哥身子一直不大好,费了很多心思才有了你,怀孕的时候遭了不少罪,所以你出生的时候,身子有些弱,可不比小玉儿这般白白胖胖的。” 谢荨猛然起身,苍白着一张脸震惊错愕的看着她颤声问:“悦姐姐,你……你到底是谁啊?” “如果这些年我一直都在这里长大的话,你应该是叫我一声……兰臻姐姐。” 谢荨脸色骤变。 兰臻姐姐…… 她其实已经不怎么记得这个人了。 聂家出事的时候,她还小,虽然已经记事了,可现在回想,也只记得一些模糊的轮廓,当年的那些人和事,本就与她没什么相关,这么多年,也没有人会和她提起这些,便也渐渐忘去,直到两年前,楚胤和傅悦的婚事定下,她曾听母亲叹息,说若是聂家没出事兰臻还活着,她和楚胤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人人称颂的金童玉女。 当时她问过母亲兰臻郡主的事情,母亲似乎不愿多提,却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她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眼底的遗憾和悲伤。 后来嫁给了裴开,有一次也不记得是什么契机了,她问过裴开,裴开自然记得兰臻,且关系还很好,不过说的也不多,她听着,大致明白了一些。 所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个时间,太极致的旺旺难得长久,物极必反过慧易夭,她便是如此了。 可,她不是已经不在了么?怎么傅悦会…… 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为何,她却信了呢…… 难怪…… 她看着傅悦的眼神,错愕震惊,却又好似多了几分了然和庆幸,更多的,却还是不解。 傅悦也没打算解释太多,若非刚才脱口而出的话让谢荨揪到了,难以搪塞解释,也没必要各种扯谎,她也不会说出来,见谢荨震撼又迷惑,她没等谢荨问,便道:“虽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如今情势不平,终究还有些隐患,你知道了就好,不要说与旁人听啊。” 谢荨尚未从惊骇中缓过来,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中困惑不已:“这些我自然知道的,可是悦……兰臻姐姐?你为何会……” 傅悦淡淡的道:“说来话长,你还是不要追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徒增烦恼罢了。” 谢荨见傅悦是真的不想说这些,点了点头也不问,心惊之余,想起了一些事,问:“那……那我父亲是不是也知道?” 傅悦点了点头:“嗯。” “怪不得……” 怪不得去年她出事,父亲会不顾一切的派人帮忙寻找,怪不得这一次,谢家出事,她会这般倾力相助,原以为是因为楚王府,可现在看来,皆不是。 只因为她是聂兰臻。 谢荨唏嘘不已。 赵禩这两日一直在城外重整城外驻军编制招收新兵训练,皇帝不过半日便两度头痛发狂暴怒,且失控杀人的消息传来,赵禩不得不撇下手头上的事情赶回宫里。 回到宫里的时候,皇帝已经平静下来,正靠着软塌养神,脸色不太好,安印堂发黑,眉目间隐隐还有一股子戾气。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要严重。 赵禩不用通报就直接进来,看到皇帝如此,眉头紧皱,不过也不忘见礼:“参见父皇。” 皇帝睁眼,一双苍老锐利的严重充满了血色,还有丝丝隐忍的杀气,如索人性命的鬼煞之眼,十分吓人。 赵禩神色凝重的关怀问道:“父皇脸色看起来极差,可是头疾又严重了?” “嗯。” 皇帝最近头痛之症愈发频繁严重,发作起来难以自控,红着眼毫无理智的杀人,周围伺候的人皆心惶不已,生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可外面却并没有什么人知道,被封锁了下来,只知道皇帝病着,连皇帝接二连三的杀人,也都尽量封锁。 皇帝忍了忍心头的那股气躁动,苍老暗沉却透着几分无力的声音响起:“让你寻的大夫还没到么?” 赵禩低声道:“暗龙卫的人传来消息,青竹先生已经在来的路上,最多五日便能抵达。” 皇帝本来就拧着的眉头愈发锁紧:“朕如今一日比一日严重,五日……怕是难等了。” 皇帝已经知道,自己的头痛不简单,宫中几十个太医都看不出是何缘由,但是,他却几乎日日都在发作,有时候一日几次,一次比一次难以控制,仿佛血光笼罩一般暴戾嗜杀,以前还会头痛之后还会昏迷一些时辰,可如今比说自己睡着,就是昏迷了,竟然也会痛醒,他身上定是被做了什么手脚,可太医难以诊断,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无从查起,只能请民间医术高超者来看看。 而青竹先生虽然不及那两位名冠天下,却也是当世少有的名医,且就在秦国境内。 赵禩拧眉,不知说什么。 皇帝咬牙道:“其实若论天下医术精妙者,楚王府就有两个,只是可惜了……” 燕无筹和姬亭是天下闻名的神医,医术无人能及,却不成想,两者却都和楚王府关系密切,是绝对不可能愿意进宫给他看诊的,何况,就算他们愿意,皇帝也绝对不放心。 赵禩眸色微动,也没说话。 皇帝淡淡的问:“暝绝还没有消息?” 提及这个,赵禩脸色较之方才更加凝重:“尚无。” 暝绝已经杳无音信半个多月了,生死不明踪迹全无,他回来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追查此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是一般的暗卫,自然不用这般大费周章,可是暝绝并非一般的暗卫啊。 皇帝沉声道:“暝绝失踪时,楚胤在京中,此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朕只怕人是被他抓去了。” 赵禩垂眸低语:“儿臣以为十有八九是他抓去了,毕竟暝绝的武功如此高超,能奈何他的人极少,只是若是如此,怕是我们都毫无办法。” 楚王府守卫森严根本没办法进去,所以,若是人在楚王府,他们是毫无办法的,既不能进去救人,连灭口都做不到,而暝绝知道的太多了,若是死了还好,若是活着,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楚王府的手段。 然而,人失踪了那么久,暗龙卫并没有任何损失,出了暝绝失踪之外一切如常,如果他真的被问出什么,不可能那么平静,所以,人估计是已经死了。 楚胤这个人他了解,当初很多事情虽然都是皇帝吩咐的,可都是暝绝去办的,楚胤对暝绝怕是也欲除之而后快的,难保不会直接杀了。 希望是杀了! 皇帝淡淡的道:“先继续查着吧,暝绝知道太多,难保不会吐出什么,若是有任何异常,立刻吩咐下面的人撤离转移,不要再造成任何损失。” 赵禩拱手道:“儿臣明白,已经在盯着,若暗龙卫有任何异常,会即刻下令。” “嗯,你做事朕一向放心。” 说着,他看着赵禩问:“新军招收的如何了?” 赵禩犹豫片刻,还是如实道:“不尽人意。” “为何?” 赵禩定定的看着皇帝:“父皇应该知道近来盛传的流言蜚语吧?” 皇帝愣住。 赵禩道:“如今不仅征兵不顺,各地的军营也都军心不安,特别是北境,您不该召舅父回来的。” 不管那则流言是真是假,都足够造成不晓得人心浮动,何况当年的事情过于蹊跷,可信度极高,有了庆王府和聂家军上下被兔死狗烹的前例,之前骁骑营的下场在后,谁不心生惶恐,这个节骨眼招收新兵,其实真的不是合适的时机,幸好如今各国皆各有内乱无暇分身,秦国没有战火,不然必败。 皇帝听着最疼爱的儿子说的这些带着责怪的话,似有些不悦,可忍了忍并未发作,只是抿唇不语。 赵禩也一时间没说话。 好一会儿,皇帝直接扯开了话题:“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赵禩道:“只一心处理朝政,并没有异常。” “你盯着他点,他如今已经知道了朕的打算,如今的平静不过是伪装,你小心些,朝堂上的事情也切莫松懈,沈儒到底是个有手段能力的,他如今没有退路,必定死心塌地效忠,你且用着,要处置,等你以后稳坐朝堂再说。” 最近朝堂上可谓大换血,官位更迭动荡不平,却也没有出什么乱子,到底位极人臣这么多年,抛开别的不说,沈儒处理朝政上的事情还是挑不出错的,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一点,也是皇帝启用他的原因之一。 对此,赵禩并未吭声。 皇帝看着赵禩,语调淡淡却郑重其事:“父皇为你铺好了路,接下来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切莫忘了朕这么多年对你的一片苦心。” 这句些话皇帝说过很多次,虽然不算每次都重复一样的,可意思都如此,赵禩除了听着,也依旧没什么话。 他一向如此,皇帝也拿他没办法,只得嘱咐了几句就让他退下。 出了外面,赵禩去了安庆殿的外偏殿,里面正躺着两个盖着白布的尸体,正是皇帝今日杀死的人。 自从跟之前连这几次杀了人后,皇帝吩咐之下,安庆殿里伺候的人都很少进殿内,每逢发作,何福也都会让外面的人撤出安庆殿外,倒是有几天没有伤到人了,今日这两个宫女是进去给皇帝更换香炉里的香的,正好皇帝发作,就把人掐死了。 赵禩撩开白布看了片刻,才吩咐身后的肃六:“吩咐人送去好好安葬了。” “是。” 赵禩吩咐完后,这才离开了偏殿,打算出宫,却遇上了太子。 “参见太子。” “七弟免礼。” 太子微微笑着让他免礼,一副谦和的模样,竟没有来半分以前的不可一世和目中无人,甚至比他去东越之前还要深沉稳重了,果然是什么都知道了,也越来越懂得收敛自己了。 看着他的目光,如同一个好兄长:“七弟是刚从父皇那里出来?” “是。” 赵祯一副和煦的样子问:“今日朝堂上事情多,加上父皇不愿被人打扰,本宫好些日没有见过父皇了,没想到七弟竟然能见到,不知父皇龙体可好些了?” “太子皇兄若想知道父皇身体如何,自己去安庆殿问父皇便是,何必来问臣弟?” 话音淡淡,仿佛带着刺,让太子有些尴尬,可也只是一瞬间,很快恢复如常:“那倒是,看来本宫得亲自去看看父皇了,既然父皇见了七弟,应该也会见本宫的。” 赵禩心里嗤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 太子笑道:“七弟现在忙于军务,本宫就不耽误七弟了,先去看看父皇。” 说着,绕过赵禩就往安庆殿去。 赵禩蹙眉看着他的背影,神色不明。 然后,很快就转身往宫外去。 太子去见皇帝,毫无意外的吃了闭门羹,他也没有丝毫不悦,又去了皇后那里。 皇后正吩咐着宜川公主明日去一趟楚王府,再看看十公主和孩子。 自从那日十公主回来告知此事,皇后高兴不已,可因为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怕泄露出去有碍计划,就忍着没怎么理会,也没让宜川公主多去看看,就怕去的频繁了引起猜测再有什么事端,如今过去多日,她便打算再让宜川公主明日替她再去看看,顺便询问他们的打算。 得知谢云开身体很不好,十公主也十分体弱,皇后就嘱咐了张崇去准备明日带去的珍贵补品,一串补品名单列出,宜川公主听着都无语了。 她无奈的笑道:“母亲,此事尚不知他们做何种打算,不宜泄露出去,您让女儿捎上这些,岂非路人皆知了?何况,楚王府什么没有?哪里就需要从宫里搬去?指不定宫里的东西燕舅舅和姬亭长老都不愿意理呢。” 056:皇帝毒发,赵禩质问 宫里有的,楚王府都有,宫里没有的,楚王府也有,所以,楚王府什么都不缺,也用不着送这些东西去。 皇后想了想,倒也是赞同宜川公主的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那就不送这些了,你去看看她们母女即可,特别是婉清,她既然知道了谢蕴的死,如今怕是也还伤心着,你多宽慰她,别让她因为谢蕴的死太过伤怀,人死不能复生,我们活着的人,更得好好的,何况,她还有个孩子,那孩子没出生就没了父亲,可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宜川公主含笑道:“母亲放心,女儿明白,会好好宽慰,不过女儿觉得怕是也不需要了,有兰臻在她身边宽慰开导,她应该能走得出来的,您可别忘了,那丫头最是懂得哄人了。” 皇后闻言哑然笑道:“那倒是,她小时候,那张嘴最是能哄人,不管什么事儿经她的口,都能说的天花乱坠,让人心花怒放,也最懂得安慰人,有她在,倒是不用担心婉清会想不开。” 语调中,掩盖不住的宠爱和放心。 宜川公主也难得发自内心的笑着。 这时,外面来报,太子来了,母女俩就不聊了。 接下来的几天,朝中倒是一派平静,太子日常处理政务,赵禩一心扑在新军招收和整编上,兄弟俩的争斗还没有摆到明面上,但是也十分诡异,朝中最近已经进行了一场大换血和官职调动,各方势力盘根交错,好似平静的湖底暗流涌动,不日就涌上湖面,所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份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 而皇帝一天比一天严重的消息,虽然已经封锁了消息外面不知,可却瞒不过傅悦,而赵禩找来,虽不是意料之中,却也没有让她多惊讶。 昨日,裴笙又来找她,她在府中待得着实无趣,想出去透透气,可自己的时候觉得没伴儿也没劲儿,裴笙也无聊的紧,俩人一拍即合,就约好了今日跑到城外骑马散心,还把楚馨小丫头捎上。 裴笙近来气性恢复了不少,虽然不及之前那般直率热忱单纯无忧,可许是潜移默化,如同一棵过了冬季的树,再度萌发出嫩芽,更添了几分初春的生机。 既再生萌芽,那再度枝繁叶茂,也不过事时间问题,只是,经历过了风吹雨打,比往年多了几分沧桑罢了。 骑在马上并排慢悠悠的走在马场的草地上,裴笙有些遗憾的样子,还幽幽叹气。 傅悦侧目,不有询问:“你叹什么气呢?想你夫君了?” 裴笙一脸无语的瞥她,含着几分羞恼,没好气道:“什么啊?你怎么又在打趣我!” 上瘾了是吧! “那你叹什么气?” 裴笙没精打采的样子:“我就在想啊,要是在往年,这个时候已经是秋猎大典了,可惜今年又取消了,不然我也想去看看这一番盛典,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呢。” 以前没兴趣,所以每年秋猎大典她都没跟着去,现在想去看看了,结果取消了。 去年也取消了。 去年因为北边交战,且战事激烈,所以取消了秋猎,今年则是因为皇帝抱病且朝堂刚经历一场动荡,时局不对。 傅悦兴致缺缺,直接翻白眼了:“有什么好看的,说是秋猎,可充其量也就是皇帝带着一群人一起去青台山吃喝玩乐策马打猎罢了。” 小时候她倒是喜欢热闹,哪里热闹钻哪里,这种盛大的典礼自然是她所喜欢的,何况,还可以骑马打猎,虽然她小不能跟着打猎,可是她能骑马啊,而且看着别人打猎她也高兴。 裴笙看了看湛蓝的天际,更加没精打采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没兴趣了。” 傅悦可以说是三句话不离人家小夫妻的进展:“和你夫君处的如何了?” 裴笙:“……” 无语的斜视她,一张娇嫩的小脸垮了垮:“你昨日才问过。” 傅悦理直气壮:“我关心你嘛。” 裴笙不客气的怼她:“你其实是楚王哥哥不在身边闲的吧?” 傅悦:“……”瞎说什么大实话! 裴笙不凉不淡的道:“还不是那样,他最近几日很忙,早出晚归的,昨日也不知道从训来了好些大小难度不一的八卦锁,说我若在府里闷得慌的时候可用来解闷。” “然后呢?” 裴笙一脸平静:“然后,我当着他的面,一刻钟就全解开了。” 傅悦:“……” “他……没说什么?” 很老实的摇了摇头:“没有,沉默了很久后,就一言不发的去沐浴去了。” 傅悦再度:“……” 她无语到了极点。 也就云筹受得了你这种不解风情的女人! 还不是仗着人家心悦你! 个缺心眼! “算了不说他了,琢磨不透……”裴笙晃了晃脑袋挥了挥手,然后扭头看着傅悦,笑吟吟道:“悦姐姐,难得今日来一趟,我们赛一场吧?” 傅悦爽快一笑:“好啊,不过得下个注。” “哦?要赌什么?” 傅悦捏着下巴苦思了一阵儿,随即轻笑:“嗯……就赌你的生辰礼物吧,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你若赢了就有礼物,输了可就没了。” 裴笙脸一垮,目光幽幽:“悦姐姐,你这是耍无赖!” 明明该有生辰礼物的,凭什么赢了才有输了没有? 傅悦目含挑衅:“那你比是不比?” “不比又如何?”不输不赢的,中和一下? 傅悦凉凉道:“今年没有,明年的也没了。” 裴笙:“……”你大爷的! “比就比。”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没资格做选择! 赢也欣然输也从容,嗯,就是这样! 傅悦笑意扬起:“那走呗。” 说着,立刻策马往那边赛马起步的地方去。 裴笙一脸郁闷的跟上。 楚馨本来骑着小红马在那边慢慢跑着很欢喜,看到她们要赛马,立刻小跑过来,马也不骑了,在一边欢呼,当然,是为了傅悦欢呼。 裴笙一记眼刀子过去,小丫头立马改口,为裴笙欢呼起来。 傅悦忍俊不禁,随即,倒也认真起来。 一阵比拼下来,毫无意外的裴笙输了,然后…… “三局两胜,再来!”她就不信赢不来她的生辰礼物! 傅悦看着她的手下败将,实在是心疼又同情。 裴笙更不服了。 然而,还没开始第二场,马场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俩人看去,很快看清了来人。 一伙人。 为首的是赵禩。 后面跟着一队铠甲士兵,不像是一般的兵,而是御林军。 俩人都有些意外,不过人来都来了,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能不理。 而且,云筹就是来找她的。 傅悦却犹自不知一般,赵禩一走到跟前,敷衍的见了礼后,她就淡淡笑开,问:“没想到裕王殿下会出现在这儿,不知是巡查还是来买马?” 赵禩脸色不好,那阴沉的目光看着傅悦,好似想要把她戳穿一般。 赵禩死死地看着她,觉得她的笑容刺眼至极,咬住牙根道:“我……找你。” 傅悦眉梢一挑:“找我?我与裕王殿下素来似乎并无交集,不知今日找我……有何贵干?” 他依旧目光沉沉:“我有话要和你单独说。” 傅悦看着他,一时间没答应也没拒绝。 片刻后,她爽快点头:“好啊。” 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给裴笙后,傅悦往那边没人的地方去。 赵禩随之跟上。 终于,离那边远了些,傅悦停下,面上却没有了丝毫笑意。 她没看着赵禩,而是看向那边的马场外的山林,淡淡的开口:“裕王殿下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他也没打算委婉,直接就问:“是你门做的?” “什么?” 他咬牙问:“陛下的头痛症,是楚王府下的手?” 傅悦闻言眉目轻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笑意明媚却不达眼底:“看裕王殿下这般火急火燎的架势,看来是彻底发作了啊?” 赵禩眸色一暗:“果然是你们!” 也是,除了楚王府,再没有人能够有办法对皇帝暗中下手了。 傅悦轻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 她看着他,眸光清冷,没有丝毫温度,声音也透着一丝彻骨的寒意:“你专门来这一趟,是想逼我收手交出解药救他,还是要以弑君之罪锁拿我?” 赵禩目光错愕,不可置信:“傅悦,你怎可用如此恶毒的手段……” 他还没说完,傅悦忽然打断:“恶毒?” 她声音微扬,蕴含着讽刺,似乎还有些激动。 赵禩死死地看着她。 傅悦冷笑起来:“赵禩,是不是在你的眼里,除了你们赵家的人,别人都命如蝼蚁?可以任你们践踏屠戮,却连还手都成了恶毒?” 赵禩张了张嘴,却没说话,愣愣的看着她。 傅悦冷笑讥诮,眸中尽是鄙夷:“比起你的父亲,比起你们赵家,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怎么?难道裕王殿下高高在上惯了,竟是觉得不管你们赵家做什么,旁人都该以德报怨才是正理?只准你们丧尽天良,却不准旁人报仇雪恨了?” 赵禩哑然无声,好一会儿,才咬牙问:“我不是来跟你争论这些的,也没心情同你争辩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他问的,自然是皇帝的头痛是什么导致的。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彻底发作了,你就算是知道,怕是也无可奈何了。” “你什么意思?” 傅悦悠悠笑问:“裕王殿下这般神通广大,可谓无所不知,不知可听说过……赤蚕毒蛊?” 赵禩眼眸一缩,似乎是知道。 傅悦悠然惬意的笑着道:“赤蚕蛊毒传自域外,是一种以血将养而成而蛊虫,最是折磨人的心志,令人疯魔癫狂,下到人身上,不管下在何处,都能通过皮肤钻入体内,顺着血脉游走,靠人血供养长大,等长大了,便会钻入人的脑中,再也不会出来,扎根在脑髓之中,一开始会随着情绪波动而发作,慢慢的,随着蛊虫愈发成熟,便是难以控制,到最后,等它完全成熟了,中蛊之人就会成为一个疯子,日日头痛欲裂生不如死,还会嗜杀暴戾六亲不认,如同疯魔之人,裕王殿下习武之人,该晓得走火入魔是什么吧,简答来说,赤蚕的作用,较之走火入魔更甚百倍。” 她原本不知道的,可是纯告诉她后,她曾问过姬亭,便也都知道了。 赵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却又仿佛在死死忍着,阴沉的盯着她咬牙问:“蛊是谁养的?” “你想救他?” 赵禩不语,这是明显的。 傅悦摊手,一脸无辜:“可惜不是我养的,而你也绝对查不到是谁养的,所以,不要费劲了,没用的……” 见她这幅样子,赵禩更是怒火中烧:“傅悦,你最好不要逼我。” 他现在没有那么大的耐心可以前一样跟她周旋,天还没亮,皇帝彻底发作理智全无,不仅把安庆殿砸的不成样儿,还如同入魔了一样要杀人,若非暗卫及时拦住,安庆殿的人怕是无一幸免,哪怕是他去了,也是没有作用,看着他眼中一片血光,赵禩猜得出,情况怕是不妙。 他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而他派人请来的青竹先生也还没到,所以,便直接来找了傅悦。 他想,除了楚王府,没有人能做得到对皇帝下手。 傅悦不见丝毫畏怯,而是冷冷的看着他,冷笑道:“裕王殿下是不失望了,现在是你在逼我,何况,我便是逼你,你又能耐我何?杀了我?你怕是还做不到吧。” 虽然不知道赵禩身手究竟如何,可不管如何,赵禩现在也都没办法杀她,何况,也不敢动她。 他目光阴狠的看着她,怒火难掩,却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慢慢的,眼中的怒意却慢慢的少了,只看着她,不作言语。 傅悦现在没心情跟他吵这些废话,直接不以为意的轻哼冷笑道:“没劲儿!” 说完,她就转身打算要走。 刚走了两步,后面忽然响起他晦暗不明的声音:“臻臻?” 057:觉得恶心,绝不罢休 听到身后那一道带着试探和不确定的声音,傅悦脚步一顿,背影微微僵硬。 他定定的看着她僵硬的背影,久久不言,眸中却慢慢升腾出一抹彩光,逐渐扩张蔓延,如踽踽独行在暗夜中的人,忽然看到了万丈光芒。 “臻臻,是你……对不对?” 他的声音,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颤抖和怎么都盖不住的喜悦。 傅悦静静地站在那里许久,才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赵禩,清冷无波的严重,隐隐蓄着滔天的恨意和厌憎。 她就这么看着他,看得他的心一寸寸的冰冷无望后,才一字一顿的开口:“赵禩,你……不要再这样叫我,我觉得恶心!” 他却由心底的排斥她话中的意思和那眼神语气,只缓缓笑了起来:“果然……真的是你……” 早就有这个猜测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也也一点点的肯定了他的这个猜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询问和验证,可如今,她真的承认了的时候,他竟还是如此欢喜庆幸。 她冷冷一笑:“是我又如何?怎么,裕王殿下想把我这个叛臣之女羁押入狱?还是想把我就地正法?” 赵禩没有回答,只定定的看着她。 她和记忆中的样子其实差别不大,只是那张脸长开了,可模子和眉目却和当年一样,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水中之月,那个时候,他表面上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没有人在意有没有人关心,只有她,虽然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善心,于她而言并无多少分量。 可就算是没有多少分量,他对她来说,也比旁人特别一些,起码,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唤她臻臻的人,尽管一开始她是怎么都不愿意,可他坚持叫多了,她就默许了,许许多多的人叫她臻儿,却只有他特立独行的叫她臻臻。 而如今,她活着,以祁国公主的身份再回到这里,却装着满腹仇恨,与他,注定了的对立。 那是一笔怎么都洗刷不清的血海深仇,注定不能共存。 既高兴她还活着,却又不愿意她活着。 矛盾又复杂。 看着她眼中难掩的讽刺和厌恶,赵禩有些艰难的哑声道:“你明知道,我不会。” 傅悦冷声道:“我不知道。” 赵禩一愣。 傅悦冷冷的道:“赵禩,当年是我错看了你,才会以为你可怜需要关心和帮助,可事实上,从一开始你就在伪装,你知道么,我现在想起来你当初装可怜博同情的样子,都觉得无别恶心,所以,你不要再唤我臻臻,让我听着很不舒服。” “你……就这么恨我?” 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 傅悦轻嗤:“你想得太多了,恨是需要精力的,你还不够格。” 赵禩面色一僵。 傅悦眉目微动:“裕王殿下还有事么?没事我就不奉陪了。” 他不吱声。 傅悦直接转身要走。 刚一转身还没走,他又开口问了:“你为何会在祁国?” 傅悦转身回去看他,饶有意味,片刻后,才似笑非笑的问:“怎么?裕王殿下是想问清楚之后,然后再赠我聂家一个私通祁国的罪名?与北梁通敌的罪名快绷不住了,再来一个勾结祁国坐实了罪名?还是想故技重施,把这件事栽到楚王府头上啊?” 赵禩颇为苦涩的样子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会到祁国,并无……并无其他意思。” 他之前就有这么个猜测,可是却一直想不通,所以才得不到确认,聂家和祁国是没有关系的,可为何她逃出生天后,会成为祁国最受宠的公主? 傅悦却嗤笑一声,讥诮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裕王殿下现在该做的,似乎也不是问这些吧,而是好好想想,我还活着,你们该怎么除掉我这个叛臣余孽铲除后患,或是再好好想想,该怎么稳住你那丧失理智陷入癫狂的父皇,否则保不准什么时候他的手掐的就是你的脖子了。” 赵禩这才想起正事,顾不得与她解释太多,立刻眯着眼上前一步,一副逼问的样子:“到底是谁的血养的蛊?” 傅悦轻笑起来,丝毫无惧于他那阴沉的目光:“怎么,你想要的用养蛊人的血去救他啊?” 是了,赤蚕确实是无解,可此蛊乃是以血将养的母蛊所衍生出来的子蛊,所以对供养母蛊的血有依赖性,只要喝下这个人的血,皇帝体内暴动的赤蚕蛊就会平静下来,它平静了,皇帝也就不会痛苦被被控,但也只是暂时的,时间久了,一样会再度发作,还要再喝血,如此方方面面,如同瘾君子。 可对于现在的皇帝来说,这已经是救命稻草,而赵禩,也绝对不愿让皇帝这样下去,否则纸包不住火,若传出去,必定引起大乱。 赵禩看着她,拧眉淡淡的道:“不管父皇曾做了什么,他都是秦国的皇帝,你这样做未免过了,何况他发起狂来滥杀无辜,若是你所为,这些丧命在我父皇手里的无辜性命和被你所杀有何区别?” 傅悦一脸的坦然无悔:“可是我本来就是在滥杀无辜啊。” “你……” 傅悦又冷笑道:“就算他是皇帝又如何?赵禩,你可不要忘了,赵鼎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你们自认为高高在上,就可以生杀予夺,可当年如果没有我父王,没有我庆王府和楚王府鼎力相助把他扶上了皇位,他连一条狗都不如,没有我父王一次又一次救他于危难,他都不知道怎么死,可他恩将仇报,不仅构陷我聂家杀我父兄,还将我聂家九族屠杀殆尽,在我眼里,他简直连畜生都不如,你在我面前说什么君臣之道?你不觉得可笑么?” 赵禩被她怼得哑口无言。 他虽然对父皇当年勾结北梁构陷庆王府的做法不赞同,可是对于庆王府的下场,却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唯独不满的,只有她的死。 庆王府权势太盛,当年就连楚王府都不及庆王府的鼎盛和锋芒,秦国上下对他的推崇和爱戴远胜于皇族,这样的存在,对于上位者来说,便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何况,聂夙那个人太过固执,明明并非古板的人,但是在有些事情上却是半分不肯退让,北境的兵权更是不容许父皇派去的人染指半分,他又是从龙最大的功臣和数次救驾的人,他的存在,是任何一个帝王所不能容的,就算是当年父皇没有除掉,等他登基,也一样不会留着。 这些,她又怎会明白? 傅悦面容清冷无畏的淡声道:“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蛊不是我养的,但是,你也别想知道是谁养的,所以你也不要再费劲了,我想看的,就是那位自认为掌控一切的皇帝陛下被区区一条蛊虫控制如同疯子一样活着的样子,这对他来说,应该才是毕生最痛最耻辱的事情吧,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死那么快,那条虫子在他脑中,只会折磨他,却不会伤到他,所以,你还是有父亲的人,可是我的父亲,可是连尸骨都没有了……” 是啊,她的父亲,早在十四年前之前,就已经连尸骨都没了,混杂在尸山血海之中,分不清谁是谁,只得一把火化为灰烬融入苍茫大地之中。 赵禩再问是时,早已没有了刚才的那份底气,亦是带着一丝祈求,语调低哑:“那你想如何……才肯罢手?” 他是真的不愿看到他的父皇这般癫狂下去,何况,若是如此下去,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秦国现在,经受不起任何动荡了。 傅悦意味深长的笑了:“你真想知道?” “你说。” 傅悦不假思索,直接就道:“我要赵鼎当众承认他当年所做的一切,昭告天下我聂家的冤屈,下罪己诏,哦,向我聂家和当年所有惨死的亡灵磕头忏悔。” 赵禩脸色骤变:“这不可能。” 傅悦耸了耸肩,一脸意料之中的无辜,笑吟吟道:“我知道啊,所以只是说说而已,想让我泄恨,这可远远不够,都还不够塞牙缝的,怎么可能收手。” “你……” 傅悦没有任何顾忌的道:“所以,你想让我罢手饶他到此为止,简直是痴心妄想,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想要的可远不止他的命,你们赵家,还有这秦国的江山,都是要用来为我聂家陪葬的,这一日,应该也不久了……” 看她一脸胜券在握的自信,赵禩眸光一沉,暗芒微动,却很笃定的道:“你做不到的。” 秦国毕竟是百年江山,就算现在不稳定,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哪里是说动就能动得了的,除非继续恶化,可他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傅悦不置可否:“那就等着看啊,能不能做到,总会见分晓的。” 赵禩走了,知道从傅悦这里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便在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后,直接走了。 见他走了,傅悦才走回裴笙那边。 裴笙有些担心。 “悦姐姐,那裕王脸色好难看,他来找你做什么啊?” “没事,不用安心。” “可是……” 傅悦笑道:“不用管他,我们继续骑马,我心情好,所以刚才的就不算了,我们再来一局,你若赢了,我明日送你双份生辰礼物,输了就送一份,如何?” 裴笙眼睛一亮:“这么好?” “嗯,来吧。” 裴笙哪里还有心思问赵禩的事情,立刻准备赛马去了。 这一场,裴笙拼尽全力,傅悦有意放水,三局两胜,裴笙赢了两局,所以明日她过生辰,傅悦便送两份大礼给她。 傍晚时分,俩人才带着还没尽兴不想回家的楚馨坐着马车回了城内。 皇帝蛊毒彻底发作,皇后是早有预料的,所以并不惊讶,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收到了傅悦的一封密函。 看着信上的内容,皇后难得无奈的笑了,也很欣慰。 若兰奉茶进来,见她笑的发自心底,不由好奇:“皇后娘娘,王妃信上都写了什么?经让您难得的开怀。” 皇后把手里的信给了她,笑道:“你看看。” 若兰接过,看了一下,也笑了。 她道:“娘娘,郡主还是很在意您的。” 皇后含笑道:“我如何不知她的心?她自小待我便是十分亲厚,将我当做亲姑姑一般,如今明知道蛊是我下的,却怕我出事将此事安在自己身上,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有很深的隔阂,如今看来,是我多想了。” 这封信是刚刚才送到的,是傅悦亲笔所写,内容不是别的,便是让她对于皇帝中了赤蚕蛊毒的事情便当做不知道,否则怕是难以安然脱身,毕竟皇帝的势力还很庞大,特别是宫中,这里是皇帝掌控的地方,若是知道是她从中下的手,皇帝好赵禩都不会放过她,而蛊虫是她以血养的,赵禩和皇帝必定会不顾一切的用她的血来压制蛊虫。 她是担心她的。 不管先前如何,起码在那小丫头的心里,是在意她的。 若兰笑道:“也不枉费娘娘当年待她如此疼爱了。” 当年皇后如何痴迷于庆王,若兰最是清楚,她对兰臻如何,若兰自然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虽是爱屋及乌,可也是用尽了真心地,如今为了将她从此事之中脱身,竟不惜揽罪上身,虽然这对她来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和隐患,可这份心也够了。 皇后莞尔笑道:“我其实并不在意此事会带来的后果,我当时既然做了,便也不怕任何后果,哪怕为此付出性命我也都不怕的,只是,难得她这般有心,她既不想我掺和此事,我便如她所愿吧。” 她打算以此来报复皇帝的时候,就考虑到了所有的后果,若是被皇帝知道,她怕是难以自保,毕竟皇帝发起狂来做什么都必是不顾后果的,以前还顾忌谢家和她皇后的身份对她忍让,可设计姓名和尊严,皇帝哪里还有理智,而她原本也没打算瞒着,她也不怕告诉皇帝是她做的,可是如今这小丫头既然来了信,还这般费心为她兜着,她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058:轻歌归来,有小侄子 傅悦既然来了信,皇后便打算先按兵不动,当做此事和她无关,其实她也清楚的,如果被皇帝和赵禩知道是她做的,她怕是难得保全,她是不在乎的,可现在想想,谢家怕是也会被牵连,她当时做这个决定和事情的时候,谢家还一切如常,也没想到会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谢家不稳,不宜再生事端,而且既然傅悦都把事情揽过去了,也不好辜负了傅悦的一份苦心。 所以,对于皇帝的事情,皇后人在凤仪殿中,全然当做不知道一样。 裴笙的生辰,虽然没有大办,可是毕竟是婚后第一个生辰,安国公府为了表示对这个新娶来的儿媳妇的重视,还是举办了一场小宴,请了几家关系好些的女眷上门庆贺,傅悦自然也在其中。 傅悦自然是得去一趟的,还带了两份从库房搜罗了半天才选中的宝贝一并带去。 然后送的时候,竟然是所有送礼物的人中最大方的一个。 好吧,财大气粗。 裴笙很高兴。 不过因为皇帝的情况不妙,赵禩要守在他身边,征兵整编的事情落在了云筹和赵铭达身上,俩人各自有自己负责的事情,云筹要忙军务,所以并不在府里陪着她,而是出去了,说忙完了之后回来陪她吗,不过也好,因为今日的生辰宴来的都是一些交好的女眷,不方便男人在场,云家父子三个都不在,只有婆媳三个招呼人,确切的说,是安国公夫人和云二少夫人在招呼,裴笙只管坐在和大家说话。 这婆婆和嫂子对裴笙倒是真的挺好的,裴笙嫁过来这么些天,每每和傅悦见面,都说婆婆嫂子性情好很疼她,也不是做戏的,傅悦虽然不明白云筹一个庶出的,为何安国公夫人会那么疼爱,就连云二少夫人对这个小叔子,似乎也是很是关心,裴笙说,云筹的那位二哥,对这个庶弟似乎也并没有任何成见,哪怕安国公夫妇都较为偏爱云筹,也都毫不介意。 对于云家的这些关系,傅悦觉得有些奇怪,今日来给裴笙过生辰,其实也是为了来看看云家。 她让人查了那个禁军新统领霍震,可是因为时间紧迫,只知道霍震是云弼这次从北境带回来的人,北境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但是既然是云弼带回来的,自然和云弼关系匪浅,她倒是想知道,皇帝到底对云家信任到何种地步,竟然这般看重。 然而,她这样也是窥探不出什么来的,所以,主要还是来给裴笙过生辰,顺便看看裴笙往后生活的地方,她还是第一次来云家。 只是在云家才待了没多久,小宴还没开始呢,王府那边来人,让她快些回去,有客人来了。 傅悦询问,楚安派来的人却也说不清楚,只说是祁国送来的,索性傅悦也不问了,反正冯蕴书和楚馨都在这里,让她们留下,自己和裴笙打了个招呼就回去了。 还以为是父皇和哥哥派了人来给她送东西什么的,然而却不是送东西,而是送来了两个人,一大一小。 傅悦没见过轻歌,但是楚王府的人是有认识的,也在燕不归那里看过画像,她一回来就知道了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轻歌,也就是叶霜芾。 一起的,还有一个一岁大的小男孩,傅悦奔跑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大厅内坐着一个看着双十出头的女人,一身紫色衣裙,清雅淡然的妆容打扮,坐在那里看着面前正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走着路的小男孩,一脸的温柔和喜爱。 她一进来,那女子就抬头看了来。 看到她,一时怔忪住。 直到傅悦迈着步伐缓缓走近,她才勉强回神,眼眶却已经通红湿润。 紧抿着唇极力的忍了忍,忍住眼中几欲落下的眼泪和要哭的冲动,上前一步,就要下跪行礼:“参见……公主殿下。” 傅悦大梦初醒一般,连忙上前扶住了要跪下的她:“霜芾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啊?” 听到这一声称呼,叶霜芾身子一僵,眼中的泪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傅悦忙将她扶起来:“快起来,我们之间哪里需要这般见外啊。” 叶霜芾泪如雨下,死死地咬着唇没有哭出声,看那一双泪目定定的看着傅悦好一会儿,欣慰又激动,哭中带笑的哑声唤她:“兰臻妹妹。” 傅悦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叶霜芾,含泪笑道:“没想到父皇他竟然真的派人寻到了你,我哥哥呢?他没有找到你么?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提及也不敢,叶霜芾面色黯淡了几分,垂眸低声道:“我不知道,陛下派人寻到了我,说了你和他的事情,说他一直在找我,让我不要再躲着了,我原本不愿意回来的,可陛下对我有恩,我无以为报,就听他的话回来了。” “那你对我哥哥……” 叶霜芾抿着唇低声道:“我……算了,等他回来了再说吧,不过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在这里。” 傅悦见她如此,微微拧紧了眉,正要说什么,这时,一个小娃娃凑了来扒拉着叶霜芾的裙子。 稚嫩清脆的声音响起:“娘……娘……湿湿……” 叶霜芾急忙蹲下,见那孩子尿了,也顾不得傅悦了,急忙叫来随行伺候的婢女给他折腾换衣服。 傅悦看到那张小脸时,脑子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刚才进来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在了,可是她只注意到叶霜芾,一时间没在意这孩子,如今这才注意到,这孩子的五官,竟然是和她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也很像父王! 而且,看着大概一岁大的样子…… 她惊呆了,一时间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她们已经给孩子折腾好了,傅悦急忙上前,问叶霜芾:“霜芾姐姐,这孩子……” 叶霜芾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可接下来做的,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她抱起了那孩子苦恼着傅悦,温柔的对孩子说:“来,颢儿,叫姑姑。” 那孩子很听话,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边冲着傅悦笑一边叫人:“珠珠……” 叶霜芾耐着性子纠正:“是姑姑。” “珠珠……” 好吧,口齿不清,纠正不了了。 傅悦愣愣的看着那孩子,竟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落下了比刚才还激动地泪水,急忙询问叶霜芾:“他是哥哥的孩子,我的小侄子?” 叶霜芾浅浅笑着点了点头:“嗯,一岁了,我给他取了个名,叫允颢。” 聂家在禹字辈之下,便是允。 “聂允颢?” 叶霜芾点了点头:“嗯,我不知道该取什么样的名字才是最好的,便思前想后取了这一个,觉着听着好听,也上口。” 傅悦赞许笑道:“很好,霜芾姐姐很会起名字。” 叶霜芾笑而不语。 傅悦这才冲着聂允颢伸手,温柔道:“来,姑姑抱抱。” 聂允颢倒是不认人,和他爹一样,以前娘亲就总说哥哥从小就是个来者不拒的,谁抱都给,一点原则都没有,这孩子怕也是随了他。 傅悦抱着这孩子,顿时觉得比自己有孩子还高兴。 这才是真正的聂家的血脉传承。 终究,聂家没有血脉断绝,父王他们在天有灵,定然也有所慰藉。 逗了一下聂允颢后,顾不上多问别的,傅悦急忙让人去收拾院落给叶霜芾母子住下,备水洗去一身风尘劳顿,又吩咐人准备了膳食,一起坐在桌边吃饭的事,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我刚才已经命人送了消息去不归门,让不归门的人把消息传去给哥哥让他立刻回来,哥哥自从去找你以后,就行踪不定,只有不归门的人能找得到,也不知道几时才能送到他手里让他回来,不过你们先安心住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担心,有我呢。” 叶霜芾神色有些奇怪,却没有应声说什么。 “霜芾姐姐,你……不想见到哥哥么?” 叶霜芾也不是扭捏之人,直接就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兰臻,我实话跟你说,我其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傅悦愣住。 叶霜芾黯然垂眸,神色间似乎有些难堪:“当初他还是燕不归的时候,我尚且觉得羞愧,知道他是聂禹槊的时候,我便无地自容,不知道如何面对,才选择了离开,毕竟,我曾经在那样的地方待了那么多年啊……” 傅悦蹙起了眉头:“那又怎么样?” 叶霜芾看着她。 傅悦神色颇为凌厉,却又十分无奈:“霜芾姐姐,你以前是多么自信的一个人啊,就如同一匹桀骜不驯的小野马一样,张扬恣意,自卑这种情绪和念头,其实不该出现在你身上,叶家四姑娘的傲骨和血性,你都忘了么?” 叶霜芾苦笑:“可是兰臻,我终究还是活成了我曾经最厌恶的那种恶人。” 她曾经的骄傲,在随着家中女眷姐妹一道被没入官妓营的时候,就已经被磨损殆尽,哪怕在里面,她并未曾受辱,因为那些人还来不及羞辱她,她就随着母亲他们一起选择了了断自己,可对她来说,那是奇耻大辱,这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而这么多年来,她心甘情愿的待在花好月圆,可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那样的身份,她有多厌恶反感,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而聂禹槊,是从小和她青梅竹马看着她过去和现在的人,看过她过去炽烈骄傲的性格,也看着她这么多年在青楼里的一切,那是她最爱的男人啊,她如何能面对得了? 傅悦放下筷子坐稳,定定的看着她,神色间带着几分凌厉:“你最讨厌的是什么?是倚门卖笑,是人尽可夫,可是你先告诉我,你是么?” 叶霜芾想都没想就立刻否认:“自然不是!” 她在花好月圆待了这么多年,从来卖艺不卖身,她有自己的傲骨,也从来不会自轻自贱,这是她对自己仅剩的唯一的原则,她宁死也不会作践自己。 当年便是不愿作践自己,辱没叶家门楣,叶家女眷才全部自杀了结宁死不屈,她为了报仇也为了报恩才回到秦国在花好月圆留驻,因为也只有那种地方,才是打探消息和窥探秦国朝堂动静的好地方,不会轻易被人怀疑和追查。 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不曾做不该做的,也幸得祁国那边从不曾要求她做这些。 可女人的心不都如此么?总是害怕自己的一点点不堪,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鸿沟,所以这么久以来,她明知道他一直在找,却从来不敢出现,只是因为怕面对,怕他会嫌弃。 傅悦叹了一声:“既然不是,那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别说你这么多年出淤泥而不染,就算有过什么,在哥哥的心里,只要你是叶霜芾,是轻歌,是他所爱的女人,过去的一切全都不重要,我们都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人,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其他的都不重要,你明白么?” 叶霜芾抿着唇没有说话,却已经听得进去了。 傅悦又道:“其实你自己都明白的,只是太爱哥哥了,患得患失,才会这般钻牛角尖心生彷徨,可其实真的没有必要,在哥哥心中,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都是他心头挚爱,所以,别乱想了,在这里好好等着他回来,很快的。” 叶霜芾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继续吃东西。 一边的聂允颢肉墩墩的坐在那,看看自己的娘亲,再看看傅悦,一脸懵逼,然后她们不说话了,他就是收回目光,抓着小肉手揪啊揪,咯咯笑着。 傅悦伸手摸了摸那小肉脸,笑的十分欢喜:“颢儿长得那么像哥哥和父王,等哥哥回来瞧见,不知道多高兴呢,父王在天有灵看到,一定也是得意得很。” 指不定还跟娘亲嘚瑟呢,瞧,儿子像我,孙子也随了我…… 不说刚才那些话,叶霜芾倒是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的儿子道:“是很像,明明是我生出来的,却是没有半分我的影子,长得太偏心了。” 059: 听见叶霜芾这有些郁闷的话,傅悦瞧着聂允颢的那张和自家父王小哥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哑然失笑。 也难怪叶霜芾郁闷,要是她十月怀胎生下个孩子,结果和自己一点都不想,全随了父亲,她估计会怀疑人生抑郁而终…… 不过,哥哥应该会开心坏了吧,不仅心爱的人回来了,还生了个和他如此相似的儿子,只是,叶霜芾这一年多在外,怀孕生子都是自己一个人,怕也会心疼死吧。 吃完了饭,叶霜芾就带着孩子先休息了,傅悦这才没有继续打扰她们母子。 也是这时才想起见送她们母子回来的人。 是祁国天眼楼的人,傅中齐下令让天眼楼的精锐一路护送回来的,傅悦没问叶霜芾这一年多的情况,也没问是怎么被找回来的,可她却很想知道,所以,只有问天眼楼的人。 天眼楼的人也都如实禀报了她。 其实天眼楼的人也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叶霜芾离开暨城后,确实是一直在易容隐姓埋名的躲着,可还是几次差点被不归门的人找到,之前也不敢说在凤凰城查到了踪迹也确实是真的,可她知道燕不归一直在找,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就一直易容换名躲避着,幸好她一直易容,加上懂得周旋,倒是没有真的被发现过,后来为了她被方叙带走,为了找她,燕不归抽取了大半不归门的势力找她,叶霜芾趁机伪装南下,从蜀国借道去了南边,生孩子的时候,她人已经在南晋了,不归门在晋国势力微弱,所以,这一年来几乎没有任何消息,也是三月的时候,傅中齐让天眼楼放出召令让她回去,她因为深居简出不与外界接触,住的地方又偏,闻得召令的时候已经是五月,犹豫了许久后,念着祁国的大恩,就回了祁国,傅中齐这才让人将一切告诉她,派人把她送回了秦国来,她原本还是不愿的,可再三思虑之下,还是答应了,然后就被送了回来,途中走了一个多月,天眼楼的人没有限制她的去留,然而,她一路上都没有走。 她无疑是爱着聂燕不归的,也因为太爱了,才会生出如此自卑的念头。 她和燕不归相识这么多年,时常接触,俩人互相信任依靠,却从不敢太过靠近,更不敢倾诉情意,她原本对青楼妓馆最是厌憎,当年没出事之前,她每每提及这些倚门卖笑的女人,就难掩鄙夷唾弃,便是这一份傲骨,她们叶家全族女眷全数自尽也不愿受辱活着,而她却还是进了那个地方,如若没有牵绊,她也许就不在意了,于她而言,报仇才是最重要的,她爱上了一个人,原本还能克制,后面却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在得知他是聂禹槊的时候,她更加无颜面对吧,人就是这样,谁都无法面对一个见证了自己从光鲜亮丽到狼狈不堪的人,何况,这个人还是心头挚爱。 与其说她爱的是聂禹槊,其实她真正爱的,只是燕不归,只是因为燕不归就是聂禹槊,这份感情更加微妙和可贵了而已,也更加让她难以面对,傅悦想,如果燕不归不是聂禹槊,只是单纯的燕不归这个人,就算是到了那个地步俩人开诚布公的坦白心意,她也不至于到难以面对从而逃走的地步。 如今她尚有些心结,只能等聂禹槊回来了与她好好说说了。 让这些人也都去休息后,傅悦去了聂氏祠堂。 和以前一样,祠堂烛火通明,她最近很少下来,不过有专人打扫和上香,烛火和长明灯也都从不曾间断更换和续油,她只上了柱香,其他的不用做,就直接跪在蒲团上了。 “父王,您有孙子了……” 她很平静的对着那一堆牌位,对着聂夙的牌位轻喃低语。 “我记得当年您经常和大哥说,让他早些和宜川姐姐成亲,早日给您生个孙子,过过当祖父的瘾,可惜宜川姐姐年纪不够,得再等等,那年出征之前,您都让娘亲准备聘礼了,说是等平定战事后回来,您就可以喝儿媳妇的茶了,再过一年,也该抱孙子了,您还总和娘亲说,生的儿子多了挺好,日后指不定孙子一波又一波的环绕膝下,那才是人生乐事,可天不遂人愿,您终究没有等到这一日,而聂家,也差点就血脉断绝了……” “不过还好,小哥哥活着,我也活着,聂家尚存血脉,如今您也有孙子了,是小哥哥和霜芾姐姐的孩子,您记得霜芾姐姐吧,是叶勋将军的小女儿,当年您还曾打趣,说小哥哥和霜芾姐姐总是打打闹闹没个太平,跟一对小冤家似的,日后凑在一起过日子定是要翻天的,果然吧,您一语成谶,他们真的是上天注定的良缘呢,只是应该翻不了天了,如今,他们有了个孩子,叫聂允颢,已经一岁了,以前您总说小哥哥样貌最是像你,比大哥还像,每每提及,总是和娘亲嘚瑟,说这么多孩子,就没有一个和娘亲相似的,如今您更嘚瑟了吧,允颢也特别像您,不过不像您和小哥哥那么闹腾,可乖了……” “臻儿猜,您一定会很喜欢他的,本来想立刻带来给您瞧瞧,可她们舟车劳顿,得休息休息,所以,等明日吧明日我就让您见见您的儿媳妇和小金孙,还有娘亲,等小嫂嫂来敬茶磕头的时候,你可不许摆婆婆的架子,这是您以前说的啊,您不会让儿媳妇跟您一样吃婆婆的苦头,所以,您一定会是个好婆婆的……” “祖母莫要生气啊,臻儿不是在说您的坏话,不过您应该也不会生气的吧,您可是最疼我的,而且,您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终于有曾孙了……” 在祠堂待了许久,一直絮絮叨叨的说话,说完了叶霜芾和聂允颢,又说朝廷的事情,说秦国的局势,说皇帝的情况,语气却慢慢地变得越来越淡。 直到蒙筝下来禀报,冯蕴书母女回来了,她才起身离开。 对于傅悦中途离开裴家的做法,冯蕴书自然是好奇的,可也不好一并走了,从裴家饮宴结束后,她立刻回来,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才让傅悦连裴笙的生辰宴都顾不上的赶回来,所以,一回来顾不上别的,就来了墨澜轩。 她还不知道府里多了什么人。 这是喜事儿,没什么好瞒着的,也瞒不住,傅悦便直接说了是叶霜芾和孩子比送回来了 冯蕴书高兴坏了,冯家早年衰落,冯蕴书一直是被当时的楚王妃清华长公主带在身边当儿媳妇养着的,当年楚聂两家关系好,她身处楚家自然也和他们多有往来,从来都是当聂禹槊是弟弟,这么多年,聂禹槊活着的事情,她全都是清楚的,还一直很关心他,对聂禹槊十分心疼在意,得知聂禹槊和叶霜芾的事情之后,她一直遗憾唏嘘,如今叶霜芾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儿子回来,这两个命苦的人终成眷属一家幸福是毋庸置疑的了,她焉能不高兴,再者,聂家如今血脉凋零,如今多了一丝血脉后继有人,更是令她欣慰不已,竟高兴的哭了起来,哭过之后,就想着要去看看她们母子,傅悦说了她们休息,冯蕴书便只得打消了念头,过后再去。 裴家。 生辰宴结束后,大家陆续告辞了,送走了裴家几个,裴笙才松懈下来,把沈家的松了口气。 她及笄的时候,算是长这么大来比较隆重的一个生辰了,可今日的,还是比及笄的时候更隆重几分,虽什么都不需要她做,可来的女眷不少,且好些都是有身份的,她来来回回的陪着一堆女眷说话,也是累人得紧。 陪着裴笙一道送走了最后一波的裴家几位,林氏见裴笙松了口气,且眉目间有些无精打采,忙关心的问:“弟妹可是累了?” 林氏并不是个美人,却贵在气质不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为大家闺秀刻进骨子里的温婉柔和,让人只一眼就能生出好感来。 云成毅和这个妻子感情极好,不是轰轰烈烈的情意,却比相敬如宾好许多,而这份感情,自然和她的性格气度脱不了干系。 裴笙忙笑道:“二嫂和母亲为了我的小小生辰忙了一日,你们都没说累,我怎么会累,只是松了口气罢了,毕竟这么多人在,生怕说错话做错事了。” 林氏柔婉轻笑:“你哪能跟我和母亲比啊,我这些年和夫君留在暨城,打点上下应酬不断,对于这些宴会的规矩早已是手到擒来了,母亲也是,你刚嫁为人妇,以前深居简出不擅与人来往,怕是不太懂的这些,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也不甚清楚,不过还好,你今日表现不错,也是难为你了,毕竟是今日的角儿,大家都看着你找你说话,你也不能拒绝。” 因为今日是她的生辰,那些女眷一个个的都拉着裴笙说话,偏偏不能不理会,原本好些和她不熟的,都一副热络的样子,裴笙的不适应不自在,她可都看在眼里的。 裴笙牵唇一笑,不置可否。 林氏伸手拍了拍裴笙的手,温和笑道:“好了,你累了大半天了,且先回去休息,我去看看宴席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还得再让人准备今晚的晚膳。” 裴笙生辰,生辰宴只是形式,晚上一家人还是得吃一顿丰盛的庆贺一下的。 “可是我……” 林氏晓得她想说什么,笑着打断道:“有我和母亲在,用不着你帮做什么,回去休息吧。” 裴笙只得点了点头,回笙箫院休息。 因为今日是裴笙的生辰,云筹回来的比较早,裴笙小憩醒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在美人榻旁边坐着了,而此时太阳还没下山。 裴笙有些意外,不过想起他早上说的今日会早些回来,就也不意外了,只问:“回来多久了?” 他目光温和,淡淡的道:“你刚睡着就回来了。” “呃……我睡了多久?” 他看了看旁边的沙漏:“近一个时辰。” 闻言,裴笙拧紧了眉梢:“你回来那么早,不影响军务么?” 往常都是差不多天黑了才回来的,如今还是下午啊。 云筹难得笑道:“你过生辰,我没能一整日陪着便罢了,自然是得早些回来,放心,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且懒惰半日,天塌不下来。” 啧,只是在冷幽默么? “听闻今日来了不少宾客,可收到了什么喜欢的礼物?” “其他的都没什么新奇的,母亲带来了一颗父王珍藏的夜明珠,听说那是无价之宝啊,我很喜欢,再有的,就是悦姐姐送的琉璃盏和那一套马鞍了,你知道琉璃盏吧,就是喝水自带冰镇和香甜味道的杯盏,而那套马鞍是难得的宝物,悦姐姐最了解我了,送的都是我会喜欢的东西。” 云筹点了点头,傅悦对裴笙,确实是最为大方,送的也都是稀罕物。 裴笙清澈分明的目光兴致勃勃的看着他,好奇问:“不过话说回来,你打算送我什么?” 之前他问她想要什么,可她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有送给她的东西她喜欢不喜欢而已,而自那以后,他也就没再问,好似并不在意了,可她知道,他肯定会准备礼物给她的,虽然没见到,也没再听他说起,可就是这么觉得。 他有些惊讶她主动提及讨要礼物的举动,可眼底笑意也逐渐明显,淡笑着问:“我想送的东西,可没有你收到的那些贵重,你确定想要?” 裴笙道:“贵重不贵重的是其次,有心意才是最打紧的,怎么?你这般推脱的样子,难道不想送?” 说着,还皱眉上下打量他,一副这家伙太无耻了,竟然赖礼物的眼神。 云筹失笑,一副无奈妥协的样子:“那好,你等着。” 说着,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裴笙好奇,可没跟上去,瞪着他回来。 他很快就却复返了,手里拿着一个檀木盒子,一进来坐下就地给她。 060:定情玉佩,婉言拒绝 “这是……” “你打开看看。” 裴笙心下困惑,接过檀木盒子打开,里面躺着的东西,竟是一块纯白色的玉珏。 确切的说,是半块玉,因为看上面的痕迹和凹凸不平的边缘,像是缺了一半的。 玉是纯白色的,裴笙虽然不懂鉴别,却也看得出来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原本雕琢的应该是很精致的,只是岁月的洗礼和长期的摩擦,少了几分棱角,上面的字迹竟然也模糊了。 她拿起来看了一下,玉佩的两边都有字迹,已经看不出具体的痕迹了,不过看得出是某个字的一半,而且两边的痕迹不一样,当初应该是一块玉雕刻成一对,在两边分别雕刻上字迹,然后分开,这应该是其中的半块。 裴笙把玉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下,觉得有点眼熟,可又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了,她也就不细想了,只微微皱着眉头问他:“你是要送我这块玉做生辰礼?” “嗯……”见她皱着眉头,没有丝毫收到礼物的喜悦,他忙问:“怎么,不喜欢么?” 裴笙也不委婉敷衍,直接就郁闷带道:“送别的还好,可送玉佩,还是这样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你总得很我说为何要送这块玉给我吧,若只是单纯地送一块玉佩,我又不缺这些东西,定是不会多喜欢的啊。” 这实话,倒是听得心情复杂。 云筹也确实是心情复杂了一阵,然后才解释:“这是我很小的时候,我爹命人给我雕的。” “父亲?” 云筹没否认,神情有些奇怪。 “那这应该是半块吧,还有一半呢?” 他笑了笑,垂眸低声道:“不见了。” 啊? 裴笙呆了一下,摸了摸玉佩两边的痕迹,忍不住又问:“那上面的字迹呢?原本是什么啊?怎么都看不清了?” “是我的名字,这些年日日都拿在手中摩擦,所以模糊了。” 裴笙闻言,把玉佩往前凑了几分细细看着。 雲筹…… 从上面的半边痕迹看,似乎是这两个字,可又似乎不是。 不过他都说是了,她也就没多想了。 裴笙看了一会儿玉佩后,便定定的凝望着他问:“这块玉佩你应该很在意的吧,为什么现在要把它送给我?” 云筹淡淡一笑:“刚才不是跟我讨要礼物么?” 裴笙有些脸热不自在,可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是……我是这么做来着,可是一直是想讨份礼物罢了,可是这玉佩既然是父亲给你的,你又佩戴了这么多年,定是很珍视的,怎能这般情意送给我?” 云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认真地看着她轻声却笃定道:“笙笙,这块玉佩是我最珍贵的东西,这么多年,它比我的命还重要。” 裴笙一时怔忪,被他这般认真的神色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忙别过脸去心不在焉的道:“所以啊,既然珍贵……” 她话还没说完,他又继续道:“可是你是我的妻,于我而言更重要,这块玉佩,只有你才有资格拥有。” 裴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震撼又心动,仿佛坚守了许久的心防,就这么被这一句话冲垮,轰然塌倒,她的整个世界,似乎都被他这几句话笼罩充斥着,心跳也随之越跳越快。 她转过脸来,愣愣的看着他。 他也很认真的看着她。 “云筹。”她没有任何表情的开口唤他。 “嗯?” “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 似乎在他们定亲之后的第一下次见面,他对她,就格外的包容,仔细想想,他这样清冷孤傲的性子,对谁都冷冰冰的,也只有对家里的父母长辈兄长嫂嫂温和些,可当时他若不是喜欢她,为何待她格外不同呢? 当时他知道的,知道她想害他,还是心甘情愿的走近箭阵之中,后面还救了她…… 果然,他笑了笑,无奈却难得温柔的目光看着她,问:“笙笙,你是有多迟钝,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 所以,是变相承认了。 裴笙好久都没有反应。 他也没说话,只看着她。 他在等,等她的态度。 他其实,爱了她很多年了。 一直不敢将心意道出,不过是因为那一丝害怕,这几个月来,她因为定亲心灰意冷,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重伤后,也是她自杀一次后,她来看他的那一次,她说,对他和他们的婚姻没有任何期待,当时她如此决然,他便明白,想要得到她的心,恐是任重道远,或许终此一生,他都难得如愿了,可幸好,她并非真的就此死心,这几个月,他所有的靠近和真心,终是换来了她的心软,可她总是有意无意的克制自己对他的心意,他稍微看到一丝希望,她就更退一步,不过没关系,只要她心是活的,他和她的余生,还很长。 他不敢主动道出,可如今她问了,他只能如实说,因为除了那些不能为人所知的过往,他什么都不想骗她瞒她。 她想知道的,只要可以说,他都会说。 可说出来了,他心里很忐忑,现在其实不是很好的时机,她对他尚且还没有多少心动和情意,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说出来,她会不会被理智控制因此却步,若是如此,以后,就难了。 半晌之后,裴笙收回目光,轻咬着唇畔低声道:“云筹,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云筹绷紧的心,就此凉了半分。 他看着她,她却低着头不看他,手里的玉佩也放回盒子里。 其实,她对他并非全然无心,他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便是她待字闺中时,曾经期盼过的夫婿类型,会动心,其实是正常的。 如若他不是云筹,她或许就不会这样克制自己,可他是啊,他们的结合从一开始就不纯粹,这样的婚姻,注定了他们之间牵涉的人和事也不会单纯,他有他的家族,有他该走的路,也有他要做的事情,可是这些,她是陪不了他的,而她,有自己想要坚守的东西,他也有他放不下的责任,有些事情,是他急需要做的,可却是她不能接受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夹杂着太多杂质,就不可能一直相安无事。 她不傻,按照现在的局势,秦国的动荡和纷争是避免不了了的,她身处乱局之中,只有守住自己的心,日后才能避免左右为难的局面。 ------题外话------ 心烦,卡成狗,哎 061:我等得起,莫名害怕 云筹沉默了良久。 他不想和她就这样下去。 眼前这个女子,是他放在心上很多年的,是他心心念念苦心孤诣的娶回来的妻子,他想要和她相伴一生白头偕老,想要她能信任他依赖他,心甘情愿的做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女子爱慕一个男人的心甘情愿,而不是因为不得已的婚约,保持着不该有的理智对他疏远客套,做一对貌合神离的怨偶。 尽管一开始这桩婚约,是他用了手段求得的。 可若不这样,他跟她,如何能走到一起? 所以,现在她不愿意没关系,他可以等,往后还有一辈子呢,对于她,他有的是耐性。 他缓缓的吸了口气,微微闭眼压抑一下心中的那一抹苦涩,才恢复如常,哑声缓缓道:“这些事情先不说了,你若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挺好,那就先这样,以后……我等得起。” 不知道为什么,裴笙竟然没有直接否决他后面的话,没有斩钉截铁的说出那些绝对的拒绝。 她只是轻咬着唇畔垂眸挣扎了一下,便把盒子递还给他。 “你不要?” 裴笙垂着的眼帘微微颤动,没看他,只低声道:“如此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 云筹没收回来,淡淡的道:“这本该是你的。” “什么?” 他不由分说,目光笃定郑重的看着她,有些强硬的说道:“原本这玉佩就是我打算送给我的妻子的,如今你嫁给我了,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你都要收下这块玉佩。” 裴笙还想说拒绝的话,可看他这般神色,竟然半个婉拒回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出去,可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没回头,背着她低声道:“裴笙,我知道你心里介怀什么,可是这个世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是你自己顾虑太多,我们已经成婚,我们两个如何,都影响不了什么,可是对你对我却是截然不同的,你没有必要自苦,你这样,自己不好过,我不好过,而我们身边的人,也都不好过,何必呢……” 说着,他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苦苦一笑,走了出去。 裴笙听着他的话,脸色却不大好。 握着手里的盒子,骨节微微泛白,像是用了力气。 方方和圆圆原本就守在门口,这时走了进来,见裴笙捧着盒子一脸怅然恍惚,俩丫头对视一眼,一向大大咧咧的方方转身出去名人打水给裴笙擦脸,毕竟刚小憩醒来,而较为善解人意的圆圆则是留下,走到裴笙面前,缓缓蹲下。 “小姐,姑爷挺好的。”她温柔的笑着,如是的说。 裴笙看着她,一时怔愣:“圆圆……” 圆圆很少会逾越自己奴婢的本分劝说裴笙,可她们俩是何裴笙一起长大的,有时候,她的话裴笙还会听得进去的,便多嘴道:“奴婢觉得姑爷后面的话说得对,这时间可不是只有黑白两个绝对,你所担心的,或许是杞人忧天了,老爷和夫人还有世子都希望您能好,就连您最敬重和信赖的楚王妃也是希望您能和姑爷好好相处,什么也不要顾虑,只想着自个儿就好了,奴婢见识不多,不懂得朝廷中的事情,不懂所谓的立场,只是觉得,既然您和姑爷都成亲了,好也是过不好也是过,既如此,您又何必苦着自己呢?” 裴笙知道,圆圆比方方更加善解人意,但是,也从不多话,这次她劝说自己,怕是也看不下去了。 云筹的好,她作为被动一方,自然比任何人都明白,而她们作为她的陪嫁侍女,也都看在眼里,虽然成亲不过十日,可她好像,已经可以看得到往后余生,他对她一生如一日的在意和关心,裴笙不由觉得,或许也就她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才舍得把这样的良人排斥在外了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明明就在几个月前,经历了那样一场争执,从死门关回来,她还信心十足,不会对他有任何期待和心动,她以为可以心无旁骛严防死守,以为自己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都死心了,可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远离和逃避,就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明明这几个月,他们接触的也不是很多,可他就像是她避无可避的劫数,如今只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十日,那份压抑的心动,便仿若将要破体而出一般,由不得她自己了。 她不想这样。 她怕。 可是连她自己,都看不透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只是怕,靠近他的时候,明明一点都不反感,可就是特别怕。 她晃了晃脑袋,干脆也不想了,反正话也都说了,若是……顺其自然吧。 她抿了抿唇,鬼使神差一般再度打开盒子,拿出那块玉佩,放在手里细细端详。 她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这块玉。 ------题外话------ 明天恢复更新 062:抱不动娃,脸不要了? 叶霜芾母子休息了一夜,也休息的差不多了。 第二天一早,傅悦直接去了她那里用早膳,进院子的时候,聂允颢正在院子哼哧哼哧的走来走去,时不时响起他兴奋的笑声,显然是很开心了,一岁大的孩子,却已经会小跑了,只是跑的不稳,摇摇晃晃的会摔跤,看得人心惊胆战,走路却是稳稳当当。 叶霜芾想必在屋内,院子里除了聂允颢,就是几个婢女在四下洒扫院子,而昨日随着叶霜芾一起来的其中一个婢女年年,正寸步不离的跟在聂允颢身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怕他摔跤。 傅悦站在门口饶有意味的看着,一时间也没上前惊扰。 不过几个大活人杵在门口,里面洒扫院子的人还是很快发现了,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见礼。 “见过王妃。” 傅悦挥了挥手:“起来去忙吧。” 她们应了声便各自去忙了。 年年这才发现傅悦,打算抱起走得起劲的聂允颢走过来,见傅悦已经往那边走去,便只好作罢。 待傅悦走近,这才见礼:“奴婢见过公主。” 年年是叶霜芾从祁国来的时候,祁皇安排随行照顾叶霜芾母子的人,是祁国人,虽然现在奉叶霜芾为主,可称呼傅悦,自然是按照祁国那边的规矩。 “起来吧。” 年年这才站起。 傅悦低下头,看着整仰着头一脸迷茫看着自己的小家伙,面上堆积着温柔的笑容,她弯下腰摸了摸聂允颢的头,拨了两下绑在头顶的那一缕小短发。 “颢儿,叫姑姑。” “珠珠……” 小孩子记性不好,昨日才第一次见面,睡了一觉起来,自然不大记得见过一次的人,可却也不认生,有样学样却口齿不清的叫了傅悦后,因为傅悦揪着他的头发,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眉眼弯弯的模样,更加神似聂禹槊了。 他抬手抓傅悦那只揪他头发的手,好像觉得好玩,傅悦任由他抓过去拉拔了两下,哦,还被咬了一口。 然后,他啃了两下,应该是觉得味道不好,竟然直接丢到一边,咂咂嘴,一脸嫌弃。 年年在一边看着笑了,可看她那神情,聂允颢这是老毛病了。 傅悦怔了一下,她身后的清沅却笑了。 傅悦有些郁闷,不过也不在意了,伸手过去做出要抱他的动作,笑道:“来,姑姑抱抱。” 虽然嫌弃她的手不好吃,可是,聂允颢不认生,自然不介意自己被抱一下的。 所以,没犹豫,直接抬起胳膊让傅悦抱了。 一岁大的孩子有些沉了,傅悦本就体力比常人弱一些,昨日抱了一下就抱不动了,今日还没用早膳呢,更没什么力气,掂了两下就故作淡定的放下了。 聂允颢刚被抱起就被放下,连傅悦的肩膀都没扒拉一下,站在地上,有些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 清沅看着就知道傅悦是抱不动孩子了,闷笑起来,不过没敢明目张胆。 傅悦有点心虚,轻咳了两声,当做没听见清沅的闷笑声,问年年:“霜芾姐姐呢?” 年年恭敬回话:“姑娘正在里边梳妆更衣,让奴婢在这里陪着小公子。” 傅悦点了点头。 这时,袖子被扯了两下,傅悦低头看去,是聂允颢在扯她的袖子,见她低头,就伸手要抱抱。 傅悦:“……” 小祖宗,姑姑抱不动你啊,你对自己的重量没点数么?二十多斤啊! 傅悦苦着一张脸,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聂允颢还不依不饶的要抱抱。 傅悦本来就想抱他,可是奈何体力不支,眼下他这样,再不抱怕是要哭了,她一咬牙,弯下腰就想抱他起来。 然而,还没抱呢,那边屋子里就走出拉来了俩人,是叶霜芾和一样是从祁国随行来的婢女岁岁。 估计是在屋里就听到这里的动静了,见她不意外,只随口笑道:“兰臻真么早就来了?” “霜芾姐姐。” 叶霜芾休息了一夜精神好了许多,笑的也是格外的自然和轻松,走过来后,见聂允颢拉着傅悦的衣袖,故作生气:“颢儿,不许粘着你姑姑,来娘亲这里。” 聂允颢砸吧砸吧嘴,松开了傅悦的衣袖,走了过去。 叶霜芾目光柔和的低着头看着儿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才轻声问傅悦:“兰臻怎么过来那么早?用早膳了么?” 傅悦笑道:“还没呢,就是特意赶早了过来与你和颢儿一起用早膳的。” 叶霜芾了然点了点头。 “昨夜休息的可好?” 叶霜芾半点不夸张的含笑道:“挺好的,早日你走后就睡了,刚刚才起来,我已经许久没有睡得如此安稳了,虽然这里是楚王府,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只有这里让我觉得安稳了。” 就连平时晚上总是闹腾的聂允颢,昨夜也是格外安分。 像昨夜这样的安稳觉,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了。 傅悦放心的颔首道:“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你初次住在这里不习惯呢。” 叶霜芾淡笑着没说话。 傅悦道:“快进去坐着吧,我已经吩咐了厨房把早膳送来,应该快送到了。” 叶霜芾点头,牵着聂允颢跟着冯蕴书一起去了偏厅,刚坐下,外面就来报,厨房送早膳过来了。 因为不是自己一个人吃,傅悦命厨房都做了些,摆满了一桌子。 叶霜芾见摆满了一桌的各色早膳,挑眉:“这么多?就我们两个和颢儿如何吃得完?” 傅悦笑道:“一会儿估计大嫂会带着馨儿一道过来。” 虽然冯蕴书没说,可她知道,冯蕴书定会过来看这母子俩。 叶霜芾一愣,一时间没想起傅悦说的是谁,片刻后才出声:“蕴书姐姐?” 她差点忘了,傅悦现在是楚胤的王妃,楚胤的大嫂便也是她大嫂了。 傅悦一边看着清沅给她张罗着膳食一边道:“嗯,昨日我和她都去安国公府赴宴了,得知你回来,我便提前离席赶回来了,她是宴会结束才回来的,一回家听说你回来了,还带回了颢儿,本想过来看看的,可你在休息不便打扰,今早肯定会过来的。” 叶霜芾颔首,姣好的面容上,生出几分唏嘘和怅然来。 “许多年不曾见过蕴书姐姐了……” 哪怕这些年一直在暨城,可她很少出花好月圆,所以,从当年出事后,十几年没有见过这些故人了。 傅悦莞尔:“那你们就好好叙叙,反正来日方长。” 她是打算让叶霜芾以后就住在楚王府的,这个院子不是聂禹槊之前住的,而是比他住的大上两倍,便是她打算让她们一家三口一起住着的,他们一家人,不能再分开。 叶霜芾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搭话。 不知道冯蕴书什么时候过来,俩人便不等了,开始用膳。 吃了没多少,冯蕴书就来了,和叶霜芾好一阵寒暄唏嘘后,才坐下一起吃,吃完了之后,俩人又说了一阵话,冯蕴书抱着聂允颢都舍不得松手,之后冯蕴书要去看十公主,傅悦带着叶霜芾和聂允颢去了墨澜轩书房的密室。 在书房外,就让清沅和叶霜芾的两个婢女都等在外面,自己带着母女俩进来。 叶霜芾抱着聂允颢跟着下了阶梯,不明白傅悦带她下密室做什么,正要问,却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沉香味和烛火长时间燃烧的那股子焦味,这时过了石阶拐角,前面一片亮堂,叶霜芾看去,已经不用问就看出来是什么地方了。 那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并立着的牌位,不是祠堂又是什么? 她愣愣的跟着走下阶梯,这才看清那些牌位上的字。 聂氏…… “这里……” 傅悦解释:“这里是当年聂氏灭门后楚翎大哥和楚胤一起为聂家重新立的祠堂。” 叶霜芾有些恍惚,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傅悦又道:“本来应该等到你和小哥哥成亲后再带你来认祖的,可是我着急想要让颢儿来拜拜,让他们都看看颢儿,所以就先带你们来了。” 叶霜芾点了点头,把聂允颢放下。 她现在尚且还没有和聂禹槊成婚,所以不好跪拜,只朝中面前的一堆牌位鞠躬见礼,然后蹲下教聂允颢行礼,不过小家伙还小,教了一阵子才勉强让他跪下,却什么都不懂,跪着的姿势就跟平时跪坐着玩东西一样,这小身板也不好再叫他磕头,所以只让他在蒲团上跪着。 傅悦燃了香,走过来跪在聂允颢旁边的蒲团上,拜了三拜,才站起来过去把香插进香炉里。 在祠堂待了一炷香时间,她们才带着聂允颢从祠堂出来。 出来后,便一起去花园走了一下,一边逛园子一边聊天。 “我在祁国的时候,只得知你是兰臻,可是很多事情都不甚清楚,当年你不是……”葬身火海了么? 当年聂家被焚之一炬的时候,叶家还没有被下狱,甚至连监视和看守都没有,所以她去看过,也知道当时的惨状。 傅悦解释:“你应该也知道我娘亲是父皇的亲姐姐吧?是她当年不惜自焚声东击西的让岑明带着我逃出生天送去了祁国,死在火海里的那个,不是我。” 这一点,她也是刚知道不久。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以为祁皇救她,只是因为想要对付秦国,而她对秦国恨之入骨,定能忠心,才会把她带回去,可当年祁皇为何在那个时候出现在秦国,却是想不明白。 没想到,竟是如此,庆王妃是祁皇的姐姐,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救她,怕也是因为叶家和聂家的关系,这么多年,祁国对她的宽容,远比其他人就说这一次她突然丢下一切逃离,若是别人,祁国必定会派出天眼楼的人全力追杀,可她逃了那么久,除了聂禹槊的人在不停的找,祁国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前几个月,祁国放出暗号找她。 她是很感念祁国大恩的,所以才选择回去,原本以为回去会被处置,可没想到,竟是帮聂禹槊找她。 也才知道,傅悦就是聂兰臻。 知道了这些,虽然心中还有疑惑,叶霜芾也没有再多问。 傅悦也没有再多言这些,而是问起了她这一年多的事情,还有聂允颢出生一年来的情况。 下午的时候,宫中传来消息,赵禩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位医者,名为青竹先生,已经进了安庆殿。 对于这些嗯,傅悦不太了解,就去了药阁,看了十公主后,才询问了那两位青竹先生的情况。 赤蚕蛊虽然无解,只有养蛊的血才能缓解压制,可那两位都说过,若是他们,也是有办法可以抑制毒蛊的,所以,她想知道那位青竹先生是什么人,可能抑制皇帝脑中的毒蛊。 然而一听傅悦问起,姬亭直接一脸懵,燕无筹则是漫不经心的笑了。 然后,两者都不吭声。 傅悦懵:“额……舅舅和小师父这是什么意思啊?” 燕无筹睨视她,哼笑问:“你这小丫头,是信不过燕家的医术还是信不过苍茫山姬家的医道?” 傅悦忙摇头:“自然没有。” 燕家和姬家的医道,她怎会信不过? 燕无筹嗤笑道:“那不结了?这世间擅医术者不计其数,可能及我们两个的却是难寻,你宋青竹就算再来十个,我们也不可能放在眼里!” “那么菜?” 燕无筹慢悠悠道:“他倒也不菜,在天下素来有些名声,只是我们比较厉害而已。” 那一脸的自信啊。 傅悦:“……” 倒是姬亭忍无可忍了,敲了敲桌子,凉凉的斜视燕无筹:“姓燕的,你说话注意些,谁跟你是我们,脸不要了?” 燕无筹:“……” 傅悦:“……” 前者无语又无奈,后者却是忍不住笑了。 “咳咳。”燕无筹有些尴尬,粉饰太平的清了清嗓子后,才忽视了姬亭的话一般,对傅悦继续道:“小丫头放心吧,别说宋青竹那小子,就说他师父朱回春那老东西活过来,也都不可能对付得了赤蚕那玩意儿,他那点医道,这辈子都不可能。” 傅悦一听乐了:“朱回春?” “怎么?” 傅悦如是的说:“这名字好清奇。” 燕无筹闻言笑了,姬亭也难得弯了弯嘴角。 确实是清奇。 燕无筹一脸的唾弃加嫌弃:“他原本可不叫这名,原本叫什么我倒是不知道,只知道他这名字是习得一手医术得了些名头,就从妙手回春里面拣了这俩字安在自己身上的。” 063:找到谢蕴,帝王囚徒 傅悦乐了:“那他怎么不取成朱妙手?” 鬼知道! 俩都不吭声。 过了会儿,燕无筹面无表情的说:“小丫头就放心吧,宋青竹那点医道,对付不了赤蚕,让他们折腾吧,别管。” 傅悦点了点头,笑吟吟道:“那我就放心了。” 皇帝现在日夜都要饱受毒蛊的折磨,可谓生不如死,而皇帝那个人她知道的,怕死,哪怕痛不欲生,他也一定会活着,不会轻易的了结自己了结痛苦,那么接下来,他会日夜承受堪比凌迟的痛,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日。 虽然远远不够抵消聂氏的罪孽,可是,起码比一刀了结好上太多。 傅悦稍作思忖,对燕无筹道:“舅舅,既然皇帝已经蛊毒发作了,那谢世伯那里,可否让他快些好起来?” 燕无筹思量片刻,也没绝对的保证,只说:“我明日去谢府看看,这段时日准备的差不多了,应该可以加快步伐了。” 傅悦莞尔点头,目露恳切:“那请舅舅尽力,让谢世伯快些好起来吧。” “好,我尽力。” …… 皇帝的事情,被死死的封锁住,竟然真得丝毫没有传出来,朝堂难得的平静,太子监国整肃朝纲,赵禩忙着征兵整编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斗起来,倒是让朝廷恢复了些元气,起码经过近一个月的整顿和筛选官员,朝堂的运转不成问题。 傅悦也都连着几天没有得到皇帝的消息了,显然是赵禩把皇帝看得很严密,连之前隔三差五传出来的皇帝杀人的事情,反倒在他毒蛊彻底失控后便没了动静。 虽然得不到什么具体消息,却也猜得到,所以傅悦也不在意,在府里该做什么做什么。 九月底,北境的一个消息传来,令傅悦欣喜不已。 谢蕴找到了! 在楚王府和谢家的人暗中搜寻之下,终于把人找到了,且人安然无恙,如今已经在暗卫的秘密护送下返回暨城,月初应该可以抵达。 虽然寥寥几句说不清事情,可不管谢蕴到底被谁带走,怎么活下来的,怎么被找到的都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活着。 傅悦立刻将消息告诉十公主和谢家夫妇,十公主喜极而泣,哭了许久,谢夫人和谢国公亦是如此。 虽然早就知道人十有八九还活着,可现在真的得到这样确切的消息,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人还没平安回来,此事也不好声张,所以除了十公主和谢国公夫妇,傅悦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宫中。 安庆殿的地下密室之中。 说是密室,可一切布置皆不亚于上面的宫殿,只是四处封闭不见天日罢了。 龙床之上,四根锁链将一个人禁锢在上面,此人身上的衣服和那黑白相间的头发皆是凌乱不堪,正跪坐在那里发疯一般痛苦的叫着,想要抱着头,可是手被链子扣着,根本没办法碰到头,更没有办法伤到自己所以他发狂一般痛苦嘶叫,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杀人砍头的咒骂声,疯狂暴戾。 赵禩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父亲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面上不见丝毫不忍和恻隐,只有一片平静。 这些天日日如此,他早就麻木了。 这毒蛊当真是只会让人痛苦,却不会伤人性命,蛊虫每日都会有几个时辰的休眠期,这期间皇帝不会痛苦,可以休息吃饭,可过后,便会不定时的发狂,若是毒蛊苏醒发作,就算是昏迷着也会被痛醒,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抑制或是根除,只有喂养母蛊之人的血。 可…… 赵禩闭了闭眼,他……无能为力了。 青竹先生是个年逾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看着也算风度翩翩,可眼下在赵禩后面站着,低头垂眸的,有些忐忑不安。 他那日被带进来后,就再没有出去过。 见过皇帝这幅样子,又亲眼看到赵禩将自己的父亲如同一个囚犯一样用链子锁起来,他估计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至于能活多久,端看他能做什么。 帮不了皇帝减轻痛苦,起码能凭着一身医术,让皇帝多些体力去承受这些折磨,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只希望能多活些时日吧。 谁让他来了呢。 赵禩看了一会儿后,眼中平静无波不为所动,微微侧目,吩咐宋青竹:“本王还有事,又来青竹先生照看父皇了。” 宋青竹还能说什么,只能应声了。 赵禩看着还在那边抓狂的皇帝一眼,便不再多留,转身走出了这间密室,往上面去。 刚走到密室入口,听到外面似乎有些动静,赵禩正要出去看看,已经有个小太监走进来,脸色急切又凝重。 “参见裕王殿下。” “怎么回事?外面吵什么?” 那小太监忙苦着脸道:“回禀殿下,是皇后娘娘,她想要进来,可是……” 没等小太监说完,赵禩走了出去。 安庆殿外,皇后凤驾被一波御林军挡着。 自从皇帝蛊毒彻底发作后,赵禩全面封锁了安庆殿,明着是御林军,暗中是暗龙卫,除了他任何人不得出入,更是没有让这里的消息有一丝传出去的可能,而这些御林军,便是以奉皇命为由阻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皇后也不例外。 拦着皇后的是御林军,而挡在皇后面前的,则是御林军统领莫旌,而何福则在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皇后却听不进去一半,眼神冰冷凌厉的看着莫旌,咬牙开口:“莫旌,本宫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莫旌雷打不动的挡在那里:“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出入安庆殿!” 皇后面色威严沉凛的斥了一声,冷笑道:“放肆,本宫是皇后,这宫里有本宫去不得的地方?何况,既说了谁也不能进,本宫却是不知,裕王为何在此?” 说到最后,她目光已经越过面前的人,移到石阶之上,看着站在上面大殿门口的赵禩。 莫旌扭头看过去,也看到了赵禩,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搭话。 若是赵禩人没出来,还能勉强拦住,如今赵禩在里面,没道理赵禩可以进出,皇后确实不行。 而且,他在外面,其实也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为何陛下会下令全面封锁安庆殿…… 赵禩也没打算避着,便走了下来。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 赵禩道了声谢道站起来。 皇后瞥了一眼赵禩,淡淡的问莫旌:“不是说陛下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去么?裕王为何从里面出来?” 莫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想了想,勉强道:“这……陛下召殿下有事商议……” 皇后哂笑一声,笑声中却十分阴冷不悦。 赵禩只得上前一步,拱手很是敬重的说:“母后恕罪,父皇确实是召见儿臣询问新兵征集整编之事,父皇也确实是龙体不安,太医说了要静养,最好不要受到任何惊扰,为了得一份清静,父皇都遣了不少宫人太监出来了,母后也知道,父皇一向都并不想见您,所以……” “裕王说话倒是坦率。” 赵禩不置可否。 皇后这次倒是很好说话:“也罢,本宫并非真的一定要进去,只是这几日觉着安庆殿这里不对劲儿,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既然陛下不想见我,那我便不进去了。” 赵禩面色如旧的点了点头:“那儿臣恭送母后。” 皇后颔首淡淡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前面的安庆殿大殿,嘴角牵起一抹业务部门的笑意,转身离去。 赵禩看着她这般好说话的离开,蹙了蹙眉,却也没多想。 回去的时候,皇后没坐步辇,而是慢悠悠的顺着宫道走路回去。 见若兰在一边若有所思的,皇后笑着,淡淡的问:“你一定很好奇,本宫今日来这一出是什么目的吧?” “确实是想不明白。” 皇后若是真的要进去,就能让赵禩难以脱身,可她却没进去。 皇后淡淡的道:“我并不在意赵鼎会如何疯魔,也不在意赵禩能否坐大,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安庆殿的异样一目了然,我身为皇后执掌后宫,宫里的动静如何逃得过我的眼,我若是假装不知,那才是可疑呢。” 若兰明白了。 走到宫道岔口,皇后稍作顿步,稍加思索后,道:“先不回去了,去一趟这昭阳殿,去看看阿甯。” 说着,往昭阳殿的方向去。 傅悦今日得空,带着叶霜芾母子出了趟门。 她们没去人多的地方,而是到了一家戏楼看戏,最近出了一出新戏,据说还不错,叶霜芾以前最喜欢看戏了,整日女扮男装摇着一把扇子跑到各个戏楼茶楼什么的看戏,她回来这么些天,一直没出来过,得知近来京中又有了颇有名气的新戏,傅悦就带出她来看看。 聂允颢却是个坐不住的,所以,听了没多久,就到处乱跑,屋内闹腾了一阵,就吵着要出去,索性楼上都是雅间,也没什么混乱的人,傅悦让蒙筝好几个精锐暗卫跟着,也就不管他了。 反正有楚王府的人在,叶霜芾也并不担心聂允颢,随着他去,只看着下面台上唱的正浓的戏,看得入神。 其实这出戏唱的不是别的,而是一对男女两情相悦历经万难得以喜结连理,后边境战乱,男的作为将军领兵出战,一去就是数年,妻子在家中年复一年的等着,最终,妻子长期忧患郁结于心,听到总是有人说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竟是一病不起病逝了,她死后,将军得胜还朝,奔回家中之际,只看到妻子的牌位棺木,自此阴阳两隔,将军守着亡妻的回忆枯守一生,其实不算新颖的故事,最近刚出的,却很是受人喜爱。 傅悦正看得起劲儿,一个暗卫突然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傅悦面上一变。 叶霜芾虽然正看得入神,有人进来却也感觉得到收回目光看了过来,看着她变了脸,忙关心问:“怎么了兰臻?出什么事了?” 傅悦低声道:“赵禩在外面,看到了颢儿。” 叶霜芾吓了一跳:“什么?” 傅悦安抚她:“你先别急,他伤不到颢儿,我先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继续看戏。” 叶霜芾却是不肯:“那怎么成?万一……” 傅悦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叶霜芾的肩膀,“放心,他应该是来找我的,我总得见一见,你就不要出现在他面前,免得被他认出,不妥。” 以前叶霜芾在花好月圆,赵禩装作风流皇子,经常去找她,若是被他看到叶霜芾,哪怕戴着面纱,也难保不会被认出。 叶霜芾想了想,也确实是不想再见到花好月圆相关的人,特别赵禩还是赵鼎的儿子,点了点头,也就没跟着去了。 傅悦走出外面,果然在回廊处看到了赵禩,他正眯着眼看着聂允颢,而聂允颢在,正被蒙筝和几个暗卫护在后面,防备着赵禩。 她一走过来,赵禩就把目光移了过来,看着她,眼神却变了。 傅悦恍若未知,微微弯着身朝聂允颢招了招手:“颢儿,过来。” 聂允颢哼哧哼哧的走来傅悦面前。 傅悦面色温柔疼爱的看着聂允颢,伸手揉了揉他的脸:“颢儿乖啊,可不许乱跑了。” 聂允颢咂咂嘴。 傅悦这才把聂允颢交给身后跟来的年年,看向已经走来的赵禩。 赵禩目光复杂的看着她一眼后,把目光再度移到聂允颢身上,却已是一片不见底的寒意。 咬着牙问:“这孩子……是什么人?” 傅悦挑眉:“裕王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他看着她不语,却是眯起了眼,眼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他再度用质问的语气问傅悦:“这孩子6是你的谁?” 傅悦冷嗤了一声:眼中氤氲着鄙夷和讽刺:“裕王殿下,你这是在审问我还是质问我?” 赵禩咬了咬牙,抿唇看着她。 傅悦眉梢一挑,笑吟吟道:“罢了,裕王殿下既然想知道,那我便也不怕让你知道,这孩子……唤我一声姑姑。” 随已猜到,可傅悦这么一说,还是让赵禩狠狠的吃了一惊。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聂家之后! 064:无话可说,谢蕴归来 聂家除了她,竟然还有幸存之人…… 赵禩脸色阴郁的看着她,傅悦却是一脸坦然无畏。 聂允颢的存在,她没打算瞒着,否则,也不会带出来了,只是,也不至于公之于众罢了。 见她坦然无畏的眼中,还夹杂着一丝丝讽刺,那是针对他流露出来的,赵禩目光触及,只觉十分刺眼,不过不知为何,他再开口时,语气明显的松缓了几分:“是聂禹顷?还是聂禹槊,应该是聂禹槊吧?” 这孩子的脸一看,倒也不难猜了。 聂禹顷有几分像聂夙,聂禹槊则是跟聂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孩子更像他。 傅悦淡声反问:“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赵禩一时无言。 怎么会无关? 她活着可以,但是其他的聂家人,不能活着! 眯着眼看着那孩子,他眼中杀意难掩。 虽然不至于以为赵禩能伤的了聂允颢,可傅悦对于赵禩这充斥着杀机的眼神,却是丝毫不能容忍:“赵禩,我警告你,打消你脑子里那些念头,我聂家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赵禩抿唇没说话,却是收回了那直白的目光。 看着傅悦:“我找你。” 傅悦闻言,粲然一笑,却只显露于表面:“找我?你这个时候来找我,该不会是又想让我手下留情放过你的父亲吧?” 赵禩没回答,只扫了一圈周围,问:“你确定要在这里聊?” 这里是戏楼,似然楼上没有下面人多,可也是人来人往的,说什么做什么,轻易就能传出去。 傅悦挑眉,扫了一眼周围,也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却没有移步的意思:“既然是在这里说不了的话,那就不必说了,我跟你之间,似乎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就转身弯腰牵着聂允颢打算走。 赵禩想要拦住他,可那几个暗卫在傅悦转身后,就上前挡着,尤其是她那个贴身女护卫,一脸警惕防备的挡在中间,他若靠近,势必要和这些人动手,可在这里,实在不宜闹出什么动静。 所以,只能看着她牵着那孩子步步走远,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的人也一旦点跟着撤走。 他其实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外面停着楚王府的马车,知道她在这里,才进来看看,没想到问了她的所在一上来,就看到那个孩子。 自从那日马场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她,倒不是他不想见,是她几乎都不出门,可这段时日,他日日都想起她,她是傅悦的时候,就总是忍不住想起,如今确认了她就是聂兰臻,更是压抑不住自己。 可她厌憎他。 赵禩站在那里,面色晦暗,带着几分苦涩落寞。 回了雅间,叶霜芾也没心思看戏,一直在等他们。 “怎么回事?赵禩怎么会来这里?他找你有什么事?” 傅悦轻轻摇头:“不知道,我没听他说,不过他看到了颢儿,已经猜到小哥哥活着了。” 叶霜芾一惊:“那可怎么办?他知道了,定会想尽办法除掉你哥哥的。” 傅悦不以为然:“放心吧,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别说他猜不到小哥哥的身份,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紧,小哥哥的本事在那里,可不是谁都能伤得到他的。” 叶霜芾自是明白聂禹槊的本事如何,只是,还是有些担心。 对于赵禩,她其实,比很多人都了解。 那也是一个狠人! 这些年她在花好月圆,赵禩装作流连于花丛的风流皇子形象,所以时常出入,他从不要其他姑娘作陪,只找她,然而每次来找她,也不过是听她抚琴弹筝,从不做轻浮之举,所以她比很多人都早知道,赵禩一直在伪装蛰伏,慢慢的,她发现他身边总是暗中跟着许多暗卫,且都是高手,他自己也不容小觑,所以,她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祁国那边,祁皇和傅青霖也才早就肯定,赵禩才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 “好了,继续看戏吧,看完了就回去。” 叶霜芾没再说什么。 一出戏再看两刻钟就结束了。 自从那日燕无筹说了可以加快让谢国公好起来之后,谢国公的情况,确实是一天比一天好转不少,半个月下来,已经能起身下床,只是得慢慢挪步,说话也都断断续续的说一些简单的,不过燕无筹说了,这样已经是他尽最大能力的好转速度了,卒中这种病,是需要时间治的。 而谢蕴,就是在谢国公逐渐好转的十月初回到暨城的。 他的归来,引起了暨城上下一片震惊哗然。 而上个月的这个时候,正好是谢家为他办的丧礼,如今才过去一个月,他竟然活着回来了,怎么不让人震惊? 不过,这是后面的事情了。 谢蕴是暗中被护送着回来的,为防止走漏消息再遇到什么危险,他一路回来行迹都很隐秘,进城也是不曾声张,一回来也顾不上回谢家,直接就奔到楚王府看十公主和孩子,十公主失而复得,自然是十分激动,抱着谢蕴哭了许久,直接成了泪人,是喜极而泣。 谢蕴看到清瘦的十公主和自己瘦弱得孩子,也是自责到了极致,十公主哭,他也哭,傅悦不忍瞧着,转身走了出去,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 在药阁外面等了许久,谢蕴才出来。 比之前憔悴清瘦了许多,左边眉尾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应该是之前受伤的,被人砍到这个地方,也是他命大,否则当场就没命了。 许是一路赶着回来不曾好好休息,灰白色的衣袍有些皱乱,整个人都风尘仆仆的,刚才哭过,所以那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有些红,可气质依旧是清俊高雅卓尔不群。 傅悦这么瞧着他活生生的模样,目光微红,却是面含笑意,显然也是欢喜的,有些唏嘘的打量着他片刻后,看了看他后面,没看到十公主和孩子,不由挑眉:“都叙旧完了?” 谢蕴走到她面前,闻言苦笑:“如何能完?只是我既然回来了,来日方长,日后我一家三口会一直在一起,不急于这一时,父亲和母亲都在府中,我该回去见他们了。” 傅悦点了点头:“谢世伯和谢伯母确实是一直担心,这段时日谢世伯病着,谢伯母独自撑着谢家这一团乱局,也是苦了她了,如今你回来了,他们欢喜之余,也能松一口气了。” 对于谢家近来发生的事情,谢蕴想必在北境就已经知道了,那些人找到他,必定会第一时间禀报,所以,他不意外,也不多说多问,只是有件事,她必须做。 只见他看着傅悦,神色如此的郑重,拱手低头,很有仪式感的弯下了他的腰。 傅悦往后退了一步,一时惊诧:“你这是做什么?” 以往谢蕴也有过给她这样行礼,可都大多在人前,且行的是她楚王妃的身份,可如今他们私下在这里,她只是聂兰臻,而他,则是谢蕴哥哥,他不需要这样的。 谢蕴缓缓起身,笑的如沐春风,如年少时对她的耐心和宠溺:“我在谢你啊。” 傅悦闻言,明白了他的意思,很是无奈的笑了笑。 “跟我谢蕴哥哥还这么客气作甚?” 谢蕴清冽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这不是客气,如此大恩,本该叩头致谢的,只是我想,就算我想这样做,你怕是也绝对不愿受,所以只好敷衍一些,不过谢意是真的,若非你,婉清和孩子……”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去想象。 他的妻儿,差点没命。 他虽然并不是很清楚这究竟是怎样的艰险,可看着婉清和他的孩子这般情况,他便想象得出当时他们母子生死徘徊的惊心动魄。 傅悦莞尔笑道:“都过去了,如今你能平安归来,他们母子也都活着,不管如何,日后都会好的。” 谢蕴点了点头。 “不过我便罢了,那两位你才应该去谢谢他们,这些时日,他们为了婉清和孩子,还有谢世伯,可是耗尽心思的。” 谢蕴笑道:“自然得好好谢谢他们的,只是我现在这样……再等等吧,改日登门好好谢谢。” 傅悦笑着颔首,她想问的话有许多,可现在都不是时候,所以,没有多问,只浅浅笑道:“好了,你先回谢家吧,谢世伯他们虽然知道你回来了,却不知你今日到,这些日他们可都翘首以盼着,看到你定然高兴。” 谢蕴本就是赶着回去,才没有和妻儿多待,闻言轻轻颔首,便走了。 她走后,傅悦才走进十公主的屋里。 十公主刚才应该是太激动了眼睛都肿了,现在都还在流泪。 “他回去了?” “嗯,刚走。” 十公主点了点头,抿着唇忍着泪,可还是忍不住。 傅悦忙坐过去安慰她:“好了,他不是活着回来了么?这是喜事儿,可不要再哭了,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别忘了,你这可还没出月子呢,哭会伤身的。” 因为她身子特殊,哪怕已经快两个月了,十公主还是在坐月子,姬亭的意思是,起码要满两个月的月子才行,所以,她现在确实是还没出月子。 十公主哭笑着说:“我这是高兴,若非……我是极度不愿意他从我眼前离开的。” 她多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待在一起,可他要回一趟谢家,而她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去。 傅悦轻轻拍着十公主的背,轻声道:“他应该晚些会过来,最多再有两日,就可以接你和云开回去了,正好在过几日便是初十,可以办个双满月了。” 闻言,十公主含泪笑了起来,看了看旁边的谢云开,目光复杂歉疚,很不是滋味:“倒也是了,原本我还觉着遗憾,满月办不了,双满月也不行,还真的是委屈这个孩子了,毕竟那件丧事才过了,人人都以为夫君不在了,不好铺张庆贺,可如今他回来了,之前那桩荒唐的丧事就不算什么了,倒是可以热闹一番了,也算是扫一扫谢家这几个月的霉运吧。” 谢家这几个月几经动荡,如今可算是都过去了,也该办个喜事儿冲一下了。 傅悦凑过去,戳了戳云开脸上这半个月来新长的肉肉,笑嘻嘻的道:“可不是么?我们云开都快两个月了,好不容易长了点肉,也该出去见人了。” 经过姬亭近两个月的调理治疗,谢云开的身体好了不少,脉象扎实了,自然就开始长肉了,虽然远不及一般两个月大的孩子那般壮实,可看过它之前瘦成小猫似的模样,如今这样的,真的是天差地别了。 那两位都说了,这孩子虽然先天不足,可若是好好养着,以后再学点武艺强身健体,还是有可能如常人一般的,他和当年的四公主还是不一样的,四公主是周皇后怀孕的时候被下了毒伤了心脉,又惊了胎早产,所以才难以成活,一直被吊着一口气,而谢云开在生的时候,及时开腹取出,还不至于到那个地步,只是开始的时候弱,可以养好,不过,开始的这几年,要小心再小心才行,最好是挑个钟灵毓秀的地方养着。 燕无筹已经提议,等这里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把谢云开带回长幽谷燕家养着,就当做是他收了一个弟子,这样的话,带回燕家也不违反家规,然而,他这提议一出,姬亭立刻就毫不客气的回怼了,半点不肯让步。 他老人家是这个意思:这孩子虽然是俩人一起救的,但是他功劳大多了,他花了那么大的心思把这孩子拉扯到现在,熬了一个又一个夜晚,凭啥便宜了燕无筹,要带也是他带回苍茫山养着! 苍茫山也是难得的好地方,住在那里的人,除了意外死亡的,都一个赛一个长寿,跟燕家比可也没差的。 不过,不是他收徒,而是收徒孙,美其名曰,年纪一大把了,收个那么小的徒弟不像话,收个徒孙好了,就当抱孙子。 他统共也就傅悦这么一个独苗,不对,徒弟,所以,谢云开就成了傅悦的徒儿,傅悦被迫为师,那种感觉很微妙。 十公主笑了笑,蓦然想起什么,笑容忽然敛去,她犹豫了一下,问傅悦:“表嫂,我有件事想问你。” “有事就说啊,跟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十公主目光沉静的看着傅悦,是在问,可听着语气看着神色,已经是肯定了的:“谢家的这些事情还有夫君遇刺,我和云开接连出事,都是父皇让人做的,对不对?” 虽是如此,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傅悦不说话了。 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跟十公主说过与皇帝有关,不管是之前她马车失控和品儿跟她说谢蕴之死的事情,还是谢蕴遇刺,她都不曾说过跟皇帝有关系,可这些事情如此明显,十公主岂会猜不出来。 不管对于谁来说,怕都是难以承受的,不管皇帝如何,她是十公主的亲生父亲,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害到这个地步,如何能受得了?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一回事儿,可当他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时候,依旧是戳心的痛。 见傅悦缄口不言,十公主苦苦笑着说:“表嫂其实不瞒着我,我一直知道父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泯灭人性,不过没关系,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也麻木了,这次的事情,算是我还了他血脉之恩,以后,我只是母妃的女儿,只是谢家的媳妇儿,与他在没有任何关系。” 之前她不懂,为什么三姐会和父皇闹到这个地步,十多年都不肯见他,如今明白了,有这样一个父亲,当真是一种罪过! 065:茫然无力,秋后蚂蚱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问,可如今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彻底死心。 之前马车失控时的惊心动魄和生子时的绝望心痛,她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想起来都心有余悸,她便罢了,晕开的身子骨如此弱,不好养活,以后可能也无法恢复如常人一般,那孩子一辈子就这么毁了,而这些,全都是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给的。 傅悦缄默不言,皇帝和十公主父女之间的事情,她不想多做置喙,虽然她对皇帝恨到了极致,对赵家恨不得屠灭殆尽,可有些事情,她不屑多言,不过十公主能想的明白,日后能少许多为难。 冯蕴书今日进宫去看那贵妃了,一回来便得知谢蕴不仅活着,也已经回来的消息,急匆匆过来看,之前谢蕴没死的事情,除了谢国公夫妇和十公主,傅悦谁也没说,所以,她不知道,不过谢蕴已经不在了,只是不管见没见到人,得知他还活着,都是欣慰的。 谢蕴离开楚王府没多久,他回来的消息就由暗卫第一时间禀报了正在宫里日常看着皇帝的赵禩耳边。 赵禩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眯着眼看着肃十一:“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肃十一忙回话:“回禀殿下,谢大公子没死,已经回来了,刚刚属下亲眼看到他从楚王府出来回了谢家。” 赵禩一阵心惊震撼。 谢蕴……竟然没死! 怎么可能! 父皇当时派了那么多人去,又筹谋了那么久安插人在他们父子身边,本以为可以一击而中,让谢蕴回不来,谢国公又是这样,那谢家再如何也不足为惧,太子那里,也能相对少了许多麻烦,可如今,谢蕴回来了……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可他怎么就活着了呢? 当时的计划,可是顺利进行没有任何纰漏的。 那具尸体,也是经过验证了的。 他总觉得,这件事背后,不简单! 他沉思片刻,越想越觉得古怪:“这件事不简单,你立刻亲自带人去一趟北境,追查此事,本王倒要看看,谢蕴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 “是……” 赵禩又道:“传本王的命令,让肃九回来。” 十六肃卫为他所用,可肃九却是跟着他最久最近的一个,他回来之前,吧肃九留在东越,带人铲除荣王当时派去杀他的余孽,所以肃九一直没回来,荣王的人在得知荣王兵败死后,也纷纷隐蔽起来,不好根除。 倒是荣王那四个孩子,当时被秘密分开送走,因为有荣王留下保护他们的人和另一股势力出手相护,根本没办法赶尽杀绝,不过还是被追到了两个,按照皇帝的密令,当场处死了。 还有两个不知下落,皇帝蛊毒发作后,他也下令到此为止,撤回了追查剩下两个姑娘的追杀令和暗龙卫。 两个小姑娘罢了,终归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了。 肃十一颔首:“是。” “去吧。” 肃十一躬身退下。 赵禩这才走过去,看着难得的平静昏迷着的皇帝,眸色幽深难以捉摸。 隐隐可见,有那么一丝茫然和无力…… 皇后宫中。 皇后正在和太子说话。 太子自从上次伤势痊愈后,就投入十二万分的精力在朝政上,想尽办法将之前奉皇帝命假装支持他的那些朝臣以及近来从地方升来的新贵收归己用,也都卓有成效,他又时常来找皇后请教,皇后虽然不曾理会过朝政,可也总能给太子一些不错的提点,近来母子俩关系十分和睦。 原本近来地位愈发稳固,府中侧妃又即将临盆,太子该是心情愉悦的,可如今,却脸色不大好。 沈儒自从重返朝堂后,一直和他对着干。 这次沈儒是铁了心要帮皇帝为赵禩收拢人心,似然曾被冷落,可位极人臣二十多年,根基犹在,皇帝复用后,自然有的是人闻风而动,这一个多月来,他奉旨清理荣王余党,动作迅速又挑不出错处,如今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该顶罪定罪,发配的发配,降职的降职,而那些空出来的官职,安插进去的大部分是皇帝和他的人,自然也都算是赵禩的人,如今赵禩忙于新军的事情,暂时还没有介入朝局,可在朝中的地位,却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禁军和御林军都是皇帝的人,京畿驻扎的新军是赵禩一手带人征收整编的,而手握北境军政大权的安国公是他舅舅,如今又在京中为他撑腰,而裴家也和云家有姻亲关系,虽然并没有表态支持谁,也勉强算是赵禩的助力,赵禩在军方的势力不容小觑,而自己这个太子,虽然监国掌权,可事实上,手上的兵权并不多,而在京中,根本调不动一兵一卒。 对于掌权者而言,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可他却没有,岂能不烦躁。 这样下去,就算以后他赢了这个位置,有这么一个手握兵权的人在一旁,想要除掉难,不除掉又不安,终归不是个事儿,何况,赵禩手里掌握着的,还有暗龙卫! 对于太子的这些忧愁和烦躁,皇后思忖许久,只淡淡的说:“你且先不用忧心这些,再等等吧,等楚王回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了。” 闻言,太子诧然:“母后的意思是,楚王会支持儿臣?” 皇后反问:“不然呢?” 太子一时无言,不解的看着皇后。 楚王之前的态度很明确,哪怕支持荣王都不愿支持他,为此还曾和谢家起了嫌隙,虽然最后,荣王起兵,楚王府也没有帮什么,还被围攻了,可足以说明,楚王府并不看好他这个太子,而楚王也一向不将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如今会支持他? 皇后说:“说支持你也不尽然,只是有一点你应该明白,楚王比任何人都不愿看到陛下好过,不愿裕王得到皇位,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何况,不是有我和谢家吗?凭着我们的存在,楚王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是之前……” 皇后轻哼:“之前你自己如何荒唐不济事儿你都忘了?何况,他若真的支持荣王,荣王也不至于兵败了。” 太子想着荣王起兵一事,也是有些唏嘘。 是啊,依照现在楚王府的影响力,如果当时楚王府真的支持荣王,就算楚胤不在暨城,只要楚王府肯出手相帮,有的是办法,而荣王,绝对不会败。 皇后切切叮嘱:“等他回来,你亲自上门去见他,与他好好谈一次,记住,拿出些诚意,我也好,谢家也好,尽管我们能帮你争取他的支持,可再怎么着也不及你亲自去一趟更好。” “儿臣明白。” 现在,他已经没有当初那一份自傲和刚愎,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放下身段屈尊去争取楚王府的支持,可如今,似乎也没什么了。 皇后凝思片刻,又说了一句:“至于沈儒那里,你也不必太在意,他蹦大不了多久了。” “母后的意思……” 皇后淡淡的道:“你记住这句话就是了,其他的不要管,沈家如今不过秋后的蚂蚱,垂死挣扎罢了。” 太子惊疑不定,似乎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却又不甚明白。 他还来不及问出疑惑,宜川公主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面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激动好喜悦。 宜川公主一向端庄持重,也就年少时会这般不顾姿态情绪外露,这两年却是在没有过了,如今看到她跑着进来,母子俩都惊得站了起来。 “母后……母后……” 皇后看着跑到自己面前喘着气的宜川公主,急忙出言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宜川公主欣喜道:“母后,刚才谢家传来消息,谢蕴……谢蕴活着回来了!” 皇后大惊:“你说什么?” 太子也吓了一跳。 宜川公主重复说:“谢蕴没死,活着回来了,如今人已经在谢家了!” 皇后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谢蕴还活着! 宜川公主含泪笑道:“母后,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啊,如今舅舅有所好转,谢蕴活着回来,谢家可算是苦尽甘来了,您可以放心了。” 虽然皇后这几个月很少表现出伤心悲痛的一面,可谢蕴是她最疼爱的侄子,也是谢氏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她岂能不伤心难过,然而,她得忍着,谢家这般情势,她必须忍着,必须理智的撑着,否则谢家早四分五裂了。 如今,谢蕴活着回来,不仅是欣喜他活着,也欣慰谢家可算是能彻底平静下来了,一个月前她强势之下让过继了个女孩摔盆驾灵,虽然当时大家都不敢再说什么,可这一个月来,依旧是蠢蠢欲动,为了那个继承人的位置,一个个的死活不肯消停,现在谢蕴活着,他们就没有理由再闹了,也不敢闹。 真的是天大的喜事儿。 谢蕴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又来了。 应该是回去处理了一些谢家的事情,又陪着父母吃了饭,沐浴换衣之后才来的,人没了先前的风尘和憔悴,他特意来陪着妻儿的,傅悦听闻他来了,半夜没去打扰,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一夜,谢蕴在楚王府住下。 谢蕴回谢家一样虽然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可也没有刻意躲着,加上谢家也有点乱,他回去后镇压了一番,并没有封锁谢家的消息,有人散播出去,而谢蕴来的时候,也是光明正大的从谢家来的,所以他再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传出了谢蕴生还归来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仿若炸开了锅一般,京城上下人人闻之色变。 这无疑是近来最令人震惊的事情了,如此看来,之前运回来的尸体是假的,那谢家的那场丧事也是假的了,一时间,谢蕴生还的事情,街头巷尾热议不断,持续发酵。 傅悦一边用晚膳一边听暗卫禀报的外面的动静,不仅街头巷尾的百姓各种争议,楚王府周围还多了不少来探查消息的人,以为谢蕴是正大光明的从谢家来了楚王府的,所以探消息的除了去谢家,都来楚王府了,倒也是热闹。 听完之后,挥挥手让人退下,傅悦不知为何,忽然笑了一下。 自从叶霜芾带着聂允颢回来,傅悦大多数都是和他们母子一道用膳,如今便也是坐在一起,叶霜芾瞧见傅悦莫名笑了起来,不由好奇挑眉:“兰臻似乎最近总是很高兴,今日尤其更甚呢。” 最近傅悦一直心情不错,日日待在一起,叶霜芾尤其是看得清楚,而前两日清沅也说了,傅悦近来总是很高兴,已经许久不曾见她这般愉悦过了。 傅悦点了点头,笑道:“接连有喜事儿,自然该高兴的。” 叶霜芾母子回来,皇帝蛊毒发作,本就是令她愉悦的事情,如今谢蕴回来,更是锦上添花了。 等楚胤和聂禹槊回来了,她会更高兴。 叶霜芾不置可否,最近确实是发生了不少值得高兴的事情。 叶霜芾微笑道:“谢大公子这次也是幸运逃过一劫,你见了他记得提醒他小心些,那些人想尽办法想要杀他,如今他活着,谢家也因此得以稳定,背后之人定不会就此罢休的,何况如今在暨城,危险更是少不了的。” 特别是赵禩,估计不会就此罢休。 傅悦点了点头,说:“这些不用提醒,谢蕴自己都是明白的。” 如此,叶霜芾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傅悦是第二天上午再次见到谢蕴的。 一早起来,难得今日没有去找叶霜芾母子一起用膳,而是自己在墨澜轩独自吃了,吃完之后,去花园转悠了一下消食儿,就在湖边亭子里坐着,命人摆起了棋盘。 不多时,昨晚就住在楚王府的谢蕴就来了。 见棋盘都摆好了,谢蕴笑了:“看来兰臻妹妹是特意在这里等着我了?” 傅悦摊手问:“不然呢?” 谢蕴见她一脸俏皮,哑然一笑,自顾地上前,坐在傅悦对面。 一坐下,便朝着傅悦温和笑道:“许多年没又同兰臻妹妹一起对弈了,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可有长进?” 以前,谢蕴很疼聂兰臻,和聂兰臻关系极好,自然是曾对弈过的,输赢皆有,只是次数不多,因为楚胤那个死东西,不喜欢他们靠聂兰臻太近,一看到脸就发臭。 傅悦眉头一挑邪邪一笑:“那试试呗。” 说着,先拿起了黑子下了起来。 066:行善无名,顺其自然 半盘棋下来,俩人都没说话,格外认真。 傅悦不急着问,谢蕴也不急着说,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棋盘上,所以一时间,俩人相持不下难见分晓。 再这样下去,估计得平局。 谢蕴看着僵持不下的棋局,笑笑:“看来没法赢你了。” 这夫妻俩,总能虐人,改天让他们下一局,相爱相杀一场好了。 傅悦摊手一笑:“谁让我聪明呢。” 谢蕴:“……” 眼皮一掀,无语的瞥了她一眼,把这句不要脸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正经问:“楚胤何时回来?” 傅悦捻起棋子琢磨了一下,放下,状似不经心的说:“不知道,前两日来了消息,说已经把那些人处理的差不多了,正在巡查军务,整顿兵制,估计回来得下个月了。” 谢蕴点了点头,唏嘘轻叹:“没想到短短几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出事之前,一切还算风平浪静,可如今,暨城经历了一场乱局,朝廷也动荡不安,被弄得一团糟。 傅悦不置可否,确实是发生了不少事儿。 谢蕴这时才低声道:“我是被人带走的。” 傅悦一顿。 谢蕴低声说:“当时我受了很重的伤,腿上也伤了,且伤口还有毒,被手下阿泰带着两个暗卫救走,可没走多久,阿泰杀了那两个暗卫,意图杀我,我当时就已经开始意识涣散,只记得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出手杀了阿泰救下了我,我当场昏迷,醒来时,已经是七日后,当时我体内所中之毒都解了,身上的伤也被处理过,已经有所好转,被安置在一个院子中,那个地方把守森严,我当时就被下了软筋散浑身无力,身上腿上都伤的极重,所以根本无可奈何,不过幕后之人派了医者和下人照顾我,饮食起居和用的药都是上好的,对我也并没有任何为难,只是不让我离开那个地方,还特意让人告诉我婉清和孩子都还活着,让我不用担心。” 傅悦震惊:“按照你这么说,幕后之人是友非敌?” 谢蕴犹疑片刻,笃定道:“是敌是友我不清楚,但是可以确定,他确实是无害我之心。” 傅悦沉吟一瞬,疑惑问:“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前段时日开始,我的体力逐渐恢复,应该是膳食中掺了解药,待体力恢复后,我就离开了那里,那些人也没有拦着,等和找我的人回合之后,我派人再去看时,院子已经人去楼空,且成了废墟,我也顾不上去深究,急忙赶回来了。” 所以这么看来,幕后之人只是出手救了谢蕴,在那段时间里把他藏起来,再寻个适当的机会让他回来,可谓费尽心思,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呢? 傅悦沉思许久,缓缓道:“当时你回来,是收到那一道说婉清一尸两命的传书临时决定的,皇帝能派人刺杀你,是因为那件事是他一手操控,而这个人可以准确无误的把你从皇帝那天衣无缝的杀机之中救下,却又不显山不露水,想尽办法救了你,在适当的时候放你走,却丝毫查不出痕迹,看来不简单啊。”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秦国之中,还会有谁有这个能力和立场来做这种事情? 放眼望去,再一个个的把有可能的人都筛查一遍,可还是没什么头绪。 想不通。 谢蕴也不纠结,下了一子后,慢条斯理的提起一旁的茶炉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淡淡地说:“不管如何,此番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如若有机会,日后定当报答,若是……既然此人不愿表明,我也就当没这回事便罢了。” 他一贯性格淡泊平和,对事情不喜欢过于执着和纠结,所以,并没有非要挖出这幕后之人的想法,反正救命之恩摆在那里,既然此人不愿暴露,那不如就当没有这回事,便也算是略略报了这份大恩了。 他这么说了,傅悦也不多问了,此事尽管蹊跷,可该怎么做,端看谢蕴的心思,她不欲插手理会。 谢蕴想了想,抬眸看着傅悦说:“刚才婉清和我说了满月宴的事情,昨日回去,父亲和母亲也有此打算,我今日就打算带她们母子回去了,再着手准备满月宴之事。” 傅悦点点头:“随你的安排,反正他们也不需要日日待在这里闷着了,带出去多见见人气也是极好的,只是需要好好用药调理,婉清便罢了,都恢复的差不多了,该用的药我师父也都配好了,云开却是不行,得按时过来给我师父复诊治疗才可。” 谢蕴淡淡笑着颔首:“我明白,婉清都说了。” 就连这孩子不久之后可能要交给那两位中的一位带走去医治抚养的事情,婉清也同他说了一下,他虽不忍不舍,可也没什么意见,只要孩子能好,怎么都没关系。 提起云开,有一事儿傅悦不得不解释一下:“说起来,云开的名字是之前楚胤回来时给起的,毕竟孩子都出生了,没个名字叫着也不行,他就随口取了个,虽然名字不错,可与你撞了,有些不合理法规矩,你若是有别的打算,就当做小名叫着吧,在另行取一个大名。” 谢蕴摇头温和笑道:“不用,我很喜欢,就这么叫着吧,撞不撞的,其实并不打紧,我并不在意这些,父亲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傅悦不意外,原本她就知道谢蕴不会说什么,只是毕竟是孩子的父亲,擅自越过他取了名字,总得与他解释一下,凭他的意愿去做,如今闻言也只是笑笑:“你觉得好就好。” 067:谢家接人,满月宴请 谢蕴说打算今天带十公主和谢云开回事确实是不假,没过多久,谢家来接人的马车和护卫队就到门口了,是谢家这个大家族可以做出的最大的排场,这怕是谢家这么多年来难得的一次摆排场。 谢蕴夫妇带着孩子叩谢了那两位的恩情,才告别回家,傅悦送他们出门口的时候,楚王府门口好生热闹,除了来接人的队伍,便是闻讯而来的百姓和各家的眼线,昨日谢蕴活着回来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可闻名不如见面,现在大家看到了真人,验证了这个传言,也惊呆了众人。 而谢蕴怀中抱着的孩子和走在他身侧被他一手揽着,虽然披着披风却看得出已经平腹的十公主,也是震惊了所有人。 按照十公主的月份,现在都还没到产期,孩子却已经生了,虽然看不见孩子是何模样,可目测已经生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楚王府把事情瞒得可真是结实,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 谢蕴扶着十公主上了马车,自己才抱着孩子上去,很快,华盖朱轮的四乘马车在谢府侍卫的护卫下缓缓驶离楚王府门口。 傅悦目送着他们离去,见周围的百姓都在议论纷纷,也并不在意,和冯蕴书相视一笑后,齐齐转身回府,关门! 十公主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这样的喧闹了。 自从七月出事脱险被带到楚王府,她就没有出过楚王府的门,连出那个屋子都很少,所以,像如今这样听着外面喧闹议论的情境,已许久没有过了,一时间听愣了。 谢蕴目光怜惜的摸了摸怀中谢云开的小脸蛋,抬头见十公主神色恍惚,不由有些担心,挨过去一些,拉了一下她的披风领口,问:“怎么了?” 十公主莞尔淡笑,轻声道: “那日生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我恐怕活不成了,外面这样的喧闹,估计再也听不到了,如今这般,仿佛在做梦,特别是有你在身边,上次和你一起出街,就像上辈子的事情。” 谢蕴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着,很是歉疚自责:“对不起,我不该把你自己留在暨城,让你接连遭罪,还差点……” 十公主听着他的话,却是有些听不下去,从他怀里出来,急忙打断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这些不是你的错,是我投错了胎做了他的女儿,才有此祸端,不怪你的。” 从昨日回来到现在,他一直在跟她道歉自责,原本都不是他的错,他却全部怪在自己身上,一直歉疚着脸色,就差以死谢罪了。 “婉清……” 十公主苦涩笑着,垂眸看着他怀中的孩子,眸间闪着泪光,幽幽低语道:“夫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些惊心动魄的危机和命悬一线的绝望,我不想再想起,也不想你再耿耿于怀责怪自己,所以,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我现在唯一所求,就是我门一家人以后都好好的,希望云开能够平安长大,仅此而已。” 谢蕴没有说话,动作温柔的将她揽在怀中,平和从容的目光微红,似在忍着什么。 怎么可能就此罢休? 此次谢家大祸,妻儿险些丧命,这一切,是他最不能触及的底线,他怎么可能就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他自认豁达通透,从未对任何人生过怨恨,再大的事情,他也从容面对,可这次,是真的恨赵氏,恨赵鼎。 回到谢家,一大票人在门口等着,谢家能来的人都在,谢荨也带着孩子回来,还有宜川公主也一早来了,本来知道他在楚王府,要过去,听谢夫人说派了人去接,他门一家三口很快会回来,才一直在谢家等着。 看到真的是谢蕴回来了,大家心思各异,不过表现出来的,都只有高兴。 下午的时候,京城上下排的上号的人家都收到了谢家派人送的帖子,十月初十,谢家大宴,庆贺谢氏嫡系长房长孙满月大喜。 云家也收到了。 一共两份,一份递交安国公夫人,一份送到了裴笙手里,前者是给云家的,后者只是给裴笙的。 裴笙昨日开始没心情就很不错。 谢蕴活着回来,谢家的危机彻底解除,十公主母子都有了依靠,谢荨也不会继续难过,所以,值得高兴。 安国公除了刚回来那段时间比较忙,最近倒是空闲,收到帖子的时候正好在,看着手上大红色烫金,华贵又大气的帖子,神色莫测。 安国公夫人端着一杯参茶过来,放在安国公面前,轻笑道:“还有三天就是了,我们正好吃了满月宴再启程。” 北境频频传来消息,最近流言四起,皆有关于当年庆王府叛国的案子,致使民怨沸腾军心不稳,虽然云弼回来之前有了安排,可他到底不能未雨绸缪,也没办法在这里做太多安排,京城的事情差不多了,他们打算中旬就启程北上,过年也不打算回来了,这场满月宴,确实是挺巧。 安国公点了点头,端着茶喝了口,没说什么。 安国公夫人见安国公眉头紧锁心事重重,不由问:“夫君这几日似乎有心事?” 安国公淡笑:“也不是,只是想着这次离开了,等下次再回来时,这暨城的天,怕是也要变了,心里颇为怅然。” 皇帝撑不了多久了。 皇帝的事情,赵禩虽然封锁了,却并没有瞒着云弼,所以云弼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也明白按照皇帝的情况,活不了太久了,最多熬过年初。 等他一死,秦国变天,也不知道最后会花落谁家。 安国公夫人挑眉:“夫君对七殿下没有信心?” 安国公转着茶杯轻笑道:“太子如今并不好对付,何况,谢蕴归来,谢家定然重归鼎盛,全力支持太子,待楚王回来,他也定会支持太子,楚王若表态,太子所得的军方支持就不比裕王差,到底名分在,裕王虽然也算得天独厚,可谁输谁赢,姑且还不知道呢。” 他说的语调随意,带着几分散漫和玩味,似乎并不在意赵禩能不能赢。 068:一颗真心,谢氏无双 安国公夫人闻言,静思片刻,才悠悠笑道:“所以夫君早些抽身是好的,我们去北境待着,天高皇帝远,甭管这京城多乱,都与夫君无关了。” 安国公笑了笑,看着爱妻,目光略有些无奈:“夫人这话就任性了,云家根基在这里,老二和筹儿也在,且不管是云家还是他们兄弟,都在裕王阵营之中难以抽身,怎么与我无关?” 立场这种东西,可不是能随心而定的,,从很多年前开始,云家就和赵禩脱不开关系,现在更是已经混为一体没有任何退路,只有继续前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安国公府夫人这话也只是说说而已,心里却也明白得很,所以,只笑笑没反驳什么。 安国公想起一事儿吗,叮嘱道:“瞧着筹儿和笙儿那两孩子如今还处得不温不火的,你有空多和那姑娘说说话,总不能让他们这样下去。” 虽然云筹和裴笙在他们面前表现得感情不错,可安国公到底年过半百,又是那么了解云筹的人,哪里会看不透这两口子之间的生分疏离? 从不点破罢了。 可也是不放心。 安国公夫人难得嗔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夫君到底是个糙老爷们,不懂年轻男女的那点心思了,他们都已经成亲了,也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该怎么处,心里明白着呢,随他们去就好,这些事情是劝不得的,我们管了,反而是适得其反让他们更不自在。” 想了想,安国公也觉得自家夫人的话在理,两口子之间的事儿,外人确实是不能掺和,越掺和越乱。 安国公大手一挥:“罢了,别管他们了,人都娶回来了,若是没办法讨人嫁姑娘欢心,那也是那小子自己没本事了。” 反正是给他娶回来了,能不能得偿所愿,看他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了,管不了啊管不了! 安国公夫人笑的意味深长:“我看不尽然,裴笙那样子瞧着不像是对筹儿没心,只不过忍着罢了,说到底了,一个男人,其实不需要多会讨姑娘欢心,能捧出一颗真心比什么都重要,筹儿便是如此。” 这个世间,没有哪个姑娘能真的拒绝得了一个男人的真心,特别是这个姑娘心里也有这个男人的时候。 安国公点了点头:“那就更不用管了,我能做的,该做的也都为他做了,接下来的事情,靠他自己了。” 安国公夫人没再说什么。 谢国公最近恢复得很好,满月宴之前,就可以走动了,说话虽然还不能利索,可磕磕绊绊的,倒也能完整的说完话了。 谢蕴回来后,谢家的所所有事情,都全部交到了他手上,满月宴前几天,他日日都很忙,十公主回到谢家也继续坐月子,满月宴的事情,自然都由谢夫人亲自操办,可因为要大办,时间有些紧,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又不想让谢家那些女眷沾染,只让裴夫人跟谢荨回去帮忙打点,冯蕴书也去了,傅悦自然也少不了,不过府里这些琐事向来是冯蕴书打理,傅悦不管,也不懂,自然帮不上谢夫人什么,纯粹是来看谢国公和十公主母子的。 因为谢蕴归来,谢国公病情好转,十公主又生了孩子,谢家霉运散去,没有先前那么压抑了。 去看了谢国公问候了几句,傅悦才到十公主这边。 一进门,看到屋里除了十公主母子和几个下人之外,多了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姑娘,傅悦见过,是过继给谢蕴的那个小姑娘,名谢倩倩。 原本一直在谢夫人身边养着,现在谢蕴回来了,十公主也回来了,这孩子自然是得养在他们膝下了,这不,正趴在摇床旁边看弟弟,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很是纯净。 这孩子很不错。 十公主本来也坐在那里看着,瞧见她进来,忙站起来迎了过来,屋内的丫鬟婆子他也纷纷给傅悦行礼。 见了礼后,十公主招了招手让小姑娘过来。 小姑娘一过来,十公主就让她给傅悦见礼:“无双,快给舅母请安。” 楚胤是十公主的表哥,傅悦是表嫂,这孩子现在也算是十公主的孩子了,本该叫表舅母的,可是她直接称之为舅母。 小姑娘忙行礼,有些怯意:“无……无双请舅母安。” 傅悦诧然片刻,才和气的笑道:“起来吧。” “谢谢舅母。” 傅悦在身上摸了一下,把平时戴着的一块月牙玉珏给了她。 小姑娘不敢收,还是十公主让收下才收了的。 “谢谢舅母。” 傅悦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了声乖。 看了谢云开后,留下小丫头和伺候的人在里面看着,十公主带着傅悦走出了外面,在回廊凉亭坐下聊天。 虽然是坐月子,可早就满月了,如今也没那么讲究。 傅悦这才问出疑惑:“刚才听你唤那小丫头无双?我记得她似乎叫倩倩的,怎么改了?” “既然都过继到我和夫君膝下了,过去的名字便不宜继续叫了,这名字是我给取的,夫君好父亲母亲都没意见,就这么叫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给改了无双呢?” 无双,便是独一无二。 十公主淡笑道:“也没特别的想法,只觉得好听,以前刚怀上云开的时候,想过若是女儿就叫无双的,可如今却是个儿子,我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自己的女儿了,这小丫头挺乖巧,我挺喜欢,就当做亲女儿养着吧,她以后便是我和夫君的嫡长女,该是她的,我都会给她。” 说着,还忍不住苦笑一声,无奈道:“只是我如今也不过是十八出头的光景,却有了个六岁的女儿,想想也觉得微妙。” 傅悦闻言笑了:“怎么说还真是。” 十公主这时神色颇为惆怅的说:“我生了孩子的事情母妃已经知道了,昨日六哥和六嫂来看我,说母妃知道此事,高兴的病都好了几分,一直在惦着我,让我早日带孩子进宫让她瞧瞧。” “那就去啊,姑姑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你,这病就是因你而起的,现在都还缠绵病榻,之前是情况不允许,现在也该去看看了,等满月宴后,就进宫瞧瞧吧。” 十公主心有余悸的样子,略有些讽刺的道:“其实我有些怕,你说我若是进宫,会有什么样的杀机在等着的我呢?” 069:总有机会,满月大宴 十公主对宫里那位她所谓的父亲的深恶痛绝,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一想起这段时间,她和孩子多次命悬一线,夫君差点死了,谢家几经动荡,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赵鼎所为,她就恨,原本她对赵鼎就没有多少感情,她生来丧母,被楚贵妃抚养长大,被教养的很好,是非对错看得很正,也并非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看下来,对她那位父亲,她是连身上流着他的血都觉得膈应,现在更是厌恶到了极点。 也对赵鼎那些下作的手段心有余悸。 这个时间最可怕的,是暗箭和阴谋,而这些,她那个父亲最是擅长,现在他对谢家做的一切都落空了,算是和谢家彻底撕破脸,难保不会再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她不是愚孝之人,若说她这个父亲对她最大的恩情,也不过是宠幸了母妃有了她,可从未疼过她,从来只有利用,从小就在她身边安插了人伺机而动,在他心中,她和那些兄弟姐妹一样,只是棋子,利用完所有的价值,实在没有用处了,那就是舍弃,这一点,她从来都是清楚的,可她也并不在意,她生为他的女儿,这是她的宿命,然而,就在她醒来之后看着自己的骨肉那般瘦小脆弱的时候,她想过的,如若她的儿子真有个好歹,她一定要杀了他,大不了她把命还给他,幸好,云开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可如今,她和这个父亲,也再没有关系了。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当初他派谢蕴去北境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不让谢蕴活着回来,不让自己平安生下孩子,多狠啊。 傅悦笑笑:“你怕是还不知道,陛下病了,病的很严重,如今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对付谢家?你大可去,不会有人再敢伤害与你。” 十公主抿唇点了点头,随即眸光微动,闪着丝丝泪光,低声苦笑道:“说实话,若不是母妃她们还在宫中,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踏进那个地方了。” 这世间最肮脏阴暗的地方,莫过于皇家,莫过于皇宫。 傅悦伸手拉着十公主的手,轻轻拍着手背,目光柔和的望着她浅笑安慰:“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再不好的事儿也都过去了,你放心吧,往后绝对不会发生之前那些事儿了。” 确实,是没有人能再对谢家做什么了。 十公主深吸了口气,笑道:“我知道,如今夫君回来了,就什么都过去了,只是总是忍不住生出怨怼来,想着我也是这段时日坐月子憋着烦闷了,想的有点多,等出了月子,得多出去散散心才好。” 傅悦笑笑:“那就让谢蕴多带你出去走走。” 十公主却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怅然失落的道:“其实我想的,是离开暨城,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我生来至今,一直长在宫闱后宅,最远的也就去过青台山,别的地方都未曾去过,夫君以前总和我说他过去在外游历的事情,说起各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令我好生羡慕,原本去年我们都说好了的,等局势稍微稳定,他就带我出去看看,可惜一直没得机会,眼下这般光景,怕也是难得有机会了。” 傅悦一愣。 其实,她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她生在王府,小时候虽然也多次跟随长辈们出远门,可一直被管着,走到哪都有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后来出了事儿去了祁国,也因为身体和眼睛的原因一直待在宫中,最多跟着哥哥出宫玩玩,可事实上,她现在连祁国的面貌都没有真的看到过,回想起来,只有一片黑暗,复明差不多一年了,可她没出过暨城,其实外面的世道如何,她并未真的见识过多少,其实,她也很向往外面那广阔的天地。 小时候,她也曾和楚胤约定,等她再大些,一起出去游历各国,看看外面的世道,只可惜,至今没有达成。 往后吧,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所谓来日方长,等秦国这里的恩怨了结了,等他们做完该做的事情,她就可以做她一直想做的事情了。 她说:“以后,总是有机会的……” 说给十公主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没等冯蕴书,傅悦先行回府,正好今日楚胤的传书到了,南境的那些杂碎都清除干净了,他再好好巡查整顿一番便可回来,归期应该不会太久了。 她在收到谢蕴已经寻到的消息时,就给他飞鹰传书告知此事,想来他是收到了这个消息回的信,信上虽然没有提及此事,可是傅悦知道,他应该了了一桩心事,可以安心在南境做他的事情了。 虽然早就猜到谢蕴还活着,可一直不能放心,眼下人回来了,他才能彻底放心下来。 备受瞩目的谢家满月宴如期而至。 上上下下忙活了几日,谢家还真的被布置的隆重喜庆,比当初谢蕴和十公主大婚还要铺张,宴请的宾客也是多不胜数,除了庆贺谢云开双满月,便是借此一扫谢家的阴霾,也让暨城上下好好看看,谢家的底蕴和实力! 谢家这一长大宴,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傅悦来的算早了,可是到的时候,还是已经来了不少人,虽然哪怕是前段时间谢家几经动荡也没有人敢小瞧冷待这个数百年望族,可如今谢蕴回来了,谢家乱局结束,宫中皇后和太子执掌半壁江山,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哪个皇子可以一争高下,哪怕是裕王,眼下也是不行的,日后十有八九是秦国的主人了,谢家日后地位怕是还会愈发水涨船高,换句话说,就算太子败了,谢家依旧是谢家,地位难以撼动,争相示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傅悦到门口的时候,谢家门庭若市好生热闹,因为冯蕴书早早过来帮忙了,所以是傅悦带着楚馨来,刚下马车云家的马车就到了,傅悦索性站在那里等着,只见三辆马车停在不远处空旷的地方,之后下来了三对夫妻,安国公夫妇,云二公子夫妇,还有云筹裴笙夫妇,看到她,裴笙笑着招了招手,然后跟在公婆兄嫂后面走过来。 傅悦身份比较贵重,连安国公都得见礼,其他几个更不用说了。 见了礼后,客套了几句,傅悦才跟他们一道进了谢府,进了谢家后,安国公父子几个去了招待男宾的地方,婆媳则是按例去看看十公主和孩子,傅悦领着楚馨和裴笙远远地走到后面,咬耳朵。 差不多午时的时候,皇后来了! 今日谢家大喜,皇后会来虽让人意外,可也是情理之中,皇后也不是自己来,身边还伴着她的一儿一女,可谓给足了谢家这个娘家面子。 皇后今日亲自来,也是来看看这祖孙三个,谢国公病了那么久,如今好了大半,谢蕴死而复生,谢云开又几经艰险才活下来,三个人都是她最近日夜惦着的人,得知谢蕴活着回来的时候就想来看看了,可想着不妥,就让太子和宜川公主来了,今日谢家大喜,她怎么都得来一趟,说起来也挑不出错来。 傅悦本来打算满月宴后进宫一趟,有些事情拖了那么许久该问问了,既然皇后来了,她想着不用跑这一趟了,毕竟她是真的讨厌皇宫,然而事实上还是要去,皇后今日不得空单独见她,寻隙跟她说了,让她过后寻个时候进宫一趟,有话要与她说,想来为的是同一件事。 傅悦虽不情愿,可还是没拒绝。 ------题外话------ 明天继续恢复加更 070:聂氏兰臻,命克赵氏(一更) 满月宴进行的很顺利,没出什么乱子。 第二天,傅悦用了早膳才进宫,正好十公主和谢蕴也带着谢云开一起进宫给贵妃看看,所以昨日约好了一起去,傅悦特地绕道谢家与他们一道的。 皇宫气氛很诡异。 皇帝居住的安庆殿层层把守密不透风,不得允许任何人不可靠近,更别说进出了,里面情形如何自然也无从得知,只知道陛下连皇后和太子都不肯见,可裕王殿下却可随便出入,如此明显的彰显着陛下对裕王殿下的特殊态度,加上近来朝堂的两方势力互相倾轧的局势,引起了不少猜测。 如今沈丞相集结了支持裕王的一众朝臣和太子一党抗衡,只是裕王本人至今还未渗入朝中,可也差不多了,朝堂的新一轮风暴即将开始,而皇宫里面,处处都透着暴风雨前诡异的宁静,气氛自然是古怪的。 傅悦随着谢蕴一家三口去看了贵妃,想必是早早得知了女儿女婿外孙的好消息,楚贵妃身子好了许多,正翘首以盼他们的到来,一看到十公主,竟是什么也顾不上,拖着病体起身和十公主抱在一起哭,差点哭岔了气。 傅悦只是来看看贵妃如何了,如今见到了,确认她确实是好了些,也不打扰他们许久团聚,一声不响的转身了离开了昭阳殿,往皇后寝宫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蹙眉看着前方。 赵禩显然是在等着她。 她驻足原地没有往前走,倒是他走了过来,面色沉静,似乎还来者不善。 傅悦身后的蒙筝在他靠近时两步上前,挡在了傅悦面前。 赵禩顿足,看着蒙筝,眸中闪着杀机:“不想死就滚开!” 蒙筝没动。 赵禩当初临川公主死的时候就想杀了蒙筝了,只是当时傅悦没让,还因为他伤了蒙筝给了他一刀,他虽罢手,却也不代表就此揭过了,如今蒙筝挡住他,他自然也不会客气。 然而,他眯着眼刚要动手时,傅悦拉着蒙筝往后,自己上前一步。 赵禩只好停下,缓缓放下手看着她眸间方才还涌动的杀气烟消云散,目光复杂却温和的看着她。 傅悦没去管他神色如何,只颇为不耐的问:“裕王殿下这般凶神恶煞的挡我去路,不知有何贵干?” “臻臻,我……” 刚一开口,一声道剑出鞘的声音响起,随即刀光一闪,一把匕首直指他的喉间。 赵禩一顿。 暗中保护他的暗龙卫立刻闪出围在周围,拔剑指着傅悦,好似她若有任何动作,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一边的清沅面色警惕的护在傅悦后面,而蒙筝面色冷沉,也做出一个要保护傅悦的架势。 而她却好似没有察觉周围的杀机,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更遑论惧怕了,只目光凛然地看着他,语气冷到了极致:“不要再这样叫我,否则,我要你的命!” 赵禩薄唇微颤,看着她的目光错愕又复杂,似乎又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 隐忍片刻,他淡声吩咐:“都退下!” 那些人听命于他,所以他一声令下,立刻收剑闪退,消失无影。 赵禩目光晦涩的看着她,很是无力的问:“你对我,一定要这般剑拔弩张吗?” 他其实,只是知道她今日进宫,特意等在这里,只为了看看她说说话,哪怕知道她不会给好脸色,甚至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妥,可对她,他情不自禁。 傅悦冷嗤一声:“不然呢,相谈甚欢?赵禩,你应该明白,若非时机尚且不允,我会立刻要你的命,屠了你们赵家!” 赵禩顿时缄默。 他自然知道。 傅悦收起匕首,淡淡扫了他一眼:“以后最好不要总是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恶心!” 说完,便带着蒙筝和清沅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脚步也没有丝毫犹豫。 赵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不曾动弹。 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到皇后宫里的时候,遇上了刚和皇后商议完事情出来的太子,虽然对太子无感,可不至于无视。 她不卑不亢的福身见礼:“见过太子。” 太子比之前内敛沉稳许多,淡淡一笑,拱手回礼:“楚王妃!” 互相见了礼,太子才问:“楚王妃是来给母后请安的?” “是的。” “那王妃快进去吧。” 傅悦还真就没多言,点了点头,在太子侧身让开了道后,走近凤仪殿。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方才还波澜不惊的眼眸中,闪过几丝复杂。 若是当初没有年轻气盛的折腾,这个女子该是他的正妃的,可惜…… 不过,也都过去了。 他喟叹一声,转身离开了凤仪殿。 皇后寝殿外,若兰姑姑在候着,看到她来,不用通报就领着她进去了,而里面,刚和太子谈完了事情的皇后,正在一边烹茶一边等她。 若兰领着她进来后,就退了出去,并且撤退了寝殿内外的所有人,不许任何人靠近。 傅悦不动声色的看着若兰把人撤走,出去关门后,才走了过去,给皇后见礼:“皇后娘娘。” 皇后神色复杂又平和的望着她,轻声道:“其实,我更想听你唤我姑姑,如同你幼时那般。” 傅悦没吭声。 皇后也不强求,招了招手:“过来坐吧,总不能这样站着说。” 傅悦走过去,本打算坐在下首,可皇后让她过去坐在旁边,她想了想,就依言坐在皇后旁边,围着茶炉坐着。 她没问,皇后主动开口,却只说:“其实我并不想告诉你,所以拖延了许久,可你既然知道此事蹊跷,必当还会追问,我就算是想瞒着,也是瞒不住的。” 说着,倒了杯茶给傅悦:“喝吧,听蕴书说你现在喜欢喝这个,特意备着的。” 傅悦一下心头的焦躁,接过茶杯,低声道了谢,才抵在鼻翼间嗅了嗅,茶香四溢,只是还很烫,她没立刻喝下,而是轻轻吹了一会儿,才抿了一口,润喉,凝神。 然后,搁下茶杯,她轻声道:“您可以说了。” “此事有些复杂,这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顿声凝神片刻,似在思索着怎么说,确切的说,她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才能不让傅悦更痛苦。 傅悦拧起了眉梢,看着皇后,却并未出言。 皇后默了片刻,才问:“你还记得当年裕王被陛下送到你父王身边的事情吧?” 傅悦一愣:“记得。” 难道和赵禩有关? 皇后说:“裕王是陛下内定的继承人,陛下对他很在意,包括他的意愿,当年他因为想要接近你,让陛下将他送去了你父王身边学习骑射兵法,开始陛下并不知道是因为你,所以答应了他,可后来慢慢的,他发现裕王对你极为不同,去庆王府,不过是为了接近你。” 傅悦闻言,心中慢慢凝聚着当年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似乎隐隐的知道了一些。 皇后停顿片儿科,又道:“裕王对你的心思并不单纯,长此以往,必定形成执念,这是陛下不愿看到的,如若你只是你,只是聂家的女儿,或许无伤大雅,甚至他乐见其成,可你不是,你还是楚胤的未婚妻,这庄婚事人尽皆知,谁也改变不了,如若赵禩对你生出执念,定生祸端。” 傅悦拧紧了眉梢:“所以,他对我下杀手?” 皇后摇了摇头:“不止于此。” 傅悦纳闷,皇后却忽然打开茶炉边的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张纸,犹豫了一下,递给了傅悦。 傅悦接过,打开,纸上的八个字,令她瞬间愕然。 ——聂氏兰臻,命克赵氏! 傅悦瞳孔骤然紧缩,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豁然抬眸看着皇后。 “这是……” 皇后神色沉凛,低声道:“这是十五年前,龙兴寺的智恩大师根据你的八字命格推算出来的谶语。” 傅悦面色骤变,面皮微微发颤。 皇后语气讥讽:“知道了裕王的心思后,陛下不放心,询问了智恩大师,龙兴寺是秦国国寺,智恩大师向来忠于赵氏,所以拿着你的生辰八字与裕王的生辰八字推算预测,也不知道是为了给陛下交代还是真的有这么回事,智恩禀报陛下说,你命克赵氏,也命克赵禩,如若你活着,假以时日,秦国会毁在你手里,赵禩也会命绝你手,陛下如临大敌,所以,在那不久之后的寿宴上,给你下了碧落剧毒。” 傅悦忍不住愤声怒斥:“简直是荒谬,可笑!” 皇后讽刺地笑着,确实是匪夷所思。 傅悦看着皇后,明明这已经是她想要的答案了,可她觉得,还没完,所以,她追问:“还有呢?” 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也没有必要留着别的,何况,按照傅悦的聪慧,也是瞒不住的。 皇后神色哀伤悲恸,缓缓道:“给你下了毒之后,陛下一直觉得不安,你是聂家唯一的女儿,是你父王的心头肉,聂家上下对你的在意,还有楚王府对你的看重,陛下心里很清楚,何况还有燕家的存在,他下毒的事情终究不是万无一失的,倘若此事被发现,查到他身上,一定难以收场,按照你父王的脾性,若是知道他敢下毒害你,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哪怕颠覆了秦国也在所不惜,加之你父王和庆王府的的威望和军功太盛,特别是当时北梁大败,庆王府太得民心了,所以后来,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借着与北梁一战构陷你父王叛国,将庆王府彻底覆灭。” 傅悦许久,都不曾有任何发育,面色苍白眼神空洞,身子都在隐隐颤抖着,握着纸张的手抖得更厉害 皇后心疼的看着她。 这些,她一直不敢说,这件事她早就查清楚了,可是一直犹豫着不说,便是因为这件事的真相,是傅悦难以承受的。 “所以,是我……是我给聂家带来了灭顶之灾,对么?” “不是,他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父王,卸磨杀驴是他一贯的作风,只是苦于庆王府权势太盛无从下手,而当时你父王和他多有政见不同,君臣离心,他早就难容你父王了,你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契机罢了,况且当时有北梁来犯,你父王再立军功,他难以容忍,那是他当时能抓住的最好的机会,就算没有你的事情,他也会这么做,所以臻儿,这不是你的错。” 傅悦笑着,眼眶却一片湿红,泪水抑制不住的落下,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在浓浓的悲伤和讽刺:“可事实上,这件事还是与我脱不了干系,没有任何假设,就是跟我脱不了干系。” 就算皇帝一早就想除掉聂家,都不可否认当年的聂家的大祸里,她是不折不扣的起因! 是她,带给了聂家灭顶之灾! 皇后不忍,忙劝慰道:“臻儿,这些不是你的错,是赵鼎恩将仇报,是智恩胡言乱语,你没有错,所以,你不需要自责,明白么?” 傅悦抬眸看着皇后,红着眼,泪水是没有再流了,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空洞,很自责的说:“可是姑姑,是我……是我多管闲事招惹了赵禩,才有了赵禩的接近和皇帝的猜疑,才有了后面所有的一切,就算赵鼎你开始就容不下聂家,都否决不了聂家的灭顶之灾因我而起的事实啊。” 她自己都不曾察觉,自己对皇后的称呼改了。 皇后愣了一下,却也顾不上这一个称呼了,忙劝慰她不要把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好一通劝说,却都无济于事。 傅悦没有待多久就告辞离开了,皇后不放心让她这样走,可她坚持,只能随她去。 离开凤仪殿后,傅悦甚至都顾不上再去看贵妃,恍恍惚惚的出了皇宫,上马车回家。 马车一路回府,她都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神空洞无神恍惚不定,清沅有些担心,几次叫她都没有反应,蒙筝却一直没出声,回到王府后,她下了马车走进王府,晃悠悠的走了一段路后,停顿了一下,站在那里愣神许久,才回了墨澜轩,去了聂氏祠堂。 071:一天一夜,傅悦病倒(二更) 冯蕴书是被清沅找来的,过来的时候,傅悦已经在下面待了半个时辰了,以前不是没有待过那么久,大家都没有担心过,可今日她过于反常,清沅实在担心就去叫了冯蕴书过来,本想让冯蕴书劝慰一下,可是…… 她在里面把密室关了,外面根本打不开! 这是从未有过的,她虽然进里面的时候从不带人,可从未有过在里面把密室关了的情况,这个密室建造的的时候,就设了两个开关,在外面可以打开关闭石门,里面也可以,但是从里面关闭,外面却是打不开的,若是强行打开,会触动机关引发杀阵,外面打开的人必死无疑! 冯蕴书隐隐察觉出了什么事,可不管怎么问,清沅和蒙筝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她和皇后密谈了一场,出来后就特别反常,冯蕴书得知与皇后有关,正打算立刻进宫一趟问问怎么回事,外面就来报,宜川公主来了。 冯蕴书立刻去门口接人。 宜川公主一见到冯蕴书,也顾不上废话,直接就问:“兰臻呢?” 冯蕴书一副我就知道的神色,急忙道:“果然是为了她,到底怎么回事?她在凤仪殿出了什么事?为何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人了?” 宜川公主略略吃惊:“她把自己关起来了?” 冯蕴书神色凝重的颔首:“是啊,从宫里回来就把自己关起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在皇后那里出了什么事?” 宜川公主没解释,只说:“你先带我过去看看。” 冯蕴书略作迟疑,神色有些奇怪,宜川公主疑惑,正要问,她却已经在前面带路,带着宜川公主去了墨澜轩书房,对着一堵石墙。 冯蕴书见宜川公主困惑,低声解释:“她在密室里面,且从里面关闭了密室,外面打不开。” 宜川公主震惊:“她怎么会跑到密室里面去?” 冯蕴书犹豫了一下,低声解释:“里面……是当年阿翎和阿胤为聂家设立的祠堂。” 宜川公主惊了好一会儿,才恍惚回神:“难怪,她这个时候想要一个人待在聂家祠堂也是正常的。” “到底出什么事了?” 宜川公主也不瞒着,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所以,母后得知她直接出宫回来了,有些不放心,所以让我来看看,怕她做什么傻事。” 冯蕴书听完此事,惊呆了许久,才忍不住拧眉,略带着不赞成的沉声道:“娘娘不该将事情说的这么清楚的,她本就对当年聂家的事情耿耿于怀难以释怀,如今得知这么个起因,自然会将一切罪责归咎于自己,她如何受得住啊?” 宜川公主也知道皇后确实是不该说清楚,可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责怪谁都无济于事。 傅悦把自己关在里面,外面又打不开,她们没办法,只能慢慢等着,可等了半天,密室里面依旧没什么动静,等咱外面的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没有任何法子,宜川公主不宜在这里逗留过夜,傍晚的时候,宜川公主先行回宫,让冯蕴书有什么事立刻派人进宫告知,她走后,冯蕴书回到墨澜轩,叶霜芾带着聂允颢已经在书房等着。 叶霜芾在宜川公主来了之后就来了这里,一直藏在隐蔽处,自然不用多问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可她帮不上什么,加上出来让宜川公主看到,不管认不认得出她,总是横生枝节,索性一直在暗中等着,如今她走了便带着聂允颢一道在这里等着了,只是她也什么都帮不上,傅悦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出来,所有人进不去,一切白搭。 整整一天一夜,傅悦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一天一夜,不仅冯蕴书和叶霜芾都在等着,还惊动了药阁那两位也过来了,姬亭甚至好几次想强行破坏密室的机关进去看看,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在外面等着,越等心里越是发毛,一整个晚上,府里的几位都睡不着,甚至没离开墨澜轩,一直在等着。 傅悦是第二天上午从里面出来的,密室的门轰然打开,等在外面的几个人齐齐看去,见她站在门口,纷纷起身过去。 她人完好无损,只是脸色不大好,唇畔没有丝毫血色,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颓然死寂,加上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几个人纷纷涌过去你一言我一言的询问她关心她,她却看了他们一眼后什么都没说,拖着沉重艰难的步伐缓缓走出来。 她在里面跪了一天一夜,膝盖都跪肿了,刚才折腾了很久才爬起来,走路很艰难,上个楼梯都费了好大的功夫。 如今可算上来了,刚挪动了一步,身子一歪,她就栽倒在一边,燕无筹手疾眼快及时扶住了她。 她恍惚着说了一句话,两眼一翻,人就晕过去了。 “舅舅……我好像病了……” 傅悦确实是病了,她身子骨本就弱于常人,在密室里面跪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睡,如今入秋了,夜里有点冷,密室更是阴冷,她穿的如此单薄跪着,常人都受不住,何况她这样底子差的人,又是这般抑郁的心态,这不,昏迷过去后,直接发起了高烧。 别人发烧只是发烧,她发烧情况却严重许多,若是太过严重,一不小心就会伤及肺腑,姬亭和燕无筹轮番守着她,给她塞了一颗药进嘴里含着,再给她输内力稳着,她喝不了药,只能让医女给她用药擦身子。 这一病,傅悦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一直噩梦不断。 她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是十月十五的下午,是在燕无筹给她扎针的时候醒过来的。 “舅舅……” 医女刚给她擦了退烧和驱寒的药,燕无筹正在给她施针活络筋脉吸收药效,正给扎手呢,就听到傅悦嘶哑无力略含困惑的声音,一看去,果然人睁着眼了。 燕无筹面色一喜,随即松了口气一般,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这丫头,可算是醒过来了……” 072:钻牛角尖,血光涌动 傅悦拧着眉没说话,抬起那只没有扎针的手抚着额头轻轻揉捏着眉心,她头晕,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燕无筹一时间也不说话,把她身上的针都撤掉。 傅悦这才撑着身子要起来,有些吃力艰难,燕无筹见状,忙扶着她起身靠着软枕坐着,傅悦晃了晃晕眩的脑袋,微微眯着眼看了一眼周围,这里是她的房间,看外面天色似乎是下午了,而屋里竟只有燕无筹一个人,她拧眉,无力的哑声问:“舅舅,我睡了多久?” 燕无筹叹了一声:“两天两夜。” 傅悦一愣,她竟然睡了两天两夜了啊。 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 燕无筹无奈又不赞同的看着她,语气责怪道:“你这丫头也是胡闹,自己什么身子骨不知道么?竟然还在地牢待了一天一夜,膝盖肿成这样,定是一直跪着的,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傅悦一时默然,伸手揉了揉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估计是用药擦过了的,已经消肿了不少,不是很痛了,只是点点痛。 她一进祠堂里面,就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跪着,她也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当时只觉哀默悔恨不能自已,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只想跪着请罪,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以死谢罪的,可是她尚存一丝理智,她是不能死的,所以,在察觉自己身体很不舒服的时候,她立刻起身出了密室,差点出不来。 她低着头闷声不语,燕无筹本也从不舍的太过责备与她,望着她片刻,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很快,守在外面的清沅和安姑姑忙进来,见她面色苍白又虚弱的坐在床上,忙过来各种关心询问,可是傅悦一点精神都没有,且心思飘忽,问了好几声都没吭声,安姑姑愈发担心起来,正要让清沅去之后冯蕴书来,傅悦忽然开了口却只说了三个字:“我饿了。” 安姑姑一喜,忙让清沅下去准备。 清沅下去后,傅悦又一副颓然空洞的样子靠在那里。 安姑姑见她如此,疑惑有心疼,泪眼婆娑的说:“公主您到底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就这般糟践自己呢?若再弄坏了身子,可不是让大家都心疼死啊?” 傅悦微微转头过来看着安姑姑,哑声歉疚道:“对不起,让姑姑为我担心了。” 安姑姑红着眼又是责怪又是不忍的看着她,面色凝重,沉声道:“我们担心些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公主自己啊,您如此不顾自己任性胡来,若有个好歹可怎么办?这一次一病就昏迷了两日呢,这便罢了,你把自己关在密室之中,幸好你是自己出来了,否则在里面出什么事外面都不知道。” 傅悦刚出了密室就昏迷,当时已经临时苍白身子虚弱,若再耽搁些,她直接昏迷在里面才是后果不堪设想,楚王府的地牢是不能强行打开的,所以,她若是昏迷在里面,只有等死! “我只是……”傅悦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临了只低声道:“以后不会这样了。” 安姑姑还想说什么,可见她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觉着自己所在多怕是也没用,她是个心思通透之人,不管发生什么事,能想明白的总会自己想明白的,若是她自己要钻牛角尖,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没有再说什么。 冯蕴书和叶霜芾一前一后的来了,也是各种关怀询问,可是傅悦都不大理会,只偶尔点个头摇个头,整个人死气沉沉的坐在那里,让俩人都好担心,却不知如何安慰。 很快清沅带着人送来了一直备着的清粥和药,傅悦拒绝别人喂,自己端着粥一声不响的闷头一口一口的吃着,仿佛食不知味,却不能不吃,因为她几天没吃东西了,又病体未愈,不能不吃东西,所以,她只是在塞东西进腹中不让自己饿着而已,幸好粥不烫了,不然她这样怕是得烫一嘴。 冯蕴书瞧着不忍,可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想打断她吃东西,她几日没吃了,不管怎么样,能吃进去就是好的,想着宫里皇后她们还在等消息,她便转身出去,让人进宫通报了。 傅悦吃了两碗粥,还想再吃,看她空腹几日,一时间吃太多不好,会反胃的,叶霜芾直接不让她吃了,她也不坚持,转而把药喝了,终于得以果腹,她体力恢复了些,精神气色也好了许多,本来这次的病只是寒气入体导致高烧不退,加上她底子弱,才比常人严重些,烧了两日才退去,可并不是什么大病。 吃了东西喝了药,她又坐在那里不吭声了,叶霜芾看了她片刻,才转头让屋内的其他人都退下,自己则留下,上前坐在她跟前。 傅悦这才看着她,双目恍惚,却凝聚起了浓浓的愧疚。 她唇角微扯,声音微哑:“霜芾姐姐,对不起。” 叶霜芾柔柔一笑,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致歉呢?” 傅悦唇角微扯,目光涌动着一抹痛苦的情绪,似乎难以启齿。 确实是难以启齿。 她羞愧的咬了咬唇,垂眸低头没有说话,眼泪却抑制不住的滑落脸颊,滴落在手背上。 叶霜芾轻声问:“是因为觉得是你害了聂家,害了叶家,对不对?” 傅悦身子一僵,猛然抬头看她,嘴唇微颤,目光错愕。 “你……” 叶霜芾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就说:“你从宫里回来那日,宜川公主后脚就追来了,是皇后娘娘不放心你让她跟来瞧瞧的,她将这件事告诉了蕴书姐姐,我恰好听见了。” 傅悦怔怔的看着她,片刻后,垂下眼帘,泪水滑落的同时,再度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们。” 叶霜芾哑然一笑,无奈又好笑的样子,伸手抹去她的泪痕,轻声道:“傻丫头,你怎么能这样想呢?这些事情不是你的错,甚至跟你没有关系。” 傅悦苦笑:“怎么会没关系呢?如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发生如此惨祸,我……” 她话没说完,叶霜芾忽然语气凌厉的打断了她的话:“兰臻!” 傅悦一顿,愣愣的看着她。 叶霜芾你这性子劝慰道:“你听我说,这真的不是你的错,其实你心里也都明白的,当年的那桩祸事并非偶然,是从父辈们打算追随赵鼎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的,赵鼎那个人你是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只会在利用庆王府,所以绝对是容不下的,从他登基之后,就开始一点点打压架空两大王府的势力,实在没办法削弱,就想办法制衡掣肘,接连安插他的人进军中伺机而动,而庆王和楚王皆现在都没步步退让,当年我父亲就说过,皇帝心胸狭隘凉薄寡恩,迟早会对两大王府下手的,这是避免不了的。” “而当年与北梁一战,聂家军击退北梁和北汉两方大军再立军功,当时皇帝甚至并没有加派援军,所以当时五十万聂家军应对两国加起来近乎八十万的大军,皆为以少胜多,一旦班师回朝,庆王府可谓不世之功,必定威望更甚再也动不得,皇帝绝对不能容忍,而当时经过数月鏖战,庆王府兵力剩余不过三四分,呼声虽高却兵力不足,所以,那一次是他除掉庆王府的唯一也是最好的机会,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就算没有你的事情,他也会这么做,而你的事不过是凑巧与这件事撞上罢了,难道你觉得皇帝的猜疑和不容,只是因为你的命克赵氏导致的?还是你觉得……是你引发了北边的战事,是你导致了北梁的卷土重来,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惨祸?” 傅悦愣愣的,许久都没说话。 叶霜芾伸手握着傅悦的冰凉柔软的手,叹息道:“兰臻,你是个通透的人,这世间许多事情其实你看的比谁都明白,唯独关乎聂家的时候,你就失去了理智,只是因为这件事关乎聂氏的冤案,关乎你心中最大的那个结,所以你才郁结于心无法排解,将一切都归咎于自己,可是这些真的不是你的错,你看看我,我也是当年那场大案的受害者,我家破人亡受尽屈辱,所有导致这件案子的人我都恨,可我知道了这件事后并不怪你,并非因为你是兰臻,只是因为我明白,这件事真的不是你的过错,一切不过时巧合而已,你不该责怪你自己,要怪,你就去怪导致这一切的人。” 傅悦都听进去了,也都明白了,可还是心结难解:“其实我总是忍不住去想,如若当年没有我的这件事,会不会皇帝当时不会如此果断的对聂家下手……” 其实她自己也明白的,可总是忍不住抱着侥幸心理去想这件事,毕竟不可否认,当年皇帝要对庆王府下手,归根结底,她的那件事也是一个因素,甚至当时她已经中毒,皇帝为了不暴露此事,必定会想办法在此之前除掉一切隐患,如此,怎么可能与她无关? 当年的事情,皇帝也是冒着风险去做的,如若不是她的事情在前,皇帝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行此阴谋,毕竟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虽然她不是主要因素,但是,也绝对是有她的原因的。 叶霜芾沉声道:“就算没有你的事,皇帝也不会让庆王带着以少胜多击退北梁和北汉的功勋回到暨城,你明白么?” 傅悦没有说话了,叶霜芾见她不再说那些钻牛角尖的话,总算松了口气,凡是适可而止,她也没有再多说别的。 冯蕴书站在门外,一直听着两个人的话,眼下没有再听到傅悦吭声,也是松了口气。 这丫头平时不爱钻牛角尖,可一钻起牛角尖,当真是执拗得很。 不过劝她的是叶霜芾,她也都听进去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接下来的几日,也确实是没什么事。 傅悦这一病,虽然昏迷了两日醒过来,可后续还得好生养几日才行,而她也很配合,该好好用膳就好好用膳,该吃药就吃药,或是睡觉养病或是醒着发呆,不大说话,也只有聂允颢在跟前的时候,才会看到她脸上有那么些许笑容,可她看着聂允颢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发呆怅然。 似乎自叶霜芾那一番开导劝说之后,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可她们都知道,并未真的放下。 而这些日,傅悦除了府里的几位,又是谁也不见,裴笙来了两次,谢荨和十公主也是来过,甚至谢蕴也来了,她也没有见他们,哪怕宜川公主替皇后来了,她也没有见,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十月下旬,暨城已经有些冷了,特别是晚上,阴冷阴冷的,还好在屋内有地龙和暖炉,所以外面的天气如何,对傅悦没什么影响,只是因为底子弱,傅悦的这一场病折腾了差不多十天,日日喝药娇养,下旬的时候可算是好了,今日一早姬亭来把脉,说已经无碍了,傅悦自己也感觉到身子都好了,却也没说什么。 姬亭要去谢家看他徒孙,要去收拾东西,所以没耽搁,见傅悦病都好了,一脸欣慰的走了。 因为怕来回折腾颠簸对孩子不好,加上最近天气转冷,谢云开是绝对不能着了风寒的,十公主满月后带着孩子来了一次后,他不忍孩子奔波,就直接不耐烦的表示以后最好别带孩子来,他过去给孩子看诊便是,而今日,正是他要去给谢云开看脉的日子。 这个徒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而傅悦这个被收徒的师父,也推脱不掉了。 他走了不久,傅悦起来走出了房门,这是她自那日从地牢出来病倒后,第一次出这个房门,因为天气转凉,她穿得单薄,清沅忙转身回去拿着她的披风出来给她披上,不忘劝道:“公主病刚好,还是别吹风了,回房待着吧。” 外面是有些冷了。 傅悦没动,站在廊下静默看着天空,那清冷无波的眸间,却仿佛隐隐翻涌着一抹血光…… 073:要去杀人,强闯国寺 清沅站在她的侧后面,所以看不见她眼中翻涌着的血光和戾气,正要再劝她回去,她已经语调平叙的开了口:“蒙筝。” 话音刚落下,一身黑色劲装的蒙筝从隐蔽处闪身出来,立于傅悦旁边。 “公主有何吩咐?” 傅悦目光平静,语调却带着几分强硬:“立刻,清点一对精锐暗卫候命,再给我备马!” 蒙筝一愣:“公主是打算……” 傅悦眸色一凛,微咬着牙:“去杀人!” 蒙筝一听,虽然疑惑,可是也没有再多问,领命去办事。 清沅在一旁,瞧着傅悦,微微吃惊。 “公主,您……”到底怎么了? 清沅还没问出来,傅悦便微微侧头低声道:“给我梳妆,更衣,我要出去一趟。” 清沅颔首应声,跟着傅悦走回了屋里,在傅悦的吩咐下,寻来了一套红色的衣裙换上,又给她梳妆打扮好,本来因为病了一场,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还有些憔悴,如今这一打扮,气色好了,看着倒是精神多了。 傅悦拿起口脂在唇上轻轻抹了一下,更精神了。 整个人看着明艳夺目,如烈焰一般照人。 清沅从未见过她这般反常的样子,有些担:“公主,您到底……” 傅悦淡淡地说:“在家好好待着,不用担心我!”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 蒙筝已经清点了人,正在等着她的吩咐,傅悦一出门,便带着她往府门口去。 听闻傅悦下令清点一百暗卫,冯蕴书又是困惑又是担忧,急急忙忙的赶了出来,正好看到傅悦穿着一身红衣的站在门口一匹马旁边,正要上马,许是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转头看了来,却是面容清冷肃穆,却仿佛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蒙筝在她旁边,而她周围,停了十几匹马,还有一些黑衣精锐暗卫等在马旁边。 冯蕴书愕然,忙上前询问:“臻儿,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病才刚好就又折腾啊? 傅悦淡淡地说:“大嫂,我出去办件事,很快回来,不用担心我。” “可……” 傅悦没有再多说,转身踩着马镫,一气呵成的上了马,其他人也纷纷上马,之后,在傅悦的带领下,狂奔离去,暗中跟着的暗卫也都纷纷追去。 冯蕴书想说什么也都来不及了,只能看着他们消失在巷口。 城北郊外的军营中。 已经连续一个多月征募新兵整编,因为近来局势不明,又流言蜚语不断,又是在京城附近,征兵有些困难,所以,赵禩下令从地方上零零散散的调来了五万兵,如今十万大军组成的新军已经整编的差不多了,正式更名虎贲营,镇守京畿周围,而作为统领的赵禩,很忙碌,各种军务和兵制需要他过目决策,他每日军营宫中两头跑,又忙着不久的将来介入朝局的准备,忙的不可开交。 他正和赵铭达以及几个副将商谈一些军务,一名黑衣人闪身而入,正是十六肃卫之一的肃六,是他派去盯着楚王府的人。 原本他就一直都有派人盯着楚王府,得知她是聂兰臻后,他更是加派了人手密切盯着,其实不过是想知道她的情况,最近听闻她似乎病了,具体如何却不得而知…… 看到他,赵禩眯起了眼睛,想都没想就让赵铭达和几个副将先退下。 之后,才问肃六:“楚王府出什么事了?” 肃六立刻禀报:“启禀殿下,就在刚才,楚王妃突然带着一群人策马出城,往城东郊外去了。” “什么?”赵禩闻言一惊,立刻站起来:“她去了哪里?带了多少人?” 肃六说:“属下记者来禀报殿下,便让下面的人追去了,他们应该会留有信暗记,楚王妃明着带的人不多,但是实际上,她的身边暗中跟着不少人总计不下百人,切都是精锐。” 赵禩心下疑惑起来,可也顾不上这些困惑,站起来就往外走去。 傍晚时分,斜阳西下。 因为临近冬日,天黑得比较早,这个时候龙兴寺已经没什么香客,一波又一波的僧人在整扫寺院,一切与往常无异,然而就在这时,一群不速之客的到来,打破了这份平静。 不是来上香,反倒像是来寻衅找麻烦的,一个个冷脸持剑杀气腾腾。 而领头的,是一个一身红衣面容绝艳却冷若冰霜的女人,一路大摇大摆的走进寺门,仿若无人之境。 如此来者不善,龙兴寺的僧人自然是不能让这些人进去的,在他们进入寺庙前面中门的时候,立刻集结在一起,纷纷挡住这一群外来之人,两方人对峙着,傅悦带来的人倒是没什么表情,而这些和尚一个个如临大敌。 主持方丈也很快闻讯而来。 主持方丈没见过傅悦本人,所以看到她的时候,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也没有被这般场面惊到,而是淡淡的看了一下周围的情形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上前,双掌合十,语调沧桑:“阿弥陀佛,不知施主是为何人?为何在我佛门中地这般大动干戈?究竟有何贵干?” 傅悦淡淡的看着他问,情绪不明的问:“你就是主持空明大师?”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正是空明,不知施主是……” “我是……傅悦!” 空明大师恍然,忙道:“原来是楚王妃,老衲失敬,见过王妃娘娘!” 说着,略有些惶恐的合掌做了个礼。 傅悦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没让他免礼。 空明大师到底是龙兴寺的主持,地位尊崇,以往不知道接待了多少皇亲贵胄和豪门世族的人,连皇帝和宫中贵人都接触过不少次,自有一份宠辱不惊的心态,如今行礼不过是形式,所以不用傅悦出声就自己站直起来,扫了一圈周围两方人剑拔弩张的局面,然后语调疑惑却不失敬重的询问傅悦:“不知王妃此时来龙兴寺有何贵干?” 傅悦也不打算废话,直接淡声问:“智恩在哪?” 空明大师一愣:“王妃是想见师叔祖?” 傅悦语气冷厉了几分:“我在问你,他在哪?” 空明大师听出了傅悦语调中的戾气,心生警惕,并未道出,而是有些谨慎的问:“不知王妃找师叔祖有何贵干?” 傅悦眯起了眼,语气不善:“我只问你他在哪,哪来这许多废话?” 空明大师忙道:“王妃有所不知,师叔祖早已谢绝一切外来请见,且他老人家闭关许久,无论是谁来求见也是见不上的,王妃有什么事只与老衲说了也是一样的。” 如此,那就不用废话了。 傅悦淡淡的扫了空明大师一眼,一言不发的就要越过他往里面走去,空明大师见状一惊,立刻上前要拦着,而他后面的几个和尚也纷纷挡在傅悦面前。 傅悦微微蹙眉。 空明大师上前,合着掌不卑不亢的说:“楚王妃,此乃大秦国寺,若无陛下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能强闯,何况,师叔祖真的不能见您,您有何吩咐与老衲说也是一样的,还请王妃切莫强闯。” 傅悦眉目间掠过一抹冷意,语调戴带着几分张狂:“若我一定要闯呢?空明大师又待如何?” “这……请恕老衲不能让您进去!” 傅悦冷冷一笑,递了个眼神给蒙筝,蒙筝会意,立刻抬手一挥,周围的暗卫也纷纷将这些与他们对峙的和尚一个个的扣住,剑抵喉咙,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断了他们的命。 空明大师倒是没有被如何,可看到这一番情景,脸色已然大变,如临大敌。 傅悦冷声道:“我今日来,只来见智恩,其他人我不欲为难,但是你若再横加阻拦,我便让这些和尚血溅当场,主持大师可要好好思量!” 空明大师脸色骤变,不用问就明白了,傅悦来找智恩大师,绝对是真的来者不善,这般大动干戈,怕是…… 他自然不能让傅悦进去,就在这时,里面又涌出一群和尚,个个都手持木棍,一个个身形矫健动作利落,显然是会武功的,却武功都不低。 毕竟是大秦国寺,里面有僧人数千近万,有会武功的和尚不奇怪。 他们涌出来后,一股脑的将傅悦好傅悦的人都包围起来,用手中棍杖指着大家,包括空明大师和那些被挟持的和尚。 傅悦眯眼:“大师这是不想要这些僧人的命了?” 空明大师咬了咬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他咬牙道:“无论如何,今日老衲不能让王妃进去。” 傅悦冷嗤一声,随即眸色一凛:“来人!” 一声令下,周围无数黑影如腾空而来,竟把一大片人都围了起来,让他们动弹不得,佛门前面的空地,就这么被两波人一层又一层的包围起来,那些和尚虽然都是武功不弱,可傅悦带来的不是王府精锐就是祁国留在她身边保护她的高手,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训练出来的,这些和尚就算都有武功,可却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掣肘了。 空明大师脸色愈发难看。 傅悦淡淡的道:“我知道里面还有很多和尚没出来,大师若是真要他们拦着,我今日怕是也很难进去,不过,大师最好想清楚了,我今日带了这么多人来,就不怕血染这里,我是一定要见到智恩那个老东西的,你不让我见我也一定要进去,如若不然,我就屠了龙兴寺,大师最好想清楚了,龙兴寺的百年传承这些和尚的命,可都在你手里呢!” 074:何为因果,杀人放火(一更) 她的话刚落下,周围的暗卫仿佛得了令一般,纷纷把剑指向那些和尚的喉咙,他们倒是想要反抗,可就算会武功,也敌不过这些身手精湛训练有素的暗卫,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不过风骨还是有的,起码有好些被利刃抵着喉咙,也都嚷嚷着让空明大师不要受威胁,不能让傅悦去打扰冒犯智恩大师。 智恩大师是龙兴寺的老祖宗一样的人物,是活招牌,也是这些和尚最敬重仰仗之人,傅悦来者不善,一看就是来闹事的,他们自然是不肯让傅悦进去冒犯惊扰智恩大师闭关清修的,宁死不让。 可是空明大师作为住持方丈,不能不顾这么多人的命,一时间为难起来,但是,依旧不肯退让。 龙兴寺和尚不数千,如若他们不给进去,恐得一番折腾,傅悦不想滥杀无辜,但是,她是一定要进去和那老和尚算账的,如若空明大师不肯让,那就只有血染龙兴寺了。 场面一度僵持。 傅悦没耐心,直接让蒙筝刀架在空明大师的脖子上,拖着叫嚷不停的空明大师一步步走上了石阶,果然,刚走进中门里面,一大波和尚从各处冲出来挡着她的去路,显然是知道了这边的动静赶来的,还有一些龙兴寺的长老大师,一个个不怕死似的,可是见空明大师被挟持,一个个都不敢动了,其中几个义正言辞的接连咆哮了一阵,声声指责傅悦擅闯国寺肆无忌惮,傅悦权当没听见,只冷冷一笑。 她今日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来跟智恩算账。 有空明大师好后面那么多和尚的命在手,那些人倒也不敢强硬拦着,所以,傅悦还是一路顺利的到了智恩居住的地方,扣住了守在外面的几个小和尚,她从容走了进去。 禅房之内,老僧入定。 智恩住的地方在龙兴寺后面,有些偏僻幽静,离前面有些距离,应该是听不见前面的动静的,刚才门口那几个小和尚都未曾知道,也就他们到院外的时候才发现,何况是智恩,可是他看到傅悦进来,竟然不见多意外。 那一双老态毕露饱经沧桑仿佛能看透世事的老眼,看到傅悦的时候,只有一片了坦然与平静,不意外傅悦的到来,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双掌合十,苍老晦暗的嗓音缓缓响起:“阿弥陀佛!” 傅悦哂笑一声,神色自若的走到他面前几步开外,在暗卫搬来的椅子上坐下,神色散漫不羁,无所顾忌。 那一双沧桑高深的老眼看着傅悦,似乎能看透一切,淡淡笑着,却并没有什么笑意:“老衲一早就料到近日会有贵客临门,却不知施主是何人?” 他预感近来会有人来找他,却也无法预知来者何人,因为没见过傅悦,总不可能真的凭空猜测。 傅悦眸色幽深,淡淡道:“我是傅悦,楚王的王妃!” 智恩大师从容道:“原来是楚王妃驾临本寺,老衲有失远迎,只是……”顿了顿,他眸色略沉:“龙兴寺好歹是大秦国寺,王妃如此大的阵仗,未免不妥。” 他住的地方估算是整个龙兴寺最安全的,他正在闭关时期,寺中上下都是不得打扰的,所以,不会放人来惊扰他,傅悦都直接来到这里了,显然是强行闯进来的,不用想都知道刚才外面动静怕是不小,只是龙兴寺乃是大秦国寺,地位尊崇,傅悦这样闯入,可以说是冒犯亵渎了。 傅悦闻言笑着,眼底却冷到了极致:“来送大师上路,阵仗自然不能小了,否则哪里对得起大师这得道高僧的名号?” 智恩大师一愣。 傅悦笑意吟吟,眸光泛着冷意,悠悠问道:“听闻大师擅推算命理勘测天意,不仅能批人命格,还能观天象测天意主国运,可真是好本事啊,就是不知道,大师可有算过,自己的命数几何呢?” 语气隐含着明显的讽刺讥诮,智恩大师活了一百多年,一直受尽尊重和推崇,哪怕是面见皇帝,皇帝也都不曾对他不敬过,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被人用这般语气奚落他了,上次是去年见楚胤的时候,比楚胤当面讥讽,这次是楚胤的王妃…… 智恩大师面色微变,锐利的目光直视傅悦,颇有些不悦,沉声问:“王妃今日强闯龙兴寺,究竟有何贵干?” 傅悦微微笑着,语调却夹杂着一丝幽冷,缓缓道:“刚才不是说了么?来送大师上路啊,难道大师年纪大了耳背,听不见么?” 智恩大师目光沉沉的看着傅悦,问:“楚王妃这是何意,老衲与楚王府并无仇怨,不知因何引来王妃杀意?” 傅悦挑眉,不答反问:“怎么?大师怕死么?” 智恩大师一时无言。 人活在世上,自然是怕死的,他活了一百多岁,原本倒也没那么执着于生死了,可如今……他并不想死在这个时候。 只是,今日一劫怕是难逃了。 他预感近日会有人来,自然也有一种不好的的预感,只是事关自己,到底是什么,难以确认罢了。 他倒是镇定自若,并未有太大反应,只重复问刚才的问题:“老衲自问与楚王府并无仇怨,何故引来王妃杀意?” 傅悦笑的意味不明,神色随意从容:“大师和楚王府有没有仇怨尚且不论,但是跟我……却是有着血海深仇的,我刚才忘了告诉大师了,我叫傅悦,但我还有一个名字,叫聂、兰、臻!” 最后三个字,她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智恩大师老脸骤然一变,丝毫顾不上先前的从容镇定,不可置信的看着傅悦:“你……” 傅悦很满意的看着他那破裂的表情,勾唇一笑:“前些日子,我听说了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才知道原来大师会推算命格预测天意,真是令人吃惊啊,瞧瞧,这算出来的东西,一个赛一个的准啊!” 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打开,缓缓递到智恩大师前面给他看,傅悦是笑着的,可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慑人的寒凛之气。 智恩大师看着纸上的八个字,脸色陡然煞白,血色全无,面皮颤动,半晌之后,缓缓闭上了眼,整个人都颓然下来,笼罩着一股哀默。 当年,皇帝来寻,给了他庆王府小郡主个裕王殿下的八字,命他推算占卜,龙兴寺是大秦国寺,自然是要忠于皇室的,皇帝来找,他自是依从,便尽力而为,可根据俩人的生辰八字一算,结果却大出意料,他未曾耽搁,立刻禀报皇帝,可是这些年哪怕庆王府没了,聂兰臻死了,他也勘测星象天机,秦国的国运竟然并没有改变,他便知道,当年的推算怕是存有纰漏,这么多年来一直耿耿于怀…… 如今看来,确实是有纰漏的。 傅悦收回纸张,缓缓起身,走到一边的烛台上把纸烧了,笑意凉薄的淡声道:“大师说我命克赵氏,其实说的没错的,因为如今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覆灭赵氏江山,屠了赵氏一族,而且我坚信这一日快到了,与大师批判的谶语是相符的,只是……”她话音一顿,看向智恩大师,似笑非笑:“何为因果?大师可想得明白?” 智恩大师面如土色,原本还算矍铄的神采如今已经消弭无踪,只剩一片沉寂,并未言语。 傅悦瞧着他这样,心里略有些畅快,却也觉得愈发讽刺,淡笑道:“不如我给大师讲一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如何?” 智恩大师没反应。 傅悦没理会他什么反应,自顾地说了起来:“从前有个村子,一户人家诞下麟儿,可说是满心欢喜,可孩子出生没多久,一名术士途径村子落脚这户人家家中,给孩子算了一卦,却算出一个令人惊骇的命格,他说这个孩子命中带煞,长大后必定屠灭整个村子,那户人家一听不得了啊,自然是不敢再养这个孩子了,却也没有狠下心杀了,就把这孩子丢弃荒野任其自生自灭,机缘巧合之下,孩子被附近的一窝山贼捡了回去抚养长大,这孩子长大后,带着山贼进村烧杀掠夺,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了……”她语调平铺直叙,本就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所以没什么情绪,停顿一瞬后,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智恩大师,问:“大师觉得,这个故事之中,何为因?何为果?” 智恩大师面色灰败的坐在那里,脊背垮下,本就足够苍老的人,如今这一番话下来,仿佛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即将枯萎。 傅悦下巴微抬,语调冷肃:“我聂氏世代忠于秦国镇守边疆,从未有过二心,哪怕当年赵鼎对庆王府处处打压算计,我父王也忠心耿耿,而我幼承庭训,从来只知道忠君爱国保境安民,如若没有当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也不屑于与赵氏为敌,可如今,我所有血亲惨死,连尸体都没有,聂氏九族被屠杀殆尽,我与赵氏血海深仇,这这笔血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为此,赵氏也好,秦国也好,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摧毁,只是这其中孰是孰非因果循环的,就有待商讨了,毕竟是赵鼎灭我聂氏,才为聂氏带来了灭顶之灾,都说智者畏因愚者畏果,如今看来,你们这些人,当真是愚不可及啊!” 智恩大师缓缓睁眼抬头,目光挣扎了一下,恢复了几分先前的锐利,语气质问:“阿弥陀佛,王妃可知你若为了一己私仇致使天下大乱生灵涂炭,会有多少无辜的人被牵连丧命?” 傅悦冷笑:“大师这话问的倒是有趣,我确实不知,他人的生死,与我有何干?” 智恩大师一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傅悦嗤笑一声,目光轻蔑冷厉的看看着智恩大师哑然无声神色颓唐的老脸,慢条斯理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语气带着几分讥诮道:“大师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你自己吧,且不论当年聂家灭门是否全然因为你所谓的谶语直接导致的,就说因为你这八个字,我聂兰臻承受了这世间最大的折磨和苦难,九死一生才活了下来,这么多年被病痛折磨,这笔账我今日是一定要跟你算的,死到临头了,不知道现在大师可有什么遗憾,说不定我还能为你达成呢?” 智恩大师没说话,尽显沧桑的老眼中,似乎涌动着不甘,只是其中,却也夹杂着一种仿若认命的思绪。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活不成了。 傅悦想了想,忍不住讽刺一通:“人家都说佛门之人六根清净,不该有欲念才对,大师活了一百多年,看遍了人生百态,却看不破红尘看不透趋势,人人都说你是得道高僧,可你却存有杂念俗心,执着于赵氏的兴衰和龙兴寺的荣辱,沽名钓誉虚伪至极,说什么天下大道,实际上为的不过是维护赵氏的江山罢了,你的存在,简直是佛门的耻辱!” 智恩大师被这一番话打击的羞愤不已,一张老脸红白交加,却反驳不出半个字来,慢慢的,变成一脸土灰色。 上次也是在这里,楚胤说他一生献给了佛门,到头来却玷污了佛之一字,当时觉得羞愤不已,却只当楚胤狂妄傲慢不知所谓,如今,却反驳不出半个字。 他罪孽深重。 傅悦说到现在,也不过是让智恩死的明白些,如今已经没有耐性继续废话了,抬手一个动作,守在门口的一个暗卫上前,递给她一把剑…… 傅悦接过暗卫递过来的剑,眸光泛起一抹杀气,浓烈又慑人。 赵禩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智恩大师居住的禅院外面聚满了龙兴寺的和尚,禅院门前,一群黑衣人将禅院团团围住,许多黑衣人手里还挟持着一个和尚,连主持方丈空明大师也都被挟持在门口,刀剑抵着脖子,震慑着所有人都不敢靠近。 而就在赵禩到来的时候,傅悦正提着一把染血的剑,被几个暗卫簇拥着从里面出来,面色凛冽没有丝毫情绪。 她一出来,后面的禅院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焰…… 075:无惧后果,毫不在意(二更) 染血的剑和后面的火光,里面如何不言而喻,禅院门口的那些和尚立刻激动起来,一个个哭嚎谩骂悲怆大喊,个个都如丧考妣一般,纷纷涌向禅院门口,或是想要进去灭火救人的,或是想要杀了傅悦的,只是已经做了想做的事情,傅悦没心思再搭理这些和尚,在他们要扑上来的时候,就让蒙筝丢开空明大师,带着她轻功跃起离开,其他暗卫也纷纷丢开手里挟持的和尚跟上,任由那些和尚乱作一团。 那些和尚见她这般要走,虽然不甘,可眼下进去救人救火要紧,全都顾不上追傅悦了,反正全寺的人都知道是楚王妃强闯龙兴寺杀人放火,她逃不掉的。 赵禩见状,已经明白智恩大师怕是已经死了,虽然不知道傅悦为何这般兴师动众的要杀了智恩大师,可人绝对是已经死了的,去救人是来不及了,见傅悦被蒙筝带着离开,他低声吩咐身边的肃六立刻去最近的东营调动虎贲营一万人来围住龙兴寺封锁消息,又让身边跟着的暗卫先围住这里不放一个人离开,才立刻追向傅悦。 傅悦是在龙兴寺前面佛殿前被赵禩拦下的。 看到他,傅悦并不意外,楚王府周围有他的人盯着,她出城,他必定得知消息,会找来不奇怪,且刚才出来时,她就看到人群之后出现的的他,只是并不在意,如今被他追来拦着,也不意外。 只是,他刚拦下他们,她身边的暗卫立刻拔剑上前指着他,一副他要是敢上前靠近她,他们就立刻不客气的架势。 赵禩脸色很难看,只目光阴沉的盯着傅悦:“我跟你谈谈!” 傅悦冷声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谈的!” 赵禩闻言,脸色更差了,沉声道:“如若你不肯,就别怪我不客气,这些人就算都是精锐高手我杀不完,但是杀几个十几个不在话下!” 傅悦蹙眉,想了想,才淡声吩咐:“你们都让开!” 虽有些犹豫,可这些人还是领命退到一边了,傅悦这才缓缓走上前,蒙筝寸步不离的跟着她。 赵禩这才目光阴鸷的看着她咬牙问:“聂兰臻,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和指责她,哪怕是上次他父皇蛊毒发作他跑来质问她,也不曾如此凌厉。 可她今日竟然…… 傅悦不以为意的冷笑,语调讥讽:“我做什么与你何干?用得着你这般质问于我?怎么,我杀了一个老和尚,裕王殿下如今是想杀了我以命抵命?” 赵禩疾言厉色道:“智恩大师乃得道高僧地位尊崇,他做了什么你要杀他?何况,还这般明目张胆兴师动众的来杀他?你还真的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了,什么后果都不顾?你知不知道此事若闹开,会是什么后果?” 智恩大师是得道高僧,在秦国佛教之中地位很高,龙兴寺的香火鼎盛,其实除了龙兴寺是国寺,便是这位大师的名号吸引来的,可他却被傅悦杀了,不仅杀了,还放火烧尸亵渎亡魂,一旦此事闹大,傅悦必定会被一通讨伐谴责,不知道会被责骂成什么! 傅悦一脸无所畏惧:“我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来杀人,就没想过息事宁人,我倒要看看,到底他们能把我怎么着,倒是你,赵禩,如若不是你,就不会出这些事,比起智恩那个老东西,你更该死。” 赵禩一时不明:“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来杀了智恩大师?这又与我何干?” 他知道她恨赵氏,也恨他,可是今日她对他的恨意,比以前还要强烈许多。 傅悦冷笑:“你不知道?” 赵禩愈发不解:“知道什么?” 傅悦见他一脸犹疑,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忍不住咬牙道:“当年,便是因为你的刻意接近,因为你那些令人作呕的心思,赵鼎心生不安,拿着我和你的生辰八字给智恩推算,智恩算出了一句话,聂氏兰臻命克赵氏,就因为这句话,赵鼎给我下了碧落剧毒,还用如此卑劣恶心的手段屠灭我聂氏满门,这一切的源头,便是你当年的接近,不,应该是我,是我当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多管闲事招惹了你!” 赵禩倏然愣住,那俊美的面庞上满是错愕震撼,这件事他全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父皇难容庆王府,所以要除掉,却从不知道这期间还有这么一出,还有,碧落…… 他脸色骤变:“你……你中过碧落?” 他就算不懂医道,也知道天下十大剧毒的名号,碧落便是其中一种,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者开始服用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和变化,但是毒性却已经潜移默化的渗透到了骨子里,待时间一到便发作,会让人受尽折磨,承受蚀骨锥心的痛楚,之后浑身皮肉溃烂而死,对于女子而言,可谓十分阴毒。 她竟然中过碧落? 是父皇下给她的? 怎么会这样? 傅悦惨然一笑:“是啊,便是因为你,因为智恩的那一句可笑的谶语,我年仅九岁就被下了碧落,我聂兰臻自出生到开始,千娇万宠着长大,从未被人伤过一根汗毛,可就因为你们,我承受了这世间最大的折磨,我聂氏满门也因此被几乎连根拔起,赵禩,你等着吧,现在是智恩,往后便是你和你爹,还有整个赵氏一族,我聂氏的耻辱,我这么多年的生不如死,我会一样一样的全部还给你们!” 赵禩心下慌乱,想都没想就急忙解释:“当年这件事我并不知道,我接近你,只是因为你当初帮了我,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可是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我父皇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我根本……” 没等他解释完,傅悦咬牙冷声反问:“那又怎么样?” 赵禩声音一顿,讷讷的看着她。 傅悦的声音和面容,冷的如同十二月的冰窟:“你心里怎么想的与我无关,也不必跟我说,你的解释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与你说这些,只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你,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们赵家欠我的血债,而我所做的一切,你没有资格评判对与错,而不是里听你解释这些废话的,所以,你不必浪费口舌,你说的不费劲我听着都觉得膈应!” 她总是这样,对他说话的时候,尖锐又冷漠,哪怕这么多次下来已经习惯了,他还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难受。 076:赵禩心痛,哥哥归来(一更) 每一次都是这样,每次和她说话,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就如同针扎刀砭在心头上一样,令他疼痛难忍,明知会是如此,他却还是甘之若饴不知疼痛一样,总是想要靠近她。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过往的那些血债和仇恨,便是一道比生与死更难以跨过的鸿沟,他知道,哪怕是他死了赵氏灭了,她对他的厌憎,都不可能会改变和消退,因为他生在赵氏,流淌着的是赵氏的血统,从骨子里便是她该恨的人,如今她已经是楚胤的王妃,她的心里,从小到大都只有楚胤。 他明明都明白的,可是,不甘心啊。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幽深的眼底却难掩刺痛与不甘,看着她,挣扎痴恋,她却仿佛没有看到,或者说,是并不在意,只咬牙道:“他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培养你来继承皇位挽救秦国江山么?呵,简直痴人说梦,这么多年他自掘坟墓自断根基,秦国早已腐朽不堪,纵使你有扭转乾坤的本事,也挡不住大厦将倾,我就等着这一日!”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带着暗卫们离开了,赵禩没有拦着她,连叫她都开不了口,只看着她远去,目光寸寸冷却,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走向寺院后面。 傅悦回到楚王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冯蕴书一直在等着她,见她这般样子出去,却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担心不已,其他几个人也都在等着,见她安然回来,才一个个放心下来,傅悦也没瞒着,将自己出去做的事情告知他们,几人惊讶之后,也没多言,倒是姬亭有些生气,气她病刚好就出去胡闹,把了脉,见脉象确实是有些影响,染了些许寒气,啐了她一句任性妄为后,黑着脸走了。 去给她配驱寒的药。 大家散去之后,傅悦才命人去准备沐浴的水,出去了一趟,染了血腥,该洗一洗了。 赵禩是深夜才回到皇宫的。 傅悦杀了智恩大师的事情,自然是不能被传出去的,否则傅悦必定会被人谴责,所以他好一阵安抚龙兴寺的人,又封锁了整个龙兴寺不让消息外泄,折腾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压住此事,这才得以回宫。 回宫后,直接去了安庆殿看皇帝。 皇帝饱受赤蚕折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了,然而现如今这个时辰,赤蚕安眠,他也勉强能安睡,人已经苍老消瘦的看不出往日的模样,赵禩看着他,神色很是复杂。 青竹先生自从进来这个地下密室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因为确认了皇帝的毒蛊无解,又弄不来血源,赵禩已经没有再继续派人找医者,他只得亲自照顾皇帝,虽颇不甘愿,可皇权在上,且自己已经进了这里,命都拿捏在赵禩手里,只得听天由命,如今压着呼吸站在一旁,不声不响。 “青竹先生。”赵禩忽然转过头来,淡淡出声。 “裕王殿下有何吩咐?” 赵禩淡淡的问:“你可知碧落?” 青竹先生一愣。 “不知道?” 青竹先生忙道:“在下知道一些,不知殿下为何问起?” 赵禩忙追问:“既如此,你可知道碧落何解?” 青竹先生愣住,一时无言。 “怎么,不知道么?” 青竹先生垂眸低声道:“殿下,碧落之毒乃是十大剧毒之一,只有制毒的方子,并无解药。” 碧落之毒起源于何时,并无人知晓,但是,此毒无解却不是秘密,只因配制毒药的人,并未留下解毒之法,数百年来多少医者费心钻研,却也研制不出解药,但是…… 赵禩淡淡的道:“本王问的不是解药,而是解毒之法!” 她被下了碧落,却并没有死在当年,而是活到了现在,且她说,她受过生不如死的折磨,他想,则或许和解毒之法有关。 “解毒之法……在下并未有过钻研,不过在下的师父曾提到过,似乎是有的,只是此法极为残忍,常人是受不住的。” 赵禩一愣,面色隐隐难看起来:“什么意思?” 青竹先生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脸色难看,犹豫了一下,低声问:“殿下可知何为刮骨换血?” 赵禩面色骤然一变,血色全无。 刮骨换血…… 青竹先生解释道:“此毒是世所罕见的至阴之毒,毒入骨血,无解药,只能强制戒毒,便是从根上剔除毒性,所以称之刮骨换血,只是从未听说过有中了碧落的人能解了这个毒的,所以是否真的有效并不得证实,只是医道之中的一种理论罢了。” 赵禩只觉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青竹先生的这些话,仿佛无数利刃刺入心中,痛的麻木,鲜血淋漓。 他面色痛苦起来,抬手捂着胸口,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青竹先生见状,忙问:“殿下怎么了?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语调颓然无力:“本王无碍,你先去忙吧。” 青竹先生也没多留,立刻就走了。 赵禩性格难测,他是有些怕的,这次他被带来这里出不去,便是赵禩的意思,所以,他的命攥在赵禩手里啊。 赵禩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那几欲麻木的剧痛,脸色不大好,转头看着皇帝,眼底竟是一片寒霜。 他不知道当年,还有这样一桩事,不知道她竟然小小年纪就因为他,被算出那样的谶语,被他父皇下了如此剧毒,受过这般非人的折磨。 当年她才多大?毒发的时候,应该才十岁吧,十岁啊…… …… 已经过去了两日了,傅悦都没有听到关于她强闯龙兴寺杀了智恩大师的事情,外面风平浪静,好似此事并没有发生,她觉得奇怪,派人去查了一下,才知道在当夜赵禩就派了虎贲营把守龙兴寺,一力封锁了此事,竟半点消息都未曾透出,只有在事发的第三天,龙兴寺才公布了智恩大师圆寂的消息,引了很多人去吊唁祭拜。 傅悦虽有些意外,可闹出来她不怕,不闹出来她也不在意,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这件事,如同一块石头坠入水中,一阵涟漪之后便沉入水底,再也惊不起丝毫浪花。 此事,就这么过了。 城外驻军整编完毕,十月底的时候,赵禩开始亲身介入朝堂,一点点从太子手里夺了权力,因为朝中早有沈丞相为他集齐了一大波朝臣的支持,他如今又握着兵权,行事也是诡异,太子就算掌握着监国大权,竟也挡不住他的锋芒,朝堂再度开启了两王对峙的局面。 而也是这个时候,不知宫中撞了什么邪,一连几日死了好几个人,一个是被封禁在寝宫的沈嫔,是自尽,而另外两个,则是十四皇子赵祥和十二公主新兴公主赵婉欣,俩人是同母所出,生母沐柔妃,两年前在青台山,沐家意图谋杀宜川公主被灭门,沐氏死了,姐弟俩没了依仗,半年前庞淑妃被放出来后,皇帝将这两姐弟都交给庞淑妃抚养教导,除了给这两个孩子一个依仗,便是安抚庞淑妃和庞家,如今,姐弟俩却都死于非命了。 此事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据说庞淑妃大受打击,她原本自己有一儿一女,可七公主早就嫁人了,唯一的儿子两千多前因为沈氏给傅悦下药一事,被祁国和楚王府联手废了,没有了前途,好不容易出了冷宫得到了两个孩子的抚养资格,如今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她直接病倒了。 此事自然得追查,可却和之前临川公主的死和赵拓的死一样,什么都查不到。 只是在那之后,赵禩暗中加派了不少暗卫去保护那些尚无自保之力的皇子公主。 傅悦听闻此事,只一笑而过,她若想要继续,赵禩怎么可能拦得住! 她要了沈氏的命,只是看沈家不顺眼,沈家她自有打算先不动,而那两个孩子,是沐氏生的,当年沐家在庆王府叛国的案子中,可是功不可没的,而那两个孩子的养母庞淑妃出身庞家,庞家也是参与其中的。 所有参与其中的,一个也别想逃过! 送去给聂禹槊的消息已经一个多月,终于在十月尾巴这几天,聂禹槊回来了。 他是收到消息就立刻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一回到王府,立刻就来找了傅悦。 傅悦事先没有得到消息,突然看到聂禹槊,吓了一跳。 聂禹槊很憔悴,风尘仆仆的,衣服又乱又皱,脏兮兮的,眼底一片乌青,胡渣布满了半张脸,加上脸上那一道疤,跟个流浪汉似的。 “小……小哥哥?!” “是我。”聂禹槊说,然后顾不上叙旧,急忙开口问:“臻儿,她人呢?她人在哪里?” 傅悦也不废话,说:“她在府上,就在青璃院。” 听言,聂禹槊哧溜一下没影儿了。 傅悦:“……” 几个月不见,好歹跟妹妹我多说两句话啊,你这样见色忘妹真的好戳心啊。 傅悦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跟了上去。 聂禹槊对楚王府的格局了如指掌,所以,青璃院在哪里他自然直达,离开了傅悦那里,立刻就奔向青璃院了,刚到门口,就看到从里面出来叶霜芾。 他脚步硬生生顿住,眼眶瞬间红透,氤氲着泪水,面色很激动。 叶霜芾也顿足在哪里,怔怔的看着门口的男人。 已经有快两年没见了,尽管知道他不会太久就会出现,可如今突然见到,她还是震惊,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她忽然收回目光,心下又慌又乱,就在这时,他忽然狂奔而来,狠狠将她抱在怀里。 她身子僵住,脑海一片空白,只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叶霜芾愣愣的任由他紧紧抱着,许久都没有反应,只听他不停地在耳边又哭又笑的说着话,因为过于激动,声音颤抖,他整个人也都在发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却鼻子发酸,哽着声音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眼眶一阵温热,随后脸上也湿湿热热的,她哭了。 抬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 她含泪笑着,轻声说:“是我,我回来了。” 跟在她身边的岁岁见两人难分难舍的抱着,无声的退了出去,刚出外面,就看到了傅悦走来。 “见过公主殿下。” 傅悦轻嗯了一声,淡淡的问:“他们呢?” 岁岁神色微动,含笑低语:“回公主,正在里面呢。” 傅悦点了点头,没过去看,人家小两口分离许久,该好好诉衷情表思念,她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只是…… “颢儿呢?”院子里面那么安静,可见聂允颢不在里面,否则看到有人抱着他娘亲,该闹腾了。 岁岁道:“被燕家主带去药阁那边了。” 那看来聂禹槊没得见到,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有一个儿子,之前传信去,她便没有告诉聂禹槊聂允颢的存在,只说祁国送了叶霜芾回来了。 傅悦一笑,转身去了药阁。 还没近药阁呢,就听到里面的动静。 是姬亭忍着怒火咬牙切齿的声音:“……看看这雪芝给折腾成什么样了?姓燕的,管好这小子,别再让他糟蹋我的药!” 燕无筹:“行行行,我管我管!” 顿了顿,“颢儿乖乖,别捣蛋,等一下会被这爷爷打的。” 话刚落,响起一声咆哮:“燕无筹,你说谁是爷爷?” 这次是真的怒了。 燕无筹无奈的嗓音道:“咱俩……我跟你算是同辈的人吧?这孩子是我外甥孙,按我这里排辈分,你是爷爷辈的,按着臻儿那边派,你也是爷爷辈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不叫爷爷难不成叫叔叔?叫哥哥?” 姬亭彻底没声了。 半晌,才响起姬亭那颇为固执别扭的声音:“只能按小悦悦那里排,叫师公,不许叫爷爷!” 师公多好听,爷爷……一听就老! 燕无筹没吱声了,估计是无语了。 傅悦在外面听着俩人的对话,忍俊不禁,觉得十分有趣,不过里面俩人都没说话了,傅悦就进去了。 也不怪姬亭刚才气急败坏,聂允颢这小子搞破坏的能力是一绝的。 各种药材丢了一地。 077:父子相见,像不像你?(二更) 因为现在药阁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在药阁伺候和打扫的医女都不在,这一摊乱子,只有跟着聂允颢的年年给收拾,可她不动医术不会分类,也不大收拾的来。 看到傅悦进来,姬亭面色立刻恢复如常,似乎刚才那一通拌嘴是傅悦的幻听,扯开一抹十分温和的笑意:“小悦悦来了?” 傅悦浅浅笑着叫人:“小师父。” 顿了顿,看向燕无筹:“舅舅。” 俩人都应声。 傅悦这才微微弯下腰,笑着对聂允颢招了招手:“颢儿,来姑姑这里。” 聂允颢忙迈着小短腿奔向傅悦。 “珠珠……”奶声奶气吐字不清。 傅悦却听着十分舒服,蹲在聂允颢面前,从他小肥手上扯出那一根药材,宠溺又无奈的问:“你又在这里搞破坏了是不是?” 小家伙不懂搞破坏是什么,只知道姑姑又在跟他说话了,抱着傅悦的脖子蹭在她怀里,笑的咯咯作响。 傅悦捏了捏小家伙的肉脸,笑眯眯的说:“乖乖啊,姑姑带你去见你爹爹。” 燕无筹诧异挑眉:“阿槊回来了?” 傅悦站起来颔首:“嗯,刚回到的,正在霜芾姐姐那里,我过来带颢儿过去给他看看。” 燕无筹为何笑着,眼底却划过一抹促狭:“那快去吧,好好吓一吓他。” 突然看到自己有个儿子,估计得吓到怀疑人生。 傅悦笑着应声,和两位老人家打了个招呼,才微微弯腰牵着聂允颢走了出去。 她再到青璃院的时候,那里为已经互诉衷情互表思念完毕,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聂禹槊在给叶霜芾擦眼泪,柔声和她说着话,那憔悴的脸上,除了心疼和痴迷,便是一片神采奕奕,眼中仿佛有光。 傅悦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惊扰人家两口子独处了,所以站在那里没动,可聂允颢什么都不知道,看到娘亲在那边,撒开傅悦的手就跑了去…… 一边跑还一边口齿不清的叫娘亲。那俩人自然是赶紧看了过来,叶霜芾仿佛是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儿子的事儿,而聂禹槊,在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跟被雷劈一样,僵在那里不动了。 叶霜芾赶紧炸起来,抹了两把眼泪,才心惊肉跳的蹲下接过晃晃荡荡扑向她的聂允颢,不赞同道:“颢儿,别跑那么急,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小家伙窝在娘亲怀里笑的开心,也没太理会娘亲和他说的话,只抓着娘亲的头发扯了几下。 叶霜芾拧了拧他的鼻翼,没好气的嗔笑道:“你个小皮猴!” 这时,后面如遭雷劈的聂禹槊才缓过神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前面好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娃娃,喃喃出声:“这……这孩子……” 听到他的声音,叶霜芾这才忙站起来,拉着孩子的手朝向聂禹槊,红红的眼眶中再度蓄起了泪水,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说出话来,然后,才含泪扯开嘴角,似乎在哭,却又在笑着,哽声说道:“聂禹槊,我方才忘记跟你说了,我给你生了个儿子,他叫聂允颢,你瞧,像不像你?” 他的儿子…… 聂允颢…… 是他和她的儿子! 聂禹槊愣愣的,跟傻了似的,目光灼灼的锁在那张和他如出一辙的小脸上,怎么都移不开了。 这么多年,他其实从未想过他有孩子会是什么样的,于他而言,为聂家报仇就是他唯一的归路,其他的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他爱了她这么些年,就因为这些,他才不敢太过靠近,只想保护她不被任何人伤害,可他没想到,她会是当年那个人,如今,他失而复得,竟然还有了个儿子! 聂禹槊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这么多年所有的一切苦难和伤痛,在这一刻,竟然什么都不是了。 他挪着如同千斤重的脚步,缓缓走到聂允颢面前,蹲下,那布满茧子的手,颤抖着抬起,抚在孩子幼嫩光滑的脸上,小心翼翼,如抚珍宝。 “儿子……” 聂允颢倒是一切也不见畏怯,哪怕是看到聂禹槊脸上的那道狰狞的疤痕,也丝毫不见害怕的,只好奇茫然的眨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 傅悦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转身离去。 让他们一家三口好好叙叙先。 她正要回墨澜轩,遇上了闻讯而来的冯蕴书,傅悦想来是听闻聂禹槊回来了想来看看,不过遇上了傅悦,见傅悦都从那边回来了,便也不赶着过去打扰人家一家三口相聚了,拉着傅悦逛起了园子闲谈起来。 都是说那一家三口的事儿,聊着聊着,冯蕴书忽然提起一事儿:“现在阿槊也回来了,他们的事,臻儿可有打算?” 傅悦一愣:“什么打算?” 冯蕴书无奈轻笑,提醒道:“自然是婚事,虽然他们俩已经有了孩子,可他们也还没成亲呢,他们年岁都不小了,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总得办个喜事。” 傅悦眉梢一挑,然后笑了:“成亲?现在?在这里啊?” 冯蕴书想了想,无奈笑着:“似乎也不大妥当……” 她想为这两个人办一场婚事,不管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总归帮他们办一场终身大事才好,却差点忘了,现在似乎不太合适。 虽然说按照楚王府的情况,在府里办个喜事儿,外面都不一定会知道,可这种偷偷摸摸的未免不像话,又不是见不得人,可若是光明正大的办,似乎也很不妥当。 傅悦想了想,道:“此事再说吧,等哥哥得空了我问问他,不过他现在应该不会想这样娶了霜芾姐姐,太委屈她了,说什么也要等聂家真正的洗清污名的时候,光明正大的娶她。” 要娶,必须要等聂氏不再背负污名,他只是聂禹槊,她是叶霜芾,光明正大的迎娶她为聂氏的媳妇,成为聂禹槊的妻子。 冯蕴书笑着点头:“好吧,我其实也就是想着热闹一番,阿槊是我看着长大的,就像弟弟一样,我就想着以长嫂的身份为他好好操持婚事,可眼下确实也不是合适的时候,罢了,此事就再说吧。” 078:赵禩遇刺,云筹重伤 傅悦是两日后才得以和聂禹槊说上话的,他是半个月前在蜀国收到的消息,得知消息后,昼夜不息的赶回来,中途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才那么一副沧桑憔悴的样子,眼睛都充血了,如今回到这里,看到了心爱的人,也看到了儿子,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人也撑不住了,从祠堂出来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直接倒头睡下了,这一睡,就是两日两夜。 傅悦都还没等到聂禹槊醒来,就得到了暗卫出传来的一个消息,赵禩在城外军营回来的途中遇刺,被大批杀手围攻,他武功高强,身边又有大量的人保护没有什么事,与他一道的云筹却身受重伤! 傅悦很吃惊,也有些担心,若是只时云筹倒也与她无关,她甚至是乐见其成的,可是云筹是裴笙的夫君! 她想都没想立刻就嘱咐暗卫:“密切关注安国公府,看看云筹情况如何,若有不妥立刻来报。” “是。”暗卫立刻退下。 一旁的蒙筝见傅悦吩咐完了便陷入沉思,不由问:“公主是否要属下去查刺客的来历?” 这次刺杀的杀手不下百人,而且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暗卫,幕后主使绝对不是寻常人。 傅悦摇了摇头:“不用管,反正与我们无关,赵禩自己会查清楚的,等他查到了,我们也就知道了,既如此,何必费这个心?” 其实现在最有嫌疑的,除了他们,便是太子,可是太子应该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赵禩身边有暗龙卫保护,他自己又是深不可测,如今他已经参与到政局之中,势必提高警惕,想要刺杀他,难如登天,太子就算不知,皇后母女也会明白,所以,绝对不会做这种徒劳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会有谁…… 傅悦微微眯眼,眸间闪烁着一抹异色。 似乎,心中有数了。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 云筹直接被送回了安国公府,回到府上的时候,人已经昏迷过去,且伤的极重,一支箭插在胸腹间,尚未拔出,满身都是血,脸色苍白的厉害,不过还好,血止住了,去切的说,是被点了穴道止住了。 裴笙看着云筹这般血淋淋且不省人事的被送回来,直接吓傻了。 上次云筹在裴家被她算计重伤,都没有这次看着严重! 应该是回来的途中赵禩就命人去请了太医,把云筹送回来后,府上的大夫才褪了云筹的衣袍查看伤势,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一个暗卫提着一个太医进来,赵禩也不与他废话,开口办让他看云筹的伤势。 太医不敢耽搁,急匆匆就给云筹查看伤势把脉。 裴笙刚刚看到云筹那个样子吓到了,如今心还在慌着,没敢进内室看,只在外面等着,坐在那里,手却一直在发抖。 云二少夫人虽然担心,可她不好进去瞧着,赵禩和云成毅都在里面看着了,她便在外面安抚裴笙,可不管她说什么,裴笙都听不进去,只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双手颤抖,明明已经入冬了,可她手心都是冷汗,呼吸都绷着,满是无措的模样,令人瞧着分外心疼。 林氏一向是疼爱这个弟媳的,从裴笙进门就像姐姐一样疼着,安国公夫妇离京之后,林氏作为嫂嫂,现在安国公府的掌家之人,更是对云筹和裴笙体贴到极致,关怀备至。 温声细语的安慰了一阵,见没什么用,怕是说多了会让裴笙愈发心慌担忧,林氏就没再说了,坐在那和裴笙一起等里面的动静。 可等了许久,天都黑了,云筹都没有脱离危险,后续又来了一波太医,赵禩连青竹先生都找来了,折腾了半天,才总算护住了云筹的命。 因为云筹还重伤在身,虽然保住了性命,却还未全然脱离危险,得有人在旁边守着,留下了两个艺医术精湛的太医看护云筹的伤势,赵禩意思意思的宽慰了云成毅夫妇,特别是裴笙这个云筹的妻子,耐着性子说了几句,见裴笙神色恍惚不搭理他也并不在意,说完就离开云家回去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若非云筹伤势太重,他也不会在云家待了那么久,如今也该回去处理一下这场刺杀的后续了。 他一走,云成毅夫妇俩也没待多久,又宽慰了裴笙几句,就先回去了,裴笙在外面待了许久,从始至终一句话都不说,不曾过问云筹的伤情,只在刚才他们出来说起伤势情况的是抬起头看了一阵,听闻云筹暂时保住了命,似乎松了口气,之后就跟个木偶一样坐在那里不动了,大家都走后,她坐了许久,没有站起来过,也不曾再问云筹的情况,坐在那里都快成雕像了,圆圆和方方担心的要死,可主仆三人一起长大,她们了解裴笙,她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吓到了,心里很乱,现在这样,就是说得再多她都听不进去的,就如同先前林氏的安慰一样,她是怎么都听不进去的,只能让她自己静静地呆着,自己想,她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守着她,偶尔进去看看云筹的情况。 终于,裴笙微微一动,有了反应,手撑着身子要起来,可坐了太久,她身子都僵硬麻木了,刚一起来就身子一软差点栽倒,俩丫头忙扶着她。 “小姐!” “小姐小心!” 裴笙紧紧抓着圆圆的手臂衣袖,咬着牙艰难的开口,声音沙哑:“快扶我进去,我要看他。” 俩人忙扶着她进了内室。 此时的内室,血腥味和药味交杂扑面而来,很刺鼻,裴笙最不喜欢血腥味和药味的了,如今却仿佛失去了感官,眼中只有那个人! 079:不想守寡,我们试试 云筹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着,想必是里面上了药包扎了不能穿好衣服,他脸色很苍白,特别是唇上,半丝生气也无,而是死气沉沉的,呼吸都若有似无的,两个太医生守在一边,时刻看着他的情况。 见她进来,两个太医退到一边候着,裴笙眼中没有旁人,只看着他,被俩丫头扶着步步走近,坐在他旁边。 裴笙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他苍白沉静的模样,一动不动。 方方和圆圆不知何时退了出去,两个太医也暂时被请去了外间,内室里,只剩夫妻二人,一个沉睡,一个失魂落魄。 不知道看了多久,裴笙忽然伸手,轻轻触碰着云筹英气十足的眉眼。 云筹长得挺好看,一张脸上有文人书生的清隽,也有武人将领的英武,两种气质自相结合,一点也不矛盾,反而令他多了几分寻常男子都不及的魅力。 裴笙从来没有认真的打量过他,一次都没有,只有今日,才真正的用了心仔细打量着他的脸。 她想,要是抛开各自身份立场和当初的强行赐婚这两个因素不谈,她遇上他,怕是应该会动心吧,他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 她就这么轻轻的用手描绘着他如同镌刻而来的眉眼五官,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跟着安国公夫妇一起去裴家,和她一起逛园子,当时他们第一次见面相处,她对他无甚好感,甚至是厌恶的,可他当时,似乎对她态度就是异于常人的宽容和温和。 他是什么时候对她用了心的? 好像从一开始,他对她就是极有耐性和关怀的,所以,她仔细回想,竟是想不通是什么时候他对她有了情的,只记得他每次和她接触,都是不同于他本人性格的冷淡,而是极力温和的待她,似乎,不管她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也不会厌烦。 他们,真的能这样过一辈子吗? “你不要有事啊……” “我们才成亲不到两个月呢,我可不想守寡……”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想要我也喜欢你么?那你就撑住,等你好了,我们试试……” “其实,我心里,也不是一点都没有你……” 声音很低,闷闷的没什么起伏,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傅悦等到深夜,才等来了安国公府的消息。 “……说是已经保住了命脉,不过暂时没有完全脱离危险,裕王已经离开安国公府,现在就两个太医守在云四公子身边。” “裴笙呢?可有被吓到?” “四姑娘在云四公子被送回云家后,吓得不轻,失魂落魄的,如今正亲自守着云四公子。” 傅悦眉梢一挑,随后点了点头,说道:“再去盯着,若有云筹什么情况立刻来报。” “是!” 暗卫退下,傅悦才安心的回房休息了,她平时这个时候都睡了,今日是因为惦记着云筹和裴笙,确切的是,是担心裴笙,如今得知云筹暂时脱险,她也该睡了,明日再去云家看看。 第二日,傅悦一早去看了药阁顺了一堆药去了安国公府,昨日赵禩遇刺云筹受上的事情不是秘密,虽然不至于人尽皆知,可是相熟的几家人肯定都是知道了的,要去云家看云筹裴笙的不止傅悦,还有谢裴两家,还有些和云家交好的,不过这些傅悦都不理会。 一夜过去,云筹情况好了些,起码伤势稳住了,脉息虽然还很弱,却比昨晚扎实了几分,只是暂时没有苏醒的迹象,也难怪,昨日失血过多,赵禩及时点血止血,后那么多医者太医联手救治才保住了命,如若不然,还真的没命了。 只是箭入胸腹伤及肺腑,失血过多伤及心脉,怕是就算熬过去醒来,也有的养了。 裴笙有些憔悴,倒不是彻夜不眠,她昨晚睡了的,只是睡得少,又心慌不安担心云筹,心神俱疲之下,焉能不憔悴些,幸好招待人的事情有二少夫人林氏负责,不用她管。 和客人长辈们说了会儿话偶,裴笙拉着傅悦到一边,犹豫再三,还是提了一个不情之请:“悦姐姐,你能不能出面请燕前辈或是姬前辈过来给云筹看看,或许他们医术比较高,能让云筹情况好些。” 傅悦挑眉,随后解释说:“我刚才看过云筹的情况,虽然伤的极重,可现在已经算是稳定了,伤势摆在那里,纵使那两位医术再高,也不能马上让他好起来的,这种伤势只要保住了命,后面的就跟医术高低无关了,而是区别于用药,我已经拿了一些舅……燕前辈研制的治伤的药来给太医用给云筹,会让他伤势好得快些,可其他的都靠云筹自己,就算他们来了,也都是这样了,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 这么多太医大夫救治云筹,人也都脱离危险了,就不必劳烦那两位一把年纪的老人家跑一趟了,而且,他们肯定不会乐意来救,若是傅悦开口虽无有不应,可傅悦不想这样,他们在这里,只是为了她的身子,之前接连让他们救治谢家那几个,已经很辛苦他们了,好不容易现在谢国公病情好转,十公主母子也回了谢家,除了个几日要去一趟谢家,他们难得的清闲了许多,总不能谁受个伤都请动他们出手,若是云筹实在撑不住自然可以,可如今,脱离危险了,就没必要了。 裴笙听言虽有些遗憾,可也没坚持了。 她情绪有些低闷,一张略有些憔悴的脸上布满了担忧,手心的冷汗就没有干过。 傅悦打量着裴笙片刻,才笑吟吟的说:“瞧你这样子,对他是上心了,总算有这么一日了。” 她一副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欣慰感。 可不是么,之前她就想让裴笙对云筹动心,毕竟云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对裴笙有心,裴笙多对他动心,那便是一段良缘,怎么开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如今可算没有白费她的一番看好,这丫头总算开窍了些。 裴笙面色微醺,有些不自在的闷声说:“悦姐姐这个时候还打趣我。” 080: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傅悦笑道:“不是打趣,只是在想,他如此真心待你,如若他知道这次受伤,能让你看清自己的心,他怕是也甘愿的。” 裴笙看她:“悦姐姐,你好像一直都很笃定云筹对我的心思,从一开始就看好我和他,为什么呢?” 傅悦坦然轻笑:“因为我知道,他对你是真心的,从第一次见他,他看你的眼神,就藏不住对你的喜爱,真心与否,可以从人的眼睛看出来的,只是你当时么发现,也不在意,我便没有多说,其实一个男人怎么都没关系,只要能给你捧出一颗真心,不管你爱不爱,嫁给他,你都能活得自在,都说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的,这句话并非虚言。” 裴笙神色恍惚,嘴角噙着一抹很浅很淡的笑意,喃喃道:“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这话倒是不假……” 这么些日子,他对她是真的好,可她也是真的淡,克制自己,疏远于他,特别是生辰之后,她对他便是刻意的疏远,可他被她拒绝了,依旧是和往常一样待她,丝毫没有被影响到,该怎么对她还是怎么对她。 她刻意远离,却在心底深处好似笃定了不管她怎么做,他都不会死心一样,所以才有恃无恐的逃避,自欺欺人的不动心,现在想想,她不过是仗着他的真心,知道他一直都在,只要她愿意,他随时都会为她敞开怀抱,可如果他当初因为她的拒绝就收心了,不再等她了,她会怎么样呢? 她不敢去想。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继续和他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了,她曾经自欺欺人的不愿看清自己,不愿接受他的情意,只因为这桩婚事一开始非她所愿,因为身不由己,因为所谓的立场,她只想着就这么安然度过一生,可如今,她不想了,昨夜他鲜血淋漓的被送回来的时候,她特别害怕,怕他有个好歹,怕他就这么离她而去,怕失去他,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间,伴随着一生的遗憾,她想,如果是那样,她应该会疯的吧。 还好,虽然危险,可也只是伤势重,没有性命之忧,他总归是活着的。 活着就好。 傅悦伸手拍了拍裴笙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阿笙,这桩婚事不管起初是因为什么成的,过程如何都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你既然想通了,那就再好不过,等他醒过来知道了你的心意,也一定会很欢喜的的。” 裴笙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忍不住又问:“悦姐姐,你说到底会是谁刺杀了云筹他们?” 傅悦沉吟道:“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听说裕王已经去查了,他的手段和能力,应该很快就查到,若是查到了也不会瞒着你的,所以,你且再等等,等他查出来就知道了。” 说起赵禩,裴笙有些不待见。 原本她就很不待见赵禩的,当初就是因为赵禩,她才被接连赐婚,只为了拉拢裴家给赵禩,只是这些她虽有不满,却也不能说什么,这次明明那些人是冲着赵禩去的,结果,赵禩毫发无损,独独云筹伤成这样,差点没命,她就更不待见了。 ------题外话------ 今天……好了,明天可以开始加更了,最近不在状态,一直佛着,咳咳…… 081:亲自照顾,偷亲被抓(一更) 傅悦回到王府,聂禹槊已经休息好醒来了,她去找,正好看到聂允颢被楚馨带着在湖边的空地上玩,年年和岁岁看着,而当爹当娘的则是在那边假山上坐着,相依相偎的说着话。 俩人分别那么久,有太多话要说,连孩子都不管了。 傅悦也没过去打扰,而是走向聂允颢那里。 小家伙这一个多月挺粘着她,远远看到,就迈着小短腿扑过来,嘴里喊着:“珠珠,珠珠……” 傅悦笑着,在他快到前面的时候,蹲下,张开手让他撞进怀里。 然后,捧着他肉嘟嘟的脸亲了一下,亲的聂允颢咯咯笑着。 楚馨跟着后面走来,甜甜的叫了一声:“婶婶。” 傅悦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娘亲呢?” 今天去安国公府,是她自己去,冯蕴书没一起。 “娘亲刚才来看了燕……聂六叔后,就回去忙了。” 楚馨年纪不过十岁,大家也不会特意和她说以前的事,她不太懂其中因由,其实也不明白,怎么以前喊燕叔叔,现在要改口了,只是大人让她改口,她就改了。 傅悦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楚馨最近的课业,那边那两口子估计看到她回来了,就携手过来了。 傅悦站起来,含笑叫人:“小哥哥,霜芾姐姐。” 聂禹槊轻咳两声,提醒:“嫂嫂!” 傅悦眉梢一挑,叶霜芾则是红了脸,没好气道瞪他:“乱说什么呢你?” 聂禹槊扭头看她,目光宠溺,带着几分揶揄:“难道不是?” “废话!” 聂禹槊点了点头,顺势道:“那就是了。” 叶霜芾:“……” 不想理他了。 叶霜芾果断看向傅悦,问:“兰臻是去了裴笙那里刚回来的吧?先前听蕴书姐姐说她的夫君受伤了?情况如何了?” 傅悦脸色严肃了几分,点了点头:“嗯,伤得挺重,不过如今已经挺过来了。” 叶霜芾放心下来:“那就好。” 听着俩人的对话,聂禹槊忽然神来一笔的开口问:“裴四姑娘的夫君……裴笙那小丫头嫁人了?” 傅悦:“……” 叶霜芾:“……” 也难怪聂禹槊不知道此事,之前裴笙被赐婚给云筹的时候,他不在暨城,后来回来一趟,和傅悦道了别就去找叶霜芾了,他走了之后裴侯才允婚,他在外面几个月,天南地北的找人,连暨城这里的消息都不大理会,也就偶尔跟她通个信儿,其他的事情自然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嗯,嫁了,上个月成的亲。” 眉梢一挑:“嫁给谁啊?” 傅悦说:“云弼的儿子,赵鼎赐婚的。” 聂禹槊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轻嗤一声。 虽然他对现在秦国朝堂的局势不是很清楚,可是也知道皇帝的用意,只是…… “裴侯也同意?”他记得裴侯可是把这个小女儿疼的跟什么似的,会愿意牺牲她? “他不同意这事儿能成?” 好吧,婚都成了。 对此,聂禹槊也不想做什么评说。 其中缘由他不知道,现在的局面他也不甚清楚,所以,不做任何评价,不过裴侯此人,应该不会真的就这样被皇帝拉拢到的,楚王府和裴家还能走得那么近,便是最好的佐证。 站着闲聊了些后,傅悦和聂禹槊有事要单独说,叶霜芾便带着聂允颢先回去午休了。 走着走着,傅悦停下来随口问:“小哥哥离开了有半年了吧?” “正好半年。” 傅悦无奈笑道:“找了半年也没找到人,我看要不是父皇把她找到送回来,估计你都不知道找到何时。” 聂禹槊说:“也不一定,我原本已经确定她南下去了晋国了,本来打算去的,便收到了你的消息,这才回来,否则,应该也不会太久。” 他之所以找得如此困难,只是因为叶霜芾当初离开后,一直在伪装易容,而他的势力除了在秦国和北梁比较大,但在其他几国稍弱,尤其是蜀国,他能够查到叶霜芾娶过蜀国已经是很厉害了,傅悦自然相信,若是祁国没有召回叶霜芾,他也很快就能找到人。 她笑道:“不管是怎么找到的,现在人回来了就是好的,不过我还想问呢,小哥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聂禹槊挑眉:“打算?” “就是你和霜芾姐姐的事情啊,如今她回来了,颢儿也一岁多了,你们的亲事打算如何?前两日大嫂还问及此事,她倒是想要亲自为你操办婚事呢。” 聂禹槊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此事不急,等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为聂家洗清冤屈污名,我再风风光光的娶她进门。” 到时候,他是聂禹槊,她是叶霜芾,没有任何污点和罪名,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是聂家和叶家结两家之好。 傅悦早就知道他会这么打算,也不惊讶,刚才也不过是随口问及。 聂禹槊这才问及正事儿:“对了,事情都进展的如何了?” 傅悦说道:“芳华姑姑给赵鼎下了赤蚕蛊,他如今日夜饱受毒蛊的折磨,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只是活着受罪罢了,不过他如此倒是方便了不少事情,如今太子和赵禩分庭抗礼,又因为接连动荡和流言四起,朝堂混乱腐朽,现在就让他们继续斗,让局面更乱一些,再过些日子,拔了沈家,牵出当年的事情,也就差还不多了。” 聂禹槊有些惊讶没想到皇后会这么做,不过,她会这么做,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胤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不太清楚暨城的动静,可是大事儿还是晓得的,自然也知道楚胤人在哪在做什么。 “前两日收到消息,说快了,具体日子没说,不过也不会太久了。” 聂禹槊颔首,没再多问,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蜀国怕是要发生内乱了。” 傅悦有些惊讶:“嗯?这么快?” 蜀国的动静,她还真不太清楚,只知道司徒奕回去后,派人去了北汉,和北汉皇帝达成了协议,又有着和秦国的盟约,加上在朝中大肆招揽,和皇帝一党僵持不下,各有优劣,两方势力已经到了一触即发不能共存的局面了,傅悦猜到蜀国早晚会乱,没想到那么快。 聂禹槊颔首:“我回来之前,已经发现蜀国有兵马调动的动静,是司徒奕的人马,如若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年前,蜀国就会有一场兵乱。” “那冯熙那里……”她可不希望司徒奕能赢。 “放心,冯熙跟他斗了那么久,不会没有准备。” 之前的冯熙还有点天真,可经过这么长时间好司徒奕明争暗斗,又有那么多谋士教导指点,背后支持者众多,还是保皇党,占据着大义名分,怎么都占据着上风,若是胜了意料之中,若是败了,那就无话可说了。 没有人能够真的帮他应付着一切,何况,蜀国乱,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现在天下七国,除了祁国和南晋,都存在着内部乱局和隐患,秦国就不说了,蜀国司徒奕和皇帝一派分庭抗礼,即将内乱,北汉皇帝和定王贺煊一直政见不合,现在也有些剑拔弩张,北梁莫家扶持幼帝把持朝政,和几个王爷僵持不下,倒是形成了一个平衡见面颇为稳定,可绝对伸不出手来做别的,东越也是,靖安王宇文简与东越皇帝也是难以共存,如今情势也一直不平静,而这些,都是他们或之际或间接推动导致的结果,为的,就是等秦国彻底乱了,他们就算想分一杯羹趁火打劫,也都无暇分身! 不出意外,秦国也差不多到了彻底乱了的时候了。 …… 赵禩的动作很快,事发不到两日,就查到了此次刺杀的人的来历,竟是荣王的人,荣王的事情都过去了两个多月了,在他死后,他的人也随之销声匿迹,赵禩派了人暗中追查根除,可都没办法赶尽杀绝,没想到这些人会对他出手,本就难容,如今更是容不下,所以,赵禩立刻派人去,势必将荣王的人都清理干净。 十一月如约而至,暨城早在十月份就开始阴冷,如今更冷了几分。 云筹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用了傅悦带来的药后,伤势有所好转,可因为这次伤的重了些,失血过多损伤心脉,能保住命都是不易,如今脉象虽然好了许多,却也得昏睡些日子才能把元气养过来,他不醒,裴笙不放心,也不要那些太医守着,而是自己亲自日夜守着他,直接搭了个榻在他床前时刻照看,只让太医在外间候着,按时进来把脉看伤,或是有什么事了再叫进来。 屋内只有裴笙自己和昏迷不醒的男人,若是以前她还循规蹈矩一些,尽量不在意他也不注意他,可那晚想明白了许多,裴笙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对着他也自然而然的亲近了许多,前两日紧张没别的心思,如今太医说他伤势愈发好转,她彻底放心下来,这不,如今坐在床榻边,她已经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了。 越看越喜欢。 看着看着,忍不住想要亲一下。 事实上,她还真这么干了。 只是…… 裴笙刚亲了他嘴角一下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正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目光幽深,如漩涡涌动。 裴笙:“!” ------题外话------ 嗯,我很不要脸的标了个一更,因为实在写不出,就当这是一更吧,明早早起写二更补上,一定会补! 082:明华郡主(补更) 他为什么会这个时候醒来!? 他怎么就这个时候醒过来了?! 裴笙懵懵的看着眼前虽然虚弱却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男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好半晌,她才眨了眨眼,呆呆地开了口:“你……你醒了?” 他依旧看着她,脸顺着她坐起来的方向微微歪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之中,好似什么都没有,只倒映着她自己一个人。 他的眼中,只有她。 一阵心慌之后,裴笙勉强反应过来,她这才有了云筹终于醒来的喜悦,一时间也顾不上刚才偷亲被抓到的尴尬和害羞,急急忙忙的站起来说:“我……我去叫太医进来给你看。” 她刚要转身走,袖子下面一紧,被一个力道拉住了,力气不大,却拉的很紧,裴笙走得急,这么一扯,云筹闷哼一声,扯到伤口了。 裴笙忙回头看他,见他拧着眉头脸色难看,额头还青筋突爆,心下一惊,那里还顾得上走出去,忙坐回床边,紧张担心地问:“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扯到伤口了?” 他依旧拧着眉头,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少许冷汗,明明很痛,却还是紧紧拉着她的袖角,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裴笙忙扒开他身上随便穿着的一副,看到你缠绕着的纱布上染了血迹,脸色一变,忙道:“你伤口裂了,我去叫太医进来看看,有什么事过后再说好不好?” 他迟疑了一下,松开了手。 裴笙这才转身走了出去,很快就把太医叫了进来。 太医是赵禩留下的,负责云筹的安危,这几日一直提心吊胆,如今见他终于苏醒,松了口气,忙给他把脉看伤,裴笙也忙让人去通知二哥和二嫂。 笙箫院内,因为云筹醒来,一阵忙乱,或是准备膳食或是准备药。 云二公子夫妇很快过来,过来时太医正在给云筹换药包扎,许是伤口裂开疼,加上出了血,他本就失血过多,如今再出血,脸色很不好,又青又白的,呼吸也很不稳。 只是,人依旧是醒着的。 明明好像要撑不住了,可是,却咬着牙不肯昏过去,也哼都不哼一声。 裴笙后知后觉的,忙找来了傅悦留给她的药,倒出一颗给他服下,药效很快发作,他也恢复了几分。 太医包扎好后,嘱咐了一些事情就退了出去,二公子夫妇一阵关心慰问后也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 云筹一直在看着她,裴笙有些紧张无措,特别想转身就走出去,可是又走不动,好像身体钉在那里挪不开了一样。 半晌,他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嘶哑无声的说道:“过来。” 裴笙扯了扯手指,硬着头皮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他吃力的伸手,握着她纤细白皙的柔荑,力道不大,却倔强的想要握着,他的手温温凉凉的,还有很厚的茧子,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裴笙心跳更快了,埋着头没敢看他。 本以为他会先开口问她偷亲他的事情,谁知道他却是问:“担心坏了吧?” 裴笙抿了抿唇,嘴硬:“没有。” 他扯了扯嘴角,纵容无奈的笑着。 然后,才问起了正事儿:“刚才,为何要亲我?” 问这句话的同时,他定定的看着她,很认真,很执着。 裴笙脸刷的一下红了半边,羞赧的不行,想都没想就梗着脖子恶声恶气的呛声:“你是我夫君,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难道你觉得我不能?” 他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怔愣片刻,他忽然笑了。 裴笙皱眉:“你笑什么?” 他说:“想起了第一次在裴家见你时。” 还有,你的以前…… 嗯? 裴笙一时纳闷疑惑。 他不曾解释,也没精力解释,因为他现在真的很虚弱,只是强撑着跟她说话,现在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见他一副想昏睡过去的样子,裴笙忙道:“哎,你别晕啊,你都昏迷了几天了,得吃些东西才行,我刚才已经让人准备了,应该差不多可以了。” 他点了点头,还真就强撑着没晕过去了,不过也不只是他有毅力能撑,刚才给他吃的那颗药作用很大,他都能感觉体内气息充沛了些,只要不说话,还是能撑得住的。 只是伤口疼,他眉头一直拧着,冷汗也没停过,裴笙见着,忙给他擦拭额间的冷汗。 他任由她擦拭着额头,目光定定的看着她微微凑近的容颜,随即本就拧着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你……没休息好?”脸色那么憔悴,眼底下还有一片淡淡的暗影。 裴笙撇撇嘴,没好气道:“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休息好。” 云筹眼底露出许多愧疚来,张了张嘴,可内疚自责的话还没说出来,被她打断了。 “好了,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一会儿吃点东西后就能睡了。” 他只好听她的,没有再说话,可看着她的眼神,却掩不住那浓浓的愧疚和情愫。 裴笙敛下目光没和他对着,坐在那里抿唇不语,可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一直没有从他手里抽出来过。 很快送来了清粥和药,裴笙亲自喂,一边吹着热气一边喂他,格外的认真,眉目间透着他从来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的温柔和耐心。 他想,能得她这般转变,走一趟鬼门关,也是值得的。 只是,让她担心了。 吃了东西后,他要休息,她也要休息,就在床前的小榻上将就睡了。 傅悦已经知道了云筹醒来的消息,放心了许多。 也在这个时候,她收到了一封密函,有人要见她。 没有署名。 傅悦一开始没理会。 可第二天又来了,署名一个荣字。 傅悦去见了人,在一家茶楼。 看到雅间里等着她的妙龄女子时,傅悦因为早有猜测,并不惊讶。 明华郡主,荣王的长女赵莹儿。 几个月前还天真好动不谙世事的姑娘,如今沉静稳重,眉目间还氤氲着一股子阴郁不甘,还有离京天翻地覆逃亡许久形成的沧桑。 荣王兵败后,荣王妃自尽,荣王的四个孩子都被分别送走,当时傅悦还出手帮忙掩护了,可皇帝大肆派人赶尽杀绝,死了两个男孩,还有两个女孩没找到,被荣王的残余势力保护起来。 这次赵禩遇刺,就是眼前这个姑娘幕后指使,傅悦猜到是荣王的人,前两日赵禩也再度派人追杀荣王余党便是佐证,只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还敢留在暨城。 明华郡主虽然心怀仇恨不甘,可对傅悦还算友好,上前盈盈一拜,低声道:“见过楚王婶。” 傅悦眉梢一挑,随即淡淡笑了:“明华郡主,许久不见啊。” 明华郡主唇角微扯,眼中略过几分刺痛,低声道:“楚王婶请坐。” 傅悦走向那边桌边坐下。 然后,才看着她问:“裕王在派人追杀你们,你还敢留在暨城,就不怕被发现吗?” 明华郡主很笃定:“我既然敢留在这里,就有把握不会被发现。” 傅悦点了点头,这才问:“郡主找我,有何贵干?” 明华郡主也不废话,直接道:“我想和楚王婶联手。” 傅悦挑眉:“联手?” “对。” 傅悦笑了:“我跟你能联手做什么?” 明华郡主微咬着牙说:“王婶想要覆灭秦国,我也是!” 傅悦眸光微动,静静地看着明华郡主。 “你何以认为我想覆灭秦国?” 明华郡主说:“因为楚王府和赵氏的血海深仇,也因为您去年被老皇帝派人所害,才出了事被掳走,您对秦国皇室的恨,一定不比我少。” 她称呼为老皇帝,可见对赵鼎也是恨极了的。 如何能不恨? 以前她不懂,可出事之后,断断续续的从身边的人嘴里听到了些,也明白了父王一直是被皇帝利用来抑制太子为赵禩铺路的,如今赵禩上位,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荣王府的湮灭,根本不是父王的野心,而是被逼到没有退路的孤注一掷。 是赵鼎一手导致! 而赵禩,是他的继承人,是罪魁祸首,更该死。 傅悦点了点头,似笑非笑:“诚如你所言,我确实是想要覆灭秦国,恨极了赵氏,可是你凭什么以为,我需要跟你联手,你也好,你父王留给你的残余势力也好,于我而言并无多大用处,何况,说起赵氏,难道你不是赵氏的血脉么?” 明华郡主一噎,巴掌大的脸上苍白了几分,可还是倔强的说:“我虽是赵氏血脉,可这跟我恨赵氏没有冲突。” 傅悦不置可否:“那又怎样?不管怎么说,你对我而言,并没有多大的助益,甚至,没有用处。” 明华郡主面色有些难堪,她也明白,比起楚王府如今的鼎盛权势,她父王留给她的这些,其实算不得什么,她来找傅悦,也只是秉承着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的话来的,看傅悦说的没错,她能做的有限。 可若是她自己,和赵氏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只能喝楚王府联手。 傅悦叹了一声,语气软了几分,语重心长的说:“明华,你不要怪我说话不中听,我也并不是瞧不起你,只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其实并不希望你执着于仇恨,你父王母妃送你们走,也不是希望你们报仇,而是想让你们好好活着,你的两个弟弟已经没有了,你如今唯一该做的,是带着你的妹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你父王留给你的一切,足够你们姐妹俩安然一生了。” “你怎么知道?” “什么?” 明华郡主红了眼,讷讷的看着傅悦,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两个弟弟都没了?” 傅悦没说话了。 明华郡主神色讷讷:“他们说,在护送我们离开的时候,都遭受过很多次追杀,因为王府的人大多派去了东越,又分作四队送我们走,根本无力阻挡那么多人的追杀,两个弟弟就是这么被杀了的,可是有人暗中帮忙掩护,我和妹妹才侥幸保住了命,等到了父王派去东越的江枫带人回来,难道……暗中相助我们的,是楚王府?” 傅悦颔首:“是我。” 明华郡主不解:“为什么?” 傅悦笑笑:“想做就做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明华郡主抿了抿唇。 傅悦好言相劝:“我实话告诉我,我不会与你联手,如今你派人刺杀已经惹怒了赵禩,你若是不想和你妹妹以及你父王留给你的那些人都被赵禩屠杀殆尽,就尽早离开,远离这里好好活着,别让你父王母妃的苦心白白浪费了。” 明华郡主不甘心:“可是这样,我就报不了仇了!” “你想要的报仇是什么?灭了赵氏?颠覆秦国?” “是。”虽然自不量力,可这就是她想做的事。 傅悦笑笑:“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为何?” 傅悦目光坦然的望着她,露出善意的笑意:“因为你想做的事情,会有去做,虽然不是你所为,可你也可以当做是报仇了,有些事情过程如何不重要,只要结果是你想要看到的,那就够了。” 明华郡主自小被荣王夫妇精心教养,是个很懂事的姑娘,只是最近因为突逢大变生出了仇恨,可是,跟她说些道理,她还是能听得进去了,听完傅悦的话,她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她不甘心让皇帝和赵禩好过,可若是能有人对付他们,能有人颠覆秦国江山,那就是她想看到的,她也只是想看到这些,为此,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若是什么也不做就能看到,那也挺好,起码不用再添加无谓的牺牲。 傅悦站起来,上前一些,站在明华郡主前面,拍了拍她的肩头,叹了一声道:“想想你父王母妃,想想这些为了保护你们枉死的人,想想你自己,还有你妹妹,你不怕死不要紧,可是你若是死了,不仅这么多为了保护你们而死的人都白死了,你父王母妃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你的妹妹也从此失怙,可能还会跟你一起死,你真的愿意么?” 说完,她不再多言,只又拍了两下明华郡主的肩头,然后离开了雅间。 能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能不能明白,那就看她自己的了。 ------题外话------ 好了,不要脸的二更来了,今天更新在后面 083:云筹之诺,何时生情? 离开茶楼后,傅悦暂时不想回去,让驾车的侍卫驾着马车随便走着,她坐在车里,垂眸凝神,久久不曾言语。 清沅不解,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公主为何要劝那明华郡主呢?原本她想要如何,跟公主可没关系的。” 刚才她在门口可都听见了,其实傅悦只要拒绝就好了,没必要多此一举的劝说。 傅悦低声道:“只是不希望她跟我一样而已。” 清沅一愣,想起傅悦的事情,没再说什么了。 傅悦掀开一边的小帘子,神色幽深的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街巷,有些恍惚。 她是已经深陷仇恨出不来了,深知仇恨有多可怕,所以,真的不希望那小姑娘成为第二个她,仅此而已。 可是,她自己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去劝别人,似乎有点可笑。 云筹醒来,旁人且不说,裴家几位都来看了。 裴家一家子在安国公府待了半日,用了个午膳下午才回去,送走了他们后,裴笙才回到笙箫院。 云筹正靠着床头睡着,休息了一夜,又吃了些药,气色已经比昨日刚醒过来的时候好些,可还是很苍白虚弱。 裴笙走到房里,看到他在睡着,示意方方圆圆先出去,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坐下,望着他的平静虚弱的面庞。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清了自己的心,以至于心态变了,她现在瞧着他,总觉得比以前还要好看几分,看着看着,她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有点莫名的窃喜。 以前就想过,她若是真的嫁人,未来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品性家世这些肯定没得挑,因为父亲和哥哥一定会把好关,总不会让她嫁给品行不端家世不好的,至于长得好不好看……样貌端正是肯定的,但是应该不会有云筹这么好看的吧。 她喜欢长得好看的,也喜欢他的才华和品性,除了一开始这桩婚事的起因之外,似乎,一切都挺好的。 以后,会更好。 她正闷头浅浅笑着,冷不防听到他低哑无力的声音:“坐在这里傻乎乎笑什么呢?” 裴笙忙抬头看他,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睁眼醒来。 她一愣:“你醒了?” 他轻轻嗯了一声,黑白分明的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重复低声问:“刚才在傻笑什么呢?” 裴笙面不改色问:“我有傻笑么?” “有。” 你个耿直的东西,难怪以前本姑娘不想搭理你! “那肯定是你看错了。” 他低低笑着,笑声低哑无力,透着几分羸弱,却撩人心弦。 裴笙瞪他,凶巴巴:“不许笑我!” 云筹果断不笑了。 不仅不笑了,还立刻正经起来:“岳父他们都回去了?” “嗯,刚送走。” 云筹微微敛下眼眸,掩盖着眼底的愧疚,可声线还是怎么也掩不住自责:“是我不好,让他们担心了,还有你,对不起,我……” 裴笙蹙眉,打断了他的话:“你醒来短短两日,这是第三次和我说对不起。” 云筹一顿。 裴笙低声道:“受伤险些没命的是你,可也并非你所愿,你没有对不住任何人,没有对不住我,所以,以后这对不起三个字,不要再说了。” 他愣神凝望着她片刻,忽然低哑着唤她:“笙笙。” “嗯?”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鼓起了勇气问:“如果有一日,我骗了你,你会怪我么?” 裴笙收起了那几分随意,目不转睛的望着他,神色严肃:“你骗我了么?” 云筹一时间没说话了。 骗了么? 应该骗了吧,一直都在骗她。 裴笙思忖片刻,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为何突然这么问,也不知道你是否骗了我,若是骗了又是骗了我什么,所以,你的这个问题,我如今没办法回答你,除非你和我说,你骗了我什么,我才能知道会不会怪你。” 他垂下眼帘,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裴笙见状,身子往后一仰,狐疑警惕的看他:“你该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事骗我了吧?” 他牵扯着苍白的唇角,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温柔的看她,轻声说:“笙笙,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裴笙又一愣。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专注而认真,好似在用生命做承诺:“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记着,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他会保护她的,哪怕用他的命,他所有的一切,也绝对会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这个女子,是他这么多年,心心念念要守护的人啊。 裴笙怔然许久,她知道他心里有她的,早就有所察觉,可并不知他对她究竟有多在意,如今听他如此郑重的说出这番话,这可谓重逾生命的承诺,由此可见,他对她的心意,怕是远比她想到的还要深。 不知道是否幸运,她被迫嫁给了他,却得他如此深情相待。 她的心,顿时被这几句话萦绕包裹的,只觉得心跳加速,乱的一塌糊涂,却又觉得暖暖的涨涨的,微妙又熨帖。 她微微抿着唇,感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煞了风景,眉目揶揄:“虽然你说这话我很感动,可是云四公子,你现在这副样子说出来,可一点力度都没有啊,甚至让我有点想笑。” 云筹:“……” 好挫败! 为什么他家这位不按常理出牌呢? 裴笙抿唇笑着,有些扭捏却又故作坦然的说:“不过你这话好听,我很喜欢,这样吧,等你好了,身子健健康康的时候,再跟我说一次,那我就真的相信你了。” 你想听甜言蜜语你就直说!我给你整筐整筐的倒! 云筹很无语,却也很欣慰。 她性格本就如此,这半年来,她一直强逼着自己以假面目面对一切,掩盖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本性,待他总是那么冷淡疏离,如今敞开心扉,人都恢复了几分原本的灵气,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再抑制着自己,虽然她所有的一切他都深深痴迷,可他更喜欢她曾经和现在这样直率灵动的模样,这样的她,更加活色生香。 裴笙皱眉纠结了一下,问:“不过我有一件事一直很好奇,想问你来着,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神色纵容:“你问。” 她揪扯着手指,面颊绯红,故作不经意,眼底却涌动着别样的专注,问:“你……你到底是何时对我有情的?” 云筹眸光微动,一时间并未曾回答,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说,犹豫着要不要回答。 “怎么了?这个不能说?” “也没有。” “那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她一直都好奇着呢。 ------题外话------ 突然出了点事儿,得忙几天了,哎,计划赶不上变化 084:一见钟情?珍惜眼前 云筹沉默了一瞬,意味不明的问:“如果我说,是在裴家第一次见你时一见钟情,你信么?” 闻言,裴笙愣了一下,随即不知道想起什么,忍不住笑了,忍俊不禁的样子。 “笑什么?”他的话好笑么? 裴笙眉目含笑,带着几分狡黠逗弄的语气:“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如此态度,还差点要了你的命,你却说你那个时候开始倾心于我,若是真的,那你这个人,岂不是喜欢受虐?” 他不置可否,目光灼灼的看她,坦然笑道:“那算什么?只要是你给我的,好的坏喜的痛的……我都喜欢。” 裴笙一时无言,目光古怪的瞅着他。 云筹纳闷:“怎么了?为何这般看着我?” 裴笙笑笑:“之前母亲同父亲离开回北境之前,曾拉着我说了许久的话,她说你自小性格孤僻寡淡,不善言辞,不懂得与人相处,若是哪里做的不好了,定是不会哄人的,让我多担待,我之前也这么觉得,可如今却发现我错了,母亲也不够了解你,不过,你这说情话哄人的本事,是跟谁学的啊?” 云筹苍白的唇微开笑着,笑的坦坦荡荡:“难道笙笙不知道么?男人在这些事情上,从来都是无师自通的。” 裴笙斜睨着他,明显不信,凉凉道:“可我怎么觉得,是经验之谈呢?” 云筹:“……” 他神色一愣,见她神色狐疑认真,以为她是真的不信,有些紧张起来,忙解释:“笙笙,我真的是第一次对女子说这些话,没有别人,你别……” 他解释着,她却笑了,扑哧一声忍不住笑开。 云筹止声,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刚才是故意的。 他无奈的轻喘了口气,没好气道的看她:“你炸我?” 裴笙有些得意的笑着,挑着眉梢,一副我就是炸你逗你了怎么着? 云筹更无奈了,无奈过后,苍白的唇勾起,笑得很愉悦,神色间尽是纵容。 笑意过后,云筹才神色严肃的问她:“那你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笙一愣:“嗯?” 他再度开口,问的具体了些:“从何时开始,你不再厌恶我,还……对我生出了情意?” 眼神闪烁着希冀,有些忐忑不安。 裴笙脸颊微红,却嘴硬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我何时对你有情意了?” 云筹笑笑,目露揶揄:“是么?你确定没有?” 他很确定,他这一次死里逃生,是得到了她的心了,虽然她没有直说,可醒来这两日,她的种种行为,都足以说明,他这次的罪没有白受,算是求仁得仁了吧。 不过,他还不能满足,他想知道,她对他的心思有多少分,对她,他从来没有信心,而且,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一点心动,而是全部的真心。 他想要和她琴瑟和鸣恩爱到老。 裴笙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我只是觉得,既然都和你成亲了,怎么都是过,何必选择一条为难自己的路呢?何况,你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我若不紧着些,说不定哪天就守寡了,所以,珍惜眼前最要紧。” 云筹似笑非笑:“真的只是这样?” 他怎么就一点都不信呢? 裴笙眼皮微抬,一脸无辜的问:“那不然你以为呢?” 有些事情,还是看破不说破心照不宣最有意思,云筹目光宠溺语气纵容:“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自己脑补一下越是可以的,反正他也大致有数,只是想要听她亲口说出来而已。 裴笙觉得他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是自己有些娇蛮任性的意味儿在里面。 她正要问他这话几个意思,云筹的手下慕申走了进来,站在屏风外面出声禀报:“公子,裕王殿下来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不过云筹还是让人慕申让赵禩进来。 赵禩自云筹受伤被送回来那日在这里待了半日,侯敏也就来过两次,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近来很忙,虽然自小便被皇帝精心培养,可再怎么培养教导,有些事情也都是急需要经验的,他最近才真正涉足朝政,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却不易,他这些天忙着着手朝政和太子分庭抗礼,又忙着处理军务,又盯着清理荣王余孽的事情,能来看过两次云筹,算是很上心的了,昨日云筹才醒来,他得到消息,今日才得空过来。 裴笙对赵禩没有什么好感,见他进来,也只不冷不热的行礼问安,丝毫不掩饰那一份不待见,因为他们要谈正事,她也不想多呆,所以没犹豫,和云筹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赵禩哪里感觉不到裴笙的那一丝不待见,微不可闻的蹙了蹙眉。 085:感觉不好,效忠立场 云筹见赵禩神色不大好,估计是因为裴笙的态度不悦了,便淡淡说了一句:“内子无礼,殿下恕罪。” 说时这么说,可半点没听出来他觉得裴笙无礼的语气,相反,还有点理直气壮。 赵禩抿了抿唇,走到床边凳子上,跨步坐下:“感觉如何了?” 云筹垂下眼眸,端着一副虚弱:“多谢殿下关心,臣感觉……并不太好。” 这也是实话了。 共事也有快两个月了,赵禩对于这个表弟也算是有所了解,沉默寡言性格冷淡,但办事牢靠,眼下这样的情况,别人应该会说一句还好,会往好了说,可他,什么真实说什么。 赵禩点了点头,不用他说,看着就知道不好。 云筹淡淡的问:“殿下可查到了是谁派人刺杀的?” 赵禩也不瞒着:“荣王余党。” 云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虽然受伤的是他,可这些人刺杀的主要目的是赵禩,赵禩会处理好,他不便多问,也不想多问。 果然,赵禩说:“本王已经派人去清理这些人,不会让你白白遭这场罪,你且安心养伤,军中有祝侯山和曹凯在,你也不必操心。” 现在东南西北四个军营,云筹和赵铭达一人管两个,赵禩已经参与朝事,不太有时间理会军营的事情,也就一些大事云筹和赵铭达会禀报与他决策,而云筹和赵铭达的手下,都分别有两个副将,一个副将管一个军营, 云筹:“多谢殿下。” 赵禩一时无言,他这个表弟吧,真的很擅长把天聊死,待人一向不冷不热的,跟他说得再多,他都一个情绪一句话,好似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惊不起他半分波澜兴致。 所以赵禩没多待,又和他说了些军务后,嘱咐他好好养伤休息,就离开了,他本来就很忙,来看云筹都是挤出时间的,哪有功夫在这里尬聊。 他一走,裴笙就进来了。 小脸闷着,似乎不大高兴。 云筹见她走进来坐下,都闷着一张脸不说话,扬眉问:“你似乎对裕王殿下有成见?” 裴笙眼皮微抬:“你想多了。” 赵禩眸光微动,正要说什么,裴笙已经再度开口:“我对他,可不只是有成见而已!” 云筹:“……”好吧。 “为何?” 裴笙一脸无畏的坦言,语调讥讽:“有其父必有其子,父亲是这样的,亲自教导出来的接班人能好到哪去,何况,我之前经历的种种,可都源于他,可谓罪魁祸首,我不该厌憎么?” 云筹许久不曾说话,只看着她,半晌才伸手拉过她的手,裹于掌中,低声道:“这些话在我面前说就好了,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说起,否则惹祸上身,会很麻烦。” 虽然是实话,可,若是传到赵禩那里,麻烦是肯定的。 裴笙笑笑:“我知道啊,我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你是我夫君,我同你说便罢了,毕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其他的,我自然不会多言。” 云筹听着她这话,只觉十分熨帖,扯开嘴角笑了笑:“这话说得好,在我这里,没什么事是不能说的。” 她许是性格的原因,自从想通之后,说话做事都是大大方方的,不羞涩也不扭捏,像这样的话,她说的坦荡直白,没有半点不自在,如若是一般的姑娘,估计就算心里这样想,也都难以这般说出来,而他,就很喜欢她这份性情。 裴笙莞尔,敛眉沉吟片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云筹,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不想你效忠裕王,你会听我的么?” 云筹楞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吃惊过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笙笙,我并非效忠他。” “嗯?什么意思?” “我所效忠的,只是云家的立场。” 裴笙愣住,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086:你相信我,愁云惨雾 之前她刚得知赵禩就是皇帝看好的继承人时,也曾和他谈论过类似的话,他也说了,他和安国公心里很明白效忠的是什么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所以,绝对不会发生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可她觉得,还是太冒险了,当年庆王府追随赵鼎,怕是也曾如此自信过吧,可结果呢,还不是被卸磨杀驴屠杀殆尽,谁又能保证赵禩不会也这么做? 云家是赵禩的母族,可也是手握北境数十万兵权的新贵豪族,在北境大有威望,在朝中亦是颇有影响力,谁知道上位者不会因此忌惮?现在赵禩倚仗,云家如日中天,可如果等到赵禩真的夺下帝位稳坐朝纲的时候,云家真的能安然无恙么? 之前她不太在意,可如今她既然怼他有了这份心思,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她希望他和云家能好好的,也不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和云家的将来。 赵禩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一点,哪怕裴笙只见过他寥寥几次,也都能笃定这一点,所以,他能否容得下云家,都是未知数。 像是看清了她心中的担忧,云筹低声安抚:“笙笙,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和父亲他们既然走了这条路,就有把握保住云氏家族立于不败之地,云家不会成为第二个庆王府。” 他知道,裴笙所有的担忧,都来源于当年庆王府的下场,当年聂氏何尝不是支持今上登基倾尽所有,本以为追随了一位明君,可到头来,只是一个伪君子,到头来,落得九族被灭污名加身的下场,而如今的云家和赵禩,其实和当年聂家和赵鼎大同小异,都是一心追随,只是云家之于赵禩,是母族。 裴笙垂眸思索片刻,似乎觉得并没什么好怕的,莞尔一笑,坦然无畏的道:“反正现在也都没有回头的路了,也只能如此了,大不了倘若真有个什么,你我夫妻一体,我陪着你便是了,只是,我总是不希望裴家……” 云筹想都没想,就语气铿锵笃定的说:“不会的,你相信我。” 裴笙看着他。 他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带着几分迫切的祈求:“笙笙,你要相信我。” 裴笙笑笑:“我现在除了信你,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语气尚有几分随意,她其实,依旧没有真的相信,他能够守护她,守护云家和裴家。 云筹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没有继续谈此事的心思。 十一月一日一日的过去,终于在初十这一日,暨城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比往年迟了些,可再迟,也还是在十一月中旬之前来了。 短短数日,朝堂上太子和裕王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赵禩不愧是皇帝精心培养的人,尽管才入朝堂没多久,却和太子几经平手,而太子能和赵禩僵持不下少不了皇后和谢家的指点,如今谢蕴已经置身朝堂,代表谢国公主理一切,有他从旁协助,太子就算是以前的那个太子,也不一定会输,何况,太子今非昔比。 傅悦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了。 十五年前的这段时间,是聂氏灭亡的日子。 她的父兄,她的家族,在十五年前的这段时间相继湮灭,而今年,是她自当年出事之后,这么多年来唯一一年记得这一场灭门之痛,所以,心情格外的低落悲伤,从上个月月底开始,就总是这样了,这个月临近中旬,便日日都和聂禹槊一家三口一起到祠堂祭拜,之后,便是在房中一坐就是一日,什么都不说,只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出神,有时候还会流泪,这些,旁边的人也都劝不得,只能随她去。 也就是这个时候,收到了楚胤的传书,说南境的军务巡查完毕,该做的都做好了,已经启程回来,才让她有了些许的欣悦,可也不顶什么用。 因为相继而来的忌日,楚王府的主子们情绪都不大好,整个王府上空都笼罩着一层阴霾,气氛略有些愁云惨雾之态。 而安国公府,却是一副雨过天晴之态。 云筹伤势养了差不多十日,已经好了一半,前几日就能下床走动了,只是,毕竟伤的不轻,还伤及肺腑,恐怕还得再养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若是想跟之前那样生龙活虎的舞刀弄枪骑马射箭,更得再养一段时日了。 裴笙掐着时间去了笙箫院的小厨房盯着厨房的人准备膳食和药膳,亲自煎药,这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开窍了的原因,她端着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对云筹那叫一个事无巨细关怀备至,弄得云筹无奈又好笑,不想她太操劳,可又很喜欢被她关心他的样子,只能叮嘱她小心些,别在厨房伤到自己。 终于准备好了午膳,她领着人送进屋里,陪着云筹一起吃了,吃完后,又扶着云筹出去走走消食,在笙箫院周围转了一圈,可算是舒坦了她才扶着他回房间休息。 见他回房后坐在那里许久不动,不像往常一样拿起旁边堆叠起来的书翻看,裴笙随口问:“怎么今日不看书了?” 云筹道:“这些看完了,等慕申回来,再让他去书房挑几本来。” 裴笙这才想起一直没见慕申:“慕申去哪了?刚才怎么一直没见?” 慕申是云筹的心腹手下,也是唯一一个,据说追随多年,和他主子一样寡淡无趣,却对云筹十分忠心。 云筹道:“我多日不曾去军中,不放心,让他替我去看看。” 裴笙点了点头:“那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这样好了,我帮你去书房挑书吧,免得你现在干坐着无趣。” 云筹思忖片刻,微微蹙眉,随即也没拒绝,点了点头淡笑道:“这样也好,那就劳烦笙笙了。” 裴笙和他相处那么久,这些天日日见他捧着书看,加之对他性格也算是颇为了解,知道他爱看什么类型的书,也没问,抱着他看过了那些书就站起来走出去,去了书房。 087:发现端倪,救命恩人 云筹的书房裴笙还是第一次踏足,她嫁进来已经两个月,却一直没进来过,因为没必要也没心思,如今走进来一看,只觉得单调冷肃的如他本人,一看这风格,就知道使用这间书房的人定是个寡淡孤冷的。 书房分成三个区域,中间正对着门口的,是处理事务的桌案和商议事情的地方,两边则是一边摆着几排书架,另一边则是兵器架和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倒是很稀罕,云筹拜师学了奇门遁甲之术,那些东西自然是与这些有关的。 她以前就涉猎过这些方面的东西,有点兴趣,不过急着给云筹找书,她也没顾得上去瞅瞅那些稀罕玩意儿,就一心往书架那边去,可是刚要往书架那边走去,哐当一声响起,是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的动静,安静的书房响起这突兀的声响,裴笙心下一颤,吓了一大跳,闻声看去,正好看到一抹白影闪过那边,裴笙依稀看出来,那是一只猫。 是云二公子的女儿云欣婷养的猫雪雪,她每次去那边的时候,总是看那小丫头抱着,说是安国公命人从北境送回来的,特别通人性。 那只猫认家,不会离开,在府里是可以来去自如的,可是一般都只在二房住的院落周边或是花园,今日怎么会跑来笙箫院这边,还在云筹书房里待着…… 难道是外面天冷,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可这里不暖啊,还阴冷阴冷的。 不过也管不上了,她看着那边被猫弄掉在地上的一个盒子,走过去,拿起来,放到上面的架子上,然后若无其事的扭头打算走向那边书架找书,可不经意的一扫,她忽然愣住,目光一转,定定的看着不远处的兵器架上,搁在那里的一把剑。 那是专门放剑的兵器架,搁着三把剑,瞧着用料做工和雕刻的纹饰,一把赛一把的好,因为她父亲和哥哥都收藏着几把宝剑,她对这些有过研究,一看就是宝剑,不过她现在顾不上研究这些,而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中间那把剑上面,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手抚在那把剑上,轻轻拂过之后,将那把剑拿了起来,剑不轻不重,她到底出身将门,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着不是特别费劲,把剑拿在手上,拔出,她的眸光略略深暗下来,闪烁着些许惊诧和愕然,似乎还有难以置信。 这把剑,她好像见过……或者说,她见过! 云筹等了许久,没等到裴笙找书来,正纳闷,打算起身去看看,就看到裴笙走了进来,脸色极为怪异,手里,拿着一把剑。 他眉梢一挑,顿生疑惑:“笙笙,你怎么了?拿着一把剑做什么?” 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裴笙走到他面前,将手中的剑微微拿起在他面前,神色不明的问:“这把剑……是你的?” 云筹看着这把剑,眸中涌动着别样思绪,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却看着那把剑并未言语。 裴笙却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深吸了口气,问:“云筹,我问你,今年的四月初九,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云筹脸色略微一变后,便平静如常,只低声问她:“为何要问这个?” 裴笙目光定定的看着他,沉静的说:“今年四月,陛下打算把我赐婚给赵拓,我拜托了悦姐姐帮我摆脱了此事,初九那一日,我为了答谢悦姐姐,请他们一道去了裴家的马场骑马,赵拓心生歹意,将我掳了去意图玷污逼婚,有一个人救了我,那个人蒙着脸,我看不见他的模样,可我记得很清楚,那人当时使用的剑,就是我手上的这把。” 她话一顿,目光更是直锐了几分,一字一顿:“云筹,那个人是你,对么?” 云筹依旧一时无言,只目光复杂晦暗的看她,似乎有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从何时说起。 裴笙又说:“当初事发之后,那人不知所踪,裴家,楚王府,还有谢家都派了人追查,却都找不到此人的行踪和来历,好似没有这个人这件事,就是我做的一场梦一样,此事不了了之,我一直想不通那究竟是谁,为何救我,如今看到这把剑,我总算是明白了,云筹,那个人是你,对吧?” 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笃定。 就是他! 那个从赵拓手中救了她的人,就是他。 果然,云筹没有过多解释,沉默许久后,敛下眼眸点了点头,低声道:“……是我。” 是他,从赵拓手里救了她。 裴笙哪怕已经笃定了,可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答案,还是忍不住惊呼:“为什么?” 云筹抬眸。 裴笙满脸困惑不解:“我不说别的,就说赵拓……赵拓是你的表兄啊,你为何会为了我杀了他?是巧合还是……” 康王妃云氏是云家的女儿,安国公的妹妹,也就是云筹的姑姑,那么,赵拓便是云筹的姑表兄,当初她亲眼看到云筹将赵拓一剑毙命,毫不犹豫的那种。 他动了动唇,低声回答:“他敢动你,必须死!” 声音略有些低哑暗沉,蕴含着浓浓的怒意和杀气。 是了,他对赵拓的杀气,事实证明,他也把人杀了,还丝毫不留情面不做犹豫的,杀了赵拓。 裴笙彻底愣住。 怔愣许久,她又问了刚才的三个字:“为什么?” 他再度沉默。 为什么? 该从何说起呢? 就算赵拓没有做那件事,没有掳走裴笙,也是要出事的,哪怕不死,也得没有半条命,或伤或残都可以,因为只有这样,这桩由他一手推动的拉拢联姻,才能落到他头上,否则,他想要娶她,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帝想要拉拢裴家,想要为赵禩铺路,那只有和裴家联姻,裴笙是裴家嫡女,是裴侯的掌上明珠,所以是不二人选,最好是能嫁给和赵禩相关的人,赵禩不愿娶,别人没有资格,赵拓算是其中最合适的人,所以,此事一旦促成,和裴家联姻的对象,八九不离十是他,而他若想达成所愿,就只能废了赵拓,原本也只是这么打算的,可奈何赵拓太莽撞,敢掳走她意图玷污,他难容,所以杀了赵拓! 可这些,能直接告诉她么? 088:道出实情,你太可怕 见他沉默,裴笙忍不住又道:“云筹,今日这件事既然我已经发现了,你就一定要跟我好好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就算再单纯也看得出来此事不简单,起码绝对不只是他救了她那么简单! 如果是这样,那有些事情,就比她知道的,比他之前说的复杂得多了。 云筹垂眸沉默许久,薄唇微白,紧紧抿着,半晌,才低声问她:“笙笙,你还记得那日我问你的那个问题么?” 裴笙一愣:“什么问题?” 他说:“如果我骗了你,你会怪我么?” 裴笙一时没说话,片刻后,才目光微动,神色迷惘复杂:“所以,你真的骗我了,对吧?”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敛眉低声说:“你前几日问我,何时对你生情,当时我没有真正回答你,事已至此,我便实话与你说,是八年前。” 裴笙大惊:“八年前?” 八年前,她才十岁…… 而他今年二十二,八年前,似乎也应该是不到十五岁。 云筹沉吟许久,目光幽深的看她,说:“八年前的九月初一,你陪同裴家老太君和岳母一通去龙兴寺小住祈福,在龙兴寺后山被你二姐算计跌入山坡,伤了脚,被一个少年救了送回寺中,你还记得么?” 裴笙的思绪,随着云筹的这就话,回溯到了八年前。 那个时候,她的祖母还在,哪次,是她在今年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出门之一,因为祖母笃信佛,经常去龙兴寺小住祈福,那一次难得的祖母让她一起去了,她自小和上头三个姐姐不太亲近,因为她是嫡出,姐姐们都是庶出,嫡庶之别便是天生的敌对关系,所以她们表面上对她谦让爱护,实际上都各怀鬼胎,那一次,祖母和母亲都在诵经祈福,她不喜欢待在佛堂,就跑到后山玩,二姐说后山的山脚湖里有漂亮的鱼,比府里的还要肥硕漂亮,她好奇,就跑去看了,结果不知怎的绊了一下跌了一跤,把脚伤了,怎么都叫不来人,她自己也没办法回去,有一个少年出现了,长得很好看,却特别孤冷,他把她扶了起来,还为她包扎了脚,拧好了错位的骨头,背着她回了山上寺中,从头到尾没说过话,问他名字也不说,送她回去后,人就默默离开了。 因为那件事,祖母罕见的训斥了她,说她胡闹妄为,不好好呆着出去乱折腾,才把自己伤了,幸好有人救了送回,否则有个好歹怎么办,而二姐装的很无辜,一直说自己的错,没看好妹妹,她知道没证据就没告状,可祖母和母亲都是聪明人,哪里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内幕,没多久就给二姐定下了婚事,虽然不差,可对于眼高于顶的二姐来说,却是毕生的教训。 祖母最恨同室操戈! 这件事她没刻意记住,却也没有忘记过,所以云筹一提起,她就想起来了,并且记得所有的细枝末节。 她不可置信:“那个少年……是你?” 他点了点头:“是我。” 裴笙惊呼,不敢相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裴笙摇了摇头,依旧心惊道:“且不是你当时没可能会出现在暨城,就算有,当时你的模样和现在一点都不像,你今年二十二,当时快十五岁了,若是同一个人,不可能一点都不像,我不可能认不出你来!” 云筹笑笑:“人长大了,模样都会变的,你和当年不也变了许多?” 裴笙半信半疑,觉得他变化大,可却也不得不相信他真的是当年那个少年,因为这件事只有她和那个人知道,云筹也没必要扯谎骗她。 她点了点头,又问:“你当时为何会在暨城?” 云筹轻声道:“那时大哥在北境娶妻不久,带着大嫂回来祭祖上族谱,正好我还没有上族谱,父亲便让我也跟着回来记名在母亲名下,我好奇,就在暨城到处走走,那日正好在龙兴寺。” 裴笙不疑有他,点了点头,沉思片刻,才惊疑道:“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对我生了心思?那我的婚事……” 他神色挣扎,似乎不想说出来,可是顶着裴笙灼灼的目光,还是如实说了:“你的婚事……也是我一手促成的。” 裴笙眼眸微微睁大:“什么意思?” “陛下想要拉拢裴家不是一日两日了,可是岳父都不肯,这两年还和楚王府走的愈发的近,又和谢家有了姻亲,陛下动不得楚王府,也动不得谢家,只能从裴家下手,拉拢不了,那就只有除掉,所以,我让父亲建议陛下强行赐婚于你,让裴家没有选择的余地,也算是一箭双雕,既能让陛下看到他想要的结果,也能让我达成所愿。” 裴笙越听越心惊,怎么也没想到此事和云筹有关,可还是有些疑惑:“可是一开始……差点被赐婚与我的是赵拓啊……” 云筹眉目不屑,似乎对赵拓十分鄙夷,淡淡的道:“他不过是一个过场,我到底是庶出,若我一开始就让父亲建议把你赐婚与我,此事时绝对成不了的,陛下也会心疑,所以,父亲一开始建议的是,在裕王殿下的阵营之中选一个合适的人赐婚与你,而陛下选择之后,择定了赵拓,可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他,所以,我本来打算废了他的,只是没想到你能请动皇后娘娘违逆阻拦此事,当时我正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就听说你和楚王妃他们去城外骑马,而赵拓因为婚事不顺心生羞怒打算玷污你逼婚,带着人跟了去,我便立刻赶了去,没能阻止他抓你,还让你差点受辱,所以我杀了他,待确认你安然,便离开了那里。” 裴笙震惊不已,眼下却也顾不上震撼,神色愕然的接话:“之后,顺理成章的,陛下将此事怪在了裴家头上,再难容裴家,你们便让陛下把我赐婚给你,强行把裴家和云家牵扯在一起是其一,其二,便是为了羞辱裴家,让大家都看看,他这个帝王,依旧是可以生杀予夺的,对么?” “……是。” “而这所有的一切,只是因为你想娶我?” “……是。” 裴笙忽然笑了,眼中涌动着伤痛,红着眼看他,问:“云筹,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 云筹心下一紧,忙开口叫她:“笙笙……” 裴笙红着眼看他,咬牙恨声道:“只是因为你心悦我想娶我,你就可以这般绞尽脑汁的算计我,算计裴家,把裴家推上了风口浪尖,用我的命,我的名誉老做赌注,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我的意愿我的感受?你只顾你自己的一腔情意,却没有想过我是否愿意嫁给你,你这样,和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云筹见裴笙这一副前所未有的愤恨悲伤和浓浓失望,心下愈发恐慌,忙解释:“笙笙,我没有不顾你,我只是……” 裴笙却不愿意听他解释,而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忙开口:“还有,既然你当时能一个人杀了赵拓和那么多人,你的武功一定是很高,不可能轻易受伤,可这一次裕王遇刺,他毫发无伤,手下也没多少出事的,为什么偏偏你被伤成这样?” 赵禩脸色霎时苍白,血色全无,一时忘了言语。 裴笙见状,愈发心沉惊骇:“你是故意的?” “笙笙,我……”他想要解释,可这个时候,他没办法再对她撒谎,却也害怕道出实情。 他是故意的。 若非故意,又怎会伤到这个地步?荣王那些人就算都是训练有素的,也不可能伤得到他,他故意被伤,除了想要混淆赵禩,不让赵禩看出实力之外,便是因为她。 有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总得受些冲击,她才能看得明白,她明白了,他才能如愿。 裴笙见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白着一张脸看着他,愕然惊骇,又是心痛又是失望,摇了摇头,脱口而出便道:“云筹,你太可怕了!” 说完,她待不下去了,把剑丢下,转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云筹大惊:“笙笙,你等等……” 她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云筹急忙起来要追上,可是伤势还没有好全,只是外皮愈合,因为起来的太急,直接就扯到伤处,一时疼痛难忍…… 089:借酒浇愁,欺骗算计 傅悦刚午憩起来,就听清沅告诉她,裴笙来了,已经在外面待了有一会儿了,似乎脸色不大好。 傅悦顾不上梳洗更衣,站起来就走了出去,看到外间那里,裴笙正坐在那那里,抱着身子,低着头看不清脸色,只看到头发有些凌乱狼狈,像是走路或是跑的时候太快弄乱的。 傅悦一惊,忙走了过去。 “阿笙?你这是怎么了?” 裴笙抬起头看她,脸色不好的同时,眼睛还有些红,好像哭过了,现在已经没有眼泪了。 有点委屈。 果然,看到傅悦,她立刻瘪嘴,委屈巴巴的叫人:“悦姐姐。” 傅悦忙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后,有些担心的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来我这里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裴笙只摇头。 她不说,傅悦就更担心了:“那是怎么了?你不是在安国公府照顾云筹么?怎么这个热样子跑来我这里了?出什么事了?” 裴笙依旧不说,只可怜巴巴的问:“悦姐姐,你有酒么?” 傅悦眉梢一挑:“你想喝酒?” 裴笙点了点头,闷声道:“嗯,想喝。” 傅悦眸间掠过一丝讶异,转瞬即逝:“那你说说,想喝什么酒?烈的还是不烈的?” 裴四姑娘语气有些烦躁了:“随便,就是想喝点酒而已,怎么那么多废话!” 得,真的是心情烦闷了,都敢说她废话多了。 傅悦笑了笑,转头吩咐一边候着的婢女:“子衿,你去酒窖拿两坛桂花酒,温了送来。” 子衿领命,转身出去备酒。 傅悦这才对裴笙笑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梳洗一下,换身衣裳。” “嗯。”闷闷的。 傅悦一笑,这才示意清沅让人备水梳洗,自己转身回了里面,坐在菱花镜前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若有所思。 清沅吩咐了人准备东西就进来了。 不用傅悦叫,她便自觉地走过来:“公主。” 傅悦动作一顿,微微侧头低声问:“你刚说她来了有一会儿,可有说什么么?” 清沅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没有,一到这里,问了您在哪,奴婢说公主在午憩,问可要叫醒您,四姑娘也不让,说等您醒来,刚来的时候脸上还有泪痕,眼睛红肿,像是哭过一场了,而且……她是步行来的,并未坐马车,也没有骑马,而是从安国公府一路走来楚王府的。” 傅悦点了点头,越想越觉得此事怪异,可也想不明白,便吩咐清沅给她梳洗更衣。 约莫两盏茶后,她才梳洗装扮完毕,再度走出内室,这时子衿已经把酒温好了送来,还去厨房弄了些小食。 裴笙心情确实是不好,已经在喝了,一声不吭的坐在桌边喝酒,耷拉着眼皮,丧着一张脸。 傅悦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见她沉迷于喝酒,一点别的反应都没有,想了想,让周围的人都先退出去,包括裴笙那两个婢女。 屋内便只剩下俩人,裴笙无精打采的喝酒,傅悦静静坐着看她,一时间,屋里只有裴笙喝酒的动静。 喝了几杯后,裴笙眼皮一抬:“悦姐姐,你不喝么?” 傅悦没吭声,目光沉静意味不明的看着她。 裴笙酒量差的天怒人怨,这才几杯下肚,就有了几分醉意,迷迷糊糊的说:“难道你不会喝酒?可是我记得你会喝的啊……” 傅悦笑了:“你想跟我喝?” 裴笙砸吧嘴:“可不嘛?特意找你喝酒来的。” 她半点不客气的打击:“就你这点酒量,可喝不过我,等一下没喝几杯就倒下了。” 裴笙:“……” “欺负人!” 傅悦:“……” 她又说:“都欺负我!” 啧,还委屈上了? 傅悦嘴角一抽,瞧她虽然面颊醺上了几分醉意,人却还算清醒,便直接问:“和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和云筹出了什么事,否则,这丫头不会这个时候跑来找她,还喝酒浇愁。 裴笙也没想瞒着,吸了吸鼻子,有失落又沉闷的低声道:“悦姐姐,你说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算计呢?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去算计,连心也一样……” 傅悦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裴笙,哪怕之前性情大变的那几个月,她也不曾这般黯然失落萎靡不振的,不由得有些担心:“阿笙……” 裴笙不曾理会她,自顾地低声轻喃:“我还以为,我身不由己,他也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朝堂争斗的牺牲品,所以,他没有错,所幸的是,他对我有情,我也对他,我们终不必去做一对怨偶……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算计我?” 傅悦听出一点门道来了。 看来真的是这两口子出什么事了,而且还挺严重,从她话中大致可以理解为,云筹算计了她。 傅悦眸光微动,斟酌着问:“是云筹欺负你了么?” 裴笙:“他骗我!” 傅悦挑眉。 “他还算计我!”语气有些愤懑憋屈,还有委屈的控诉。 傅悦微微凑过去,有些好奇的轻声问道:“他怎么骗你?又是怎么算计你的?” 裴笙泪水又往外涌了,语气忿忿,蕴含着一丝怨念:“他骗我,他的伤其实原本可以不受的,可是为了刺激我让我看明白对她的感情,才故意受了重伤,让我担惊受怕,他算计我……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我,一步步……促成了我和他的婚事,我一直以为只是偶然,可原来,都是他的算计,算计让我嫁给他,算计让我对他动心,都在算计,他太可怕了……” 傅悦吃惊:“你的意思……难道他这次受重伤,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裴笙笑了笑,讽刺又难过:“可不是么?他本可以不受伤的,他武功这么厉害……受伤也不过是做给我看的,他多狠啊,为了刺激我让我承认对他的情意,不惜拿自己的命做赌……” 傅悦暗暗心惊,怎么也没想到,这次云筹重伤差点没命,竟然是他自己的一场算计? 傅悦有些不信:“你这个说法从何而来?难道是他自己承认的?” 090:事有蹊跷,云筹找来 裴笙倒了杯酒,仰头一口闷:“他默认了。” 他当时没承认,可是,他那个样子,她不用他回答就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无言辩驳的默认。 傅悦蹙眉,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兴许是你会错意了呢,他这个人一向寡言少语的,或许是你……” 裴笙晃着脑袋,拍了一下桌子,含糊不清的说:“没有会错意,他就是骗我了!” 得,气上心头了。 傅悦抿了抿唇,一时无言。 裴笙都这么说了,她自然是信了的,可是,却还是暗暗咋舌,没想到云筹那样清冷孤傲的性格,竟然也会用苦肉计,就为了刺激裴笙对他的感情,从而达成所愿,倒是出乎意料。 不过,也成效显著。 裴笙抽抽噎噎的趴在桌上,红着眼流着泪,忿忿又委屈的控诉:“还有,我和他的婚事……悦姐姐你知道么?这桩婚事原来都是他的算计,当初我差点被赐婚赵拓,竟然是他幕后操控推动的,为的就是娶我,他好深的城府啊,就为了可以娶到我,竟然一步步的算计我和裴家,算计所有人,算到最后,我真的嫁给了他了……” 傅悦心下一惊,忙追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和他的婚事,也是他一手算计得来的?” 说起这个,裴笙就一肚子气:“对啊,他说他早就喜欢我了,一直想要娶我,就步步筹划算计,让我不得不嫁给他,亏得我该以为他也是身不由己,没想到……” 傅悦越听越玄乎,连忙追问此事的来龙去脉,裴笙虽然气的要死,可傅悦问了,她也都说了。 把所知道的一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傅悦越听越心惊,有一点更是又惊又疑:“所以,当初杀了赵拓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 当初那个杀了赵拓救了裴笙的人,一直都还没有查找到任何线索踪迹,那件案子也就不了了之,而上面那几个也把这架势都归在楚王府和裴家头上,就没有再继续查,原本楚王府一开始还在追查那个男子的身份和去向,可后来始终没有消息,事情接踵而至,楚王府也撤了人回来,忙别的事情了,傅悦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是云筹。 她最惊讶的不是此人是云筹,而是,云筹竟然会杀了赵拓。 赵拓是云筹的表兄啊,若是别人,云筹对裴笙一片深情的话,做这些不足为奇,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一条人命何足挂齿,可是那是云筹的表兄,就算没有什么亲情在里面,可是却是有血亲的表兄,何况听裴笙说的,这件事情不只是云筹所为,安国公更是全都知道,且任由云筹放开手去做,才有了后面这桩婚事的促成,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安国公可以看着自己的儿子算计甚至是杀害自己的外甥? 这里面,怕是有她们不知道的内幕吧。 裴笙酒量不行,哪怕桂花酒不烈,喝了小半坛也醉醺醺的了,一通倾诉控诉之后,就有点不省人事了,这不,说完了这么多,强撑着说了一句还算清醒的话,人就歪头睡过去了。 “悦姐姐,我在你这里待两天,谁来也不见……” 傅悦还想说什么,她直接不省人事了,叹了一声,傅悦只得让子衿她们收拾隔壁屋子,然后把裴笙弄过去休息。 问了方方和圆圆,才知道裴笙是直接从云家过来的,本来想回裴家来着,可走到半路,怕家里父母担心,又不想回安国公府,她直接就转道跑来了楚王府,知道她的心思,傅悦便也没让人去惊动裴家二老,直接把人留下住着,当然,也没派人去云家。 然而她没派人去,云家却来了人,来的是云筹自己,说是要见裴笙,有话要和她说。 傅见裴笙正睡着,没有叫醒她,让楚安把人放进来请去大厅招待着,准备了一下,才去见人。 王府大厅之中,云筹神色焦急的等在那里,楚安见他脸色很不好,说了几次让云筹先坐下,云筹却根本坐不住,只焦虑不安的看着大厅入口,翘首以盼,等了一会儿,傅悦来了,见只有傅悦和两个丫鬟,没见裴笙的身影,云筹本来还希冀的目光寸寸暗淡下来,虽然着急失落,却还是顾及礼数,上前见礼:“云筹见过楚王妃。” 傅悦见到运筹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脸色十分难看,煞白煞白的,好像受了重伤,还需要人扶着,自己根本站不稳,不由诧然,都过去十天了,伤势还没好转? 上下打量着云筹有些孱弱的模样,傅悦挑了挑眉:“多日不见,云四公子怎么瞧着丝毫未曾好转?怎的脸色如此难看?” 云筹低声回答:“方才不小心扯裂了刚愈合的伤口,所以损了些元气。” 还流了不少血。 她这次伤得重,失血过多,大伤元气,这些天才养回来一些,刚才追她出来的那一番折腾,算是把这些天的调养白费了,原本大夫不支持他这个时候出门的,可是他不能不来找。 他知道,这次怕是真的伤了她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好局面,瞬间崩塌成墟,他害怕了,劫后余生这么多年,他从未怕过任何人和事,如今,却怕失去她。 傅悦了然颔首,随即瞧见云筹的穿着,忍不住多了句嘴:“天气这么冷了,云四公子又有伤在身,出门该多穿些,如今穿的如此单薄,若是染了寒气病了岂非雪上加霜?” “多谢王妃关心,云筹以后会注意。” 傅悦点了点头,这才走到主位上坐下。 云筹本打算问裴笙,话到嘴边,见傅悦走到主位上坐下了,话咽了回去,一时间有些无措。 傅悦坐下后,淡淡地说:“云四公子先坐下吧,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身子要紧。” 云筹却是有些支撑不住,想了想,便依言坐下了,只是苍白的脸色中,掩不住的急切和无措。 傅悦见过云筹着许多次,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样子,若有所思的动了动眸光,扭头吩咐蒙筝:“蒙筝,你去药阁讨一瓶回元补气血的药来,就说是给云四公子用的。” 云筹听言,正打算婉拒,蒙筝已经领命下去。 可人虽然走了,云筹还是低声无力的说:“王妃不必如此费心,这段时日我吃的药许多都是王妃赠的,如今元气恢复了不少,不好再让王妃……” 傅悦一笑置之,不以为意的打断云筹的话:“云四公子不必客气,我也只是为了阿笙,不是为了你,毕竟,我并不希望她年纪轻轻的就守寡了。” 云筹:“……” 清沅在一边听着,嘴角一抽,心里腹诽:公主啊,您就算对人家云四公子心有不满,好歹看在人家有伤在身,别这么耿直啊…… 把人气死怎么办? 蒙筝去得快回来的也快,拿回来了一瓶药,给了云筹,云筹确实是不大舒服,此时不过是强撑着,便也没再客气,倒出一颗吃了进去,屏气凝神片刻后,脸色微微好转,瞧着没那么虚弱了。 见他可算好了些,傅悦才淡淡的问:“云四公子过来,是为了阿笙?” 云筹颔首,神色间有些愧疚自责:“是,我与她发生了些矛盾,伤了她的心,她从安国公府离开,并未回裴家,想来是在楚王府吧?能不能让我见她,带她回去?” 傅悦点了点头:“是,她在我这里,不过……你今日怕是见不到她的了,也不能把她带走。” 云筹拧起了眉头:“楚王妃……” 傅悦并给刻意刁难云筹,如实说:“她刚喝了些酒,正醉着不省人事,不过睡过去之前,说谁也不见,包括你在内,而且她请求我让她暂时住在楚王府,所以,我不能让你见她,也不能让你把人带走。” ------题外话------ 今天从村里出来了,事情忙完了,明天开始加更,每天两更,么么哒 091:情之大忌,永无止境(一更) 云筹面皮微颤:“她……她喝酒了?” 他似乎听她说过,她不喜欢喝酒,最是唾弃借酒浇愁了,因为借酒浇愁愁更愁,还不如清醒些着把事情处理了才是真理。 如今,他却让她伤心到借酒浇愁的地步。 傅悦颔首:“嗯,已经喝醉了,正在睡着。” 云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抿了抿唇,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见握着扶手的手指骨节泛白,隐隐颤动,似是很用力。 片刻后,才艰难的开口低声问:“她……可还有说什么?” 傅悦抿了一口刚刚送来的茶,淡淡的道:“也没说别的,就是云四公子的事迹,她都跟我说了。” 云筹面色一僵。 傅悦又叹息道:“她也哭了,哭的很伤心,眼睛红肿,我认识她这么些日子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伤心。” 哪怕是之前定亲的时候,她也只是愤愤不满,却没有真的多伤心,后来性情大变,她情绪内敛了,也再没有哭过了,今日在她面前虽然没怎么哭,可那双通红的眼睛,还有方方圆圆说的,她是哭着跑来楚王府的,就能想象得出她当时的模样,这不,还借酒浇愁来了。 云筹目露心疼愧疚,低声道:“是我对不起她。” 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筹划算计娶她的时候,就已经对不住她,就像她说的,是他没有顾及到她的意愿,有如强取豪夺,可他哪怕是现在,也没有后悔过他所做的一切,因为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如愿,他这一生,要么有她,要么没有她,这是唯一可以拥有她的机会,他就算知道是错的,也不能不抓住。 其实这段时日,他一直都心有不安,毕竟是一场算计一个骗局,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会为人所知的,他一直都预料得到,这件事早晚会被她知道的,可即便如此,再如何不安恐惧,他也没有后悔过。 傅悦搁下茶杯,面色平静无波的王者云筹,淡声道:“你确实对不起她,你倾慕她想要娶她无可厚非,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可是你的所作所为,我不敢苟同,云筹,你既然觉得对不住她,那说明你心里其实很清楚你错在哪里,你既然做出了这些事情,她怨你恨你,那都是你该受的。” 云筹静默良久,微微闭眼,略有些压抑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犯的不少小错,是大忌。 傅悦站了起来,缓缓踱步于厅中,眉目冷肃,缓缓开口:“这件事情是你和她之间的事儿,我作为外人本不该干涉过问,可于我而言,阿笙是妹妹,她的事情我不会不管,何况她除了这件事后专程来寻了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插手干预的,今日你在这里,我便觍颜说几句不中听的话,也希望你能听进去。” 云筹并无任何不悦反感,垂眸低语:“王妃但说无妨。” 不晓得是因为裴笙还是别的原因,他对傅悦,还是很敬重的。 傅悦也不再客气,直言道:“我一直知道你对她是有心的,所以一直以来,哪怕知道你的身份和立场于她而言并非良配,我也相信你能掏出一颗真心待她,我总是劝着她与你好好处着,唯一希望的,就是她余生安乐,我不管你对裴笙究竟有多少分真心,也不管你到底能为她做什么,或许对你来说她重逾生命,可你的算记和欺骗是不争的事实,男女之情其实很简单,无非是你情我愿,但是,算记与欺骗是情之大忌,你都犯了,还错的离谱,站在我的立场来看,我已经不想她回到你身边了。” 方才裴笙醉晕过去后,她把这两个人的所有交集都捋了一遍,不可否认,云筹对裴笙的一腔情深,所以才苦心筹划着这桩婚事,最终达成所愿,所以,他的真心日月可鉴,但是,他的城府,不是裴笙可以应付得来的。 云筹面色一变:“楚王妃……” 他来这一趟,心里明白接不回裴笙的,她现在气头上,定然是不可能轻易回去,所以,主要是想让傅悦帮忙劝说一下,哪怕劝不回裴笙,让裴笙见见他听他解释也好。 傅悦淡淡的看着云筹,又道:“云筹,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的城府很深,我见过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自问看透了很多人,可我却始终看不透你,当然,这些对于一个人来说不是坏事,但是,你的这些计谋若是用在感情上,那就不一样了,阿笙是个单纯的姑娘,她没有那么多城府心计,或许也永远学不会这些,我们所有的人都没办法陪着她一辈子,而她的夫婿,却是要陪着她度过一生的人,而这个人,哪怕没有真心,也必须要拥有足够的诚意,你的真心我不否认,可你现在能为了娶到她就用尽手段步步算计,不惜以你表兄的命为踏板,以她的声誉性命和裴家的荣辱存亡为赌注的谋划她嫁给你,那将来呢?你对她情深尚可不顾一切的算计她,倘若有朝一日你真心不复,你会不会为了舍弃远离她再用同样的手段?到时候,她又该如何?” 这才是根本! 而她刚才在裴笙昏睡后一直在想的,便是这一点。 裴笙玩不过云筹。 人与人之间的情意,有的天长地久,有的却不过是如日光之辉,再如何炽烈刻骨,终将会有消散沉淀的那一日,都说世事最难料,这些事情都是说不准的,多少男女都是从情深痴恋一步步走到陌路犹如怨偶,并非她低估云筹和裴笙,而是信不过所谓人心,也信不过接下来的局势,所以,她很不放心,原本就早有担心等将有一日局面失控,裴笙会左右为难,如今得知这一切,更是不能放心。 一个男人情深时能不顾一切的算计,那等他厌烦绝情时,他一样能做到! 云筹面色寸寸破裂发白,可还是红着眼目光坚定斩钉截铁的保证:“不会有这样一日。” 傅悦笑笑:“你说的不会,是你永远不会对她无情?还说你就算厌烦了也不会再算计她了?” 他咬了咬牙,语气笃定:“都不会。” 傅悦轻笑,摇了摇头:“云筹,你现在保证的这些,都不过是虚幻罢了。” 云筹愣住:“什么意思?” 傅悦淡笑,却神色恍惚怅然:“所谓时移世易,世事难测,以后的事情我们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得到,或许你现在觉得你不会变心,可这世间多少痴男怨女,一开始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的,结果能走到最后终得圆满的少之又少,你现在怀揣着一腔情深,可将来会不会变心,只有时间能证明,你现在做的再多的保证都无济于事,至于后者……你知不知道,人心是欲壑难填的,你得到的更多,想要的也就越多,一个谎言,是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的,人心算计亦是如此,从你一开始算计她的时候,便注定了后者将永无止境?” 云筹张了张嘴想辩驳,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对裴笙,确实是一场算计接着一场的,就连现在身上的伤,一开始也是为了算计她的心,他知道她对他有了情,可她却压抑着始终不肯面对和承认,所以,他在遇到那场刺杀的时候,灵机一动,就想着赌一场,他确实是赌赢了,可如今,纸包不住火,全部功亏一篑了。 傅悦走回上首位置坐下,动作从容的捋了捋袖口,淡淡的道:“话至此处,该说的我也都说了,你伤势未愈,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伤势加重,你死活我不在乎,可现在若是没命,麻烦的就是阿笙,就当为了她想想,别再任性胡来了,回去好好想想你该怎么做,想清楚了再说,至于阿笙,她现在暂时就在我这里了,等她醒来,我尊重她的选择意愿,后面如何,那是你和她的事情了,我帮不了你,她现在长大了,心性也足够成熟坚韧,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要什么,是否原谅你,只有她自己可以决定,这些我们都不能强求她。” 云筹知道,想要傅悦帮忙劝说是不可能了,傅悦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她不看好他和裴笙了,如今能做的就是让裴笙留在楚王府,等裴笙缓过来,让他们自行解决,今日想要去见裴笙也是不可能了,且不说裴笙不愿见他,就说人现在还醉的不省人事,见了也无济于事。 云筹心下黯然着急,却也没有多做纠缠,坐在那里静默许久后,就起身告退了。 他正要走,傅悦忽然开口:“裴家那边我已经瞒着此事,他们暂时不会知道,我希望你也尽量瞒着,最好不要惊动他们,免得让此事更加不可收拾!” 这件事说大不大,只是他们两个人的矛盾罢了,可说小却也不小,因为这桩婚事牵扯的是两个家族,如今还有分崩离析的危机,在事情还没有明朗之前,最好是先瞒着。 092:贵妃病重,束手无策(二更) 云筹也不想这件事惊动裴家那边,所以想都没想就应承下来,点了点头后,便让人扶着离开了。 他一走,傅悦在厅里坐了一阵,便起身离开回了墨澜轩。 裴笙还在睡着,瞧那样子,估计短时间不会醒过来了,只是眉头一直皱着,睡得有些不安,傅悦索性就让人燃了安神香放在屋内,让她睡得安稳些。 正在床边坐着一边陪裴笙一边思索着什么,外面清沅进来报,冯蕴书出宫回来了。 冯蕴书一大早进宫去了,说是贵妃身体又不好了,如今都快傍晚了才回来,也不知道这一整日都在宫里做什么耽搁了。 妯娌俩一见到,傅悦过问楚贵妃的话还没问出口,冯蕴书就着急忙慌的问:“我一回来就听下人说裴笙来了,后面云筹也来了,跟你见了之后却自己回去了,裴笙却自己留下了,到底怎么回事?” 傅悦简单说了一下:“他们闹了些矛盾,阿笙不想回裴家惊动裴侯他们,就来找我了,云筹追来,想要带她回去,她不想回去,我就把她留下,让云筹自己回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大嫂别担心。” 冯蕴书神色关怀:“什么矛盾啊?” 那小两口穷着都不像是会起争执吵架的人,一个冷清孤傲一个沉静淡然,能气什么矛盾,还是这个时候,搞得裴笙都离家出走了。 傅悦笑笑:“夫妻之间磕磕绊绊的事儿,就不说了,大嫂进宫待了快一日了才回来,可是姑姑有什么事?” 说起这个,冯蕴书也顾不上再多问裴笙的事儿,神色忧愁起来,拧眉沉声道:“姑姑病情加重了。” “加重?” “最近入冬,天气转冷,她身子本就不太好,前段时日因为谢家和婉清的事情焦心忧愁,病的本就严重,才刚因为谢家的反转和婉清母子的安然好了一些,可一入冬,就避免不了的病情加重,太医说,她怕是……” 傅悦面色一变,血色尽退:“怎么会这么严重?” 她只知道楚贵妃身体不好,看最近不是已经好了些了,她以为这次说是病了,也不过是和往常一样病根在身反复发作罢了,可现在竟然连太医都这般束手无策? 冯蕴书凝重叹息,忧心忡忡:“姑姑的身子你要是知道的,一向不太好,特别是这两年总是反反复复的病着,之前倒也不算什么大病,不过是身子的病根反复发作,吃些药调理就好了,可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底子早已不堪,若是其他时候还好,可如今入冬了,她最是受不得寒了。” 傅悦凝神沉思许久,无奈低语:“那看来得请舅舅去一趟了。” 前两日那两位已经说好了近期会离开。 姬亭过几日就要南下回祁国,届时打算把谢云开带去,这件事和谢家那边以及谢蕴夫妇说了,他们虽不舍,却也答应了,毕竟没什么比孩子的性命安全更重要,谢云开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可却不好养大,容易夭折,加上最近天开始冷了,对孩子很不利,姬亭不可能待在这里不走的,这次来本就是为了她的身子,如今她毒都解了,且身子大好,只需要吃药调理就可,他走了,谢云开生来就是他亲自负责的,自然也得带走,否则若是就这么留下,谢云开熬不过这个冬天。 姬亭也要回去长幽谷,他已经两年没有回去燕家了,毕竟是一家之主,今年说什么都得回去一趟,反正他负责的谢国公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需要好好吃药静养。 现在楚贵妃病情加重,也幸得是在他们离开之前,太医束手无策,他们却不一定,姬亭是不可能踏足秦国皇宫的,燕无筹也不愿意进到那个地方,可现在是楚贵妃病了,他应该不会拒绝。 冯蕴书点点头:“我便是有此打算的,可想着燕前辈对赵氏的深恶痛绝,是不会愿意踏足皇宫的,所以想让你出面,请燕前辈去一趟,帮姑姑看看。” 燕无筹对傅悦的要求,从来是有求必应的,哪怕违反原则也一样,冯蕴书知道请燕无筹去一趟只需要傅悦一句话,可还是有些惭愧,那两位本是特意为了傅悦留在楚王府,却因为楚王府接连救治不少人,前两个月,为了谢家那几个,俩人都没好好休息过,若非实在没有办法,也不愿意再劳烦他们了。 傅悦抿了抿唇,低声道:“嗯,我这就去一趟舅舅那边,询问他的意思,他若愿意,我明日带他进宫一趟瞧瞧吧。” 别说冯蕴书不好意思,她亦如是,若非不得已,她还真不想再劳烦舅舅了。 “也好,那你去吧。” 093:油尽灯枯,无能为力(一更) 如傅悦所料,听闻要进宫去,燕无筹是不太乐意的,可是是楚贵妃,他便没有拒绝不只是因为她的请求,也是看在楚王府的份上,就算没有她,燕无筹应该也会去。 因为冯蕴书说楚贵妃情况真的很不好,加上燕无筹打算不日启程回长幽谷,所以第二日,傅悦就带着燕无筹进宫去了。 虽然带了个不知名的人,可一路畅通,很快进了皇宫,去了昭阳殿。 昭阳殿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在,宫人说刚才皇后母女都来过了,在楚贵妃休息后就回去了,之前是宁王妃侍疾,可不久前宁王妃被诊出有孕,所以不便侍疾,而楚贵妃之前好转了一阵,这段时日天气转冷才病情加重,她一直强撑着没让人知道,也是这两日才瞒不住了,侍疾一事就搁置下来,只有身边的宫人和太医照看着,宜川公主和宁王多来陪着。 宫人说楚贵妃喝了药休息了,傅悦走进寝殿,果然看到楚贵妃正躺在描金凤雕的床榻上睡着,脸色苍白,整个人都消瘦憔悴,一脸的病容,一点气色都没有,傅悦有段时间没进宫看过她了,没想到竟然病得那么严重,比昨日傅悦说的还要严重,这样子,倒有点像是…… 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心头一颤,忙让燕无筹给看诊。 燕无筹并未言语,点了点头,走过去给楚贵妃把脉,可他没有往日自信淡然的模样,才过了片刻,脸色就凝重起来了,虽然极力压抑着没表现出来,可傅悦还是看出来了。 心里愈发不安。 过了一会儿,燕无筹把脉完毕,面色十分凝重。 傅悦忙上前问:“舅舅,姑姑情况如何?是否很棘手?” 燕无筹静默许久没回答,在傅悦人忍不住又要问一遍的时候,他低声:“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简单点说,她这是日薄西山油尽灯枯了。” 傅悦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身子一颤差点站不稳,幸得清沅及时扶着。 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她失声道:“怎么会这么严重?” 燕无筹语调淡淡:“她这身子怕是早就受过损伤,却一直没有好生调养,又常年心怀忧患不得安生,郁结于心便容易伤身,又总是长年累月的反复病着不好好静养,点灯熬油,终是会有枯竭的那一日,我救不了她。” 他看过太多生死,所以并无太多悲伤,只是这个人到底是楚家的人,才觉得唏嘘。 楚贵妃是受过重创,傅悦知道的,在二十多年前有一年的秋猎,楚贵妃随行,骑马的时候马失控,让她坠马重伤,也是那一次,会医术的娘亲给她诊脉,亲自照看她,多日诊断发现她母体受损再不能做母亲,从而发现了皇帝给她下绝子药的事情,从那以后,楚贵妃就仿佛落下了心病,一只郁郁寡欢,也就宁王和十公主陆续被交给她抚养,才算是有了些慰藉,可到底有了心病,再无法释怀 之后这是继您,因为庆王府和楚王府接连出事,楚王府风雨飘摇多年,楚胤又是这般样子,她伤怀担忧不得安生,常年郁结于心忧惧不断,身体越来越差,这两年因为他们接连出事,她又反反复复的受刺激病着,这一次,直接病来如山倒了。 傅悦咬了咬唇,抱着一丝希望:“舅舅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么?” 燕无筹叹息道:“若是有,我自当尽力,可是臻儿,你该明白,她的身体已然枯竭,纵使我医术再高,也无可奈何。” 楚贵妃这说是病,可以不是什么病,而是身体枯竭命脉殆尽,如同那年过百岁的老人一样,再如何都敌不过身体衰老枯竭,是真正的药石罔效了,不是医术高就能治的。 傅悦手脚冰冷,扭头看着楚贵妃,压抑着呼吸低声问:“那舅舅可有法子让她……多撑些日子?” 燕无筹点了点头:“她现在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不过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却不太好说,她之前吃的药有些不妥,那些太医怕是都尽量给她开一些滋补调养的方子,她底子弱,已经虚不受补,我先给她开一些温和些的药让她吃着,能熬多久熬多久吧。” 傅悦捏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点了点头道:“那也只能这样了。” 带着燕无筹去写了药方,本想交由太医去配药,可楚贵妃情况比较严重,药量不能有差错,燕无筹不放心,让太医带他去亲自搭配去了,傅悦不放心他自己在宫里走动,本想跟他去,可他没让,只说没人能对他如何,傅悦也明白燕无筹的本事,便没有坚持,却让蒙筝跟了去。 看着燕无筹离开昭阳殿后,傅悦转身回到内殿,发现楚贵妃已经醒了,正躺在那里目光平静略有些晦涩的看着帷幔顶。 傅悦面色一喜,忙走过去坐下:“姑姑醒了?” 楚贵妃微微侧头过来,看着她的目光就变得复杂多了。 傅悦关心的问:“姑姑可有那里不舒服的?” 楚贵妃却不回答,看着傅悦有一会儿后,才低声开口:“兰臻……” 傅悦一怔,一时间没了反应。 楚贵妃轻声问道:“是你……对不对?” 傅悦静默片刻后,淡淡笑了:“楚姑姑。” 就那么一声楚姑姑,楚贵妃眼眶就红了几分,氤氲着泪水,扯开苍白的唇微微笑了起来,欣慰又动容。 她柔柔的笑问:“楚姑姑是何时知道的?” 楚贵妃实话道:“我早就有这个猜测了,只是一直不敢确定,直到刚才,你唤燕家主……舅舅。” 早就猜到了,也一点点的确定了,只是大家都瞒着她,她也就不多问,昨日冯蕴书说会回去尽量请燕无筹来一趟,刚才她没睡着,所以知道傅悦带人来,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的情况如何她不在乎,可是,却注意到了傅悦对燕无筹的称呼。 傅悦了然颔首:“原来如此。” 楚贵妃微微抬手,吃力道:“过来些,让我好好看看。” 傅悦坐过去些,微微低着头凑近楚贵妃,楚贵妃抬手,轻轻描着傅悦的眉眼和面庞。 094:要好好地,入宫侍疾(二更) 轻轻触摸着傅悦的面庞眉眼,过了好一会儿,楚贵妃扯了扯嘴角,无力道:“眉眼和你娘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悦握着楚贵妃的手贴在脸上,眼中微红,却笑意吟吟,状似随意的道:“可不止呢,我父皇说,我的样貌和娘亲像极了足有八分,只是后来娘亲出事伤了脸,被治好后变了模样而已。” 楚贵妃面色恍惚:“是么,我竟是不知道,你娘亲是长这样的……” 傅悦笑笑:“娘亲自己一开始也不知道的,所以她以前总是说我和哥哥们都长得一点也不像她。” 闻言,楚贵妃也忍不住笑了:“确实,她还经常和我抱怨,说生了几个孩子,却没有一个长相随她的,一个个都长得没良心,可郁闷了,却不成想会是这样……” 傅悦抿了抿唇,笑而不语。 楚贵妃目光柔和慈爱的看着傅悦,想了想,问:“兰臻,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为何会到祁国?” 傅悦颤抖着眼帘,微微低头思索许久,才简略总结:“娘亲本名傅夕瑶,为祁国颐宁公主,是父皇的亲姐姐,四十二年前祁国内乱失踪,毁容失忆被燕家所救,成了燕无暇,当年庆王府突逢灭顶之灾,娘亲让人把我送去了祁国。” 楚贵妃神色怔怔,唇边噙着一抹恍惚笑意:“原来如此啊……” 恍惚一瞬后,她凝望着傅悦,感叹唏嘘:“不管如何,你能活着,我很欣慰,胤儿惦念了你这么多年,如今看来,也都是值得的,往后你们要好好地,知道么?” 傅悦点了点头:“嗯,姑姑你也要好好地。” 楚贵妃闻言,自交噙着一抹苦涩笑意,很淡很浅,却不容忽视。 “姑姑……” 楚贵妃问:“胤儿何时回来?” 傅悦忙说:“快了,已经在回来的途中,不日便到。” 楚贵妃微微颔首:“回来了就好。” 她还怕,怕见不到楚胤最后一面,有些事情,总得当面交代一下的。 傅悦心头有些堵扯了扯嘴角,低声说道:“姑姑是想他了吧,等过几日他回来了,我再和他一起来看您,您好好养着,把身子养好了,不然他瞧见您这般模样,怕是要担心了。” “好……” 在宫里待了近乎两个时辰,燕无筹亲自给搭配了三个月的药,在御药房待了许久,傅悦在楚贵妃这里待了许久,又去给皇后问安,之后燕无筹忙完了才一起出宫。 回到王府,看到冯蕴书在等她。 冯蕴书是过来交代事情的,她一个上午已经把府里的事情都交代给了楚安,都不用操心,现在来这里,主要是把楚馨丢给傅悦管着。 冯蕴书已经让人收拣了东西,打算一会儿就进宫住着侍疾陪伴贵妃,这次楚贵妃病的过于严重,她不放心,本就打算去了的,一早就在准备了,听了燕无筹说的楚贵妃的情况后,在府里更是无法安心,傅悦也赞同,便很爽快的接收了楚馨。 站在门口木洞冯蕴书离开后,傅悦牵着楚馨回府里,心情有些沉重,不过再沉重疲惫,该管的事儿还是得管着。 裴笙昨日醉酒,又用了安神香,睡到了今日上午傅悦进宫后才醒来,眼下人就窝在房里,说是醒来后得知昨日云筹来过的事儿,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这一日没出来过,也不吃东西。 096:爱与不爱,感情手段(一更) 傅悦走进裴笙住的房间,看到她正坐在外间的窗棂下,微微侧头看着外面,似乎在透过窗看外面的天地,衣着单薄,面色素净,头上别着一根玉簪,一头墨发垂在身后,幸好屋里有地龙和炭盆保暖,外面就算冷,屋里也暖如春日,不然她穿那么单薄,估计又得受凉。 两个婢女守在一边,很是着急的样子,估计是因为那丫头这一日不吃不喝的,让她们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傅悦进来,俩人面色一喜,忙见礼:“见过王妃。” 傅悦嗯了一声,走向裴笙。 裴笙抬头看来,扯了扯嘴角:“悦姐姐,你回来了?” 傅悦嗯了一声,走到她对面,随意坐下。 然后,拧眉看着对面神色淡然沉静的女子,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我一回来就听下面的人说,你醒来半日了,却一直未曾用膳,怎么回事?闹绝食呢?出了这么点事儿就不想活了?” 裴笙闻言一笑:“哪有啊,就是没什么胃口,就没有吃,悦姐姐想多了呢,我也不是当初那个经历些挫折不顺就寻死觅活的小丫头了,如今的我,哪怕天塌下来我都不会再作践自己,怎么会不想活?” 傅悦眼皮一掀,淡淡的道:“那就别任性了,该吃吃该喝喝,天大的事儿都没有吃喝拉撒重要!” 说完,看向方方和圆圆,吩咐:“你俩出去,去隔壁和清沅说一声,让她去叫厨房准备膳食,清淡些即可。” 俩人忙笑着领命:“是!” 她们出去后,傅悦听到闷笑声,扭头看去,随即挑眉:“你笑什么?” 裴笙忍俊不禁道:“就是觉得,悦姐姐说话有趣。” 傅悦嗤了一声,斜睨她:“哪句有趣了?” 裴笙笑吟吟:“天大的事,都没有吃喝拉撒重要。” “难道说错了?”私以为,这话十分有道理。 裴笙立刻笑道:“自是没错的,悦姐姐说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 仔细算来,她和傅悦认识才半年多,可却感情深厚,她把傅悦当姐姐,傅悦也待她极好,不管什么时候,跟她说的所有话,她都觉得很中肯,不偏颇也不片面,哪怕话很糙,也都很有道理,所以,傅悦说的话,不管是什么,她都是听得进去的。 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不管发生什么,她都应该好好活着,对自己好一些。 傅悦见她陷入思绪许久不言,峨眉出声惊扰,静静坐着。 裴笙沉默思索了良久,才抿唇敛眉低声道:“悦姐姐,我今日醒来后,想了许久,却始终不知道如何,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裴笙很迷茫无助。 傅悦也看出来了她的彷徨迷茫,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斟酌着问:“你现在……很喜欢他?” 裴笙轻笑,眼角流露着一丝苦涩,牵动着唇畔轻声道:“或许吧,我其实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日他身受重伤被送回来时,我看着他那般模样,觉得心跳都停了,喘不过气来,不敢去想若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后来他度过危机,陪伴着他的那些日子,我本来已经想好了和他的将来,我一点都不排斥与他相爱相守,甚至隐隐期待着,可他却给了我如此重击,令我……措手不及难以承受。” 她以为,她和他应该算是苦尽甘来了,她打算好了的,既然他对她有情,她也嫁给了他,与其两个人都苦着过,不如敞开心扉两情相悦,好好的度过一生,只要他不负她,她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然而,她太天真了。 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算计,一个骗局! 他这一算计,就是她的一生。 傅悦认真听完后,沉默良久,才微微叹息道:“阿笙,你心里是爱他的。” 裴笙张了张嘴,却没否认。 她确实是爱上他了。 他多厉害啊,一步步的让她情根深种,好似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 傅悦眸光一动,沉吟片刻,问:“阿笙,你告诉我,你得知这一切的时候,最在意的是什么?” 裴笙神色怔愣了一下,茫然的摇了摇头:“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我其实很讨厌算计和欺骗的,可他都占了,悦姐姐你也知道的,当初因为我的婚事,裴家水深火热,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我也险些名声尽毁,还一度万念俱灰,若只是偶然,我便是认了,可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致,我觉得他很可怕,他说他在意我,却如此不折手断的算计我,丝毫不曾顾及我的意愿,若是这就是他所谓的一往情深,我想,我是真的承受不来。” 傅悦若有所思,一时无言。 裴笙又道:“我今日一直在想,他爱着我都能如此作为,倘若以后他对我生了厌烦,那他会不会用更加残忍可怕的手段来对待我?即便不会这样,可是他那样的人,总是习惯于掌控一切,我与他之间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其实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心机深沉的令我感到害怕,我想啊,如果我就这样回到他身边,以后是不是我的意愿,我的喜怒哀乐,我的所思所想,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掌控了,那我还是我么?” 傅悦定定的看着裴笙,只觉得这丫头不愧与她脾胃相投,所在意的,和她如出一辙,昨日见云筹时,她对云筹说的那一番话,其实和裴笙现在介意的浙西大同小异。 之前的算计不可怕,过去的事情总归都过去了,可往后呢? 往后余生才是最紧要的。 傅悦思索片刻,目光沉肃语气轻缓的问:“那你想离开他么?” 裴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哪里是说想离开就离开的? 何况,夫妻的名分在那里,又是这样形势下的婚姻,不管是因为什么,离开,终是不现实。 可她就是不甘心,也不愿意就这样算了。 她的一生,就这样被他一手安排了,哪怕他是真心地,可那些事情造成的伤害,终究没办法抹掉。 傅悦透过窗纸看着外面,神色幽深晦暗,好一会热,才轻声道:“阿笙,我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裴笙挑眉:“悦姐姐还会讲故事啊?” 傅悦扭头过来笑笑:“我会的可多了。” 裴笙点了点头:“那悦姐姐说吧,我洗耳恭听。” “在很多年前,有以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他在行军途中受了伤,被一个医女救了,他们相处多日互生情愫,将军说,他会娶那名女子,可因为种种原因,那名女子不告而别,不知所踪……” 说到这里,她停顿下来,神色愈发晦涩。 裴笙来了兴致:“后来呢?” 傅悦沉默须臾,紧接着道:“后来那位将军多番寻找,却一直找不到那女子的下落,你猜他怎么着,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放出消息说自己命危,他是个手握兵权的将军,他的性命影响着军心,更被所有人关注着,可他却还是冒着军心民心动荡的代价,以自己的性命终逼出了那女子,让她避无可避,最终在他的攻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裴笙听完,沉默了良久。 傅悦淡笑道:“虽然有所不同,可不能否认的是,故事里这位将军,也是对这名女子用了手段做了算计和欺骗的,只是比起云筹,终究还是逊色了些,可他和云筹一样,是个疯狂的人,在感情之中,他们都不够坦诚,甚至是有私心的,这并不是说他不爱,只是用情至深不能失去,所以想尽办法的据为己有,对于云筹的所作所为,往深了说,他犯了情之大忌,对你造成了伤害,哪怕不饶恕不谅解,那也是你所拥有的权力,往浅了说,他只是不愿意就此错过失去你。” “我不明白悦姐姐的意思。” 傅悦的态度,让她觉得矛盾,好像不希望她就这么算了,言语间却希望她放下。 096:没有秘密,送别姬亭 傅悦笑笑,却语气认真:“你若在意,那这件事终此一生都会在你的心里无法释怀,哪怕回到他身边,以后也不会好过,反之,你可以当这是你们的一场缘分,所有的起因和过程,算计和欺骗,都只是你们感情的一种衍生和催化,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手段,原本在男女之情上,用到的所有手段和心机,也都只是一种情趣罢了。” 她给不了裴笙确切的建议,不能帮她做抉择,只能尽量给她疏导开解,能不能想得明白,取决于她自己。 只是,裴笙这样,定是还要回去云筹身边的,所以,她言语间,还是偏向于让裴笙释怀。 裴笙也明白傅悦的意思,抿唇静默许久后,忽然问:“那悦姐姐你呢?” 傅悦一愣:“什么?”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傅悦很认真的想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 傅悦微微笑道:“阿笙,我没有亲身经历过你的这些,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我只能给你一些建议,却给不了你抉择,你问我我会怎么做,我只能说,这一切也只能等到我真正经历了我才能知道。” 裴笙好奇问:“难道楚王哥哥就没有在跟你的感情上用过手段和计谋么?” 傅悦摇了摇头,莞尔道:“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秘密。” 既然没有秘密,所有的算计和欺骗,也都不会存在了。 裴笙抿唇一笑,目光艳羡:“好羡慕你们。” 傅悦不以为意:“有什么好羡慕的?” 她和他,也只是这凡世夫妻中的一对,所有的爱恨痴嗔,都和别人无甚区别。 “有啊,我以前还没认识你的时候,总是听嫂嫂和婉清姐姐说起你和楚王哥哥,那时就特别羡慕你们,你们感情这么好,当时就想啊,我以后若是也能嫁给一个对我这么好的夫婿,这辈子无憾了。” 她喜欢傅悦,除了投契,便是因为喜欢傅悦和楚胤之间那默契深厚的感情,去年的时候,她就听哥哥说了,楚王为了救傅悦,连多年的蛰伏和筹划都顾不上了,她虽很多事都不懂,可也知道这些年楚王府一直是皇室的眼中钉肉中刺,楚王曾一度风雨飘摇, 傅悦道:“你如愿了啊。” 其他的不说,单说对裴笙好这一点,云筹做的没话说了。 裴笙恍惚片刻,牵动唇角低语:“是啊,我这也算是如愿了吧,如果……他对我是真的挺好的。” 傅悦笑而不语。 裴笙沉思片刻,轻声道:“悦姐姐。你刚才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好好想想的,不过在我想清楚之前,怕是都要叨扰悦姐姐了。” 傅悦爽快的笑道:“我这里你想住就住,我还巴不得你能留下陪着我呢,所以,不必客气。” 裴笙弯了弯眉眼:“谢谢悦姐姐收留。” 傅悦笑笑。 裴笙想起一事儿:“对了,我离开云家的事情,我爹娘那边……” 傅悦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放心吧,都瞒着呢,他们都还不知道你在我这里,也不知道你和云筹的事情,我也让云筹压下此事,能瞒多久不知道,可暂时还是能瞒得住的。” 裴笙放心了,点了点头。 说了这么多,裴笙有胃口了,等膳食送来的时候,吃了不少。 傅悦也还没吃午膳,跟她一起吃了点,只是心里有心事,吃的不多。 裴笙就这么在楚王府住了下来,就在傅悦隔壁住着,云家那边再没有消息来,云筹回去后,连着两日都没有再来,也不知道怎么了。 傅悦连着两日都进宫去探视贵妃,照着燕无筹的方子吃药后,楚贵妃气色好了些,可依旧病的下不来榻,却比前些天好了许多,起码能坐起来和她们说话了。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加上从暨城回到祁国阜都距离有些远,两日后,姬亭启程回国,不同于来时的孑然一身,因为回去不仅带着谢云开和一大波伺候的人,还有谢国公夫妇。 十公主九死一生才留住了这个孩子,爱子心切,原本是怎么也不愿意让儿子离开身边的,可谢云开这个样子不离开不行再过些日子暨城会进入寒深冬时节,会比现在更冷,留下来难保万一,她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楚贵妃的情况,大家都有了预感,她和楚贵妃虽非亲母女,看母女之情不比亲母女差半分,反而更加深厚,这个时候说什么她都不能离开,可也不放心谢云开,正好现在谢蕴掌管谢家,不用他操心了,谢国公病情好转,这段时日养病闷坏了,也舍不得孙子,索性就和谢蕴夫妇商量,带着谢夫人一同去祁国,陪着孙子,顺便散心,姬亭原本最喜欢独来独往,若是平时,自然不肯带着这么多人,觉得累赘,可这次带着谢云开了,这一路上反正是赶不了路的,多带几个也无妨,何况,人家不放心这么小小的孩子远行也是人之常情,就随他们去了。 谢云开那样子,自然是需要保暖和舒适,所以,准备的马车很大,也是极尽舒适,哪怕赶着车,在上面都丝毫感觉不到颠簸,或坐或躺都无妨,且十分温暖,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气。 傅悦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城外,为了他们的安全,不仅谢家派了大量的人保护,傅悦也加派了不少楚王府的人,也把她身边的祁国暗卫都尽数派去保护他们回祁国。 一阵送别的话后,队伍离去,目送队伍远去,傅悦转头看着红着眼流着泪强忍着不哭出来的十公主,叹了一声,上前宽慰。 谢国公夫妇离开,谢荨和裴开自然也得来送一送,眼下人送走了,裴开和谢蕴说着话,谢荨也过来宽慰,俩人轮番上阵,十公主才好受些。 可依旧是满脸的不舍。 若非不得以,她是真的不愿意母子分离。 终于,队伍都没影儿了,十公主也哭了一通后,傅悦才让回城。 097:夫妻矛盾,其乐融融 马车上,谢荨一直在宽慰十公主,傅悦倒是没有多说,只抱着小玉儿坐在一边,情绪不高。 她有点想祁国那边的亲人了,这次姬亭回去,她让姬亭带了亲笔书信回去,不同于之前的飞鹰传书,听说母后一直想着她,所以,她直接给自己画了一幅画像给带回去,可是就算如此,怕是也解不了祁国那边的思念之情,而她,也是真的很想他们了。 只可惜现在不是时机,不然她真的很想回去看看他们。 进城后,谢蕴带着十公主先回了谢家,说是准备一下,十公主打算进宫住着陪贵妃,分开后,本以为裴开也要带着妻女回裴家,傅悦正打算回楚王府的马车坐着,可那夫妻俩却说要和她去楚王府。 傅悦疑惑他们去楚王府做什么,裴开直言:“笙儿住在楚王府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虽然傅悦和云家那边极力瞒着,可裴笙从云集跑出来穿街过巷到了楚王府,后云筹追到楚王府的事情不是秘密,此事瞒得了裴侯夫妇,却瞒不了手握裴家真正权力的裴开,裴开昨日就知道了,今日就算不送谢国公夫妇,也都是要出来去一趟楚王府的。 傅悦无奈一笑:“就知道瞒不过你。” 说完,便也没有回自己的马车,就着裴家的马车回了楚王府。 如今十公主不在了,谢荨才过问起裴笙的事情,天知道,她早就想问了。 傅悦没说实话:“其实也不过是小夫妻起了点龃龉矛盾,云筹做错了些事儿,阿笙气恼,又不愿意回去让父母担心,就去找我了,你们也不用担心,没什么事儿。” 这件事的具体,裴笙应该也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而且,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虽然裴开夫妇不会说出去,可让他们知道了只会增加矛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傅悦便没打算说实话,平白让他们担心,增加那对小夫妻的烦恼。 谢荨很吃惊:“怎么会?我瞧着云筹是个稳重的,对阿笙也极好,他怎么会做错事儿到让阿笙这个时候离他而去的地步?” 若是其他时候便罢了,可现在,云筹重伤未愈,若非是什么不可饶恕的打错,裴笙怎么也不会这个时候丢下他跑到楚王府吧。 可仔细一想,能有什么事情呢? 昨日知道了此事后,他们夫妻俩苦思了一夜,还真就想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才让裴笙现在这淡如止水的性子这般计较。 傅悦笑笑,一边逗着小玉儿一边漫不经心道:“夫妻矛盾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原本只是小小的事情,可横在夫妻之间,就不一定了,我也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阿笙来找我,我就让她住下了,有什么事,你们一会儿见她了再问她便是。” 谢荨挑眉,傅悦不知道?未必吧,裴笙有什么事都会跟傅悦说的,而这次既然去找了傅悦,定然也不会瞒着,只是,这些事儿不管如何,都是裴笙的事情,她不好多言也睡应当的。 谢荨没再问这事儿。 而是问:“楚王哥哥还没回来吗?昨日夫君还说最近局势多变,等楚王哥哥回来,还有些事儿要和楚王哥哥商议一下呢。” 现在裴侯夫妇俩不太管事了,府中的事儿都交给裴开夫妇俩管着,裴开主外谢荨主内,朝堂和军政的事情,都是裴开一手处理,有什么需要和楚王府商议的,自然也都是裴开负责了。 傅悦说:“他前几日已经传了消息回来说已经启程了,估摸着这几日就到了。” 谢荨浅笑道:“那到时候我们再上门拜访。” 唠了一些家常,楚王府就到了。 原本打算直接去找裴笙的,奈何下人禀报,裴笙不在墨澜轩,而是在药阁,如今燕无筹还在,因为即将要离开回燕家,燕无筹忙着配置傅悦调养的药,还有宫里楚贵妃的药也调整一下,在忙着,裴笙估计闷了,楚王府她来的次数虽多,可真正熟悉的,也就傅悦住的地方和药阁。 傅悦领着这一家三口直接去了药阁,可还没走到药阁,就听到一阵嬉笑声从药阁那边传来,远远地就看到药阁前面的空地上好几个人,便是裴笙主仆,年年和岁岁,还有楚馨主仆几个。 聂允颢正抓着他的小玩具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来跑去,楚馨追在后面和他逗着玩,皮绳和一众婢女在一边看着笑,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样子。 傅悦见状有些诧异,不过还是领着那一家三口走了过去。 今日是个好天气,没下雪,还大晴天,估计正是如此,年年和岁岁带着聂允颢在这边玩,地上零零散散的丢了一地的玩具。 聂允颢玩的正高兴,看到傅悦来了,丢下东西就跑了过来。 “珠珠……” 傅悦刚蹲下来,就被扑了个满怀。 在她身后的裴开,看到聂允颢那张脸,满脸惊诧。 098:对上眼了,裴开逼问(一更) 傅悦伸手揉了揉聂允颢肉嘟嘟的脸蛋,笑着问:“颢儿今天乖不乖?” 小家伙口齿不清的嘟囔:“乖乖……” 傅悦笑的愈发柔和:“乖乖就好。” 说完,揉了揉小家伙的头,站起来。 问:“怎么是你们带着他在这里玩?他爹娘呢?” 年年上前回话:“回公主的话,公子带着姑娘出去了。” “出去了?可有说去做什么?” 最近她因为聂氏灭族的忌日将临,心情一直不大好,聂禹槊夫妻俩亦如是,所以也一直没怎么出门,她还好,日日除了去祠堂上香祭拜就回去呆着了,看聂禹槊每日都会在祠堂跪许久,之后不是练剑就是陪着聂允颢,今日出去,倒是难得。 “公子没说。” 傅悦点了点头,没再问。 裴开既然是来找裴笙的,心中的疑惑和震撼都只能暂时压下,带着裴笙走开去说话去了,显然是要过问此事,裴笙也没拒绝。 兄妹俩要单独说话,谢荨要带着小玉儿,没跟去。 看着他们兄妹一前一后走后,谢荨目光移到了聂允颢身上:“这孩子是谁啊?长得可真讨喜。” 不是恭维的话,聂允颢长得确实是讨喜,肉嘟嘟的,一看这底子,以后长大了定然是一祸害! 傅悦笑,眉目宠溺:“他叫我姑姑。” 谢荨一愣:“是祁国那边……” 傅悦摇头:“不是。” 不是祁国的,那就是…… 谢荨一惊:“难道……” “嗯。” 谢荨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猜到她真正的意思。 谢荨当即一脸喜色:“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我还以为只有你……没想到竟还有其他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位?” 傅悦微微垂眸,低语:“他在兄弟中行六。” 若是以前,谢荨自然不太清楚是谁,毕竟她虽然生在谢家,可对聂氏知之甚少,主要是没人跟她说,也就聂兰臻这个名字,她听得比较多,自从得知傅悦的真实身份后,她回去曾多次跟裴开打听,知道的就多了。 聂氏这一代,六个堂兄弟,排行第六的,是庆王的幼子聂禹槊,据说当年一道死在了北境,尸骨无存,没想到,竟还活着。 虽然她不认识,可源于谢家以及裴家和聂家的深厚交情,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过此时,除了高兴,她还有些歉意:“兰……悦姐姐,有一件事我得和你说一下,也跟你致歉。” “何事?” “就……”纠结了一下,谢荨一脸歉意的低语道:“夫君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傅悦挑眉:“你说了?” 谢荨泄了口气,有些郁闷的低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了之后,这段时日总是和他打听庆王府和当年那个案子,一直到,他这个人看似是个武夫,看心思细腻又缜密,看出了蹊跷,再三追问,我便告诉他了,原本他也说了会当做不知,看今日既然来了,怕是也要找你说些话的,而且刚才他也看到了这孩子,我瞧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似乎对这个孩子……” 傅悦叹了一声:“颢儿神似其父。” 谢荨明白了。 几家交好,小一辈自然熟识,这孩子若长得像聂禹槊,裴开见到自然看得出来,加上知道了傅悦的身份,猜到这孩子的身世也不难了。 谢荨愈发歉疚:“对不起,悦姐姐,都是我不小心,才让夫君……” 傅悦神色自若,略有些漫不经心却神色幽深的笑道:“无妨的,裴开是自己人,就算是知道了也没什么,何况,现在这事儿也不需要特意瞒着,我的身份也不是见不得人。” 谢荨这才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傅悦没再对此说什么,而是被聂允颢的反应给吸引了目光。 额,就在她们刚才说话的时候,站在傅悦身边的聂允颢和被谢荨抱在怀里的小玉儿……对上眼了! 大眼瞪小眼……不对,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视着,全都是一脸懵逼。 按照叶霜芾自己的话说,聂允颢出生到现在,身边从没有任何孩子出现过,今日见到已经半岁的小玉儿,似乎算是第一次见同龄人,而小玉儿也差不多,就见过谢云开,如今俩孩子碰上了,自然是觉得新奇好玩。 谢荨也发现了,不由笑道:“这两个孩子……不会是对上眼了吧?” 傅悦眨了眨眼:“好像是。” 谢荨忙抱着小玉儿蹲下来,一手搂着她站着靠在自己身上,一手拉过聂允颢走近一些,让他们瞪得更起劲。 聂允颢不怕生,任由谢荨拉着走到跟前,然后那双圆溜溜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小玉儿,似乎是愈发觉得新奇。 就跟平时看到新奇的玩具时一样,炯炯有神的盯着,不,或许说更甚。 傅悦忍俊不禁,蹲下在一边,跟聂允颢柔声说:“颢儿,这是小妹妹。” 聂允颢没工夫搭理他,而是忽然自顾地伸出手,在小玉儿的小脸蛋上……戳了一下! 然后,小玉儿更懵了,聂允颢笑了。 傅悦:“……” 谢荨:“……” 怎么感觉这小家伙把小玉儿非礼了? …… 兄妹俩走远了些后,裴开停了下来,裴笙跟在他后面,自然也得随之停下。 裴开转过身看着几步开外的妹妹,沉着幽深的目光中略过几分柔和。 虽蹙起了眉梢,语调却是一如既往地温和:“你和云筹……到底怎么回事?” 裴笙眼观鼻鼻观心,低声道:“没怎么。” 裴开语调严厉了几分:“没什么你跑来楚王府躲着?少跟我打马虎眼,到底怎么回事?” 裴笙见裴开难得的疾言厉色,知道这样不予回应不是办法,便皱眉绷脸,颇为不耐的道:“哥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的,你别管成么?” 裴开一向宠妹妹,以前只要裴笙不想他掺和的事情,他从来随她去,可现在,他却没办法惯着她。 裴开语调沉肃:“你都跑到楚王府住着了,云筹也追来无果,想来此事非同小可,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不管,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是从你这里得不到答案,我便亲自去一趟云家问个明白,你到底是自己告诉我还是让我去问,自己选一个。” 099:总会回去,百感交集 裴笙立刻急眼了:“哥哥……” 裴开见她依旧不肯说,面色沉下,不由分说:“看来你是真的不愿说,那我一会儿直接去一趟云家问清楚。” 说完,不做犹豫的就走。 他就是这样的脾性,有什么事情说一不二,不喜欢废话,也不喜欢拖泥带水,所以裴笙笃定,她若是不说,他无论如何都是要去一趟云家问的,只得忙叫住了裴开:“哥哥,我说还不行么!” 裴开脚步一顿,转身,好整以暇的看她。 裴笙纠结了一下,道:“我和他闹了些矛盾,我气不过,就跑来找悦姐姐了。” 裴开可不好糊弄:“什么矛盾?” 裴笙一时无言。 裴开有作势要走。 裴笙忙闷声道:“他受伤的事情,并给意外,是他刻意为之。” 裴开愣住,有些意外。 裴笙微微垂眸,别过头去,抿唇闷声道:“他原本武功高强,那些人根本伤不到他,他是为了刺激我对他的感情,故意受伤的,我气不过他这样做,就跑出来了。” 裴开诧然:“可他差点就没命了。” 裴开虽然是第二日才去看云筹的,可是当时就听说了前一日的情况,何况,也亲眼看到了云筹当时垂危的样子,是真的恨危险,若是当真伤成这样还好,可若是故意的…… 那这个云筹也太疯狂了,竟然拿自己的命来做赌。 裴笙没好气道:“他若不这样,又怎会激出我对他的情意?” 裴开一时哑然。 确实如此。 他这个妹妹他知道的,当时又转变成那个性子,因为自谦的种种对云筹有隔阂,若不是到了极致,绝对是不愿意对云筹敞开心扉的,也就那日之后,才听母亲说起,裴笙开窍了,自然是因为那一次云筹差点死了激出来的,没想到,竟然是云筹故意的。 默然半晌,裴开无奈的问:“所以因为这件事,你就气的离开云家来了楚王府?他来寻你你也不愿回去?” 裴笙不答反而问:“哥哥觉得这是小事吗?” 裴开思索一瞬,缓声道:“事大事小端看你,只有一点很明确,他是真的很在意你。” 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赌命,别的不说,起码情是真的。 裴笙笑,神色微苦:“是啊,他很在意我,可他的在意……让我害怕。” 她现在心中的顾虑,便是如此。 她有点怕他。 论心机城府,论手段谋略,云筹绝对是上乘的,可她不懂这些,她怕的便是往后的一生,她可能会活在他无止境的算计之中,纵使有真情,却也免不了彷徨。 她现在,很想克服这份彷徨,却收效甚微,她想要的,从来只是一份坦诚简单的情意,没有杂质,不会欺骗,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开始就掺杂着算计和欺骗的。 裴开点了点头,对妹妹的心思还是懂得的,没有劝她,只问:“那你打算如何?不如你先和我回家,父亲母亲那边我来说,总不能一直在楚王府叨扰。” 裴笙摇了摇头,淡笑道:“算了,我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要静一静,就先在楚王府呆着了,我也和悦姐姐说好了,父亲母亲那边哥哥先帮我瞒着,不用让他们知道,我也待不了多久,可能过两日就回去了。” 裴开想了想,轻声道:“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回去的,笙儿,哥哥不想你委屈自己,如若你实在无法忍受,我会想办法帮你。” 云筹在意与否,都没有裴笙自己的意愿重要,之前是情势不由人,父亲也坚持,裴笙自己也点头了,他便什么也没做,可如今不同了,想要解除这桩婚事,并非绝无可能。 裴笙摇了摇头,哑然笑道:“哥哥多虑了,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她当时虽然恼怒害怕,可离开的想法却一直没有过,只是这些事情冲击太大,需要缓一缓,并且思虑准备,想都没想就跑出来了,可她毕竟嫁给了云筹,是拜了天地入了族谱的云家儿媳,他们之间的问题虽然不小,可还没到走不下去的地步,总还是要回去的。 或许以她以前的性子,是绝对无法忍受的,可如今,到底不一样了。 裴开挑眉,略有些诧异:“这么说,你是本来就打算回去的?” 裴笙颔首,幽幽笑道:“婚姻之事非同寻常,哪里是说不要就不要的,何况我对他……也并非全无情意,只是当时刚得知此事有些气上心头,也想着走了这一次,算是给他一些警醒,日后他投鼠忌器,说不定再不敢这般乱来了,放心吧,我会回去的。” 对此,裴开倒是深以为然:“这倒也是,给他长点记性,让他记住,说不定日后就不敢乱来了。” 对云筹这个苦肉计的做法,裴开有些不能理解,他和谢荨的婚姻和感情,皆是水到渠成,没有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润物无声,他们之间,从一开始的慢慢磨合,随着时间的推移,到现在的默契情深,好似,本就该这样。 可云筹这么做,似乎也能理解,裴笙自从当初性格大变后,就跟个没有感情的人一样,明明对云筹动心了,却还是理智的压抑否认,若没有一点催化,实在是很难打开她的心扉。 可理解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一回事了,毕竟妹妹的喜恶才是最重要的,经此一事,本就对这个妹夫无甚好感的人,往后看着更加不顺眼了。 该说的都说完了,兄妹俩会没耽搁太久,转身回了那边,还没走近呢,就听到小玉儿的哭声,裴开那里还顾得上好妹妹一起走,哧溜一下没影儿了…… 裴笙:“……”刚刚还一副有妹万事足的样子,咦惹,都是骗人的! 这架势,活脱脱的就是父亲以前女儿奴的样子,不愧是父子! 小玉儿哭了,被聂允颢弄哭的…… 聂允颢本来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小女娃十分好奇,就对着她上下其手,一开始小玉儿也没任何不乐意,然而就在聂允颢学着他娘亲以前亲他那样,扑过去亲了一下小玉儿的脸颊时,小玉儿就哭了。 好似一个姑娘家被轻薄了,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明明才半岁多的孩子而已,简直是人小鬼大。 聂允颢直接懵逼了,他就是喜欢这个肉嘟嘟的小包子,想要亲一口表示一下喜爱之情…… 傅悦和谢荨都为此哭笑不得。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荨哄都没有,直到裴开一阵风似的跑来接过,抱着哄了几声,那小丫头不哭了,只委屈巴巴的看着聂允颢,好似在无声控诉。 哄得闺女不哭了,裴开才无奈的问:“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玉儿哭什么?” 谢荨将刚才的事儿说了一下,裴开直接无语了,然后,看着才一岁多的聂允颢,眼神更加复杂了。 这臭小子敢轻薄他女儿,合该教训一顿的,可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实在是……百感交集。 算了,孩子还小…… 嗯,还小…… 可是为什么,总有一种聂禹槊那家伙的既视感?小时候,聂禹槊和楚胤可没少合伙欺负他! 脸色忍不住扭曲了一下,裴开面无表情的问傅悦:“他爹排第几?” 傅悦犹豫了一下:“……第六。” 也不知道说出来了,裴开会不会把聂允颢揍一顿…… 果然,裴开整个人都不好了。 强忍着把和聂禹槊长得一个样儿的聂允颢揍一顿的强烈冲动,裴开把孩子给了谢荨,对傅悦问:“王妃可否移步说几句话?” 傅悦含笑颔首:“好。” 说完,她转身走向一边,裴开跟上。 裴笙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们。 谢荨而看着,见他们走远,收回目光,看向裴笙。 “阿笙,你哥哥没责问你吧?” 裴笙意识回笼,笑:“嫂嫂多虑了,哥哥不至于为这点事儿责问与我。” 谢荨没好气道:“那就好,昨日得知你离开了云家不回家反而跑来楚王府,你哥哥可有些气恼了的,你也真是,就算和云筹起了矛盾,也该回家去才好,怎的跑来搅扰王妃呢?” 裴笙难得无奈,抬手捋了捋鬓角的发丝,笑道:“那不也还是怕你们担心我么?嫂嫂放心吧,没什么事,我过几日就回去了,你和哥哥记得帮我瞒着父亲母亲啊。” 谢荨叹了一声:“那样瞒不了多久,昨日母亲还说数日不曾去看过你和云筹,打算今日去看的,我们得知你跑出来了,还在楚王府住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没敢让她去,好不容易劝住了她,可这几日她定然还会去一趟,你自己看着办。” 裴笙抿了抿唇,低头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我晓得了。” 谢荨本来想问她和云筹怎么回事,可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 “哥哥找悦姐姐有什么事啊?” 知道裴笙还不知道傅悦的身份,谢荨也没说,只道:“许是聊些正事儿吧,楚王不在,楚王府是她说了算,有些事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哦。”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也说不清。 这时,聂允颢又迈着小短腿过来,拉扯着谢荨的衣袖,一脸好奇希冀的仰头看着小妹妹,脸上明明白白的写了俩字:想玩。 谢荨:“……” 刚才的事儿裴笙不知道,可这两日接触了几次这小娃娃,裴笙还是有所了解的,这样子,可不就跟平时看到新鲜玩具两眼放光一样么? 啧,这小家伙把她家小玉儿当玩具了? 谢荨无语了一阵,还是抱着小玉儿蹲下来,一手拉着聂允颢,耐着性子道:“颢儿,这是妹妹哦,快叫妹妹。” 聂允颢向来比同龄的孩子聪颖些,大人说话虽然不懂什么意思,可教他说话他是知道的,本来还伸出手想要继续戳小玉儿的脸,听到谢荨的话,立刻就乖巧的学了:“咩咩……” “是妹妹。” “咩咩……” 谢荨挫败,好吧,孩子还小,口齿不清,正常。 不过聂允颢被谢荨说的妹妹吸引住了,只歪着头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叫做妹妹的肉团子,一时也忘记了刚才想要戳她的想法。 “难得小颢儿年纪和小玉儿相仿,虽然差了大半年,可这俩孩子倒是挺投缘的,小玉儿平时也没个伴儿,以后嫂嫂倒是可以经常带着小玉儿过来,让他们一处玩。” 一边的楚馨笑眯眯的说:“对啊,谢姑姑,你以后多带着小玉儿过来呗,小玉儿可以和小颢儿玩,你也可以和二婶说说话,还有裴笙姑姑也是,不然她平日里都好无聊啊,本来二叔不在她就不太欢喜,特别是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闷闷不乐的。” 裴笙眨了眨眼:“悦姐姐最近闷闷不乐么?我怎么没发现?” 楚馨吐槽:“裴笙姑姑自己都闷闷不乐的,哪里会注意到二婶?” 裴笙一时无言,好吧,她确实是没怎么注意到,谁让她自己也有心事呢。 谢荨笑笑:“你和你娘亲不是可以陪着她么?怎么说的好像她孤家寡人似的?” 才十岁的楚馨人小鬼大的叹息,一脸忧愁:“其实也不是没人陪,我和娘亲,还有六叔他们还有燕爷爷姬爷爷都能陪她解闷,可她自己提不起劲儿,也就在和颢儿相处的时候笑容多些,二婶喜欢孩子,又那么喜欢小玉儿,要是俩孩子都能经常在她面前晃悠,她估计心情会更好些。” 谢荨爽快笑着:“那我以后多带着小玉儿来就是,正好我在家里也没伴儿。” 以前时有的,裴笙在家的时候,就经常陪她,小玉儿出生后,还经常帮忙看孩子,可谢荨出嫁后,她在家里除了陪着孩子,家里的事情母亲也不让她管怕累着她,这不,她也是无聊的紧。 楚馨笑开,真诚的道:“嘻嘻……那就太谢谢谢姑姑了。” 谢谢谢姑姑…… 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客气什么?” 裴笙也凑热闹:“那我以后也经常来好了。” 楚馨无语的斜睨她,凉凉道:“裴笙姑姑你都住这里了,这话就免了吧。” 裴笙:“……” 她又不是在这里住一辈子! 100:觉得眼熟,莫名相似 裴开和傅悦没多久就回来了,裴开如今掌控者整个镇西侯府,有军务要处理,先回去,留下谢荨母女在这里继续玩,晚些再回去。 谢荨乐的如此,正好她和傅悦裴笙说些女人家的私房话,小玉儿和聂允颢也玩得来,没了一开始的好奇心作祟,加上傅悦说了一通,聂允颢倒是有了做哥哥的样子,起码不再弄哭小玉儿了,还把自己的东西给小妹妹玩。 下午谢荨母女才离去。 傍晚的时候,聂禹槊夫妇回来了,因为裴笙在这里,聂禹槊没来,倒是叶霜芾过来了,毕竟儿子在傅悦这里。 裴笙住在府里也就两三日,虽然接触过几次聂允颢,却不清楚聂允颢的爹娘,其实她连聂允颢的全名都不知道,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叶霜芾。 看到时,她颇为吃惊。 只是,惊讶过后,却什么也没说,在傅悦的介绍下,打了招呼叫了一声:“叶姐姐。” 叶霜芾做了个礼笑吟吟道:“裴四姑娘安。” 打了招呼,就有点微妙了,俩人初次见面,也没什么要说的,傅悦上前打圆场,笑道:“这应该是是你们初次见面吧,也是我的疏忽,这几日没让你们认识一下。” 叶霜芾笑道:“无妨,今儿不就见到了么?” 裴笙不置可否。 叶霜芾是专门过来接孩子的,没待多久就带着聂允颢回去了。 她一走,裴笙这才问:“悦姐姐,我还一直没问过呢,颢儿的爹娘……是你在祁国的兄嫂么?” 聂允颢叫傅悦珠珠,傅悦和聂允颢说话时也自称姑姑,显然是姑侄俩。 傅悦摇了摇头:“不是。” 却没有多做解释。 裴笙虽然好奇,可也知道傅悦的性子,若是愿意说,刚才就顺带着解释了,所以,没再追问,却忍不住好奇。 傅悦忽然问起:“你刚才看到她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刚才裴笙看到叶霜芾的时候,下意识的惊诧她看在眼里,不像是第一次见到某个人的反应,而是,只是单纯的看到那个人的模样感到惊讶一样。 裴笙眸光微闪,低声说:“只是觉得她……有点眼熟。” 傅悦不解:“眼熟?” 裴笙颔首。 因为和云筹的事情,这几日,她对当年初遇云筹的情景,愈发的记忆鲜明,也对当时云筹的样子很深刻,云筹现在的样子和当年很不同,几乎看不出是一个人,但是,不知为何,当时的他,和刚才所见的颢儿的娘亲,竟然有几分像。 这世上,长得像的人还真是不少。 傅悦笑笑:“你见过谁和她相似?” 裴笙没说实话,一副随意道:“也没谁,就是莫名觉得眼熟而已。” 傅悦也没再问。 在这里待了半日,裴笙也没待多久就回隔壁去了,回去休息一下,一会儿再过来一起用膳。 傅悦则是除了墨澜轩,在墨澜轩门前的湖边,果然看到了叶霜芾。 聂允颢已经被两个侍女带回去给聂禹槊了,就她自己在,正背对着这边看着湖面,冬日的夕阳斜挂天边,一抹金辉洒落在湖面上,却没有任何暖意。 傅悦走过去,在她旁边站着,一起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吗,笑问:“霜芾姐姐在等我啊?” 叶霜芾莞尔:“是啊,特意等你出来,说说话。” 傅见她神色有些哀伤,不由关心问:“今日和小哥哥去哪了,去了一天才回来?” 叶霜芾嘴角微扯,眸色幽深的淡笑低语:“昨日燕舅舅不是说打算过两日祭拜了王妃她们的衣冠冢才离开么?提及此事,阿槊便也顺势提起叶家的事情,他跟我说当初叶家被流放的那些男丁虽然都没活口了,可死去的人并未全部暴尸荒野,有一些被好心人埋葬了,他后来和楚王一起寻找过,寻到了一些,都一并安葬了,我想去看看,祭拜一下,他就一早带我去了。” 101:触景生情,如果活着 傅悦有些诧异,不过也高兴:“这是好事啊,虽然无法齐全,可能有一个是一个,总好过北境那些……就算是有,怕是也不知道是哪个,如今又在何处了。” 当年叶家也受尽牵连,不过处置比聂氏轻一些,聂家诛灭九族,而叶家只是抄家流放,女眷没为官妓,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叶家的男丁在流放途中全都因为各种原因死了,女眷若非全部自杀,怕是也不能活着,不过,在受尽凌辱和皇帝赶尽杀绝之前,叶家的女眷都慷慨赴死。 而对于当年死去的人来说,能留下尸骨,确实是一件好事了。 叶霜芾点了点头,苦涩又庆幸的笑道:“是啊,在这一点上,叶家还是好的,当年祁皇陛下救了我,也暗中帮我把母亲她们的尸首换出来了,我把她们偷偷安葬在了一个地方,这些年一直都有祭拜,如今又寻到了这些,我打算过几日就去一趟,将他们全部移到一起,也好让他们不至于飘零各方。” 这些事情傅悦不想多提,一提起,她就想起她那些尸骨无存的至亲。 叶霜芾也不想多说这些压抑的话,随口便转开了话题:“说起来,刚才我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裴笙呢,以前就觉得这小丫头模样俏,定是个美人坯子,果不其然,现在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有点像她母亲。” 傅悦点了点头,倒是深以为然:“她像裴婶儿的,可不只是样貌,性子也如出一辙,可惜,都被磨平了棱角。” “之前听你说,裴笙那个夫君对她极好?” “嗯,是极好的,对她也是一片痴心,只是现在夫妻俩闹了些矛盾,这小丫头跑来我这里躲清静来了,不过估摸着,她在我这里待不了太久了。” 叶霜芾目光幽深晦暗:“那就好。” 傅悦见她神色略显哀伤,虽然压抑着,可还是流露出了几分。 “你是不是想起了叶小六?” 叶小六,便是叶旌,那个裴笙自幼定下未婚夫,也是叶霜芾的同母亲弟弟。 叶霜芾以前,最为疼爱这个弟弟。 叶霜芾坦然笑道:“是想到他了,原本都没怎么想起过他了,刚才看到裴笙,就忍不住想起他,当年叶家出事,他也就六岁,其实我最心疼的就是他了,他还那么小,那个时候大家都说,兄弟几个之中,他是最像父亲的,日后定当青出于蓝,父亲为此骄傲不已,最是偏爱于他,亲自带在身边教导,若没有出事,他还活着,如今也该娶妻生子了,” 可惜,他死了,而他自小定下的姑娘,也被嫁给了别人。 这么多年,她一直不愿去想弟弟的死,之前得知裴笙嫁人,她还是有些感触的,只是不深,如今看到裴笙了,才愈发的难受。 毕竟是曾和叶旌定了亲的姑娘,算是这世间少有的和叶旌有那么些许关系的人了。 傅悦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霜芾姐姐还是别想太多了,多思无益。” 叶霜芾颔首,抬手擦拭着眼角溢出的泪:“知道,我也只是略有些伤感罢了,放心吧,等等就好了。” 102:云家来人,该回去了 聊了一会儿心事,叶霜芾回后面住的地方了,傅悦眼瞅着时辰,转身回去,命人传膳,和裴笙一道用了。 翌日,楚王府来了个客人。 安国公府二少夫人,云筹和裴笙的二嫂。 此时裴笙去了药阁,冯蕴书不在,只得傅悦亲自接待。 有过几面之缘,又有裴笙的原因,傅悦对这位云家二少夫人印象极好,是个难得的好性子,在暨城是出了名的贤惠,傅悦还从来没有见过暨城上流圈子里,哪家兄嫂对弟弟妹妹这般上心在意的,哪怕在民间也是极为少有的,为此,傅悦乐得给这位贤达善良的女人颜面,好生招待。 林氏也并不拘谨,反而落落大方举止有度,只是眉目忧愁,似有心事。 寒暄了几句后,她便直言来意。 “妾身今日来冒昧打扰,其实是为了弟妹来的,听说她在王府叨扰王妃也有几日了,想着过来接她回去。” 傅悦不动声色的眉目一动,然后笑吟吟的道:“云二少夫人此言差矣,阿笙与我投缘,算是我妹妹,她在我这里算不得叨扰,何况近来王爷不在,我倒是十分乐意她能陪着我,你现在就要把她接回去,我倒是舍不得了。” 这是……委婉的拒绝了? 林氏原本带笑的面色微变:“王妃娘娘……” 傅悦眉目微淡,语调清冷:“二少夫人,在你面前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不会让你把阿笙接回去。” “这是为何?”据她所知,楚王府并非不讲道理的强势之人啊…… 傅悦并未回答,反意味不明的笑问:“我且问你,你今日来想接阿笙回去,这次他们之间的事情,阿笙为何来我这里,你可清楚个中缘由?” 林氏摇了摇头:“这我倒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似乎起了争执,四弟惹恼了弟妹,故而……” 她得知的时候,裴笙已经离开云家了,而云筹也亲自来了楚王府,结果回去的时候一斤不省人事,好不容易愈合了一些的伤势还复发恶化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也问不出来,云筹现在整日把自己关着,不太说话,整日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原本不知道发生什么,她是不好上门来接人的,可如今瞧着这夫妻俩闹的,她看不下去了,觉着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就来了一趟。 不管如何,总得让他们夫妻见上,才能把事情说清楚,天大的事儿总要化解的,这样分开,只会加剧矛盾。 “如此,我更是不能让你把人带回去。” 林氏警惕慎重了几分:“王妃这是为何?” 看傅悦这般态度,似乎事情比她猜测的要严重。 果不其然,傅悦说:“并非我不愿意给少夫人这个颜面,只是这次的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于阿笙而言,打击很大,按照我的意思,是要云筹自己来亲自解决才是正理,也才更有诚意,其他人……怕是不行。” 林氏拧紧眉头,神色凝重:“可是四弟那日回去后,伤势发作恶化,他自己也……” 傅悦也知道云筹的情况,那日来楚王府的时候,看着就很不好,据说离开的时候,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回到云家时,已经人事不省,刚养好了一些的伤势发作恶化,所以这几日云筹都没有什么消息,也没再过来,她是理解的,却不代表能认同林氏过来接人的打算。 她淡淡的道:“那就先等着吧,等他想清楚了他自己会来找阿笙,在此之前,阿笙会在我这里好好待着,这一点,少夫人不必担心。” 林氏神色愈发凝重,也愈发担心,稳了稳心神后,问傅悦:“看王妃的样子,王妃是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 傅悦颔首:“阿笙说了一些。” “那……” 林氏正想问傅悦到底怎么回事,入口那边匆匆进来一个人。 裴笙。 裴笙在王府很自由,进来这里也不需要特意通禀,直接进来了。 一进来,分别见礼叫了人:“悦姐姐,二嫂。” 傅悦起身:“你怎么来了。” 她特意没让人告诉裴笙的,这丫头怎么还过来了?难不成有人给你不经她允许跑去告诉裴笙? 裴笙如实回答:“我回墨澜轩,没见悦姐姐,想着今日悦姐姐似乎没有出门的安排,就问了下人你在哪,她们说有客人来,还是安国公府的,我就来了。” 傅悦点了点头,神色稍缓。 这时,林氏走到裴笙旁边,语调中带着几分急切哀求:“弟妹,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你也在王府叨扰王妃多日了,快些跟我回去吧,夫妻之间起矛盾是正常的,你这样住在外面也不是法子,有什么事,回去好好说,若是四弟欺负了你,我和你二哥定然好好教训他的。” 裴笙不答应也不反对,只低声问:“云筹他人呢?” “四弟那日从楚王府回去后,因为一番折腾,伤势恶化,这两日都不大好。” “所以,他让二嫂来接我的?” 林氏忙摇头:“自然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并不知道,我也是瞧着你们这样不是个法子,他正在养伤来不了,你在这不回去,就这么僵着,不管是怎么回事,这样拖着终究不是法子,便亲自来一趟,你先跟我回去,回去和他好好说说,实在不行再说可好?” 裴笙沉默下来。 林氏对她极好,她并不想让林氏失望和担心,而林氏,总是希望他们夫妻能和和美美…… 而且,也该回去了…… 傅悦见她沉默,神色间挣扎着,拧眉开口:“阿笙……” 裴笙叹息,低声道:“悦姐姐,我也该跟你告辞了。” 傅悦面色不动,只轻声问道:“你想清楚了?” 裴笙颔首:“嗯,也该回去了,二嫂既然来一趟了,总不好让她失望而归,何况,我若再不回去,裴家那边就瞒不住了。” 她母亲应该这两日就会去一趟安国公府,她若不在,委实不像话,也要瞒不住了。 她不想父母担心。 傅悦没有出言阻拦,一副她做什么都支持的样子道:“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回去吧,实在不行再来我这里,你要时刻记住,别委屈了自己。” 裴笙浅浅笑开:“记得的。” 让人去收拾了一下,不过,裴笙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这几日的一切都是用楚王府的,穿的衣服什么的,都是用的傅悦的,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很快跟着云二少夫人告辞离开,回了云家。 103:云筹道歉,是否原谅 云筹没想到林氏会去楚王府找裴笙,也没想到裴笙愿意回来。 他本打算把身体养的再好些,再去找她,和她好好说清楚,把她接回来,不然现在这个样子去,让她看到他这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总不好,万一她以为他在使苦肉计…… 没想到,她竟然回来了。 当看到她站在门口的时候,他一时以为是幻觉。 不同那日离开时的失望和刺痛,她现在很平静,神色自若,想来不是被强求着回来的。 “笙笙……” 裴笙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片刻,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如水,不带丝毫情绪。 云筹忙起身,然后捂着伤口就想走过去。 裴笙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见他要走过来,微不可见的蹙眉,不由自主的走了进来。 云筹错愕,语调有些忐忑:“笙笙,你……你怎么回来了?” 裴笙面无表情:“我不能回来么?” 云筹一愣,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 云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本就不善言辞,如今面对这样的她,他不敢多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以,十分局促紧张。 他这两日一直在想,该怎么挽回和她之间的感情,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被他伤到了,也吓到了,好不容易让她敞开的心,怕是就这么关闭了,可这些都还能挽救,他可以用一辈子去挽救,就怕她经此一事,连挽回的机会都不给。 现在她回来了,是不是说明,她愿意再给他机会? 裴笙瞥了一眼他伤口的位置,淡淡的道:“你还有伤,先过去坐下休息吧,有什么话坐下说。” 回来的路上,她听了林氏说了,那日她离开后,他不顾伤势追着出去,结果因为行动剧烈,扯裂了伤口,流了不少血,他原本之前就失血过多,才补回来一些,差不多白费了,之后包扎好了又强撑着去了楚王府,离开楚王府的时候,人就晕过去了,回来时,太医折腾了许久,他也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如今站在面前,也是一副站不稳的样子。 脸色苍白的跟纸张似的。 裴笙深深觉得,他要是再折腾一下,她得守寡了。 她都发话了,云筹哪敢不依,点了点头,转身回去坐好,继续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裴笙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他,没什么表情,硬邦邦的说:“躺上去。” 云筹怔愣住,不明所以的看她。 裴笙眉头拧紧:“怎么?不行?” 云筹张了张嘴,想问她啊哦做什么,可做错事的人,是没有底气和资格多问的,就算她轻薄他他也只能受着,何况,巴不得呢。 他抬腿放在床上,靠着软枕躺下。 一副任其蹂躏的样子…… 裴笙眉心一跳,突然觉得这一幕,自己有点像女土匪,而他,就是那种等待轻薄的柔弱书生…… 她纠结了一下,有点不想动手了。 可是想了想,还是稳住心绪,然后没什么表情的伸手扯开了他的衣带…… 云筹:“……” 虽然知道裴笙是要看他的伤势,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了…… 之前那些时日,她照顾他,也经常这样查看他的伤势,给她包扎,半点不含糊,他也没有胡思乱想过,可经此一事,她再这般,他便忍不住去想了。 然后想着想着,伤口处一阵剧痛,把他乱七八糟的思绪强行掰了回来。 “嘶~”倒吸一口气,明明是冬天了,可他额间很快沁出了薄汗。 裴笙动作粗暴的把他衣服扯开后,顺道把缠绕着的纱布也扯了去,力道一点也不温柔,听到他倒吸一口气,她动作一顿,眼皮微抬:“呵,你也知道疼啊。” 云筹:“……” 做错事的人,被奚落也是活该的。 裴笙见他一副做错事任由打骂的乖巧伏低架势,冷哼一声,守护目光,动作却放缓了些,扯掉纱布后,看到他的伤口,她一阵心惊肉跳,面色变了变,然后,抬眸,唇角牵起一抹讥笑:“你能耐啊,才几日就差点把自己好不容易保住的半条命折腾没了,你是活腻了么还是你以为,你把你自己折腾成这样,我就会心软?” 云筹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急忙道:“我没有,只是不小心。” “呵~”忍不住冷笑一声,裴笙绷起了脸,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拿着一堆包扎的东西进来,其中包括了傅悦之前给她的那几瓶药。 拿着一瓶倒出一颗,冷着脸递给了他,云筹二话不说接过吃了。 之后,裴笙不再说话,专心给他包扎。 那些太医虽然厉害,可用的药都比不上燕无筹配得效果好,因为之前傅悦给药的时候,只告诉她怎么用,她之前也一直亲自包扎,没有假手于人,这几日她不在,那些人不敢用她的药,用的个都是太医开的,所以伤势好的慢。 约莫两盏茶的时辰过去后,裴笙帮着他绑好了衣带,把包扎的东西收好后,面色淡然的坐在他旁边,看着他。 云筹知道,有些事情,他们该好好谈谈了,她现在也是给他机会说清楚。 他想了想,很愧疚的低声说:“对不起。” 他真的很对不起她,他爱她,却做尽了算计和欺骗她的事情,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让她不甘不愿的嫁给了他,幸好是她爱上了他,可若是不爱呢?她这一生,牢牢地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过一生,他虽如愿了,对她却尤为不公。 他之前以为,只要他是爱她的,只要他对她好,想尽办法让她爱上他,这一切就不算伤害,可如今,他才彻底明白,从一开始,他就在以伤害她的方式去爱她,再多的情深,都抵不过谋算她一生的错。 裴笙坦然的颔首:“你的歉意我收下了。” 云筹抿了抿唇,说:“我本来打算等伤养好些就去找你,我知道我做错了,过去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意愿和感受,笙笙,你今日回来,是不是说明你……”顿了顿,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的小心翼翼:“愿意原谅我了?” 104:情深执念,唯一出路(一更) 裴笙轻嗤:“你觉得我回来了就是原谅你了?” 云筹一默,是他想多了。 她若是那么容易就谅解和放下,当初也不至于因为要嫁给他性情大变,整整半年才慢慢卸下心防,如今他做的事情于她而言可谓触及底线,她又怎么可能轻易谅解。 她性子执拗,他是领教过的。 云筹缄默,裴笙苦笑,丝毫不委婉的说:“云筹,其实说实话,我并不想原谅你,如果可以,我甚至想离你远远的,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脸色不好看,动了动唇想要解释是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裴笙微微扭头看着门口那边,侧对着他,继续淡淡的道:“我这个人,自幼便活的顺遂,所以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也做不来筹划算计别人的事情,若说有,当初与你初次见面,诓你去箭阵是唯一一次,当年祖母就说我心思单纯,以后不要嫁一个城府太深的人,我不是对手,若那个人真心待我固然好,可若不是,我这一生都将活在别人的鼓掌之中,可我还是不得不嫁给了你,嫁给了一个从一开始就把我和裴家算计于鼓掌之中的男人,委实可笑至极。” 说着,她缓缓转头看她,语气中夹杂着浓浓的自嘲。 她言语间的讽刺,他听着格外的刺耳,心里万般不是滋味,如同被刀砭针扎似的难受,他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看着裴笙,语气铿锵:“笙笙,我可以跟你保证,自此以后,我再不会骗你,也不会再算计与你,过去的事情,再不会发生了。” 裴笙不为所动,摇了摇头:“你的保证于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云筹脸色一僵,身体也仿佛被冻住一般,动弹不得,好一会儿后,才抿紧了唇定定的看着她,眼眸紧缩,眼底氤氲着一片痛苦之色,还有不愿认命的执着。 裴笙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语气清冷:“这世间最不能信的,就是所谓的誓言和保证,如今你我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了让我回到你身边,自然可以跟我保证任何事情,可以后呢,世事多变,谁又知道你日后会不会把这些当做戏言抛之脑后呢?” 云筹当即想都没想就说:“我不会。” 她看他,冷淡直达眼底,话更是直白:“可是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 云筹面色寸寸破裂。 “好了,我话已至此,到你了,你且说说,为何当初定要这么做?” 云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从何说起。 “怎么?事到如今了,你难道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云筹垂眸,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语调苦涩无奈的说:“如果我不这么做,我跟你之间,永远不可能。” 裴笙一怔。 云筹很坦然的看她,如实说道:“无论是从那一方面来说,我跟你都没有可能给走到一起,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也是我唯一的机会,哪怕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也为此不愿再相信我,或许,我也可能永远失去你,可是我也并不后悔,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没有考虑周全,以至于让你险些没了性命,把裴家牵扯进来。” 裴笙惊诧默然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问:“你对我……就如此执着么?” 云筹的眼神坚如磐石,他就这么看着她,眼底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情深,他笑着,笑容中掺杂了太多东西,犹如一个困于黑暗中的人,只能死死抓住那一抹微光的认命和无可奈何:“你说呢?我云筹这么多年从无所求,唯独你,是我一生放不下的欲念,要么有你,要么没有你,我从未想过有别人。” 如若可以,他也不愿意这样强迫她,把她一辈子都困在身边,用她的一生去赌那尚不确定的心动,可他真的没得选择,他无法接受她可能会嫁给被人,成为别人的妻,无法想象往后一生得不到她的无望和空虚,他把她放在心上许多年,每年都忍不住回来看她,一直在等她长大,哪怕不折手断,他也绝对不会放开她。 父亲说他执念成魔,他从不否认,他这一生,从天之骄子跌落云端,九死一生活了下来,更名改姓忍辱偷生,背负满门血仇,若非有对她的这份执念与牵挂,他早已迷失自我深陷仇恨,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救赎了。 裴笙固然知道他对她或许用情至深,却没想到回到了这个地步。 她咋舌:“仅仅是因为当年在龙兴寺的那次遇见?你就对我有如此情意?” 云筹摇头:“不是。” “呃……” 他微微笑着,目光柔和的望着她:“那只是开始,当时你不过是个小丫头,而我也还年少,哪里就真的懂得这些东西,不过是对你有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我每年都有回来,每次都去看你,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对你生了执念。” 这点,裴笙就更吃惊了:“你来看过我?什么时候?为何我不知道?” 她这么多年几乎不出府,他若是真的去看过她,那不就是进府去了?若是如此,裴家守卫森严,怎么会没人发现? “嗯,每年都有,我偷偷去的,时间不定,我何时回来便何时去,你自然不知道。”顿了顿,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解释道:“裴家虽然守卫森严,可我的身手不差,想要悄无声息的进去并非不可。” 裴笙点了点头,对此也不质疑了,只是…… 她想起什么,不由把身子往后退了少许,目光怪异的看他:“那你去看我……都看到了什么?” 云筹:“……” “你可别告诉我我沐浴就寝或是更衣……” 云筹:“!” 他脸色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然后扶额苦笑:“笙笙,你这是把我当登徒子了啊。” “那你说啊,你都看到了什么?” 他叹了一声:“都是你待在千机楼或是在武场时,你说我看到了什么?” 自然是看到了她在钻研各种机关阵法或是学习骑马射箭的样子。 裴笙冷哼:“你是这样说了,可到底看到了什么就你自己知道,何况,你这样年复一年的偷窥一个姑娘,不是登徒子是什么?君子?” 云筹一时无言辩驳,好吧,他也算是登徒子。 裴笙敛去刚才的那一丝随意和懊恼,绷起了脸,抿唇道:“即便如此,你有心与我大可想别的办法,为何要用如此手段?逼得裴家走投无路,逼得我寻死觅活的,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我当时没命怎么办?” 他垂眸,神色懊悔的坦言:“我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当时的事态发展,是出乎他的意料的。 她没想到他会重伤至此,所以,后面她撞柱自杀,也是脱离了他的预料的,知道她自杀的事情后,他也曾后悔的,只是,他后悔的并非想尽办法娶她,事实上,他自己也不明白在后悔什么,只是,后悔而已。 或许,只是后悔没有考虑周全,逼得太狠,差点要了她的命,也弄得她性情大变。 裴笙想了想,也知道当初她自杀,云筹是没料到的,或许他也没料到她会这么狠心的让他去箭阵里面,他受了伤命悬一线,她才被父亲责问,才会激动地跑去撞柱子,才差点没了性命。 这一点,也不能全都怪他。 裴笙气缓了几分,淡淡的道:“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这些事情也都算过去了,我今日回来,也不是来跟你算旧账的。” “那你想……” 裴笙吸了口气,便抿紧了唇绷着脸道:“你先跟我说清楚,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我不想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形。” 云筹一时沉默。 裴笙拧眉眯眼:“怎么?你还不想说?” 云筹垂眸沉吟许久,低声说:“除了之前那些,确实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可是……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他抬头看她,目光忐忑不安吗,却也很坚定,怕她介怀误会,却真的不能告诉她。 “和我有关?” 云筹斟酌了一下,中肯说道:“有一点,也可以说没有。” 裴笙很是不解:“这是什么话?” 云筹目光幽深晦涩,思量片刻,低声说:“与你没有直接的关系,你也可以当做与你无关,反正这些事情不会横在我们之间,只是,此事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对于云家将是灭顶之灾,所以,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裴笙唏嘘:“这么严重?” 竟然严重到了会给云家带来灭顶之灾的程度? “嗯。” “那你以后会告诉我么?” 他点了点头:“等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 有些事情,他没有想过一辈子瞒着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让云家因为他有任何麻烦,起码现在,他冒不起任何风险。 他都这么说了,裴笙虽然疑惑,可并没有逼问,点了点头,很识大体的样子:“行,既然兹事体大,你可以不告诉我,以后你想说再说吧。” 云筹松了口气。 裴笙旋即神色郑重起来,看着他认真又严肃:“现在,有些话我也该跟你说清楚。” 云筹心提了提,严阵以待:“你说。” 106:不会忘怀,不做计较(二更) 裴笙转过头去看着那边,神色微微恍惚,下巴微抬,吸了口气:“我在楚王府的时候,悦姐姐跟我说了许多,她说,如果我做不到离开你,那就最好不要对这些事情耿耿于怀,把这一切都当做我与你之间的一场缘分,你的算计,衍生了我们之间的缘分,你的欺骗,催化了我对你的情意,这一切不过是男女之情上的手段和情趣,如若不然,我这一生,都将无法得到释怀。” 那日傅悦和她说的这些话,她这几日一直在想着,今日回来,其实并不是因为林氏去找,就算林氏不去,她也打算这两日回来了的,不光是因为防止裴家那边知道,也是因为她已经想明白了,做好了决定,就等着回来跟他说清楚。 云筹眸色微动,并未打断她的思路。 “我想,她说的是有道理的,我们已经成亲了,不管是因为什么走到一起的,终归是成了亲的,我对你也并非全然无意,甚至也已经做好了和你共度余生的准备,而我若过得不好,我的父母亲人都会为我担心,所以,我不能因为过往的事情,就否决你我之间的未来,我今日回来,便是想好了,过去的事情我会尽我所能不去计较,但是,我永远不会忘怀。” “所以,我今日回来,算是给你,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我不去计较你做过什么,你也一定要记住,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许再骗我,不许再算计我,无论任何缘由,都不可以,否则,我会永远离开你,绝不回头。” “好。”他答应的爽快。 之前若非没有办法,他也不想算计她欺骗她伤害她,如今既然已经说开了,以后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再发生了。 有这一次,已经够了。 裴笙点了点头,又说:“还有一点,你如今对我一往情深便罢了,如若以后你对我情意不复,你也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对我虚情假意,我裴笙旁的不说,该有的傲骨和尊严还是有的,不需要可怜,也不需要……” 她话没说完,他便直接打断她的话,笃定又急切:“不可能的。” 裴笙看他。 他伸手握着她的手,说的很坚定:“笙笙,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永远不会变的。” 他对她并非心血来潮的一见倾心,而是多年下来烙进骨子里的痴迷和执着,这样的情意,他这一生,只会有这一次,除非生命终结,否则,绝对不会结束。 裴笙眸光微动,似有些动容,可理智尚存,她不是那些能被一两句情话就昏了头的小姑娘了:“云筹,我刚才说了,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所谓的誓言和保证,你现在这样说,是因为你如今对我情正浓时,可是这世间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人的心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对我一片深情,日后的事情,没有人能够预料得到,所以,你不要跟我说这些绝无可能的话,我不相信,你若是有诚意,那你便用你的一生来验证,我等得起,但是如今你的话,我听着便算了,却是赌不起的。” 她的意思很明确,她给他机会,却不会再全身心的依赖他,以后不管他们如何,哪怕是两情相悦,她也会留有三分退路,一切都看他怎么做,可不管他怎么做,她都不会全然相信他。 这就是他之前犯下的错,所要承担的后果吧? 原本,他得到了她全部的真心,可就因为过去的错,她收回了,以后,也不愿意再全心待他了。 他们之间,也会隔着一道裂痕,终身无法修复。 想到这里,云筹微微转过身去吗,从枕头下面摸了一下,掏出一把匕首。 那是他平日里随身佩戴的短匕,她见过,听他说是他师父送给他的,削铁如泥甚是锋利。 她正疑惑,他把匕首递给了她。 裴笙有些懵:“你……这是何意?” 他吸了口气,有些吃力的说:“你既不愿相信我的话,我无话可说,也不为自己辩驳,这把匕首你拿着,以后如果我负了你,你便杀了我。” 他看起来很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样子。 她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是个不屑于虚言的人,这些话不是为了安抚她而说的,而是真的有此决定,用他的名,去赌如今他们唯一的一个机会,仿佛,生死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她的信任和爱恋,才是重于一切的。 傅悦说的不错,这就是个疯子。 只是,裴笙看着他递过来的匕首,没有接过去。 ------题外话------ 我开了个坑在隔壁,占坑中,厚着脸皮安利一波…… 106:楚胤归来,公开表态(一更) 垂眸看着递过来的匕首一眼,裴笙忽然笑了,似笑非笑的看他挑眉问:“杀了你,我岂不是要赔命?” 云筹一时无言。 裴笙抬手接过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没说话。 云筹静静看她,不知道她是何意思。 “这把匕首很好看,是你贴身带着的么?” 不像那些打造的花里胡哨的精致匕首,这把匕首很简单,看着普普通通,可仔细一看却并非凡品,上面雕刻的花纹暗沉凛冽,自带一股杀伐之气,却有些光滑磨损,一看就是常年触摸使用,他藏在枕下,可见珍视。 云筹颔首:“是,这是我拜师时,我师父给的。” “你师父……鬼谷子?”她之前听过,他的师父是天下有名的高手,不仅深谙奇门遁甲机关战术,还擅长铸造术和医术,不过是隐世之人,起码连傅悦都说,楚王府的人都查不出此人的具体情况。 “嗯。” 这把匕首是鬼谷子亲手打造的,但是,它原本的主人,却并非他。 这是鬼谷子为一个好友打造的,只可惜,匕首还没打造好,那人却死在了战场上。 而他,不过是传承。 裴笙点了点头,继续拿着匕首钻研,神色认真。 匕首上雕刻的花纹倒是瞧不出个究竟,可是手柄头上,却刻了一个字,因为常年触碰磨砺,字迹不甚清晰,可还能看得出些许轮廓。 裴笙神色微凝:“这个是……勋字?” 云筹面色绷紧了几分,眸色幽深,眼底还有几分紧张。 “既然是送给你的东西,为什么会刻一个勋字?” 云筹神色晦暗,低声解释:“这把匕首原本是师父一位好友的,那位好友不在了,师父觉得我像他,就送给了我,并收我为徒。” 裴笙了然:“原来是这样。” 云筹没搭话了。 裴笙拔出匕首,看了看,很锋利,怕是削铁如泥了,她眸光幽幽的看着,面色稍淡,瞧不出是什么情绪,插好匕首,递还给他:“匕首既然是你师父送的,你就好好留着吧,至于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记着就好,日后你若负我,你就自己了结吧,我可不想杀人。” 她说的有些随意,却很认真。 他愣了须臾,伸手接回匕首,笑的温柔,却很认真:“好,若我负你,以死谢罪。” 话至此处,此事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以后,只要他不再做什么,这些事情,她会永远不再提起。 可也,不会忘记 …… 裴笙上午刚走,楚胤下午就回来了。 傅悦有点出乎意料,以为他明日才能到,正好是聂家的忌日,可他赶在今日就回来了。 傅悦正在午休,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正被一道炙热温柔的目光定定看着,忍不住睁眼,就看到他坐在旁边,一身风尘,面色甚是憔悴,一双眼都布满了血丝,却缱绻的看着她。 傅悦还以为看错了,眨了眨眼,又揉了几下,才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你回来了?” 他布满血丝的眼眸,温柔的可以滴水,声音低沉温柔,有点沙哑:“嗯,回来了。” 傅悦面色大喜,立刻腾地起身,然后扑到他怀里,喜不自胜。 笑着,却一脸委屈,眼眶红了,语气也是闷闷的,像是在控诉:“你可算回来了……” 他离开的时候是九月初,现在都十一月中旬了,又是两个月。 楚胤抬手抱着她,低低笑着,语气宠溺:“怎么了?想我了?” 傅悦一把推开他,委屈又懊恼的瞪他,没好气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肯定想啊,想你都想的睡不着吃不好呢,怎么?难道你不就不想我?” 他老老实实的点头说:“想,我也想你,想的吃不好睡不着。” 傅悦上下扫了他一眼,见他这一身风霜满脸憔悴,目光有些心疼,完了撇撇嘴:“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姑且信你。” 楚胤低低笑着。 傅悦看了屋子四周,没人,再看看外面天色,还早,想来她也没睡多久,不由问:“你到了多久了?怎么不叫醒我?” 他老老实实的回答:“有一会儿了,不忍心。” 傅悦心里暖暖的,面上却故意板着脸催促:“那你还不快去沐浴,洗一洗你这一身风霜?你看你这胡渣子,我想亲你都下不去嘴。” 楚胤:“……” 他愣了一下,然后愈发笑的愉悦,来了兴致,直接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她一下,用他那扎人的胡渣子蹭了一下她脸,在傅悦还一脸懵的时候,收放自如一般站起来笑着走出去了。 笑的那叫一个荡漾,可见心情愉悦至极。 傅悦:“!” 她张了张嘴,一脸不可思议,气急:“楚胤,你去南境都跟那些糙老爷们学了什么鬼?” 竟然学会用胡渣扎她了! 他笑着信步走了出去,没理她。 傅悦摸了摸自己刚才被他胡子蹭过的脸颊,有好气又好笑,掀开身上的毛毯子起身,找来外衣穿上,跟着走出了外间。 知道他回来,下面的人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水和膳食,很快就送了来,傅悦索性没什么事做,帮他洗。 楚胤乐的如此。 他这次南下想来没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身上没添新伤,依旧是之前的样子,就是瘦了许多,这不,脸小了些,身形也干瘦了点,还好,不影响他什么。 傅悦只是单纯的想给他洗一洗,然后和他一起用膳,然而,澡是洗好了,膳却顾不上用了,她就被他…… 素了许久的男人,突然有肉吃了,那叫一个不知疲倦…… 傅悦夜半醒来,身边的人睡得很沉,她揉了揉酸软的腰,忍不住愤愤的踢了他一脚,才起身下床,套了衣服遮住身上的痕迹,往外走去。 伺候的人都守在外面,连同清沅都在,估计是猜到她夜间会醒来。 她和他这半日又半夜在里面干嘛了,估计这些人都知道了,傅悦想到这一点,耳根子有些红,但是她是谁啊,怎么可能会在人前害羞,脸上还是一本正经的吩咐备水沐浴,再让人传膳。 他是用不着了,她可饿的紧,本就没吃晚膳,又折腾了那么久,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很快送来了水,她没顾自己先沐浴,而是亲自给他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再让人换了被褥,让他睡得舒服,自己猜顾得上沐浴,后用膳。 填饱了肚子,她命人都去休息后,这才回房躺在他身边,继续睡。 楚胤这一次回来也是赶时间,途中没怎么休息,原本得睡个一两天才能缓过来,可第二日不同寻常,他似乎是潜意识记得,所以早早就醒了,她一睁眼,就撞进了他幽深如墨的眼眸中。 见她醒来,他笑笑,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醒了?” 傅悦怔了一下,才想起他昨日回来了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坐起来,睡眼惺忪:“你怎么醒来那么早?” 楚胤也坐了起来:“今日不是要去城外祭拜?我陪你们一起去。” 傅悦想起,确实是这样,燕无筹当年在城外紫灵山立了聂家众人的衣冠冢,这次打算去祭拜,燕无筹便是打算祭拜了才回燕家的。 他们昨日下去就去了,现在正在紫灵山住着了,她原本也要去的,说好了等她午休起来就一起去,可是他昨日下午回来了,拉着她闹腾了一出,他们估计心知肚明的没来找她,直接去了。 所以,她一会儿得赶过去,虽然赶不上一起祭拜,可也得去。 想起这里,傅悦没好气等瞪他:“都怪你,一回来就拉着我……肯定会被他们笑话的。” 楚胤笑着睨视她:“你还怕被笑话?” 傅悦啐了一声:“废话,你以为我的脸皮是铜墙铁壁啊?” 她虽然脸皮比一半姑娘厚一点,可也是个女的! 楚胤很理解的点了点头:“放心,他们要笑话也是笑话我,不会笑你。” 傅悦懒得理他了。 急忙起身,让人进来一通收拾,又用了膳,因为今日没下雪,又赶着去,俩人带着一波护卫直接骑马出城去了紫灵山。 楚胤今日回来是骑马从城门回来的,所以,他回来了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如今朝堂上太子和赵禩争斗不休,太子主政,可裕王也占了半壁江山和他僵持不下,若说在朝堂上的势力,太子不差于裕王,甚至比裕王更稳固,可有一点很明显,太子手中没有兵权,而赵禩的军方支持却很明显,有安国公府和庞家在北境的五十万大军,有城外新编制的十万驻军,有禁卫军,甚至是戍守皇宫内的御林军都是赵禩掌控,朝中不少武将和手握少许兵权的例如瑞王府和康王府也都站在赵禩那一边,而裴家虽然没有表态支持,可鉴于和云家谢家都有姻亲关系,中立是肯定的,穆家也一直都是中立的,这样的情形之下,太子的势力就显得单薄了些,如今楚王归来,他的态度就很重要。 是继续不理会朝堂的争斗,还是选择一方? 不过若是选,十有八九是站在太子那边若是如此,太子和裕王也算是持平了。 现在谁不知道,楚王府的军方势力,可不只是南境四十万大军。 虽然大致知道了楚王的抉择,可是还有不少人观望猜测。 在紫灵山待了一日,第二日就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燕无筹没有一起,他打算直接从紫灵山离开回燕家,这样连送别都省了。 一回来,楚胤当日就进了皇宫,去看望楚贵妃,他是听傅悦说起,才知道楚贵妃病重的,自然得去看看。 到昭阳殿时,楚贵妃是醒着的,楚胤平时不太亲近楚贵妃,可如今看着病重的姑姑,他难得的陪她多说了些话,态度也缓和了许多,不过楚贵妃精神不佳,没能说多少话就昏睡过去了。 谢蕴和十公主夫妻都在,楚贵妃昏睡后,太子派人来请楚胤和谢蕴去议事,这次,楚胤没有拒绝,和谢蕴一起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应了太子的邀,这是公然表态支持太子了。 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了。 楚贵妃休息了,她们几个在这里呆着也没事做,就都去了皇后那里,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楚胤和谢蕴就来了,太子也一起,且神色愉悦,显然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出宫时,冯蕴书也跟着一起回府,前几日进宫侍疾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如今十公主孩子送走了,可以进宫住着陪贵妃了,她也不用也待在那里,索性跟着回府。 回府后,楚胤也没得空闲,和聂禹槊一起扎进了书房谈事儿,他们倒是没不让傅悦进去,可是傅悦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就没参与。 楚胤和聂禹槊傍晚时分才从书房出来,回到傅悦住的西院,楚胤看到傅悦抱着聂允颢在说笑逗趣,那温馨的画面,如同一个母亲在逗弄自己的孩子,面色怔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107:值得深究,要动沈家(二更) 傅悦正在逗孩子,见他们进来,立刻把聂允颢转过来朝向他们,笑眯眯道:“呀,爹爹和姑父来了,颢儿,快叫人。” “喈喈……”爹爹被叫成这样,至于姑父,他还叫不出来。 楚胤面皮紧了紧,总觉得这小东西不待见他。 聂禹槊对儿子已经不怎么稀罕了,没搭理,直接看向正在缝缝补补的叶霜芾。 嗯,应聂禹槊的再三要求,叶霜芾亲自为聂禹槊做一件衣服,然而任重道远,叶霜芾这些年虽然性子大改,成了名副其实的温婉女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可若说做女红,她不甚精通,也是这两年学了给孩子做衣服才懂了点,可也就是会做孩子的衣服,聂禹槊前些天瞧见媳妇儿给儿子做衣服,觉得儿子有的他也要,就让叶霜芾给做一件,叶霜芾无奈答应,一得空就着手缝补,偶尔来讨教一下安姑姑,现在做的差不多了,只是做的远不如绣娘的好。 然而,在聂禹槊眼里,天下顶级的绣娘做的都不如他媳妇儿做的精致。 这不,走过去,拿起衣服一阵夸,夸得叶霜芾都觉得无地自容了。 傅悦眼不见为净,轰走了他们。 临了,聂禹槊丢下一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然后抱着儿子牵着媳妇儿扬长而去。 傅悦:“……” 你妹! 额,冷静,再怎么找也不能骂自己…… 她喘了口气,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楚胤坐下,神色郁郁:“臻儿,你何时也能为为夫我缝件衣裳?” 傅悦:“……” “你缺衣服穿?” “那倒不是。” 傅悦翻了个白眼:“那你作何想不开想穿我做的?你看我像是拿得了针线的样子么?” 楚胤一时无语。 好吧,不能要求太多。 楚胤轻咳两声,问起一事儿:“对了,刚才听阿槊说,前几日裴笙来府上住了,怎么回事?” 傅悦挑眉:“好端端的,哥哥怎么会说起她?” “聊到云家和云筹,顺带的。” 原来如此。 她解释:“她和云筹闹了点矛盾,来我这里躲清静,昨儿刚走你就回来了。” 楚胤轻笑:“跟夫君闹事儿,有娘家不回来寻你,这小丫头倒也不客气。” 怎么听你这语气那么幸灾乐祸? 她无语了一阵,想起一事儿:“说起这事儿,有一件事我还差点忘了跟你说了。” “什么?” “你还记得半年多前,裴笙邀请我们去骑马,她被赵拓掳去的事儿吧?” “记得。” 傅悦抿了抿唇,面容沉肃:“当时有人救了阿笙,可却没有任何痕迹留下,你派人去追查也毫无收获,你一定没想到,当时救了培生的人是谁。” 他挑眉:“难道你知道?” “是云筹。” 楚胤闻言愣住,随即眯起了眼:“什么?他?” “嗯,千真万确……” 傅悦将这些事情大致和楚胤说了一下。 楚胤听完,许久没说话,陷入了沉思。 这些事情,值得斟酌深究。 傅悦沉声道:“我觉得不管是云筹也好,还是云弼,或是整个云家,都有些耐人寻味,做事情总是透着古怪,为了谨慎起见,得好好查一查这一家子,我不信这里面没有猫腻。” 云家和云筹看着是在全力支持辅助赵禩,他们也看不出任何问题,可正因如此,才透着诡异。 楚胤也赞同傅悦的说法:“我会让楚青去一趟北境,查一查他们。” 傅悦颔首,紧接着问:“你如今既然回来了,那朝堂上你打算怎么做?” 楚胤眸色沉沉,意味不明:“也该到了动沈家的时候了。” 他容许沈家到现在,可不是动不了,只是一直在等机会,想要除掉一个沈家不难,派人屠了多简单,可他要的,从来不是那些微不足道的命! 杀人容易,诛心却难! 傅悦对此无感,甚至乐的如此,不过还是叮嘱:“沈家……你们要动可以,不过先别动的太狠,否则,会影响我的计划。” “你想要什么程度?” 傅悦想了想,说了个大致:“罪名不用太重,让沈家走投无路毫无反击之力即可,只要能把沈儒那老东西逼到绝境,我就能利用这件事来做一件更有趣的事情,更重的罪名,我后面会给他们安排上。” 有一件事,正好需要沈家来铺路,她当初留着沈知兰那条命,留着青阳长公主,可都不是白白留着的,而是为了更大的用处! 楚胤不问她要做什么,也没有犹豫,只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那沈镐那里……” 楚胤眸色微冷,杀意凛然:“放心,逃不掉的。” ------题外话------ 新文开坑了,就在隔壁,占坑中,厚着脸皮讨点收藏,嘤嘤嘤…… 《你和骄阳一样暖》现言甜宠文,先婚后爱。 简介:阮宁一不小心把严先生……的车撞了。 还是一辆豪车。 阮宁很穷,赔是赔不起的,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严先生说他不缺钱,但是缺个老婆,没钱赔就赔人吧,阮宁正值走投无路,觉得提议很好,于是一拍即合,扯证去了。 阮宁以为,他应该是不喜欢女人,所以才凑合着随便娶了她,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他们只是一场形婚,然而,她、太、单、纯、了!! 呵呵,严先生,你藏的真深! 她以为只是偶然的婚姻,却原来是他的蓄谋已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那么一个男人,深爱着她许多年,如痴如魔,尝尽等待 108:蜀国之变,好久不见(一更) 楚胤回来后又开始忙了起来,不过,这几个月聚少离多,他还是尽量腾出时间陪着傅悦,一日三餐尽量一起吃,之后才忙活他的事情。 十一月二十,东宫传出消息,太子良娣胡氏诞下太子长子。 对朝廷和太子党来说,算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这一代的皇孙少得可怜,荣王倒了之后,四个孩子都等于没了,之前出现的明华郡主也没了消息,没听过是被杀,想来是听了她的劝告离开了,可对于皇室而言,他们就是死人了,其他的也就那么几个,只能是聊胜于无,而太子和别的皇子不同,他是储君,至少在臣民眼里,他有孩子,代表的是一种江山稳固。 虽然现在秦国的江山,已经是风雨飘摇了。 和这件事一起传到楚王府的,还有蜀国那边刚到的消息。 五日前,蜀国明王举兵逼宫,兵败,自刎而死。 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实际上楚王府收到的消息中,知道的比较详细,明王的兵败和死,与他的王妃方柔脱不了干系。 这次司徒奕孤注一掷,准备得很周全,他毕竟掌权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他还手握着足以和皇帝以及冯氏对抗的势力,如若不是横生枝节,怕是还真的成功了,可惜千算万算,算不到方柔这个异数。 方柔背叛,将司徒奕的计划告知了冯熙和皇帝,所以,司徒奕兵败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方柔竟然背叛了司徒奕? 傅悦得知此事,有些唏嘘。 自从半年前方叙死了蜀国使臣回国后,她就再没有关注过方柔的消息,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可是方柔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置司徒奕于死地,这夫妻俩看来这半年发生了不少事,而之前司徒奕对方叙的见死不救,便是开端。 传书上除了说蜀国兵变和司徒奕兵败自刎的消息,还有方柔不知所踪的消息。 这个女人是疯了。 仔细一想,方柔这个时间最恨的人怕就是她了,所以,不管现在方柔在哪,定然是会冲着她来的,还真是个隐患啊,一个丧心病狂的女人,也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当初真不该放她活着离开。 不过也不算什么,她身边保护的人不计其数,饶是方柔再如何不甘怨恨,如本事再大,也无法接近她,倒是不担心这一点。 楚胤也想到了这一点,眯起的眼眸间涌动着些许冷芒:“要不派人去想办法把她找到杀了?” 傅悦摇头:“不用多此一举,天下之大,尚不知她人在何处,总不能一个个角落去找,她若是想找我寻仇,早晚会来的,没必要费这个人力。” 楚胤面色沉了沉:“那岂不是一个隐患?” 傅悦不以为意道:“算是吧,不过无妨,她折腾不出什么来,况且我不常出门,出了门身边保护的人不计其数,她就算是想杀我,怕是也没这个能力。” 楚胤点了点头,却还是有几分不放心:“虽是这样说,可是还是不能放任不管,我会让各处的人密切关注,若有发现她的行踪,一律格杀勿论。” 傅悦虽然觉得没必要,可为了让他安心,便也没反对:“随你吧。” 蜀国的兵变消息陆续传开,也慢慢传进了暨城,可丝毫不影响朝堂上的激烈争斗。 楚胤并不参与其中,只是表明了支持太子,让太子有了更大的筹码和裕王争斗罢了,仅仅是如此,就足够让太子的实力丝毫不输于赵禩。 十一月底,太子向赵禩发难。 一则流言在朝野散开,也随之在民间引起风波。 流言称,皇帝称病不出,实际上是被裕王联合御林军挟持软禁,皇后和太子已经近三个月没有得见皇帝,丝毫不知皇帝的情况,到底是否还活着都不得而知,外面的人更是无从知晓,皇帝的寝殿一直被裕王把持着,除了他谁也进不去。 虽然局势明朗,而皇帝如今已经大势已去无甚威望,可到底还顶着帝王的名头,朝中除了太子和裕王两派,还有一帮守旧固执的老臣御史,这些人油盐不进,自然不会就此轻易罢休,裕王和太子争权是小,可软禁把持皇帝,那就用心险恶了。 此流言一出,各种猜测就层出不穷了,在太子主持的早朝上,赵禩就被弹劾了,好几个老臣直接质问赵禩,是否当真把控皇帝不放,虽然不像流言所说的,可皇帝却是啥子哎赵禩手里,皇帝居住的安庆殿除了赵禩谁也不能随意进出,而皇后太子身为国母储君,也确实几个月没有得见皇帝了,这些赵禩无法否认,自然百口莫辩无话可说。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些怕都是皇帝的意思,可是赵禩如今只是皇子,上面还有一个占着大义名分的太子,他把持皇帝,不管是何种缘由,都名不正言不顺,一番争议下来,因为有支持他的一波朝臣辩驳维护,赵禩并未受到多大的问责,但是,却还是不得不退让,解了安庆殿的封锁,把皇帝移回修建好了的乾元殿,并准许皇后太子接掌皇帝的一切事务。 而赵禩,也被太子意思意思的下令暂免一切职务,在府里静思己过,如此一来,太子得了个宽厚的名声。 皇帝已经算是病入膏肓了。 皇后在皇帝被移送回乾元殿的时候就过来了,看着榻上躺在那里,不仅动弹不得,还苍老得变了形态,两眼浑浊神志不清的老皇帝,皇后还是有一点惊讶的。 这两个月余,皇帝饱受赤蚕的折磨,已经神志不清了,甚至就算是毒蛊发作的时候,他也挣扎不动,任由蛊虫啃噬着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吃喝拉撒睡,全都得人伺候。 皇后看着这样的皇帝,唇角微微勾起,心情倒是愉悦得很。 命殿中明里暗里多余的人都退出去后,皇后才上前,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皇帝这要死不活的样子片刻,吩咐若兰寻来一把匕首,上前一步,划破了指腹,往皇帝嘴里滴了几滴血,她面色寡然,仿佛割破的不是自己的手,流的不是自己的血。 滴了约莫十多滴血之后,才收起来,任由若兰包扎止血,过了约莫盏茶的功夫,皇帝恢复了几分清醒。 皇后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的深,浅笑出声:“陛下,许久不见啊。” 109:沈家出事,一勺烩了(补二更) 皇帝哪怕是服用了可以暂时令蛊虫平静下来的血,清醒了些,也都好不到哪去,只是神志清醒了些,人依旧虚弱的动弹不得。 看到皇后,他愣愣的,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啧,人也迟钝了。 动了动唇,却发不出声音。 可从他的嘴型,皇后分辨的出来,他在说皇后二字。 皇后缓缓坐在床边,笑意吟吟:“没想到也不过短短几个月不见,陛下竟成了这副模样,只是如此活着,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他瞳孔缩了缩,迸发出丝丝激愤,张着嘴想说话,却说不出声,喉咙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皇后笑笑:“陛下在骂臣妾么?” 他咬了咬牙,显然是。 皇后笑意越深:“看来陛下已经猜到是臣妾给您下的毒蛊了啊,不错,陛下身体里的这只赤蚕毒蛊,是我给您下的,您都不知道,因为您太过谨慎,防范的太紧,臣妾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它送到您的身体里,您瞧臣妾对您多用心良苦?” 皇帝激动起来,眼神迸着凶光和怨毒,颤抖着抬起手,可刚抬起一点,就无力的掉了回去,他咬了咬牙,使尽全力,这次倒是勉强发出了声音:“毒……毒妇!” 皇后眉目一动,冷嗤讥笑:“毒?陛下谬赞了,相比于陛下,臣妾所做的一切,当真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所以,臣妾是万万担不起您这所谓的毒妇二字的。” 皇帝喘息了几下,却再发不出声音来。 皇后唇畔勾勒出一抹冷到极致的笑,语调悠悠,不带任何情绪:“陛下可悠着点,别把自己气死了,如若不然,您的那个宝贝儿子,可就要背负上弑父杀君的罪名了,毕竟您被他把控了几个月,如今刚被送回来就死了,这传了出去,总不会说是臣妾刚接手了您就把您弄死,只会说是他动了手脚来诬陷臣妾和太子,届时,您想让他继承皇位,那可就不行了。” 皇帝咬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是归于无声,只有喘息声又粗又重,胸口起伏也一下比一下重,那张没有血色的老脸一下成了青灰色。 皇后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袖子,端的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似笑非笑:“陛下深居宫中养病许久,怕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想来裕王是个孝子,不会说出来加重您的病情,不如臣妾好好与您说说吧……” 皇帝晕过去后,皇后才跟个没事的人一样走出来。 外面,何福和一众伺候的人都等在外面,连御林军统领莫旌也在,见她出来,给她行礼。 皇后叫了平身后,只淡淡的看了一眼何福,何福便不动声色的垂眸点了点头,皇后这才转移目光转向莫旌。 “莫统领。” 莫旌上前,不卑不亢:“卑职在。” 皇后面容清冷,语调淡漠中夹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如今这乾元殿的暗龙卫已尽数撤去,往后这里的守卫便交给你了,记住,守好这里,没有本宫的允许没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如若陛下有个好歹,唯你是问。” “卑职领命。” 皇后这才离开了乾元殿。 赵禩被指控把持皇帝的事情,在赵禩被勒令闭府静思一个月,皇帝被移送回乾元殿交给皇后之后,算是告了一段落,朝中没有裕王坐镇,裕王一党也随之低调沉寂下来,显然是得了裕王的意思,不再和太子一党针锋相对,一切等他回朝堂再说。 这么大的事情,到底也没能撼动裕王的根基,皇帝费尽心思给他培植的人,都不容小觑,原本以为随着裕王闭府静思暂退朝堂,朝堂会平静一段时间,然而此事刚过不久,一件事,。震惊整个朝野。 督察院左都御史弹劾沈丞相以权谋私买卖官爵。 沈丞相过去位极人臣二十年,因为皇帝的宠信,权柄可谓大的惊人,他终忠于皇帝,却也免不了会有私心,买官卖官的事情从来屡禁不止,久而久之,官场上的人都习惯了,因为涉及的都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下面的人不敢查不敢举报,就算是有些受不了要追查告发,还没成事就死于非命了,而沈丞相做这些事情也很谨慎,都是让人去做,根本抓不住把柄,而这次,御史台言之凿凿,并呈上不知从哪来的状告书和那些买官受益者的供词,有过去的,也有前几个月他处理荣王一案撤销调动官员时的,此事搬到明面上,还在这个局势,自然不能不查,太子当场就叱问了沈丞相,并停了沈丞相的一切职权,下令彻查。 之后,分别派了刑部和大理寺追查此事,这两个机构两方的人都有,倒也不会有人说太子偏颇谋私。 沈丞相估计是以为查不出什么,虽然意外此事会被揭发,可却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可很快,去沈家搜寻证据的人带回来了一叠来往的私信和收银的账目。 沈丞相当场就脸色大变,矢口否认这些都是伪造,可那些信按的是他的私印,字迹也是他的,账目核对了,也不是伪造,是他的心腹手下记的账,都是这些年买卖官爵和收受贿赂的铁证! 沈丞相当即喊冤,声称都是假的,可证据确凿,根本无从抵赖,太子立刻下令革职,并且下狱查办,沈家封府待罪,三司会审。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事一出,没几日就有人上奏,义阳侯沈镐在东境私吞军饷,草菅人命,收受贿赂,并曾附逆荣王一党,且有勾结东越的嫌疑。 太子立刻下令,暂停沈镐的一切职权,让其立刻回京,并派人去详查此事。 沈家两个手握大权和兵权的人接连出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可不管如何,这次,沈家是废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沈家上下和依附沈家的人,皆人人自危,特别是依靠沈家买卖官爵的人受益者,都接连被此案牵连。 裕王一党,损失惨重,可他却在府中继续静思,没有任何反应。 十二月的暨城,已经彻底步入了深冬,已经一连下了几场大雪了。 临近年关,原本是一件欢喜的事情,可因为最近朝堂接连的事情和深冬寒冷,整个暨城都笼罩着一层阴霾,令人倍感压抑。 沈家的事情出来后,楚胤便一改前些日子的繁忙,一心在府里陪着傅悦。 外面如何闹腾,楚王府都丝毫不受影响。 同样不受影响的,还有安国公府。 作为裕王的坚强后盾,原本裕王受创,安国公府应该受到影响,可事实上,云家两对夫妇一切照常。 对于裕王一党接连出事的消息,云筹虽然还在养伤,却一清二楚,可他却并没有任何反应,好似只是发生了点寻常事,丝毫不放在心上,没有任何效忠的主君出事了的那种忧愁感,照样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明明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并不影响他去办他的军务,他却依旧一副还没好的样子待在府里。 裴笙算是看明白了,云筹似乎不在乎裕王到底能不能夺得帝位,他是这个态度,那安国公的态度,怕也值得好好琢磨了。 他丝毫不在乎朝堂上的动向,倒是喜欢拉着裴笙扯东扯西。 扯的,都是一些裴笙感兴趣的。 他这些年天南地北的地方都有去过不少,而裴笙深居简出,却对这些很向往,所有他说的这些经历和风土人情,裴笙都爱听,一开始刚回来时,裴笙对他还有点隔阂,过了这么些时日,倒是差不多恢复到了事发之前的样子了。 说了许多这些事儿,临了,他很认真的和她说,以后这里的事情都了了,他就带她出去看看。 裴笙听着也算欢喜,可却没有真的当真。 他们处在这样的位置,朝堂风云变幻,以后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往后的事情,哪里敢真的期待太多。 裴笙心里的想法和顾虑,云筹是看得出来的,可是,他也什么都没说。 沈丞相的案子是在十二月中旬审结了的,而沈镐的远在东境,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传回,但是,沈丞相的罪证却是足以定罪,沈家上下一应人等,皆下狱待罪,唯有一个青阳长公主,因为是皇家公主,不与夫家同罪论处,所以并未一并入狱。 …… 又下雪了。 傅悦披着狐毛领的披风,手里揣着一个同样是狐毛制成的手捂子,站在廊下看着眼前的大雪纷飞,神色幽深。 她已经站了许久了,一寸都没有挪动过,清沅怎么劝都不听。 直到一道略带责怪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怎么又站在风口上,不知道外面冷?” 傅悦看去,看到顶着一身风雪回来的楚胤。 傅悦浅浅一笑:“回来了?” 楚胤走来,一张脸略有些阴沉,没理她,只一把拉着她回屋。 屋内很暖,和外面形成强烈反差,傅悦一下子就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可站在外面那么许久,她的手和脸都很冰,楚胤一言不发,只顾着给她暖手。 傅悦也任由他。 知道她手暖了,脸也恢复了几分红,他才面色稍霁。 “身体不好怎么还站在外面,若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傅悦笑笑,不甚在意:“我现在没有那么娇弱了,这点风雪不算什么,而且,我也没有跑到雪里站着啊。” 她还辩驳? 楚胤面色一沉,目露凶光:“这么说你有理了?” 傅悦:“……好吧,我没理。” “哼!” 傅悦随口问:“沈家的案子差不多了吧?” “嗯,都查清楚了,不过尚未结案。” 傅悦挑眉,诧然一笑:“太子不应该巴不得沈家快点灭亡么?怎么到了现在还不结案?” 楚胤眼皮一抬,意味深长的看她:“现在结案了,后面岂不是又得再费一番周折改罪名?” 她想做什么他没问过,可也大致猜得到,她要借沈家的倾覆,将聂氏的案子彻底翻到明面上来。 她想要的,从来不只是报仇,还有更重要的,是洗清聂氏背负的污名,不让那些死去的人身上有任何污点。 聂家的人,哪怕是死,也必须清清白白! 傅悦展颜笑开:“那倒是,一勺烩了比较省事。” 入夜时分,沈家。 已经撤去了门匾的沈家一片死气沉沉,原本沈家获罪,府邸该封起来的,可是青阳长公主还在,所以并未封府,只是如今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气氛甚是诡异。 沈家落败颠覆,青阳长公主也随之病倒,所以,连带她居住的院子,尽管伺候出入的人不少,却一样死气沉沉。 傅悦漏液而来,倒不是有什么怕的,只是不想被人知晓平添猜测。 她没有让人通报,直接让暗卫挟制了明里暗里的守卫和伺候的人,然后踏进了弥漫着药味的精致屋子。 青阳长公主正半躺在床榻上假寐,脸色不甚好,比起之前,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听到有人进来,她以为是伺候的人,可睁眼一看,看到是傅悦,直接吓了一跳。 “你……” 傅悦浅浅笑开:“长公主殿下,许久不见啊。” “你……楚王妃?你怎么会在此?” 傅悦依旧笑着,寻了个地方坐下:“自然是来看看长公主殿下啊。” 青阳长公主怎么可能相信傅悦只是单纯的来看她? 她一双阴毒的眼眸,死死地看着傅悦,却没有说话。 傅悦依旧神色怡然,浅笑轻语:“长公主病着,外面那些人也打探不出什么消息,所以一定不知道沈丞相如今的情形吧?我带是乐得与长公主说说,好抚慰你担忧的心。” 青阳长公主确实是想知道,这些日子她派了人去查,可沈家的暗卫都不知去向,想来是没有活口了,只能派一般的手下去查,可都查不到任何进展,这两日,沈家的人都陆续被带走,她愈发心慌。 她知道,这次沈家是回天乏术了。 显然是有人要拔除沈家了,而此人不只是太子,如今裕王情势不妙,在这样的情形下,沈家焉能有活路。 不用傅悦说,她就猜到了大致,所以,没等傅悦说沈家在牢里的情况,只死死地看着傅悦咬牙问:“你今日来,到底意欲何为?” 她根本没想到,傅悦会来见她,既是反常必有妖,傅悦此来,目的绝不简单。 ------题外话------ 占坑文求收啊啊啊啊啊,跪求跪求…… 110:唯一用处,没得选择(一更) 傅悦眸间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莞尔:“既然长公主不想听,那我便不废话了,开门见山也好,我确实是有一件事希望青阳长公主帮忙。” 闻言,青阳长公主有些意外,随即冷笑起来:“找我帮忙?你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她如今自身难保,没有任何权势,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傅悦眼皮微抬,一脸认真不像是玩笑:“我既然来找长公主,这件事自然长公主能做得到,如若不然长公主以为我是闲的没事做,这深冬半夜的来你这里闲话家常么?” “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傅悦勾起唇角,目光幽深如潭,看着青阳长公主缓缓开口…… 刚听了一点,青阳长公主就豁然变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傅悦,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待傅悦说完,她当即失声拒绝:“不……不可能!” 傅悦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一副闲适淡然的模样。 青阳长公主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眼角的血丝都看到了,有些吓人:“你……你到底是谁?” 傅悦笑吟吟道:“我还记得小的时候,青阳长公主每一次见我,可都满口夸赞,如今却是不认得我了,也不知道是你记性不好,还是我变化太大,可是似乎,我的样貌,和小时候无多大区别啊。” “你是……聂兰臻?” 傅悦一副恍然:“原来还记得呢?” 青阳长公主大惊,往后一退,当即不住的摇头,失声否认:“怎么可能……不可能,聂家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祁国公主,怎么可能是她?” 明明已经被挫骨扬灰的人,怎么可能还活着?可若不是,这张脸,和她要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傅悦敛去了笑意,面色随即冷肃寡淡起来,淡淡的道:“我为何活着,究竟是不是真的聂兰臻,与长公主五官,如今长公主只需要告诉我,刚才说的事情,你做是不做?” 青阳长公主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傅悦是否真的是聂兰臻,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立刻回过神来,冷笑道:“你让我做这件事,岂不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活路?也断了沈家所有人的活路?你以为我傻的么?” 若掀开庆王府的案子揭开内幕,沈家必亡,而她就算不被牵连,说出了这件事,便也是死路一条。 傅悦煞有其事的道:“怎么会?青阳长公主的聪明,我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你和沈家,本来就已经没有活路了啊。” “你……” 傅悦神色愈发冷了些,唇畔噙着一抹凉薄冷血的笑意:“青阳长公主,我想你还不明白,我不是在征求你做这件事,而是给你选择,你原本就没有活路的,沈家也亦如是,可长公主莫要忘了,你还有一个女儿呢。” 青阳长公主脸色惊恐起来,如看到了鬼厉,扑过来趴在床边厉声质问:“你……你想对我的兰儿做什么?” 她的女儿……沈知兰,才是她现在最牵挂的人。 她一儿一女,儿子早就不在了,就一个女儿,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女儿好过,这次让她病倒的不是沈家如何,她对沈家早已没什么在意的,而是沈家倒了,沈知兰就彻底没了指望。 她是皇家公主,倒是不会如何,不管是不是为了明面好过,谁当皇帝都不会对她如何,就算要做什么,她也不怕死,可沈知兰却不一定了。 她的女儿,必须好好活着! 傅悦站起来,缓缓踱步在青阳长公主面前,幽幽道:“我会做什么,取决于长公主的选择,你若按我说的去做了,我不动她,反之,沈家没了,你死了,你觉得我会怎么对她?杀了她?不,我还不屑呢,这个世上有的是比死更痛苦的事情,你想你的女儿也尝试一遍么?” 傅悦没说是什么,可青阳长公主哪怕想不到,也猜得出大概,当即目光阴鸷的看着风雨,咬牙切齿:“你……你敢!” 傅悦轻嗤:“不过是一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女人,我有什么不敢的?” 青阳长公主挣扎着想说什么,可却也吭不出声,胸口起伏的剧烈,死死地抓着被褥,目光又恨又毒,显然是气急又恨极。 傅悦没了与她废话的耐心,冷声道:“过去的的我且不提,当初你受赵鼎的暗示,对婉清和孩子下手,差点弄得一尸两命,那个时候你就该死了,你以为我为何留着你的性命?不敢动你么?那不过是因为你还有用处,所以让你多喘了几个月的气,如今也该到了用你的时候了,这是你唯一的用处,我也不逼你,只是给你选择的机会,做与不做……想想你的女儿,你知道的,如今我想要对她做什么,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青阳长公主死死咬着牙,愤恨不甘。 她是极不愿意这么做的,可她的女儿…… “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好好考虑一下,想清楚了就去做,如若不愿我也随你,只是我若看不到我想看到的,城外的安军院,便是沈知兰毕生的归宿!” 在傅悦意欲离去的时候,青阳长公主忽然仿若妥协却又带着希冀的开口问:“如若我做,你能把我的兰儿从东宫救出来么?” 傅悦冷声讽刺:“沈家是灭我聂氏的帮凶,你以为我是善人么?回去救仇人之女?不动她,是我看在你做这件事的份上能做的最大的极限,其他的与我无关。” 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在东宫待着,是她唯一的活路,皇后和太子都不会对她如何,若出来了,她绝对不可能活着走出暨城。” 话落,她抬步往外走去,不再停留。 青阳长公主趴在那里,心中惊骇又慌乱。 傅悦走出外面,看到楚胤竟然在等她,有些意外,只是一点。 上前,笑问:“你怎么来了?” 她是趁着他在书房忙,带着蒙筝和保护的人来的,并没有跟他说。 不过,他猜到她想做什么,知道她在这里也不奇怪。 他笑:“不放心你。” 傅悦无奈:“我又不是去杀人,身边也有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楚胤没说话,上前,牵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111:又在胡闹,心情烦闷(二更) 出了沈家后,楚胤原本打算立刻就回府,可傅悦不想回去,拉着她的手,在街上走了起来。 虽然时辰不算晚,可冬日晚上相较白日会久,所以天黑的快一些,加上这几日日日下雪,虽然现在已经不下了,可到处的街边都是积雪,天气比平时更冷一些,少有人夜里出门,特别这边没什么百姓居住,更是冷清,起码俩人走了一段路,没见到什么人。 楚胤见她跟个孩子似的,拉着他摇摇晃晃的走着,走了好一段路了,都兴致高昂,仿佛乐此不疲的样子,有些无奈:“天冷,还是快些回去吧,若不然真的染了风寒怎么办?别忘了,舅舅和姬前辈都不在这里了。” 傅悦有摇摇头:“不要,我想走走再回去,而且我现在也不觉得冷啊,你看看我身上裹的,都成粽子了。” 她原本因为夜里出来,穿得特别严实,还披了狐毛披风,本来就够暖的了,他刚才出来的时候,直接把他身上的那一件披风也给她披上了…… 她都觉得热了好么? 楚胤斜睨她,没好气道:“又胡闹。” 话是这样说,却掩不住宠溺。 傅悦撇撇嘴,她就是胡闹点怎么了! 楚胤叹了一声:“说好了,只逛一会儿就回去。” 傅悦颔首:“嗯。” 楚胤这才紧紧牵着她的手继续走着,没有再催促,只是牵着她的手,在一点点的给她输送内力暖身体,傅悦感觉自己本来就不怎么冷的身子更暖了些,扭头看着他,她抿唇浅浅一笑,没说什么,也没让他停下。 走了好一会儿后,傅悦心头的思绪消散了许多,才和他一道回府去了。 青阳长公主到底是慈母之心,为了女儿能活着,真的什么也顾不上了。 傅悦去找她的第三日上午,傅悦刚吃完早膳,送了楚胤出府后,她便回屋在桌案后面作画,刚画了没多久,蒙筝进来报,说收到消息,青阳长公主出府了。 傅悦动作顿住,好一会儿都没动,墨水滴落在纸上,一点点云开,直接毁了她的一幅画,她却恍若不知。 “公主可要去看?” 傅悦垂眸看着那一滴墨水,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不用,派人盯着就是了。” 说完,吧那张废了的画拿开,又拿起一张干净的纸,继续画。 “是。” 蒙筝出去,傅悦继续作画,可她蘸了蘸墨之后,却又不知从何处下笔,犹豫了一下,墨水低落,又晕坏了一张纸,她垂眸看着,索性不画了,搁下笔坐了下来,靠着椅子,抬手轻轻揉着眉心。 “公主不舒服?” 傅悦摆了摆手,没什么精神:“倒没有,就是心里有些闷闷的,觉着烦躁,不过没事儿,休息会儿就好了。” 清沅问:“那公主可要吃点有助于平心静气的药?” 傅悦见清沅问得认真,顿觉好笑,无奈道:“就是心里闷,不是什么毛病,用不着总是吃药,我休息会儿就好了。” 清沅点头:“哦,那奴婢扶您去榻上休息休息?” 傅悦:“不用,我坐着就好。” 清沅:“那奴婢给你揉揉?” 傅悦眉心跳了一下,有些不能忍:“……你安静的待着,待不住就出去玩你的。” 这死丫头,存心的! 清沅不吱声了。 傅悦抬着眼皮扫了她一眼,一脸没好气。 清沅抿唇闷笑,面上却端着一本正经。 与此同时,裕王府。 赵禩已经在府中闭府静思十多日了,这是多日,他还真就没出去过一步,也没见任何人,只让人去传话让他手底下那些人什么都不要做,之后再没有任何消息,就连沈家出事,他失去了一大助力也都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没有做任何事情,就任由沈家以及和沈家绑在一起的他的那些支持者全都轮番下狱,短短十多日,他这一党大受重创。 可他听着暗卫不断送来的消息,一直都很平静。 仿佛,不在乎沈家和那些牵连进去的官员,或者说,不在乎他的得失和成败,因为沈家和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倒了,他失去了不少的助力,可他毫不在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肃九,也都想不明白。 就算巴不得沈家灭亡,可现在这个时候,沈家败了,与他有弊无利,他既然想要得到皇位,不该这般态度才对。 可他还真就这个态度了…… 赵禩确实是不在乎沈家的存亡和兴衰,虽然知道沈家现在败了于他不利,可也还是毫不在乎,甚至任由事态发展,他知道是楚胤幕后操众这个案子,哪怕是之前指控他把持皇帝,也都和楚胤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便也没有做什么,因为都没用。 也不知道灭了沈家能解她多少恨意。 他看着外面的雪天,一时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后,一个黑影急忙闪身而来。 “裕王殿下,出事了!” 112:宫门陈冤,惊天巨案(一更) 今日上午,朝堂上下乃至于整个暨城都炸开了锅。 原本因为沈家出事病倒在府的青阳长公主忽然出现在宫门前求见陛下,一副要为沈家求情的样子,可她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见得到皇帝,甚至于连宫门都进不去,她因此受了刺激一般,竟跪在宫门口如疯妇一般叫喊控诉,声声泣泪。 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当年皇帝容不下庆王府,忌惮庆王府的威望和权柄,当年北境战火连绵,庆王府率领聂家军击退北边两国立下不世之功,皇帝怕庆王府大胜班师回朝后威望更甚功高盖主,竟密令沈家与北梁勾结,将庆王的行军计划和军事布防图送给了当时的北梁大军主帅,也就是齐阳王方拓,才让北梁卷土重来势如破竹,以此构陷庆王府通敌叛国,又让沈霆收买军医下毒谋杀庆王,趁着战乱围剿庆王府诸人,致使庆王和几个兄弟子侄惨死,聂家军几乎全军覆没…… 不止于此,当年东境叛乱,楚胤和楚翎领命平叛,在平复叛乱回来的途中遇刺,楚翎惨死,楚胤重伤腿残,也是皇帝命人所为,和沈镐便是参与其中…… 之后又罗列了一些这些年沈家为皇帝做下的丧尽天良的事情,直指皇帝是昏君,狡兔死走狗烹,当年是两大王府,如今又是沈家,发疯了一样谩骂皇帝薄情心狠。 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为之,她说这些的时候没有人拦着,那些禁卫军就这么看着,等她差不多把该说的都说了,莫旌才带着御林军出来阻止,可已经来不及了,该抖落出来的,全都说了,而她也仿佛真的失了神志一般发疯起来,又哭又笑的,十分骇人。 赵禩赶来的时候,青阳长公主已经被御林军控制住,什么也说不出来,可也什么都来不及了,她刚才说的话,在场的那么多人听得一清二楚,为今之计,只有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这些流言蔓延。 可他还来不及做什么,在宫里上朝的太子和所有朝臣闻讯而来了…… 赵禩的脸色,陡然冷沉到了极点。 就这样,青阳长公主跪在宫门前发疯一般说的话,伴随着冬日的凛冽寒风,飘向了整个暨城。 她说的桩桩件件都令人惊骇,可最令人惊骇的,莫过于庆王府通敌大案和楚王府是当年兄弟俩遇刺的内幕。 暨城上下炸开了锅。 虽然自从去年沈霆叛国开始,对于当年庆王府叛国的案子,许多人都存在了质疑,或者说,一直以来都是有质疑的,可在这天子脚下,对这么一桩大案,谁也不敢公然说什么,否则为此丢命也不是没有可能,暨城是如此,秦国各地倒是没有那么严重,还有军中亦如是。 本来就从未停歇过的猜测质疑,几个月前荣王逼宫也曾命人散播此事,更是加重了事态,如今青阳长公主当众控诉揭开此事,虽然看着像是疯话,可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她说的有根据,且早有谣传,如今便是等同于坐实了,皇帝为了铲除功臣,通敌叛国,并以此构陷庆王府,致使当年北境惨败,数十万军民惨死,也陨落了两位王爷,数十个大小将领,让镇守秦国北境百年的庆王府就此蒙冤湮灭…… 这件事,足以让整个秦国沸腾哗变。 此事刚出没多久,暨城上下全都知道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禁军亦是人心不稳,朝堂也因此乱了。 赵鼎的帝王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傅悦听到蒙筝传回来的消息,却不知为何十分平静,瞧不出喜怒哀乐。 楚胤原本在书房,现下得知消息,也停下手头上的事情过来了。 见她神色平静的坐在屋里,无悲无喜,走了过来在她身侧,十分自然的弯下腰来,搂着她轻声道:“今日天气挺好,出了太阳,我带你出去走走?” 傅悦抬头,唇角微扯:“你不忙么?” “不是什么急事,可以不用管。” 傅悦莞尔:“好吧,我们出去走走。” 楚胤这才让清沅给她多加两件衣裳,做好了保暖,才牵着她出门。 说是走走,可俩人坐的是马车,马车穿过街巷,外面嘈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的穿透马车的车壁,被里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傅悦听着,神色依旧淡淡,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多欢喜,楚胤却知道,她并非不高兴,只是心情复杂难以言表,所以,什么也没说。 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穿街走巷,一直没有停下。 聂禹槊第一时间得知此事的时候,是有些意外的。 叶霜芾和他一样,意外也高兴,毕竟经此一事,这桩案子会被翻过来是毋庸置疑的,皆是,所有涉案的人全都得还清白,这是她这么多年做梦都想要的结果,可还有些疑惑:“这青阳长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没道理啊。 聂禹槊低声道:“应该是臻儿。” 他其实不知道傅悦做了什么,可却很肯定,是她做的。 “兰臻?”叶霜芾挑眉,随即了然笑了:“确实像她的手笔。” 聂禹槊淡笑不语,望着前面正在自己玩耍的聂允颢,眉目晦涩。 他很高兴,可心里也百感交集,不知如何言说这份心情。 叶霜芾一样心情复杂,所以没有宽慰他什么,只无声的牵起了他的手,聂禹槊一愣,侧眸看她,四目相对,旋即,一起缓缓笑开,他叹了一声,将她轻轻搂进怀中。 ……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 裴笙亲自己端着一杯参茶,走到云筹的书房门口,正好撞上从里面出来的人,是云筹的手下,慕申。 慕申一见她,忙恭敬行礼:“四少夫人。” 裴笙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慕申才离去。 裴笙有些纳闷,刚才她仿佛感觉慕申和平日有些不同。 微微蹙眉一阵,她才晃了晃脑袋,抬步走了进去,看到云筹正坐在桌案后面,手里拿着那把匕首,微微垂着头,眼眸也是低垂,神色颇为怪异。 她一时间没在意,一边走向他一边道:“刚才看到慕申出去,神色有些奇怪,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云筹方才似乎是在出神,听到她的声音,忙回过神来,状若无事一般放下匕首,抬头看她。 “没事,你怎么来了?” “二嫂说还有些庶务要处理,就带着俩孩子回去了,我……”裴笙自顾的说着,不经意的抬眸一看他,当即愣住:“你刚才哭了么?” 云筹一怔:“什么?” 裴笙凑近一点,盯着他的眼睛不解道:“你啊,眼睛怎么红了?还有眼泪在里面。” 云筹一时有点慌,不知道如何解释。 裴笙慎重起来:“是出什么事了么?刚才慕申说了什么,感觉他出去的时候也是奇奇怪怪的。” 云筹颔首:“是出了点事。” “嗯?” 云筹语调低沉平缓:“就在不久前,青阳长公主跪在宫门前,将当年庆王府叛国到底案子内幕抖了出来,如今已经人尽皆知了。” 裴笙一惊:“什么?” 她很不可思议:“那是不是说,庆王府的冤屈已经被人尽皆知了。” “是这样。” 裴笙当即喜不自胜,眉梢扬起,笑道:“那太好了,若是能翻开这件案子,洗清他们的冤屈,那可是天大的好事,你都不知道,这些年父亲总是对此事耿耿于怀,他若是知道,定然高兴极了。” 云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高兴就好,他也很高兴,高兴的想哭。 裴笙高兴的心情还没过去,就纳闷起来:“不过话说回来,为何是青阳长公主将此事抖出来?内幕又是什么?” 她虽然一直相信父亲说的庆王府是蒙冤的,可具体的情况,从来没有人和她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云筹依旧说的很平静:“此事当年是陛下为了铲除庆王府,命沈家勾结北梁构陷庆王府,如今沈家出事,青阳长公主求告无门,所以在宫门口发起了疯,将此事都说了出来。” 尽管早就知道皇帝昏聩,可如今听闻竟是如此,裴笙惊了半晌。 “陛下……他也太昏庸了吧!” 她很想骂人,可自小接受的教养,令她连骂人都不会。 皇帝这样做,简直是令人发指,昏聩凉薄到了极点。 云筹不置可否。 昏庸? 抬举他了! 裴笙惊诧于听到的事情,倒是忘了问他眼睛为什么是红的, 青阳长公主在宫门口说的事情,京中各家反应各异,但是,差不多都是很惊诧的,哪怕很多人对庆王府灭门也曾乐见其成,可也免不了震撼皇帝的做法。 朝堂上,也因为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青阳长公主被带上朝堂,然而,刚上朝堂还没说话,人就忽然晕了过去,好歹是公主,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强行弄醒,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了,而且,刚才她在外面该说的都说了,事情也很清楚明了,除了一些保持沉默的,大多数都要求查清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必引起天下动荡,群臣激昂到了空前的地步。 不管各自立场是什么,起码对于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如若是真的,只有查清楚翻案,否则便是大乱,反正如今皇帝这样了,也不怕得罪他了。 赵禩既然都到宫门口了,也一并进宫上了朝堂,事情那么大,太子和朝臣也顾不上问他为何出府了,然而对于此事,大家闹得不可开交,他却始终没说什么,太子象征性的问了几句,他也说太子做主便是,让支持他的朝臣都颇为诧异,要知道,他是皇帝属意的继承人,也是皇帝最疼爱的儿子,如今这件事,关乎皇帝一生的名声和赵氏皇族的名望。 可他不表态,他下面的那些人只能保持沉默。 因为涉及皇帝,且事情太大了,太子并没有当堂做出什么处置决定,只说容后再议就下朝了。 此事太子没有做出表态,外面却已经兴起了一阵讨伐谴责,且愈演愈烈,根本压不下来,百姓乱,军营更乱,百姓是没办法强行镇压的,可军营之中到底有军纪在,倒还勉强压得下来,没有闹得人尽皆知。 而就在第二日,就传出了青阳长公主被发现了服毒自尽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和青阳长公主的死讯一同传到傅悦这里的,还有青阳长公主留下的一句话。 —望郡主切莫食言,予吾女一条活路。 傅悦看着这纸上短短的一句话,轻嗤一声。 楚胤坐在她身边,轻搂着她的箭头,挑眉:“你真的要护着沈知兰的命?” 傅悦轻哼:“我只说不杀她,可没说护着她。” 她不杀了沈知兰已经很善良了,还护着她? “那这个……” 傅悦冷笑:“我不杀她,可不就是给她一条活路?反正皇后和太子也不会连她这一条命都容不下,关一辈子虽然挺残忍,可她若是出来,才是断了她的活路。” 倒也是。 楚胤没再问。 碍于种种压力之下,加上皇后的意思,此事闹出不到三天,太子就下令彻查当年庆王府通敌叛国的案子,并且让裕王全权着手! 对于裕王而言,这是个难题,可他没说什么,坦然接下了,一起负责的还有三司。 既然要查,此事时因为沈家闹出来的,且青阳长公主的话中说得很明白,是皇帝让沈家勾结北梁构陷庆王府,皇帝是不能审问了,只能从沈家下手,这下好了,之前的案子还没定下,又来了一桩惊天巨案。 沈丞相当年虽然不在北境,可既然青阳长公主说了这些,说明他也是参与的,而当时沈霆和沈镐拿两兄弟都在北境,自然脱不了干系,沈霆去年被处死了,沈镐还没送回来,只能先审问沈儒。 沈儒可能是知道自己这次活不成了,加上之前被皇帝利用多年舍弃再起复利用本就心有不满,如今,竟是一字不剩全都道出,不仅说出了当年的经过,还有所有参与的人,最主要的除了沈家,还有庞家,沐家,以及不少武职将领,沐家当年被宜川公主灭了,庞家却还在,且如今庞家兄弟子侄皆大权在握,沈儒供出后,赵禩便立刻下令缉拿这些人,竟然大多是他的支持者…… ------题外话------ 新文求收求收…… 113:贵妃薨逝,解恨了么?(二更) 虽然是他的人,可他还是都派人拿下了,因此,朝中不少人都说这裕王铁面无私。 当然,也存在不少质疑,因为当年同在北境的,且这些年步步高升深受皇帝信任的,还有安国公府云家,而这次的事情,竟然没有丝毫牵连到云家,而云家算是赵禩如今最大的依仗,自然免不了有人猜疑赵禩包庇云家,只是当时审问的时候,是三司会审,赵禩只是其中的主审,三司的人都说没听沈儒说过半点关于云家和这件事的关联,大家也只能猜测,是沈儒有所隐瞒。 同样有质疑的,还有裴笙。 难得的,她这几日一直在关注这件案子的进展,愈发心怀疑虑,也想着夫妻之间该坦诚相待,所以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了云筹。 “当年公公可有参与这件事?” 云筹不意外她会问,反而一直在等着她问,如今等到她开口了,想都没想就否认了:“没有。” “你确定么?”她很害怕,如若云家参与此事,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安心。 庆王府当年对裴家的大恩,她是知道的,如若没有庆王,当年裴家孤儿寡母,怎么可能撑得起被虎视眈眈的镇西侯府?如若云家参与了构陷庆王府,那她定是不知如何是好的。 云筹很笃定的颔首:“父亲戎马一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里都很清楚,他虽忠心朝廷,却并非愚忠,当年他只是北境军中的一名大将,隶属西北聂家军,在骠骑大将军聂明的麾下,北梁卷土重来时,聂将军率领残余大军前去支援庆王,他则是在西北边境做战后的整顿,得知此事赶去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那就好……” 云筹伸手拉着她纤柔的手,轻声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岳父都知道,若非如此,他当初怎么会同意你嫁给我?” 裴笙结合前后,便也相信云筹,松了口气一般垂眸笑道:“那倒也是,当初父亲会允婚,是因为和公公见面谈过的,想必当时公公就说了此事,如若不然,父亲据对不会同意我嫁给构陷庆王府的人家的,他这一生,最钦佩敬仰的,便是庆王爷了。” 云筹淡淡的笑:“敬仰庆王的,可不只是他。” 裴笙愣住:“嗯?那还有谁?” 云筹却没有再说了。 裴笙嗔他,没好气道:“吊人胃口,你说说到底是谁啊?” 他状似随口回答:“我啊。” 裴笙:“……” 他挑眉一笑:“怎么?不信?” “信啊,怎么不信,听说他年少参军,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点点高升,后面才承认自己是庆王府世子,戎马半生从无败绩,军中之人,怕是没有多少是不敬仰他的。” 她所得知的这些,都是父亲这些年说起的。 云筹笑着,没再说什么。 沈儒招供后,又有一大波朝臣入狱,文官武将皆有,几乎都是裕王一党的人,才不过半个月,裕王一党严重受创,除了军方不接受多大影响之外,在朝中的势力大减,根本无力和太子对抗,而赵禩,依旧铁面无私的在处理此事,自沈家后,庞家上下也被捉拿入狱,兵部尚书庞宗伟被革职待罪,远在北境的旌阳侯庞宗绪也被下令缉拿回来,还有不少如今在北境军中任职的将领一并,不过怕是要年后才能回到。 此案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审结的。 而就在案子正查的如火如荼的时候,宫中出事了。 楚贵妃薨了。 这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比前些时日的还要冷,而楚贵妃,就是在这样一个寒冬的夜晚,悄无声息的没了气息,不过死的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即便是早有准备了,可楚王府上下几个,还是免不了悲恸,得知此事立刻就进宫去了。 昭阳殿正忙着搭灵堂,上上下下的着一身缟素,为楚贵妃戴孝,皇后太子宁王等人都在,也是一身礼服,个个都面色哀戚悲伤。 顾不上寒暄招呼,他们一并进了内殿,内殿跪着两个人,十公主和宁王,楚贵妃则是躺在那里,一脸死气。 看着静静躺在床榻上没了气息的楚贵妃,冯蕴书和楚馨都趴在床边哭了,傅悦没哭出来,只跪在旁边落泪,楚胤没哭,也没流泪,只是眼眶都红了,看着很平静,实则眼底是死死压抑着的哀痛。 楚贵妃病重那么久,宫里早就备下了该备的东西,宜川公主带着人张罗了一下,灵堂很快就弄好了,皇后下令,宫中人人戴孝服丧。 楚贵妃留下了一个遗愿。 死后葬回楚王陵之中,不想入皇陵。 她这一生,从来不想做什么贵妃,活着的时候,在这宫里束缚着,死了,再不愿委屈自己。 虽不合礼法,可这秦国皇室不合礼法的事情也不少了,如今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计较这些,又有皇后和楚王府弹压,此事便就这么定了,在宫中举丧停灵一个月,再送葬楚家陵寝,而这一个月,够楚胤派人在楚王陵给楚贵妃修建一座陵墓了。 连着三日,楚胤等人日日都早早进宫,晚上才回来,算是守灵,只是不留在宫里过夜,期间,有不少人来吊唁祭奠,宫里宫外的命妇女眷,官员宗亲,能来的都有来。 赵禩百忙之中也来了几次,没待多久就走,也什么都没说过,直到第四天,楚胤忙着去楚王陵看看陵墓位置,没有一起来,傅悦也没在宫里待一整日,不到午时就离开了,出宫的时候,在宫道上被他拦住了。 傅悦原本看到他并不想搭理他,可他就这么杵在面前不让她走,她只得停下,示意蒙筝不要轻举妄动,这才冷着眉眼看他:“裕王殿下这是做什么?” 赵禩垂着眼睑:“我有话,想和你说。” 傅悦语气冷漠不善:“我与你无话可说,让开。” 他没动,定定的看着她,目光复杂。 傅悦知道,怕是她若不同意,他不会让她走,也不好让蒙筝跟他打一架,能不能打赢不说,也不妥当。 就听听他又想说什么吧。 她微微转头,示意蒙筝和清沅别跟上,这才抬步走远了几步,他也跟上。 傅悦站定,下巴微抬直视前方,很冷淡:“说吧。” 见她又是这般冷淡,他神色微微暗淡下来,低声道:“庆王府的案子,我会彻底查清,还聂家一个清白。” 傅悦眉目微动,转过身看他,挑眉:“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他一时无言。 傅悦冷笑:“那你跟我说这件事,目的又是什么?告诉我你如何的铁面无私?还是以为你这么做了能解我的恨了?” 他不置可否,目光定在她精致无暇的脸上,一字一顿:“那你解恨了么?” 傅悦轻嗤,语气轻缓,带着一丝讽刺的笑:“赵鼎还活着,赵氏还没覆灭,秦国还没亡,你说我解恨了么?” 他抱着一丝希冀和侥幸:“非得如此才肯罢休么?你应该明白,你要做的事情,会让多少无辜的人丧命?” 傅悦勾唇冷笑:“赵禩,我觉得你这个人真的挺可笑的,总是想着如何粉饰太平消解别人的恨,站在道德之上指摘别人,可你别忘了,这个世上,最没有资格指摘我的,便是你们这些人,家破人亡的人不是你,痛不在你身上,你自然可以自以为是的宽容,可你自己想过么?想想有一日我会灭了赵氏,让你家破人亡痛不欲生,你能宽容我么?” 他愣着片刻,目光灼灼的看她,低声说:“如果是你,我能。” 傅悦蔑然冷笑:“那是因为你没有真的体会过,自然说得好听,而且,我不是你,没这个肚量。” 言罢,她轻蔑又讽刺的看他一眼,转身走人。 后面的清沅和蒙筝跟上。 赵禩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后,有些疲惫的闭着眼,似乎叹了口气。 他不想和她走到那样的地步,所以已经在尽力的退让,什么也顾不上了,可似乎,没有任何用处。 你死我活,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写照。 他最不愿意的,便是与她为敌。 可如今,是不能如愿了。 回到府里后,楚胤和聂禹槊都去楚王陵园了还没回来,冯蕴书母女俩还在宫里帮忙,就叶霜芾和聂允颢在,傅悦饿了,没让人传膳,直接带着母子俩出去觅食去了。 品香楼最近又推出了新菜式。 说来也是巧,这个时候,天气冷,许多人都不爱出门,偏偏她们就在品香楼门口遇上了也来吃东西的云筹和裴笙。 这两口子看着关系好多了。 傅悦有些日子没见裴笙了,裴笙字上个月从楚王府回了云家后,这一个月来倒是有来过几次,只是找她说话,看看她,连谢荨也都带着小玉儿来过几次,只是这十多日没来过,傅悦正好也忙着,没什么心情顾及别的,今日遇到,也是意外。 裴笙见到她,连忙上前,笑问:“悦姐姐也来这里吃东西么?” 傅悦颔首:“嗯,听说出了新菜式,过来尝尝。” 说着,她笑道:“没想到你们也在。” 裴笙瞥了一眼云筹,对傅悦笑道:“他伤好之后连着忙了许多日,今日不甚忙,就带我出来走走,刚巧饿了不想回去,就来这里吃些东西,我也很意外会看到你们。” 说着,对着叶霜芾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凑过去摸着聂允颢的脑袋,逗了他几句。 聂允颢很喜欢裴笙的,所以被逗得咯咯直笑。 既然都遇上了,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一起了,傅悦和叶霜芾都没意见,裴笙也乐意,只是云筹毕竟是男的,且和傅悦她们都不甚相熟,为此,裴笙只得询问云筹的意思,可和他说话一时没反应,裴笙这才发现,云筹在发呆。 也不是发呆,只是一直看着叶霜芾,神色很是怪异。 看得叶霜芾甚为纳闷,傅悦也极为不解。 裴笙拧眉,忙上前叫他,叫了几声他才有反应,察觉自己刚才失礼,忙撇开目光,看向裴笙。 “怎么了?”问的心不在焉。 “我想和悦姐姐她们一起,你的意思呢?” 云筹想都没想就低声道:“你开心便好,我都可。” 说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叶霜芾,不过裴笙没发觉,倒是傅悦和叶霜芾都发现了,更是疑惑。 不过既定了一起,也没再说什么,一起上了三楼的天字一号雅间。 因为多了云筹这么一个男的,大家都显得比平时拘谨些,不过也没怎么拘谨,裴笙依旧拉着傅悦说话,傅悦也一副温柔的样子跟她说笑,叶霜芾没怎么开口,静静坐着,而云筹,做在裴笙旁边垂眸,一言不发,只是有时候抬眸看着叶霜芾,眼神甚为古怪,不知道怎么回事。 很快管事的亲自带着人送了近来的新菜品,雅间内才停止了说笑,开始吃东西。 三个女人都吃的认真,连聂允颢也在叶霜芾的投食下乖巧的吃着,唯独云筹,一直心不在焉。 一顿午膳下来,吃了半个时辰,之后又结伴在街上逛了一下,因为云筹跟着不大自在,裴笙让他先走吧,他还不肯,所以没逛多久,裴笙就拉着他跟傅悦告辞了。 他们一走,叶霜芾才淡笑道:“这云弼的儿子,倒是个奇怪的人。” 傅悦颔首:“他一直在看着你,也不知道为何。” 今日出来,叶霜芾难得的没有戴面纱,是没想起,也是觉得没必要,而云筹看着她,似乎是在惊讶她的模样,若是有其他人认出叶霜芾不奇怪,可云筹怎么会认识她? 叶霜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不通便也没想,只是忽然道:“兰臻,你有没有觉得,他那双眼睛,很好看?” 傅悦笑着揶揄:“他眼睛跟你的很像啊,你说他眼睛好看,可是在自夸?” 叶霜芾:“……” 她嗔了一眼傅悦,故作懊恼,没好气道:“不跟你说了。” 说完,带着聂允颢走向后面一直跟着他们的楚王府马车,傅悦笑笑,跟上。 与此同时,云家的马车上,云筹和裴笙坐在里面,马车正缓缓地晃动前行,云筹一上来,却跟个雕塑似的不动。 裴笙纳闷,正要问他怎么了,他就先一步扭头看她,问的很认真:“刚才和楚王妃一起的女人叫什么?” 114:祁国来信,去见皇帝(一更) 裴笙有些奇怪云筹会问这个:“你问这个做什么?”顿了顿,她又有些不赞同道:“还有,你刚才总是看着她作甚?有些无礼了。” 一个男人总是看着一个女人,还是一个长得极美的女人,若是其他男人,怕是有色心作祟,可刚才云筹看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男人看女人的欲望和杂质,只是纯粹的打量和诧然,所以裴笙倒不至于以为云筹对叶霜芾有什么心思,只是觉得他这样太过唐突无礼。 云筹不解释,只追问:“你先告诉我,她叫什么?” 裴笙摇头:“我也不知道啊,我和她也就见过两三次,都没说过什么话。” 这是实话,她除了在楚王府住着的时候见过一次,后来去楚王府的时候,因为见过一次,今日是第三次,可没说过什么话,所以今日见到,也就点头打了个招呼。 云筹拧起了眉梢。 裴笙忽然想起了什么:“不过我想起来,她似乎是姓叶。” 云筹猛地抬头,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裴笙见他反应那么大,更加惊诧不解,不过还是如实说:“我说她姓叶啊,之前第一次见的时候,悦姐姐跟我说的,让我叫她叶姐姐,那应该是就是姓叶吧,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她不由问:“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今日怪怪的?你认识她么?” 云筹没说话。 姓叶…… 姓叶! 他置于身侧的手,紧紧的扣着坐着的软塌,垂着眼眸,敛去了那略有些隐忍的心绪,可还是能看出,他此刻心里的澎湃和震撼。 是她没错了。 裴笙见他这样反常,心里愈发奇怪,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后,想问,可话到嘴边,却不知道怎么问,沉默半晌,才拧眉道“不过说起来,我还纳闷呢,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你的模样和那位叶姐姐有点像呢,就是现在除了眉眼之外,看着不像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和你以前有点像,所以注意到她了?” 云筹稍稍缓过来了,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漫不经心:“嗯,她长得很像我一个亲人。” 裴笙挑眉:“亲人?谁啊?云家还有人像她?” 云筹摇了摇头:“不是云家的。” 不是云家的…… 难道是他生母或是生母那边的亲人? 裴笙知道,云筹与其说是庶子,其实更确切的说法,是外室子,他的生母并没有进门,在云家没有任何名分,他也是十岁后才被接回云家,记在了安国公夫人名下做嫡子,他说的,应该是生母或是生母那边的人,结合他以前的模样,怕是就是他的生母了。 他应该很在意的吧,可安国公夫人对他也很好,所以,他只得不去在意。 她没再问。 云筹也没再说话,心里依旧乱作一团,百感交集。 原来,活着的不止他一个人。 活着就好。 想到这里,云筹不苟言笑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十二月二十是太子长子赵锦元的满月,作为太子长子,尽管不是嫡出,可也非比寻常,本来应该大办一场的,因为最近出了几桩事儿,且都不是小事,楚贵妃又刚刚薨逝不久,皇后和太子决定不铺张,所以,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庆王府的案子查了半个月,已经查的差不多,算是告了一段落,该审问的都审问清楚了,也足以证明庆王府确实无罪,不过要等到年后北边那一群被押回来一并走了过场审问清楚,才能结案定罪,而且之所以拖着,也是因为此时皇帝菜市幕后主使,不好处置。 而皇帝此时的情况,让他出来做解释认错,也是绝无可能的,而且,这些错,哪怕让他退位都足够了。 如今庆王府的事情,早已经传开,在秦国上下沸腾开来,京城一片哗然,秦国各地亦如是,哪怕传到邻国,怕是都够人震撼谈论的了,这次秦国皇室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谴责,所谓的颜面威望,算是彻底没了。 年关如期而至,可这个年,很多人都过不好。 宫里据说取消了年宴,冷清如常。 楚王府倒是还算温馨,也就因为楚贵妃的去世大家有些伤怀,可过去了那么些天,也都慢慢走出来了。 年后正月中旬,傅悦收到了祁国送来的传书。 内容令她十分震惊。 傅中齐打算退位,传位给傅青霖,于五月举行大典,具体日子没写,就说让她夫妻俩务必回去一趟,还有聂禹槊也一定要去。 傅悦捏着信纸,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父皇怎会打算退位呢?” 傅中齐身体健朗,又是个有雄心抱负的帝王,如今他想做的事情尚未达成,怎会想到退位? 楚胤也有些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笑道:“祁皇陛下并未恋栈权位之人,他这些年一直在历练夫妻俩,这两年更是直接让夫妻俩监国理政,早已放权,退位与否其实没区别了,如今兴许是傅青霖达成了他的期望,他顺势罢了。” 傅悦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那倒是,父皇十二岁便登基,撑起风雨飘摇的江山,至今也已经四十多年了,他劳累了大半辈子,也该享享福了,反正太子哥哥智勇双全,也一定能做个好皇帝的。” 作为帝王,可能真的很少有像傅中齐这样对权位不眷恋的,他这么多年苦心栽培傅青霖,从不吝啬给他权力,一直对傅青霖这个儿子寄予厚望,其实早就已经想放手了,如今,应该是对傅青霖彻底放心了,也到了真正退位给他的时候了。 而傅青霖有这样的起点,比当年傅中齐的好太多,往后一定青出于蓝,祁国的未来,定是繁花似锦的。 楚胤沉吟道:“既然是五月才举行大典,那也不急,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 庆王府的案子也差不多了,而秦国……也该变天了。 傅悦没意见,笑道:“也好,不过既然是这么大的事儿,届时也带上大嫂和馨儿一起去吧。” 楚胤挑眉。 傅悦笑意渐深:“带她们去看看祁国的山水,也为了以防万一。” 防什么,她没说,他却已经都明白了。 “好,听你的。” 傅悦将此事分别和聂禹槊夫妻和冯蕴书提了一下,他们都没意见,等这里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启程南下。 北境的那一拨人被押回到暨城的时候,正是正月底。 赵禩和三司又开始忙碌。 连这几桩案子下来,朝堂又空了许多,又开始新一轮换血,幸好春闱在即,否则接连换血,估计朝廷承受不起,哪怕如此,也是有些吃不消,朝堂的运作还是有点乱。 结案的前一日,傅悦进宫去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帝的,当看到皇帝躺在那里,一副瘦骨嶙峋且犹如锤死的苍老病态模样,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半点样子,有些吃惊。 皇帝病的很严重,如今只是用药吊着一口气,人很虚弱,皇后不想他现在就死,所以自从接管了他之后,每日他的汤药里,都会滴上一两滴血,不让他毒蛊发作,否则这些日子,他就算没有被折磨死,也承受不住日日听闻外面的情况而受刺激猝死了。 是了,庆王府的案子被掀开后,皇后日日都让人和他禀报外面的情形,外面那些人如何骂他,案子进展的如何了,赵禩的党派被削弱得如何了,有时候皇后还会亲自来跟他说,一字一句的凌迟着他的心,让他承受着比赤蚕毒蛊发作更痛的折磨和诛心。 傅悦进来,便看到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人是醒着的,正满目死寂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呼吸有些弱。 皇后与傅悦站在一道,见傅悦神色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下来,把刚才傅悦给她的药递给何福:“拿过去,给他服下。” 何福领命,接过药,过去,恭恭敬敬的请皇帝服药,许是知道何福是皇后的人,皇帝看着何福的眼神很不善,杀气腾腾的,只是,即便再如何心情暴戾,他也做不了什么了。 他不想吃,可就算不愿,何福还是把药喂了进去。 皇后又让人把一个装了一副绢帛的托盘端过去放下,这才对傅悦说:“你想做什么就做,我出去了。” 傅悦颔首:“好。” 皇后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去,殿内的其他人也都纷纷跟着退出,很快,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老皇帝,还有傅悦和蒙筝。 蒙筝没有出去,却没有跟着傅悦走过去,就在原地看着,她负责保护傅悦,这里毕竟是皇宫,终究不是万无一失的地方,所以,她不能离开。 父皇刚走近,皇帝就转身过来看到了她。 那双浑浊的老眼涌动着意外,没想到竟然是傅悦。 傅悦站在两丈开外,笑意吟吟:“许久不见,陛下圣体安好?” 皇帝抿了抿唇,看着她不吭声,目光锐利慑人。 到底是稳坐皇位三十年的帝王,哪怕病成这样,眼神依旧还有震慑之力。 傅悦却丝毫不在意,只笑意更深,随即微微福身,缓缓开口:“兰臻……参见陛下。” 皇帝怔愣住,旋即脸色大变,猛地就坐了起来,撑着身体看着傅悦,不可置信:“你……” 傅悦微微一笑,好整以暇:“陛下看来还是记得我的。” 皇帝本就难道到极点的脸色直接颤动起来,严重的恐惧和惊骇难掩,直接往后一退,摇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 这段时日皇后精心吊着他的命,有没有再让毒蛊发作,所以,他恢复了些力气,说话也不是问题了。 傅悦眉梢一挑:“陛下觉得我不可能活着,是以为我死在那场大火里了,还是觉得,中了碧落剧毒的我,是绝对不可能活着的?” 皇帝愣住,老眼眯起:“你……怎么可能活着!?” 就算别人可能活着,聂兰臻也不可能啊,就算那场大火没烧死,也必当逃不过碧落剧毒…… 傅悦浅浅笑着,端的一副绰约从容:“我娘亲为了保住我的命,不惜自焚声东击西的把我送走,我自然会好好活着,至于碧落嘛,确实是剧毒,可我还是活了下来,活着回来报仇雪恨来了,如今秦国的局面,便是我们送给陛下的大礼,陛下可还满意?” 皇帝咬紧了牙关,目光死死地停驻在傅悦的脸上,重重的喘着气,一脸病态瘦骨嶙峋的面容有些狰狞渗人。 若是目光能杀人,傅悦估计都被凌迟了。 115:罪己诏书,步步相逼(二更) 傅悦一脸无畏,轻轻笑着:“陛下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挺吓人的,我虽然不至于被吓到,可陛下这幅样子看着也是倒胃口,如此,我就没心情与陛下好好聊聊了。” 皇帝目光阴郁,咬牙斥道:“放肆!” 可惜,外强中干的音调,没有丝毫震慑力,反而像是个笑话。 傅悦依旧笑着。 皇帝更是气急,重重的喘了几口气后,颤抖着抬起手一只手指着傅悦,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 傅悦当即冷笑:“乱臣贼子?呵,原来自欺欺人这种事情,时间久了,真的可以把自己都骗了。” 皇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他本就体弱,刚才情绪起伏太大,难免一时缓不过来,不过,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精力恢复了些…… 皇帝抬手看了看,竟不用手撑着就能勉强坐着了。 傅悦见他如此,回复了漫不经心的笑意:“看来陛下的体力恢复了些,那正好了,我们该谈正事儿了。” 皇帝闻言看着她,拧眉眯眼,有些防备警惕。 这样的神情放在一个帝王脸上,有些可笑滑稽,可是没办法,谁让他如今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呢? 傅悦也不废话,走到一边,拿起刚才皇后让人放下的托盘中的绢帛,摊开,丢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看去,绢帛被丢过来,摆的并不规则,皱皱巴巴的,可上面的三个字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罪己诏! 皇帝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直接把只写了三个字的绢帛抓起来狠狠地丢在地上,叱骂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朕写这种东西!” “陛下不想写?” 皇帝咬牙不语,脸色阴沉,他自然是不会写的。 傅悦不意外皇帝的态度和反应,笑意吟吟:“其实陛下写与不写区别都不大,等明日太子早朝公布了这件案子的真相,敲定结案章程,处置涉案之人,陛下这个幕后主使必然会遭到万民唾骂声名狼藉,或许陛下写了这道诏书,还能得到一个知错能改的赞誉,虽然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可总好过到死都不知悔改好得多,何况,你以为你不写,我就没有办法让这道诏书公告天下么?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道罪己诏,明日是一定要宣告天下的,且上面会是陛下您的字迹,盖着您的玺印,只不过我觉得旁人代笔不如陛下亲自写的好,这才来这一趟而已。” 皇帝气得那张苍老狰狞的脸又青又白,声音又怒又颤:“你简直是痴心妄想,朕不可能写这种东西!” 刚才服下的药药效发作了,他恢复了许多,声音都带着几分中气,和刚才的虚弱截然不同。 不过,只是暂时的,若不是为了能顺利地交流一下罪己诏的事情,她才不会把燕无筹研制的药浪费给这个老东西! 傅悦眼睑微动,唇角勾起,慢条斯理的缓缓道:“我说了,陛下写与不写,这道诏书明日都会公布,如果陛下写了,我会让陛下好过一些,如若不写……从明日开始,陛下又得重新承受毒蛊发作的折磨了,哦,我还带了另外的几种毒药一起来了,一会儿一起给陛下服用,放心,不会死人,只会让陛下在头痛欲裂之外,再承受气血逆流肝肠寸断的滋味,而且,我同事也会给陛下复用续命的药,会让陛下连死都是一种奢望!” 皇帝有些怕了。 前面两个多月,他饱受赤蚕的折磨,是真的恐惧了,可他不想死,只能一直承受着日复一日的折磨,如今被带回乾元殿,每日的汤药喝下,毒蛊都不会发作,他神志才能慢慢恢复过来,若是再…… 绝不可以! 傅悦把他的脸上变化尽收眼底,笑意渐深,面上带着几分轻蔑的嘲弄:“其实陛下也该庆幸了,庆幸我现在为止都还没有直接要了你的命,给你写这道诏书的机会,而且,我也不是在逼迫陛下啊,只不过是在跟陛下讨要一个理所当然的交代,虽然想让你真心悔过是不可能了,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特别想看着陛下不情不愿却要为了安然活着不得不妥协的样子,这样很有趣啊。” 皇帝愤恨咬牙:“你可真是聂夙的好女儿!” 性格和行事都和他一个样儿,专爱做这些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的事情! 傅悦眸色一冷,声音也如同坠入冰脚:“不要提我父王,你不配。” 皇帝面色一僵。 傅悦面上再无半丝刚才的笑意,只有冷漠,好似蒙上了一层冰霜,淡声问:“赵鼎,你犹豫过么?” 皇帝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到傅悦问的是什么,没说话,怔怔的坐着不动。 傅悦淡淡地说:“当年,你不过是先帝最不得宠的儿子,没有任何依仗和宠爱,是我父王不顾一切的把你扶上了皇位,为你数次出生入死,救你性命,如果没有他,你终此一生哪怕穷尽所有都不可能坐上这个至高无上的皇位,甚至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你身为帝王,所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你容不下身边有这样具有威望和军功,且于你而言恩情过重的臣子,所以在你稳坐皇位之后,对我父王步步打压,这些他都明白,也曾一度退让收敛,可他所做的一切,终究没能换来你的丝毫恻隐,落到了不得好死满门被灭的下场,如今我只想问你,你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可曾因为他对你的忠心,因为那所牵连的数十万无辜之人有过一丝的犹豫?事后又可曾后悔过?” 皇帝依旧没说话,可看他刺客的神色,就看明白了。 他没有犹豫过,事后也从不后悔。 或许,还很高兴,终于除掉了这个眼中钉! 傅悦哂笑:“看来是我看得起你了。” 皇帝无言以对,依旧保持沉默。 傅悦缓缓弯腰捡起绢帛诏书,丢到皇帝面前,语气清冷:“写吧,把你这一生的罪孽都好好写下来,让你的臣民看看你这个皇帝有多恶心!” 皇帝咬牙:“朕说了,朕就算是死,也不会写这个东西!” 就算结果都一样,就算不写要承受折磨,他也不能写这个东西,承认这个错误。 傅悦冷笑:“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死?” 皇帝面色僵硬,随即难堪起来。 傅悦语气更嘲讽了:“陛下,何必呢?其实说实话,陛下你最怕死了,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你根本不甘心就这么死去,如若不然,也不会半死不活的撑到现在,毕竟没有再真的阻拦得了你去死,所以不要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行么,搞得我好像在逼良为娼一样!” 116:弑父杀君,秦国国丧(一更) 皇帝捏着那道几乎算是空白的诏书吗,死死地咬着牙关,似乎有些动摇,或者说,已经动摇了。 他不想再继续受着那生不如死的折磨,也不想死,不想现在就这样死了,否则,死不瞑目。 傅悦很满意的笑了:“看来陛下想通了,也好,那陛下就好好写写,一会儿会有人送笔墨进来伺候陛下写,记住,我要的,是陛下你亲自写的。” 说完,她不再多留,目光讥讽轻蔑的扫了一眼皇帝,转身走了出去。 若非想要亲眼看看皇帝这副嘴脸,她怕是不会亲自来一趟,可看到了,也觉得恶心至极,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皇后等在外面。 见她出来,走了过来:“如何?” 傅悦淡淡一笑:“芳华姑姑可以让人准备笔墨进去伺候了。” 皇后点了点头,微微侧目,递了个眼神给何福,何福会意,下去准备了。 皇后这才温柔笑道:“走吧,先去我那里待会儿,我也许久没有同你好好说话了。” 傅悦想了想,索性也不急着回去,和皇后说些体己话也无伤大雅,遂由着她去了。 只是没想到,刚出了乾元殿,就看到赵禩急匆匆来。 显然是听说她进宫来见了皇帝,所以赶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怕她弑君。 刚赶到,见她和皇后出来了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乾元殿的情形,并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随即才缓缓跟皇后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赵禩不管如何,对皇后道还算尊重。 皇后蹙眉:“裕王怎么来了?” 赵禩想了想,低声道:“儿臣担心父皇,想进去看看。” 皇后哼笑:“裕王若是想见陛下,何时不可?这乾元殿的守卫,何时拦得住你了?何必来问本宫呢?” 赵禩武功高强,这些人确实是拦不住,可他这次是自愿撤走了暗龙卫的人,也再没有踏入乾元殿半步,看似是被勒令不许进去,可实际上,不过是他自己不想进去。 赵禩从善如流:“母后说笑了,不得母后的允许,儿臣不敢擅闯。” 皇后面色一冷,也没有做任何表面功夫,只淡淡的道:“既如此,陛下御体不安,你就别进去了,去忙你的吧。” 说完,没再理他,带着傅悦离开了。 傅悦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赵禩站在那里目送她们离开,眸色沉沉,站了许久后,又看了一眼乾元殿,没进去,转身离开。 虽然不知道她来做什么,可是,看现在的情况,皇帝是安全的。 安全就行,其他的,他已经不想再管了。 在皇后那里待了一个时辰出来,傅悦还以为赵禩会跟之前一样堵她,还好,她顺利地出了宫,没有见到赵禩。 第二日的早朝,太子当中宣告了庆王府一案的真相,为庆王府平反正名,之后让赵禩和三司按律给所有涉案的人定罪处置,之后,颁布了皇帝亲笔写的罪己诏,罪己诏上,皇帝承认了当年度庆王府所做的事情,而其他的虽然没有写在其中,可这件事都是真的了,其他的写不写的也都没区别了,算是彻底坐实了青阳长公主的所有指控,这么多年他确实是做尽了丧尽天良的事情。 朝野又是一阵动荡,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无人提出异议,可作为此案的主谋,只是一道罪己诏,终究没有任何用处,该怎么乱还是怎么乱。 为庆王府洗清污名平反之后,太子接着又以皇帝的名义下诏,除了宣告天下庆王府无罪,还各种追封,举国同哀,并且设祭坛法场祭告天地,为聂氏重修祠堂庙宇,供人祭拜。 对于这些,傅悦全然不在意,从公里回来后,一连多日,她都没有出过楚王府,只听着他们说外面的情况。 直到宫里传来一个消息。 宫里的消息,伴随着一声声丧钟,传到了楚王府。 皇帝驾崩了! 傅悦有些意外,她知道皇帝命不久矣,她那日虽然给皇帝吃了暂时恢复体力的药,可从那天开始,皇后再没有给皇帝喝过控制毒蛊的血药,他自然受尽折磨,撑不了多久了,可这才没多少天过去,就死了? 她正惊讶着,楚胤又说:“是宜川公主杀的。” 傅悦一惊:“什么?” 楚胤低声道:“午后宜川公主去了一趟乾元殿,出来后就说赵鼎死了,且是被掐死的。” 所以,真的是宜川公主动的手。 她脸色骤变,脱口而出便道:“她是疯了么?” 就算皇帝如何该死,可不能是宜川公主来动这个手啊,何况,皇帝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如今宜川公主杀了他,岂非惹一身腥,难以全身而退。 赵鼎毕竟还是皇帝,还是她的父亲! 楚胤脸色也不好,他也怎么都没想到,宜川公主会动这个手。 傅悦脸色很难看,猛地想起什么,她当即道:“不好!” “怎么?” 傅悦顾不上多说,立刻拉着楚胤急声道:“快进宫!” 楚胤见她心急,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猜到了她的意思,脸色也变得浓重起来,一言不发就带着她急急忙忙的出府进宫。 然而,赶到宫里的时候,已经晚了。 宜川公主自尽了。 躺在她寝宫的床榻上,一手握着一幅画卷,那是聂禹顷的画,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正刺在心口处,鲜红的血液染红了她的衣裳和身下的床褥。 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甚至还带着笑。 傅悦仿佛认出了,那把匕首,曾是她大哥最心爱的赤月,上面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与她满身的血迹防风衣融为一色…… 她还是来晚了。 皇后痛失爱女,原本该是悲恸不已,可如今站在那里看着宜川公主的尸体,却异常的平静,对于她们来说,宜川公主的死固然令人悲伤,可对于宜川公主,这是最好的归路。 作为母亲,皇后一直知道,她早就不想活了。 所以,傅悦想要宽慰她的时候,皇帝一脸淡然,无喜无悲的笑着;“臻儿不必担心,我并不难过,反而为她高兴,如若不是有为庆王府洗冤的决心和意志,她怕是撑不到现在,如今她达成所愿了,于她而言,也算是有颜去见你大哥了。” 如此,傅悦也没有再宽慰什么了。 宜川公主留下了一道遗书。 愿死后与聂禹顷的衣冠同葬,为聂家媳,入聂氏祠堂。 嫁给聂禹顷,做聂家的媳妇,是她毕生所愿,她活着的时候,没能如愿,如今死了,只想成为聂家的鬼。 这件事需要傅悦允许,而傅悦同意了,原本在她心里,宜川公主一直都是大嫂嫂。 皇后隐瞒下了宜川公主弑父杀君的事情,可皇帝驾崩,紧接着宜川公主薨逝,宫里还是免不了一阵乱,暨城也是一番轰动,到底是帝王驾崩,非同寻常。 接下来,便是秦国国丧,而太子也顺势继位,虽然还没正式登基,可却已经是皇帝,名正言顺的继位。 赵禩除了日日都在赵鼎灵前守灵,对此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仿佛他从来无心帝位,不在乎是否能得到这个位置一样,让人琢磨不透,尽管不管他是否甘心,起码现在对上太子,他没有优势,更重要的是,他没有任何名义,皇帝驾崩太子继位,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皇帝驾崩是国丧,本该举国同哀,可这个皇帝的死,似乎让秦国上下都很高兴,起码除了明面上举国服丧之外,没见谁是难过的。 如此君王,本就该死。 …… 东越的春天,比秦国更多了几分迤逦风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靠海,东越春天雨多,这不,已经连着下了几日的绵绵细雨了,伴随着春寒一起,有些冷。 已经是东越皇后的真定公主站在窗台下看着,忍不住搓了搓手,神色颇为怅然。 她好些天没有出过凤藻宫了。 紫韵立于她身侧,皱着脸郁闷道:“原本这个时节,正是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御花园里的桃花怕是都开了,娘娘喜欢桃花,合该去御花园看看的,可惜一直下雨,您去不成了,那些花也都被糟蹋了。” 真定公主淡淡一笑,目光瞥向不远处的落地瓷瓶,上面正插着一把校验的桃花。 她勾了勾唇,笑道:“陛下不是日日都让人送来了新开的桃花枝么?那也都是一样的。” 宇文煊对她是极好的,皇后的体面和尊荣从不缺她的,宠爱也不吝啬,知道她喜欢桃花,就命人日日送来一大束折下来的,明明日日都下雨,也不知道他怎么弄来了这么些丝毫无损的来。 紫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到底没说。 真定公主继续看着外面的细雨绵绵,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过了不过须臾,外面响起了一道高亢尖锐的声音—“陛下驾到!” 真定公主闻声回神,忙转身去接驾。 走到大殿中间,只看了一眼走进来的燕无暇,她便缓缓屈膝见礼:“臣妾参见陛下。” 燕无暇亲自扶起了她。 被扶起来后,真定公主见燕无暇衣袍有些水汽,有些不赞同的道:“陛下怎么过来了?外面下着雨,正是倒春寒的时节呢,有什么事让人来一趟就好了,何必冒雨过来看,瞧瞧,身上都有些水汽了,染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燕无暇温和笑道:“无碍,朕时常习武,身体好,不会那么容易染病。” “那也不能马虎啊。”说着,微微侧目,吩咐紫韵:“去吩咐一下,准备一些姜汤送来给陛下。” “是。”紫韵忙退下。 宇文煊笑道:“果然还是皇后对朕最为心细关怀。” 真定公主莞尔,嗔了一眼他道:“陛下这话臣妾可不敢当,这后宫的姐妹们,哪个不关心陛下呢?若是让她们听到陛下这话,指不定会怎么伤心呢,何况,臣妾作为陛下的妻子,更应该比旁人更上心几分。” 说着,牵着宇文煊就往里面走去,让人多加一盆炭,给宇文煊暖身子。 宇文煊似乎有些心事重重。 真定公主注意到了,也没当做没看到,而是一边给他捂手一边关心的问:“陛下瞧着有心事,是朝堂上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么?” 宇文煊颔首,面色凝重严肃:“是发生了一件事,不过并非朝堂,是秦国那边。” 真定公主一愣,忙追问:“秦国?秦国出什么事了?” 宇文煊看着真定公主,迟疑着,却还是说了出来:“朕刚得到消息,秦国国丧,你父皇驾崩了。” 真定公主猛地僵住,脸色有些不大好。 “怎……怎么会这么突然?” 宇文煊淡淡的道:“也不突然,这几个月你祁皇一直病着,秦国一直是太子监国,只是我不像你担心,就没让你知道,而这两个月,庆王府聂家的案子被平反,说是都是秦皇策划构陷庆王府叛国的,秦皇声名狼藉受尽谴责,受不住也是正常的。” 赵鼎死了,宇文煊其实不在意,相反,还觉得大快人心,只是毕竟是她的父亲,所以,总得跟她说一声。 真定公主恍惚片刻后,苦苦笑着:“死了也好。” “皇后……” 真定公主抬手抹了抹眼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陛下不必担心,臣妾并没有难过,只是有些意外罢了,他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一辈子都在造孽,死了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宇文煊知道,真定公主对赵鼎心有恨意,说不难过是实话,只是毕竟是父亲,心情复杂在所难免,他叹了一声,道:“可是死的不只他一人。” 闻言,再瞧着宇文煊神色间的一丝不忍,真定公主心下一紧:“不止他?那还有谁?” “秦皇死的当日,你的皇姐宜川公主也死了。” 真定公主脸色骤变,霎时血色全无。 皇姐死了? 她张了张嘴,半晌才艰难的开口追问:“皇姐死了?怎……怎么死的?” 宇文煊摇了摇头:“朕也不清楚,只是受到秦国来的消息,说秦皇和你皇姐都死了。” 许是闻得此事受了刺激,真定公主白着一张脸喘了几口气后,直接不省人事的倒在了宇文煊的怀里。 “皇后!” ------题外话------ 宜川公主是个狠人! 117:怀有身孕,离京南下(二更) 很快,太医被宣来,给真定公主把脉。 宇文煊站在一旁看着,宫人搬来了椅子,可他没有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想坐还是顾不上,只一心看着正在被太医诊脉的真定公主。 太医号脉片刻,面色一喜。 见太医把完脉,宇文煊沉声问道:“皇后如何?” 太医忙收了手,上前跪下,一脸大喜的恭贺:“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这是喜脉!” 宇文煊闻言一惊,愣愣的看向那边昏迷着的真定公主,久久没有丝毫反应,瞧不出是喜是悲。 皇后有喜的消息,很快就在这座细雨笼罩的皇宫中蔓延开来。 宇文煊的后宫妃嫔不多也不少,但是子嗣却少得可怜,如今皇后有孕,若诞下嫡子,那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自然会掀起一阵风浪。 真定公主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外面雨似乎停了,只听着屋顶滴水的些许声音,十分安静。 而宇文煊,就坐在边上,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她看清是宇文煊,立刻就彻底清醒过来,忙坐起来;“陛下……” “醒了。”宇文煊侧眸看她,神色柔和。 “陛下怎么在这里?” “你都昏迷了,朕自然不能丢下你离开的。” 真定公主这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面上慢慢的有涌现出浓浓的悲伤。 赵鼎死了她不难过,可宜川公主…… 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宜川公主对她都是有大恩的,若非宜川公主的安排,她不会心甘情愿的嫁来这里,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也不会在这宫中顺遂度日,她是真心敬重这个姐姐,如今闻得死讯,哪能不难过。 “逝者已矣,皇后就不要太难过了,何况,你现在可不能过于悲伤,否则对孩子不好。” 真定公主一时间顾不上难过,怔怔看他:“孩子?什么孩子?” 宇文煊淡淡笑着,温声低语:“皇后,你有喜了。” 真定公主闻言,好一会儿都反应不过来。 半晌,她才有些不敢确定的询问:“真的么?” 宇文煊淡笑,目光柔和:“太医说的,还有假?” 真定公主有些不知所措,初为人母的喜悦冲散了刚才的悲伤,她有孩子了,要做母亲了…… 一阵紧张无措后,她忽然想起什么,抬眸看他,见他神色平静,瞧不出情绪,犹豫了一下,问:“陛下又要做父亲了,心里高兴么?” 宇文煊淡淡一笑:“自然是高兴的。” 真定公主微抿着唇,有些不安:“可是我怎么瞧着陛下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她知道,她是秦国公主,哪怕是皇后,他也不会希望她生下一个流着秦国皇室血脉的嫡子,他宠她敬她是一回事,可有些事情,总得有所顾忌。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不会有孩子的。 宇文煊淡淡笑道:“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是为帝王的基本素养和,朕都习惯了,朕现在很高兴,只是不知道如何表达罢了。” 真定公主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还是浅浅一笑道:“陛下开心就好。” 这样看来,他其实没有想过不给她生孩子的,否则,她不会怀上这个孩子,这一点,是出乎意料了。 宇文煊沉思了一下,叮嘱道:“既然皇后有喜了,日后就尽量不要出去,也别见后宫那些人,后宫请安拜见全都免了,好好在凤藻宫养胎,后宫的事,就交给别人去管吧。” 真定公主挑眉:“陛下是不放心么?” 凤藻宫很干净,没有别人安插的人,就算是有,也早就被她清理掉了,她如今怀孕,不出去,不见那些人,就等同于杜绝了被害的可能。 宇文煊不置可否:“你怀的极有可能是朕的嫡子,小心些总是好的。” 不是嫡子就是嫡女,总归是被人惦记并且欲除之而后快的存在。 他后宫那些女人,怕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真定公主笑笑:“陛下既然都叮嘱了,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 宇文煊淡笑着,见她轻轻搂过来,靠在他肩头,真定公主顺势而为,静静地靠着他,不再言语。 俨然一副温情脉脉岁月静好的画卷。 秦国的国丧还在持续。 可朝中上下,谁也顾不上为了这么个声名狼藉的皇帝驾崩假惺惺的难过,过了重孝的那三日后,赵祯就开始了初为帝王的忙碌,是真的很忙,朝中如今乌烟瘴气动荡不安,下面又各种事情接踵而至,庆王府的案子虽然了结了,可引起的风波丝毫没有停歇,京中物议沸腾便罢了,不少地方的军中还因此出了乱子,如今皇家的威慑力已经大减,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威望大跌,他这个皇帝可不好做。 三月,春寒已经没那么严重了,因为五月就是傅中齐的退位仪式和傅青霖的继位大典,虽然没有明确具体时间,可他们打算在五月之前就赶到那里,所以,三月就得启程,一个多月到那里,正好。 对于楚胤要离开去祁国的事情,赵祯是不大情愿的,现在赵禩虽然在朝中势弱,可却依旧是手握兵权的,京城内外十几万兵马都在他手里,这是极大的隐患,可他到底也不敢不给去,毕竟这次祁国大典,他们去也是理所当然的,若非祁国没有邀请,秦国又恰逢国丧,秦国也该派人去表示祝贺的,如今楚胤他们去,也勉强算是代表秦国了,所以,他们离开还是很顺利的,把宜川公主下葬后,一番收拾打点,跟故人们道了别,就紧闭了楚王府的大门,浩浩荡荡的离开暨城南下了。 然而,在他们离开的当天夜里,赵鼎的灵堂起火,灵柩被烧了…… 火光冲天,经久不息,明明是湿寒的天气,火却是怎么都浇不灭,等火灭了的时候,灵堂成了废墟,赵鼎成了焦尸了。 又是一阵风波。 …… 官道上,傅悦看着刚收到的暨城的消息,笑的甚是愉悦。 “这么开心?” 傅悦把纸条随意一折,丢进前面的炭盆里,笑意吟吟:“自然是开心的,虽然不能把他挫骨扬灰,可能这样也不失为一件有趣的事儿,够我开心好几天了。” 楚胤不置可否。 傅悦看着纸张在炭盆里燃尽,这才转向一边,打开马车的窗棂,看着外面的一片绿意盎然,神色怅然。 楚胤见状,凑过来,搂着她:“怎么了?有心事?” 傅悦浅笑:“想起了当初我和太子哥哥从祁国来的情景。” 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这一趟真正的意义是什么,从祁国到暨城,两个月的时间,队伍走的那样慢,她却什么也看不见,懵懵懂懂的,什么也不知道,如今想起来,感慨良多。 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了。 她离开祁国,整整三年了。 她扭头看他,轻声说:“这次回去,我们在祁国待久一些,好不好?” 楚胤笑道:“你想待就待啊,若是你想,就是一辈子留在那里,我也陪着你。” 傅悦听着开心,没好气道:“就爱说傻话!” 他倒是乐意,她还不想呢,他到底还有他该做的事情。 楚胤笑笑,没有反驳什么。 他是想永远陪着她,寸步不离的,可如今还不行,等做完了他该做的事情,或许他就能达成所愿,有如年少对她许的承诺,带她踏遍千山万水,看世间百态,品人生百味。 队伍一路畅通,个个城池关卡得知楚王南下,相继迎接招待,所以这一路,还算舒心,等抵达南境时,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两日,迎接之势更是浩大,孙策将军率领一众将领来接,傅悦还是第一次踏足扶风城的楚王府。 虽然不比京城的大气巍峨,却也庄严肃穆,别有特色。 南境的风土,和暨城还是有些区别的,倒是和祁国有些像。 虽然一路不赶路不算很累人,可也有些舟车劳顿,在扶风城休息了两日,他们才启程前往边境,出了秦国的关卡国土,再过了岐溟关,就是祁国的疆域了,而此时,岐溟关下面,正等着一波来接他们的人。 118:回到阜都,亲人相聚 为首的正是宣平侯曹奎,华瑄公主的驸马爷,手握二十万大军镇守祁国北境的一品军侯,一个十分儒雅的中间男人。 马车抵达岐溟关前停下,傅悦和楚胤一起下车,后面马车上的人也都陆续下来,曹奎很快走到傅悦面前,行礼:“参见华珺公主!” 他一行礼,后面随着曹奎来接人的人也纷纷跪下给傅悦见礼。 傅悦福了福身:“大姐夫!” 之后又扬声让那些人起来,他们才纷纷起身。 和傅悦互相见了礼,曹奎关怀询问了两声,又跟楚胤互相见礼。 聂禹槊和冯蕴书他们在后面,没上前,曹奎也没询问他们是何人,只点头示意,便带着他们进了岐溟关,踏上了祁国国土。 曹奎本就是奉命留在这里等待接应傅悦等人,所以没有多留,接了人之后,便也随着他们一道回阜都。 因为傅悦的身份,一路上路径各地皆有比秦国更加周全的招待,也比秦国太平,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缓缓地向那个充满婉约风情有繁华似锦的国都靠拢。 抵达的时候,是在四月下旬,他们其实还没到阜都,在距离阜都约莫有百里地的时候,遇上了亲自来接他们的傅青霖夫妇和傅青丞。 差不多一年半不见,傅青霖较之之前更加沉稳内敛了,举手投足之间,上位者的气度和华贵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如今的他,已经是祁国实际上的主人,只等着继位大典了。 傅悦一下马车,傅青霖就走了过来,她还没说话呢,就被傅青霖搂进了宽厚温和的怀抱之中。 傅悦任由他抱着,面含浅笑。 十多年的相处和疼爱,傅悦对傅青霖的感情,丝毫不比对聂禹槊他们几兄弟的差。 傅青霖许久没放开,后面就响起了傅青霖很不满的嗓音:“哎哎哎,皇兄你抱够了没有,抱够了就放开,轮到我了!” 傅青霖一脸黑线,傅悦也忍俊不禁。 傅青霖放开了,然后,话还没来得及说呢,就被傅青霖扑过来一把抱住了。 一边抱着,傅青丞还一边感慨:“小珍珠,你可算回来了,一年没见,可想死哥哥我了!” 啧,感觉要哭了。 傅悦很无奈,笑道:“我也想二哥了。” 傅青丞放手,然后捧着傅悦的脸,一阵打量,然后,还揉了揉。 然后,蹙起了眉头,严肃起来:“怎么瘦了?” 傅悦笑:“我舟车劳顿快两个月了,难道还能白白胖胖的不成?” 傅青丞惆怅:“哎,都快皮包骨了,要是被母后瞧见,估计得好一阵心疼,回宫后得让人给你好好补补才行。” 傅悦嗔了他一眼,失笑道:“哪有这么夸张?明明还有肉,而且,可比去年你见我的时候气色好多了。” 这次回来没有赶路,只是到底日日坐马车,没有待在暨城时舒适,才瘦了些,可她坚持日日调养滋补,身体底子好了很多,也没瘦多少。 傅青丞撇撇嘴,他就觉得瘦了很多,不比出嫁之前气色红润的时候看着精神,虽然确实是比之前在秦国见到的时候就好。 傅悦见他不吭声了,才看向傅青霖。 “太子哥哥。” 傅青霖上前一步,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柔柔笑着:“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些。” 他最后一次见傅悦,还是一年半之前,他们从秦国回来那日,当时傅悦身体还很差,气色也不佳,如今虽然不太好,可都是舟车劳顿导致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像当时,羸弱消瘦。 傅悦弯了弯眉眼,笑吟吟的道:“太子哥哥看起来可是愈发威武不凡了。” 傅青霖促狭一笑,揶揄问:“是么?那看着有没有比楚胤威武?” 傅悦:“……” 她眨了眨眼,看向楚胤,那厮也在看她,啧,那眼神…… 好像也想知道她怎么回答,哦,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傅悦一哼,不上当:“太子哥哥越来越坏了,这让我在你和我夫君之间选一个来得罪,这事儿我可不干!” 傅青霖哑然失笑,戳了戳她的鼻尖:“小机灵鬼!” 傅悦努嘴,轻哼一声。 兄妹叙旧完,两拨人才互相打了招呼,不过没有多做寒暄耽搁,便启程往阜都赶去,当夜在临近阜都的最后一座城池豫陵城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才往阜都去,抵达的时候,正是午后。 傅青霖昨夜已经说了,大典在五月十六,是国师推算择选的好日子,于国运昌隆深有裨益,之前来信没说,是因为国师只算到了在五月,却没推算出准确的日子。 还有半个多月就是大典,阜都却已经格外热闹,傅中齐两个月前就已经将此事昭告天下,所以,祁国上下不少人都涌来阜都凑热闹,等着看这一场盛典。 如今祁国算是七国之中最强盛繁华的国家了,这都归功于傅中齐父子的治理,特别是傅中齐,在位四十多年,爱民如子,同样深受子民爱戴,所以傅氏皇族在祁国百姓心中,地位十分尊崇,连带着得知傅悦这个公主回来,满城百姓都聚在街边看着他们的队伍,欢呼不止。 和秦国那边举国上下讨伐谴责皇室的情况,倒是成了鲜明对比。 傅悦在这个都城待了十二年,可却从来不知道这里真正的面貌,要不是外面两边都是来围观欢呼的百姓,加上宫里傅中齐夫妇还在等着他们,她一定下去走走,好好看看,如今只能坐在马车山,掀开小帘子看着。 到了皇宫,他们直接去了青鸾殿,皇后寝宫,傅中齐和另外三个公主以及驸马孩子正在那里一起等着。 周皇后身体不好,不过也没有太差,只是需要好好调养,傅中齐这个时候退位,其实是因为周皇后,他想多陪陪周皇后,去年就开始放权给傅青霖,一直陪着周皇后,如今,傅青霖做得很好,他也就放心下来,可以安心退位了。 叫了十几年的母后,可傅悦还是第一次看到周皇后的模样,是个美人,哪怕年过半百了,也有些病容略显憔悴,可瞧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定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生在书香世家自幼熏陶濡染,她身上无论何时何地,都带着一股温婉的书卷气。 而这位带着温婉书卷气的皇后,一看到傅悦,直接什么也顾不上的扑过来,抱着三年不见的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让傅中齐等人看着心惊肉跳,还真怕她哭岔了气。 好一阵安抚,都不顶用,还是傅悦开口劝慰了两句,才让她平静下来。 傅悦这才轻轻掀起裙尾,跪下叩头问安,这是她作为女儿该做的礼数和心意,周皇后没阻拦,只在她磕完三个头后,连忙扶起了她。 “好孩子,快起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说着,热泪盈眶的打量着傅悦。 傅悦的模样和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没多大区别,只是,周身的气质和性情都截然不同,离开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模样,如今沉静淡然,仿佛看透了世事一般的通透,连笑容,都不似当年灿烂明媚。 想起她在秦国这三年遭的罪,周皇后又是一阵心疼,额,然后又哭了。 他们都还没用午膳,正好大家都在,在这里摆了个家宴一起用了,也算是和乐融融,一拨人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周皇后这里,晚上才散去,除了出宫回府的几位公主驸马,其他都住在宫里,傅悦和楚胤住进了她以前的寝宫,冯蕴书母女和聂禹槊一家三口,也被各自安排了一座宫殿住着。 傅悦以前住的寝宫叫颐宁宫,以前她不知道,也是后来恢复记忆,得知娘亲身世才明白,这是当年她娘亲住的宫殿,所以以娘亲封号为名,父皇给了她住,以前住着什么都不懂,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却心境不同了,看哪里,都觉得别有意义。 阔别三年,再住在这个寝殿之中,傅悦一整个晚上都睡得很安稳踏实。 119:天下哗然,当年秘事(一更) 第二日,傅中齐下令内司局准备,要在国子大殿大摆宫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参加的除了祁国各大世家和官员眷属,还有日前刚到的蜀国和南晋的使臣。 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为他们接风洗尘摆的宴席,可是没想到傅中齐还有另一层打算,宫宴上,当着满殿宾客的面,傅中齐颁下了两道诏书。 一道是为傅悦正名,昭告天下,傅悦原本是已故颐宁长公主之女,也就是秦国庆王府郡主聂兰臻,当年颐宁公主失踪保底燕家所救,后嫁给了庆王聂夙,庆王府灭门时,已是庆王妃的颐宁公主不计一切送到了祁国,恰逢四公主亡故,所以她以四公主的身份活了下来,如今庆王府冤屈洗清,公开她的身世,以正其名。 同时追封已故四公主为华玥公主,而她依旧是祁国的华珺公主。 另一道便是赐封颐宁公主幼子聂禹槊为王,赐予聂氏曾经的封号庆,王位世袭罔替,赐祁国北境接壤秦国的两郡三十二城为其封地! 两道诏书颁布,满殿哗然,人人大惊。 谁也没想到,秦国庆王妃燕无暇竟然是这么多年生死不明的颐宁公主,没想到这位华珺公主,竟然不是陛下和皇后的女儿,而是颐宁公主和庆王的女儿兰臻郡主,而真正的四公主早已亡故,还有聂禹槊的存在和封王,一个个消息,如一记又一记惊雷,让大家被打的猝不及防。 傅悦和聂禹槊亦如是,特别惊讶,这件事事先傅中齐没有和他们说过,不过既然当时信中特别提及了让聂禹槊也来一趟,怕是就已经有这个打算了。 傅中齐这么做,也等同于公开和秦国叫板,如今已经公告天下庆王府和祁国的关系,而秦国灭了庆王府,害死了颐宁公主,那么,两国自然是仇深似海的,往后不管祁国对秦国做什么,也都是理所应当的。 宫宴之后,这些消息迅速传开,在阜都蔓延,然后慢慢的传出了阜都,甚至是祁国。 天下哗然! 傅悦……不,聂兰臻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做她的华珺公主,所有人也没有因为她不是真正的傅悦,不是傅中齐的女儿而另眼待之,反而一如既往的敬重爱戴,甚至更甚从前,而聂禹槊就不一样了,傅中齐不只是封他王爵和府邸,还赐予了兵权封地,给他无上的宠爱的朝中无人能及的荣耀,他也因此忙碌了起来,虽然不插手朝政,可还是在傅中齐的要求下,帮忙准备半个月后的大典。 没几日,傅中齐又下令,为聂禹槊和叶霜芾赐婚,择选吉日完婚。 也在这个时候,姬亭回来了。 他去年离开秦国,直接回了苍茫山,在苍茫山待了近半年,这次回来主要是因为大典将至和傅悦他们都回来了,谢国公夫妇和谢云开也一起来了,谢国公已经大好,谢云开也壮实了许多,虽然还是不及同龄的孩子,可到底熬过来了,在苍茫山这几个月,姬亭费了不少心。 估计是兄弟俩天生反冲,他一回来,宫里热闹了不少,聂兰臻每天都听到宫人来报,说国师和姬亭长老又打起来了…… 然后,她就只能去劝架,说是劝架,其实是看热闹。 大典到来的前两日,燕无筹也来了。 他一来,就直接来了皇宫,大家对他的到来是欢喜的,唯独俩人态度有些奇怪,很不善。 国师和姬亭。 姬亭对燕无筹素来态度不好,别别扭扭的,这还能理解,可姬仓…… 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姬仓一向是个洒脱淡薄的性格,很少会对谁这样不喜,可对于燕无筹,却很是不喜,理都不理的,看到燕无筹和姬亭待在一起,更是脸色不好看,而燕无筹对他,也是有些奇怪,好像俩人之间,曾有过什么牵扯? 聂兰臻看在眼里,加上之前燕无筹说的那些,有了些猜测,看来当年燕无筹离开姬亭,是有原因的。 听到她的猜测,楚胤有些意外:“你怀疑是国师从中作梗,让舅舅离开了姬前辈?” 聂兰臻颔首:“我猜是这样的,舅舅对小师父的感情很深,终生未娶呢,而小师父也耿耿于怀一辈子,当年若非不得已,舅舅怎么会轻易离开?而这个不得已,也许就是师伯了。” 楚胤闻言,微眯着眼,并未言语。 聂兰臻面色凝重道:“原因也不难猜,小师父在祁国地位尊崇,受尽万民爱戴,又是姬家的人,他的身上,绝对不能有任何污点,而在世人眼里,男人跟男人之间,总归是惊世骇俗的,他若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必定是滑天下之大稽,师伯这个人虽淡泊名利无欲无求,可却不会容忍有任何危害到姬家和小师父名誉的事情发生,所以,他不可能让小师父和舅舅在一起。” 所以,燕无筹对于国师的态度古怪,也有了解释。 楚胤哂笑:“如此看来,姬前辈这一辈子,是怪错了人。” 姬亭一直不肯原谅燕无筹,就是因为燕无筹当年离开他,可如果这一切,燕无筹也是被逼的,又当如何呢? 聂兰臻笑道:“舅舅这次来,似乎是不打算继续和小师父这样僵着了,我们就等着看他们会如何吧,说起来,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燕无筹本来或许忍得住,可在秦国这两年的相处,原本就一直放不下,如今又是旧情复燃,哪里还能做得到毫不在意?若是能做到,他也不会来祁国了。 她也只能希望他们能够拨云见月,只是,若是当真如她所料,这事儿若是被姬亭知道,兄弟俩有得闹了。 惆怅。 第二日,就是傅中齐的退位大典和傅青霖的继位大典,办的很隆重盛大,极尽铺张,准备了那么久,一切井然有序,各种章程仪式都进行的很顺利,新帝登基,也算是众望所归,祁国新的一个时代又来了,满城欢呼举国同庆,傅青霖登基后,便下令大赦天下减免赋税,一连串的政令推下去,皆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自然深得民心,更是为他的帝王之路做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 祁国的消息陆陆续续的传到了秦国,传到了暨城,秦国上下无不震撼吃惊,除了事先知情的那些,谁也没想到,傅悦就是聂兰臻,而聂禹槊还活着…… 裴笙便是其中最吃惊的人之一。 刚听闻此事的时候,她还特意回了一趟裴家,她爹娘也很吃惊,倒是裴开夫妇没什么反应,显然是早就知道了,也是听他们说,裴侯夫妇和裴笙才彻底心了,傅悦,就是聂兰臻! 从裴家回来后,裴笙都还二十懵着的。 云筹回来,便看到她坐在那里,一副呆滞的样子。 他眉梢一挑,走过来俯下身子搂着她问:“怎么了?不是说你今日回裴家了么?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裴笙闷声道:“我只是没想到,悦姐姐就是兰臻郡主。” 云筹一愣,随即笑了:“何止是你,这事儿怕是谁也没想到的吧。” 所有人都以为只是长得像,谁也想不到,竟是同一个人,如今这暨城内外秦国上下,不只惊讶傅悦就是兰臻郡主的事情,也揣测着祁国当初把她嫁过来的用意,唏嘘她和楚胤之间的缘分。 裴笙仰头看他:“你是不是早就得知此事了?” 云筹低声道:“也比你早了些时日而已。” 祁国将此事昭告天下,是在四月底,如今才五月中下旬,两国国都相隔万里,消息传的慢,若非此事太大,传的快,如今怕是还传不来暨城,他得到的是派去的人穿回来的消息,所以快了些。 他刚得到这个消息没两日,又收到了一个,便是聂禹槊和叶霜芾的婚事,相比于傅悦就是聂兰臻,这件事才是他最关心的。 他特意派人去一趟祁国,便是为了关注着他在意的那个人。 裴笙皱眉:“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云筹无奈道:“告诉你了又能如何?她如今又不在这里,你早些知道,也不过是如今日这般惆怅罢了。” 裴笙没好气道:“那你也不能明知道这事儿还不告诉我啊,悦姐姐和我感情那么好,她的事情无论大小,你都该让我知道才对。” 说着,她又忿忿起来:“还有悦姐姐也是的,这种事情怎么一直瞒着我呢?我哥哥和嫂嫂都知道,却瞒着我,我要是早知道这事儿,指不定多高兴呢,等她回来,我定要好好讨个说法!” 云筹忽然说:“她应该不会回来了。” 裴笙闻言忙抬头看他:“什么?” 云筹沉吟片刻,换了个说法:“确切的说,她短期之内,不会回来。” 裴笙忙站了起来,追问:“为什么啊?” 云筹没解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如今秦国到处都是动荡乱局,庆王府一案的掀开平反和国丧的到来,朝堂又接连换血,上个月才处置斩杀了所有涉及庆王府一案的人,朝堂乱,下面也是军心涣散民心动荡,秦国大乱将至。 他们离开之前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的局面,离开时,怕是早就做好了不回来的打算,毕竟先帝做的事情,不只是灭了庆王府,楚胤的父王也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战,而楚胤的大哥,也被皇帝算计谋害,楚胤多年病痛残疾,也拜他所赐,等同于和皇室仇深似海,哪怕不死不休也都是应该的,之前楚王一直没表态,可很多人都知道,他这次南下,哪怕从祁国回来,也应该会留在南境,暂时不会回来了,起码动荡平息之前不会回来,而唯一平息的办法,就是秦国消亡! 赵氏已经彻底失去了民心和军心,摇摇欲坠了。 赵祯登基后的这几个月,想尽了办法平息民怨民怒,安抚军心,却见效不大,这些年秦国皇室本就不得人心,如今,只能算是苟延残喘了。 苟延残喘,自然也离灭亡不远了。 裴笙不懂云筹想的这些,又追问了一遍。 云筹笑着道:“你也不必担心,又不是一辈子见不到了,以后你还是能再见她的。” 裴笙有些失落,可也没说什么,神色抑郁。 她很喜欢傅悦,知道她是聂兰臻,更喜欢了,如若此生再也见不到,自然是难以接受的,能见到固然好,可云筹没说,她也大致猜到,在这之前,怕是还会发生许多变故。 裴笙叹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儿,问他:“对了,这次公公回来,何时还会离开?” 国丧,云弼回来了,至今已经两个多月,一直没有离开,哪怕是北境频频传来军报,军心动荡不安,百姓怨声载道,他也始终没有离去,还病了起来,说是旧伤留下的老毛病犯了,皇帝也不好赶人了,就一直让他留在京中。 “尚不知,怎么了?” 裴笙浅浅一笑:“我就想,这次要不你辞了虎贲营的军职,我们和公公一起去北境吧。” “你想去北境?” “嗯。” “为何?” 裴笙撇撇嘴:“就是想去啊,哪来这么多原因?” 云筹沉默良久,忽然认真的看着她,说道:“笙笙,我们逃不开的。” “嗯?” 云筹叹了一声:“我们本就身处这个乱局之中,逃不掉的,就算去了北境,该面对的,终究是要面对。” 裴笙垂眸低声道:“可我不想面对这些。” 云筹闻言,默了默,轻声道:“笙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裴笙抿了抿唇:“我不是担心这个。” 他颔首:“我知道,你放心,我和父亲都不会让裴家出事。” 裴笙皱眉强调:“不只是裴家,还有云家和你,也不可以出事。” 云筹怔怔的看着她良久,倏然笑了:“你在担心我?” 语调愉悦,可见心情不错,被她的担心取悦到了。 裴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废话,你是我夫君,我能不担心你么?” 云筹笑得愈发欢愉,没再说什么,只把她抱进怀中,苍劲有力的手臂圈着她,那么紧,却又那么温柔。 120:二哥婚事,深藏情意(补二更) 继位大典过去已经半个月了,地处于南方,阜都的六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 聂兰臻平时没什么事做,整日就在宫里宫外溜达串门,和楚胤腻歪,这不,今日又出宫去了,好巧不巧的,遇上了一出好戏。 聂兰臻一把抓住楚胤,贼兮兮的躲在墙根拐角处,看着那边湖边水榭处,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 聂兰臻眨了眨眼,纳闷:“那不是二哥么?额……那女子是何人?瞧着像是安国公主?” 这次蜀国派的使臣并非冯熙,而是两个宗亲王爷和几个大臣和礼官,但是在,这位去年就去了一趟秦国的安国公主也随行而来了。 安国公主今年十七了,还没嫁人。 楚胤看了过去,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就是安国公主。” “她怎么会和二哥在一起?” 楚胤低声道:“蜀国这次,似乎有联姻的打算。” 聂兰臻抬了头看向楚胤:“你怎么知道?” 她都不知道的事儿! “大典之前,蜀国来的清河王曾受了冯熙的意思来找我,提了此事,说让我帮忙周旋,他们也和你父皇和皇兄提了,可他们都没表态,傅青丞也没理会,没影子的事情,自然没人跟你说。” 聂兰臻点了点头:“怪不得蜀国使臣迟迟不离开,原来是想结亲家啊。” 这次祁国大典,来了两国使臣,便是南晋和蜀国,南晋来的是太子周元泓,大典结束后不久就回去了,说是晋皇身体不好,周元泓作为太子,自然要回去早些,只有蜀国这些还在,也没提什么时候回去。 “你说这事儿会成么?” 傅悦认真的琢磨了一阵,道:“我觉得悬,联姻结盟这种事儿,父皇和皇兄他们并不热衷,又这么疼爱二哥,不会逼他娶妻联姻,不过吧,二哥这个人平时不着调的,可若是涉及这种大事儿,他还是很有原则的,他若是完全没意思,也不会和安国公主在这里单独见面,所以,他不一定会拒绝。” 傅中齐也好,傅青霖也罢,都是雄才大略的帝王,他们对联姻和亲这种事情是不甚喜欢的,当初她这个是情况特殊,只能另当别论。 楚胤点了点头,想了想,似笑非笑的道:“说起来,傅青丞也该成亲了。” 傅青丞年岁不小了,二十六了,这个年纪还没娶亲,着实是不像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媳妇儿的原因,整日跑来跟他家臻儿凑在一起,对她又是摸头又是揉脸,简直是刺眼至极。 聂兰臻老实巴交的搭话:“我觉得还好啊,你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们也才成亲,不算晚。” 楚胤:“……” 他才感慨了傅青丞年纪一把了还没娶妻,这丫头就来这一句,这不是说他也老了? 虽然他年纪是不小了,即将而立…… 他面无表情:“我跟他不一样。” 聂兰臻没理他这话,瞅了一下远处在说话的俩人,可惜她虽然听觉灵敏,这里人来人往,隔壁又是一条闹市,听不清,可不影响她的兴致,扒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兴致勃勃的笑道:“哎,我觉得这安国公主还挺可以,性子模样都不错,要是二哥看上她娶了,好好培养感情,未尝不是一桩美事儿,你说是不是?” 楚胤:“确实。” 聂兰臻搓了搓手,纠结了一下,果断道:“哎,不行,我晚点得去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是个什么打算。” 傅青丞不成亲,着急的不只是父皇母后和皇兄他们,她也着急来着,可惜啊,二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一直没这个想法,虽然他一向诗酒风流,可据说阜都城喜欢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就是他怎么也瞧不上。 惆怅。 楚胤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嗯,最好问的时候,撮合一下他和安国公主,他不是最听你话了?估计你一说这事儿就成了。” 聂兰臻:“……” 她斜视他,果然,这厮不高兴了。 莫名其妙! 不就关心一下二哥的婚事么? 她无语的撇撇嘴,然后笑嘻嘻的扯着他的袖子,一脸娇憨:“好了好了,不理他们就是了,我们继续到处走走散心吧,一会儿还得去大皇姐那里吃饭呢,都答应她了的。” 说着,拖着他走了。 楚胤哼了一声,任由她拉着走了。 如聂兰臻所料,第二日,傅青丞答应了和安国公主的婚事,很突然的就允婚了。 让大家伙都猝不及防,不过,他既然都答应了,此事自然就可以定下了,不管谁问,他都没说为何,聂兰臻也去问了,他倒是给了个说法。 “你二哥我年纪不小了,也该成亲了,安国公主不错,你难道不想再多一个嫂子疼你?” 聂兰臻张了张嘴,竟有些无言以对。 半晌,才郁闷道:“可是你对她没感情啊,以前你不是还说不会娶她?” 在秦国的时候,傅青丞去和冯熙谈两个联盟,冯熙就代表蜀国就提出了这事儿,当时傅青丞可是直接拒绝了,还把人家蜀国和安国公主挤兑了。 傅青丞道:“那是之前,如今和安国公主接触多次,觉得她不错,怎么?不行?” “……行。”你开心就好。 同样纳闷的,还有傅青霖夫妇。 嫁给傅青霖两年多,成了母亲,又从太子妃成了皇后,穆乐善虽然依旧性子活泛,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端庄温柔了些。 端着茶走近御书房,见傅青霖没在处理政务,而是站在那边窗下看着外面发呆,黛眉轻挑,放下茶走了过去,见他她都走近了都没反应,她撇撇嘴,戳了他一下,傅青霖才回神:“善善。” 穆乐善走到他旁边,与他并排站着,侧头问他:“还在想二弟的事情?” 傅青霖嗯了一声。 穆乐善笑了笑:“虽然很意外他会允婚,可既然都答应了,说明他对安国公主是有意的,他不是孩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想得明白,你何必担心那么多呢?” 傅青霖颔首,面色微凝:“我知道,可也正因为他想的太明白,我才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傅青霖目光幽深,微微一叹:“他允婚,不是因为他想娶妻了,只是因为,他觉得他该娶了。” 他总是不想他的弟弟这样委屈自己,一辈子啊…… 穆乐善轻咬着唇,目光微动,迟疑着问:“阿霖,二弟是不是对臻儿……” 傅青霖转头看她:“你看出来了?” 穆乐善颔首,忧心忡忡的样子:“看出一点,加上你之前说过模棱两可的话,就有了猜测,没想到是真的,可是他怎么会……” 傅青霖垂眸,目光晦涩无奈,低声说:“他为何对臻儿有了这样的心思我不知道,可他确实是有这个心的,只是他以前善于伪装不曾露出,我便没有想到,也是臻儿出嫁后,他露出了些破绽端倪,我才有此猜测,如今看来,是我不够关心他。” 如今傅青丞依旧藏着这份心思,几乎不曾露出丝毫来,若非之前他看出一些,怕是也不会想到,傅青丞一直对聂兰臻有心。 穆乐善拉着傅青霖的手,轻声宽慰道:“你也不必自责,这种事情谁又能想到呢?虽然臻儿是姑母的女儿,可这么多年以父皇的女儿身份活着,那就是妹妹,他自己想必也都是明白的,所以,才会一直藏着这份心思。” 以前是妹妹,如今还是妹妹,也是楚胤的妻子,而傅青丞,永远都只能是哥哥。 傅青霖点了点头,喟叹一声:“如今他既然都点头了,这桩婚事自然就只能如此了,只希望他娶了安国公主,能放下这份心思,和安国公主好好的吧。” 穆乐善笑笑:“我瞧着安国公主性子不错,母后也夸过她,想来他们日后成亲了,多相处也能日久生情呢,就算不能两情相悦,也总不会太差。” “但愿如你所言吧。” 定下了这桩婚盟,蜀国使臣很快就离开了,等国师择选好日子,两国再继续商定婚事的具体事宜,而日子,起码也得在聂禹槊和叶霜芾之后。 聂禹槊和叶霜芾的婚期已经定下了,就在八月,如今已经在开始筹备,是傅中齐的意思,务必隆重。 因为不打算回暨城,而南境的事情需要楚胤处理的都被送到阜都了,楚胤和聂兰臻夫妻俩就在阜都住了下来,一直也没提过要离开,对秦国现在的一番乱局视若无睹,其他人也亦如是,仿佛打算扎根一样,日子过得甚是温馨,就一点小风波,姬亭知道了当年姬仓让燕无筹离开他的事情,跟姬仓闹了好一阵,兄弟俩大打出手,虽然没出什么事,可已经一个多月了,姬亭还在别别扭扭的不肯理会姬仓,对燕无筹却缓和了些,可他责怪姬仓,也怪燕无筹自以为是为他好的离开,现在俩人还隔着一层心结没解开,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聂禹槊和叶霜芾的大婚如期而至,办的浩大隆重,之后不久,他们就收到了秦国的消息。 赵禩逼宫! 121:意欲何为,摔在一起 他们收到的是飞鹰传书,比一般的消息传的快,就在十天前,赵禩逼宫了,而且成功了,现在的秦国,已经是赵禩的天下。 不过他没有杀了赵祯,其他人更是一个没动,就是把人软禁起来,把控朝局。 他掌握着京城内外的兵权,赵祯登基这几个月对他的打压和挤兑一直就没有停过,想尽了办法要夺走他的兵权,可没成功,据说他也一直没在意,任由赵祯打压排挤,自己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的,这次竟然突然就起兵了。 是突然起兵,在此之前,谁也没有料到,他也没有露出任何端倪,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 虽然意外,但是,也不算多意外,聂兰臻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有些担心那里的人:“也不知道赵禩夺权后,会不会对谢家和芳华姑姑不利。” “不会的。”楚胤很笃定。 聂兰臻笑:“你这么确定?” 楚胤很认真的颔首:“赵禩不是傻子,秦国如今就是一个烂摊子,他这个时候逼宫已经是不智之举,能不能稳住秦国局势都尚未可知,如果他敢对皇后和谢家不利,那就是自寻死路,何况,他还不至于容不下皇后和谢家。” 聂兰臻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所以,没那么担心了。 还以为赵禩会登基,可收到消息一个月过去了,秦国那边都没有传来任何赵禩登基的消息,赵祯依旧是皇帝,只是被软禁着,对外抱病,而赵禩以雷霆手段力排众议摄理朝政,引起朝局上下不满,这不,本就动荡混乱的秦国,更乱了。 他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现在这么做,无异于引火自焚,可他还做了,这个时候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到底意欲何为? 不管他想做什么,怕是都会冲着他们来…… 相比于秦国的乱象丛生,祁国就显得格外的太平了。 楚胤和聂兰臻已经在阜都住了半年了,祁国也步入了秋天。 处于南边,阜都的秋天,天气还是有些热,而这个时候,暨城怕是已经开始冷了。 楚胤又被傅中齐拉着下棋了,聂兰臻对自家父皇和夫君棋盘拼杀的激烈场面没兴趣,索性懒得理会他们,也不让人跟着,独自一人晃悠悠的在宫里闲逛。 在这座皇宫里,她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今天宫里有赏菊宴,就在御花园,她们都在那里,还有许多宗室命妇官眷女客和一堆小萝卜头们,聂兰臻不喜欢凑热闹,所以没去,思量了一下,果断去了回生殿,就在冥宸宫旁边,是姬亭的住所。 不过现在,住的可不止姬亭一个,燕无筹也在不久之前厚着脸皮搬了进去,对外宣称切磋医术…… 聂兰臻当初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只想呵呵,切磋医术?战术还差不多。 回生殿贼安静,从外面进来,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姬亭从来不喜欢闲杂人等进入他的住所,所以,除了几个固定打扫的小童,不喜欢留人伺候,所以,回生殿格外冷清。 远远地,就闻到了混杂的药味,有点刺鼻,只是聂兰臻习惯了,就没有在意,悄咪咪的往宫殿门口走去,再悄咪咪的进了里面,入目的是一座有一丈高的炼丹炉,那是姬亭和国师炼药的东西,聂兰臻绕过丹炉,轻车熟路的往左边的药阁去,本来还兴致勃勃的,当走进去,看到里面的一幕时,聂兰臻第一反应瞪圆了眼,第二反应就是倒吸了口气,第三反应……捂眼睛! 啊啊啊,谁来告诉她,她看到了什么鬼? 她家舅舅竟然被小师父压在了地上…… “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聂兰臻直接红着脸跑了。 躺在一片混乱洒落的药材中的姬亭和燕无筹懵着看她跑了,再对视一眼,眨了眨眼,姬亭才果断爬起来。 拍了拍衣袍,一张保养得宜的脸顿时气急败坏,踢了一脚正慢吞吞坐起来的燕无筹,怒骂:“姓燕的,老子这一世英名就毁你手里了,你说怎么办!” 竟然被他的宝贝徒儿看到这么不雅的一幕,虽然也没什么,就是俩人刚才一时兴起打了一架,刚好就造成了刚才的意外,被看到了那引人遐想的一幕…… 简直是…… 燕无筹站起来,理了理刚才打了一场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对姬亭的控诉不以为然:“你想多了,你在臻儿眼里,哪里有什么英名?” 姬亭:“……” “你瞎说什么大实话?闭嘴会死?” 燕无筹默默闭嘴。 扫了一眼周围的一片乱,姬亭没好气道:“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不许别人帮忙,我回来看到一点杂乱,跟你没完!” 说完,一脸气愤的甩袖走了。 留下燕无筹一脸无奈。 聂兰臻跑出回生殿后,重重的吐了几口气,摸了一下略有些热的脸颊,有些懊恼。 哎,她去的真不是时候啊…… 聂兰臻抑郁的叹了口气,抬腿就要往旁边的冥宸宫去,忽然就被一个身影拦住了去路。 “额……小师父?” 姬亭嗯了一声。 聂兰臻响起了刚才那一幕,张了张嘴:“你怎么会在这里?” 姬亭眼皮微抬,瞥着她:“那小悦悦以为为师该在哪里?” 当然是在…… 姬亭一本正经的解释:“刚才只是我和燕无筹打了一架,不小心摔在一起了。” 聂兰臻:“……” “不信?” 聂兰臻立刻做出一副乖巧样:“怎么会?小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姬亭翻了个白眼,忽悠人! 聂兰臻一副善解人意状:“不过话说回来,小师父,你俩还是得悠着点,幸好刚才进去看到的是我,要是师伯,估计半条命都气没了。” 虽然现在默许了他们的事情,可是姬仓还是见不得俩男人凑在一起腻歪,秉承着眼不见为净的态度,燕无筹搬到回生殿后,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踏足回生殿了。 提到姬仓,姬亭绷起了脸:“气死了是他活该!” 啧,气性还不小。 知道当年的事情后,姬亭对自家兄长,可谓又爱又恨,知道他是为了自己猜插手干预让燕无筹离开,姬亭是理解的,却又不满于他自以为是的做法,这不,自从知道此事后,就没踏足过冥宸宫,姬仓也懒得来,兄弟俩明明就住在隔壁,却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过了。 122:别别扭扭,何时回去 聂兰臻挽着姬亭的手,笑眯眯的道:“小师父,其实说起来师伯虽然错了,可是也都是为你好的,你也别怪他了啊,都一把年纪了,就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姬亭瞪她:“什么话?为师像是会耍孩子脾气的人么?” 聂兰臻摇了摇头:“不像。” 姬亭轻哼一声。 聂兰臻又加了一句:“本来就是。” 姬亭:“……” 他没好气道:“小丫头没大没小!” 聂兰臻鼓腮仰头,娇俏轻笑。 “不是说今日太后她们在御花园弄了个赏菊宴?怎么不去凑凑热闹,还跑到为师这里来了?” 聂兰臻撇撇嘴:“那种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凑那份热闹,我还不如来找小师父聊天呢。” “嘴巴抹蜜了?” 聂兰臻哼哼:“我一直这么嘴甜的啊,小师父你现在才知道?” 确实是一直嘴甜,以前这小丫头,最懂得哄他开心了。 聂兰臻笑眯眯:“我正打算去隔壁瞅瞅师伯,小师父也一起去呗?” “不去。” 聂兰臻斜视姬亭,凉凉道:“看吧,刚才还说自己不是耍孩子脾气的,现在这不就是了?” 姬亭张了张嘴,竟是没话辩驳。 然后,就被聂兰臻拖着去了隔壁冥宸宫。 尽管仍是不情不愿,可是姬亭还是踏进了冥宸宫,冥宸宫内,一身仙风道骨的姬仓看到他是被聂兰臻拖着来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倒腾自己的事儿。 他正在推演天象。 姬亭顿时窝火,他才是最委屈的哪一个,他还没哼呢,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竟然有脸? 这么想着,他顿时来气,就要撇下聂兰臻走人。 聂兰臻拉紧他,扬声道:“哎哎哎,小师父来都来了,热乎茶都还没喝呢走什么走啊??” 姬亭瞪她。 聂兰臻没理,拖着他走过去:“国师师伯,你亲自培植的那个五菱花茶还有么?我想喝。” 国师比姬亭大不少,如今已经是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了,端的一副仙风道骨,闻言看向聂兰臻,再看看姬亭,面无表情:“等着。” 说完,丢下手里的玩意儿,去烹茶去了。 聂兰臻拉着姬亭跟上,进了姬仓专门用来品茶的茶室。 …… 在冥宸宫待了小半日,回到颐宁宫时,已是临近傍晚,楚胤已经被傅中齐放回来了。 “今日回来的挺早,看来是父皇赢了?” 也只有自己赢了,傅中齐才会舍得让楚胤早些回来,若不然,下到赢了他为止,偏偏这位祁国现在的太上皇是个骄傲别扭的,不喜欢被让着,每次楚胤都不动声色不着痕迹的输了或是和局才换来早些解脱…… 楚胤笑笑:“没有,和局,本来他还想继续的,太后回来了,见你不在,责怪他拉着我下棋不顾你,他只得放我回来。” 顿了顿,又问:“你刚才去哪了?” 聂兰臻道:“去了一趟小师父那里,拉着他去了一趟冥宸宫。” “没打起来?”饶有意味。 聂兰臻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你就巴不得他们日日打?” 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是差不多日日打的,可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了,也就当时姬亭在气头上才如此这般,后面就算再气恼,也差不多冷静下来了,也就还有一点心结罢了。 楚胤不置可否。 他觉得,那些上了年纪的人打起来,分外有趣。 聂兰臻瞥了一眼桌案上的奏报:“又是南境送来的军务?” “嗯。” “要紧事儿?” “不是什么要紧的。” “现在秦国内部混乱,南境南边收到波及,加上赵禩掌权,他想要稳住局势,就不会轻易放过南境,得做好防范才行。”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楚王府和秦国皇室已经是难以共存的仇敌,这次楚胤在祁国久久不回去,也是给天下人表态了的,赵禩想要力挽狂澜,必定不会放过南境,等他稳住了朝局,就开始腾出手对付他们了吧。 楚胤不以为意:“放心,如今的他,还没办法再度把手伸向南境。” 他去年两趟南下,可不是去玩的,南境不管是兵权还是政权,都在他手里牢牢攥着,赵禩现在自身难保,想要染指? 异想天开! 聂兰臻点了点头,问:“那你想好了何时回去了么?” 楚胤思索着道:“等过了这个年,傅青丞大婚之后吧,届时阿槊他们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去。” 聂禹槊如今可是祁国北境的藩王,这半年来,他已经完全熟悉了祁国的的一切,包括他的属地情况,早就该去一探究竟了,可是一直没机会。 123:回到南境,大军征讨 年关将至,祁国也开始慢慢冷了起来,可最冷的时候,也不过是等同于在暨城的初冬,聂兰臻就很喜欢祁国的冬天。 祁国的这个年过得很热闹,本就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年节,又不同于常例新帝继位免不了的国丧期间,加上大家都在,宫里大摆年宴庆贺,整个阜都都张灯结彩,烟花缭绕绽放,堪为一副盛世之态,原本如今的祁国,本就处于鼎盛之中。 年后二月,便是傅青丞和安国公主的婚期,蜀国由如今摄国辅政的镇国公冯熙亲自送嫁而来,与祁国正式签订两国和平盟约。 楚胤等人是在傅青丞大婚后启程离开的阜都,一拨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大半个月,在三月初正值春日的时候,抵达了祁国北境,如今庆王聂禹槊的封地,驻守的依旧是宣平侯府率领的四十万北境大军,只是如今这里的一切不再需要上报朝廷帝王,只有庆王一人定夺即可,驻军也是任由他全权指派,换句话说,就算以后庆王府让调兵谋反,他们也得听。 其实聂禹槊对权位并不甚热衷,可傅中齐要给,他不能推辞,因为傅中齐明摆着说了,这原本是他母亲该得的东西,如今给了他,不过是传承罢了,他不收也得收。 在北境滏阳城待了也没多久,等聂禹槊坐稳,楚胤便带着聂兰臻和冯蕴书母女一并离开了祁国,回到南境。 之后,便在扶风城住了下来。 南境和朝廷也就这么僵持着,朝廷对于楚胤留守南境的事情恍若不知不予理会,楚胤也停止了南境一切对朝廷的赋税,仿佛南境楚家军所镇守的数十座城池,都与秦国朝廷无关了。 朝堂在赵禩说的强行弹压之下勉强维持着运转,秦国上下的始终怨声载道,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民乱和军队大乱屡有逃兵的事情,偌大的江山风雨飘摇,楚胤镇守南境,却一切太平安然,不起任何风波。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夏天过去了,在楚胤带着聂兰臻把南境所辖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时,朝廷终于传来了赵禩调兵要派兵征讨南境的消息,调派的不是别的兵,而是嵇康侯府穆家的二十万大军,那十万虎贲军,以及从西境抽取十万裴家军一并合成四十万大军,由安国公云弼为主帅,镇西侯世子裴开和嵇康侯世子穆嵘,还有统领虎贲营的云筹和赵铭达四人为副将,征讨南境。 聂兰臻一听这排场,当即冷笑起来,得了一个结论:“赵禩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竟然让云弼来指挥全军,此乃大忌,云弼再有威望,也和裴家军和穆家军无关,如今赵禩越过这两家的世子,行军的主权给了云弼,两家的军队能服才怪。 又是这个节骨眼。 楚胤甚至没有调动所有大军与之抗衡,只意思意思的抽调了十万大军,让孙策将军亲自领兵与朝廷大军对阵,打了几场,虽不至于都胜了,可朝廷的大军再孙策将军所带领的十万人面前,讨不到任何好处,反而愈发动荡。 124:雷大雨小,赵禩将至 秦国的内战是意料之中的,要是以前,其他诸国定然是会趁机来犯,可是这次,竟然一个也没有来,个个都一片平静,这便是之前他们想办法弄来的好局面,列国纷纷各有内患,根本腾不出手来分一杯羹,倒是给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秦国一个喘息之机,不必内忧外患,等他们腾的出手的时候,秦国的乱局也该平定了。 一转眼,朝廷和南境的战争,持续了已经有一个月了,两边就这么黏糊僵持着,谁也没进一步,但是也没退过,自从开始那几场仗下来,后面大大小小的摩擦没停止过,小战不少,大战却没有过了,跟儿戏一样,军心也十分混乱,对于朝廷这个态度,在扶风城的楚胤和聂兰臻都觉得奇怪。 不止他们,许多人都觉得奇怪,赵禩派了四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了? 可事实却非如此。 朝廷派来的四十万大军军心极度不稳,原本如今赵氏皇族就已经大失人心,又将几支各分东西的军队调派到一起由云弼指挥,上下不服是肯定的,加上这次来打的不是外敌,还是楚家军,所以,哪怕是四十万对上十万,也根本没有任何优势,而云弼也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自开始那几场大小战役下来后,就没有再让大军继续发动攻击,而是原地驻扎待命,否则,不过是徒增伤亡消减锐气。 虽然原本也没什么锐气了。 此时,军心涣散的军营之中,主帐内。 云弼和云筹父子俩正坐在一起,神色严肃严阵以待的架势,却不是在聊什么紧要之事和接下来的战术布局,而是在对弈。 下的是象棋。 棋盘上倒是厮杀得激烈。 云弼下的有些棘手,忍不住冷哼:“莫不休那老东西对你这个徒儿还真的是半点不藏私,什么都把你教的炉火纯青,连个象棋你也不让着我点?!” 云筹从善如流:“父亲自己不早就说了么?战场厮杀无父子!” 说着,又吃了云弼一个棋。 云弼张了张嘴,竟是无言以对。 然后,只能默默地继续下,打算用实力彻底碾压这狂妄的小子,然而…… 事与愿违! 一局棋结束,云弼还没来得及控诉云筹不让让他这位老人家,门帘被掀起,一个身穿劲装的中年人走进来,那是云弼的心腹杜汉。 一进来,给父子俩分别见礼:“国公爷,四公子。” “何事?” 杜汉递上纸条:“刚收到的从暨城传来的消息,裕王殿下已经暗中启程来了这里,不日便到。” 闻言,云弼当即脸一沉:“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他一离开,暨城准会出乱子。 本来就不太平,他起兵逼宫,又软禁赵祯擅自摄政,就算没有篡位弑君,却已经没区别了,他是以杀止杀的雷霆手段才勉强镇压了那些人,他若在还好,若是不在,暨城必乱。 云筹淡淡的道:“裕王殿下怕是听闻了这里的情况,不放心吧。” 云弼不置可否,把纸张放下在桌上,叹了一声:“也罢,他既然都来了,如今有什么事也只能先等着他来了再说了。” 云筹点了点头,没再说。 云弼又吩咐了杜汉,好好准备一下等着赵禩来,先别被看出端倪,杜汉下去后,云弼看向云筹正要说什么,见他正坐在那里垂眸发呆,神色晦涩,挑了挑眉:“筹儿有心事?” 云筹嗯了一声,低声道:“父亲,我想去一趟滏阳城。” 云弼默了一下:“……去见你姐姐?” “嗯,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 他自从猜到她是四姐姐,就一直都想要相认,可是时机未到,如今,他有些忍不住了,想去看看她看看他的小外甥。 云弼点了点头,半晌才,才低声道:“你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去吧。” 得知不仅聂兰臻和聂禹槊还活着,就连叶勋的小女儿叶霜芾也都还活着的时候,云弼是很意外也很高兴的,可算老天有眼。 云筹嗯了一声,忽然有些遗憾:“可惜笙笙不在,不然我倒是想带她一起去。” 说起来,他现在很想她了,自从俩人和好,感情突飞猛进,还从来没有和她分开过,要不是不行,他倒是想把她虽是拴在身边带着,时时刻刻看到她。 云弼道:“你们姐弟俩相认,以后再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而且如今,也不合适。 裴笙远在暨城,接来送去的甚是麻烦,还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或是节外生枝,总得小心谨慎为上。 125:姐弟相认,改头换面(一更) 赵禩秘密离开暨城的消息,扶风城也很快收到了消息,赵禩来了,楚胤自然也不能继续在扶风城干等着了,很快就下令再点兵十万,亲自带着大军被伤去了两军交战处。 聂兰臻留守在扶风城,她倒是想去,可是楚胤不让,而且许是封地没什么事做了,又得知朝廷派兵来和南境对峙,聂禹槊和叶霜芾带着聂允颢来了,聂禹槊跟着楚胤一起去了战场,叶霜芾和孩子留了下来,聂兰臻只能陪着这母子俩打发时间。 他们刚走没多久,还没听到战场上的消息,就有一个人找来了。 聂兰臻正和冯蕴书母女和叶霜芾母子在王府的戏楼看戏,楚衡进来禀报,云筹来了,求见庆王妃。 如今的庆王妃就是叶霜芾。 她们都有些意外,云筹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还是来找叶霜芾的…… 虽然不解,可聂兰臻还是让放人进来了。 云筹是独自前来的,他原本是想去祁国滏阳城,可是刚进入南境,听闻庆王夫妇都来了南境,庆王随同楚王领兵去了战场,现在叶霜芾母子就在扶风城楚王府中,他犹豫了两天,还是来了。 其实他有些心怯。 可还是来了。 一进来,看见三个女人都在,云筹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叶霜芾之后,走向聂兰臻,看着聂兰臻的目光也有几分晦涩,随即淡淡的给她们三个见了礼。 聂兰臻让他免礼后,眯着眼看他,似笑非笑:“这个时候正是两军交战,云四公子作为敌军将领,怎么会单独来这里?就不怕有来无回?” 云筹抬眸看着聂兰臻:“那楚王妃会让在下有来无回么?” 聂兰臻定定的看着他片刻,倏然笑了,她一笑,本来略有几分紧绷的气氛顿时轻松了。 聂兰臻语调关怀:“阿笙都还好吧?” 云筹点了点头:“她很好,就是有些想王妃了,这次本来想要同我一起南下的,只是多有不便。” 聂兰臻颔首想了想,又问:“她怕是心里怨我了吧,之前从没有与她说过我的身份。” 云筹如实说:“是有些,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聂兰臻笑笑,这才问及他的来意:“你今日来是有何事?刚才楚衡说你是来见庆王妃的?怎么回事?” 云筹和叶霜芾没有关系的吧,怎么会特意来见? 云筹犹豫了一下,看向叶霜芾:“我……我有些话想和庆王妃单独说,不知可否?” 叶霜芾一时茫然:“和我?” “对,和你。” 叶霜芾更迷惑了,可在云筹郑重认真的眼神下,她看了一眼聂兰臻,见聂兰臻点了点头,她便同意了,和云筹离开了戏楼。 看着二人离去,冯蕴书纳闷:“这云筹怎么会特意来找霜儿呢?” 聂兰臻也疑惑,不过依旧神色在在:“究竟为何,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冯蕴书一笑:“也是,我们继续看戏吧。” 这边俩人都看着戏台上,另一端,云筹跟着叶霜芾去了戏楼隔壁的一处水榭之中。 站定后,叶霜芾淡淡道:“好了,这里没别人了,云四公子有什么事就说吧。” 云筹却许久没说话,只看着她,目光幽深,瞧不清是何意味。 叶霜芾被看着,愈发觉得困惑,之前还在暨城的时候,她和云筹初见,云筹就是这样看着她,眼神怪异得很,她有些不悦:“云四公子,你找我到底有何目的?还有,你我素昧平生,你又是个外男,如此看着我,怕是不太妥当吧?” 云筹似乎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这才收回目光,垂眸站在那里,静默了半晌,还是没说话,面色晦暗莫测。 叶霜芾见他始终不说话,终于没了耐心,只是她正要说话,云筹动了。 他抬手,解开了自己的衣袍,这一举动,直接吓了叶霜芾一跳。 “你……”她正要呵斥云筹这样太无理,就看到云筹解开衣袍后,把其中一边往下拉了而已,露出了他精悍壮硕的臂膀和半边胸膛。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就在他的肩头往下一寸,有一个胎记! 胎记形状没什么稀奇的,就是一块浅棕色,大概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胎记。 叶霜芾目光触及那一块胎记时,却是当场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脑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她才堪堪回神,猛然看着云筹,声音发颤;“你……你到底是谁?” 云筹红了眼,扯了扯嘴角,淡淡笑着,笑容发苦:“犹记得幼时,四姐明明是个姑娘家,却总是女扮男装,逼着我叫四哥,我不肯,你就总是说鬼神故事吓唬我,四姐还记得么?” 叶霜芾脑海轰的一声炸开,满脸难以置信,愕然的看着他,竟是忘了做出反应。 她怎么会不记得…… 叶家不同与旁的家族男女分开序齿,而是男女一起排序,爹爹有六个孩子,嫡出的三个,一个是大姐姐,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叶旌,那是最像父亲的儿子,也是父亲曾经寄予厚望的骄傲。 她最疼爱的弟弟。 可是,怎么会…… 云筹见叶霜芾又惊又疑,还一脸不敢相信,抿了抿唇,低声解释:“我没有死,在被发配的途中,那些押送的人想要把我们赶尽杀绝,他们都陆陆续续的死了,我被保护着活到了最后,命悬一线之际,父……安国公派来的人救了我,把我带去了北境,护着我活了下来。” 叶霜芾这才恢复了思绪,红着眼看着云筹,踉踉跄跄的上前几步,站在云筹面前,怔怔的看着那块胎记,再看着云筹的脸,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的脸……” 叶旌是几个儿子中最像叶勋的,可云筹,却看不出丝毫叶勋的影子,和小时候也一点都不像。 云筹解释:“去了北境之后,我拜了鬼谷子莫不休为师,他是爹的忘年交,师父会改头换面,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我的脸弄成了现在这样。” 虽然难以置信,可叶霜芾真的信了,她泪水潸然而下,紧咬着的唇隐隐发颤,抬手,颤抖着轻抚云筹的眉眼。 忽然觉得,虽然一眼看去不像,可眉目间,还是有几分影子的。 她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哽咽:“旌弟……” 云筹情绪比较内敛,却也忍不住有些激动,眼泪涌出滑落,低哑着声音唤道:“四姐……” 叶霜芾就这么哭了起来,哭得不能自抑,犹如泪人,却是喜极而泣,云筹伸手抱紧了她,也哭了,哭得压抑隐忍。 他其实很少哭,家破人亡之后,早就已经忘记了软弱和哭泣,哪怕当初和裴笙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没有哭,可如今,却忍不住。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了,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如今老天垂怜,他的姐姐竟然还活着。 虽然他们在这里没有人看着,可楚王府里里外外都是暗卫,这里的动静聂兰臻自然是听到禀报了,说叶霜芾哭了,她和冯蕴书离开来看,一进来,就看到俩人抱在一起哭,哦,云筹还衣衫不整…… 聂兰臻和冯蕴书都一脸懵。 看到片她们来了,云筹先放开了叶霜芾,拉起了刚才扯下来的衣袍弄好。 聂兰臻有些懵:“嫂嫂,你这是……” 她倒不是怀疑叶霜芾背着聂禹槊做什么,可看到这样一幕,还是惊疑。 叶霜芾立刻走过来,一脸喜色,有些激动:“兰臻,你知道呢?他是旌弟,是叶旌,我弟弟叶旌!” 聂兰臻闻言一愣,随即惊诧不已,不可思议的看着云筹;“叶旌?” “对,他是旌弟,是我弟弟,他还活着!” 叶霜芾就差没有雀跃的飞起了,她一直都在悲痛遗憾,当年叶家满门就她一个人活了下来,她也曾想过会不会有和她一样侥幸活下来的,可也只是有时午夜梦回的一丝奢念,她太明白以当时的局势,活着多难,如今叶旌还活着,那是天大的意外和惊喜! 聂兰臻张了张嘴,看着叶旌,半天说不出话来。 126:诸多感慨,意外喜讯 惊了好一会儿后,聂兰臻和冯蕴书都缓了过来,叶霜芾也慢慢平静了,只是脸上仍是喜不自胜的笑着,看着云筹又是欣喜又是欣慰。 呆了半晌后,聂兰臻才炯炯有神的看着云筹问:“所以,你当初娶裴笙,也是因为……” “对。”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定下了一个未婚妻,那年回到暨城,就想着去看看那个被定给他的姑娘如何了,虽然这桩婚事已经随着叶家的湮灭不存在了的,可到底是曾与他有关联的人,正好遇上了她有麻烦,出现帮了她,也因为那一次接触,那倔强善良的小丫头入了他的心,慢慢的,成了他的执念和欲念,此后这么多年,他心中只想着两件事,一件是平反家族的冤屈污名,一件便是如何娶她。 他想了这么多年,最终如愿以偿。 “阿笙可知道这件事?” 云筹低语:“我没告诉她,打算等这次回去,和她好好解释。” 这次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比上次更生气,之前他和她说过的,还有一件事暂时不能说,她应该记得的吧…… 聂兰臻看出了云筹的顾忌,轻声道:“是该好好解释,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此事不同其他,这事儿你好好说,她应该不会生气的。” 云筹扯了扯嘴角:“希望吧,可我终归骗了她。” 聂兰臻笑道:“阿笙并非不讲理之人,上次她生气,只是因为你把她和裴家都算计了,想想当时她走投无路,裴家进退两难,她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可这次不同,你和她好好说,她会理解的,而且,她也一直都是知道她和你的婚约的,她若是知道你是叶旌,她反而会欢喜呢。” 其实,若是当初得知云筹诸多算计的时候,也同时知道他的这些苦衷,裴笙不一定会那么生气,她当时气恼的是云筹只因为爱她便这般算计欺骗,不顾她和裴家,可若是知道他有这些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和苦衷,再如何也都不至于气成那样,只可惜当时的情况,这事儿是不能多说的。 两个人自幼便定下婚约,如今历尽千帆还能走到一起,也是有缘分了,只是这样的缘分,与老天无关,只是云筹自己的苦心促成。 云筹诧异:“她知道?” “什么?” “我和她的婚约……” “自然是知道的,这原本就是与她息息相关的事情,裴家自然不会瞒着她。” 云筹点了点头,他一直没听裴笙说起过这事儿,也没听裴侯说过裴笙知道,他还以为,她不知道呢。 当时定亲的时候,他们都还小,且此事并未声张,后来叶家随着庆王府一起湮灭,这件事自然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裴家为了家族本身的稳定和裴笙的未来,定是不会让此事被人所知,事实上也是如此,这件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以为,同样的,他们也不会多此一举的告诉裴笙,让裴笙多那么一件烦心事儿。 他还曾担心将有一日告诉她这件事,会令她反感不痛快,毕竟不挂不如和,始终是他错了,看来,是多想了。 她不会责怪便好。 聂兰臻笑眯眯的上下扫了一眼云筹,端的一副长辈口吻欣慰道:“不过话说回来,突然看到你长这么大了,想起你幼时的模样,令我无限感慨,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云筹:“……” 冯蕴书和叶霜芾也是一脸无语。 聂兰臻也只是随口扯了一句,话落之后想起一事儿:“对了,你说是云弼派人救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弼难道不是老皇帝的人么?怎么会费尽心思的派人救下叶旌? “父……”犹豫了一下,云筹还是遵循了旧时称呼:“父亲在聂家军麾下多年,深受庆王的栽培庇护和大恩,自然是一直铭记于心,他原本也是个善恶对错极为分明之人,只是当时他无力阻止赵鼎的所作所为,且应该是赵鼎知晓他的脾性和态度,这件事并未事先让他知晓,他也是事发之后才得知此事,能做的有限,不过,有件事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他不仅派人救下庇护于我,还为庆王和父亲他们都秘密收尸安葬了,如今,他们的坟冢就在北境。” 闻言,聂兰臻率先惊讶起身:“你说什么?” 冯蕴书和叶霜芾也是一脸震惊。 云筹将事情一一道来。 当年云弼人不在北境,而是在西北战线收拾整顿和北汉交战遗留下来的乱局,得知北境惨败的消息,他立刻就放下一切赶了去,赶到的时候,北境那一片都混乱不堪,到处都是尸堆如山,沈霆等人虽然达成了目的,可当时太乱了,接连惨败下来,秦国军队溃不成军被打的节节败退,当时楚胤父子都还没抵达北境,所以那些人根本无法处理战场,北梁也顾不上,云弼趁此时机,带着人在尸山血海之中秘密搜寻,找到了一些人的尸骨,可当时他们不敢露出丝毫行踪端倪,只能偷偷摸摸的找,找到的也只是那些惨死的人之中的一部分。 其中,庆王兄弟俩和叶勋是在其中的。 于聂兰臻而言,这是天大的惊喜。 她父王尸骨还在! 她一直以为父王的尸骨定然是被碾碎成泥了,没想到,竟然被云弼找到了,还安葬起来…… 如此,云弼可是她和聂氏的大恩人。 同样喜不自胜的还有叶霜芾,她怎么也没想到,不仅弟弟活着,父亲也没有尸骨无存,而是被安葬在北境,今日接连得知喜讯,她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冯蕴书理性些,道:“这么看来,这个安国公,倒不像是效忠于赵氏的,可这些年他怎么会……” 不止他们这么认为,怕是人人皆认为云弼忠于赵氏,忠于赵鼎父子,可云弼的所作所为,却让他们看不懂了。 他暗中为那些人收尸,又救下了叶旌藏在身边庇护抚养,加上其他的一些事情,都是和效忠赵氏这一点上背道而驰的。 对于这一点,云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说。 127:再见方柔,有来无回 关于云弼的事情,云筹没有说太多,大家也就不问了,可对于云弼,她们都是改观了的。 云筹在扶风城待了近十日,每日和叶霜芾姐弟俩叙话,或是陪着小外甥玩,人虽然依旧内敛寡言,却也比以往多了几分活气息,只是骨子里的那份老成,却是怎么也无法改变。 他原本不想那么快离开的,可他到这里没多久,就听闻赵禩抵达军营后,从云弼手里拿走了治军大权,大肆整顿兵马,亲自带兵攻打楚家军,尽管军心依旧不稳,可在他的雷霆手段之下,还是比之前的松散溃乱好了很多,他率兵攻打,楚胤也正好在那里了,两军交战,据说有些惨烈,弄得两败俱伤,也没分清胜负,直接偃旗息鼓各自收兵。 作为敌军将领,云筹自然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 云筹一走,叶霜芾便开始不舍起来,原本是怎么也不愿他这个时候走的,还是跑到战场上去,可他坚持,加上云弼还在那里,他不能什么都不管,叶霜芾只能让他去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陆陆续续的收到了战场上传来两军交战的消息,赵禩又从东境调来了十万兵加入战局,并紧接着将调兵令传去各地军营,要增派兵马,而楚胤,却再也没有增兵,凭着不足朝廷一半的人马,愣是和他们打得不相上下。 他不在,南境的一些事情,只能是聂兰臻亲自处理。 比如就在两军打得火热的时候,西南一带发生了些离奇的事情,许多军民染上怪病离奇毙命,不过十日,就死了近百人,又是在现在这个时局,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这事儿不小,十有八九是有人刻意为之,楚胤不在,且一时半会儿分不开身,只能作为楚王妃的聂兰臻前去一探究竟,查清此事安抚人心。 聂兰臻要去,两个嫂子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为了不让楚胤担心,她没让人告诉楚胤,不过她猜到此事不简单,可能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她带的人不少。 只是没想到,还是百密一疏。 那些人的离奇死亡不难查,都是被人下了毒药,数日追查之下,很快查到了苗头,这些人都喝过从同一个地方买来的凉汤,如今虽然夏天过去了,南境还是很热,所以,不少地方都有卖解暑凉汤的摊贩,而这些人恰巧都在同一家买了。 聂兰臻得到消息带人去到那家摊贩居住的地方时,已经人去楼空,还未来得及下令继续查,就遇上了一场刺杀,带头的不是被人,正是方柔! 聂兰臻没有多意外,只眉梢一动,似笑非笑:“果然是你。” 她知道,方柔总会来找她的,特备是她聂兰臻的身份公布之后,凭着那些新仇旧恨,这个女人早晚会来,这次的事情,倒也符合方柔的行事。 方柔站在不远处,被一群黑衣人簇拥着,穿着一身黑白搭配的衣裙,看着倒像是孝服,人沧桑了许多,可那双眼中浓郁到足以杀人凌迟的怨毒,和当初方叙死的时候竟是没区别,若说有,那就是更加激烈浓郁了。 方柔目光狠厉嗜杀的盯着聂兰臻,咬牙切齿:“聂兰臻,今日,我就让你有来无回!” 说完,立刻就下令让周围比聂兰臻带着的人还多出不少的暗卫全部上,不过却不是要直接杀了聂兰臻,而是活捉聂兰臻! 128: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能带着那么多人进入南境还不事先被察觉,可这里到底是南境,是楚王府的地盘,聂兰臻身边带着那么多高手,这些人想要动聂兰臻,也是痴人说梦,聂兰臻被保护的密不透风,更有蒙筝在身边护着。 两方的人打起来后,聂兰臻没有继续观战,她今日能找到方柔等人,是因为又有人死了,如今幕后操众的人既然揪出来了,她也该去处理一下,安抚民心军心了。 可没想到,她大意了。 看着周围将她和蒙筝以及一群暗卫手下团团包围的黑衣人,看着领头的赵禩,她心下一沉。 蒙筝如临大敌,立刻道:“公主,属下护您离开!” 聂兰臻微微转头看她:“你有把握么?” 蒙筝很想说有,可周围的人太多了,敌众我寡悬殊至极,他们的人几乎都留在那边围剿方柔的人了,要死不活是没办法赶来的,她就算武功再高,怕是也没办法护着聂兰臻安然逃走。 “属下拼死……” 聂兰臻当即否决:“没有这个必要!” 说完,她看向对面的赵禩。 她不知道赵禩为何会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可他来了,这一切就说得通了,方柔能带着人悄无声息的进入南境,怕是和他脱不了干系,此次的事,他也应该是参与其中了的,就为了趁着楚胤不在,引她来到这里,然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大意了。 赵禩刚才一直在看着她,已经一年多不见,他没什么变化,若说有,那便是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冷厉和沙场上厮杀下来的杀伐沧桑,可这些变化,聂兰臻都没有什么感觉。 “你想如何?” 赵禩目光深深地看着她,说:“你跟我走,我不杀他们。” 聂兰臻冷笑:“你觉得可能么?如今南境和朝廷交战,我作为楚王妃,若是落到你的手里,岂不就成为你威胁楚胤的筹码?赵禩,你以为我傻么?” 赵禩扫了一眼她身边护着的人,语气不容置喙:“你若不走,他们就得死。” 聂兰臻蹙起眉梢。 赵禩又说:“他们会死,而你也逃不掉。” 所以,都是会路到他手里的。 聂兰臻一脸无畏:“逃不掉那就死在这里啊,有什么可怕的?” 她若落到赵禩手里,楚胤就算占据上风也会处于被动,甚至不知道赵禩会拿她如何威胁楚胤,她不可以这个时候让自己成为楚胤的累赘和顾忌,所以,她不会让自己落到赵禩手里。 赵禩眸色微动,淡淡的道:“你想多了,我不会拿你威胁他。” 聂兰臻眯眼。 赵禩抿唇道:“你跟我走,我放过这些人,并且不会拿你去威胁他。” 聂兰臻冷笑:“且不说你的信誉我无法相信,就说你用不用我威胁他的事情,你觉得可能么?但凡我在你的手里,他便是做什么都会投鼠忌器,是否威胁,并非取决于你的用意,而是他对我的在意。” 一旦她落到赵禩手里,楚胤哪怕不发疯,也会失去理智,日夜担心她,为了找她不顾一切,她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赵禩说的很直白:“可你没得选,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带你走,不想大开杀戒,你若不跟我走,我就杀了他们,你若跟我走,我可以留他们的命,而且今日就算你死,我也要把你带走的,你没得选。” 聂兰臻也知道自己没得选,可也不甘心就这样落入赵禩手里。 蒙筝见聂兰臻面色松动,立刻道:“公主,您不能答应他,属下就算是拼死也会护着您离开。” 旁边的暗卫长也道:“对,王妃不可妥协,属下等誓死保护王妃!“ 其他人纷纷附和,语气铿锵无一犹豫。 可聂兰臻不愿。 而且,也没有必要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深吸了口气,她很坦然很平静的看着赵禩:“我跟你走,但是你不许伤我的人。” “公主!” “王妃不可!” 蒙筝和周围保护她的手下都立刻出言阻止。 赵禩颔首:“我说了,我是来带你走的,只要你跟我走,我自然不会伤你的人。” 聂兰臻点了点头,扯了扯缰绳就要上前,却被蒙筝和一众手下拼死拦着。 聂兰臻扭头看着一脸坚定无畏的拦着她的蒙筝,嘴角微扯,低声道:“告诉阿胤,不必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公主不可……” 聂兰臻语气加重:“这是命令!” 蒙筝张了张嘴。 聂兰臻淡淡的道:“当年父皇把你给我,那我就是你唯一的主子,所以,我的话你必须听从,不得有异议,也不得违背,还有你们……”她扫了一眼周围誓死拦着她的手下暗卫,语气冷厉:“这是我的命令,谁敢抗命,以后就不用跟着我了!”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还是没有让聂兰臻走出去。 蒙筝也好,这些人也好,都是誓死保护她的人,相比于她的命令,如今保护她才是最重要的。 聂兰臻拧紧了眉梢,无可奈何,语气凌厉的呵斥了几声,他们都不为所动,就是在周围拦着不许她出去,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她护在里面。 而赵禩,已经没有耐心了。 见他们不知死活的拦着,杀意顿起,直接冷声下令:“除了楚王妃,一个不留活口!” 129:被抓软禁,兰臻有孕(一更) 聂兰臻脸色骤变:“你敢!” 赵禩冷声道:“是他们不知死活!” 聂兰臻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语气凌厉了几分:“都给我退下!” “公主恕罪!” “王妃息怒!” 话是这样说了,可还是没让。 聂兰臻知道,光是这样他们是真的死也不会让开的,咬了咬牙,她从衣袖中拿出了那把匕首,直接拔出抵在喉间。 蒙筝和周围的手下立刻脸色大变,纷纷惊呼。 聂兰臻很坚决的厉声道:“都让开!” 说着,还把匕首往脖子上用了几分力道,很快出现一道浅浅的红痕。 如此情形之下,谁也不敢再违背她的命令,只能不情不愿的让开。 临行前,聂兰臻低声对蒙筝重复一遍嘱托:“告诉楚胤,不要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说完,便一手拿着匕首抵着脖子,一手拉这缰绳慢慢走出包围圈,往赵禩那边去。 …… 聂兰臻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彩霞,目光幽幽。 已经三天了。 她被关在这个不知是何地方的院子,已经整整三天了。 她看着外面的晚霞,怎么也猜不到这里到底是哪里。 那日她被赵禩弄晕,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赵禩人不在,却留了人在这里照顾和软禁她,不许她出去半步。 也不知道楚胤现在怎么样了,肯定是已经知道她被赵禩抓走了,估计正在发疯似的找她…… 这时,后面响起一个恭敬却不谦卑的女音:“郡主,晚膳备好了,请您去用膳。” 聂兰臻转头看去,是赵禩留在这里照顾她饮食起居的婢女之一青儿,因为赵禩的吩咐,这些人都叫她郡主。 聂兰臻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她懂,所以,绝食抗议这种事情,她不做,点了点头,她走向外面的用膳偏厅。 和往常一样默默地吃着,还以为不会有什么变化,没想到,赵禩来了。 她醒来后,就没见过他。 聂兰臻只抬头看了一眼他,没说话,继续吃。 赵禩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淡淡的道:“楚胤知道你被我带走,正在发疯似的找你,几乎倾巢出动。” 聂兰臻动作一顿,眸色微动,怔忪片刻后,神色自若的继续吃,没理他。 赵禩也没指望她理他,看着她片刻,吩咐一旁伺候的青儿:“再去准备一副碗筷。” 青儿忙应声去准备。 很快,青儿拿来一副碗筷,给赵禩盛好饭和汤,又候在一边。 赵禩也开始吃。 吃完之后,喝了药,聂兰臻一言不发的站起来走回了里面,赵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色深深。 接下来的日子,赵禩就直接住在了这个别院,每日都和聂兰臻一起吃饭,聂兰臻对此无视,有时候他和她说话,她也从没有理会过他,仿佛他不存在。 大概过了五六日的时候,聂兰臻慢慢的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了。 她自己懂得医术,加上常年身体不好,也是这两年才调养好的,她自己都感觉得到体力充沛精力好,一旦有任何不适,都能很快察觉出来,现在,她就一天天的觉得体虚了,总是犯困没精神,也没什么胃口,看到那些膳食就难受。 她原本还以为是赵禩在她的饮食中下了什么药,可连着观察数日,她都闻不出饭菜里有什么异常,而且她吃的东西,赵禩都在吃。 她自己也把了脉,可她精通药理,却对把脉看诊这一点不甚拿手,摸了半天都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有些担心,她自从拔毒干净后,这两年一直都有好好调养,汤药一日三餐不断,身体恢复的对染依旧不急常人那般底子充实,可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不至于会有这样的情况。 她正担心着,赵禩见她吃不好睡不好,又总是没精神,派人去找来了医者。 对次,聂兰臻倒是没拒绝,任由医者把脉。 大夫恭恭敬敬的把脉,很快脸色就变了一下。 聂兰臻见大夫变了脸色,当即追问:“怎么了?我身子出问题了?” 赵禩在一边也是有些担心的看着。 大夫仿佛察觉自己反应不妥,忙堆起了笑意,朝着聂兰臻拱手恭贺:“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 说着,又朝着赵禩作揖:“恭喜公子了,您夫人有喜了。” 聂兰臻闻言,一脸懵然。 赵禩也许久反应不过来,竟谁也没有顾得上去纠正大夫的话和称呼,或者说,都没注意听。 好半晌,聂兰臻才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腹部,张了张嘴,失语了许久,才猛地看向大夫:“你……你说我怀孕了?” 大夫笑眯眯的说:“是啊夫人,您有喜已经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 她怀孕了…… 聂兰臻竟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心中百味交杂。 她还以为她这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也都做好了准备,可如今,她竟然有喜了…… 她不是不知道怀孕的反应,她之前的情况确实是像,可是毕竟她身体这样,那两位都说了有孩子的可能很小,所以她这些天一直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没想到,最不敢想的事情,竟然成真了。 聂兰臻哭了。 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含笑落泪,喜极而泣。 大夫看得有些纳闷。 赵禩缓了过来,心情复杂的看着她许久后,问了大夫一些她的情况。 大夫一五一十说了。 聂兰臻之所以会怀孕后体虚,便是因为她本身身体的原因,本就底子不好,靠喝药调理了两年才恢复的差不多了,如今怀孕后孩子在体内汲取了母亲的气血,所以她才会觉得体虚难受,怀孕的反应也比较严重,需要好好补,好好安胎。 赵禩让大夫去开了药。 聂兰臻也已经从喜悦中缓过来,虽然面上还有喜悦,可也淡定下来了,看着赵禩,淡淡的问:“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赵禩淡淡的反问:“我说过放你走了么?” 聂兰臻眯眼:“你什么意思?” 赵禩走到一边坐下,淡淡地说:“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你觉得我会放你走么?” “你……” 赵禩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道:“你好好的待在这里,不要总想着离开,我若不愿意,你是离不开的,而且,你也别想楚胤来救你,他找不到的。” 聂兰臻拧眉:“你到底想如何?” “留在我身边。” 聂兰臻冷笑讽刺:“你在做梦么?” 赵禩点了点头,如是的道:“就算是做梦吧,我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如今不顾一切的把你留在身边,是不可能放你走的。” 小的时候,她就是他可望不可即的念想,这么多年,哪怕她死了,他从未忘却放下,如今,他已经抛却所有,他自小要承担的家国责任他不顾了,也亲手将他父亲的名声彻底撕毁,一点点的看着赵氏江山倾塌,所有曾经他执着的一切他都不要了,只想要她一人,所以,他说什么都不会让她离开。 聂兰臻冷着脸,语气极致冷漠:“出去!” 赵禩垂眸想了想,站起来走了出去。 走到外面,刚才那个大夫还在,没有离开,显然是在等着他,他微眯着眼走了过去。 赵禩出去后,聂兰臻也让周围候着的几个丫鬟都退下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手覆着的肚子,清冷的眸色顿时软化温柔下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母性柔情的光辉。 阿胤,我有孩子了…… 可惜现在,我没本法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你,更没有办法去找你…… 聂兰臻知道,楚胤他们现在一定急疯了,她待在这个地方,花了那么多日观察天时,大概猜得到这里应该还在南境,可到底是什么地方却不知道。 可不管如何,她有了孩子,必须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130:防备之心,不会放手(二更) 因为她有孕,晚膳时,桌上多了补气养身的药膳汤和安胎药,聂兰臻到没有和以前一样直接服用,而是端起来搅弄了几下,仔仔细细的闻清楚里面的药材搭配,确定不会有问题了才开始喝。 赵禩看在眼里,蹙起了眉梢:“你就这么防着我?” 聂兰臻没理他,自顾地喝药。 赵禩道:“你大可放心,我没想伤你,至于这个孩子,我暂时也不会如何。” 聂兰臻动作一顿,抬眸看他,防备的问:“暂时是何意?” 赵禩说:“你听话一点,你的孩子就不会有事,反之,你知道的。” 聂兰臻冷眼微眯,放下手里的药,看着他咬牙道:“赵禩,我警告你,你若是敢伤我的孩子,我不会放过你。” 他很有耐性的低声道:“我说了,只要你听话。” 聂兰臻嗤笑:“听话?你所谓的听话是指什么?是想让我屈从于你,还是想让我如你所愿的安安分分待在这里?” “都有。”他说的认真,也坦诚。 “呵~”聂兰臻冷笑:“赵禩,你这样有意思么?” 他没说话。 聂兰臻忽然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问:“赵禩,你知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在我这里像什么么?” “什么?” 聂兰臻道:“就像一个自小被娇惯的孩子,看上了别人的东西,心心念念的想要得到,却始终得不到,久而久之形成执念,为了那点所谓的执着,任性妄为不顾后果,明明不属于你,你却在自以为是的付出之后,总想着得到回报,想把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可从一开始,这些东西,你根本没有资格惦记。” 赵禩蹙起了眉梢,似乎很不喜欢聂兰臻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何我没有资格?” 聂兰臻反唇讥问:“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 赵禩对她的冷言冷语和技巧讽刺早已习以为常,只如是的说:“臻臻,如果当初你父王没有先一步给你和楚胤定下婚约,或许和你订婚的会是我。” 他说的不是假话。 他自幼便被赵鼎定为继承人,那个时候,赵鼎还没有动除掉庆王府的念头,或许有了,可也不过是一个虚幻的想法,所以,如若能拉得庆王府支持他,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可太难了,就算支持,庆王府和谢家同气连枝,也只会支持太子,事实上也是如此,能将庆王府拉拢给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定亲,可他们晚了一步,因为庆王府唯一的女儿,被定给了楚胤。 可如果当时没有他们抢先一步,按照赵鼎的打算,是肯定会想办法给他和聂兰臻定亲的,庆王府影响力太大,比起除掉,拉拢才是最好的选择,只可惜拉拢不到,庆王府明显的支持太子,而就在往后的十年里,庆王府也越坐越大,战功太盛,大到帝王难以容忍的地步。 聂兰臻漫不经心:“那是如果,可事实上我生来定下的未婚夫是他,而我所爱着念着的,也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别跟我提这些虚幻的是假设。” 没有假设,她和楚胤,是注定的缘分,从来没有别人! 赵禩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提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不想提这些,今日说起,不过是想告诉你,我不会放手,你别想着能离开我,仅此而已。” 131:反应强烈,负荷不起 从那一日说了这些话之后,聂兰臻也再没有理会过赵禩。 他确实说到做到,让人把她看得密不透风,周围也是层层把守,而他自己也是留在别院中不曾离去,根本让她连离开的丝毫办法都想不到,或许有,可她不屑于此,也不一定能成。 一转眼,她在这里一个月了,腹中的孩子都三个多月了。 聂兰臻一手半扶着凉榻的扶手,一手捂着胸口喉间,在痰盂上面一直干呕着,却吐了半天也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有痛苦的干呕声响起,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到了发青的地步,不仅瘦了一大圈,两眼眼底一片乌青憔悴,整个人半点活气精神都没有。 她害喜反应很严重,不仅吐,也已经到了吃不好睡不好的地步,才不到一个月,人瘦了一圈,大夫每日诊脉,脸色都很凝重。 聂兰臻知道,自己现在情况怕是不妙,她能有孩子实属意外,之前姬亭和燕无筹都说过,她这个身体几乎不会有孩子,归根结底是因为这么多年的折腾下来,伤及根本,如今突然有孕,她的身体根本就负担不起供养孩子的精气,随着孩子月份增加,汲取了她的精元气血,她的身子愈发虚弱,又因为害喜严重,没办法吃那些滋补保胎的东西,更是雪上加霜。 赵禩看着她吐了半天终于换过来,躺回去有气无力的喘息着,脸色比刚才还差,咬了咬牙,神色凝重的道:“你这样下去不行,杜大夫已经说了,你的身体底子不行,根本不宜孕育孩子,若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被这孩子拖垮损耗殆尽,届时便是一尸两命,所以,这个孩子不能留。” 聂兰臻气息一顿,猛地睁眼看着他:“赵禩,你敢!” 她声音有些干哑,说的也很费力。 赵禩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没吱声。 他是不想留着她的孩子的,那是楚胤的孩子,如今知道这个孩子会危及她的性命,他自然是更加难容。 所以,他说出这话,是认真的,不是随口一提。 聂兰臻缓缓撑起身子,狠狠地看着他咬牙道:“赵禩,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我的孩子,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没有孩子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了孩子会如何,如今有了,她说什么也要保护好她和楚胤的孩子,不会让这个孩子有任何事情。 赵禩别过眼,淡淡的道:“你若不想我动他,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自己想一想,你已经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好好睡一觉了?臻臻,我把你留在身边,要的是你平平安安的,而不是看你受罪!” 自从她被诊出有喜,她的情况就没有好过,甚至还随着日子的流逝,她的情况越来越差,到了眼下这样,吃不下睡不好,滋补的汤药都喝不了,勉强喝进去,都还不够吐出来,安胎药也是如此,几乎没了半条命。 他费尽心思的把她带在身边,要的是她的安然,不是看着她遭罪! 聂兰臻倒是想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她比任何人都想要好好养着腹中的孩子,可她身子如此,再怎么想好好养胎,身体反应都不允许,根本就是力不从心。 咬了咬牙,她正要驳斥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眼皮一耷拉,人就撑不住瘫倒昏迷过去。 赵禩猛地一惊:“臻臻!” 他立刻吩咐人把大夫找来。 132:弃子保母?药味不同 大夫诊脉后,脸色变得很难看。 “她到底如何了?” 大夫说的很诚恳,也难掩挫败:“公子,老夫先前就说了,这位夫人的身子曾受过大损伤及根本,是靠着珍贵药材滋养着才调养如常,是不宜怀胎的,如今她腹中的孩子日日汲取母体的精气,这位夫人的身子已经承受不住了,长此以往下去,母体枯竭是难免的,届时便是一尸两命,老夫医术不精,所以无法保全母子,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 那日诊出聂兰臻有喜后,他没有当着聂兰臻的面说出这些,可出去后,他和赵禩说过聂兰臻的情况,具体的他不清楚,可当时诊脉就看得出来,聂兰臻的情况很不妙,自那以后,他就一直被赵禩留在这里给聂兰臻保胎调养,可他不过是个普通大夫,虽然在这一片医名远播,可到底医术有限,想尽办法开药滋补,可因为聂兰臻的身体特殊,他许多药都不敢用,能用的都用了,聂兰臻也因为害喜吃不了,根本无济于事。 赵禩拧紧眉梢:“真有如此严重?” 大夫一脸为难和无奈:“公子,老夫是医者,但凡能救的,绝对是会尽力而为,若非束手无策,岂会下此定论?所以,老夫当真是无能为力了。” 赵禩点了点头,沉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大夫狠了狠心,说:“为今之计,只有趁着这孩子尚未长成,弃子保母!” 赵禩脸色微变,定定的看着大夫,抿着唇没说话。 大夫说:“公子,若是现在弃子保母,尚且还能保住母亲性命,否则再拖下去,便是一尸两命,哪怕这位夫人好生调养安胎,也绝对撑不到临盆,何可她如今这样,老夫言尽于此,公子好好斟酌吧。” 赵禩脸色凝重的追问:“若是现在弃子保母,她便会安然无虞?” 大夫摇了摇头:“安然无虞是不可能的,小产对于任何一个母亲而言都是极大的损伤,何况这位夫人的身子情况无需老夫多言公子怕是也知道,小产于她更是极难承受的伤害,亦会有性命之忧,只是比起留着孩子,如今弃子保母乃是上策,如今老夫尽毕生所学,尚能保住母亲的性命,若再晚一些,怕在下也是无能为力了。” 赵禩沉默了良久。 大夫在一边静静地站着,没有催促。 一开始他以为这位公子和那位夫人是夫妻俩,可在诊出喜脉第二日,他称呼的时候,那位夫人很不悦的纠正了他的称呼,再看俩人的相处,他才明白这两人并非一对,而那位夫人便是被这位公子囚禁在这里的,所以,他不是孩子的父亲,反而有些强取豪夺的意味,他肯定是不会在乎这个孩子的,跟他说这些并不应当,只是现如今那位夫人与孩子都很危险,不说是不行的了。 “若是现在弃子保母,你能确保母亲无虞?” 老大夫立刻回话:“老夫必当倾尽毕生所学保夫人无虞,可若是再拖下去,母子均危。” 赵禩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就烦请大夫去开一副落胎药,注意,配方要小心点,最好是闻不出异样的。” 这段时间下来,老大夫已经知道聂兰臻精通药理嗅觉灵敏,所以不用赵禩多加吩咐,便点了点头:“老夫明白。” 说完,他就去忙这件事了。 赵禩看着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脸色不佳的聂兰臻,眸色深深。 聂兰臻醒来时,已经是天黑之后,她一睁眼,就看到在一边坐着的赵禩,一脸的凝重莫测。 “你醒了?” 说着,就要扶她起来。 聂兰臻皱眉,拒绝了他的搀扶,自己吃力地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脑子一阵晕眩,浑身无力,坐都坐不稳。 赵禩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目光复杂的看着她,片刻后,垂下眼眸,若有所思。 聂兰臻没理会他,她浑身都软绵绵的,没力气,头也晕,所以一直在揉捏着自己的脑袋。 赵禩忽然问:“饿了没?” 聂兰臻顿了顿,淡淡的嗯了一声:“嗯。” 她倒是不想理,可她需要吃东西了。 赵禩点了点头,让人去准备膳食。 因为聂兰臻体虚,无法去外面用餐偏厅用膳,所以膳食都被送到屋子里,聂兰臻不想让人喂,赵禩让人置了张小桌子在她面前,让她自己吃,刚醒过来,反应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倒是勉强喝了两碗滋补的药膳粥,吃饱了之后,聂兰臻才回复了些许精神。 等到安胎药的时候,她正要喝下,却刚递到嘴边就犹豫了。 她嗅了两下,当即眯着眼看着赵禩,提出质疑:“这药味怎么和之前的有些不一样?” 她在这里吃的喝的所有,都是赵禩供给,她信不过他,所以她不管是什么东西,入口之前都会仔细的嗅过一遍,确定没有异常才敢吃下。 药味还是安胎药,可药味和之前喝的不一样了。 133:那又怎样?能做到么? 赵禩不动声色:“大夫说你如今胎位不稳,身子底子也很差,所以安胎药换了几味药材,自然是味道有所不同的。” 聂兰臻还是有些狐疑,看着他没说话,也没喝。 赵禩只看着她,也没说什么,一副气定神闲坦坦荡荡的样子。 聂兰臻仔仔细细的闻着这碗药,分辨出里面都有什么药材,确实是闻不出什么对孩子不利的药味来,这才把碗递到嘴边喝药。 可刚把药含在嘴里,她脸色骤然一变,直接吐了出来,猛地把手里的药碗一摔,然后趴在床沿边干呕,撕心裂肺的样子,不管不顾的吐着,就差没有抠喉咙了,直到把嘴里能吐的都吐了,她自以为把刚刚含进嘴里的药都吐干净一丝不剩了,才停下来。 赵禩有些错愕:“你……” 聂兰臻猛地抬头,冷冷的看着赵禩,目光愤恨,咬牙切齿:“赵禩,你竟然在药里面掺了落胎的杞茗草!?” 赵禩愈发愕然,更多的是不解:“你……” 她闻都闻不出来,怎么会尝出来了? 聂兰臻咬牙:“卑鄙!” 她差点就喝进去了…… 杞茗草是固本培元的良药,很难得,但是也有化瘀的作用,换言之,孕妇不能用,以前她调养身体的时候,姬亭就用过给她,闻着的时候药味几乎没有,混在其他药里面,是嗅不出来的,可是吃过,能尝得出来,也幸亏尝出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被揭穿此事,赵禩没有丝毫异常,一脸坦然道:“我是为你好,这个孩子日复一日的汲取精气,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起,你自己心里也明白的,若再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因此枯竭,定然会一尸两命,如今落胎,至少能保全你的性命。” 聂兰臻冷笑反问:“那又怎样?” 赵禩耐着性子:“臻臻,你不要任性,就算你再不舍这个孩子,都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你应该知道,你就算再不舍,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为了一个根本不可能活下来的孩子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得。” 聂兰臻重复问,语气冷厉了几分:“那又怎样?” 赵禩拧眉,一脸沉重。 聂兰臻一脸无惧:“赵禩,这是我的孩子,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我为了他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愿意,哪怕是死也保不住他,我也绝对不可能为了自己活着舍弃他,何况,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保不住这个孩子?你们束手无策是你们无能,不代表别人不可以!” 赵禩眯眼:“别人?” 聂兰臻深吸了口气,冷声道:“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现在只有我舅舅和师父可以救我和孩子,你若是不希望我一尸两命,你就放我走,否则我一点都不介意为我的孩子陪葬,赵禩,你知道的,我聂家的人,从来无惧死亡!” 她现在唯一能赌的,就是赵禩不想她死。 这些大夫救不了她的,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的小师父和舅舅,他们是这世上医术最好的,也是最了解她身子的人,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住她和孩子,如若他们都没有办法,那才是真的走投无路,可总要试一试。 这么久了,他们都没找到她,说明赵禩把她藏在了他们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或许接下来也是找不到的,哪怕是找到了,怕也来不及了。 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子日渐虚弱,也明白如若继续这样,撑不了多久。 赵禩很固执:“我若放你走,我和你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可能了!” 聂兰臻语气笃定毫不犹豫:“你把我留在这里,我跟你也没有可能!” 赵禩一时怔愣,哑然无声。 聂兰臻抿了抿唇,平缓了一下情绪又道:“赵禩,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了,我跟你之间永远都没有可能,你就算把我囚禁在这里一辈子也于事无补,所以,你放过我吧。” 赵禩闻言,沉默良久,苦笑问:“臻臻,我放过你了,谁又来放过我?” 聂兰臻皱眉看他。 赵禩凝望着她,目光深深,语调晦涩道:“臻臻,我是真的很爱你,为了你,我已经什么都不要了,亲手葬送了赵氏皇族和我父皇的声誉,亲手颠覆了秦国江山,因为这是你想做的,所以我放弃所有的挣扎,如你所愿的做了这些,甘愿把自己变成赵氏的罪人,为的不是别的,只是希望能换取你的半点恻隐之心,可如果我做了这么多却都依旧得不到你,你让我如何甘心?” 因为是她想要的,所以,聂氏的案子,他毫无保留的翻出来,为此葬送了自己从小到大一直为之坚持的帝王之路,也彻底毁了赵氏百年基业和威望,又一步步的瓦解赵氏,最终导致了如今赵氏摇摇欲坠的结果,如果不是为了她,他想办法,赵氏绝对不止于走到这一步。 可为了她,他把自己变成赵氏的千古罪人。 聂兰臻嗤笑:“为了我?赵禩,我从来没有让你为我做过什么,你所谓的为了我做的一切,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何况父债子偿,当年你父亲冤杀我聂氏九族,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你该做的,你想以此来换取我的恻隐之心,简直是痴人说梦!” 赵禩苦笑:“所以,不管我做什么,只要楚胤活着,你的心里就不可能有我,对么?” 聂兰臻扯了扯嘴角,缓缓坐直了身子,微扬着下巴,面色略有些冷漠的笑着:“有他无他,我都不会把你放在心上!” 赵禩久久说不出话来。 “赵禩,幼时是我太蠢,才会犯傻的护着你,当时在你看来,我其实很蠢吧?自以为是的善心泛滥,你不愧是赵鼎的儿子,虚伪做作和他如出一辙,当年他就是如此换取了我父王一辈子的忠诚和追随,而你也效仿着他,装模作样的换取我的同情,我对你有所不同也不过是觉得你很可怜,可你的可怜从里都是假的,那这份不同便也不存在了,你说你因此对我念念不忘,可对我来说,当时对你好,其实和同情路边的小乞丐没有区别。” 顿了顿,她又道:“所以,你不需要以此对我心存幻想,也不要自以为是你对我而言有多大不同,赵家的人,跟我都有着血海深仇,而你作为赵鼎最在乎看重的儿子,我们之间的仇恨更甚于他人,你说你为了我不顾一切背家弃国,可那也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该做的,你想据此来换取我的恻隐之心?是绝对不可能的。” 赵禩很是受伤的样子:“所以,不管我做了什么,对于你来说,我都只能是仇人?臻臻,这对我不公平,当年的事情非我所为,而我也我不过是因为生在赵氏,可我也为此做尽了我能做的,或许在你看来那都是赎罪,好,就算是赎罪吧,那你告诉我,我究竟还要做什么,才能让你消去对我的敌意和仇恨?” 哪怕得不到她,他也不想她是恨着他啊,不想到头来,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仇人之子。 他是真的将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哪怕终此一生,他也得不到相同的回应,可起码,他希望他和小时候一样,于她而言有所不同,仅此而已。 “你把聂家还给我。”她看着他,忽然很认真的开口。 赵禩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 聂兰臻抿紧了唇,眼眶红润眸色认真,声音也是嘶哑,带着几分哽咽:“我说,你想让我消去对你的敌意和仇恨,可以,你把聂家还给我,把我的父王,我的娘亲,我的叔叔婶婶,我的哥哥们,你把他们还给我,你能做到么?” 134:无能为力,放手条件 赵禩出去了。 在聂兰臻这一番诛心拷问之下,他沉默了许久,脸色苍白无言以对,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开了这里,离开的时候,背影孤寂又颓然。 聂兰臻笑着,又冷又苦。 如果能换回她的家族,换回她的至亲们好好活着,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她也甘愿。 可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 所以,那既定的仇恨和敌意,也永远不可能消解。 她也不想恨,不想再恨任何人,恨也是需要精力的,她不愿意再耗心耗神的怨恨任何人,可她做不到! 接下来的许多日,赵禩在没有出现过,好像离开了这个别院,聂兰臻的饮食和药也再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她的情况一直不太好,一日比一日虚弱,为了保住孩子,她已经顾不上害喜反应,忍着恶心把东西都吃了,吐了吃吃了吐,总归是吃进去不少,可补得再好,大夫不敢乱用药,相比与孩子日复一日的汲取,补进去的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聂兰臻已经连续多日不曾下榻了,看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她消瘦憔悴的脸颊上,掩不住浓浓的忧愁。 再拖下去,她就真的撑不住了。 可赵禩那日之后再没有出现,这里的人只负责看管她照顾她,不管怎么样都是不会放她走的,没有赵禩的允许,哪怕她死了,也只能死在这里,她也没有办法逃走,而楚胤他们到现在还没找到这里,应该是被赵禩引开或是误导了,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怕是出乎意料的,否则不至于他们那么多人一个多月了都找不到。 所以现在,她已经不期待被找到,哪怕找到,她也不一定能等得到,只能是赵禩放她走。 可赵禩不在…… 正想着该如何离开这个地方,消失了一段时日的赵禩回来了,带回来了以为中年男子,聂兰臻见过,便是之前那位青竹先生。 赵禩特意去寻来救她的,然而…… 把完了脉,青竹先生说的很坦诚:“殿下见谅,在下怕是无法胜任此事,几遍倾尽毕生所学,也不能保住母子两全,若是如今去子保母,倒是能保住郡主的性命无虞。” 他的医术比住在这里给聂兰臻安胎调养的老大夫高许多,所以,哪怕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聂兰臻情况比之前还差,甚至因为孩子大了,落胎损害母体更大,他也还是能在落胎的前提下,保住聂兰臻的命。 赵禩脸色不太好。 聂兰臻还好,意料之中,所以没什么反应。 她的身子她清楚,除了燕无筹和姬亭,谁也救不了,哪怕真有医术和他们一样高,甚至是比他们高的,也束手无策,因为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她的身子情况,所以,不会有人比他们更有把握。 她和孩子现在唯一的希望和活路,就是他们。 赵禩沉声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保母子平安?” 青竹先生摇了摇头,实话实说:“在下无能为力。” 赵禩脸色凝重的深吸一口气,让大家都退出去。 聂兰臻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淡淡的道:“你不要白费劲了,他们都救不了我,你想我活着,就放我走,把我留在这,我必死无疑。” 他没有说话,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目光讳莫复杂。 聂兰臻面容坦然。 他忽然说:“外面的人找你都快找疯了,听说楚胤就在不眠不休的找你,什么也顾不上,如同发疯一样。” 聂兰臻一愣。 她知道的,她不见了,还是被赵禩带走,楚胤定然会方寸大乱发疯似的找她,虽然是意料之中,可听说了,还是日恩不住心里闷疼。 赵禩又语气笃定斩钉截铁的道:“可是我也不怕告诉你,不管他们怎么找,只要我不放你走,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找到这里,我可以让楚胤一辈子寻不回你,让你们再也见不到。” 他把她带在身边,并非心血来潮的打算,而是有所准备的,早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在筹划了,所以准备的很周全,起码楚胤也好,其他人也好,绝对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也不会找到这里。 聂兰臻拧眉,有些不耐:“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赵禩垂眸,眸色暗淡语气无奈:“如果你没有怀孕,没有眼下这样性命攸关的境地,没有那些……我是绝对不会放你离开的。” 聂兰臻一惊;“你要放我走了?” 赵禩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说:“我可以放了你,可我有条件。” 聂兰臻立刻警惕起来:“什么条件?” 135:无法成全,你太残忍 赵禩定定的看着她,缓缓开口:“跟我以夫妻的名义在这待一段日子,这段时日,你不可以像之前那样对我冷淡,我们好好相处,等时间到,我就立刻送你回楚胤身边,你的舅舅和师父也都在那里,绝对不会耽误你和孩子。” 聂兰臻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可能!” 赵禩面色微沉,没想到她会拒绝的那么干脆。 聂兰臻眼神坚定面色冷肃,语气决然又果断:“赵禩,你不要以为我落在你手里了,就会任你摆布,我想要保住我的孩子,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这个代价,可以是我的命,却绝对不会是我的尊严,我是楚胤的妻子,只能是他的妻,除此之外不会有旁人,哪怕是假的也绝无可能,你要么放我走,要么让我在这里等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作为母亲,她可以为了这个孩子付出性命的代价,可有些东西,她不能舍弃,而她的孩子,哪怕如今还没出生,也该有一身傲骨,不需要她受辱保全。 赵禩扯了扯嘴角,神情有些苦涩:“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你自己和孩子的命都不顾?” 聂兰臻略有些讥讽的轻笑:“你这不是废话么?我不爱他,难道爱你么?” 何况,她爱不爱另说,她是楚胤的妻,既是夫妻,只有彼此,若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命,就答应赵禩的要求,哪怕是名义上的,那也是对她自己,还有对他的一种践踏和折辱,让他情何以堪? 她宁愿死,也不愿意侮辱他。 至于孩子…… 聂兰臻微微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挣扎和迷茫,深吸了口气,别过脸去,没有再看赵禩。 赵禩神色晦涩,有些自嘲的低声问:“我只是想圆自己一个虚幻的念想,你也不愿意成全我?” 他知道他们没有任何可能了,他也做好了放手的准备,可在此之前,只想全了自己一个自幼就挥之不去的梦,哪怕是自欺欺人。 其他的,他已经不奢望。 不想失去她,可更不想伤害她。 聂兰臻冷笑,直接看着他反问:“我成全你的念想,谁来成全我?” 她现在只想要回到楚胤身边,想要见到她所在意的那些人,想要保住她的孩子,可这些,就因为他把她关在这里,都难以实现,她甚至不知道,如果她继续待在这里,还能不能在见到他们,被带走之前,她说过不会有事,可如今,她已经不确定了。 赵禩哑然片刻,颓然一笑,轻嘲:“是我太高看自己,我以为我对你来说,总归是有些不同的,可如今看来,不管我做了什么,只要我是赵家的人,于你而言就是罪大恶极,所做的一切,于你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恐怕就是死了,你也不会在乎。” 聂兰臻没否认。 他是赵家的人倒也不是真的罪大恶极,她并非极端之人,曾经或许是,可如今也慢慢走了出来,说是恨极了赵氏,可有些无辜的人,她也没有真的容不下,偏偏他是赵鼎寄予厚望苦心培养的继承人。 他静默半晌后,静静地看向她冷漠到极致的面容,不甘又压抑的哑声低语,语调平静无力:“臻臻,你对我太残忍了。” 说完,他不晓得是害怕她更残忍对策回应还是已经死了心,他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聂兰臻坐在那里,看着他出去,没什么情绪。 因为赵禩在这里,所以,聂兰臻今日的晚膳是和他一起吃的,她倒是不在意,反正就当他不存在。 然而…… 看着他忽然夹了过来放进她碗里的菜,聂兰臻蹙起了眉梢。 他看着她,轻声道:“吃吧,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聂兰臻眼皮微抬,看了他一眼,把菜夹了出来,放在一边没理,继续吃自己的。 赵禩看着,眸色微动,有些黯然。 然而,只是一刹那,他就恢复如常,跟个没事的人一样,继续吃,可吃了一会儿,他又给她盛了一碗鸡汤。 “这是青竹先生开的方子炖出来的鸡汤,滋补安胎,你喝一点。” 聂兰臻眉头拧的比刚才还紧了,看着摆在面前的鸡汤,没有什么反应。 赵禩见她不动,轻声道:“你放心,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是滋补安胎的。” 聂兰臻抬眸看他,目露审视:“赵禩,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没回答,只催促:“快喝汤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喝了。” 聂兰臻见他如此答非所问,也没再问,却也没喝他的汤,而是自己盛了一碗喝着。 赵禩看着,眸间划过一抹异色,依旧没说什么。 聂兰臻没理会他,自顾地慢条斯理的喝着鸡汤,她现在过了害喜反应最严重的时期,且这鸡汤炖的确实是味道鲜嫩,闻着一点也不犯恶心,所以,她喝了不少,连同肉也迟了些。 已经有段日子没有胃口那么好了。 吃完之后,她坐了一会儿,便依旧没理会坐在对面的赵禩,站起来走了出去,在院子里漫步消食。 赵禩就在廊下看着,夕阳斜射在他身上,一抹金辉洒在他身上和脸上,影影绰绰的,瞧不清面上是什么神情,更看不清眼底翻涌的情绪,只看到似乎夹杂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聂兰臻只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任由婢女搀扶着踱步,没有加以深思。 然而,晚上要睡觉时,赵禩忽然走了进来,且只穿着就寝的中衣…… 然后,后面跟进来的手下,还抱着被褥…… 聂兰臻本来打算就寝了,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他这般模样,后面的人还抱着被褥,脸色骤变:“赵禩,你来做什么!?” 赵禩神色很自然,仿佛理所当然:“自然是来这里安寝。” 聂兰臻面色一沉:“你……” 赵禩没等她说话,就低声淡淡的道:“你放心,我睡外面,不会影响你。” 说完,就吩咐手下把被褥铺好在屏风外面的凉榻上。 聂兰臻脸色很难看,有些激动的厉声质问:“赵禩,你把我当什么了?” 相比于她的激动,赵禩很平静:“你不要激动,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不会对你怎么样。” 聂兰臻当即冷声道:“那也不行,你马上出去!” 说着,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 赵禩不动,只微蹙眉头看她,无奈开口:“臻臻,我真的只是……” 见他不动,也没有出去的打算,聂兰臻咬了咬牙:“你不出去是吧?我出!” 说完,她就直接往外面走去。 然而,赵禩三两步上来,直接拦住了她,不让她出去,又看向手下,他的手下会意,立刻离开,还把门带上了。 聂兰臻瞪着眼:“赵禩!” 赵禩淡淡的道:“我说了,我们以夫妻的名义待一段日子,这里面,包括一起用膳,也包括同住一个屋檐下。” “可是我没有同意!” 他一字一顿:“我不需要你同意。” “你……” 他轻声道:“臻臻,你别忘了,你如今在我手里,我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不需要你同意,你只有坦然接受,今夜我就住在这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也会一直住在这。” 136:不要恨我,意想不到 聂兰臻懒得理他,直接推开他走向门口,可…… 门根本打不开,被从外面封住了。 所以,赵禩是强行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聂兰臻握了握拳,极力稳住有些燥怒的心绪和杀人的冲动,她怀着孩子,身体又是这个情况,不能动气,起码情绪不能浮动太大,好不容易稳住心绪后,她缓缓转身看着赵禩,面色清冷,语调冷淡:“你这样……有意思么?” 赵禩没回答。 聂兰臻又道:“赵禩,不管你做什么,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情,不管你对我多好,你我也只能是对立,如今我杀不了你,也不想杀你了,可是你想要的,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不管我是不是楚胤的妻,我爱不爱他,你我之间也都绝无可能,你做的再多,终归也只是徒劳罢了,你是个聪明人,也应该明白这些都是白费心思,何必呢?” 说完,她也没等他说什么,直接进了屏风挡着的里屋,准备休息。 既然她出不去,人也赶不走,索性有屏风挡着,她忍一忍就行了。 她刚才本就已经准备好要休息了,所以也不需要在准备什么,直接掀开床幔就上去躺下休息了。 外面的赵禩站在那里沉默良久,也躺在凉榻上要休息。 屋内安静下来。 可里外的两个人都睡不着。 聂兰臻本来困了的,她是孕妇,身子又不好,比较嗜睡,所以睡得比较早,如今其实天色还不算很晚,平时这个时候已经睡着了,可如今,她却难以入眠。 因为赵禩在这里,但是更多的,还是因为想楚胤,也忧心孩子。 “臻臻。”就在安静了许久,聂兰臻放空思绪打算入眠的时候,赵禩忽然出声。 聂兰臻没应声,仿佛睡着了。 赵禩自顾的说:“我没想过除掉庆王府,也没想过伤害你。” 聂兰臻依旧没反应,静静地看着床边摇曳的烛台,面色忽明忽暗,眸色深深。 赵禩看着屏风,仿佛能透过那一片屏风看到里面,眸色晦涩,低声解释:“当年我父皇要对付庆王府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情,庆王府出事时,他命人把我关了起来,直到庆王府起火那天,我看到火光强行闯出,可当时事情已经发生,你也……我没想到回到如此地步,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止的。” 他从没想过她死,他是如此喜欢她,或许他也并不在乎庆王府的存亡,可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不想她死,不想她出任何事,只是她不在了之后,他想起来,觉得遗憾心痛的同时,会忍不住自欺欺人的庆幸,庆幸她死了,起码不会属于楚胤,他得不到,楚胤也同样抱憾终身。 可私心里,对她的死,他始终难以释怀,这也是他们父子这么多年来从未解开的心结和隔阂。 听完他的话,聂兰臻没什么反应,只淡淡的问:“你说够了么?说够了就安静,不要吵我休息。” 过去的事情如何,他怎么想的,她其实不在乎了,所以,他说得再多,也都于事无补。 赵禩坐了起来,看着屏风,哪怕看不见里面的人,也都目光专注,迟疑着问:“臻臻,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聂兰臻没说话。 赵禩语气略显卑微祈求:“其他的我不奢求了,如今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不要再恨我,行么?” 聂兰臻久久没有回答,赵禩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她的回应,坐在那里,也一直没有动,绷着神经等着她的回应。 然而过了没多久,里面传出来她绵长平稳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赵禩眸色暗淡下来,垂眸静坐片刻,忽然起身,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她确实睡着了。 隔着帷幔,在烛火的映衬下,他站在那里,凝望着她静谧安详的睡颜,眸间翻涌着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情意和眷恋,却始终没有上前靠近,只这么看着。 第二日,聂兰臻醒过来的时候,赵禩已经不在她房中。 用早膳时,赵禩从外面进来,随意的就坐在她对面,随口问:“昨夜睡得可好?” 聂兰臻没理他,自顾的喝粥吃东西。 他又说:“我睡得挺好。” 聂兰臻继续喝粥,喝完了一碗,让婢女帮盛,他却横过来一只手,将她的碗夺了去,亲自给她盛粥。 赵禩慢条斯理的盛了一碗膳粥,聂兰臻却吃起了包子,没有碰他盛的。 赵禩看在眼里,状若无事一般。 一连数日,赵禩白天一日三顿都和她一起吃,其他时候也大多数和她待在一起,找话和她说,可她从不曾理会,他却一如既往的无微不至,休息就寝也不管不顾的在屏风隔着的外间睡着,聂兰臻赶不走他,他也不许她出去,所以,只能随他去,却从未理会过他。 她也没精力理会他。 因为她的身子日复一日的衰竭虚弱,比之前更严重,每日昏睡着的时间比清醒的还要多了,哪怕青竹先生想尽办法用药滋补安胎,也没办法令她好多少,反而一日日的总是感觉腹中疼痛难受,青竹先生诊脉却说只是胎位不稳,让她好好静养,按时喝药休息即可,可就在孩子快满四个月的时候,她有终于腹痛难忍昏迷不醒,在昏迷过去之前,她明显感觉到身下见红了…… …… 聂兰臻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感觉自己沉沉浮浮的,却怎么都醒不过来,潜意识的感觉到好像有很多人在身边打转,不停地叫她的名字,可她却听不清是谁的声音,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只感觉到,总是有人给她施针和擦身体,鼻翼间总是萦绕着已故很浓的药味,还有人总是握着她的手,抚着她的脸颊……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聂兰臻意识日渐清晰,对身边的感知也越来越明显,身子也不如一开始那样虚弱沉重,一直觉得厚重的眼皮也可算是能睁开了。 她一睁眼,落入眼中的竟然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地方。 扶风城楚王府,她之前住的房中。 而床边,就坐着一个她同样意想不到的人。 楚胤。 137:母子均安,为何要叛(一更) 楚胤很憔悴,人沧桑又消瘦,满脸的胡渣子,可见许久没有好好收拾了,他闭着眼正在养身,可她却可以想象得到,此刻他的眼睛一定布满了血丝。 他正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聂兰臻没动,也没叫他,只静静地看着,却慢慢的红了眼睛湿了眼眶,两行泪自眼角滑落,浸入鬓角。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她在昏迷之前,就已经三个月没有见过他了。 被赵禩软禁的这两个月,她很想他,每天都在想,梦中也都是他。 她忍着不出声的,可因为哭了,呼吸有些紊乱,还是让他感觉到了。 他猛地睁眼看那快过来,那双布满血丝的眼就这么看着她,满是愕然和惊喜。 “臻儿?!” 聂兰臻怔怔的,一时没反应,随即才扯开嘴角,微微笑着。 楚胤欣喜不已:“臻儿,你终于醒了!” “嗯,我醒了。”她说着,声音低哑无力,带着轻微的哽咽。 楚胤手足无措,想要把她抱在怀中,可又不敢,她现在很虚弱,他连摸她都怕碰碎了,想说什么,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说不出来。 聂兰臻这才只想起孩子:“孩子……怎么样了?” 说着,她忙伸手去摸肚子,摸到凸起的肚子时,才松了口气。 孩子还在…… 楚胤如梦初醒,才想起她醒来了要叫人。 聂兰臻看着他方寸大乱跑出去叫人的样子,微微扯着唇角笑着,却满是苦涩。 他担心坏了吧。 燕无筹和姬亭很快被找来,顾不上和她多说,接连给她诊脉,其他人也陆续闻讯而来。 很快,一屋子都聚满了人。 她被赵禩带走的事情闹得很大,所以,不仅原本就在这里的人都赶了回来,傅青丞夫妻俩也来了,更重要的是,傅青霖夫妻俩也来了! 这一国皇帝皇后,也跟着跑来了! 看来真的闹大了。 一屋子的人都没说话,却个个面色凝重担忧的看着她,看着正在把脉的姬亭。 聂兰臻叹了一声,也看向正在专心把脉的姬亭。 在女子妊娠这方面,姬亭比燕无筹懂得多,所以,燕无筹只是从旁辅助,主要还是看姬亭的诊断。 待姬亭诊完脉,楚胤第一个追问:“如何了?” 姬亭说:“醒来了就算是暂时脱离危险了,不过她如今虚弱,腹中孩子也十分脆弱,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怕是只能卧床静养,情绪不可波动,一会儿吃了东西喝了药,我给她再施一次针。” 大家都松了口气,尤其是楚胤,绷着的神经都顿时松懈下来,不过,也只是松了一半。 因为聂兰臻如今需要静养,大家虽然有许多话要和她说,可鉴于她如今的身子状况,知道她暂时无恙后,都出去了,有什么话等她好些了再说。 姬亭和燕无筹也出去给她准备用的药和施针的事宜,其他人也都退下去做该做的了,屋内只剩下楚胤和她。 聂兰臻见楚胤坐在那里久久不动,也不知声,面皮紧绷压抑,她想了想,无力的开口道:“阿胤,我躺着难受,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楚胤眸色微动,面色松软了几分,却没有扶她起来,轻声道:“姬前辈说了,你要卧床静养。” 聂兰臻抿了抿唇:“我想靠着,不想躺着。” 楚胤垂眸想了想,没说话,把她扶了起来。 然而,刚要扶着她靠在后面,她却忽然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尽全力抱紧他。 楚胤一愣。 她在他怀中蹭了蹭,眼中泪水涌动,抿着唇闷声道:“你不要生气,也不要自责,这段时间我挺好的,没遭罪,赵禩没对我怎么样,只是怀孕了,身子不舒服,没别的。” 楚胤静默许久,才抬手轻轻搂着她,很自责的叹息道:“我没有生气,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聂兰臻忙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都想不到赵禩会不顾一切的冲着我来,也是我自己大意落到他手里,如今我回来了,什么事都没有,这件事也过去了,我们都不要想了好不好?” 楚胤没说什么,只紧紧的抱着她,把脸埋在她肩头,深深地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当时赵禩带她走,派了很多人扮成他们混淆视听,扰乱了他们追查的方向,所以根本不知道赵禩到底带着她去了哪里,这两个月,他每天都在找她,派出了所有人能派的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都没有任何消息,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也就前段时日发现了赵禩的踪迹,发现他出现在南境,他才立刻回了南境,几乎把南境都给翻了过来…… 还好,不算晚。 半晌,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平安回来就好。 聂兰臻这才从他怀里出来,在他的帮忙下靠躺在床头,这才问他心里的疑惑:“我还没问你呢,我记得我昏迷之前还在赵禩手里,怎么醒来就回来了?” 楚胤敛眉垂眸,低声道:“你被带走后,我们的人一直在到处追查寻找你的下落,可赵禩派出很多人扮成你们混淆视听扰乱搜寻,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消息,半个多月前,我们的人在南境发现了赵禩的踪迹,我便带着人回了南境,不过你不是我们找到的,我们快找到那个地方了,赵禩却忽然派人将我们引到了那里。” 他之前没想到赵禩会把人藏在南境,不只是他,所有人都没想到,赵禩不仅把人藏在南境,还在扶风城里面,都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赵禩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人扮成他引开了追查的人,却带着聂兰臻藏在了扶风城里,而他们只顾着四处搜寻,却没想到赵禩反其道而行之,所以从来没有再扶风城仔细查过,才怎么也找不到。 猜到赵禩应该是把人藏在南境,他将南境都快翻过来了,才一点点的确定赵禩的踪迹,其实若再迟两日,他就能找到了,可在这之前,赵禩就派人将他引了去,也幸得如此,否则再晚些,他们母子定然不保。 他没想到,她竟然有了孩子,还是如此危急的情况。 聂兰臻有些吃惊,随即愈发困惑:“他到底把我藏在何处?” “东城的一处院子里。” 聂兰臻有些唏嘘,竟然就在楚王府的眼皮子底下,谁也想不到,赵禩如此,倒是聪明。 她就说嘛,若是带着她离开南境,就算赵禩准备的再周全,都绝对不可能带着她安然逃出,当时她刚落到他手里没,蒙筝应该就已经带着人追查,可谓穷追不舍,南境可是楚王府的地盘啊,怎么可能在层层包围中安然逃出,还一连两个月都在那处院子里不受干扰,除非留在南境,她猜到自己还在南境,却没想到,竟然就在扶风城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我昏迷了多久了?” 楚胤梅李莫愁,哑声低语:“已经七日了,刚找到你时,你身子很弱,脉息不稳,孩子也……赵禩应该是没有办法救你和孩子,所以才引了我去,也幸好赶得及,否则别说孩子保不住,你也……” 还好及时找到人,也幸亏姬亭和燕无筹都在扶风城。 否则,必然一尸两命。 这几日为了保住她和腹中的孩子,姬亭和燕无筹想尽了办法,他本来想弃子保母,他得知她有孕,根本没有任何要做父亲的喜悦,只害怕她会出事,所以,若是舍弃这个孩子能确保她安然无恙,那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哪怕他舍得这个孩子,这个方法也不行了,她和孩子只能共存,一旦流产,必定损伤母体,以她现在的身子情况,难以存活,哪怕活着,身子也废了。 所以,只能想办法保住孩子,她才能安然。 “那赵禩呢?” 提起赵禩,楚胤脸色有些阴郁,眸间翻着冷肃的杀意,语气也冷了几分:“他跑了,我收到消息去到那个院子时,他已经带着人离开,当时忙着救你,没顾得上他,待想起来时,他已经不知去向。” 聂兰臻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她对赵禩的事情不关心,也没精力,她现在真的很虚弱,这不,说了那么多话,如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见她闭着眼要睡,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楚胤忙道:“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膳食,药也快煎好了,你等会儿吃了再睡。” “嗯。”确实是需要吃了东西再睡,她现在很饿,也很虚弱难受,也需要喝药了,否则她身子受得了,孩子也受不了了。 很快,膳食和药都被送来,楚胤要喂她,聂兰臻没让,直接把他赶去沐浴清理自己了,他也不知道多久没休息和收拾自己了,身上都有味了…… 啧啧,嫌弃。 她吃好了东西喝完了药,他也一身清爽的走了进来,聂兰臻要休息了,他也在旁边躺着一起睡,他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如今抱着他。 醒来后一连半个月,聂兰臻都没出过房门,日日都由着姬亭和燕无筹帮忙安胎,大家也每日轮流进来陪她说说话,也就楚胤日日都在陪着她,丝毫不管外面的事情。 不过她倒是陆陆续续的听到他们说了这段日子的事情。 她被带走后,楚王府和朝廷的交战自然是停了,而赵禩也再没有出现过,大家都在忙着找她,不说旁人,就连傅青霖这个一国帝王都闻讯跑来,派出了所有能派的人,其他人也是倾巢而出,几乎是地毯式搜寻的找她,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因为她出事,除了大家伙风风火火的找她,再也没有其他大事儿发生了。 …… 扶风城外,某处宅院中。 赵禩站在水榭中,看着水面上正在戏水的鸳鸯,怔然出神,晦涩难辨。 他已经站在这里看着那边两只鸳鸯许久了。 他的手下远远地站在那边,一直没有上来惊扰他,显然是明白,他此刻不想被打扰。 可过了没多久,一抹暗影闪现,直接到了赵禩身后。 “殿下。” 赵禩回神,微微侧眸:“如何?” “楚王府被把守得密不透风,属下无法直接探听郡主的情况,不过从这几日楚王府的情形来看,郡主应该已经无碍。” 闻言,赵禩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没再问什么。 他知道她会没事的,有姬亭和燕无筹在,她再怎么都性命无虞,只是他不确定她安然,总归无法放心。 如今,他放心了。 沉思良久,他淡淡吩咐:“准备一下,今夜启程回去。” 她安然了,他也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了。 “是。” 因为楚王府和祁国都派了大量的人在追杀他,要谨慎赶路,赵禩到朝廷军营时,已经是五日后。 赵禩直接去了主帅营帐。 这两个月大军就这么驻扎在这里,一直没有动过,作为主帅,云弼没有吩咐撤军,也没有吩咐出兵,就这么安营在这里,仿佛就打算这样一直下去。 赵禩进来的时候,云弼正在看着面前的沙盘,自己一个人摆弄,还兴致勃勃的样子,看到他进来时,只一刹那的惊讶,便恢复如常。 “殿下回来了?” 赵禩抬手示意身后的手下不要跟着,自己走向云弼,扫了一眼沙盘,淡淡开口:“舅舅好有兴致,竟然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演练沙盘。” 云弼淡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赵禩嗤笑一声,走到一边的一个位置上随意坐下,语调凉薄:“闲来无事?舅舅身为主帅,竟然也有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之前命人传来让舅舅发兵的命令,难道没有传到?” 这段时间楚胤方寸大乱,楚家军也一样军心不稳,赵禩虽然人不在这里,可下令发兵的命令是传来过的,云弼却迟迟不动,大军止步不前,把他的命令当做耳旁风。 云弼诧然一瞬,随即温和随意的笑着,没有丝毫慌乱心虚,只有坦然:“看来殿下此次归来,是特意来问罪的?” 赵禩不置可否:“舅舅这么说,看来也知道自己有罪了?” 云弼只是淡笑,云淡风轻的说:“在殿下看来,臣或许有罪,可在臣看来,臣不认为自己有罪。” 赵禩闻言,倏地眯眼,看着云弼,神色莫测,泛着冷意。 云弼依旧坦然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营帐内安静许久,赵禩才忽然淡淡的问:“舅舅……为何要叛?” 138:从未忠于,押送回京 云弼依旧笑着,和平时一样温和从容,笑着问:“殿下想听真话?” 赵禩颔首:“舅舅若愿意与本王说真话,那再好不过。” 云弼走到赵禩对面坐下,端着一副泰然自若,很认真的看向赵禩,一字一顿:“从未忠于过,又何谈背叛?” 赵禩眯眼。 云弼忽然问:“殿下可知,臣是何时参军入伍的?” 赵禩没回答,这一点,他并不清楚。 云弼垂眸沉思,陷入了某种追忆之中,带着叹息的口吻缓缓低语:“云家自前朝落败,当年我也不过是个不满十六的毛头小子,为了重振家门只身去了北境参军,之所以去北境,是因为纵观四境,北境是战事最多的地方,而聂家军,也是秦国最勇武的军队,我在聂家军待了十几年,从一个无名小兵步步高升到了今日,虽说离不开我的军事天赋和拼死搏杀,可若没有庆王爷一开始的庇护引导和苦心栽培,没有他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云弼早就马革裹尸了,王爷于我,有半师之宜,又恩同再造,我不可能对于庆王府的湮灭无动于衷,先帝昏庸寡恩,不管是因为庆王府的冤案,还是因为他卸磨杀驴的作为,都彻底警醒了我,从那以后,我云弼所忠于的,就已经不是他了。” 作为一个将领,他想要效忠的,不说是千古明君,可起码不是昏君,而赵鼎,说他昏庸都是抬举。 赵禩眸色暗涌,沉声问道:“所以舅舅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阳奉阴违?” 云弼笑了笑:“我做了什么,殿下其实已经都清楚了,我不为自己辩驳,只有一点,我云弼此生,问心无愧,若说有愧,那也绝对不是对先帝和殿下。” 赵禩眯眼问:“舅舅对我就真没有丝毫愧意?这么多年,我把舅舅当做最信任的人,可舅舅却和如此回报于我,你说你从未效忠过父皇,可我是你的外甥,舅舅如此待我,难道真的问心无愧?” 云弼没有任何迟疑的颔首:“我对殿下,也一样问心无愧。” 赵禩面色更冷了几分。 云弼一脸严肃庄重:“那些沙场铁血的风骨和生死与共的情义,那些浴血沙场之人所秉承的信念,先帝不懂,而殿下你也是不懂的,或许你比先帝看得长远,也更加通透,可鉴于这么多年我对殿下的了解,殿下其实也是一个冷血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你登基,怕是也容不下云家了,在我看来,殿下只是赵氏的皇子,是先帝培养的继承人,仅此而已,若说别的也不是没有,可也只有在殿下褪去了这个身份,才是我云弼的外甥,我这么说,殿下可明白我的意思?” 赵禩久久没有说话。 云弼一身轻松,满不在意的样子:“话至此处,多说无益,殿下既然已经知道了,殿下想要如何处置就随意吧。” 赵禩语气微冷,咬牙问道:“舅舅可知,你所做的一切,足以让云家灭门?” 不管以前的事情如何,现在作为朝廷大军的主帅,云弼阳奉阴违,不仅没有尽全力和楚家军对战,还暗中操控扰乱军心,这次接二连三的违背他的命令不肯出兵,形同谋反,现在秦国江山还在,他还是秦国如今的实际掌权者,所以,他可以治罪云弼,乃至于整个云家。 云弼点了点头,问:“那殿下会灭我云家么?” 这个问题,赵禩许久没有回答。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扬声叫了人进来。 然后淡声吩咐:“把安国公立刻羁押回京,软禁在……安国公府,等本王回去再处置。” 他吩咐完,两个手下就上前要拿下云弼,云弼却自己站了起来,不等那两个人拿他,他便给赵禩行了个礼,然后自行走向营帐门口,端这一身傲骨,可还没出去,忽然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却语重心长的开口:“殿下,你的母妃是一个心怀傲气是非分明的女子,希望你也能像她一样,分清对错,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说完,云弼大手一挥,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赵禩坐在那里许久未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云弼最后的那一番话。 …… 云筹刚回到暨城还不到十日,就听闻了云弼被押送回来的消息,罪名是延误战机军情,赵禩没打算遮掩,所以人还没送回来,消息就快一步传遍整个秦国,自然暨城也收到了。 不过在此之前,云家最先收到了消息。 云筹和云成毅在安国公夫人这里商谈了许久,出来后,兄弟俩分开各自去忙,云筹还没回到笙箫院,就遇上了匆匆跑来的裴笙。 他有些意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晚上才回来?” 谢荨又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裴笙经常回去看,之前他没回来之前,那丫头就隔三差五回去住几日,他回来后,她也隔梁三日回去一次,一待就是一日才回来。 裴笙脸色很凝重,拉着云筹急急忙忙的道:“我都听说了,父亲被裕王革职治罪,已经被押送回来了,怎么回事?裕王为何要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此事才三日不到,他们知道是因为收到了飞鸽传书,也是今日才收到的。 裴笙道:“我……是哥哥命人传回了消息,我恰好听到我爹和我娘说起,这是真的么?父亲他……” 云筹颔首:“嗯,已经在押送回来的途中了。” 裴笙急了:“为什么啊?听我爹说,是以延误战机论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筹想了想,轻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去,回去我再和你解释。” “哦哦。” 运筹这才牵着裴笙走向笙箫院。 回到笙箫院,云筹谴退了伺候的人,屋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裴笙是个急性子,拉着云筹劈头盖脸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父亲他……他好歹是裕王的舅舅,裕王怎么会治罪他?” 云筹斟酌了一下,简略解释:“这两个月,因为楚王妃被裕王带走,楚王方寸大乱,南境动荡,裕王派人传令让父亲发兵趁机攻打,父亲没有理会,裕王回来后,便治罪父亲了。” “那会不会有事?父亲他……” “暂时不会,只说押解回来软禁在府里。” 裴笙松了口气:“那就好……” 虽然事情似乎有些严重,可是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就好。 云筹有些歉疚:“不过原本打算过几日就带你南下的,现在是不行了。” 聂兰臻被赵禩带走的事情,裴笙原本不知道的,因为怕她们担心,裴笙,谢荨和十公主都不知道,他们故意瞒着,也就聂兰臻被找回来,并且母子都脱险之后,他放下心才赶了回来,她们才陆续知道,他本来打算带裴笙南下,去看聂兰臻,也是为了带她去见叶霜芾,可如今,却是不行了。 裴笙摆摆手:“这件事不急,反正现在兰臻姐姐也平安了,我晚些去看她也可以,可是父亲现在……还有云家……对了,云家会不会有事?这次裕王会不会不肯放过云家?” 她早就大致知道云家的忠心或许不是她看到的那样,如今云弼阳奉阴违延误战机,她爹也说什么终于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可见这里面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赵禩在这个时候把人革职押送回来,也说明了,云家的忠心,是真的有水分的。 云筹沉声道:“现在还不知道,所以我们暂时不能离开,等父亲回来再看情况,不过云家……你放心吧,云家不会有事。” “你这么肯定?” “嗯,云家不会有事。” 裴笙这才放心了。 云筹垂眸挣扎犹豫许久,忽然很庄重的对她说:“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该告诉你了。” 见他认真,裴笙也慎重起来:“什么事?” 云筹斟酌了一下,道:“你还记得吧,之前我跟你说过的,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当时不能告诉你,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139:我叫叶旌,背水一战 裴笙正襟危坐起来,格外专注:“你说。” 云筹不知道怎么直接说出来,又斟酌了一下:“你……你生辰那日我送你的那块玉佩,你带在身上没?” 裴笙颔首:“带了。” “拿出来给我。” 裴笙炯炯有神的问:“额……你是想要回去么?” 云筹:“……” 你能不能严肃点? 他面无表情:“不是。” 裴笙哦了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递给云筹。 云筹接过玉佩,放在手心轻轻摩擦,神色幽深,眼底翻涌着别样情绪。 裴笙凑过来,眨了眨眼问:“你要说的事情,和这块玉有关?” 云筹抬眸看她,眸色温柔,扯了扯唇微微笑着问:“你知道这块玉佩两边的字是什么么?” 裴笙撇嘴:“你这是明知故问么?这字只有一半,还被摩擦成这样,你又没告诉我是什么,我当然不知道。” 她自己也琢磨过,可是字迹被摩擦的有些圆滑模糊,又只有一半,所以看不出来。 云筹低声道:“这是两个人的名字。” “嗯?”真的是两个人的名字啊…… 他犹豫了一下,对着她的眼睛,缓缓道:“这只是一半,还有一半……在你爹手中。” 裴笙愣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什……什么?” 这块玉只是一半而已她是知道的,可是怎么会有一半在她爹那里? 云筹不善解释,想了想,牵起还在惊疑中的裴笙的手,道:“你跟我过来。” 说着,牵着她走向那边的桌案,铺了一张纸,提笔蘸墨,犹豫了一下,在纸上写出了两个字。 笙,旌…… 裴笙看到他写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面色一点点变了。 笙……旌…… 她拿过玉佩,翻来覆去的看着,神色越来越激动。 他转过头,眼睛就这么湿了,也红了,他张了张嘴,然后抿紧了唇,由于半晌,才缓缓开口哑声说:“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叶旌,而这块玉佩,是我们幼时定亲的信物,是我爹命人特意打造的,还有另一半在你家。” 裴笙张了张嘴,惊得半晌说不出话。 他竟然是叶旌!!! “你……怎么可能?你不是云筹么?你怎么会是叶……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叶旌在流放的途中就死了啊…… 云筹点了点头,低声说:“按理说是应该死了的,不过在我快死的时候,被父亲派来的人救了,之后将我带去北境,收养于膝下育我成人。” 裴笙怎么都缓不过来,脑子里嗡嗡作响,说话都不利索了:“所以……你……你真的叶旌?” “嗯,是真的。” 裴笙顿时一脸惊骇无措的站在那里,许久都没缓过来。 他竟然真的是叶旌,是她自幼定下的未婚夫?! 惊了半天,裴笙想起什么,忙问:“那当初你想要娶我也是……” 云筹颔首:“我一直知道有你这个未婚妻,虽然叶家不在了,我们的婚约也等同于作废了,可当年我第一次回来时,还是忍不住去看看你,也就是龙兴寺那一次,之后才对你彻底上心。” “那我爹允婚……” “也是因为他知道我是叶旌。” 果然! 这一点总算是说得通了。 “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只是因为当时时机不对,此事毕竟关乎云家的存亡,不能大意,所以我……“ 裴笙忙道:“这个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叶旌,你先别说话,让我……让我好好捋一捋。” 说着,她抓着玉佩撑着身子挪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神色呆滞,尚处于震撼之中,可不管怎么看,都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 她没有生气,这件事虽然也是骗她了,可毕竟和之前那些不一样,聂兰臻说得对,她毕竟是个十大体的女子,有些事情,在这些事情上,她是理解的。 云筹依她所言,暂时没有再说话,只站在那里看着她呆呆坐着消化这件事。 他原本打算带她去南境,再好好和她解释这件事,若非他父亲这个时候出了事,他们暂时去不了了,他也不会这个时候告诉她。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似乎消化了这件事,人也缓了过来,抬头看过来叫他:“云筹,你过来。” 云筹一愣,走了过去,走到她面前,单膝蹲下在她面前,与她平视着。 裴笙看着他的脸,怔然片刻,然后,抬手,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了云筹脸上。 云筹不动如山,也没有丝毫错愕,仿佛意料之中,这本也是他该受的。 她定定的看着他,眼眶微红,微扬着下巴横着他,咬了咬牙道:“这就是你骗我瞒我的下场。” 他颔首,目光语气皆是柔和纵容:“我知道,你若是不解气,可以再多打几下,用力点打。” 裴笙皱眉,没好气道:“那要是打残了,我不就亏了?” “没那么娇弱。” 裴笙冷哼:“信你个鬼,其实你就是知道我舍不得才这样说的对吧?” 云筹笑了,语调揶揄:“我不知道啊,若不是你自己说,我都不知道你竟然舍不得我。” 玩味又得意,还带着欠修理的笑容。 裴笙顿时瞪眼:“你……云筹,你有恃无恐是不是?” 云筹见把人气到了,忙哄人:“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笙笙乖,别生气啊。” 裴笙脸色稍缓,然后双手环胸,板着脸冷哼道:“哼,既然都说了这么多了,那索性就全都说明白了,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无论大小,现在我给你机会你全都说了,说吧,我都听着。” 云筹一脸坦诚无辜:“可是也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这一件。” “真的?” “嗯,真的。” 裴笙满意了,不过还是板着脸严肃道:“那好,既然没有了那就算了,不过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啊,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事情大小,你都必须要跟我说,不许瞒我,不许骗我,我最受不了欺瞒了,今日这个事儿到底不同,我就不怪你了,但是其他的,全都不行!” 云筹也很认真的点了点头道:“这些话你说过,我都记着呢。” 她可算是满意了,还有点小小的欢喜:“记着就好。” 云筹笑了,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他神色动容,低声道:“笙笙,谢谢你。还有,我爱你。” 裴笙听着他这低缓却格外郑重的话,忍不住笑开。 她是高兴的。 现在的她,很爱他,不管他是谁都改变不了,而他是叶旌,她唏嘘也高兴,起码她所嫁的这个人,曾是她命定的人,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不管命运如何弄人,他们兜兜转转,原本应该再无可能了,可终究还是在他的努力和执着中,成就了他们这场缘分,他们两情相悦,没有辜负长辈们当年的期许和他的一腔情深。 他放开了她,捧着她的脸颊轻声道:“笙笙,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去南境,我再带你去见一个人,可好?” “谁啊?” “我姐姐。” “你姐姐?” “嗯。” 裴笙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前祁国的消息她都听过,所以,自然知道叶霜芾的存在,如果云筹就是叶旌,那叶霜芾可不就是他的姐姐? “叶姐姐?” “嗯。” 裴笙两眼放光:“那她如果是你姐姐的话,那颢儿不就是你的外甥?你是舅舅……那我就是他舅母了啊。” 云筹:“……” 这是重点么? …… 十日后,安国公云弼被送回到暨城,没有被关进大牢,而是被软禁在安国公府,并且赵禩命禁军将安国公府把守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却没有定罪,也没有任何处置,就这么软禁着。 不过现在朝廷腐朽混乱,江山风雨飘摇,也没有多少人在意究竟如何处置云弼了。 云弼也半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在府里该怎么悠闲度日就怎么悠闲度日。 云弼刚回来没几日,南边就传来消息,赵禩大肆调整大军,意欲再度攻打南境。 安国公府后园凉亭中,秋风徐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那边吹过来的菊花香,云弼和云筹父子俩在亭子里对弈。 谈起刚得到的消息,云筹不解:“裕王这个时候点兵攻打南境,无异于以卵击石,他如此聪明,不会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啊?” 现在朝廷大军要对抗的,不只是楚家军,因为聂兰臻被赵禩带走两个月,差点母子俩一尸两命,已经彻底惹怒了祁国,新仇旧恨一起,如今傅青霖已经下令调兵三十万与楚家军一起讨伐秦国,赵禩不想办法调兵对抗,反而整顿兵马打算先发制人,这等同于送死! 别说祁国也在,只是对抗楚王府都难有胜算,除非举倾国之力,可这是不现实的,如今再加上祁国,结果可想而知,毕竟祁国如今可是天下七国中最强盛的,而秦国,已经是穷途末路。 云弼挑眉:“背水一战?” “父亲觉得他这样有胜算么?” “没有。” “那他到底……” 云弼叹了一声,道:“裕王这个人,我一向是看不透的,随他去吧,反正如今除了背水一战,他也没有别的退路了。” 如今就算他愿意退,楚王府和祁国也不会给他退路了,聂兰臻被带走两个月险些母子丧命,已经算是彻底激怒了楚胤和祁国,他们不可能善罢甘休,之前是忙着找聂兰臻,后来是聂兰臻还未脱险顾不上,如今聂兰臻情况稳定了,他们也该腾出手算这笔账了。 那几个怕是现在恨不得把赵禩千刀万剐,所以,赵禩没有退路。 云筹点了点头。 云弼琢磨了一下,下了一个棋子,抬头看云筹郑重道:“好了筹儿,你也不用再留在暨城耗着了,云家不会有事,为父也不会有事,你与其留在这里,不如带着笙儿去南境吧,盖欧做什么做什么去。” “父亲……” 云弼沉声道:“我大概知道裕王想做什么了,所以,云家和我都不会有事了,你且去吧,不用担心我们,笙儿不是一直记挂着楚王妃么?你也该带着她去见你姐姐了,何况,你去了南境,兴许还能帮衬些什么。” “父亲的意思是,裕王打算……” “应该吧,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了。” 云筹点了点头,寻思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带笙笙去南境一趟了,她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一直记挂着楚王妃,总是吃不好睡不好,我姐姐也来信催着我早些南下,既然确定了父亲和云家安然,那我便先去一趟,若有什么情况再回来。” “嗯,就这样吧。” 140:定娃娃亲?开心就好 赵禩回到军营后,楚胤就收到了消息,本来就打算等祁国大军一到,立刻联军一起北伐和赵禩算账,这次一鼓作气的端了赵氏的老巢,没想到他们还没开始,赵禩先发制人,集结大军南攻了。 也不知道赵禩怎么做的,这次大军来势汹汹,不像之前那样溃不成军,反而战力不错,坐镇在军中的孙策将军有些应付不过来,而且没多久,有听说赵禩从东境调来了十万大军,楚胤只能又调派了十万大军去,并且让聂禹槊代为领兵,他原本没想亲自去的,聂兰臻怀孕已经快六个月了,回来这一个多月,经过姬亭的救治,母子都已经没什么危险的了,只是上不及正常孕妇,往后几个月和生产,都得格外仔细小心,他不能放心离开她,不过拖了半个月,还是被聂兰臻赶着去了。 她舍不得的,一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丈夫的陪伴,可是他是楚王啊,楚家军需要他,这不是聂禹槊能代替得了的。 他刚走,云筹就带着裴笙到了,一起来的还有谢蕴夫妇,本来谢荨也想一起来的,可她怀孕了,需要养胎,只能留在暨城。 赵禩当初虽然逼宫软禁了赵祯,并且在朝中各种雷霆手段镇压人心,可对于谢家,他不仅没有打压,还重用了谢蕴,不仅将朝中大全交给他,并且还在离京南下的时候,让其和宁王一起监国理政,谢蕴虽对赵氏一样唾弃厌恶,可因为种种原因,他并没有拒绝赵禩的重用,所以一直都待在暨城处理政务,这次之所以来,除了来看看他们,主要还是为了来看谢云开。 姬亭在得知聂兰臻出事后就和燕无筹赶着来了扶风城,谢国公夫妇年纪大了,又带着谢云开,没办法随同赶路,就在后面慢悠悠的也来了,如今人就在楚王府住着,他们一来,就直接能见到父母孩子。 裴笙一看到聂兰臻,拉着她一通控诉臭骂,满腹委屈怨念,骂着骂着,自己哭了。 聂兰臻见她越哭越激动,忙好言劝慰:“好了好了,你可别再哭了,你再哭我就跟着你哭了,我现在怀着孩子要心平气和,可不能哭的啊,所以你赶紧的把眼泪收回去。” 裴笙果然停了,随手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一脸幽怨的等着聂兰臻:“等你生下这奶娃子,我再跟你好好哭个够!” 聂兰臻:“……” 裴笙忿忿的说完后,紧接着又瘪嘴,委屈巴巴的闷声道:“你都不知道,这次你出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瞒得死死的,还是你被找回来后,云筹回去才告诉我的,我本来当时就想来了,可是云家出了事儿,才耽搁了时间,还好你没事,不然……” 不然什么,她也没说出来。 不敢想聂兰臻真的有事。 聂兰臻笑道:“他们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你若是知道,肯定不管不顾的跑来,可你就算来了,除了白白担心之外,也什么都做不了啊,难道你还能帮忙找我?” 裴笙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可想了想,也觉得聂兰臻没说错。 她当时若是知道聂兰臻被赵禩带走不知去向,肯定是坐不住要跑来的,可她也确实什么也帮不了,之前云筹一直在帮忙寻找啊,可也还是没帮上什么,何况是她。 聂兰臻这才扫了扫外面,问道:“对了,云筹呢?还有谢蕴和婉清,不是说也来了?” “他说让我先来看你,他先去见……见他姐姐,一会儿再过来,谢蕴哥哥和婉清姐姐先去看了谢伯伯他们,说是晚些再过来看你。” 聂兰臻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裴笙瞅着聂兰臻比寻常六个月的孕妇小一圈的肚子,好奇问:“悦……兰臻姐姐,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姬前辈诊断出来了么?” 聂兰臻抚了抚肚子,一脸满足的笑道:“小师父说,十有八九是个男孩。” 她倒是没特意问,可是姬亭日日诊脉,自然是把号脉得出的信息都说了,她倒是无所谓,或者说,是个男孩她其实更高兴,毕竟楚家需要传承,而她的身子,怕是这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可是楚胤得知的时候,不高兴了好些天。 他想要一个女儿。 他不在乎家族血脉的传承,想要一个像她的女儿。 裴笙眼睛一亮:“是男孩啊,那我以后要生一个女儿,跟你定娃娃亲!” 聂兰臻闻言,忍俊不禁,嗔了她一眼道:“你想和我定亲啊,那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有孩子再说,可别在这里说空话!” 说着,还十分揶揄调侃的扫了一眼她的肚子。 裴笙脸一红,却死绷着不甘示弱,下巴一抬道:“孩子我会有的,你放心好了。” 哼,不就是孩子么,谁没有似的。 见她这般小孩子气,聂兰臻笑这摇了摇头,然后才认真的问:“不过说起孩子,你和云筹……也有一年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裴笙的身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一直都没有孩子,不知道是机缘没到,还是云筹…… 裴笙其实也郁闷这事儿,她和云筹圆房也有快两年了,那次和好后没多久就圆房了,却一直都没有动静,这情况有些耐人寻味了,她所知到的,也就楚胤和聂兰臻成亲几年都没有孩子,可是主要还是因为聂兰臻身体不好,又接连出事,所以才一直没有孩子,可是现在也还是有了。 而奇怪的是,她一直没有孩子,所有人都不着急,云筹自己似乎根本不在意。 她想不明白,索性也不想了,吐了口气,得意洋洋的瞅着聂兰臻道:“可能是机缘还没到吧,我们还年轻,不急,反正我一定会生一个女儿的,大不了多生几个,总有女儿的,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啊。” 她和叶旌自幼定亲,最后终成眷属,聂兰臻和楚胤也是如此,哪怕历尽千帆,终归还是走到一起了,虽然这些都逃不开人力推动,可她也相信这是缘分,是定亲就注定了会相守的缘分,所以,她很相信这样的缘分,所以,她想为她的孩子也定下这样的缘分,大不了以后孩子处不来解除婚约便是,反正女婿先定下再说。 聂兰臻一脸纵容:“行,你开心就好。” 141:东越内乱,毫无意义 就在楚胤领着楚家军和赵禩的朝廷大军大战了几个回合的消息传来时,傅青丞奉命领着三十万精兵越过南境,支援楚家军。 而秦国境内,也陆续有几处境内驻军揭竿起兵,应召楚王讨伐朝廷。 聂兰臻一直知道楚胤手中的兵权不止楚家军,果不其然,这些就是他这些年暗中培养的兵力,看似是朝廷的,实际上却是他的人。 不到一个月,赵禩节节败退,退守上千里国土,他没有再下令增兵,就领着残兵死撑着,秦国也随之大乱,各地割据四分五裂,因为之前庆王府的事情,如今云弼又被革职软禁,北境是最乱的。 如此大好形势,哪怕是国政不稳,周围诸国也忍不住要趁火打劫了,蜀国还好,只顾着休养生息,又有和祁国的盟约及楚王府的交情在,没有任何动作,可北边那两国和东越就坐不住了,哪怕曾有盟约姻亲,可如今秦国一看就是亡国将至,谁还把盟约放在眼里?自然是开疆拓土最重要,难得的机会啊,可刚听闻他们打算出兵瓜分秦国,就各自朝中都出现了乱局。 北汉皇帝刚下令出兵,就传出了太后崩逝的消息,国丧自然是没办法出兵了,而北梁,这几年诸王争斗不休,意见各有不同,一直僵持不下互不相让,这次想要瓜分秦国也是一样,还没出兵,他们自己内斗就愈发激烈,根本顾不上,倒是东越那边,据说大军都清点好了,出兵的旨意也下了,却发生了兵变。 发生兵变的,正是那位一直和皇帝分庭抗礼却始终按兵不动的靖安王宇文简,他趁着宇文焯和数位大将都被皇帝派出,起兵谋反,不过可惜的是,兵败了。 东越炤都被围困七日,就在宇文简要攻破城门宫门快成功的时候,宇文焯率领五千骑兵赶到,所以败了,可他虽然败了,却还是给东越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他这场兵变造成的损失和动乱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临死前的那一场大战,射了宇文煊一箭,不仅重伤,箭上还有致命剧毒。 经过一场鏖战,整个炤都都处于一片阴霾之中,到处都弥漫着尚未散去的血腥和杀戮之气,而皇宫更是气氛压抑,死气沉沉的,还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清和哀伤。 宇文煊居住的龙德殿外,黑压压的跪着一大群人,有宫妃,朝臣,皇族,哭泣声此起彼伏,空气沉闷哀伤,透着绝望。 而殿内,却异常安静。 宇文煊从昏迷中醒过来,看到的是一身素服守在床边的赵婉凝,她面色很平静,双目空洞无悲无喜。 殿内没有旁人,就只有夫妻二人。 “皇后……” 赵婉凝闻声回神,看向宇文煊,见他醒过来了,神色微动,却还是很平静:“陛下醒了?” 宇文煊想要起来,可他伤得很重,且毒入骨髓,身子很虚弱,根本就没办法起来,反而还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气。 赵婉凝没动,只看着他淡淡的道:“陛下别乱动了,您伤势很重,还是躺着吧。” 宇文煊没有再乱动了,只用力的喘气,因为伤口痛,额间冷汗不断,眉头也是皱的很紧,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赵婉凝看着他这般,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好似不忍,却也只是一刹那便恢复如常,淡淡的问:“朝臣们都在外面,陛下可要召见?” 宇文煊摇了摇头:“不,朕现在不想见任何人。”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天了,伤势很重,可到底不足以致命,可箭上的毒是致命剧毒,且无解药,七日必死,如今已经过去了五日了,毒已经侵入骨髓,无力回天。 赵婉凝点了点头,站了起来:“那陛下好好养着,臣妾先退下了。” 说完,她福了福身,转身就要退下。 宇文煊忙叫住她:“皇后,你别走。” 赵婉凝顿足。 宇文煊无力的哑声道:“留下,陪朕说说话。” 赵婉凝转过身,神色寡淡的福身领命:“是。” 随即坐回原位,神色恭谨有余,却掩不住冷淡。 宇文煊苍白的唇微扯,明明是问,却语气笃定:“皇后还在怪朕?” 赵婉凝垂眸敛目,瞧不出情绪,只低声道:“陛下多虑了,臣妾不敢的。” 他定定的看着她,语气笃定:“你就是在怪朕。” 赵婉凝动了动唇,终是没有否认。 他们夫妻俩,已经僵持了几个月了,而最近他下令出兵攻打秦国,更是让夫妻俩的关系直降冰点。 宇文煊笑了,笑的自嘲又无奈,他仰望着帷幔顶,放空了目光,呢喃低语:“凝儿,其实我们……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赵婉凝抬眸看着他,眸色微动,却没说话。 宇文煊神色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追忆:“朕还记得初次见你,是在你刚到炤都的那一日,你穿着一身嫁衣走进大殿,明明很紧张不安,却装出一副端庄大方从容不迫的镇定模样,有些紧张也是摆足了姿态,瞧着有些好笑。” 赵婉凝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初来乍到,确实是很忐忑,可她是秦国公主,也是东越未来的皇后,所以,哪怕再紧张不暗暗,也不能露出半分怯意让人看低,必须端出一国公主和未来皇后的姿态,那是皇姐和她说的,如若她有半分的怯意让人看出来,那她以后在东越,就永远会被人看低。 她没想到,她当时故作镇定的样子,被他看出来了。 宇文煊继续恍惚笑着,声音却愈发的虚弱无力,低声道:“朕这一生,有过不少女人,你并非朕的第一个皇后,可仔细算起来,你却是这么多后妃中,对朕最用心的那一个。” 赵婉凝作为妻子和皇后,都是很合格的。 她其实很有心眼,生在皇家长于皇宫,宫里女人该有的心机和手段她其实都会,却从不用,对他也从不刻意讨好,可却是用尽了所有心思的关怀,她不吵闹,不谄媚,不会目的性的讨好,和她待在一起,他总是前所未有的舒心,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的感觉,所以慢慢的,就陷了进去。 情不自禁。 赵婉凝神色怔忪片刻,才低声道:“可是陛下很清楚,臣妾所有的用心,都是有目的的。” 皇姐说,不争不抢,就是最好的争抢,不管她想要得到什么,只需要记住一点,就是用心对他,做好皇后这个身份该做的,不要自作聪明,她都照做了,效果也很好。 可为什么,明明一开始只是为了余生过得好才用心,后面却慢慢的失去了原有的目的性,只是想对他好而已。 宇文煊扯了扯苍白的唇角,微微闭眼深吸了口气,才状似不在意的摇了摇头道:“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对朕,终究是用了心的。” 赵婉凝有些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宇文煊,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可是陛下,臣妾的用心,对于陛下来说,终究是毫无意义的,不是么?” 142:东越国丧,裴笙有孕 宇文煊一时怔然,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 赵婉凝幽幽自嘲道:“陛下的宠爱,总是带着防备,陛下的信任,也是真假参半,恐怕到现在为止,陛下的心里,其实一直都对二公主和丽妃母子的死心怀疑窦吧?您虽然说相信臣妾无辜,实际上却一直有心结,所以从那以后,您对我的态度就变得不一样了。” 二公主是宇文煊最宠爱的女儿,原本都快十岁了,生母早逝,一直被太后抚养,性格骄纵,对她这个嫡母十分不喜,不管她如何善待,都改变不了,她怀孕的时候,就曾因为十公主而惊了胎气差点流产,可太后护着孙女,她作为嫡母不能和孩子计较太多,也只能忍了,可过后没多久,二公主死了,淹死在御花园的湖里,她自然成了最有嫌疑的人,只是没有证据,查不到任何证据,此事不了了之,可从那开始,太后厌恶极了她,宇文煊虽然一如既往的对她,可作为枕边人,她原本也是个心思细腻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是有疑心的。 后来她生下了嫡皇子宇文英,他迟迟不肯立为太子,对于立储一事总是避过不谈,半年前,新入宫的丽妃有孕,且太医诊断说十有八九是皇子,宇文英是唯一的皇子,如若丽妃诞下皇子,自然是最大的竞争者,而丽妃出身名门,她虽是皇后,背后有秦国,可秦国日渐衰败早已不堪一击,又有那么多乌糟糟的流言蜚语,而宇文英体内有一半秦国皇族血脉,本就存在继位资格的争议,就像当年的宇文煊一样,甚至比宇文煊还不如,就在不久之后,丽妃流产了,还是一尸两命,她这个皇后也是最有嫌疑的人,虽然没有证据,可她最有动机,许多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都在指责她讨伐她,他虽然说相信他护着她,可从那以后,夫妻俩就有个难以消除的隔阂,越走越远。 本来就并不稳固的夫妻情分,因为这两件事,再加上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别的零碎小事,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赵婉凝站起来,缓缓踱步于床榻前,轻轻笑着,却满目苍凉:“其实您的怀疑没错,在英儿之前,陛下膝下并无其他皇子了,他是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却因为身体里流着一半赵氏的血脉,就像当年的陛下一样,哪怕是嫡子,在继承皇位的资格上备受争议,丽妃有孕,且大半可能是皇子,如果她诞下皇子,我的英儿将没有立足的余地,上至太后,陛下,下至那些老臣和百姓,都不愿意让他成为储君,作为生身母亲,臣妾很不甘心,说实话,臣妾是想过的,想过铲除异己,为英儿清扫一切有可能妨碍他的绊脚石,可臣妾下不了手,也还来不及做,丽妃就流产丧命了,陛下不信任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着,她转过头来,看着宇文煊,目光爱恨交杂,很不甘心的道:“可是陛下,臣妾自问,自嫁给你成为东越皇后开始,所做的一切,都无愧于心,也无愧于任何人,臣妾作为您的妻子,越国皇后,做尽了我该做不该做的,结果换来了什么?其他人便罢了,可是陛下您呢?您是我的丈夫,却从未有过一日真正的信任我,所有的宠爱和在意,从来都只是虚情假意,从未在乎过我的内心感受,秦国是我的母国,哪怕再不好,也终究是我的母国,可陛下说出兵就出兵,丝毫不顾及我的存在,我苦苦哀求,可换了来了什么,换来了陛下一句不识大体无理取闹,陛下让我情何以堪?” 深吸了口气,没等宇文煊出言辩驳,她就又道:“臣妾并非不明白,开疆拓土是一个帝王的夙愿,出兵秦国也并非您一人所能左右,而是关乎国政,所以臣妾也不怪您有此雄心壮志,也不能干涉国政,我臣妾既然嫁给了您当了这个皇后,就得事事为东越考虑,其次才是秦国,臣妾所在意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您丝毫未曾考虑过臣妾,哪怕是一瞬间,怕是也没有的,您这么做,把臣妾置于何地?又让英儿如何立足?” 她对秦国没有多少眷恋了,离开的时候,就和过去的一切都彻底告别,她也尽力这么做了,可就算再厌憎再不喜,那也是她生长的地方,她如何能受得了自己的丈夫出兵攻打自己的母国,让那本就四分五裂动荡混乱的国家雪上加霜? 不管是站在什么样的身份立场,她都不能冷眼旁观,否则,她不仅心里不安,还会被人看做是一个不顾母国死活的白眼狼,日后如何立足? 而她的儿子,也将一辈子抬不起头!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彻底清醒,她和她的儿子,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起码他在做任何决定的时候,从未考虑过她和孩子,如此,她便也不需要继续付诸真心了,而那份控制不住萌生出来的情意,也该到此为止了。 宇文煊沉默良久,对她的控诉无言辩驳,只扯着苍白的唇怅然笑着:“可如今,你也即将如愿了,朕命不久矣,待朕驾崩,英儿会是唯一的继承人,攻打秦国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继续了。” 赵婉凝勾唇笑着,眼中却氤氲着泪水,伤悲难掩:“陛下说的对,等您不在了,英儿会是东越的皇帝,而臣妾,也会是至高无上的太后,只不过孤儿寡母的,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他若活着还好,哪怕再如何,她们母子都不至于过得太难,可他若死了,那就不同了,她背后的倚仗除了他就是秦国,可秦国眼看着也走到末路了,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哪怕是太后,怕是也举步维艰吧,东越的这些人,本就对她这个皇后很不认同,到时候更不会让她好过的。 宇文煊低声道:“朕,会让阿焯摄政辅佐英儿,你放心,有他在,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事已至此,他只有这一个儿子,真正在乎的女人也只有她,他要死了,总是要为她和孩子安排好后路。 赵婉凝似笑非笑:“陛下如此安排,能保证纪王一辈子都将是个忠心的臣子么?” 宇文焯如今安分忠心,是因为宇文煊是他的兄长,兄弟感情好,可不代表他会以同样的忠心去对一个刚会走路的侄子,就算会,可他权柄太大,难保以后不会野心膨胀想要取而代之。 这样的事情,亘古有之。 宇文煊沉默良久,才很笃定地说:“你放心,阿焯不会的。” 他的弟弟,他知道。 赵婉凝不置可否:“希望纪王不会辜负陛下的这份信任。” 宇文煊没有再为宇文焯说什么,只静默许久后,无力的哑声问:“凝儿,你恨朕么?” 赵婉凝摇了摇头:“不恨。” “可你怪朕,对么?”他似乎有些执着。 赵婉凝淡笑,没有正面回答,别过脸去,低声道:“陛下,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爱也好,恨也罢,责怪也好,释怀也罢,人都快死了,计较这些,没有意义。 何况,她只是失望了,心死了,对他没什么好责怪的,她理解他,只是无法接受,如若他活着,她应该也不会再和以前一样待他了,可他要死了,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幸好,她尚未深陷,一切也将是过眼云烟。 宇文煊愈发的虚弱,声音也愈发无力:“你说得对,朕都要死了,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了。” 其实,他希望她是恨他怪他的,这样的话,等他死了,她应该就不会太伤心了,不伤心,以后就能好过一些。 她才二十出头,尚是女子韶华,往后漫长的一生,都将蹉跎在这冰冷的皇宫之中,这一点,他终究对不住她。 可也无法补偿了,唯一能给的,就是一世尊荣。 赵婉凝突然很不想再谈这个,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和想哭的冲动,故作淡然道:“陛下瞧着不大好,臣妾出去唤个太医进来,顺便让人给陛下送来膳食和药。” 说完,她转身步伐紊乱的走了出去。 宇文煊侧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枯寂幽深的眼眸中,涌动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晦涩又不甘。 说是身中剧毒还能活七日,可因为伤重,第六日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宇文煊就撑不住了,甚至连后事都来不及交代,只说了皇嫡子继位和纪王摄政,就没了气息。 东越进入国丧。 东越变天了,秦国还在激烈内战,本来应对楚家军就格外吃力,加上傅青丞率军来援,后方又动乱不休,赵禩步步败退,一点点的往北退守,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赵禩亲自领兵,可似乎真的没有办法反击,任由楚家军和祁国大军吊打,而秦国各地的动乱也日愈激烈,整个国家都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相较于其他地方,南境算是平静的。 对于外面的事情,聂兰臻不太关心,只一心在府里养胎,孩子已经七个月了,经过姬亭两个多月的悉心调理安胎,胎位基本稳固了,母亲和孩子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看着比正常月份的小一些,且怀的比较辛苦,据说生产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艰难。 不过不影响聂兰臻的心绪,她每日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因此,气色都好了不少。 而就在这个时候,裴笙被诊出有孕两个月。 大家都很高兴,叶霜芾高兴的都哭了,而裴笙兴奋的心情怎么都收不住,整日对着聂兰臻的肚子喊女婿。 正好这个时候年关将至,两军休战,楚胤等人一道回了扶风,一起过了个年,因为聂兰臻情况稳固,裴笙有喜,这个年楚王府倒是过得格外热闹。 143:兰臻产子,天下大势(大结局) 年后,因为聂兰臻还有不到两个月就临盆,楚胤没有再去战场,他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其他人倒是照常去了,如今和朝廷的战况到了这个地步,是不能停下的,所以该打还是得打,大家也只能尽快结束战争,或是等聂兰臻生产时才能回来。 楚胤虽然没去,可除了陪着聂兰臻,便是关注着战况和各地的动乱,显然那些都是他一手操纵的,可他很有分寸,各地乱虽乱,却没有造成什么百姓伤亡,反而因为是响应楚王府的讨伐起兵,受到了不少民心军心支持,现在的赵氏,早已令秦国臣民深恶痛绝唾弃不已,而对于楚王府的期待和爱戴,达到了空前的鼎沸之态。 如今楚王府可谓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聂兰臻从不过问外面的事情,主要是她现在需要身心舒畅愉悦,不宜多思多虑,要是知道太多,免不了会忍不住挂念忧思,所以楚胤也好,其他人也罢,都从来不会告诉她外面的事情,她也不想知道,如今的她,唯一想做的,就是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应该不会再见到赵禩了,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见着了,最后一面。 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傅中齐带着周太后来到了扶风,是特意赶在她临盆之前来的,五年她被赵禩带走的事情,傅中齐知道,周太后不知道,她身体不好,是特意瞒着她的,不过她怀孕的事情,倒是没有瞒着,所以,这老两口过了年后,就启程被伤来了扶风,周太后身体不好,马车慢悠悠的走了一个月才到,一起来的还有两个儿媳妇和孙子,而傅青霖作为帝王特别忙,去年已经在她出事的时候来了一次待了两个多月才回去,现在朝政繁忙抽不开身,没跟着来。 他们一来,楚王府更加热闹了。 冯蕴书特意在中午办了个小家宴,大家坐在一起好好叙叙,话话家常,聂兰臻全程陪着,待家宴差不多结束了,楚胤送她回房休息,本想陪着她的,可北边传回战报,似乎很急,他去了书房处理,聂兰臻便趁机休息了。 可她一向浅眠,又警戒之心甚重,刚闭眼没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进了房间,靠近她,明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可屋内多出的生人气息,还是被她察觉了。 何况,她还听到了清沅一声轻咛,后没了响动。 聂兰臻立刻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了赵禩。 他穿着一身黑衣,是王府暗卫的统一装束。 聂兰臻瞬间清醒过来,忙坐起身:“你……怎么是你?” 在看过去,果然守在那边的清沅瘫倒在地昏迷不醒。 她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守着,没必要的时候,身边都只有清沅一个人,就连蒙筝和那些保护她的暗卫,只有出门会让他们全程跟着,府里守卫森严,明里暗里的守卫不计其数,楚胤又在府里,可谓十分安全,所以,她不会让他们时刻守在身边。 没想到,还是让他混了进来,是她高估了王府的守卫还是低估了他? 赵禩目光贪恋痴迷的看着她素净精致的面庞,并未回答。 她气色很好,不像之前在他身边时那样瘦弱憔悴,而是气色红润饱满,肚子也圆圆的,看来母子都很健康,可见那两位医术高超,想来待临盆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如此,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想到这里,赵禩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绷着的神经松缓下来,看着她淡淡的多:“我是来看你的。” 聂兰臻冷笑咬牙:“这个时候你竟然敢踏足南境,潜入楚王府,看来你是活腻了?” 楚胤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他竟然还敢来,可谓不知死活,如今到了南境楚王府,他就算武功再高,怕是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 赵禩微微垂眸,淡笑低语:“确实活腻了……” 聂兰臻皱眉,愈发警惕起来,意欲叫人。 虽然她身边没什么人守着,可院子周围守着不少暗卫,只要她叫一声,外面守着的人就会立刻出现,届时惊动了王府上下,赵禩便是插翅也难逃。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潜入的,要知道,楚王府如今的把守,可谓铜墙铁壁,没有他们的允许,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武功再高,也都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入。 赵禩低声道:“你不用这样,我这次来,只是不放心来看看你,确认你真的安然,不会对你不利,你……不用如此防我。” 他从来不想伤害她的,如今,更是只希望她余生安好。 聂兰臻冷着脸道:“那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很好,所以,你可以走了。” 他的死活她不在意,甚至也想要他的命,而只要她高呼一声,他便是死路一条,可终究,她并不想如此要了他性命。 至于等他出去后,死活也就与她无关了。 赵禩似乎对她的冷漠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反应,只自古的开口:“这应该是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聂兰臻看着他。 “我在你心里,可曾有过丝毫的位置?哪怕只是……” 他没问完,聂兰臻就直接道:“没有。” 赵禩愣住。 聂兰臻漠然道:“赵禩,我的心很小,装了太多的人和事,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赵禩面色有些难堪和失落,可还是不甘心:“那当年呢?我们小的时候,你对我就没有半分的在意?还有那两个月,我们处于一个屋檐下,你对我真的半分恻隐之心和动容都不曾有过?” 聂兰臻坦然道:“当年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并非只对你,哪怕是只猫儿狗儿,是一个路边乞儿,我也会同情帮助,无谓在意与否,而那两个月就更别说了,因为你,我差点和我的孩子一起丧命,因为你的软禁,耽误了我许多时间,以至于我这几个月遭受了不少罪,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对你心生恻隐,为你的自以为是感到动容?” 赵禩哑然无声。 聂兰臻语气生冷不耐:“赵禩,你知道的,我其实很想杀你,可我不想趁人之危,你最好马上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赵禩一笑:“你还是对我不忍的。” 聂兰臻别过脸去,冷声道:“随你怎么想。” 赵禩上前一步:“臻臻……” 刚一开口,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从外面闪进来的人打断了。 楚胤急急忙忙闪身进来,看到他,立刻眯着眼杀气腾腾的看着他,咬牙:“赵、禩!” 看到他来了,赵禩面无惧色,甚至没有丝毫身处敌营的紧张担忧,只有平静,淡淡笑着:“来的挺快。” “不知死活!”一声冷嗤,他直接抬手,一阵罡风打向赵禩,赵禩连忙躲开,罡风打到那边的屏风上,屏风倒塌,殃及周边,顿时弄出一片狼藉。 赵禩躲开后,看了一眼聂兰臻,便忽然闪身出去。 楚胤眯着眼看他离去的身影,没有立刻追去,而是走向聂兰臻。 双手握着她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才紧张地问:“臻儿,没事吧?” 聂兰臻摇了摇头:“我没事,他并未伤到我。” 楚胤松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他来了?” 看他刚才急急忙忙进来,且看到赵禩不意外,可见是知道赵禩来了,或是猜到,可他怎么会知道? 楚胤沉声道:“阿槊传来消息,说朝廷大军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守暨城百里外的沁阳,而赵禩并未坐镇军中,且不知去向,也就在刚才,楚安说在府中发现了一个暗卫的尸体。” 如此,便足以推断赵禩可能来了,并且潜入楚王府,杀了一个暗卫取而代之。 聂兰臻点了点头,仍有疑虑:“可王府守卫森严,他是怎么进来的?” 楚胤思索一下,才低声道:“百密一疏,前日岳父岳母到来,王府隆重迎接,守卫安防不如往日严谨,想必是那个时候有了松懈,让他趁虚而入。” 这倒是可以解释了。 楚胤听到外面打斗声响起,看了哪个方向一眼,低声道:“想必赵禩已经被困住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一下。” 说完,他站起来往外走去。 聂兰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他已经出去了,她想了想,叫了听到动静赶来打的蒙筝,让她将清沅扶起来安置好后,犹豫了一下,还是让蒙筝带她出去看看。 蒙筝有些顾忌:“公主,外面正在打斗,有些混乱,您还怀着小世子呢。” 聂兰臻道:“无妨,我远远看着就好了。” 她不知道赵禩武功有多高,但是鉴于赵禩此前种种,都看得出来不容小觑,哪怕是在楚王府的地盘也不能放心,楚胤的性格,必定会亲自和他打,所以,她必须去看看,否则不放心。 蒙筝只好扶着她走出去。 赵禩是在主院外面被包围住的,他孤身而来,自然没有人能保护得了他,只得以一己之力面对这么多人,倒也不见任何惧色。 楚胤一出来,就让围攻他的人停下,自己亲自出手,很快两个人就缠斗起来,高手对决,动静很大,聂兰臻出来,就看到俩人打的天昏地暗,难分胜负,周围都是王府的侍卫暗卫。 她正看着,听到动静的其他人也陆续赶来,问清情况后,也旁观着。 倒是没谁多担心,毕竟不管如何,这里是楚王府,总不至于楚胤会吃亏。 赵禩的武功果然高强,俩人缠斗了一炷香,他都没怎么落于下风,楚胤是打定主意要杀了赵禩的,所以每一招都是杀机,相比已楚胤的攻击,赵禩选择的是防守,所以,打了一炷香都分不出胜负。 周围却因为他们的这一番打斗,弄得一片狼藉。 之后,俩人一个掌风对接,齐齐退后,相比于完好无缺的楚胤,赵禩身上带了点伤,似乎还是内伤,显然是刚才被楚胤的连番攻击伤到了。 对峙片刻,楚胤让暗卫递上一把剑,而赵禩那边,也有一个王府暗卫丢了一把剑给他,赵禩没拒绝,接过之后,两个人又很快打在一起,看不清俩人的动作招式,只听到源源不断的刀剑相撞的声音。 聂兰臻看着有些紧张,毕竟刀剑无眼,武功再高都难保不会被伤到。 其他人都看着那边的打斗,站在聂兰臻旁边的冯蕴书却察觉了她的紧张,忙安抚道:“别怕,阿胤不会有事。” 聂兰臻微微握着拳头,敛去那一抹不安,点了点头:“我知道。” 可即使知道,也还是担心。 可能是因为感觉到母亲精神紧绷,腹中的孩子也有些不安分,聂兰臻都能感觉到肚子不太舒服了。 不过只是有些不舒服,她的注意力还是在那边的打斗上。 强者自然是欣赏强者,傅中齐看着那边激烈打斗的俩人,不由赞叹道:“没想到赵鼎一生昏聩,这个儿子倒算是个人物。” 可惜啊。 终于,在持剑打了数百个回合之后,赵禩明显的落于下风,还被楚胤伤了,不过楚胤也没好多少,各自身上都带了点小伤,可两个人都不甚在意,继续缠斗。 就在这时,俩人一阵对打后,仿佛很有默契的纷纷往后一跃,迅速转过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手里的剑刺向对方。 根本躲避不及。 聂兰臻看的心惊肉跳,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 果然,那俩人的剑,纷纷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只是位置不同,楚胤的剑刺入的是赵禩的胸口,虽然有些偏不算致命,却也足以让他再无还手之力,而楚胤身上的伤就轻很多,只是刺中了肩胛骨。 聂兰臻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绷住,哪怕看到楚胤的伤不是特别重,还是吓了一跳。 “阿胤!” 她急忙要走过去,可肚子太大,又腿脚有些麻痹,根本没本法走过去,还差点摔了,幸好蒙筝和冯蕴书及时扶着。 俩人都有些担心的问她怎么了,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紧张关心,她却都顾不上了,对蒙筝道:“扶我过去。” 蒙筝只好扶着她过去了,其他人也担心的跟着。 而这边,赵禩松开了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楚胤身上的伤口也随着涌出血迹,却并不重,倒是赵禩身上的伤较为严重。 他垂眸看着刺在胸口偏离几分的剑和那不断涌出的血液,仿佛察觉不到痛意,只扯唇苍凉一笑,是不甘,也是认命:“我输了。” 楚胤神色冷漠,蹦着杀意,冷声道:“既然输了,那就受死吧。” 说完,就想用力把剑刺得更深,可赵禩却看向那边背扶着走过来的聂兰臻,眸色晦涩,说了一句:“我想死在她的手里。” 楚胤直接冷嗤:“你做梦。” 说完,就把剑狠狠地一推,穿透赵禩的胸膛,然后再赵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剑迅速拔出。。 “嗯……”赵禩痛哼一声,青筋暴起,脸色痛苦又狰狞。 他摇摇欲坠了一下后,在聂兰臻被扶着走到这里的时候,重重的瘫下,双膝跪地,手捂着鲜血不断涌出的伤口,微微颤抖。 聂兰臻已经被扶着走到他们旁边,拉着楚胤忙问:“阿胤,你怎么样?” 楚胤看着她,放缓了语气:“我没事,不要担心。” 聂兰臻点了点头,这才看向赵禩,眼神复杂,却并未言语。 赵禩强行忍着痛意和几欲倒下的虚弱,脸色苍白,却已经恢复平静,祥和平静的看着她,那么温柔,低声问:“臻臻,我若死了,你可会记得我?” 聂兰臻默了一瞬,淡声回答:“不会。” 赵禩本就暗淡的目光瞬间死寂,徒劳满目沧桑,毫无生气。 他苦笑,声音愈发飘忽虚弱:“这样也好,我这次来原本也没打算活着回去,都说父债子偿,我父亲欠下的血债,终究是要我来还的。” 聂兰臻强忍着肚子的不适,微咬着牙:“你的一条命,可远远不够。” 这笔血债,哪怕屠了整个赵氏都不够,可是哪怕不够,她也还是下不了手去真的屠了赵氏所有人,曾经有过那样的冲动,可她终究无法让自己真的成为仇恨的奴隶,变成她最恨的那种人。 赵禩点了点头:“我知道,能抵一命是一命,剩下的,我用整个赵秦江山来还,或许也不够,可我没有别的可以补偿的了。” 他亲手把秦国弄得乌烟瘴气,让秦国一步步走向末端,其实他可以的,他可以避免这样的局面,哪怕大势所趋,也不至于沦落至此,可他终究还是在江山和赎罪之间,选了赎罪,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逃不开因果循环,该来的迟早要来的,他也不过是认清了现实,就如同今日,他明知死路一条,还是选择了踏足南境潜入楚王府,来见她最后一面,也是来送死。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他毕生的宿命。 聂兰臻没反驳,她其实知道,秦国江山沦落至此,不只是他们的推动,也是赵禩自断根基自毁基业,从当初在她杀了空明大师开始,他的所作所为,就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赵禩意识愈发涣散,却仍有一丝执着,定定的看着她,似在祈求:“臻臻,不要再恨我了,好不好?” 我做尽了所有我能做的补偿,倾尽一切得去赎罪,已经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不要再恨我…… 只可惜,他没等到他想要的回应,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刻,她都是沉默着的。 看着赵禩闭上眼瘫倒,再无气息,聂兰臻怔怔的看着,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却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肚子越来越痛,要生了。 楚胤第一个发现她不对劲,而其他人也陆续发现,接连紧张询问她,她只觉得肚子痛,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在场几位女的都是生过孩子的,很快确定了她要生了。 楚胤如临大敌,连忙抱起她冲回主院,其他人也着急忙慌的吩咐去叫人,准备接生事宜。 整整两个时辰,从轻微阵痛到后面越来越痛,痛了整整两个时辰,期间还发生难产的意外,险些血崩,还好有惊无险,两个时辰后,聂兰臻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 三日后,昏迷了三日的聂兰臻醒来,亲自取名—楚回。 而赵禩,楚胤到没有在他死后做什么羞辱,命人将其封棺送回暨城,葬入皇陵。 赵禩死在楚王府的消息传开,天下哗然,各种猜测此起彼伏。 而朝廷因此大受打击,本就不堪一击的军心大乱,溃不成军仓惶退守暨城,而各地的变乱也往暨城靠拢,暨城沦为孤城,孤立无援,最后谢皇后和一众宗亲以及朝臣的一致商议决定,开门投降。 而作为帝王的赵祯,不知道赵禩对他做了什么,已经神智失常了,浑浑噩噩的被关在皇宫中。 秦国江山换代,楚王府成为了这片广袤国土的实际掌权者,上下无有不服,原本以为楚王会登基称帝另立国号,然而楚王迟迟没有登基的意思,还以为他是打算平定国中乱局之后才趁势登基,如此倒也比较好,有了政绩,到底更加受拥戴。 可就在半年后,楚王在平定所有乱局之后,竟昭告天下,将原本秦国的所有疆土归入祁国疆域! 震惊天下。 不少人是不同意的,得知此事的时候,秦国接连骚动,可他先斩后奏,事成定局,再不愿也没用了,何况是归入祁国,倒也不妨为一件好事,原本对于臣民而言,谁是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好不好,祁国强盛是有目共睹的,祁国帝王英明也是天下称颂的。 原本楚胤就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就连祁国那边的人也都是他下了诏令才得知此事,一个个都被打的猝不及防,而天上掉馅饼一般突然得了万里疆土的祁皇傅青霖,直接把楚胤骂了个狗血淋头。 当然,也只能坦然接受了,作为帝王,傅青霖是一点都不反对这种好事的,开疆拓土是每一个帝王都想的事情,他也不例外,可对于这厮打下江山就甩手掌柜的做法,他气得不行。 恨铁不成钢啊。 满月宴后,聂兰臻就跟着楚胤回了暨城,这半年一直住在暨城,对于楚胤的这个决定,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 一开始她是意外的,她知道楚胤不是个恋栈权位的人,可他既然灭了秦国,又是最合适的人,正常情况下,他登基是理所当然的,她也没意见,虽然她也不喜欢这些束缚,可为了他,她没什么不愿意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把这一片广袤国土打包送给了祁国! 他老人家话是这样说的:“就当是娶你的聘礼吧,你怎么着也是祁国的公主,当初娶你的时候,我还欠了一份聘礼没给,如今算是补上了。” 聂兰臻直接无语。 娃都会爬了,你补聘礼? 补别的就算了,你直接补了一片江山,真是大方! 然后他又说:“何况,你不是说想要游历天下么?我若做了皇帝怎么带你游历天下?” 这一个理由,聂兰臻就很喜欢了。 她想要的,便是如此,和爱的人一起走遍天下,看遍山河尝遍美食,这是她小时候最想做的,如今,他要用一辈子来成全她这一个小小的心愿。 她不过在此之前,有一件事她想去做。 一个月后,楚胤把朝政交给几个信任的人,让他们等候祁国派的人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便带着聂兰臻和楚回,以及聂禹槊一家三口,云筹一家三口北上前往北境。 两个多月前,裴笙生下一个……儿子,没能如愿以偿的生下女儿,裴笙惆怅了许久,一边嫌弃的带着儿子,一边暗搓搓的打算养好身体再生个女儿,怎么着也要把楚回这个女婿坐定了。 马车慢吞吞的走了一个月,终于抵达北境,云筹带着他们直接去了归魂岭,那里葬着当年云弼暗中寻到了所有人的尸首,这座山的名字也是云弼取的,而山上也建了一座别院,是用来小住守墓的。 疑问怕被人知道,这些墓一直没有立碑,他们来了之后,才一个个的给他们立碑铭刻,在这里住了整整一个月守灵,期间,等来了一个人。 岑明,准确的来说,他叫明琛,是北汉第一大族明家的掌权者! 一个月后,三家人离开归魂岭,一起游历天下,转了一大圈之后吗,各玩各的去了。 …… 祁国建弘帝登基后的第三年,原秦万里疆土归入祁国,国土新增一倍,祁国成为天下第一大国,经过建弘帝励精图治大力整顿改革,不到十年,祁国国力南北持平,国泰民安。 建弘十五年,晋国皇帝周元泓驾崩,膝下无子唯有一女永安公主,皇室凋零旁系夺权,晋国大乱,永安公主派出使者求援祁国,祁国出兵援助平乱,救下永安公主,永安公主与领兵的太子傅承弈互生情意,嫁入祁国为太子妃,晋国顺势成了祁国附属国。 建弘二十二年,东越发生政变,东越皇帝宇文英设鸿门宴,意图鸩杀摄政王宇文焯,宇文焯趁势兵变,逼宫废帝,帝崩,宇文焯意欲称帝,赵太后为报子仇为护孙子,引宇文焯入宫放火自焚,双双丧命,东越随之大乱,幼主登基根基不稳,为寻求庇护向祁国称臣,归为附属国。 建弘二十九年,蜀国…… 上架公告和踩楼活动(必戳) 嗯,标题没错,《盲妃》要上架了! 煽情的话就不多说了,咱们进入正题! 编辑通知,本月27号,《盲妃嫁到,王爷别挡道!》入vip,也就是说,要开始收费了,在潇湘看文,大家也应该知道收费规则,我就不多说了,大家也陪着我走过了两个月的公众期,我希望上架后,你们也都还在,嗯,就是这样! 现在我们来说说上架活动吧! 活动1:踩楼活动! 二十七号中午十二点更新,更新十分钟后,也就是十二点十分开始留言抢楼,也就是说,十二点十分之前的留言都不做数,所以大家谨慎留言。 温馨提示:潇湘评论区有留言时间限制,为了不影响大家踩楼,十二点十分之前的二十分钟内,就不要留言了,以免到时候发不出来。 还有,必须是订阅了首订章节之后留言抢楼才作数,不订阅只抢楼的,苒宝视作无效! 下面是奖励。 一楼奖励潇湘币999。 二楼奖励潇湘币888。 三楼奖励潇湘币666。 四楼到六楼奖励潇湘币300。 七楼到十楼奖励潇湘币200。 十一楼到二十楼奖励潇湘币100。 下面是幸运楼。 22楼,28楼,32楼,37楼,41楼,46楼,50楼,55楼,60楼,分别奖励潇湘币88。 希望大家踊跃参与踩楼,别让苒宝后面的奖励成烂尾楼啊! 长评有奖:嗯,苒宝很喜欢长评,就是大家都不爱写,这个活动长期有效,大家空闲之余动动指头,评价一下《盲妃》,可以是对情节的评价,人物的评价,也可以是小剧场,苒宝会根据字数和内容给予奖励99—999潇湘币不等。 实体礼物活动:截止本月三十一号,粉丝榜前五名,苒宝会发放一份实体礼物,礼物都是苒宝精心挑选的,仅限五份,大家抓紧时间往前冲啊,用跑马拉松的速度,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