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爷爷去捉鬼》 第1章 看望爷爷 自从上大学后,我很少回家了。因为家在湖南,学校在辽宁,两地相隔半个中国的距离,并且学校在辽宁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城市,来来去去要不停的捣车真的很麻烦。因此除了过年,我是从来不回去的,暑假时家里热得要命,而辽宁相对来说天气好很多,所以即使暑假有两个月的假期我也是不肯回去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很少有机会去我爷爷家看望六七十岁的他。我小时候有很几年的时间呆在爷爷家,可以说是在爷爷家长大的。这里要说一下我们那个地方的称呼习惯。我们那一带没有叫“外公”的习惯,而我真正的爷爷早在我父亲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还活着的爷爷用书面的语言应该叫“外公”。我们那一带的小孩子都管“外公”叫“爷爷”。 我跟我爷爷的感情是很深的,我妈妈是他的长女,我是他第一个孙子,所以他特别喜欢我。并且妈妈和舅舅的年龄差距有二十岁,短时间里不可能出现其他的孙子跟我争宠。我小时候在爷爷家住的时候,他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把我带在一起。收割的时候把我放在田坎上,看牛的时候把我放在牛背上,烧饭的时候把我放在漆黑的炤上,一刻也舍不得我离开。 我上大学之前,每个星期都要去一趟爷爷家。也许因为是连续的看见爷爷,所以不觉得他在慢慢变老。但是这次时隔一年我从学校回去,再看到爷爷的时候大吃一惊,以为他在一天的时间里衰老了许多,顿时心里生出许多的悲伤。 爷爷剃了个光头,脸上的皱纹厚厚的堆积起来,像枯了的松树皮。走路也没有原来那么稳当,身子骨瘦了许多,手捏白沙烟的时候还不停的抖。只有那个笑容还是记忆里那样令人温暖。 我从辽宁回来的第二天便跟着妈妈去看爷爷。来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正有邻里一个人找爷爷有事,说是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走失了,一连两个晚上没有回笼,昨天找了一天也没有看到影子,麻烦爷爷给他掐个时,算算那只老母鸡是被人家宰杀了,还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爷爷抬起枯得像松树皮的手指掐了掐,又想了一阵,说:“你从这里出发,顺着这条道笔直向南面走,应该就可以找到它了。它还活着呢。” 那人连连感谢,掏出烟敬给爷爷。这时我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发出光芒来,欣喜的说:“哎呀,我的乖外孙回来啦,大学生回来看爷爷啦!哈哈哈哈……”顿时我回忆起原来每次来爷爷家的情景,并且想起跟他一起去捉鬼的往事来,心里不禁感慨万千,爷爷老了,再也不能带我一起去捉鬼了。 记得十几年前,第一个来找爷爷捉鬼的是住在画眉水库那边的马岳魁。马岳魁是杀猪的屠夫。我得介绍一下爷爷住的周边环境。从东边的水库顺着老河走到西边的落马桥都是属于画眉村的地盘,这里的人都共一个姓--姓马,外来的媳妇除外。这一带的人都在马屠夫这里买肉,都知道马屠夫一连死了三个儿子,都是出生不到一个月就无缘无故死了。 马屠夫以为媳妇的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带着媳妇去各地的大医院去了无数次,检查了无数次,都检查不出问题。于是众说纷纭,有的人说马屠夫杀生太多,血腥太重,刚出生的儿子扛不住家里的血腥气,所以早逝了。可是马屠夫说,天底下这么多杀猪的屠夫,为何别人不绝种偏偏要我马屠夫绝种?别人想想也是,就哑口无言了。有的人说马屠夫的房子风水不好,房子靠大水库太近,可能冲煞了哪方神鬼。马屠夫说,我奶奶生了我父亲,我娘老子又生了我,都是住在这个屋子里,怎么我活得好好的?别人又被问住了。 我爷爷悄悄的告诉他,恐怕是冲撞了箢箕鬼。马屠夫也不相信。 可是这次,马屠夫半夜提着一窜猪肠子和一挂猪肺来了,请求爷爷帮忙。马屠夫来的时候,爷爷已经睡下了,我也正在梦乡里。马屠夫把爷爷家的木门敲得山响,大喊:“岳云哥快起来救我!”我爷爷叫马岳云,跟马屠夫是行上的亲戚,虽然我爷爷比他大二十多岁,可是都是“岳”字辈,所以马屠夫叫我爷爷作“岳云哥”。 第2章 鬼窝偷听 爷爷披衣起来开门,我也被吵醒了。我听见他们窃窃的交谈,由于当时夜里很静,所以他们的对话被我无一遗漏的听到了。 马屠夫喘着粗气,说:“岳云哥要救我啊!” 爷爷问:“怎么啦?这半夜漆黑的跑来干嘛?有事明天早上来也说得清嘛。”爷爷一边说一边把马屠夫让进家里,端椅子坐了。 马屠夫把带来的猪肠子和猪肺往桌上一扔,说:“这点小意思你收下。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爷爷问:“什么忙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 于是,马屠夫压低声音说:“我今天撞鬼了……” 爷爷一惊,连忙起身去掩门,脚步在屋子里沙沙响都被隔壁房间里没有睡觉的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被马屠夫的话吸引,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他们的谈话,听到后来撑在床上的手不住的颤。 马屠夫声音微微颤抖的说:“我今天卖肉卖到很晚才回来,路上经过化鬼窝时听到有人在山坳谈话。我心想不对呀,这么晚了还有谁在荒山野岭谈话啊?并且是在这个白天都几乎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 我听到茶盅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接着听到水声响,料想应该是爷爷在给马屠夫倒茶。爷爷说:“是啊。化鬼窝埋了许多夭折的小孩子,是忌讳很多的地方,除了村里几个年纪轻轻胆子大的人,别的人白天要经过那里都绕着走呢。” 马屠夫接着说:“我也这么想呢,我平时也是不怕鬼不信鬼的。我心里很好奇,于是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听他们说什么。不听就算了,一听,一听就吓我一跳!” 爷爷细声问:“怎么吓你一跳了?” 马屠夫神秘兮兮的说:“我听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爷爷和马屠夫都停顿了片刻。夜死静死静的,我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苍白如纸。 马屠夫咕嘟喝了一口茶,又说:“那个女孩的声音说,马屠夫的媳妇又怀孕了,你又要去害他吗?我一听他们说的是我,更加奇怪,蹲在石头后面接着听。那个男孩的声音说,当然要害他。女孩的声音说,你要怎么害他?男孩的声音笑了几声,声音很难听,像砂布擦椅子嗤嗤响,令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住的打冷战。男孩的声音说,我要他有得生没得养。” 爷爷也惊讶道:“怎么有得生没得养啊?” 马屠夫说:“那个女孩的声音也这么问。那个男孩的声音就说,我要投胎到那个女的肚子里,在生下后第七天晚上十二点死掉,然后来跟你玩。如果她又生,我又这样。让他有一个儿子死一个儿子。后来他们约好了等我媳妇生的孩子死后再到这个化鬼窝来相约。” 爷爷口里嘶嘶的吸气。我在隔壁寒毛立起,觉得被子里冰凉。 “你得救我呀,岳云哥。我媳妇肚子已经大了几个月了,搞不好就快生了。如果再被那个箢箕鬼弄死,我也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了。”马屠夫央求道。 我要跟大家说的是,常山这一带居民把出生后还没有断奶便死去的小孩的鬼魂叫做箢箕鬼。这些小孩的尸体只能用一种叫“箢箕”的挑土用的工具抬出去埋了。用过的箢箕不能再拿回来,就倒扣在小孩的坟上。箢箕鬼的坟墓不可以随便建在哪座山上,只可集中在某个偏僻的山坳里,这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而那个山坳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化鬼窝”。 村里的长辈说,箢箕鬼的童心还在,又因为许多箢箕鬼埋在一起,它们便经常在太阳下山后一起出来玩耍,它们尤其爱玩火。曾经有人远远看见“化鬼窝”那边漂浮着数团鬼火,还听见不太清晰的咯咯笑声。第二天,那个人仿佛被烟熏了,不停地流眼泪,两颗眼珠子比兔子的还要红,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恢复原样。 爷爷劝马屠夫说:“你媳妇还没有生孩子下来,暂时它还害不到你的。今天太晚了,想出办法来也不能马上处理。你先回去吧,安心睡个觉。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我们是行上亲戚,能不帮你么。不过要对付箢箕鬼,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好了好了,不说这么多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法子再去找你。”说完提起桌上的猪肠子和猪肺要马屠夫拿回去。马屠夫又说了许多感激涕零的话,并不收回送来的东西。 爷爷连劝带推把马屠夫送出屋,而后关门睡觉。不过我听见爷爷在床上翻来覆去,中间又起床喝了一次茶,折腾了不一会天际就开始泛白了,外面的公鸡也开始打鸣。我也是一夜不敢合眼,心里即是害怕又是好奇。 第3章 孩子生了 外面的公鸡才打第一次鸣,最多不过四五点钟,马屠夫又一次敲开了爷爷的门。 爷爷还在打很响的呼噜。我两眼迷蒙的开了门,还没有等我看清楚是谁,马屠夫就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爷爷呢?你爷爷起来没?” 我看马屠夫是急糊涂了,就是昨晚没有耽搁瞌睡也没有谁这么早起来呀。 我说:“爷爷还没有起来呢。”马屠夫一进门带进来一身早上的寒气,把我冻得抱住胳膊不敢靠近。马屠夫才三十岁左右,因为工作的原因营养丰富,头上的短头发黑油油的,像是抹了猪油。当时正值深秋,外面的雾特别大,马屠夫的头上笼罩着厚厚的一层雾水钻进屋来,乍一看仿佛一夜之间青发全部变成了白发,吓我一跳。 马屠夫抱歉的笑笑,又紧张的问:“你爷爷呢?快叫他起来,我有紧要事找他。” 爷爷在里屋听到马屠夫的声音,高声道:“怎么了,马屠夫?” “出大事了。岳云哥,出大事了。”马屠夫似乎很冷,牙齿敲得咯咯响。 “什么事?”爷爷倒是很冷静。他们俩就这样隔着一块门板说话,好像古代的大官召见平名百姓。 “真是奇了怪了!”马屠夫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又用鞋底擦干,说,“我媳妇生了!” “生了是好事呀。”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肯定又是箢箕鬼在搞鬼。岳云哥你说是不?”马屠夫跺着脚说。 里屋一阵子没有说话。 “岳云哥你倒是说句话呀。”马屠夫着急道。 里屋的门打开了,爷爷披着衣服出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媳妇这个时候生了?” “岳云哥,这个事情我可能骗你吗?”马屠夫一把抓住爷爷的手。那时候爷爷的手还没有枯成松树皮,但是有很多老茧,握你的手时能捏得你生疼。本来是一双典型的厚实农民的劳动的手,可是偏偏能掐会算,比一般的算命的道士还要厉害。只要报准了孩子出生的时辰,他那双手能算出孩子的来世今生,甚至孩子出生时候是头先出来还是脚先出来,是仰着出来还是俯着出来。 我出生的那天,爸爸到爷爷家放鞭炮告喜,爷爷要了我的出生时辰,掐指一算,说,你快回去看看孩子,他的左手是不是朝侧面翻着。我爸爸说,一时太高兴了,没来得及看。爷爷将我爸爸推出门,说,你快回去,看看孩子的手是不是生得不顺利,如果是的我就要赐符保护他。爸爸回家一看,我的手果然朝侧面翻着,掌心反着摸不到前胸。后来爷爷用很古怪的方法治好了我的手,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 马屠夫说:“我昨晚从你这里回去,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兰兰就从屋里出来。她见了我就责怪我,说,你媳妇都生了还不见到你的鬼影,要我快去找两块尿布把孩子抱起来。我还以为兰兰骗我呢,跑进屋一看,果然已经生了。邻里几个妇女正帮忙,乱成一团。我当时就傻了,哪有这么碰巧的事!” “可不是!”爷爷说。 “岳云哥,你给我出个主意呀。我都要急死了,如果七天内不解决好,恐怕我的这个儿子仍然保不住了。”马屠夫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爷爷连忙扶起他,声音沙哑的说:“看来我们得下恨手了。它是要逼得你没有办法,你也只能用最恶毒的方法回报它。” 马屠夫哭着腔调连忙问:“别看平常的牛老实,要是老虎动了它的牛仔,它也会用牛角跟老虎斗呢。如果它真要我的儿子的命,我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爷爷点点头,向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马屠夫都用心记下。 刚好那几天奶奶不在家(也就是“外婆”),她去了姨奶奶家小住。而两个舅舅都在学校住校,平常家里就我和爷爷两人。我听爷爷说晚上要出去捉鬼,便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爷爷不同意。我千说万说一个人在家里更加害怕,如果碰到鬼了没有人保护我,还不如跟着爷爷,即使鬼要害我,还有爷爷保护呢,有爷爷在我就不怕。爷爷被我奉承得笑了,只好点头答应。爷爷反过来安慰我:“一同去的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不用害怕的。” 天将晚,马屠夫带来七八个同村的胆大汉子,人人手上系一根血红的粗布条。爷爷自己也系了一根,又给我系了一根。大家一起准备吃晚饭,桌上有酒有肉,都是马屠夫带来的。我也围在旁边,胃口大开,可是桌上没有筷子,于是主动请缨:“我去拿筷子来。” 爷爷说:“不要拿筷子,大家把手洗干净了用手吃。” 我迷惑道:“怎么不用筷子呢?” 马屠夫向我解释道:“你爷爷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能用魂灵用过的东西,不然对付箢箕鬼的时候要出麻烦。” 我一想,筷子确实是魂灵用过的。以我们那边的习俗,每年过年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要多放几双筷子,妈妈说那是留给死去的长辈用的,是祭祀祖先的。那情形就像庙里和尚给菩萨供奉一碗扣肉或者一碗白米。这造成我过年吃饭的时候不专心,偷偷瞥一眼放着空筷子的地方,总觉得那里有看不见的人坐着同我一起吃饭夹菜。有时我伸出筷子夹菜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抢了它们要吃的。 那几个壮汉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在碗里抓肉放进嘴里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顿时受了气氛的感染,觉得去捉鬼是很壮烈的事情,像革命烈士在敌人的铡刀前宁死不屈。我自夸我这么小就很勇敢真是了不起,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要跟他们一起将害人的鬼捉拿归案。我兴奋的挽起袖子,将手伸进油腻的大碗里,心想可惜我不会喝酒,要不喝点壮胆也好。 饭菜吃完,马屠夫给每人发了一把崭新的锄头,锄头把上也系了血红的粗布条,和手上的一样,但是我没有。“你在旁边看看就可以了。”马屠夫说,“小孩子练练胆子也好,堂堂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的。”我知道他这话是奉承爷爷的,不过我不介意。 爷爷扯了一块四方的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扭扭歪歪的符号,像变了形的弹簧。我看不懂。爷爷用手粘了喝剩的酒往黄纸上面弹洒,然后说:“都准备好了吧,一起出发吧。” 外面的月光依然寒冷肃静,偶尔听见远处树上的猫头鹰叫。 第4章 杀鬼劝鬼 我们从村里狭窄的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穿行出来,顺着老河走了一段,又越过几条田坎穿过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便来到了化鬼窝。这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月亮明亮的照着。村子已经远远的撇在身后,只清晰听得哪家的狗不住的吠叫,除此之外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土蝈蝈在聒噪。开始听得很清楚的猫头鹰鸣叫现在听不到了。 爷爷掐指一算,说:“大家快找个地方隐藏,箢箕鬼就要出来了!” 大家一听,都慌忙找地方隐蔽。我跟爷爷还有马屠夫躲在原来的那块大石头后面,屏气敛息。其他人有的躲在石头后面,有的躲在大树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细细察看化鬼窝的地形。在月亮的悄悄挪移下,地处山坳的化鬼窝显得异常诡异。许多馒头一样的小坟拥挤在一起,坟墓上的荒草在轻风中摇摆,似乎坟墓里面的人因为过度的拥挤而极不舒服的扭动身子。山上的树木沙沙作响,似乎安抚它们不要乱动。浮云只有在月亮经过的地方能看见一块,浮云缓缓的移动,仿佛地面的风也吹动了它们。手上系的红布条也活了似的乱动,弄得手背痒痒。 突然一个细小如萤火虫的火焰在一个小坟上缓缓升起,红彤彤的。火焰慢慢变大,颜色也开始转换,由红色变为暗红,又变为白色,而后白色周围散发出诡异的蓝色光芒。接着,坟堆的另一处也出现一个萤火虫大小的火焰,变化的情形和前者相同。两个火焰渐渐相互靠拢,一个顺着风,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另一个逆着风,好像有力的作用在后面推。 我害怕的看看爷爷,爷爷的脸色刚毅,眼睛死死盯住坟堆上的火焰,像一支待发的箭。而马屠夫的手已经在剧烈的战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仇恨,只等爷爷的一声令下。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出现:“你不是要等七天再来的么?” 男声音回答:“那个马屠夫好像发现了什么,行为不像以往。可能发现了我的打算,所以我早早的来了。” 话说出的同时,两个火焰分别变化成一男一女的小孩模样。小男孩的正面对着我,所以我能看清他的面容。他的枯黄头发长及肩,在微风下乱舞。眉毛短而粗,像是用蜡笔粗略画成。脸色煞白,嘴唇却是朱红,穿着过于粗大的红色外衣,上衣盖到了膝盖,膝盖以下隐没在荒草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死后放在棺材里的尸体,煞是吓人。 小女孩背对着我,只看见一对直立的山羊小辫,穿着灰白的连衣裙。但是耳朵尖耸,仿佛蝙蝠的耳朵。 这时,爷爷大喊一声咒语:“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甩手将画了符洒了酒的黄纸掷出。黄纸如离弦的箭直射那小男孩。随即,躲藏在各个暗处的人扑出来,将那小男孩按住。那个小女孩见势不妙,立即幻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扑在小女孩身上的几个人被火烧的龇牙咧嘴,大声叫娘。小男孩被爷爷的黄纸符镇住,变化不得,只是“嗷嗷”的嚎叫,如过年要宰杀的猪叫。 “打它的脑袋!”爷爷大声吆喝。 “抓都抓它不住,怎么打!”一个汉子抱怨道。七八个人按住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不停的挣扎,力气非常大,两个人被他踢倒,其他人也出了一身的臭汗。 “不打它脑袋就制服不了它!”爷爷粗声喊道。 几个人连忙举起锄头砸向小男孩的脑袋,几滴血溅在我的身上,感觉烫的很,像刚刚烧开的水,还有一点鱼腥味。爷爷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粘在小男孩额头的黄纸符,一刻也不敢松开。我愣愣的站在旁边,它像猪叫的声音使我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变得亮起来,渐渐的如同白昼。我们都围着小男孩没有注意这些。小男孩终于挣扎了两下不动了。我们吁了一口气,正要坐下,突然发现我们被蓝色火焰包围了。十几团鬼火忽闪忽闪,将我们包围在中间。我们都吓呆了,只有爷爷及时的说:“大家都把红布条亮出来。那上面有女人的经血,避邪的。” 大家立即撸起袖子,将手腕上的红布条亮出来。果然,鬼火不再靠近我们,但是它们也不肯离开。它们是来救同伴的,但是对我们手上的红布条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这样僵持着。马屠夫的脸吓得变了形,在蓝色的火光照耀下甚是恐怖,我看了一眼马上不敢再看,仿佛他才是可怕的鬼。 爷爷放低声音对那些鬼火说话:“各位小朋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马屠夫的媳妇都生了很几胎了,可是没有留住一个孩子。再这样下去,他媳妇的心情和身子都受不了的。” 那些鬼火在风中左右摇摆,似乎在听爷爷跟他们讲道理。 爷爷接着慈祥的说:“你们想想,你们的去世也给你们的父母造成了多少伤痛啊。哪个父母不喜爱自己的孩子?你们的意外夭折也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风发出奇异的怪叫,听起来像出生的婴儿哭声,但是声音很低。马屠夫悄悄的对其他目瞪口呆的汉子说:“看来它们还真听人劝呢。” 但是它们还是不离开,我们也不敢有大的动作,脚蹲酸了要挪动位置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它们。 爷爷接着耐心的,像平时教导我一样用长辈的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没有人来烧纸烧香放鞭炮,但是你们的父母不是不想你们,只是看到你们会更加心疼。不是不想来看你们,而是不忍心看到你们。但是我答应你们,以后我会叫你们的父母常来看你们的,给你们的坟墓割荒草,在你们的坟墓前摆上水果,点上香。好吗?” 爷爷环顾四周,用理解的语气说:“你看,这里到处是荒草,也没有任何的祭品,难怪你们要闹呢。但是你们害人就有人来吗?他们只会更加讨厌你们。你们回去吧,我和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保证,明天这里就会没有荒草,就会送来祭品给你们享用。” 爷爷声情并茂,不时的叹息,讲的话合情合理也揪心。 第5章 智退鬼火 鬼火静静的听爷爷的话,似乎还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爷爷说的话。但是它们的火焰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似乎态度柔和了许多。 爷爷又说:“你的这个伙伴,它害了马屠夫很几次了,我们报复它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们办好后马屠夫还是会好好待它。它是马屠夫的第一个儿子,埋葬它后马屠夫没有再来看它,这是他的错,马屠夫以后也会常来看它的。”马屠夫连忙点头表示同意爷爷的话。 鬼火这才慢慢熄灭。四周重新只剩一点点淡淡的月光。刚才一直蹲着不敢动的人都站起来活动筋骨,都夸爷爷刚刚说的话真是服人心,不,是服鬼心。 爷爷问马屠夫:“你的第一个儿子原来埋在哪?”马屠夫不好意思的干笑,指出一个荒草淹没的坟墓。 爷爷吩咐大家将那小坟墓挖开,抬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木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我惊讶的问:“怎么没有尸体?”爷爷说:“刚刚打死的就是。” 大家要把脑袋破裂的小男孩放进木盒子,爷爷阻止道:“不能再用这个装他了,把他头朝下脚对天埋好。”马屠夫问道:“倒着埋?不放到棺材里行吗?” 爷爷说:“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来害你。”马屠夫问:“为什么要这样?” 爷爷说:“古书上这么说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爷爷说的话不假。我听妈妈说过,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一本残破的古书。那书不知道爷爷从哪里弄来的,妈妈也曾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找到那本残破的古书来研究,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因为书没有封面,里面的字很杂很乱,像小学生的计算本。后来我也问过爷爷有没有那本书,爷爷说有。我欣喜的向他讨要,想自己也学点捉鬼的技巧。爷爷去衣柜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书给我看。我一看,原来是《周易》,我怀疑爷爷骗我。爷爷却肯定的说就是这本。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知道爷爷有没有骗我。后来很多次捉鬼的时候,我不明白他的行为询问,他总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古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我真是拿这样诡异的爷爷没有办法。 大家按照他的吩咐,将小男孩头朝下放在坑里,用系着红布条的锄头挖土将他掩盖。风变得寒冷,寒气穿过衣服,冰凉凉的贴着皮肤。 我冻得瑟瑟发抖,很想快点回去钻到暖和的被窝里去。我问爷爷:“这就差不多了吧,我们快点回去吧。” 爷爷说:“今晚也只能这样了,但是这个事情还不算完。这个箢箕鬼的怨气大的很,害死了马屠夫几个儿子了,这次它也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我寒毛竖起,心想完了,今晚不应该跟着爷爷来这里捉鬼的。如果它记住了我的样子,以后晚上来找我报复可怎么办?在爷爷旁边还好,如果爷爷不在的时候,它来找我怎么办?这样一想,我更加害怕,求助的看着爷爷说:“那怎么办?怎么才算完?” 爷爷说:“对鬼要硬的软的都来,要安抚它,也要让它知道我们的厉害。让它即没有怨气,又不敢再来侵犯。” 大家把爷爷交代的都完成了,擦擦汗,都拿询问的眼神看爷爷。爷爷把满是老茧的手一挥,说:“今晚就只能这样了。大家回去睡觉吧。身上的鬼血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洗干,不然做什么事都晦气。洗的时候不要用水,先用鸡血洗一遍,再用黄酒擦干净。听见没有?” 大家都点头。马屠夫问:“用猪血洗可以吗?” 爷爷生气的骂道:“你这个小气鬼!就知道贪便宜。儿子的坟上也不肯插两根香,不肯摆两个水果。说了要用鸡血,换人血都不可以!” 马屠夫尴尬的笑笑,搓着手不敢回言。 大家把马屠夫当笑话说了一通,收拾东西一起往回走。四周寂静,我不敢走在旁边,拼命往人中间挤,连回头看一看化鬼窝的勇气都没有。爷爷一声不吭。其他几个汉子大声的说话,装出自己不怕的模样,其实他们比谁都怕,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有人认真说也没有认真听。刚才的鬼火包围的一幕还在心头悬着。 我看见爷爷兀自掐了掐手指,口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我正要问时,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亮仔,你明天再陪我到这里来一趟。” 我一听,连忙摇头,却好奇的问:“来干什么?” 爷爷说:“我得还来做点重要的事。虽然它的头打破了,也是倒着埋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明天还要来做点法事,把它钉死。” 马屠夫和其他几个人听到,急切的问:“我们不用再做其他的了吧?” 爷爷说:“你们洗掉鬼血就好了。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吧。但是马屠夫……” 马屠夫连忙回答:“在呢在呢,有什么事?只要您交代我马上做。” 爷爷说:“有是有事,但是不是马上做的。”于是,爷爷这般这般给马屠夫交代,要他如此如此做。马屠夫不住的点头。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理。 沿途回来,远处的猫头鹰还在叫。月亮被一片云遮住了,但是月光从云的边沿透出来。大家都散了,只有我和爷爷踏着淡淡的影子走回家。我不住嘴的跟爷爷说话,生怕安静下来。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背后有什么跟着。 第6章 洗净鬼血 我问爷爷那个箢箕鬼为什么要害马屠夫。 爷爷告诉我,那是马屠夫的第一个死去的儿子。那个儿子是患病死的,不像后面几个死去的儿子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那个儿子死后,马屠夫把他埋在化鬼窝以后再也没有去看过他。马屠夫的第一个儿子死后,他媳妇不久又生了一胎,马屠夫就特别溺爱来之不易的第二个儿子,甚至去肉摊卖肉都抱着。也许是某次抱着儿子经过化鬼窝去肉摊的时候被他的第一个儿子看见了,于是第一个儿子觉得对他不公平,起了害人的心思,一连害死了马屠夫的三个儿子。但是马屠夫不信邪,直到他亲耳听到两个箢箕鬼的谈话。 我倒有些同情那个箢箕鬼来,但是一想起它的样子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睁开眼睛它就出现在面前。 回到家里,爷爷从鸡笼里捉出一只公鸡。鸡笼里有四只养了半年的土鸡,它们睡得很踏实,爷爷抓住其中一只的时候其他的鸡咕咕哼了两声,表示对打扰它们的睡眠不满,然后又闭上眼睛睡了。那只不幸被抓出来的公鸡并不知道危险将至,不惊不叫,只是小小的脑袋转来转去的看,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这个睡觉的时间把它提出来。 爷爷用细绳捆住公鸡的脚,从厨房拿出菜刀,在公鸡的脖子上一拉。公鸡还没有叫出声来喉咙里的血就喷涌而出,被一个大瓷碗接住。公鸡在爷爷的手里不停的抽搐,鸡爪凭空使劲抓了几下,便软了下来。爷爷将鸡头反过来包在翅膀里。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将鸡头包在公鸡自己的翅膀里,好像它在用尖嘴在腋下挠痒。 爷爷说:“它正在过山呢。” 我问:“什么过山?” 爷爷说:“它的灵魂过了山我们再烧开水拔毛。现在它的灵魂还没有走过山去呢。灵魂走过了山就真正死了。”于是,我又浮想联翩,眼前出现一只公鸡的灵魂飘飘荡荡的走过阴阳分界的山的情景。 爷爷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要过奈何桥。畜生死了也要过山才到阴间。”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筷子在大瓷碗里搅动,鸡血随着筷子旋转成漩涡。“过来。”爷爷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爷爷撕下一块抹布,蘸了鸡血涂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上有黑色的血迹,是箢箕鬼的鬼血。爷爷在涂了鸡血的地方用力的揉捏,要把鬼血搓下来,弄得我骨头疼,几乎掉下眼泪。爷爷说:“忍一下啊!如果不把它洗干净,你就会变呆变傻,将来成不了大学生。”我现在能好好的上大学,还要感谢爷爷那双曾经力气大到可以拧断扁担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上的鬼血没有洗干净,以致后来他的手静脉冒起,并且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点烟的时候有点哆嗦。 当时我抬起另一只手,闻了闻溅落在手上的鬼血,比****还要臭。我连打了三个喷嚏。爷爷笑了,说:“屎臭三分香,人臭无抵挡。”那鬼血确实比大粪还要臭。 用鸡血洗了,又找来出去时没有喝完的酒,再在手臂上擦了一阵,终于没有臭味了。爷爷打了个呵欠说:“去睡吧,明天还有事呢。那箢箕鬼还要处理呢。”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好,梦里还隐隐约约闻到鬼血的臭味,总担心刚才没有洗干净。夜间几次醒来,听见爷爷在隔壁的木床上打响呼噜,墙角的蝈蝈给他伴奏。那个第一次捉鬼的夜晚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自从爷爷不再捉鬼后,我再也没有听到爷爷睡觉打呼噜。 第二天爷爷叫我去化鬼窝的时候,我还懒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我迷迷糊糊的听见爷爷的呼唤,懒懒的回答了继续睡觉。爷爷把冰凉的手伸进我的被窝,在我的胳肢窝一捏,一阵被电击的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顿时我的睡意全消。 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惊奇的我,说:“你的魂魄昨晚可能出了窍,见了那些箢箕鬼逗起了玩心,所以早上起不来。” 我一惊,问:“我的魂魄走了吗?” 爷爷说:“刚被我一捏就回来啦。活着的人的心脏可以牵住魂魄,心一死人的魂魄就会散了。你还小,魂魄也爱玩,难免有时候心也守不住魂魄。” 我说:“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爷爷说:“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还能回答,就是身子动不了?” 我点头,刚才确实是这样。 爷爷笑着说:“这就对了。好了,起来吧,你还要帮我拿东西呢。”爷爷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笑容就分散在沟沟壑壑的皱纹里,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们马马虎虎咽了几口饭就出发。爷爷提了一小袋白米,肩上扛了一把开山斧。我帮爷爷抱了一把竹子。就这样我们爷孙俩踏着雾水走向化鬼窝。 第7章 竹钉禁锢 那天的雾很浓,伸手抓一把能捏出水来。能见度也不好,顶多能看到五米开外的东西,仿佛我们走在米汤里。脚下的路的两头都被浓浓的雾掩盖,有种走在电视里播放的冥界的感觉。 沿着昨晚走过的路来到化鬼窝,一片可怕的寂静。小小的坟墓像一个个被窝盖着睡熟的人,只是被窝里的人僵硬的一动不动。我选着坟墓与坟墓之间的排水小沟走,不敢踏到坟墓的边沿,生怕惊醒了它们。 爷爷打开白米袋子,手抓了一把白米往空中一扬,口中喊出:“嘿咻!”我记得这里的死人出葬前也有法师抓一把白米往漆黑发亮的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上撒。估计那是安慰亡灵的方式,我学着爷爷的样子边喊边撒米。把袋子里的米撒完,爷爷用开山斧将我带来的竹子砍断,削成钉子的模样。 爷爷对着昨晚埋了那个箢箕鬼的坟墓说了声:“对不住了。”便将十几个竹钉围着坟墓插上,再用开山斧一一敲进泥土里。爷爷边敲竹钉边和箢箕鬼聊天似的说话:“不要怪我们狠心,只有钉住你不让你出来了,马屠夫的儿子才安全。你要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发脾气还不如好好保佑他的儿子健康成长。等他的儿子到了十二岁过关的年龄,我们再来把这些竹钉抽走,让你好好的去投胎做人。” 原来爷爷要将箢箕鬼钉死,不让它再出来害人。就在爷爷钉最后一个竹钉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怪风,风在坟墓的周围盘旋,发出呼呼声,像急促的喘气声。坟墓上是新土,没有草,但是四周的荒草被这阵怪风惊动,毫无规则的涌动,我和爷爷就仿佛站在枯黄色的波涛上。 爷爷使劲敲最后一个竹钉,但是开山斧敲下去,竹钉反而升起来些,好像泥土下面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将竹钉顶起来,奋力抵抗竹钉的禁锢。 “妈的,它开始作怪了。亮仔,快过来帮爷爷。”爷爷紧张的说。 我惊异的问:“刚刚不还没有事么,怎么突然这样了?” 爷爷说:“前面的竹钉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阵势,它没有发觉。这最后的竹钉一钉下去整个阵势就开始形成禁锢了,它就会有知觉。它在下面抵抗我的竹钉呢。” 我扶着竹钉,让它垂直于地面,爷爷好使出最大的力量敲打竹钉。 可还是不行。爷爷敲下去一点,准备再敲第二下的时候,那个竹钉拼命往上窜,我的手根本按不住它。怪风仍在我们的周围呼叫,似乎要吓走这两个禁锢它的人。也许是昨晚感受了爷爷的厉害,怪风只是在一旁发出怪叫,并不靠近我们。 我突然灵光一闪说:“爷爷,这样下去敲到晚上也不能敲进。我们换个方法吧。” 爷爷有些体力不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说:“最后一个竹钉才有禁锢作用,前面的竹钉暂时它感觉不到,对吗?” 爷爷费力的说:“是。” 我说:“那我先拔出一个竹钉,然后我们一齐敲。这样它就分不清哪个是最后一个竹钉啦!”我为我的想法高兴,就像上课回答了一个老师提出的难题一样高兴。 爷爷叉着腰调节呼吸,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我在坟墓的另一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一根竹钉,然后在坟墓的旁边找到一块大的云母石,等待爷爷的指示。爷爷向我点点头,我就看着爷爷的开山斧一齐敲下云母石。 没想到这招果然管用,很轻易两个竹钉都敲进了泥土里。我和爷爷同时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怪风突然弱了下来,销声匿迹。荒草静止下来,安安静静的守护在坟墓的旁边。 爷爷说:“我这个外孙真聪明啊,以后再捉鬼就带着你啦。或许你的怪点子还能帮到我不少呢。这次看你的胆子也不小,不怕鬼。鬼就是这样,你越怕它它就越欺负你。”就是这次我的灵光一闪,使爷爷对我另眼相看,不再把我当作懦弱胆小的外孙,而是把我当作他捉鬼的小助手了。爷爷的这个转变使我说不出的高兴,刚才的一个小聪明也使我充满自信。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仍然对鬼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 第8章 遗漏细节 爷爷放下开山斧,围着坟墓走了两圈,察看竹钉的位置。我站在一旁看爷爷在浓浓的雾里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闪现一个奇异的想法,爷爷现在就像在仙境里走动的神仙,浓雾更是衬托了这个氛围。此时看着他少了一些温和,多了一份不可亵渎的神圣。此时的爷爷不是平时对我溺爱的那个睡觉打响呼噜的农民爷爷,而是身染仙气拥有超常本领的神仙爷爷,跟我们初中学校旁边那个小庙里的歪道士有几分神似。当然我说的是神似,不是形似。歪道士住在香山寺,眼睛歪着的,鼻子歪着的,脸也歪着的,走路的时候更是一歪一歪的让人担心他跌倒。歪道士看到我们学生去庙堂好奇的瞄来瞄去,便伸出脏兮兮的手摸我们的头,骗我们说他摸过头的学生都可以考上大学。后来我的确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其他几个也被摸过头的伙伴现在失去了联系,不知道是不是也上大学了。 学校的老师要我们别去歪道士的庙里,说歪道士之所以长相都歪着,是因为鬼气太重。又说歪道士的庙里藏了许多的鬼,都是他从外面收回来的,白天我们去了看不到,那些鬼只有晚上才出来找歪道士要这要那。 在学生眼里,老师说的话比一般人要可信的多,所以我们再也没有人敢去那个香山寺玩了。现在想来,不知道老师说的真话还是故意吓我们,要我们安心学习不疯玩。 总之,当时的感觉真像歪道士附在了爷爷身上。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发誓,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爷爷是另外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仔细的检查了两遍,爷爷还是遗漏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在当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是留下了可怕的后患。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情就留在后来讲。就像爷爷对我说起这些鬼的时候显得很无所谓,他说:“为什么这些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活着的这几十年里来?为什么这些鬼刚好碰到了看了古书的我?这些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到了时间它自然来了。”他在后来记起今天查了两遍还是遗漏了细节,还是这样解释,说:“这个细节注定要被遗忘,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听得梦里懵懂,但是不得不同意爷爷的说法,毕竟要解释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爷爷说要走的时候,我还担心的问了他,要不要再看看哪里没有钉好。我这样问并不是说我早预料到以后会出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参与了,箢箕鬼就记得我,我十分害怕它早晚再找到我。爷爷说我胆子大,以后都要带着我去捉鬼,其实我哪里不怕?我只是装着不怕罢了。可惜爷爷能揣度箢箕鬼的心思,劝说鬼火回去,但是不了解我的心思。 回到了家里,我还不厌其烦的问爷爷,要不要再去那里确定一下竹钉是不是保险。可见我当时确实害怕的很,只是爷爷以为我做事像个闺女一样细心,说得我不好意思再提。 外面的雾大得离奇,我和爷爷在雾中的时候没有觉得,回来脱下外衣才发现外衣湿淋淋的,仿佛淋了一场大雨。一拧就接了一脸盆的水。 雾散去,马屠夫跟温暖的阳光一起来到爷爷家。爷爷讥讽他说:“你这人就没一点忍性,一点屁事就来回的跑。” 马屠夫握住爷爷的手感激不尽的说:“岳云哥呀,我得感谢你一辈子。” 爷爷说:“就为昨晚那点小事啊?”然后摆摆手说:“不值得这么感谢。” 马屠夫拉着爷爷的手用力的晃,说:“我说出来你们不相信。我昨晚一回来我媳妇就告诉我,我离开家里不久,孩子就出现了短暂的窒息,脸色比纸还白,手脚软得像没了骨头。我那没用的媳妇以为儿子又死了,趴在儿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等我打死那箢箕鬼回来,我媳妇抱着我哭诉。我两腿立刻软了,差点没晕倒在地上。我和媳妇搀扶着去看儿子时,我那可爱的儿子既然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慢慢明显。我心想肯定是箢箕鬼被制服了,我儿子才死里逃生。”马屠夫说得满脸的泪水,哽咽不成声。 爷爷抚着马屠夫的背安慰:“只要没有危险了就好,孩子还在就好。” 我在旁边也挺自豪,为爷爷的及时挽救。 爷爷对马屠夫说:“到了第七天晚上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万事就安心啦!” 第9章 再去鬼窝 第七天的晚上,马屠夫按照爷爷的要求去了化鬼窝。那天晚上我和爷爷没有去陪他,早早的上床睡觉了,但是我半夜的时候被爷爷的一句话吵醒。所以他去了化鬼窝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据后来马屠夫自己的讲述,我得以知道整个不平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许混含了我的个人的想象,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整个真实的过程。在后面的故事里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以这样的方式无一缺失的讲述。 马屠夫出门前,他的儿子突然烧得厉害,嘴唇死了一层皮,皱得像老人。马屠夫的媳妇拉住他哀求说:“你就先别去拜鬼了吧,把孩子送到医院去要紧。他实在烧得太厉害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烧过。” 马屠夫看看已经迷糊不清的儿子,咬咬牙说:“你用热毛巾敷敷他的额头,好好照顾他。我今晚必须去那里,这是岳云哥说的。要不是岳云哥,这个孩子前几天也就死了。” 马屠夫的媳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送马屠夫出门。马屠夫提了个竹篮子踏着苍茫的夜色出来,走在只剩下抽象的白条的路上,篮子里装了水果糖果冥纸和香。 他来到第一个儿子的坟墓前,放下篮子,点了香插上,将带来的水果糖果摆上,就开始一边烧纸一边说话了:“儿子啊,爹知道爹对不住你,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埋在这荒山冷坳。想想爹也狠心,你病死后我一次也没有来看你。爹知道错了,请你不要怨恨爹。” 这时微风卷起他烧的纸灰,发出轻微的空气流动声,似乎在回应他说的话。 又燃上几张冥纸,他接着说:“爹知道你是怕爹有了新的儿子,忘记这里还有你。所以处处跟爹作对,不让爹有新的儿子。爹都不怪你。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来看你。” 微风翻动马屠夫烧的冥纸,发出类似小孩哭泣的“呜呜呜”声。 而在此同时,马屠夫的媳妇在家里忙的不可开交。儿子的额头烫手的很,气息急促,手足不安的乱抓。她听见衣柜里“习习”的响,像是老鼠在里面拨动衣服。她给儿子换了一块热毛巾,蹑手蹑脚的走到衣柜旁边。她轻轻将手按在衣柜的门把上,突然用力将衣柜门拉开。 衣柜里除了日常用的衣服什么也没有。马屠夫的媳妇用儿子额头上换下来的毛巾擦脸,心里暗说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她在倒热水泡毛巾的时候,又听到衣柜里“习习”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细细的听了半分钟。没有错!不是幻觉!衣柜里确实有声音。难道是老鼠爬进了?这个衣柜用了几年了也没见老鼠能爬进去呀! 她看看儿子,每当衣柜里的声音比较响时,她的儿子的手足就抖得比刚才要明显。显然儿子的病跟衣柜里的声响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她再一次悄悄走到衣柜旁边,生怕惊跑了衣柜里的东西。她的手抖抖缩缩,额头和鼻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心里怕的要命,但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安全是什么都不畏惧的。如果在平时,她早吓得躲到马屠夫的怀抱里去了。可是现在马屠夫不在家里。 她猛地拉开衣柜,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用手摸了摸,也没有摸到异常的东西。“习习”的声音也消失了。她干脆拿来一把椅子坐在衣柜前面,眼睛死死盯住衣柜里面的衣服。她知道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会舒服点。就这样对着暗红的衣柜,她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天明。 马屠夫烧完纸,起身准备回去。当他转过身要走,脚底绊到纠结在一起的荒草,一下失去重心摔倒。 马屠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再抬脚的时候发现脚被荒草死死缠住,移动不了毫分。一阵风吹来,坟头的香端更加亮了,在黑夜里像凝视发亮的眼睛。马屠夫明白了这个儿子的意思,重重叹口气,点头说:“好吧,今晚你挽留我不想我走,我就留下来陪你。”说完一屁股坐下。 他一坐下来,脚下的荒草就自然的散开了,重新在风中摇曳。 毕竟夜深了,天气也比较寒冷。马屠夫坐了一会儿便浑身发抖,冷的骨头嘎嘎响。他打了喷嚏。奇怪了,这个喷嚏一打,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马屠夫自己也觉得奇怪,,以为风停了。他一看旁边的草,果然静止了,原来风真停了。他心里高兴,真是感谢老天爷照顾。可是仔细一看稍远处,那边的草还像浪水一样此起彼伏呢。 原来就他这一块没有风。他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是儿子的坟墓挡住了风。可是风是从自己这边吹向坟墓的。最后他看了看儿子的坟墓,说:“儿子啊,原来你还心疼爹怕冷哦。看我这个没良心的爹哪里对得住你哟……”说完趴在坟头“呜呜”的哭起来。 就在那个晚上,我在爷爷的隔壁房间突然听到爷爷说:“马屠夫呀,你哭什么哟!”我惊讶不已。马屠夫不是去了化鬼窝烧纸吗,爷爷怎么在家里叫他不要哭呢?我竖起耳朵想还听听爷爷说什么,可是接下来只听到了爷爷打呼噜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鸟儿叫醒了趴在坟头睡了一晚的马屠夫。马屠夫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马屠夫的媳妇一看到丈夫回来便再也支撑不住的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马屠夫心急火燎的跑过去扶妻子到床上,又去看额头还盖着毛巾的儿子。儿子活蹦乱跳的,在马屠夫抱起他的时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奇怪妻子怎么对着衣柜坐了一夜。妻子心惊胆战的跟他说了昨晚的怪事。他便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一件一件的抖开。当他翻到衣柜的最底层的时候,一件小孩子的鲜艳的衣服映入眼帘。他们不可能不记得,这件衣服是生第一个儿子时预备的小衣服。 在第一个儿子死后,这件衣服就一直遗忘在衣柜的最底层,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但是这件衣服没有褪色没有发霉,还是和刚买来的时候一样鲜艳,鲜艳得有些刺眼…… 第10章 山爹来找 箢箕鬼的事情就这么暂时的过去了。我也回到家里,因为学校里还有课要上。我人虽然在课堂上,可是心从来都是跑到九霄云外,总盼着再一次跟爷爷去捉鬼。没想到的是我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我没有时间到爷爷家去,爷爷倒亲自到我们家来了。我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原来是又有人找爷爷捉鬼,并且那人是我们一个村的,所以爷爷为了方便就到我们家来住一段时间。 来找爷爷的人是我的“同年爸爸”山爹。叫他“同年爸爸”是因为他的儿子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常山村这么巴掌块大小的地方碰得这么巧的事情很少发生,于是两家之间都觉得比别人要多一份亲热。这也是我们这里一带人的风俗,无可非议。我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服从的叫他一声“同年爸爸”。 山爹为什么要找爷爷呢?这个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那时山爹的儿子还没有被水鬼拖走。 那是去年的暑假,山爹的儿子兵兵和几个同村的玩伴在荷花塘游泳。跟这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的还有山爹养了五年的老水牛。山爹早就想换一条年轻力壮的水牛了,毕竟家里的几亩田不能荒了。老牛没有人要,山爹就想杀了老水牛卖肉赚点换条小水牛的本钱,可是山爹拿着塑料绳还没有绑上老水牛,老水牛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它预先知道这个做了它五年主人的人要杀它了。山爹一看耕田的老伙伴流泪,又不忍心杀它了。山爹的女人劝了他几次,山爹说:“再用它几年吧,虽然耕田慢了点,但是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老水牛是有灵性的,山爹的儿子兵兵要下水的时候,老水牛犟着鼻子不肯下塘。如果换在平时,老水牛一定会跑在兵兵前面下水,把漆黑的嘴巴浸在水里“撕拉撕拉”的喝个够。兵兵叫上他的伙伴一起来拉老水牛,缰绳把老水牛的鼻子拉出了血,老水牛仍是不听话,牛蹄子用力的打地,将荷花塘堤上的泥打落了一大块。 “不喝就不喝!”兵兵生气的甩下缰绳,把牛丢在岸上,自己和一帮贪玩的小伙伴纷纷摆出各种飞腾的姿势跳进水里。 燕燕是女孩子,不好像野小子一样在村里的池塘游泳,嘟囔着小嘴吓唬他们:“我听四姥姥说过,牛眼睛是可以看见鬼的,你们小心给水鬼拖走做替身了。” 兵兵淘气的说:“要拖也是拖你呀,你长得好看,拖下去做水鬼的媳妇,哈哈!”其他几个伙伴听燕燕提到水鬼,怯怯的不敢下水,又听兵兵一说,哄笑一片,放心的跳进水里。 男孩子们都跳进了荷花塘里,欢快的笑声打斗声顿时使这个燥热的夏天清凉起来。 正在男孩子们闹的欢时,岸上观看的燕燕忽然指着荷花塘的另一岸大叫:“那边荷花里有东西动!” 荷花塘的南面是洗衣的水泥台阶,碧波荡漾,北面却是一片茂密的荷花荷叶亭亭玉立。南北两岸相隔不过五十米。男孩子们都顺着燕燕指的方向朝荷花塘的北面望去,长着长杆的荷叶和荷花剧烈的抖动,仿佛一条大鱼在水下急速的穿梭,慌忙中撞到了浸在水下的荷叶杆,造成“刹刹”的声响。 几个胆小的孩子立即爬上岸,吓得哇哇直叫。兵兵和另外几个稍大的孩子呆立水中,眼睛直直的盯着荷叶那边。 荷叶那边的水被什么东西搅动得“哗哗”响,片刻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瞪着眼看着水波荡漾开来的地方,呼吸都不敢大声。稍等一会,见没有动静了,兵兵哈哈大笑:“你们怕什么呀?是大鱼呢。” 其他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为了在伙伴面前表示自己不怕,也跟着笑起来,附和着说:“是呀,是大鱼呢。我们去把大鱼捉上来吧!”这个提议得到了少数几个人的呼应,其余的小孩子仍是不敢再下水。 燕燕怯怯的说:“我看你们还是上来吧,我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恐怕不是鱼。” 兵兵讥笑燕燕胆小:“还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水里哪有长长毛的东西啊!吓晕了看花了眼吧。”他边说边撑开双手划水,向池塘中间游去。三两个大孩子跟着游过去。 燕燕说:“只怕是水鬼。我听大人说水鬼是有长长的毛的。水鬼在岸上没有力气,在水里力气比牛都大呢,三四个大人都不是它的对手!” 燕燕的话还没有说完,果然荷叶那边又响起“哗哗”的水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游出荷叶的遮盖,向兵兵他们这边来了,水下是什么形状看不清楚,水面飘着长长的如同水藻的黑毛,仿佛一个女人在潜水! 第11章 灵性水牛 兵兵大声尖叫,想回头已经慢了。他后面的几个人脸色都紫了,拼了命的划动双臂朝岸上冲刺。顿时水花打成一片。 岸上的人只见长长的黑毛迅速冲向兵兵,带起巨大的波浪。长毛卷住兵兵划水的双臂,兵兵身体一沉,喝了一口水,努力挣扎出水面,口里的呼救还没有喊出来,又被拖下去。岸上的人始终看不清水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大声哭叫呼喊救人。 路过的人听见呼救,连忙跑过来,可是兵兵再也没有浮起来。两个中年汉子脱了外衣跳下水,在兵兵沉没的地方摸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有重量的东西。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还是一无所获。而此时的荷花塘里,除了他们两个中年汉子弄出的水波,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 这时岸上的水牛撒开四个蹄子奔跑,在一处停住么么的呼唤。众人以为它发现了兵兵,都跑过去。两个中年汉子在水牛站立的下方来来回回摸了几遍,还是不见兵兵的踪影。大家都不知道老水牛的意思。 中年汉子刚要离开,老水牛立即么么的呼唤的更凶。大家都说:“老水牛肯定知道些什么。刚刚水鬼还没有出来它就预感到了,只是没有人听懂它的意思。” 两个中年汉子只好又在原地潜下水去寻找。岸上又有几个人跳下水,再不把兵兵救起来就来不及了。 水里的几个人潜水摸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兵兵。老水牛仍旧么么不已。其中有个人脚在塘底碰到了硬物,眼前一亮,说:“我知道老水牛在说什么了!”众人惊异。 那个人说:“老水牛经常在这里喝水,知道这里有个水桩。抽掉水桩就可以让池塘里的水流走,池塘没有水了不就可以找到兵兵了吗?” 说做就做,几个人扒开水底的淤泥,将腐朽的水桩拔起来,水面立即形成了一个饭桌大小的漩涡,水“多罗罗”的从暗藏的水道流到下游的水田里去。老水牛终于不叫了,果然是通人性的动物。 池塘不是很深,水很快就吱溜溜的流尽了,一底的淤泥露出来。众人傻眼了!居然仍不见兵兵的踪迹。难道被水鬼吃了不成?可是池底也没有看到长着黑色长毛的东西。除了一些银亮的鲢鱼鲤鱼,跳腾的小鱼小虾,淤泥里再无他物。难道从水道里流走了不成?可是水道半尺高半尺宽,根本容不下一个人。众人把每一片荷叶都掀起来看了,没有兵兵的影子。 山爹夫妇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可是再也唤不回来可爱的儿子。特别是兵兵的母亲,哭得昏死过去了几次,旁边人马上给她掐人中才救下一条气若游丝的命。于是众人劝山爹坚强点,毕竟女人的身子弱很多,还需要山爹的照顾和安慰。 到了这个时候,山爹并没有来请爷爷,因为兵兵已经死了,叫来爷爷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 人们都说是水鬼拉走兵兵做替身了,而兵兵成为了荷花塘里新的水鬼,叫家里的小孩子别在荷花塘玩耍,小心被新的水鬼拉走做替身。据爷爷说,水鬼和其他的鬼是不一样的,水鬼必须找到新的溺死的人做了替身才能重新投胎。有的水鬼等不及,看见水里游泳的水边路过的逮准机会拉住脚,拼命往水深处拖。水鬼在岸上软弱如婴儿,但是在水里力大无穷,一旦被拉住就没有活路。 从此在荷花塘游泳的人就绝迹了,洗衣服的妇女也是从池塘里提了水到家里洗。 怪事就从此开始了,早起的妇女在提水的时候听到荷花塘北岸发出“嘤嘤”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又有人说夜晚睡觉也听见类似的哭声,甚是凄厉阴森。 山爹媳妇听到这些似真似假的传闻后,天天躲在家里哭,不过一个星期就瘦成一把骨头,从此几乎不出门,所有要出门做的事情全由山爹处理。 有人偷偷从窗户看到早上起来梳头发的山爹媳妇,说山爹媳妇的脑袋消瘦得像个骷髅头,薄薄的枯黄的一层皮铺在嶙峋的瘦骨上,双手如鸡爪细而尖。她眼里还是不停的流眼泪,不过那眼泪是浊黄的,像泥水一样肮脏。头发掉了大半,梳子梳理的时候,梳子的空隙间卷了很多断掉的头发。山爹媳妇发现有人偷看她,转眼来看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吓得差点尿裤子。她那双眼睛因为过多的流泪,深陷进深坑似的眼眶,像干枯了的桂圆放在桂圆的壳里。她看你一眼,你就觉得浸身在寒冷的地下井里,浑身冰凉刺骨! 突然有一天晚上,村里的人都听见山爹家里传出来的哀嚎哭叫,以及家里家具碰撞的声音。附近的好心人起来敲山爹家的门。山爹在屋里回答:“没有事,吵到你们了对不起啊!我媳妇闹着要去给兵兵做替身!” 第12章 舍身做鬼 山爹媳妇的嘴好像被有力的巴掌捂住了,山爹媳妇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叫。众人在窗下又好好劝说一般。 正在此时,荷花塘那边似乎听到了山爹媳妇的嘶叫,迎合似的传来凄厉的哭声,时高时低。不仔细听的时候有声,仔细听又没有声了,大家相互一说,都是这样的感觉。 窗下有人说:“哎,还真是哟。他又开始哭了。”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被屋里的山爹媳妇听见了。突然,门“嘭”的被撞开了,山爹媳妇从屋里奔出来,像头受惊的鹿。山爹在地上紧紧抓着她的脚,但是他媳妇一时间力气异常的大,拖着地上的山爹朝荷花塘那边跑。山爹媳妇果然像那个看过她的人所描述的那样干瘦,几乎只剩一个骷髅。 旁人见状一惊,不知所措。山爹在地上大喊:“快!快抓住她,她要跳到荷花塘里去呢!快帮我拦住她!她不想活啦!”众人醒悟过来,马上扑向山爹媳妇。 可是山爹媳妇不像平时手无缚鸡之力,锄头都拿不起来,现在的她发了疯似的冲向荷花塘,要跳下去给哭泣的儿子做替身,让她的儿子早超生。几个扑上去的邻人居然都被她力大无穷的手掀倒,摔出几米远,仿佛被一头直奔的怒牛撞到。山爹终于抓不住,被他媳妇甩开。他媳妇的鞋子被挣脱了。两只青色的鞋子被她狂奔的脚的惯性带起,飞舞起来像两只惊惶逃跑的蝙蝠。 等其他人再爬起来,光着脚的山爹媳妇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她消失的速度如此之快令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她像兔子一样蹦出去,一下子就消失于所有人的视线。她的腰弯得如此严重,以至于在场的人还以为在眼前蹦出去的是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大的兔子。 众人惊愕之余连忙爬起来追赶。从山爹家到荷花塘有半里的石子路,如果是白天贪玩的孩子们光着脚从这里经过,都要挑挑拣拣的选没有石头的空隙走,不然很容易就划破了脚板。可是她跑的飞快,待众人追来,只看见兔子一样边蹦边跑的虚幻背影。 等众人来到荷花塘附近,山爹媳妇已经站在池塘的岸堤上了。她直直的站在水边,两眼望着北边的荷叶丛,幽幽的哭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众人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生怕惊动她逼她跳入水中。 荷叶丛中似乎有东西看到了对岸的人,哭声渐渐变小,最后成为小声的抽泣。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躲着什么东西。但是人多胆子大,众人放慢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山爹媳妇,想趁她沉思之际在背后拽住她。 池塘里的水在苍白的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无数条鱼鳞闪亮的死鱼漂浮在水面。微风中还有淡淡的鱼腥味钻进鼻子。她站在这样的水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恪尽职守的站在水田边,吓走偷食的鸟雀。月光打在她惨白的颧骨突出的脸上,让人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死人的寒气,仿佛是从棺材里逃出来的死尸。 就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很靠近山爹媳妇,伸出手即将拉住她的时候,她纵身跳进了荷花塘,激起的浪花打湿了试图拉住的那几个人!山爹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一声:“啊!” 荷花塘的北岸突然发出“哗哗”的水声,似乎一只水鸟在水面扑打,那声响迅速从荷叶丛中跑出来,接近落水的山爹媳妇。刚刚整齐的粼粼的波光被一个从荷叶丛里冲出来的东西划破,如同一把剪刀划破布块。突然水下出现水藻一般的长毛发,死死的缠绕山爹媳妇,不停的翻滚。山爹媳妇发出不断的咳嗽声,正在大口大口的咽下池塘里的水。 山爹双手求饶,对着长毛发跪下来,痛苦的哀嚎:“兵兵,你不能害你妈妈呀!她是你妈妈呀!” 岸上的几个人把衣服一脱,扑通扑通跳进荷花塘。有两个人抓住了山爹媳妇的脚,可是怎么也拉不住下沉的势头。本来在水中拉人应该很轻易,由于水的浮力,一个人的重量可以减低到微乎其微。但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拉不住。很快,山爹媳妇只剩衣服漂浮在水面了,两个男人被带着呛了一口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其他人终于围上去,但是前面的两个人也被带到水下去了,只留脚在水面扑腾。水珠溅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发亮的珍珠。 其他人立即潜下水救人。折腾了一会儿,他们只救回了抢先跳水的两个人,山爹媳妇已经不见了。各人都知道山爹媳妇像兵兵一样不可能找到了,但是为了安慰岸上狠狠捶地的山爹,他们漫不经心的在水中搅来搅去…… 第13章 水鬼拖人 就这样,山爹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还有那条老水牛。 从那时候起,我怕见到山爹,怕他要我叫他“同年爸爸”。因为我的伙伴们都说他是水鬼的爸爸。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捉摸不定,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在幻想着看他的儿子。每次放学如果在路上碰到他放牛,我就拼命的跑。他往往刚刚向我伸手想要我叫他,我就已经跑得没有影子了。我有几次回过头来看他,他无奈的把伸出的手一甩,边叹气边摇头。 荷花塘那里更加没有人敢去了,谁都隐隐觉得山爹媳妇在水边静候人的到来,伺机拉下替身。虽然那边再也没有人说在夜里听到哭声,但是老辈的人都说这样的水鬼更加机灵,知道哭声会吓走路过的人,故意静悄悄的引诱人过去。 过了很些天,荷花塘里浮起了一具尸体,面朝下背对天。不用说,这是山爹媳妇的尸体。山爹用竹竿将她打捞上来。她的皮肤鼓胀着,皮肤变得薄而透明,透过皮肤可以看见绿色的脏水在里面涌动。用棍子一捅,脆弱的皮肤就破一个洞,里面的绿色的脏水就喷射出来,臭不可闻。她在跳下去之前是枯柴一样干瘦,现在却胖得像过年的猪。 山爹用装过农用化肥的塑料袋将她装起来,背到常山后面的将军坡里埋了。 后来我问爷爷,为什么兵兵的尸体没有找到,山爹媳妇的尸体却自己浮起来了?爷爷说,当初放干了池塘的水去捉水鬼,当然找不到,不然水鬼自己也会被找到。所以水鬼有意隐藏了自己和兵兵的尸体。这个山爹媳妇就不同了,她是自己愿意做儿子替身的,死了可能还想有个葬身的地方,所以把自己的尸体送回来。我当时想,难道水鬼是像鲤鱼一样可以潜在池塘的淤泥里面从而让人发现不了?我这样问爷爷,爷爷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发生后面的事情,山爹是不会找爷爷来帮忙的。 后面的事情是这样的。村里四姥姥家来了两个城里的外孙,他们俩都不知道荷花塘的事情。他们看到荷花塘北岸长了几个成熟的莲子,不禁涎水三丈。不过他们不会游泳不敢下水去摘。于是他们俩找来一根长棍,想用棍子将池中的莲子拨到近前再摘。这样弄到了一个棕色的较成熟的莲子吃了,还不愿意离开,还眼馋的看着更远的莲子。 这时,他们俩中的一个看见荷叶惊动,便趴下身子探看。“看,那边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长着长长的毛呢。”另一个也趴下来看,果然一团长着长长的黑毛的东西飘荡在清澈的水里,黑毛有一只手臂那么长,都像蚯蚓那样扭动。 “哥哥,那是什么?”年纪较小的问。 “弄上来不就知道了?”哥哥说。 于是弟弟拉住哥哥的手,哥哥倾斜着身子努力地伸着手里的棍子去捅那东西。那东西像皮球一样荡漾了一下,向哥哥这边漂近来些。哥哥放下棍子,铺在地上用手去抓那黑长的毛。弟弟马上喊:“不要抓!” 哥哥狐疑的回头来看弟弟,说:“怎么不抓了?”手在离水面不到一分米的距离。黑长的毛悄悄的抖动。 “那个东西脏,用棍子拨上来更好。”弟弟认真的说。 哥哥一想也对,于是站起来。黑长的毛停止了抖动。 哥哥拾起棍子,朝那东西捅去,立刻污水从黑长的毛中间流出来,像墨鱼吐墨水。哥哥提起棍子,将那东西移到岸上。 两个孩子蹲下仔细的看,原来黑长的毛中间还有皮球大小的身体,污水正是从被棍子捅伤的地方流出来的。圆形的伤口一张一缩,似乎很痛。皮球一样的身体软囔囔。 “咦?怎么没有头没有手脚呢?”弟弟好奇的左看右看,“这是什么动物啊?” 哥哥用棍子将那东西拨翻过来,还是圆球一样的身体,“我也不知道。” “我看不好玩,弄回水里去算了。”弟弟失望的说。 “嘿嘿,看我来踢足球。”哥哥站起来提起脚对着那东西就要踢。 这时,四姥姥的严厉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要踢它!那是水鬼!” 哥哥的脚已经踢出去来不及收回了。那东西随着哥哥的脚飞起来。 黑长的毛卷住了他的脚! 哥哥站立不住,被那东西拽倒,一下子滑下岸堤。弟弟吓得脸色煞白!哥哥惊叫一声,双手凭空乱抓。四姥姥端着一个瓷碗颤颤巍巅的追过来。 也许是哥哥刚刚被四姥姥的声音惊了,脚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哥哥没有全部掉进水里,他的双手扒住了岸堤的野草。他吓得拼命叫喊:“奶奶救命,奶奶救命!”弟弟马上跑过去死死拉住哥哥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可是他们怎么敌得过掉进水里的水鬼?弟弟也随着哥哥向荷花塘里滑。 第14章 守护孩子 四姥姥大怒,将手里的瓷碗向拖住孙子的脚的一团黑毛砸去。瓷碗没有打中,但是里面的鸡血都溅出来,将周围染的鲜红。鸡血溅到黑毛的地方“呲呲”的冒烟,像炽红的铁丢进水里。那东西仿佛被鸡血烫到,疼得打转,就是不松开小孩的脚。 原来四姥姥见两个孙子迟迟没有回来,便到处找了,后来看见他们俩在荷花塘旁边打捞东西,又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了水鬼在引诱她的孙子。聪明的四姥姥记起为了迎接城里来的孙子刚好杀了一只鸡,便立刻悄悄回屋里端出一碗鸡血,等水鬼露面的时候泼到水鬼身上。要说这四姥姥可不简单,为什么?后面再说。 四姥姥见水鬼忍着剧痛还拖着孙子的脚,情急之下也跳进水里,抓住黑色的毛用力拔,边拔边破口大骂:“你这个要死的,自己孩子死了还要害人家的孩子是吧?自己的孩子死了心疼,人家的孩子死了你就高兴!你这个畜生,你这个遭天杀的!”她的两瓣皱皱的嘴唇不停的翻动,肮脏的骂法不间断的诅咒水鬼。 要说四姥姥的骂人功夫确实了得。以前有一次她家的鸡被人家偷了,她又查不出来是谁偷了,便用最直接简单的方法--端一把椅子坐在人来人往的村头不间断的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唾沫星子把她的前襟都浇湿了。后来那个偷了鸡的人憋红了脸主动找到她要按市场价赔钱。四姥姥的嘴巴肿得猪泡似的,过了三天才消。 还有一次,半夜的时候,四姥姥附近已经睡下的人听见她在屋外精神抖擞的,抑扬顿挫的,花样百出的骂了两个钟头。第二天,人家去她家问昨晚干什么不停的叫骂。她说她昨晚起来小解遇了邪。因为农村的厕所一般单独建开,她要出睡房的门经过屋檐下走到厕所去。可是厕所门口一个鬼影子堵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四姥姥用力狮子吼的力量来对着那个鬼影子骂。她说鬼最怕恶人,你骂的越凶它就不敢招惹你。她怕转过身的时候鬼趁机从背后耍手段,便面对着鬼影子不停的咒骂。 开始那个鬼影子无动于衷,与四姥姥僵持。四姥姥狠下心,你不走我就骂到天亮。恶毒的咒骂坚持两个小时后,那鬼影子终于退缩了,慢慢的移开了厕所门。 我听了四姥姥的经历后,觉得爷爷的某方面对付鬼的方式也和这差不多。比如将箢箕鬼的脑袋打破,然后倒立着埋进土里,就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吓唬它不敢乱来。 还有一点差点遗漏,四姥姥是常山村守护土地庙的人。 四姥姥就这样用经常端着土地公公排位的手,使劲拔水鬼的长毛。水鬼被四姥姥这么一拔,疼得吱呀吱呀的叫,像被老鼠夹子夹住了的老鼠。水鬼终于拧不过四姥姥,放开小孩的脚,逃回水底缩回茂密的荷叶丛去了。 四姥姥顾不上去追赶水鬼,赶忙推着小孩的屁股,将他送到岸堤上。再一看孩子的脚,青肿青肿的,仿佛被重物砸伤了。孩子疼的牙齿相碰,但是由于过度的惊恐哭不出来。 四姥姥自己爬上岸,抱住孙子安慰道:“好了好了,水鬼被奶奶赶走了,不怕了不怕了。”孩子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浑身颤抖。 弟弟问:“奶奶,水鬼怎么不拖你下水啊?” 四姥姥摸摸孩子的头发说:“奶奶的手经常接触土地公公的牌位,是可以避邪的。它不敢动奶奶一根毫毛。”说完望望荷叶丛,那里的波浪已经平静了,那个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姥姥二话不说,背着脚肿的孩子去找山爹。山爹马上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四姥姥不依不饶,说:“我的孙子是抢过来了,可是村里别人的孩子如果又被水鬼逮到怎么办?” 于是,山爹来找爷爷捉鬼。爷爷刚好田地里的庄稼都收到屋里了,便一口答应了山爹。山爹买了一条好烟送给爷爷,爷爷推掉说:“我的孙子也在你们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孙子的安全呢。怎么好收你的东西。再说,你也挺不容易的……” 这样一说,山爹的眼泪就从眼角爬出来了,握着爷爷的手泣不成声。 爷爷来到我们家住下,山爹要爷爷立即动身捉鬼。爷爷掐着手指算了算,说:“这两天要下雨,恐怕不利于捉水鬼,等天晴吧。” 山爹问:“什么时候会下雨?要等几天啊?” 爷爷说:“明天早上开始下雨的话,晚上就会停。要是明天中午才开始下的话,恐怕这个雨要下个四五天。” 我不知道爷爷那本没有封面的古书除了告诉捉鬼的方法,是不是还告诉预测天气的方法。反正爷爷说的这么清楚,让山爹不能不信服。 第二天早上没有下雨,中午才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爷爷伸手接了一些雨水,放在鼻子前闻闻,说:“有一股骚味。” 第15章 与鬼搏斗 我听了也接了一些雨水,却怎么也闻不出爷爷所说的骚味来。 虽然爷爷说了下雨不适宜捉水鬼,山爹还是穿着厚厚的雨鞋来了。山爹固执的问:“今天可以动手了吗?”爷爷摇头。 但是爷爷叫我拿把雨伞,我问:“不出去拿雨伞干什么?” 爷爷说:“走,我们去荷花塘那边看看。”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踏着泥泞走到荷花塘旁边。爷爷围着荷花塘走了一圈,说:“这个水鬼的怨气太大,恐怕我一个人收拾不了,叫个道士来帮忙吧。我加上一个道士才可能收服它。”爷爷一说我就想起了学校旁边的歪道士。在学校搞清洁的老大妈说过,她经常听见歪道士的破庙里有吵闹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那个小小的破庙里,可是从来都只看见歪道士一个人进出。我猜测歪道士是不是在破庙里收了许多的鬼。 当然爷爷根本不认识歪道士。 就在爷爷跟山爹讨论从哪里找个道士来的时候,荷花塘的南岸有人大叫。我们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来荷花塘打洗衣水的妇女。那个妇女提着一个洗衣木桶,眼睛对着木桶里大声尖叫。我朝木桶看去,一个毛乎乎的东西从木桶里爬出来,黑长的毛缠住了那个妇女提捅的手! 山爹比我们先明白出了什么事,叫声“坏了!”慌忙冲向提水的妇女。我和爷爷马上跟上。 那个东西趁妇女打水的时候偷偷溜进水桶里。夏天下雨的时候池塘里的水比较混浊,所以难以发现其他东西混在水里。水清的时候它是不敢出来的,一直躲藏在荷叶丛那边。等妇女将水桶提起来,那东西趁机缠住她的手。妇女吓得丢掉水桶,但是那东西的长毛缠着手,甩不下来。 山爹扯住那东西的一把黑毛,使劲向相反的方向拖。那东西就像一条拧水的黑被单在妇女与山爹两人的手之间晃荡。可是因为下雨,山爹脚下一滑,仰天摔倒。黑毛从手中脱落。那东西甩起黑毛打在山爹的脸上,立刻山爹痛苦的呻吟起来,双手捂住脸,鲜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渗透出来。那东西在水中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令我倒吸一口冷气! 那东西的黑毛像蛇一样在雨水里蠕动,拉着妇女往岸边走。妇女脸吓得变了形,坐在泥泞里双脚抵住地面反抗。 爷爷快速走过去,伸出食指中指两个指头向那东西身上某次点了一下。那东西被点击似的黑毛全都直立起来,像一只庞大的刺猬!那里估计有它的什么穴位。爷爷的手指被它的毛刺伤,爷爷急忙缩回手,用嘴吮吸手指,然后吐出一团绿色的液体。 它暂时放开了妇女,黑毛像针一样对着爷爷。爷爷骂了一句,在地上挖了点红土涂在受伤的位置。爷爷推推我的胸脯,要我离远一些。这时,山爹也站起来,脸上像摔伤似的出现一条条密集的血迹。 山爹双掌合在一起求水鬼:“孩子他妈呀,我是你丈夫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求你别害人了行不?我求求你!”说完用手擦眼角鼻子流出的眼泪鼻涕,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 爷爷说:“别和它废话了。它哪里记得你!水鬼如果记得事,你儿子能把你媳妇拖下水么?周围都是雨水,它的力气大得很,你要小心!” 山爹说:“它不记得我了么?那它就一定要害人咯?那你害我吧,你把我拖走作替身吧。你和儿子都走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说完撕心裂肺的哭。雨水砸在他的身上,头顶和肩上由溅起的细小的水珠形成了一层薄雾,仿佛梦境。 那东西立起黑毛静静呆了一会,似乎真在听山爹的哭诉。山爹哭出来的时候,它的毛渐渐软下去,好像也被他的话感动了,并且正在回忆着生前的事情。我紧绷的神经稍稍轻松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东西突然弹跳起来,飞到一人高直向山爹扑去! 原来它的黑毛软下去是为了蓄力气跳起来。另一方面,它的这个动作麻痹了我们。但是它仅凭那些毛就能跳这么高是我先前想象不到的。山爹显然也措手不及,惊恐的看着那东西飞到他的头顶,竟然忘记了逃跑或者反抗。爷爷像过去阻拦,但是来不及了。 那东西将山爹撞倒,压在他身上,黑毛缠住山爹的脖子,勒得山爹脸色朱红,青筋直冒,眼珠死瞪。其他的黑毛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身上各处。山爹双手抓住那东西像把它扯开,可是这个动作更加强了勒他脖子的力量。 第16章 山爹投水 爷爷也不敢拉扯那东西,怕把山爹勒死,急得团团转。那个妇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吓得撒腿离开,跑了两步还不忘记停下来捡起躺在不远处的水桶。 我自作聪明学着爷爷的伸出右手两个手指向那东西戳去,还没等我戳到它,它的黑毛卷到了我的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倒。我摔了个猪啃泥,膝盖磕在石头上疼的要命。这一跤摔得够重,我的四肢出现短暂的麻痹,一动不能动。 那东西的黑毛向我抽来,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我麻痹的四肢在这剧烈的疼痛之下又找回了感觉。我的左手在地上碰到一块石头,于是顺手捡起来向那东西的身体砸去。 一股绿色的液体溅在我的手上,那块带有锋利尖角的石头划破了它的皮肤。我感觉到它一阵痉挛,同时黑毛出现了松动。爷爷看准了一脚向那东西踢去,像被四姥姥的孙子踢的那一脚一样,那东西飞向池塘,但是这次没有卷住爷爷的脚,因为它的黑毛的几乎都缠在我和山爹的身上。 那东西沉到混浊的雨水里不见了踪影。我手上的绿色液体粘稠得如胶水,气味也很恶心。再看山爹,他已经被勒得昏迷。我刚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右手突然针刺一般疼痛,根本承受不了丝毫力量,一下子又趴在地上,吃了一口的泥水。 爷爷制止道:“别动!”他将我的一只手扛在肩膀上拉起来。这时那个妇女带了几个人过来,将神志不清的山爹抬起来。 我一站起来就像喝了迷药一样迷迷糊糊,眼皮沉沉的往下掉。估计是那绿色液体的副作用。我努力的睁了睁眼,看见对岸的荷叶在雨点的打击下轻微的颤动,但是有一处动的明显多了。它又躲藏起来,精心策划下一次机会。 只要它还在荷花塘,我们的身边就埋伏着一个伺机而动的杀手。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感觉脑袋没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觉。我意识稍清醒点就问爷爷:“你那两个指头戳水鬼也是古书告诉你的吗?” 爷爷笑着说:“我那两个指头戳没有用,关键是你那一石头打的好。女水鬼的皮薄,稍微尖锐一点的东西一划就破了。” 我问:“难道男水鬼的皮跟女水鬼的还不一样?” 爷爷和蔼的说:“男水鬼的皮比牛皮还要厚,别说石头了,就是剪刀都剪不烂,我原来认识一个捉鬼的道士,他就用男水鬼的皮做了一双鞋,穿了十几年了还没有一个破洞。”爷爷一提到道士,我又想起歪道士,不知道他是不是穿着鬼皮鞋子,下回要注意看看。 爷爷又说:“但是男水鬼的皮怕火,没有水打湿的情况下,见火就化成灰。” 我转念一想,问道:“山爹好了没有?”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山爹死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是被水鬼勒死了?” 爷爷说:“不是。” 我惊讶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死了呢?” 爷爷回答说:“他自己跳水的。” “他自己跳水的?” “对。他甘愿自己跳水去作水鬼的替身,让他媳妇超生。” 这时妈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妈妈说:“山爹说他代替他媳妇作了水鬼保证不害别人了。” 细细听妈妈娓娓道来,原来山爹第二天就醒过来了,而我还因为水鬼的污水昏迷着。只是他的四肢被水鬼的黑毛抽打的伤痕累累,脚下不了床,手拿不了筷子,看起来整个人比平常胖了一倍。山爹对来看望他的人说:“我们一家不再连累村里的乡亲了,我愿意投水去做我媳妇的替身。我保证不害我们村里的孩子,我用良心保证。请大家相信我!” 来看望他的亲戚朋友只当他被水鬼吓傻了说胡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再说了,山爹浑身肿成馒头一样,床都下不了,饭还要人喂着吃,他怎么走到荷花塘那里去投水?于是众人真心或假意的劝解一番就散去了。 可是谁能料到他当晚真去荷花塘投水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下床怎么走到荷花塘的。第二天去给他送饭的人发现山爹不在床上了,围着屋子找了几遍。只看见山爹养了五六年的老水牛在牛棚里用坚硬的牛角挽着缰绳拼命的拉扯,似乎想用牛角将缰绳磨断。 第17章 捉鬼预备 后来就有洗衣提水的人发现荷花塘的南岸有一只鞋子,那人记得山爹一直穿着这样的鞋子,他以为山爹跟水鬼争斗的时候丢掉的,便捡起鞋子去山爹家问。这样一来二去终于弄明白了,山爹趁着村里人睡觉的时候投水了。 在我醒来的这个早晨,已经有人发现了漂浮在荷叶丛里的山爹的尸体,跟他媳妇死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村里的好心人借来一个草席将山爹包裹起来,埋在了他媳妇的旁边。他的沾亲带故的行上人在山爹夫妻坟前栽了两根柏树。 爷爷接口说:“他是想得傻,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作了水鬼就不认识任何人了。你看那天那水鬼还要勒死他呢。水鬼记得生前的事情会勒他么?” 妈妈把汤药端到我的床边,拿了汤匙向我口里送。妈妈说:“所以你爷爷暂时还不能回去,怕山爹再找其他孩子。” 爷爷点点头,一脸的凝重。我心里在想,那个兵兵也就哭声吓人而已,山爹媳妇成为水鬼后明显比小水鬼厉害多了,爷爷说他一个人都对付不了,现在山爹一个大男人成了水鬼,不知道有多难对付呢。难怪爷爷的表情不好看,看来事情越来越恶化。 山爹他们一家算是团聚了。只有那条灵性的水牛还在阳间存活。 村里人也更加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纷纷跑到我家来问爷爷怎么办。爷爷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村里的人围着爷爷不肯走,都央求道:“马师傅,您就帮帮忙吧。这水鬼一日不除,村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因为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了些爷爷的本领,都尊称他为“师傅”。 爷爷还是摇头。 又有人说:“马师傅,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也不能让您白忙活,是吧!您不帮忙,这个水鬼找替身,替身又找替身。没了个尽头,村里要受多少伤害?如果您要钱的话,我们也是应当给的。只要您肯帮忙!” 爷爷最怕人家要送东西给他,最怕送钱。妈妈说过,还没有解放的时候,年幼的爷爷原来在私塾读过几年四书五经。我猜想爷爷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说到钱就觉得没有“君子风范”,帮人做事要钱是不道德的,“君子固穷”的观念不能改变。 爷爷一听人家提到要给钱,马上挥手,生怕人家以为他不答应是想坑钱。 人家看他不答应,急了,极其认真的说:“您要多少钱开个具体数目,不怕我们不给,画眉村和我们村隔的不远,我们人逃得了债,屋子还在这里搬不走。” 爷爷比他们还急了,通红着脸解释:“我不是想要钱,人到老就是一捧泥巴,要不义的钱干什么!好了好了,我答应试试。但是你们给钱的话我就不做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一一和爷爷握手,感激他的帮忙。我坚信爷爷是上不了大场面的人,在这些把他当作救世主的人们面前,爷爷窘迫的很,脸上居然显出羞涩的红潮。这可不像平时给我讲远古时代的王侯将相的爷爷,他给我讲荆轲刺秦王,关公过三关斩五将的时候可是眉飞色舞豪气万丈,仿佛自己是故事里面的壮烈人物。他的情绪也感染了我,让我对爷爷产生仰慕。可是现在居然畏畏缩缩,像小孩子见了陌生人一样不好意思,真让我失望。这也刚好证明爷爷为什么当不了威风八面的正规道士,一辈子老老实实做挖土的农民。 但是爷爷每次遭遇各种各样的鬼怪的时候,却是我最为佩服的。 外面的雨水似乎很听爷爷的话,到了第四天自然停了。一道好看的彩虹在常山顶上绽放它的炫彩。随后,太阳出来了,阳光渐渐炽热,与一个小时前的天气截然不同,让人不敢想象这是同一天的气候。 吃过午饭,爷爷便带我去荷花塘摆设法位。一张黑漆大饭桌,一把桃木剑,一大张黄纸,两瓶黄酒,一捆筷子,一张麻布袋,一根系着麻布袋的细麻绳。这些都是村里人按爷爷的吩咐凑起来的,桃木剑是村里的木匠砍了家门前的桃树刚做就的,还散发着桃木特有的气味。爷爷说这个气味辛恶辟邪。 来到荷花塘,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等了。我们一起按爷爷的吩咐在荷花塘的北岸挨着荷叶丛的地方摆好法位。饭桌正对荷叶丛,相距不到五米,桌子长宽都是两米。大黄纸撕成一条一条画上蚯蚓一样的符号,洒点酒在纸上,散乱的放在桌上。剩余的酒留在桌子的一角。系着细麻绳的麻布袋平铺在桌子正前方。再捡几块石头压住麻布袋和黄纸,防止风吹动。 这些都做完,爷爷拍拍巴掌说:“好了,就等吃了晚饭月亮出来。” 我从爷爷的语气中可以知晓他的底气不足。毕竟我们有亲密的血缘关系,很多时候相互知道心思。 第18章 月下施法 吃了晚饭,等了一会儿,月亮也从常山后面爬上来了。我坐立不安,急着要出去,爷爷却安然的坐着不动。我着急的说:“爷爷,月亮出来了,我们要出发啦!” 爷爷说:“出来了又不会马上没了,急什么?”接着干脆闭目养神。 我确实有些急,毕竟今晚要捉的水鬼是我的“同年爸爸”,虽然我很少这样叫他,但是心里还是有说不清的感觉。 见我不安静,爷爷又说:“再等等,等月亮的光线强一点。” 爷爷喝了一杯茶,揉揉眼睛看看外面的月亮,觉得可以了,便说了声:“走吧。”自己率先跨出了门,踱着步子向荷花塘走。我连忙走进轻纱一般的月光里,赶了十几米才跟上他的脚步。 爷爷走到离荷花塘还有一些距离的路口时停住了,眼睛看着荷花塘那边。我踮起脚来看,荷花塘旁边站了许多人。原来他们担心爷爷和我害怕,故意来这么多人壮胆。那边的带头人走过来向爷爷打招呼:“马师傅,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爷爷点点头,有些激动的径直走到桌子前。我知道他怕辜负了这么多人的希望。他把黄纸交给我,说:“听到我说声’’着’’,你就对我扔一张。”爷爷拿起一瓶酒围着桌子洒了一圈,然后提起桃木剑在空气中划动,口中念念有词,念的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他突然喝一声:“着!”我便急忙扔一张黄纸。 爷爷手中桃木剑一舞,黄纸居然长了翅膀似的主动飞向桃木剑,被桃木剑捅穿。同时,黄纸燃烧起来,火焰是幽幽的蓝色。爷爷剑指荷叶丛,黄纸从剑上脱落,轻飘飘飞向爷爷剑指着的被荷叶遮住月光的暗处。黄纸落在水上,照亮荷叶下面阴暗的地方,居然火焰不熄灭,仿佛发了火的小舟漂在水面。火焰像舌头一样添着水面,发出“呲呲”声。 爷爷突然又从含糊不清的词语里蹦出个“着!”他念“着”的时候用很大声,提醒我的注意。我又扔出一张黄纸。爷爷用相同的动作将燃烧的黄纸置于荷叶丛中。如此三番,许多黄纸漂在水面了,荷叶丛被蓝色的火焰照亮,几乎没有暗角。我手中的黄纸也用完了。旁边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正在发生的法事。带头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急不可耐。蓝色的火焰照在我们的脸上,个个面目狰狞。 此时,桌前的麻布袋渐渐有了动静。爷爷喝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这是杀鬼咒,爷爷曾经给我提到过。 爷爷念杀鬼咒的过程中,麻布袋像气球一样慢慢鼓起来。众人惊叹!有人小声自言自语:“麻布袋里可不是水鬼吧?”旁边的人也有猜测道:“可能是黄纸发的光照亮了暗角把水鬼逼出来了。只有麻布袋里没有光线,可能水鬼就钻到里面来了。” 爷爷收起桃木剑,叹气道:“山爹呀,本来是你叫我来捉鬼的,没有想到你这么想不开,让我来捉你了。”麻布袋在蠕动,似乎里面伏着一只猪仔。 “大家都站远一点。”爷爷紧张兮兮的对旁边的人们说。他自己轻轻走到麻布袋前面,仿佛怕麻布袋长了脚跑掉。大家也被爷爷这个谨慎非常的动作唬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个人的拳头捏的嘎嘎响,准备跟麻布袋里的水鬼大干一场。荷花塘里的水和皎洁的月光一样死般寂静。 走到够近的地方,爷爷猛地伸手抓紧麻布袋的封口。大家的精神随之一紧,眼神都聚集在麻布袋上。爷爷提起麻布袋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可能是袋里的东西太重。 爷爷将麻布袋倒过来,轻轻拉开封口的细麻绳。“噗嗤!”一股水流从袋里涌出来,在地面散开,足足有一脸盆。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奇怪水怎么可以装在像竹篮子一样漏水的麻布袋里,而是奇怪出来的为什么是水而不是别的吓人的活物。我也一愣,紧张的情绪顿时蒸发。我看爷爷,他的表情和别人没有区别。 我小声的问:“爷爷,是不是水鬼没有捉到啊?”其他人立即都把询问的眼光对着呆立的爷爷。 第19章 水鬼化水 爷爷沉吟了半刻才后知后觉听到我的问话。他说:“大家不用担心,水鬼已经捉到了,这里不会闹水鬼了。大家都回去安心睡觉吧。回去吧回去吧!”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认为从麻布袋里流出来的水正是水鬼化成的。既然水鬼被爷爷的法术化成了水,也就不能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了。 可是我仍然怀疑,爷爷不是说对付不了吗?可是刚才这么轻易就把水鬼解决了,这是为什么呢?那麻布袋里的水真是水鬼变化的吗? 其他人都相信爷爷,因为他们不会对付水鬼,也不知道水鬼死了会不会变成一滩水。可是我时刻陪在爷爷的身边,爷爷有没有反常的行为我能马上看出来。 旁边的人开始散去,一边往回走一边交头接耳,从他们的语言里可以听到有的人庆幸水鬼轻而易举消灭了,有的人抱怨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有的人高兴以后水边安全了,有的人怀疑那股水会不会又返回成水鬼。 而我担心水鬼根本没有走,它还在荷叶丛里的某个地方,它看着我们做的一切。可是我不敢问爷爷我的想法正确与否,因为这样问等于是怀疑爷爷捉鬼的能力。我还没有资格怀疑他。 当天晚上,爷爷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我睡的很熟。我的睡眠一直很浅,屋顶爬过一只老鼠都会把我吵醒。我睡得很香,也就说明爷爷一晚没有睡好,因为没有打鼾的声音吵醒我。 第二天一醒来,我便听见屋外闹哄哄的,外面聚了许多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刚听清外面的人大概讲的是什么,爷爷的鼾声就欢天喜地的响起来。我奇怪的看看爷爷,他脸上有一丝窃喜。但是我知道爷爷是真的睡着了,睁了一晚的眼睛刚刚放心的闭上。阳光从窗户玻璃透进来,打在爷爷的被子上,暖洋洋的。 妈妈走进来,看见爷爷睡得死死的,帮爷爷捏捏被子,悄悄对我说:“真是奇了怪了。外面的人说你同年爸爸的老水牛淹死在荷花塘里了!” 虽然我已经听到外面人讲的内容,但是听了妈妈的话还是浑身一颤。 “水牛怎么可能淹死在水里?”我狐疑的说。要说其他牲畜在水里淹死我还信得过,水牛本身就离不开水,怎么还会被水淹死呢。爷爷家里也养了一条耕田的水牛,每到暑假我都会帮爷爷看牛。要说我也是比较懒的人,看牛的活虽说不累不麻烦但是枯燥,唯一使我主动帮爷爷看牛的动力是大热天可以骑在牛背上游泳。其他游泳的伙伴有的坐在充气的轮胎上,有的抱一块大泡沫,有的什么也不带,但是都不敢到水太深的地方去,而我可以坐在水牛的背上游到任意想去的地方。水牛凫水可是比一般的游泳好手厉害多了。 妈妈说:“我也不相信呀。可是山爹的水牛现在还在荷花塘的水里泡着呢。村里人都说这太不可思议了,谁也不敢下水把水牛捞上来。” 我说:“难道是水鬼拖下去的?” 妈妈马上反对:“牛是有灵性的动物,它的眼睛是天生的阴眼,能看见鬼呢。水鬼怎么可能拖到它?再说了,昨晚你爷爷不是已经把水鬼捉起来了么!” 我不说话了,看着打呼噜的爷爷,答案一定在他那里。 后来我问了爷爷无数遍,爷爷却守口如瓶,坚持说水牛淹死跟他是不是真捉到了水鬼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假装不经意转而问他那晚的那滩水是不是真是水鬼化成的,爷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从此荷花塘旁边再也没有出现水鬼拖人的事。 但是有人黄昏放牛归来在荷花塘边给牛饮水的时候,偶尔看见一条水牛在荷叶丛里凫水,荷叶惊动,水声哗哗。等牛饮水完毕再看时,荷叶丛里的水牛已经不见了,但是荷叶丛那边的水波还在荡漾,荷叶的晃动还没有停下来。 还有放学归来的小学生看见过荷花塘岸堤上有一条断了缰绳的水牛站在那里,头朝着山爹家的方向眺望。待看见的人走过去,岸堤上什么也没有,只隐约听见牛的哞哞声。 第20章 解释谜团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估计爷爷永远不会给我解释捉水鬼那晚的谜团。就像之前的捉箢箕鬼一样,这次捉水鬼也留下了后患。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爷爷头两次捉鬼有些瑕疵也是难免的,但是第二次捉水鬼留下的后患不能怪爷爷的过失,要怪只能怪埋葬山爹的人没有把坟墓的地方选好。由此水鬼倒是没有再闹了,但是出现了比水鬼还凶厉的东西。为了一个一个繁而不乱的将我跟爷爷捉鬼的经历讲出来,我只好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安排故事情节。到底后面山爹的坟墓出了什么问题,又给村里带来了什么新的麻烦,我在后面会另外详细的将给各位听的。 现在先讲爷爷给我解释捉水鬼的谜团。一年后,村里的人又去找爷爷时,爷爷纳闷的对我说:“那晚我确实没有捉到水鬼,但是山爹的水牛已经淹死了代替了他啊!怎么又出问题了呢?” 我惊讶的问:“你说你没有捉到水鬼?你不是说麻布袋里的水是水鬼化成的吗?” 爷爷解释道:“我早就知道我一个人不是山爹变成的水鬼的对手,在解开麻布袋的时候我也战战兢兢呢。一倒出来一看是水,我也迷惑不解。你想想,它要么出来跟我斗一场,它的胜算还要大一些,它要么躲藏着不出来。弄一袋的水是什么意思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水是山爹弄出来的,不是你要捉的啊!” 爷爷点头:“后来我想明白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和你同年爸爸交往不多,但是知道他心肠很好,人也老实。我跟他说话也挺投机的。他自己不出来,给我带来一袋的水,意思是说我们是君子之交,我们可以相互信任,他说过不伤害村里人的话是算数的。为了安慰村里人的紧张情绪,我只好假装说水鬼已经化成水。这是我和你同年爸爸的秘密约定。后来老水牛淹死了,我就真的放了心。水牛落水淹死是不会成为水鬼的,因为它本性是属水的,所以不会闹水鬼。” 我问道:“老水牛是自愿的么?” 爷爷感叹道:“是的吧。老水牛体力不行了,山爹本来想杀了它的,可是一直舍不得。这次可能是老水牛自愿报恩吧。动物里面最忠实的只有两种,一个是牛,一个是狗。” 牛的确是忠实的动物。说到这里有一个经历不得不讲。有一次,爷爷家的牛放在我家,让放了假的我帮爷爷看一段时间。我看牛看了十几天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可是有一天早上我去套牛的地方想牵牛出去时,牛不在那里了。缰绳剩了栓在石头上的一小截,断头毛茸茸的,牛是用角搅起缰绳来回的摩擦了一个晚上将绳磨断了。牛的脾气烦躁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我马上急急忙忙的告诉爸妈。爸妈早饭都没有吃就在村里到处找牛。我说过我是比较懒的家伙,看牛不用心,只盼着牛快点吃饱了把它拉到池塘里骑在背上游泳玩。因此,牛经常有走失的时候,然后我们一家到处找。牛喜欢走的路径被我们摸得非常熟悉了。爸妈就按照以往的习惯去找牛,可是牛没有在我们预想的地方找到。 直到天黑了,我们找了以前看牛的任一一个地方,还是垂头丧气的回来。爸爸说可能是牛被人家偷了。那段时间村子里经常发生偷牛的事情,主人发现牛不见了,找了几天后在某某山发现了丢弃的牛骨头。那帮外地的偷牛贼手法高明,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爸爸怏怏的去爷爷家报告不好的消息,躺在床上的爷爷却哈哈大笑。原来牛自己找路到爷爷家里来了。那天爷爷刚好生了病身体不舒服,牛是要回家看望生病的爷爷。那天早上它穿过大门穿过偏门来到爷爷床前,用坚硬的牛角磕床沿。 第21章 喜事哀事 山爹的事情过去了,但是爷爷的心情坏起来。他总是责怪自己没有及时阻止事态的变化,即使回到了画眉村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不久我也放暑假了,又到爷爷家小住。 一天早晨,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惊醒了几十户人家懒睡的男男女女。发出尖叫的是矮婆婆。矮婆婆家和爷爷家相隔不过数家,尖叫声把我和爷爷吵醒。我们马上起床,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等我们跑到,矮婆婆的家门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悄悄相互告诉:“文文上吊啦!刚结婚就自寻短见,真是喜事没完哀事又来啊!”矮婆婆坐在地上,从她的一说一哭中,我们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晨,矮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巍巍颠颠的走向门正中贴有大红“囍”字的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矮婆婆将沟沟壑壑的满面喜气的脸贴在木板门上,听不见有人起床的声音。她心想,是新娘子昨天哭得太累,现在正在又深又沉的梦乡里吧。她转身想走,可双手感觉鸡蛋面的热度慢慢下降。于是她又敲了敲门,喊道:“文文,文文!”屋内仍然没有回答,甚至连个人在床上蠕动引起的响动都没有,死一般沉静。矮婆婆心里犯疑惑:莫非这小妮子逃跑了? 她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又巍巍颠颠地走到贴有红色鸳鸯剪纸的窗户旁边。窗帘是闭着的,矮婆婆踮起脚伸直了脖子从窗帘的边逢往内窥看。突然,矮婆婆一动不动了,仿佛一瞬间被早晨的冷空气冻僵。良久,矮婆婆的手一抽搐,碗掉落下来碎成几片,鸡蛋面洒落出来,同时,发出那声刺耳的尖叫。桃树边一群正在啄食的鸡惊得四处逃散。鸡蛋面在地上摊开,面条如蓬乱的头发,中黄边白的鸡蛋就如藏在乱发间的鼓鼓的眼睛。矮婆婆从窗帘边逢里看见一堆乱发,乱发间藏有一双鼓鼓的眼睛,舌头从两唇间吐露出来。文文的身体悬挂在捆绑嫁妆用的红绳上! 听见尖叫的邻居连忙赶来。几个男子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踹开房门。等我和爷爷赶到,他们已经将文文从绳上搬了下来。我从人群的间隙里看见文文身穿新嫁衣,颜色深红,如一串晒干的红辣椒。一个男子将手指伸向文文的鼻子,然后摇摇头说:“没气了。”这句话似乎碰触了矮婆婆身上的某处开关,她开始发出凄厉的哭声。一直在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的马兵听到母亲的哭声,立即“扑通”跪下,脸色煞白。隔壁房间里也接着传来大男人的哭声,那是马兵的哥哥马军,他双腿残废。 门上的对联鲜红如血!马军昨天才和文文结婚,今天就阴阳两隔! 说到文文为什么和双腿残废的马军结婚,却有一个爱情骗局的故事。 矮婆婆的丈夫死得早,留下马军和马兵两个儿子给她照料。小儿子马兵长得相貌堂堂,能说会道;大儿子马军却是先天的残废。矮婆婆的丈夫在临死前老说担心大儿子将来的婚事,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在农村,一个男子如果丧失了劳动力在婚姻上就失去了竞争的能力,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不能干农活的人。矮婆婆安慰丈夫道:“你就安心去吧,大儿子的事情我一定办好。如果我没有办好,日后我也到了黄泉路上,你找我算账。” 矮婆婆是画眉村办事精明的出了名的人,很多她丈夫都办不了的事情,她一出手就迎刃而解。有了矮婆婆的这句保证,她丈夫就紧紧捏了捏她的手,叹息一声闭眼归去。 丈夫死后,眼看着两个儿子渐渐大,小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大儿子连个提亲的人都不见。矮婆婆曾经托了无数个媒婆找合适的对象,只要年龄差距不是太大,长相不是特别丑,她都给大儿子答应。可是人家一听对方是个不能下农田干活的残废,都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矮婆婆想起丈夫的交代就心愁,怕到了阴间丈夫还要责怪,就开始想歪主意。 马军和马兵两兄弟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是眉毛鼻子嘴巴还有几分相像,她就想,能不能介绍的时候马兵出面,骗得姑娘的喜欢,结婚的时候来个掉包计,把马军送进洞房。等第二天新姑娘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马军,生米煮成熟饭,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做就做,矮婆婆劝得马兵的同意,便开始实施自己的阴谋。她不敢把真相告诉马兵的媳妇,便瞒着马兵媳妇说马兵要到城里去办点事,好几天才能回来。马兵媳妇没有怀疑婆婆的话。 第22章 骗婚结婚 矮婆婆另一方面安排媒婆给儿子找未婚的姑娘。这一找便找上了邻县的文文。矮婆婆特意交代了媒婆,找得越远的越好。她事先考虑到了,新姑娘如果是附近的人,肯定知道她家的马兵已经结婚,骗局敷衍不过去,找个远地方的不知道她家里底细的。 要说这文文也是命苦,幼年时父亲早早去世,年轻的母亲守不了活寡,跟着一个商人跑了。文文由不是直属亲戚的嫂子养大。她那嫂子其实不情愿养她,没奈何怕周围的人指责,把她养到十八岁就不养了,说她尽了力,文文成年了要自己养活自己。文文原来的住的屋由于经久未修,早不能住人了,她自己也没有田可以种,只好在这个亲戚家那个亲戚家凑了这一顿饭愁下一顿饭。 这次马兵代替他哥哥来相亲,文文的亲戚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心想她嫁出去了就不会再来要饭吃,都尽力撮合他们。文文自己也受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再说,马兵的长相和行为举止都挺满意。经过媒婆劝说,马兵也尽力表现,文文于是认了下来。 文文一答应事情就好办了。马兵给文文的亲戚打发了一些喜钱,便要求带文文回家结婚。十几年前的农村不像现在这样交通发达,从邻县到画眉村要走三四天的路。于是文文那些本来就不热心的亲戚假装表达了希望参加婚礼的愿望,又说担心家里的粮食园地里的蔬菜,推说行程的不方便,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文文走。 文文倒也爽快,一个人跟着马兵来到了画眉村。 马兵在邻县的几天里,矮婆婆开始给马兵媳妇做思想工作,把真实的情况给她摊了牌。马兵媳妇一听,暴跳如雷。 矮婆婆说:“又不要你男人真跟她怎么的!来了进洞房就马上换你哥。” 马兵媳妇不听,执意不肯,威胁说等那女人一来就戳穿他们的阴谋。 矮婆婆又说:“你想想,要是你哥马军一辈子结不了婚,没有子嗣,他老了还不是要兄弟养?你可愿意照顾马军?他下不了田种不了地,家里的事情还不是要你跟你男人来做?” 马兵媳妇不说话。 矮婆婆见话生效了,便请求她回娘家呆几天,等事情完了再回来。 文文一到画眉村,矮婆婆便立刻张罗结婚的事。文文虽然有些疑心,但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觉得快点结了婚也好有个依靠,便按照矮婆婆的吩咐配合行事。 婚礼举行的很简单,来的人也只有几个直属亲戚,红对联一贴,红灯笼一挂,红嫁衣一穿,便匆匆拜堂。 拜堂的时候就有人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说文文的红嫁衣颜色太艳太浓,像猪血似的。其他人开始还不觉得,经人这么一说,仔细看那红嫁衣,个个都认为确实颜色太艳了,比对联和灯笼都红多了,恐怕不吉利。当时我和爷爷都不在场,我们还在荷花塘那里捉鬼。但是我在文文上吊后看到那红嫁衣,并不觉得有多么鲜艳。参加了结婚礼的人也说:“咦?不是我眼花了吧?昨晚衣服红的像血,今天看来却淡了许多呢?” 文文活着的时候也觉得颜色太红了,问矮婆婆换件颜色淡点的嫁衣。矮婆婆不悦道:“哪里有人出嫁还准备两身嫁衣的?这不意味着要嫁两次吗?不行不行。就是有也不能随便换的。这不吉利。”众人听矮婆婆这样说,便都附和着说算了算了。 拜堂行礼以及进洞房都是马兵穿着新郎礼服陪伴着,文文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文文从邻县一路走来就非常劳累了,加上婚礼这么一折腾,更是疲惫不堪,脑袋一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趁着文文睡熟的机会,马兵将哥哥马军换了进来,跟文文躺在一起了…… 第23章 阎王总算 马军和马兵虽然有几分相像,但是近距离看很容易看出差别。半夜文文醒了过来,点上灯要上厕所,文文在灯下一看旁边的人竟然不是马兵!那个黑暗中趁着她睡熟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居然是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文文一声惊叫把马军惊醒,矮婆婆听到声音也马上赶来。文文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她手拿到什么便用什么砸马军,吓得马军连滚带爬出了洞房。矮婆婆二话不说,立即用锁将文文锁在屋里,怕她逃跑。矮婆婆以为过两天文文想通了也就顺理成章了。可是她想错了,她没有想到文文是如此刚烈的女人,更不会猜到她会寻死。 今天早上,矮婆婆端着鸡蛋面去给文文吃,才发现这个刚进门的媳妇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舌头从口里伸出来,脖子上一道血淤的痕迹。 刚办完喜事又马上办哀事。矮婆婆一家三口双目失神呆在屋内,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文文的后事全由行上亲戚金伯指挥打理。左邻右舍前几天领到的红包还没有拆开,又纷纷来帮忙料理出葬的事情。 显然矮婆婆一家对此事始料不及,丧事办得匆忙而又混乱。棺材没有,寿衣没有,鞭炮是庆祝新婚时没有用完的。红对联没有撕下来,但白对联把它们都覆盖了。这让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每幅白对联的背后都正在缓缓淌血。甚至撒落在地上的鸡蛋和面还没来得及清扫,但已经被匆匆来往的人踩得稀烂。我在屋外站了不到半分钟,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于是失去好奇心回了家。爷爷也唉声叹气回来。 爷爷走到家门口掐了掐手指,陷入了沉思。我对着他走过去的时候,爷爷突然“哦”了一声。 我问爷爷:“怎么了?” 爷爷说:“今天日子不好。文文死的日子不对啊!” 我不解道:“怎么就日子不对了呢。难道文文还得挑个黄道吉日去上吊啊?” 爷爷摇头说:“不对。今天的日子不吉利。她迟一天早一天上吊都没有关系,但是今天上吊的话恐怕会成为吊颈鬼。”爷爷一说,我心里立刻一寒。“吊颈鬼”是我们这块地方对“吊死鬼”的称呼。 爷爷又掐了掐手指,似乎怕自己算错了。他沉吟了一会,双目炯炯的说:“今天是阎王总算的日子,文文很可能就回来找马兵他们讨命。” 我后脊背凉了,问道:“什么是阎王总算的日子啊?” 爷爷说:“在今天,阎王暂时放下其他的事情,专门给鬼门关的各种小鬼计算惩罚奖赏。像十八层地狱,有的要从下层提到上层,可以早日投生。有的则要从上层罚到下层,难以超生。所以人家诅咒的时候就说要把你打入到十八层地狱。越是在下层的鬼越要受难,越难得到超生的机会。”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新鲜的事情,但是我仍不解的问:“这和文文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爷爷来回踱两步说:“这样的话,文文可能被阎王爷忘记,文文就可以在阳间多呆很多时辰。文文如果是正常死的就好,阎王簿上有流年记载,阎王忙完今天就会将阳间的游魂收回去。可是文文是不正常的死亡,阎王簿上可能写着她阳寿未尽,阎王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冤鬼。这样她就会成为来报怨的吊颈鬼。” 我急忙说:“那我们快去告诉矮婆婆他们呀,叫他们尽快做好准备啊。” 爷爷苦笑说:“有的人相信鬼,有的人不相信。矮婆婆一生好强,怎么会相信我们的话呢。” 第24章 嫁衣失踪 我焦急说:“那……那怎么办?” 爷爷说:“再说了,有冤鬼就有冤结,这个冤结如果没有人解开,这个冤鬼也不会消失。我们虽然可以捉鬼,但是也不能太违背鬼的意愿,只有好好解开冤结才行。不然旧的冤结没有解开又来了新的冤结,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棘手麻烦。就是阎王收鬼,也得按照条理收纳各种各样的鬼魂,让鬼魂们心服口服呀。我们捉鬼的人,除了厉鬼之外,其他的鬼我们只能尽量去化解鬼的冤结,不能粗暴的横插一手。” 我点点头,原来捉鬼还有一套原则啊。 当天晚上下起了细细如丝的雨,偶尔在天边扯出一串闪电,但雷声不大。金伯一边咒骂天气,一边指挥着帮忙的人将外面的桌椅往屋檐下面搬。天边又扯出一串闪电,金伯还没有听见雷声,却听见屋内的三声尖叫一齐发出!金伯和几个人连忙冲进矮婆婆家的卧室,只见矮婆婆和他的两个儿子双目圆瞪,脸露惊恐,他们都望着窗户方向! 怎么了?金伯用嘶哑的嗓子吆喝。 “文文,文文来了!”最惊慌的竟然不是马军,而是他的弟弟马兵。“她刚刚躲在窗户旁边,她要来害我呢!她躲在那里,她躲在那里!她以为我没有看见她,但刚才闪电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我……我看见了她!就在……就在闪电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 金伯张口刚要说话,马兵立即挥手制止,语无伦次。“我……我看见了,确实,看见了。闪电……闪电照亮了她的脸!痕迹,对!痕迹!她的脖子上有,有红色,红色的痕迹,是绳子勒出来的!” 马兵的身体软了,像水一样从椅子上流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窗户磕头:“你饶了我吧,文文,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你会变成吊死鬼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金伯和几个帮忙的人也被面前的情形吓住了。金伯小心翼翼地走近矮婆婆,“您也看见了?”矮婆婆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她眼中掠过一丝惊恐,又不住地点头。金伯把询问的眼睛探向躺在床上的马军,马军含着泪水缓缓地点点头。金伯背后有人悄声说道,“三个人都看见了,难道都是因为眼花吗?”金伯身体一震,大喝一声:“走!”他带了两个人出门绕到屋后去察看窗户。金伯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身影。又是一个闪电,金伯和那两个人目瞪口呆!窗台上放着一堆红布,那是文文上吊时身上的红色新嫁衣! “棺材!棺材!”金伯边喊边朝灵堂跑,后面跟着一群帮忙办丧事的人。 灵堂里烛火依旧。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搁在两条刷了桐油的长凳上,棺材下方放着一盏长明灯,灯芯像蛇一样浸在煤油里,烧红的灯芯头吐出长长的黑烟。棺材放在长凳上是为了防潮。棺材盖没有合上,与棺材盒之间用一根半指厚的长方形木头隔开。从这半指大小的空隙中可以窥见脸白如纸的文文躺在棺材里面,僵硬的她似乎表示嫌棺材略过窄小,表情看上去极不舒服。棺材盖只有在出葬前几分钟才可以钉上长钉。 金伯对着半指宽的空隙看了半天,说:“里面太暗了,看不清。把棺材盖挪开!” 帮忙的人七手八脚合力抬开棺材盖。 金伯脸色煞白,像是中暑了。棺材里面的文文居然一身白衣服!入殓前穿的红嫁衣不翼而飞! “她的红嫁衣呢?红嫁衣呢?”金伯大声喝道。唾沫星子从他嘴边跳出,在淡色的灯光下分外显眼。 有人小声说:“不是在窗台上么?” 金伯骂道:“奶奶的。谁不知道在窗台上!我是说她穿在身上的红嫁衣怎么到窗台上去了?是谁弄的?” “我们谁也没有动她呀!”守灵的几个人分辨道。棺材的右边有个瓷脸盆,几个守灵的人往瓷盆里点冥纸,不让瓷脸盆里的火熄灭。 “那她怎么跑到矮婆婆那间房外面了?”金伯责怪道。 守灵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哈哈大笑:“金伯,忙坏了吧。再忙也只能忙坏了胳膊和腿,怎么脑袋也忙坏了呢?死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就算文文还是活着的,她能推开百来斤的棺材盖吗?” *********************闲话几句********************** 请大家关注我的另一部作品《双魂缠身》,请将原本想投给这部作品的推荐票和订阅投给那部作品,因为这个作品没有参赛,谢谢! 第25章 匆匆送葬 金伯一想,他们说的也对呀。他对刚才跟着他的几个帮忙的挥挥手,意思是不要他们把刚才的怪事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这个怪事让其他人知道了,那守灵的人都会跑掉。矮婆婆一家现在就三个人,折腾不了这个丧事。马兵的媳妇还在娘家没有回来。他只好保守这个秘密。幸亏当天晚上没有再出现其他的事。 出现那件红嫁衣的怪事后,金伯担心再出什么意外,第二天上午请了个道士随意吹吹打打了一番,下午就送葬。 送葬时用的轿子是前几天结婚时抬来的,当时按照迎娶的风俗习惯假装将文文从这间房里请出来坐上轿子,抬出来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房子里。迎娶的过程就这样走了个形式,这就算把文文从娘家接到了婆家。我能想象文文坐着一晃一晃的红色轿子围着画眉村走一圈的景象。那时候的文文肯定会偷偷掀起帘子,看看外面陌生的山和水,刚好看见一群大人小孩赶来看新娘。文文给他们一个善意而幸福的笑。 现在把结婚用的轿子上的红纸撕下,将白纸糊上,就成了出葬用的轿子了。矮婆婆坐上去,干咳了几声,就开始哭泣。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敷衍送葬的习俗,还是真心为了刚过门的儿媳妇。 爷爷听说第二天就要埋葬文文,急得马上去追送葬的队伍。爷爷在老河旁边拦住了送葬的队伍,说;“还没有过七呢,怎么可以埋葬?”画眉村这一块有这个风俗——人死后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埋葬。说是魂灵出窍后会对生世产生留恋,不愿意急急回到阴间。因此,要在家里放上七天七夜,让它看看家里的各个角落,然后毫无牵挂的离去。如果提前埋了,魂灵还会寻机回来。 金伯放下装纸钱的篮子,走过去将爷爷推开,说:“我的祖宗呀,再等几天,不知道又要出现什么怪事呢!”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来,篮子里的纸钱飞了出来,像白色的蝴蝶一样在送葬的人群中翩翩起舞。 爷爷惊道:“你的意思是先前就出现了什么怪事?” 金伯将手放在爷爷的耳朵上,爷爷连忙弯下腰听金伯悄声细语。爷爷听完,两眼圆睁:“这么说来,她已经……” 爷爷朝送葬队伍追跑的时候,我也跟在后面。那时候的爷爷健步如飞,我追得非常吃力,好不容易爷爷停下来了,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差点就断了,肺部沉得吸不进气。爷爷说出“她已经……”,我就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了。像箢箕鬼,至少还有个亲爹,怨结不是很深。像水鬼,山爹媳妇给儿子解开了怨结,山爹给他媳妇解开了怨结,而最后老水牛又给山爹解开了怨结。头两次虽然留下了一些漏洞,给后面造成了一些麻烦(后面会给大家说的,暂时给大家说一下,箢箕鬼的遗漏在钉竹钉,水鬼的遗漏在埋葬地。),但是至少暂时缓解了危机。但是现在死的是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的文文,谁能给她解开怨结呢? 爷爷呆立在傍晚的微风里,看着送葬队伍重新缓缓启动,白色的冥纸重新飞舞起来,断断续续的鞭炮重新响起来。 恐怖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文文的埋葬而销声匿迹。埋葬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文文死后的第七天,月亮刚刚升起,人们刚刚睡下的时候,矮婆婆家里又响起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第五天的夜里爷爷特别警惕,盘坐在床上没有睡觉,他早就料到了这声尖叫。爷爷一跃而起,两只脚往拖鞋里一塞,踢踢踏踏的跑向矮婆婆的家。我听见爷爷房里的声音,立即跟着起床出来。说实话,我看见穿着红嫁衣的文文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好奇心特重的我战胜了害怕,何况爷爷也在呢。 那夜没有月亮,繁星布满天空,像天幕被人扎了无数个漏洞。光就从那些漏洞里透过来,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第26章 月下鬼影 我和爷爷跑到矮婆婆的家门前,看见矮婆婆躺倒在窗户下,正是矮婆婆发现上吊的文文的位置。她可能是惊吓过度晕了过去。我和爷爷连忙扶起矮婆婆上身,让她坐起来。 爷爷掐住她的人中,指甲都掐到肉里去了,才将矮婆婆掐醒。矮婆婆口里咕嘟咕嘟几下,说不出话来。爷爷说:“她被痰卡住了喉咙,你在她背上用力拍。”我马上用力的拍矮婆婆的后背。爷爷说:“力气不够。” 我更加使劲的拍矮婆婆的后背,拍得咚咚响。我真害怕她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我这样狠拍。没想到矮婆婆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痰来。 “鬼!鬼!鬼!”她说,然后又咳嗽。 “在哪?”爷爷问,抬头扫视四周。 矮婆婆抬起手指着门的正前方,那里是一棵桃树。那是一棵桃子长到乒乓球大小便不再长的桃树,果子又苦又涩,根本下不了口。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这一带的桃子都这样。 我向桃树看去,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爷爷说:“她果然在那里。”眼睛盯着桃树。我擦擦眼睛,再仔细看去,桃树下果真站着一个人! 桃树挡住了月光,她站在桃树的阴影里,一动不动,难怪我不仔细看发现不了她!我仍然看不到那个人的脸,她的脸被一片树荫挡住。那个人身上穿着的正是红色的新嫁衣! 那个站在桃树下的人静静的立在那里,不知道她那双眼睛看着我们三人中的谁。我不禁毛骨悚然! 正在此时,金伯也听到声音赶了过来。金伯也看见了桃树下的红嫁衣。金伯说:“昨天不是在窗台上么?她难道从坟墓里爬出来又穿上了么?”一边说一边脚朝后缩,躲到爷爷的后面。 她不向我们靠近,也不离去,直直的站在那里跟我们僵持。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爷爷警告说:“不要到桃树的阴影里面去,我们等她出来。” 我以前听爷爷说过,在晚上不要随便经过桃树,不能踩到桃树的阴影。这样很容易丢了魂魄。晚上的桃树阴影是人界与鬼界之间的通道,阴气重得很。所以她不出来,我们是不能随便走过去的。 又僵持了一会,爷爷捡了块硬土扔过去。泥土落在红嫁衣上,发出“噗”的闷响,那人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默默站着。金伯见那人不动,胆子大了,取下屋檐下的晾衣竿,轻轻地捅了两下那个人。那个人竟然倒下了! 爷爷和金伯蹑手蹑脚走过去,看清了那人的脸,竟是马兵!马兵目光直愣愣的,盯着走过来的金伯,奄奄一息地说:“不要勒死我,饶了我吧!” 我们忙将马兵抬进屋内。马兵的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停的说:“不要勒死我,不要勒死我,不要勒死我。”爷爷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的手扳开。只见马兵脖子上留下一条血红色的痕迹,极像文文脖子上那条! 我们倒吸一口冷气! 金伯指着马兵的勒痕,结结巴巴的问爷爷:“这,这,这不是文文脖子上的勒痕吗?简直一模一样!人的手怎么可能勒能这样呢?”那条勒痕细而长,在喉结上方向两颊延伸。 爷爷按着马兵的手说:“吊颈鬼上了身就是这样子。她已经找回来了。” 爷爷一提到吊颈鬼,我就想起电视电影里面舌头吐出三尺长两眼上翻的吊死鬼模样。虽然我没有真正见过吊颈鬼,但是这样一想便浑身冰冷,像坐在冰窖里一般。 后来我才知道吊颈鬼的舌头根本没有那么长,不过是吐出的鲜红舌头盖住了下唇而已,乍一看不知道下面的是舌头,还以为是下唇被打肿了。 ******************闲话几句************************* 读者交流群: 画眉村:69480104 捉鬼盟:192254175 百术驱:74581363 僵尸迷:72319764 灵宠迷:170389450 为了节约空间,请不要重复加群。 我的腾讯微博http://t./tongliang142 我的新浪微博http:///balingliangxiong 我的微信账号tongliang142 欢迎鬼迷关注!!! 第27章 借用身体 躺在床上的马兵仍抵抗爷爷的控制,两只手要举起来掐自己的脖子。金伯急得团团转。矮婆婆此时已经虚脱一般软弱无力,坐在一旁垂着头,眼皮粘在一起似的睁不开。我想起四姥姥的话,怕鬼的话鬼更加侵害你。矮婆婆也是好强的人,照道理应该不比四姥姥弱,但是“做贼心虚”,她没有面对吊颈鬼的底气,自然会害怕。 马兵毕竟是壮年的人,力气比爷爷大多了,他终于挣脱爷爷的控制,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掐的两眼突出,似乎眼球要从眼眶里迸射出来。舌头渐渐吐到嘴唇外面来。金伯连忙换上爷爷接着按住马兵的手。金伯喘气道:“我也按不了多久啊,他的力气比牛还大。你得想个办法啊!”他把求救的眼光投向爷爷。 爷爷转头对我说:“亮仔,你去弄两升米来。” 金伯一边按住马兵一边对我说:“矮婆婆家里就有,你去左边的房里,门后面有一个米缸。你在那里面勺一些就可以了。” 我马上按吩咐勺了两升米,装在塑料袋里,然后拿给爷爷。 在我看来,米跟魂灵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道士作法,死人出葬,春天挖土,都要用到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米对那些事情到底有什么作用。爷爷曾经说过:“米是生米。生米对死物有相互作用。”当时读初中的我从物理老师那里学得:“力有相互作用”。“力的相互作用”我倒是明白了,但这个“相互作用”在大米方面的解释我一直不是很清楚,估计解释也应该差不了太远。 爷爷接过白米,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立即动手。爷爷蹲下来,很认真的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亮仔,你也看爷爷捉了几次鬼了,以后不知道还会不会碰到更加厉害的鬼。” 我不知道爷爷要说什么,只是不住的点头认真听。 爷爷用力捏了捏我的肩膀,一阵疼痛钻入我的肌肤:“像水鬼那次,不是山爹让着我的话,恐怕我一个人是对付不了的。鬼有很多种,怨气越重的越厉害。这次文文的怨气太重了,你嗅嗅这里的空气,有股豆豉的味道。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怨气。” 我狠狠的吸了两下鼻子,并没有闻到豆豉的味道。我想可能是我的道行没有爷爷深的原因吧。 爷爷接着说:“我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帮助,你就这样没有一点捉鬼的知识和道行是不行的。从现在开始,你要跟我好好学一些这方面的东西。最好最后能够超越我的能力。” 我虽然喜欢跟着爷爷捉鬼,却没有想过要超越爷爷的能力,幻想有一天自己单手能够捉鬼。因为妈妈经常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其他旁门左道的东西能不接触就不接触,省得分了学习的心,将来还得靠书上学来的东西吃饭。 说到书,我又记起爷爷的那本没有封面的古书。我不禁暗暗责怪爷爷,说得好听要我学会捉鬼的知识,可是那本神奇的古书都给我开开眼界。 爷爷停顿了一会,慎重的对我说:“现在我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我惊讶道:“我现在还没有一点能帮你的能力呀,就是要我帮你,也得以后慢慢学了才会,你刚刚说要我学,立即就要我帮你。这怎么可能呢?” 爷爷说:“我要借你的身体用用。” 我迷惑道:“借我的身体用用?我倒是愿意答应,可是怎么借给你啊?”就在我说话的同时,我看见爷爷的眼睛朝我笑笑,笑的很诡异。我竟然清清楚楚看见爷爷的瞳孔渐渐变大,黑漆漆的瞳孔居然跳出了眼眶,继续变大,变得如烧猪食用的大锅! 我想眨眼,可是眼睛动不了,它已经脱离我的指挥。爷爷的瞳孔还在变大,最后我的眼前被爷爷的瞳孔覆盖,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漆黑一片,眼前的景物全部消融在一片可怕的黑暗之中。 第28章 打吊颈鬼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以为自己中了邪,慌忙大喊:“爷爷,爷爷!我看不见了。” 一阵幽幽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不用慌,孩子。我借你的身体用用,你暂时看不见是正常的。”我意识还很清晰,能辨别出这是爷爷的声音。爷爷就在我旁边,可是声音很虚幻。 我的身体不再听我的使唤,手自动伸出,接到一个东西。我的触觉还很敏感,能猜出那是爷爷递过来的一袋白米。手自动伸进塑料袋里抓了一把米,撒向正前方。脚步也动起来,来来回回的走动。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我估计是爷爷掴了马兵一巴掌。因为马兵的声音“哼哼”了一下。金伯忙惊讶的问爷爷:“你打他干什么?” 爷爷回答说:“我打的是文文。”我心里一冷,难道文文就在旁边么? 金伯问:“文文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爷爷说:“她在马兵的体内。我要把她赶出去。”我仍脚不停的走动,手不断的撒米。我提高听觉来感知周围正在发生的事。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爷爷怒道:“你还不快滚出去?你纵使有再大的怨气,自己去找阎罗王算账,怎么能呆在人间纠缠?阎罗王虽然因为总算的日子忘记了你的魂灵,可是总有记起来的时候!不会让你在人间胡作非为!” 说完又是一个响亮的巴掌。 爷爷似乎正在跟一个站在他跟前的人吵架,气势汹汹的大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你!你不走我就一巴掌一巴掌掴死你!我知道你是吊颈鬼,脖子不怕疼,但是你的脸也不怕疼么?你的脸能经得起我的掴么?你再掐,你再掐我掴死你!” 又是几个响亮的巴掌。 金伯哀求道:“马师傅,他的嘴都出血了,再打恐怕马兵的身体受不了啊!你下手轻一点。” 爷爷说:“金伯你不知道,对付这样的鬼就要下狠手,不然她不怕你!” 金伯说:“你吓唬吓唬就可以了,真打的话他的脸都要肿成猪肝的。” 爷爷说:“脸打肿了还可以消,要是被掐死了就没有第二条命了!”说完接着一巴掌! 这时,我的嘴巴自动说出话来:“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我的咒语刚念完,就听见金伯惊喜的喊道:“别打了别打了,他没有掐自己了。”我听见爷爷重重的吁了一口气,接着我恢复了知觉。我的手脚麻酥酥的又痒又疼,好像坐了太久突然站起来似的。 我看见马兵的手仍然放在脖子上,不过手指懒洋洋的放开来,不再掐住。他的脸上无数个指印,是刚才被打的。嘴角出了一点血。奇怪的是喉结上方的像麻绳勒出一样的血瘀消失了,像没有存在过。那应该是代表着吊颈鬼已经离开。 再看爷爷,大汗淋漓,两眼通红,极度疲惫的样子。十几年前的爷爷比我读大学时的爷爷皱纹要少多了,但是那时刚刚驱赶走吊颈鬼的爷爷皱纹陡然深了许多,比上大学后我看到的皱纹还要严重。可见这个吊颈鬼的怨气确实太重,刚刚爷爷即要继续自己的动作,又要控制我的动作,相当于同时做两个人的事,体力消耗相当普通人的两倍。 在之前的记忆里,我以为爷爷是个地地道道十十足足纯纯正正的农民,后来发现爷爷会掐会算,觉得很新奇。在后来居然帮人家捉鬼,我更加钦佩爷爷。现在居然连活人也能控制,我非常惊讶。真不知道爷爷以后会不会出现让我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呢?我非常期待,同时也藏有私心--想学会爷爷的一些本领。 ***************** 《双魂缠身》经过了大量的修改,希望大家去评论投票!!!!!如果你喜欢这个作品,请将票头投给《双魂缠身》,谢谢了!!! 第29章 钉住魂灵 后来爷爷不但教了我一些捉鬼的方法,还送给我一个奇怪的火柴盒,盒子里装着几根奇怪的火柴棒。在危急的时候,那几根火柴能帮我不少忙。不过,对付这个吊颈鬼的时候,爷爷还没有将火柴盒送给我。 马兵暂时是好了,可是吊颈鬼一定还会找机会来对付他。这是爷爷说的。因为即使是再弱的鬼,怨结不化解开,鬼就不会消失。爷爷还说,有些鬼你是不可能知道怨结的,这并不是说这些鬼就没有怨结,只是怨结发生的时候你不在场,你无从找到怨结的所在。碰到这样的鬼,只有道士或者会道术的人可以招收。 于是,我猜想歪道士的破庙里的鬼肯定是没有找到怨结的,歪道士怕那些鬼危害他人,就把它们招收到破庙里,和长相丑陋的他居住在一起。我胡思乱想,如果歪道士来对付这个吊颈鬼,将它招收起来,是不是就省掉了许多麻烦呢? 当然,歪道士到最后也没有参与捉吊颈鬼的事情中来,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是矮婆婆等不及了,她要亲自对付吊颈鬼。 第二天,马军推着轮椅出门时,看见矮婆婆正在院子里削竹子。竹叶竹屑满地都是。马军不明白他的娘在干什么。 马军问道:“妈,马兵还没有好呢,需要您的照顾,我又瘫着两条腿帮不上什么忙。您还花时间弄这些青嫩的竹子干什么,不能烧不能吃的。”竹子确实不合适用来烧火,烧的时候哔哔啵啵的炸开,容易将火里的燃炭爆出来伤着人。 矮婆婆头也不抬,一边削竹子一边说:“我这也是为你弟啊。我要削几个竹钉,在文文的坟墓上钉住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省得她又来害你弟。”后来我才知道,用竹钉钉坟墓的方法有很多老一辈的人都懂得,并不是只有爷爷知道。在这一带,人活到了一定的年纪,多多少少懂得一些对付鬼的基本方法,即使没有人告诉他们。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大学后我也没有做过调查研究--是不是别的地方也有这样的情况。 马军问:“干嘛要钉文文的坟墓?这有用么?” 矮婆婆说:“这样可以钉住魂灵的手脚,让它痛不欲生,行走不得。就像镣铐铐住了的人一样。它就不能来害人了。”马军默不做声,用手推推轮子,回屋内去了。 爷爷预知了吊颈鬼晚上还会来,却没有料到矮婆婆会去文文的坟墓上钉竹钉。 矮婆婆不敢白天去文文的坟墓钉竹钉,怕人家闲言闲语说她心狠,逼死了活着的文文还要折磨做了鬼的文文。她等到太阳下山,炊烟生气,人们干完农活回了家抽烟喝茶的时候,偷偷溜到文文的埋葬地…… 墙角的土蝈蝈开始叫了,月亮也已经出来,马兵又开始掐自己的脖子。我和爷爷被金伯叫到矮婆婆家,帮忙照顾马兵。 爷爷问:“矮婆婆哪里去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好就到处串门了?”矮婆婆平时喜欢串门和妇女们聊天,叽叽喳喳的像个老麻雀。只要哪里有欢声笑语,肯定少不了她在场。 金伯这才想起矮婆婆不在这里,忙叫来马军询问。 马军说:“我看她到将军坡那边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现在还没有回来。”马军其实知道他娘干什么去了,只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金伯问道:“什么时候去的?” 马军说:“吃了晚饭出去的。” 金伯纳闷道:“那到现在应该回来了啊。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 《双魂缠身》召唤投票啊!!!! 第30章 遇迷路神 爷爷猜疑道:“可别是迷路了。” 金伯嘲笑道:“矮婆婆在这里生活了三四十年了,怎么可能迷路!” 爷爷说:“我的意思是矮婆婆恐怕碰上迷路神了。” 我一听,插言道:“迷路神是什么神仙?”我以前听过各种神话,能说出名字的神仙不少,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迷路神。 金伯帮爷爷解释说:“迷路神可不是什么神仙,那是一种特殊的鬼。如果在比较晚的时候你还在荒山野岭赶路,并且还有心事的话,就很可能碰到它。或许矮婆婆走路太急,没怎么提防,中了迷路神的法。” 马军在旁边急忙问:“那会不会要了我娘的命哪!” 金伯责骂马军道:“从你嘴里能说出点好事么?你是不是盼着你娘早点出事啊。迷路神倒没有水鬼,吊颈鬼可怕。这种鬼在最熟悉的路上最容易遇上。” 我听了不解,将信将疑问道:“在熟悉的路上最容易遇上?这又是为什么?熟悉的路上不是最难迷路吗?陌生的路才可能迷路呢。” “要是在不太熟悉的路上,你就会细心的看路,生怕走错。这样,迷路神很难使你中法迷路。要是在你走了千百遍的路上,你根本不想哪条路是对的哪条路是错的,左脚还没有放下右脚就跨出去了。等你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不对劲,就晚了。”金伯解释说。 爷爷点点头,吩咐几个同来的年轻人说:“别闲话了,快去找吧。千万别大声叫喊矮婆婆的名字,晚上容易把人的魂给喊走的。” 爷爷和我照顾马兵,金伯带几个人上将军坡那头去了。我看见远处将军坡那头几个电筒光晃来晃去,像新坟上的长明灯。 可是半夜时分,他们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金伯摇头说:“我们到处都找了,没有看见矮婆婆的影子,也没有听见矮婆婆的声音。是不是她没有去将军坡?” 马军坚持说:“她一定去了那里。”因为当时只有马军知道矮婆婆早上削了竹钉要钉文文的坟墓。 “那也没有办法了,我们用手电筒到处照了,就是没有看见。”金伯摊开双手说。 我们也束手无策,只好一面担心矮婆婆的安危一面好好照顾马兵。 绑在床上的马兵十分难受,手不停的使劲想挣脱麻绳的捆绑,手腕处摩擦破了,血将麻绳染红。他整个脸变了形,鼓着嘴巴用力咬着牙齿,好像在受烙刑,似乎一块烙铁贴在他的背后,惨不忍睹。 第二天早上,鸡叫三遍,马兵才舒缓下来,沉沉的睡去。我和爷爷还有金伯都精疲力竭,昏昏欲睡。打开门来,送我们的马军首先发现了躺倒在地坪里的矮婆婆。马军大叫一声:“娘呀!” 我们这才看见躺倒的矮婆婆,她脸色极度苍白疲惫,头发和眉毛上满是夜霜,乍一看来是个陌生的白发苍苍的老人。马军以为她死了,嚎啕大哭。我们连忙振奋精神,七手八脚把矮婆婆抬进屋。金伯弄来一条热毛巾给矮婆婆擦脸。爷爷伸手一探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马上要我去村口叫医生过来,又叫马军去煮点热汤。 医生来了,给矮婆婆输液。马军给她喂下几口热汤,矮婆婆才醒过来,眼光弱弱的如即将熄灭的灯。 马军又煮了些面,给我和爷爷还有金伯吃了些。当时我就有些猜疑,为什么他们家就喜欢煮面条吃呢。矮婆婆也是结婚的头一天给文文端一碗面条。我在爷爷家住的日子里,经常见他们吃面条,很少见到他们正正经经的煮饭炒菜。 文文出事后,我也听到有些多事的妇女讨论:“他们家文文上吊就是因为老吃面。面条就像吊颈用的绳子一样。”当然了,这是一帮闲人随便猜想而已,不足为信。我也只是这样想想便过去了。 马军见矮婆婆醒过来了,便焦急的问道:“娘老子呀,你到底怎么了呀?” 第31章 迷在熟路 “我也纳闷呢,在那条道上走了几十年,没想到还有迷路的时候!就在将军坡那里,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岔口。我想不对呀,这里哪来的岔口?肯定走错了,我骂我自己老眼昏花,走了几十年的这条路居然还走错。我转过身来要回到原来的路上去。可是我一转过身就傻了……”矮婆婆细声道。 “怎么了?转身怎么了?”马军迫不及待的问。矮婆婆指指那碗汤,马军马上端过去喂了一匙。 矮婆婆喝下,嘴巴颤动。她回想起来心有余悸。 “我的妈呀!我转过身来一看,居然也是岔口!将军坡那块我还不熟悉吗?树高草多路直,哪条道走向哪儿比我的十个手指头还清楚。这不是邪门么?”矮婆婆说的时候手在抖,眼睛里透露出恐怖。 “那你怎么办?”我问。 “能怎么办?我只能硬着头皮选了条路就往回走。我想,这么巴掌大的将军坡,还能使我迷路?就是乱走,也会走出这巴掌大小的地方吧。”矮婆婆说。 爷爷在旁边插上一句:“完了,中迷路神的计谋了。” 矮婆婆接着自己的话头说:“我回身走了一小段。咦?前面又是一个岔口。没办法了,又选了一条道走,除了这样我还能怎样呢?走了一小段,还有一个岔口!这下我心慌了,月亮都出来了,我得准时回家呀。我又急又慌,往前走也是岔口,往回走也是岔口,左边道右边道都试了,好像路的两边都是无穷尽的岔口,根本就没有将军坡的那种直路!可我抬头一看,我在将军坡啊,村里明亮的灯火就在前面呢。我低头一看,那个将军坟就在不远的松树林里呢,可是这路怎么走怎么不是。” 话说这个将军坡里埋过一个朝代不明的大将军,我读初中的时候将军坟现在还在那里,现在不知道是否还在。 爷爷说:“刚出现岔口的时候你就不要走进去,要马上退回来。你一走进去就中了迷路神的陷阱。” 矮婆婆叹口气说:“将军坡的路我最熟悉了,谁知道居然这次栽跟头了?养了几十年的牛,我的牛啃过那里的每一棵草呢。” “后来怎么了?”我问。 “能怎么了?我是又饿又累又困。心想反正走不出去了,八成是碰了鬼。干脆靠着一棵松树休息,那时候太困,眼皮一合上就睁不开了。” “那你怎么又找回来了?”金伯问。 “鬼都要在太阳出来之前走的。迷路神的法也会解开。”爷爷帮忙解释说,“这时就可以看清路了,但矮婆婆体力不行,昨晚又折腾了很久,到地坪就没有力气了。”矮婆婆点点头,表示爷爷猜的很正确。 “我们昨晚也找到了将军坡,可是也没有看见你呀!”金伯一脸的疑惑一脸的疲惫。 “可能是迷路神给你们也引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让你们没有经过你爹爹那块地方。”爷爷说。 “我敢肯定我在将军破。”矮婆婆坚定的说,“今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天哪!我就在原来的路上,再一看,我靠着睡觉的那棵松树四周的草被踩得稀烂。原来昨晚我一直绕着这棵松树转呢!”我们后来知道了,因为那晚遇到迷路神,矮婆婆的钉竹钉的计划破产。 我们大叹奇怪。 金伯说应该砍了那棵松树,马军说必须烧香祭拜那棵松树。 我心想:走熟路时像走生路一样谨慎一些,迷路神不就没有法了么?何必伤害或者奉承那棵树呢? 金伯把询问的眼光投向爷爷:“迷路神的事情会不会跟吊颈鬼有关?” 第32章 马军哭诉 爷爷摇摇头,说:“昨晚马兵的表现证明吊颈鬼来了,不会在将军坡跟矮婆婆纠缠。这次遇到只是碰巧。并且,如果要逃出迷路神的法很容易,只是不知道的人觉得找不到出路。” 我问:“怎么找到出路?” 爷爷说:“万一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不要惊惶。你低头看树影,不要看树。迷路神不能幻化月亮投在地上的阴影,所以你只要看着树影,从树影里走出来,沿着月光走,就可以走出来了。” 矮婆婆无心听怎么逃避迷路神,一心想着她的儿子。她不无担忧的说:“昨晚马兵又那样了吗?那就是说文文还会来找他啦?这样没有尽头怎么得了啊!” 爷爷抱怨道:“还不是你们自己作的孽!” 矮婆婆和马军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爷爷又说:“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是要活下去。马兵可不能就这样。他还要过日子呢。可是现在我一个人对付不了,要是我的外孙会点捉鬼的手法多好啊。呵呵。” 爷爷说完把期盼的眼光看向我,我却仍然为了爷爷不给我看那本神秘的古书闷闷不乐。爷爷知道我的心思,只是憨憨的笑笑,并不主动提到古书。 跟爷爷混了这么久,稍微知道了些对付鬼的基本知识,但是我更想拥有更多更厉害的知识。万一一个人碰到了鬼,可以轻松将它解决掉,那是多么爽的事情啊!甚至跟鬼脸不红心不跳的打交道,像歪道士那样通晓跟鬼交流的本事!那多好! 矮婆婆虚惊一场,但是并没有死心。 她又一次怀揣着竹钉经过将军坡到了文文的坟上,不过这次不是在晚上才行动。她中午提着一个篮子假装去摘菜,篮子里装着竹钉,用几块菜叶遮盖。她也不考虑人家会不会怀疑她怎么带着菜去摘菜。 她用一块石头将竹钉围着文文的坟墓钉了一圈,然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回来了。 可一到晚上,马兵仍然拼命掐自己的脖子,掐的口吐白沫。矮婆婆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慌忙又叫来爷爷和金伯要重新死死捆住他。 我们一进门就听见马兵的嚎叫,声音甚是凄厉。矮婆婆快速冲进屋里,拉开马兵掐在脖子上的手。马兵已经奄奄一息了,脸上的表情古怪,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我注意到,他那稍稍表现出来的笑意跟文文刚刚到画眉村时给众人示出的笑容很像!而哭的样子特别像文文刚从吊绳上取下来时的苦相脸! 我不禁汗毛倒立!爷爷和金伯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都吃了一惊。我暗自惊问,这就是鬼上身的模样吧?答案很明显。 爷爷和金伯按住马兵的手。矮婆婆去偏屋取麻绳的时候,发现马军正拿一块抹布擦轮椅上的泥巴,矮婆婆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不是你在我后面去拔了竹钉?是不是?老实告诉我!难怪你弟弟还是发作掐自己!”矮婆婆气愤的问马军。 马军停住擦轮椅的手,默默的不作反应。 矮婆婆按捺不住怒火了,丢下手里的麻绳,一把推翻马军的轮椅,大声骂道:“你这没有心肝的驴子!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弟兄!你想要了你兄弟的性命吗?他这样也不是为了你吗?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矮婆婆越骂越气,拾起门后的扫帚抽打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马军。我们拦也拦不住。 马军并不反抗,任由扫帚抽到身上,也不用手遮挡。 矮婆婆边抽打儿子边哭诉道:“我不也是为了你么?不是怕你老大没媳妇没儿子没人养么?现在你弟都这样了你还跟我作对,我这是前世做了什么孽哟!” 马军也流泪了,只是轻轻地说了句:“我不想文文作了鬼还要像我这个瘫子一样不能动弹啊……你钉住了她,她就和我这个瘫子一样啦……” ********************************************* 希望大家给我的另外一部参赛小说《双魂缠身》投票,订阅,评论,收藏!!!谢谢! 第33章 伴鬼而眠 矮婆婆听大儿子这样一说,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下来,丢了扫帚,垂手低头立在一旁啜泣。我们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这时马兵的嚎叫打断了我们的沉默。爷爷捡起地上的麻绳,我们几个人一起默不出声的捆住挣扎的马兵。马军和矮婆婆还是呆立在一旁。 金伯看马兵的样子实在太惨,怯怯的问爷爷:“你可以不可以再做一次法,缓解一下马兵的痛苦啊?” 爷爷无奈的说:“这个怨鬼太厉害,我一个人实在对付不了。” 金伯说:“要亮仔也帮帮?” 爷爷说:“要再像上次一样,我的体力不行了。控制不了一会儿,恐怕将鬼闹怒了后果不堪设想。”爷爷说过,有时候鬼的脾气像蛇一样,你不惹它它不惹你,如果惹怒了它,那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即使道行很深的道士,有时候也不能逆了鬼的意,如果顺着它的意思更能制服它。俗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还有一点别人不常懂得,那就是:“见了什么样的鬼还得说什么样的鬼话。” 有的害人的鬼,你不能软弱,必须不惧它。有的鬼本来就怨气很深,如果你还对着它干,那是不明智的。比如这个吊颈鬼,本来就对马兵有很深的怨气,如果你还屡屡犯怒它,它会变本加厉的回报你。这样的鬼只能找个比较平和的解决方法。这和跟人交往的方式有些类似。 这些都是爷爷平常给我讲的,其实他在潜移默化中教授我一些相关知识,但是我一直对那本古书耿耿于怀,忽略了爷爷的这些好处。 马军突然说话:“娘,金伯,岳云叔,你们不用为这个事操心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解铃还须系铃人。” 矮婆婆哭着扑打大儿子的胸脯,悲伤的说:“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想出这个歪主意,害了人家姑娘的性命,也折腾自己不得安身!儿子我对不住你呀!” 矮婆婆又对着在床上奋力挣扎的马兵磕头:“文文,文文,我知道你在这里。你饶了我儿子吧。都是我做错的事,你要责怪就来找我吧!你折磨我害我都是应该的。你来害我吧,我绝无怨言!” 马兵用仇恨的眼光看了矮婆婆一眼!那个眼神不是马兵对母亲可以发射出来的!那是文文愤恨的眼神! 我和爷爷还有金伯都不禁后退了几步,我感觉一阵冷气扑面而来! 马军爬到矮婆婆旁边,抱住他的母亲哭道:“找我吧,来找我吧!真正害你的人是我!不要再折磨我的弟弟了!”他们母子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 金伯也帮忙说话了:“文文,你就饶了他们吧,你发发善心!” 马兵不理会他们,仍旧在床上挣扎不已,嚎声阴森。 第二天,马军花费了一番功夫,在文文的坟旁边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草棚,然后抱着文文的墓碑哭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过了门的妻子,死了还是。从今天起,我就在你旁边住下,为你扫墓,为你点长明灯,给你摆供品,陪你说话。别人怕你,想法对付你,我不怕,我不对付你。如果你还记着生前的仇恨,你就先报复我吧!” 矮婆婆劝说了一番,要马军回家。马军不听。矮婆婆只好妥协,帮他拿来了一些简单的生活必需用品,并且按时给他送去粮食和油盐。 从此以后,人们经常看到文文埋葬的那个地方有微弱的火光,那不是鬼火,是马军在给文文烧纸钱;人们每晚都可以看见那山上有一点在风中摇晃的光亮,那不是鬼眼,是马军挂上的长明灯。 马兵昏睡了数天后终于清醒,只是脖子上那条红色的痕迹再也没有办法消除。直到我读大学回来看爷爷,马军仍住在文文的坟墓旁边。马兵的脖子上仍留着红色痕迹。有一次他到爷爷家来,我邀请他喝点酒,他摆摆手说:“不了,我稍微喝点酒,这里就疼得不行。”他指指脖子上的印记。 第34章 锯断房梁 马军搬到文文坟墓旁边后几个月,爷爷五十五岁的生日到了。爷爷邀请亲戚朋友邻居一起吃饭。马兵也来了,他时不时用筷子挠挠脖子的红色痕迹。我问他干什么。 他说:“痒。经常这样。” 我说:“是不是炎症?怎么不去看看医生呢?” 他说:“怎么没有去看,医院跑了十几家,都说我这里是绳子勒的,过两天自然消退了。可是,你看,怎么也消不了,只怕是要跟我一辈子了。” 爷爷责怪道:“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呢?我倒有解决的办法。” 马兵说:“我找了这么多医院都不行,你比那么多的医生还善于治疗我这个病痛么?你说来听听。” 爷爷说:“吊颈鬼的舌头缩不进口,所以她让你的脖子也没有舒服的日子。你回去把文文上吊的那根房梁锯断,脖子上的印记不久自然消退。” 我又问爷爷:“马军一个人在那里不怕么?” 爷爷笑说:“他现在正在和文文说话呢。” 我说:“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正和文文说话呢?你又看不到他。”但是我同时想到了捉箢箕鬼时爷爷在隔壁房间突然说:“马屠夫呀,你哭什么哟!”难道爷爷有千里眼? 爷爷故作神秘的说:“我的元神可以分离。” “元神分离?”我不解的问。 其实这个说法我早听说过,是初中老师说的。老师说,你们不要偷歪道士的东西,他虽然人不在庙里,可是谁偷了他东西,偷的是什么,他都一清二楚。他能元神分离。 我们不信,怂恿一个同学趁歪道士不在庙里的时候偷了一只三足小香鼎。后来歪道士果然找到学校来,找到那个同学要香鼎。那个同学坚持说自己没有偷。歪道士说:“当时我还绊了你一脚,你忘记啦?” 那个同学回忆起来,进门的时候确实被一个断了一条腿的小椅子绊倒了,但是歪道士怎么会知道的呢,于是咬牙说没有偷他的东西。歪道士捋起那同学的裤脚,小腿上果然有被绊到的伤痕。 那同学抵赖不过,只好将小香鼎还给歪道士。从此我们学生没有人敢去那个破庙偷东西。 爷爷的“元神分离”和歪道士的是一样吗? 我见爷爷只喝他的酒,不搭理我,不死心的问:“爷爷,什么是元神分离。你说了要教我一些捉鬼的知识的,怎么可以反悔。” 爷爷笑了,眼睛里透出闪亮的光,高兴的说:“你真想学,我就告诉你。” 我连连点头。马兵也颇有兴致的聆听。 爷爷咂咂嘴,说:“你想象着你还站在那里,眼睛不停的细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变化,这样,你边走开边想象着另一个自己还站在那里,如果有了一定的功力的话,你就可以做到躯体离开了但是元神留在原地。” 马兵看看我,说:“马叔也真是的,你外孙什么都没学,哪里有一定的功力咯?” 爷爷嘿嘿的笑,两只眼睛把我审视了一番,然后认真的说:“你不是想看那本古书么?过两天就给你。”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爷爷看我惊讶的样子,摸摸我的头:“原来不给你看也是有原因的,但是既然你这么想学,那就给你看了。我已经五十五了,力气不如以前,有你帮助也是好事。” 马兵吃完饭回去,锯断了家里那根文文上吊的房梁,换一根新木接上。过了半天,他的脖子上的印记就消失不见了。 可是还没有等马兵高兴起来,矮婆婆又出事了! 第35章 失去呼吸 马兵慌忙跑来找爷爷,惊恐的说:“我娘……我娘……” 爷爷伸手在马兵的背上拍了两下,马兵才气顺了过来,说:“我娘生了怪病。你快去帮忙看看。” 爷爷淡淡的说:“生病了去找医生,找我干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马兵急得跺脚:“我娘得了怪病,她没有呼吸了!” “没有呼吸了?你是说她死了?”爷爷一听,马上拉着马兵的衣角要往矮婆婆家里走。 马兵拖住爷爷,手乱挥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娘……我娘……她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死你怎么说她没有呼吸了?你逗我玩吧?”爷爷不高兴的甩开手,转身要往回走。 “怎么跟你解释呢!嗨!”马兵着急的说,“她没有死,她就是没有呼吸了。” 我和爷爷质疑的看着马兵。 马兵叹口气:“我也不相信。但我娘说她感觉没有呼吸了,说她就要死了。可是她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死。她还能吃饭喝茶,能走能动,就是身体没有力气鼻子没有呼吸。” 爷爷迟疑了半天,捏捏鼻子,似乎在想什么。 马兵焦急的问:“马叔你说这是怎么了啊?” 爷爷来回踱了几步,大手一挥,说:“走。先去看看。”旁边几个人听到这个怪事也围过来一起去矮婆婆家。 我们一行人来到矮婆婆家,矮婆婆虚弱的躺在床上,像得了重病的人一样眼睛无神的望着我们。她那眼睛像就要熄灭的木炭外表蒙了一层灰,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有几根头发搭在鼻梁上,经过了鼻孔。可是头发在鼻孔旁丝毫不动,仿佛鼻孔堵住了。她确实没有呼吸了!活着的人却有一种死去的感觉,要说死了却有一种活着的意味。 爷爷安慰了矮婆婆一番,然后说:“你按照我说的做啊。” 矮婆婆点点头。 爷爷拿一张纸放在桌上,要她对着纸吹气。矮婆婆张嘴吹了一口,纸张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移动毫分!我们目瞪口呆。 爷爷扶起矮婆婆,指着窗户玻璃说:“你对着玻璃哈一口气。” 矮婆婆张开嘴靠近玻璃,外面的空气已经比较冷了,如果是平常人,对着玻璃哈气,玻璃上立即会留下一团雾气。矮婆婆对着玻璃嘴巴张合了好几次,可是玻璃上没有一点雾气! “果然没有呼吸了!”爷爷摇头道,又扶矮婆婆躺下,“她应该是碰到食气鬼了。” “食气鬼?”马兵惊讶的问道。 爷爷点点头,眉头紧皱。 “食气鬼是什么鬼?”我问。我想起电视里的画面,一个面目狰狞的鬼趁人睡熟的时候对着人的鼻口吸气,被吸气的人没有知觉就死去了。 “这种鬼不是人形的鬼。它像迷路神一样是不能直接伤害人的鬼。但是它和迷路神又有不同,它以人的气息为食。被它害到的人不会立即死去,只是会感觉没有了呼吸,但是过久了人会精神萎靡,迅速衰老从而自然死去。它还是难得的比较正气的鬼,看见做了亏心事的人才害。”爷爷说完看看矮婆婆,矮婆婆避开爷爷的眼睛,“趁现在矮婆婆还没有失去呼吸多久,你跟我去治治这个食气鬼。” 第36章 秤杆秤砣 “你说给我古书的呢?”我还牵挂着这件事,害怕这个事情一拖久爷爷会变卦。 “说了给你不会反悔的。先把这个食气鬼捉住再说。如果等久了,矮婆婆就会有生命危险。”爷爷说,不像是敷衍我。 “到哪里去捉?”我问。 爷爷转头去问矮婆婆:“您都到哪里去了?途中有没有特别的事情?” 矮婆婆缓缓的说:“我,我翻过后山去了趟文天村,回来的时候在山上碰到一条只有上身的狗,被那畜生咬了一口。” 矮婆婆说话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嗡嗡。可能没有气息的人说话都这样。爷爷把耳朵贴近去听,边听边频频点头。 稍后,爷爷准备了几根肉骨头,一根秤杆,一个秤砣,叫上我一起去后山。马兵自告奋勇要一起去,爷爷说:“算了吧,你去了它就咬你。我说过它最喜欢咬做了亏心事的人。对付这样的小鬼,我们爷孙俩就足够了。”马兵只好垂头离开。爷爷说话总是太直,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 爷爷将秤砣交给我,叫我握紧,千万不要落地。他用一个帆布袋装了肉骨头,用秤杆翘起扛在肩膀上,便带领我出来后门走向后山。 先说说这个后山的地理位置吧,我们家常山村与爷爷家画眉村中间还隔了一个文天村,在文天村与画眉村之间有一座海拔不过一二百米的小山。小山虽矮,但是面积大,足有六百多亩,且山上多种茶树桐树。茶树矮如雨伞立在地上,桐树则高如电杆。 山路窄而多弯,路两边都种植着高的桐树,桐树后面才是密而乱的茶树。 白天走在山路上则觉得两边的桐树如士兵直立,后面的茶树一目千里都是绿色,心情爽快。可是晚上在这里走就感觉截然不同,两旁桐树如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后面的茶树则如小鬼聚集。 十几年前,天色稍黑,我便不敢回家,即使明天要上课也要呆在爷爷家住一晚,宁可大早背着书包一路狂奔到学校。 这次即使有爷爷在,我也不禁手脚不听使唤,总是怀疑背后有一个东西跟着,但是头不敢往回看。 刚上山,爷爷便放慢脚步。四周有不知名的草虫鸣叫,此起彼伏,如相互交谈讨论。月亮当空,但是不甚明亮,周围长了茸茸的毛,似乎发霉了,照在人身上也不是很舒服。 路两边的桐树失去立体感,薄薄的如剪纸,风稍吹动,树枝骚动如活了的魔鬼一般。但是茶树伏卧不动,好像蓄势待发的伏兽,它们屏住呼吸,等我们不经意间从四面扑过来撕咬。 我和爷爷就在类似魔鬼伏兽的树之间的空隙里行走。爷爷撮起嘴发出“啧啧”的逗狗来食的声音。秤砣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一手托住秤砣底,一手提着穿在秤砣孔里的丝绳。秤杆和秤砣都是辟邪的东西。秤杆打鬼如剑砍人。大多数鬼体轻,人手里有秤砣的话它拉不走你的灵魂。 有的人家小孩病了,床头常挂一个秤砣,意思是不让鬼牵走小孩的灵魂。 走了大概百来步,爷爷突然停住逗狗的声音,侧耳倾听。我也停下细听,开始没有其他声音,但是再听时听见草“沙沙”的声音,是有活物在向我们慢慢靠近。我死死抓住秤砣。 第37章 半身的狗 但是草动的声音消失了,那个东西在某处站住。爷爷又“啧啧”的逗它过来,爷爷放下帆布袋,从中取出肉骨头丢在离我们不远的前方。草动的声音响起又消失。看来它挺机灵。 爷爷这次听到了草动的声音在哪个方向。因为有风声干扰,要辨别它在哪里有一定的困难。那声音从我们左边的茶树丛里传来。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朝左边的茶树丛里抛去,嘴里仍不停的“啧啧”。我看见爷爷的眼睛发生了异变,眼珠中间发出星星的光,好像里面点了一盏灯。 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辨别出它在靠近丢在茶树丛里的肉骨头。果然,我看见左边的几棵茶树晃动,它就在那里。我的手心渗出汗水。爷爷的眼睛更亮了,甚至超过了月光。 接着,我听到了骨头被咬碎的“嘎嘣嘎嘣”声!那东西在吃肉骨头。 这次我们知道了它的具体的位置,就在刚才扔出的肉骨头那里。但是我和爷爷都不敢走到杂乱的茶树丛里去,我们得把它再引出来些。 爷爷又取出一根肉骨头扔在比刚才近一些的地方,再取出一根仍在离它最近的路旁,一步一步把它引出来。 那家伙果然中计! 它吃完了第一根肉骨头,又绊动草靠近第二根,草的“沙沙”声离我们更近了。然后又是“嘎嘣嘎嘣”的骨头被咬碎的声音。一会儿,它稍微停了一下,又向路旁的肉骨头靠拢。这时我闻到一股恶臭,是肉体腐烂的气味。 它在一棵樟树后面露出一个头来!是一条狗的模样!只是牙齿比狗牙大两三倍了,嘴巴都包不住,露在嘴外甚是吓人。爷爷向我做了一个不要动的手势。我们继续等待时机。爷爷已经提起秤杆,摆出抽打的姿势。 它终于从樟树后面走出来。 我终于得以看清食气鬼的模样!它长得像一条狗,但只有两只前脚,整个下半身都已经腐烂掉!下半身布满密密麻麻的蛆!后来爷爷告诉我,它因为没有了下半身,吃了东西立即排出来,所以一直吃不饱,见着东西就咬。 爷爷见机会难得,立即大喝一声用秤杆抽向它。秤杆打在它的头上,它马上发出“汪汪”的狂吠。它丢下嘴边的肉骨头,反身来要咬爷爷。我两手握住丝绳,甩起秤砣朝它打去,但是没有打着。 它立即回过头来咬我,我慌忙转身就跑。它一口咬住了我的裤角,没有伤到我的腿。我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咬牙憋足了劲跑,并不哭叫。当时我的思维非常清晰,我想我只要跑得比它快,它的牙齿就不能咬到我。 爷爷跟在我后面一面喊:“快跑!”一面用秤杆狠狠的抽打它。 它就是不松口,拽住我的裤角被我拖着跑。 不一会儿,我从山上跑下来,顺着田埂没有目的的乱跑,我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听下来。我逢沟便跃,遇坎便跳,两脚不作片刻停顿。田坎宽不过一尺多,两边都是水田。 正在我狂奔间,前面突然一人挡住去路。我边跑边喊:“让开!让开!” 凄冷而虚弱的月光下,那个人高不到一米,却蓄着长胡子,怀抱一根木杖,穿着一身猩红的披风。 我心想怪事真多,偏在这个时候碰到这样的怪人挡住我的去路。当时因为已经惊恐得无以复加,没有觉得前面的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是嫌他堵在田埂上。如果换在平时,就是白天碰到这样的人都会浑身哆嗦。而且他的装束古里古怪,不像是这个时代的。 *********************************** 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召唤推荐,订阅,评论啊!!! 第38章 土地公公 我当时没有想这么多,跑到那矮人面前时努力一跳,从他头顶跃过。就在我的脚落地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平衡。我的裤角被绊到,整个人横扑在田埂上,值得庆幸的是没有滚到水田里。 我心想糟糕了!那条狗肯定马上张开大牙啮噬我的小腿。 可是那条狗没有再扑过来。我奇怪的回过头,只见那条半身的狗撞死在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就在我看见的矮人的位置。 难道我看错了?刚刚碰到的不是矮人而是一块石头?我揉揉眼睛,确实是快石头,长胡子,木杖,披风都不见了。刚才可能是半身狗撞在石头上,从而拽倒了我。 爷爷追了过来,惊奇的看着倒在地上的我和撞在石头上的半身狗。 后来听四姥姥闲话说起土地公公。起因是一个小孩问四姥姥,土地庙怎么像鸡笼那样矮小。我们那一带每个村都有一个土地庙,一般建在面水靠山的地方。土地庙不像和尚庙那样高大威武,它的顶只有人腰高,宽和长也不过三尺,真如鸡笼一般。专管照料土地庙的四姥姥解释说,土地公公和土地婆婆都是不到一米高的矮人,公公手里拿一根木杖,婆婆则手交叉挽着。 刚好后山的山坳里有个水库,水库挨山的一角有块平地,那里就建着画眉村的土地庙。也许真是土地公公显灵救了我。但是也不排除我惊吓中看花了眼睛。 爷爷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拍拍我的衣服说:“忘了告诉你了,其实你不用跑的,你越跑它越撵着你咬。要是你蹲下来,手假装在地上一摸,它就不敢靠近你,以为你捡石头打它呢。” 我心想你早不告诉我或者早把古书给我,我就不用跑得这么狼狈了。 爷爷在水田里洗干净了秤杆,带我一起回到矮婆婆家。 一进门马兵就激动的对我们说:“我娘有呼吸了,虽然很微弱,但是已经有了。” 我掉头去看矮婆婆,挨着鼻子的头发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但是我发现她的身体好像愈来愈小,像是毛衣缩水。那是很细微的变化,当时谁也没有发现,就我发觉了。我因为刚才的一顿惊吓,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以为自己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就没有对他们讲我的发现。 当天晚上我和爷爷都很快的进入了梦乡。 我在梦里梦见矮婆婆软的像一滩烂泥,身体平铺,似乎要像水一样流开,鼻子软塌塌的要落下。我想叫唤矮婆婆,可是再怎么使劲也发不出声音。矮婆婆的眼睛看着我这边,但是显然把我像透明人一样忽略了。 我想挪动脚步走向她,可是脚抬去起来。这时,那条半身狗慢慢靠近矮婆婆,用鼻子咻咻的嗅她。我又闻到了恶臭。 半身狗伸出石头添了添矮婆婆的脸,矮婆婆的脑袋居然像稀粥一样被半身狗喝了一半!我吓得大声叫喊爷爷。半身狗似乎听见了我的呼喊,转头来看我,巨大的牙齿间还衔着矮婆婆的眼珠子! 忽然耳边传来“呼噜噜”的打鼾声,我从梦中醒来。一摸脸,都是汗水。 我不敢再闭上眼睛,生怕回到噩梦中。房子的墙壁消失在深水一样的黑夜里。我突然感到跟鬼打交道是如此的可怕。我就这样一直睁着眼睛等到天亮,爷爷的鼾声一直陪伴着。 我见到阳光从窗户射进屋里来,才又睡过去。那天的睡眠很浅,耳朵能听到屋外的一切声音,甚至能听到平时听不到的声音,比如别人投手举足间衣服发出的索索声,比如我的肚子里肠胃蠕动的呱呱声。那感觉很奇妙。跟爷爷捉鬼的日子里有过两三回那样的感觉,上大学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的梦预示了矮婆婆的死亡。 第39章 尸体消失 两天过后,矮婆婆咽气了,临死的时候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之前几天呼吸被憋住,现在终于得以将肚里的所有废气排出。 矮婆婆的那口气一叹出,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矮婆婆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瘪下去,变成散了骨头的软囊,跟我在梦中的情景一样! 马军早上从文文坟墓上回来做孝子,晚上回坟上去。马兵照顾一切丧事祭奠。 死人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出葬,而前来拜祭的亲朋好友都可以要求看死者最后一眼。但是马兵用裹尸布包住矮婆婆,不让其他人看遗容,害怕人家看见了矮婆婆的软囊的样子说三道四。 爷爷悄悄告诉我:“矮婆婆这次死亡是寿命已尽,如果没有杀死食气鬼,她临死都不能叹一口气。” 我说:“早知道她只有两天寿命了,我们何必麻烦着去打食气鬼呢?” 爷爷说:“那不行,如果不把食气鬼打死,矮婆婆就不能死的舒坦,灵魂舍不得走,可能演变成新的厉鬼。但是她生前被食气鬼咬了,身体里没有精气,再放两天肉体会化成尘土。到下葬的时候只剩头发和指甲。她的身体软化就是前兆。” 我不相信。 果然到了下葬那天,放矮婆婆尸体的房间里突然飘出一道明亮,乳白色的光,看起来就像发光的薄雾。马兵以为房子里面着火了,慌忙冲进去,家具没有一点明火。裹尸布平铺在地上。马兵揭开布,矮婆婆的尸体消失了,只留有头发和指甲。 马兵只好用矮婆婆生前的衣服包裹剩下的头发和指甲代替放在棺材里埋葬。 就在马兵给矮婆婆办丧事的那几天,爷爷兑现了他的诺言,给了我那本梦寐以求的古书。我急不可耐的翻看。 爷爷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急什么!这本书是你姥爹(方言,爷爷的父亲)手里传下来的,本来不能传给外家。”农村的封建思想还没有根除,只有儿子算本家人,女儿未嫁时是本家人,出嫁后就算丈夫本家的人。所以我算外家的人。这一点在中国大地是普遍的现象,比如古代的祖传秘方或者武功,都规定传男不传女,也是怕本家的绝学被外家学得。 但是我爷爷在这方面不是很在意。也许是因为我是他的长孙,太多的喜爱都聚集在我一个人身上。那时我的两个舅舅都还离结婚的年龄比较远,短时间里没有人可以分散爷爷对我的爱。并且我的两个舅舅对捉鬼的事情根本不感冒。 我不听爷爷的劝说,只顾翻来翻去的看这本来之不易的古书。 这本书已经泛黄,书角有多处缺落,但是没有影响到内容的完整。文字是竖排版,小楷字。书是有封面的,不过明显是后面加上去的,漂亮的行书写着“百术驱”,应该是书的名字。可是没有封底,末页写着“术召半夜魂,方唤整生魄,南方辅黄神,北极引紫仙,五章镇幽灵,八转”就没有了。“八转”后面肯定还有其他文字。 我不满的问爷爷:“这里明明没有写完嘛,是不是还有另外一半你藏着不给我啊?” 爷爷说:“你姥爹给我的时候就只有这半本了。” 我失望之极:“原来只有半本啊!” 爷爷说:“你姥爹传给我的时候说了,还有半本他藏了,但是在后面留了线索。你自己看看。” 我在末页的下面空白处看到七个字:“移椅倚桐同赏月”。我不懂其中的意思,抬起头来看爷爷,爷爷也摇头。 第40章 古书来源 爷爷说起了这本古书的来源,这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你姥爹名字叫马辛桐,他还有一个哥哥叫马望月。姥爹的父亲当时是这块地方的粮官,他希望马望月接着走仕途,苦心教育他。” “在马望月二十岁的时候,他父亲要他参加三年一次的乡试。那时候因为交通不方便,赶考的人要步行去省城的贡院参考。马望月去了半年才回来。一回来就血奔死了。死了不到几天,报喜官送来金榜,说马望月考上了举人。” “姥爹的父亲非常伤心,认为自己的儿子载不起福气,干脆死了这条心。他从此不允许马辛桐碰文房四宝,只教他算盘算术计算粮仓中的稻米进出。” “但是马辛桐比哥哥聪明多了,学什么会什么,他的算盘算术很厉害,可以把算盘放在头顶上拨弄计算。因为父亲不允许他碰笔墨纸砚,他闲来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于是把兴趣转向道术。” “后来清政府不行了,湖南又因为曾国藩的湘军经常打仗,饥民遍地。因为姥爹的父亲是粮官,所以自己家的粮食充足。有一次,一个道士经过画眉村,饿得倒在老河那边。马辛桐经过的时候看到了,把那道士带到家里救了他一命。” “那道士离开马家的时候送给马辛桐一本书,就是这本《百术驱》。这本书不但教人捉鬼,更可以教人掐算未来,修身养气。姥爹尽得其术,他掐算比你爷爷我厉害多了。” “后来闹**********,姥爹怕人家发现这本书,把封面撕下烧了。这个封面是浪潮过去后补上来的。上面的字就是姥爹亲自写的,你看他的字写的好不好?从字里头就可以看出姥爹是多有才华的人。” “我出生后得了一场病,那病对脑袋有损害。姥爹认为我学不了这么多的方术,于是把书扯成两半,前部分交给我,后部分藏在一个秘密地方。” “姥爹在书后面留了这七个字,说如果我能猜出来,就说明我够聪明,自然可以找到书的所在并学习后部分的方术。如果猜不出来,后部分给我了也学不会。可是你看,到现在我还没有猜出其中的奥秘。” “后部分的内容比前部分的方术要厉害许多。如果你想得到,你也得靠自己猜出那七个字的意义。如果你能找到后部分,你会比爷爷的捉鬼术还厉害呢。” 我没有想到这本古书有这么长的渊源,听了爷爷的讲述,更觉得这本书可贵。但是人总是不满足现状的,这前部分还没有看,就幻想着拿到后部分。 爷爷的捉鬼术已经令我惊叹钦佩了,如果我可以超越爷爷,那该是多么爽的事情!想想都禁不住要偷笑。 可是“移椅倚桐同赏月”到底有什么含义呢? 爷爷猜了大半辈子不能参悟,可见我要一时半会猜出其中奥妙简直不可能。暂且收起来,待以后好好研究,或许以后突然就参悟了呢。 ********************************************** 记得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哦!!!! 收藏,评论,推荐,订阅,一个也不能少啊!!!!嘿嘿! 第41章 对面男子 我查阅了《百术驱》,里面讲解了矮婆婆的身体消失的谜团。古书上说,这种现象发生在两种人身上,一种是得道高僧,一种是食气鬼咬过的人。高僧讲究“五大皆空”,坐化后会发生尸体消失的怪事,在经书里称为“虹光身”现象,是高僧得道的表现。而食气鬼咬过的人,精气尽散,也会出现这样的怪事,这称为“散气身”现象。 这两者有本质的区别,前者是精气转移,是高僧修炼出的超常的凝聚能力。后者是精气散去,是食气鬼吸去了人的精气造成的。 里面对爷爷的“元神分离”也有说明:元神的主体是无极界的灵质体,元神的任何感觉,元神的主体都能感觉到。元神喜纯好静的特性就是元神主体在无极界的特性。元神作为无极界灵质体的分体,可以在宇宙中运动,可以感觉宇宙空间中丰富的物质特性以及物质运动的千变万化,元神主体在无极界也能感觉到,这种感觉即不会干扰无极界的寂静性,又可以使灵质主体享受到高灵性生存的乐趣,这是元神从主体分离出来在宇宙中生存的根本意义。 这些说起来很麻烦,后面碰到相关的再顺带做解释吧。 但是里面出了个很严重的问题! 前部分和后部分分开的地方刚好是讲解箢箕鬼的章节,所以我不知道爷爷禁锢箢箕鬼的过程是不是完善,如果后面的章节还有提示但是爷爷没有看到的话,后果将十分严重! 古书中说了,捉鬼要么全部工作完成,要么不捉,如果捉鬼的时候有遗漏关键的话,就如打了蛇一棍,然后转头就走。惹怒的蛇会不依不饶的在后面穷追猛打,后患无穷。 矮婆婆的葬礼结束后,马兵为了感谢前来帮忙和祭奠的亲戚朋友,特别准备了丰厚的晚餐犒劳大家。当然了,这也是不成文的规矩。 我当时痴迷于古书,恨不得一口吃下里面的所有内容。看这个古书可不像看小说,喜欢的看看,不喜欢的跳过,在捉鬼的过程中,必须做到面面俱到,万无一失。遗漏一点细节都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局面。最讨厌的书页历时太久,稍微不小心就会翻坏。 马兵来喊了我三遍了,我才藏好古书匆忙赶去吃饭。爷爷和来客们都已经开始吃了,桌上的菜十一碗都上齐了。如果是办喜事,桌上的菜要上偶数碗,好事成双嘛。办丧事刚好相反,只能上奇数碗菜。 我对面的年轻男子有些怪异。爷爷坐在我的侧面,不能视角很好的看到对面的年轻男子。如果爷爷坐在我这个位置吃饭的话,我估计爷爷会放下筷子。 我怕说错了人家笑话,毕竟我对古书上的内容还不是很熟悉。 我用筷子捅捅爷爷苍老的手,说:“爷爷,爷爷,你看我对面的那个人,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爷爷的筷子正夹着一块红的扎眼的辣椒往口里送,被我一捅,辣椒夹不住掉在桌子上。爷爷生气的责备道:“干什么呢?不好好吃饭!” 爷爷骂我的同时偏头去看我说的那个人:“怎么不正常了!”爷爷的眼睛特别好,是现在被各种课程累得戴玻璃眼镜的新时代的学生不能比的。每次爷爷到我家去,我都要到村前去望,我还没有看见爷爷,一里多远的爷爷便先看见了我,慈祥的喊:“亮仔。” 爷爷的话刚说完就愣住了:“确实不对劲啊!” 第42章 细诉原由 我立即来劲了:“我说了不正常嘛。你看他的脸上,红润缺少,青丝潜伏。”“红润缺少,青丝潜伏”都是照搬古书上说的,当时读初中的我说不出这样对仗的话。 爷爷又对那个男子端详了一番,说:“对呀。有问题。我去问问。” 刚好马兵就坐在爷爷旁边,爷爷提起酒杯跟马兵碰了一下,问道:“马兵呀,这位客人我没有见过面,是你的哪方高客啊?” 马兵见爷爷问起,连忙起身介绍:“这位是我的表兄陈少进。少进哥,这位是我行上叔叔。按辈分你也可以叫马叔叔。呵呵。” 陈少进拘谨的点头向爷爷致意。 马兵笑道:“我这位表兄是老实人,吃过不少苦,性格有点内向。” 陈少进又闷头闷脑的点头,面带笑意向桌上客人致意。 马兵说:“我和这位表兄恐怕也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今天我去集市买些接客要用的酒肉,刚好碰上,于是硬把他拉到这里来吃餐饭。” 陈少进憨厚笑道:“舅妈辞世,作舅侄的也应该来拜祭拜祭。大家酒喝好,多谢大家帮忙了。” 众人客气一番,纷纷碰杯喝酒。 爷爷问道:“陈舅侄,吃完饭可不可以到我家里坐坐啊?” 陈少进客气道:“还怕打扰您哪。” 爷爷笑道:“不打扰不打扰,你可要记得吃完饭到我家来坐坐啊。” 陈少进连声说好。 来客散尽,陈少进如约来到爷爷家。爷爷邀他坐下,递上一杯热茶,这才跟他聊谈。 “我看陈舅侄气色不是很好,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吧?”爷爷又仔细的把陈少进打量一番。我也悄悄察看陈少进的脸色。他的眼睛四周有青黑色,缺少睡眠的人也可能这样,但是他那青色有一丝像蚯蚓爬过颧骨直至嘴角。可见鬼气缠绕已久,现在已经很深了。如果再这样下去,过不了一年就有生命危险。 爷爷把其中利害说给陈少进听。 陈少进将信将疑的看着爷爷,说:“没有遇到什么不对劲的事啊!最近好好的呀!” 爷爷说:“不只是近来,以前呢?比如说去年?”爷爷的经验比我丰富多了,我凭那点青色根本猜不出时间,爷爷却可以说出大概时间。 陈少进沉默了。 爷爷劝解他许久,他才答应把他的怀疑告诉我们。于是,他陷入沉思中,将他的经历细细向我们道来。 马兵说陈少进吃了不少苦,确实如此。去年,他父亲因参与赌博输光了钱还欠一屁股债,母亲一气之下寻了短见,父亲因心里愧疚也喝下敌敌畏归西,留下他一笔巨债。 这个讨债的后脚刚离开,那个讨债的前脚又进来了。他被逼的没有办法,只好离开家乡远走。 他心里又是悲痛又是气恨,顺着一条山路没有目的的走,饿了吃点带的干粮,渴了就近和点山泉。他想自己也二十岁的人了,难道连个立足也找不到么。他不信,他就这么走,心里一片茫然。 这样走了一天,在一个黄昏的时候来到一座山下。 他累极了,靠着一棵树坐下来休息。这一坐下便很快睡着了。 第43章 女人哭声 半夜的时候,因为夜露打湿了衣服,感到寒冷的他醒了过来。这时他听见山上传来隐隐的女人的哭声。 他心想,谁家的姑娘这么晚了不回家,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吧。她要吵架还有人跟她吵,我有脾气都不知道跟谁发呢。 他循着声音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看见一个好看的女子蹲在地上伤心的哭,眼泪哗啦啦的,甚是可怜。 他怕突然打扰那个姑娘会吓着她,故意用脚踢地上的落叶,弄出声响。姑娘注意到他了,慌忙擦干眼泪,不哭了。 陈少进问她:“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干嘛哭的这么伤心?” 那姑娘说:“我的家就在附近。我是孤儿,一个人在家里害怕,想到父母在的时候有人陪伴好温馨,所以哭了。” 陈少进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酸,说:“我也是孤儿,我们是同病相怜呢。你至少还有个家可以住。我现在被债主逼的没有地方落脚了。我比你可怜多了,我还没有哭泣呢。快回去吧。” 那姑娘不相信:“你也是孤儿?你和我一样?” 陈少进把衣兜里的干粮拿出来给她看:“你看,这都是我带的干粮,我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心想走到哪里累了就在哪里休息。我骗你干什么。”陈少进说完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到了头顶上,圆溜溜的像个脸盆,脸盆中间仿佛盛有荡漾的水。 那姑娘见陈少进确实不像骗人,顿时眼睛里流露出惺惺相惜的关怀。 陈少进觉得那样的眼神已经好久没有对他出现过了,心里也对那姑娘多了一些关心。他说:“快回去吧,月亮都到头顶了。” 那姑娘低头支吾了半天,然后鼓起勇气对陈少进说:“你也没有地方去,要不你到我家来歇息一晚吧。” 陈少进连忙摆手:“如果你家里还有别人就好,现在就你一个大姑娘,我怎么好到你家里去住宿?别人听见了不好。”这时一阵风吹过,冻得陈少进瑟瑟发抖。 那姑娘见陈少进努力裹紧单薄的衣服,一下子笑起来。 “你笑什么?”陈少进上下打量面前的姑娘。她一头长发,眉毛修长,嘴唇丰满,就是眼睛有些黯然,穿一身红色的短身棉袄。 “我笑你冻得像只落水的老鼠了,说话却像鸭嘴巴贼硬贼硬。再说,这么晚了还有谁在外面晃悠?谁知道你在我家住了?”那姑娘说。 “不,不。我就在这里靠着石头睡一觉算了。”陈少进说着便坐下来,靠着一块大石头做出假寐的样子。可是石头确实太凉,他努力装着很舒服,还伸一个懒腰。 “你这人怎么不会想事呢?在这里睡一晚,明天不得病才怪。你去了我家,可以睡另外的房间嘛。走吧走吧。”那姑娘说。 陈少进一想,也对,将就住一晚明天大早就走,谁也看不到。况且自己的膝盖有风湿,冻一晚明天能不能走路都说不定。于是他站起来。 那姑娘见他答应了,便带着他往她家里走。 第44章 夜间香气 穿过两个荒草地,来到她的家门前。陈少进见那屋建得挺不错的,青砖红瓦。要知道,在十几年前,农村几乎清一色的泥砖青瓦,有的甚至瓦都买不起,只能用草簿代替。能用青砖红瓦盖房子的都是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人家。 那姑娘推开木门,点燃一根蜡烛。当时用电也没有现在普遍,并且经常停电。 陈少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屋里的摆设也是有钱人家的模样。 那姑娘领着陈少进走进一个卧室,满怀歉意的说:“这个房间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有点冷清。我稍微打扫下你就住到这间房吧。”说完给他拍打被子的灰尘。 陈少进感激不尽的说:“能睡在屋里就比外面好一百倍了,怎么会嫌弃呢。真是麻烦你了。” “客气!”那姑娘将被子铺开,指着蜡烛问,“你怕黑么?怕黑我就不把它拿走了。” 陈少进摇摇头。 那姑娘就拿起闪着焰火的蜡烛走到门口,临走时交代:“我这房子有点潮,你把被子卷起来睡比较好。” “诶,诶。”陈少进躬身回答。 正当那姑娘要关门时,陈少进问道:“请问姑娘芳名啊?” “问这个干什么?”那姑娘不解的问道。 “哦,没有别的意思。知道了恩人的名字,以后有机会回报。呵呵。”陈少进不好意思的笑笑,心想以后路往哪里走都还不知道,说要回报人家恐怕人家要见笑了。 “我姓蒋名诗,草将的蒋,诗歌的诗。”那姑娘手执蜡烛,烛火在她脸上跳跃,“不过我可不是要图你的回报,以后再有见面的机会打个招呼也好。” 她不问陈少进的名字就走了,拖沓的脚步在空旷的房子里响起回声。 房子里虽然有些潮湿,但是比外面暖和多了。陈少进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听见拖沓的脚步声走进隔壁的房间,然后消失。应该是睡觉了,他心想道。他也努力静下心来,闭着眼睛准备睡觉。明天还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呢。 一阵香气传来,缓缓进入他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这香气有点古怪,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像饭香又像女人的体香,但又不全是。他并没有在意,单身女人的房间总会有些香味儿。他接着安心睡觉。 可是这下他怎么也睡不着了,身体突然精力十足,刚才的倦意烟消云散。现在就如早上刚起床似的多睡一秒也难受。 香气渐渐淡去。 他的神经像触电了似的活跃起来,特别是下身那个部位跃跃欲试。浑身开始发热,热得难受,那是一种燥热。脑袋里也浮现不应该有的念想…… 陈少进极力抑制冲动,不停的告诫自己的脑袋要清醒,不要害了帮他的人。可是他越忍越痛苦,脑袋都是乱糟糟的画面,思绪完全摆脱控制。 他终于抑制不了,下床迈向门口,在门口他用力抓住木门,用仅剩的理智想克制自己。他每向前迈一步都十分费劲,理智和冲动势均力敌。最后,他终于说服自己一定不要再向前迈步。 这时,隔壁房间的蒋诗听到了他的脚步,隔着一道木门问道:“你怎么不睡觉?有什么事吗?” 陈少进咬牙回答:“没事。”但是一想没事跑出来干嘛?如果蒋诗猜疑他有别的用心多不好啊。于是他紧接着说:“出来找蜡烛,我东西掉了找不到。” 隔壁房间悉悉索索的响了一会,蒋诗打开她的门,手里拿着一支点燃的蜡烛走出来。 “来,给你蜡烛。”蒋诗递给他蜡烛。 蒋诗长相本来就漂亮,加上穿着宽松的睡衣,更是增添了几分媚惑。陈少进咽下一口口水,终于克制不住自己,丢下蜡烛扑向面前的美人,疯狂扒开蒋诗宽松的睡衣…… ************************************ 我的另一部小说《双魂缠身》召唤推荐票,收藏和订阅啊!!!!!如果你喜欢这部小说,请将手中的票投给《双魂缠身》,因为这部小说没有参赛,而那部参赛了!!!!谢谢支持! 第45章 奇怪毛病 第二天早上,陈少进没有离开,他成了这所房子的新男主人。 但是,不久他就发现蒋诗有很多不同于一般人的地方。 陈少进做好了饭菜,蒋诗从来不上桌吃饭。陈少进见她有时脸色不好,劝她吃饭。她才勉强夹两筷子的菜送到口里,坚持不吃米饭。 有一次,陈少进闻到蒋诗的嘴里有浓烈的酒味,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家里有酒,于是偷偷留意。 他发现蒋诗脸色病态的时候便经常去开衣柜。他趁蒋诗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打开衣柜检查,发现衣柜里放着一坛女儿红!坛口用塑料布盖住在用草绳捆住,所以酒气没有泄露出去。陈少进很不高兴,一个女人怎么好这口呢?况且就是不好意思,也不应该躲着他喝啊? 不过陈少进没有揭穿她,反而在她喝酒的时候故意走开。 爷爷打断陈少进说:“就这些不对劲的吗?” 陈少进摇摇头,接着说他的经历。 晴天太阳当空的时候,蒋诗从来不出去,她特别喜欢雨天和晚上。但是陈少进觉得晴天不出去晒晒太阳,人都会发霉,经常在有太阳的时候拉蒋诗出去走走。可是蒋诗的态度异常坚决,决不出门半步。 陈少进有次执拗不过蒋诗,不禁发脾气道:“你的衣服都发霉味了,我闻着不舒服!出来晒晒太阳就能要了你的命吗?” 蒋诗就是不听。陈少进也不好强拉她出来,因为那时蒋诗有了身孕,不小心摔跤了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 蒋诗解释说:“晒太阳当然要不了我的命。可是我的皮肤过敏,晒了太阳就火辣辣的疼。”陈少进没听说晒了太阳皮肤会火辣辣疼的事,但是也只好依她,不再强迫她。 一天,陈少进在外面碰到一个朋友。那朋友得知多年未见的陈少进如今有了家室很惊讶,因为自从他离开家园后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朋友一定要到陈少进家里去看看,顺便问候嫂子。陈少进一口答应了。 陈少进乐滋滋的带朋友回来,蒋诗给他开门的时候便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让他在朋友面前很不好意思。朋友也觉得尴尬。 蒋诗随便给他朋友弄了饭菜,吃饭的时候把筷子敲得很响。他的朋友一句话不说的吃完了饭,便借机告辞。陈少进假装留他住一晚叙叙旧。 蒋诗马上补充说:“家里没有多余的床。” 朋友讪讪的说:“不用麻烦嫂子了,我们有机会再聚就是了。” 朋友走后,陈少进责备妻子道:“你怎么就这么小气呢?他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了。好久没有见面了,看你今天把他弄的不好意思再来了。” 蒋诗边收拾碗筷边说:“不来最好。我可不喜欢生客到家里来。父母不在后,我一个人过惯了。你要会你的朋友,你在外面跟他们会好了。” 陈少进生气道:“你怎么就这么多毛病呢?” 第46章 两块金牌 蒋诗不让步:“怎么了?嫌弃我了?” 陈少进不敢接言。他并不是怕蒋诗赶走他,而是蒋诗肚子里的孩子让他舍不得走。当然了,他对蒋诗还是有好感的。只要陈少进不逼她吃饭,不拉她晒太阳,不带朋友来这里,她对陈少进还是很好的,甚至比一般的媳妇还要好。自己不吃饭但是给他把吃的都弄好,自己不晒太阳但是要他多在外面活动筋骨。 他们就这样一起生活到了现在。三个月前蒋诗还给他生了一对龙凤胎,女的像她,男的像陈少进。 蒋诗拿出两块贝壳大小的金牌分别给两个婴儿戴在脖子上。陈少进见了金牌很奇怪,问这是哪里来的。 蒋诗说是她父母留给她的。 有了孩子后,陈少进更加疼爱妻子,上集市给她买了双红毛线手套。蒋诗见了红毛线手套很高兴,抱着陈少进的脖子亲了又亲。 今天他看见妻子的手套的大拇指处散了线。蒋诗说她会织毛线衣,也能把手套织好。陈少进便来到集市买织衣针,没料到碰上了去买菜的马兵。马兵邀请他到家里吃饭。陈少进本来要拒绝,但听马兵说舅妈死了,这才答应来。 陈少进讲完了。我和爷爷也听的差不多了。 “你也觉得你妻子有点问题吧?”爷爷问道。 陈少进点头:“我觉得她不像平常的女子。不然不会跟您讲这些了。您说她哪里不对劲了?” “你妻子是鬼!”我抢白道。 陈少进一愣。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在他说他妻子不寻常的地方时,我已经在心里默默对照古书里的叙述寻找答案。 陈少进没有怪我不懂礼貌,憨实的问:“小哥,你为什么这么说?”看来这些怀疑在他心里深埋已久,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翻出来。 我看看爷爷,爷爷用眼神鼓励我说出自己的看法。 我看看陈少进,他的眼神也是渴望我说出真实。 回想了一下古书里对“活僵尸”的解释,我开口解释道:“首先可以肯定,她是一种叫活僵尸的鬼。第一点,她不吃饭,只喝女儿红酒。她不吃饭,是因为她的肠胃都已经腐烂,吃了饭消化不了。她经常喝酒,是酒可以缓解她的腐烂。” 我停下看看爷爷,爷爷点点头。 “第二点,她在有太阳的时候不出门。这是因为所有的鬼都害怕阳光,她说她的皮肤对阳光过敏,这句话确实没有骗你。并且在太阳底下她的腐烂速度也会加快,所以她只在阴天雨天出门。” “第三点,她不喜欢你朋友来访。人的身上多了阴气会生病,同样,鬼接触多了阳气也会不舒服。另外,她的房子其实是坟墓幻化而成,她担心别人识破。” “还有一点,她自称为蒋诗,其谐音就是僵尸!” 我说完,陈少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显然真相使他彷徨而痛苦。他双手紧紧的拧在一起跟自己较劲,两只脚用力的磨蹭地面。 爷爷拍拍陈少进的背,劝道:“你必须离开她,虽然她暂时不会影响你。但是她迟早要腐烂成一滩血水的。你,还有你的两个孩子,跟她呆久了都会染病死去。” “我不相信!”陈少进突然提高嗓音怒喝,“她是活僵尸怎么会生孩子?她是正常的女人,她不喜欢吃饭是因为胃口小,她不晒太阳是因为皮肤过敏,她不叫朋友来是因为她怕孤独惯了。我不相信她是僵尸,我不相信!” 第47章 携儿逃离 爷爷举起双手安抚道:“好好好,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们可能是多虑了。但是为了你还有你孩子着想,你答应我试试好么?” 陈少进沉默了半天才缓缓回答道:“怎么试试?” 爷爷说:“你告诉我那里的详细位置。今晚你照常回去,到了下月初一夜我会去你那里。太阳落山后你仔细听门响。如果有人敲门,你便抱着孩子开门,我会在门口接你。我会在你家门口放一块洒了鸡血的布,你一脚踏在上面,一手拉着门。到时候你就知道我们是不是骗你了。你要记得我说的动作。是不是都试试,好吗?” 陈少进看着爷爷的眼睛,爷爷真诚的回望着他。他最后点了点头。 爷爷去陈少进那里的那天,我在学校上课不能跟着去。后来听爷爷说了那晚的情况。 在第二个月初一的晚上,月亮细得如鱼钩。爷爷潜伏在门外的草丛里,头上顶着盖符。如果是平常人接近坟墓,鬼都会有知觉。所以爷爷做了个盖符顶在头顶,鬼很难发现生人在附近。古书里记载:符有三种用法,一是直接贴在鬼的躯体上,使鬼定住或者消亡,这是消灭源头;二是贴在门窗之类的实物上,使鬼镇住或者不敢接近,这是阻碍通道;三是贴在人的身上,使鬼发现不了或者不敢攻击,这是保护自身。 此时陈少进在屋里时刻注意门的响动。 他睡在床外头,蒋诗睡在床里头,两个孩子在他们俩中间。 爷爷听得屋里安静下来,估计他们已经睡下,便走出草丛,轻轻敲击房门。 陈少进听见敲门声,轻轻起床,然后抱起挨着自己睡的男孩。他尽量不弄出声音,不弄醒孩子,手脚极为轻柔,像是抱一个易碎的古董花瓶。 他左手抱起男孩,伸出右手想再抱女孩。 这时蒋诗身体挪动了一下。陈少进马上停止动作,等蒋诗不再动弹的时候,又要去抱女孩。可是蒋诗的一只手臂搭在女孩的胸脯上,陈少进稍微挪动女孩都有可能惊醒蒋诗。等了片刻,蒋诗仍不拿开她的手臂。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爷爷在催促他了。 陈少进只好放下女儿,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 陈少进走到门口,爷爷已经将洒了鸡血的布放在地上。陈少进踩着布一手去拉门。陈少进的手指碰触门的刹那,面前的木门变成了冰凉的墓碑! 爷爷立即将另一符放进陈少进的兜里,拉起他慌忙离开…… 陈少进逃离墓中后,一直借住在马兵家里。爷爷在陈少进的房间的门窗上都贴了黄纸符。 向陈少进讨债的人一年多没有得到他的消息,这次突然听说在亲戚马兵家,并且得知他有一块金牌,便纷纷找上门来纠缠。没几天,债主把马兵家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陈少进没有办法,只好答应把孩子脖子上的金牌卖了还钱。 债主们不相信:“如果你又跑了呢,我们到天南海北去找你?” 马兵只好出来担保:“我做担保,行不?他跑了你们拆了我的屋!我的屋总不能长了脚吧?” 第48章 当铺老板 众人这才散去,临走的时候还念念叨叨威胁:“你不兑现,明天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可是债主才走不久,又有人来找麻烦了。 来找麻烦的是镇上一个开当铺的老板。他听到从这里回去的债主在路上谈论陈少进的金牌,金牌多大雕什么花纹都说的清清楚楚。 那个当铺老板一听,急急忙忙来找陈少进。 “听说你有个这么大的金牌?”当铺老板用手比划大小问道。 “是啊。”陈少进老实回答。 “能给我看看吗?” “行哪,有什么不可以的。”陈少进还以为当铺老板看上了他的金牌,会出价买下呢,所以爽快的答应了。他正愁买家呢。 当铺老板手哆哆嗦嗦的接过金牌,仔细察看,两只手在金牌上不停的摩梭。 “好啊!你竟然敢盗墓!”当铺老板气愤的指着陈少进的鼻子喝道。 “什么?盗墓?我没有啊。” “没有?没有这个金牌哪里来的?你这个穷得没有裤裆的小子哪里弄来这金东西?有金子不早还债了?现在盗墓得了金牌才敢出来吧?”当铺老板越说越气,举起拳头要打陈少进。旁边的马兵一见气氛不对,连忙拉着当铺老板。 “有什么事好好讲,打人就不对了啊。”马兵劝道。 “有什么好讲的,他盗墓!这是我女儿死后,我给她的陪葬品。我这双老眼还能认出来。你说,你说,你是不是盗了墓拿到这个东西的?”当铺老板怒吼,一双眼睛冒出怒火。 “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这是我妻子给我儿子的。”陈少进辩解道。 当铺老板唾沫横飞道:“你骗谁呀你,你这一年多没了人影,在哪里找媳妇?还生个孩子出来?” “在孟甲山。”陈少进理直气壮道。 当铺老板一愣,接着更加凶狠的骂道:“你还骗谁呢你!你就是盗墓的!我的女儿坟墓就在孟甲山。你盗了我女儿的墓。咱们也别在这里空闹了,见官去吧你!” 马兵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听到要打官司,连忙化解道:“老人家你别气,我表兄是老实人,不会盗墓的。其中肯定有什么误解,好好讲来,好好讲来。” 陈少进也要解释。当铺老板头一摆,挥手不听,坚决的说:“你啥也别说了,说了没用。咱们见官吧。你等着吧。”他气愤的扔下金牌,边说边往外走。马兵见他这么生气,也不敢拉。 镇政府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陈少进把自己的事情经过表述了一遍。可是当铺老板和政府人员都不相信他的话。当铺老板一口咬定陈少进盗了他女儿的墓。 双方闹得没有办法,中间人就说,只有开棺启墓打扰死人了。但是白天这样做不好,怕引起围观,并且死人的气味和面相不好,会吓着周围居民的小孩。经过商量,双方同意在次日晚上挖开坟墓。 爷爷听说他们要开棺,急忙阻挠。 第49章 挖前准备 爷爷说:“这活僵尸如果在棺材里封闭着,就一切都好。再过一年半载的,肉体腐烂了活僵尸也就成一堆烂骨头了。可是如果现在启开棺材,刚好给了它逃脱的机会,万一制止不住,将造成可怕的后果。” 可是当铺老板不听劝解,一口咬定陈少进是盗墓贼,要送他进监狱。陈少进信誓旦旦说没有盗墓,可是拿不出金牌不是偷来的有力证据。而政府人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一定要开启棺材才能定夺。”他们都一致认定。 爷爷无奈道:“你们要开棺也可以,但是能不能等几天。再过五天,第五天晚上不会有月亮,我跟你们一起去作法事。如果没事最好,万一有事也好有个挽救的办法。你们看行吗?” 其他人见爷爷提的要求不过分,都答应第五天再挖坟开棺。 并且第五天我刚好有假,可以跟爷爷一起去。 到了第五天,当铺老板,陈少进抱着儿子,我和爷爷,三个挖坟的劳力,还有两个政府人员和两个见证人,一起坐了两辆面包车前往孟甲山。 爷爷带了一把桃木剑,一袋石灰粉,几张黄纸符。桃木剑还是捉水鬼时用过的,原来的桃木气味已经消失了。石灰粉是新买的,本来想借人家建房剩下的,但是怕人家觉得这样影响新房的风水,所以作罢。黄纸符分成两沓,一沓爷爷自己带着,作法时要用到;一沓我拿着,以防万一时发给每个人。 我们很早就出发,到了孟甲山太阳还没有落山。我们只好等到天黑,放学的孩子们都已经到家,确保路上没有什么行人。 天完全黑了,果然没有月亮,但是勉强有点不亮不暗的星星,所以不至于什么也看不清。只是风比较大,发出呜呜的类似哭泣的声音。 由当铺老板和陈少进指路,我们走到半山腰。前面我只听说了陈少进的讲述,并没亲来孟甲山。这次一来,古树畸形,荒草没膝。 在荒草中绊绊磕磕的走了大概五分钟,我们来到一个坟墓前。青石墓碑上的字迹看不清楚,墓碑前铺了两平米见方的瓷砖,如平常住户人家的台阶。坟墓周围都是疯长的荒草。 三个劳工踩了踩坟上的土,试试从哪里开始挖,吐了口唾沫在手掌搓了搓,提起锄头就开始挖了。两个政府人员和两个见证人似乎不怎么热心这件事,拆开一包熟瓜子一边磕一边聊天开玩笑。 当铺老板和陈少进则死死的盯着每一块被挖起的土,似乎这一锄头挖下去,下一锄头就会打在棺材上。 爷爷则在坟墓的七米周围放置黄纸符,用石头压住。我趁空给爷爷拣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小了黄纸符会被风吹跑,石头大了又会盖住黄纸符。 待黄纸符围着坟墓压了一圈,坟墓也挖的差不多了。棺材放头的一端已经露出。说到土葬的棺材,得讲讲它的形状和埋葬方法。棺材两端不是一样大,而是放尸体头的一端要比放脚的那端大很多高很多,其形状就如木楔。埋葬也不是放在坑里然后填土,而是事先做好一个砖砌的洞,方言叫双金洞。因为洞一般挨着挖两个,一个放丈夫一个放妻子。 人老后还没有死就要事先做好双金洞。待埋葬的时候只需将棺材塞进双金洞,如抽屉盒塞进抽屉,然后用砖堵住洞口即可。 但是由于雨水的渗透,双金洞容易垮掉压住里面的棺材,所以挖掘的时候还是要找好下手的地方开挖。 不一会,劳工用锄头扒去了压在棺材上的泥土和石砖,棺材的整体都显露出来了。 ************************************************ 记得支持我的另一部作品《双魂缠身》哦!!! 第50章 黄纸符圈 “开?”见证人拿眼看看当铺老板,又看看陈少进,见他们没有异议,便挥手命令开启棺材。 劳工用钳子翘起钉在棺材上的长钉。 几个人一起用力,将棺材掀开。立即,大家闻到一股恶臭,纷纷用手扇鼻子。大家一起靠前去,看棺材里的情形。 尸体面目还保持完好,衣服的颜色还比较新,仿佛刚刚瞑目。她的怀里居然抱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婴儿! 可是婴儿不见动弹,仔细一看,婴儿的眼眶里被灰尘填充,甚是恐怖! 有一个见证人看清了婴儿,不禁尖叫。叫声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有什么可怕的?要怕早就别跟着来了。”另一个见证人责骂道,“搞得我们心里也毛毛的。” 果然像陈少进说的那样。 尸体的脚旁还放着一个陶罐。“那个就是她偷喝的酒。”陈少进指着陶罐说。 当铺老板点头:“那也是我给女儿的陪葬品,她生前喜欢喝点,我就把家里最好的女儿红放在棺材里一起埋了。” 政府人员戴上一双橡皮手套揭开陶罐上的满是灰尘的塑料布,一阵酒香扑面而来。但是酒香混合着尸体的臭味也是不好受的味道。 摇摇陶罐,里面响起水声。“果然只有半罐了,陈少进说的没错。”那个政府人员说。 当铺老板惊恐道:“她怀里的孩子是哪里来的?”陈少进低下头,他怀里的男孩突然哇哇的哭起来。 我看见棺材里婴儿脖子上挂的金牌和陈少进怀里孩子的金牌一模一样。 “看来陈少进没有骗人哪。”一个见证人感叹道。 “啊!”又是那个胆小的见证人叫起来。 “怎么了?”另外一个见证人不耐烦问道。 “她,她,她……”胆小的见证人一个拳头伸进口里咬住,一只手指着棺材里的尸体。 我们仔细看棺材里的尸体,她的手放开怀中的婴儿,居然挪动身子要爬起来! 我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几个人像钉子钉住了似的,一时竟然不知道逃跑。 尸体伸出惨白的手,指着陈少进骂道:“说了不要你带生人来家里的,你又忘记了吗?”声音如吞了火炭般嘶哑。 “哇”的一声,几个人都吓得撒腿就跑。 爷爷大喝:“别乱跑!都到我背后来!都到我背后来!” 有两个人根本不听爷爷的呼喊,很快就消失了。其余人都缩到爷爷的背后,相互抱着不敢动弹。 尸体爬出棺材,双腿如打了石膏似的僵硬的走向我们。爷爷张开双手护着我们后退,一直退到黄纸符的圈外。 尸体露出一个狰狞的笑,继续向我们靠近。 “站住!”爷爷怒喝道。 尸体迟疑了一下,然而又提起脚向前跨出。 “站住!快回棺材里去睡好。等你的尸骨完全腐化,你就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如果你再走出来,我收了你的魂,你以后就连做人的机会都没有了!”爷爷举起桃木剑。人死后变成鬼,鬼也可以死的,鬼死后变成聻。聻不可以再回轮回中。古书中有说道:“人死则鬼,鬼死则聻。鬼之畏聻,若人畏鬼也。” 尸体并没有停下,继续朝我们走来,渐渐靠近黄纸符的圈边。 尸体平伸双手对准我们,突然加速冲过来。爷爷背后的人终于按捺不住,又四处跑散。尸体一脚踩在黄纸符上。“呲”的一声,黄纸符自燃了。尸体连忙提起脚,后退不迭。 第51章 咬中耳朵 众人见尸体走不出黄纸符圈,重新安下心来,复聚到爷爷的背后。 “把你手里的黄纸符给他们每人一张。”爷爷吩咐道。我马上分给他们黄纸符。 “揣在心口。”爷爷目不转睛的盯着尸体,吩咐我们道。 衣服胸口有口袋的都装进黄纸符,没有的用手握符护在心口。 可是黄纸符不能起很大的作用,烧了就没有了。尸体又朝我们走过来。 “每人抓一把石灰粉擦在脸上。”爷爷抖开装石灰粉的袋子。我们每人抓了一把胡乱在脸上抹了。古书上有解释,僵尸并不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咬了谁谁就会也变成僵尸。僵尸咬人了会有较强的毒,被咬的地方会肿的像灯泡,像被蛇咬了类似。不过毒蛇咬了会死人,僵尸咬了不会很快死人,肿的地方会慢慢腐烂,延展至四周,如果不治疗,会慢慢延伸到全身。整个人看起来像腐烂的尸体,所以很多人误认为僵尸咬了人,人也会变成僵尸。 唯一解救的方法是用生石灰敷在腐烂的地方,因为腐烂的地方会出脓水,生石灰遇到水剧烈发热,将腐肉烧焦,从而达到消毒的效果。虽然这样很痛苦,可是没有办法。 “不要过来。”爷爷恐吓道,手抓一把石灰粉掷向僵尸。很多石灰粉立即被风吹离了原来的方向,只有几粒稍大的石灰团打在僵尸的身上。 落在僵尸身上的石灰团即刻发出“吱吱”的消融声,将周围的皮肤烧烂。瞬间石灰团在僵尸的皮肤上消失。 僵尸呲牙咧嘴,痛得嗷嗷叫。它一张开嘴叫唤,几颗漆黑腐烂的牙齿从嘴里掉落出来。它仍然努力走过来,伸出双手向我们挥舞。 它首先扑向爷爷,爷爷一弯腰,躲开僵尸的手掌。我们连忙又散开。 它转而扑向一个劳工。劳工连连后退,僵尸步步紧逼。劳工退了几步突然停住,他后面一棵树抵住了背。他吓得一时失了主意,竟然不知道绕过去逃跑。他就那样背靠着树傻傻的哆嗦的看着僵尸一步一步靠近。 “符!符!”爷爷拼命喊道,“贴在胸口!” 那个劳工慌忙拿出黄纸符,竟然向僵尸的胸口贴去! 僵尸一挥手,将劳工的手打开,张开嘴要咬。 “快蹲下,蹲下!”爷爷见叫他没有反应,随地抓了一把石头朝劳工砸去。 劳工被石头砸醒,慌忙蹲下来。僵尸的身体非常僵硬,弯腰很困难。所以蹲下的话,它很难抓到人。 僵尸见他蹲下,也努力弯下腰来要抓他,弯腰的时候,骨头发出“咔咔”的声音,仿佛腰骨就要断掉。 劳工见状吓得扑倒在地,手脚并用爬行,不断唤救命。 僵尸弯下腰伸手还是抓不到劳工,于是一跃而起,如猛虎下山扑向劳工。 “扑通”一声,僵尸压在劳工的身上。劳工吓得脸完全变了行。人在极度恐怖的情况下,面目比鬼还难看。我看见劳工恐怖的脸,阵阵寒气侵蚀我的心脏。 僵尸要咬劳工,但是他脸上都是石灰粉,它不敢咬。但是劳工的耳朵上并没有擦上石灰粉,僵尸对准他的耳朵一口咬下。僵尸的口里已经掉得没有几颗牙齿,松开口来,劳工的耳朵上仅有一个洞。伤口的鲜血混着漆黑的东西流出来。 第52章 虎不食子 陈少进见僵尸咬人了,可能觉得这都是自己要负责任的,于是不再避开,反而狂叫着冲向僵尸。他手里还抱着他的儿子,他怕讨债的趁他不在抢走儿子要挟,于是一直把儿子抱在手里。 陈少进冲到僵尸面前,狠狠的朝僵尸踢。 僵尸放开劳工,缓慢爬起来。在僵尸起来的期间,陈少进踢了它无数脚,可是没能阻止它站起来。 “你不是要回报我吗?”僵尸盯着陈少进说话。话说完,一颗眼珠从僵尸的眼眶里掉出来,落在荒草上悄无声息。 “你不是要回报我吗!”僵尸怒吼道,脸上的皮肤支撑不住,被里面的骨头撑破,一道裂缝立即从僵尸的眼角长到嘴角。白色带黑斑的骨头露出来。 陈少进战抖着嘴唇不说话,他怀里的孩子竟然也不哭泣。 “你不是要回报我吗?”僵尸沉吟道。突然,它伸出双手掐住陈少进的脖子,陈少进的眼睛鼓起来,脸胀成酱色。 爷爷在僵尸背后提着桃木剑喝道:“住手!不然我刺穿你了!”说是这么说,爷爷怕刺向僵尸的同时僵尸把陈少进的喉咙掐穿,只能口头吓唬罢了。 陈少进的鼻孔流出血,僵尸仍不放手。 我们都只能屏住呼吸看着,不敢轻举易动。陈少进和僵尸沉默的对峙。风也停止了吹刮,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血静静的在陈少进的下巴聚集,终于聚集到够大的一滴,滴落在怀中的儿子身上。 他的儿子立即厉哭起来,嘹亮的声音撕破这死一般的沉静。 僵尸听到哭声,手立即软下来,用它一只空洞一只表面完好的眼睛注意到陈少进怀里的孩子。 陈少进怕僵尸对孩子有什么企图,在不惊动僵尸的情况下缓缓朝后退步。僵尸仿佛没有发现陈少进的后退,眼睛跟着孩子移动。从僵尸的表情来看,不知道是惊惶还是好奇还是关爱。 “她还记得孩子。”一个人悄悄的自言自语。 此时爷爷悄悄从背后靠近僵尸,接着一个撕裂肉体的声音传来,桃木剑从背后刺进了僵尸的心脏。 僵尸想转过身来,可是还没转过来就仰面倒在地上了。刺穿的地方没有流出血,只有几只恶心的软体动物从那里爬出来。它们在僵尸的体内存活已经不止一日了…… 我们又静止站了半天,僵尸再也没有动静。当铺老板这才哭出来:“我可怜的女儿啊!”被咬伤的劳工也瘫坐在地上哭号:“我要变成僵尸啦,怎么办啊!” 后来,那个劳工没有变成僵尸,这是自然的事。他被咬伤的耳朵第二天肿成猪耳朵那么大。爷爷劝他用生石灰烫,他不听,说怕疼。宁可天天“嘶嘶”着嘴,也不愿意忍了短疼去了长疼。 可是有个晚上,他睡觉前怕疼醒特意喝了很多酒,喝得瘫倒在地上像一滩稀泥。几个酒友把他扛到床上便各自回家了。 他妻子帮他盖好被子便在旁边睡下。半夜,他妻子听见老鼠吱吱叫的声音,起床一看,几只老鼠在争抢着啃食丈夫的耳朵。而她丈夫睡得太死竟然没有觉醒。 ******************************************* 请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啊!!!投票啊,收藏啊,订阅啊,评论啊!!! 第53章 人的转变 他妻子惊叫起来,摸起枕头就打抢食的老鼠。老鼠一窝蜂散了。他妻子点起灯来看,丈夫的烂耳朵被咬的干干净净。 第二天劳工醒来,闻到屋里有死老鼠的臭味。挠痒时摸到耳朵没有了,还以为做梦。他妻子给他买了个狗皮帽子,出门就遮住耳朵。不过这倒好,他不用担心变成僵尸的模样了。 上大学后,我又在一次宴会上见过那个劳工,他已经不戴狗皮帽子了,一个白嫩的耳朵长在原来缺少的地方,与他的黝黑的脸极不相配。妈妈告诉我,他那里接的是橡皮耳朵。我释然。 那具僵尸最后放回到了棺材,不过没有在原地埋下。 陈少进强烈要求把棺材和僵尸一起搬到他的家里去,摆放在里屋。那个死去的女婴仍然放回到僵尸的怀抱。 然后在尸体周围撒上石灰和木炭,石灰防潮,木炭除臭。将棺材重新漆了三遍,然后放在两条长木凳上。木凳脚下垫两块砖。 这一带,很多老人到了六十多岁,身体还很硬朗便开始操心自己的棺材,一定要将棺材做好,刷了十八层桐油,刷上三遍黑漆,然后手指在上面敲出“咚咚”的清脆声音,才满意的笑。我的姥姥便是典型的例子。对不起,前面忙于交代故事,一直忘记了说爷爷的后妈还在世。姥爹马辛桐原来有一个妻子,但是生下爷爷后不久就去世了,于是姥爹娶了续了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的大户人家的小姐。所以姥爹死了多年,姥姥还健健康康。 姥姥还能跑能跳的时候,便天天跟在爷爷后面要置棺材。爷爷不耐烦道:“你现在不好好的么,一点病痛都没有,就操心棺材干什么。” 姥姥说:“今天脱鞋睡觉,明天就不知道还能不能穿上呢。不把我的棺材制备好了,我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沉。生怕睡着去了还没有棺材埋我呢。心里总是不安心。” 爷爷没有办法,只好量了她的身高去棺材匠那里定做一具。棺材匠相当于木匠一样的职业,只是他不能像木匠一样做其他家具,因为人家担心他手上的晦气带到家里来。 自从姥姥把棺材搬到她的房间后,我就再也不敢一个人去她的房间。因为我总疑神疑鬼,怀疑棺材里面已经有人躺在那里了。而姥姥欢喜的红光满面,不因为看到死亡将近而悲伤,却因为死后有了躺身的地方兴奋不已。早晨起来了要用手指敲几下棺材,弄出让我很不舒服的“咚咚”声,晚上睡觉前她也要敲,使我常常做噩梦。 我不知道陈少进看着里面真正有尸体的棺材会不会害怕。有尸体放在家里,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重新住回了原来的坟墓?这些我不得而知。不过自从棺材搬进他的家后,他的生活习性发生了变化。 首先,他爱上了喝酒,尤其喜欢女儿红,并且每喝必醉。但是他的钱不多,很快就只能喝上劣质的白酒。他那个孩子跟着他可是受苦了。 第二,他在晴天很少出来,最后几乎有太阳就不出来。由此,他的皮肤变得很白,像婴儿一般,不像成年男子的皮肤。眼睛也变得异常脆弱敏感,光线稍强便会涌出许多眼泪。 第三,也是因为前面两个变化,人家很少去他家串门,他也几乎不去别人家。他变得生僻孤独,几乎与家门外的世界断交。 村里的人经过他的家门时就如经过一座坟墓般心有戚戚。 第54章 破庙新客 奇怪的是他的孩子似乎没有受到他的任何影响,那个孩子经常在家门外玩泥巴打麻雀,看见路过的人便给一个爽朗的微笑。别人对他的微笑躲闪都来不及,他也不在意。自然,其他人家的孩子也不敢和他一起玩。后来我听说那孩子的学习成绩非常好。 不过,我当时没有时间想那个孩子的未来会怎样。我除了正常的上课时间,其他时间都用来阅读那本《百术驱》,里面有很多字很多词都是初中语文课本里没有的。我学起来很困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啃。 有时放学的路上,我想过去找歪道士指导。可是要么歪道士不在破庙里,要么听见破庙里有声音却不敢进去。 我还想过去找守护土地庙的四姥姥。但是妈妈告诉我,四姥姥在旧年代没有读过书,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比如写土地公公的牌位,她都要村里的小学生帮忙写,一个字给一颗冰糖。 正是古书的前半部分我都很难学,所以暂时放下了找到后半部分的心思,没有再多想“移椅倚桐同赏月”七个字的含义。 有一次上语文课,我随手将这七个字写在草纸上。语文老师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看见了,好奇的问:“这不是一个对联的上句吗?你写这个干什么?”当时我紧张老师怪我上课不专心,没敢接言。 跑了几次破庙都没有遇到歪道士,我不禁想,这个古怪的道士哪里有这么多的交际?是有人找他还是他去找别人?他总是清早一个人乐滋滋的出门,傍晚一个人乐呵呵的回来。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天在哪里,干了些啥。 后来我们很多人见歪道士带了一个女人回庙里。我们都很奇怪这突然的变化。 我亲眼见过那个女的。她的长相也是相当奇特,才三十不到的年龄便头发苍白,连脸上的毫毛都是白色。皮肤白得透明,能看到皮肤下面的复杂的毛细血管。眼睛也不是我们那样的黑眼睛,她的眼睛是淡黄色的,似乎她看到的东西会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 因为破庙和学校挨得很近,几个老师也看见了那个女人。老师也说了:“她的眼睛结构和我们一般人不一样,看到的东西和我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形态。”我不知道老师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我回去后把这个事情跟妈妈说了。没想到妈妈居然知道这个女人。 “她是文天村的。”妈妈说,“很早爹娘就死了,十二三岁离开村里跟着一帮道士学艺。有的办葬礼的人家会请她去唱孝歌。她很会唱孝歌的。清明的时候她会回文天村挂清明,我看到几次了。你没注意吧。” 唱孝歌也是这一带的习俗。在办葬礼的七天里,晚上都要唱一段孝歌,孝歌内容是死者生前从小到大经历的主要事迹。唱孝歌要带一点哭腔,唱得好的能把听的人唱哭了。据说那个女的能把路过的人都唱哭,唱功十分厉害。 第55章 冥纸问题 高中时我在生物课上学到关于白化病的知识,于是怀疑当初那个女人是不是患上了白化病。生物老师说白化病人怕光,视力不好。可是据回忆,那个女人不但在太阳底下跟歪道士攀谈,视力也好的惊人,比我爷爷的视力还要好。 那次她站在歪道士的破庙前,隔了百米的距离看到我们初中学校的牌匾,对我们几个学生说:“你看,你学校悬挂牌匾的钉子要断了,叫老师换口好钉子。” 我们只能勉强看清牌匾上写了“某某中学”四个字,哪里能看见钉子?第二天我们进校门时看见牌匾歪了,左边的钉子断了,全部的重量悬挂在右边的一颗钉子上。 因为陈少进的债主来自各地,随着他们口头流传,爷爷能捉鬼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方圆百里。一时间很多人遇到奇怪事情又不能自己解决的,便提了一块肉或者一袋水果来找爷爷帮忙。爷爷只要农田里空闲了,一般不拒绝人家,除了水果和烟等便宜的东西,其他都不接受。忙还是会帮,贵重的东西决不要。 这不,有一个人来找爷爷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红许村的村长红大年。 爷爷请他坐下好好说。村长不坐,坚决要爷爷先收下他提来的一个布袋再说。 爷爷没有办法,拿过袋子,掏出一包烟放在桌上,说:“其他的我受不起,烟我留下,行不?” 村长不肯。 爷爷说:“那我烟也不要了。”说着要将烟重新放回袋里。 村长这才忙收回袋子。 “什么事?”爷爷拆开烟包,抽出一支递给村长,又给自己燃上一根。这时的爷爷已经有轻微的肺炎,偶尔咳的严重。妈妈舅舅奶奶劝他戒烟,他答应了,但是只戒了一天。 “我们村里的纸钱都烧不好了。”村长红大年抚掌说道。 我们那一带的居民,在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七期间都要给亡人烧纸钱。有一句地方谚语叫:“鬼赶十七。”流传的解释是七月初一鬼门开,亡故的鬼魂会出来游走。这时它的亲人要给它们烧纸钱。到了七月十七,鬼门就会关上,鬼魂会在七月十六的早上都回去。所以七月十六的早上太阳还没有出来时人们不要起床出门,因为可能碰到以前认识的“人”。 我满十二岁后,家里烧纸的事情由我来帮忙。七月初一前,纸钱就要准备好。以前的纸钱是打了很多形状像铜钱的孔的黄草纸,现在也有人买印刷的冥钱。除了纸钱,还要准备白纸,那是用来包纸钱的。 就像寄信一样,用白纸包好纸钱,然后在正面写上亡故人的名字。如果死者是男性,姓名为红某某,就写“故先考红某某大人受用”;如果死者是女性,不能写名只可写姓氏,如“故先妣红母大人受用”。这几个字要写大一些,让那些鬼魂容易拿到自己的那份冥钱。 大字右下角要写上“孝子某某敬”,这几个字就要写小些。然后在背面写上一个大大的“封”字。这个“封”字是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做完这些,还得另外包一包冥钱,正面写上“分钱公差收”。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这包冥钱不是给祖上“人”的,而是给分钱的官差用的。烧完的纸钱由这个鬼官差分给应得的人,工作类似现在的邮递员。 第56章 同村怪梦 烧纸钱也要讲究一些技巧。先用干枯的草垫在地上,再将一包一包的纸钱放在上面,然后点燃干草,引燃纸钱。 烧纸钱时不能拨弄,要让纸钱在烧成灰后还是一沓一沓的。这样亡人收到的冥钱才是完整的。如果乱拨弄弄破了纸灰,亡人收到的钱就残缺不全。并且纸钱一定要烧透,有些纸钱叠在一起的时候中间很难烧透,这时要静心的等它烧透了才能离开。 爷爷把烧钱的每一个要注意的地方都细细的问了红大年。 红大年说:“我们都做到了啊。况且,我们不是一家两家的纸钱没有烧好,而是整个村的纸钱都出问题了!” “一个村的?”爷爷可能在点烟的时候没有听清红大年说的话。 “是啊。如果你说一家两家的纸钱没有烧好,那没得话说。你说奇怪不奇怪?”红大年紧张的说,因为七月十六之前不把这个事情弄好,会得罪先人。 “以前有一个村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爷爷说。 “真的?”红大年不相信。 “当时我不会这些方术,只是顺路经过那里,就听说了这个事情。”爷爷回忆说。“那后来怎么了?”我迫不及待问道。 “后来他们那个村的所有人都做了一个同样的梦。”爷爷说。 “什么梦?”红大年怯怯的问。手里的烟微微的抖,烟头上的灰落在裤子上。 “梦见已故的亡人来讨钱,说在那边日子过得不好。他们的先人都说一样的话。”爷爷有枯黄的食指和中指晃动香烟。爷爷抽的烟太多,中指和食指的关节部位熏成和过滤嘴一样的颜色。实在没有烟抽的时候,爷爷把比烟味还浓的手指放在鼻子上吸两下照样过瘾。 “什么话?”红大年轻声问,学着爷爷晃动没有烟灰的香烟。 “不望节,不望年。只望子孙一吊钱。”爷爷说。 “不望节,不望年?只望子孙一吊钱?”红大年多余的问道。 爷爷点头:“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做了这个梦,都听到先人说了这句同样的话。第二天早上谈论昨晚的怪梦时,才知道所有的人都做了这个噩梦。” 红大年狠狠吸一口烟。烟头的红点骤然变得通红。 爷爷接着说:“后来,村里的鸡鸭猪狗都陆陆续续得瘟病死了。到过年,村里没有一家能吃上自家养的畜生的肉。我爹当时会方术嘛,就告诉我说,村里的活物都被亡人拿走了,因为他们在那边没有吃的。” 红大年丢下烟用脚碾灭,紧紧抓住爷爷的手乞求道:“马师傅,你可得帮帮我们呀。” 爷爷面露难色。 “怎么?你可不能不帮忙啊!”红大年抓住爷爷的手拼命的晃。 “要处理这个问题确实很难。不是唬你。”爷爷说。 红大年呆呆的看着爷爷,等爷爷说出原由。 “我估计你们村出的问题都是由于一种鬼造成的。” “什么鬼?” “穷渴鬼。” “穷渴鬼?” 第57章 见鬼异事 爷爷吸了口烟,点点头:“穷渴鬼,这些鬼是些没有人烧纸钱的魂灵形成的,有的是因为没有后代给烧纸,有的是因为后代不孝顺。它们在鬼节没有收到冥钱,就抢别的鬼的。我估计你们村出了这样的鬼,不过现在不是很肯定,去了你们村看了我才能确定。” 红大年马上接言:“那就请你快点去我们村看看啊。如果是这些穷渴鬼闹事,再想对应的方法处理啊。” 爷爷苦笑道:“不是说的这么简单的,穷渴鬼也算是一种怨气形成的鬼,这种鬼要不抢钱也就算了,抢钱的就不得了,要抓这种鬼很危险。它敢抢别的鬼的冥钱,就说明这些鬼都是穷凶极恶的鬼,不比一般的鬼哦。” “要捉这种鬼,首先就得看见这种鬼。”爷爷说。可是谁都知道,鬼节出来捡钱的鬼一般是看不见的。因为只有血缘关系的人才给它们烧纸钱,所以这些鬼不会现形出来捡钱,怕吓着还活着的亲人,尤其怕吓着小孩子。 前面说过怨鬼不记得亲人,但是没有怨气的鬼认得亲人。怨鬼被怨气冲昏头脑,就像人喝醉了酒一样。解开了怨结的鬼会恢复记忆,就如人醒了酒一回事。 “看见这种鬼难吗?”红大年问道。 “要看见不难,但是看见后很不好。”爷爷为难的说。 爷爷说的不假。我们村原来有个年轻人学过一点点方术,经常在人家面前炫耀,说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鬼。其他人本来是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的,因为毕竟跟道士学了些时日,再笨的人也会些皮毛。 在这里提一下,有的地方说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见鬼,那是没有的事情。《百术驱》里的文言文翻译过来是这样说的:阴阳眼并不是一种特别的方术,而是先天疾病的一种,主要病因是因为患者体内的五行偏奇,或五脏有先天缺陷。其症状主要是没有时间、地点限制的见到一些模糊的非人、产生强烈的幻觉;身体虚弱、容易招惹非人、患有先天的一些五脏缺陷。以上条件中具备四条以上的才是真正具备阴阳眼的病人。有患有阴阳眼的人只要一天不摆脱,大多活不过三十岁。 当然了,医学方面可能有另外的解释,即使有也是从另一方面来解释,本质相同说服各异而已。 要想看见鬼,必须有一定的方术。 那个年轻人把自己的方术吹嘘得天花乱坠,别人自然不乐意了。有这么厉害也应该低调点嘛,别人于是故意说不相信他能看见鬼。 那个年轻人急了,一定要拉着别人见证自己的能力。 刚好那时候正在鬼节期间,那年轻人说,你们不相信的可以派个代表,跟我一起看见这些捡纸钱的鬼。 他们就推荐了一个人跟他一起看鬼。 他们找了个纸钱还没有烧透的地方,那个年轻人和那个代表一起在旁边坐下,然后各人头上顶一个盖符,再一起念事先说好的咒语。 “你看你看,它在捡钱呢。”那个年轻人给那个代表指出一个方向,似乎纸钱边正有鬼弯腰捡钱。年轻人话刚说完,立即像被谁在后背上打了一棍似的向前扑倒在地,口吐鲜血。 第58章 长手短脚 那个代表吓得立即站起来逃跑,没跑两三步也“哎呀”一声痛叫,踉踉跄跄的扑在观看的人身上。 可是众人没有看见另外的人碰到他们俩。 那个代表惊惶不已:“后面有个长手短脚的人打我们!”可是当场的人没有看见长手短脚的人出现。 那个代表撩起衣服,背上果然一条红印,像是被粗棍抽打了。众人慌忙去扶那个年轻人,只见他两眼上翻,已经断气了,撩起衣服一看,也是一条红印,比那个代表严重多了。显然他是被打死的! 后来其他村里也出现了类似的事情,也是一个学了些许方术的人向大家炫耀的时候被鬼打死了。 爷爷告诉我,打死那些人的正是穷渴鬼。穷渴鬼抢钱的时候怕被人看见,所以发现有人偷看便手下毫不留情。 可是红大年不知道穷渴鬼有这么凶狠,打破砂锅问到底:“看见后怎么不好?我只知道没满十二岁的孩子看见鬼了容易生病,可是你都五六十的人了。”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红大年更加急了:“你是不是不想答应?如果是我一家的事,那我就不来麻烦你了,让先人责怪算了。可是现在是我们一个村的人都这样啊。我这个做村长的也是没有办法才来请你出山啊,马师傅!” 爷爷被他的话打动,扔了将尽的烟屁股,点头说:“好。我答应去看看。可是不一定能帮上忙啊。” 红大年喜得站立起来,一个弹指将手中的烟弹出老远,激动的说:“那就好,那就好。今晚就到我们村去看看?” 爷爷点点头。 太阳在西边的山口只剩一条劣弧,半边天被染成美丽的红色,云彩被镶上金边,山头的树木也变得金灿灿如同隔世的仙境。我们去往红许村的大路也铺上一片金黄。我看爷爷满是皱纹的脸,像珈蓝殿的大佛一样微闪金光。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情景。多年后的我仍怀念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翻过两个山头,走过一个水泥桥,再沿着水田的田坎走了半里路,就到了红许村。首先迎接我们的是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老槐树长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因为有些松土垮了,树的半个根露出泥土,根因为长期的曝晒变得和树干没有区别,也生出树皮。跟像一只用力的手抓住剩余的泥土,跟下滑的趋势作斗争,一副不屈不挠的气势。老槐树枝叶茂盛,在晚风的吹拂下摇曳长枝欢迎我和爷爷到来。那段情景一直使我难以忘怀,我是个怀旧的人。 经过了老槐树就看见了红许村的第一间房屋。已经有几个年长的人在那里等候爷爷的到来,个个慈眉善目。 我很奇怪,虽然红许村隔画眉村不过五六里路,我却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它像一个不愿交际的人蜷缩在这个山角里,手脚从不外展。 爷爷跟几位年长的老人寒暄了一番,年轻的时候他们曾有过不咸不淡的交往,到老了都收起了脚步就在村里附近转转,不再出来。 喝了一盅茶,爷爷起身道:“开始吧。” 第59章 看见亡人 这时又来了一些人,村里的老老少少,都想看爷爷怎么抓住使他们烧不好纸钱的鬼。 红大年在屋里拿出十几包已经写好的纸钱,一字排开放在干枯平铺的枯稻草上。 爷爷叫人搬来两块门板,直立在枯稻草一旁,两个年轻人扶住。爷爷和红大年分别在门板前面盘腿坐下,背对门板,头顶盖符。 我们那里新死的人要放在门板上平躺两天,然后才可以放进棺材的。老一辈的人说鬼是不能穿过门板的。所以我估计爷爷这样做的用意是怕穷渴鬼在后面袭击。 “点草!”爷爷吩咐道,然后和红大年一起闭上眼睛。 两个妇女连忙将压在纸钱下面的稻草四周点燃。 火焰腾起来,像红色的舌头舔噬着白色的封纸。周围的人静了下来,默默的看着跳跃的火焰和静坐的两人。 白色的封纸被火舌添开,露出黄色的纸钱。纸钱边沿开始变黑,并向里面蔓延。爷爷念一句红大年跟着念一句,他们俩的影子打在后面的门板上,随着火焰漂浮不定,仿佛灵魂脱离肉体而去。 有的长辈说如果在灯光或者火焰下没有影子,证明灵魂已经游离出去了。 要红大年一起看那些捡钱的鬼,是因为这里只有他认识所有上辈的人。如果他看见不认识的鬼在这里捡钱,那就可以指给爷爷看,爷爷就可以分辨出哪个是穷渴鬼。 火焰越来越旺,纸钱只剩中心一块没有烧到。纸钱底下的稻草外围是黑漆漆的炭灰,火焰烧到的地方红彤彤的,如火炉上的铁丝。 爷爷念到“天启精灵,冥视吾眼”时打了一个响指,然后说:“开眼吧。” 红大年和爷爷一齐打开眼睛,看着火焰跳跃处。 “看见了吗?”爷爷问道。 红大年倒吸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说完狠狠的眨了两下眼,又抬起手来揉。 爷爷冷静的说:“村长啊,看仔细了,不要分神。” 红大年果然有当领导的气质,立即冷静下来,头朝前伸的窥看。而我们其他人都只看见火焰将最后中心一块的地方也占领,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红大年仔细看着前面的一片虚无,口里念叨着手指指点着,像在猪圈里数走来穿去的猪仔有多少只。 “来保,你很久没有去你爹坟上锄荒草了吧。”红大年边侧头侧脑的看着前方边说。 围观的人群里立刻有个中年汉子哈腰点头:“诶,诶。” “你看你看,你爹的衣服穿的,身上到处粘着草,像个叫花子。真是的,再忙也要把你爹的坟头弄干净嘛。”红大年啧啧道。 那个中年汉子马上弓腰答道:“明天就去明天就去。” 旁边的妇女拍拍中年汉子的肩膀,骂道:“我都说了要你有时间去看看你爹的坟,你偏不去。都半年多没有给你爹的坟除过草了,人家还以为我这个做媳妇的不贤惠呢。” 众人惊叹。 “根生,根生在么?”红大年又极不满意的问道。 “在在在。”又一个男子哈腰点头,年纪比刚才那个小多了。 第60章 灰不成形 “你姥姥的脸成了花猫脸了,得空了快去把你姥姥的墓碑擦擦。我记得你姥姥在世的时候重男轻女,最疼你这个小子了。虽然你爹妈还在世要你服侍,但是看在你姥姥曾经疼你的饿份上,有时间就去看看吧。”红大年挥手道。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悄声打趣道:“根生啊,我上次说了有牛屎溅到你姥姥的墓碑上,叫你去洗洗。那时你偏不听也不去看。” 这时众人的表情各异,不过从中很轻易判断出哪些人期待得到已故的亲人的信息,哪些人害怕被揭露。 红大年又向火焰那里打量半天,迷惑不解的说:“没有不认识的,这些捡钱的都曾经是我们村的人。” “这些人没有一个你不认识?”爷爷指着火焰跳跃处问道。他们俩像是在给周围的人表演技艺精湛的双簧。 “没有,没有。”红大年摇摇头。 “是不是穷渴鬼知道了你会叫我们来,今天就躲着不出现?”爷爷猜测道。 火焰吞噬了最后一点纸钱,迅速弱下来。爷爷和红大年的影子在门板上消融不见了。火焰一灭,大家这才发现天已近黑,一只隐藏在槐树里的乌鸦嘶哑的鸣叫。 “他们走了。”红大年的目光由纸钱边缓缓移到村口的老槐树,似乎在目送回家探亲又离去的亲人。而我们什么也看不见。挡在路口的人们纷纷躲闪到路边,生怕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爷爷叹口气,说:“闭眼吧,不要乱动。” 红大年和爷爷闭眼默神一会儿,重新睁开眼睛。 爷爷挣扎着站起来,精神十分疲惫。 红大年双手撑住膝盖努力站起来,可是身子刚刚站直,立即又双腿一歪,跌坐在地。围观的人慌忙涌上去,七手八脚抓住他的双臂把软塌塌的他拉起来。 爷爷拖着沉甸甸的腿走到我旁边,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只手施加了爷爷全身的重量,压得我的肩膀疼得似乎要掉下来。 爷爷做了个深呼吸,说:“让红村长休息一会就没事了,这事情很耗费体力。” “纸钱还是没有烧好。”一个站在纸灰边的喊道。 我扶着爷爷过去观看。纸灰并不是意料中的一沓一沓,而是稀乱没有规律。 “不对呀,没有穷渴鬼这纸灰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啊。”爷爷皱眉道。后面的人也唏嘘不已,议论纷纷。 “这边还有几包纸钱没有烧完呢。”一人叫道,众人马上聚集过去看。 其实那几包纸钱已经烧透了,不然红大年不会说亡人已经走了。说没有烧完,只是中心的一块圆巴巴的地方艳红,如还未熄灭的炽炭。 那几包纸钱的封皮已经烧成灰烬随着火焰飘散在空气中,但里面的纸钱灰烬仍一张一张一沓一沓的整齐排列。烧过书的人会有这样的经验:书的封皮和前几页会被烧得蜷缩起来,然后跟随烟火升腾到空气中飘散,而中间的书页被烧成灰后仍然能保持原来的形状,让人造成错觉--整本书并没有烧毁而只是掉进了墨汁中。 大家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向这几包燃烧比较慢的纸钱。 第61章 鬼中病号 中心的红色渐渐暗淡,渐渐暗淡,最后终于如弥留之际的人一般闭上了眼睛,最后一点红光熄灭。就在紧接气候的一秒,大家的目光由期待变为惊恐。 整齐的纸钱灰在红光熄灭的刹那,立即如沙子一般塌下散开,流落在管状的稻草灰之间。 “这,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老人惊道,“我年年鬼节烧纸,烧了六十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事情。昨天我儿子说纸钱烧不好,我还不相信呢。没想……” 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剩余的几包纸钱灰都随着红光的熄灭垮塌下来。 “穷渴鬼还是来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爷爷盯着红大年说。 “难道我看漏了?我家里的十几只猪仔刚下窝时在猪圈里跑来跑去,我都能数得清清楚楚呢。”红大年一脸疲惫,说话如病人一般有气无力。 “好了,今天先散了吧。明天再来。”红大年挥挥手,驱散围观的的人。 “明天还来?你吃得消么?”一个扶着他的人问道。 红大年点点头:“眼看七月十七就要到了,不快点解决,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咦?对了,红家福。我看到你爹了。”红大年转头对那个扶着他的人说,“你是不是很久没有给你爹上祭品了?我看你爹走路晃晃悠悠的,像是生病了。有空摆一碗水果到你爹的坟前去,啊?!” “是是。”红家福点头回答,“红村长看清路,别绊到石头了。” 我和爷爷当晚就在红许村住宿,红大年跟我们呆在一起谈了许久才走。爷爷决定明天要我参与,我欣喜不已。 第二天的同一时候,村里的人又把纸钱写好铺在稻草上。 围观的还是昨天那些人,多了几个小孩子。门板又卸下来,红大年要村里人把门板放在我背后,自己没有用门板。 爷爷劝他再去弄一个门板来。红大年畏麻烦,摆摆手说:“不用了。就这样吧。昨天不也没有事么?” 又点燃了稻草。 我们按部就班的做着该做的事,爷爷唤道:“开眼!”我们立即睁开眼睛。 我看见一群先前没有的人围在纸钱旁边等待。他们都佝偻着身子看稻草上的纸钱是不是自己的,他们把手伸到纸钱上,轻轻拿起,将一张张崭新的冥币从纸灰里拿出来。他们的身子如在水中的倒影,频频波动。而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人群,现在却如隔了一层薄雾似的模糊。 红大年又在数:“一,二,三……” 突然,红大年停住了。我猜想他应该看出异常了。爷爷也看着红大年。 “家福这个小子,我昨天说了要他送点祭品去他爹的坟上。看来那小子吝啬的很,还没有送到。你看他爹还是晃晃悠悠的像个病号。”红大年骂骂咧咧。 我抬眼去看那个晃晃悠悠的“人”。 那个被红大年称为“病号”的穿着宽大的裤子,上身着一红背心,两只眼睛如老鼠一般滴溜溜的转。 第62章 鬼踩高脚 “爷爷,你看他的膝盖!”我像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兴。 我发现那个“病号”的膝盖很高,从裤子弯曲的地方来看,他的小腿长是大腿的三倍。而他的大腿短得没有道理,还没有一个啤酒瓶那么长。 “他是走的高脚。”爷爷判断说。 “对,他走的高脚!”我更加兴奋。小时候爷爷给我做过高脚,用两个开叉的树枝劈成一样长短,然后在开叉的地方做个类似凉鞋的器具绑定脚板,人就可以踩在树枝上走路,如女人的高跟鞋。 “真是狡猾啊,穷渴鬼都是手长脚短,他居然会伪装。”爷爷死死盯住“病号”说道。 红大年一听,也发现了异样。 果然,我们看见他在这边捡了钱,又跑到那边捡钱。照道理,他只有一包纸钱,怎么跑来跑去的捡呢? 红大年气愤道:“我只道他儿子吝啬,几个水果都舍不得给爹贡奉,没想到他爹还抢别人的东西!” “说话小声点。”爷爷提醒道。 红大年不管这些,拿出当官的脾气,站起来朝“病号”走过去。我看见红大年的影子从坐着的躯体里走出来,爷爷还没有施法,身体是不能自由乱动的。红大年一急,魂魄离开躯体走向“病号”。 而围观的人群没有发现红大年的灵魂已经出窍,只是好奇的瞪着刚刚还生气现在垂眉闭目的红大年。 “喂,红旗龙老头,你怎么回事?”红大年的灵魂冲到“病号”身边,拉住他的小红背心。 红旗龙正在弯腰捡钱,被红大年拉直了身子。 “哟!红村长?你怎么也死了?你还不到五十岁呢。”红旗龙笑嘻嘻的看着红大年。 “我能死么?我要是死了也是被你这个老头子气死的!”红大年气咻咻的说,拉住红旗龙的红背心来回的扯拉。 这一拉扯,红旗龙一下子跌倒,高脚从裤管里露出来。 “你果然是穷渴鬼!”红大年指着他的鼻子骂道。 “危险!”爷爷大喊道。声音刚出,爷爷的灵魂也冲出身体,想前去护卫红大年。 红旗龙见被识破,立即变换原形。两条短小的腿站起来,伸出手要扇红大年巴掌。同时,红旗龙的眼睛鼓胀起来并且变成绿色,莹莹的如绿玛瑙。两颊深深陷下去。 鬼的变相其实不难理解,因为人也这样。当你没有伤害他的利益的时候,他是一个面相对你;当你发现他的秘密,伤及他的利益的时候,他的另一个面相立即会展现出来,让你惊讶,这个面相和你先前认识的面相有天壤之别。 爷爷的灵魂扑倒红大年,穷渴鬼一巴掌打空。 穷渴鬼的样子完全显现出来了。我以前只听说了它长手短脚,却没有亲眼见识。此刻,红旗龙完全变成了另一幅模样,它的手确实变长了,如扁担一样长。手臂也变了形,前臂居然比后臂粗多 了,如龙虾一般恐怖。 由此我猜想以前那个炫耀的年轻人并不是被穷渴鬼用棍棒打死的,而是被它的手臂打死的。 ************************************************ 请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啊!!! 第63章 稻草压鬼 穷渴鬼的脚也短得没道理,大腿加小腿才一个啤酒瓶那么长。不过它跑的速度飞快。它见爷爷使它一巴掌没有打到,急得吱吱叫,声音如被老鼠夹捕到老鼠。它举起双臂,就如举起大木棍一样,朝滚在一起的爷爷和红大年打去。 爷爷和红大年连忙抱在一起滚开。 爷爷他们跟穷渴鬼打得激烈,而周围的人们毫无知觉,只是呆呆的看着静坐的爷爷和红大年的躯体,根本不知道其他的事情。而其他捡钱的鬼魂也只顾自己弯腰捡起烧尽的冥纸,不理会身边发生的恶斗。 穷渴鬼并不打算就此放过爷爷和红大年,挥舞着双臂追着他们打。红大年躲闪不及,被穷渴鬼的一只手抓住大腿。红大年疼得撕心裂肺的尖叫。我想被那只手抓住不逊于被钳子夹住般疼痛。 爷爷喊道:“亮仔,快叫旁边的人把门板压上来,压住它!”周围人停不见爷爷的话。 我马上喊:“快,快帮忙。红大年的魂魄被穷渴鬼抓住了,就在纸钱左边一点的地方。快点快点!” 在我后面扶着门板的人马上抬起门板朝纸钱方向跑。 “在哪里,在哪里?”抬着门板的两个汉子跑到纸钱旁边,转头问我。 “再往前一点,靠右点,对对。”我看着争斗中的穷渴鬼和红大年,指挥两个高高抬起门板的汉子。穷渴鬼举起另一只手要打红大年,被红大年两手抓住手腕。穷渴鬼掐红大年大腿的手更加用力,前臂的肌肉如石头一样暴起来。皮肤如癞蛤蟆一般。 穷渴鬼的脚很短,身高不到一米。红大年疼得蹲在地上。所以两个汉子只需将门板抬高到胸口就绰绰有余。 “好了,快压下来。”爷爷站在一个汉子的身边喊道。可是那个抬门板的汉子根本听不见。当然了,周围其他人更加不可能听见爷爷的话。 我明白我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连忙喊道:“好了,快压下来。它就在下面。” 两个汉子同时同时大喊一声“嘿!”将门板往下一压。 红大年和穷渴鬼一起被门板压住,动弹不得。门板之于鬼,就如紧箍咒之于孙悟空,只要压住了鬼,任它怎的都奈何不了。 爷爷说过,在他还小的时候,有一天一个乞丐模样的人赖在爷爷家门口,给了米给了钱还是不走。爷爷把这个事说给姥爹听了,姥爹掐指一算,说那个乞丐是穷渴鬼前来讨要吃喝的。姥爹随手抽了一根烧饭用的稻草,就走出来跟那个乞丐会面。 姥爹走到门口问,我知道你不是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偏偏来找我家。可是你要什么才走呢? 乞丐嘿嘿一笑,说,你给我烧三十座金山银山,我就走。 姥爹说,我给你一根稻草都怕你拿不回去,你还敢要三十座金山银山?说完就将手中的稻草丢给乞丐。 那个乞丐不明就里,一下接住。 乞丐立即被稻草压倒在地,哭爹叫娘,化作一缕烟消失了,地上只剩几件破破烂烂的衣服。爷爷就是那时候喜欢上捉鬼方术的。 第64章 魂魄回体 爷爷问姥爹,一根稻草怎么能压住它啊? 姥爹说,我施了法术嘛。 后来姥爹还是给那个穷渴鬼烧了金山银山。爷爷又问为什么。 姥爹说,做人要善良,能帮上的就要帮忙。但是穷渴鬼得逞了一次会又来一次,没完没了,它非常的贪婪。所以我要用稻草赶走它。对待这样的鬼,你不能得罪它,但也不能顺从它。你得罪它了,它会一直记恨在心,寻到机会就害你。你顺从它了,它也会一直惦记你,经常有事没事来****扰你。世界上这样的活人多的是,如果它求的是小事,你可以帮它一次,但是同时让它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果然后来穷渴鬼再没有来****扰过。 门板和鸡血都是鬼比较忌讳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姥爹施了法的稻草,但是急用来对付穷渴鬼也未免不是好办法。 爷爷见红大年也被压住,飞快跑回自己的身体。 爷爷睁开眼睛,取下头上的盖符,跑向红大年的躯体。可是没有跑几步就跌倒在地上,他体力不济了。 我看出爷爷的意图--把红大年的盖符取掉,让他的魂魄回到体内。于是,我闭上眼重新打开眼,起身去红大年的身边。 我走到红大年旁边取下盖符。我的手刚拿开盖符,红大年立刻“哎哟哎呦”的叫唤,双手抱住大腿。红大年骂道:“你这个红旗龙哟,掐得我的腿骨头都要断了。你******,老子欠了你的债么?这么使劲的掐老子!” 我回过头去看纸钱那边,原来的捡钱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我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纸钱灰旁边,两个汉子死死压住门板。门板在离地半米的上空就是落不了地。 红大年也醒过神来,对着旁边围观的人骂骂咧咧道:“还看什么看!快去帮忙啊,穷渴鬼还在门板下面呢。” 围观的人马上过去帮忙按住门板。 “别了。”爷爷挥手阻止道,“门板也放开吧。” “为什么?”红大年睁大眼睛问道。 “这不是办法。你就一直压着它?轮班天天压着它?”爷爷反问。 “那怎么办?”红大年手足无措。 我插言道:“我们要找到怨结所在。” 红大年望着我,似乎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我这个初中生口里说出来的。红大年又望着爷爷,爷爷点点头。 红大年这才记得表扬我:“刚才幸亏你这个小子聪明,要不我还被那穷渴鬼掐着大腿呢。有你爷爷的风范!”说完他还伸出一个大拇指。我得意洋洋。 “放开它吧。”爷爷朝围在门板周围的人喊。 大家一不使劲往下压,门板反而顺从的落地,“哐当”一声撞在地面上。不用想,穷渴鬼借机溜掉了。 大家再看那些纸灰,虽然还是有一些散了,但是比昨天好多了。 “红家福,红家福。”红大年喊道。没有人回答。 “红家福不在这里吗?”红大年问道。人群里的人互相看了看,有几人前前后后回答道:“没有看到那家伙。” “走,到他家里去!”红大年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人连忙上去扶住他。爷爷也已经由两个人扶起了。 爷爷奇怪的看着我。我对爷爷的眼神很不理解。 “怎么了?”我回望着爷爷问道。 第65章 大早来访 “你不觉得浑身无力吗?”爷爷问道。 “没有啊。”我说完还试着跳了两下,就是刚才坐得太久了腿有些麻,像是很多沙子打在皮肤上。 红大年也不相信的看着我:“你怎么就不觉得疲惫呢?”他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躺在地上等其他人扶起来才能令他满意。 我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现我的不同。怎么我就没有像爷爷和红大年一样站起来就要倒呢? 爷爷说:“你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将喔。”爷爷生怕我现在这个模样是咬牙撑着的。 我确实没有不舒服,我说什么? 旁边有人问道:“现在就去红家福家里么?恐怕他已经睡下了。他今天在农田里忙了一整天。” 爷爷想了想:“那就明天去吧。反正今天的纸钱是不能再烧的了。我和你们村长也很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爷爷说完用询问的眼光看红大年的意见。红大年点头,他的眼睛还有很明显的血丝,估计刚才把他疼得够厉害。 天上的月亮圆得像茶盘,已经是十五了,再不把事情解决好,鬼门就要关了。 那天晚上回到红大年安排的房子,爷爷已经很累了。那个房子的窗户是圆形的,没有窗棂,只蒙了一层窗纸。外面的桃树影子落在窗纸上,斑驳陆离。 爷爷说:“希望明天是那样的。”他不是有意对我说的,而仿佛是自言自语或者是祈祷。我不知道他说的“那样”是哪样。我正要问,爷爷的鼾声已经响起来。他的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现在想起那些过去的日子,我不禁伤感。过去爷爷睡觉很快就打鼾,但是多年后的现在他老睡不着,半夜了还听见他咳咳不断。我想,他在睡不着的时候会不会回想过去的时光。过去奶奶还在世,舅舅没有出去打工,我经常在他身边。而现在,奶奶已经去世,舅舅打工在外,我在遥远的东北读书。整座房子里就他一个人,半夜摸黑起来喝茶时会不会凝视窗外的月亮发呆。 当然了,在红大年安排的房子里睡觉时,谁会对着当时的圆月想这些呢? 我也未曾料到多年过去后会如此怀念那段时光。我只挂念着那还没有找到的另半部古书。我只担心明天还要不要抓穷渴鬼。 我想了半天“移椅倚桐同赏月”的含义,终于得不到答案,于是带着疑问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和爷爷在红大年家吃过早餐,就一起和红大年来到红家福的家里。 红家福正在屋檐下刷牙,白色的泡沫填满了他的嘴。他见我们过来,忙喝了一口水在口里鼓捣片刻吐出来,笑道:“村长这么早来我家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红大年一脸不悦的说:“屋里说话。” 红家福见村长语气不对,连忙收拾了牙刷水杯,带我们进屋。他搬来几把木椅让我们坐下,又泡了三杯热茶递给我们,这才靠着村长坐下。 “什么事啊?”红家福问道,“村长我告诉你,你要我送点水果到爹的坟上,我可是做到咯。” “我不说你还不送了吧?”红大年气愤的说,“就知道你这小子小气。” 红家福尴尬的嘿嘿笑,一双刷牙弄湿的手在裤子上揉弄。 ************************************** 希望大家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 第66章 查明原因 “我说,你怎么能鬼节都不给你爹烧点纸钱呢?害得我们村里的纸钱都烧不好。你小子不在乎那几个水鬼,难道就不能花钱买点纸钱给你爹烧烧?”红大年抱怨道,“你就是不烧,也要跟我说说嘛。你看你,害得我到处找原因,还把画眉村的马师傅请来。村里的纸钱烧不好,你也吭一声嘛。大不了我帮你买点纸钱也行。你看你!我都不好说你!” 红大年撸起裤子,指着大腿上一块碗口大的淤青,说:“你爹成了穷渴鬼,看把我的腿掐的!我走路比扎了猫骨刺还疼。”我刚才同来时就发现红大年走路有些不对劲。 “穷渴鬼?”红家福惊讶的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呀,你呀!”红大年指着红家福不停的晃手指。 “不可能啊!我再小气也不能不给亲爹烧纸钱啊!我烧了啊。我要我儿子写的毛笔字呢。不信你问我儿子,他还没去上学呢。我真烧了。”红家福信誓旦旦。 “你烧纸钱了?”红大年不相信,斜着眼珠看他。 “村长,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呢?我再吝啬,也不会鬼节不烧纸啊。这可是大不孝,我敢么?我叫我儿子来作证。”红家福扭过头对里屋喊,“儿子,儿子,还没有上学去吧,出来下。” 红家福的儿子挂着一串鼻涕从里屋跑出来,一个黄色帆布书包斜挎在肩膀上。 红家福摸摸儿子的圆瓜一样的脑袋,温和的问道:“告诉红大爷,你爸爸是不是烧纸钱给爷爷了。” 他儿子点点头,见到我和爷爷有点怯生。 “我还要你给我写的封面的毛笔字,是不是?”红家福问道。 他儿子又点点头,怯怯的说:“我们学校有毛笔字的课,爸爸就要我写了。” 红大年故意给他儿子一个疑问的眼色,威严的问道:“小孩子可不许撒谎哦,撒谎了告诉你老师!” 他儿子立即跑到里屋去。 我们正怀疑间,他儿子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白纸。 “我没有骗你,你看,我还有几张没有写好的都放在抽屉里呢。”他儿子一面说一面将白纸递给红大年。我和爷爷也马上凑过去看。 白纸皱成一团,上面写着笔法幼稚的毛笔字。 红家福指着白纸说:“我没有骗你吧。烧纸钱对亡人来说可是大事,我敢不做么?说了你还不相信。” 这回尴尬的是红大年了,他满脸通红的翻阅着白纸。他拍拍红家福的儿子的帆布书包,和气的说:“你是个乖孩子,快迟到了,去上学吧。” 那小孩子便用手一擦鼻涕,飞快的跑出去。书包在屁股后面甩起来。 我从红大年手里抽出一张白纸来看,这不看则已,一看立即发现了我原来犯过的一样的错误! “你看你看,这个龙字写得不对,”我把白纸上的毛笔字指给爷爷和红大年看,“这个龙字少了一撇,变成尤字了。” 我在小时候也帮爸爸写过纸钱的封面,妈妈担心的在旁边唠叨,可别把错别字写上了,不然亡人看了以为不是自己的,收不到纸钱。后来爸爸检查的时候果然发现我写错了,只好撕了白纸重新写。 ********************************** 大家帮忙看看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写得好,多给我些赞扬,鼓励鼓励。写的差,多给我些建议,我好修改修改。谢谢啦! 第67章 判断走家 红家福脸色煞白:“这,这,这……”转而哭起来:“我的爹呀,都是我不好啊,害您变成了穷渴鬼。我还不相信呢。都是我混账!您别怪您的孙子啊,不关他的事,他人小不懂事,都怪我偷懒,您要骂要打都找我吧。我对不住您呀爹爹!”  红大年骂道:“你现在哭顶个屁用!”  爷爷安慰道:“也没有多大的事,今晚你补回来就可以了。只是劳累你们的村长。幸亏只是你家儿子写错了字。要是有其他的原因,我和你们村长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我也轻轻吁了一口气。  当晚,红家福多烧了几包纸钱,跪在火焰前面喃喃道:“爹呀,都是做儿子的粗心。今天多烧些纸钱给您,请您不要责怪啊。”  一阵风吹来,把红家福刮倒。站在旁边的红家福媳妇慌忙扶起丈夫,看见丈夫的脸上多了一个红印,像掴了一巴掌。  红家福立即磕头:“爹,这是您应该打儿子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 风旋转起来,等纸钱都烧透了才离去。  然后,红村长通知其他人家接着烧纸钱。每一家的纸钱都烧得很顺利。  红村长高兴的挽留我们再住一晚,爷爷谢绝了。  其实爷爷还想住一晚,因为红大年家里有很好的烟叶。十几年前,平常的农民要天天抽烟厂包装的烟会觉得花费很大。像爷爷这样生活水平的,一个星期最多买一包两毛钱的火炬牌烟抽抽,还是没有过滤嘴的那种。现在已经绝迹了。在秋收后卖了一些稻米兜里有了点钱,爷爷才能买稍贵的有过滤嘴的香烟。  为了节省开支,爷爷自己种了烟草,收回来的烟叶切碎了用报纸书页卷起来也能抽个把月。但是烟叶的质量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口味,爷爷不太会护理烟草,卷的烟当然比没有过滤嘴的火炬牌烟还要差劲。  但是红大年的烟叶质量相当好。当然烟叶质量好不好我不知道,我并不抽烟,但是看到爷爷一脸陶醉的样子就知道了。  爷爷临走还留恋的看看红村长装烟叶的塑料袋,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  要走的是我,因为我堂姐的不到一岁的儿子突然死了。妈妈叫人捎口信来,叫我尽快回去。因此,见红许村的纸钱能好好的烧了,我们便急急赶回来。爷爷见夜色已晚,怕我一个人回去不安全,便跟随我一起到我家。  在夜路上走的时候,爷爷就肯定的告诉我:“你堂姐的儿子是被尅孢鬼害死的。”  “尅孢鬼?”我在路上小心翼翼的抬脚,走夜路时脚要抬高一些,如果被伏路鬼绊倒,它会媚惑你的灵魂,出现睡觉时容易出现鬼压床的现象。  “对。尅孢鬼专门勾引同龄的婴儿的灵魂,方术的说法里又叫走家。”爷爷说。  “走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古书里没有这方面的解释。看来理论和实践还是有区别的。爷爷的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 爷爷跳过一个小沟,说:“走家就是灵魂出了窍,离开了身体的意思。如果灵魂走得太久太远,人的本体就停止生命。要判断一个人是不是走家了很简单,如果他眼光暗淡,耳朵发潮,头发三两根粘合一起,用梳子理开了又合拢,并且走路的时候无精打采,那这个人肯定是走家了。”听了爷爷这样说后,我在一段时间里看见别人就注意他的眼光,耳朵和头发。 第68章 走家前兆 “你也可以捏住人家的手指,用你的大拇指按紧他的指甲。指甲下面会变白。松开你的手在看看他的指甲是不是马上变回润红色。如果变回的速度很慢,那也是走家了。必须采取急救的置肇。”爷爷说。  “置肇”也是方术里的用语,假如有人知道今年命运不济,或者婚配有禁忌,并不等于就只能坐着等厄运来,他可以通过置肇来避开厄运。如我出生时手出了问题,但是爷爷给我赐了桃木符,使我好转。这就是“置肇”。  “怎么置肇?”我问道。  “一时跟你说不好。快点走,回去了再告诉你。”爷爷说。  夜已经很黑了,前面的路隐约得只能看见一条白色的布条在脚下漂浮。常年住在城市的人是不会有这种感觉的。因为那时候农村里的大路也是泥巴路,没有泊油路水泥路。因为农村里没有路灯,黑到路两旁什么也看不清,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 可是即使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脚下的路还能透出一点点虚幻的白色,我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我踏在路上有踏在浮云上一样轻飘飘的感觉,有些好玩又有些害怕。  我和爷爷走到家里,妈妈爸爸还在等伯伯的消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们作为堂姐娘家的亲戚,要在第一时间去安慰她,生怕她寻短见。  堂姐生下这个儿子耗费了不少的心血与血汗钱。她已经有一个读小学的女儿了,可是一直盼着再生个儿子,盼了五六年不敢生,于是冒着被计划生育的处罚躲在外地生了这个儿子才回来。  一会儿,伯伯过来找我们,伯伯的脸色惨白,眼睛红肿,估计哭了不少眼泪。那个孩子很逗大人们的喜欢。那个孩子跟我有些相似,都是很多时间在爷爷家而不在自己家跟爸妈住一起。所以我们村里很多人都见过那个孩子,很多人都很喜欢活波可爱的他。不过我因为常在学校,放假又一天到晚跟在爷爷屁股后面,所以不怎么了解这个孩子。  跟伯伯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几个阿姨叔叔,他们叫上我爸妈一起连夜乘坐租借的公交车前往堂姐家。  我也想一起去,可是被妈妈拦下。  “这么晚了,你就别去了。你跟爷爷呆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吧。”妈妈说。  我只好点点头。  爸妈坐上的车刚走,隔壁的金香阿姨就过来询问。  金香阿姨见爷爷也在,寒暄了几句才坐下。金香阿姨的娘家就在文天村,她的父亲跟爷爷是熟识的好朋友,所以他们俩也不是很陌生。  爷爷主动问金香阿姨道:“金香啊,你知道那个孩子的事情吗?”  金香阿姨说:“知道啊,那孩子先在这里发的病呢。后来才接到自己家里去的。”  爷爷又问:“什么病?难道不到医院去治吗?”  “怎么没有去医院呢?转了五个医院,省城最有名的妇女儿童医院都去了,大夫说检查不出来是什么病症。你说,人家大夫都不知是什么病,我哪里知道什么病咯!”金香阿姨表情夸张的说。  “有这么严重?”爷爷问。  “要说吧,看起来又不怎么严重。” 第69章 置肇办法 “怎么这么说呢?”爷爷测头问道,样子像一个探案的警官。我见他们俩要说许多,忙去给他们泡茶,耳朵仍集中注意力听他们的谈话。  “大前天那孩子还好好的呢。到了中午就开始睡觉,那时他奶奶抱着他在我院子里晒太阳。我见那孩子平时挺调皮的,隔壁左右的人都喜欢逗他。但是那天他就躺在他奶奶的怀抱里睡觉,谁逗他都不理。我当时就想,这孩子是不是走家了?”金香阿姨停下,接过我泡的茶说了声谢谢。我后来才知道,我们那里很多稍上年纪的人都知道“走家”这回事。  爷爷也接过我递的茶杯,问道:“那你当时怎么不跟他奶奶说呢?”  “这事怎么能随便说!”金香阿姨挥手道,像是在驱赶一只苍蝇。“说的好就好,说的不好,万一那孩子有点别的毛病,他奶奶还要怪我乱说造成的呢。这好话说一万句不多,坏话说一句就记心窝。”  爷爷叹气道:“也是。人都这样。”  “可不是嘛,”金香阿姨说,“要是我当时说了,他们还要怪我说出病来的呢。”  金香阿姨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说:“我当时见那孩子睡得像死了一样,他奶奶也抱怨了两句,但是没有放在心上。后来睡到晚上了还不见他哭着要喝奶,他奶奶才慌了神。”  我插言道:“怎么不叫医生?”  “他奶奶叫了医生。医生说没有病,睡到醒了就好了。可是等了一阵,他奶奶去看孩子时,发现呼吸很弱了。邻居听说了,劝他奶奶快送医院去。他爷爷他奶奶当晚就把孩子送到镇上的医院。镇医院又转到县医院,再从县医院转到省医院,两天换了五家医院。家家医院都说治不了,查不出病。最后在专门的妇女儿童医院也是这样。”金香阿姨讲得唾沫横飞。  “咳,他奶奶应该知道置肇呀,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这点都不知道么?”爷爷摇头道。  “孩子到了医院后,也有人劝他奶奶去找四奶奶拜拜土地公公,或者置肇。可是他奶奶不信,说现在没有科学治不了的。”金香阿姨说。  “有些病确实医学可以解决,但是有些医学解决不了的,置肇可以试着用用嘛。”爷爷似乎在当面责备孩子的奶奶。  我在旁边听了几次“置肇”,忍不住问:“爷爷,你说要怎么置肇才可以啊?”  金香阿姨抢答道:“用一张四方的红纸写下走家的孩子的生辰八字。剪下孩子的十个手指上的指甲和十个脚趾上的指甲,还有头顶的一撮头发,用红纸包好。然后丢到烧砖的窑里烧掉。要烧得彻底。”  爷爷点头道:“是的。要是附近没有砖厂,也可以在自己家里烧开一锅油,把包好的红纸放到油里煎,一直煎到指甲头发都化解在油里。只是这样速度比较慢。当然了,要是周围有铁匠铺,打铁的火炉温度很高,可以把它悄悄搁到烧铁的火炉里,但是不能让打铁的人发觉。” ************************************* 记得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啊!!! 第70章 下个目标 聊了一会,金香阿姨茶喝完了,说家里还有其他事便离去。 爷爷拉拉我的衣角,悄悄问道:“亮仔,你们村里有和这个孩子同龄的吗?” 我见爷爷一幅神秘兮兮的样子,不以为然。“怎么?”我问。 “这尅孢鬼害完一个孩子后,会找年龄相近的再下手。跟那个孩子出生日期越接近的越有可能被尅孢鬼跟上。你堂姐的孩子是在这里坏掉的,尅孢鬼一定还在这里。”爷爷一口喝尽剩下的茶,说道。 “三湘叔的儿子跟堂姐的儿子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我说。三湘叔家离我家不到两百米距离。堂姐的儿子经常和三湘的儿子一起玩耍,好像还挺投缘。 “那就很可能接下来找三湘的孩子了。”爷爷说,“好了,看来我要在你家多住两天了。你爸妈估计要很晚才能回来,我们先睡觉吧。” 当晚我在朦胧的睡眠中听见爸妈回来开门的声音。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气氛很不好。 “哎!好好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妈妈叹气道。 我问:“堂姐一定很伤心吧。”这个堂姐在我小的时候对我很好,我很为她伤心。 “可不是。”妈妈放下筷子,“我们去的时候,她家里乱糟糟的。你堂姐躺在床上打吊瓶,身上冰凉,像死了一样。你姐夫用脑袋撞墙,说不想活了,五六个人才拖住。按照习俗,父亲不能亲手埋葬自己的儿子,也不能用棺材装夭折的小孩。按照几个老人的指点,几个胆子大一点的年青人用挑土的箢箕抬了孩子的尸体,准备埋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去。孩子的奶奶抓住箢箕的绳子,任凭他人怎么劝说就是不肯松手。她大声哭喊,把我埋了吧,把我埋了吧,把我埋进坑里就能换回他的命哪!让我去见阎王吧,我去跟他说,用我的命换回孙子的命啊!”妈妈哽咽了一声,说不下去了。 爸爸拍拍妈妈的后背。 妈妈眼泪盈眶的复述当时的情景:“你堂姐听到声音竟然从昏死中醒过来,从床上滚到地下,软着身子爬到门口呼喊儿子的名字。孩子的奶奶见堂姐披头散发爬出来,连忙回身去抱住儿媳妇。两个女人抱在一起痛苦起来。孩子的妈妈再次昏死过去。抬箢箕的人乘机迅速抬走箢箕。”只有女人才能体会女人失去儿子的痛苦。 我后来又同几个亲戚去堂姐家看望她。我看见堂屋里的正面墙上高高挂着的孩子的爷爷的遗像,那位老爷爷脸扯一丝微笑看着这个不幸的家庭。 妈妈说:“现在不怕和你说,你小时候也出过同样的情况呢。” “我?”我惊讶问道,以前我从来没有听妈妈说过我也曾被尅孢鬼缠上。 “我以前不跟你说是怕你吓到,现在就告诉你吧。”妈妈说。我疑惑的看看爸爸,爸爸闭着眼睛点点头。 “还是爷爷帮你处理好的呢。”妈妈说。爷爷也笑着点头,爷爷又燃了一根烟,烟雾在他的面部前方萦绕,像一个大大的问号。 于是妈妈给我讲起我小时候遇到的同样古怪的事情。 第71章 生辰八字 那时你才一两岁,小孩子从五岁才开始记事,所以你现在不记得。那次我带你去爷爷家,爷爷看你一副有气没力的样子,就问你怎么了。可是你也不回答他,一个人闷闷的坐着,一点也不活泼。 爷爷看了看你的眼睛和头发,又捏了捏你的手指,然后告诉我,这孩子八成是走家了。不过不用着急,灵魂刚走不久,还来得及救回来。 于是爷爷在红纸上写下你的生辰八字,什么年什么月什么日什么时辰,剪下你的手指甲脚趾甲还有头顶的头发,用红纸包好。 那时候我们村还没有砖厂。你爷爷说,交给我吧。他拿了根烟就去了画眉村的铁匠铺,假装要点火,顺手将红纸包丢进了他们烧铁的火炉里。 你爷爷一回来,你的脸色就好多了。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打铁的师傅找上门来了,质问你爷爷白天做了什么手脚。 你爷爷就问打铁的师傅怎么了。 打铁的师傅气呼呼的讲,我打了六年的铁,技术已经相当老相当熟练了,还没有遇到这样的怪事,今天一整天就是没有打出一块成形的铁块来。 我听到妈妈讲“生辰八字”的时候打断她,问道:“什么是生辰八字?”说实话,我以前听到别人提到“生辰八字”不止百遍了,一直自以为生辰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这么简单。因为我们那边算命又叫“算八字”。 其实跟我想的差不多,但是就这样写上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的话,那就糟了,即使烧化了指甲和头发也失效。 不单我们那个地方,整个中国都有国际日历之外的另一种计算日历的方式——阴历,又叫农历。单从名字就知道两个计算日历的差别。 红纸上要写的是阴历,阴历的年月日说法跟阳历是不同的。不过很多现代年轻人知道阴历但是不知道阴历的说法。我先前也不知道,但是既然跟爷爷学了方术,就也要学习一些中国古代的文化。 假设我是阴历1985年11月24日5点到7点之间出生,就在红纸上写下“乙丑冬月廿四卯时”八个字。而不是我先前想象的“八五一一二四五点”这八个字。如是12月出生就的写“腊月”,1月出生写“正月”。(其他的日期说法,我会在接下来一章写作品相关给大家说清楚,也好让大家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听了妈妈讲述,我才明白爷爷先前说不能让铁匠发现原来是这个原因。 不过我还是不相信那些指甲和头发有这么奇怪的力量,使技术熟练的铁匠打不出铁来。在后面几天跟爷爷一起捉尅孢鬼,我才相信它不仅仅有这么大的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爷爷就在家里等待消息。这样等待不好的消息滋味很不好受,总让我觉得自己是幸灾乐祸的坏蛋。 不过没有办法,像爷爷说的“人都这样”。如果我跟爷爷提前去告诉三湘他的儿子有危险,人家肯定用扫帚将我们像乌鸦一样赶出大门。 **************************** 《双魂缠身》!!!! 第72章 作品相关 生辰八字的推算,不喜欢作品相关的跳过,呵呵。 先说说历史啊: 在中国古代的历法中,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被称为“十天干”,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叫作“十二地支”。两者按固定的顺序互相配合,组成了干支纪法。从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来看,天干地支在我国古代主要用于纪日,此外还曾用来纪月、纪年、纪时等。那么,干支纪法的发明者究竟是谁呢? 虽然有以下一些说法来考证干支的起源,但是究竟是谁发明?最早出现于何时?始终都是一个谜。 大约在战国末年,依据各国史官长期积累下来的材料编成的史书《世本》说:“容成作历,大桡作甲子”,“二人皆黄帝之臣,盖自黄帝以来,始用甲子纪日,每六十日而甲子一周”。看来干支是大挠创制的,大挠“采五行之情,占斗机所建,始作甲乙以名日,谓之干;作子丑以名月,谓之枝,有事于天则用日,有事于地则用月,阴阳之别,故有枝干名也。” 郭沫若在《甲骨文字研究•释干支》中认为,以往人们对干支的解释,都是望文生义的臆测,“十天干”纯属十进位记数法的自然发生,其中多半是殷人所创制。至于“十二地支”,起源于古巴比伦,在比较中国古代的十二时辰和古巴比伦的十二宫后,指出中国古代的十二辰和十二地支,都是从古巴比伦的黄道十二宫演变而来。其传入中国的途径,可作大胆推测,也许商民族“本自西北远来,来时即挟有由巴比伦所传授之星历知识,入中土后而沿用之”,或许“商室本发源于东方,其星历知识乃由西来之商贾或牧民所输入”。 一些学者从我国上古的夏代帝王世系和商代汤王以下所有帝王的名字中,探究十天干中的字已被用于名号这一特有现象。为驳干支外来说,陈遵妫在《中国天文学史》中指出,“在四千多年前的夏代,可能已有干支产生了”。郑文光在所著《中国天文学源流》一书中认为,十天干起源于我国古代伏羲和“生十日”的神话传说,是十进位法概念在纪时中的反映,应当产生于渔猎时代的原始社会;“十二地支”则由常羲“生月十有二”的神话传说演变而来,产生于殷商之前,后逐渐演变为十二辰。所以,郑文光推断:“十二支宜乎是夏人的创作。”杜石然等则在编著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一书中,主张夏代已有十天干纪日法,商代在夏代天干纪日的基础上,进一步使用干支纪法,从而把十天干和十二地支配合在一起形成六十循环的纪日法。 年的推算: 天干: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12345678910 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123456789101112 在中国把一昼夜分为十二时,分别用子、丑、寅、卯、……来表示,而在西方则把一昼夜分为两个12小时,即24小时为一天。半夜0点是子时,中午12点是午时。 将天干和地支配合各按次序排列两两组合起来,就有“甲子”、“乙丑”、……直到“壬戌”、“癸亥”,一共是不重复的六十组。我国最早用来记日,后来用来记年,这是早在三千多年以前就已经使用的“干支”法。并且一直延用到现在,例如1983年就是癸亥年,而1984年又要从头开始是甲子年了,2003年是癸未年。这是六十进位制。 六十甲子顺序 甲子、乙丑、丙寅、丁卯、戊辰、已巳、庚午、辛未、壬申、癸酉、 甲戌、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已卯、庚辰、辛巳、壬午、癸未、 甲申、乙酉、丙戌、丁亥、戊子、已丑、庚寅、辛卯、壬辰、癸巳、 甲午、乙未、丙申、丁酉、戊戌、已亥、庚子、辛丑、壬寅、癸卯、 甲辰、乙巳、丙午、丁未、戊申、已酉、庚戌、辛亥、壬子、癸丑、 甲寅、乙卯、丙辰、丁巳、戊午、已未、庚申、辛酉、壬戌、癸亥。 月的推算: 按照一月到十二月的顺序。 一月:孟春、正月、端月、元春 二月:仲春、杏月、花月 三月:季春、桃月、桐月 四月:孟夏、阴月、梅月 五月:仲夏、榴月、毒月、蒲月 六月:季夏、荷月、荔月 七月:孟秋、兰月、巧月、瓜月 八月:仲秋、桂月 九月:季秋、菊月 十月:孟冬、良月、阳月 十一月:仲冬、冬月、葭月 十二月:季冬、腊月 日的推算: 这个简单多了,一到十写:初一,初二……初十。 十一到二十写:十一,十二……二十。 二十一到二十九,三十写:廿一,廿二……廿九,三十。 三十一写:弎一。 最后,时辰的推算: 子时23.00-1.00丑时1.00-3.00寅时3.00-500卯时5.00-7.00辰时7.00-9.00巳时9.00-11.00午时11.00-13.00未时13.00-15.00申时15.00-17.00酉时17.00-19.00戌时19.00-21.00亥时21.00-23.00 其他: 十天干的含义 天干地支的含义,在《史记》、《汉书》中均有部分记载,大体含义是: 甲是拆的意思,指万物剖符甲而出也。 乙是轧的意思,指万物出生,抽轧而出。 丙是炳的意思,指万物炳然著见。 丁是强的意思,指万物丁壮。 戊是茂的意思,指万物茂盛。 己是纪的意思,指万物有形可纪识。 庚是更的意思,指万物收敛有实。 辛是新的意思,指万物初新皆收成。 壬是任的意思,指阳气任养万物之下。 癸是揆的意思,指万物可揆度。 由此可见,十天干与太阳出没有关,而太阳的循环往复周期,对万物产生着直接的影响。 十二地支的含义 子是兹的意思,指万物兹萌于既动之阳气下。 丑是纽,阳气在上未降。 寅是移,引的意思,指万物始生寅然也。 卯是茂,言万物茂也。 辰是震的意思,物经震动而长。 巳是起,指阳气之盛。 午是仵的意思,指万物盛大枝柯密布。 未是味,万物皆成有滋味也。 申是身的意思,指万物的身体都已成就。 酉是老的意思,万物之老也。 戌是灭的意思,万物尽灭。 亥是核的意思,万物收藏。 甲子纳音 十天干与十二地支按顺序两两相配,从甲子到癸亥,共六十个组合,称六十甲子。又每两组配一纳音五行,到底是什么意思,至今仍是一个谜。 甲子、乙丑,配海中金; 丙寅、丁卯,配炉中火; 戊辰、己巳,配大林木; 庚午、辛未,配路旁土; 壬申、癸酉,配剑锋金; 甲戌、乙亥,配山头火; 丙子、丁丑,配洞下水; 戊寅、己卯,配城墙土; 庚辰、辛巳,配白腊金; 壬午、癸未,配杨柳木; 甲申、乙酉,配泉中水; 丙戌、丁亥,配屋上土; 戊子、己丑,配霹雷火; 庚寅、辛卯,配松柏木; 壬辰、癸巳,配常流水; 甲午、乙未,配沙中金; 丙申、丁酉,配山下火; 戊戌、己亥,配平地木; 庚子、辛丑,配壁上土; 壬寅、癸卯,配金箔金; 甲辰、乙巳,配佛灯火; 丙午、丁未,配天河水; 戊申、己酉,配大驿土; 庚戌、辛亥,配钗钏金; 壬子、癸丑,配桑松木; 甲寅、乙卯,配大溪水; 丙辰、丁巳,配沙中土; 戊午、己未,配天上火; 庚申、辛酉,配石榴荆; 壬戌、癸亥,配大海水。 第73章 劝说技巧 我和爷爷警觉的像两只猫,眼神偷看三湘的儿子就像偷看老鼠出洞没有一样。 终于有一天,三湘媳妇抱着孩子在我家坐。她跟妈妈拉家常,爷爷和我也在旁边。我偷偷注意那孩子,果然眼睛无神,两耳发潮,头发粘在一起。我递个眼色给爷爷。 爷爷笑呵呵的走过去,对三湘媳妇说:“这个孩子好可爱哟。看长的多好,又白又胖的,将来肯定是个享福的人。哈哈。”说着捏捏孩子的手指。 爷爷接着说:“你看这手指胖乎乎的,好逗人喜欢呢。” 三湘媳妇听到夸奖,一脸的喜气,马上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说儿子多听话,叫他喊叔叔就喊叔叔,叫他喊伯伯就喊伯伯,记性还好,喊了一次下次还记得,不会喊错。 妈妈于是跟着她讲她的孩子怎么乖怎么漂亮。 爷爷故意咳嗽两声。 妈妈从小在那样的家庭长大,比别人多知道一些方术方面的东西,虽然因为是女性爷爷没有让她学,但也略懂皮毛。妈妈了解爷爷的咳嗽的含义。 妈妈假装不经意对三湘媳妇说:“你家孩子的睡眠还好吧?” 三湘媳妇说:“很好啊,就是最近更加爱睡,有时吃饭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多睡可以长胖些。”她在怀中孩子胖乎乎的脸上捏一下,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爱怜。 我顿时想起我可怜的堂姐。 这可恶的尅孢鬼! 妈妈见三湘媳妇进了设下的套,便转弯抹角说:“我的孩子亮仔小时候有段时间也这样,一个路过的道士说,你的孩子是走家啦,快置肇吧。我开始不信,后来亮仔不爱吃饭了,我抱着试试的心情按照那道士做了置肇,亮仔果然好了。”妈妈很聪明的转而说我,并把爷爷这个老实的农民说成了道士。这样说即不伤害三湘媳妇,又有说服力。 我老师曾告诉我们班同学:“说话要看什么人说什么话,就像打麻将,要看牌打牌。”看来老师说的不假,如果我们去讲,那场面会很尴尬。妇女与妇女之间沟通就简单多了。我老师很喜欢打麻将,无论说到什么都用打麻将的“哲理”来解释。他说学习就像打麻将,一副好牌不用心保持也会成坏牌,一副坏牌细心打也会慢慢好转。他甚至用这个道理来劝说我们某些同学不要早恋,用他的话说,还没有到胡牌的时候你不要乱胡,搞不好后面还有个海捞明清碰碰胡呢。哦,扯远了,还是回到话题上来吧。 三湘媳妇听了妈妈的话还是将信将疑。 “是不是我的孩子也是走家?”三湘媳妇问道。 其实摆在面前的情况很清楚,但是妈妈装着不懂。妈妈假装犯难的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呢,不过你按照那个道士留下的方法可以试一试,不管行不行都试一下,不是么?又不花你几分钱,是不是?” 三湘媳妇看看怀里的孩子,说:“也是。不管怎样,试一试。说实话,我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如果置肇了没有好,我再送他去看医生。” xxxxxxxxxxxxxxxxxxxx 请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谢谢! 第74章 砖厂施计 三湘媳妇勉强跟妈妈多聊了几句,便借口回家。 没过多久,三湘跑到我家来,找到我妈妈。 三湘说:“我也说孩子这几天怎么了呢。刚才我媳妇回去跟我说孩子走家了。正在我家借鸡蛋的金香把你侄女的孩子情况说了,我才慌了手脚。” 妈妈点点头,邀他坐下。 三湘不坐,说:“到底怎么置肇?你告诉我,我马上按照你说的去做。”那时候我们村里已经有了一个红砖厂,窑洞里一年四季没有歇火的时候。 妈妈把置肇的方法给三湘说了,三湘急忙又回家。 当夜,三湘找来红纸,写上儿子的生辰八字,剪了手指甲脚趾甲和头发,包成一团便趁着夜色走向红砖厂。 红砖厂有专门的守夜人,防止附近的人偷砖。一口红砖值三毛钱呢。三湘猫着腰在砖堆中间走,突然一个手电照到他。 “干什么的?偷偷摸摸。可不是来偷砖的?”守夜人是一个老头,村里人都认识。 三湘马上直起腰来:“没呢没呢,走到这里想撒泡尿,怕人家经过看见了不好,这不,到砖堆里好藏身些嘛。您老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守夜人提着手电筒在三湘脸上照照,认出人来:“我睡了就便宜了钻空子的人了。我睡得安稳么我?” “您老不相信我?”三湘假装愤怒道。 “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晚上最好少到这边走动。缺了东西谁也说不清谁。”守夜人尽忠尽职。 “我真是来撒尿的。你看你看,我的裤带都解开了。”三湘边说边解开裤带。他知道老人眼睛看不太清楚,加上周围黑漆漆的更是看不清。守夜人把手电筒的光移向三湘的下身,三湘已经眼疾手快的解开了裤带。 守夜人见三湘的裤带果然是开的,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偷砖。来来来,外面风大,到窑上去坐坐。陪我喝点茶抽根烟。” 三湘正是求之不得,连忙:“诶,好诶。” 守夜人走在前头,三湘跟在后头。 三湘边走边问:“这窑上就您一个人啊?也不派个陪伴的?” 守夜人说:“哪里还有别人咯。除了我这个一天到晚闲着,身体还可以动的老头,谁愿意白天晚上颠倒的来看守这个砖厂?一天也就挣个烟钱。” 三湘心里更乐了。 烧砖的厂房是两层的结构,窑洞是第一层的,里面码上整整齐齐的泥胚砖,然后把窑洞门封死。窑洞的上面有疏密合适的洞,烧砖的人就在第二层向洞里添加煤火或者木炭。守夜人带三湘去的是上层。 守夜人和三湘坐下后闲聊了许久,三湘都得不到机会向添煤的洞里丢包好的纸团。万一丢不准,被守夜人发现了可不好。 守夜人递给三湘一根烟,说:“我这里喝茶从来不需要自己烧开水的。” “哦?”三湘一边敷衍他一边寻找机会。 “你看,”守夜人指着一把放在地上的水壶说,“把水壶往添煤的洞口一放,烧得比柴火还快。嘿嘿。” 三湘顿时计上心来。 第75章 垮窑奇事 “我不相信。虽然窑里的温度要比一般的火温度高很多,但是水壶和煤之间的距离比一般的要远,不见得比柴火快哦。”三湘说。 他边说边走近那个水壶。 守夜人根本没有防心,说:“不信你提起水壶看看,你一提开就会感到热气冲脸。” 三湘说:“真的么?”他把纸团悄悄捏在掌心,一手提起水壶,低下头假装窥看洞下面烧得通红的泥胚砖,另一只手很隐蔽的将纸团丢进洞里。 他看见红色的纸团在炙热的煤炭间瞬间燃烧已尽,变成煤炭一样的通红,然后渐渐变小消失。三湘舒心的笑了笑,说:“嗯,真的很烫脸呢。就这热气都够厉害了。” 守夜人一脸的得意。 第二天,砖厂正常上班。烧砖的工人将封死的窑门打开,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他们不敢搬出一块砖,慌忙叫人去找厂长来看。 厂长也在窑门目瞪口呆。窑洞里开始码得整整齐齐的砖现在跨得一塌糊涂,乱得如同战争年代被炸毁的房子,断砖破砖到处都是。拿起其中一口砖轻轻一敲,红砖立即如炭灰一般粉碎。 “这哪里是红砖喽!这比豆腐渣还烂!”厂长骂道,“就算火候掌握的不够好,哪能把泥土烧成这样舒软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厂长转过头来问烧砖工人。烧砖工人都摇头。 这时,三湘在屋里偷偷欢喜。他的孩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活波,手舞足蹈的在他怀抱里折腾。 我问爷爷:“这下您可以安心回家啦!” 爷爷摇头,点燃一支烟,说:“这尅孢鬼要想办法收了,不然还会害别人。” “收鬼?”我抑制莫名的兴奋问道。提到收鬼,我立刻想到神话中托塔李天王用那个手中的神塔收服其他妖魔鬼怪的场景。 爷爷愁容满面:“我不是专门的道士,收了鬼不知道放哪里好呢。放在家里不安全,放别人那里又不放心。” “收了的鬼是不是就像养宠物一样可以玩啊?”我立刻打上了鬼主意。 “你想要?”爷爷打趣问道。 “捉鬼都不怕,还怕养鬼?”我仰着头回答,一副神纠纠气昂昂的样子。 “就怕你到时候不敢要。”爷爷说,“好了,你作一下准备,今天晚上我们去收服尅孢鬼。对了,晚饭别吃大蒜和辣椒啊。那个气味大,尅孢鬼感觉灵敏,闻得到。” 好不容易盼到天黑,月亮如钩。 爷爷问道:“你知道跟三湘的孩子年纪最接近的是谁吗?” 我说知道。 爷爷问:“出生日期前后相差超过六个月吗?” 我说没有。 我问爷爷:“为什么要问超过六个月没有?超过六个月的尅孢鬼就不会去害吗?” 爷爷点头,说:“人从娘胎里出来,叫做阳出生;人刚投胎到娘的肚子里,叫做阴出生。阳出生和阴出生中间的时间,叫做空隙时间,刚好六个月。尅孢鬼就是沿着这个空隙时间按地理位置的远近去挨个害人。所以只要知道被害的孩子周围有没有在空隙时间之内出生的其他孩子,就可以知道尅孢鬼的路线。那本古书上有说的,你还没有看到吧。” 那时,我已经将古书翻了五六遍了,只是有些文言的地方不懂,所以理解起来很费时间。但是爷爷一点拨,我就知道这内容大概写在书的第几页。 爷爷拿了一盒火柴,又叫我提了一个陶罐,便出发了。 xxxxxxxxxxxxxxxxxxxx 请支持我的参赛作品《双魂缠身》,谢谢! 第76章 途中遇鬼 爷爷要我指出在空隙时间出生的孩子所住的地方,然后带着我在三湘的房子与那个孩子的房子之间来回的走,两个房子之间有三四里的路程。  爷爷说,尅孢鬼随时可能出现在从三湘家去另一家的路上,我们要把尅孢鬼拦截下来,并收进我手中的陶罐里。  我问:“你带一盒火柴干什么?是要抽烟吗?”爷爷从来不在捉鬼的时候抽烟,所以我有些好奇。  爷爷左看右盼,漫不经心的回答:“这火柴不是一般点火用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我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百无聊赖的问爷爷:“尅孢鬼怎么害小孩子的?”  爷爷说:“尅孢鬼也是小孩子的灵魂,它一个人很孤单,于是想把其他跟它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的灵魂带出来一起玩。小孩子的灵魂跟它玩久了忘记回来,小孩子就有生命危险了。”  “难道没有办法让它带不走小孩子的灵魂吗?”我想,尅孢鬼要害到其他小孩真是太简单了,哪个小孩子不贪玩?  爷爷说:“尅孢鬼要拉走小孩子的灵魂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办到。它只能在小孩子不小心摔倒的地方趁机拉住小孩子的灵魂。这时,只要在跌倒的地方吐一口痰,或者呸一声,或者骂两句,它就不敢拉小孩子的灵魂了。”  我在没有满十二岁之前,妈妈叫我在跌倒的地方呸一口,甚至对着绊倒我的石头踩两脚。我原来一直不理解,现在终于知道原由了。  我们那一带地方,只要你看到小孩子跌倒了,如果妈妈在身边,最先的动作不是扶起孩子,而是对着跌倒的地方骂两句,然后再扶起孩子。这似乎成为了那些妈妈的条件反射。我原来以为这些当妈妈的溺爱孩子,故意在孩子面前骂石头,借以安慰孩子不哭。  我问:“爷爷,我们在三湘家门口等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这样来回的走,多累啊。”  爷爷仍然警觉的看着其他方向,说:“这尅孢鬼走的很慢,一天走不了半里路。并且它只在晚上走,白天不走。所以它可能在这段路的任何一个地方出现。每种鬼有每种特征,尅孢鬼的特征就是这样。”  我说:“那它走到半途到了天明怎么办?”  爷爷说:“路边的大石头下面可以让它容身。每一块石头的阴影都有它容身的地方。等到太阳落山,它会出来寻找空隙时间出生的小孩子。人到十二岁,灵魂才会比较牢固,尅孢鬼拉不走。” 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背后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像是一个瘸了腿的人拖着一只脚走路。爷爷的眼睛越过我的肩头,目光炯炯:“来了,亮仔,快拿好你的陶罐!尅孢鬼出现了。”  我心头一惊,转过身来,看见一个怪物!  尅孢鬼个头矮得如同一个小孩,面部为酱紫色,嘴唇苍白,耳朵如倒放的蘑菇。再看那眼睛,即没有白色珠子也没有黑色瞳孔,整个如一块透明的玻璃球,甚是恐怖。眼睛对着那玻璃球看去,仿佛看见一口无底的枯井般阴森。  它缓慢的向我和爷爷走来,我想躲闪已经来不及。 ************************************** 今天太累了,《双魂缠身》就等明天更新啦。不过大家还是要支持哦。 第77章 火柴悬浮 爷爷拉住我的手,小声说:“不用躲。它的视力特别差,只能看见三米见方的距离。它现在看不到我们。” 我注意看看尅孢鬼的表情,果然似乎没有发现我们,它仍自顾自的缓慢移动,两只脚大得吓人,却走不动似的摇摇晃晃。再看它的手脚,既然像鸭子的脚蹼,手指之间脚趾之间连着薄肉! 它唯一好看的地方是鼻子,嫩白而坚挺,如同白玉雕饰的。 它走出石头的阴影,我看见它屁股后面还拖着一根草绳。草绳从腰间悬挂下来,在地上还拖着半米。 爷爷细声说:“看到那根绳子没有?那就是它拉走小孩灵魂的工具。呆会我捉住它的时候,你要把那根草绳扯下来。知道吗?” 我点点头。 “你就站在这里,把陶罐放地上。”爷爷说。 我按照吩咐自己站在路边上,将陶罐放在路中央。爷爷掏出火柴划燃,然后将冒着微火的火柴往陶罐里一扔。此时尅孢鬼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我急得手心出了汗。虽然爷爷说它的视力听力不好,可是看见它那副恐怖的相貌就寒毛直竖。瘦成一条线的月亮更是增加了阴森的氛围,月亮细得如天幕被锋利的剃须刀划开的一个口子。它周围被照亮的浮云像激流一样穿梭而过。 丢出的火柴落进陶罐里熄灭了,一缕瘦弱的烟从陶罐口飘逸而出。 “怎么不燃呢?”爷爷也有些着急了,“难道我哪里弄错了?” 我气急败坏:“火柴的火焰本来就小,你这么一丢,不熄灭才怪呢。”我看见尅孢鬼慢慢靠近我们,细小的月亮映在它的玻璃球眼睛上,反射出寒冷的光线。它屁股后面的草绳拖动地面的小石头,弄出沙沙的声音,令耳朵中如有小虫蠕动一般痒痒。还有它的呼吸,呼哧呼哧的如哮喘病人。 爷爷重新划燃一根火柴,把它捏在指间,眼睛盯着跳跃的火焰看了片刻,再次掷向我面前的陶罐。 这时,奇怪的现象发生了。火柴落进陶罐,熄灭了。然而不到一秒,一端烧成木炭的火柴悬浮起来,似乎陶罐里有水将它托起到陶罐口。我来不及惊叹,“扑哧”一声,火柴复燃。我蹲在面前双手扶着陶罐,脸上感到火柴的微热。 “扶好陶罐,不要让它移动。”爷爷叮嘱道。 当尅孢鬼走到离我们不到五米的距离时,我明显感到有一股力量在推动这个陶罐。火柴也烧到末端了。爷爷连忙又掏出一根火柴在它的末端连上,“呲!”第二根火柴的磷头烧燃了,火焰顿时膨胀,随即又复原成先前大小,仍轻飘飘的悬浮在陶罐口。 火焰似乎也能感受到目前的力量,火焰向我这边倾斜,但是当时没有一丝风。我曾听说鬼看见人时,能看见人周身都是“火焰”,那是人的阳气。所以当很多人在一起时,鬼会感到阳气灼热,不敢逼近。我猜想,这使火焰倾斜的应该是鬼的阴气使然。 歪道士经过我身边时,我也感到脸上有丝丝的冷意。问问其他同学,都有同感。老师说如果谁跟歪道士太亲近就会生病,因为他身上鬼气太重。 第78章 眼睛对视 当第二根火柴即将熄灭的时候,爷爷又在后面加一根,就这样维持着等尅孢鬼靠近。  爷爷盯着微弱得似乎下一刻就要熄灭的火焰说:“这尅孢鬼有很大的能量,但是因为它年龄太小,百分之一的能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果它能长到陈少进媳妇那样的年纪,它的能量爆发出来是不敢想象的。”  我想起爷爷在出门前跟我说的话。我有些反悔要这个鬼做“宠物”了。如果能好好利用它的能量,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是万一有个闪失,恐怕我收拾不了场面。  正当我走神的当儿,手中的陶罐掌控不住滑倒了。陶罐骨碌骨碌滚开去。  尅孢鬼听见突发的声音,立即如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进路边的灌木丛。  爷爷大喝一声:“快追!”自己撒开腿追向尅孢鬼。  我马上回过神来,跑出几步抱起陶罐。火柴已经熄灭。  灌木丛里漆黑一片,尅孢鬼在里面钻着跑,几只夜睡的飞鸟被惊动,拍着翅膀飞出来立即融入周围的黑暗。爷爷在后面追。我忙向爷爷的方向追赶,心想完了,尅孢鬼这么矮小,随便往那个地方一钻,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找它也太难了。  不出所料,追了一段,尅孢鬼忽然不见了。我心下叫苦,并且灌木丛中有不少的猫骨刺,刺得我的腿火辣辣的疼。  爷爷往前走了两步,又缓缓后退。  “我们不找它了吗?”我问道。  “退后一点,退出它的视线范围。如果我们一味追赶,它就一直能看到我们在哪里。”爷爷边后退边说。我跟着爷爷一起脚步往后挪。我心想,这大晚上的,万一踩到躲在草里的蛇,那就比碰到鬼都要糟糕。  四姥姥说过一个故事,讲一个邻村的男子夸口说自己的胆子大不怕鬼,人家就顺水推舟,故意怂恿他在乱坟岗呆一晚作证明。那男子果真在乱坟岗呆了一个晚上,确实是证明了他的胆量。但是第二天人们在乱坟岗里发现一条巨蛇盘旋在他的头上,而那个男子面目被啃得一塌糊涂,不成人形,但是手脚还在动。有见识的老人说那是专在坟墓里吃尸体的蛇,名叫“窟蛇”。当然“窟蛇”是方言,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亲眼见过那种蛇,所以不知道那种蛇的学名。众人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大声吆喝,窟蛇才懒洋洋的钻到一个坟墓侧面的大洞里。众人急忙将他救回,但不久他便咽气了。临死他用被啃掉半边的嘴说:“我确实不怕鬼,但我怕蛇呀!”  捉鬼一般只能晚上行动,但是很多影响捉鬼的因素并不只是因为鬼。  真是想到不好的,便碰到不好的。我的后脚跟踩到一个软绵绵的蠕动的东西。我浑身一抖,不禁大声尖叫:“蛇啊!”那东西猛地一缩,将我拽倒。  在摔倒的时候,我仍死死抱住怀中的陶罐,生怕它碰碎。爷爷后来说我的暗中意识很强,是块捉鬼的料。比如这次捉鬼,如果没有死死保护好陶罐而是让陶罐摔破了,那么后面我跟爷爷都会死在尅孢鬼的鸭蹼一样的手下。  软绵绵的东西被我踩疼了,甩起尾巴打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立刻像被刀划开了一样剧疼。  我扑在地上转过头来一看,正是尅孢鬼!原来它已经躲到我们后面了。打我手臂的“尾巴”正是它屁股后面像草绳一样的东西。我看清楚了“草绳”,它像蝎子的尾巴,末端弯弯的勾起来。  尅孢鬼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很愤怒。我看见它的玻璃球眼睛里似乎有一股半透明的液体在流动,像个漩涡。  “不要对视它的眼睛!”爷爷在我身后喊道。 第79章 漂亮鼻子 可是来不及了,我的眼睛被它的玻璃球眼睛吸住了似的移不开,那个漩涡渐渐加速旋转,越转越快。我的身体松弛下来,恐惧不见了,警觉也没有了,浑身的神经麻酥酥的失去知觉。我就那样看着它的玻璃球眼睛,感觉我整个人要像一根漂在水面的稻草一样被那个急速旋转的水涡吸进去。  我脑袋仿佛要爆裂,胃里不断的翻腾,就像张开双手旋转了很多圈后的感受。我感觉地面在摇晃旋转,一脚没站稳跌倒了。躺在地上的我像要死了一样难受,眼皮沉甸甸的要闭上。我感到背上的石头像针一样扎进皮肤。陶罐压在身上如同一座大山那么沉重,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 我无力的喊:“爷爷。”声音细微得自己都听不到。我心想,这就是灵魂被尅孢鬼勾走的感觉吗?  爷爷快步冲过来,抓起我怀中的陶罐。很奇怪的是那个时候我还在暗示自己要保护陶罐,甚至爷爷要的时候我都不肯松手,可是那时我的手软弱无力,陶罐被爷爷轻易的拿走。爷爷肯定不知道在他抓起陶罐的时候我还试图用力搂紧它。  爷爷后来说我的心理暗示很重,这对捉鬼来说有好处,但是有时我太过了。不过我的预感有时候特别灵,有时候却差了十万八千里。比如,在爷爷捉尅孢鬼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箢箕鬼跟爷爷争斗的画面,而我看着爷爷拿着陶罐去收尅孢鬼的时候,却把尅孢鬼看成了箢箕鬼。  我觉得这是一个不详的预兆。后来果然灵验。我妈妈也有很强的心理暗示。那是两年后的事情,那时姥姥刚去世,爸爸妈妈在画眉村帮了七天忙回来。第八天早上,妈妈跟我们说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姥姥找她要雨伞。爸爸马上说:“我昨晚从画眉村回来的时候担心下雨,顺手拿了一把雨伞,恐怕就是她老人家的。”爸爸找出雨伞让妈妈一看,果然是姥姥生前用过的。所以我估计我的心理暗示来源于血缘关系。  当然了,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么多,这些都是后来的想法。当时我浑身难受的躺在地上,在虚弱的月光下看见爷爷轻易的将尅孢鬼收进陶罐中。  事后我问爷爷:“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把尅孢鬼收进了陶罐里?”  爷爷说:“我当时在你的背后,你没有看见我弹出一根划燃了的火柴打在尅孢鬼身上。”  我不信。划燃的火柴在手中晃晃就熄灭了,更何况是用力的弹出去。如果说弹出去后再点燃,那就是爷爷在吹牛。  “你试一次给我看看。”我说。  爷爷掏出火柴,将火柴盒侧立在右手并列的四指上,将一根火柴垂直立在火柴盒的磷面,火柴头抵住磷面,大拇指轻轻按住火柴末端。然后,爷爷伸出左手,向卡在火柴磷面与大拇指之间的火柴弹出。火柴在空中飞行的时候还没有完全燃烧,只冒出鞭炮引线一样的火星。在火柴即将落地的瞬间,火柴燃起来了。  爷爷指着火柴落地位置说:“当时尅孢鬼就在火柴落地的那个位置,我就是这样弹出火柴的。信了吗?”爷爷微笑的看着我。  爷爷接着说:“我本来想施法将尅孢鬼引进陶罐里的。可是你没有扶好陶罐。”  我强词夺理:“你早就要这个弹它的呀,不比施法轻松多了?”  爷爷说:“它吸引你的眼睛时有短暂的停顿,我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才能弹准它的鼻子。不然它有防备,我不可能这么轻易收服它。”  “弹它的鼻子?”我再一次惊讶。  “是呀。不然你以为我弹它哪里?”爷爷摊开双手回问道。那个奇怪的火柴盒还握在他手里。 第80章 移植月季 爷爷说:“鬼越漂亮的地方越是它致命的弱点。你看画皮就是为了美丽的外表往往落在捉鬼的人手里。”  “你把它打死了吗?”我问。  爷爷说:“没有。它现在在那个陶罐里。说了要送给你的,呶,它就在那个角落里。”  我瞥一眼墙角,土黄色的陶罐放在那里,陶罐口用一张红纸盖住。  “不过那个陶罐太大了,我给你换个小点的。它昨晚差点摄走你的魂。”爷爷说完,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瓷茶杯。  我回想起昨晚爷爷收服尅孢鬼后把我扛在肩膀上,还没把我扛到家,我便迷迷糊糊睡去了。醒来就到了今天早上,明媚的阳光扑在我的脸上。身体并无大碍。  爷爷举起瓷茶杯说:“我杀不了它,但是它必须威胁不到你。怎么办呢?”  我皱皱眉,根本不想要它了,于是故意揶揄:“除非它是植物,才能即活着又伤害不了人。”  爷爷眼睛放出光来:“对。它必须是植物!”  我惊愕的看着爷爷,以为他脑袋烧糊涂了。  “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爷爷走到陶罐前面蹲下,手在陶罐里掏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带有钩刺的植物。  爷爷说:“昨晚回来的路上顺便摘的。你猜这是什么花。”  我认识的花很少,何况那还没有开花。我说:“不知道。”  爷爷笑笑说:“这是月季。来,我把尅孢鬼附加到这个月季上,它不就害不到你了?嘿嘿。”  “将鬼附加到月季上?”我闻所未闻。我只听说把游魂收进道士的葫芦里或者和尚化缘的钵里,却从未听说可以附加到植物上。  爷爷提来一桶水,用茶杯勺了小半杯,又拿来一根筷子在茶杯里搅动。他抬起头来说:“来,帮个忙。把桶里的水慢慢倒进陶罐里。要慢啊。”  我揭开红纸,提起桶对准陶罐口慢慢倾倒。一缕似有似无的青烟从陶罐里升起,这时爷爷匀速搅动筷子,茶杯里的水形成漩涡,跟昨晚我看到的尅孢鬼的眼睛一样。那缕青烟生到一米高的时候弯下来,向茶杯的漩涡中心前进。  青烟毫无阻碍的进入漩涡中,随即后面的青烟跟着漩涡旋转,形成螺旋状,都进入水中。不一会儿,陶罐的水满了,水溢出来。青烟也走得一干二净,全部进入了茶杯中。  爷爷将筷子丢进炉子里烧掉,然后捧着茶杯走到屋外。我跟着他。爷爷从地面抓了一把松土撒在茶杯里,水和泥化在一起,然后将月季直立放在茶杯中,然后又抓一把泥土盖住月季的根部。泥土满到茶杯口的时候,爷爷用手摁了摁泥土,使它紧一些。  “好了。”爷爷用红纸抹去茶杯外面的脏土,把种好的月季递到我手里。我畏畏缩缩的接住。  爷爷慈祥的看着我:“也许它以后能帮到你呢。尅孢鬼的邪性不是固定的,你好好照护这个月季,也许它会报答你呢。要知道,小孩子的邪性容易生成,也可以感化,尅孢鬼就是鬼中的小孩子。”  我似懂非懂的点头。  “你看,它现在还在生气呢。”爷爷乐呵呵的看着月季。  “你怎么知道它在生气?”我抬起头问。  “你也可以知道。它的刺生出小钩时就是生气,它不生气的时候你摸它的刺也不会被扎到。”爷爷说,“如果这个尅孢鬼的怨气消失了,这个月季就会开花。” 第81章 怨结所在 第八十章怨结所在(本章免费) “那时它就离开了月季吗?” 爷爷点头。他用两个手指捏住月季上的一根刺,温和的安慰道:“不要生气,小子。”说话的语气像在安慰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子。 爷爷走后,我将月季放在窗台上,晴天的时候移到外面晒晒太阳,偶尔给它浇浇水。这件事情只有我和爷爷知道,连妈妈都不知道我的这个月季跟尅孢鬼有关。 有次晚上我做了梦,梦见尅孢鬼的鼻子上一个黑点,它气愤的向我诉苦,说爷爷烫坏了它唯一好看的鼻子。我问,怎么帮你弄好?它说,明天醒来你会看见月季上长了一片黑色的叶子,你把它摘掉就好了。 第二天醒来,我跑到窗台去看,果然一片叶子黑得如泼了墨,我用剪刀把它剪下来丢掉。当天晚上,它又来到梦里,我看见它的鼻子恢复了第一次见它的那样漂亮。 我翻看了《百术驱》,里面讲述了尅孢鬼形成的原因。从古代到我读初中那个时候,很多地方的封建思想还很深,重男轻女的现象很明显。有的家庭不生出一个儿子就会被村里的所有人看低,而做媳妇的在家里也没有地位,要受丈夫和婆婆的气。于是有些狠心的爹娘见生下来的是女婴,便立即在床下的尿盆里浸死,然后丢到粪坑里烂掉。有的这样浸死了七八个女婴才得一个儿子。 所以尅孢鬼绝大多数是女婴形成的。它拉走小孩子的灵魂是因为它的嫉妒。不过,它也有害成年人的时候。成年人的灵魂比较固定,尅孢鬼拉不走,但是它会用另外的办法。 四姥姥说过,有一个年轻的男子跟一个年轻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但是那女子肚子大后却不承认。那时候的思想还比较保守,那女子不好意思到医院去,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后摁死在盛满水的洗脸盆里。 当天晚上,那个年轻男子挑着一担柴木在那女子家与自己家之间来回跑,跑回来了又跑过去,跑过去了又跑回来,一刻也不歇息。路上的人问他他不答,拦住他他打人。 他就这样来来回回跑到第二天早晨,累死在半路上。 有人说是他的女儿变成了尅孢鬼来报复不承认她的亲爹。 还有李家村也出现过怪事。我们上学如果想走近道,可以经过李家村。李家村的村头有一棵五六人合抱的老树,老树底下有一间漂亮的红砖平房,但是从我们上学那时候开始,房子里面就没有人居住了。 李家村的同学说,原来这里是有人住的,但是李家的新媳妇一连浸死了七个女婴还是没有生出男孩来。一天晚上,李家村的所有人都听见那间房子里传来一群女孩子的哭声,第二天早晨便发现那一家的妻子丈夫公公婆婆都死了。 第82章 又遇奇事 第八十一章又遇奇事 本以为收服了尅孢鬼,我和爷爷可以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我给那个月季才浇两次水,别的地方又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怪事。事情发生在一个叫洪家段的地方。 我奶奶(外婆)的娘家就在洪家段。就是在收服尅孢鬼过后三天,洪家段有个老人过六十大寿,这个血缘关系七弯八弯,居然爷爷也算一门亲戚,自然我也沾亲带故的连上了一点关系。妈妈说自己不想去,于是叫我跟奶奶一起去洪家段。等我一人跑到画眉村,奶奶也不想去,于是推我跟爷爷一块去。 我心想,这下糟糕了,如果妈妈跟爷爷或者我跟奶奶,去哪里都没有事,如果是我跟爷爷搭档,走到哪里要是不碰到鬼,鬼自己都会找上门来。一到洪家段,我的预感就灵验了。 十几年前的农村,说走亲戚,其实就是送点人情吃餐饭,热闹热闹罢了。要热闹当然要人多,所以那个六十岁的老人把凡是认识的都扯上点亲戚关系请来了。酒席闹哄哄的,满座没有一个认识的,爷爷连那个满六十大寿的老人都不认识,更别提我认识谁了。但是把祝寿的老人作为纽带一讲,两个素昧平生的人却是亲戚! 座上有一个叫洪大刚的粗大汉子,死皮赖脸要叫爷爷做表舅,要跟爷爷比谁吃的肥肉多,谁吃的肥肉油。爷爷拗他不过,只好假装吃了两口便告败。洪大刚高兴的红光满面,嘬了口白酒,又拉桌上另一位比吃肥肉。 没想到另一位对肥肉不感兴趣,但对好看的女客感兴趣。他拉着洪大刚的衣袖,指着另一桌的穿着性感的女客问道:“喂,这位表兄,那个女的长的不赖啊。身材多火爆!我经常在这个村里卖箢箕,但是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啊!” 洪大刚见这个“表弟”对那个女客感兴趣,立即兴致也转移:“那个女的好看是好看,但是你别打歪主意喽。” “结婚了?新嫁过来的?”他问道。 洪大刚又嘬了一口白酒,拍拍他的肩膀,嘴巴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道:“新嫁来的是小事,问题是那个女的不是人,是鬼嘞。” “鬼?”那人以为洪大刚喝多了,光天白日的,这么多人,难道还有鬼不成? 洪大刚敲敲筷子,吸引身边几个人说道:“那真是鬼嘞。我们都不敢明说,怕她报复。背后早就传开了,只有她蒙在鼓里。村里派人去香烟寺请和尚捉她,和尚说做完一场法事就过来。到时候要收服这个女鬼嘞。” 爷爷听了挺感兴趣,问洪大刚:“你们怎么知道她是鬼呢?” 洪大刚用油腻的手敲敲桌子,神秘兮兮的说:“表舅不是附近人吧?她是我们村一个外地打工青年上半年带回来的,刚来的时候比现在还妖气,婆婆不喜欢她。那个小青年跟他娘吵了架又出去打工了,把这个女子搁在家里。她婆婆天天骂她是勾人的女鬼,她也不吭声。果然她来后不到一个月,周围就死了好几个男人。并且都是光着身子死在床上。而且……”洪大刚在鼻子前挥挥手,似乎在驱赶闻到的臭味。 “而且怎么了?”爷爷问道。旁边几个人也被他的话吸引住,等着他把话说完。 第83章 留下观看 第八十二章留下观看(本章免费) 洪大刚重重的叹口气,表情略嫌夸张的说:“而且他们的命根子都不见了。”他怕我们不相信,立即鼓着眼睛赌咒发誓:“我骗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也可以问我们村以及周围住民,他们都知道的。只是你们千万别让那个女鬼听到了。” 我们立即都瞟一眼那个身材诱人的女客。她正在专心吃饭,她的左右两边都没有人坐她也似乎不介意。她一手护住右手的袖口跨越几个汤碗去拈一根芹菜,神态自若,表情自然,动作中透露出一种说不清的优雅。 酒席中人多而杂,到处都是几个男人围在一起敬酒,或者几个妇女靠在一起谈论孩子丈夫。我注意到她一个人独立特行,跟周围的人不打招呼不说话,甚至不给一个人一个笑脸。仿佛她不认识周围的所有人,旁边的所有人也假装她是透明人一样不理会,两方都相安无事,这更使我觉得她就是游离在正常人中间的鬼魂。 但是不能忽略的是,经过她身边的每个成年男人都趁走到她背后的短暂机会用意味不明的眼光打量她的身材,经过她身边的每个成年妇女都故意在她看得到的角度面露鄙夷。 我问爷爷:“你说她真是鬼吗?” 爷爷说:“我感觉到她身上发出的不同常人的气息,你看她的额头泛青,鬼气很重。” 我马上想离开这个地方,尅孢鬼盯住我的眼睛时产生的难受感觉令我记忆犹新。我试探着问:“爷爷,照你的说法,她是很不一般的鬼咯?你不是说越是漂亮的鬼越有缺点吗?应该没有尅孢鬼那样难对付吧?” 爷爷说:“傻孩子,如果一个丑陋的鬼身上有一两处好看的地方,那可能是它的弱点所在。像这个鬼,它能掩盖它所有的丑陋,就显示它的道行比一般的鬼深多了。看东西不能用想当然来理解。” “啊?”我惊讶道,转而央求爷爷,“我们这次不管它厉害不厉害了,我们不要插手,好么?他们说了已经请了香烟寺的和尚,和尚应该比我们会方术,用不到我们出手的。” 洪大刚听到我们说话,哈哈笑道:“表舅啊,我也听说你会捉鬼的方术。不过这样的女鬼还是让和尚来捉比较好。万一失手,怕有性命之忧啊。我意思不是说你不行,我意思是和尚胜算大些,你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来来,喝酒喝酒!” 爷爷微笑着举杯,说:“我只是好奇罢了。我虽然知道她身上的鬼气,却不知道她是什么种类的鬼。话说我也捉了这么多鬼了,如果这个不弄清楚,以后都睡不着觉了。不过我就是跟你们一起看看,捉鬼还是由你们请的和尚来。嗯,这个白酒味道不错啊。” 我听了爷爷的话吁了口气。不过,爷爷要留下来看和尚捉鬼我不反对,因为我也好奇呢。 第84章 听说往事 第八十三章听说往事 爷爷又问洪大刚道:“你们都说是那个女的害死了人,有谁亲眼看见吗?” 洪大刚鼓起因为酒气而变红的眼睛:“当然有了,没有我能说这话吗?我们村的洪春耕就是被害者之一,幸亏他机灵,逃脱了危险。他是唯一的幸存者。其他死的人我们不能翘开嘴问他是谁害死的,但是活着的见证人自己会说话。不信你去问问。不过我说表舅啊,你最好不要管这事,恐怕她知道了会连你都不放过的,还是等香烟寺的和尚来收拾这个女鬼吧。你瞧那骚样!不是女鬼也是半个狐狸精。” 那个女客正侧过身来系鞋带,衣服的领口很低,在她弯腰的时候能够看到微微露出的丰满的**。 洪大刚咽下一口口水,说:“妈的,这打工仔还挺有艳福,可惜不知道自己的媳妇是个女鬼,还是个勾引男人的女鬼。” 从我的这个角度还能看到那个女客的半边瓜子脸,眉毛细长,眼睛清澈,嘴唇朱红,皮肤白皙。她那系鞋带的手指如葱,嫩白细长,在鞋面上轻快跳跃,似乎那不是系鞋带而是在演奏钢琴。 旁边几个人也连连叹息可怜了一副好身材和好长相。 酒席上下来,洪大刚的话仍滔滔不绝,热情的拉扯同座的客人到他家里一坐。一桌坐八个人,我和爷爷还有其他五个客人见洪大刚盛情难却,便跟着去他家喝茶谈话。 他家离办寿宴的地方不远,半途碰到一个两腿叉开走路的人。 洪大刚欣喜向大家介绍:“你们运气好啊,刚好碰到洪春耕。叫他告诉你们,我说的话不是胡编乱造。”他又高兴的向洪春耕打招呼:“来来来,春耕哪,我们这里来了几个远房亲戚。帮我陪陪客人。” 洪春耕长了一脸的横肉,两个眼睛小得眯成一条缝,手背上青筋突出。他说:“陪客人是可以,但是不能陪酒。我这下面撒尿还会疼呢!辣椒也不能吃了,真他妈受罪!” 洪大刚和几个客人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 洪春耕跟每一个人客气一阵子,便一起到洪大刚家。 刚坐定,便有人打趣洪春耕:“你撒不出尿也比那些丢了性命的强啊。” 洪春耕笑道:“那是那是。好歹我还留了根在。他们那些人到了阴间还少一块肉呢。” 众人哄笑。 洪大刚立即挥手道:“小点声,万一那女鬼经过我家听到了可就麻烦了。” 待众人转移话题时,洪大刚又主动提道:“春耕,他们不信我的话呢。你给他们讲讲你遇险的情况。我这位表舅也是捉鬼的行家,对这个感兴趣。” 洪春耕礼貌的学洪大刚称爷爷作“表舅”。爷爷点头笑笑,递了一根烟给他。 “说起这事啊,我到现在还寒毛能竖起来。”洪春耕点燃烟,说道。其他人立即被他的话吸引住。洪春耕扫视了一圈,开始讲述他的诡异经历。 洪春耕是三十几岁的单身汉,经常在外地做建筑的包头。那女鬼的男朋友叫洪志军,原来也在他的手下当过一段时间的瓦工。他俩私交也还可以。志军把这个女的带来的第一天就介绍给春耕认识。那时候他就感觉这个女的不一般。 志军跟他说,这个女的是他一起打工认识的,名叫传香,姓李。 第85章 满水杯子 第八十四章满水杯子 洪春耕问他传香是哪个地方的。 志军说不知道,他以前问过,但是传香好像不愿意提起。志军也不强求,他说他这个憨头憨脑的人能遇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已经是很大的福分。志军说这话的时候流露出无限的得意,令春耕不停的往肚子里吞口水。 在他们谈话的过程中,传香没有说一句话,默默的坐在一旁喝茶,时而给志军一个会意的微笑。两口子表露出很亲密的样子。 洪春耕故意问道,你这女朋友怎么不说一句话呢?太内向了吧? 传香听了也只是点头笑笑,还是不开口,一味喝她的茶。志军却把话题扯到其他方面去了。 更奇怪的是,洪春耕把他们小两口送走后,回身来收拾茶杯时,发现传香的茶杯里水还是满满的,根本就没有动过一口!用洪春耕的话说,当时就吓得丢了茶杯,差点在裤裆里撒一泡尿。 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说给志军听,也不知道即使说给他听了,他会不会信。万一人家以为他三十多岁还没有结婚,嫉妒人家志军讨了个漂亮女朋友呢。所以,他一直忍着没有告诉志军。 但是,从此每个晚上他都在梦中看到那杯满满的茶水,看见传香变成红眼白发的魔鬼。经常半夜吓得醒过来,出的汗把被子都打湿了。 他经常在早晨看见传香两三次的从他门前走过,走过去后没见她返回来却又见到她走过去,好像有三四个传香按照前后顺序经过他的门前。他怀疑传香有分身术。传香故意要露给他看,借此威胁他不要向志军透露发现的秘密,并且每次经过都给他一个很做作的笑容。 洪春耕在这样惶惑的日子里忍受着传香的淫威。 后来一个晚上,他听见志军的娘骂传香,说她是勾人的女鬼,要她从哪里来的滚回到哪里去,不要来害她的儿子。 洪大刚打断他的讲述,说:“那次晚上骂传香,我也听到了。不但我,村里很多人都听到了。” 有人问:“那可能是志军她娘发现传香不对劲了。老人家的眼睛看鬼比年轻人准。” 洪春耕丢掉指间的烟头,用脚踩灭,接着讲述。 既然志军他娘发现了,我还怕什么呢。洪春耕说道。 第二天早晨,传香没有像往常那样经过他的门前。春耕猜想传香受了老人的责骂,不敢出来威吓他了。他便壮着胆子去找志军,要把他知道的告诉志军。 到了志军家,春耕才知道,由于昨晚的争吵,志军连夜坐车走了。志军的娘说她儿子赌气出去打工了,把还未过门的儿媳妇扔在家里。 这时,传香从屋里出来,披头散发,衣服凌乱,肩膀和腰间露出白嫩的肉。春耕发觉她嘴角还有一点不容易发现的血丝,似乎吃了生肉没有擦拭干净。 志军的娘不搭理她。 她见了春耕没有打招呼,旁若无人的翻了几个抽屉,找到一把梳子。她拿着梳子回屋里时,斜起嘴角给春耕一个鄙夷的笑。春耕明白那意思……你有胆量就说出来试试。 第86章 夜入窗来 第八十五章夜入窗来 “那你说了没有?”爷爷问。 洪春耕反问道:“我敢说么?” 洪春耕慌忙从志军家撤回来,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他拖着疲软的步子往回走时,传香却在他前面拦住去路。他心里纳闷,传香刚才不在里屋梳头么?怎么这么快到他前面来了? 春耕心里一阵害怕,转身想避开。 传香柔声喊道,喂,去哪里呢? 春耕只好回转身来。当时周围没有人影,只有晨风吹动树叶发出刹刹的声音,稍远处有一阵旋风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太阳还没有发出阳光,蛋黄一般悬在空中,像温柔的眼睛。 春耕说,当时传香的眼睛也像太阳一样温柔,她那样看着他,让他觉得不自在。 今天晚上记得把窗户留着。传香说。 啊?春耕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看着传香,嘴巴久久合不拢。传香双眼荡漾着微笑。 听者打断他,笑说:“你是不是听错了?要留也是留门啊。留窗干什么?留窗看月亮?哈哈!” 春耕一瞪眼,说:“没有听错。她说的每个字都钉子一般钉在我脑海里呢。怎么可能听错?” 晚上,春耕睡觉前把窗户的栓打开了。他说他不敢不打开。 春耕躺在床上后睡不着,两眼望着外面的月亮,月亮是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饼。白色的月光跳过窗户落在窗边的桌子上。正在他揣摩传香白天说的话的意思时,外面起风了。 风摇动窗户,吹到他脸上。一阵淡淡的鱼腥味进入到屋里。 风卷着几粒沙子进入了他的眼睛。他抓起被角擦拭眼睛。 等他擦去沙粒,睁开眼来,传香站在他的床前,用白天那样微笑的眼神看着呆呆躺着的春耕。春耕虽然知道她是鬼,但是见她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便也没有那么紧张。传香穿着早上在志军屋里看到的衣服。艳红的短上衣,淡红的宽布裤,衬托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长发散乱而妖媚,嘴唇朱红而饱满。春耕的喉结不禁滚动。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春耕问道,他努力使自己镇静一点。 志军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那个婆婆又不喜欢我。传香说。 春耕明白她的意思,不禁一阵冲动。 “他妈的,实在太好看了,谁在她面前都会有想法,不光我。”洪春耕对听众说,要理解他的正常反应。 这样不好,你快点回去吧。春耕努力克制自己。 传香坐在床沿,开始解开上衣的纽扣。 春耕缩到床角,搂着被子说,这样不好,志军是我兄弟呢。让他知道了不好。可是传香不听他的话,继续解开胸口的第二颗扣子。 传香脱下上衣,裸露的上身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对春耕微笑道,你知道我的事,但是你没有跟志军和他的娘说,不是对我有意思么? 她说着,伸出一只手抓住春耕颤抖的手。 你要干什么?春耕慌忙挣脱她的手,浑身瑟瑟发抖。她的手像开水那样烫,一股温热从她的指间传到春耕的掌心,传递到春耕的每一根神经。 传香朝他笑笑,说,一个大男人这么紧张干什么?她又抓住春耕的手,直往她高耸的**贴去…… 第86章 下身怪物 第八十六章身下怪物 洪春耕三十多年来从未碰过女人的身体,传香的动作确实使他吓坏了。他虽未碰过女人的身体,可是在梦里没有少幻想过。现在突然一个漂亮诱惑的女人坐在他的床边,手里还握着柔软的一团,冲动再也控制不住,他如脱缰的野马一般冲向传香,把她扑倒在怀里。 “你们要理解我,我也是成熟的男人啊,三十多年没有……”洪春耕从往事中摆脱出来,用可怜的眼神看着大家。 洪大刚在旁不断的点头。其他人表示理解,迫不及待想听下文:“又不是你主动的。她主动勾引你嘛。然后呢?” 此时我想起陈少进和蒋诗的那个夜晚。陈少进说他闻到屋里有奇异的香味,使他浑身燥热。我想那香味是不是蒋诗故意发出的,如果是她故意发出的,那么,洪春耕的遭遇跟陈少进有异曲同工之妙。 洪春耕讲到他的奇异之夜,虽然心有余悸,但是没有掩饰吞口水的动作。那动作和洪大刚讲到传香时一样。 然后啊,洪春耕回忆道,然后我的双手不听大脑的控制了,把她的衣服扒了个精光。传香也帮他脱去了衣服。 风从窗户那里吹进来,掠过洪春耕的出汗的背,使他感到后背有只冰凉的手在抚摸。但是此时快感已经代替了恐惧,传香的娇喘使他迷离如梦。这个梦,像他做了无数次的梦,但这是真实的梦。一想到这里,他兴奋得肌肉痉挛。 月亮悄悄移动了位置。月光照到了传香裸露的身体上,春耕看见传香凝脂一般的脸上透出胭脂一般的红晕…… 月亮在窗外偷偷窥看屋里发生的一切。 正当他感到自己的身体要爆炸的时候,他的身下感到一阵疼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吸住,动弹不得。 他伸手去探摸。传香一把抓住他的手。 越来越剧烈的疼痛使他感觉身下那物要离开自己而去,他甩开传香的,继续朝下摸去。 在他抓到那个东西时,他的快感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即而来的是恐惧。 他抓到一个潮湿滑溜的条状物,那东西似乎是活的,在他的手掌中如泥鳅一样扭动挣脱。他吓得立即跳开。 什么东西?他惊问道。传香对他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 借住月光,他看见一个舌头形状的东西在传香的两腿之间,如软体动物一般蠕动! 春耕摸摸自己的身下,抬起手来一看,鲜血淋淋。阵阵的疼痛使他紧紧咬住牙关。 传香轻轻靠过去,用光滑的皮肤磨蹭春耕,娇声道,还没有结束呢,你怎么就停住了?春耕连忙跳下床,顺手举起一把椅子朝传香砸过去。 传香迅速躲开椅子,飞身扑向敞开的窗户。传香的身体比窗棂的空隙宽多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从窗棂间钻出去。 瞬间,传香像吹过的风一样逃得无影无踪。空房间里只剩光着身子的春耕一个人。 春耕忙点燃蜡烛,察看他的命根子,那里如摔倒时擦破了皮一样。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来,是不是就这样放过他。 第87章 匪夷所思 洪春耕讲到这里,大家唏嘘不已,都叹稀奇! 有人问:“她光着身子回去的,那么衣服还留在你这里咯?” 洪春耕点头。 那人打趣道:“怎么不丢掉?还留着作纪念吧?看来你还是对她有意思啊。”其余人跟着讪笑。 洪春耕红着脖子争辩道:“丢掉?万一她来找我讨还衣服怎么办?我只好收拾了藏起来,等她要的时候再给她呢。现在衣服还在我的衣柜里,平时动都不敢动它。” 那人继续打趣道:“我看你是有心等艳福来临。如果是我,我早把衣服烧了。你是不舍得哪。” 另一人抢白道:“别扯远了。春耕,那女鬼后来又来找你没有?” 没有,洪春耕说。 事情发生后,邻近几个村陆陆续续有成年的男子死去,都是光身死在家里,命根子不知去向。但是床单上没有一丝血迹,屋里也没有蛛丝马迹。不过被害者有同一个情况,就是被发现时房子的窗户是开着的,并且,屋里隐隐有一股鱼腥味,仿佛哪个看不到的角落藏了一只剖开的鱼。 周围人都开始怀疑这个志军从外地带来的新女朋友,但是谁也不敢找她对质,怕她报复。另外,传香的行踪确实诡异,经常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有时在别人的菜地里,有时在树林里,有时甚至在屋顶。 有一次,她爬到人家的屋顶远望某个的地方。屋顶的青瓦被她踩破了几块。房屋的主人以为哪只大鸟或者猫爬上了屋顶,跑出来正要驱赶,却发现是传香。 房屋四周没有大树或者梯子,房屋的主人不知道传香怎样爬上去的,想叫她下来又不敢开口。当时传香穿着短裙,房屋的主人从下望上看见了她的白『色』的内裤。不过这个男主人对传香有戒备之心,因为周围已经传开了——传香是专勾引男人的女鬼,哪个男人对她表现出了非分之想,她便会趁着他忘记关窗的夜晚飞到他的床上,在至为欢快的时候夺去男人的命根子。 这个男主人对传香踩坏他的房瓦忍气吞声,站在下面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传香对着远方望了一阵,低头看见站在下面的男人,给他一个暧昧的笑。男主人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僵硬。 传香看见屋檐下面的一堆碎瓦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踮起脚跳下来,落地时轻轻一蹲,居然安然无恙。 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也不给男主人道歉,便兀自离开了。 那个男主人在一次牌桌上跟洪春耕以及几个牌友说了他的见闻。 其中一个牌友说:“传香是鬼嘛,鬼的身子比人的身子要轻许多,所以跳下房顶也不会有事。” 还有,就是传香的行动时间也匪夷所思。她经常饭还没有吃到一半,突然起身跑出去,一段时间后回来,头发和衣服都很凌『乱』,像跟谁打了一场架,眼睛也红红的。当然了,洪春耕不可能跟他一起吃饭。这个事情是志军的娘偷偷告诉其他人的。 志军的娘还发现很多其他的异常。有一次晚上她听见儿媳『妇』的房间里传来不堪入耳的呻『吟』。她拿了个扫把气冲冲到儿媳『妇』的房间。 第88章 幻象种种 第八十八章幻象种种 她的漂亮儿媳懒洋洋从床上坐起来,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婆婆。婆婆见她的被子中间拱起一团,猜想其他男人蜷缩在里面,火气冲冲的抓起被子一角拉起。被子底下没有她想象中的男人,儿媳的一双**暴露无遗。 你刚才在干什么?婆婆问道。为了破解自己的尴尬,她必须继续发火。 嗯…… 传香从胸腔发出不耐烦的声音,拉起被子盖住身体,继续睡觉。婆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没有台阶下。 婆婆失望的走出门,在门外停了一阵,没有听到里面有异常的声音。可是,等她的脑袋刚刚回到自己枕头上时,如水波一样荡漾的呻吟重新在耳畔响起。陌生男人的喘息声如牛。那个晚上,婆婆没有睡好觉,梦里翻来覆去的画面是儿媳跟别的男人滚在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又会听见一起在池塘洗衣服的人讲起,哪个村哪个男人昨晚突然死了。儿媳妇的房间也有悄无声息的时候,那么第二天就不会有新的噩耗。 “你说稀奇不稀奇?”洪春耕拍掌道。 “把志军叫回来问清楚传香的来源就好了。”有人说。 “志军是跟他娘赌气出去的,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说不定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呢。”洪春耕说。 洪大刚说:“等他回来就舍不得杀这个女鬼了。他肯为那个女鬼跟他娘闹翻,肯定对这个女鬼是有感情的。”洪大刚端起茶,喝得哗啦啦响,像牛在池塘边喝水。 “也是。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呢。”洪春耕抹抹嘴巴上的口水,嘿嘿笑道。 洪大刚指着洪春耕的嘴巴笑道:“看把你馋得!人家二十刚出头就有这么个漂亮媳妇,你三十多了还打光棍,羡慕得流口水了吧。” 其他人又把洪春耕打趣一番。 这样谈论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天色有些暗了。我和爷爷还要走十几里路回家。那时候从洪家段到画眉村没有客车,虽说那时已经有了三丈来宽的泥路,但是只能供拖稻草的板车使用。在上面骑单车都会硌屁股。 其他人也说天色晚了,纷纷告别。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爷爷:“这个女鬼是什么鬼?怎么这么厉害,害死好几个成年男子了。我们以前碰到的那都算是小打小闹的鬼了。” 爷爷点燃一支烟,吸得太急,呛得连连咳嗽。 “我以前碰到过这样的女鬼。”爷爷止住咳嗽,说道。 “啊?”我惊呆了。没有想到把这个村子闹得沸沸扬扬的鬼爷爷曾经碰到过。 “呵呵,在和你奶奶结婚前,这种女鬼也来找过我。”爷爷说,眼睛透出一种安详的光辉。我知道,他连带想起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许多人在年老时回忆年轻的岁月都会有这种眼神。 “你斗过了她吗?”那时年幼的我最关心的是好人与坏蛋争斗的过程中谁胜出了,那是最简单的想法,从来不考虑复杂的人际关系和心理因素。 爷爷笑了笑,说:“那个女鬼呀……” 第89章 岔路鬼官 第八十九章岔路鬼官 “我没有跟她交手。”爷爷说。 “没有交手?你那时候还不会方术吧?姥爹没有教你?”我问。 “那倒不是姥爹没有教我。”爷爷吞吞吐吐。 “那到底是为什么啊?你放走了她,她会害别人的。”我打破砂锅问到底。 爷爷把才抽两口的烟扬手丢掉,深深吸口气,再将烟雾一起吐出来,平淡的说:“你这个小孩子理解不了大人的心思。” 其实我是了解爷爷的心思的,因为我在学校喜欢上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她在我的隔壁班。每到冬天,她的脸红得像秋熟的苹果,令我的季节颠倒,思维混乱。我开始在课堂上分神,总把她想象成各种电影里的女主角,而我是打败多个敌人最终赢得芳心的男主角。在胡乱的想象中我是她唯一的保护者。 我想,爷爷既然做不了她的保护者,也决然不会成为她的伤害者。 “鬼中也有好鬼啊。”爷爷说,“她就是一个好鬼,所以我放了她。” “好鬼?”我跟爷爷捉了这么多鬼,还没有遇见不害人的好鬼。 “我给你的那本古书上写了:人有三魂七魄,魂灵而魄笨,魂善而魄恶。”爷爷有意岔开话题,我也理解,不再追问。 “魂和魄有不同?”我问。《百术驱》上有这个句子,我记得。 爷爷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上嗅两下,又放回烟盒,说:“照道理,人死后三魂七魄都会离开身体,但是不会散开,聚集在一起的魂魄投入新的轮回。可是有怨气的人死后,如果恶念多于善念,魂想走而魄要留,三魂七魄散开来。魄留在体内形成有形体的恶鬼,比如画皮,僵尸,箢箕鬼等;也有不居留在体内的魄,形成没有形体的恶鬼,如尅孢鬼,迷路神等。” “那你说的好鬼有哪些呢?” “好鬼就是居留在体内的魂,或者单独的魂。最好的例子是倒路鬼。” “倒路鬼?” “对。这个鬼《百术驱》里是没有记载的。《百术驱》是捉鬼的书,倒路鬼是好鬼,所以没有捉的必要。”爷爷抬头看看天色说,“这个好鬼以后跟你讲。我们加紧赶路吧,你奶奶肯定在家等急了。” 我加紧几步,说:“我们不管洪家段这里的女鬼了吗?” “我们暂时不要插手。等香烟寺的和尚来处理吧,和尚来的那天我也会再来看看的。你安心在学校读书,到时候我把情况告诉你。” 我不满意的说:“嗯。” 我和爷爷走到一个岔口,左边路通向画眉村,右边路通一个叫龙湾桥的地方。 一阵锣鼓声传来。谁这么晚了还出来敲锣?我疑惑的环顾四周,忽然看见前面走来一大队人马。前头两人一个敲锣一个打鼓,紧接其后的是一个八抬大轿,轿子四角挂白纸灯笼。在后面跟着两列人,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有的举旗,有的执刀。 爷爷连忙拉住我,沉声喝道:“快趴下,趴到地上。我们遇到岔路鬼官了。它们过来了千万别说话。大拇指和大脚趾点地。” 听爷爷这样紧张,我知道事出非凡,慌忙按爷爷说的趴下。大拇指和大脚趾顶住地面,脸贴着黄泥不敢出声。 第90章 青楼女子 它们渐渐靠近趴在地上的我和爷爷。前头两个敲锣打鼓的鬼眼珠全黑,没有白『色』。抬轿的八个鬼眼珠全白,没有黑『色』。那些轿子,灯笼,还有骑的马,拿的刀,都是纸片做成,并非真材实料。 它们走到岔路中间停住了。锣鼓声也停住。轿子里传来嘶哑的声音:“外面可有什么异常?” 一个骑着纸马的鬼朝四周看了看,回答:“没有异常。” 轿子里的声音说:“那好,我们走快些。癞哈子等我去下棋呢。” 癞哈子我是认识的,不光我,这里很多人都知道。他幼年失去双亲,几岁时长了一头的癞子,后来莫名其妙就好了,头皮到现在还像灯泡一样亮。可能是这个病伤害了他的脑袋,他一直疯疯癫癫,连伯伯嫂嫂都不认识。人们都叫他“癞哈子”。“哈子”在这一带是笨蛋傻瓜的意思。 癞哈子住在龙湾桥过去两百米的一个茅草屋里。他什么活都不会干,吃喝全靠周围人接济。 后来我问爷爷,为什么鬼官要跟癞哈子下棋。爷爷说,一般清醒的人见了鬼会害怕,但是傻子不会。所以鬼愿意跟他在一起。 锣鼓声重新响起,轿子启动。它们渐渐离我们远去。我和爷爷爬起来。 爷爷站住不动。我催道:“走呀。” 一根火柴划燃,爷爷点上一根烟,说:“亮仔,我们还是回洪家段吧。这几天先到那边把事情搞清楚再说。” “你不是说不参与的吗?”我嘴上这样说,心里其实还很好奇。 爷爷说:“刚刚过去的鬼官叫断倪鬼。它是专管人间鬼的鬼官,平时不轻易出现。但是它来了这里,肯定有比较重要的原因。我估计跟洪家段那个女鬼有关。香烟寺的和尚不一定能收服那个女鬼,不然断倪鬼不会亲自出现了。” “有这么严重吗?这个断倪鬼可能只是来跟癞哈子下棋的呢。我们是不是想多了?”我这样说有很大的原因是想安慰自己。古书上说,断倪鬼是阴间惩戒司的官员,相当于阳间的警察局长。如果是一般的小鬼闹事,自有惩戒司的小鬼来处理,要“警察局长”级别的鬼来亲自处理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小鬼。 我对爷爷说:“我们还是不要搅和这件事啦。我们的方术又不是特别厉害的那种,还是留给和尚和断倪鬼他们处理吧。再说,我还要上课呢。” 爷爷呆呆的望了我一阵,迟缓的说:“好,好吧。我们先回去。” 爷爷当时答应了我不参与,可是等我在学校课堂上听讲的时候,他一个人去了洪家段。后来稍长大的我才知道,正是原来跟他没有交手的女鬼使他对这件事特别关心。人在岁月的流逝中成长,身高相貌随之变化。但是鬼不随时间的变化而变老。 比如我们想念某位已故的亲友,只会想到他临死时的相貌,而不会想到他跟自己一样经过岁月的变化后的模样。虽然我们自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相貌。 “它是鬼『妓』,前身是青楼女子,擅勾引之术。”和尚来到洪家段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 第91章 满身口红 第九十一章满身口红 爷爷跟我说,那个和尚的头上有头发短茬,眉毛掉光了,个子不高,脚板却很大,是平常人的两倍大小,穿一双麻布鞋。 和尚来到洪家段的那天下着蒙蒙细语,和尚打着一把黑色油纸伞,像肮脏的树叶堆里浸湿了雨水生出的毒蘑菇。他的麻布鞋上溅了许多稀泥,裤子上满是鞋后跟带起的泥点。在洪家段很多人的期待里,这个毒蘑菇从村口的宽泥路走进来。蒙蒙细语给他增添了许多神秘感。 在和尚来洪家段的头一天晚上,邻村又有一个男人死了。他光着身子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甚至被子没有一个折痕,仿佛是死人自己死后把它抹平的。男人的媳妇刚好那晚回了娘家,第二天一大早听见迅速传开的噩耗,急急忙忙回家。 家里挤满了人,和尚站在人群的中央,默默念佛。 她男人平躺在床上,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印上了女人的口红。从口红的形状可以看出,那个女人的嘴唇相当丰满。所有人第一时间自然想到了传香。 男人的命根子不见了,下身伤口处敷着黄泥巴。黄泥巴敷得很仔细,没有弄脏其他地方,变成黑色的血融在泥间,两者结合在一起成为僵硬的块状。 这个可怜的女人顿时晕过去,脸色蜡黄,像饥饿了数年缺少营养的人。 众人围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汤。和尚拨开众人,蹲下身来,往她的太阳穴“蹦蹦”的敲弹数下。女人醒过来,眼泪从眼角爬出来,无声的哭泣。众人看了心寒,一阵好劝。 “现在就去杀了她!”一个妇女咬牙道,“我们忍气吞声好久了,就是怕她。现在道行高深的和尚来了,我们不怕她了。早早除了这个女鬼!” 但是也有人不相信一个和尚就能对付如此凶恶的女鬼。一个年长的妇女问和尚:“师傅啊,您有把握斗过那个女鬼么?那个女鬼可厉害着呢,听说她从四丈多高的屋顶上跳下来,脚都不崴一下。 和尚笑笑:“你们不要担心,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她。你们都在家里等好消息吧。你们千万不要掺和。我今天晚上就开始施法,你们不要在周围偷看偷听,最好在家里呆着,早早关门闭窗。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爷爷着急了:“怎么了?看都不让看啊?” 洪大刚笑道:“我说表舅,你想偷学和尚师傅的捉鬼术吧?”和尚刚到洪家段便听说邻村死了人的事,于是赶到这个村来看。爷爷和洪大刚也跟来。一同跟来的还有洪春耕和洪家段的几个人。 “谁在杀鱼吗?”和尚嗅嗅鼻子,问道。 旁人解释道:“前面几个人死了屋里都有这个气味。”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混杂在雨后清新的空气中。 和尚点头道:“鬼妓的气息就是这样。男人那东西不见了,肯定是鬼妓施伎俩夺走的。鬼妓的下身有舌头形状的**,专门吞噬男人的那东西。” 洪春耕马上答道:“是呀,是呀。和尚果然厉害。那女鬼真有多余的肉呢。” 第92章 半湿半干 第九十二章半湿半干 和尚转过头来问:“你怎么知道?” 洪大刚帮他解释:“他就是被害人中的一个。不过他幸运多了,是唯一没有丢掉性命的。”洪春耕连忙一脸讨好的笑朝和尚点头。 “这鬼妓也只害好色之徒。如果男人的意志坚定,她想害你也没有办法的。”和尚冷笑道。洪春耕尴尬不已。 “如果是主动去找她,那更没话说了。”和尚眼色犀利的盯着讪笑的洪春耕。洪春耕脸色大变,慌忙寻了个理由出去。洪大刚紧随其后。 爷爷后来对我说,那时候他看出了一些异常。事情恐怕没有洪春耕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和尚怎么知道洪春耕的事的,却又让人迷惑。和尚的法力可以说不逊于道士,但是掐算方面要逊色许多。和尚顶多能依靠手里的佛珠预测凶吉,不能推算更多。 而且,和尚多圆胖,慈眉善目,所做的事情是劝人为善;道士多清风道骨,或依仙气或附鬼气,所做的事情是自我修真或者斩鬼除恶。总的来说,因为打交道的对象不同,和尚身上人气多一些,道士身上鬼气重一些。 歪道士的破庙周围的杂草生长比其他地方快得多。老师说,这是因为歪道士身上阴气太重,促使了破庙周围的杂草疯长。学校每隔几个月就有一次全体学生参与的劳动课,劳动课不是在教室里上课,而是出去拔草。老师带领自己班的学生到分配的一块地方清理杂草垃圾,美化校园和周边环境。 破庙挨学校很近,也在我们美化的范围内。被分派到破庙那边劳动的学生会有很多抱怨。那里的杂草长的比其他地方高,根茎比其他地方的也要粗,拔起来很费劲。 那里的泥土也比其他地方要湿,很粘手。并且其他地方的泥土都是黄色的,破庙旁边的泥土表面是黄色,但拔出来的底下的泥土却是黑色的,像新鲜的牛屎。 破庙里面的杂草不归学校管,但是里面的杂草却少得可怜,虽然不曾见歪道士仔细打扫。 爷爷在洪家段看热闹的时候,我正在学校里拔草。刚好我们班分配到破庙周围拔草,我把字典里能用的贬义词全用在了歪道士身上。 爷爷说,和尚捉鬼妓的那天,洪家段的人们都早早关了门,他们大多数人不是呆在家里,而是聚集在刚刚办完寿宴的那个亲戚家。招待和尚吃喝也是在那里。因为寿宴很多菜没有用完,这样既招待了和尚又不嫌浪费。 和尚吃完饭,向村民讨要一个脸盆和一条毛巾。他在脸盆里装了一些水,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撒在水里,搅和一阵,然后将手巾放在里面浸湿,最后拧成半干半湿揣在腰间。 爷爷也觉得新奇,他捉鬼从来没有这么多讲究。 众人疑惑的看着和尚做完这一切,却不敢询问,只觉得这个和尚高深莫测。 和尚扫视众人,知道众人的疑惑,主动解释道:“你们看见道士捉鬼要用桃木剑黄纸符,我也要东西,就是这个湿手巾。有什么用处?我当然不能告诉你们。”他停顿片刻,补充说:“告诉你们也不懂。总之今夜过去,一切都好了。” 爷爷却不这么认为。 第93章 特殊能力 爷爷心头疑云重重,不放心问道:“和尚师傅,你就凭这个条『毛』巾能斗过这个女鬼吗?可不要小瞧了这个女鬼的实力呀。” 和尚斜着眼珠瞧不起似的看着满脸沟壑的爷爷,反问:“你是谁呀?” 旁边马上有人帮忙解释道:“这是马师傅,平时也捉些鬼,不过不是专门捉鬼的。” “哦。”和尚『摸』『摸』头皮笑道,“原来是同行啊。幸会幸会。不过呢,说的不好听些,捉鬼就像打仗,民间追鬼的师傅再厉害也是打游击的,我们才是正规军。” 其他人附和道:“那是那是。”生怕他一生气转身就走。 爷爷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却不敢再吭声。 “我就出发了,你们不要跟着。”和尚拍拍腰间的手巾,脚步稳健的跨出去。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另一只脚还在门内,他却停住了,歪着头看看那个脸盆,说:“把脸盆里剩余的水倒掉,这『药』虽然是杀鬼的,但是人碰了也不好。” “诶,诶。”门内的人唯唯诺诺,只盼着他早点去收拾女鬼。 爷爷挤在人群里,看着和尚顶着星光走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安静,没有猫头鹰的啼叫,没有蝈蝈的聒噪,没有晚风的打扰。近处的树,远处的山,更远处的星星,形成静止的画面,唯有这个和尚在一片寂静中缓行。 那天晚上,我从学校拔草回来,累得骨头散架。胡『乱』扒了两口饭,给月季浇点水,便一头趴在床上进入了梦乡。 原来我有一种特殊的能力,我在做梦的时候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那时我进入梦乡后会想,我刚刚不是才吃晚饭么?我不是刚刚洗脚躺在床上么?现在怎么到了这里呢?于是我咬自己的手指,看疼不疼。咬过手指还不能肯定,就闭上眼睛想象自己能不能随手抓一个枕头飞起来。手凭空一抓,如果真能抓到一个枕头,心里就有了八分的底,知道自己在做梦了,要是我把枕头夹在两腿间,喊一声:“飞。”沉头就带我飞起来,那么,我会很冷静的告诉自己:我在做梦了。 于是我在梦里拼命的喊:“爸爸,妈妈,我在做噩梦啦!”还用脚拼命的『乱』踢。我知道在梦里的动作能使身体反应,虽然达不到梦里那种效果。 妈妈跟我心灵很相通,我在梦中折腾的时候,往往跑来拉开电灯叫醒我的就是她。我常常怀疑,是不是我体内的血跟妈妈还连在一起,就像我仍是她的肚子里的胚胎。难怪爷爷说我心理暗示很强烈,这恐怕是重要的证明。 可是随着我的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失去了这样的特殊能力。 我想过为什么。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也随着增多。比如我,小学初中几乎没有压力,也没有烦恼,即使一定说有烦恼,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上高中后要努力学习考大学,大学又要忙找工作。烦心的事很多,渐渐把原来的一点灵『性』洗得干干净净。 第94章 月季入梦 第九十四章月季入梦 原来还有一个让我自己惊讶的感知能力,就是经常在现实生活中做一件事时,突然记起很久前的一个梦里做过同样的事情,现在正重复着梦里的事情。甚至,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比如一个人还在外面,我便知道他要进来。他进来后会对我笑,会说一句什么样的话,我都知道。 但是这个感知能力现在也消失了。那时我能记得很多做过的梦,有时第二天晚上接着做头一天晚上没有做完的梦。但是现在,我在梦中醒来便忘记了刚刚做过的梦,一点记忆的影子都没有。 有个哲人说过,人就像一颗有棱有角的石头,在生活这条河流里呆久了,便失去原来的棱角,变得圆滑统一,成为所有河床中卵石中普遍的模样。 而我,也正在这样的变化过程中。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在写这个故事时有莫名的失落和感伤。 扯远了,话题收回来。和尚捉鬼的那晚,我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我在混混沌沌的状态中慢慢清醒过来。睁开眼,我仍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一个人。 我知道我在做梦,因为床边站着的人我不认识。 但是我不怕。我问道:“你是谁?” “我是尅孢鬼,你的月季。”它笑着说,对我好像没有恶意。“谢谢你一直来关照我。要是你不定时给我浇水,我就已经枯死了。” 我看看它,并不像我先前见过的尅孢鬼。它的容貌没有先前那么可怕,完全是一个小女孩的模样。只不过头发有些凌乱,穿着一身绿色的连衣裙。它的脸色稍微有些苍白。 “你原来的样子不是这样啊。”我怀疑道。 “我的怨气正在你的培养下慢慢消失,容貌也跟着改变。”它说,“人也这样啊,真正能让人感到恐惧的不是面貌,而是心灵。” 我点头,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我仍然躺着跟它说 话。 “我来是要告诉你,传香不是鬼。你不要让他们把她害死了。”尅孢鬼说。 “你怎么知道传香不是鬼的?再说,她害死了那么多的男人,洪家段的人能放过她么?”那时我还没有跟爷爷沟通,爷爷也发现了一些异常。 “我说的是真的。如果可以,你去帮帮她吧。”尅孢鬼说, “还有,最近你自己也有危险。你要多注意下。” “我?”我惊讶道,“我会有什么危险?” “你还记得箢箕鬼吧?你去洪家段的那几天,它来找你了。今天晚上它又来了,不过被我赶走了。不过我帮不了你几次,我才被你爷爷收服不久,各方面还在恢复中。你看,箢箕鬼抓伤了我的手。”它抬起手来给我看,手背上五条鲜艳的血痕。 我心惊胆战问道:“它不是被爷爷禁锢了吗?它怎么逃出来了?” 尅孢鬼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多注意。”说完,它消失了。我的眼皮沉沉的又合上,后面睡的很香。 次日早上起来,我看见月季的一片叶子上有五条裂痕。 “谢谢你。”我说。 第96章 谁的声音 第九十五章谁的声音 可是,我不可能去洪家段帮传香。因为我还要上课,还有一个原因是,呃……我开始给我喜欢的那个女生写信了。我迫不及待的写出信,通过好友送给她,又迫不及待的等待她的回音。这一切都是在避开老师的眼睛的情况下进行,现在想来仍然惊心动魄,跟爷爷捉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初三的学生即将面对中考,老师们很担心学生有早恋。我们那个班主任把我们几个成绩比较好的爱徒集合在一起训过话,警示我们不要为了青涩的幻想影响学习。但是那个班主任用的例子不恰当,他说:“你们以为我们学校那几个被称为校花的女生真漂亮吗?” 见我们都低着头不敢回答,他自己断然否决道:“不是的!她们不是真的漂亮!你们还小,没有去外面看过。我就去外面看了。那些广州,成都的女孩子,那才叫漂亮!脸白嫩嫩的,能捏出水来!” 我们都明白他的意思,本校的女生只是在这小块地方算漂亮的,如果放在更大范围,她们就不算漂亮了。我们不应该为她们动心,我们要好好学习,将来去见识那些广州,成都的真正漂亮的姑娘们! 捣腾来捣腾去,我们几个他的爱徒还是把心思放在“漂亮姑娘”上。 漂亮姑娘确实吸引人的注意。传香就是因为长得太漂亮,而拒人于千里之外,才招致别人的抵触。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和尚顶着星光走向志军的家。 他敲了许久门,没有人来给他开。志军的娘以为儿媳妇又约了通奸的男人,不愿起床开门。她对儿媳妇房间的淫声荡语习以为常,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这样的儿媳妇,只等儿子志军回来了赶这个骚娘儿们出门。即使儿子仍然不听她的,她仍然坚持到底不要这个外地的女人,宁可跟儿子闹翻脸。 传香听见敲门声长久不歇,便披了块衣服出来开门。 传香打开门一看,一个和尚站在面前。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和尚便将一块毛巾捂住传香的口鼻。传香立即头晕目眩。 “你这个女鬼!看我怎么收拾你!”和尚瞄一眼志军的娘的房间,抱起不省人事的传香往传香的睡房里走。 “这个**!”志军的娘听到外面的声音,狠狠骂道,一把抓住被子捂住耳朵睡觉。她不明白一向老实听话的儿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风骚的女人。 和尚将传香扔在床上,眼睛流露猥亵。和尚解开传香的上衣,两个丰硕的**跳入眼中。 传香有气无力乞求道:“不要,不要。” 和尚笑道:“他们都说你害死了那些男人,今天轮到我害你了。嘻嘻。”他一面说一面解自己的僧服。一条丑陋的刀疤显现在他的胸前。 传香弱弱的说:“我不是女鬼,你不要害我。” 和尚一下扑到传香的身上,双手乱摸。他开始拉扯传香的裤子,喘息着说:“我知道你不是女鬼,如果你是女鬼,我还敢来欺负你么。嘻嘻,他们都是眼馋吃不到肉,便说这是碗坏了的肉。可是他们没有料到我会来插一筷子。喂,你这裤带怎么系这么紧呢。” “你不要乱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传香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呼哧呼哧的说。 “怎么?难道你还真想拿走我的命根子?嘻嘻,你说你不是女鬼,怎么拿走我的命根子呢?”和尚边说边先退下自己的裤子。 传香的手挥向和尚的下身。 “你吓唬我?”和尚怒道。然而,他的脸色马上转变了,惊恐的看着自己粘满鲜血的下身。 传香嘲讽的笑着看着惊恐非常的和尚,手里扬着一把带血的剪刀。原来她早摸到了缝纫用的剪刀。 “你来呀,你还来呀。”传香露出鄙夷的笑,一手抓起衣衫护在胸前。 “啊……”和尚一声长号,吓得屁滚尿流,慌忙逃窜,一路跌跌撞撞。他那被泥水弄脏的麻布鞋都跑掉了,光着脚丫跑得飞快。 志军的娘听见外面声音不同以往,忙起来察看,走到儿媳妇门口,却见传香手持一把溅血的剪刀,立刻大喊:“快来人呀!杀人啦!” 在屋里等待消息的人们听见志军的娘的叫喊,连忙都赶出来,以为和尚成功将女鬼除杀了。爷爷跟着他们急忙而欣喜的脚步跑向志军家。 半路遇到光着身子跑丢了鞋子的和尚,他惊惶失措的撞在来人的身上,痛苦得脸变了形,哀求道:“快把我送医院,不然我的命根子就保不住啦。” 几个人连忙把他扶住,急急送到附近的乡医院。其余人赶向志军的娘的声音传来的地方。 大家闯入传香的房间时,传香仍然衣不遮体,一手举着滴着鲜血的剪刀,呼吸急促,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十几个男人先用饥渴的眼光打量传香光洁的身体,然后才注意到那把锋利的剪刀。 洪大刚喊道:“这个女鬼又害人啦!连和尚都不放过!大家一起上,打死这个害人的女鬼!” 他这一喊,十几个男人立即冲上去。爷爷想阻止已经来不及。爷爷喊道:“大家不要乱来,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呢!”可是没有一个人听到爷爷的话。 几十双涎着**的大手探向传香的身体,有的拧住她的手,有的按住她的脚,还有很多不老实的手故意碰触到她敏感的部位。 “住手!”一声严厉的吆喝。爷爷说,这个声音当时钻入大家的耳朵,像一只迷失的萤火虫飞入了耳朵,耳膜震得痒疼。那是一个定力十足的喊声。 大家顿时停下,不知道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因为这些人是同村的,相互之间的声音很清楚,而爷爷的声音也在这几天的交往中可以辨别。 第95章 神树怪树 第九十六章神树怪树 大家面面相觑,以为是幻觉,但是大家都听到了,难用幻觉来勉强解释。 “妈的。真撞邪了不成。”洪大刚骂道,“大家不要怕,她就是女鬼,她就是邪。刚才是她来迷惑大家的。大家不要怕。”说完呸一口痰在手掌,两手搓搓,眼睛色迷迷的看着传香。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打死这个女鬼!”一个同来的妇女怒喝道。 立即,定格的动作重新开始。传香手中的剪刀被夺下,传香像头母狮子一样吼叫。 “住手!”喝声又响起。 爷爷这次听清楚了,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门外,窗边,屋顶都传来这声吆喝。 大家再一次惊愕,传香趁机挣脱男人们的手,蹲下嘤嘤的哭泣。 洪大刚仍不害怕,壮着胆子喊道:“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就是真来一个鬼,我们也能把它摁倒。”说完又要走向蜷缩一团的传香。 “你站住!”那个声音怒喝。 洪大刚立即停住,移动不得。他惊恐道:“糟了。我的身体怎么不听使唤了?我怎么走不动了?” 洪春耕在旁笑道:“你不是逗我们玩吧。它叫你站住你就站住啊。” “你闭嘴!”那个声音怒喝。 洪春耕一脸不以为意,嘴巴裂开说了一些话。可是别人听不见他说了什么。洪春耕这才惊恐起来,用手拍拍嘴巴,两眼瞪得比灯笼还大。 “我是香烟寺的和尚,你们不要伤害传香。有什么问题,明天来香烟寺找我。南无阿弥陀佛。”那个声音柔和下来。话说完,洪大刚恢复了行动的能力,洪春耕也能说出话了。众人你望我,我望你,不知所措。 这时,志军的娘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她要赶出屋里的其他人:“我儿媳妇不是鬼。你们快给我出去,不要让菩萨犯怒了。快走快走,就是她真是鬼,也轮不到你们来管。快出去,出去!”她张开双臂,像赶走偷吃她家稻谷的鸡一样赶走屋里的人。 大家被刚才的现象镇住了,不敢再造次,慌忙从屋里撤出。 “你老人家怎么又说自己的儿媳妇不是鬼啦?”爷爷低头问驼背的老人。 “出去,出去。”志军的娘不听,只是努力的把人们往外面推。 几天后,我趁着周末跑到爷爷家,问传香的情况。爷爷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我。我听得云里雾里。 我问道:“传香到底是不是鬼妓啊?怎么一会儿他们说是,一会儿又不是了?如果她不是鬼妓,那周围的男人怎么奇怪的死了?洪春耕还是见证人呢,他不是亲身经历了鬼妓害人么?志军的娘不是也承认传香是勾引男人的女鬼么?那个和尚又是怎么回事?如果她是鬼妓,香烟寺的和尚为什么救她?” 爷爷被我一连串炮弹似的问题轰的晕头转向。爷爷说:“你听我把事情讲完就知道了。你这么多问题我一句话答不完。” 第二天,爷爷和几个人去香烟寺找那个原来答应要来的和尚。洪春耕和洪大刚没有去。爷爷觉得平时就算他们俩最积极,今天怎么反而不来呢?爷爷的疑惑一闪而过,没有多在心里逗留。 香烟寺坐落在香烟山上,离洪家段有接近十里路的距离。这座寺庙不知建于何年何月,爷爷说姥爹的姥爹那时候就有了这个寺庙。 话说这个香烟寺,却有另一段来源不得不说。这个来源的说法也不知道从何年何月开始传播。说是在香烟寺还没有建立的时候,这座香烟山上只有一棵非常粗大茂盛的树,山上其他的地方却连根草都长不出来。附近的农民试着在这座山上开垦,可是种棉花棉花枯死,种土豆土豆干死。你就是一天浇无数次水,它还是像旱灾的年头一样颗粒无收。这本来已经很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这棵树终年不断的冒烟,像着了火似的。可是每一片叶子都翠绿欲滴,根本没有半点火星出现。 于是,周围的居民把这棵奇怪的树当作神树来供奉,逢年过节上山来拜。一时间,山上的香烟不断,名字由此而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个年月,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化缘和尚路过这里,看到了这棵树。他摸了摸这棵树,对祭拜它的百姓说,这是妖树,你们不要祭拜它。 人们不相信。 和尚借了把斧头,砍破了树皮。树流出的不是树汁,而是红色的血。人们不但不相信这是妖树,反而以为是神仙显灵,责怪他们伤害了神树。他们将和尚捆绑在椅子上,关进一个封死了门的屋子里。 他们杀了畜栏里的猪牛,把猪头牛头摆在桌上,抬到神树前面供奉,祈求神树不要怪罪。忽然,树中飞出一个长须黄面手执拂尘道士打扮的人。他悬浮在半空。 树下的人急忙都跪下磕头,祈求神灵宽恕。 那人自称树神,要他们把那个和尚杀了。树神说,那个和尚才是妖孽所化,故意来破坏神树的。 人们立刻下山,打开关押和尚的房子,要把他拉出来立即处死。可是屋里不见了和尚的踪影,捆在椅子上的变成了一段木头。众人回到神树旁,却发现和尚正拿一把斧头拼命的砍树。鲜血溅得和尚满身都是。半空的树神也不见了。 众人连忙上前阻拦,和尚拼死挣扎。和尚喊道,再让我砍两斧头,就可以见证我的话了。 可是众人夺去他的斧头,几个人把他抱起,强行迫使他离开。和尚挣扎不过,跳起来一脚蹬向大树。 那树已被砍开半边,摇摇欲坠。和尚这一脚蹬过去,树便吱呀一声倒下来。众人怕被大树压着,慌忙松开和尚,四散跑开。 “扑腾”一声巨响,枝繁叶茂的树砸在地上,腾起几丈高的黄尘。众人被灰尘呛得咳嗽不已,眼睛看不清周围的东西。 灰尘好一阵才平息下来。树里却滚出三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奄奄一息,衣着单薄。 第96章 堕入色窟 第九十七章堕入色窟 一起滚出来的还有一个巨大的鸟窝。众人暂时将和尚放开,急忙抢救这几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几个女子从容貌看来年纪在二十岁左右。 灌下几碗热汤后,她们才勉强能开口说话。 “咦,我们怎么在这里?这是哪里?”三个姑娘都有些惊讶,看着围着她们的人,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一位老农问:“那你以为你在哪里?我们还想问你呢,你们怎么呆在神树上?” “神树?”女子迷惑道,“你说我们在神树上?” “你们自己不知道吗?那真是奇怪了。” 其中一个女子说:“多年前,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半夜来到我的闺房,问我愿意不愿意跟他一起修仙。我当时刚好跟家里闹别扭,心里特想离开讨厌的家人,于是不假思索答应了他。他带我来到一个雕梁画栋的所在,说这是他的仙宫,要我安心住在这里,跟他一起修身炼丹,将来成为仙人。我打开窗户往下看,底下烟雾萦绕,真如在云端一般。透过薄云,能看见房间小如化妆盒,人则小如指甲。晚上他要我跟他做那个,我心里纳闷,神仙也有凡人的**么?他说,这是为了阴阳调和,早日登仙。我看自己离人间已经遥远,想逃走已经不可能,只好服从。过了不久,那个仙人又带来两个女子,都长得很漂亮。他每天白天出去,晚上回来要我们三个一起跟他做阴阳调和的事情。我们原本不愿意,却奈何不了他。趁他不在的时候,我问过这两个女子,她们也是跟家里闹矛盾想离开的时候,恰好这个仙人半夜来到闺房,邀请她们一起修仙。” “什么仙人!他就是一个修道半途而废的妖道士,因为贪恋美色而无法修得正果的流氓。”和尚嘲笑道,“他凭借学来的道术骗了你们,也骗得周围居民的崇拜。” 那个女子含羞道:“都怪我一时冲动,上了妖道的当。他正是怕正道的人来捉,白天一般不跟我们呆一起,晚上才来强迫我们跟他交合。我们三人也想趁着他不在逃走,但是往下一看,离地十万八千里,跳下去恐怕会尸骨无存。我们只好忍受他的折磨。没想到我们只是住在一个鸟窝里。”其余两个女子也含羞点头。 和尚问到她们的家乡所在地,离香烟山有几百里路程。和尚把化缘得来的钱送给她们做回家的盘缠。 周围的人们怕妖道士回来报复,央求和尚留下来,并答应给和尚建造一座寺庙。和尚欣然应诺。 于是香烟寺在大树生长的地方建造起来,和尚住下来。从此再也不见香烟升起,妖道士也不敢回来报复当地的百姓。 香烟寺虽然香火旺盛,可是和尚不多接纳俗人出家,坚决只选一个弟子做传人。偌大一个寺庙里只有一个和尚打理。念经,清扫,做法事都由一个人完成。 日本鬼子侵华的时候,曾有一队日本兵闯进寺庙,见了佛像就砸,见了功德箱就抢。已经是十几代的和尚笑眯眯的将五十多个日本兵引进珈蓝殿,好茶好烟招待他们。外面还有十几个士兵守护着他们的摩托车和抢来的牲口。 外面的兵等了好久,见里面的士兵还不出来,心里生疑。突然,庙里枪声大作,“乒乒”的枪声周围十几里的人都能听到。 周围的百姓只以为日本兵作孽,将香烟寺的和尚杀害了。 外面的士兵听见枪声,赶忙往里面冲,前面两个士兵才进大门,立即仆倒。紧跟其后的士兵吓得忙撤回来,用日语大喊:“里面怎么都是和尚?把我们队长杀啦!” 外面的士兵忙端起枪对着大门,不敢冲进去。他们等了半日,也不见一个和尚出来,便放火烧了香烟寺。这个寺庙多为木质结构,一下子火光熊熊,烧得半边天都变为通红。铜佛像都烧得漆黑,刮都刮不干净。 这些士兵在烧得倒塌的寺庙的断壁残垣中寻找尸体。散发着胡焦味的尸体清理起来,一共五十几具,刚好是日本兵死亡的人数。不但没有发现先前看到的一大群和尚的尸体,就是连迎接他们的那一个和尚的尸体都没有发现。日本兵以为见了鬼,吓得哇哇的逃回常山。 忘了交代,那时常山顶上驻扎着一个团的日本兵,捉来许多年轻劳动力为他们挖金矿。至今,常山顶仍有许多没有完全坍塌的金矿洞。有人砍柴的时候曾掉进金矿洞,发现一些铜枪和锄头。 由此,香烟寺的名声大噪,有人说那个和尚在大火中飞升了,也有人说和尚会遁火术安全逃出,还有人说和尚会穿墙术,在大火没有烧起来之前穿墙跑了。只是没有人能解释一个和尚怎么可以杀死五十多个拿枪的兵,没有人能解释日本兵看见庙里一大堆和尚是怎么回事。 日本兵战败撤走后,那个和尚却又回来了,为修复香烟寺化缘募捐。因为那件事情,很多人怀着敬畏的心捐了许多钱,香烟寺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爷爷他们要见的和尚就是他。 见到和尚的时候,大家都吓了一跳。坐在草簿上的和尚是一个九十多将近百岁的老人,眉梢末端长了三寸长,满脸的皱纹差点将眼睛嘴巴淹没,手指却如二十多岁人的那样健康灵活。 他坐在珈蓝殿的大佛前面,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如果不是他的手一直在拈动佛珠,你绝对会以为这是一个坐化了的尸体。 “你们来啦。”和尚蠕动嘴唇说。他的嘴唇已经没有了红色,和皱纹的酱色没有区别,仿佛那两瓣嘴唇就是皱纹的一部分。 “诶。”爷爷点头回答。 “师傅,你也不抬眼皮看看我们,知道我们是谁么?”同来的人问道。 “我们昨晚不是见过面了么?”和尚说。 爷爷当时觉得和尚很可怜,因为寺庙里没有人可以服侍他。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没有谁家愿意让自家的孩子跟着他当和尚。恐怕和尚的绝技就要失传了。 第97章 两面佛像 第九十八章两面佛像 爷爷跟我讲和尚可怜的时候,我顿时想到歪道士。是不是歪道士也会觉得自己的技艺像西落的夕阳。“捉鬼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使。认真读你的书吧。好好考个大学生,为家里争光。”妈妈就经常这样教训我。 “你说传香不是女鬼?”同来的人问道。 “嗯。”和尚回答。 “那我们那里怎么死了那么多男人?并且死得奇怪?” “我没有说你们那里没有鬼。只是鬼不是传香。”和尚说。他指着佛像前香案上的一个铜鼎,说:“帮我把那个鼎拿过来。” 香案上的铜鼎有巴掌那么大,高一尺,三足鼎立。铜鼎上刻有花纹,或云或树或鹤或蛇。鼎内装有沙子,数十根烧尽的香插在其中。 爷爷走向香案,取下铜鼎,交给和尚。和尚将里面的沙子倒在身旁,又吩咐道:“佛像后面有一个酒坛,帮我搬过来。” 几个人走到佛像后面,才发现这个佛像是两面的,正反两面有两幅完全不同的面孔。正面是慈眉善目态度安详的佛,后面却是面目狰狞怒目张嘴的如同恶魔的像。 一人问道:“佛堂里怎么会有这样吓人的魔鬼像呢?” 和尚说:“那也是佛。” 那人疑问:“佛怎么是这幅凶恶的模样?弥勒佛,观音,佛祖不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么?这个佛怎么让人觉得可怕呢?” 和尚说:“佛是有两面的,对可引导为善的人当然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让人觉得安详舒坦。但是对那些作恶多端不知悔改的恶人厉鬼,自然要有严厉强悍铁面无私的另一面。能引人为善,又能惩戒凶恶,才称之为佛。” 大家似有所悟。 佛像下面果然有一个酒坛。大家合力将它搬出来,放在和尚面前。酒坛的坛口很宽,和尚伸出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手,掬起一捧酒。 酒在他的手掌中虽然稍有滴落,但是流失很慢。众人觉得奇怪,换作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会如竹篮打水一般捞不起几滴酒水。 和尚将手移到铜鼎上方,缓缓撒开。酒水却像沙子一样以极细的颗粒状落在铜鼎里,颗颗透明,散发酒香。落在铜鼎底部的酒水也如沙子一样堆成锥形,慢慢向四周滑开。和尚抓住铜鼎的两个短足,轻轻一摇,酒水平摊开来,又成为水一样的液体,波光粼粼。 “这是光阴盆,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和尚说。大家拥上去,探头看铜鼎中的酒水。 “你们用心看。”和尚说。 后来爷爷跟我讲当时的感受。铜鼎里水平如镜,倒映着他们几个挤在一起的脑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用心看。”和尚低沉的说。他的话似乎有催眠的功效,他们都按照他的指示用心看着平静的水面,酒香渐渐进入鼻子,有些醺醉的感觉。 “用心看。”和尚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他抓起一撮刚才倒在旁边的沙子,撒入水中。水面起了许多细小的波纹。 水波渐渐淡去,水面恢复平静的同时,铜鼎里的水面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脑袋不见了,换而出现的是一间房子,大家都认出那是志军的家。志军的娘提着菜篮走出来,估计是要去菜地摘菜。志军的娘刚走,两个人鼠头鼠脑的出现,一个是洪大刚,一个是洪春耕。 他们两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传香的房间。通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传香坐在床边做针线活,头发懒懒的披下来,透出一丝妩媚。 洪大刚和洪春耕推了推门,没有开。洪大刚躲在墙角,洪春耕站在门口。洪大刚给洪春耕递个眼色,示意他敲门。 洪春耕敲了敲门。 铜鼎旁边的人都听见了敲门声,仿佛他们都站在门口,而洪大刚和洪春耕看不见他们。 传香起身来开门。 门刚打开,洪春耕便一把抱住传香往屋里跑,洪大刚随即跟上,返身关上门。 洪春耕一手捂住传香的嘴巴,不让她叫喊,一只手伸到衣底。洪大刚按住传香挣扎的两只手。 “不要吵,”洪春耕威胁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认为你是女鬼呢,你依了我,我可以证明你不是女鬼。你若不依我,我就让谣言变成真的。” 洪大刚笑道:“还有我呢。那些出事的男人都是命根子不见了。如果我们和你做了,但是我们还好好的,不刚好给你避开谣言么?” “你混蛋!”传香在洪春耕的手掌下闷声骂道,额头渗出汗珠。 “你手脚快点!别让那老婆子回来发现了。”洪大刚催促道。洪春耕奸笑着扯开传香的上衣,塑料扣子崩断了线,落在地上滚到床底。 洪春耕俯下身来要亲传香的脸,传香不停的摇晃脑袋,避开他的厚嘴黄牙。 “不让老子亲?老子就想不通了,我三十多岁还没碰过女人,志军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洪春耕一面说一面扒传香的裤子。 传香突然不挣扎了,对洪春耕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洪春耕和洪大刚被传香的笑弄得迷糊了。 “你笑什么?”洪春耕问道,把捂在传香嘴巴上的手稍稍放开,但是他时刻提防着,随时马上捂住她呼救的声音。 传香笑说:“你急什么呢?要做可以呀,志军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早就不满意了。让我自己来脱裤子,好么?” 洪大刚警觉的说:“别相信这个娘们,别上了她的当。”就在洪大刚分心的时候,传香抓起刚做针线活用的剪刀,刺向压在她身上的洪春耕。 那个动作和那个晚上刺伤假扮的和尚类似。 洪春耕偏头躲开,剪刀扎在他的裤裆。洪春耕大叫。洪大刚怕外面经过的人听见,慌忙放开传香捂住同伙的嘴。 “不要叫不要叫!被邻人听到就不好了。”洪大刚压低声音警告,拉住洪春耕往外拖。 洪春耕在门口转过头来,狠狠赌咒发誓:“老子不害死你不姓洪!” 传香浑身战栗的坐在床上,眼角流出委屈的泪水。 第98章 讹口如波 第九十九章讹口如波 一只年轻的手伸到众人眼前,撒出一把细沙,画面上激起重重叠叠的微波。微波将眼前的景象打乱。 水面平静下来,众人又只看见挤在一起的脑袋。 “这个洪大刚也忒心黑了。平日里跟志军称兄道弟的,志军一不在,他却这样欺负传香。”一人愤然说道,“他的下身原来是剪刀划伤的,他却说传香主动勾引他用鬼术伤了他。还散布谣言,说传香就是害人的鬼妓。真是用心狠毒。” “讹口如波,俗肠如锢。触目迷津,弥天毒雾。不有明眼,孰为先路?太阳当空,妖魑匿步。”和尚口念偈语。 我在学校也见识了以讹传讹的厉害,那比鬼害人还要厉害,并且比鬼还要残忍。我们初中有个教物理的老师越级给上头写了个反映信,披露学校的某个领导的敏感问题。没想到那个领导来头很硬,知道了这件事。他不直接批评这个物理老师,反而散布谣言,说这个物理老师发了疯,向上级申明现在军队用的迫击炮是他发明的。 这本来是个很白痴很无聊的污蔑,甚至有些荒谬。可是越是荒 诞的似乎越多长舌男长舌妇愿意相信。 那个物理老师每次出门,都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他:“迫击炮不是你发明的么?你怎么不当军事专家还在这里教初中啊?” 开始他还跟人家争辩,说:“我没有啊。我写的是反映信,不是申请发明。”可是人家早把迫击炮这个想法像一颗种子一样种植在心里了,无论他怎么辩解都无济于事。并且这颗种子生根发芽,越传越广。 这个老师走在外面,总有人远远的指着他说:“你看,就是那个老师说自己发明了迫击炮,呵呵。你说他是不是神经有问题?”然后几个人一起偷笑。 这个物理老师终于忍受不了,精神崩溃,见人就主动说:“你知道么?迫击炮是我发明的。真是我发明的。” 学校怕他影响学生,取消了他的教师资格,出于同情之心,每月还发给他一点补贴。那个老师直到现在,我去母校看望老师的时候,仍可以碰到他。他拉住我,说:“我认识你,你是我的学生吧。可是,你知道么,迫击炮是我发明的。嘿嘿。”他得意的对我笑笑,独自沉浸在不可言状的喜悦中,似乎为自己发明了迫击炮而沾沾自喜。 读者,你说,人们的传言是不是很可怕? 传香就活在这样遍布谣言的环境中。 爷爷问和尚道:“那志军的娘为什么也说她是女鬼呢?并且,我发现传香身上确实散发着一些鬼气。” 其他人也把询问的眼光投向皱纹叠起的和尚。 “志军的娘不喜欢外地的姑娘,是吗?”和尚问道。 周围人都立即点头。其中一人说:“这个老婆婆很是顽固,说外的姑娘信不过,说跑就跑了,一定要志军找本地的媳妇。”十几年前,许多年轻人义无反顾的跑到广州沿海成为打工仔。许多年轻人回来的时候带上外地的女朋友,可是结婚不久,外地来的媳妇突然跑了,杳无音讯,留下一个嗷嗷待乳的孩子。这样的事情并不鲜见。 和尚说:“志军的娘说她是女鬼,就是为了要逼她走。所谓墙倒众人推,更多人想都不想,便一口咬定她是女鬼。”和尚叹口气,说:“矮子何曾看戏?都是随人说长短罢了。” “那个捉鬼的和尚是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和尚说:“那是洪大刚他们合伙骗大家的,说我过两天要去洪家段,然后找了个同流合污的流氓假扮和尚,故意要你们不出来,趁机想玷污传香。他们头次强奸未遂,一直耿耿于怀呢。” “她身上有鬼气,这是真的。你们大家都说她是女鬼,那真正的女鬼何不趁机把你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呢?”和尚说。他不把铜鼎中的酒水倒出来,便将旁边的沙土捧回铜鼎中。爷爷接过他手中的铜鼎,放回原来的位置。 “你是说鬼妓还是存在的?”一人问道。 “当然在了。你们一直把传香当作女鬼,让真正的鬼妓趁机伤害了更多的人。”和尚说。 爷爷立即想到他和我在岔路看见的情景。 “假和尚说是鬼妓害的人没有错?”有人问。 和尚笑道:“人家要骗你会先给一点正确信息,好让你相信其他错误的信息。” 众人默然。 和尚说:“这个鬼妓确实是青楼女子所化。也确实下身有舌头形状的孽障。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因为三十多年前,这一带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也是鬼妓吗?”一人问道。爷爷若有所思。 和尚点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们要么还没有出生,要么太小,现在不记得了。但是,这位你们的大伯应该知道吧。”和尚指的是爷爷,这里只有他称得上其余人的大伯。其余人都是二十多岁或者三十出头。 爷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答道:“诶。” “我跟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的。”和尚蠕动嘴唇,说道,“你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是他只是把方术当作闲余消遣的东西。” “你认识我父亲?”爷爷惊讶道。 和尚像没有听见爷爷的话,继续有些感伤的说:“你父亲聪明,这些方术就要绝传了。看看我,当年苦求技艺,还不是要带着这些到黄土里去?” “别这么说,师傅。”爷爷安慰他。 “现在我要求他的儿子帮我捉鬼了。”和尚说。此时一只苍蝇飞进来,栖息在和尚的鼻梁上,而和尚毫无知觉。 那一瞬间,爷爷说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仿佛看见一条黑带一样的游丝,悄悄来到和尚的身边,从和尚的鼻孔里进入,消化在和尚体内。爷爷说,很奇怪,从那时候起,他能看到死亡的来临,而站在旁边的人们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唯一跟爷爷心灵相通的可能是那只苍蝇,它首先闻到了腐烂的气息,提前来到和尚的鼻梁上。 第99章 对联洞房 第一百章对联洞房 “我就要死了。死亡已经找上门来了。”和尚伸手捏捏鼻子,苍蝇嗡嗡的飞开,“捉鬼妓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了。”和尚的话说完,苍蝇绕了一大圈,又落在他的鼻子上。 “可是,我怕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没有跟我父亲学过捉鬼妓的方术。我在三十几年前遭遇过另一个鬼妓,我知道她的厉害。”爷爷迟疑的回道。 “呵呵,三十几年前的事情你也是见证人之一吧。我和你父亲就是那时见过一面,为这鬼妓的事,最后我和你父亲都遵照了你的意愿放过了她,她也果然像你所说,没有再出现过。”和尚言辞开始有些吃力,“但是,但是这个鬼妓不同以前那个,她的怨气太重。你只能收服她。就如那个两面佛,好的鬼我们可以引导向善,恶性不改的我们不能心软。” 爷爷轻声说:“可是我父亲没有把他的所学全部交给我,我没有办法对付鬼妓。” 和尚想了想,说:“你父亲不是有一本古书么?他没有传给你吗?” 爷爷说:“传是传了,但是只给我古书的前半部分,后半部分藏在哪里我不知道。只留下了七个字,猜出谜底才能找到后半部分。我到现在还没有猜出来。” 和尚问道:“哪七个字?” 爷爷说:“那七个字是移椅倚桐同赏月。” 和尚笑道:“这是包公巧破对联案里的上联。花鼓戏里有这样的戏段子,你没有听过么?” “包公巧破对联案?”爷爷虽然也经常听花鼓戏,但是显然没有听过这一段。 后来爷爷跟我说到“包公巧破对联案”时,我也是一脸茫然。我几乎不听戏曲,觉得那是老人闲得无聊才听的东西,咿咿呀呀的烦人。因此我无从知道“移椅倚桐同赏月”的典故。于是,我问爷爷这个包公巧破对联案的具体内容。相信读者也跟我一样好奇吧。 当时和尚已经接近圆寂,没有这么多时间跟爷爷讲包公巧破对联案的故事,这些都是爷爷在和尚圆寂后费劲心血问了很多戏迷才得知的。这为我们寻找《百术驱》的后半部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话说包公任监察御史时,发生过这样一个奇案。 一对均已年过五十的徐姓夫妻,为十八岁的儿子娶亲。在新婚之夜新郎入洞房之前,才华横溢的新娘为了考考自己的秀才夫君,就出了一个对联的上联:“点灯登阁各攻书”。 这是连环对的形式,不但“灯”(古代繁体字是“火”和“登”组成)同“登”,“阁”同“各”是同音字,前字分别是后字加偏旁(或笔划)而成,而且“点灯”二字还是双声(两个字的声母相同),若对出下句,是要颇费脑筋的。 新娘出了对句后,隔着房门对新郎说:“你若对不出下句,今晚就不准进入洞房。” 新郎苦苦思索了很久,也没有对出下句,遂赌气离家去了学堂。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新娘见坐在桌前的新郎紧锁眉头,便问其故。 新郎说:“我直到现在还在为对不出你的对句而发愁呢!” 新娘却笑着说:“昨晚夜深人静之时,明月当空,你独自一人在院内的梧桐树下,不是已经对上了吗?要不,我能让你入洞房吗?” 新郎一听此话,吃惊地说:“我因对不上对句,一夜都在学堂里,是天亮后才回来的呀!” 新娘听后,意识到自己引狼入室,让坏人钻了空子。过了一会儿,已失去贞操的新娘见新郎离开新房去见父母久久不归,就悔恨交加地悬梁自尽了。 因为出了人命案,县衙不问青红皂白就把新郎抓捕。被刑讯逼供的新郎屈打成招后,被判为秋后问斩。听到儿子将要被问斩的消息后,徐母也绝望地投河自尽了。 包公“访”到此事后,深感案情蹊跷,便决定以对句作为“突破口”,把此案弄个真相大白。于是,当晚他就借住到徐家。到了夜深人静皓月当空之时,包公来到院中的梧桐树前,面对着梧桐树,左思右想,却一时无有良策。 在这样的情况下,包公就把思索案情的事放到一旁,叫随从搬来一把椅子,靠在梧桐树下,与随从闲聊起来。聊着聊着,包公突然茅塞顿开,破案的关键之举,竟在无意之中得到。 第二天早晨,包公离开徐家来到县衙,马上令人上街贴出告示,内容大意是开封府要在本地招取一名有才学的书生,到开封府任职,欢迎有志者到府衙应试。十几个应试者来到县衙,包公出的考题是“点灯登阁各攻书”的对句。应试者对出下句交上答卷后,包公选中了“移椅倚桐同赏月”的考生。 该考生见自己被选中,就十分高兴地问包公:“包大人,不知您何时带晚生回开封府?”只见包公冷笑一声,把惊堂木一拍,就下令衙役把该考生捆绑了起来。接着包公让人把那个秋后问斩的新郎带来,当新郎在暗中确认该考生就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包公认定该考生就是夜进洞房糟蹋新娘的罪犯了。 包公之所以认定答出“移椅倚桐同赏月”的考生是“犯罪嫌疑人”,是因为他在徐家院内的梧桐树下坐在椅子上同随从闲聊时,突然想出了“移椅倚桐同赏月”的对句,因为此句亦是连环句,“移”和“倚”,“桐”和“同”是同音字,前字分别是后字加偏旁(或笔划)而成,“移椅”也是双声,同时又想到了新娘临死前对新郎说的“你独自一人在院内的梧桐树下,不是已经对上了吗”这句话,所以才把答出了“移椅倚桐同赏月”的考生给“扣”了起来。 随后包公一审该考生,该考生就从实招供了。 原来,那天晚上,新郎到了学堂后,正在学堂夜读的那个同窗 好友一见新郎在新婚之夜不入洞房却来到了学堂,便问其故。新郎如实把对句之事告诉了这个考生,这个考生立刻就打起了坏主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借回家为由却潜进了徐家。这个考生在徐家院内的梧桐树下想出对句后,便装做新郎的口气向洞房内的新娘答对。 已熄灯而未入睡的新娘一听所答之对“移椅倚桐同赏月”天衣无缝,根本没去想还能有除夫君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自己和夫君答对之事,于是就开门放人并让其上床了。这个考生将新娘糟蹋后,在天亮前乘新娘睡熟之时便溜之大吉。 第100章 金粉尸体 第一百零一章金粉尸体 爷爷说,当时和尚没有跟他讲这么详细。 和尚说:“答出了这个下联的可以进洞房。” “进洞房?”爷爷是离开香烟寺后才了解包公巧破对联案的,所以当时觉得惊讶是很自然的反应。 和尚说:“我只能点拨一下,你父亲留下这七个字必定有他自己的道理。《百术驱》上有关于鬼妓的描述。我跟你父亲交流过一些方术,有缘见过那本书。” “嗨……”和尚长长叹出一口气,不说话了,脑袋垂下来。 爷爷再叫他时,他已经不能回答。旁边一人推推和尚,却如石像一般岿然不动,也如石像一样冰冷。那人倒抽一口冷气,将手指伸到和尚的鼻子下。 “没有气息了。怎么说死就死了?”那人说。 爷爷悲伤道:“和尚师傅,你不能就这么死啊。我们还没有找到古书的后半部分,虽然我答应你去捉鬼妓,但是没有后半部分,我没有必胜的把握啊。万一我们找不到呢,你放心归去么?你要死也要等到我们找到那本书啊。” 和尚一脸冰冷的表情,苍蝇在他的鼻子上爬上爬下。 爷爷对着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和尚诉说:“要是到时候我找不到书,而你已经安心归去。我去找谁寻求帮助呢?你一生帮了无数人,可谓功德圆满。但是临死前却将一个毫无把握的事情交给我,你就这样走了,黄泉路上也不能安心啊。” “他已经死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旁边的人安慰爷爷道。 突然,和尚鼻子上的苍蝇被惊飞,振翅飞到放着铜鼎的香案上。 “好吧。我等你找到古书。”和尚将垂下的头慢慢仰起来,仿佛刚刚只是打了一个盹。 众人吓得连连后退,惊问:“你现在是人还是鬼?” 和尚微弱的说:“你来摸摸我的呼吸就知道了。” 一人畏手畏脚的挪步到和尚跟前,抖抖缩缩的伸了一根手指在和尚的鼻孔前。那人似乎不相信手指的触觉,侧着脑袋想了一会,缓缓说:“果然有呼吸了。”其他人悬着的心放下来。 “你怎么又活过来了?”一人颤着声音问道。 “哦。冥冥中我听到他的话,觉得有道理。我一生追求方术,超度诵经,救人驱鬼,可谓无不尽心尽力,力求功德圆满。可是临死却让最后一件事挂在心上,确实不好。送佛送到西嘛,我还没有看见佛到西,怎么可以离开呢。”和尚说话已经相当吃力,音调忽高忽低。 爷爷那番话本来只是随感而发,不料真将和尚呼唤回来,心底真正佩服和尚的方术之力。 道行高深的僧和道,一般都能预知自己的寿命和福祸。但是他们使用方术有很大的区别,特别是使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和尚讲究五大皆空,一般不用学到的方术延长寿命,追求的是死后的功德圆满。而道士讲究修身,目的性强,努力使用生平所学抵抗自然的衰老,尽力延长寿命。和尚和歪道士刚好是各自的明证。这也是他们一个阳气重,一个鬼气重的原因。但是在有些特殊情况下,他们可能违背自己的初衷。 爷爷说,和尚回来还有另一个原因。香烟寺几百年来都是单传,在师傅死后,徒弟要安排师傅的后事。师傅死后是不可以埋进泥土的,而是在尸体上刷一层金粉,按照师傅死前打坐的姿势放好,摆放在功德堂。金粉只是佛法的称谓,实际上都用的黄铜粉。 香烟寺的功德堂从来不让外人进去,但烧香拜佛时偷偷窥看的人不在少数。据说,里面的尸体已经有了十来具,因为每年活着的和尚都要给死去的和尚刷一遍金粉,所以个个金光闪闪,不逊色于大殿的石佛菩萨。 尸体保持着完好的状态,没有腐烂的迹象。有的和尚保持着微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目安详,现在看来还和平常人的感情表露差不多。仿佛厚厚的金粉里不是尸体,而是活人。 可是到了这个和尚一辈,竟然没有一个单传弟子。试问现在这个社会,谁愿意将儿子交给一个没有定产的和尚学习方术?即使有人想学,也不敢来真的,仅仅停留在想想而已。 和尚没有徒弟给他安排后事,自然不安心离去。 和尚说:“我顶多再等你七天,七天之内你一定要找到古书,好让我安心闭目。我死后,你要帮我刷上金粉,摆放在功德堂。功德堂本来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但是谁料到我下面再无传人?当年数百人争相当我师傅的徒弟,我师傅选择了我。现在我想选一个徒弟都不能……” 爷爷点头承诺。 “好了。你们走吧。”和尚说完,闭上眼睛,恢复一动不动的状态。 爷爷他们轻步退出来,把敞开的庙门拉上。门发出吱吱的摩擦声,门环锈迹斑斑,红漆剥落。门上有对联:“出世在於度已,入世在於度人。” 回到洪家段,洪春耕见事情败露,和那个假扮的和尚已经逃跑了。洪大刚有家有室,不能一跑了事,反而厚起脸皮,装作若无其事,见人便仰头挺胸,得意洋洋。村里人本来要驱逐他滚出村子,但是他媳妇跪在村长的房子前跪了两天两夜。村里人见他还有儿女要养,便默许他留下来。不过后来,有一次洪大刚拿一块肉逗他家的大狼狗玩,大狼狗突然发飙,一口咬伤了洪大刚的命根子。 于是村子里说的沸沸扬扬,说是洪大刚的命根子被狗咬断了,再也不能在他媳妇面前耀武扬威了。 洪大刚听到传言,红着脸粗着脖子跟人家理论。可是传言越传越远,方圆十几个村的人见了洪大刚都要偷偷笑。有的打趣问他,你撒尿是不是要学女人蹲下啊? 洪大刚愤怒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被流言击倒,精神崩溃了,看见人便脱下裤子,把那东西掏出来给人家看,说,你瞧,你瞧瞧,有没有断掉? 第101章 春生秋死 第一百零二章春生秋死 自此,村里的人见了他便拿着棍子或者扫帚恐吓他,叫他滚开。十几年后,我过年回家,听爷爷说洪大刚进了乡里新建的精神病院,现在精神有了一些好转,能认出村里的熟人了。 爷爷听了和尚的指点后,把和尚的话复述给我听,然后问我:“根据这些,你能猜到古书的下半部在哪里吗?” 我说:“这个太简单啦!你早说这七个字跟进洞房有关系,就不会等到现在才猜出来了。” 爷爷皱眉问:“你猜出来啦?” 如果不是小时候经常跟玩伴玩过家家,我也不能第一时间想到那个地方。过家家的游戏就是几个小孩子在一起模仿大人的生活,模仿最多的就是结婚。几个小孩子一起分配角色,有的当新郎有的当新娘有的当客人有的主婚人,搬几个板凳做礼堂,披块红布做新人的衣服。很多人小时候玩过这个游戏。 我们几个玩伴每次玩结婚的游戏时,总要到我家的后院进行。因为后院有真正的“洞房”。那是一个窖洞,一个高不过人,长不过两臂的洞,就着后山挖成。十几年前,农村几乎家家都种地瓜,因为地瓜的叶子可以喂猪。 但是地瓜的种很容易发霉烂掉,于是农人在挨着山陡峭的地方挖一个洞,有几分像陕西的窑洞,只是规模比窑洞小多了,仅够装几箩筐的地瓜。 地瓜种装进窖洞后,农人将洞口用土砖塞住封死,以保持地瓜的新鲜,来年可以种在地里。 在地瓜刚刚种下地的时候,窖洞是敞开的,刚好成为一些小孩的乐园,是藏猫猫,过家家的好去处。 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就把窖洞当作结婚的洞房。 也有人打趣村里大龄还未结婚的青年,说,你没有进过洞房 吧,要进也是进窖洞。这样笑话人家。 所以,我听了爷爷提到“洞房”,第一时间想到了窖洞。 “你确定吗?”爷爷问道。 我给爷爷解释说:“姥爹隐含的意思肯定是这样的,就像包公想到的那样,能想到这个对联的人,肯定就是进洞房的人。这七个字是谜语,同时本身就是谜底。怎么说呢,你猜这个谜语的时候,你自己已经是谜语的一部分,那么,你自己就是进洞房的人。”我不知道我说的清不清楚。 爷爷说:“不管是不是,去挖开看一下就知道了。” 时不待人,我跟爷爷立即到爷爷家的窖洞去察看。因为我家的窖洞足够装两家人要用的地瓜种,爷爷年年要爸爸顺便给他留点地瓜种,自己家的窖洞已经不常用了。爷爷钻到进满布蜘蛛网的窖洞,用锄头小心的挖土。 突然“咯噔”一声,锄头碰到了硬物。爷爷欣喜异常,连忙弯下腰,用手轻轻扒开周围的松土。一个铜盒子露出了一角。爷爷抓住盒子的边角,将盒子从泥土中抠了出来。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本书。准确的说是半本书,正是《百术驱》的后半部分,字迹排版和我所拥有的前半本别无二致。 我们急忙翻开看了几页,便立即关上盒子,欣喜的赶到香烟寺。我们刚跨进庙门,看见一个人在往和尚脸上涂金粉了。和尚的笑容在金粉的衬托下有佛一般的安详近人。 那个涂金粉的人转过头来告诉我们:“和尚说了,由于坤位移动方向,这半个月鬼妓不会出来。等这半个月过去,在十七的晚上月亮变得最圆的时候,你们要迅速解决鬼妓,不要再给她害人的机会。” 爷爷一句话不说,神情黯然的退出来。 捧着铜盒子走出香烟寺,爷爷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对我说:“我不敢在他面前说一句话,怕他又违背意愿的活过来。”而我知道,爷爷怕的是说了话后和尚不活过来。爷爷这么说,只是为了自欺欺人罢了。我上大学后的第三年,奶奶(外婆)去世了。我在遥远的东北,没有办法及时赶到家乡见她最后一面,想起年幼时在她家玩耍的情景,我多少次在梦中哭出声来。可是,之后寒假回到了家,再去爷爷家时,心里却没有任何悲伤,明知奶奶不在了,却仍然觉得她还活着,似乎我叫她一声“奶奶”,她便会巍巍颠颠的跑出来。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敢喊出“奶奶”两个字。 爷爷的心情应该和我的心情相同。 离开香烟山时,我回头看了看寺庙大门上的对联:“出世在於度已,入世在於度人。”感叹和尚的一生。他的一生应该比爷爷更传奇,可是这种传奇随着他的生命的结束,世界上还有残留的一丝迹象么? 时间不等我感叹,却又送来一件怪事。在等待鬼妓再次出现的半个月里,我和爷爷没有闲着。由于期间出现了几件怪事,我没有把尅孢鬼告诉我的事情告诉爷爷,但是那半月里,逃出的箢箕鬼没有来骚扰我们。月季也没有给我其他的梦。 我和爷爷全心投入了另一件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邻县的一个人听到爷爷捉鬼的事情,费尽心机找到我们,告诉我们他们家出现的怪事。他说他住在什么县什么村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他说的怪事我记忆犹新。他说他媳妇生产了三次,三次都是双胞胎,并且是龙凤胎。可是,三次龙凤胎都夭折了。 我和爷爷目瞪口呆。可是,奇怪的还在后面。 他说,他媳妇每次生产都是在春天万物生长的时候,而孩子夭折都是在秋天万物凋零的时候,好像他的孩子都是树木似的。 今年春天,他的媳妇又生了龙凤胎,本来应该是值得庆幸的事,可是这个男人急得团团转,害怕秋天一到,悲剧又重复。 他听说隔壁县的爷爷是捉鬼的行家,想找爷爷去看看是不是鬼作祟。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爷爷的住址。 爷爷一听,没有半点犹豫,马上否定:“不是鬼。” 第102章 瓦匠怪癖 第一百零三章瓦匠怪癖 “不是鬼?”来人显然很失望,“那岂不是没有办法了?我的孩子没有办法获救了?”他眼睛红了,六神无主的就地坐下,两只手在裤子上乱搓揉,仿佛在为丢了重要的东西干着急。 “不是鬼,那是什么?”我问爷爷。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鬼,我可以肯定。是什么东西要到了那里看了才知道。” 那人听见爷爷这样说,立即爬起来,拉住爷爷的手哀求道:“大伯,求求你去我家那里看看吧。我知道您擅长的是捉鬼,但不是鬼您也可以去看看嘛,死马当作活马医,总得给我一点希望。不然我的两个孩子只能等死了,求求您了。” 爷爷面有难色。爷爷为鬼妓的事在洪家段和画眉村之间来回跑了不知多少回,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再说,半月后还要提防鬼妓的出现呢,那时还要精力对付鬼妓。 我看出爷爷的心思,帮那人劝说道:“这个人从邻县跑来,可见事情的危急。反正鬼妓还要等一段时间出现。我们可以先去他那里,同时可以看看古书的后半部分,对鬼妓的了解更多,胜算就越大啊。” 其实,看古书在哪里不是一样的看?但是我实在没有词可以劝爷爷,只好这样说。 那人感激的看着我,又朝爷爷连连点头。 爷爷见我这样说,思索了一下,说:“好吧。我答应跟你去看看,但是我们要快去快回。家里这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很多时候爷爷都迁就我,只要我开口的,他似乎很难说不字。后来爷爷因为抽烟太多患上了轻微的肺结核,每次我在爷爷家吃饭,妈妈都要给爷爷备两双筷子。一双筷子拈菜到爷爷的碗里,换一双筷子再夹着吃,这样避免爷爷吃饭的筷子直接接触桌上的菜,防范病毒感染到我们。 我觉得妈妈的做法多少有些伤害爷爷的心,很为爷爷抱不平。妈妈说,这是为了你这个孩子的健康,大人的抵抗力强,小孩子感染了不好。爷爷马上笑着说,这样好,亮仔你知道么,这是有称呼的,叫“公筷”。他还一面给我讲“公筷”称谓的来源。 爷爷在家里就是这么一个谦和的人,从不要求什么,也不抱怨什么。 那人见爷爷答应去他那里看看,高兴得手足不知道放那里,两只手在衣服上摸了无数遍,傻傻的笑。他的一只手碰到上衣的口袋,里面鼓鼓的。他立即想起来,急忙掏出里面的香烟给爷爷点上:“哎,哎,我差点忘了身上还有烟呢。早该敬给您抽的,看我这记性,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爷爷抽了一口,说:“这个牌子的烟我还没有抽过呢,味道真好啊!”爷爷就是这样,一谈到烟就来劲。 那人似乎还在迷糊的状态中,半天才听到爷爷的话,结结巴巴的说:“啊?您刚才说什么?” 爷爷笑着说:“不要这么高兴。我答应了去,但是没有把握帮到你喔。” “哎,看您说的。您去了肯定没有问题,我相信您。”那人对着爷爷讨好的笑。他又掏出一根烟递给我。我看他的脑袋确实发热了,我还是个初中学生,怎么能抽烟。 我说:“我是学生,不抽烟。” 那人一愣,仿佛才发现我是十几岁的少年,连忙不好意思的摆手,说:“你看你看,我真糊涂了。怎么能给你烟呢,你还是学生伢子嘞。” 他将烟收回口袋,搓着手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越早越好。”爷爷说,“我们吃了饭就出发吧,你到我家将就一餐吧。” 那人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可语气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的成分,笑得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我们转身进屋,他跟着我们进来,口里啰啰嗦嗦的说:“那怎么好意思,那真是打扰了。” 饭桌上,他自我介绍说他是某某县的瓦匠,名字叫郝建房。看来他父母生下他的时候就料到这个儿子天生是块做瓦匠的料。 吃菜的时候,他专在碗里挑来挑去,只选瘦肉吃,把辣椒都翻到了一边。饭量也大,一连吃了五碗饭,将锅底的锅巴都刮干了。吃完饭,还拿筷子将碗里粘着的几颗饭粒一颗一颗挑到嘴里。 爷爷看不过去,说:“建房啊,要吃饭还是有的。不够的话我叫我老伴再煮点。” “够了够了,”他挥舞着筷子说,“我从家里到你们这个县来,一路上很少吃东西。我媳妇给我做的油饼不多,吃到半路就没有了。” “路上可以买点东西吃嘛。”爷爷说。我心想他的经济条件可能不好。 他说:“能省点是一点。” 奶奶赞扬他说:“你是个能持家的人。我老伴少抽点烟都能省下一些油盐钱,可是他就是戒不了。要是他有你这么勤俭就好了。” 吃完饭,天有些暗了。建房喝了一杯热茶,问爷爷:“我们现在走吗?” 爷爷说:“行。”爷爷问我去不去,我说去。 建房说:“带个手电吧,夜路不好走。” “走路去?”我惊讶道。要是走路去的话,我可不愿意去。虽然我不知道邻县有多少路程,但是少不了一顿好走。我原以为建房会给我们叫辆车带我们过去呢,没想到这个人这么抠门。 爷爷也面露难色:“我身子骨老了,走这么多路恐怕到了你那里就要躺下了。你能不能叫辆车载过去?路短还好,可是你那里太远了,走到明天早上都到不了。” 建房愣了一会,说:“叫车啊?我来是走路来的呢,不难走的。不过你们要叫车,那我就叫一辆吧,救我家孩子还在乎那点小钱么,你说是吧?” 我心里不满,故意说:“走路我是不去的,要么我们自己叫一辆车吧。” 他嘿嘿笑了笑,说:“还是我来叫车吧。这样多不好,在你家吃了饭还要麻烦你们去我家帮忙。” 第103章 梧桐树桩 第一百零四章梧桐树桩 他终于叫了一辆车来。夜晚路上的车少,司机把车开的飞快。我和爷爷在车上颠簸了半夜,我中途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耳朵还在朦胧的听爷爷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那种感觉很奇妙。 后来我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被爷爷叫醒,说是车到郝建房的家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时辰,不过天还是黑漆漆的,星星已经很少了。我睡眼惺忪的跟着他们下车,走进郝建房的家。 郝建房安排我和爷爷睡在一个房间。他的家比较宽大,粉刷也不错,在当时的社会比较殷实的家庭才能做到这样,与我原以为的大相径庭。 第二天,他招待我和爷爷吃过早饭,便一起在他家周围转悠。爷爷两只手背在身后,嘴里叼一根烟,仔细查看郝建房家的房子。首先查看的是房子的大门,大门的面向很重要,包括方向,面对的物体,如屋前有没有树,有没有井以及其他。 我跟着爷爷瞎逛,我不会看房子的风水。 爷爷领着我走。郝建房唯唯诺诺的跟在后面。爷爷不放过房子周围的任何一点细小的东西,包括周围是不是有大石头,泥坑。 爷爷说:“大门是没有问题的。” 我问道:“大门也影响风水吗?” 爷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文天村在没有繁衍到现在百来户人家的时候,只住着一对老夫妇。一天,这对老夫妇干完农活回来,发现家门口躺着一个病重的白发老翁。这对老夫妇好心将他接进家,熬药烧汤,将白发老翁的病治好。白发老翁病愈后,对老夫妇说,我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们的。见你们都年纪老了,但是膝下无子,恐怕老来悲凉,我就给你们指点一下,好生个孩子吧。 那对老夫妇笑道,救你没有指望要报答的。再说,我们都行将枯木,哪里能再得一子咯? 白发老翁说,你们一直没有生育,是因为你家的风水出了问题。但是你们的房子已经这样建了,要想重新做已经不能。但是我可以把你们家的大门换个方向,改个大小。我现在身体好了,可以花点力气帮你们把门改造一下。 老夫妇将信将疑,遂让白发老翁改造他们家的大门。白发老翁花了两天时间,将原来的大门移到后面,又将大门稍微修改了一点,然后不告而别了。 那对老夫妇在当年除夕的时候果然生下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而后又生下两男一女。文天村由此繁衍不息,人丁兴旺,形成了现在的百来户人家。 我问爷爷:“修改了大门就又这么大的影响?” 爷爷说:“是啊。风水往往由于差那么一点点,结果就大大不同。” 跟在后面的郝建房马上问:“您看看我家的风水怎样?门前有树,屋后有山。风水应该还可以吧?” 爷爷点头道:“确实。我看你这里的风水还可以啊。怎么就出现这样的怪事呢?难道我猜错了?难道真是鬼造成的?可是没道理啊,照算法,不应该是鬼在作祟啊。”爷爷皱着眉头思考了许久,最终没有求到答案。爷爷只好无奈的朝郝建房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郝建房讨好的笑立刻僵硬在脸上,像打了霜似的难看。 爷爷说:“我确实已经无能为力了。我们在家里还有没有处理完的事,只好先行告退。你另请高人吧。” 郝建房怏怏道:“秋季一到孩子就保不住了,哪还有时间请其他的高人哪?何况,我也不知道高人在哪里。” 爷爷抱歉的笑笑,安抚道:“福祸都是有命的,或许这个秋季就不同了呢。” 郝建房点点头,连忙低头走开。他在掉眼泪,怕我们看见。 我问爷爷:“您相信命吗?” 爷爷说:“你能斗过命的时候,就千万不要相信命。你不能斗过它的时候,你就可以理智的不要白花力气,这时你可以相信命。”我相信他不但是在教育我,而且在说他一生的人生哲学。 我们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郝建房家的后山上。爷爷突然绊了个趔趄,几乎摔到草丛中去。 “什么东西啊?绊得我差点摔坏了骨头。”爷爷抬起脚,双手揉捏脚趾头。 我低头一看,看见两个树桩。树桩高出路面半寸,竖在路中间像个冒号。爷爷正是绊在了树桩突出的部分。 树桩的截面很宽,几乎有一个四人坐的圆桌那么大。根据截面模糊的年轮来看,这两棵树少说有了百年的历史。 “这是什么树?”爷爷向郝建房喊道。 “梧桐树。”郝建房用衣角擦擦眼睛,声音嘶哑的回答。 我对爷爷这样的行为很不满,郝建房正在伤心孩子的事情呢,你老人家还问什么树,这不是故意让人不舒服么。 爷爷很不识趣的继续问:“梧桐树?怎么砍了?” 郝建房漫不经心的说:“刚做这房子时少了点木材,并且挡了做房的地基。我就把这两棵树砍了。本来是要连根挖起的,但是这树的年龄太大了,根系很发达,挖起来估计一个根可以装一卡车,需要劳动力大,所以没有挖掉树根。” 爷爷蹲下来仔细观察树桩,说:“这树好像还没有死。是吗?” 郝建房见爷爷老问一些与风水无关的事情,态度有些不好了,但仍平和的回答:“是啊,春天的时候,它的树桩上还生长出嫩芽呢。但是每天经过这条路的人不少,嫩芽生出不久就都被脚板踩死了。所以到现在还没有生长起来。” “哦,”爷爷点点头,伸手向郝建房讨要烟,“来,给我一根烟。” 郝建房懒洋洋的走过来,给爷爷递上一根烟。 爷爷说:“你别怪我话说的丑啊,你这人就是有点抠,有点小气。做房子哪能用百年的老树呢?”爷爷点燃烟,接着说:“我看出些问题了。” “你看出问题了?”我和郝建房异口同声。 第104章 房屋倒塌 第一百零五章房屋倒塌 爷爷嘴里叼着烟频频点头:“我说了不是鬼嘛,这是梧桐树作的怪。” “梧桐树作的怪?”我又和郝建房同时惊问道。 “这两棵梧桐树生长了一百多年,已经具有了一定的灵气。你为了建造房子将它砍伐,它们肯定不服气,自然要想方设法报复你。”爷爷说。 “梧桐树的灵气?”郝建房惊讶的问道。 “对。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是有灵气的。如果你破坏了它,就可能受到惩罚。”爷爷摸着树桩的年轮,神色安然的说,“人们往往把它们的灵气叫做精,也可以说是梧桐树精在报复你。” “那怎么办?”郝建房两眼惊恐的盯着梧桐树的树桩问道,仿佛问的不是爷爷而是梧桐树桩。 爷爷微微一笑,低头问底下的梧桐树桩:“你有什么要求呢?”那个神情既像是跟郝建房开玩笑,又像是真正在和梧桐树桩说话。郝建房见状,瞪大了眼睛看着爷爷,似乎在等爷爷传达梧桐树桩的要求。 爷爷就像专业演员一样俯下身子,将耳朵贴近梧桐树桩。听了一会,爷爷默默颔首,说:“嗯,我知道了。行,你的要求不过分,就照你的要求办吧。我相信郝建房能办到的。” 郝建房一听到爷爷跟梧桐树谈到自己,忙使劲点头说:“是的,是的。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办到。”说完喉咙里咕噜一下,重新强调:“真的,我一定办到,请两位梧桐树精放心。不要再害我的孩子了。” 爷爷站起来,拍干衣服上的泥尘。郝建房连忙凑上前,问道:“梧桐树精有什么交代?不会需要很多钱吧?” 爷爷皱眉道:“你到了这个时候还怎么抠门,是孩子重要还是钱重要?” 郝建房连连点头:“对,孩子重要,孩子重要。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爷爷伸出两根手指,在郝建房的眼前晃晃。 “两百?”郝建房歪着脑袋问道,“是不是要花费两百块钱?”我轻易的看出郝建房在掩饰,他说话的语气就像呆在冰窖里久了,牙齿已经开始磕碰。 爷爷摇头,仍把两个手指在他眼前晃动。 “两千?”郝建房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两手在微微的战抖,嘴唇轻轻发颤,好像晕血的症状。 爷爷不耐烦的说:“我要你给我根烟抽抽,什么两百块两千块的?”那是我见爷爷最幽默的一次,平时很少见到爷爷开玩笑,但是我觉得那唯一的那一次确实精彩。 郝建房干咳了一声,微微扭动身体,紧张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他手指慌乱的伸进口袋,费了好大的劲才将烟盒掏出来,甩动烟盒,抽出一根香烟递给爷爷。爷爷叹了口气,接过郝建房手中的香烟,自己点上抽起来。 “到底要多少钱?”郝建房弓着腰,像个奴才似的问爷爷。 爷爷说:“钱倒是不要,关键看你有没有心。要钱干什么?要钱你能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枝叶都买回来?”爷爷有些不高兴了。郝建房弓着腰唯唯诺诺。 “其实梧桐树精没有跟我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应该怎么做。”爷爷说,“你把这两棵梧桐树的根挖起来,挖的过程中不要伤断了它的一条根,一条须。然后把它移到一个土地肥沃的地方,最好是黑土的地方,没有人经过的地方,阳光充足的地方。这个你能做到么?” 郝建房忙说:“能,能的。” 爷爷说:“这些还不够。你每天要给它们浇一次水,这水不能是河水,也不能是池塘里的水,要浇干净甘醇的井水。春天看护它的新芽,不要被人踩了,被鸟吃了,被虫害了。冬天给它的树枝包上稻草,不要让雪冻坏了,让风刮断了。” “能做到的我尽量做到。”郝建房回道。 “不是尽量做到,而是一定要做到。如果它的新芽新枝再出问题,你的孩子也会出问题。如果它们的新芽新枝死了,那么你的孩子也会再次遭受厄运,像前面的几个一样。” “诶,诶。” “还有,你以后只要看到梧桐树,你都要对它尊重,不要伤害它。知道吗?” “知道,知道。以后凡是梧桐树,我都绕着走,这还不行吗?” 爷爷说:“那好。你记住了。这些有一样你没有做到的话,你的孩子就会有不好的现象发生,到时候再反悔可就晚了。” 郝建房连连点头,见爷爷手里的烟抽完了,忙主动递上一根,说:“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做父母的,为了孩子这点都做不到么。” 爷爷接过烟戴在耳朵上,说:“你要答应的不是我。”爷爷伸手指着那两个一直沉默着的梧桐树桩:“你要答应的是它们。你能不能做到,我回去后就不知道了。但是它们都知道的。等到它们长得比你的孩子高了,你就可以停下来了。”爷爷重申道:“记住了,要它们长得比你孩子高,你才可以停下来。” “诶。”他回答道,“如果有什么事,我还可以找你不?” 爷爷说:“只要你做到,基本上不会再有事。”不过我们离开郝建房家后,他还是通过一个在两地之间贩卖稻谷的人跟爷爷不时的保持联系。 秋收后,那个贩卖稻谷的人到画眉村这边来收谷。他找到爷爷,说郝建房特意叫他带来几包烟送给爷爷。爷爷问郝建房的情况。那人说,郝建房的孩子长得健健康康,没有出现以前那样的事。郝建房现在每天去给两棵梧桐树浇水,一天也不敢怠慢。他看见别人要砍树的时候,不管是不是梧桐树,他都要求别人别把树根伤了,自己移回家来种。 爷爷呵呵笑道,那就好。 那人扛着麻袋上车准备离开时,跟爷爷说,您走后,他按照吩咐挖梧桐树的根。那树根有一百多年的年龄,根系十分发达,要想不损伤根须挖起来特别困难,并且要挖的范围很大。其中一个梧桐树的根延伸到了郝建房的屋的地下面。郝建房只好打地道一样挖树根。等他将树根整个挖了出来,他的房子因地面失陷而倒塌了。 第105章 反噬侵害 我跟爷爷从郝建房家回来不到一周,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出了一起车祸。出车祸的是公路旁边一所小学的女学生。幸亏肇事的司机迅速将这个女学生送到了医院,经过及时的抢救,女学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仍有随时再次出现危险的可能。 女学生的家长找到爷爷,要爷爷帮忙。 爷爷奇怪的问道:“你女儿已经被撞了,找我也不能让时间倒流避开大车啊。你还是去求医生好好治疗吧。” 那个家长说:“您是不知道。我女儿出车祸可不是偶尔的事情。” “那就是应该的咯?”爷爷诧异的问道。 “那也不是。龙湾桥下坡的地方可是个怪地,每年的这几天都要出现一次车祸。在那里被车撞到的人已经不止十个了,要么当场死亡,要么受了重伤。受重伤的过不了多久无论怎么救治还是会死掉。” “哦?有这事?”爷爷问道。 那家长着急的说:“是啊。要不我不会来找您了。求您帮帮忙吧。我女儿虽然现在在医院治疗,但是我心里知道,如果不请您帮忙处理,她迟早都要死的。前面十多个人没有一个逃脱的。” “哪有这样的事?我不相信。”爷爷摆摆手。爷爷的心思我理解,自从爷爷捉鬼有些名气后,附近左右的人不管什么事都来请爷爷帮忙。小孩子发高烧了,做生意亏本了,脸上生痘了,走路踩到狗屎了,人家都来问问爷爷是不是有什么灵异的东西作祟。这样弄得爷爷的正常生活无法继续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请您帮帮我吧。”那个家长央求道。 爷爷说:“你别逗我了,我还有事情要忙呢。” 爷爷说的不假,为了应付半月后要出现的鬼『妓』,我和爷爷没有少忙活。我天天放学回来就抱着那本古书死啃,爷爷则在做收服鬼『妓』的器具。 为了很好的联系两个半本的书,我将它们缝合到了一起,并用油纸包好。 我在爷爷钉住箢箕鬼的时候就担心过遗漏细节的问题,这次我仔细查看了两本书分开的地方,箢箕鬼的内容刚好分成了两半。爷爷按照前半部分的要求做了,却遗漏了后半部分的警示。那就是竹钉钉住箢箕鬼后,还要在墓碑上淋上雄鸡的血,然后烧三斤三两的纸钱。《百术驱》上解释说,淋上雄鸡血可以镇住箢箕鬼,烧三斤三两纸钱则是为了安抚它,这就叫做一手打一手『摸』。 如果不这样的话,箢箕鬼只能暂时被禁锢。等到竹钉出现松动或者腐烂,箢箕鬼就能摆脱竹钉的禁锢。 逃脱掉的箢箕鬼会比原来的怨气更加大,这样的箢箕鬼也更加难以对付。它的实力是原来的十倍,它会疯狂报复当年禁锢它的人。为了让爷爷更加专心的对付即将再次出现的鬼『妓』,我没有把箢箕鬼的事情告诉他,我打算一切都等收服鬼『妓』之后再作打算。 在这几天,月季又来到我的梦里,告诉我它感应到一股比自己还浓重的怨气正在结集。它的神情有些紧张,它搂住双臂,似乎周围的空气变得很冷。我在梦中也感觉到周围的冷空气像冰凉的舌头一样『舔』舐我的皮肤,使我不禁抱紧自己。梦醒后,我发现自己紧紧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 妈妈以为我感冒了,一要给我刮痧二要给我拔火罐。 而爷爷正在做一个门槛,宽四寸厚四寸长四尺,用铁皮包住,用铁钉钉好。古书上讲,门槛是千人骑万人跨的东西,鬼『妓』最怕的就是它了,见到它就会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苦难,泣不成声。十几年前的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有些人骂女孩就说:“你就是个铁门槛,遭千人骑万人跨的。”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骂法,比骂“臭婊子”还要凶狠。 《百术驱》上解释,那种骂法就是铁门槛的隐语。花有花的隐语,草有草的隐语。很多特别的东西都有自己的隐语。而铁门槛的隐语正是对付鬼『妓』的咒语,一种没有声音不用诵念的无声咒语。有一种叫替身娃娃的害人咒语巫术就是利用的无声咒语。那是往一个布娃娃身上捅针,巫婆把针扎在哪个地方,被诅咒的人就会在相应的身体部位出现剧烈的疼痛。 咒语其实是一种巫术行为。语言禁忌发展到极点,达到灵物崇拜程度,就可能形成咒语。咒是口头语言禁忌,平时禁止使用,一经使用,它就具有超自然的力量,会致对方于死命。咒语的文字表现形式是符箓。中国旧时,人死后请道士念经超度亡灵,要在房屋四壁上贴符;盖房上梁时,在房梁上贴符,我们那里是在最后一根房梁上用红『色』绳子系上几个铜钱;孩子生病时到寺庙里求符。符是一种奇特的图画,充当文字符号,代替语言的力量,用来作避邪镇妖之用。符也不只有纸符,任何有隐语的东西都可以做成符,如桃木,如竹钉,如铁门槛。 几乎所有咒语都有副作用,《百术驱》上把这种副作用叫做“反噬”或者“逆风”。如果使用咒语失败,在没有防护的情况,咒语会以起码三倍反弹到你身上。即使使用成功,咒语也会有一定量反弹回来,对你造成潜移默化的不良影响,如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仍然一再使用,对身体会产生巨大的影响。不过一般方术之士都有防御的专门方法,这个佛家与道家,正统道家与民间道家都有不同,很多都是转移到别的生命体身上,让其他人或者物体代为受过。如果爷爷的咒语失败,铁门槛可以抵御一定的反噬,爷爷自己只会受轻微的伤害。 爷爷跟我说,姥爹曾为一个被鬼缠身的人施过“解身咒”,在那人门前的一棵桃树上画符,让缠身的鬼误以为那棵桃树是那个人,从而使那人摆脱鬼的纠缠。当时正直暖春,然而那棵桃树在短短几天内,迅速枝叶枯黄,飘落凋零。 那人将枯死的桃树砍断,发现树皮里面全部是不知名的蠕虫。里面被这些蠕虫吃得一干二净。姥爹在那几天也气短胸闷,上吐下泄,反噬的反应很严重。 我看着爷爷专心做铁门槛,担心他会受反噬的侵害。 第106章 作品相关 写到这里,有个韶关(原先写成上海了,对不起,修改的同时顺便谢谢她!)的女读者问我:“你写的鬼故事是真的吗?” 我实话实说:“一半是真的,一半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她问:“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不确定的?” 这个问题就很难回答了,到目前为止,虽然只有四万字,但是要把真的和不确定的分成两个两万字的部分,可真是不容易的事情。 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106章 作品相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07章 联系事件 第一百零七章联系事件 在爷爷专心做铁门槛的时间里,我想起了我刚进大学时的一件怪事情。那时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可以联系上目前所做的事。就是在发生那件事情的当时,我也没有联想到这与很多年前的鬼妓有关。 有时候,我确实有这么笨。比如,我在小学时学过一篇《小马过河》的课文,老想不明白为什么水牛和松鼠一个说河水浅一个说河水深。我学完那篇课文后的启示是:水牛和松鼠中间有一个在欺骗小马,所以只有自己经历了才能戳穿事情的假面目。到了高中,我偶然翻开一本小学课本,才想清楚原来水牛高松鼠矮。 那件与鬼妓相关的事情发生在我进大学后的第三个月。 那是一次晚自习,一个名叫焦皮的同学坐在我的旁边。整个自习室静悄悄的,教室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看书做题。焦皮突然拍拍我的肩膀说:“看,那边走来的女生手里也拿着个你这样的笔记本。” “先看好是否漂亮。”我手中的笔不停,继续写不能发表的文章,头也不抬一下。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痴迷于文学,老幻想着自己的文字可以变成铅字,在各大报纸杂刊上显头露脸。可是残酷的结果是只能在校刊校报上拿点碎银子自我安慰。 “嗯?”焦皮不懂我的意思。 “如果漂亮,那证明我们之间有缘分。”我用笔端点点额头,那说明我正文思泉涌。“嗯?”焦皮真是顽若冰霜,长着一个容积较大的脑壳,可是没有装多少脑细胞。 “如果不漂亮,那就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我又在本上划个不停。 焦皮“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伏下头安心写他的作业。整个过程中,我没有看焦皮说的那个女生一眼。 上完自习,从教室回到宿舍的途中要经过一个食堂。我经过食堂时,瞥见了生长在冷清角落的一棵小柳树。 我记得某个夜晚去看电影,恰好经过这里。那时的月光朦胧,我看见那棵小柳树在微风中翩翩起舞,长长的柳条化为轻柔的丝巾,小巧的柳干化为轻柔的舞女的躯干。渐渐的,其他的景物都被夜色熔化,它却由模糊变得较为清晰,竟然显现出头、手、足。悬空的玉盘适时的衬托自由自在的舞女,成为旷远的背景。 那一刻,我是愣了,脚像生了根的树立在原地。那舞女在神秘的月光下尽情的展现优美的舞姿,还频频回头,瞅我一眼。我分明在流水般的月光中看见了她流水般的闪发着月光一样的光芒的眼睛。我全身滑入清澈明亮冰凉的流水中,既感到清爽两腋生风,又感到缺氧的窒息。 渐渐的,月亮从薄云中挣扎出来。那美丽的舞女又幻化为一棵小柳树。我困难的呼吸缓解过来。 回到宿舍后,我没有很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摊开棕色牛皮笔记本继续写我的。因为读初中时跟爷爷捉多了鬼,读大学离开了爷爷,也不再接触鬼的事情,所以有时难免出现一些幻觉,类似后遗症。 写了不一会儿,我觉得比较困,趴在桌子上睡觉了。我的梦进入的很慢,眼前先是一团乌黑,偶尔有几个不知是什么颜色的小点在那里跳跃。接着越来越多的小点加入舞蹈。渐渐的,它们有规律的排列开来,形成一位美女背后的秀发,接着转化为一株风中摇曳的小柳树,小巧的柳干仿佛一条游泳的水蛇扭动,柔软的柳条仿佛轻拈丝带的肢体舞动。跳跃的小点越来越多。那个夜晚的舞女再次浮现,表演那心旷神怡的变化无穷的舞蹈。 此时的我已经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反而一做梦就很深很沉,醒来了也会特别累。 她频频回首,顾若流盼的眼神摄去了我的魂魄。从她眼中流出的月光一般的水,迫使时光倒流,把惊愕的我重新置入那个夜晚的那片月光中。我的注意力被无形的手抓住,集中转移到她的眼睛上。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她继续舞蹈,但少了轻柔多了妖媚。伴随舞蹈节奏的加快,那眼睛渐渐变为绿色,居然放射出像箭一样锐利的光芒来。无数的光箭射向我,将冰冷刺入我的骨髓。我冷的发抖,同时吓的发抖。那不是狐狸的眼睛么?十几年前,我跟爷爷捉鬼的时候曾见过狐狸,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的最后一只狐狸。(后面我会讲到这只最后的狐狸。) 醒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喷嚏,浑身冰凉。对面的闹钟的指针正若无其事的“咔咔咔”走动,一圈一圈的作单调循环。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如这一圈一圈的单调循环。昨天、今天、明天是长相相同的孪生姐妹。就这样看着表的指针在“咔咔咔”声中一点点的切去我的生命,我感到恐慌。 “缺少一个女朋友。”焦皮这么解释我的心理。 “不,是缺少几个。”我纠正道,“一个洗衣,一个提款,一个当散步的招牌,呵呵呵……”我不是在说自己的“远大志向”,而是阐述看多了校园爱情后的总结——大多是玩玩罢了。 说完这句焦皮认为很经典的话,我起身去上晚自习。经过食堂时我又忍不住向那冷清的角落瞥了一下。那小柳树像含羞低头的长发美女。我眼光刚刚碰触它就立刻收回来,莫名的害怕。 身边默默走路的焦皮突然活泼起来;“看,前面的美女就是上次自习我指给你看的那位!” “嘿,你好!他叫亮。他旁边的那个是我,我叫焦皮。”焦皮主动向前面那个女生打招呼道。 她被焦皮调皮的介绍方式逗乐了,大方的伸出手来分别和焦皮我握了握:“我是胡红。”我一惊。 焦皮说:“胡红?多好的名字啊,但是不如叫胡柳的好。你就像一株美丽的柳树。”我连忙说:“不不。叫胡柳不好。为什么偏要叫‘红’或者‘柳’呢?” 胡红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被我的较劲弄得咯咯咯笑个不停。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焦皮马上问:“我是机械系的,你是哪个系的啊?” 胡红犹豫了稍许:“我是政法系的。” 第108章 狐狸媚惑 她对我们的搭讪不感兴趣,礼貌的笑笑,转身就走。焦皮在一旁为自己在女生面前表现出的幽默感而沾沾自喜。 我愣愣的看着胡红渐行渐远的背影。焦皮走上来捶一下我的胸脯,把我吓了一跳。焦皮斜着眼珠看我:“哟,这么快看上人家啦?” “哪有的事!”我被他一吓后反而清醒多了,但接着在走向自习室的一路上,总感觉背后那柳树下有一双眼睛盯住了自己,不觉『毛』骨悚然。焦皮仍兴致不减喋喋不休的评价胡红的模样,但是我沉默着,想着另外的有些怪怪的东西。 走到自习室门口时,我忍不住突然迅速转身,仿佛背后躲着一个暗暗追踪的黑影。焦皮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你干嘛呀?兄弟,刚才吓了你,你报复我是吧?” 我看见一只红『色』的狐狸蹲在柳树下。在我的眼睛碰触到它绿莹莹的眼睛时,它迅速溜掉了。“看什么呢?”焦皮顺着我的方向望去,“什么也没有啊,神经兮兮的!” “红狐!”我大叫,汗『毛』都竖立起来了。我真看见那只狐狸『露』出个脸,立即又消失了。 “是胡红!从那身材就可以看出来。”焦皮拍拍我惊恐的脸,兀自走进了自习室。 “我说的是食堂那角落里。”我跟着进自习室,坐在焦皮旁边。 “那里只有一棵柳树啊。”焦皮爱理不理的回答。我们选个位置坐下。 “你们是大一的吧。”后面一个戴着深度眼镜的女学生『插』话了。她可能是大四的,因为她的桌上放着两本考研辅导书。“那是胡柳。” “胡柳?”我瞪大了眼睛。 “哈哈,我刚才给胡红改名为胡柳呢,兄弟你看,咋就这么巧呢?”焦皮乐不可支。 “胡柳是柳树的一种。古人说这胡柳比一般的柳树多了一些妖媚之气。我开始不信呢。但是在读大三时,那胡柳下曾死过一个女孩子。我亲眼目睹了那幕吓人的情景。”她推了一下深度眼镜,“古代神幻著作中说女人死在胡柳下,魂魄会变成狐狸。所以我每次经过食堂都是心惊胆战的。” “那些书都是骗人的,谁相信呢。”焦皮不屑一顾的反驳。 我觉得有什么重要的问题被遗漏了,但一时又记不起来。 在回寝室的路上,我在食堂边站了一会儿。其实这不完全是食堂,下三层是餐厅,上四层全是娱乐场所。小柳树恰好在七楼一个破旧窗户的正下方。上完晚自习,夜已经较深了,那窗户仿佛一个张开的嘴巴,似乎要吞下一切。 第二天,我经过食堂去教学楼上课。食堂外站了许多人。一问,原来昨晚有一个男生从七楼窗口跳了下来。今天早晨被清洁员发现,躺在胡柳下的他居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刚刚被弄去校医院抢救了。我凑近人群,只看到一地猩红的血迹,和那红狐颜『色』一样。 当晚我和焦皮又在食堂边碰见了胡红。焦皮大叫:“这不是巧合,这是缘分!”我连忙去捂住他的嘴。胡红笑『吟』『吟』的转过身来向他们打招呼,我注意到她是个瘦小但很赏心悦目的女孩。寒暄了一会儿,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拜拜!” 接下来在自习室又看到了戴深度眼镜的大四女生。她主动向焦皮挥手,意思是叫他们坐到她前面的空位上。 “喂,相信了吧?我说了胡柳有妖媚之气的。昨晚跳楼的男生肯定是受了狐狸的媚『惑』。”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告诉你俩啊,去年那女孩子是在同一个地方跳下来的。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呢,” “那她为什么『自杀』呢?”我找到了这个重要的问题。焦皮眼中分明出现了恐惧。 “女孩子还能为了啥?感情呗。听说是一个她喜欢的男孩子玩弄了她的感情,一时想不开就……”她摊开两只手,表示无可奈何,“后来那男孩子心理压力很重,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辍学打工去了。可巧的是怎么又有人在那里跳楼呢?” “不要把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扯到一起,好不好?”焦皮脸『色』发生了变化。 “那为什么今天的男生在同一个地方『自杀』呢?”我问。大四女生望着焦皮点点头,表示我的话也是她的疑问。 “那窗口好跳,恰好下面又长着一棵胡柳啊。”焦皮声音虽大,但明显底气不足,所以声音有点战抖。“那好,你说,你说两者有什么联系?下一个跳楼的会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说。 大四女生也摇摇头,说:“但我肯定那狐狸还会去害别人的。” 上完晚自习,我马上去了政法系的公寓楼。我找到了打篮球认识的朋友强子。强子是政法系的学生会干部,认识很多人。几分钟后,我从强子那里回来。夜很静,我能清晰的听见自己扑挞扑挞的脚步声。接着就不对劲了,我觉得有另一双脚步声从背后传入耳朵。我停住,它也停住;我迈步,它也跟着响起来。幸亏我很快回到了寝室。 焦皮看见我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问我干什么去了。 “政法系根本没有胡红这个人!”我颤抖着说。 这晚焦皮和我都没有睡好。焦皮害怕得紧紧抱住被子。我平躺在床上,想了许久。大概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才昏沉的入睡。在流水般的月光中,那柳树下果然躺着一只红狐。它绿莹莹的眼睛闪烁着凶狠、报复,也闪烁着悲痛。它嘴角流淌着刺眼的血,死死盯住我。几秒钟后,它转身离开了,像上次我转身看见的情形一样迅速离开了,留下早隐匿在身后的一具尸体。直觉告诉我,那是跳楼的男生。我看见尸体的心脏位置被红狐舐咬破烂了,底下的血像一张红『色』的狐狸皮平铺在地上。 闹钟把我叫醒了,一身汗涔涔的。 焦皮死也不肯去上晚自习了。我独自挎上书包走了。快到食堂的时候,我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站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我深呼吸了一次,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你好,胡红!” 胡红转过头:“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害怕么?” 第109章 鬼妓红狐 第一百零九章鬼妓红狐 “那男生的自杀与你有关么?”我问。 “我要报复!我要让那些心理脆弱的人爱上我,然后我把他狠狠的甩掉!让他们也尝尝女孩子受伤时的感受!”她的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因为以前你喜欢的人伤害了你,对吗?” 胡红沉默了。 “那你不是和那个伤害你的人一样了吗?”我声音很低,故意将语速降慢。 那晚我没有去自习室,我和胡红聊了很久很久。并且此后的每个晚上我都会去食堂前面,将手放上背影的肩膀。胡红转过头,然后我们开始聊天。 突然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胡红说:“这几天来,是你的话语和你的行动让我知觉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虚伪的,其实真诚的人还有很多。我不打算再去加害别人了。” 我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放心又不舍。回到寝室后,我又做梦了。梦中的小柳树表演着欢快的舞蹈,舞女的眼睛像月光一般柔和,像流水一般清纯。这是我近来第一次梦醒后没有汗水。 焦皮告诉我:在医院抢救的那个男生忽然好转得飞快,现在能下床行走了。我听完马上赶往食堂。躲在冷清角落的柳树居然开始枯萎,有一半的柳叶已经微微泛出黄色。 这天晚上,我急急忙忙跑向胡柳的所在地,似乎要去给某一位要好的朋友送行。我看见前面的背影后将脚步放慢,轻轻走上前,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嘿,胡红!” 转过来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大吃一惊! 那女孩笑了,问道:“不会吧,我有这么吓人吗?是不是看多了恐怖片啦?”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连忙道歉。 “看,我在这里捡到一张明信片。喂,你是不是在找它?你是亮吧?”那女孩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迷惑了。 “哈哈哈,你以为我有妖魔附身知道你的名字啊?这明信片上赠送人写着亮呢,还有什么感谢这几天来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不念了,你自己看吧。” 我接过明信片,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上面画着一只美丽的红狐。 次日清晨,又有一大群人围在食堂前面。我心里咯哒一声,急忙挤进去。 接下来几天,校园里处处都在讨论为什么好好一棵胡柳在一夜之间枯死了。只有我知道,我的一个好朋友已经离开了。 就在去年回家跟爷爷讲到十几年前的事情,爷爷提起鬼妓的这一段经历,我突然想起在学校发生的这件事。只是我在跟爷爷谈起这个事情时,爷爷已经多年没有捉鬼了,而我把《百术驱》积压在书箱的底部数年了。仿佛在同一时间,我跟爷爷突然对鬼失去了兴趣,就如一个人很喜欢吃苹果,并且坚持了很多年,但是突然一天就厌烦了苹果,看见苹果就没有胃口。 爷爷听我在学校的经历,他说:“当年的鬼妓和你碰见的这个红狐都是一个类型的女子,鬼妓是身体受虐,红狐是心灵受虐。胡红变成狐狸,则是为了嗅到负心人的气息,追踪并逼死他。鬼妓的下身有舌状的孽障,则是因为男人遗留在她体内的精气形成,使用那孽障伤害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还有同一个特点,红狐和鬼妓现形时都首先出现在有柳树的地方或者柳树多的地方。” 在十几年前爷爷专心做铁门槛的时候,他没有时间给我解释鬼妓下身的形成原因。我也没有问他,我在细细的阅读缝合在一起的古书。 随着日历的一页一页撕掉,终于盼到了鬼妓出现的那天。 我和爷爷早晨从家出发,快到中午时到达洪家段,借住在上次办寿宴的亲戚家。我和爷爷一到洪家段,便有很多人聚集到我们身边来,询长问短,议论纷纷。大家都对爷爷抱着的铁门槛指指点点。 我把爷爷拉出人群,问道:“爷爷,鬼妓今天晚上会出现在哪里呀?我们不可能守住洪家段和周围几个村的每一个地方啊。就是她出来了,我们也不一定知道她在哪里啊。” 爷爷笑笑,不回答我,转头大声向人群问道:“你们这里哪个地方柳树最多啊?” 立即人群又将爷爷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柳树最多的地方啊,要数村头的矮柳坡了。” “矮柳坡?” “是呀,那一小块地方都是柳树,没有一根杂树,其他的青草都不生一根。不过,那里的柳树比别的地方的柳树要矮一半。” “哦。”爷爷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来,兄弟,借个火。”爷爷这段时间咳嗽不断,我和妈妈劝他戒烟,他不听,但是答应少抽一些。所以,他现在不把烟盒带在身上,仅仅从烟盒里拿出两三根放在兜里,因为烟盒放在身上的话他一会儿能把烟盒里的烟全烧掉。 旁边一人给他划燃火柴,凑到他的烟头上。 “为什么那里的柳树比其他地方矮半截?”爷爷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我知道,烟陪伴了爷爷一辈子,这不单是上瘾,而是对烟产生了感情,要想戒掉那是特别困难的。并且我有一个感觉,如果爷爷手里不拿根烟,我还真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就是爷爷。因为这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瞬间变成深不可测的捉鬼方士,让我难以相信这是同一个人,而唯一可以证明他是我的爷爷的东西,就是那根常燃不灭的烟。当然,还有那两根被熏黄的手指。 “为什么?我们没有想过为什么。”被问的人回答,“可能是那里的土地不肥沃吧,或者是村口风太大,抑制了柳树的生长?” 爷爷伸出两根枯黄的手指按了按太阳穴,显出几分劳累的疲惫,喉结一滚,咳嗽了一声。爷爷用手抹了抹嘴巴,对我说:“走,我们去矮树坡看看。鬼妓应该首先出现在那里。等她一出现,我们要立即制止她,别让她跑了。” 第110章 解麻花辫 第一百一十章解麻花辫 有人说:“我带你们去矮柳坡吧。” 爷爷点头:“其他人就留在这里吧。太多人跟去了怕她不出现。” 立即有人说:“上次那个假和尚也是这么说,结果干出那样的事来。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他旁边的一个长辈马上给了他一个嘴巴:“你这个傻子!人家假和尚来你不怀疑,画眉的马师傅你却怀疑。他还是我们这里的亲戚呢,他能骗我们么?真是个傻子!马师傅您别在意啊。” 爷爷笑笑,对那个主动要给我们带路的人说:“走吧。” 我们三人很快来到了矮柳坡。矮柳坡其实就在我跟爷爷遇到鬼官的那条道路旁边,当然离那个岔口还有一段距离。上次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矮柳坡,但是绝对没有看出这里种植的都是柳树。坡度不高的十几亩见方的地方,长满了柳树。柳树跟我差不多高,怪不得上次经过时我把它们看成了灌木丛。 带路的走到矮柳坡前面便停下来。 爷爷丢下燃尽的烟,说:“走进去呀。” 那人摇摇头说:“走不进去。” “走不进去?”我惊讶的问,“就这么矮的柳树怎么走不进去?” 那人说:“如果长得高那还好,就是因为矮才走不进去呢。” “为什么?”我问。我看着对面的矮柳树,月亮在柳树丛上面露出一个圆圆的劣弧,仿佛一个美丽的女子在蒙面的纱布后面看着我们。 那人说:“这里的柳树不但长得矮,它的柳条也长得奇怪,挨得近的两棵树之间柳枝很容易就缠在一起了,像女孩子的麻花辫。它们像手牵手一样围着这块位置,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去年村里栽电杆都是绕着走的,想尽了办法也是进不去。” 我看见从村里一字排出来的电杆走到矮柳坡这里确实拐弯了,像是要避开这片危险的地方。 “过去看看。”爷爷说,一脚踩在地上的烟头上,用力的碾磨。爷爷率先走向矮柳。 走到矮柳林的外围,碰到的头两棵树就走不过去。两棵树的树枝凡是接触的地方都纠缠到了一起,像是天然的缝纫师将两棵树的边沿缝合到了一起。 我不屑道:“站着不能过去,爬过去不就得了?”我小时候很顽皮,和其他几个玩伴在家里的后山上捉麻雀,追兔子,玩打仗的游戏,爬树钻洞跳坎无不精通熟练。 面前的矮柳能挡住爷爷的脚步,却挡不了我的爬行。我当即伏下身来,要从矮柳下面的空隙中穿过去。我刚趴下身子,脑袋立即感到迷糊,胸闷气短,像是有人踩在我背上。我根本不能像平时那样灵活的爬动。 幸亏爷爷就在我身边,他迅速将我拉起:“傻小子!这么急干嘛?” 我一站起来,人立即又清醒了。 “你怎么忘记了?我说了晚上走路都要绕开柳树,你怎么能趴下呢。”爷爷发脾气道。的确有人说过晚上走路要绕开柳树,但是不是爷爷,如果是爷爷说的,我肯定不会鲁莽的趴下。爷爷就是这样,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他都以为别人也知道或者应该知道。如果别人没有做到,他就会说:“我说了要你……,你怎么……呢。”从来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说过。 不过我确实听几个长辈告诫小孩,晚上不要走在柳树的阴影里,最后绕开走。但是他们没有说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刚刚呼吸好重。”我说。 爷爷不满意的斜了我一眼,说:“那是柳树的影子踩在你背上的原因。风华正茂的女鬼跟柳树都有扯不清楚的关系,所以晚上对柳树要小心些。”我点点头。 “那怎么进去?”给我们带路的人轻声问道。 爷爷说:“一定要进去。我开始还不敢肯定鬼妓就在里面,但是现在可以肯定了。并不是所有的柳树都有女子灵魂的依附,但是亮仔刚刚的反应证明这里的柳树不同寻常。我可以肯定她已经在柳树中间等待我们了。” “那我就带路到这里了,我不进去了。”那人哆哆嗦嗦的说,“我不会一点捉鬼的方术,进去了只有被害的份。” 爷爷说:“好吧。你先走吧。” 那人听到爷爷这句话,如同刚要被处死的人得到了皇上的赦免令一样,转身拔腿就跑。咚咚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和爷爷相视而笑。风声呜呜。 “怎么进去?”我问爷爷,“走也走不进去,爬也爬不进去。怎么办?” 爷爷说:“有办法的。”爷爷放下铁门槛,摸了摸矮柳。铁门槛因为只是外面包了层铁皮,里面全是木的,所以爷爷并不嫌重,大气不喘一口。铁门槛放在地上,由于夜色的原因,它看起来像凹进地面的坑,反而不像突出来的物体,给人造成一种立体的错觉。 “对她来说,这矮柳只是略施小技。那么我也略施小计就可以解开它的结了。”爷爷看过矮柳后点点头,有了把握。 爷爷坐下来,要我把两张黄纸符放在他平摊的手掌上。爷爷宁声平息,双目微闭,张口纳气。这时,虽然耳边的风还在呜呜的响,但是矮柳却不再随风摇摆了。我知道,爷爷开始施法了。 我正在等待爷爷解开鬼妓的结时,爷爷突然咳嗽了一声。矮柳重新随风摇摆起来。我不解的看着爷爷。爷爷又咳嗽了两声。我突然觉得风中的爷爷也像一棵弱柳一样随风摇摆,没有定力。“怎么了?”我担心的问。那时,我第一次怀疑爷爷的身体能不能坚持下去。 爷爷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摆好施法的姿势,说:“亮仔,你给我摆个阵。这风吹得我心神不安。” “你要什么阵?”我问。爷爷还未给我古书之前,就教了我几个简单的布阵方法,都是用石头布阵,排列顺序方向不同就有不同的阵法。 “那个屏蔽风的声音的阵,你还记得吗?”爷爷问。 第111章 石头奔跑 爷爷曾经跟我说,姥爹教他摆过许多阵法,都是可以帮助他施法的,爷爷都学会了,但是就是记不住各种各样的阵法名称。于是爷爷教我时就说,这是是屏蔽风声的阵啦,那个是下盘不稳的时候要用的阵啦。 在我看来,像金庸的里,张无忌舞动双手大喝一声“乾坤大挪移!”或者乔峰身形游移大喊一声“降龙十八掌!”,都是相当爽的事情。虽然真正打架的时候没有哪个傻子会大喊招式的名称,可是我还是觉得那样很爽很酷。 可是事与愿违,我给爷爷摆阵的时候不能大喝一声“七星罡斗阵!”或者“如来拈花阵!”然后慌忙搬动石头。这令人觉得失望。 那时的我还算年少,盼的就是扮酷,捉鬼也是我想用来在同学朋友面前扮酷的一种。可是很少人相信,比如我把月季带到学校在同学面前炫耀,可是同学却笑话我这个时节月季早开花了,我的连个花苞都没有。 从学校回来后还要被月季在梦中指责一番,它不喜欢人多的地方,那里让它觉得燥热难受。 且不抱怨这么多,我忙搬来几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按阵法方位给爷爷摆好。 爷爷见我摆好了石头,说:“呆会石头可能移动,你要让它们保持现在的形状。听见没有?”说完,爷爷深吸一口气,重新施法。 我在旁边站定,仔细察看石头。果然,不一会儿,石头像蜗牛一样缓缓移动,在地面留下移动的轨迹。我马上跑过去将它搬回到轨迹的起点。 其他的石头也移动起来,速度缓慢。我一一将它们放回原位。 爷爷平摊的手缓缓向胸口抬升。石头移动速度加快了一些,仿佛爷爷周围有看不见的力量推动石头向外围散开。 我围着爷爷跑动,将石头一颗一颗放回来。 爷爷的平摊的双手抬升到了胸口,他沉喝一声:“起!” 伴随着爷爷的喝声,整个矮柳坡的柳树都一颤,似乎被爷爷的这一声吆喝吓了一惊,整齐的发出“沙”的一声。 爷爷平摊的双手继续向上抬升,高过眉头。爷爷又大喝一声:“起!” 柳树的纸条剧烈的扭动,让我一时间误以为柳树上的枝条是无数条细小的蛇形成。蛇们扭动着身子,从另一条蛇的身体里摆脱出来,不再缠绕在一起。 柳树的枝条活了! 它们蠕动,扭动,移动,有意识的要解开那麻花辫一样的纠缠。瞬间,我面前的似乎不再是矮柳林,而是堆成一团的蛇群。 爷爷的双手继续向上抬升,已经升到不能再升的高度。爷爷再大喝一声:“起!” 解开纠结的柳条忽然触了电的头发一样,刹那间,竖立起来! 我目瞪口呆! 所有柳树的柳条不再是古诗中描述的那样柔软可爱,条条轻垂。而是像凶神恶煞的头发那样根根直立,直指苍空!柳条像钢铁一般坚硬,不动不摇的竖立在我的眼前。 此时,爷爷周围的石头颤动不已,像冻得哆嗦的手那样颤抖。爷爷的身子也颤抖。直立的柳条也颤抖。我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知道我唯一能帮到爷爷的就是保持石头的阵型。其他的即使发生,我也无能为力。 柳林中间有股腥味的风吹出来,从我脸上掠过,像剖开的鱼发出的味道。我知道那是鬼『妓』发出的气味。她现在正在跟爷爷对抗。 突然,爷爷正前方的一块石头迅速向前梭行出去。 完了,爷爷的阵型要被鬼『妓』破坏了! 我来不及多想,迅速飞身向石头扑过去! 我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我差点晕厥过去,首先落地的左手一阵麻木。我的指尖碰到了移动的石头。我用力的向内一抠,可是石头还是从我的指尖跑了出去。我来不及爬起来,趴在地上就向石头拼命的爬。我的手离那块石头不到一米的距离。 我努力向前爬行,可是石头的速度越来越快,而我因为刚才的一摔,行动迟缓下来。我抬头一看,直立的柳条缓缓向下垂落,像一把把雨后将收的伞。 我急中生智,抓起身边的一颗石头向那颗飞快奔跑的石头砸过去。石头相撞,火光在夜『色』中十分明显,如一只隐藏在那里的眼睛突然睁开。被砸到的石头跳了起来,复又落下,继续向前奔跑。 柳树随着石头的跳跃又直立起来,但是石头落下后柳树也随着缓缓垂落。两棵挨在一起的柳树又重新开始打结。眼看爷爷的阵法就要被破开了。 我又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头,朝奔跑的石头用力砸去。平时捉小麻雀土蝈蝈习惯了,知道如果直接向它扑去是没有结果的,只有事先瞄准它的稍前方才行。砸那块奔跑的石头也是这样,不能瞄准它,而要砸向它的稍前方一些。 火星四『射』。 可能刚才选石头的时候选的是沙质的石头,奔跑的石头被砸得粉碎。我连忙起身,就近拿了一块石头压在缺失的地方。阵型恢复了。 柳树的枝条又成为直立的模样,像被大风刮翻了的雨伞。我看到爷爷的脸上『露』出赞扬的笑。我得意的笑了。不过我在心里告诫自己,这只是我们跟鬼『妓』的初步较量。要想顺利的捉住她,并不是容易的事。 正在这时,风向突然大变。我明显感到两只手按在我的背上,推着我往柳树深处走。我扭头看爷爷,也是这样。 我努力站定,身子被风推得朝前倾斜,一下站立不住,跌倒在地。爷爷也摔倒了。这时,地面像水面一样『荡』漾起来,“波浪”推着我们继续向柳林里前进。我想抓住地面,可是地面没有任何的杂草。 风越来越大,地面的“波浪”起伏也越大。一个“波浪”扑上了,打在我后背上,疼得我呲牙咧嘴。 爷爷大喊:“抱住头,缩成团!” 我忙照爷爷说的做,心想完了,这个鬼『妓』太厉害,地面都能变成泥土波浪。 第112章 绽开的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绽开的花 “波浪”推着我和爷爷滚向柳树林中央。 “你们终于来了。既然有勇气打开我的柳树结,那么怎么没有勇气主动进来呢?”此话一出,“波浪”立即退去。我跟爷爷挣扎起来。 一个美丽的身影背对着我们,她迎着月亮站立,我们在后面的阴影里看见她像剪纸一样的背影,从“剪纸”的边沿可以看出她身材凹凸有致。如果把时间倒着播放,先经历红狐再经历鬼妓,我肯定会把这个身影联想成红狐的身影,也许我会禁不住走上去,将我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我们鬼中已经熟悉了你的姓名,马岳云马师傅。”鬼妓冷冷的说,“还有你这个小鬼。你们的行动已经引起了很多鬼的注意。” 我又是激动又是恐惧。激动的是自己居然跟着爷爷在鬼中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恐惧的是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坏。它们是不是已经将我和爷爷的名字传播开来了?它们是害怕我们,还是怀恨? 月亮照在柳枝直立向上的柳树上,落在地上的影子却像一朵朵的肥大的菊花。 “今天晚上,我必定要收服你。”爷爷说。我听爷爷这么一说,立即也昂首挺胸。 “虽然现在许多提到你们的名字吓得不行,但是别小看了我。”鬼妓说。她转过身来面对我们。她居然是裸着身子的!在她转身的时候,我清楚看见她的身体上一丝不挂,但是随着她的转动,完美的身材在月光中昙花一现,又躲藏在阴影里了。 “你能解开我的柳树结,你能解开我的头发结吗?哈哈哈哈……”鬼妓凄厉的笑飘荡在夜空,甚是阴森。她的头发直垂到腰间。 她甩起长发,在月光下如一朵绽开的花。我惊讶的看着她的头发渐渐变长,头发长到一定长度,却如柳条一般发出新的芽来,长出新的枝。她变成了一棵柳树,一棵以月亮为背景的能挥舞自己的柳条的柳树! “小心!”爷爷喊了一声,拉住我躲开突然袭来的柳条。 爷爷大声念出一个咒语:“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一阵火光从鬼妓头上的柳条末端燃起,直向她的头顶烧过去。 鬼妓痛苦的嚎叫,恢复成女人的形象。可是头顶的长发已经烧尽。鬼妓摸摸头顶,咬牙切齿道:“你敢烧我的头发!从今我怎么去见人?” 爷爷鼻子“哼”出一声,说:“你不是拿你的美貌去骗取男人的信任么?我就是要烧掉你的虚假的外壳。” 鬼妓道:“如果那些男人不是贪恋美色,我的美貌又怎么能骗得他们的相信?这都是他们自作孽!” 爷爷哑口无言。 鬼妓继续说:“你看看洪大刚和洪春耕,害得传香成了什么样子?你们人的语言比我们鬼的力量还要凶狠。你怎么不去消灭他们?你早消灭了他们的流言,也就不会让我趁机杀死这么多男人了。” 爷爷怒喝道:“莫要狡辩!你自己经历的痛苦,你却要把痛苦强加在别人的身上。你生前做了一辈子的妓女,死后却还本性不改。你生前做妓女,害得多少家庭破裂,你死后要报复,但是你害死男人的同时,伤害了他无辜的家人,你知道吗?” “不要说了!”鬼妓痛苦的制止道,“不要说了,我不愿知道你的大道理,我就要报复曾经在我身上蹂躏的人。” “你害死的人都是曾经跟你那个……了的人?”爷爷惊讶的问道。 鬼妓点点头:“我生前被他们万般蹂躏,害得我得病而死。所以我来一个一个报复每一个曾经骑在我身上的人。我不想伤害你们,你们走吧,我不怪你们。” “你已经害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可以放手了。”爷爷说,“有些人只是一时冲动,你应该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你们自己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鬼妓冷冷道。 突然,我们的脚底下伸出两只手,分别紧紧抓住我和爷爷的脚。我拼命的挣扎。 爷爷冷静的说:“亮仔,我们向相反的方向走,她的两只手不能超过手臂张开的距离。”说完,爷爷口念咒语,努力向远处走。 我感觉到爷爷身上一股强大的吸引力,要将我拉向爷爷。我知道那是鬼妓施的法,她的两只手只能在两臂的距离之内,她抵抗不了爷爷的咒语,只好努力把我拉向爷爷,从而使我跟爷爷之间的距离不会扩大。 我的脚底开始滑动。爷爷边念咒语边给我递了个眼色。我迅速抱住旁边的一棵柳树,像在激流中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死死不放。脚底终于停止了移动。 爷爷继续向远处走,一步一步,像是在沼泽地行走那样困难。 月光下,鬼妓的两只手慢慢张开来,仿佛是早晨刚从床上起来,要伸一个懒腰。可是这个懒腰看起来是那么的痛苦。鬼妓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你是要把我的手臂拉断吧!” 我紧紧抱住柳树的枝干,手指抠进了树皮。我的脚被拉起,整个人已经离开地面,身子悬起来,几乎平行于地面。 爷爷也走得越来越艰难,如耕田的老水牛。 脚上的手终于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突然松开。我摔落在地,爷爷却由于惯性,扑倒在地。 爷爷对我喊道:“快跑!” 我顾不得疼痛,急忙爬起来跟着爷爷往柳树林外面跑。 鬼妓见状,在我们后面跟来。地面又开始荡漾起来。我有一脚没一脚的跑起来,很是不得力。脚有时踩空,好不容易控制平衡,有时踏得太重,将我的脚板震得发麻。 “踮着脚跑!”爷爷喊道。 我连忙踮起脚,虽然还是有一脚没一脚的,但是好多了,速度也能快些。鬼妓在后面紧追不舍。 我的两只手内侧火辣辣的疼,如果再要我抱住柳树,恐怕使不出劲了。可是这样穷跑,我也感到支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样想的时候,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我右脚一软,瘫倒在地…… 第113章 夜坐鬼轿 第一百一十三章夜坐鬼轿 鬼妓看到我跌倒在地,迅速向我这边赶了过来。 我翻过身来,面对着鬼妓,用脚蹭地连连后退。鬼妓光着身子步步进逼。 这时,爷爷大喝一声,一脚将横放在一旁的铁门槛踹了过来。铁门槛在鬼妓的脚前停住,鬼妓绊在铁门槛上,一跤跌倒。 戏剧的一幕发生了。 鬼妓惊恐而痴呆的看着绊倒她的铁门槛,脑袋像钟摆一样摇动,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喉咙里哽咽道:“不,不,不!” 我坐在地上看着鬼妓,不知所措。 鬼妓跪下,伏在地上哇哇的哭起来,那是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音嘶哑,响彻千里。后来听村里人说,他们家炉灶里的烟灰都被这个哭喊声震得腾飞起来,满屋子被盖上了薄薄的一层。窗户玻璃当时没有出现异样,但是在接下来的冬天,只要你用手指轻轻敲一下,窗户玻璃立即支离破碎。因为村里的小孩子喜欢在有雾气的玻璃上画小猫小狗,结果那个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没有窗户玻璃御寒。 而在当时,我和爷爷出现了短暂的耳鸣,根本听不见鬼妓的声音。我们被她那刺耳的声音弄得暂时失聪了。 我事先说过,这个矮柳坡离岔口不是太远。 鬼妓的哭喊一起,岔口那边慢慢出现了一队人马,我仔细看去,正是那晚和爷爷碰上的鬼官。因为耳朵暂时失聪,我听不见前面两个小鬼的锣鼓声。八抬大轿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轿子后面的扛旗执刀的鬼上前来,将鬼妓的双手反剪,抓了起来。鬼妓仍然哭哭啼啼,软弱得没有丝毫的抵抗力,由着它们押下去了。 在这整个过程中,我听不到一点声响,像是梦中一般,也像是看无声电影。 轿子放下,鬼官从里面走出来,笑盈盈的拉住爷爷,邀请他进轿子。爷爷摆摆手,但是鬼官执意要爷爷上轿。他们两个拉扯半天。爷爷执拗不过,朝我挥挥手,要我一起上去。 上轿之后,我看着爷爷跟断倪鬼有说有笑,爷爷比我恢复得快多了。我细细观看这个轿子,它和外面的马和刀一样,都是纸做成的。我的手不敢用力抚摸,生怕将纸捅出一个洞来。轿子里面的支撑构架不是木头,而是竹篾。照我们那一带的风俗,人死后不但要给他烧纸钱,还要烧纸屋,烧衣服等等。这些纸屋衣服,都是竹篾和白纸做成的。竹篾扎成一个大概的骨架,然后在上面黏贴白纸,还要用毛笔画上几笔,最后就成为可以烧给死人的纸屋纸衣服。 断倪鬼的轿子正是由这些组成。风吹到轿子上,还能听见纸发出的呼啦啦的声音。 我听不见爷爷跟断倪鬼说笑的内容。等过了几天,我的失聪情况好转了之后,爷爷才告诉我他们当时聊天的内容。 断倪鬼先谢谢了爷爷制服鬼妓,让它好轻松捉拿鬼妓。它说它已经跟踪鬼妓不止一时半日了,但是一直捉不到鬼妓。 爷爷客气一番。 断倪鬼说,鬼妓本应受开膛剖腹的刑罚,但是有人给她抵罪,所以只需坐三年水牢就可重回轮回之中。 爷爷问道,这是为何,谁给她抵罪? 断倪鬼说,香烟寺的那个和尚你还记得么? 爷爷问,难道是他?他超度了别人一辈子,难道死了还要超度这个鬼妓么? 断倪鬼说,你有所不知。和尚超度这个鬼妓是有原因的。这个和尚为什么不亲自对付这个鬼妓,而要你出马?就是因为和尚跟这个鬼妓有一段孽缘。鬼妓生前正是被这个和尚所玷污,从而走上红尘粉黛路的。鬼妓成为厉鬼之后,一直想找和尚报仇,可是当年的风流小子已经悔过改新,成为得道高僧了。鬼妓伤不了他毫分,所以一直在香烟寺周围伤人害命,正是要引起和尚的愧疚之心,让他心里难受。和尚也是因为旧事不堪回首,只好对鬼妓躲避不见。正好他碰上会捉鬼的你,于是将此事托付于你,自己先一步归西了。 爷爷恍然大悟。 断倪鬼感叹道,和尚也算功德圆满,这是每一个和尚所希望的结果。但是因为这件事,他在人世努力的一切都划归为零,只能盼得下世重修功德了。 爷爷也感叹不已。 摇摇晃晃的轿子突然停住。断倪鬼说,好了,到了你家了。你们可以下轿了。如果有缘,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 爷爷惊讶道,这么快到我家了?一席话还没有说完呢。 断倪鬼说,不信你拉开帘子看看。 爷爷拉开帘子,果然看见家门。一串悬挂在屋檐下的红辣椒忘记了收回屋里,如风铃一般在夜风中摇曳。 爷爷邀请断倪鬼道,能不能进家坐一坐? 第114章 你怎么看 断倪鬼笑道,不了,我还要押着鬼『妓』早日交差呢。再说了,我怕你家门上的那个。 爷爷顺着它手指的地方看去,一块明晃晃的镜子悬挂在门楣上。 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门前悬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镜子。我问过妈妈为什么这样。妈妈说,这是驱鬼用的。人死后成为鬼,有的鬼留恋人世,过七之后要回来看一看。看看不要紧,毕竟是家里的亲人,可是这一看可能促使它不愿再回到阴间,从而在阳间变成厉鬼。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门楣上悬挂一块明镜。鬼走到门口要进去的时候,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自己变成鬼后的可怕相貌,从而自惭形秽,于是返身离去。 我们下轿来,转身要跟断倪鬼道别,却发现它们已经不知去向,清冷的月光中唯有我和爷爷两个人的身影。 刚回到家里,『奶』『奶』拉住爷爷说:“那次来找你的人又来啦!” 爷爷刚刚和鬼『妓』较量了一番,累得不成样子了,不耐烦的问:“哪次来找我的人啊?你说清楚点!” 『奶』『奶』说:“就是你去洪家段之前来找你的,他家孩子出了车祸的。知道了吧?” “什么?”爷爷眨了眨眼睛,没有听清楚『奶』『奶』的话。那是反噬的表现,不过表现很轻微,只是轻微的眼睛看不清和耳朵耳鸣而已。我自己也有些看不清,我还以为是家里的灯泡蒙了灰呢,正准备叫『奶』『奶』用干手巾擦一擦。不过我的反噬情况比爷爷的轻多了,因为我跟鬼『妓』直接对抗的时间很少。 “泡碗红糖水给我喝喝。”爷爷对『奶』『奶』说。 『奶』『奶』知道爷爷不舒服,忙去厨房拿碗。有这样一个怪现象,爷爷和『奶』『奶』呆在一起四十多年了,他们越来越长得像一个人。整体看来,当然一下子能够分辨哪个是爷爷哪个是『奶』『奶』。但是细看鼻子,眼睛,耳朵,都是很接近的模样。不仅仅这样,他们的感觉神经似乎也连在一起了,对方的一眨眼一叹息甚至手指轻轻弹一下都能相互了解。 『奶』『奶』端来两碗红糖水,分别给我和爷爷喝了。我这才感觉到身体是自己的,舒服多了。 “你接着说。”爷爷放下碗,红『色』的糖渣留在碗底。 “今天快吃晚饭的时候,那个找你的人又来了。就是你去洪家段纸钱来找过你一次的人,还记得不?”『奶』『奶』问道。 “我不是跟他说了么?我不管这么多事。”爷爷说,“灵异的事情我不是说没有,但是所有人都把一点点意外跟鬼强行拉扯到一块来,我还不被他们累死?” 『奶』『奶』一边收拾碗一边说:“他这次来可不是为了他女儿了。” “不是为了他女儿?哪是为了什么?”我『插』嘴道。 『奶』『奶』说:“他的女儿已经死在医院了。” “死了?”我惊讶道。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说他在来找你的时候,他女儿就在医院咽气了。他回到医院,女儿已经在太平间了。”『奶』『奶』说,“他说他女儿伤得太重,活着反而受罪。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哇哇的哭起来。我都看不下去呢。” 爷爷叹息一番。我问道:“那他还来找爷爷干什么?” 『奶』『奶』走到厨房,隔着一扇门说:“他说那个下坡的地方又出了一起车祸,被撞的是个男孩子。” 爷爷点燃一支烟,说:“我讲了是意外事故吧。他不是说一年发生一次么,你看今年就发生两次。下坡的地方本来就应该注意,它本来就是容易发生事故的地方,自己不注意还跟鬼扯上什么关系?” “把烟灭掉。”『奶』『奶』在厨房里洗碗,水弄得哗哗的响。“但是呢,那个男孩子也没有被撞死,现在也在那个医院呢。那个男孩子的家长拉住女孩子的家长,责怪是他的女儿的冤魂缠住了他的儿子,要找他理论。” 我说:“就算是那个女孩子的灵魂缠上了他的儿子,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吵闹又有什么作用?” 『奶』『奶』说:“那个男孩子的父亲说趁着他的儿子还没有死,要将那个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 “钉起来?”我顿时想到爷爷用竹钉钉住箢箕鬼的情景,也想起月季告诉我箢箕鬼已经逃脱了爷爷的禁锢。我想把箢箕鬼逃脱的事告诉爷爷,转念一想,先听听爷爷怎么处理这个车祸的事情吧。 『奶』『奶』说:“是的呀,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坚持要把女孩子的坟墓钉起来。说是要用耙齿扎在女孩子的坟头,才能保住他儿子的命。”耙齿是犁田的农具上的零件,形状如匕首,水田里翻土时经常要用到。 爷爷苦笑道:“要钉也不能这样钉啊。这样的钉法只能钉成年人的坟,小孩子的坟只能用竹钉。『乱』钉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哪里知道这些。于是两个家长争论了起来。那个女孩子的家长找到我的时候,眼睛上还青着一块呢,估计他们俩打架了。他说,他自己的女儿也死了,知道做父亲的心情,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出什么意外。他说,他能理解那个男孩子的父亲的心情。但是呢,他也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女儿死了还被耙齿钉住。”『奶』『奶』说。 “那倒是。”爷爷点点头。 『奶』『奶』说:“所以他又来找你,请你帮忙。” “我能帮上什么忙?”爷爷嘴上的烟头骤然一亮,复又暗下去,接着一个烟圈漂浮在空气中。 我有些累了,说:“要不明天再说吧。今天折腾得够累了。” 『奶』『奶』马上将两只淋湿了的手往衣服上擦擦,说:“睡吧睡吧。我去帮你们整理好被子。我看你们天天跟鬼打交道,怕你们身上阴气重,今天把被絮都抱到外面晒了,现在还没有装进被单里呢。你们还多坐一会,我把被子弄好了叫你们。” 十几年前的农村一般都用的五瓦的白炽灯,光线暗淡。我和爷爷在昏暗的灯光下对坐着,爷爷的烟熏得我的眼睛痒痒。 “你怎么看这件事?”爷爷弹了弹烟灰,问我道。 第115章 寻找耙齿 第一百一十五章寻找耙齿 “要说在同一个地方每年发生一次车祸,确实有些怪异。可是今年却发生了两次。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我说,“爷爷,你怎么看呢?”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啊。” “你也不知道?”我心想,我不知道是因为碰到这样的事情少,情有可原。你吃的盐比我吃的饭还多,也会不知道? 爷爷看着我质疑的表情,两手一摊,说:“我怎么就不可以不知道?一,我没有去那个下坡的地方;二,我没有见那个小孩子一面。我凭什么就必须知道?” 我一想,也是。于是我忙收起质疑的表情,换一个笑呵呵的表情问道:“爷爷,那你说怎么办呢?如果不是鬼造成的那还好,就怕万一是鬼造成的,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这时奶奶在房里喊道:“被子铺好了,你们爷孙俩睡觉吧。” 爷爷朝房里摆摆脑袋,说:“先睡觉吧。今天幸亏你把那块跑掉的石头砸碎了,不然我斗不过鬼妓呢。累了吧,好好休息下。这个事明天再说。”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正要起床,听见爷爷正在和一个人谈话。于是我坐在床上,听他们所谈的内容。 “马师傅,您就帮帮我吧!”那人哀求道。 爷爷说:“你别急,慢慢讲。到底怎么了?我老伴说了,你昨天来找过我。但是我昨天在洪家段,没能碰到你。” 那人说:“我女儿昨晚给我托了一个梦,说她的坟头扎了一个耙齿,扎得她痛得死去活来,翻不了身。她还说了,叫那个男孩子的家长不要怪她。她还没有到找替身的时候,她要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可以找替身。所以那个被车撞到的男孩子不是她害的,要那个男孩子的父亲别把耙齿扎在她的坟头。冤有头债有主,但是别找错了。” “真有此事?”爷爷疑问道,“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不是你老担心人家把耙齿扎在你女儿的坟头上,做梦就梦到了?” 那人口里丝丝的吸气,说:“那倒也有可能。但是那个男孩子的家长老纠缠我,也不是个办法。” 爷爷说:“不管这些。我们现在去你女儿的坟头看看,如果真有耙齿,这梦就是真的。如果没有,那我也帮不了你。” “我也要去。”我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穿上衣服鞋子。 我们三人一行去了他女儿的坟墓上。这是一座新坟,坟上的长明灯还好好的。新土还有浓厚的泥土气息。 我们三人围着坟墓看了又看,没有找到耙齿。 “难道真是我多想了?”那人用宽大多茧的巴掌摸摸头顶。 我们正要离开。爷爷说:“等等,我掐个时算算。”爷爷闭上眼睛,用大拇指有规律的点点其余四个手指头,不大一会儿,爷爷睁开眼睛,对那人说:“你上坟顶上看看。挖个三指深的坑,就可以看到耙齿了。” 那人半信半疑的走到坟顶,拨开还没有紧实的新土。我在坟边期待的看着那人的手。爷爷则颇有胜算的坐在一块扁石头上,迎风眯着眼睛。 “没有哇。”那人停下挖土的动作,对爷爷说道。 爷爷伸出一个食指,说:“三指的深度。你挖到了吗?” 那人也伸出一个食指,在坟顶的坑里量了量,说:“哦。还没有到三指的深度呢,这坑看起来像是已经有了这么深,用手一量却还没有呢。” 爷爷问道:“有烟没有?”那人用小臂蹭出烟盒,抛给爷爷。 那人又挖了一会,说:“这里的土紧实些了,难挖。” 爷爷说:“那就对了。” “怎么对了?”我问道。 爷爷说:“新埋的坟,坟头上的土都是稀软的。他挖到了紧实的土,那就说明有人在这里钉了耙齿,把土压紧了。那人怕别人发现,所以在紧实的土上加了些松土做掩饰。但是那人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会托梦给她爸爸说明了。” 爷爷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人就大叫:“果然有个耙齿,真他妈的狠心!我的女儿受了冤枉苦了。”那人举起手来给我和爷爷看,一把锈迹斑斑、粘了些泥土的耙齿在他的手中。他的手在轻轻颤抖。 爷爷沉默了好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我帮你。” 那人在一处池塘边洗了洗手,就带我们一起去医院。从上次我和爷爷遇到鬼官的岔口往右边的路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医院。这个医院条件不怎么好,墙上的石灰剥落,窗户的铁条锈迹斑斑。医院的中间是一个小型的花亭,但是荒草丛生,花种杂乱,疏于打理。 “那个男孩子在二楼。”那人说。 医院的住院部是个简单的两层楼,楼梯狭窄不堪,梯级高得要努力抬腿才能上去。梯级旁边的护栏很脏,站不稳的时候都不敢抓住它来保持平衡。 我心想,医院都破成这样了,病人住在这里能舒服么,病人能信任这里的医生么?至少要派个人把脏的地方打扫一下嘛。 走到二楼,朝左一拐,进第五个病房。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躺在白色的床上,他的旁边伏着一个男人,应该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鼾声如雷,那个男孩子居然在这样的鼾声中也能入睡。 “要不,等他们醒了我们再进来?”那人把嘴巴凑到爷爷耳边问道。他的指甲间还有没洗净的泥土。 爷爷点点头,向我示意出去。 我们轻手轻脚的走出来,把门虚掩,又从那个一点也不人性化的楼梯走下来。我们见没有别的地方可以休息,于是走到荒草丛生的花亭,稍微擦了擦水泥做成的凳子,坐了下来。屁股一阵冰凉。 太阳还没有出来。晶莹剔透的露水悬在杂草叶的末端,坠坠的要滴下来。露珠里倒映着我们三人变了形的影子。 “你的女儿还没有……”爷爷歪着头说,“呃,呃,呃……也是在这个医院?”说完,爷爷伸手往口袋里摸烟。 第116章 两个纸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两个纸人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的点头。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给爷爷,说:“你的衣兜像熨斗熨了一样平,哪里能掏出烟来咯!” 爷爷尴尬的笑笑,接过他的香烟。 点燃了烟,爷爷问道:“你确定每年这里都出一次车祸?并且都是这几天?” 那人点头:“您可能不知道,但是住在那一块的人都可以证明。他们每年的这几天都会看到血淋淋的车祸。他们传言闹鬼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临到他们的身上,他们谁也不敢插手。” 爷爷说:“那这几天却出了两次车祸,你说哪个是这件事里的,哪个不是这件事里的呢?” 那人说:“如果这两次车祸发生的时间距离再远一点,我就知道了。可是这两次车祸发生的时间太接近,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 “这也是个问题喔。”爷爷抿嘴想了片刻,“既然哪个是哪个不是都分不出来,我怎么帮忙呢?查不清楚来源,我是没有办法帮你的。” 我插嘴道:“那就按照都是的来办。” “怎么按照都是的来办?”爷爷问道。那人也拿询问的眼睛看我。 我说:“这应该和水鬼的事情是一样的,都是找替身。这是很明显的。是吧?”爷爷点点头,表示赞同。闹水鬼在这一块地方已经不是鲜闻,那人也点头表示意见一致。 “那么我们就按找替身的事情办,如果那个楼上的男孩子还不好,就证明他是例外;如果他好了,证明他才是这个事情中的受害者。但是你的女儿,”我把眼睛对着那人说,“我们就不知道为什么了,或许与这个不相关。” “那就不用打扰楼上的那对父子了。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爷爷问道。 “上学时,大清早。”那人又补充说,“那个楼上的男孩子也是大清早出的事。” 爷爷点头说:“早上路滑,出事的情况多一些。”爷爷站起来,拍拍屁股,说:“我明天早晨在出事的地点置肇一下。置肇完了,就知道是你女儿还是楼上的男孩子与这件事有关了。” 那人急忙问:“如果我女儿是另外的原因,那怎么办?” 爷爷说:“那时候再看吧,走一步是一步,好不?” “诶,诶。”那人忙不迭的鞠躬点头。 “我还需要你配合一下。”爷爷对那人说。 “有什么就吩咐,只是如果我女儿跟其他事情扯上关系的话,还请您再麻烦帮帮忙。好不好?” “行。”爷爷简单干脆的回答。 于是,爷爷跟那人如此这般交代了一番。然后我们分道扬镳,各做各的准备。 我和爷爷回到家里。爷爷在后园里剁了根竹子,削了几根竹篾,扎成一个人的形状,然后在竹篾上面糊上白纸,找邻家讨了碗雄鸡的血淋在纸人上面。 “好了。”爷爷说。他把血淋淋的纸人用细麻绳悬在堂屋的角落,像一个吊颈鬼。奶奶怕吓着别人,找了件蓑衣给它盖上。 如果真是个吊颈鬼,我还不怕。但是这个纸人让我心里微微发颤,吃饭的时候总分心,转头看看那件蓑衣,总觉得那个纸人在蓑衣下面做小动作,或者偷偷的看着我们。 这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尅孢鬼。它的嘴唇干枯得起了皮。它向我讨碗水喝。我说,我在梦里呢,给你一碗水喝了也是没有用的。 小时候的我也有搞笑的时候,有时妈妈不给零花钱,梦里就梦到自己面前有大把大把的五毛的一块的钱币。同时,我也知道这是在梦里,等一醒过来这些钱就都没有了。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把钱紧紧的攥在手心,不让它溜走。那时幼稚的我心想:这样从梦回到现实的过程中,钱没有任何机会离开我的手。 可是每次醒来都很失望。 后来再想想,先把钱换成糖果,那不就好了?于是梦中的我拿着钱去小卖店买零食。可是小卖店的阿姨说,你这是纸,不可以买东西的。我将阿姨退回的钱拿起来一看,原来是我做家庭作业用的草稿纸。 第二天我醒来,记起昨晚的梦,才知道这几天呆在爷爷家,没有给月季浇水了。难怪它说口渴的。我决定办完这件事后立即回去给它浇水。 我和爷爷没有吃早饭就去了约定的地点。 爷爷见那人手里也抱着一个纸人在那里等候,大吃一惊:“你怎么也弄了一个?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我弄这个纸人,你去叫辆车吗?” 那人说:“我女儿昨晚给我托梦了,说她的死是因为另外的事情。在坡上面那个桥的地方,曾经有个工程师被吊起的水泥板压死了,所以找了我女儿做替身。” 爷爷一拍脑门,说:“哎哟,我怎么就忘记了这个事呢?” 我忙问:“怎么了?你也知道吗?” 爷爷说:“怎么不知道呢?去年这个桥坏了,村里叫人来抬预制板,我也来了呢。当时一个外地的工程师在桥墩下面测量,吊车吊起的一块水泥板突然脱落,把他给砸死了。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事呢。” 我说:“这些天你够忙的了,哪能想这么多?”的确,这些天爷爷没有消停过,跑到邻县治梧桐树桩,回来又捉鬼妓,中间还有杂七杂八的事。我都有些晕头转向了,连给月季浇水都没有时间。 爷爷说:“对了。要你叫一辆车过来的,怎么没有看到车?” 那人为难的说:“您自己也不想想,哪家的车愿意帮这个忙啊?万一人家的车以后出了什么事,还要找我麻烦呢。” 我迷惑的问道:“找车干什么?这个置肇还要用车么?” 爷爷并不回答,他问那人说:“那你这个纸人有什么用?” 那人说:“我女儿告诉我了,说要把这个纸人埋在桥下面,再用水泥板压在上面就可以了。” 我笑道:“难道你要在桥上拆一块水泥板吗?” 那人说:“我女儿告诉说,原来砸死那个工程师的水泥板在桥的左面五十多米处。现在上面盖着草垛,揭掉草垛就可以看到了。” 第117章 碾过纸人 我不相信:“有这样的事?” 爷爷说:“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们一起走到龙湾桥,顺着桥左边的一条小道走到桥底下,然后踩着田埂走了五十多米,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的草垛。我们围着草垛看了看,没有发现水泥板。环顾四周,再没有别的草垛。 “翻开草,肯定在里面。”爷爷说,率先抓起一把草丢开。我们跟着动手。稻草虽轻,但是经过雨水夜『露』的浸润,变得又湿又沉。才提开几把稻草,我就累得满头大汗。好在爷爷和那人是干农活的好手,不一会儿,草垛就被拆开了。 那块水泥板『露』出了它的面目。因为它是从桥上断下来的一截,所以不长,一米多点。上面盖着一层黑『色』的沥青,下面的水泥掉了一些。水泥中的钢筋伸出来很多,断开处的钢筋弯成钩状,像一个夺命的爪子。 我们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了不到半分钟就扛不住了,慌忙放下水泥板,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喘着气说:“这,这恐怕,恐怕是不行。我们三人,不,不可能把它抬到桥下面去。我都快累,累死了。” 那人双手撑腰,张开嘴拼命的呼吸。他听我说了,扬起一只手挥了挥,说:“别说你,就是我都不行了。这田埂也不好走。” 爷爷说:“抬不起我们就翻吧。” “翻?”我和那人同时问道。 “嗯。我们抬起一边,把它翻过去,然后抬起另一边又翻过去,像人翻筋斗一样。知道不?”爷爷看看我,又看看他。 爷爷真是经验丰富。我们照着他说的做,果然轻松多了。爷爷有些得意的说:“亮仔,你不知道啊,你『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我一个人在田里打谷。打完了谷不知道打谷机怎么弄回去啊,于是我把打谷机的两头绑上稻草,就一路翻了回来。哈哈,你『奶』『奶』听见外面响动,磨磨蹭蹭的走出来一看,咦?我和打谷机都回来啦!” 我们跟着哈哈大笑。 爷爷接着说:“你『奶』『奶』不相信我能一个人把打谷机搬回来,就问我,喂,岳云啊,你怎么把打谷机搬回来的啊?我就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三个鬼,我要它们每个鬼抬一角,所以就抬回来了啊。哈哈哈哈。”爷爷的笑很灿烂,感染了我们两个人。刚才阴晦的心情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问爷爷:“那『奶』『奶』相信了没有啊?” 爷爷笑道:“你『奶』『奶』说,鬼才相信呢!” 我们三人笑得更厉害了。 回想那段时光,虽然捉鬼是比较隐秘危险的事,但是我和爷爷一直心情比阳光还灿烂。也没有什么压力,简直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用爷爷的话说就是……我们尽力帮忙,能帮就帮,帮不了也没有办法。我在学习上也是这样,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学到什么程度就什么程度。老师再『逼』,父母再急,我也没有办法。 甚至当时都没有想过要上高中,在当时我的概念里,九年义务教育完了,上不上高中关系不是很大。但是呢,我还是照以最大的能力去学习。我觉得,那时是我最好的学习状态。哪像后来,高中考大学时紧张得全身的神经绷紧了,大学找工作时也是压力重重。 我就在那样的学习状态中,顺利的进入了高中。幸好,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也进入了同一所高中。 所以说,我写起过去跟爷爷捉鬼的时光,真是百感于怀。怀念的一半情绪应该是悲伤。 我们三人将水泥板翻到桥下。那人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将纸人放在里面,然后说:“来,帮我把这个水泥板压在上面。” 于是,我们齐喝一声,将水泥板重新抬起,盖在纸人上面。 那人拍拍手,低头看了看,说:“这里还『露』出了一点呢。” 我们几个从河边捡了几块大石头掩盖『露』出的部分,然后在田埂边挖了些稀泥拍在石头上。 一切都按照他女儿交代的弄好了。爷爷指着丢在一旁的另一个纸人,说:“好了。现在我们来处理它了。” 我们三人从原路返回到桥上,又往下坡的地方走了一段,来到出车祸的地点。爷爷将纸人放在路上,然后快速的跑回路边,对我们说:“快快,我们躲起来。” “干嘛要躲起来?”我问道。 爷爷说:“如果我们站在路边等车来碾过纸人,司机就会发现我们的企图。车就会绕过纸人的。快,找个地方躲一下。” 我们慌忙找了棵大树,躲在树后面,偷偷『摸』『摸』的像游击队。 很快,来了一辆小轿车。我在树后面紧盯着那辆小轿车,心里祈祷:“快压过去,快压过去。”可是那辆小轿车在纸人前面停了下来。司机摇开车窗,探出头来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地上的纸人。他把方向盘一拧,绕过纸人走了。 我们叹气一番。爷爷安慰道:“别急别急,前面又来了一辆车。” 前面来了一辆高速行驶的货车,它毫不犹豫的从纸人身上压过。货车离开的时候还拽出纸人好远。爷爷骂道:“你看这人怎么开车的,如果真是个过路的人都要被他撞飞了。” 那人笑道:“您还有心思骂司机哟,快把压扁的纸人收起来吧。”说完,他自己先跑了出去,将那个纸人抱了起来。 那人的笑让我很震惊,同时又不觉得意外。好像有这样一个说法,刚刚失去至亲的人时,活着的人不会立即觉得很悲伤。他的脑海里保存着的是亲人活着时候的信息,短暂的时间里不会有很强烈的悲痛,等一切宁静下来,他才会感觉到亲人确实离开了,他才会悲伤得无以复加。 多年后,我在听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时,就亲身体会了这种感觉。 路边的土质很松,爷爷找了根木棒,在压扁纸人的地方挖了一个坑。那人将纸人放进坑里。我们一起将挖出的土填进坑里。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我们将土稍微踩了踩,弄成跟平时没有差别的样子。爷爷还特意捡了一些树叶撒在上面。 第118章 紧追不舍 此事过了不两天,那个男孩子就康复出院了。那个女孩子的父亲再也没有来找爷爷。 我从爷爷家回来,百无聊赖了许久。也不知道为什么,月季也很少进入我的梦乡。不过我从未间断的给它浇水。日子虽然宁静了一些,可是我的心里老有怪怪的感觉。特别是那个逃脱的箢箕鬼,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报复我和爷爷。 这段时间里,我经历中考,顺利的升入了高中。虽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后还要接着读书,但是既然已经收到了高中的通知书,未免要憧憬一番。我们初中没有图书馆,所以,我最期盼的莫属高中的图书馆了。 高中的学校离家比较远,并且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规定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因此我跟爷爷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少了。《百术驱》我一直带在身边,不过我不让其他同学看见,只在睡觉前偷偷看一点,并且看的时候要拿另一本书覆盖在外面。这样,如果同学问起,我就说我在看另外的一本书。因为爷爷交代过,这书不能让其他人随便看,万一别人粗心的模仿,将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当然,《百术驱》每天只能偷偷看一点点,更多的空余时间是泡在图书馆。但是头一次进图书馆就把我吓得够呛。 那时我最喜欢看世界名著。图书馆里的世界名著都是比较旧的书,书页很容易脱落。 一个下午,我在图书馆逛了半个多小时,才借了两本书。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一不小心手中的书滑落在地,书页从中脱落出来被风吹散了,我连忙去追赶被吹得到处都是的浅黄『色』书页。 才跨出两步,背后就传来一声痛苦的尖叫,紧接着是几个女生受了惊吓的尖叫。我捡起停止翻滚的书页,转过头来,风把一股难闻的腥味灌进我的鼻孔。接着刺眼的猩红让我感觉地球在高速旋转,我差一点跌坐下来…… 其实在图书馆大厅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忐忑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跟在后面。我的心理暗示一向很灵准。图书馆的大厅死了一般沉寂。门口的管理员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椅子、吊灯、字画都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它们也知道那个东西的存在,但是它们说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在跟踪我? 这么一想,我的脚步慌『乱』了,加快了速度向大门走去。身体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失去平衡。我的脚居然绊上了平铺在地面的红『色』地毯!我跌到了,手擦破了一块。就在这一刹那,我感觉那个东西趁机赶上了我。 我用力抱住头,地球的旋转缓了下来,过了好久才渐渐稳定。 我本来以为这样就没有事了,没有想到走出门来,那个东西还是紧追不舍。 扭过头一看我的背后,一个巨大的石球压在一位陌生男同学的身上,旁边几个女生睁着因害怕而放大的眼珠。被压住的那个男生张着嘴想呼救,但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手和足正用力的抽搐。血水像一条条鲜红的舌头渐渐将那白『色』外衣上的蜡笔小新图案吞噬。 刚进这个高中时,我就仔细的考察了图书馆的周围。大石球本来放置在一块黑『色』的大方石上面。这是学校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大石球的半径有一米多,底下的方石大小跟它差不多。从五十年前建校起,它们就在那里了。听学校年长的老师说,建校后招收的第一批新生中就有一个男同学被大石球压死了。后来经过调查知道压死的时间是半夜,但为什么好好的石球会滚下来仍然无法解答。 而今,它穿越了五十年的光阴,穿过无数小鸟唧唧喳喳的早晨,穿过无数夕阳染红天际的傍晚,穿过无数万家灯火宁静安详的深夜,毫无阻拦地滚了下来,夺去了又一个年轻的生命。 我感觉那石球是向自己滚过来的,再晚一秒钟,倒下去的就会是自己。我心中暗想,难道是我哪里冲撞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慌忙用眼睛在周围扫瞄,似乎在寻找一件方才丢失的物件,但是没有找到。我知道那个东西没有完全离开。它像一个攻击失手的狙击手,远远地躲在难以发现的角落,死死盯住它的目标,等待下一次机会给目标以致命的伤害。难道是箢箕鬼追到这里来了? 大石球太重,许多人只能围观,却拿不出救人的办法。有经验的老人说不能滚动石球,只能搬开。不这样的话,可能碾碎伤者的骨头及内脏,情况会更加糟糕。可石球是几个壮汉就能轻易搬动的么?况且这里没有建筑用的工具。 等到急救车“嘀呜嘀呜”赶来时,伤者已经没有了呼吸。附近的建筑工队闻讯赶来,用专门的工具移开石球。 可是一切都晚了,死者已经如同一只被人用皮鞋踩暴了肚皮的青蛙趴在那里。 我清晰的记得,当天的风包裹着刺骨的冷气。几名医务人员将死者放上担架,盖上苍白得无力的单布。大概是肚皮的位置渗出黄油般的『液』体,沾湿了单布。黄『色』中心透出不大不小一块红『色』,那是血。所以远远看来像一朵秋菊,病态的秋菊,失水的秋菊,恹恹的颓废的。风又起了,单布好像一块起了波澜的水面,起起伏伏,仿佛布下的人因睡在担架上不太舒服而扭动身躯,寻找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或者是风太冷了,布下的人因没有了体温而想紧紧裹住单布,不要让仅剩的热气溜走。 死者的一只手从担架上滑落下来,在医务人员的跑动中左右摇晃。这使我觉得那人并没有死,或许我的脸正在单布下做淘气的鬼脸,嘲笑大家瞎忙乎呢。 回到寝室,我仍然心有余悸,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大石球向我扑来的势头。我觉得那石球是在方石上等着我的,等了风风雨雨的五十年。 第119章 五十年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五十年来 妈妈跟我说过:今年五行缺水,我是属牛的,并且是属水牛的。水牛离不开水,所以今年要注意一些。 妈妈还特意给我算了个八字。算命先生听了我妈妈报出的生辰八字后,大吃一惊,说什么“苦牛过冬”,过冬的牛只能吃枯草,今年一定有什么灾难祸害的。我妈妈连忙去土地庙求得一块红布,说是护身符,强迫我天天揣在身上。我把它丢在书包里后从来没有碰过。 当天晚上,我做梦了。 梦里的风是又紧又冷的。我站在图书馆那个标志性建筑前面。白天的一幕重复了,大石球滚了下来,压住了那个男生。我忙跑过去,企图掀开石球救出伤者。可是无论怎样,石球生了根一般不动。我累得倒坐在地上呼呼的喘气。旁边有许多行人经过,其中有那天受惊的几个小女生,但是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走过,仿佛没有见到粘稠如同蜂蜜的血,汩汩流出。 “呵呵呵。”石球下的人竟然笑了,声音比较的苍老,与死者年龄相距甚远。我一惊,注意到他的嘴巴并没有动。 “欠我的债,难道你不想还吗?”死者扑地的脸抬了起来,苍白得如同那天的单布。眼睛鼓鼓的,似乎要将里面的眼珠发射出来,将面前的我击伤。 我顾不上爬起来,用后脚跟使劲地蹬地向后挪动。 “你到现在还想逃脱,不肯还我的债吗?”死者向我伸出染红了的手。 “不!不!”我大呼。 寝室里的同学将我推醒,说:“亮,你做梦了?” 我睁开眼来,满脸的汗水。 不发生那起自行车事件,我是不肯天天揣上那块红彤彤的护身符的。石球压死第二个学生之后,学校终于决定移走石球和方石了,一是避免那件事在学生的心里留下阴影,二是那条路上行人较多,防止类似的悲剧重演。 我到现在还记得,那辆自行车是从同班同学尹栋那里借来的。整个下午没有课,我决定去校外买一件羽绒服过冬。尹栋嚷着一个人在宿舍无聊的很,也要跟着去逛街。因此,我载着尹栋出发了。 虽然那条必经之路上已经没有石球了,但我仍觉得心里惶惶的。这时对面驶来一辆自行车,车上是已退休的老校长。据我回忆,老校长的表情一直是怪怪的,当车子撞到一块时,老校长的脸扭曲的变了形。 两张自行车相距比较远时,我已经感觉到车龙头锈死了一般不听控制,似乎有一股推力从后而来,车子加速。老校长也在使劲扭车龙头,但是终于没有扭过来。于是两辆车撞在了一块。 老校长的脸没有直面我,他的眼睛绕过尹栋往更远处看,仿佛车后还有一个人似的。然后自行车和人都倒下了。老校长和我慌忙爬起来,我连忙向老校长道歉,转过身来,看见尹栋还趴在那里。 我看见尹栋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他跌倒的姿势与那天那男生被石球压死时一样,扑地的头、抽搐的手足…… 老校长在我背后看到扑地的尹栋,惊恐得连连摆手后退。眼睛鼓鼓的,似乎要将里面的眼珠发射出来。脸苍白得如同那天的单布。真正促使我天天揣上红布的倒不是尹栋的受伤,也不是古怪的自行车,反而是老校长当时的眼睛。我每次回想都毛骨悚然。 老校长盯着匍匐的尹栋,我盯着老校长,都停顿了几秒钟,然后一齐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将尹栋抬起来向校医院跑。 采取一些急救措施后,尹栋的呼吸通畅了一点。医生检查完尹栋的胸膛,接着要检查后背。尹栋挣扎着不肯。 我安慰道:“没事的,医生就是做个简单的检查,没什么大不了的。” 尹栋摇摇头,微弱的说:“我一翻过身来就觉得背上压了重物,气都喘不过来!”老校长听到这句话,脸变得更加苍白,仿佛被污染的河流中死鱼翻过来的鱼肚皮。 “来,这位同学,我想单独跟你谈一下。”老校长手拉着我说。我感觉到他的手冰凉,并且激动的战抖。 老校长把我拉出医务室,给我讲述了一个与他相关的故事。 五十年前,这学校接收的第一批新生中,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他们都是以非常优秀的成绩考到这里来的。高中的教学模式和初中不同了,因此,有一部分原来闪闪发光的学生开始暗淡了;有一部分却发出比原来更耀眼的光芒,让其他人顿生妒忌之意。当妒忌没有处理好,它就很容易变为不合理的仇恨。开学不久,朋友甲左右逢源,呼风唤雨,星光闪耀。而原来处于鲜花与掌声之中的朋友乙默默无闻。每次他俩一起出去,总有这个或者那个跟朋友甲打招呼,或者朋友甲向那个这个打招呼。而朋友乙的嘴巴上挂了一把锁似的。因此,乙觉得自己是甲的陪衬。乙暗暗在学习上用功,发誓要在分数上超过甲。并且,朋友甲今天要参加一个什么会议,明天又要交什么汇报,乙在时间上占有很大的优势。朋友甲感觉到了他俩之间出现了问题,想找乙出来好好谈谈,可是每次看到乙努力学习的身影,又不忍心去打扰我。 在学校的考试总结大会上,朋友乙获得了三等奖学金,而甲获得了一等奖学金。乙心里不平衡了:我学得比我少凭什么分数比我高呢?甲笑着向他道贺,他理解为嘲笑和挑衅。特别是听到别人说“他能得到三等奖学金,还不是因为那个得一等奖学金的朋友辅导!”他这时候咬牙切齿。 仇恨长久的积压在心里,使得我的心理扭曲得变了模样。终于,在一个夜晚,朋友甲应约来到那个不太显眼的大石球旁,等待着与乙重归于好。石球在甲身后动了动,滚了下来…… 老校长说:“五十年来,我常常梦见石球轰轰的向自己滚来,我跑到哪里,石球就追到哪里。今天你的同学趴在地上的姿势,与我的朋友死去时一模一样。当时我误认为是他来找我了,向我讨要生命债。” 第120章 讨命讨残 第一百二十章讨命讨残 “那他为什么现在才来呢?以前却没有这样的怪事?”我脑袋里满是疑问。 “说出来怕你不会相信。我在本校任校长多年,但从来不敢走那条道,老是绕道走。虽然事隔了半个世纪,我心里仍然放不下年轻时干的傻事啊!退休之后,新来的校长向我求教经验,请我到我家里去喝酒,加上新校长非常的热情,我多喝了几杯,神志不清了。那晚是新校长亲自扶我回家的。就是那一次,我破例经过了那个石球。估计就是那一次,我被石球发现了!他知道我回到这个学校了。”他说。 “后来我就不有意的躲避了,反正已经被它看见了,有什么就来什么吧。”我看见老校长的手指在微微战抖,眼睛紧紧闭着,似乎一睁开就会看到他的朋友向他伸出粘满鲜血的手。 “于是它制造那些恐怖事件来威胁你,是吗?”我问。 “这哪里是威胁我啊,它是想使我精神崩溃啊!”老校长双手抱住白发苍苍的头,好像犯了严重的头痛病。“我一生中没有欠过别人的东西,就它这一笔债还没有还哪!” 我浑身冰凉,感觉有凉丝丝的东西环绕老校长和自己走来走去。 我问为什么那东西要选择我而不是别人呢。跟老校长一番谈论之后才知道老校长与我同一天生日,也是属牛的,也是“苦牛过冬”的年度。再过一周,就是我的生日了。 “扑通”一声打断了老校长和我的谈话。我急忙冲进尹栋的病房。原来是尹栋想起来走动,可是刚刚站好,背后负有重物似的使我身体失去平衡,“扑通”跌倒在地。尹栋在地上仰躺着,喘着粗气。 一天一天过去,尹栋一天一天消瘦。老校长每天都来看我。我对老校长过意不去的表情很迷惑。我冥冥中觉得那东西将尹栋绑架起来了,慢慢折磨,并将折磨的全过程完整的呈现在老校长的面前。它要使老校长全线崩溃。 老校长终于受不了心里的折磨,投降了。他选择在一个睡熟的夜晚,带着一沓冥纸赶往原来石球的所在地。 “我还债来了,朋友!”老校长燃了三根香,插在当年他朋友染血的位置。 “你正看着我吧,久违的朋友,我还债来了!”他点燃了冥纸。火焰活泼跳跃,映得他苍老的脸一明一暗,仿佛有谁努力想看清楚他的脸,怕认错了。 忽然来了一股小旋风,将燃烧的冥纸卷起来,似乎要细细阅读,阅读等候已久的敌人的降书。呼呼的风声恰似阅读后快意的笑声。接着,更大的风起了,还夹着棉絮般的雪花。冬天真的到了。 第二天早晨,人们发现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厚厚的雪被盖在老校长身上,仿佛他不是冻死的,而是在温暖的雪白被子下偷睡懒觉的人。老校长好久没有这么香这么美的睡觉了。 我生日那天,尹栋病愈出院了。寒冷的冬天背后,躲着一个温暖的春天。 《百术驱》里面说了,讨债鬼不仅仅有讨命的,还有讨残的。看到讨债鬼的章节时,我还在爷爷家。当时我问爷爷道:“讨命我知道,可是讨残是怎么回事?” 爷爷笑道:“讨残,就是让其他人残废的意思。亏你还要读高中了呢,这个都不知道。”我知道爷爷的话是打趣我,但是还是不服气。 我刁难道:“讨命就算了,谁都能理解,血债血还嘛,可是讨残却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别人打伤了人家的腿,被打伤的人要把别人的腿也打残吗?” 爷爷说:“不是。” 我问:“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卖关子啦。” 爷爷解释说:“讨残的讨债鬼跟食气鬼有相同之处,他们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鬼。但是讨残的讨债鬼是没有形体的,食气鬼是半条狗的形体,但是这个讨债鬼看不见摸不着。我们也捉不到。就算能捉到,也没有用。” “捉不到?为什么?” “就像那次给郝建房看他家的风水。我看出了是梧桐树桩的问题,可是我不能把梧桐树桩怎么样,只能要郝建房自己改正错误。是不?”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爷爷说:“这是同样的道理。跟你讲是讲不清楚的。你要自己遇到了才知道。就像你老师跟你们讲课一样,光靠老师讲是不行的,你要自己动手做两道题才能领悟。是不?” 没想到,我没有亲身遇到,却亲身看到了。事情发生在我的好朋友尹栋身上。他也真是倒霉,刚碰上讨命的讨债鬼,又碰上了讨残的讨债鬼。 他把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我。 刚进高中那阵子,因为没有了中考的压力,而高考还远,许多同学终于把心里压抑许久的朦胧的情愫表现出来。喜欢某某同学的时候,不再只是放在心里看在眼里,纸条,情书,玫瑰花都派上了用场。 而橄榄是众多男同学的梦中情人。当然包括尹栋。 尹栋说,他第一次正面遇到橄榄的时候,她身着一袭红色连衣裙。橄榄正从不远的对面走来,手里抱着一个装衣服的塑料袋。 尹栋说,当时的阳光温柔得使他浑身使不上劲儿,他恹恹的低着头,就连眼珠都不愿意抬起来对视对面走来的橄榄,或者说是不敢。我对此深有同感。我喜欢的那个女生也在这所高中,我敢在纸条上写大胆的东西,可是路上碰到她,却连头都不敢抬,假装望着别处擦身而过。 就在这时,尹栋感到左脚膝盖处一阵尖锐的刺痛,身体剧烈的晃动一下,几乎跌倒。刺痛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 尹栋说,也许头次遇见橄榄的那阵疼痛就是一个预兆。 橄榄喜欢穿桃红色衣服,这是很多暗恋她的男生都知道的。这样,她那天生瓷白的肤色在红色衬托下更显得骄傲。 第121章 桃红一片 她身材略胖,常把衣服撑的饱饱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片饱满的桃花瓣。这是我们这些无聊的男生综合起来的感受。 橄榄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尹栋变得心慌意『乱』,竟然忘记了绕开道,直冲冲的朝前继续行进,忽然一头撞进了红『色』衣裳的怀里,视野被血红覆盖。他大吃一惊,慌忙抬起头来道歉,却发现跟前立着一棵妩媚的桃树,枝头的红『色』桃花因为受惊轻轻战抖着饱满的身子。 回头一看,不见橄榄,唯有桃红一片。 尹栋赌咒发誓的告诉我,他当时确实撞在了橄榄的怀里。他红着脸说他的脑袋还感觉到了她胸前的柔软和弹『性』,可抬起头来却是一棵桃树。他一直想不明白。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尹栋看橄榄看得脑袋发昏,产生了错觉。毕竟感情刚刚萌动的少男少女都富于想象。 很快,尹栋开始给橄榄写纸条。不知这小子通过什么手段打动了橄榄,不久我便看到他们走到了一块。纸条也写得更勤了。这一切都得在老师看不到的情况下。橄榄有个绰号叫“懒鬼”的好朋友,尹栋和橄榄就是通过她做“邮差”保持纸条来往的。 半年后的高一下学期,一辆超载菠萝的大卡车如一条素食主义的百足青虫,不知道怎样的穿山越水,不知道怎样的迎风冒雨,反正最后在最恰当的时刻赶到学校前水泥路的斑马线上,轻轻的吻了橄榄跨出的左脚的膝盖,斯文的咬了饱满的桃花瓣一口。仿佛周密的慢『性』毒杀计划,当侵入体内的毒如滴在棉布上的墨水扩散时,施毒者却无罪释放,驾着那条百足青虫逃之夭夭。橄榄一段时间后突感不妙。 尹栋说,他记得那是一个美丽的早晨。橄榄从女生宿舍飘然而出,让尹栋分不清哪棵桃树是她的红装。 桃花瓣上残留着昨夜的月亮撒下的晶莹剔透的『露』珠,花瓣的鲜红潜伏其中,乍一看如同滴滴鲜活的血『液』,杀机重重。 就在尹栋准备张开双臂去迎接跑过来的橄榄时,橄榄一个趔趄,很不雅观的扑倒在地面。尹栋连忙赶上前搀扶,心头吃惊不小。 橄榄爬起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怎么就跌倒了呢?”煞白的脸告诉尹栋她没有掩盖尴尬的意思。 “我怎么就跌倒了呢?”橄榄又问一句,转过头来看同样惊愕的尹栋。尹栋的脑袋仿佛被敲了一闷棍,所有的思想都被无形的手夺空了。完了,肯定是那辆卡车撞过之后留下的后遗症。 隐患不再遮遮掩掩,它如一个被顽童捅开了的蚂蚁窝,黑压压的蚂蚁四散开来,张开无数饥饿的钳子嘴,啮食碰触到的一切。 橄榄告诉尹栋,尹栋又告诉我。自从那次莫名其妙的摔倒之后,橄榄时常觉得有无数可恶的蚂蚁在啃她的膝盖处骨头。 尹栋告诉我说,他当时想:如果橄榄的腿真废了,我会不会弃她而去?尹栋没有立即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但着实被自己的问题吓了一跳。 当尹栋再次约橄榄出来时,橄榄能独立行走了,但是她需要努力保持身体平衡,蹒跚的步子奏出抑扬顿挫的“咕咚咕咚”声,和以前清脆的“咚咚咚咚”声大有不同。 尹栋说,他能感觉到旁人的目光首先被橄榄的左脚吸引,然后嘲弄的瞄瞄橄榄身边的他。如果蹒跚行走的是一个老太婆,或许会博的些许同情。而橄榄是年轻的女孩子。尹栋被这些目光弄得心烦意『乱』。 尹栋找她的次数呈现递减趋势。即使两人一起出来散步聊天,尹栋也常常在目光的交战下半途落荒而逃,说出一句听都不用听就知道是借口的“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就丢下橄榄一人在两旁开满桃花的小道上。 尹栋其实于心不忍,有时回头望一望她。橄榄不知道脸上该摆上什么样的表情,呆呆的站在那里。她仍爱穿红『色』的衣裳。尹栋觉得此时的她是一朵带病的桃花,像那些从枝头跌落地面的桃花,让接近的人也恹恹的。这还不要紧。 橄榄不傻。她和尹栋说话时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幽默,和其他人也是一样。从此尹栋觉得跟她在一起不再有欢乐,只有灰『色』的沉默。橄榄不主动打破无边的沉默。 后来,尹栋叫她出来的频率急剧降低,最后竟然没有了。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橄榄变得很怪异了。她突然不挑食了,有什么吃什么,饭菜都没有了,筷子仍在嘴与碗之间来回。晚上老喜欢呆坐在书桌边,一道简单的题目需要半个多小时,懒鬼半夜从梦中醒来,她还在台灯下发愣,可第二天老师检查作业她居然得了优秀。 以前上厕所都要拉个陪伴的她现在独来独往,见人不说一句话,仿佛冤死的校园幽魂。唯一没有变化的是她衣服的颜『色』。桃花红。 尹栋不但不去约橄榄,而且遇上她都会心里发虚。他甚至不敢正视鲜红的橄榄,倘若敏感的眼睛余光感觉到了橄榄的来临,他便耷拉了头匆匆走过,全当什么也没有发生。橄榄的心情怎么样?是否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他来不及想就慌忙逃之夭夭。橄榄对他的表现视若无睹,仿佛尹栋通体透明。 自从尹栋离开橄榄后,刺痛时不时来惊扰他的膝盖。先是怯生生,后来肆无忌惮。尹栋跟我说,就是在疼痛的时候,他还在想当时撞到的到底是橄榄还是桃树。 他不知道橄榄的疼痛是否与他的相仿,或者是说完全相同。但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他俩的膝盖伤痛如出一辙。并且都是左脚,是巧合么?是不是和近来橄榄的怪异有关联?那又有什么关联呢? 第122章 病态的花 开学不到半个月,曾经染红了校园的桃花凋败枯萎,一片凄凉的景象。桃花的美丽逝去,连同桃花的生命。 尹栋发现橄榄刻意避免别人的注意。她几乎不再说话,走路时脚步轻得不发出声音,周围活动的人她根本不当他们存在。似乎她也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因为他们好像也忽略了她的存在。 可是我好久没有看到橄榄了,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吧。当然了,尹栋是我的好朋友,橄榄可能也故意避开我不见。 尹栋说,他对于橄榄是透明的,是空气,他能够理解。然而橄榄对于其他人是透明的,仿佛不存在他们的周围,那又是怎么回事呢?还有一点差点忘了说,尹栋说他发现橄榄的衣裳的颜『色』仿佛因为过分的搓洗褪了不少,原来鲜艳的桃花改变成为朴素的淡红,淡得红『色』似乎害怕什么东西而要躲藏到白『色』身后。 “她不是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吗?”尹栋问我。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不是嫌弃她的脚瘸了么?她的衣服的颜『色』正代表她的心情呢。” 尹栋说,如此淡的衣裳使他又一次很自然的想到跌落枝头,失去供养,病得苍白的桃花。这些事情都很怪,但怪在哪里尹栋说不出来。我很久没有遇到橄榄了,所以我没有这种感觉。 一次,尹栋和几个寝友一起外出聚餐,我也在里面。消灭十来瓶啤酒后,我们才起身回宿舍。在路上,尹栋看见前方急速走过一个身影,他举手想叫住,但犹豫片刻,又将举起的手放下。 一阵寒风吹过,我们都缩手缩脚。 尹栋说当时他忽然听见风声像极了卡车掠过的声音,接着左脚膝盖处疼痛起来,似乎千万只蚂蚁在享受里面的骨头。但是当时的我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声音。 后面的寝友叫道:“尹栋,你是不是喝高啦?走路像个不倒翁!”其余几个人附和着哈哈大笑。我看了看尹栋,他走路的姿势相当痛苦。 又是一阵劲风刮过,掉尽桃花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哽咽声,像极了某个伤心的女孩子躲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哭泣。零零星星的泪水溅落,饱含冰凉的心情。尹栋的鼻梁上有一滴凉丝丝的东西,一『摸』:“咦?下雨了?” 我说:“我的脸上也滴了些雨。”不知道谁低声说了声“快走!”众人遇了鬼似的冲向模糊的宿舍楼。只有尹栋一步一拐走不动,仿佛有寻找替身的鬼拉住了他的衣角。 雨果然越下越大,豆大的珠子狠砸地面。突然哭泣的橄榄拦住他的去路,尹栋狠心扭头钻进了宿舍楼。 第二天,尹栋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烧到四十多度,嘴里尽说胡话,多半时候大嚷“桃花!桃花!”寝室众兄弟束手无策。 不过,服下几颗『药』丸之后,他很快就好了,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重感冒好之后,尹栋看什么东西都是怪怪的。他说我的桌上装有金鱼的罐头瓶正在下滑,叫我把它移到别的地方去。我不理他的疯话,那瓶放在那里半个多月了都安然无恙。尹栋说:“你看你看,它在下滑呢,快去把它挪开,不然打碎啦!” 寝室里其他兄弟都嘲弄的笑了。一个寝友『摸』『摸』尹栋的额头,说:“难道还在发烧不成?要不是眼睛看到鬼啦?”笑声更响了,大家各自摊开被子睡觉。 半夜时分,尖锐的玻璃破碎的声音把大家惊醒,慌忙拉开电灯,只见罐头瓶已经四分五裂,在地上撒开的水像是罐头瓶破碎的尸体流出来的血水。三只失水的金鱼甩动尾巴作无谓的挣扎,使劲张开嘴巴,仿佛是竭力地呼喊求救。 惊醒的兄弟们都惊愕了,突然尹栋大呼:“桃花桃花!”兄弟们吓了一跳,抱紧了被子。尹栋翻个身又沉默了,原来正在做梦。 尹栋和我在去教室的路上遇到了懒鬼。橄榄自从变得怪异后,跟懒鬼也疏远了。懒鬼移开嘴边啃得稀烂的玉米棒,大惊小怪叫道:“尹栋,如果你穿上桃红『色』衣服,那就跟橄榄一『摸』一样了!”说完学着走路一步一拐的样子。 上课的铃声响了好久,上课的老师才拖沓的走进教室,老师显然患了重感冒,眼睛红红的,时不时用力的吸鼻子。老师的喉咙咕噜噜的响,讲课很费劲,于是干脆点名叫学生上讲台在黑板上答题目。“坐在36号座位的那位女同学,请你上来答题。”没有人上去。 “36号!”老师生气了。还是没有人上去。 “我叫36号!”老师气愤地大嚷。全教室的眼睛集中到36号座位上。 尹栋事后跟我说,他看见橄榄坐在36号座位上,她一双眼睛惊慌失措,明显地,她没有料到老师偏偏点名了而且点到了她。全教室的眼睛又转回来注视到这位不时吸鼻子的老师。 “36号,我叫你上来!”老师气得浑身发抖了,居然有人明目张胆与他过不去。 终于有一位同学悄悄说:“那里没有人哪!”那位老师马上指着发话的同学骂道:“你眼睛中邪了?没有人?你蒙我啊!你再看看,瞎眼珠子啦?” “真没有人啊。”另外几个同学嘟囔道。 老师见大家都逆着他,气冲冲地走出了教室,把门摔得山响。全教室的眼睛又『迷』『惑』的去看空空如也的36号座位,不理解老师怎么生气了。尹栋看见橄榄慌忙起身飞快离开了36号座位出了教室。尹栋连忙一步一拐的赶出去,在门口站定,长长的廊道上不见橄榄的身影。只有廊道外的几棵桃树,树底全是红『色』残花,那病态的花『色』恰好与刚才橄榄的连衣裙相同。 懒鬼追了出来,担心地问尹栋:“你看什么呢?” “橄榄呢?”他的意思是橄榄跑到哪里去了。 懒鬼莫名其妙的说:“开学不到半个月,她就办理退学手续回家乡了。她已经两个月不在学校了。你居然还不知道?!” 第123章 月季修炼 顿时,尹栋脸『色』大变,跌坐在地上。 我和懒鬼慌忙将他扶起来。 尹栋起来的时候,左腿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摇摆。 从此,尹栋再也离不开拐杖了。虽然我知道这是讨债鬼施的讨残法,但是我也无能为力。 爷爷说我们没有办法对付讨债鬼。我开始是不相信的,既然我们可以对付箢箕鬼,水鬼,吊颈鬼,食气鬼,鬼『妓』等等,为什么就对付不了讨债鬼呢?可是,后来我相信了,并且坚信不疑。因为,我从高中回母校看望初中老师的时候,老师告诉我一个消息。 老师神秘兮兮的说,破庙里的歪道士遇到讨债鬼了。歪道士为了躲着讨债鬼,特意在破庙的屋顶上加盖了一层木质的房子。 “他在屋顶加盖房子干什么?”我疑『惑』的问道。我进学校门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破庙的一侧经过改装,变成了两层楼,上面一层是简易的木板构建而成,所以看起来这个两层楼有些不伦不类,像个战争电影里的碉堡。 老师说:“他怕一下地讨债鬼就来找他,所以一天到晚就呆在木楼上。门和窗都锁上了,只有那个白头发的年轻女子可以上去,给他送饭送菜。到现在都在楼上呆了将近两个月了,一次也没有下来过。” 我说:“歪道士不是跟鬼打交道很长时间了么?难道一个讨债鬼就使他这样躲避?” 老师说:“谁知道呢?”从这时开始,我有些相信爷爷的话了。 我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讨债鬼使他躲到楼上去了?” 老师想了想,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桌面说:“听那个白头发的女的说,好像是讨命的。歪道士的寿命早就超过本来应该有的寿命了,所以讨债鬼来讨要他的命。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能让歪道士躲到楼上几个月不下来的,我估计不是简单能对付的鬼哦。” 我点点头说:“那也是。” 从母校出来,我仔细看了看破庙。刚好那个白头发的女子在敲歪道士的门,声音空旷的飘『荡』出来,如真如幻。门吱呀吱呀的响,然后听见他们叨叨絮絮的说了一阵。然后那个女子走下楼来。她看了我一眼,我慌忙假装是不经意经过。 这时,我更加相信爷爷的话了。 因为母校在高中和我家的路程中间,我放月假回来一般先到母校看老师,再回家。回到家里,我跟爸妈打过招呼,立即去我的房间看月季。 由于我一个月没有在家,没有人给它浇水,我估计它会枯得如秋收的稻草一般。可是当我急急走近窗台时,它却青翠的矗立在小茶杯中,仿佛我刚离开家的那一刻。 我一边抱怨自己怎么把它遗忘在家里,缺少人照顾,一边惊异于它的生命顽强。当天晚上,我梦到了久违的它。 我忙向它道歉,把它遗忘在家里。 它笑笑,说,我现在状况好多啦。以前被你们捉住的时候,已经是苟延残喘。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阳光的曝晒,夜『露』的滋润,它已经恢复了许多。 我惊喜道,是吗? 它笑着说,我会吸收夜间的精华,你注意看看。 我定眼一看,它四周的黑『色』如咖啡一般流动,并且是流入它的体内,仿佛它是一个干棉球,而这个棉球放置在墨汁中。我能看见与“棉球”接触的墨汁正缓缓被吸进。 我惊讶问道,这是你修炼的方法吗? 它说是。它拜托我把它带在身边,常常置于阴暗无光的环境中。 我说,偶尔让你晒晒太阳不是很好吗? 它说,原来身受重创,接受一些阳光,可以利用阳光的能量修复自己。但是在阳光下的时间积累到一定程度,月季就要开花。月季一开花,它就不能再寄托在月季上。伴随着月季的开花,它会死去。死去的它会变成聻,不能再入轮回。 聻我是知道的,《百术驱》里说了:“人死则鬼,鬼死则聻。鬼之畏聻,若人畏鬼也。” 我答应它,以后一定将它随身携带。 它道了谢,离去了。 我从梦中醒来,披了衣去看窗台上的月季。虽然没有灯光,四周一片漆黑,可是我能看见黑『色』如水一般流入月季的枝干。 果然,它能吸收夜『色』中的精华。我想起爷爷说过的话,“也许它以后能帮到你呢。尅孢鬼的邪『性』不是固定的,你好好照护这个月季,也许它会报答你呢。要知道,小孩子的邪『性』容易生成,也可以感化,尅孢鬼就是鬼中的小孩子。” 我还记得爷爷说:“这尅孢鬼有很大的能量,但是因为它年龄太小,百分之一的能量都发挥不出来。如果它能长到陈少进媳『妇』那样的年纪,它的能量爆发出来是不敢想象的。” 我想尅孢鬼自从附加在月季上后,邪气已经洗得差不多了,应该不担心它的成长会造成什么威胁了。 第二天,我跟妈妈去画眉村看爷爷。妈妈说,爷爷的咳嗽变得严重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轻微的肺结核,要爷爷戒烟。可是爷爷根本戒不掉。 妈妈要我到爷爷家后劝劝他。妈妈说:“少抽点烟可以多活几年呢。” 一到爷爷家,我还没有来得及把妈妈交代的话说出口,爷爷便拉着我说:“走,走,到水库那里去看看。”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去水库干什么?” 爷爷说:“昨天有个孩子差点淹死在那里了。他妈妈来找我,要我帮忙看看。” 我说:“不是没有淹死吗?还去看什么东西?” 爷爷说:“他妈妈说,原来有一个孩子在那里同样的地方淹死过。怕是那个淹死的孩子找她的孩子来了。” 我说:“爷爷你是不是脑袋糊涂了?这和那个车祸又不同,那个被车撞的人生命垂危,随时都有死去的危险,及时置肇可以挽救他的生命。可是没有淹死的人也会受到什么要命的重伤么?” 爷爷拉着我不放:“这次要救的不是没有淹死的,而是已经淹死的。” “已经淹死的怎么救?”我更加惊愕。 第124章 偷窥有罪 爷爷挥挥手,说:“走。路上讲给你听为什么。” 我随从爷爷跨出门来,外面的太阳光很强烈,晃得我的眼睛睁不开。 爷爷边走边说:“那个孩子的妈妈说,她梦见儿子仍然落在水里,拼了命的呼救。她伸手去拉儿子,可是儿子怎么也爬不起来。她就问儿子,儿子儿子,你怎么不爬上来呢。儿子说,妈妈,我的脚底下有很多油菜籽,脚下滑爬不上去。她使劲把儿子往上提,可是费尽了劲还是不可以。” 我打断爷爷,说:“她儿子不是没有淹死么?怎么还做这个梦?” 爷爷说:“我开始也这样想。可是后来掐指一算,这个孩子有厄运,应该是淹死的大劫,能逃离死亡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应该是淹死的命?是命里有水关吗?”我问。我的命里也有三个水关,不过在爷爷的提醒下已经化险为夷了。但是每次都是惊心动魄。 爷爷点点头:“我就对她说,照八字来说,你儿子应该现在应该淹死了。” “她怎么说?”我迫不及待的问。 “她说,之前她在一个瞎子那里给儿子算过命,那个瞎子也说了她儿子今年有水关。她的儿子命里五行缺水,如果把名字里的一个字改成三点水的偏旁,就可以度过险关。她回来就把孩子的名字改成了马清。” “那她儿子怎么还是差点被淹死?” 爷爷说:“坏就坏在那个瞎子不知道她儿子姓马,马字的繁体是有有四点水的,所以她再把儿子的名字取成马清,就多了三点水,反而不好了。” 我想想,也是,马字的繁体字笔画中没有一横,而有四点水。 爷爷说:“水多了虽然没有缺水那么恶劣,但是也破了度关的忌讳,所以她儿子还是没有度过水关这一劫。幸好没有缺水那么严重,这次只掉了一魂一魄。” “掉了一魂一魄?”我问。 爷爷说:“是啊。他人是回来了,可是还有一魂一魄留在水里没有上岸。” 我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跟以前淹死的那个小孩子又有什么关系?” 爷爷说:“我也不知道。人家见孩子淹死,自然想到水鬼找替身喽。” “听你的口气,这次不是水鬼?” 我的一连串问题使爷爷应答不过来。爷爷越过一条小水沟,说:“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我又不是神仙。” 我跟着越过水沟,水库就在眼前了。 “按孩子的妈妈说,出事的地方就在那块。”爷爷指着垮了一些土的岸堤说。 我们走过去。这里的土是红『色』的,土质很松。如果不是岸堤上长了许多草皮,估计脚一踩上去就会连人带泥一起滑进水库。我可以想象那个小孩子一脚滑倒,迅速抓住杂草挣扎的情景。在他挣扎的过程中,许多疏松的泥土垮进了水库。 “看这里。”爷爷喊道,把我从想象里喊醒过来。我朝爷爷示意的地方看去,水面漂着散开的油菜籽! “还真有油菜籽!?”我不敢相信。 爷爷思考片刻,说:“如果有人在水边差点淹死,想害他的人可以在水边倒一些油菜籽。这样,那个落水的人遗留在这里的魂魄就很难回到身体里,魂魄会因为这些油菜籽弄滑了脚底而爬不上岸。” “有人要故意害他?”我的眼睛瞪得比灯笼还大。 爷爷说:“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人还是鬼害他。我们在到周围看一看。”我跟爷爷围着水库走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异常的地方。 “走,我们去看看那孩子。”爷爷又拉着我往回走,好像生怕一个月没有跟他见面的高中生外孙突然会不再跟着他,不再对他的那套捉鬼感兴趣。 见了那个孩子,我才知道,他们口中的“孩子”其实跟我差不多大。我拍拍自己的脑袋,他们叫人家孩子,我也瞎跟着叫孩子啊。真是! 不过这不能怪我。高中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件类似的事情。那个老师有次去广西玩,路过一个村子讨口水喝。他看见一个老人在房子外面哭诉,说他的孙子不听话,经常跟他闹别扭。老师看不过去,想发扬教师的作风,发誓把老人的孙子好好教育一番。未料这个老师进门看见老人的孙子,大吃一惊。原来这个孙辈的人竟然是七十多大年纪的老翁!老师忙收了春风化雨的想法,老老实实喝了水就出来。 后来,这个老师才知道,原来这个村子就是全国闻名的长寿村。 那个“孩子”的妈妈忙把我们请到家里,端上两杯茶。爷爷对着茶杯吹了吹气,喝下一口,然后问道:“孩子,你记得你当时是怎么掉进去的么?” 那个孩子似乎很冷,嘴唇略嫌苍白,脚不停的抖。再看仔细一点,他的舌头微吐。《百术驱》里说,舌头吐出的长短是衡量人的魂魄的一个标准。龙湾桥上面的哈癞子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人傻里傻气,平时舌头就吐到了嘴唇外面。爷爷说,他的三魂七魄被吓散了,现在他的魂魄残缺不全。这是他变傻的很大的一个缘由。 那个孩子瑟瑟发抖,话不连贯的说:“我偷看了,偷看了别人。所以,所以我就掉,掉水里了。” 他妈妈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眼睛问道:“你偷看了别人?偷看了什么呀?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爷爷安抚道:“别这么急,孩子,你别怕,慢慢说。想到了什么相关的事情就说,不要怕,你不说的话,我是帮不了你的。知道么?” 那个孩子有些痴呆的点点头。他的妈妈心疼又心急的坐下来,端起茶吹了吹却不喝,又放回到原地。 那个孩子怯怯的看了一眼他的妈妈,咽下一口口水,说:“我偷看了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做那个,那个事。” 他的妈妈红着脖子怒道:“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居然偷窥别人!” 第125章 眼睛迷离 第一百二十五章眼睛迷离 爷爷忙拦住孩子的妈妈:“现在不是跟他急的时候,听他把话说完。” 他从去年的事情说起,那时候马忠还没有淹死。马忠就是去年淹死在水库里的孩子。马忠生前跟他是好朋友。 那是去年,一个知了聒噪的夏天,他和马忠在水库钓鱼。水库 是被人承包了的,如果钓鱼被发现了是要罚款的。所以他们一般在艳阳当头的中午出来钓鱼,这个时候,别的人通常在家里睡一个明媚的午觉。 年轻孩子的心可不能像钓鱼的浮标一样安安静静的等待。他们心情浮躁的东张西望,希望找到一点有趣的事做。比如游到附近的小池塘里摘两个莲子,或者到旁边搭有草棚的西瓜地里偷个西瓜解馋。 水库旁边住着马岳魁一家。 马忠说,马屠夫家的后院里种了一根石榴树,现在恐怕已经成熟了。我们去偷一个来尝尝?他们肯定都睡觉了,不会知道的。 他说,可是他家的门关着的,难道我们要跳过他的房屋到后院去? 马忠说,我们可以先爬到他们屋后的山上,然后顺着坡溜下来,到院子里。 说干就干,他们俩把钓竿插在泥土里,顶着曝晒的阳光爬到了马屠夫家的后山。他们的图谋进行得很顺利。他们爬到山上,顺着斜坡溜到马屠夫的后院里。他推着马忠的屁股,将马忠送上树。然后,马忠像条青虫一样一伸一缩的向上爬行。 就在马忠的手伸向红色的石榴时,马忠突然停止了动作,眼睛越过那个诱人的石榴看到更远处。 他在树下急躁的低声喊道,马忠,马忠,你看什么呢!快摘了石榴下来吧。呆会马屠夫发现就糟糕了。 马忠似乎没有听见树下的伙伴的劝告,仍然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只手跟红色的石榴只有咫尺之遥。他恨不能那只手是自己的,快速的摘下石榴。 他捡起一块硬泥巴,狠狠朝马忠扔去。泥巴打在马忠的大腿上。 静止了许久的马忠立刻活动起来。他那只已经伸出的手却不再向石榴靠近,他抱住树干滑溜下来。 他急得不行,骂道,你这个死马忠,怎么不摘石榴就溜下来了?你这个死马忠,再伸出一点点就摘到石榴了,你不是耍我么? 马忠毫不在意他的抱怨,拉起他的手,迅速朝坡上爬,气喘吁吁的。马忠一把捏住自己的裤裆,说,完了,完了,我开始发育了。 他怕吵醒马屠夫,只好跟着马忠爬上坡。 你怎么了?是不是被毛毛虫扎到手了?他看见马忠难受的表情,担心的问道。夏天有一种毛毛虫,只要它接触到你的皮肤,就像针扎了一样疼。 完了,完了,我开始发育了。马忠对他说,手用力的捏裤裆。十几年前的孩子们很少接触到生理方面的知识,对生长发育的了解几乎是盲区。 那时候对发育这方面知识真的很贫瘠。记得那时候,我一个堂兄神秘兮兮的将一起玩耍的伙伴聚到一起,说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发现,这个发现与生孩子有关。我们十几个玩伴一听跟生孩子有关,立即被他吸引过去。虽然我们从小就不停的问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呀?但是得到的答案好像不外乎两种……第一,肚子里来的啊;第二,我在村口的牛屎里捡到的呀。 我问妈妈时,妈妈说我是肚子里来的;我弟弟问妈妈时,妈妈说弟弟是牛屎里捡来的。这就造成弟弟认为妈妈对哥哥好对弟弟不好的错觉,因为弟弟觉得他不是妈妈亲生的,弄得妈妈这么说也不是那样说也不是。 我们全部屏住呼吸听那个堂兄宣布一项伟大的发现。堂兄像要发言的领导一样,正儿八经的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然后慎重的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哦。 我们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这才说,其实,生孩子的地方是…… 他扫视我们一遍,然后说出最终结果,生孩子的地方是……膀胱! 膀胱?膀胱是什么东西?我们议论纷纷,对这个答案感到很失望。现在说来也许没有人相信,但是当时的我们确实没有听说过“膀胱”这个比较“专业”的词语。 所以,马忠看到不远的前方刺激的画面时,身体产生了最原始的冲动。马忠却以为他的身体开始发育了。 他站在一边看着难受的马忠,手足无措。 你到底怎么了?他关心的问。 前面的草地里有两个人在做那个。马忠对他的伙伴说。 那个?哪个?他后知后觉的问。 哎呀,你不知道呀?走,我带你去看看,可是别被他们发现了。马忠捏着裤裆站起来,带着他去看草地里的两个人。 就在半山腰,他看见两个**裸的身体在一起碰撞。男的骑在女的身上,像骑着马在草原上策马奔驰。令人浑身战栗的呻吟让他觉得自己也开始“发育”了。 他说,那个女的白皙的**像单车上的水豆腐一样晃荡,晃得他的眼睛迷离。 他和马忠躲在一棵茂盛的茶树后面,呼吸变得沉重,仿佛他们才是那个百般折腾的男人。他觉得裤子太紧,紧紧勒住了下身的那股力量。 那对男女不知道有人在偷窥,仍在自己的世界自得其乐。男的动作越来越快,女的死死抓住一把野草,攥住的野草被她拉直,根系从土中暴露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体内也有一种东西要迸发出来。他看见马忠的脸颊流出了几颗豆大的汗珠,仿佛在女人身上律动的男人是他。 那个男的动作加速,忍不住吼出一声来。随即,男的动作慢下来。女的葱根一样的手指紧紧抓住男人的腰,指甲深深掐进男人略有脂肪的腰间。 同时,他和马忠感觉到裤子里湿了。他们伏在茶树后,看着那对男女分开来,男的走向山顶,女的走下山直向水库而去。 第126章 诡异的笑 第一百二十六章诡异的笑 他和马忠等那对男女离开后,才从茶树后面怏怏的爬出来,仿佛大病初愈。马忠踮起脚来看,只见那个女的走到水库旁边就不见了,而那个男的走到山顶拐了弯也隐没在茂盛的树后面了。 他们再无心思钓鱼。他问道:“那个女的你认识么?” 马忠说:“好像有些印象,但是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不过那个男的我完全不认识。喂,你注意到没有,那个男的后背上有个刀疤。” 他细细想来,不能确定那个男的背后是不是有个刀疤。他当时有些蒙,没有注意看。 马忠见他没有回答,说:“可能你没有看到。那个刀疤很小。” 浮标在水面默默的沉思,马忠冷不丁的问:“喂,我们明天还来钓鱼吗?要是你没有意见的话,我们明天还来?” 他看着马忠别有用意的眼神,知道他的暗示……也许明天那对男女还会来这里。真是钓者之意不在鱼也。他送给马忠一个同样的眼神,两人一拍即合。 于是,他们天天来水库旁边“钓鱼”,往往把鱼竿往地上一插,就躲到那棵固定的茶树后面去了。本来他们这些天也没有钓到什么大鱼,而钓些小鱼根本没有成就感。 也真是奇怪,他们等了片刻,那对男女又出现了。 爷爷打断他的回忆,问道:“你注意看了他们从哪里来的吗?”他的妈妈忙点点头,转过眼光盯住儿子。 他的眼珠迟钝的转了转,舌头添了添了干枯的嘴唇,缓缓说:“那个男的从山顶的路上出来,那个女的从水库那边过来。因为我们躲在茶树后面,看不到更远的地方。” 他说,每次那个男的在女的身上办完事站起来的时候,马忠的脸上都要出一阵汗,好像每次都是马忠在那女的身上忙活。他跟马忠趴在茶树后面,毛毛虫掉在身上了都不敢出声。 但是有一次,马忠忍不住发出了声音,不是因为毛毛虫掉在他身上。 那次,正当男的在那女人的身上动作越来越快时,马忠发出了“啊”的一声。 他掉过头来看马忠,见马忠捏着裤裆的手跟着对面的男女的频率活动,不是以前那样仅仅是紧紧捏住。 他连忙捂住马忠的嘴巴,但是那声“啊”已经传了出去,从枯燥的知了声中穿越而出,穿过强烈的阳光,直达那对男女的耳朵。那对男女的动作立即缓了下来。女人的头像蛇一样从草地上仰起来,探寻的眼睛很快找到了茶树后面的两个未成年人。男人顺着女人的眼睛也看到了他们。 他心想,这下完了。被那个男的打一顿也就算了,就怕告诉家里了,还不被所有人耻笑?马忠也愣住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呆呆的看着那对男女,不敢动弹。 他们四人都停顿了,彼此望着。茶树,阳光,还有树上的知了,都静静看着他们,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们对视了好一会儿,那一刻仿佛世界停止了运转。 马忠嘴角一拉,几乎要哭出来。 他的心里也是嘭嘭的跳,对视着他们有些害怕,却又不敢把眼睛挪开。 就在他要崩溃的前一秒,那个女人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两个漂亮的酒窝出现在她那红润的脸上。随即,那个男的也笑了,没有笑声的笑,会意的笑。他说,那个男人的笑就像爸爸知道他丢了两元的零花钱一样宽恕的笑,却又不完全是这种意味。到底有什么其他的意味,他也不知道。 在那个男人对他们笑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了男人后背挨近颈部的地方有条细小的如蚯蚓的刀疤。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分明看见那个刀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乎也在对他微微笑。 而那个女人的笑,却是很温柔很妩媚甚至有些诱惑的笑,令他和马忠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答。 那个女人松开紧抓青草的手,转而轻柔的抚弄男人的胸脯。男人重新动作起来。不过,兴致显然没有刚才那么高涨。 他和马忠仍趴在茶树后面,虽然知道茶树都在笑话他们,可是他们不敢站起来就走。他们等那对男女像往常那样分开,一个走向山顶,一个走向水库,才垂头丧气的回到钓鱼的岸边。 回到水库的岸堤上,他和马忠沉默了许久,谁也不想说话,直愣愣的看着静止不动的浮标。浮标也直愣愣的看着他们。 “他们怎么没有责怪我们?”马忠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打破沉默问他道,一只手有气无力的抽出插在泥土里的钓竿。 他摇摇头,说:“不知道。” 马忠的钓竿的浮标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忽然剧烈的抖动,猛的向水下沉。 “有鱼上钩了!”为了缓解这样僵持的气氛,他故意提高声调喊道,“马忠,你的鱼上钩了。快拉。” 马忠抹了抹脸上还没有晒干的汗水,乱了手脚。 “肯定是大鱼,你看,浮标都沉到水下面去了。”他激动的拍马忠的手臂,指着浮标消失的地方喊道。 马忠也显得比较激动。他们钓了许多天的鱼,可是只有偶尔才收获一两条不到中指长的小鱼苗。浮标从来没有这样剧烈的抖动过。钓鱼的丝线都拉直了,钓竿的前端弯成了一个问号。 “哗啦”一声,浮标附近激起一个波浪,似乎是大鱼的尾巴拨弄的效果。他和马忠变得更加兴奋。那个波浪向水库中间延伸过去。 他喊道:“鱼向中间游啦,快收线,提鱼竿啊,快,快!” 马忠的脸憋的通红,双手紧紧握住钓竿,向岸堤的边沿走:“提不动。是不是下面有水草,丝线被水草还是其他东西缠到了吧?”承包水塘的人往往扔一些大的树枝到水塘里,不知道是为了防止别人偷鱼还是喂草鱼,或者是其他作用。所以钓鱼的时候丝线被这些树枝缠住是有可能的。 “别往前走了,堤边上的土很松的。”他提醒马忠道。 第127章 疯长的鱼 马忠边向前走边说:“你会不会钓鱼啊!大鱼要缓两下再拉上来的,不然丝线容易断掉。你看……”马忠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咕咚”一声,马忠一头栽到水库里了。 他和马忠,还有这个村里长到一米高以上的孩子,都是游泳的能手。所以他毫不担心掉进水里的马忠。 他埋怨道:“说了叫你别到边上去,偏不信。”他小心走到边上,向马忠掉下水的地方看。不见马忠的踪影,唯有一个水波『荡』漾开来。 他还是不担心。他嘲弄道:“潜水谁不会啊。你逗我玩,我偏不配合你。”他也这样逗过马忠,假装失足掉进水里,潜到水底挖一团泥,等马忠凑过来看的时候砸到他的鼻子上。 “别逗了!鱼都跑了!要你摘石榴的时候你也不摘,鱼上钩了你也不钓。真是!”他还在责怪马忠那次没有把马屠夫家的石榴摘下来。水面的一圈一圈的波浪像个嘲讽的笑,像那个女人的笑。 等了一分钟,他见马忠还不出水,意识到有些不妙。如果是他自己,他可以潜水超过一分钟,可是马忠的肺活量比他小很多,平时能潜四十秒就算不错了。 这时水面的波浪也平静了,仿佛马忠不曾在这里落水。 “马忠!马忠!”他在岸上喊道。水下没有一点反应,马忠的钓竿漂浮在水上,浮标倒是从水下漂了上来,又静静的立在那里了。 “马忠!你快上来吧,别逗了!”他有些慌了。可是四周只有知了的单调叫声。两分钟过去了,马忠还没有浮出水面。 他急了,忙跑回村里叫大人来帮忙。 马忠的爸爸不在家,马忠的伯伯带了十来个人急忙赶到水库。因为水库太大,放水又太慢。他们决定采取最普通的搜救方式。会水的都“扑通扑通”跳进了水库。 可是捞了半天一无所获。 “那是马忠的钓竿。”他指着水中央漂着的钓竿说。刚才谁也没有注意到它,现在突然出现在水面。浮标在水面一升一降的跳动。他激动的说:“马忠落水之前浮标也是这样的!” 马忠的伯伯忙划水踢腿游了过去。这时,钓竿在马忠的伯伯造成的水波推动下,向更远的方向漂去。马忠的伯伯急了,更快的向钓竿靠拢。可是那个钓竿故意跟他闹别扭,以相同的速度漂走。浮标仍然一升一降的跳动,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它一跳一跳。 “它妈的!”马忠的伯伯气喘吁吁的骂道,一巴掌拍在水面,激起无数的浪花。 “别急别急。”几个人一起围过去,对钓竿展开了半包围,把钓竿向岸边『逼』过去。 钓竿退到岸边,撞在了岸堤上,停止了移动。马忠的伯伯迅速伸手将钓竿抓住,提起来。钓竿上什么也没有,浮标,鱼钩,丝线都还在。“妈的,我还以为上面有鱼呢。”马忠的伯伯骂道。 “你看。”一个人指着鱼钩说。其他几个人凑过去。 鱼钩上面缠了几根细小的『毛』发,大小长短跟人的『毛』发差不多,只不过那是绿『色』的,像水草漂浮物一样。 “这是什么?”有人问道,“难道刚才是它带着钓竿漂动吗?” 马忠的伯伯骂道:“尽胡扯!快点找人吧!” 他们抱着不放弃的心思从中午一直找到月亮升起,田间的蛙声像浪水一样此起彼伏的响了,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马忠。这时起了点点微 风,呆在水库里的人感觉到了阵阵的寒意。月光撒在微风掠过的水面,波光粼粼,如一条鲤鱼背。 马忠的伯伯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妈的,就是淹死了,到现在尸体也应该浮起来了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水里的人冻得嘴唇紫了。马忠的伯伯只好招呼大家上岸,放弃了搜救。 他没有把他和马忠偷窥那对男女的事情告诉别人,只说马忠是钓鱼的时候滑到水里的。他当时认为偷窥的事跟溺水的事是毫不相干的,告诉他们不但没有用,还会被大人们笑话一番。 一连等了三天,水库里还是没有见马忠浮起的尸体。马忠的家里人只好扎了一个稻草人,使其穿上马忠生前的衣服,哭哭啼啼的放进棺材埋葬了。那年过年,水库里的鱼获得了大丰收。网上来的鱼有扁担那么长,两三个人才能摁住。 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我们那一带经常发生水灾。为了防止水漫出来,河堤逐年加高,高出了一般的山头。到了多雨的季节,河堤一旦崩溃,河堤下的村庄小镇整个儿被洪水吞没。许多人在毫不知情甚至在睡梦中葬身水底。 等到洪水退去,各个池塘各个水库各个河流的鱼异常活跃,鱼长得惊人的大。有的人在鱼嘴里发现人的手指,有的人在鱼肚里找到金戒指。 香烟寺的和尚没有圆寂之前,经常给一些被水泡得肿大透明的死人超度。看见那些被水溺死的人,让我想起没有壳的鸭蛋。十几年前,有这样一种养鸭人,他拿一根长长的竹竿,赶着一大群的鸭子从这个村走到那个镇,跟居无定所的养蜂人相似。如果这么多鸭子养在一个固定的池塘里,很快池塘里的水会变黑发臭,所以养鸭人赶着鸭子顺着有水的地方走,一路拾捡鸭蛋,并顺路卖给当地的人。 一些小孩子在养鸭人经过的地方寻找漏掉的鸭蛋。由于水长久的浸泡,捡到的鸭蛋往往是没有了壳的,外面只有一层软膜包着。拿起来对着太阳光照,还能看见中间圆圆的蛋黄。 洪水过后的地方,很多尸体就如这样的没有壳的鸭蛋。 当然,更多的人已经成为了鱼的食物,促使鱼疯狂的生长。 马忠的妈妈看见水库网上来的大鱼,哭得成了泪人。 马忠溺死之后,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那里偷窥。但是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第128章 血色床单 第一百二十八章血色床单 事情的起因是那个被血色染红的床单。 “血色染红的床单?”爷爷眯着眼问道,手里烟雾袅袅。 “对,都怪那个被血染红的床单。”他说,右手捏住左手的大拇指,用力的搓揉。 时间的刻度调到几天前,马路平结婚的大喜日子之后一天。马路平就住在他家的前面,几十步的距离。 马路平在广州打工多年,今年回来,带回来一个外地的女人。马路平没有出众的长相,也没有出色的能力。偏偏带回来的女人柳叶眉,樱桃嘴,水蛇腰,操一口不是很标准的普通话。马路平一直穿绿色的假军装或者灰不溜秋的中山装,那是八十年代就已经淘汰的着装。那个外地来的女人却穿的非常时髦,盖不了肚脐眼的短装,艳得耀眼的短裙,这穿着在当时的社会已经算很前卫了。她还画上眉毛搽上胭脂涂上口红,这本来应该是锦上添花,但是在土头土脑的马路平衬托下,妖艳的像个妓女。 村里人当着马路平的面直夸他有出息,讨了个城里的老婆,有艳福。可是背地里却盛传另一种说法……那个外地的女人是马路平花钱买回来的妓女,是城里其他男人玩腻了骚婆娘。 马路平和那女人的差距确实太大,也难怪闲来无事的长舌妇长舌男这么想。马路平早已猜到大家会这么想,原因很简单,如果换作别人带来这么个女人,他看见了也会这么想。 马路平结婚的那天,很多人来道喜,真心道喜的当然有,但是其中也不乏说些风凉话一语双关的人。马路平不管来者有何居心,一一爽快的敬酒喝酒倒酒,故意夸大的把喜庆的气息挂在脸上,见了每个人都哈哈大笑,又是拍胸脯又是拍后背,像凯旋庆功的大将军。 他当天也在马路平家喝喜酒。一身红装的女人更加显得妖娆动人。 晚上喝完喜酒闹完洞房,各人回各自的家,看着马路平的媳妇眼馋,也只能对家里的黄脸婆发泄一番。 当晚,马路平家的灯一直没有熄灭,照着粉红的纸窗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经过马路平家门前的人都看见了一块床单,中间一块血色像腊月的梅花一样绽放。那块床单晾在晒衣的竹竿上,随着清冷的晨风招展,像一面胜利的旗帜。许多人看到那面旗帜自然想到那个被怀疑成为妓女的女人。 马路平端一把凳子坐在床单下面,得意的抽烟。见了熟识的人还要拉倒床单旁边来,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根上好的香烟。只差要人家摸摸那块血迹检验真假了。 传言自然销声匿迹。 那天,他也起得很早,出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面红色中心的旗帜。那面旗帜的红色像火一样引燃了他压制已久的**。他很自然的想到了马路平和新媳妇叠在一起的情景。 顿时,一股热血涌向他的下身。 马路平和新媳妇叠在一起的画面怎么也消退不了,他仿佛亲眼看见马路平律动的身体和冒汗的皮肤,看见新媳妇在马路平的底下哼哼唧唧。他抑制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想象着自己趴在马路平一夜未熄的窗前,从空隙里偷窥马路平和新媳妇的交欢。 他继续想象着,呼吸急促。他仿佛看见马路平缓缓转头,向窗户这边看过来。他想躲藏已经来不及,马路平看见了偷窥的他。马路平没有责怪他,而是投给他一个笑。 他忽然看见马路平变成了山上的那个男人,他再看躺着的女人,也变成了山上那个女人。他又看见那双像水豆腐一样荡漾的**,看见了男人背后的刀疤。他不禁额头冒出冷汗。 正当他天马行空的想象时,他的妈妈吼了一声:“儿子,傻愣愣的站着干什么呢?” 他被这一声惊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慌忙钻回屋里。 他的妈妈看着儿子异常的表现,皱了皱眉头,又摇了摇头,提起一桶衣服去了洗衣塘。他关上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屋顶。 怯生生的脚步引领着他回到水库旁边,又引领着他走到马屠夫屋后的山上。 在那棵茶树后面,他犹豫了好久,他作了无比艰难的思想斗争。可是他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个飘荡的染血的床单,就想起一对男女交欢的画面。画面里有时是马路平和新媳妇,有时是原来偷窥的男女。 他就这样傻愣愣的在茶树后面站了一个上午,神游太虚。 突然,一阵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条件反射的躲藏到茶树后面,轻手轻脚伏下来。 原来是那对男女。他们又来了。 他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们又一次在他的眼前黏合在一起。这次是真实的,不再是他单纯的想象。那对**,那条刀疤,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眼前。那个女的紧紧抓住身边的青草,尽情享受男人给她带来的幸福。 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回到了伙伴马忠还没有溺水之前。他恍惚看见了身旁的马忠。马忠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脸上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手捏住裤裆。 一阵风拂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脸上凉冰冰的,他抬手摸了摸脸,是津津的汗水。他心头大疑! 以往都是马忠脸上出汗,他自己却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他自己顶多呼吸加快,下身难受而已。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就是马忠。他掉头看了看旁边,他看见了自己!他的浓密的眉毛,他的略塌的鼻子,他的长痘的脸。他像对着镜子一样,看见自己就在自己的旁边。 那一刻,他以为马忠附在他身上。 他把眼光重新对向前面,那对男女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神情恍惚的站起来,头晕得厉害,扶着茶树站立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一些。再看看旁边,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影像不见了,马忠的影像也不见了。 他拖着疲软的步子,走到那对男女交合的草地。 第129章 水妖形成 第一百二十九章水妖形成 他左顾右盼,四周并无一人。难道是眼花?他暗自问自己。 虚弱无力的他下了山往回走,走到马忠落水的地方时,他心里一惊。 就在这时,他听见水里“哗啦”一声,似乎有鱼跃出水面。他循着声音望去,不禁大吃一惊! 一个红白相间的浮标立在水面,随着它的一升一降,推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那不是马忠的钓竿上的浮标吗?浮标上头贴了一块透明胶布。 他记得马忠的浮标坏过一次,马忠用透明胶布粘好了裂缝继续使用。 为了确定不是眼花,他挪动脚步靠近岸堤的边缘,仔细察看活跃的浮标。果然是马忠的浮标。可是,浮标的旁边没有看见钓竿或者缠绕的丝线,那么浮标怎么就升降不停呢?难道是鱼在啄食浮标的底部吗? 忽然,他的脚下一滑,岸堤边缘的泥土垮塌了下去。他惊叫一声,身体失控,掉落在水里。他用力的一扑腾,双手搭在了岸堤上。他感觉到双腿被什么东西紧紧缠住,根本无法踢踏水使身体浮起来。 这时,一个人抓住了他的手!那人使劲拉扯他,可是他感觉脚上承受了百千斤的力量。那人骂了一句什么,将手里的一个玻璃瓶砸向水里。几滴水撒在了他的脸上,他闻到了酒水的香气。很快,他的脚轻松了许多。那人狠命一拽,他就被提出了水面。 抬头一看,救他的人原来是村里抡大锤的铁匠。这个铁匠手臂的肌肉特别发达,抡起大锤击向灼热的铁块时毫不含糊。可是就是这个铁匠,把他拉出水面后跌坐在潮湿的岸堤上,上气不接下气。 “操,你差点被绿毛水妖给拖走了!”铁匠惊异的说,“幸亏我刚打酒回来,把一瓶的酒都撒到绿毛水妖的头上了。算你小子命大。” “刚才是绿毛水妖拖住了我的腿?”他惊魂未定的问。返身看看水库,刚才还一片清澈的水现在已经是混浊不堪。整个水库像煮沸了似的翻腾起来,又像无数的大鱼在水下吐泡。在翻腾的水中,有无数的青丝绿藻随着水流旋转翻腾。那些丝状的东西正是马忠溺水时,在鱼钩上发现的绿色毛发。 铁匠不由自主的往后退,生怕接近这些可怕的绿色怪物。 他也心惊胆战的往后退缩。 铁匠说:“刚才救你,这些绿色毛发都缠在你的腿上,才小小的一团。现在却像开水中的胖大海一样,发散到了整个水库。” 不一会儿,许多鱼浮到水面,张开大嘴对着天空吐气。 “它们缺氧了。”铁匠努努嘴,对他说。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头皱了起来,是在水中浸泡久了的表现。夏天的时候,家里人一般是不允许小孩成天泡在池塘里的。可是小孩子禁不住打水仗摘莲子捉鱼儿的诱惑,偏偏恋在水里不愿意上岸。等到小孩子傍晚回来,家里的父母会拿起小孩的手看看,如果指头起了皱,就说明小孩子在水里玩得太久,就要惩罚孩子教他收起玩心。 他看着皱起的指头发呆了,我没有在水里呆多久啊,不就脚被缠住了不一会儿吗?怎么指头就皱了呢? 他担心的问了铁匠。铁匠抓起他的手一看,大叫道:“完了,小子,你的魂魄被绿毛水妖夺走了。你现在是上来了,可是你的魂魄还在水里呢,它们还没有上岸呢!完了完了,你这小子肯定要死了,不死也要变成傻子。” 铁匠的话说到一半,他的鼻子就流出乌黑的血来。接着,他感到天旋地转。铁匠连忙过来扶住他,将他送到家里。 他的妈妈听铁匠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顿时吓得腿软。当晚给儿子熬了一碗汤喝了,她又慌慌张张跑到土地庙祈求,半夜才回到屋里。 她的脑袋一碰着床就入睡了。紧接着,她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她的儿子仍然落在那个水库,儿子拼了命的向她呼救。她伸手去拉儿子,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子仍爬不起来。她埋怨儿子不用力,说,你用脚踏水啊,你踩住岸上的泥巴我才能拉你上来啊。儿子说,妈妈,我的脚底下有很多油菜籽,脚下滑爬不上去。她俯下头一看,下面果然很多油菜籽。她儿子的脚在油菜籽上面打滑。她使劲把儿子往上提,可是费尽了劲还是不可以。 “这是怎么回事呢?”她问爷爷道。 爷爷说:“铁匠说的对。你儿子的身体虽然救上了岸,可是魂魄落在水里了。我刚才去水库看了,水面上确实有很多油菜籽,跟你梦里的情形不谋而合。照这样的情形来看,你儿子看到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绿毛水妖。” “啊?”她大吃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滑落下来,“真是绿毛水妖要加害我的儿子啊?是它撒了油菜籽在水面上吧!” 爷爷说:“我看她是铁了心要害你的儿子了。仅仅知道绿毛水妖害你儿子是因为偷窥,这还不够。我们还得弄清楚这个绿毛水妖的来源。” 我补充说:“还有那个老往山顶上走的男人。” 爷爷点点头,拿起茶杯,将里面的水喝得哗哗响。我从爷爷的肢体语言知道,杯子里的水还很烫。 “那我们从哪里得知它们的来源啊?”她为难的问道,“难道要我们亲自去问它们吗?绿毛水妖是不是就是水鬼?” 爷爷说:“我们不用去问她。绿毛水妖有它自己的形成原因,它跟水鬼不是同一类。水鬼是人淹死在水里后形成的。而绿毛水妖不是直接淹死在水里的,它是埋葬之后被水浸没了坟墓而形成的。不过,它死之前一定受了什么怨气。后来由于什么原因,水淹没了坟墓,渗透到了棺材里,将里面的尸体泡到长了绿毛,从而形成了绿毛水妖。” 第130章 自寻短见 正在我们谈论间,一个老婆婆进来了。她是隔壁的五保户。 她推开门,战抖着手说:“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我知道那个绿『毛』水妖,我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 “您老人家知道?”爷爷问道。 她极其认真的说:“我早说过那个女子是要成为绿『毛』水妖的,可是她家里人不相信,还怪我人老糊涂了『乱』说话。” “她的家里人?”爷爷问道,“她还有家里人?” 那个老婆婆点点头,接着说:“那件事好像有很多年了,那时我的老伴还没有去世。”老婆婆陷入了她的回忆中。她的语速很慢,说话比较含糊,不过记忆还算清晰。 老婆婆的大概意思是这样的。很多年前,具体多少年不记得了。与画眉村隔着老河相望的,是方家庄。方家庄有一个出了名漂亮的女子,十七八岁就出去打工。那个女子名叫冰冰。 冰冰不是方家庄的人,她是方家庄的一对老人在路边捡回来的。那年头重男轻女的思想很严重,捡到女婴是很平常的事。这对老人本来也不想要冰冰,可是这对老人膝下无子,孤苦伶仃,就要了这个女婴作伴。 冰冰长到十七八岁,出落的像一朵芙蓉。可是,似乎美貌总是跟病痛联系在一起,冰冰有一种奇怪的病……下不了农田。她的脚只要在水田里站半个小时,就会肿得吓人。 可是,两个老人实在动不了,要把饭菜送到嘴边。农田里没有人干农活的话,一家三口都要饿死。于是,冰冰出去打工,定期把工资寄回来给老人生活。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一天又一天。 到了冰冰二十岁的时候,两个老人心想,这个捡来的女儿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是该找个女婿了。这样,女婿可以帮忙干农活,冰冰也不用在外辛苦打工。 那时候没有电话,两个老人就托附近的小学老师给远方的冰冰写了一封信,叫冰冰回来相亲。可是冰冰不见回来,也不见回信,钱还是定时寄回来。 两个老人就有些不乐意了,怀疑女儿在外面学坏了,不想回家了。虽然定时有钱寄回来,可是不如有个女婿种农田安心。他们俩想了个招,叫小学老师写信说他们二老病了,叫冰冰赶快回来见最后一面。 这一招果然凑效,半月之后,冰冰回来了,一路哭哭啼啼,走到家门前就跪在地上起不来了。 两个老人却健健康康的打开大门迎接久不见面的女儿。冰冰一看两个乐呵呵的老人,傻眼了。 两个老人一看冰冰,也傻眼了。冰冰的背后还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两个老人忙把冰冰拉进家里,细细询问怎么回事,把那个陌生的男子关在门外。 冰冰说,那个外面的男子是她打工认识的,是外省的人,很老实,打工的时候经常关照她。 你自己谈对象了?两个老人紧张的问,脸『色』变得不好看了。 冰冰点头。 还是外地的? 冰冰又点头。 不行!老人一口气咬定。 为什么?冰冰着急的问道,不过她看见两老的神情,知道自己再怎么抗争也不会打动他们了。 外地的靠不住。万一他一撒腿跑了,谁给我们养老?老头子蠕动枯皱的嘴唇,硬生生的说。还有,还有你怎么办? 老太太拍拍老头子的身体,说,你糊涂啦?人家不是来做上门女婿的吧,他要把冰冰带走呢。外地是哪个地方?一年半载也见不了面吧?我是不肯答应的,找个本地多好,外地的就比本地的香?比本地的好看?我看未必! 冰冰哀求了半天,两个老人无动于衷。 那个男子在外面等到了天黑,还不见冰冰出来,心里急得要命。他又不敢闯进去,怕给两个老人的印象不好,后面的事情会弄得更加糟糕。他只好在外面干着急。 两个老人不允许女儿出去,把冰冰关在里屋,威胁说,你要出去我们二老当场喝老鼠『药』,死在你面前。冰冰又是劝又是闹,可是两个老人软硬都不吃,一把铁锁将冰冰锁在里屋,丢下一句,你好好想想吧,别到时候被外地人骗了,还怪我们两个老人没有劝你。 老人将冰冰锁住后,出门来,举起扫帚驱赶陌生男子。那个男子不敢还手,一直躲,跑到老河旁边。 男子看老人回去后,就在老河旁边坐下来,喝了点老河的水,吃了点随身带的东西。他脱了块衣服垫在草皮上,然后躺下来,就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 可是,第二天他没有等到老人通融的好消息,却等来了冰冰的噩耗……冰冰喝老鼠『药』『自杀』了! 两个老人第二天早上打开里屋的锁,看见冰冰口吐白沫。她吃下了两个老人藏在衣柜里的老鼠『药』。老人买老鼠『药』原本是为了毒咬房梁的老鼠,并不是真的想以此威胁冰冰,可是冰冰居然先一步吃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谁也没有准备。两个老人嚎啕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把冰冰安葬在水库旁边。那时候,水库的水位没有现在这么高。后来洪水泛滥,水库的水位升高了许多,将冰冰的坟墓淹没了。 那个陌生男子见冰冰自寻短见了,发了疯似的大喊大叫,捶胸顿足。他在冰冰埋葬后不久,在水库旁边的山顶上自缢身亡。砍柴的人发现他的尸体时,还发现了一封亲笔遗书。他说他希望死后能埋葬在这个山顶,天天望着水库旁边的心爱的人。附近的居民按照他的要求,简简单单就地埋葬了。 没过多久,两个老人也先后死去。所以水库水位升高的时候,没有人关注冰冰的坟墓。再说了,水灾泛滥的时候,谁还有心思来关注这个捡来的女子? 当初埋葬冰冰的时候,这个五保户老婆婆就特意跑到方家庄说了,恐怕水库的涨起来后冰冰会变成绿『毛』水妖。可是谁也不相信她的话。 “现在好了,”老婆婆说,“冰冰真变成绿『毛』水妖了。” 第131章 前世回忆 第一百三十一章前世回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爷爷感叹道,“那么,我们首先要处理的是绿毛水妖,然后才能救起孩子的魂魄。” 我从《百术驱》上了解了对付绿毛水妖的方法,可是问题是怎么把绿毛水妖引出来,并且留出时间跟她争斗。 爷爷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眼睛盯着我说:“我们可以到那块草地上去会他们。当然,他们可能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他们,隐匿起来不直接跟我们对抗。” “对啊,如果他们这样,我们怎么办?”我说。 爷爷说:“那我们先对那个男的坟墓下手。绿毛水妖可以隐匿在水库里,可是那个男人的坟墓总不能长了脚跑掉吧。” “那倒也是。” 爷爷安慰孩子的妈妈,又安慰孩子,说一定帮他们的忙。孩子的妈妈感激的送我们出来。 接下来两天,我和爷爷在马忠原来呆过的茶树后面等待绿毛水妖出现。绿毛水妖果然那几天一直没有出现。 “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的行动了。”爷爷说,“我们用其他的方法吧。” 爷爷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捆红布绳拿出来,朝我挥挥手,叫我一起向山顶走去。走到山顶,我们找到了一座被荒草淹没的坟墓,没有墓碑,仅有几块垒起的砖标记出哪边是正面。爷爷走到坟墓的正面,用劝慰式的口吻说:“本来是冰冰的父母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我知道你们是有怨气的。你们情投意合,死了还要幽会。我也不会因此插手。可是现在那两个偷窥的小孩,一个已经淹死了,一个掉了一魂一魄。死了的不能复生,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这个还没有死的,我是非救不可的。” 一阵风吹来,坟墓上的荒草像水库里的波浪一样起伏,似乎在应答爷爷的话。呜呜的风声令人毛骨悚然。 爷爷似乎听懂了风的语言,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也是个通情理的人。你们要幽会,应该选个偏僻的人烟稀少的地方。虽然大中午人们都在睡觉,可是还是不太妥当嘛。他们偷窥是不对,可是你们也有责任。” 又是一阵呜咽的风声。 爷爷说了声“对不住了”,便拉开红布绳。他在坟墓面对水库的方向找了两棵柏树,将红布绳一棵树上系一头。高度跟膝盖差不多。爷爷口念道:“红布绳,红布绳,天上银河隔一层,牛郎织女渡不能。”然后将两张黄纸符分别贴在两棵柏树上。 风突然变得非常大,吹得我睁不开眼睛,头发直向脑袋后面拉伸。衣服在风的鼓噪下呼啦啦的响,举步维艰。 那两张黄纸符虽然没有用力粘,可是风再剧烈也吹不下来。 爷爷震脚道:“好话说了一箩筐不顶用是不!” 风顿时弱了许多,呜呜的在爷爷的脚下形成一股旋风,拉扯爷爷的裤脚。爷爷并不理会,拉起我的手往山下走。那股旋风跟着爷爷走,可是爷爷跨过那条红布绳时,旋风跟不过来了。但是旋风的声音像一只苍蝇一般往我的耳朵里钻,那是有意识的要我们听见。 走到水库旁边,爷爷停止了脚步。我揣测着爷爷将要干什么。 爷爷在岸边站了不一会儿,前面两三丈处的水面出现了水泡,像一只大鲤鱼伏在底下。爷爷笑了笑,说:“冰冰,我知道你来了。为什么不敢出来见我呢?”山顶上的旋风声还在耳边。水面又冒出“汩汩”的水泡声。这两个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首幽怨曲。 水泡慢慢的朝我们移动过来。我不禁后退了两步。爷爷依然微笑着等待它的靠拢。 水泡挨近岸边,不再靠近。 爷爷蹲下来,对着水泡说:“如果你要来找我,请到北面的画眉村。你顺着老河走,走到那个桥边,然后上岸,再顺着大道走,走到大道的尽头,然后向左拐。再走个百来步就到了我的家。” 我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从来只有我们出去捉鬼的,这次难道爷爷要绿毛水妖送上门来么?我不理解。 爷爷的话说完,水库里的水泡渐渐的消失了。我隐隐感觉到水底下有只大鲤鱼摆动它笨拙的尾巴缓缓离去,重新钻入稀软的淤泥。 爷爷看着水泡慢慢消失,双手支腿站起来,说:“亮仔,我们走吧。” 我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爷爷自信的点点头,顺手摸出一支烟点上。 我说:“爷爷,不要老抽烟。要你戒烟就不说了,说了也是耳边风。但是你可以一天少抽几根啊。”爷爷笑笑,并不搭话,兀自抽烟。 回到家里,爷爷搬出姥爹曾经坐过的藤椅,放在屋前的地坪中央。 妈妈跟我说过,姥爹老得不能动的时候,就经常坐在这个藤椅上。那时我不到五岁,姥爹总喜欢把我也放在藤椅上,让我在姥爹的身上打闹。 人家说小孩子五岁之前是没有记忆的,可我记得姥爹刚死的那天。那天我到了爷爷家,唯一一次看见姥爹没有坐在藤椅上,而是躺在房中央的门板上。那时的我根部不知道人还有死的说法,以为姥爹在门板上睡觉呢。我就在姥爹的旁边打滚,责怪姥爹不把我放在藤椅上。我还疑惑,爷爷妈妈他们怎么在姥爹旁边哭呢? 那是我在五岁之前唯一的记忆。你要再问我五岁之前还有什么别的记忆,我会摇摇头。虽然我还记得这唯一的场景,可是我已经记不起姥爹的模样了。虽然我可以回忆起我在已经僵冷的姥爹旁边打滚,可是我透过朦胧的回忆怎么也看不清姥爹的脸。我只记得有过这样一个人存在,却记不起这个人的容貌。 我想,使我能回忆起这些的,还要归功于这把老藤椅。它是我回忆的线索。难怪爷爷说,如果某个人看到了特别的东西,有可能使那个人回忆起前世的事情。我想,那个特别的东西肯定在他的前世有非常大的意义,所以使他下辈子都不能完全忘记。我们不能回忆起前世,也许是因为一直没有遇到那个特别的东西。 第132章 理清前世 第一百三十二章理清前世 我们村有个小女孩,名叫兔兔。她妈妈在兔兔七岁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串漂亮的风铃。兔兔接到这串风铃的同时,突然记忆起了她上辈子的事情。她说,她上辈子临死时,她的妈妈也送了一串风铃给她。 兔兔的妈妈不相信孩子的话,以为她在吓唬自己呢。兔兔认真的说出她前世出生的地方。她说,她前世的家在湖北的某个地方。 她的父母问她具体的地址,她想都不想就答出某某县某某镇某某村,又说她的家前有一棵梨树。那是一棵石梨树,长出的梨子和石头一般坚硬,能嗑坏牙齿。又说她前世的爸爸长着腮络胡子,亲她的时候很扎人,前世的妈妈特别高,比她那个爸爸还高出一个头。 从此,兔兔经常说起前世的事情,有板有眼,有根有据。她的爸爸妈妈听得目瞪口呆。一个七岁的孩子,经历的事情要超出她的年龄很多。 她的爸爸妈妈坐不住了,终于下定决心去兔兔所说的前世的地方去看看。他们按照兔兔说的,果然在湖北找到了这样一个地方。那个破旧的房子也如兔兔说的一模一样,屋前果然种植着一棵石梨树。 屋里还有人住,兔兔的爸爸妈妈询问了一些,得知兔兔口里的那些人曾经是这间房子的主人,不过现在都已经迁走了。 兔兔的爸爸妈妈问道,曾经在这里住的人家是否有一个女儿死去了? 屋里的人说,是的。那人又指出孩子坟墓的所在地。 兔兔的爸妈来到坟墓前,发现坟墓前有一串锈迹斑斑的风铃。兔兔的爸妈在坟前烧了很多纸钱,又请人在那里念经祷告。念经的和尚告诉兔兔的爸妈,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兔兔吃清蒸的鲤鱼。和尚说,“清”即“清理”,“鲤”即“理清”,理清前世的回忆。 几天后回家,兔兔的爸妈给她吃了一条鲤鱼。兔兔当晚高烧不退,医生打针喂药都没有用。高烧自然过后,兔兔再也记不起前世的东西。即使她的爸妈问起以前兔兔说过的事情,兔兔也茫然的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那个风铃就是引出兔兔对前世回忆的特殊东西。还曾有新娘在结婚典礼上交换戒指时,突然想起前世的情人,想起了前世很珍爱的戒指。 有时,我就天马行空的想,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我会不会也遇到能引起我的前世回忆的特殊东西。如果回忆起了,那我前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吗?是不是有一段浪漫的爱情? 有时,我想,我现在喜欢的那个女孩,是不是前世跟我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今生我就喜欢上了她? 在我傻愣愣的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爷爷已经在藤椅上坐下了。一壶茶放在藤椅下,一根烟叼在嘴上,一把蒲扇摇在手中。他在等待绿毛水妖的“光临”。 我想,爷爷的前世也许是一条水牛。 我把我的想法说给爷爷听了。爷爷爽朗的笑起来,用枯黄的手指捏我的脸。我讨厌爷爷的这个动作,这个动作在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开始了。但是我现在已经读高中了,不再是他的小跟屁虫了,不再是看不见他就哇哇的哭的小无赖了。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愿他还把我当作一个穿开裆裤的小娃娃。 他那样捏我的脸,证明还没有意识到他的外孙的个头已经跟他差不多高了。是的,他的外孙已经长大了,甚至可以独立捉鬼了,因为我已经将《百术驱》上的内容学得差不多了。只要绿毛水妖肯出现在这里,我一个人单独也能和它对抗一番。 我之所以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我一个人也行,是因为害怕爷爷衰老的太快。 有这么一个说法,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比如铁匠,一个老师傅带一个年轻的徒弟,年轻的徒弟总要老师傅指点很多,老师傅也会将看家本领保留不教,怕徒弟学成了跳到自己头上来。一旦有一天徒弟学到了他的看家本领,不再需要老师傅教导的时候,那个老师傅会突然变苍老很多。这在捉鬼的方术之士里表现尤甚,如果带的徒弟突然不经意在没有师傅的情况下解决了非常棘手的问题,那个师傅就会很快变老,赢弱不堪。 所以,爷爷在场的情况下,我总表现得很需要他。 爷爷问我:“你为什么觉得我前世是条老水牛呢?” 是啊。为什么呢? 爷爷养过很几条水牛了。每一条水牛都被他驯养得服服帖帖,通人性,不论刚买来时有多么暴躁蛮横。别人的牛稍微看管不仔细,便会跑到水田里偷吃水稻。而爷爷养的水牛就是丢在杂草和水稻交错的田埂上,也不会趁机偷吃水稻。它会乖乖的用嘴顶开水稻吃遮盖在下面的杂草。 并且,爷爷从来不养黄牛,一辈子只养水牛。我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试着养条黄牛。黄牛不用经常喂水。爷爷看着水牛的拳大的眼睛,舒心的笑。我便不再逼着问他。 我没有把这些想法说给爷爷听,只是朝他那张沟沟壑壑的脸笑了笑。爷爷也回以同样的笑。我们不用语言表达而可以心意相通。 “你说,绿毛水妖今晚会来吗?”爷爷问我,却不在乎我的回答似的喝下一口茶。我看着爷爷枯黄的手指想,如果把那两个手指浸在茶水里,茶水会不会变成黄色? 我说:“爷爷,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 爷爷笑了。眼角的皱纹延伸到了耳鬓。 “如果绿毛水妖不来呢?”爷爷歪着脑袋问我,眼光闪烁,如旷野里一只孤单的萤火虫的尾巴上那样的光芒。那样看起来有些哀伤。 我顿时百感交集。我吸了吸鼻子,说:“爷爷,它会来的。它一定会来的。” 爷爷点点头,喃喃道:“嗯,它会来的……” 第133章 黑色纱巾 一轮圆月升起来。爷爷的屋前有一棵年龄比爷爷还大的枣树。在月亮的照耀下枣树的影子就斑驳的打在爷爷的脸上。 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爷爷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爷爷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可是在枣树影子的混淆下,那个笑容是如此的难看,似乎是难堪的苦笑。 圆月仿佛是天幕的一个孔。透过那个孔,我看见了天外的另一层天。难道九重天的说法正是源于此么? 月明则星稀。星星如睡意朦胧的眼,在月光的衬托下如此微弱。枣树也是如此。每年的春天,这棵老枣树的周围总会生长出一些娇嫩的小枣树。我期盼着爷爷的屋前长出一片稀疏的枣树林。这样就不用担心附近的孩子们在夏天将枣树上的果实打得一干二净。 可是,我的期盼总是得不到实现。那些新生的小枣树陆续的枯萎死去,没有一棵能够在老枣树的旁边开花结果。 有时我想,是不是老枣树也像打铁的老师傅一样,害怕新生的小伙子抢占了他的风头。不过,我清楚的知道这棵老枣树已经接近枯萎。虽然外表还是一如既往,可是树枝经不起大风的吹刮了。 每次暴风雨过去,它都会掉下几截僵硬的树枝。并且伤疤那块不再有新的枝干长出来。掉下的树枝,不用晒,稍微晾一晾,便在烧火的炉灶里烧的噼噼啪啪。也不再像其他的树枝一样冒出浓浓的青烟。它的树枝已经干枯如柴。 爷爷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重重的叹了口气,接着剧烈的咳嗽起来。我预感到,他的时代已经和老枣树一样正在消退。 “她来了。她果然来了。”爷爷眯起眼睛看着前方。我顺着爷爷的眼光看过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 “在哪里?”我问道。 “她已经上桥了。”爷爷笑了,笑得有些得意。 “上桥了?” 老河上有两座桥。老河的最左边有一座桥,叫落马桥。那座桥离这里比水库还远,爷爷说的不可能是那座桥。还有一座桥,从爷爷家出发,通过两臂宽的夹道走出去,大概百来步,可以走到村大道上。村大道直而宽,可容两辆大货车。村大道从老河上过,所以老河上有一座很宽的水泥桥。这座桥没有名字,村大道走半里路才能到那桥上。 “你看不到的。”爷爷喝了一口茶,水哗哗的响,如低头饮水的老水牛。 我确实看不到。且不说那座桥和这个地方的中间隔了多少高高矮矮宽宽窄窄的房屋,就是在这样的夜『色』里,我也看不了这么远的地方。 “你看到她上桥了?”我又问道。 “嗯。她正在朝我们这边走。” “你看见她的人了?”我朝前方看去,只有夹道两边房屋的影子,黑魆魆的一片。 “我没有看见她的人,我只看到了她的影子。”爷爷说。 “你只看到她的影子?”我更加惊异了。从爷爷那样自信的眼光里,我看不到他任何开玩笑的成分。“她的人你看不到吗?”我追问道。 “她只有影子,我怎么看到她的人?”爷爷抬头看着月亮。 我也抬头看了看月亮,有些薄薄的云像纱巾一样蒙住了月亮的一部分。 “她只有影子?”我不厌其烦的询问爷爷。 爷爷将看着月亮的眼睛收回,点点头,说:“亮仔,你去屋里把我床上的那块黑『色』纱巾拿来。就在枕头旁边,你进屋就可以看到的。” “诶。”我回答道,忙回身去屋里拿纱巾。 爷爷的床还是很旧式的,不知道由什么木做成。整座床如一间小房子,帐帘就如门帘。除了帐帘那块,四周都是围墙一般的木板,到成人的颈部那么高,木板上雕刻着精美的图。图中有鸳鸯,有花有草,有飞禽也有走兽。 床的顶上有三块木条。木条上垫上挡灰尘的油纸。我没有朝上看,直接拉开帐帘在床单上寻找纱巾。 可是床上没有爷爷所说的黑『色』纱巾。我翻开枕头,也没有发现纱巾的踪迹。我心里很急,生怕在找纱巾的时候绿『毛』水妖来了。那样我就看不到它的影子是怎么走到爷爷跟前的。 我对外面喊道:“爷爷,我没有看见黑『色』的纱巾啊。” “你再看看。” 我只好耐着『性』子又查看一番。床就这么大的地方,难道我的眼睛还看不到上面有没有纱巾么。 我没好气的喝道:“爷爷!这里没有!” “你再看看。”爷爷在外面回答。接着,外面传来哗哗的喝茶水的声音。他安慰我道:“刚才是没有,再看看就有了。” 我只好回转头来,再一次朝那个中间有些塌陷的枕头看去。 就在这时,一条黑『色』的纱巾翩然而下,恰恰落在枕头旁边。我抬起头看了看床顶,原来纱巾挂在木条上。难怪我一直没有看到。 那条黑『色』的纱巾如同流过圆月的浮云一般,缓缓降落在枕头旁边,让我感觉这条纱巾就是来自外面那轮圆月。 “看到没有?”爷爷在外面询问道,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得意。 “嗷。看到了。”我回道,拾起枕头旁边的黑『色』纱巾,迅速跑出去。 爷爷恶作剧的朝我笑笑,接过我递上的纱巾。 “要这个纱巾干什么?”我奇怪的问道。按照《百术驱》上的治理绿『毛』水妖的方法,用不到这个东西。 “有用的。”爷爷说,一边将纱巾弄成一团,塞进袖口。 “绿『毛』水妖怎么还没有来?刚才你不是说她已经上桥了么?”我问道,退回几步,站到爷爷的藤椅后面。 “别急。就到了。”爷爷说。他找了舒适的姿势躺在藤椅上,悠闲的抽起烟来,架起了二郎腿。 第134章 影子变化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漆黑的夹道,期待绿『毛』水妖的到来。爷爷则转而表现出无所谓,心平气和的抽烟喝茶。 刚才的圆月有一层曼云像灰尘蒙住了镜子一样挡住了圆月的光芒,现在的圆月则如被人细细擦拭的明镜一样照着大地,仿佛它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我猜月亮像爷爷一样,可以看见绿『毛』水妖是怎样上桥,怎样上路,怎样走到夹道的阴影里的。 “它来了。”爷爷的声音很小,似乎要告诉我,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夹道两边的房屋的影子斜斜的拉着,能分出哪里是屋檐,哪里是墙。那里是苍白的地坪和漆黑的夹道分界的地方,仿佛一个是人间,一个是地狱。 房屋的影子的边际颤动起来,如被拨弄的琴弦。它来了。 整齐的影子边际突出一块黑影,如长了个脓包。那个黑影慢慢从夹道中钻出来。它如附着在房屋的影子上的一滴水,努力的要挣脱粘附力,努力的要滴落下来。 那个黑影是一滴大颗粒的水形状的影子,它渐渐变大,变大,如同将要滴落的水正在凝聚汇集。这个时候,房屋的影子仍在颤动,难产似的难受。 终于,那个黑影汇集得够大了,能够如水滴一样摆脱粘附力了。它左右摆动两下,挣脱了夹道的影子。房屋的影子不再震动,恢复了先前的宁静。那个黑影的形状开始变化,从一滴水的形状慢慢变化成人的影子的形状。 变化的过程简直就是人从胚胎发育成婴儿的过程的演播。水滴形状的影子如羊水一样破裂,溅出无数大大小小的影子。溅出的影子转瞬即逝,出现的是一个蜷缩的婴儿形状。从那个新的影子中,能模糊辨别出哪里是它的头,哪里是它的脚。 月亮更加皎洁,我似乎能看见月光是一缕缕一丝丝的,如同细雨从天际撒下来,又如同细『毛』从地上长到天空去。地面如水底,细『毛』如水底的水草。细『毛』随着水底的激流暗涌飘『荡』不息。 一瞬间,我们如潜水在马屠夫家边的水库里。 不是我们在等待绿『毛』水妖的到来,而是我们主动去水库求见绿『毛』水妖。等待的应该是它,它才是这里的主人,接纳我们的到来。掌控权根本不在我和爷爷的手里。一切都在绿『毛』水妖的掌控之中。 整个过程看不到任何实体的东西,只能看见月亮下的影子。刹那间,我惊呆了。天地间静止了,都在看着绿『毛』水妖的变化。此刻间,我竟然以为自己在高中的生物课堂,月亮是老师的幻灯机,地上的绿『毛』水妖则是白『色』幕布上演示的动画效果。 爷爷也屏气敛息,双目死死盯住地上的影子。 婴儿形状的影子继续“发育”,它抬起头,伸展四肢。影子的头渐渐长出头发,头发渐渐长长。影子的四肢也渐渐长长,变粗。 不到一分钟,在我们面前的影子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美女的影子。长而柔的头发,凹凸有致的身段。我想,那应该是冰冰生前的形象。 这个绿『毛』水妖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超出了《百术驱》中的描述。从爷爷惊讶的表情里可以看出,爷爷也没有料到绿『毛』水妖已经有了这么强大的实力。 刚才的清晰的变化,都是绿『毛』水妖对我们的威胁吗?对我们的示威吗?我心里暗想。它在警告我们,不要把它惹恼了,因为它不是处在弱势,它才是强者。我们根本没有实力谈条件,一切要按照她的意思来办。 “你来了吗?”明明绿『毛』水妖已经“站”在我们面前了,爷爷却要对着它问。它的影子的形状和方向说明它现在正“站”在我们面前。如果它有实体形象,它应该目对我们,用审视的眼光看着躺在藤椅上的爷爷和藤椅后面的我。 绿『毛』水妖的影子定在那里,不再向我们靠拢,一动不动。 爷爷吸一口烟,烟头从暗红变成通红。四周一片死寂,我甚至听见爷爷嘴上那支烟燃烧的声音,烟草在高温下“呲呲”的响。 “你刚才是在向我们展示你的实力么?”爷爷仍是明知故问,“你要告诉我们,你的实力不是我们想象那样不堪一击么?” 我觉得爷爷的废话太多了,跟它啰嗦这么多有什么用? 绿『毛』水妖的影子还是一动不动,静静的听着爷爷的话。 “你那点小动作,我也会。”爷爷抖了抖烟灰,漫不经心的说。 爷爷也会?我一惊。这是我事先不能想到的。难道我低估了爷爷的实力?爷爷平时根本不在别人面前炫耀他的方术,包括我在内。当然,他也不隐藏自己的能力。什么情况下该做什么,他清楚的很,并不因为旁边有什么人而改变。他就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爷爷拍拍座下的老藤椅,铿锵有力的说:“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椅子,他名叫马辛桐。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那个影子听到这句话,稍微动了动。这是它平静后的第一个动作。 『奶』『奶』曾经跟我讲过,方圆百里的鬼都害怕已经死去的姥爹。曾经有一户人家把新坟做在爷爷的旱地里。爷爷的棉花都种在那里。收来的棉花自己用还不要紧,但是如果卖给别人,别人决不会要。因为那块地被坟墓侵占了一角,别人会对这里的棉花有忌讳。 爷爷跟那户人家交涉,那家仗着人口多,蛮不讲理。十几年前的农村就是这样,如果谁家的人口多,特别是兄弟多儿子多,就敢在村里撒野。如果哪家一连生了几个闺女,没有一个儿子的话,就会被其他人欺负。那时两个舅舅还小,成年的只有我妈妈,所以人家不怕爷爷。 爷爷跟那家人说了很多次,就是说不通。 第135章 影子分离 有一次给姥爹的牌位上香,『奶』『奶』无意间抱怨起了这件事。爷爷连忙制止『奶』『奶』,说上香的时候说的话已故的人能听见。 果然,第二天那户人家主动来道歉,愿意将那整块地还有地里的棉花都买下。爷爷对他们突然的转变不理解。 那户人家的主人说,他昨晚梦到埋在那块地里的先人来找他,说他的额头被人打了。打他的正是那块棉花地的主人的父亲。 他第二天一大早连忙跑到棉花地去看坟墓。墓碑已经断为两截了,横躺在棉花地里。他吃惊不小,所以急忙来爷爷家道歉。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之,按照『奶』『奶』的说法,姥爹不但暗中保护家里的子孙,还给其他鬼打抱不平,俨然鬼中的地方官。 据『奶』『奶』说,姥爹他生前就喜欢给人评判是非黑白,村里的人有什么事也都愿意请他来评个公道。所以『奶』『奶』说,这也难怪那些鬼都怕姥爹。 每次给姥爹拜坟的时候,妈妈都要按着我的脑袋给姥爹的墓碑磕头,祈求先人的保佑。那时候我想,姥爹已经死了,还能保护我什么?难道我跟我的玩伴打架的时候,姥爹还能帮我暗中绊上一脚吗? 可是这件事过后,我总觉得每个人的背后,都有很多亲人的关注。有时让我觉得爷爷的屋子里仍被姥爹看守着,不许任何人侵犯。姥爹就游离在我们的中间。他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只是我们不知道他呆在屋里的哪个角落。当看着落满灰尘的藤椅仍摆放在堂屋,我隐隐看到姥爹像现在的爷爷一样,斜躺在藤椅上,悠哉游哉。 爷爷从藤椅上站起来,抬起脚来在鞋底拧灭香烟。 突然,房屋的影子又颤动起来。我立刻警觉起来,难道还有一个绿『毛』水妖埋伏在附近吗?它会以另一个影子的形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吗? 爷爷蹲下来,双手抱膝缩成一团。我心中猜疑,爷爷这是干什么呢? 很自然的,在月光的照耀下,爷爷的影子也缩成了一团,一如刚才绿『毛』水妖的开始状态。只是这个影子“胚胎”大多了。爷爷蹲在地上的时候还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丢掉手中的烟屁股,双手抱紧,脑袋靠在膝盖上,仿佛一个刚刚被警察逮捕的逃犯。这样比如爷爷不好,但是很贴切。爷爷就这样蹲着。 爷爷保持那个状态一会儿,似乎在蓄力,然后说:“看好了!” 做了个深呼吸,他站了起来,微笑着盯着面前的绿『毛』水妖的影子。 最初我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满脑袋的疑问:“爷爷这是干什么呢?卖什么关子?” 我无意间低头一看,才发现异常。 爷爷站起来了,但是他的影子仍然蹲着,双手抱膝,脑袋靠着膝盖,蜷缩成一团! 我顿时惊呆了! 绿『毛』水妖的影子也连连后退,靠着了房屋的影子。我看出绿『毛』水妖的手脚在抖动,它也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了。 爷爷的影子渐渐缩小,缩成绿『毛』水妖刚出现的那样大小,最后缩成“水滴”的形状。这个“水滴”回旋了几周,渐渐向绿『毛』水妖的影子“滴落”过去。 绿『毛』水妖慌忙躲开爷爷的影子。 爷爷的影子“滴落”在房屋的影子上。更加不可思议的情形出现了。 房屋的影子被“水滴”这样一“滴落”,居然如水面一般溅起了许多水珠形状的影子,房屋的其他地方『荡』漾起了“波浪”。 这就是一个水的世界。这里的影子都具有了水的属『性』。房屋的影子轻轻的波动,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诡异。再看看房屋,都静静的矗立着,仿佛它们不知道自己的影子已经发生了变化。 在苍白的月光下,爷爷的脚下已经没有任何影子了。我看看自己的脚下,我的影子还在。我的影子当然还在。 “只有影子是了不得的鬼术。可是我能没有影子,你能吗?”爷爷笑问道。说完,爷爷重新坐在老藤椅上。藤椅的影子还在,藤椅的影子上没有爷爷的影子。如果光看藤椅的椅子,我敢打赌说椅子上没有人。谁都敢打赌。 看来,我真该为我的骄傲自满而羞愧。原以为我可以超越爷爷,替代爷爷了。原来他像打铁的老师傅一样,还有从未显山『露』水的绝活呢。 “我把你男人挡在山顶上,不让你们见面,就是要你来找我呢。”爷爷拿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起茶来,茶杯闲置一旁。“我既然要你来,就是不想和你斗法斗术。我想好好的解决。” 绿『毛』水妖的影子点点头。从绿『毛』水妖的影子可以看出,冰冰生前是多么的丰姿绰绰。投手举足间透『露』着一种优雅。 “前几天失足的孩子的魂魄,我是非要回来不可。你放了孩子的魂魄,我就可以让你们重聚。”爷爷停顿一下,接着说,“但是,你也不能再呆在水库里。这样其他的人家的孩子还是不安全。” 绿『毛』水妖的影子一动不动,似乎在思考爷爷的条件。 爷爷看了看它,说:“我会把你的尸骨找出来,将你们合葬在一起。这样,你们也不用在荒郊野外交合了。” 我心想,要在水库找到绿『毛』水妖的尸骨恐怕不容易。如果它的坟墓在水库的最中间,岂不是要放干水库里的所有水了?那水库下面几百亩的水田都要干死了。种水稻可不比种小麦种玉米。水田,水田,一听就知道离不开水。且不说其他,水库下面的水田的主人们能让你放干水库的水么?那可是养育着千家万户的生命的源泉啊。 “行不行?”爷爷喝了一口茶,问道。他又架起了二郎腿,脚尖一翘一翘。 几滴茶水从爷爷的嘴边滴落下来,溅在藤椅下面。由于月光的关系,我甚至可以看见那几滴茶水在滴落的时候反『射』的光芒,如颗颗晶莹的珍珠,或如剔透的夜『露』。 那几滴茶水溅在地上的同时,产生了很不一般的效果。 第137章 精确行走 第一百三十六章精确行走 滴落在地上的茶水如化开来,如墨汁一般变成几个黑色的圆形的影子。这几个影子侵染到了一起,形成了爷爷刚才蹲着的影子。仿佛刚才的那几滴茶水里聚集了躲藏的影子,现在不过是将躲藏的影子绽放开来。 爷爷的影子是如何“滴落”到房屋的影子里,又如何重回到爷爷的茶壶里的?我没有办法知道。 那个蹲着的影子缓缓站起来,重复着爷爷刚才的动作,躺回到藤椅的影子上面。 爷爷的影子又恢复了常态。 后来,爷爷告诉我,他的那些影子的变化,全都赖以那边老藤椅。爷爷自己根本做不到那样的变化。 绿毛水妖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头低下来,腰弯下来,像一个奴仆一样“站”在那里。 我和爷爷都被它的外在表现欺骗了。 它趁我和爷爷都放松了警惕的时候,突然猛扑上来。在绿毛水妖的影子即将接触爷爷的影子时,它忽然变成无数条鱼的影子,迅速将爷爷的影子包围起来。此时,爷爷的影子如同扔下水的饭团一般,被无数的鱼影子追逐啄食。 我站在一旁,无法帮忙。如果是绿毛水妖站在面前,我可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踹它一脚。可是它是影子,我只能是狗拿刺猬……干着急。 爷爷舞动手臂,影子跟着舞动手臂,驱赶围逼的“鱼群”。可是“鱼群”一赶开又围聚上来,爷爷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恐怕无可奈何。 “鱼群”展开了疯狂的攻击。爷爷终于抵抗不住,影子的脸上,手上,腿上,都遭到了它们的攻击。爷爷抵抗的手缩了回来,慌乱的捂住脸,又连忙捂住手臂,又马上捂住大腿。爷爷疼的“啊呀呀”的叫唤。 就如天狗食月,爷爷的影子遭到攻击的地方,变成锯齿形状,参差不齐。爷爷的影子正在被“鱼群”啮噬!照这个状况下去,爷爷的影子真要被“鱼群”慢慢的吃完。 爷爷大喝一声,将袖中的黑色纱巾抽了出来。爷爷大声吟道:“乌云至,月光断。天下暗,影子乱。”然后,爷爷使劲一扬手,将黑色纱巾抛起。 刹那间,天色骤变。南面的天边突然聚集了大片的乌云,乌云之间闪着强烈的电光。雷声“刺啦啦”的响。而我们头顶的天上,圆月依旧,月光依旧。 “鱼群”对爷爷的攻击更加肆虐。 南面的乌云迅速向整个天空漫延。雨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声炸雷,却不见雨下。乌云向浓烟一样翻涌滚动,直逼北面的天空,渐渐淹没明镜一般的月亮。 很快,细毛一般的月光被遮挡了大部分,天色立即暗了许多。地上的影子暗淡了许多。 顿时,我明白了爷爷的用意。 乌云密集,完全遮盖了月亮的光芒。整个天地立刻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景物都被黑色吞噬,融化在这片浓黑之中。我有如置身在墨汁瓶中一般。就是把手伸到鼻尖上,我也看不到我的手指了。眼睛跟闭上了没有任何区别。 爷爷,老藤椅,绿毛水妖的影子,都消失了。我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到底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我听见爷爷说:“绿毛水妖,你知道利用影子来对付我,可是现在我没有影子了,你也没有影子了。你能奈何我么?”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 爷爷说:“亮仔,我们回屋。”我听见老藤椅吱呀吱呀的声音,估计爷爷搬起了老藤椅。 “它伤害不到我们了。”爷爷说,一只手在黑暗中抓住了我,把我往屋里带。 “这就完了?”我问道。 “我们对付不了它的影子,但是,我们可以对付它的尸体。我们收起它的尸骨,它就是再厉害也没有办法。”爷爷边走边说。我纳闷,爷爷怎么可以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行走自如。他走到屋檐下的水沟时跳过去,避开门前的石墩,走进大门。而我在后面一不小心踏进了水沟。由于南方雨水多,房屋的顶一般是倾斜式,屋檐下有一条排水沟。从鱼鳞一样的瓦上流下的雨水都聚集在这条水沟,排到其他地方去。 爷爷的门前有一对石墩,高不过膝,为正方体。石墩的顶部底部都是光滑的平面,四个侧面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图案,或是一棵古怪的树下站立着一个人,或者是一座奇特的山上伏着几只野兽。曾有收藏家想收购爷爷的这对石墩,价格出到很高,爷爷没有答应。 爷爷精确而轻易的跳过水沟,避开石墩,跨过门槛,走进屋里。而我在后面踏湿了鞋子,撞疼了小腿,绊到了门槛。 “你怎么不看见也可以这样轻易的走路?”我问道。毕竟刚才放藤椅的地方和家门有一段距离。虽然知道前面有水沟石墩门槛,至少要试探着往前走吧?至少用手摸摸前面是不是碰到墙壁吧? 可是爷爷双手抱起老藤椅,还能如此轻易的做到。这令我不解。 爷爷笑道:“呵呵,你把我的眼睛蒙起来,我可以毫无困难的在这个村里行走,并且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你现在要我到谁谁家去,我闭着眼睛可以走到。不过,这不是技巧,而是对这里的所有太熟悉了。” “原来这样哦。”我轻声道,回过头来想看看背后的绿毛水妖,一片漆黑。 “注意门槛。”爷爷对我说道。可是我还是毫无防备的被绊倒了,一下摔进屋里。 “我们没有做任何事情啊?”我对爷爷说,“绿毛水妖还在外面呢。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管它了?不救那个孩子的魂魄了?” 爷爷镇定的说:“我已经知道怎么对付绿毛水妖了,它刚才影子变化的时候露出了破绽。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明天我就收拾它。” 一进家里,眼睛前面顿时明亮,五瓦的小灯泡发出柔和的光芒。我再回头看看外面,仍然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灯光也不能射进这片漆黑之中。 第138章 红毛野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红毛野人 “这是怎么回事?”我指着外面问爷爷。这时我才发现爷爷疲惫不堪的表情。 “小小的障眼法而已。”爷爷擦擦额头的冷汗,回答道,“我不过是用纱巾挡住了月光,破坏了绿毛水妖的存在方式。从它刚才的变化来看,现在它的尸骨已经不在水底了。” “不在水底了?那在哪里?”我惊问道。我原想收起绿毛水妖的尸骨就可以完美收场,如果绿毛水妖的尸骨不在水底,那我们到哪找去? 爷爷做了个深呼吸,说:“你刚才看见没有?它来攻击我时,变成了许许多多的鱼。” “嗯。”我点点头。 “所以我推测,它不再是一个完整的尸骨。它被水库里的鱼分食了。现在,很多鱼的肚子里有它的尸骨。”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把那些鱼都打捞上来,然后全部埋葬。”爷爷语气铿锵。 “这就等于将它埋葬了?” 爷爷点头。 第二天,由孩子的妈妈出钱将水库的鱼全部买下。水库的承包人撒网将水库的鱼全部打捞上来。 虽然绿毛水妖没有守约,但是爷爷仍然叫人在山顶挖了一个特别大的坑,将所有打捞上来的鱼都掩埋在深坑里,然后立上墓碑,写上冰冰的名字。 做完这些,爷爷对孩子的妈妈说:“好了,我们可以收魂了。” “收魂”我是知道的,“收魂”又叫“喊魂”,我曾亲身经历过。那还是我很小的时候,我从山上放牛回来后便高烧不止。四姥姥说我的魂丢在山上了,叫妈妈晚上帮我喊魂。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喊魂”。 晚上月亮出来后,我安静的躺在床上,妈妈开门出去,边走边喊:“亮仔呀,回来呀。天晚了,别在外面贪玩,快回来吧!”这样一路喊到我白天去过的山上。农村的晚上非常静,即使妈妈走远了三四里,我在家里的床上仍能清楚的听到飘飘忽忽的声音。 妈妈每喊一次:“亮仔啊,别贪玩了,回来吧。” 我便要在家里回答一次:“好嘞,我回来啦!” 妈妈又喊:“亮仔呀,天晚了,回来呀!” 我又回答:“诶!回来咯!” 妈妈走到我白天到过的地方,又折回来,这一路要不停的喊,我必须不停的回答。这样,我的魂魄听到妈妈的呼喊,又听到我的应答,就会乖乖的原路走回来,回到我的身体里。 但是这个被绿毛水妖害的孩子稍微有些不同。我们要先将他的魂魄从水中救起来,然后才能“喊魂”喊回家。 孩子的妈妈在他溜下去的地方插上三根香,烧一些纸钱,然后将河灯放进水库。纸折成的小船,船里放一支点燃的蜡烛,便做成了一个河灯。 烛光闪闪的河灯在水面上漂泊,孩子的妈妈要跟着河灯走。河灯在哪里碰上了岸,孩子的妈妈才可以在那个地方开始喊魂。 我和爷爷也在那里。开始的时候,河灯怎么也不上岸,孩子的妈妈在水库的岸边跟着走了半个多小时,着急得不得了。 爷爷双手放在嘴巴前,做成喇叭状,大喊一声:“啰啰!” 这种逗风的办法爸爸也会。我们在田里秋收的时候,爸爸经常这样做,我们就可以吹到凉爽的风。爸爸在打谷机上汗水淋淋,便停下片刻,放下手中的稻谷,对着山的深处大喊一声:“啰啰!”前面的“啰”音节喊成三声,后面的“啰”喊成平声。即使现在已经时隔十多年,我仍能在记忆里听到爸爸嘹亮的像口哨一样的吆喝声。接着,一阵凉风果然刮来,化解天气的酷热。 爸爸跟我说过,这是引逗风来的方法。我试过很多次,可是很少成功。 爷爷的“啰啰”声一出,一阵风立即闻声而至,吹动水库上的河灯快速靠岸。 孩子的妈妈连忙跑到河灯的旁边,喊道:“孩子呀,天晚了,回家吧。” 然后我听到远处画眉村传来的声音:“好嘞,我回来啦。”那是孩子在家里回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空旷而悠远。 这样一喊一答,我,爷爷,还有孩子的妈妈慢慢腾腾走回村里。夜风中漂浮着一种刺鼻的鱼腥味…… 将孩子的妈妈送回家后,我和爷爷走到昏暗的夹道里。夹道尽头有一盏发着微光的灯,那里就是爷爷的家。 爷爷咳嗽了两声,这次咳嗽不是因为抽烟太多,我能听出来那是有意的清清嗓子。 “那个……”爷爷开口了,“那个,亮仔呀。” “嗯?”我扭过头来看他,因为太暗,我仍只能看到爷爷的一亮一暗的烟头。爷爷吞吞吐吐,似乎有难言之隐。 “我,我以后不想捉鬼了。”爷爷的烟头又一亮,然后迅速暗了下去。 “不捉鬼了?”我惊讶道。我知道,爷爷的身体已经不行了,过多的抽烟已经让爷爷的肺熏坏了一半。也许是爷爷的身体太累了,也许是爷爷的心里太累了,或者兼而有之。可是,我还隐瞒着箢箕鬼的事情呢。如果爷爷退出不干了,那么箢箕鬼再现的时候怎么办?还有那个水鬼山爹,我翻阅《百术驱》突然发现,他埋葬的地方刚好是复活土的所在地。山爹的尸体极有可能演变成为“红毛野人”。 “红毛野人”是地方的称谓,《百术驱》上称之为“红毛鬼”。它的形成原因是,尸体的器官在没有物质性的损坏情况下,如果埋葬在复活地,就极有可能演变成为红毛鬼。 什么是复活地呢?这就比种田的土地有肥沃和贫瘠之分,贫瘠的土地上不生一毛,而肥沃的土地上插杆开花。这是就土地的养分来说,养分供给植物需要的元素,从而促进植物的生长。如果将土地的精气来分别的话,土地也可以分为精气贫瘠和精气肥沃两类。因为大多数土地直接接受阳光的普照,所以精气聚集不起来,它会像水分一样蒸发。只有极少数土地,不但精气不会蒸发,反而会不停的吸收其他精气。 第139章 喝雄鸡血 第一百三十八章喝雄鸡血 当然,土地能吸收精气也不一定就能形成复活地。但是,当这块土地吸收到了足够多的精气时,而这块土地刚好埋葬了完好无损的尸体时,复活地就形成了。如果尸体缺胳膊少腿,这块土地不能将旺盛的精气注入尸体,从而使之成为红毛鬼。所以说,独特的土地和完好的尸体,两者相辅相成,才能形成复活地,缺一不可。 尸体复活后,身上的毫毛都会变成鲜红色,如毛细血管一般。头发,胡须都是如此。眼睛也会由黑色变为红色。 由于复活地形成的条件苛刻,所以红毛鬼的出现几率相当微小。但是,文天村曾经出现过一起这样的事情。刚发现红毛鬼的时候,人们还以为它是人,只是毛发和常人不同而已,故称之为“红毛野人”。 我正想将箢箕鬼和红毛鬼的事情告诉爷爷。突然一声大喊打断了我的思维:“哎呀!岳云呀,你终于来了!快快快!这里几百号人等着你呢!” 原来是奶奶。 爷爷一听,慌忙跑出昏暗的夹道。 “怎么了?怎么了?几百号人等着我?出了什么事啦?”爷爷向奶奶大声问道。 “山爹复活啦,变成红毛野人啦。快进屋来,这里好多人都等着你呢。我盼星星盼月亮,就是没有看到你回来。茶水都喝了我一缸了。”奶奶巍巍颠颠的跑过来,拉起我的手往屋里走。 我心里一惊,没有来得及跟爷爷说,山爹就已经变成红毛鬼了? 我和爷爷刚进屋,人们便围了上来,个个面露焦急。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乞求。他们堵在门边,我和爷爷进不了屋。 “怎么了?”爷爷大喝一声,眼睛在人群里扫描一周,想找个说话清楚的人来询问。大家都急着跟爷爷说这件事,正准备七嘴八舌的说。爷爷一挥手,制止道:“我听不了这么多人说话,你们找个能说清的人出来就行了。” 众人你推我,我推你,一个黑头发和白头发一样多的男人站了出来。他的大拇指的指甲从中裂成了两瓣,从断裂处可以看到他的指甲相当厚,有菜刀的背面那么厚。很多上了年纪的除了农活没有干过别的的人都这样。 爷爷的指甲也这样,并且手指甲和脚指甲都这么厚。我在学校的小商店买的指夹根本剪不了爷爷的指甲。因为爷爷的指甲伸不进去,根本夹不到。他要用剪布的裁缝剪刀才能修理新生出来的指甲。这样厚的指甲不是整块的,它像三夹板一样层层叠叠,修理的时候非常麻烦。 “我叫选婆。”那个人自我介绍道。这块地方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称呼,喜欢在人名后面带一个语气助词。小孩的名字后面带“呀哩”,大人后面带“婆”,老人后面带“爹”。这个自称“选婆”的人的名字里并没有“婆”字,他可能在小时候被人叫“选呀哩”,现在被人叫“选婆”,老了还要被人叫“选爹”。 “我看见山爹了。”选婆说,“我正在田里看水呢,路边就有一个人叫我的名字选婆呀,选婆呀。声音很怪,像青蛙一样难听。我想这是谁呢。不看就算了,转头一看,吓得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在水田里。” 其他人都把眼光暂时对向选婆。屋里的灯光本来就暗,这么多人一挤,我都看不清他的脸。那时的灯光不像现在的荧光灯,如果一个人背着灯光站着,你很难看清他的正面是什么样,更别说在五瓦的白炽灯下是什么状况了。 “你看见什么了?”爷爷语气缓和的问道。 “我乍一看,一个通身红色的人站在田埂上跟我打招呼呢!开始我还以为谁跟我开玩笑,故意吓我。我再仔细一看,这人怎么有些眼熟呢?”那人喉咙里咕噜一下,咽下一口口水,“这人可不是死去的山爹么?除了头发胡子汗毛都变成了红色,脸色苍白一些,其他都跟死去的山爹没有差别。我突然想起文天村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想起了红毛野人。于是,我吓得丢了锄头,尿了裤子,一路狂奔到家里。” 爷爷摸摸鼻子,说:“这也不难理解。山爹的大脑还有残留的记忆,可是这些记忆串联不起来。所以他认识你并不稀奇。它没有做什么其他出格的事情吧?” “怎么没有?!”选婆皱眉道。其他人跟着点头。 “什么事?”爷爷问道。 “它一路看见雄鸡就扭断脖子,然后就着断处喝血。样子真是恐怖极了。小孩子吓得哇哇的哭,大人看了也心惊胆战。”选婆边说边向两边探看,似乎怕山爹躲在人群里听到他的话。 选婆两边看了看,把嘴凑到爷爷的耳边,细细的问道:“马师傅啊,你不是说过雄鸡的血可以驱鬼吗?它怎么倒喝起雄鸡的血来了?它到底是不是鬼啊?” 其他人连忙把询问的眼光集中在爷爷的身上。这么多双闪着微光的眼睛加起来比头顶的白炽灯还要亮。这是我当时的感觉。 “这是类似于僵尸的鬼。只是僵尸是恶性的魄附在死的**上,这是恶性的魄附在活的**上。它是吸收了精气而复活的尸体,精气本身就有很盛的阳气,加上它本身活的**有活的血液,所以它不怕雄鸡的血。”爷爷解释道。 “那就是说,它比僵尸还要厉害喽?”选婆底气不足的问道。他的两只手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战抖了。估计再吓他一下,他又会在裤子里尿湿一大块。 爷爷做了个深呼吸,缓缓的说:“是的。” “那,那,那我不是完了?”选婆的声音变成鸭子般嘶哑,“它先看见的我,是不是它首先会来找我啊?” 旁边有个人安慰选婆道:“它要害你,早在叫你名字的时候就害你了,还能等到现在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马师傅,你说是不 是?” 第140章 驱鬼意见 第一百三十九章驱鬼意见 爷爷伸出干裂的大手捧住五瓦的灯泡,屋里顿时暗下来。我的后脊梁一股冷气直往上冒。屋里拥挤的百来个人顿时鸦雀无声。 爷爷的手在灯泡上抚弄片刻,灯泡上的灰尘少了许多,屋里比刚才亮多了。我这才看清选婆的脸,他的眉毛很淡,淡到几乎没有。 “那可不一定。”爷爷回答那人道,“等把你们那里的雄鸡都吃完了,它就会开始对村里的人下手了。” 选婆望着头顶的白炽灯,呆呆的看了半天,说:“难怪它见了 雄鸡就扭断脖子的。村里的鸡吃完,它就会对我下手啦。” 爷爷拨开人群,找了个凳子坐下。众人又围着那个凳子,蹲的蹲,站的站,就是没有人坐下。我忽然想起葬礼上作法的道士挂起来的图案,那都是枯黄年久的布画。上面画有一个手捏兰花的或佛或神或魔或王的图像在正中间,善目慈眉。周围是一群或蹲或立的小鬼小厮。 在淡淡的灯光下,爷爷就像道士的布画上那个善目慈眉的人,而周围的人就像各种各样的小鬼。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 众人都回过头来,迷惑的看着我。我连忙收住笑声,一本正经的听爷爷和他们的交谈。 爷爷把手撑在大腿上,又将大家扫视一遍,说:“它的脑袋里还有残留的记忆,所以能记住一些生前认识的人。” “那它的亲人和左邻右舍应该不会受伤害了。”有人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舒缓下来,用手连连轻拍胸口。 “最先受到伤害的正是它生前的亲人和邻居。”爷爷认真的说,“因为它的记忆是残缺不全的,它只记得这个人,但是不清楚这个人跟自己有什么联系,更不会考虑到是不是自己的亲人。因此,它会首先攻击这些人。” “啊?!”刚刚那人尖叫道,“那,那我岂不是完了!马师傅啊,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天哪,它会不会首先来找我啊!天哪,天哪!有什么解救的方法没有啊?” 爷爷并不答那人的话,转而问其他人:“红毛鬼现在到哪里去了?还在水田边上吗?” “它扭断了几十只鸡的脖子,然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我们也不敢去找。”人群里一个人回答。 “幸亏你们没有人去找它。它力大无穷,你们十个人一起上也抓不住它的一只胳膊。它喝鸡血喝饱了,就喜欢躲在柴垛里休息。等肚子里的东西消化了,它会又出来寻找吃的。” “那万一又碰到它,我们该怎么办?”一人焦急问道。 “是呀,是呀。”其他人附和道。 我插言道:“你们只要提起它生前的丑事,它就会害怕。这是暂宜之计。但是前提是它自己也还记得这件丑事。你们想想,它生前有什么害怕人家知道的事情。” 爷爷对我的话点点头,表示赞许。 “丑事?”选婆伸手挠着头皮寻思道,“它有什么丑事?我们一时从哪里知道?就算有丑事,它也不会让我们知道啊。俗话说家丑不外扬嘛。” 其他人点头称是。 爷爷笑道:“这种方法确实可以对付它,但是缺乏可操作性。”我尴尬的低下头,安心听他们谈话。《百术驱》可不管你的方法是不是有可操作性。 “大家千万不要提起水鬼的事情,如果引起它不乐意的记忆,它可能变得非常疯狂。大家千万要注意啊。知道吗?”爷爷又扫视一周。 众人连连点头:“就是山爹还活着,我们也不能当他的面讲这个事情啊。人都受不了,鬼哪能忍住!” “大家记住了?”爷爷重新问道。众人称是。 “那我们走吧。”爷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哪里去?”我问道,“难道现在就去对付红毛鬼?” 奶奶也忙劝道:“你才从其他地方回来,也不休息一会儿?” 众人也假惺惺的劝爷爷多休息一会,可是从他们的眼睛里能轻易看出嘴不对心。他们这么多人来到爷爷家,就是巴不得爷爷早点出面摆平红毛鬼。 爷爷提了提自己的衣领,说:“走吧。早点去早点解决。免得它多害了几个人命。”说罢,他走到墙角拿了一根竹扁担。 众人忙转换口气,纷纷说:“是啊是啊,迟早是要解决的,不如早点。” “这本身也怪我之前没有想好,”爷爷扛起扁担说,“我后来掐指算了,知道山爹的坟墓是要出事的,想在绿毛水妖的事情处理好后去破坏那块复活地。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山爹就复活了。” 说到这里,爷爷转过头来,看了我半天,说:“箢箕鬼那里也出了问题,我是知道的。看来现在也只能先对付红毛鬼了再管那码事。” 我被爷爷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弄蒙了。原来爷爷已经知道箢箕鬼的事情了?我故意隐瞒着他,难道他也故意隐瞒着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爷爷已经大步跨出门了。众人像串起来的辣椒一样跟着他走出大门。奶奶忙回屋里拿了一块大衣,赶出来披在爷爷的肩上。爷爷耸耸肩,扣住最上面的扣子,带领大家走向山爹的埋葬地。 等大家都走出了大门,我才缓过神来,慌忙跟上去。奶奶又追上来非得要我加了件厚衣服。 山爹的埋葬地离画眉村还是比较远的,翻过一座山,走过文天村,拐到大路上,再向左边的大路走一段距离,才能到达。 一路上,众人的嘴巴没有消停,叽叽喳喳的发表着各自的驱鬼意见。有的建议挖个陷阱等着红毛鬼像野兽一样跳进来;有的建议用捉鱼的网来捕,然后用麻绳吊起来;有的建议用打猎的鸟铳把红毛鬼的肚子打烂;有的建议找中学旁边的歪道士来帮忙。 各人都说自己的建议好,吵得不可开交。经过文天村后又走了一段路,爷爷突然停止脚步,唾沫横飞的众人立即放弃自己的建议,静静的望着爷爷。 第141章 路遇倒路 “怎么了?”选婆害怕的轻声问爷爷。  爷爷眼朝前方探寻,手朝后面摆摆,示意大家不要动不要吵。大家立即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爷爷的一举一动。  爷爷横提了扁担,蹑手蹑脚的朝前走。  红毛鬼就在前面吗?我心想道。估计后面的人都这么想。  就这样轻手轻脚的缓缓朝前走了半里多路,仍不见意想中的红毛鬼出现,我不禁有些心浮气躁。后面的人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141章 路遇倒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42章 八字太硬 第一百四十二章八字太硬 可是过了不到一年,那两户人家的人都死得干干净净了,一个都没有剩下。有人说,冲撞太岁本来就已经是很严重的事情,他们还用刀将太岁剖开了,这才导致他们两户人家全部不明不白的死去。 那时我还没有跟爷爷捉鬼,自然也没有阅读《百术驱》。在一次乘凉的时候,四姥姥跟我们几个小孩说起了这件事。我傻乎乎的问道,四姥姥,太岁是什么东西啊?怎么就冲撞了太岁呢? 四姥姥拍了一下我的脑袋,骂道,你真是笨!怎么读书的!“在太岁头上动土”都没有听说过吗?“在太岁头上动土”是中国的一句老话。老话能不信么?它表明一种忌讳,不信这种忌讳就会招致灾祸。 很多人说狠话的时候喜欢讲“你活腻歪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些话我经常听到,也知道把这句话和“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当成一类的威胁话,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太岁”是什么东西,没有想过怎么就不可以在“太岁”的头上“动土”。 当时四姥姥一打一骂,我便不敢吭声再问。后来在《百术驱》上,我看到了相关的解释。 太岁本是古代天文学中假设的星名。太岁与岁星相对应。岁星即木星。古人认为岁星每十二年一周天,于是将黄道分成十二等分,以岁星所在部分为岁名,共有十二个岁名:寿星、大火、析木、星纪、玄枵、取訾、降娄、大梁、实枕、鹑首、鹑火、鹑尾。古书中有“岁在鹑火”、“岁在星纪”这样的记载。岁星运行的方向自西而东,与将黄道分为十二支的方向正好相反,古人就推研出一个太岁,太岁向与岁星实际运行相反的方向运行,古人就以每年六岁所在的部分纪年。如太岁在寅叫摄提格,在卯叫单阏。后来又配以十岁阳,组成六十干支,用以纪年。 太岁每十二年统天一周,与表示方位的十二地支正好相配。逢甲子年,甲子就是太岁。逢乙丑年,乙丑就是太岁,依此类推至癸亥年为止。 风水观念认为,太岁星每年所在方位为凶位,如果这一年在这一方位破土兴建房屋或造坟,便会招致祸事。 后来,一次历史课上,老师也讲到了“太岁”。那个历史老师真的很博学,但是嘴巴有些歪,说话的时候显得尤为严重。不过这也不影响他的讲课质量。 他歪着嘴巴,口若悬河的讲:冲撞太岁这种观念早在先秦就产生了。《荀子儒效》记载:“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南而迎六岁”。这个记载说的是武王伐纣时,是在兵家所忌的日子。当时的大臣劝谏说,岁在北方,不当北征。武王不听,结果与太岁相逆,武王的军队走到汜水,汜水猛涨;走到怀水,怀水猛涨。天气变冷,日夜大雨,军心动摇。幸亏来了诸神相助,才逢凶化吉,灭了商纣。 汉代的一个叫王充的名人,他为此写了《论衡难岁》。他叙述说:“《移徙法》曰:‘徙抵太岁凶,负太岁亦凶。抵太岁名曰岁下,负太岁名曰岁破,故皆凶也。假令太岁在甲子,天下之人皆不得南北徙,起宅嫁娶亦皆避之;其移东西,若徙四维,相之如者皆吉。何者?不与太岁相触,亦不抵太岁之冲也。” 我跟爷爷讲起“太岁”的时候,爷爷却说也有不怕太岁的。 我惊讶道,还有不怕太岁的? 爷爷点头称是。 爷爷在跟奶奶结婚的时候,姥爹决定在原来的屋旁边加两间房。一时疏忽,姥爹竟然忘记了冲撞太岁的忌讳,他因为爷爷的婚礼忙得晕头转向,也没有事先掐算一下。 挖地基的时候,果然有建房的长工挖出了一大块肉。 建房子的长工吓得不得了,对姥爹说,这房子我是不敢建了,工钱我也不要了。 姥爹两眼一瞪,喝道,怎么就不建了?我儿子就要结婚了,不多建两间房,来的亲戚朋友都住哪里? 长工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说,这我可管不了,我不能为了这点工钱把自己的命搭上去。 姥爹是方圆百里有名气的人,说话也不怕人。他怒道,是我要建房,是我要住,有什么事情我承担。工钱照原来的十倍付给你。 你不怕太岁么?长工戚戚的问道。 我怕太岁?我什么都不怕!太岁怕我才是。 姥爹说罢,拿出牛鞭在那块肉上抽了百来鞭,抽得里面的白肉直往外翻,整块肉浮肿起来,比刚出土的时候大了两倍。长工看得一愣一愣的。姥爹都这样了,他还有什么怕的呢。于是长工接着砌墙盖瓦,拌灰搅泥。 姥爹将抽烂的肉用箢箕挑起来,倒在了画眉村前面的大路旁边。 那后来呢?我急忙问爷爷道。 爷爷说,我,你,你妈妈,你奶奶不都好好的嘛! 那为什么那两家的人都死了,而姥爹丝毫没有事呢? 爷爷说,后来有个和尚到村子里来化缘,看见了扔在路边的 肉。和尚对着那块肉说了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那个和尚在别人的家里讨米时,别人问和尚跟那块肉说了什么。 对呀,说了什么呀。我早已迫不及待。 那个和尚问肉,太岁兄呀太岁兄,从来只有人人怕你的份,没有你怕人家的份。你为什么受了辱打而不报仇呢?那块肉说,打我的那个人八字硬,逢凶则会化吉,遇到险境自有贵人相助,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姥爹一辈子红光满面,精神抖擞,走起路来当当当的响,从出生到逝世,没有发过高烧,没有打过喷嚏。一辈子顺顺畅畅,确实没有什么阻碍。 全老师前面的一个小小斜坡,就勾起我的这么多思绪,差点把故事都给忘记了。好了,现在话回原题。 走到全老师家前面的斜坡上时,我们都被面前的情形惊呆了! 第143章 葬穴地气 第一百四十三章葬穴地气 选婆不由自主的发出“啊”的一声,张开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来。 全老师的房子已经成为了一片瓦砾。 红毛鬼坐在瓦砾之中,正津津有味的啃着一个鸡脖子,就像一般的人吃大葱一样。红毛鬼的嘴上脸上脖子上被鸡血染得通红。 全老师这段时间一般住在学校,不会回来。所以全老师应该还不知道自己的房子变成了一堆破烂。 红毛鬼听到选婆“啊”的一声,立即停止了喝血的动作,愣愣的看着选婆。大家都站住了,也愣愣的看着红毛鬼。很多人拥挤在狭窄的斜坡上,如果红毛鬼这时冲过来,许多人会失足掉下去,很轻易就会摔成骨折。 “选……选……”红毛鬼结结巴巴的说。 选婆浑身一颤,跟着它说:“对,我是选……选婆。” “选……选婆?”红毛鬼斜着眼睛看他,似乎记不起来选婆这个人,又像是正在确认面前的人是不是生前认识的选婆。 “你今天白天还在水田旁边叫我了,你不记得啦?”选婆双腿微微颤抖,声音弱小的提示红毛鬼道。选婆尽可能长的拖延时间,等身后的大群人悄悄挪步退下陡坡,好让爷爷从后面挤上来对付它。 红毛鬼的注意力集中在选婆的身上,没有发现他后面的人群正在悄悄的挪移。爷爷提着扁担缓缓往上靠。 “选婆?”红毛鬼问道,随手丢掉汩汩冒血的鸡,站了起来,两眼死死盯着选婆。选婆顶不住了,两只脚筛糠似的抖。 这时,“刺啦”一声,选婆的家门钥匙从裤兜里掉了出来,落在脚旁。选婆眼睛盯着红毛鬼,弯腰去拣钥匙。 在选婆弯腰的同时,红毛鬼看见了他背后移动的人们。红毛鬼发现自己上当了,双手握拳,怒目圆睁,对着混沌的天空咧嘴嚎叫。“啊呜……”刺耳的叫声震耳欲聋。它一脚踩在丢掉的鸡脖子上,传来鸡骨头“咯吱咯吱”被碾碎的声音。 红毛鬼弓起身子,歪着头扭了扭脖子,作势要朝人群这边冲过来。 移动的人群立即静止了,脸上混杂了期望与绝望。期望的是红毛鬼突然改变主意不要冲过来;绝望的是看到红毛鬼眼中的凶狠。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红毛鬼由嚎叫变为低吼,像发怒的豹子。 选婆突然大喊道:“山爹!你家的水牛偷吃了王娭毑家的稻谷,你不怕人家知道么!” 红毛鬼的气势陡然大变,它慌忙的左顾右盼。 “王娭毑马上就上来了,看你好意思!”选婆使尽了力气叫嚷,声音都已经变得不像他的了。 红毛鬼瞥了一眼人群,慌忙像只野兔子一样蹦跳着朝小山包上逃跑。像闪电似的,红毛鬼瞬间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急忙让开一条道。爷爷从人们让开的道中走到前头,生怕红毛鬼回来。 等了片刻,不见红毛鬼回来,大家才将紧张的神经松懈下来。 “选婆,你刚才挺聪明的嘛。要是红毛野人刚才冲过来,不知道多少人要从这坡上摔下去呢。就是不摔死,也要压死几个人呢。”有人赞扬选婆道,“你怎么跟它讲到王娭毑?” 选婆两腿软如稀泥,双手撑地坐下,虚弱的说:“我原来看见过山爹的水牛偷吃了王娭毑的水稻。王娭毑种田难,山爹生怕王娭毑知道是他家的牛吃了水稻,一直隐瞒着。” 我问:“王娭毑怎么种田难?” 别人抢答道:“王娭毑的老伴死得早,膝下就两个女儿。女儿出嫁后都不肯回来帮她秋收。所以王娭毑种田特别艰难。要是她知道是山爹的牛偷吃了她家的稻穗,肯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王娭毑骂起人来,可以三天三夜不停歇不喝茶。” 另外一人不禁感叹道:“难怪鬼怕恶人的,连红毛野人都还记得王娭毑。”当然,这个“恶人”并不是指品行,而是指脾气。 又有人说:“那我们不怕它了,它一碰到我们,我们就喊‘王娭毑来啦,王娭毑来啦。那它就不能伤害到我们任何人了。” 爷爷摇头道:“这样不行。你用这个吓它一两次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老用这个方法,恐怕会把它给激怒了。你们也看见了,它力量大的吓人,它单独能把全老师的房子拆了,万一你把它激怒,它能把人都给拆了。” “那怎么办?”那人焦躁的说。 爷爷说:“走。我们先到红毛野人复活的地方去看看。” 于是,百来号人又一起来到山爹的坟前。 爷爷扶着坟前的柏树,摸了摸下巴,幽幽的说:“果然是块绝好的养尸地。就是枯树朽木丢在这里都会重新开花。” “又这么神?”选婆对着坟墓上的一个大洞说。那里应该是红毛鬼从坟下钻出来的通道。 “当然有这么神了。这里是狗脑壳穴,难怪他会复活呢。”爷爷双手叉腰,仔细察看两座连在一起的坟。旁边的坟里埋着山爹的妻子。当初闹水鬼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狗脑壳穴?”选婆问道,“我听我的爷爷讲过这么回事,好像说狗脑壳穴是养尸地的一种。”养尸地就是复活地。 人群里有人问道:“养尸地是什么地?” “所谓养尸地,就是指埋葬在该地的尸体不会自然腐坏,天长日久后即变成活尸的那种地方。据古书记载,活尸有三个别名:移尸、走影、走尸。活尸分成八个品种:紫毛、白毛、绿毛、红毛、飞毛、游尸、伏尸、不化骨。” “红毛就是红毛野人?” 爷爷点点头。 “那养尸地又是怎么使山爹复活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爷爷边围着坟墓踱步边说,“按照葬理说法,选择阴宅风水讲求的是龙脉穴气,简而言之就是葬穴的地气。死牛肚穴、狗脑壳穴、木硬枪头、破面文曲、土不成土等山形脉相,均是形成主养尸的凶恶之地。从地形可以看出,山爹的坟刚好符合狗脑壳穴的说法。” 第144章 糖炒栗子 “有首《辨阴宅美诀》是这样说的:‘天机难识更难精,仔细寻龙认星辰。发脉抽心『穴』秀嫩,藏风避杀紫茜丛。欲知骨石黄金『色』,动静阴阳分合明。此是阴坟尊贵格,留为后代作真传。在许多葬理辨龙经书中,都认为养尸地在丧葬风水中是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爷爷在坟头的大洞前站住,说,“遗体误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因夺日月之光汲取天地山川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活尸。活尸形成后会掘开坟墓,从中逃出。” 爷爷手指前面的大洞,意思是红『毛』鬼是从这个洞里逃出来的。 我看了看地形,山爹的坟比他妻子的坟要大许多,这样看来,确实形同一个剥了皮的狗脑壳。 选婆夸奖爷爷道:“马师傅,您还真是经验丰富的方士啊。要是埋葬山爹的时候您也在场,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爷爷摇摇手道:“不对,我来了也不一定能知道。” 选婆问:“为什么?” 爷爷说:“有些坟地新成的时候并不是这个地形。风吹日晒的,泥土慢慢沉积下来,也有可能变成这样的地形。” “您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人群里冒出一声。 爷爷笑道:“我以前没有遇到过,但是我父亲曾经遇到过。” “姥爹遇到过?”我感兴趣的问道。在妈妈对我的叙述里,姥爹简直就是个半仙。一讲到爷爷,妈妈就说爷爷太愚笨了,不论在哪个方面,爷爷都不及姥爹的一半的一半。用我们课堂上学的算术来说就是不及姥爹的四分之一。我跟姥爹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所以对姥爹的生平事迹了解很少。看看现在的爷爷,我并不觉得爷爷会差到哪里去。可能是感情因素影响了我的看法。 爷爷用手『摸』了『摸』洞眼,慈祥的笑了。我心想,爷爷是不是根据洞眼的方位判断出了什么隐秘的东西。 选婆没有心思关注爷爷的这些小动作,好奇心驱使他紧『逼』着问爷爷:“您的父亲可是个半仙呀!我父亲也经常讲起他的事情,完了就不停的说您的父亲有多厉害多神准。” 如果人家夸的是爷爷本人,他会很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但是如果人家夸奖姥爹,爷爷就毫不吝啬的摆出骄傲的神情。当然了,我也是。 “那您的父亲跟您讲过这件事情么?要不,您给我们讲讲?也许我们从中找到捉住红『毛』鬼的方法呢。”人群里又有人说道。 爷爷说:“那是两码事。虽然是同类型的鬼,但是鬼的『性』质不同。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的。” 选婆问道:“同类型的鬼,怎么就『性』质不同了呢?” 爷爷说:“我们同为人,就有千千万万的『性』质。何况鬼?” 选婆不满意爷爷的回答,粗着嗓门说:“不碍事。您讲来就是。红『毛』野人刚刚被我吓走,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的吧?”说完,选婆一脸的得意。 爷爷只好答应。爷爷的人就这样,就是自己不愿意的事,只要人家跟他磨磨蹭蹭的多说两句,爷爷就缴械投降了。 爷爷点燃一支烟,随着缭绕的烟雾,爷爷开始了回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出事的人家是同姥爹一起读过私塾的人。在姥爹的哥哥还没有去赶考之前,姥爹的父亲还是很希望两个儿子在功名上争取的。所以姥爹读过一小段时间的私塾。 在姥爹退出私塾十几年后,当年跟他一起读私塾的同学来找他了。那时候姥爹的方术已经名扬百里了,人家来找他也不外乎就是这类的事情。 姥爹问那位曾经的同学出了什么事情。 那位同学说,前几年他娶了一个媳『妇』,漂亮贤惠,可惜因为难产而死亡了。家里人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非常的悲痛。由于事先没有一点准备,于是草席一卷,草草的将他媳『妇』和肚子里的孩子下葬了。时隔半年,他到镇上的一个糖炒栗子店买小吃,买完却发现忘记带钱。于是,他想向店老板赊账。这个老板一向很好说事,但是这次就是不肯。他就问,您今天怎么变得这么小气啦?店老板说,你家媳『妇』在我们店已经欠了很多钱啦,她说等你来还清。你现在旧账还没有还清,又要欠新账? 姥爹问,你家媳『妇』不是难产死了吗? 那位同学说,是呀。我跟店老板说,你是不是认错了人,我妻子几年前就死啦。店老板坚持说是我妻子。我心想蹊跷,我妻子生前确实爱吃糖炒栗子,经常出门兜里都要揣两颗。但是也有可能是另外的女子长得像我妻子,店老板看走了眼。店老板拉拉扯扯的,一定要我还债。我就只好答应他,躲在店里的帘子后面,等待那个像我妻子的人来买糖炒栗子。 那位姥爹的同学说,等了半天,不见那个人来买糖炒栗子,我就耐不住『性』子想走。店老板告诉我,那个女人每隔七天一定会来店里一次的,已经形成了规律。今天离上次买栗子的日子刚好是七天。她一定会来的。店老板叫我再忍耐一会儿。我没有办法,只好又躲回到帘子后面去。 姥爹问道,那她来了没有? 他说,我在帘子后面站了好久,站得腿都酸了,肚子也咕咕的叫唤。我心想,这不是遭罪吗。管她是不是骗人还是店老板看走了眼,我把这笔欠债还了得了,告诉店老板以后别再给那女人赊账就可以了。这个想法一出,我就想马上钻出来。就在我要跨出脚的时候,店里突然有了动静。店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店老板很机灵,故意大声的说,哎哟,您又来买糖炒栗子啦?您丈夫什么时候来还钱哪?我顿时将步子收了回来。 第145章 不化骨妻 第一百四十五章不化骨妻 “后来呢?”选婆迫不及待的问。 “后来呀。”爷爷蹲下来,对着洞眼窥看,漫不经心的说,“他在帘子后面偷听。那个女人说,再赊两斤糖炒栗子给我吧,我丈夫会来付账的。店老板给她包了一包糖炒栗子,然后问道,你丈夫到底什么时候来还清你欠的钱哪。那个女人说,快了快了。店老板咳嗽一声,提示他注意。帘子是粗麻布做的,空隙比较大。他从帘子后面可以看到女人的模样。开始女人背对着他,他不能确定她是不是他原来的妻子。因为他妻子死去几年了,他听着声音像,但是不确定就是。等那个女人包了糖炒栗子转身出店时,他差点惊叫起来!这个女的果真就是死去多年的妻子!” 由于当时是深夜,风在远处呜呜的叫。虽然我们有百来人站在山爹的坟前,但是我们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爷爷若无其事的接着讲:“他知道事情非同寻常。没有立即跑出来相认。等妻子走出门后,他才从帘子后面钻出来,把以往欠的糖炒栗子的钱全数付清,然后急忙追出店,悄悄跟在妻子后面。他的妻子走的方向正好是当年埋葬的地方。他跟着妻子走了许多蜿蜒的山路,最后来到了妻子的坟墓前。这时,一个小孩子奔跑前来迎接他的妻子。那个小孩子牵起他妻子的手,正要一起走进墓室。情急之下,他大声呼喊妻子生前的名字。他的妻子和那个孩子回头看见了他。他的妻子立刻脸色大变,跌倒在地。那个小孩子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连忙扑过去抱住妻子,可是此时他的妻子的皮肤急速的变色腐烂,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烂水骨头。那个小孩子见状大哭喊娘!原来这个小孩子就是当年难产的遗腹子!” 爷爷讲完,半天没有一个人发言。冷风轻轻掠过人们的脸。 选婆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又掏出火柴,划了几下没有划燃。选婆将嘴边的烟又放回到烟盒,声音嘶哑的问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了?” 爷爷说:“我父亲的同学来找他,正是要问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孩子。我父亲说,死的就已经死了,活的还要活下去。那个人点头而去。听说那个孩子很能干,后来还当上了县长。” 选婆突然自作聪明的建议道:“那我们可以用同样的方法对付红毛野人啊。” 我问:“什么同样的方法?” “叫个他的亲戚喊他的名字,他一听见亲戚喊他的名字,不就变成腐烂的骨头了吗?根本用不着我们动手呢。”选婆兴冲冲的说。 “你到哪找他的至亲去?”爷爷问道。 选婆挠挠头皮,尴尬的说:“是呀,他妻子,他儿子都已经死了,连他那条不会说话的老水牛都死了。没有谁可以帮忙了。那该怎么办啊?” 爷爷站了起来,眼睛离开洞眼对着天空的寥寥星辰看了看,说:“即使他有至亲在世,对他也不一定有效哦。” “为什么呢?” “因为那是不化骨,这是红毛。”爷爷说。 “对了,您说这是狗脑壳穴,那山爹的媳妇怎么没有复活啊?”选婆话一出口,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爷爷指着一大一小的坟头,解释道:“即使形成了狗脑壳穴,尸体也必须在狗脑壳的大脑位置才行。山爹媳妇的位置在狗鼻子上,也形成不了复活地。” 选婆“哦”了一声,表示明白了。众人的疑虑也才解开。 我提醒大家道:“我们也聊了一会了,不知道红毛鬼现在跑到哪里去了呢。今天晚上我们还要不要追过去?” 爷爷说:“我刚刚看了这个洞眼,也算了日子。这些天月光虚弱,阳气旺盛,红毛野人暂时不会伤害人。大家回去了把家里的雄鸡都好好关在鸡笼里,别让红毛野人吃了。鸡吃了是小事,红毛野人吃了雄鸡血就会增加力气,也就更加难以对付。明天晚上红毛野人会回到这里的,我们先回去休息,睡到日上三竿,多蓄点力气,明天晚上一起过来对付红毛野人。” “嗯,嗯。”大家连连回答道。 “还有,”爷爷挥手道,“大家回去后,把屋梁上的旧灰尘扫点下来,用黄纸包着。” “屋梁上的灰尘?”选婆瞪着眼睛问道,“有什么用?” 爷爷故意卖关子道:“明晚来了就知道了。” 说完,爷爷将手里的扁担狠狠的捅进坟墓的洞眼里,口喝咒语道:“千里万里,我只要一针之地!” 扁担插进洞眼,只剩短短的一头露在洞口,如同一条还未爬进蛇洞的冷蛇。 抬头看看月亮,又昏又暗,不像是发光的圆盘,反而像个吸光的漩涡。 第146章 酒香井水 第一百四十六章酒香井水 “今晚就到这里么?”选婆心有不甘的问。 爷爷反问道:“要不你想怎样?别说我们能不能斗过红毛野人,现在你从哪里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明天晚上它就一定会回到这里吗?” “会的。”爷爷信心十足的回答道,“大家回去后互相转告一下,把门栓紧一些。”然后爷爷扬扬手,像赶鸭子一般将大家驱散。 我们村比较大,人口比较多,所以分成了还几块聚居地,这几块聚居地有各自的名称。我家属于“后底屋”,遥遥相对靠着常山的地方叫“对门屋”,与“对门屋”挨着的是“大屋”,这几个地方住的人多,还有零零散散的“富坡”,“侧屋”等等。总之,我们村比画眉村和文天村要大许多。山爹和我是一个村,但是他住在“大屋”那边。我又不是经常在外疯玩的人,所以除了他之外,其他“大屋”的人都不怎么认识。 这百来号人都是“大屋”那边的。 “对门屋”的房子都是依傍常山而建。翻过常山就到了将军坡。因此,爷爷就随我回来,在我家将就一晚。其他人都三三两两的回到“大屋”的各自家里。 走到我家地坪时,爷爷瞥眼看见了窗台上的月季。因为水稻收回来后还要晒三四次,所以这里的人家住房前面都留一块两亩地大小的地坪。我的睡房就在地坪的西面,窗台上的月季迎着稀薄的月光,似乎在沉思默想。 爷爷指着月季问道:“它现在听话些了吗?”然后露出一个很温和的笑。我知道,爷爷对自己做的事情心里有底。但是我还是回答他说:“嗯。” 我敲了敲紧闭的门,妈妈睡眼惺忪的起床来开门,一见是我和爷爷,迷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在爷爷家住么?怎么这么晚回来啦?”妈妈一边说一边把我和爷爷让进家里,还不等我们解释,她又去我的房间铺床。 刚才在外面活动还不觉得困,回到家里一坐下,眼皮直打架,呵欠止不住。张了两三次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爷爷也低着头在打盹,手里的烟头快烧到手指了。每次到爷爷家,他人还没有出来迎接我们,我们就已经问道了浓烈的香烟味。妈妈很讨厌他抽这么多的烟,讨厌他身上浓烈的烟味。而我不同,我觉得烟味就是爷爷长辈的身份象征,同时也是爷爷对我的关爱的象征,我就在他的烟味中渐渐长大,我的个头如开花的芝麻一般节节高,先在他的膝盖部位,再到他的腰部,在到他的颈部,现在几乎超过他几厘米了。 我高中的化学老师也有一股浓烈的香烟味道,他对我也很好,因为那时我的化学成绩还可以。每次上化学课,老师踏着铃声走进教室的时候,我总以为走进来的是爷爷。但是那个化学老师嗜酒,经常醉歪歪的站在讲台上,红着脸斜着嘴甩着手颠着脚给我们讲化学反应。虽然酒气冲天,但他的课仍然讲得有声有色,有井有条。 这个化学老师确实才华横溢,但是他经常抱怨自己怀才不遇,对学校的领导颇有微词。 爷爷的最大的好习惯就是从来不嗜酒,即使在酒桌上,人家敬他一杯酒,他就嘬起嘴来抿一小口,然后等待好久才完全喝到脖子里,仿佛酒是毒药一样会害了他的性命。 我突然来了兴致,把爷爷手里的烟头拿掉,轻轻拍拍爷爷的背,问爷爷,为什么你对烟这么嗜好,对酒却一点也不感兴趣呢?由于应酬的原因,烟酒一般是不分家的,抽烟的大概都喝酒,喝酒的也会抽烟。 爷爷眨了眨眼睛说,抽烟没事,喝酒会长酒虫。 我侧眼问道,长酒虫? 爷爷说,是呀。前阵子捉绿毛水妖的那个水库记得吧? 我点头说记得。 爷爷说,再走过去一里半的路程,有一个酒井。那个井里的水长年散发着酒香。你听说过吧? 我回答道,这个事情我是知道的。据说,前两年有一个小孩在放学回来的路上感到口渴了,就在酒井那里掬了几捧水喝了。结果没走两步既然躺倒在马路上睡着了。一起上学的同伴以为他突然发病死了,吓得大叫。后来把他抢救到医院,医院的人说他喝的酒太多了,差点醉死。 爷爷点点头,说,原来画眉村对面的方家庄有一个胖子,特别喜欢喝酒,一次能喝下一大坛,走路腿还不打晃。这倒是小事,问题是如果他一天不喝酒,就嘴唇发干变白,浑身无力,两眼无神。喝水喝汤喝药都不顶事,唯有喝酒才能缓解这个症状。他这人又特别好酒,一喝就喝高了,也不顾下顿还有没有酒喝。后来村里来了个路过的和尚,和尚说这胖子的肚子里有酒虫。胖子不相信。和尚叫胖子张开嘴。胖子就傻乎乎的张开嘴。和尚掏出一根稻穗伸进了胖子的嗓子眼。胖子被和尚这么一弄,呕吐不止。开始呕出的是水,后来呕出一些黑色的血,最后果然呕出了三颗蚕蛹大小的虫。和尚走后,胖子果真不再想念酒水了,古怪的症状也不见了。有个贩酒的奸商听到消息后,于一个夜里偷偷跑到方家庄来,偷走了那三颗酒虫。可是那个奸商经过水库后,一不小心摔进了闲置的水井里。奸商爬出水井后发现身上的酒虫不见了。从此以后,那个井散发奇异的酒香味,长年不绝。 妈妈隔着一扇门喊道,亮仔,你爷爷的肚子里肯定有烟虫。 我和爷爷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妈妈说床被都弄好了。我倒了些热水,和爷爷一起洗脸洗脚,准备睡觉。 妈妈说,你睡一头,爷爷睡一头,不要并排睡在一起。 我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呀? 第147章 雷雨突来 妈妈扳着指头说:“一个人就不说了,两个人睡一字,三个人睡丁字,四个人睡一本书。”在几十年后的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三个人睡一张床的事情都很少发生了。而在那时候,家里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总要给客人留下住宿的地方。那时候交通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亲戚走了二三十里路好不容易一年碰到一次,自然亲切的不得了。 但是现在的亲戚之间似乎没有了以往那样强烈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现在交通和通信太发达,要见面太容易,所以少了那份珍惜。 客人住下来,可是家里的床不多,于是想方设法,甚至弄出这样一条规定来。 爷爷笑道:“你妈妈说的对。”说完抱着被子先睡下了。妈妈还没有走,爷爷的呼噜声已经响起。 爷爷对妈妈的话总是言听计行。妈妈决定的事情,他从来不发表任何异议,好像妈妈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一样。这让我不明白。 不过,爷爷倒确实喜欢像妈妈那样定规矩。每次在爷爷家吃饭,爷爷都要对我说:“古代的书生一餐只吃一笔筒的饭。”意思是我想在学习上出『色』的话,也只能少吃一些饭。走路的时候经常叫我“抬头挺胸,目视前方。”写字的时候经常提醒我“一撇如刀,一点如桃。”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 妈妈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我一躺下来反而没有了睡意。我心里纳闷,刚才还困得什么似的,脑袋一搁上枕头却不想睡了。 这次放月假虽然只有几天,但是我越发的想念心中的那个女孩了。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投手举足,都在我的脑海里重复播映了无数遍。我的心里一阵苦闷,像窗台上的月季一样,与日俱长,却怎么也开不出一朵花来。我喜欢她,但是仅在信中表达而已,当着她的面的时候,我连头也不敢抬。每次在学校与她迎面相逢,我总是如逃兵一样低头匆匆走过,假装没有看见她。 十几年后的我坐在电脑前回忆当年的我时,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要提上她。她在我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我是如此的珍惜,珍惜到无以复加,珍惜到漏洞百出。 我从被子里钻出来,坐在床头,背靠枕头,看着嘴巴微张鼾声不断的爷爷,看着他满脸的皱纹,看着他紧闭的睫『毛』,看着他历尽沧桑的皮肤,心想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曾像我这样哀愁过。 我的心情非常的悲凉。我在信纸上喜欢大谈特谈我的捉鬼经历。而她对此毫无兴趣,她责怪我不考虑她的感受,不在乎她的想法。 我想,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不是跟『奶』『奶』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姥爹肯定没有遇到过,因为他在妻子死后不久便续弦。姥爹全心钻研方术,对感情这方面没有细腻的心思。我突发奇想,爷爷相比姥爹在方术方面相差甚远,是不是『奶』『奶』的原因? 正在这时,爷爷咳嗽两声,把我的思绪打断。爷爷砸吧砸吧嘴,呓语道:“要下雨了。”然后他翻了一个身,接着又打起了呼噜。 “下雨?”我朝窗外望去,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这间房子。刚才我们在外面的时候一个雷声都没有,怎么会要下雨呢。我起身拉灯,然后重新躺回被窝。 在我即将闭眼的瞬间,白光照亮了整间房子,白『色』的墙壁在我眼前一闪,紧接着消融在无边无际的漆黑之中。“轰隆隆”,外面的天空爆炸出雷声。接着屋顶的瓦被雨珠敲得叮叮当当响。 好大的一场雨! 我摄了摄被子,陷入昏沉沉的睡眠。 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爷爷突然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呼吸急促,脸上『露』出不健康的红『色』,眼睛虚弱得如同一口气就可吹灭的灯盏。 “怎么了?”妈妈急忙扶起爷爷,尽量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可是妈妈的手已经抖得非常厉害了。我见爷爷这个样子,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我连忙放下筷子,疾步走到爷爷的身边。一『摸』爷爷的额头,冰凉冰凉,并且有点点汗水。 “没事的,”爷爷虚弱的说,“是反噬作用。歇歇就好了。”爷爷毕竟年老了,跟绿『毛』水妖用影子相斗肯定耗费了爷爷许多精力,中间不停歇又来捉红『毛』野人,身体肯定受不了。 妈妈叫我扶着爷爷,她去商店买点红糖来泡给爷爷喝。 “今天晚上就不要去山爹的坟墓那里了吧。”我劝道。 爷爷捏住我的手指,气息微微的说:“那怎么能行!这可不是一个人的生命安全,这关乎许多人。再说,今天晚上还不一定能斗过红『毛』鬼呢。我不去的话,情况会更糟。” “可是你的身体扛不住了。”我说。 “神靠一炉香,人靠一口气。只要这口气还在,我就不能打退堂鼓。”爷爷固执的说。说完,爷爷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得脖子都粗了。我真担心爷爷的肺会咳破了,连忙在他后背上轻轻的拍打。 一会儿,妈妈回来了。她倒了大半杯的红糖,然后加了些开水冲了,一调羹一调羹的喂给爷爷喝。 在一旁看着的我不经意打了喷嚏,我感觉鼻子里有清涕,于是用手去擤。手从鼻子上拿下来,张开手一看,满手的红血!我大吃一惊! 妈妈转过头来看见一条蚯蚓一样的血迹从鼻孔流出来,吓得眼睛大睁。 “亮仔,你,你怎么了?”妈妈用万分惊讶的语气问道。 我用另一只手去『摸』『摸』鼻子,也是一滩的血水。我茫然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爷爷喝了些红糖水,稍微缓解了些。他抢过妈妈手中的杯子,喊道:“你快去看看孩子,给他止血。” 妈妈忙弄来凉水拍在我的后颈和手腕上,又用一根缝纫线紧紧勒住我的食指。可是仍然血流不止,红『色』的血在脚下淌了一地,我感觉我的血就要流干了。 第148章 三十三难 第一百四十八章三十三难 妈妈回过头来焦急的问爷爷:“这是怎么回事啊?” 爷爷抬起手来揉了揉眼角,疲惫的说:“这应该也是反噬作用的表现吧。” 妈妈一边给我的后劲拍凉水,一边饱含责备的批评爷爷:“我说了你让他认认真真的读书不好,非得跟着你接触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你非得把自己的外孙弄坏了才甘心是吧!” 爷爷像课堂上做小动作被老师发现了的小学生一样低头不语。 我忙帮爷爷说话:“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上火了也说不定呢。” 妈妈狠狠的打了一下我的胳膊,责骂道:“还上火?上火能流这么多鼻血吗?你也是的,不好好学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多看看课程书,就知道跟爷爷弄那些东西!那是老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瞎搀和干什么呀?” “为什么是老人家的事情啊?”我低着头让妈妈在后劲上用力的拍打。我以前也流过鼻血,妈妈于是这样用手沾了凉水在我的手腕和后劲上拍打,然后掐死我的食指,掐得我连连叫痛。这样的方法很有效。但是今天似乎例外。妈妈在我的后劲上拍了半天,我的鼻子仍然没有停止的迹象。 妈妈说:“怎么是老人家的事情?老人家反正命也不长了,反噬就反噬呗。”说完故意用眼睛盯着爷爷,爷爷躲避妈妈的审视的眼睛。妈妈继续说:“你就不同了,你还年轻,你出事了丢下妈妈一个人怎么办?” 我妈妈确实为了我和弟弟吃了许多的苦,苦得她一度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妈妈说,在她就要将农药喝进嘴里的时候,她想起了我和弟弟。姥爹曾经跟妈妈说过,她的八字苦,一生中有三十三难。三十难是小难,三难是大难。并且,这三个大难都是车难。姥爹临终前妈妈已经经过了三十难,都是小难。姥爹在弥留之际拉住妈妈的手,说他闭眼前没有看到妈妈避过三个大难,黄泉路上不安心。 姥爹提起战战抖抖的毛笔,给妈妈写下了三难的大概时间。姥爹说,算八字也是不能讲得太具体的,透露了天机会折寿。现在他已经要死了,不怕折寿,才将妈妈要遇到的三难时间一一告诉她,要妈妈慎之又慎。 姥爹写到第二难的时候,突然口吐白沫,白眼一翻就去世了。爷爷哀号道,你何必写出来呢!最后的一点时间都被折掉了!连遗言都没有给我们说! 后来,妈妈按照姥爹留下的提示,顺利的逃过了前面两个车难。 第一次临到姥爹提醒的时间内,妈妈一直呆在家里,半脚都不出门。那几天内,妈妈只是稍微感到身体不适。那时侯买不起营养品,妈妈喝了两大茶缸的红糖水就对付过来了。 第二次临到姥爹提醒的时间内,妈妈也计划呆在家里过。可是那几天偏偏奶奶生了一场怪病,两只手疼得几乎失去知觉。爷爷用针从她手掌心里挑出了许多黑色泥巴一样的秽物。妈妈不得已骑着凤凰牌的老式自行车去龙湾桥那边买药。 在一个下坡的路口,妈妈对面开来一辆东风牌的大卡车。妈妈的车刹突然失灵,车速越来越快。那一瞬间,车的龙头也锈死了一般,任妈妈用多大的力气也拧不动,直直的有意识的朝对面的大卡车撞去。 幸亏卡车司机是个开车多年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在紧急关头,那位冷静的老师傅急刹车。虽然妈妈的自行车还是碰上了卡车,可是相撞的势头明显缓和多了。妈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就康复出院了。 这次的幸免并没有给妈妈多少安慰,因为妈妈不知道下一次车难发生的时间。这个隐患像一个随时准备伏击的杀手,对妈妈的安全造成很大威胁。妈妈每次过马路都异常的小心,有时对面的车还有半里路才能过来,妈妈也要耐心的等车过之后再过马路。幸亏那个年代的农村很少车在泥泞的马路上奔驰,所以即使妈妈这么谨慎,也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之后的十年里妈妈再没有遇到危险的情况。妈妈紧悬的心随之放松,多多少少有些了随意,慢慢的忘记了姥爹的嘱咐。 在我上小学六年级时,爸爸决定买台农用车做生意。妈妈和舅舅都极力赞成,只有爷爷旁敲侧打的说了几遍姥爹生前的嘱咐。妈妈和舅舅都怪爷爷尽说些不吉利的话。于是爷爷念叨几句之后便不再多言,只在妈妈能听到的情况下假装对我说,为什么这八字不能随便跟人家算呢?就是人家遇到坏的没有躲过就说算八字的乱说了不吉利造成的,人家小心躲过了险难的却说八字不准。所以还是不要把八字说穿的好。 过了不到一年,妈妈果真在自家的车上出事了。一次晚上,爸爸驾车回家的路上听见车后有不寻常的声音。爸爸叫坐在后面的妈妈回头看看。妈妈在低头探看的刹那,仿佛有一只手拉住了她,使劲将她往车下拽。爸爸将车刹住的时候,妈妈已经从车底出来了,蜷缩在地上痉挛。幸亏妈妈是从车底的两个轮子之间出来的,没有被车轮压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晚上我和弟弟很早就睡了。半夜听到爸爸的车轰轰的声音,我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有一种想呕吐的感觉。妈妈说过,特别亲的人是血肉相连的,感觉是互通的。我问过很多同学,他们都没有这种感觉。可是我,妈妈,还有奶奶有这种连通的感觉。每次妈妈或者奶奶生病之前,我会感到浑身难受,身上的皮肤会有沙子打磨的那种痒痒。换做我生病,妈妈也有感觉。十几年后的我在遥远的辽宁有个发烧感冒的,身在湖南的妈妈会及时打电话过来询问。甚至有时我的生活费不够了而又不愿意找家里要时,妈妈会准时将需要的钱打到我的银行卡上。 第149章 声音混杂 第一百四十九章声音混杂 那晚我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不知道我的感觉是对是错。我静静的听着车子熄火的声音,听见爸爸开门,听见爸爸洗脸,而后他又走出门,然后就是一片寂静。 我悄悄爬起来,走到地坪。爸爸孤零零的站在惨白的月光下,眼望前方。 已经过了万家灯火的时候,远处的山和房子变得没有立体感,如剪纸一般。月光如雾气一般漂浮在周围。 我从门口走到爸爸的身后,爸爸没有感觉到我的脚步。我害怕打扰爸爸那种凝重的沉默,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心里忐忑的问道:“爸,妈呢?她怎么没有同你一起回来?”我暗暗祈祷爸爸的答案是妈妈在哪个亲戚家小住去了,因为我已经感觉到了不详的预兆,我正在跟这种预兆争斗。 爸爸没有回头来看我,眼睛仍然看着虚无的前方,说:“你妈妈暂时不能回来。”然后又陷入无限的沉默中。 “嗯。”我从爸爸的回答里不能完全判断预兆的对与错。看看爸爸僵硬的表情,我也不敢再问,于是拖沓着脚步回到床上。 妈妈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后,家里多了半夜的呻吟声,那是妈妈疼醒的表达方式。 在呻吟中,我们看着妈妈一天天的瘦下去。剧烈的疼痛使妈妈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减少了三分之一的体重。那段时间妈妈无数次萌生自寻短见的想法。唯一使她坚持活下来的原因就是担心我和弟弟无人照顾。她的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和弟弟的身上。 妈妈的生命已经和我的融合在一起了。她希望我在学习上表现优秀,认为那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爷爷带我到处跑的时候,妈妈是不赞成的,但是妈妈见我如此喜爱,也便不忍心干涉。 妈妈就是这样,即使她心里希望我做一件事情,但是我正在迷恋于另一件事情的时候,妈妈还是会全心支持我的自作主张。而我呢,一方面迷恋于自己的随兴所至,一方面对妈妈有很深的愧疚。 妈妈说出“你出事了丢下妈妈一个人怎么办”时几乎掉出眼泪来,她害怕我看见,忙把湿漉漉的手往自己脸上一擦,借以掩饰。而我把这个小动作清清楚楚的摄入眼内。 我安慰妈妈道:“你别担心,我现在读高中了,一月才能回来一次,玩完了又会到学校去的。在学校的时候我认真学习不就可以了吗?好不好?” 妈妈点点头,又从盆里沾了些凉水拍在我的后颈上。 鼻子的状况稍微有了好转。妈妈抽来一根结实的缝纫线,紧紧的缠绕在我的食指上。食指的指头立即浮肿了一般,红得发紫。 这次换作爷爷劝我了:“要不今天晚上你就不要跟着去将军坡……” 我马上打断爷爷的话:“不行!我一定要去!”话刚说完,鼻子里的血又流得厉害了。妈妈忙又在我的后颈上拍打。 妈妈心疼的责骂道:“就你这样子了还想去跟他们瞎混?不行!今天晚上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出去的。你老娘我今天晚上把着门,看你从哪里出去。” 我知道妈妈话说得厉害可是不会真把我关在家里,我说过,就是她不乐意的事情,只要我喜欢,她会无条件的支持我。责骂只是暂时的。 妈妈要我仰躺在椅子上,这样流血就不会那么凶。后来上了大学我才知道,鼻子流血的时候不应该仰着,而应该让血自然的流出。 我听从妈妈的话,仰躺着将倒流进嘴里的血给吞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既然以这样不舒服的姿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我虽然睡着了,但是耳朵还能清晰的听到周围的每一个细微的声响,甚至能听见墙角的蝈蝈用脚扒开洞口的泥土的声音。我听见爷爷走到我的身边,绕着我走了一圈,然后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然后,我听到了许许多多的人在讲话。我知道这个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爷爷出去了,妈妈出去了。但是我的耳边响着各种各样的声音,有两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有女人说笑的声音,有老人喘息的声音,有小孩哭泣的声音,甚至有牛的哞哞的叫声,母鸡咯咯的叫声,公鸡打鸣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像煮开了的粥似的翻腾,弄得我的头嗡嗡的要爆炸。意识似乎要脱离我的身体而去。我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仅剩这些聒噪的声音。以前我在睡觉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是一会儿就过去了,然后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但是从来没有这次这么强烈过。 我就这么一直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屋外间或听见妈妈或者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他们的话混杂在这些声音之中,虽然能辨别出来,但是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后来似乎听见了筷子敲到碗的清脆的声音。 脑袋沉甸甸的,似乎要从椅子上掉落下来。我使劲往上一抬头,居然从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了过来。眼睛痒得如同被浓烟熏了一样,四肢发软。口里一股难以接受的气味。 看看窗外,已经暗了,心头一惊。一阵冰凉从脚底传到头顶,人不禁打了个冷战,顿时清醒了许多,但四肢仍然乏力。 我支撑着身子走到厨房。妈妈正在用丝瓜瓤洗碗。我揉了揉眼睛,看东西十分吃力。我打了嗝,肚里咕噜咕噜的一阵叫唤。 “你们吃完晚饭了?”我捂着肚子问道,“怎么不叫我?” 没等妈妈回答,我将屋里扫视一周,发现爷爷不在,急忙问道:“爷爷呢?爷爷去了将军坡吗?” 妈妈边洗碗边答道:“刚才看你睡得太香了,没忍心叫你吃饭。饭菜都给你留在碗柜里了。快去吃点吧。” 我确实很饿了,连忙打开碗柜,迅速向嘴里扒拉饭粒。 “爷爷去了也不叫我一声?”我嘴里含着饭粒气冲冲的问道。 第150章 牙齿腐烂 “是你爷爷的意思,他心疼你,他不要你去。”妈妈说。 “他不要我去?”我不相信的问道,“刚才我睡不醒也是他弄的吧?难怪刚才我睡得这么不舒服。” 人本身就是有灵魂的东西,所以有少许的方术也可以对付人。姥爹曾经用嗜睡方术对付过驻扎在常山顶上的日本鬼子。一个团的日本兵驻扎在那里,使唤抓来的壮丁淘金。现在的常山上还有许多废弃的金矿,不过金子已经被淘干净了。“对门屋”曾经有两个小孩子在常山顶上玩耍的时候掉进去过,一个救上来了,一个摔死了。 姥爹以前让一个看守他们的日本兵睡着,叫也叫不醒。然后姥爹带着几个画眉村的壮丁逃出来了。 现在画眉村还有当时逃出现在还活着的老人。那老人讲到这个事情时,我就想过爷爷会不会。今天看来,爷爷学到了嗜睡方术。 我疯狂的扒完碗中的剩饭,急匆匆打开门跑进夜『色』之中,急速跑向将军坡。 等我跑到将军坡的时候,他们已经跟红『毛』鬼打起来了。选婆躺在地上打滚,他的手肿成平常人的三倍那么大。其他人正举着扁担锄头跟红『毛』鬼对抗,叮叮当当的响成一片。红『毛』鬼想退到坟墓中去,可是洞眼被爷爷之前『插』在里面的扁担挡住。看来爷爷事先料到了红『毛』鬼会回到这个洞眼。 红『毛』鬼急躁的摇晃『插』在洞眼里的扁担,可是扁担仿佛长了根一样僵持。这个时候我就帮不上忙了,只能在一旁干着急。我在人群里寻找爷爷的影子。 爷爷正在鼓捣一个布包。布包里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他把布包递给一个壮实的男子,又凑在他耳边大声的说些什么。由于周围太吵,我听不见爷爷给那人交代了什么。 那个壮实的男子抖抖瑟瑟的接过布包,两腿筛糠似的抖,缓缓挪向急躁的红『毛』鬼。爷爷则跑到坟墓的另一边,与红『毛』鬼隔坟相望。红『毛』鬼盯着爷爷看了片刻,抓起一块大石头砸向他。爷爷闪身躲过。 爷爷顺势半跪在地,口中默念咒语,左掌用力打在地上。从我这个角度看去,爷爷的半边身子被坟墓遮住,但是脸高过了坟头。他的脸仿佛被水泡久了一般显示出难看的鱼肚白,分明反噬作用还没有完全恢复。 爷爷的左掌击在地面半分钟后,坟墓开始冒烟,浓浓的青烟。那种烟如堆积太久腐烂自燃的烂草叶,发出反胃的气味。众人忙停止对红『毛』鬼的打击,纷纷捂住鼻子。拿着布包的壮实男子寻机走到人群前面,将布包拆开,将里面的东西撒向红『毛』鬼。洒出来的是灰尘,有些蜘蛛丝将灰尘连成一串。原来是爷爷交代过的屋梁上收集的旧灰尘。 周围的人们刚刚被青烟的气味熏得半死,又被这一阵陈年老灰呛得难受,咳嗽声间或不断。 由于这个撒灰的人太紧张,灰多半腾起在以手为半径的周围,只有为数极少的灰尘粘在了红『毛』鬼的身上。 灰尘落到红『毛』鬼的哪块皮肤上,哪块皮肤就迅速糜烂,发出跟青烟一样的熏鼻的气味,甚至比青烟更甚。红『毛』鬼两手抓住洞眼里的扁担,撕心裂肺的嘶吼!吼声震彻山谷! 红『毛』鬼使尽全力拔那个扁担,“咔”的一声,扁担竟然被它拔断了!半蹲在地的爷爷目瞪口呆。扁担不是被折断的,而是被它拔断的,可以看出它的力量爆发到了什么程度。刚才的灰尘使它在剧烈的疼痛中爆发了! 它挥舞着半截扁担朝人们打过来。 三个站在人群前面人举起锄头架挡。红『毛』鬼朝他们手中的防卫武器猛击过去,三个人同时大叫! 三把锄头同时飞了出去,在五六丈的地方落地。三个人张开手掌嚎叫,三个人的虎口全流出鲜红的血。他们的虎口都被红『毛』鬼强大的力量给震裂了! 红『毛』鬼看见鲜血,异常的兴奋。它圆睁眼睛,眼光开始变『色』,居然发出微弱的红光来,并且那微弱的光迅速变强,最后如手电筒发出的光一样! “快散开!”爷爷半蹲着大喊,手掌仍按住地面。 可是来不及了,红『毛』鬼举起半截扁担又朝人群挥去。两三个人应声倒地。其他人如砸开了的蚂蚁窝一样散开。红『毛』鬼弯腰抓起地上的石头朝散开的人群一顿『乱』扔,有人脑袋被击中了,发出敲木鱼一般的“咚”声。 红『毛』鬼举起扁担,面朝当空的月亮吼叫。月光照在它的脸上。我清晰的看到,它的毫『毛』都竖立起来!红『色』的一根根,如生了锈的钢针!原来的山爹干干瘦瘦,皮肤直接贴在骨头上。可是现在的红『毛』鬼壮健得如同一头牛,手臂大腿的肌肉鼓起来。它异常兴奋!张开吼叫的嘴里可以看见黑『色』腐烂的牙齿。 复活地唯一不能使尸体重新开始新陈代谢的地方就是牙齿。即使是活人,牙齿坏了也只能用其他合金补上,自身不能够修复。所以红『毛』鬼唯一腐烂的地方就是牙齿。正是因为这样,红『毛』鬼的牙齿毒『性』极大,不逊『色』于一般的毒蛇。 它呲着牙朝人们扑过去。它的电筒一般的眼光向四散的人扫『射』,寻找要猎杀的目标。不知是谁喊了声:“快朝山下跑啊!”人们慌『乱』的跟着跳跃着寻找小径朝山下狂奔。没有人敢走宽大的山路,因为他们都知道红『毛』鬼发疯的时候最爱在宽直的路上横冲直撞。 选婆已经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我正要过去扶起爷爷,爷爷挥着右手喊道:“亮仔,快跟他们跑!”我忙返身跟着人群朝山下疯跑。杂草野藤不时打在我的腿上,像一只只拉住我脚步的手。 红『毛』鬼更加兴奋,跟在后面死追。它一边奔跑一边抡起石头朝 人群『乱』砸。 从将军坡和常山交接的地方跑下来,山脚边是一条马路,马路直通“对门屋”。众人慌不择路,立即朝“对门屋”方向逃跑。 第151章 厚的嘴唇 第一百五十一章厚的嘴唇 众人跑到村口的时候,选婆大声喊道:“大家别跑了!难道你们想把红毛野人引到家里去么?” 他这一喊,人们立即刹住脚。 “聚集到一起来!聚集到一起来!”选婆喊道,“我们再齐心合力来一次,争取把它打退到山上去。决不能让它进村子。” 大家刚站住,迎面走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她胖得像个圆球,仿佛从后面一推便可以在路上滚起来。但是人们看见她的时候并不会首先注意她的胖得过分的身材,因为她的嘴唇更加引人注目。 选婆的手电就照在她的嘴唇上。那是一个怎样的嘴唇呵!我到现在仍记忆犹新。她的嘴唇大得无法形容,占了整个脸的面积的三分之一!并且那嘴唇红得滴血!像被人掴了一万个巴掌肿起来似的。 她一说起话来比打雷的声音还大:“跑什么跑呢!这么多人在一起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怕了嘛!何况是一帮大男人呢!” 选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这个妇女是哪里的人。选婆愣了一下,懦弱的回答道:“有个红毛野人正在追我们呢。” “红毛野人?绿毛野人,黑毛野人,白毛野人我都不怕!”那个陌生的妇女噼里啪啦的一阵大喊,嘴巴像爆竹一般。我的耳朵被她的声音震得发麻。 “那个红毛野人是山爹复活过来的呢。你也不怕?”选婆低声问道,眼睛时不时瞟向将军坡的树林。那边传来树沙沙的声音,那是红毛野人接近的声音。众人脚轻轻点地,红毛野人一出现就准备逃跑。 那个妇女用爆炸一般的声音愤怒的回答道:“山爹?他生前不是挺厚道老实的一个人吗?死了就撒野?” 选婆用力的点点头。 那个妇女一副打抱不平的气势,生气的撸起了袖子,肥嘟嘟的臂膀都露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死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儿子女儿丈夫都死了,我活着比死都难受。我都没有撒野,他山爹还敢撒野!?” 选婆要笑,却不敢当面笑出声,只好用手紧紧捂住嘴巴闷声的笑。其他几个人也像选婆一样笑起来。那个妇女鄙夷的瞥了一眼几个笑的人,双手叉腰面对将军坡。 这时,手电筒一样的红光在树叶中透射出来。不一会,红毛野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红毛野人呼吸如牛,仍不知疲倦的抡着半截扁担,嗷嗷嚎叫。 红毛野人看见众多男人的前面居然站着一个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妇女,不禁一愣。扁担在半空中停止运转。 “你是山爹,是吧?”妇女昂起头撇着嘴问红毛野人道,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样子。 “山爹?”红毛野人若有所思的跟着妇女说道。 “我听说过你,知道你挺可怜。儿子妻子都变成水鬼了。可是比起我来这算得了什么?”妇女语气激昂的教训道,仿佛一个军队教官正在责骂一个新兵蛋子。 “儿子?水鬼?”红毛野人皱眉问道。它的脑袋里似乎还存有残留的关于它儿子的信息。 “是啊。你儿子落水死了,变成水鬼了。你妻子也是,你自己也是!”妇女的语气越来越激烈,似乎要向谁控诉什么。“可是这算什么!对比起我来,这都不算什么!” “儿子?水鬼?”红毛野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断的重复嘴里的这两个词语。 那个妇女继续用控诉的声音喊道:“可是我的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丈夫都死了!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想死呢!我还愿意让他们中的谁活着,我去替他们死呢!山爹你告诉我,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死了就能撒野么?啊!你告诉我!啊!” 妇女翻腾着她两瓣特厚的嘴唇,唾沫星子到处飞溅。 选婆见红毛野人正在想别的问题,悄悄走到那个妇女的背后,拉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快趁机跑了吧,你不怕死么?” 那个妇女一甩手,继续大声骂道:“我怕什么死?我活都不怕,我怕什么死?啊!你说我怕么?我不怕!” 红毛野人把眼光对向对面的妇女,红色的束光照在她的脸上,像刚才选婆的手电筒照在她脸上一样。 红毛野人似乎要询问对面的妇女:“活?死?我死了?我活了?”我感觉到红毛鬼正渐渐将残留的记忆画面链接起来。他可能想起了他死去的儿子,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妻子,他也许还想起了死去的自己。山顶响起一阵“呜呜”鸣叫的怪风。我记起爷爷还在坟墓后面。 选婆喃喃自语道:“哎呀,马师傅好像还在上面呢。”说完拿眼对我瞅了一下。我点点头。但是现在我们谁也不敢挪动脚步,不敢惊扰红毛野人暂时的宁静,生怕它立即恢复了疯狂的状态。 那个妇女接着对红毛野人大骂:“是的。你死了,你儿子也死了。但是你复活过来了,变成了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红毛野人!” “红毛野人?”它自己问自己道。脸上表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 那个妇女用更大的声音责骂它:“是呀。你有个复活地,你可以死了复生。可是你儿子呢?你儿子不但尸体都没有,连个衣冠冢都没有!你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呀!你没有忘记吧,你儿子死后连个尸体都没有找到!你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住,你还到这里凶什么凶!你害不害臊啊你!”那个妇女骂到痛快之处,伸出手来指着红毛鬼通红的鼻子骂。 红毛野人似乎是慌张了,往脚下的四周乱瞅,嘴里不停的念叨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 那个妇女抹了抹嘴巴边上的口水,狠狠骂道:“你儿子死了,变水鬼了,没有尸体了,连坟墓都没有!” 红毛野人将眼睛抬起来,重新盯着对面的妇女,愣愣的看了半天。 第152章 掌心无纹 第一百五十二章掌心无纹 妇女对红毛野人的动作表示鄙夷,她似乎看谁都用这个鄙夷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红毛野人一番,嘲笑道:“看什么看?你儿子就是没有葬身之地。又不是我说成这样的?事实本身就是这样!” “儿子没有了?”红毛野人丢掉手中的扁担,摊开双手向妇女问道。 “你还在我面前装傻?”妇女歪起嘴角嘲笑它。 “儿子没有了?”红毛野人的眼神顿时变了,凶恶的眼神不见了,它转而用渴求的眼神看着这个凶巴巴的妇女。 妇女顿时似乎对山爹的身世起了同情之心。她叹了口气,语气弱了许多,语速缓慢的回答道:“是的。你的儿子没了。你连他的尸体都没有找到,他就是成了鬼也做不了你的儿子了。” 红毛野人的眼睛发出的光渐渐暗淡下来,转而出现的是大颗的眼泪,如牛眼泪一样大小,砸在脚下的地面。 红毛野人冲到妇女面前,一把抓起妇女的手。 我们的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红毛野人要干什么?它要杀了这样羞辱它的妇女吗?它要干什么? 那个妇女也被红毛野人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红毛野人久久抓住妇女的手。我们大气不敢喘一声。妇女也呆呆而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红毛野人,手足无措。刚才的神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看见她的手在拼命的抖。周围的人悄悄握紧了手中的锄头和扁担,准备在突发情况下挽救这个凶悍的妇女。虽然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妇女是哪里人,为什么刚好经过这里。 红毛野人先是大颗大颗的掉眼泪,接着变成无声的抽泣,然后变成嘤嘤的哭泣,最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伤心欲绝的哭声。它在妇女的面前跪了下来,双手紧握她的手,仿佛要在她的手上找到安慰。 红毛野人越哭越伤心,最后竟然松开妇女的手,在地上打起滚来,哭得肝肠寸断。 看来是妇女的话让它记起了儿子死去的事情。 众人擦了一把冷汗。 这么多大老爷们对付不了的事情,就被面前这个陌生的泼辣的妇女摆平了。 我和选婆立刻上山去找爷爷。只见爷爷侧躺在原来的地方,气息微微。选婆扶着爷爷坐起来,轻声道:“您这是怎么啦?”爷爷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我代替爷爷回答道:“这是反噬作用引起的。施法对施法者本身有一定的反噬作用。” “您施啥法了?”选婆问道。爷爷抬起软绵绵的手指着山爹的坟墓。我们看去,这才发现坟墓发生了变化。原来坟墓上的泥土是黑色的,现在变成了黄色和红色,坟顶上的部分泥土甚至变成了白色,像晒干了的沙土一样。 我似有所悟,问道:“爷爷,你把狗脑壳坟聚集的精气释放出来了?”爷爷吃力的点点头。 选婆问道:“您还花这么大力气干什么。红毛野人都已经出来了,谁还会把死人葬在这里呀?” 选婆不知道复活地对人对动物都有影响。活人在里面呆久了会生病,当然就是傻子也不会钻到坟洞里面来。但是谁家的猫或狗钻到这个洞眼里来,呆个一时半刻的,这猫或狗的性质就会大变,见人就咬,被咬的人三五日之后便会得“寒症”而死。“寒症”的初期表现是伤口发炎,被咬者产生幻觉,以为咬他的猫或狗还在追着他咬,他的瞳孔会变大,表现出极度的恐惧。中期表现是关节疼痛,伤口进一步恶化。最后身体蜷缩,浑身发抖,手脚冰凉,呼吸停止,与冻死的人表现一模一样。所以人们称之为“寒症”。 爷爷要将坟墓里聚集的精气全部释放出来就是出于防范的目的。 我们扶着爷爷从将军坡里走出来。红毛野人还在地上打滚哭号。众人围着观看,指指点点。 “那个妇女呢?”选婆眼睛在人群里找寻。 我朝人群里看去,果然不见了刚才那个妇女。 选婆抓住一个人问道:“刚才骂它的那个妇女呢?哪里去了?”被问的那个人转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一脸茫然的说:“刚才不还在这里的么?” 选婆愤然道:“我知道她刚才在这里。我是问现在她到哪里去了!” “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啊。你问我,我问谁去?”那人仍把注意力集中在红毛野人身上。 “怎么回事?”爷爷指着地上打滚的红毛野人问道。他都被眼前的情景迷惑了,用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选婆问。 选婆忙将刚才嘴唇特厚的妇女责骂红毛野人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她是无纹娘。”爷爷弱弱的说。 “吴文娘?”我以为爷爷说的是那个妇女姓“吴”名“文”。 “这里没有姓吴的人哪。”选婆和我有同样的疑问。 爷爷解释说:“是掌心无纹的无纹。不是姓吴的吴。我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名什么。只听说过这个人生下来掌心没有纹路,是天生八字大恶的人。后来她丈夫,儿子,女儿都一一得病暴亡,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埋完一家人后变成了疯疯癫癫的人,清醒的时候想起亲人就大哭大号,糊涂的时候不认得人不认得路,到处乱跑。可能她刚好今晚经过这里,碰到了红毛野人。你别看她说话好像没有错误,但是脑袋里的神经已经乱成一团麻了。如果旁边有鸡粪的话,你们马上可以看出她的不正常。” “她对鸡粪敏感吗?”选婆问道。 “不是,”爷爷说,“她看见鸡粪就会捡起来吃掉。她们那块地方的人不忍心看见她这样,方圆十几里的人都不养鸡的。所以那个地方的鸡蛋价格比我们这里要高五毛多。” “原来是这样啊。”选婆啧啧道。 “你也不用找她,谁知道她疯疯癫癫现在跑到哪里去了!”爷爷说。 第153章 香烟板车 选婆朝路的尽头望去,眼睛里生出无限的感慨:“哎,这样一个女人……” “我们要不要趁机杀了这个红『毛』野人?”选婆收起怜惜而感慨的眼光,转向地上打滚哭泣的红『毛』野人说。 爷爷说:“不用了。” 爷爷当时就说了这三个字,却不再作过多的解释。 不过,第二天早晨,村子里的人们醒过来的时候,红『毛』野人的哭声已经止住了。它看见人们不再追赶,只是傻呵呵的笑,并无恶意,但是傻得让人『迷』茫。村里的人对它仍有戒备之心,特别吩咐小孩子不要接近它。 一次,选婆拖着一辆板车经过将军坡,板车上装了扎扎实实一车的木材。选婆喘着粗气拖着板车上坡时,红『毛』野人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钻出来,头顶上顶着一团烂草,把选婆吓了一跳,差点把板车放了逃跑。 选婆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红『毛』野人嘴里叼着一只咬伤的麻雀,嘿嘿傻笑的看着他,看得选婆心里发麻。 选婆添了添了干裂的嘴唇,说:“上次在将军坡,我可是没有打你哦,你别找我算帐哦。我刚接近你就被你打倒在地了,手肿得比平时大了好几倍呢。我都没有找你算账,你也不许找我。”选婆说完低头使劲拖板车,可是没走两步,脚底一滑,几乎跌倒。 红『毛』野人一把抓住板车的把手,板车才没有从坡上滚下去。它继续嘿嘿的傻笑,像中了举的范进。 选婆放开把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抬头看着红『毛』野人说:“你要怎么的?” 红『毛』野人一手抓住把手,一手伸向选婆。选婆吓得连连挪动屁股后退,惊恐道:“我说了上次我没有打你,你找我干嘛?” 红『毛』野人并没有伤害选婆,手在选婆的胸口停住,中指一勾一勾的像是挑逗他。 选婆羞怒了,扶着板车爬起来,红着脖子怒喝道:“别以为老子怕你!我叫一声就会来几个人的,你不怕再被打一顿吗?” 红『毛』野人根本不听他的话,手指仍指着他的胸口一勾一勾,似有所求。 选婆低头看看自己的胸口,上衣的口袋鼓鼓的,里面装有一包香烟。选婆指着自己的鼓鼓的口袋,用疑问的眼神问红『毛』野人道: “你的意思是,是要我的烟吗?”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抽出一根香烟来。 红『毛』野人见了香烟,兴奋得直跳,脸上『露』出欣喜。选婆懂了红『毛』野人的意思,原来它在找他讨要香烟。山爹生前和爷爷一样嗜好抽烟。 选婆迟疑着将手中的香烟递给红『毛』野人,手抖抖索索的。红『毛』野人的手像闪电般闪过,一下子抢过选婆手中的香烟,迅速放在嘴上叼起,一脸的得意。选婆被它的举动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情放松了不少,胆子也更大了。 他指着红『毛』野人嘴上的香烟说:“这样叼着不行的,还得点燃呢。”说完做出划火柴的手势。红『毛』野人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天,不懂他的意思。选婆不敢在红『毛』野人面前划燃火柴把它嘴上的烟点上。因为他知道,很多鬼是怕燃火的。但是它们不怕暗火,比如木炭火,比如香烟头上的火。 选婆自己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转过身去划燃火柴。红『毛』野人果然被突然的一亮吓了一惊,脸『露』惊恐的看着选婆,以为选婆要伤害它。它一巴掌打在选婆的腰上。选婆刚把火柴接近香烟,不料被红『毛』野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打倒在地,哎呦哎呦直叫唤。红『毛』野人的气力异常大,这一下够选婆受的了。 红『毛』野人拖着沉重的板车走到选婆面前,脸『露』凶恶,哇哇手舞足蹈,吓唬选婆,意思是叫选婆别自不量力。选婆躺在地上抱怨道:“我的祖先呀,我不是要烧你啦。我是点燃了烟给你抽啊!”说完忍痛爬起来,将红『毛』野人嘴上的烟抽下,然后将自己点燃了的香烟『插』进它的嘴里。 红『毛』野人瞪着灯笼大的眼睛,对选婆的动作表示怀疑。不过选婆把点燃的香烟『插』进它的嘴里的时候,它显然闻到了久违的香烟的味道,欣喜非常。眼睛也不再瞪得那么凶悍了,立即眯成一条线。它被这奇怪的香味陶醉了。 选婆做出一个吸烟的动作,打着手势对红『毛』野人说:“像我这样吸气,吸,吸。”红『毛』野人果然做出一个吸的动作,烟头骤然一亮。选婆又教它吐气。红『毛』野人学着吐气,一个缭绕的烟雾从它的嘴巴出来。 选婆立即朝它伸出一个大拇指。红『毛』野人得意的笑了,猛烈的吸烟吐烟,十分高兴。它的肺活量太大,香烟没吸几下就烧到烟屁股了。烟头烫到了它的手。它触电了似的抖手将烟屁股扔了。然后它又朝选婆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仍死死拉住板车。一千多斤的木材就被它这样轻易的拉着。 “还要?”选婆指着自己的胸口对它问道。红『毛』野人连连点头。 “你得帮我把这车柴拉到家里去,行吗?”选婆『揉』『揉』刚刚被它打伤的腰,比划着跟它说。“把这个柴,你看,这车上的柴,拉到我的家里去,我的家里,知道不?你把我的腰打伤了,我拉不回去啦。” 红『毛』野人呆呆的看着选婆,一动不动。 选婆咂咂嘴,说:“你看,我的腰伤了,拉不动车了。你帮我拉回去,我把这一包烟都给你,一整包哦,都给你。”选婆在它眼前晃着那包烟。 红『毛』野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提起板车的把手,将板车拉得飞快。选婆忙在后面追,一歪一歪的,单手捏着腰部。 第154章 鬼性宁静 选婆要红『毛』野人拖板车的事情传出来之后,村里的人都纷纷仿效,但是按惯例,都要给红『毛』野人一包香烟。不给烟,它是不会给任何人做体力活的。如果你有一担稻谷挑不动了,只要将香烟包装盒在它眼前晃一晃,然后指着稻谷担子,它就会兴奋的跑到稻谷担子前面,把稻谷挑起来。然后,你只须吹着轻松的口哨或者山曲领路了。 对它来说,做任何体力活都不重,一路小跑,轻松极了。做完体力活后,它也挺会享受。它会找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小心翼翼的掏出积累的香烟来,极其小心的划燃一根火柴,因为它稍用力,火柴便断了。它像在一个绣花的姑娘,面带宁静或惬意,全心的投入。点燃香烟后,它将香烟放到嘴边,缓缓的吸,吸的时间比一般人要久很多,然后舒服的吐出烟雾,烟雾也比一般人要多很多。因此,它的一包烟用不了多久。 在选婆的指导教育下,它知道了怎么回它生前的家里,到了晚上就回到那里休息。睡觉打呼噜的声音整个村子都能听见。后来选婆花了几条香烟,才将它教会睡觉前要用两个手指『插』在鼻孔里,这样晚上就没有声音干扰大家了。 它不再偷吃村里的家禽了。在人家过年过节,杀猪宰鸡的时候,它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动物的内脏拿走吃掉。这一点大家开始不能接受,教育了多少遍可是不凑效。后来人们渐渐习惯把它当做村里的一条大狗,甚至有人在杀了牲畜之后,喊声“红『毛』”,顺手将内脏扔在屋前的地坪。红『毛』鬼听力异常好,不管村里哪个角落有人喊声“红『毛』”,它都能听见,立即迅速来到喊它的人跟前。所以不一会儿,红『毛』鬼便会来到地坪,将地上的动物内脏添个干干净净。 它身上的红『毛』越来越长,越来越厚,它自己也懒于打理。我们“后地屋”的四姥姥主动担当了给它剪『毛』发的重任。因为只有四姥姥可以让它乖乖就范,而其他人拿着剪刀一接近它,它就会做出威胁的表情,不让人靠近。四姥姥自告奋勇走近红『毛』鬼,红『毛』鬼乖乖的低下头。四姥姥在温暖的阳光下给红『毛』鬼剪『毛』,一边剪一边絮絮叨叨,讲些旁人『摸』不着头脑的句子。不过那些看似无用的句子对红『毛』鬼似乎很凑效,它会安安静静的等到四姥姥收起剪刀。 但是它的『毛』长得飞快,一个星期不剪,它的红『毛』就会长到两个手指那么长。『毛』茸茸的看起来像一只肥胖的羊,不过羊没有红『色』的『毛』。所以四姥姥家的剪刀用不了多久就要磨一次。十几年前,补锅的,买针线的,收头发的,捉蚂蚁的,还有磨剪刀的常常穿梭在各个乡村之间,吆喝着各种口音的嗓子。这千奇百怪的声音打破了村子的宁静,同时也丰富了村子的生活。不论是什么样的小贩,只要在村子里一吆喝,各家各户的闲人便赶出来看,也不管是不是自己需要。众人围在小贩的周围,不买东西站在旁边看,买东西的也要抓住机会东挑西选,行为颇像现在的人在超市购物。 从此,磨剪刀的到了这个村子,不用吆喝,先到四姥姥家里去。其他要磨剪刀的人也不用站在家门口等,拿了自家的剪刀直接去四姥姥家。有的求方便的人,剪刀钝了便直接交给四姥姥,等磨剪刀的来了一起磨好再拿回来。四姥姥是很好说话的人,可是这个事情不同意,一定要磨剪刀的来了再拿来,磨好了立即取走。 四姥姥说,家里的剪刀多了不好,这是忌讳。剪刀多了人容易得怪病。 别人想深问,她却不再作答。人家问她给红『毛』鬼剪『毛』的时候说了些什么,她一样不作答,一脸诡异。 我想,也许歪道士不大与周边的人交往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吧。认识的人多了,难免问这问那。而他不好给人家一一解释,干脆少跟别人接触了。提到歪道士,我才猜想他现在有没有下楼来。那个讨债鬼是不是还缠着他。如果他一直呆在楼上,破庙里的收进的鬼们会不会关不住?会不会跑出来害周边的居民?那个白发的女人到底跟他是什么关系? 如果歪道士看见了我们村里的红『毛』鬼,会不会大吃一惊?他会不会猜想这个抽香烟吃内脏的红『毛』鬼的来历?他会不会将这个已经安静下来的红『毛』鬼也收到他的破庙里去?当然了,这些都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也许歪道士躲在他的小楼上根本没有办法脱身呢。讨债鬼可不是一般难缠难处理的鬼。 爷爷在我家多呆了几天,静静观察红『毛』鬼的变化,见它确实已经跟平常的动物没有差别,便回家打理家里的水田去了。而我,整理了一些东西带到高中的学校去,其中包括那个月季。 我还带了另外一个东西。那个东西我打算送给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我要把那个东西夹在信纸里,一齐送给她。我相信那个东西可以给她带来惊喜。 去学校的头天晚上,妈妈在我耳边不停的唠唠叨叨,说什么我一生下来姥爹便说我是才子,有读书上进的命,说弟弟的八字是三龙出水,是做土匪的命。妈妈说她一生的希望全寄托在我的身上了。虽然我很理解妈妈的良苦用心,可还是忍受不了她挺不住的嘴巴。 那时我不相信姥爹的话,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要考什么样的大学,就像初中时从来没有想过要升高中。从头到尾都是随遇而安的人。 我整理书包的时候,几个铜钱漏了出来,在桌子上相互碰触出清脆的声音。妈妈惊讶的看着稍稍有了锈迹的铜钱。我想掩饰已经来不及。 第155章 单面银币 “你这些古币是哪里来的?”妈妈拿起其中一枚上下翻看。三枚铜币下面压着一枚银币。铜币都是清朝时期的,圆形方孔,象征着天圆地方,上面写着“嘉庆通宝”,“康熙通宝”等等。银币比铜币稍小,中间没有孔,正面刻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发髻高挽,满面笑意,胸部丰满。这是一个半身像。反面则是光滑的平板,没有任何雕饰,也没有任何字。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一方面,做这个银币的人把前面雕刻这么精细,为什么就不能花点时间将背面也修饰一下呢?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美观,是送给心爱的人的好礼物。 而妈妈拿的那枚正是银币,是我想要送给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礼物。 我支吾支吾没有回答。妈妈又问道:“你这些古币是哪里来的?” 我翻弄书包,假装没有听到。 妈妈放下银币,煞有其事的问道:“这个古币是不是从爷爷家里拿来的?”说“拿”其实是为了让我听起来觉得舒服一点,因为我是在没有询问爷爷的情况下私自将它拿出来的。它原来放在衣柜顶上的一个花雕桃木盒子里。 我小的时候,村子里到处都是各种铜钱。有的挂在钥匙链上作装饰,有的顶在房梁上保吉利,有的甚至作垫片垫在拧紧的螺母下。那时人们不稀罕这玩意。后来这些东西越来越少,才开始有人觉得有收藏的意义。于是有心的人将已经少之又少的剩余古币从钥匙链上卸下来,从房梁上翘下来,从螺母下拧出来。甚至有的人愿意用纸币来换了。 就像门前的两个石墩一样,爷爷是不愿意将家里的有历史的东西换成纸币的,他宁愿自己留在家里,宁愿被我拿去玩然后遗失也不卖。 “这是从爷爷家拿来的吗?”妈妈再三问道。 我点点头。我不敢回答并不是因为没有经过爷爷的允许将古币拿来了,因为如果询问爷爷的话爷爷百分百会答应,我不敢回答是因为担心妈妈知道我要把它送给别人,特别是送给我喜欢的女孩子。 换做现在,我根本不用担心妈妈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跟她说过我已经喜欢上了一个同校的女孩子,她不可能知道。但是那时年少的我就是喜欢担心一些没有必要担心的东西。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你面对它的时候,老觉得这个事情很严峻。一旦你经历后,过了一段时间再回头想想,才知道那件事情不过如此。 “这些都是些古老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你要好好保管。知道吗?”看来妈妈没有责备我的意思,只是对我随意放置这些古币有些意见。我连忙点头,将散落的古币重新放回书包。 古币背后隐藏着一个世人所不知道的故事,甚至连爷爷也不知道。当然,妈妈和我更无从知道。有些东西,人们一定要等到它出了大事之后才会关注,比如常山顶上的金矿洞。过了几乎半个世纪,从来没有人认为应该对常山上的金矿洞怎么样,一定要等到两个孩子掉进去一死一伤,才有人认为应该填埋这些潜在的危险。 第二天就要到学校去了,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跟爷爷再次会面。我看着斑驳的墙壁,陷入了无际的遐想。小时候,我看着石灰块块剥落的墙壁,总会把条条裂痕想象成一棵棵干枯接近死亡的老树,把石灰缺失的地方想象成一个人头或者山或者动物。那时候的我看着墙壁就能这样无边无际的想象一个下午,心情无比快乐。而现在的我,看着那些东西再也发挥不了我的想象。 我们的感觉被这个世界渐渐钝化磨损,最后对所有事物后知后觉。 当时的我就这样看着墙壁,渐渐进入了梦乡。 尅孢鬼从缝纫机上跳下来。我已经打算把它带在身边,带到学校去,所以把月季从窗台上搬到了妈妈的缝纫机上,准备明天抱在怀里带走。 尅孢鬼抱怨我将它放在缝纫机上。 我知道我在梦里,我笑问道:“怎么了?你害怕缝纫机吗?你可别告诉我尅孢鬼害怕缝纫机。”我注意到,尅孢鬼长得越发漂亮了,它甚至像一个开始发育的妙龄少女。皮肤发出微微的白光,眼睛水灵灵。她换了套蓝『色』的衣服,衣服开始遮掩不住它的身材。 “不,我害怕缝纫机上的缝纫剪。”它声音细细的回答。缝纫剪和一般的剪刀不同,缝纫剪的一边把手是“s”形的手柄,而一般的剪刀两边手柄都是“d”形。我使用缝纫剪总是不对劲,而妈妈可以使用它熟练的裁布剪线。在妈妈的手里,缝纫剪像一只春归的燕子,绕着缝纫机翻飞萦绕。 “害怕剪刀?”我拧眉问道。四姥姥总是不允许人家将剪刀托放在她家,难道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不过鬼怕剪刀的话,放再多的剪刀在家里也不见得是坏事啊。 “不对。”漂亮的尅孢鬼嘴角一歪,『露』出个纯净的笑,“我害怕的是缝纫剪,一般的剪刀倒是不怕的,反而容易勾起我用它伤人的欲望。” “哦。”我恍然大悟。 尅孢鬼收起笑容,对我说:“我最近感觉到一股极寒的阴气『逼』近,可能有什么东西要经过这里,或者它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你能感觉到鬼的阴气?”我惊讶道。 “不是。其他的鬼的阴气我感觉不到,但对跟自己的阴气差不多的可以很敏感。”尅孢鬼说,“这两天我总感觉到这股阴气,并且越来越寒。” 我捏着下巴想象着越来越重的鬼气像秋天的浓雾一样渐渐『逼』近这个村庄。 尅孢鬼说:“它正在慢慢『逼』近这个村子。” 我一惊,凝视面前的尅孢鬼半天,然后吐出几个字:“你指的它是谁?” 第156章 我的秘密 尅孢鬼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只是我的感觉,我的感觉不一定对啊。就算我的感觉是对的,它也不一定就是真要到这里来啊,或许它只是经过这里呢。”这一刻,我发现尅孢鬼的邪气还没有完全被月季洗净。它笑的时候,光滑的脸上突然出现很多老年人一样的皱纹。看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我用手摩擦着鼻子,借以掩饰我对它的笑的反感。 “不过,那个红『毛』鬼在村里还是挺不安全的。”尅孢鬼将话题转移。 “红『毛』鬼已经跟动物差不多了,只要不在它面前故意提起儿子的事情,它连发怒的脾气都没有,怎么就不安全了?”我颇为红『毛』鬼抱不平,毕竟它生前曾是我的“同年爸爸”。 “红『毛』鬼本身并不会害人了,但是我担心其他的人或者不是人的东西来争夺它。”尅孢鬼认真的说,不像是跟我开玩笑。 “其他人是什么人?不是人的东西又是什么?鬼吗?”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也许你不知道,红『毛』鬼现在虽然没有了害人的本『性』,但是还是害人的好帮手,可能有其他的人或者鬼会借助它的力量来帮助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的红『毛』鬼像可塑『性』很强的泥胚一样,它可以跟着好人做很多的好事,也可以跟着坏人做很多的坏事。现在它在村里平静的生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是很可能就有其他的因素来干扰红『毛』鬼的平静生活了。”尅孢鬼给我详细的解释道。它收起了笑容,这让我舒服一点。 我领悟道:“这么说来,你感觉到的阴气的东西,也许就是来寻找红『毛』鬼的。它已经开始行动了,想借红『毛』鬼的力量帮助自己。是不是?” 尅孢鬼顿首道:“也许是这样的,也许不是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谁知道呢?” 我忧虑道:“可是明天我就要去学校了,这里再发生什么,我也不帮不上忙,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时,我想起了书包里的古币,那个一面雕刻着女人半身像一面光滑的银币。由此,我又想到心仪的女孩,想象着她此刻会不会想起我。 尅孢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知趣的退下,化成一缕烟缩回到月季上。 我在梦中用力的睁眼睛,努力使自己醒过来。 经过九牛二虎之力,我的眼睛终于得以睁开,水洗了一般的月光打在我的被子上。我掀开被子,走到缝纫机前面,小心的捧着月季,把它放到我的床底下。 我顺便看了看床边的我的鞋,把它们整齐的摆好。妈妈说过,如果鞋子『乱』放,晚上就会做噩梦。虽然那时的我在梦里也非常的清醒,但是从噩梦中有意识的把自己弄醒有些麻烦,比如大声的喊爸爸妈妈的时候嗓子总是被捏住了似的发不出声。 一切就当。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离开家到学校去的时候,路上还碰到了红『毛』鬼正在帮人家抬新打了壳的白米。不远处的一条水牛瞪着红红的愤怒的眼睛看着红『毛』鬼,用牛角挽住缰绳使劲的搅。水牛的主人在旁边用鞭子恐吓都不能使它安静下来。还有几只黄狗对着红『毛』鬼拼命的吠叫,但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敢接近。 我怀里抱着月季,书包里背着古币经过红『毛』鬼身边。红『毛』鬼肩扛着几百斤的白米站住了,对着我痴痴的看,鼻子用力的嗅,像狗一样。 不知道是我吸引了它还是月季吸引了它,毕竟一个是它儿子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人,一个是它的同类。后来由于那枚银『色』的古币引发一系列的事情时,我也回想到了这天的情形,我才知道当时吸引红『毛』鬼的既不是我也不是月季,而是书包里的古币。 当时,红『毛』鬼站定在原处,看着我渐行渐远,并没有其他异常的举动。我在即将拐弯的路口回头望望村庄时,也看见了红『毛』鬼同样眺望的样子。那一刹那,我竟然觉得它是还没有死的山爹,他站在村头的大路上等着放学归来的儿子。那一瞬间,我百感交集,眼眶里的泪水团团转…… 我在离常山村有五六里距离的小街上乘车,然后直达高中学校的大门口。 那时候流行将信纸折成千奇百怪的形状,然后塞进写好了邮寄地址的信封里。虽然我的信不用塞进信封,但是也要折成某个流行的形状,如一颗心,一件衣服,一架飞机。而我最喜欢将送给她的信折成两间叠在一起的小屋。我将银币夹在两间小屋的中间,然后委托另一个女同学偷偷送给她。 信还没有送出去,我就已经开始想象她发现银币后的惊讶与欢喜,我能想象到她那双活泼的眼睛和一年四季红晕的脸蛋。我在信里写了一首诗赞美她的红脸蛋,我把她的红脸蛋比作秋后的苹果,把我自己比作垂涎欲滴的果农。年少时的爱情,总是集合了幼稚、青涩和甜蜜。 高中的寝室是八个人一间的,床分上下铺。我本来睡在上铺,但是为了隐藏我的月季,我找了个其他的理由和下铺的同学换了位置。在同学们都不在寝室的时候,我将月季放在我的床底下,然后用一张报纸盖上。 幸亏它已经不需要经常给它晒太阳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晚上躺在床上,我把耳朵贴在床板上,能够听见轻微的报纸“沙沙”的细微的声音。那可能是月季在吸收夜间空气中的精华。我偷偷爬到床沿边上,悬出半个身子,够到床底的报纸,将报纸轻轻的掀起来,看见月季周围的黑『色』变成水一般的漩涡状。 这时上铺的同学翻了个身,吓得我立即返回床中间躺好,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别的同学发现我的秘密。 第157章 拦住红毛 上铺的同学梦呓了几句英语单词,又沉沉的睡去了。这个同学的英语成绩相当好,学习相当刻苦,经常大半夜的说梦话背当天学过的英语单词。 我躺在下铺等候了半刻,见上铺没有动静,才安心的入眠。我的眼睛刚闭上,便进入了奇妙的梦乡。 我梦见那枚银币还没有送给她,因为梦中的我打算亲手送给 她。她从林荫小道上朝我走过来,纤纤细步,面带微笑,像从天而降的天使。我迎面对着她,双手反剪,将银币藏在背后。 她慢慢的走近,来到我的跟前。我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她站住了。我将手移到前面来,将礼物托在掌心。 她见了我掌心的礼物,『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她高兴的捂住了她红彤彤的脸蛋。 可是就在她接过我掌心的礼物时,她惊叫了一声,忙用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鲜红的血像活蚯蚓一样从她的指间流出。我大吃一惊,慌忙之中发现掌心的银币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玫瑰的刺上有残留的血迹。 这一紧张,使我从梦中醒了过来。睁开眼发现是虚惊一场,心里才稍稍平静。 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吗?为什么好好的银币突然之间变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里外的红『毛』鬼出事了。 就在我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也许更早一些,也许稍晚一些,全村的人被红『毛』鬼的哭喊吵醒。它那凄惨的叫声令所有人『毛』骨悚然。那个凄惨的声音正是从它生前的家里传来。 众人纷纷披衣起床,三五约在一起了赶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等到选婆和其他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屋外已经围了许多人,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进门去。 选婆拉住一个人问道:“红『毛』鬼怎么了?” 那个人摇摇头说:“我也才来,什么都不知道。红『毛』鬼叫得这么厉害,是不是恶『性』要复发了?你可别进去,万一刚进去就被它吃了。” 另一个人『插』嘴道:“不可能啊。它叫得这么凄惨,不像是恶『性』复发,倒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凄惨的叫声不断的从屋里传出来,音量不次于那晚打滚哭号。 选婆当场叫齐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吩咐道:“我们一起冲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普通的叫喊也就罢了,万一是它恶『性』复发,整个村子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被叫来的几个人点头同意。 说干就干,选婆他们每人手里拿一根木棍当防卫的武器,一齐 踹开了房子的大门。 还没等他们冲进去,浑身通红的庞然大物一下子从里面冲了出来,将选婆撞得东倒西歪。定眼一看,那个庞然大物正是红『毛』鬼。令他们惊讶的是,红『毛』鬼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链子,链子通红,像刚从打铁的火炉里拿出来。红『毛』鬼脖子上的红『毛』被链子烧得蜷缩起来,发出一阵焦臭。它正是被这通红的链子烧得大叫。 “是谁这么狠心?想要害死红『毛』鬼?”选婆呲牙咧嘴骂道,慌忙扑上去,死死摁住红『毛』鬼,妄想将红『毛』鬼脖子上的链子扯下来。红『毛』鬼正在愤怒的时候,顺手将选婆打倒在地。红『毛』鬼被那链子烧的发了疯,见人打人,见物砸物。谁也挡不住它。 倒在地上的选婆呆了似的坐在地上,一声不吭。清冷的月光打在选婆的脸上,周围的人看见他的表情古怪,像木雕一般僵硬。 一个人用木棍捅捅选婆,怯怯的问道:“选婆,选婆,你怎么啦?你被它撞傻了吗?”选婆这才恢复一些知觉,他举起手掌,像大家展示他的掌心。 众人细细看了他的手掌,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用木棍捅他的人问道:“怎么了?你的手掌擦伤了吗?还是刚刚跌倒的时候崴了?”见选婆表情僵硬的摇了摇头,他又问道“是不是骨折了?要不要我叫医生来?”选婆还是表情痴呆的摇头。 “我刚刚抓到红『毛』鬼脖子上的烧得通红的链子了。”选婆语气冷冷的说。 “抓到链子有什么……”这个人话还没有说完,突然愣住了。刚才不是看见红『毛』鬼脖子上的链子烧得通红吗?不是烧得红『毛』鬼胡『乱』冲撞吗?那为什么选婆的手抓到了却没有任何的烧伤的痕迹?这个人连忙『揉』『揉』眼睛,再朝选婆举起的手掌看去,除了纹路没有其他。五个手指都好好的。 “你确定你抓到了?”这个人不敢相信的问选婆。选婆眼睛瞪得比他还大,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就怪了!”这个人自言自语道,仿佛要说服自己不要相信眼前的情景,可他也清清楚楚看见选婆抓到了红『毛』鬼的链子。他突然如当头棒喝一般向围观的人们喊道:“快,快拦住红『毛』鬼!” 他的声音刚落,屋里突然发出一个更洪亮的声音:“不用!让它跑吧!” 第158章 初次见面 这时不是选婆一个人发呆了,众人都眼呆呆的转而盯向大门被踹坏的房子。房子由青瓦泥墙做成,并且墙上已经长了许多青苔,不整齐的一块一块。月光撒在房子上,整座房子在月光的笼罩下好像一只蹲着的癞蛤蟆。敞开的门就像这只癞蛤蟆张开的嘴,这张嘴似乎要吞噬一切。 从大门往屋里看,一片漆黑,就如从一个废弃的古井上面往井底探看,深邃而阴森。红『毛』鬼痛苦的嚎叫声越来越远,谁也不知道它跑到哪里去了。此刻没有人关心红『毛』鬼跑到哪里去了,刚才从屋里传来的一声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选婆屁股被针扎了似的一下从地上弹起来,结结巴巴的大声问道:“谁?是谁在……是谁在屋里?” 屋里一片宁静,选婆侧耳倾听也没有听到一点声音。连个人的脚步声也没有,仿佛刚才的声音是癞蛤蟆一样的房屋喊出来的。 “谁?!”选婆又大声问道。 这时,在没有任何脚步声的情况下,一个人突然幽灵一般出现在门口。 当看到突然出现的那个人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 与红『毛』鬼出事的地点有一村之隔的爷爷也没有睡好。爷爷正梦见自己跳跃家门前的小小的排水沟,却不料失足,一下踩在了沟底。躺在床上的爷爷抽筋似的双腿一弹,惊醒了旁边的『奶』『奶』。『奶』『奶』拍拍爷爷的脸,叫醒他:“喂,醒醒,你是不是做梦了?” 爷爷睁开一双惊恐的眼睛,伸手『摸』了『摸』额头的凉汗,说:“是的。我梦见自己在门口的小沟里摔倒了。”说完拉开了昏暗的灯。 『奶』『奶』笑道:“你也真是的,门口那个小沟三岁娃儿也能跳过去,你还能在那里摔倒?好了好了,安心睡觉吧。我看你最近太『操』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别伤了身体。睡吧,睡吧,你不睡我还有睡呢。”说完将被子朝爷爷身上拉了拉。 爷爷却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奶』『奶』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啦?不睡觉了?明天还要到田里去看看水稻呢,看看是不是要打『药』了,最近蝗虫好像很严重。” “哦,”爷爷漫不经心的说,“我睡不着了。我要出去走走。” 『奶』『奶』说:“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走走?哪有半夜到外面去走的?你就这样坐一会,等好了再睡觉。” 爷爷根本听不进『奶』『奶』的话,自顾下床穿起了鞋子。『奶』『奶』一脸的不高兴,却关心的说:“加两块衣服!外面寒气重。”爷爷顺便拾了一件衣服披上,吱呀一声拉开门走了出去。一阵寒气随即涌进温暖的房子里,『奶』『奶』下意识的裹紧了被子。爷爷反手关上门,脚步渐渐远去。 爷爷来到屋前的排水沟,生怕如梦中那样摔倒。他抬起步子,正准备跨过排水沟,这时屋前的地坪里出现一个女人!爷爷失了神一般无可挽回的再次踏进了沟里,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梦中的一幕在现实中上演!当初爷爷在月光下只有影子的绿『毛』水妖决斗的时候,他能够精确的避开排水沟,石墩,门槛。现在他却被一个小小的排水沟所阻碍。 如果不是对面的女人,爷爷是不会失神摔倒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使爷爷这样惊恐呢? 那个女人捧腹大笑:“初次见面,有这么惊恐么?是不是我长得太丑了,吓到你了?”爷爷慌忙尴尬不堪的爬起来,用力的拍打身上的泥土。 面前这个女人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漂亮。 一头的长发直拖到脚下,瓜子脸杏仁眼柳叶眉。可是她是光着身子的!她的皮肤在月光下熠熠生辉,该白的地方白得晃眼,该红的地方却是古怪的蓝『色』!比如她的通身皮肤白皙光滑,她的嘴唇却是金属的蓝『色』,还有『乳』头。 她刚才的那句话并不是疑问的语气,反而是一种自信的炫耀。她对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充满了自信。 爷爷哑在那里,半天没有说出话来。那个女人更加得意了,迈着高傲的步子走近爷爷,优雅的伸出一只冰雕玉琢一般的手想将爷爷拉起来。她不知道爷爷短暂的痴呆状态并不是因为她『裸』『露』无遗的胴体,而是因为他嗅到了极其寒烈的水气。后来爷爷跟我说,他一辈子从来没有闻到过那样寒烈的水气。那一刻,他仿佛坐在水库旁边,风从水面吹过来,吹到他的脸上。水是有气味的,一般人静心的体会也能闻到。只是爷爷这种人对金木水火土类的气息有更加灵敏的嗅觉罢了。 爷爷没有搭理她伸出的手,自己双手撑地站起来,漠然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来找我?” 那个女人抚弄自己的身体,自我感觉良好的说:“不知道你听说过女『色』鬼没有。” 爷爷嘲弄道:“你意思是说你就是女『色』鬼?好,那么,女『色』鬼,你来找我干什么?” 女『色』鬼冷笑道:“你别装作对我无动于衷。不知道多少男人期盼我跟他们一夜风流,哪怕他们只有一夜的生命呢。” “呵呵,”爷爷笑道,并不辩解,只将披在身上的衣服解下覆盖在她的身上。她身上发出的微光居然透过衣服,衣服上纵横经纬的线能看得一清二楚。女『色』鬼鼻子发出嘲弄的“哼”声,不知道她是嘲弄爷爷的迂腐,还是嘲弄自己的过于自信。 爷爷从裤兜里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从鼻子里冒出两串烟雾。这样的吸烟方式虽然算不上高明也算不上酷,但是我曾偷偷拿他的烟试过很多次,经常被烟熏得流眼泪。 弹了弹烟灰,爷爷眯着眼睛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有事求于我吗?” 第159章 问女色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159章 问女色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0章 出嫁年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160章 出嫁年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绣花楼上 话说这个美丽的姑娘,她回到绣花楼上之后心不在焉,绣花针总是刺在了葱根一般的手指上。 再说那个穷秀才彻夜难眠,他一时『性』起,既然丢掉平日的斯文,趁着夜『色』爬到了姑娘的绣花楼,凭着白天对这户人家的粗略记忆,竟然『摸』到了姑娘的闺房…… 这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约定了固定的见面时间,长期如此,不仅仅姑娘的父母亲不知道,就连天天跟着她的丫鬟都蒙在鼓里。 究竟纸包不住火,姑娘的父亲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他有生意人的精明,事先并不声张,偷偷注意女儿绣花楼的动静,弄清楚了这对男女幽会的时间规律。 又到了姑娘和秀才幽会的日子,姑娘的父亲假装像往日一样熄了蜡烛,却没有睡下。他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贴在墙壁上,听细微的脚步声。 姑娘和秀才不知道事情已经被父亲知晓,一见面便手忙脚『乱』的抱在一起滚到柔软的丝绸被子上。这时,姑娘的父亲一脚踹开门,顺手拿了门口边摆看的花瓶朝这个大胆的秀才砸过来。姑娘吓得大叫。秀才躲闪不及,花瓶砸在了装满圣贤书的脑袋上。 古代的书生都是文弱书生,爷爷说很多书生为了考取功名,信奉很多『乱』七八糟的规规条条,最典型的比如,一餐饭只能吃一笔筒,不能多一口,也不能少一口。因此,这些男子只得天天捂着肚子,身体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文弱的书生居然被花瓶打得瘫倒在地,顿时不省人事,不一会儿竟然没有了呼吸!这下惊慌的换做姑娘的父亲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时火起竟然杀人了!如果这个事情传出去,不但他女儿的名声坏了,他的富贵命也要结束了。 为了掩人耳目,姑娘的父亲极力劝服女儿跟他一起将这个秀才的尸体藏匿在这座绣花楼里。那个绣花楼的楼板是夹层的,两层木板之间有一定的空隙。姑娘的父亲和罗敷一起就将尸体藏在楼层的夹板之间。在盖上楼板时,罗敷心疼秀才穷得连个随身带走的东西都没有,人死了连纸都没给烧一张,总得有点陪葬品吧。于是,心生怜悯的她将一个和尚送给她的银币压在秀才尸体的胸口。 她记得三岁的时候一个化缘的和尚送给她这个东西,说她的姻缘不好,等到三十八岁才能成家。这个银币可以保她婚姻顺利。她懊恼的想道,自己十八岁就丧夫,等到三十八还有什么希望?谁会娶一个丧夫又年龄大的『妇』女?于是干脆把和尚送的银币压在秀才的胸口。 要说那穷秀才也是可怜,双亲早逝。不但家中没有亲人,因为他经常找这个找那个借钱,朋友也没有几个敢跟他来往。所以他被那花瓶一下砸死又被隐藏后,竟然没有人问道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而那个绣花楼里再也没有住人了,罗敷家有的是钱,在别处又建了一个更大更漂亮的绣花楼。 罗敷的父亲等了一段日子,发现没有人注意到穷秀才的消失,胆子又大了起来,又要给女儿找好的婆家。他的发财梦还没有消退半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罗敷的肚子有反应了。她怀了穷秀才的孩子。 不知道是穷秀才的冤死,还是肚子里的孩子激起了她的母『性』,她一口拒绝所有的所有媒人,坚决要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这次她的父亲也拦不住她了,再说,他父亲毕竟心里有愧,也就随她了。 选婆他们听长着一对狐狸耳朵的自称“贵道士”的人讲到这里,按捺不住『性』子问道:“我说贵道士啊,这个故事跟红『毛』鬼有关联吗?跟夜叉鬼又有什么关联?听你讲了半天,没有一点跟我们搭上边的呀!” 瑰道士呵呵笑了。谁也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声音里推测他是笑了还是生气了。瑰道士笑着说:“我说过,这个故事很长,你们要有耐心。” 不过在场的人很多早已经被这个故事吸引,催促道:“好好好,您讲,您接着讲。”然后有人骂选婆:“选婆啊,你咋就这么着急呢?听完了再发表意见嘛。为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组长就是做不了村长啥的呢?就是会还没有开完,你就着急了。” 选婆是第三村民组的组长,做了好些年了,从来不见升迁。 选婆一听大家提当组长的事不乐意了:“我当组长我高兴,你们管得着?” 一个年纪稍长的人劝道:“大家别吵了,听他把事情讲完。那个罗敷决定生下孩子,然后呢?” 瑰道士清了清嗓子,接着讲述。 在许多人别样的眼光里,罗敷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罗敷的父亲看着这个小孩子,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的高攀梦随着这个小子的出生而破灭,从此这个老头子一直萎靡不振,在一个炎热的夏天突然中暑去世了。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头子一死,窥觑已久的管家携着银票逃跑了。一个富有的家庭就这样变得颓败了。 许多人都说这个孩子不吉利,刚出生就发生这么多倒霉的事情,都劝罗敷早点把孩子丢了,还可以趁年轻找个将就的人家。 那时的罗敷比生孩子前还要有风韵,勾住了不少邻近男人饥渴的目光。有的男人甚至同意她把孩子一起带到新组的家庭来,可是罗敷都拒绝了。她决心吃尽了万般苦也要把这个骨肉拉扯大。其实罗敷本身是不甘寂寞的人,正值青春年华的她也渴望男人在她丰腴白皙的身体上耕耘开垦。无数个夜晚,她欲火焚身,孤枕难眠。 新生的儿子是她全部的寄托和希望,正因为儿子的存在,她才默默忍受着这一切。她的儿子也算争气,仿佛继承了他父亲的优点,对读书有极大的兴趣。 第162章 夹层诈尸 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渐渐注意到家里的不寻常,便问罗敷:“人家的孩子都有父亲,我的父亲在哪里?”罗敷早就料到有这样一天,于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编造谎言:“你父亲去做生意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这个谎言一直延续到孩子二十岁的时候。此时的孩子已经是名震一方的举人了,算得上是年少有成。儿子开始在乎人家怎么看待他怎么看待他的家庭了。因为人家问到“令尊可好?”他支支吾吾没有语言回答。 罗敷的谎言瞒不住聪明的儿子了,于是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儿子。二十岁的儿子听娘这么一说,立即要求将父亲的尸体从当年的绣花楼里移出来,好好隆重的安葬。罗敷的这个儿子是很爱面子的人,身为举人的他最怕周围的人怀疑他的来路不正。这样一来,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回答别人的问题。 罗敷带着衣冠楚楚的儿子来到当初和穷秀才幽会的绣花楼,凭着还算清晰的记忆来到藏尸体的房间,和儿子一起将地上的楼板揭开来。 令她和儿子都惊奇的是穷秀才的尸体没有腐化,仰躺在楼板之间的穷秀才就如二十年前那样毫发无伤。仿佛他躺在这里只是在安安稳稳的睡觉,只不过现在还没有醒过来而已。她按了按穷秀才的脸,肌肉仍红润而有弹『性』。穷秀才的手护在胸前,罗敷移开他的手,看见了当年放在他胸口的银币。银币没有一点灰尘蒙蔽,外面的太阳照进楼里,打在银币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罗敷不自觉抬手挡住眼睛。 她的儿子连连惊叹,面前的父亲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这也难怪,穷秀才死的时候才十八岁,而这个光耀门楣的举人已经二十岁了。他们俩长相相近,乍一看还以为活人是死人的哥哥呢。 她的儿子犹豫了片刻,忙帮忙扶起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的父亲。罗敷跟她的儿子试图将穷秀才的尸体装进佃农装稻谷用的麻袋里。她的儿子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已经过世的父亲那段并不光荣的历史。他甚至想好了,当人家问他“令尊怎么去世这么早”的时候,他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诉说父亲在外做生意遇到了凶恶的盗贼,然后顺便将自己如何在没有父亲的照顾的情况下刻苦发奋的辛酸史夹杂其中,借以彰显他的坚强和志气。 费了好大的劲,罗敷才将穷秀才的尸体从楼板的夹层之间拉扯出来。 “咣当”一声,银币从尸体的胸口落下,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动。罗敷的儿子好奇的捡起了银币,左看右看。 “怎么一面雕刻这么精细,一面没有任何雕饰呢?”满腹经纶的举人向他娘问道。 他娘还没回答,突然听到一声咳嗽。 “你着凉了吗?要注意身体啊。”罗敷关心的问儿子。 儿子『迷』『惑』道:“我没有咳嗽啊,我以为是你呢。” “我也没有啊!”罗敷皱眉道。 她儿子和她不由自主的同时像穷秀才的尸体看去。尸体居然动了起来! 他们两人惊呆了!尸体又咳嗽了几声,然后眯着眼睛用力的拍身上的灰尘,接着伸了个懒腰,仿佛刚刚睡醒。尸体还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两个人,自顾用手掌捂住嘴巴打长长的呵欠。罗敷看着面前的穷秀才,恍惚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你,你,你,是,是诈尸,诈尸吧!?”罗敷惊恐的问,手不住的抖。而她的儿子则是像雕塑一样愣在旁边,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尸体侧头看到罗敷,立即条件反『射』似的双手护头趴在地上,连连喊道:“别打啦,别打啦,再打要打死人啦!” 罗敷的表情一会儿是惊恐,一会儿是惊喜,一会儿又变成惊恐。她吞了一口口水,喉咙里咕嘟一响。尸体趴在地上静止了片刻,见没有人上前去打他,回过头来看着罗敷问道:“你爹呢?你爹到哪里去了?” “我爹?我爹十几年前就死啦!”罗敷眼眶里都是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惊恐,抑或是两者都有之。她的儿子晃了晃脑袋,将嘴巴张的比刚才更大,又呆成了一尊雕塑。 “死啦?十几年前就死啦?”尸体不解的问道,仍趴在原地不敢多动,仿佛当年打死他的那个老头子还躲在这个绣花楼的某处角落,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将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还是十几年前?你不是骗我吧?你骗我。你骗我!” 罗敷仰头对天,双手捂面,泪水从她的指间流出来。 “你,你哭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穷秀才连滚带爬来到罗敷面前,抓住罗敷的双手使劲的摇,“出了什么事吗?你爹怎样啦?他刚才不还在这里吗?你别哭啊!” 这时,尸体才发现罗敷背后还有一个人,年龄比他稍大,相貌与他有几分相似之处。尸体一愣,指着儿子问罗敷道:“这个人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他的儿子,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他是谁?怎么跟我这么相像?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刚才你爹进来也是我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尸体摇晃着罗敷,发出一连串的问号。而罗敷已经泣不成声,根本回答不了他的疑问。 尸体突然发现罗敷的身上之物在对面那个陌生男子手里,那个银币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成为这个昏暗失修的绣花楼里唯一的亮点。尸体还没有发现这个楼已经破败,很多角落编织着蜘蛛网。屋里的家具也早已失去当初的光泽,许多人的脸也像这些家具一样,随着时间的消逝变得苍老。只不过罗敷和穷秀才是两个少有的例外。 第165章 银币闪耀 罗敷看着在阳光下闪耀的银币,忽然知道了送这个银币给她的和尚说的话的意思。和尚说她的姻缘不好,等到三十八岁才能成家,原来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也许那枚银币有什么隐秘的力量,使穷秀才二十年来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刚刚睡了一觉似的。 就这样,从生理角度来讲,儿子已经二十岁,父亲却只有十八岁,而娘又已经三十八岁。这样一个畸形的家庭,他们该如何相处呢? “对呀,他们该怎样相处呢?”选婆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面前的怪人,“如果别人问起来,那个爱面子的举人儿子要怎么回答才好呢?他又怎么对一个比他还年轻的人叫父亲呢?”其他听众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询问。 晚风微凉,选婆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面前的这个奇怪的人讲这个奇怪的古老故事,到底有什么含义呢?这时天空的月亮已经不见了,星星也只剩寥寥几颗,发着微弱的光,如嗜睡人的眼睛。 “是啊,他们三个人回家相处了一段时间,都相当的不习惯。尤其是那个十分爱面子的举人,更是不能忍受这样荒诞的生活方式。他不但在亲生父亲面前叫不出爹这个字,在前来拜访的客人面前也羞于启齿。”瑰道士叹了一口长长的气,仿佛刚才的话都是憋住了气说的,现在需要这样长长的叹息一下才能缓过气来。 “这个故事倒是感人,可是放到现实中来,没有一个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方式哦。”选婆感慨道。 “你说的对。”瑰道士对着选婆微微一笑,说道。 举人儿子终于忍受不了天天给比自己还年轻的人请安鞠躬,在一次敬茶时偷偷加了毒药,毒死了十八岁的父亲。 穷秀才刚刚从一团迷惑中缓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庆幸自己的重生,却又被二十岁的儿子一盅茶给毒死了。他口吐白沫,两眼一翻,便在太师椅上蹬直了脚。 等闻讯哭哭啼啼的罗敷赶到,穷秀才的体温又回到了冰冷的状态。 听众纷纷扼腕叹息。 瑰道士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罗敷看着刚刚还跟她一起温存的丈夫瞬间又成为一具僵硬的死尸,顿时万念俱灰。她痛哭着扑在丈夫的身上,忘我的亲吻丈夫的嘴唇。罗敷的儿子站在旁边,却不敢过来劝慰母亲。他这才醒悟自己太过爱面子,事情做得太过分。他太过于紧张,竟然不知道他的母亲亲吻他的父亲不是悲伤的告别,而是自寻死路。穷秀才的嘴唇上还有未干的毒液,罗敷将之尽数添进嘴里,咽进肚里。 等举人儿子顿然醒悟,冲过去拉扯母亲的时候,罗敷已经瘫痪在地不能起来。举人儿子急了,忙叫人喊医师抢救。没等医师赶来,罗敷也像她的丈夫一样冷冰冰了。这时,举人才后悔莫及。 罗敷死后,冤魂不散,几次欲亲手杀了忘恩负义的儿子。虎毒不食子,罗敷几次夜间来到儿子的床边,看着熟睡的儿子却下不了手。这样一来,罗敷的冤魂气得变成了恶鬼,把生前的所有事情忘记了,心中唯留一团郁结。并且这个郁结越来越大。当一个善良的人心中有无限郁结的时候,他也有可能变得十恶不赦,他将显露所有抑制的恶性。 罗敷受郁结越来越厉害的影响,逐渐失去了善良的本性,内心深处压抑的恶性泄露了出来。二十年的独守空房的压抑终于爆发出来,她变成了夜叉鬼。她善于迷惑男人,这是她否定生前的坚守的表现。另外,她喜欢吃母胎,令孩子不能出生,这是她否定生下儿子的表现。在男女交欢时它会阻挠女子怀孕,吸吮精气,以残害小生命为乐,无恶不作。这也可勉强算作她对儿子的变相的报复。 “那个要控制红毛鬼的夜叉鬼,”选婆打断瑰道士说,“就是这个故事中的罗敷吧?” 瑰道士点点头,说:“正是。我已经追踪它许多年了,可是一直没有办法制服它。如果它控制了红毛鬼,借助红毛鬼对付我的话,我就完全没有办法战胜它了。” 瑰道士扫视一周,看着面露惊恐的人们,说:“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就是这个夜叉鬼已经吸取了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已经有了很深的道行,如果它再吸取一个年轻男人的精气,它的道行又要升高一层。到那时候,就是一百个我也斗不过它了。到时候,红毛鬼不但帮不了它,反而会成为它眼中的累赘,它会把红毛鬼也吃掉。估计你们也知道,红毛鬼在复活地吸取了很多精气,夜叉鬼吃下红毛鬼后会变成夜叉魔。真到那个时候,再厉害的道士也不能收服它了。” “夜叉鬼已经接近这里了,你们却还在怀疑要捉拿它的道士。”瑰道士嘲弄的说。 选婆浑身一颤,却假装冷静的说:“就凭你这个故事,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你。” “那要我怎样,你们才相信呢?”瑰道士摊开双手问道。 选婆伸手挠挠后脑勺,说:“我们可以让你先在我们这里住下来,红毛鬼你不许带走。离我们这里不远的村子也有一个捉鬼的高手,叫马岳云马师傅。他能掐会算,等明天我请他来看看。如果他认可了,你就可以带走红毛鬼。”选婆指着人群说:“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会方术,谁也不知道你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说句不好听的,我们不确定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夜叉鬼化妆过来骗走红毛鬼的。” 停顿了片刻,选婆接着说:“一切的一切,要等马师傅来了再做定断。” 其他人对选婆的话表示赞同。 瑰道士无奈道:“好吧。等你说的那个马师傅来吧。” ... 第166章 居身之所 第二天,选婆来到画眉村找爷爷出山,爷爷却一口拒绝了。选婆大惑不解,紧跟着爷爷后面转了一个上午,爷爷就是一口咬定不插手这件事情。 “为什么您就突然不插手这些事情了呢?您以前不是很热心的吗?”选婆不满的大喊。 爷爷扛起一把锄头跨出家门往田埂上走,选婆不死心的跟在后面。爷爷在狭窄的田埂上健步如飞,选婆歪歪扭扭的跟着。爷爷走到自己的水田里,着手拓宽水沟,把一堆一堆黑色的泥土挖到田埂上,堵住了选婆前面的路。 泥水溅在选婆的裤腿上。选婆脾气大发,怒道:“马师傅,您怎么可以这样呢?再说了,红毛鬼的事情你早就参与了,现在到了这个地步您却突然不管了。送佛也要送到西嘛。” 爷爷仍是一声不吭,自顾挖水沟。挖完水沟,爷爷又扛起锄头,走向另一块水田。田埂很窄,都被爷爷挖上来的淤泥填满,选婆跨不过去,只好看着爷爷越走越远。选婆心里狠狠诅咒,却只好无可奈何的回去,去面对那个不知是真是假的“贵道士”。一路上留下了选婆的抱怨和咒骂。 回到家门口的选婆碰到迎面走来的瑰道士,大吃一惊。 红毛鬼像狗一样被他牵在手里,链子的红色已经退去,链子的一头紧紧套住红毛鬼的脖子,一头被瑰道士紧紧攥住。在选婆的眼里,瑰道士就像城里的大款一样,昂首闲步,而红毛鬼仿佛是他养的一只宠物狗。瑰道士仍穿一身奇怪的衣服,过分大的帽子,过分夸张的大衣。这次选婆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已经很老,可是老得奇怪,脸上的许多皱纹不像一般的皱纹,反而像是折痕。可以这样形容,他的脸就像一张揉皱了的纸贴在脑袋上,像一个做工粗糙的稻草人。 当这个念头在选婆的脑海里闪过的时候,他更加觉得面前站着的就是一个稻草人,遮风挡雨的大帽子和大雨衣。 瑰道士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昨晚的火焰,现在如枯井一般深陷眼眶中。选婆对视他的眼睛的时候,感觉自己伏在井边往井底看,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红毛鬼在他的链子下乖乖的,乖得如同一条狗。 选婆对瑰道士这样的行为很不满,毕竟山爹曾是这里的一员,他们也略有交情。山爹生前与选婆碰面的时候,选婆还要尊敬的喊上一声:“山爹身体可好啊!” “你说的那个马师傅不答应来吧?”瑰道士幸灾乐祸的说道,两手抚弄链子,傲慢的很。 “你怎么知道?”选婆不服气的问道。 “你以为只有他能掐会算吗?”瑰道士说,“我也会。” “你也会?”选婆狐疑的看着瑰道士,“那好,你给我算算。”于是,选婆给他报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瑰道士闭上枯井一般的眼睛,大拇指有规律的碰触其他四个手指,口中念念有词。半晌,瑰道士呶呶嘴,说:“你这个八字不好。出生祖荫少,祖上再有钱,也轮不到你的份上;幼时书缘少,成绩再好,也要早早辍学;种种都少,偏偏病痛长,你的手腕常常胀疼,像有根刺在里面一样。” 选婆惊讶的嘴巴合拢不上,连连点头说:“是啊,是啊,我的父亲本来很有钱,可是我出生的头一天他把全部家产都赌输了。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可好了,可是六年级的时候耳朵生脓,老师的话都听不到,只好早早辍学了。最神的是你居然算到我的手腕疼,我的手腕经常疼,平时做事不怎么碍事,可是一旦发作厉害,就如一根刺在里面戳,肿成萝卜似的。” 瑰道士点头道:“而且,你的手腕一年四季中只有冬天才好。是不是?” 这次选婆的眼睛瞪得更加大了,连忙接着瑰道士的话说:“是啊,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冬天能好,怎么劳动也没有问题。这到底是为什么哪?如果您能帮忙治好,那就是帮了我大忙了。我一定买酒给您喝!” 瑰道士呵呵笑道:“这个简单。” “简单?”选婆一副讨好的看着瑰道士,卑谦的哈腰问道。 “是啊,这个简单。完全是你家的风水的原因。”瑰道士更加高傲了,不过笑容在那个皱纸一般的脸上很难看。 “我家的风水?”选婆皱眉思考自己的家哪里不对劲,当然他自己不可能思考出任何结果来。“麻烦您告诉我,我家哪里风水出问题了?”这时,他就要放弃对面前这个怪人的怀疑了。手腕的疼痛已经纠缠他半生了,他迫不及待的想让烦人的疼痛早日消失。 “你家房子的西北角有一条白色的蛇,你挖到地下三尺的深度时,就可以找到它的居身之所了。你把它除掉,手腕自然就会好。”瑰道士说。这时红毛鬼咕嘟咕嘟像猫一样发出不如意的声音,瑰道士用力抖了抖手中的链子,红毛鬼马上没有了脾气。 “西北角?我没有发现过那里有蛇啊,何况是白蛇。自打我从娘胎出来到现在,还没有见过白蛇呢。”选婆表示怀疑,又用异样的眼光观察瑰道士的一举一动,“你不是耍我吧?” 瑰道士摆摆手道:“你的手春夏秋都疼,只有冬天不疼,就是因为蛇只在冬天有冬眠。冬天它睡着了不动,你的手就没有刺痛。” “这听起来有些像哦。”选婆咂巴咂巴嘴。 “你不要直接去捉它,它惊动了会咬到你的。你可以先掘两尺的深度,然后把答应给我喝的酒倒进蛇洞里,先把它灌醉。稍等一会,然后再挖到三尺的深度,你就可以轻易捉到它了。”瑰道士说。 选婆连连点头。 瑰道士突然转移话题,讪笑着问选婆:“那么,你可以答应我配合捉拿夜叉鬼了吗?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 第167章 尺白蛇 瑰道士见选婆不说话,故意问道:“那个马师傅不愿意帮你,是吧?” “你怎么知道?”选婆问他道。 “呵呵,肯定是夜叉鬼已经知道这个地方的捉鬼高手是他,事先向他说了不要插手这件事。他胆小,不敢逆着夜叉鬼的意思,所以不答应你。”瑰道士说。 “你怎么知道的?又是算到的吗?”选婆揉揉手腕问道,他已经亟不可待要去家里的西北角挖那条土下三尺的白蛇了。 瑰道士笑道:“不管你怎么想,现在就只有我们自己对付夜叉鬼了。” “让我再想想吧。”选婆心不在焉说道。他此时脑袋里只有那条白蛇了,其他的都是耳边风,听不进去。 选婆无心跟瑰道士再多说,兀自打开门回到屋里,急忙到处找锄头。瑰道士见他这样也没有办法,只好扬扬手里的链子,驱赶着红毛鬼回到山爹原来的家里。 找到了锄头,提了一大罐白酒,选婆来到房子的西北角,开始掘挖。他对瑰道士的话仍是将信将疑。 挖到两尺深的时候,果然发现发现一个拇指大小的地洞,不像蛇洞。这个地洞被他挖成两断,因为他事先没有找到外面的蛇洞,所以分不清那头是入口,哪头是出口。他灵机一动,用漏斗引了酒朝两个洞里都倒酒,看哪个洞里的酒水回流出来,哪个洞就是出口;另外一个不回流的理所当然就是入口了。 十几年前的农村,老鼠非常猖獗,晚上人们睡觉的时候经常听见老鼠在瓦上梁上床顶上跑来跑去的撒欢。人们往往想尽了各种办法对付这些讨厌的老鼠。比如我还只有四五岁和爸妈睡在一起的时候,每次睡觉前听到老鼠沙沙吱吱响时,爸爸便躺在床上学猫叫,学猫叫几声后又学老鼠叫。当然学猫叫的时候要叫得有气势,威吓躲在角落里的老鼠,学老鼠叫的时候要叫得凄惨,仿佛它们的某个同伴已经被前面的猫抓住了,它的同伴正在猫爪下痛苦哀号。 现在想来很好玩,但是对付这些老鼠还真有效。 另一种办法就是像选婆那样浇灌发现的地洞。不过不是用酒,而是用开水。那时小贩那里虽有老鼠药叫卖了,但是为了省钱,有人发明了这种土方法。找到老鼠洞后,将刚刚烧开的水往老鼠洞里灌。躲在洞里的老鼠自然无路可逃。 选婆的办法跟这种灌开水的办法差不多,只不过选婆是要灌醉白蛇,不是要烫死它。一罐酒倒了一半,才看见洞口开始漫出酒水来,看来洞里已经填满酒了。 选婆拍拍手坐下,点上一根烟抽完,约摸那条蛇已经醉醺醺了,才重新拾起锄头接着挖。 这时选婆挖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将那条还没见面的白蛇一下锄成两段。泥土味里混杂着酒水香味飘进选婆的鼻子。 而此时的爷爷还在水田里挖水沟,其实现在的时节离收割已经不远,水沟要不要拓宽已经无足重轻了。爷爷看着选婆远去的背影,很不是滋味的叹气,抖抖索索着伸手到兜里,却没有掏出东西来。 原来他忘记了揣两包烟带身上。如果是平常,爷爷总要在身上揣包香烟才能安心去田地里干活的。就是手拿镰刀收割稻子的时候,爷爷也要嘴上叼一根烟,不过不点燃,因为怕烟灰掉在已经割倒的稻杆上引起火灾。但是坐在田埂上稍作休息的时候,他便急急忙忙先点上嘴上叼得变形的香烟。 爷爷丢下挖沟的锄头,拍拍屁股坐到田埂上,随手摘了一根野草横放在鼻子前,用嘴巴的上唇和鼻子抵住,像平时要“戒烟”的模样。爷爷将双手枕在脑后,就这样躺在窄小的田埂上,眼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爷爷每次带我到田里来干活,我就躺在田埂上看天空,偶尔和爷爷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微湿的山风从我脸上拂过,漂浮的白云在我眼前变化无穷。 现在的我仍很怀念那个时候,无忧无虑。那时的我什么都不用操心什么都不用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管做得对还是做得错,做对了得到老师父母的夸奖,心里乐滋滋的;做错了顶多挨老师的教鞭挨妈妈的责备。即使挨了骂,也不妨碍我第二天仍高高兴兴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现在,总有做不完的事情,总要考虑前前后后许多的问题,生怕做错了什么,虽然再也没有老师和父母的当面责备。前面的路不是等待着我的脚步走过去,而是向我跑过来,迫使我不得不连忙抬脚行走,心慌意乱。 那时闲下来的我非常享受爷爷的水田边那阵山风,头顶清澈的蓝天和纯洁的白云。现在偶尔回到爷爷家,即使在原来的那块田边躺下,心境也已经不同了,风不再是当初的风,云不再是当初的云。爷爷,也不再是当初的爷爷。只有他手中的烟,仍是没有任何改变的燃着,萦绕着我幼时的种种回忆。烟雾进入我的眼睛,于是眼眶湿润,不知道是烟的质量不如以前了,还是其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爷爷现在在水田里劳动的时候,会不会再想起他那时的外甥,那个悠闲又好奇的盯着天上的云看整整一个上午的外甥。他在想到我的时候,会不会也感慨万千,潸然泪下。那条黏湿的田埂,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个男孩依偎在它的怀里,翘起调皮的二郎腿。 ... 第168章 陶罐水声 三尺,说起来好像很短,但是挖起来很深。并且浸入了酒水的泥土比较黏,挖起来难度更加大,选婆挖到三尺的时候,已经汗流浃背。 不知道是三尺以下的泥土本身有这么黏湿,还是酒水浸润到了这里的原因,选婆几锄头下去,原来的地洞居然被黏糊糊的泥巴堵上了。这一堵不要紧,选婆就再也没有挖出地洞来。也许是选婆用锄头将黏湿的泥土夯实了,地洞缩小到没有了。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确定。 选婆耐住性子,用袖子擦擦额头,挥起锄头细心的边挖边找。他恨不能把眼睛放在锄头的刃上在泥土里寻找消失的地洞。他扩大了挖掘的范围,两个小时过后,仍然一无所获。房子的墙脚都被他挖出来了,就是没有再发现地洞,更别提白色的蛇了。 此时,锄头上粘了一大坨湿泥,用起来非常费劲。十几年前,我们在下雨的天气喜欢穿一种叫“套鞋”的鞋子,书名叫“雨鞋”。我到东北来后从没有见过这种鞋子了。不知道是不是南方的泥土的特性,还是所有的泥土都这样,那时我穿着套鞋在湿路上走去上学,走到半途就提不起脚了,因为地上的泥巴像煮熟的糯米一样紧紧粘在套鞋上,像猫狗脚板下的嘟起的肉团,很沉。 而现在选婆的锄头上就粘了这么大团的湿泥。选婆放下锄头,擦擦汗,找了一根小指大小的木棍,要把粘在锄头上的湿泥剔下来。 在剔泥的过程中,选婆看见一条粗大的蚯蚓在泥团里蠕动,和泥巴一个颜色。这么深的土里哪有蚯蚓生存?选婆脑袋掠过这个疑问。但是他没有过多考虑,他轻轻一拨弄,将灰不溜秋的蚯蚓远远的弹开,拎起重量轻了许多的锄头继续扩大挖掘的范围。 挖到太阳落山了,选婆还是没有发现地洞。妈的,那个臭道士故意玩我吧!选婆狠狠的咒道。刚刚那个地洞这么小,也不可能是蛇洞啊。搞不好就是个蚯蚓形成的呢,刚才不是挖到了一个蚯蚓么。 咦?蚯蚓?臭道士是不是耍我,把蚯蚓说成蛇?难道要挖的就是那条蚯蚓?选婆立即放下锄头,拍拍巴掌,后悔不迭。 可是这时天色已经暗了,要找一条蚯蚓比较难。他连忙去睡房取灯盏。那时的农村虽然已经有了电,但是隔三差五停几天,所以家家有预备的煤油灯。选婆跑到睡房拿到了灯盏,又找到火柴,划燃了火柴往灯盏的灯芯上送,可是点了好几次没有点燃。 “完了,没有灯芯了!灯芯前几天就烧完了,这几天有电,就忘记买灯芯了。”选婆暗暗着急,不停的咒骂自己懒,没有提前预备灯芯。 说到灯芯,却又使我想到好笑的事情。那时妈妈常要我去村里的小卖部买一些零碎的东西,比如灯芯。也不知是我的脑袋不够灵活还是舌头不够灵活,对小卖部的阿姨说“买东西”和说“买灯芯”时总是舌头转不过来,“买东西”和“买灯芯”常常混淆。我焦急的连连说:“买灯芯,我要买灯芯。”小卖部的阿姨也焦急的问我:“我知道你要买东西,可是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啊?” 现在想来,我还要为我当时的搞笑忍俊不禁。虽然当时会憋得小脸通红,但是现在想来无限怀念。很多东西就是这样,当时尴尬的害怕的糟糕的紧张的,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很温馨,比如说这件事还有前面的“小马过河”那件事;当时幸福的快乐的甜蜜的享受的,过一段时间回想起来很难过,比如说失恋。 选婆翻箱倒柜,希望找到可以替代灯芯的布条将就一下。尼龙的就不可以,因为烧起来烟浓,还不吸油,最好可以有全棉的布条。选婆正在用手揉捏衣服分别质料时,屋外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吸引了他:“这是什么东西啊?白色的蚯蚓呢!” 选婆一愣,马上旋风似的跑出来。 “在哪里?白色的蚯蚓在哪里?”选婆大声问那个小孩。 小孩被选婆的大声吓着了,畏畏缩缩的指着墙角说:“那里,那里不是有么?还发光呢。” 选婆转过身来,看见墙角的一块青石上爬着一条发着微光的“蚯蚓”。选婆蹑手蹑脚靠了过去,小孩子跟在选婆的后面,也是小心翼翼的。 发光的“蚯蚓”身后一串肮脏的稀泥,显然那是原来粘附在它身上的,让选婆误认为它是蚯蚓的泥。如果它是蚯蚓,则显得太粗;如果它是蛇,则显得太细。可是选婆从它身上的片片细鳞可以判断出面前的就是一条细得不能再细的蛇,白蛇。微微的光正是从这些鳞片上发出来的。它长不过中指,宽不过筷子。它静静栖息在青石上,不知道它怎么爬到这里来的,也许是刚才的锄头压坏它了,它需要休养一下。 “它是什么啊?”小孩子怕惊动了它似的轻轻问选婆。 选婆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两手微颤的说:“是蛇,是白蛇!” 他一时不知道用什么东西装这条细小的白蛇,在挖掘的时候他就欠考虑,一心想挖到瑰道士说的白蛇,竟然没有想到挖到它之后怎么办。 他想到了装酒的陶罐。他飞身跑到锄头所在的地方,一手提锄头一手提酒罐返身回来。这时他又为难了,酒罐里的酒还剩了一半,要倒掉舍不得,不倒掉没有东西装这条失而复得的小白蛇。他咬咬牙,小心用锄头将发光的蛇勾起来,移到酒罐的罐口抖了抖,发光的小白蛇就掉进了装酒的酒罐里。 他将酒罐搬进睡房,用一张油纸盖住罐口,又用细麻绳捆住,这才放下心来。经过这一番折腾,他未将挖开的泥土重新填上,便横身躺在床上睡着了。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陶罐里响起轻微的水响,哗,哗,哗…… ... 第169章 血丝玉镯 选婆由于劳累而早早睡下了,可是爷爷虽然在水田里干了活,这个晚上却是辗转难眠。他从选婆的口里知道,红毛鬼遇到了新的麻烦,一个自称为“贵道士”的人突然来访,还有一个选婆抓住没有任何烫伤却让红毛鬼痛苦不堪的链子。 贵道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按选婆描述的他的模样,应该是上了年纪的人。既然上了年纪,应该稍有耳闻啊。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呢?为什么他在女色鬼找自己的夜里刚好达到红毛鬼家里呢?这些疑问在爷爷的脑袋里缠绕不去。爷爷刚闭上眼睛,**站在地坪的女色鬼又浮现在脑海。 还有那个“贵道士”讲的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有他提到的银币,自己似乎也见过一枚银币,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枚。自己虽然也见过一枚银币,却记不起在哪里看见过在什么时候看见过。人毕竟老了,记忆力远远不如以前了。难道区区一个银币可以有一块要求苛刻的复活地那样的功能?如果是真的,这个道士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时间距离相当远的事情的? 很多问号在爷爷的脑袋里打了结,使得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 爷爷从已经捂热的被子里爬起来,望脸盆里倒了半盆的温水,泡了半个小时的脚,好不容易聚集起了一点睡意,没想到刚要脱衣时,肚子突然咕咕叫了一阵。 “完了,闹肚子了。”爷爷自言自语道。 奶奶听见了,生气责备道:“昨晚说了别在外面走动,你偏不听我的,这下果然闹肚子了吧!活该!” 爷爷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捂着肚子忙向茅厕跑。 那时不管城里乡下,好像都还没有卫生纸这个概念,上厕所一般都用书纸。有的家庭孩子还没有上学的或者已经不上学的,甚至摘了南瓜叶将就。 爷爷在茅厕蹲了许久,肚子才稍稍舒服一些。他从土墙的空隙里随意抽出一团纸,用力揉软。因为书纸好好放着反而会被老鼠咬,人们都把纸张塞在土墙的空隙里,要用的时候再抽出来就是。这都是当时的农村的习惯。 爷爷在揉弄书纸的时候,眼睛不经意瞥在书纸的几个毛笔字上。这一瞥,眼睛便再也没有离开。这不是父亲的字迹么?更令他惊讶的是,那几个被瞥见的字中刚好有“女色鬼”这三个字。爷爷一个激灵,慌忙将纸平展,对着雪白的月光看。爷爷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眼睛的视力比那时的我都要好很多。 他就那样蹲着,在月光下细细阅读揉得皱巴巴的书纸上的毛笔字。顿时,四周都静了下来,甚至墙角的土蝈蝈也停止的鸣叫。爷爷神情专一的看着书纸上的字,眉毛拧得紧紧。 看完书纸上的字,爷爷慌忙又从土墙的其他空隙里抽出一团纸。这次他没急于揉软书纸,而是眯起眼睛细细看,然后塞进了兜里。他又从一处抽出一团纸,如此重复刚才的动作。爷爷一边这样无休止的重复这个动作,一边喊道:“喂,老伴啊,给我送点厕纸来!” 奶奶这时不耐烦的回应道:“茅厕里不是到处都有厕纸么?还叫我送什么送?” 爷爷的肚子又是咕咕叫了几下,爷爷停止动作,揉揉肚子,颤着牙齿喊道:“这些都是宝啊!不能再用啦!快送厕纸来吧!”喊完又到处找土墙的其他空隙。 “茅厕里哪有宝哦!是不是嫌纸硬了?你揉软了将就用吧。晚上寒气重,我不愿意起来。你这个老头子不是要折磨我么!”奶奶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人已经起来了,在桌子里找舅舅写完了的小字本。 那夜,爷爷泡了半个小时的功夫算是白费了,他点燃灯盏,将一张张皱巴巴的厕纸放在摇曳不定的火焰下,手指指着上面的苍劲有力的毛笔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嘴里跟着念出小小的声音。 “什么东西?这么要紧?”奶奶凑上去看,可是她的眼睛比爷爷的差多了,只看到一团团漆黑的墨迹。 爷爷返过身来将奶奶扶开,说:“这是我父亲留下的珍贵东西,比你这个玉镯都要珍贵。” “比这个玉镯还要珍贵?”奶奶服从的坐在旁边,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玉镯。那个玉镯是姥爹的姥爹传下来的家传之宝。玉质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可是玉的中心有填充着血丝,血液一样的液体在里面循环流动。后来舅舅结婚时奶奶将血丝手镯传给了舅妈,可是舅妈跟舅舅一次吵架过程中将它摔在地上,手镯断成了数截,里面的液体都流失了。 爷爷一面看着厕纸一面问道:“这些纸是什么时候塞到茅厕去的啊?” 奶奶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说:“我怎么记得呢?你父亲还没去世的时候茅厕里就塞了许多纸了,后来有用掉的也有新塞进去的。”奶奶伸直了脖子看灯盏下的厕纸,迷惑道:“什么东西?这些纸还有用啊?” 爷爷用手指弹了弹灯盏上的灯花,火光明亮了一些。爷爷对着跳跃的火光看了看,说:“怎么没有用?很有用。不过已经丢失的就算了。明天帮我一起到隔壁房子里找找,看有没有和这个字迹一样的书纸。”隔壁房子是姥爹生前住过的。 “嗯。”奶奶答应道。 “你先睡吧,我把这些东西好好看看,整理一下顺序。”爷爷对奶奶挥挥手道。 奶奶给灯盏加了一些煤油,然后睡下了。 盯着灯光下的厕纸,爷爷时而神色紧张时而眉毛舒展,看过的一律收起来,没看过的在灯盏的另一边堆得老高。因为纸张都是一团团的,所以即使堆那么高也没有多少张。可是纸张上的毛笔字写得稍显细密。许多长着翅膀的小飞虫从房间各个黑暗的角落飞出来,围着灯盏的火焰起舞。 ... 第170章 算盘世界 灯盏一直燃到第二天公鸡打鸣。 后来爷爷跟我讲起这个事情时已经时隔许久了,但是他仍禁不住喜形于色,手舞足蹈,十足像个刚进学校的小孩子,仿佛一个新鲜的世界突然展开在他的眼前,让他惊喜异常又无所适从,让他的脑袋有些发热不受控制。我很迷惑又很感兴趣的问:“那些厕纸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值得您这样高兴?” 爷爷却扯到其他的事情上:“你姥爹可真是神机妙算的人啊!早知道他有这么厉害,我当初会很用心的跟他学方术了。他在没有去世前居然就知道了女色鬼的事情。” 我惊讶道:“什么?姥爹还在的时候就知道?” 爷爷也许是太高兴,没有听到我的问话,自顾说道:“父亲真是隐藏如山啊!不走进去不知道他的大,真进去了还要迷路。” 其实爷爷给我的感觉就像爷爷对姥爹的感觉相像。爷爷乍一看是完完全全的老农,可是他慢慢给我展示各种让人惊叹的能力。原以为拿到一本《百术驱》就可以超越爷爷,现在看来真是不切实际。也许当年爷爷看姥爹的时候也是不屑一顾,根本不用心跟姥爹学方术。姥爹去世后这么多年,偶然发现姥爹的手稿,爷爷这才惊讶于姥爹的厉害。 爷爷突然问我:“魏晋时代有个名人,叫阮籍,你知道吧?” 我说知道。高中语文课本里经常提到这个放荡不羁的历史名人。 他说:“阮籍是当时的大名人,除了喝酒,写诗之外,他还喜欢吹口哨,声音能传一两里远。有一天,苏门山里来了个得道的方术之士,名叫孙登。阮籍便去看他。” “孙登也是当时的大名士,不娶妻不说,还不住一般的青瓦泥墙的房子,他一年四季都住在自己挖的地洞里,冬天的时候披头散发,夏天编草为衣,尤其喜欢读《周易》,随身带一张一弦琴,能弹一手好曲子。奇怪的是他从来不发过火。” “阮籍满头大汗地爬上山,只见孙真人抱膝坐在山岩上;他们两人一见面,伸开腿对坐着。阮籍谈古论今,往上述说黄帝、神农时代玄妙虚无的主张,往下考究夏、商、周三代深厚的美德,拿这些来问孙登。而孙登呢,仰着个头,并不回答。阮籍又另外说到儒家的德教主张,道家凝神导气的方法,来看他的反应,但孙真人还是一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的模样,搞得阮籍颇为郁闷,便对着他恶作剧般地吹了一下口哨。” “过了好一会儿,孙真人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不错,还可以再吹一次。” “阮籍又吹了一次。” “阮籍知道遇到了高人,就沉默下来。” “天色向晚,阮籍起身告辞,刚走到半山腰处,忽听山顶上众音齐鸣,好像一个乐队在倾情演出,阮籍惊讶地回头一瞅,只见孙登在向他挥手,口哨声从他那儿传来,哨音如瀑。” 爷爷讲完,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一副陶醉的样子。 “什么叫厉害,这才叫厉害。”爷爷兴奋的滔滔不绝的对我说,“方士的成分很复杂,既有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也有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既有从事传统科学技术研究的学者,也有普通的农夫商贾,还有出入宫廷的政客,最多的还是隐士、释道之徒。他们有的不亚于三公九卿,被皇帝作为座上宾。有的类似于乞丐,被百姓列于下九流。你姥爹的父亲不允许他走仕途,所以没有三公九卿的命;由于祖荫还算好,也不可能沦落为乞丐。从头到尾让我以为他只是一个精于算术的账房,只是由于无聊才玩玩方术。” 我听妈妈说过,姥爹可以将算盘放在头顶上拨弄。 “他不是玩玩吗?”在妈妈的述说里,在我的记忆里,姥爹和爷爷都是利用自己知道的方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亲人邻里,从来没有刻意去钻研过,也没有更大的野心。 爷爷说:“你姥爹就像孙真人一样,看着像玩玩而已的东西才显露给人家看,肚子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山水呢。” “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姥爹的这些山水的呢?”我问道。 “从那些厕纸里。”爷爷仍喜不自禁。惊喜之情在他沟壑的脸上流溢。 “厕纸?” “那其实是你姥爹生前的手稿。” “姥爹的手稿?厕纸是姥爹的手稿?记的什么东西?”这时这样问爷爷其实已经是多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上面肯定写的东西肯定是方术之类,和《百术驱》类似,但我还是不禁脱口而出。 爷爷就厕纸上的记载给我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的。姥爹刚接触方术的时候确实也是由于无聊和好奇,开始也仅仅学了一些掐算之术。如果当初姥爹仅用手指掐算,那也就没有了现在的手稿。姥爹在用算盘计算家里稻谷出入时,偶然机灵一动:能不能把算法利用到算盘上来呢?仅用手指掐算,只能算到眼前短时间内的事情,如果用算盘上的算珠,能算到的时间范围就非常大了。 于是,在饭后茶余,姥爹试着用那把算珠被拨弄得发亮的算盘来代替手指掐算。这一算,果然能算到的时间范围骤然增大了许多倍许多倍。这个效果是事先没有料到的。姥爹又是惊喜又是害怕,惊喜的是偶然发现了这样一个秘密,害怕的是知道的越多担心就越多,而这些预知的东西放在心里不舒服,说出来却折寿。 姥爹的手指悬在算盘的上空,久久不敢放下。他被自己这个惊天的发现弄懵了,手足无措。一个硕大无朋的新世界陡然在他的双手下展开…… ... 第171章 门缝偷看 如同小孩用手指算数和账房先生有算盘算数一样的差距,当掐算的工具通过一个变通的方法由指算改成珠算后,可以预料的时间变得无法想象的长,姥爹突然看见了自己的今生所有已经经历的和即将经历的甚至前生后世,他不但看到了自己,甚至像地府的判官一样看到了所有人的命簿,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干什么事会到哪里去,都尽展眼前。 他如同站在一条滔滔东逝的大江之上,看着世人匆匆忙忙走到他面前来,又匆匆忙忙的挥手告别。他可以在这条世人潮涌的江边闲步,看起源的高山,看归宿的大海。每一个人就如一滴河水,拥挤其中,茫然无措,不知道前面是不是有漩涡,是不是会碰上石头,甚至一下溅起落在干渴的泥土上被吸收殆尽。 而姥爹看着汹涌的江面,看到了哪里有回旋的拐角,哪里有激流,哪里有石头,哪里平缓哪里潺急哪里碰撞哪里拐弯,都看得一清二楚,真真切切。作为江河中的一滴水的个人,根本看不到这些情况,只能随着命运的大流前进或者后退。虽然其中有极为少数的人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不一样的人生,但是大多数人还是平平庸庸,刚在生活的波浪中偶露一角又沉浸在大潮之中,更多的人甚至连偶露一角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生活的波浪推着进入了最后的归宿。 可是他能看见,不仅仅能看到某一滴的趋势,而且能看到所有,看到所有他想看到的。虽然他能看到这一切,但是他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他只是俯瞰人世的看客,不是这个宇宙的主宰。不过,这个景观已经足够壮观,足够让他惊叹。 姥爹在手稿中这样形容对发现的感受,相信他在写下这些字的时候心情澎湃不已,害怕和激动同时冲击着他的心脏,手中的毛笔也抖动不已,以至于写下的毛笔字墨水不均匀,甚至一不小心将蘸饱了墨汁的狼毫甩在了身上,将新洗的衣服弄脏。 他在手稿中写了当时的激动心情,但是并没有把推算的方法写出来。他自己已经被眼前突然展开的人世宏图弄懵了,他不想子孙们再看见。 他一时间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写下这些感受后,滴水不进,粒饭不吃的睡了两天两夜,他想静下来,可是心血直往脑袋里冲。 爷爷的后娘虽然不关心爷爷,但是对姥爹还是尽心尽职。她急得不得了,急忙到村头去找赤脚医生。赤脚医生来了,把脉,摸额,翻眼,抚耳,就是看不出一点问题出来,可是问题就摆在他面前。赤脚医生说,恐怕是没有救了,准备后事吧。爷爷的后娘一听,顿时双腿软了,急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食物中毒,还是急病暴发。赤脚医生说,我行医数十载,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病症,他应该是得了不治之症。 爷爷的后娘两眼上翻,瘫倒在地。 姥爹的手稿写到这里的时候,勾起了爷爷的回忆。爷爷说他记得姥爹两天两夜在床上不吃不喝的情景,也记得赤脚医生说的那些话。那时爷爷还小,心想没有多少时间孝敬父亲了,于是砍了根毛竹去水库钓鱼,想在姥爹去世之前,让他尝个鲜。 那个年代吃上鱼也是件难事,因为大家都没有吃的,水库和池塘还有小溪里的水都被人们一滴一滴的筛过,要钓到一条大拇指大小的鱼都是相当困难的。 爷爷的想法很单纯,以为姥爹吃不下小米拌糠,喝不下稀粥,但是肯定会吃鱼。因为那时过年桌上摆的“年年有余”都是木头做的鱼,所以一旦有真实的鱼在面前,姥爹一定会吃的很开心。 从清晨出发,一直钓到星星闪烁,爷爷的钓竿动都没有动一下,骚动不安的倒是爷爷自己。 收起钓竿,垂头丧气的归来的爷爷走到家门口时,听到了响亮的算珠“噼噼啪啪”的撞击算盘边缘的声音,心里一惊。他悄悄来到姥爹的房前,偷偷朝门缝里看。 略显憔悴的姥爹批着一件灰色的打着补丁的中山装坐在桌前,一手拨弄算珠,一手在毛边纸上记着什么。灯芯上的灯花已经很多了,严重影响了灯光的亮度,可是姥爹根本没有注意,一门心思全在算盘和毛边纸上。 父亲在干什么呢?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在深夜里算稻谷的账啊。再说,父亲算账的时候一般都有监督人在场。那么,他此刻在干什么呢? 这个疑问一直在爷爷的心里,很多次爷爷以为他是在贪污稻谷做自家用,但是很快又否定,因为姥爹的为人不是这样。直到爷爷看到姥爹的遗留的手稿,才知道姥爹当时确实是起了私心。他不敢泄露天机,但是对自己的子孙的命运很在乎。并且,那时很多人家都生许多孩子,以继承香火。而爷爷是姥爹唯一的一个孩子,而爷爷的亲生母亲很早去世,后娘对他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姥爹的后妻没有在姥爹面前表现出讨厌爷爷的样子,但是姥爹很清楚爷爷的处境。他不在场的情况下,后妻对儿子的情况又是另一副模样。而姥爹比他后妻的年纪大很多,所以担心自己死后儿子的处境。 即使没有这些,哪个父亲不关心儿子的将来? 于是,姥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爷爷,于是他第一个算的是爷爷的命运。他算到了爷爷会与女色鬼相遇,当然除了这个,他还算到了许多爷爷要遇到的困难,但是任何一个也比不上女色鬼这个困难。按照算珠的推算,爷爷会在女色鬼这件事上失手,会导致丧命的结局。姥爹的两手一哆嗦,毛笔从手指间脱落,在毛边纸上弄脏了一大块。 ... 第172章 满足样子 毛笔脱落手间的情景刚好被门外的爷爷看见,爷爷更加诧异了,父亲到底怎么了?这两天不吃不喝的,突然起床了,还立刻到账房摆弄算盘。这些也还好,但是算稻谷的账也能算到这样心惊肉跳么? 爷爷百思不得其解,转身离去时钓竿撞上了木门。 可是这也未能将姥爹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姥爹干脆扔了毛笔,单手托着下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到底要不要想办法救儿子呢?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看见了人生大势已经是不应该,这可是只有地府判官能够知道的事情,现在要修改它的过程,更是特别严重的忌讳。 如果眼看着儿子会出事而袖手旁观,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可怜天下父母心。 姥爹决定插手这件事情,不过不是直接干预,而是通过其他比较隐蔽的方式。直接干预的话,在挽救爷爷之前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问题,一个人的命运在这滔滔的江水中实在太微小了,姥爹在手稿中是这样说的。 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威胁着姥爹的生命,以至于姥爹这样害怕。也许姥爹他能看到,也许他看见了隐藏在万事万物背后的一只隐形的掌控能力,正是那个东西掌控着地雷一样的忌讳,如果直接走过去触动了它,你会爆炸的粉身碎骨;即使小心翼翼的绕弯走过去,也是心中忐忑如履薄冰。 那个晚上,爷爷看着姥爹手稿上字迹墨迹很不均匀,深深浅浅的如一副水墨画。可见姥爹但是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手颤动得多么厉害。姥爹就如在地雷区行走,外在的谨慎和内心的惶恐交织在一起。 而选婆没有这么多的考虑,他自顾挖出了小白蛇而暂时忘记了女色鬼的危险,舒舒服服的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太阳照进他的房间,阳光落在酒罐上。选婆揉揉惺忪的眼睛,宽心的看了看酒罐。酒罐早在他醒来之前已经安静下来。 “那个贵道士还真是神啊!”选婆伸了个懒腰,极其惬意的看着酒罐。他突然冥想片刻,急忙穿上衣服,毛手毛脚的走到酒罐旁,蹲在那里将耳朵贴在酒罐的封口上细细聆听。等了一会,不见酒罐里有声响,他抱起酒罐,将它小心翼翼的移到床边的八仙桌下,又从八仙桌的抽屉里找到一张透明的塑料纸将它盖上。 他满意的起身离开,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又站住,侧头看了看八仙桌下的酒罐,仍觉得不放心。他在门口站了将近半分钟,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等。那个酒罐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酒罐肚大而口细,酒罐的上半身有一层毛糙的釉瓷,这样看去颇有弥勒佛的姿态。 “真的,我当时就感觉一个弥勒佛躺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我。”选婆对我说起这些的时候,极其认真的说。我从他赌咒发誓的神态中看不出任何说谎的成分。 “我不知道那预示着什么事情。”选婆说。 我从他的话语中能够想象到,他站在门口的心情,几分安稳几分未知。安稳的是小白蛇已经收入囊中,未知的是这条小白蛇是不是就这样被收服了,它会不会像个定时炸弹,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一个突然袭击。 那的确是个不吉利的预兆。不过事情没有发生前,谁也不知道这个预兆是不是不吉利,包括我,包括爷爷。 总之,那一刻,选婆揣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像弥勒佛一样的酒罐。 刚出门,瑰道士又来找他了,带着一脸谄笑。他这次没有带着红毛鬼,也许他知道选婆反感他这样做。 “什么事?”选婆被刚才的奇怪感觉弄得心情不好,刚出门又看见一个稻草人一般的道士,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瑰道士尴尬的干咳两声,用纸折的脸笑着对选婆说:“能有什么事情?还是那个夜叉鬼的事情。现在马师傅不来了,只有我们两个好好配合,才能拿下它。所以我又来了。还得麻烦你,这也是对村子……” 选婆大手一挥,皱眉打断他:“我能帮上什么忙?你不是已经控制了红毛鬼吗?你道士不捉鬼,要我帮什么忙?我也不懂道术。” 选婆返身进屋,动手淘米做饭。选婆的娘在头些年去世的,他自己也还没有讨媳妇,过着零丁的生活,洗衣做饭都靠自己。瑰道士跟着进屋,仍旧一脸不改的谄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选婆扯些鸡毛蒜皮,暂时没有提选婆反感的事情。选婆这才给他笑脸,跟他讲些村里的趣事笑话。有心无心的,选婆也将山爹生前的苦事夹杂其中将给瑰道士听。瑰道士也听得较认真。 “即使你收走了它,也请你对它格外相待,它生前受够了苦难。其他人都说他傻,干什么想不明白就跟着跳水了,但是我能理解。人活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你说是不是?”选婆一边往炤里加柴一边说。炤里火烧得旺,热气直往脸上冲,烫得很。瑰道士忙举起手来遮住脸。 “诶,诶。”瑰道士一面挡住脸一面回答。 不消一会功夫,饭菜都弄好了。选婆抽出两双筷子拿出两只碗,问道:“来来来,菜不好,饭够,将就一下?” 瑰道士连连推辞。 “客气!”选婆一面往碗里盛饭一面笑道,“你是正式的道士,自己不种田,不像马师傅大多时间还是呆在农田里。你是吃万家饭的。来,将就一餐吧。” 将盛上的饭往瑰道士面前一放,选婆自己端着另外一只碗吃了起来,一面往菜碗里夹菜,一副穷吃相。他仍不忘挥挥粘着饭粒的筷子,催促瑰道士道:“吃呀。鬼要捉,饭也要吃呀。” 瑰道士不吃,只用鼻子在饭碗上面嗅了一嗅,一副很满足的样子。 选婆停下筷子,愣了。 ... 第173章 我是道士 选婆嘴巴也停止了嚼动,他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的看着瑰道士,看着瑰道士嗅饭的动作。 瑰道士开始并没有注意到选婆的变化,仍闭着眼睛沉浸在虚无缥缈的满足感之中,旁若无人。睁开眼来,瑰道士与选婆大眼瞪小眼,互相都不明白对方是怎么了。 “你,你吃饭啊。这样看我干嘛?”瑰道士也愣愣的,不知道选婆怎么突然如此惊讶的看着他。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摸了一把,以为脸上粘了饭颗粒。 选婆眨了眨眼睛,看看瑰道士,又看看瑰道士前面的饭。 瑰道士随即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动作吓到你了吧!”他站了起来,要拉住选婆哆嗦的手。选婆慌忙躲开。 “你,你刚才干什么?你,你,你是鬼吗?”选婆缓缓摇动脑袋,呼吸急促的说,“你不是道士,你是鬼!只有鬼才这样吃饭的!” 如果当场的人换做是我,我也会吓呆。我舅舅以前有个不好的习惯,吃饭前喜欢先嗅一嗅。他每不自觉的嗅一次,奶奶就要在他脑瓜上敲一筷子,以示警告。奶奶语气低沉的说,只有死人的灵魂才这样吃饭的,像供给亡人的饭菜,都要倒掉的,吃了会坏肚子。因为亡人不吃饭菜,只用嘴鼻在上面嗅一嗅,吸走饭菜的精气。 还有一个忌讳,就是吃饭前不要把筷子垂直插在饭上,那是等于告诉潜在的亡灵:这个饭是给你们吃的。于是在你看不到的情况下,也许就有亡灵上前吸走了饭的精气。 瑰道士看见选婆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忙解释道:“你以为我是鬼?对,对,鬼确实是这样吃供品的,可是不只有鬼这样的。” “不只有鬼这样?哼,反正人不是这样的。你到底是什么?你不是鬼?那你也是跟鬼一个类型的东西。”选婆紧张的质问道,双脚有意识的后退,渐渐远离对面的诡异的道士。 “你先别紧张,你静下来,听听我的解释好吗?”瑰道士摆着双手,努力叫选婆安静下来。“如果我是鬼,我怎么可能用法术捉住红毛鬼?你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何必捉自己的同类呢?” “我怎么知道!”选婆大声喝道,脚步仍连连后退,随时准备在恰当的时机夺门而出。 “好,好,你再想想,如果我是鬼,我不早伤害了你?我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央求你帮忙?”瑰道士极力解释,可是从选婆并未缓和的表情看来劝解的效果不明显。 “你别靠过来!”惊恐万分的选婆指着瑰道士喊道。 “好,好,我不靠过去了。但请你听我解释,好么?”瑰道士抱拳向选婆央求道。 “你就站在那里,别靠过来我就听你解释。你再过来一点我就不听你的解释了。”选婆紧张的看着瑰道士的脚步,额头上冒出了汗。他知道,面前这个自称为“贵道士”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有极其复杂的背景,也有很厉害的隐藏的实力。如果他决定要抓住自己,自己无论怎样逃不了。 “我站住了,我绝对不动脚步,行不?”瑰道士无奈接受选婆的要求,“我真的不是鬼。我没有骗你。请你冷静。” “好,我现在冷静了。你说你不是鬼,那好,你说,你是什么?”头脑有些发热的选婆做了个深呼吸。 “我真的是道士,我是瑰道士。我……” 选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咽了一口口水说:“别说这些没有用的。你说你是贵道士,你怎么解释你刚才的动作?你怎么证明你是道士而不是鬼?” 瑰道士也做了个深呼吸,语气平缓的说:“你以为只有鬼这样吃东西吗?道士也是这样吃东西的。你要知道……” 选婆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道士也这样?我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至少我知道歪道士从来不这样吃饭的。” “歪道士?”瑰道士没有跟歪道士会过面,不知道选婆的提的“歪道士”是指谁。 “难怪我开始叫你吃饭的时候,你老推却的。”选婆说。 瑰道士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请听我好好解释。我不知道你说的歪道士是谁,但是请允许我告诉你,道士确实有这样的。像民间的一些道士,仅仅是用方术捉鬼,但是没有修炼自己的身体。还有一种道士,是从来不捉鬼的,他们只炼丹制药,提升自身的修为。这种道士有一种修炼术,叫辟谷。我刚才的动作就是辟谷。” “辟谷?”选婆问道。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面前的人。 瑰道士耐心而详细的解释:“辟谷又称断谷、绝谷、休粮、却粒等,特点是以服气代替食五谷。这种修炼方式也是道门长期流传的一种功法,在汉代即有道土修炼这个。这种方法要求道土以无病的状态进入修炼,先稍服缓泻剂,去掉腹中积滞之物,然后减食,渐至绝谷,不知五味,每天仅做三遍静卧服气功,即可不饥不饿。所以我只要嗅一嗅饭香即可,根本用不上吃的。” “辟谷有什么用?”选婆问。 瑰道士知道,选婆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他有从不相信转变为相信的趋势了。瑰道士忙趁热打铁道:“人体内有‘三尸’,叫三虫、三彭也可以,指的是嗜吃、嗜味、嗜色,上尸居脑宫,中尸居明堂,下尸居腹胃,都是毒害人体的邪魔。三尸依赖谷物之气而生存,所以只要不食五谷,断了谷气,三尸便亡,人体内的邪魔也就斩灭了,自然可以益寿长生。我不吃饭,正是要杜绝三尸的干扰。” 两人都静止了一会,紧张的空气正在慢慢融和。 见选婆不说话,瑰道士补充道:“你知道,夜叉鬼又叫女色鬼,擅长勾引男人的**。如果我抑制不了嗜色,就对付不了夜叉鬼。” ... 第174章 主动勾引 “你没有骗我?”选婆多余的问道。如果瑰道士骗了他,此时决不会承认骗了他;如果瑰道士没有骗他,此时也不会无聊的承认刚才的话是骗他玩。 “我还需要你的帮助来对付夜叉鬼呢,我骗你干嘛?”瑰道士边说边走近选婆,选婆没有再提出抗议。 “辟谷真的可以使人益寿长生?”选婆问道。 瑰道士点点头。 “可以延长多少?”选婆对“辟谷”这个新名词很感兴趣,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要看你的功力了。因人而异。” “那你能延长多少?”选婆看着他纸折一样的脸。 “我跟你讲的十八岁儿子二十岁爹的故事,你还记得吧?”瑰道士说。 “当然记得。” “那你说我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你没有想过吗?那可是百多年前的事情啊。”瑰道士故作神秘的笑道。 “你的意思是……”选婆看着面前稻草人一样的道士,惊讶的说不出后半句话来。 瑰道士恢复了先前的得意洋洋的姿态:“是的。那时候我就活着。” 这次选婆完全惊呆了,嘴巴微微张开,嚼碎的和没有嚼碎的饭粒从口里滑落出来,撒在胸前的衣服上,脚前的地面上。 这时,突然急匆匆闯进来一个妇女。她手舞足蹈激动不已,却用最克制的嗓子小声喊道:“选婆,道士,出事啦出事啦。”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呼吸跟不上来,她停住说话,双手叉腰使劲的吸气。她的头顶冒出蒸气,前额的头发也汗得湿漉漉。 选婆立即从惊讶中摆脱出来,对莽撞进来的妇女说:“三婶,你别着急。出了什么事啦?看您跑得蒸汽机似的。”瑰道士收起刚才的自得,用眼光探询这个头发乌黑浓密身材略胖的妇女。 他不认识这个“三婶”,但是村里很多人已经认识他了。大家听了瑰道士的讲述后,都害怕夜叉鬼来村里害人。开始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爷爷的身上,希望爷爷像原来一样收服鬼魂,但是听到选婆从画眉村带来的消息后,重新把希望寄托在这个素不相识的道士身上。在大家的茶后饭余,话题自然离不开这个瑰道士了,都在讲瑰道士的奇怪,各自心里也在想这个瑰道士能不能像马师傅收服水鬼一样收服夜叉鬼。但是,还有很一部分人在暗自揣测这个突然出现的瑰道士的来路:他到底是有心要帮助这里的人,还是另有所图。不少人也开始抱怨爷爷了,如果爷爷爽快答应来捉鬼,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了。 有的人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爷爷的品行不好,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说得像自己亲眼看见一样。爷爷曾经就告诉过我为什么有时不是很情愿帮人捉鬼。爷爷说这就像跟小孩子吃饭,你用筷子给他夹了肉他是不会记得的,如果你用筷子敲了他的脑袋,他会恨得你牙痒痒。 三婶张开了嘴,几次作势要说出来,可就是发不出声,连着又是大口大口的喘气,像患了严重的哮喘。 “刚才跑得太急了吧?你坐下,歇口气,好好说。”选婆端来一把椅子扶着三婶坐下。 三婶刚坐下就开口说道:“不得了啦,夜叉鬼已经来了!我看见它了。”说完她挥挥手,又喘了几口气,接着说:“不对不对。不止我一个人看到,还有好几个人看到了。夜叉鬼到了村里啦!” 听了三婶的话,选婆和瑰道士面面相觑。“这么快就来啦?”瑰道士惊道,显然,他也感到不可思议,顿时有些慌神。选婆看见瑰道士的表情,比瑰道士更加惊慌了,同时他感到现在只有瑰道士可以跟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选婆低下头问三婶:“你确定看见了?你没有看错吧?” 三婶说:“怎么会看错呢?不止是我看见了,同我一起洗衣服的几个妇女都看见了。难道我们都看错了不成?我们看见夜叉鬼在洗衣池旁边经过的,我们几个人都不敢吭一声,等它走过了她们忙叫我来告诉你。你跟马师傅捉过鬼,多少比我们知道的多些。” 瑰道士插言道:“你确定看到的是鬼?不是人?” 三婶抱歉的笑笑说:“幸亏您也在这里,不然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办。”然后她换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说道:“当然确定!这个鬼还在洗衣池的进水口时,我就看见了。它的头发秀长,拖到了地上。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仅靠长的头发遮住一点点。头发把脸也遮住了大半。要不是前天晚上听了您讲的事情,提前知道夜叉鬼要到村里来,我就会把它当做别的地方跑来的女疯子了。我偷偷告诉其他几个一起洗衣的妇女,叫她们先不要声张,看清楚是不是夜叉鬼再说。” “那你们怎么确定它就是夜叉鬼的呢?”选婆急问道。他的鼻尖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我们假装继续洗衣服。它在我们旁边经过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脚步声!如果是人,总会有一点声音吧,可是我们都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三婶脸部变得扭曲,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并且,并且瑰道士不是说过么,它会阻止人生小孩。我们看见它一直走到夭夭家去了,夭夭前几天才检查出来怀孕了呀。它是不是去害夭夭了?你们,你们快去救救夭夭吧!” 瑰道士歪头问道:“它长一头长发?一直拖到地上?” 三婶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是了。”瑰道士晃了晃“雨衣”的袖子,里面哗啦啦响了一阵,是链条的声音。他转过头对选婆说:“我需要你的帮助。” 吸了一下鼻子,选婆说:“我不懂捉鬼,不会法术。怎么帮助你?” 瑰道士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需要你主动勾引女色鬼。” ... 第175章 脱粒滚筒 “叫我勾引夜叉鬼?”选婆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爆发出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瑰道士。 瑰道士拍拍选婆的肩膀,笑着说:“其实也不用你主动去勾引它。” 选婆吁了一口气,眼珠子缩了回来。 “只要你积极回应它的勾引就可以了。”瑰道士冷不丁说出一句。选婆的眼珠子又瞪大了。三婶看看瑰道士,又看看选婆,一脸茫然。 蠕蠕嘴,瑰道士一口无奈的口气,低头说:“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但是为了抓住它不影响其他无辜的人,希望你能答应。”不等选婆的回答,瑰道士转而问三婶道:“快,带我们去夭夭家。不要让夜叉鬼得手了,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 三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二话不说领着瑰道士出来。选婆顾不上为自己争辩,急急跟着他们出门。 他们刚走到洗衣池旁边,几个洗衣的妇女忙丢了衣槌,跑上来告诉三婶:“不得了啦,刚刚夭夭她妈从这里经过,说是要去请医师到家里来,夭夭要生了。”选婆和瑰道士听得一愣。 三婶摆手道:“你们可不是说瞎话么,夭夭怀孕不到六个月呢。别说六个月,就是四个月都不到啊,生什么生?” 一个妇女说:“我骗你好玩?刚刚夭夭她妈从这里经过,我们见她神色匆匆的,就询问了的。她们几个在这里洗衣的都听到了。”她身后几个人连连点头。这个妇女又低声说:“我看夜叉鬼已经到夭夭的肚子里了。可能是要把孩子害了。”说完,她有意无意的望了瑰道士一眼,好像这句话意思是说给他听的,要看他怎么办。其他几个人自然而然也把眼睛放在戴斗笠披雨衣的瑰道士身上。 瑰道士朝选婆挥手,叫他把耳朵凑过来。选婆忙把耳朵凑到他的嘴巴边上。瑰道士嘀嘀咕咕给选婆说了些什么。选婆频频点头,然后神色慌张的离开了。 “他干嘛去?”三婶问道。 “我叫他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瑰道士回答。 “我能帮上什么忙不?”三婶见选婆走了,主动请缨。 瑰道士没有看三婶,却把对面几个洗衣的妇女扫视了一遍,最后才把眼光落在旁边的三婶身上。这几个妇女都不知道瑰道士这个眼神有什么用意。 “你真想帮忙,倒是可以帮上忙的。”瑰道士收回眼神,略一思考,说道。 “要怎么帮忙,说呀。”三婶有些急不可耐。 瑰道士又凑到三婶的耳边小声说了一些话。三婶听完,回身朝几个洗衣的妇女说:“走走,我带你们去办点事。”几个妇女连忙跟着三婶走了。 洗衣池边上放着一排浸湿的各色衣服,衣槌胡乱扔在一旁,没有一个人在旁。如果不知情的人经过这里,看到这些景象,肯定要寻思:这是怎么回事?洗衣的衣槌和衣服都在这里,人怎么都不见了? 拉了拉帽沿,瑰道士只身急匆匆的赶向夭夭家。他虽然不知道夭夭家在哪里,可是他的鼻子已经嗅到了似曾相识的气味,无论是什么鬼,也逃不过他的鼻子。他长着一个并不好看的踏鼻子,但是嗅觉异常灵敏,这也是他引以自豪的一个方面。这样一想,他又忍不住自得的笑了笑。 如果有人看见了洗衣池旁边没有人的情况会惊讶的话,那也不会比看见洗衣池旁边一个稻草人在行走并且还在自得的笑更惊讶。 这里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凌乱得如同倒在牌桌上的麻将。瑰道士就在这些凌乱的建筑中间穿来梭去,寻找气味的来源。那个似曾相识的气味如一根看不见的绳,拉着瑰道士的鼻子,渐渐缩短,引领瑰道士迅速靠近绳的端头。 越靠近气味的源头,气味就越浓,瑰道士的脚步就越快。当然,这个气味是其他人闻不到的。不过不知道爷爷能不能闻到这个气味。记得以前跟爷爷一起捉水鬼的时候,天空下着雨,爷爷接了几滴雨水闻了闻,说雨水有骚味。而我是什么也闻不到。 穿过四五个巷道,转过六七个弯,跳过**个排水沟,瑰道士终于在一间房子前突然停住脚步。 这是千遍一律的房子中的一座。青瓦泥墙,对称结构,大门两边贴着对联,大门上倒贴一个福字。门前的地坪里有三两只老母鸡在泥土中刨坑,见一个稻草人突然出现,吓得四散而逃。如果是其他人,这里的母鸡见了是不会跑的,所以晚上捉不会笼的鸡很容易。记得我小时候帮妈妈捉鸡回笼,只需双手捧住它,它是断不会挣扎反抗的,像睡着了的小孩子一样听话。 瑰道士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静静的听了一会儿,隐约听见一个女人哎哟哎哟的叫唤,应该是快生孩子的夭夭。瑰道士使劲的吸了吸鼻子,眉头拧得紧,摇了摇头。 “夭夭,夭夭在吗?”瑰道士喊道。 “谁呀?”夭夭在里面回答道,接着又哎哟哎哟的痛苦叫唤。 “是我,瑰道士。”瑰道士回答道。 “哦,门没有锁,推一推就开了。我妈还没有回来吗?哎哟,太疼了!”夭夭嘶嘶的吸气说道,“是我妈叫您过来的吧?我也怀疑中邪了,哪有这么早生的?肚子疼得不行了。您帮我看看房子里是不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瑰道士伸手推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里一股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瑰道士皱眉在鼻子前挥了挥手。 堂屋里还算干净,就是湿气很重。堂屋左边十来麻袋的稻谷码在两条瘦弱的长凳上,这是为了隔潮。右边靠墙放着打谷机,脱粒的滚筒拆了下来放在旁边。很多农家的摆设都这样。 夭夭挺着肚子叉着腰从里屋走出来,朝瑰道士打招呼。由于疼痛,前面的头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俊秀的脸让瑰道士一惊。 ... 第176章 月季消失 面前的脸太熟悉了,是瑰道士最难忘记的脸庞。许多往事一齐涌上心头,酸甜苦辣都到在胃里,不是滋味。 “怎么了,瑰道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你看出来了?”俊秀的夭夭扶着墙问道。脸上时不时抽搐一下,可见疼痛有多么强烈。她看着瑰道士复杂的眼神,以为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促使她疼痛不已的根源。 “哦,不是。你跟……”瑰道士抿了抿嘴,“太像了。” “跟谁?”夭夭问道。 “跟……”瑰道士抬起手来捏了捏踏鼻子,说,“跟我过去的一个朋友,很像,真的,很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这里的人形容别的东西很相像时,喜欢说这两个东西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那时,经常有卖瓢的小贩来,但是不带一个铁瓢铝瓢,木瓢都不带一个,谁要买的话,小贩就地坐下,从背上的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炉子,一包粉末,一个装有型砂的木盒子。引燃炉子,将粉末倒进,一会儿粉末烧城了流动的红色液体,液体表面漂浮一层类似灰尘的幔子。将液体浇入型砂,用盒子盖上冷却,再将盒子打开来,一个铝瓢就做好了,勺水,淘米,盛糠都有了结实的工具。 所有卖出的铝瓢都是这样做出来的,都是一模一样,不差毫分,如果不在上面系一个红绳,或者刻上名字的话,哪个瓢是谁家的还真分别不出来。所以人们习惯把这些非常相似的东西都称为“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即使是两个人长得相像也这样形容,仿佛两个人也是从小贩那个魔法一般的木盒子里浇出来的。 瑰道士瞥了一眼堂屋里的各个墙角,墙角里堆放着许多农具。 这时,选婆跑回来了,提了一箢箕的石灰。 “这是干什么?”夭夭指着石灰问道。 选婆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回答道:“呆会要用到的。” 在这几个毗邻的村子里,消息比风传得还快。一点小事发生,就像在平静的水面扔了一个石子,层层波浪推出去,一下子波及周围,荡漾开来。选婆他们还没有动手对付招惹夭夭的鬼,爷爷这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不过这也难怪,爷爷本来就是这一块地方最会捉鬼的人,发生了类似的事情人们肯定第一个想到要告诉的自然就是爷爷了。 当邻居跑来告诉爷爷的时候,爷爷正在家门前的石墩上磨刀。说是磨刀,其实就是在石头上将镰刀菜刀来来回回的拖两下,真正要磨刀还得等到磨剪刀的小贩来。 爷爷磨完刀,用手指在刀刃上捏一捏,看是不是薄了一点。邻居说完,爷爷慌忙把手指放到口里吮吸,手被刀刃伤到了。爷爷抬眼望了望家门前的枣树,赶走了一只在枝头聒噪的麻雀。爷爷把手指拿出来看看,一颗晶莹剔透的红珠子正在伤口上膨胀。 “这么快就出来了?”爷爷皱了皱眉头,“我以为还要晚一点呢。” 收了刀,爷爷进屋坐下,抬头看了看堂屋的房梁。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搁在两根粗壮的房梁之上。 那不是姥姥的棺材,而是爸爸给爷爷新做的。姥姥的棺材仍放在她的房间里,天天用干枯的手指在上面敲几下听听清脆的声音已经成为她的生活习惯,像吃饭睡觉一样重要。而爷爷费了许多的力气将棺材吊到房梁上悬起来。 我当时还在学校学习,当妈妈打电话嘘寒问暖的时候顺便提到,说爷爷拜托爸爸要我们村的三爷帮做一具棺材。三爷是我爸爸的爸爸的兄弟,年轻的时候做木匠,老了其他木工懒得做了,专门做棺材。 我听了后很反感,心想姥姥拼死拼活要棺材,是因为她确实老了,以防万一。像姥姥这个年纪的老人,一般家里都准备好棺材了。而爷爷才六十多一点,现在健步如飞,能吃能喝,怎么也要提前准备棺材呢?并且,我实在对爷爷的感情很深,很害怕他离开我们,很不愿意将他和死亡的信息联系在一起。于是妈妈告诉了我瑰道士来村里和夜叉鬼的事情。妈妈没有告诉我关于姥爹手稿的事情,再说爷爷也不会让妈妈看姥爹的手稿,所以妈妈不知道姥爹推算到多年后的爷爷要栽在夜叉鬼的手里,随时有生命之虞。所以当时的我很不理解。 当天晚上,我上完自习回寝室睡觉,在半醒半寐之间,月季又来到跟前。她用比夏夜的土蝈蝈还细的声音告诉我,上次她告诉我的那个气味的东西此时应该到达目的地了。 我问道,那是夜叉鬼的气味吗? 她点点头,她的长发打在我的脸上,如同跟爷爷放牛时路边的野草树叶打在脸上一样的感觉,说不清楚是舒服还是痒,但是都发出一种清新的植物的气息。 月季又告诉我,令她意外的是,她这次还闻到了其他的气味,里面的杀气比先前的气味还严重,令她不寒而栗。 我笑道,你的嗅觉真是厉害,我妈妈打电话告诉说,村里突然来了个很丑的道士。听说这个道士的方术相当了得,轻松控制了红毛鬼。 是吗?月季怀疑的看着我,眼睛里发出微微的蓝光。那个蓝光是宁静的,沉思的,纯洁的,同时也是美艳的。 月季消失了,像炊烟被清风吹散一般。然后这阵被风吹成丝丝缕缕的轻烟钻入床底,盖住月季的报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谁的笔在上面写字。 我对着月季消失的地方凝神看了许久,思考着爷爷为什么向三爷这么早定下棺材。如果那时我已经知道姥爹手稿的事情,定然会想:在算到爷爷会被女色鬼夺去性命后,姥爹该如何隔着这么多年的时光救下爷爷的命呢?姥爹应该想到,在爷爷遭遇危险的时候他自己已经是棺材里的一具枯骨了,他该怎样隔着时空帮助爷爷呢? ... 第177章 黑色灵魂 从两天不吃不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后的几天里,姥爹经常在算盘前一坐就是一个上午一个下午甚至一个晚上,任凭妻子怎样劝说,他就如一个石头人一般不言不语不哭不笑。 有时到了吃饭的时间,爷爷敲着碗筷喊姥爹吃饭,他都听不见,一定要爷爷用筷子捅一捅他的胳肢窝,他从能突然醒悟过来。因为爷爷知道他很怕酸,稍稍挠挠他的胳肢窝或者脚底板,他便会哈哈大笑。姥爹被爷爷的筷子捅得大笑一阵之后,冷静下来呆呆看着爷爷,眼眶里流出两行泪水。 爷爷自然不了解姥爹在想些什么,对他的眼泪表示奇怪。 不仅仅是吃饭这样,姥爹蹲在茅厕里也会半天没有动静。姥姥见他上了几个小时的茅厕还没有出来,便叫住正在玩耍的爷爷,说:“快去茅厕看看你父亲,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哪有上这么久的!” 爷爷就在茅厕的木栅栏门上用力的敲。姥爹这才从沉思默想中醒过神来,伸手往土墙的空隙里掏纸团。这一掏,他又愣住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从脑袋里一闪而过,他没有放过这个一瞬间闪过的灵感,于是,一连串的想法冒了出来。 “好!就这样!”姥爹欣喜不已,不禁开口喊道。 站在茅厕外面的爷爷被突然炸雷一般的喊声吓一跳,不知道姥爹上茅厕也能这样激动。 姥爹两眼放光,迅速要站起来,这才感觉由于长时间的蹲着腿已经麻木了。 他出了茅厕后,快速朝账房跑去,仿佛现在才是尿急要跑向另一个茅厕。姥姥和爷爷都被他这连串的动作唬住了,以为他饿了两天把神经弄坏了。 姥爹跑进账房,又将算盘噼噼啪啪的拨起来,毛笔在纸上写起来。在姥爹的手稿中,他告诉我们,他当时的激动是因为终于在抽厕纸的瞬间想到了一个极好的方法。如果当时他直接告诉爷爷:我已经算到,多少年以后的什么日子里你会碰到一种夜叉鬼,你千万不要跟她交手,她会要了你的命。你要怎么怎么做才能避开这个厄运,确保自身平安。那么,反噬作用将会不敢想象的严重,反噬作用不但威胁到姥爹自身,还会波及到爷爷,其恶劣甚至超过多年后的夜叉鬼。 这也是算八字的人不能把所有东西都告诉别人的原因之一,有些东西只可以隐讳的点到即止。如果说穿了,对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不好。 画眉村曾经出过一个极其出名的算命先生,他年纪才三十左右就得到了奇人的真传,心气傲极。逢人要算八字,他都说得清清楚楚,哪天会摔一跤跌破脑袋,哪天会在哪里丢掉钱财,他都能一五一十的告诉前来算八字的人。于是,知道未来的人在那天边会不出门,防止摔伤;或者在那天将钱袋吊在脖子上,防止丢失。一时间,得知消息的人蜂拥而至,在他家门前排队等算自己的福祸。他也因此抬高算八字的价钱,赚得腰包鼓鼓。 这个算命先生有个漂亮的妻子,贪图享受,见钱眼开。她见丈夫赚进了许多的银子,高兴的合不拢嘴。 那时香烟山已经有了和尚,和尚专门到他家来了一次,好话说了一箩筐,叫他适可而止。可是众人的谄笑,妻子的夸奖,还有白花花的银子令他不能自持,利令智昏。他不当不领和尚的情,反而把和尚臭骂了一顿。 后来恶事果然来了。一个杀人无数的朝廷钦犯经过这里,把身上的几两抢夺来的黄金给了算命先生,叫他明示以后的逃脱之法。算命先生见了金灿灿的黄金,乐呵呵将以后这个钦犯在哪里会碰到什么人,逃到哪里才会脱身说了个清清楚楚通通透透。 本来砍一百个脑袋都不能偿还血债的钦犯,就这样逃过了朝廷密密层层的搜索缉捕,逍遥法外。不但如此,那个钦犯在逃窜的路途上杀害了更多无辜的人。 这个算命先生在一段时间里,仍喜形于色的给每一个来人算八字,一直到七月十七的那天。 七月十七的那天晚上,他和妻子闲步在一个长满荷花的水塘旁边。这个时候很多家已经完成了给亡人烧纸的事情,鬼门关就要关了。 他和妻子走着走着,突然前面来了一群人,个个手里捧着一个圆圆的荷叶,号啕大哭,眼泪哗啦啦的滴到荷叶里,汇聚成一团。每个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这样,荷叶里装了许多透明的眼泪。 他和妻子迷惑不解的看着这些人经过,而那些人仿佛没有看见水塘边上的这对夫妇,目不斜视的专心哭泣掉眼泪,拖拖沓沓的迈着步子。 这些人走了将近十分钟才没有了,总共有百来多人。他和妻子看着这些人走后,忽然感觉身上冰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妻子说了声冷,他便携着妻子匆匆回家,回家后他觉得脑袋灌了铅似的沉重,便早早入睡了。 七月十八,也就是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算命先生的妻子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个身,发现背后空空。丈夫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的习惯啊,她纳闷道。 她躺在床上喊了一声丈夫的名字,没有人回应。窗外的槐树上有一只乌鸦倒是跟着鸣叫起来,然后拍着翅膀“扑哧扑哧”飞走了,一如飞走的黑色灵魂。 ... 第178章 蓬头垢面 算命先生的漂亮妻子懒洋洋的穿上衣服,到每个房间寻找了个遍,仍然没有发现她的丈夫。令她意外的是,像丈夫和别人约好了似的,今天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找他算八字。在往日,现在屋外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排队在门口等待了。 她拿下门闩,将大门打开来,外面冷冷清清,没有人影。只有两三只麻雀在地坪里跳来跳去。一阵莫名的恐慌从心底升起。 回屋里坐了半刻,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起身去问邻家。 这时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晃眼。邻家的地坪里有人正在竹竿上晾衣服。她便询问那人有没有看到她丈夫。 邻人的回答使她大为意外,那人居然反问她的丈夫是谁。 她以为邻人跟她开玩笑呢,又认真的问了一遍。可是邻人极认真的回答说真不知道有这个人。 她给了邻人一个白眼,走到另一家。农村的妇女这个时候一般都在自家的地坪里晾衣服了。她问另一个在晾衣服的妇女。那人依然回问她说的那个人是谁。一阵寒气从地下直传遍她全身。 她有些慌神了,急忙走到下一家,又问她的丈夫。回答仍然是不知道有这个人。她疯了似的见人便问丈夫在哪里,可是所有人都说不认识这个人。 她跟人理论道,她丈夫的父母早逝,小时候在村里东一家西一家蹭饭吃,这里的人都看着他长大的,不可能不认识他呀。再说,我们就住在那里呀。她指着自己的家说,这个房子在这里已经几十年了,你们总知道吧。 可是村里人告诉她,那个房子倒是知道的,原来住在这房子里的主人也知道。可是房子的主人临死前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那间房子也从未见人住,已经荒置好久了。 她拉住以前熟识的人往家里走,边走边说,不可能没有人住啊,我和丈夫在这里住了这么多时日,怎么可能荒置呢。 别人禁不住她的央求,跟着她到那个房子去看看。 一推开门,她呆住了,巨大的惊恐占据了她的整张好看的脸。 映入眼帘的是蛛丝缠绕,霉气熏鼻,灰尘厚积的景象。他们结婚时的衣柜梳妆镜棉丝被都无影无踪。仿佛她从未和她丈夫结过婚,从未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生活过。 以前熟识的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面前的女人,摇摇头走了,留下她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屋门口。她和她丈夫在这里生活的这么多年,仿佛水蒸气一样虚幻的飘荡开去。而她丈夫这个人显然未曾到这个世界上来过。 这个女人不久便疯疯癫癫了,见人便问她的丈夫哪里去了,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不厌其烦的问上一万遍。 事隔三十年后,姥爹出生了。姥爹也不明白这个女人的来由,村里的老人告诉他这是一个疯女人,三十年前突然来这个村里询问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人。 从三十岁到八十岁,这个女人一直在画眉村纠缠每一个人,仍旧是那个老得不能再老的问题。姥爹长到二十岁的时候,粗略学到了一些方术,突然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来历。但是他没有将这件事情说给其他人听,除了爷爷。 爷爷还小的时候,姥爹将这件事情当做故事将给爷爷听了。可是爷爷出生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所以爷爷没有见过那个女人。而多少年后,姥爹也不在人世了,爷爷又将这个故事将给小时候的我听。 爷爷说,这就是非常严厉的一种反噬。一般的反噬是恶心头晕,浑身难受;稍严重一点的生病发烧,四肢无力;再严重一些的加速衰老,寿命变短。可是疯女人的丈夫,不但折掉了以后的寿命,而且将已经度过的生命都剥夺了。 难怪姥爹决定帮爷爷渡过难关时如此忐忑不安。虽然算命先生帮的是杀人犯,姥爹帮的是自己的儿子,可是同为天机,泄露了都要受到强大的反噬作用。 于是,姥爹在冥思苦想始终得不到方法之时,突然在上茅厕时闪现一个变通之道。他决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不要告诉爷爷。他将解决的办法写在纸上,然后塞进茅厕的空隙里,等到多少年后这个遗留的手稿就会在爷爷某次如厕的时候被发现。不过这只是一个完满的想法。可是仔细一想,还是不行。万一还没有到那个时候就被用掉,那岂不是可惜了? 因为在一个人去世后,他活着时用过的东西都要在埋葬那天一起烧掉,所以姥爹想了好多其他方法都不行,唯独厕纸是例外。 于是姥爹开始了巨大的推算计划,他要计算茅厕里哪个空隙里的厕纸在什么时候会被拿到,哪个空隙则不被碰动。这样的推算是难以想象的麻烦和繁琐。他要确定,放着写有夜叉鬼相关的手稿能从千万次的伸手中逃脱出来,而又刚好在最恰当的时候被爷爷发现,多几天不行,晚几天更不可。 自从爷爷和姥姥惊讶的看着姥爹从茅厕里兴奋的冲出来后,账房里的算珠日夜不停的啪啪响动,灯盏更是彻夜不灭。每天夜里,爷爷经过姥爹的账房去睡觉时,透过窗纸看见黄豆般大小的灯光,总要浮想联翩。谁也不知道他在里面算什么。每到吃饭的时候,姥姥会吩咐爷爷端一碗饭菜进去,而姥爹不让爷爷进屋,叫他把饭放在门口就可,到了饿的时候自然会去吃。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一个陌生的人打开了账房的门,站在门口晒了很久的太阳。爷爷和姥姥惊讶的看着账房门口的人,那个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皮肤苍白如纸,嘴唇红到发黑。 ... 第179章 天大秘密 迎着炫目的阳光,那个陌生人伸了一个懒腰,用手捂住张开打呵欠的嘴巴。这一连串的动作立刻被认出来,原来这个人就是姥爹。 半个月来蜗居在账房的姥爹乍一看完全变了模样。他用疲惫而欣慰的眼光看着当时还年轻的爷爷。那眼光像阳光一样打在爷爷身上,稍显炫目而非常温暖,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姥爹嘴角弯出两道笑意的弧线,就这样毫无预征的身体软下来,如稀泥一样摊在门口长满青苔的台阶上。 爷爷和姥姥回过神来,马上上前去扶起他。在扶起姥爹走到另一间房子里休息的时候,爷爷回过头看了看每个晚上姥爹坐在的位置,一个散了架的算盘,算珠如散装的黄豆一样滚满了桌面;一叠整整齐齐的毛边纸,如早市上小贩卖的豆皮。 当时爷爷就这样转头看了看豆皮一样的毛边纸,但是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纸上的笔墨已经勾画了他一部分的人生,更想不到在他父亲去世之后的多少年后还能在茅厕重遇这些朴素的毛边纸。 瑰道士定然想不到选婆口中念叨的“马师傅”会在臭气冲天的茅厕里发现一个天大的秘密,从而将他所有的计划打乱。 瑰道士在夭夭家查看了许久,吩咐选婆道:“在那几个角落撒上石灰,撒成四分之一的圆弧形。”选婆按照瑰道士指出的几个角落撒上石灰。这几处角落的青砖侧面上长出了毛茸茸的白硝,如果用火柴往上面一点,整面墙就会烧起来。我小的时候,一个堂哥就经常领着我到别人家的墙上用碎瓷片刮这些东西,然后聚在一起烧,棉絮一般的白硝像鞭炮的药引一样迅速燃烧迅速消失,一瞬间如平整的白花花的雪被无数脚步踏过变得脏兮兮黑漆漆。 选婆撒完箢箕中的石灰,在洗衣池旁边碰到的几个妇女来了。选婆看着一个个巍巍颠颠走过来的妇女,傻了眼。刚才还苗条修长的身体现在已经臃肿不堪,个个腆着肚子,肚子大得如同被吹起的气球。尤其是那个三婶,肚子大得令她失去重心,只好头像后仰着肚皮朝前挺着,借以勉强保持平衡。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选婆丢下手中的箢箕,指着几个妇女的大肚子问道,“才多久不见,你们,你们怎么都怀孕啦?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像十月怀胎一样!” 三婶迈起模特步绕选婆走了一圈,仰着头笑道:“老娘的儿子都一电杆高了,没想到老娘我还能怀上一次孕,哈哈!”她身后的几个妇女跟着笑得前俯后仰。这一来就有人露馅了,一个枕头从一个妇女的衣底下滑出来,落在地上粘了一面的泥灰。那个妇女连忙将枕头捡起来,抱怨道:“哎呀,昨天才晒干的枕头又弄脏了!” 选婆见状哈哈大笑,转而更加迷惑:“你们装成孕妇干什么啊?”夭夭更是笑得不可开交,抚着三婶的“大肚子”打趣道:“您的孩子几个月啦?是不是要来跟我肚子里的孩子定个娃娃亲?” 瑰道士对三婶她们正色道:“开始。” 一声令下,在场的妇女立即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双手抚肚,表情丰富,倒不像是哀号,反而像摆着几个咧嘴的弥勒佛。 三婶喝道:“不是的不是的,要这样,哎哟……哎……我的妈呀……哟……”三婶一面说一面向其他人示范做出逼真的样子。她指手画脚道:“要叫像,不然骗不了它的。” “骗它?骗谁?”选婆摸着后脑勺问道。 没有人搭理他,几个“大肚子”的妇女学着三婶的样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夭夭的家如同医院的产房。 一阵腥风刮过,地上的石灰被拂去了薄薄的一层,所有的人都闻到了一股臭血味道。但是没有人注意到选婆撒下的弧形的石灰线有一处被切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切开的地方正是腥风吹来的方向。当然,这个微小的变化不能躲开瑰道士的眼睛。 “别走!”瑰道士对着堂屋里的空气喝道。 “叫谁别走?”选婆不解问道。选婆心里嘀咕:现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挪动半步,瑰道士发什么神经呢? “你看。”瑰道士指着地下对选婆说。选婆低头朝下看了看,仍是不解的回望瑰道士。 瑰道士说:“你再看。” 选婆又低头朝地下看了片刻,仍是摇头不懂。倒是三婶大喊道:“我看到了!” “你看到了?你看到了什么?”选婆眯眼问大惊小怪的三婶道。说完他凑到三婶身边,朝相同方向看去。 “脚印呀。”三婶指着她前方三四步远的地方对选婆说道,“薄薄的淡淡的,看到没有?” 这次,选婆擦了擦眼睛才用心去看三婶面对的方向。果然!他看见地下有淡淡的脚印!脚印由他撒下的石灰粉印成,薄得不能再薄,淡得不能再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脚印,脚印绕开堂屋里的人渐渐向大门走去。 “鬼,鬼,鬼呀!”其他几个妇女吓得瑟瑟发抖,相互搀扶拥抱着,肩膀微微颤动。如果不是瑰道士站在这里,她们恐怕跑得比兔子还快。 “还想逃到哪里去?她们看不见你,可是我能看到你!”瑰道士早已经闪到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像一团从天而降的乌云。屋里的光线本来就不怎样,这团“乌云”堵在门口使得屋里更加昏暗。选婆再睁大眼睛也看不见那淡淡的石灰脚印了。 “你不是女色鬼。”瑰道士弯起左边的嘴角,得意道。 “不是女色鬼?”选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那是什么鬼?” ... 第180章 迅速膨胀 瑰道士没有回答选婆的问题,而是迅速追上淡薄的石灰脚印。像小孩子在翠青的田野里捉青蛙,或者在傍晚的墙角捉蝈蝈一样,瑰道士张开双手向“走向”门口意欲逃离的石灰脚印扑去,两个手掌紧紧捂住最后出现的石灰脚印,仿佛手掌下面捂着一只挣扎的青蛙或者蝈蝈。 “这是血糊鬼。”瑰道士按住手掌,这才回答选婆道,“这种鬼是由难产而死的孕妇冤魂形成,专门害其他活着的孕妇肚子里的孩子。这点跟女色鬼有些相像,所以三婶误认为它是我提到过的女色鬼。” 选婆吁了一口气,道:“幸亏不是女色鬼,不然我跟瑰道士几个人根本对付不了的。” 瑰道士点头道:“是呀。不过我早算到了这个鬼不是女色鬼,我闻到气味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同,不过,在闻到气味之前,我已经掐时算过,女色鬼不会在今天出现。所以当三婶说见到女色鬼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几分怀疑。” 选婆侧目道:“马师傅也会掐时,您也会掐时,我早就对掐时有很大的好奇心了。不知道贵道士您可不可以,方便不方便给我们几个说说这个掐时是怎样的掐法呀?” 这时,三婶也说:“是啊,是啊,我经常看见会掐时的人口里念叨着什么,大拇指在各个手指关节移动,就是不明白他们怎么掐时的。我也想知道其中的诀窍呢。再说了,如果我们都学会了,后面对付女色鬼也许能用到呢。你们说是不是啊?”三婶转头对其他几个妇女说道,意思是要她们也帮忙说说好话。其他几个妇女都点头称是,央求瑰道士指点一二。 夭夭却问道:“道长啊,我不关心掐时,想掐的时候敬两根香烟,请马师傅或者别人算就可以了。我想问的是,您为什么捉血糊鬼要选婆带石灰,要三婶她们假装孕妇啊?” 瑰道士仍旧死死摁住手掌,脸上得意笑道:“这就是我的高明之处了。我叫三婶她们假装孕妇,是要混淆血糊鬼的视听,让它以为自己上错了身,让它慌乱之中出错,露出马脚。而它阴风一动,我就能从石灰的移动中看到它的运行轨迹,从而找到它的所在。因此,我能轻而易举的抓住它了。哈哈。” “原来这样啊。”夭夭点头道。 “有没有罐头瓶盖?”瑰道士抬头询问夭夭道。 “怎么了?要罐头瓶盖干什么?”夭夭不解问道,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手不知不觉中放松了,疼痛减轻了许多,脸色也比刚才出门时好了一些。 选婆装大道:“你拿来就是,贵道士自有安排。” 夭夭走进自己的房间,不一会拿出一个锈巴巴的罐头瓶盖交给选婆。 “准备盖住啊!”瑰道士吩咐选婆道。 “盖住什么?”选婆手握罐头瓶盖,不明就里的问道。 “我的手一移开,你就马上盖住这个地方。”瑰道士的意思是他手掌覆盖的地方,“不管你看到的是什么,不要害怕,盖紧就是,速度要快,不然它跑了。”瑰道士抬起头来看看选婆,眼光里满是信任的神情。 选婆半跪在地,神色紧张的点点头,一手举罐头瓶盖,随时准备压下去。 “好了?”瑰道士侧头询问选婆,选婆又点了点头。 瑰道士闪电般缩回双手,手掌下一团烟雾腾空而起,迅速膨胀! 选婆眼疾手快,飞速将手中瓶盖压了下去,可是仍然时间晚了。开始为豆大的烟雾瞬间变成水桶大小!罐头瓶盖只压住了烟雾的一角,烟雾的其他部分幻化成为一个女人模样,向选婆张牙舞爪,面目可恶,獠牙尖齿。 “不要怕它,它伤害不了你。”瑰道士喊道,生怕选婆一下子惊吓得松开双手,前功尽弃。这个女人模样的黑色烟雾张开獠牙尖齿的大嘴朝选婆咬来。由于选婆跟它的距离太近,躲闪不及。可是当大嘴碰触到选婆的时候,烟雾散淡开去,果真如瑰道士所说伤不了选婆毫分。选婆虚惊一场,脸色纸白。 “它只能伤害孕妇和未出生的小孩子,其他人它是伤害不了半分的,你就放心吧。”瑰道士补充道。 选婆面对着恶魔一般的烟雾,仍然止不住面部抽搐,汗如雨下。 “你别慌。”瑰道士安慰道。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悠闲问道:“夭夭,你家厨房在哪?” 夭夭朝堂屋左侧的一道小门指了指。瑰道士不向选婆打招呼便直接走进去往夭夭家厨房的小门,将紧张兮兮的选婆搁在一边。 “贵道士,您可不能搁下我不管啊!这血糊鬼还没有完全收服呢。”烟雾似乎能听懂选婆的话,向选婆扑腾得更厉害了,女人的模样也更加狰狞。旁边几个妇女也吓得连连后退。只是烟雾发不出任何嚎叫的声音,才没有显得那样可怕。 选婆的抱怨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瑰道士手捏一根稻草返回到堂屋,神情惬意。他将稻草的稻穗掐断,又将稻草外层剥去一层枯皮,露出一截青色的稻杆来,像一支喝椰子汁的吸管。 “我就知道你盖不住这血糊鬼。”瑰道士嘴角一弯,得意的笑道。 选婆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盖不住,为什么还要我盖啊!你这不是故意要整我么?” “这里除了我,就你的胆子稍大一点。如果换了别人盖这个血糊鬼,恐怕早就吓得丢了罐头瓶盖跑了,我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的心血?”选婆听不出瑰道士这话是表扬他还是打趣他,只恨得牙痒痒。 瑰道士见选婆仍不解气,手抖着青色稻杆道:“别生我的气,我马上把它收服,还不好吗?” 选婆盯着瑰道士手里的稻杆问道:“怎么收服?” 瑰道士用两根手指夹住细长的稻杆,做出抽烟的动作。 ... 第181章 张牙舞爪 虽然知道烟雾只能张牙舞爪却不能伤害到人,但是选婆仍左右晃动逃避血糊鬼无用的攻击,他甚至不敢直面血糊鬼的挑衅。因此,他对瑰道士这个时候的幽默毫无好感,甚至是厌恶。 “我都快急死了,你却还有心逗我玩!”选婆偏着头躲开血糊鬼的又一次攻击,皱眉责怪瑰道士。 “我这不是逗你玩。”瑰道士知道选婆就要生气了,忙专心捉鬼。他嘴刁着这根细长的稻杆,从血糊鬼的背后将稻杆插入烟雾。 周围几个妇女仍然不知道瑰道士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用了眼睛全神贯注的看。 血糊鬼似乎感觉到了背后被刺入的疼痛,转身来呲牙咧嘴的恐吓瑰道士,可是瑰道士不像选婆那样惊恐。他甚至面带微笑的面对血糊鬼,嘴巴撅起,轻轻一吸气,面目狰狞的烟雾被他从稻杆吸进嘴里,仿佛瘾君子吸烟,不过人家是惬意的吐出烟圈,他则是吸进。硕大一团烟雾被施了魔法似的被瑰道士吸进小小的嘴里。瑰道士的嘴巴鼓起来,像一只憋足了气的青蛙。他指了指罐头瓶盖,选婆忙将瓶盖递给他。 瑰道士仍旧将罐头瓶盖放在地下,他伏下身子,将稻杆从瓶盖的一边插入,然后选婆他们听见瑰道士向外吹气的声音。他将嘴里的烟雾吹进瓶盖里,小心翼翼的,如同小孩子用瓶盖捉住了一只逃跑的蝈蝈。周围的人屏住呼吸,看着瑰道士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大气不敢吐一声。这时堂屋里静得不得了,唯有“嘘嘘”的气体流动声在锈迹斑斑的瓶盖下发出。 鼓鼓的嘴巴如泄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瑰道士将口里的气体都吹进了小小的瓶盖里。随后他迅速用手摁住瓶盖,继而用脚踩着瓶盖站起来,一脸的得意,仿佛小学生在向他的家长炫耀老师颁发的通红的奖状。大家看见他得意的神情,知道血糊鬼已经被他制服了,这才让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三婶撇了撇嘴,说:“有什么好得意的,学道士的人当然不怕鬼啦。我们凡夫俗子的,当然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咯。” 瑰道士仍不掩饰他的得意,仰着头吩咐选婆道:“叫你捉你不会捉,叫你去拿个大洋钉来总没有难处吧?”那时人们仍习惯把火柴叫“洋火”,大钉叫“洋钉”。 “不用拿,我这里有。”夭夭一面说一面返身去屋里。瑰道士看着腰肢一扭一扭走进里屋的夭夭,眼睛里流露出异样,只是旁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很快,夭夭拿出一个中指长短的大钉来。选婆接过递给瑰道士。选婆并没有因为瑰道士的得意而反感,反而因为刚才的一幕对瑰道士油然产生尊敬和崇拜,脸上也显露出毫不掩饰的讨好。 “还需要一个锤子。”瑰道士说,做了一个敲击大钉的动作。 “也有。”夭夭又拿出铁锤。 瑰道士对着大钉的尖端吐了口唾沫,然后将钉尖对准罐头瓶盖的中心,用铁锤敲起来。不一会,钉子将罐头瓶盖死死钉在了地上。 交还铁锤,瑰道士拍了拍粘了灰的手,说:“好了,拿块红布盖住这里,叫大人和小孩都注意这里不要弄坏了。过了今晚十二点就没有问题了。” 三婶本来还想问几个问题,可是看了瑰道士那种不可一世的神情,故意压下问题不问了。选婆了解三婶的心思,只好也将感兴趣的问题烂在肚子里,转而问另外的问题:“瑰道士,您不是答应给我们讲讲掐时的吗?现在血糊鬼也治理好了,夜叉鬼也暂时不会出来,我们不如在夭夭家喝喝茶,顺便聊聊掐时啊?” 提到掐时,三婶也是一直对此感兴趣,也跟着点点头。其他几个妇女也凑过来。 瑰道士见这些人也算帮了他一个小忙,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再说,他也喜欢高高在上的感觉。还有,就是夭夭长得太像他认识的一个人,他有意想在这里多留一会。于是,他应允下来。 夭夭见他答应讲掐时的事情,高兴得忙将大家请进里屋,泡了几杯暖茶慢慢听他聊起来。 当然,那时我还在学校,没有听见瑰道士怎样聊掐时。是后来我主动问到选婆,选婆把瑰道士的原话告诉了我。 我一听,原来跟爷爷说的差不多。有一段时间,我央求爷爷教我学掐时,爷爷执拗不过,只好答应。可惜的是我读的古书太少,最终还是没能全部学会。 “东方成字笑呵呵,南方中字打游锣,西方劣字见妖怪,北方阙字见阎罗。”爷爷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我一听便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瑰道士给选婆他们首先说的也是这样的口诀。 爷爷笑道:“你们现在读的新书,很多古书上的东西你们都不知道,要学这个太难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你都不能一流之水背出来,还要怎么学嘛?”在要爷爷教我之前,他考了我十二生肖的顺序,我没有全部说出来。 可是我仍不放弃,死缠着他。他只好重新耐下心来告诉我。 爷爷说:“大拇指除外,其余四个手指上共有十二个指节,分别代表十二个时辰。子时从小指头节,由此倒推。”爷爷先指着我的小指头节,然后中节然后下节移动。他接着说:“人家报什么时辰给你,你就从那个指头的指节开始掐算。” “东南西北方向分别由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代表;也分别代表成,中,劣,阙四个字。如果掐在成字上,那么笑呵呵,就是很好;如果掐在中字,那么打游锣,就是折腾一番就会好,也不要紧;如果掐在劣字,肯定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如果掐在阙字,那就是危在旦夕,可能致命。”爷爷自顾扳着自己的指头说,完全不顾我跟得上跟不上。 ... 第182章 欺老夸少 “比如有个老人突然犯病了,他家里人不放心,便来找我,说岳爹帮忙掐算一下。”爷爷打比方说,因为找他掐算的大多是附近的姓马的人,所以人家不笼统的叫他“马师傅”,而叫“岳爹”。 “于是我轮着指节一算,如果掐在了东方,那么是成字,笑呵呵,没有事,病很快会好的;如果掐在了南方,那么是中字,那就要打游锣了,可能这个病会折腾一番,但是最终病还是会好的,也没有大问题;如果掐在了北方,那么是阙字,你知道的,见阎罗,估计这个老人阳寿将尽,没有办法了。”爷爷说完眯着笑意的眼睛看着我。 我忙问:“爷爷,你还有一个方向一个字没有说呢。如果掐到西方劣字怎么办?” 爷爷果然老了,记性像漏斗似的。他拍了拍脑袋,抱歉的笑笑,说:“是哦,还有一个西方给忘记了。不过这个很容易啊,西方劣字就是见妖怪嘛,那么就是这个老人家碰了不干净的东西,请你爷爷我去就可以了啊,呵呵。”我不知道爷爷忘记这个字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我问:“掐算只要时辰就可以了吗?不管什么日子吗?我看有些人掐算还要问日子呢。”在初中读书的时候,我偶尔看见有人询问歪道士一些问题,歪道士首先问的是事发的日期和时间,然后给人家掐算。 爷爷又一拍脑袋,连忙说:“哦,哦,对了,还要知道日子。掐算要从三。” “掐算要从三?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说,只能从初三,十三,二十三开始算。” “什么意思?”我仍不明白。爷爷的话就像一个满是断头的毛线团,这里扯一段,那里扯一段,没有连贯的。 爷爷解释说:“一个月的初三一直到十二,都要从初三算起;十三就不算初三了,要算十三,一直算到二十二;可是二十三到下月的初二,都要从二十三算起。”爷爷停顿了一下,问道:“知道了吧?”紧接着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在学校成绩好,我一说你就懂。” 可事实上我听得一头雾水。 这时刚好舅舅经过我们身边,他插言道:“你爷爷说得乱七八糟的,你只管初三之后都按初三的日子算,一直算到十二;到了十三就按十三算,一直算到二十二;到了二十三就按二十三算,一直算到初二。这就是掐算要从三的道理。”舅舅说完又忙自己的去了。 这样一归纳,果然听起来轻松多了。我连连点头。可是具体怎么从指节上开始算,按什么顺序算,或者用什么公式算,我仍不明白。 爷爷见我点头,以为我什么都明白了,立即开始给我讲金木水火土五行。他说:“不光要看时辰和日子,还要看五行。五行你知道吧?金木水火土知道吧?” 还没等我点头或者摇头,爷爷直接开讲了:“春天土旺,夏天木旺,秋天水旺,冬天火旺。这个你要知道。” 我只好暂时先跟着爷爷的思维,自作聪明的说:“是不是在春天掐到土就好?夏天掐到木,秋天掐到水,冬天掐到火,就都是好的?” 爷爷立即摇了摇头。 我问:“为什么?旺不就是好吗?” “不是的。旺不一定好啊!”爷爷说。 “那是为什么?”我问。 “你想想。”爷爷意味深长的看着我说。 可是这叫我从哪里想起嘛,我在心里暗暗埋怨。掐到旺的不好,难道要掐到倒霉才好?爷爷一句话不说,似乎在等我仔细思考个中缘由,就像课堂上的老师不急于告诉你答案,一定要等学生们细细思考一番后揭开最终的谜底。 我没有办法,只好顺从的假装一手撑着下巴做一副思考的样子。等了几秒钟之后,我假装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我没有想出来。”其实不是我没有想出来,我根本就没有想。 爷爷把右手往大腿上一拍,笑道:“欺老夸少骂中年嘛,你们书上没有学过么?” 我当时差点背过气去,什么东西嘛,欺老夸少骂中年?听都没有听说过,更别说书上学了。看来爷爷还以为古代私塾里学的东西跟现代小学课本里的内容一样。 后来多少次看见垂垂老矣的爷爷,我总觉得他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现代的世界已经沧海桑田,而他仍活在他在古书里看到的世界。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感到一阵阵的悲凉和伤感。是他们这一代人主动离开了这个社会,还是社会摒弃了他们?无论是怎样,都有些残忍。可是爷爷他们这一辈人的人不会像我这样感到不适。就像我们看见别人佝偻着身子睡觉总觉得那姿势不舒服,应该舒展开来,可是别人照样睡得很香很甜。 “书上没有学过,先生应该在课堂上讲吧。先生应该知道这些的啊。”爷爷那时仍习惯将学校叫做学堂,将老师叫做先生。后来在我的屡屡纠正下,他才缓缓改过来。仿佛裹脚多年的老太太突然放开裹脚布,一时难以习惯,只好慢慢的适应。 “现在的老师不比以前了,这些东西也是没有的。老师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这些呢。”我说。 爷爷摇头道:“你们老师读了那么多书,相当于原来的秀才了,肯定知道这些的。他们不讲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告诉你们罢了。肯定是文革时期破四旧给弄怕了。” 我知道跟他争辩是没有作用的,只好默认我们老师知道但是不告诉我们。 “破四旧的时候老书古书都要烧掉的,姥爹原来的书都要交上去。我想留两本,结果让你姥爹知道了。你姥爹夺过书,咣咣给我两巴掌,打得我晕头转向,耳朵里嗡嗡叫。”爷爷回忆道,“其实当时下决心留两本就好了,我是贫下中农,哪还怕这些!” 我怕爷爷将话题扯远,忙问道:“欺老夸少骂中年是什么意思?” ... 第183章 神秘兮兮 “比如夏天掐在木上,那是很好的。夏天木旺嘛。可是呢,如果掐算的是小孩子就好,老人就不好。”爷爷说的话有些自相矛盾,我理解起来非常费劲。 “为什么老人就不好?小孩子又偏偏好?”我皱起眉头问道。 “老人不能旺,小孩子就要旺。”爷爷简短的回答。 这个回答生硬的很,就像数学老师或者物理老师在某节课堂上突然摆出一个公式,然后对黑板下面的众多学生说:“你们就按这个公式算,别问为什么。”也不知道是我的智商太差还是老师真没有讲解清楚,反正那时的我用很多没有理解的公式解了很多莫名其妙的题目,没想到我还顺顺利利的通过了中考和高考。现在学的知识稍多了些,回头想想那些曾经学过的东西,还真是容易,感叹自己当初怎么就理解不了,于是感到我这样的笨人还能顺利经过中考和高考,真是惊险而万幸。 我又装模作样的思考了片刻,然后点点头:“老人不能旺,小孩子就要旺?嗯,我记住就是了。” “秋天掐到水,是小孩子就好;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只有土不行,土往下降。”爷爷又举例说明。 “秋天只有掐到土不好,是吧?”我没有等爷爷回答立即接着问道,“可是,为什么这样呢?” “说了嘛,秋天的土往下降,当然不好了。”爷爷摆出理所当然的气势回道,仿佛他说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常识,只要脑袋还在脖子上就不应该问为什么,他那说话的口气把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是冬天掐到土,那么就没问题了;在火,那就相当好,冬天需要火嘛;在木,就不怎么好,冬天的木都要枯掉嘛;在水,也不好,冬天的水太冷。”爷爷又说。 这次我学乖了,不再问为什么,而是默默的将这些记在心里。 爷爷说完停顿了一会,似乎故意等我发问,可是等了等见我不发一言,转而讲到了他的经历:“我们村里的年爹,他在他老伴病重的时候来找我算过一次,问我他老伴大概什么时候咽气。因为那时候他老伴已经滴水不进了,年爹想知道时间了好做准备。我给他掐算了一下,结果算在了水上,那时已经是冬天了。于是我对他说,说句不好的,恐怕你老伴撑不过这个月了。” 说到这里,爷爷转头看看我,我忙点点头,表示我正仔细听着呢。 他接着讲:“年爹叹口气,又问我,既然撑不了多久了,那麻烦您再给我算算大概在这个月的几号去世。我又给他算了一下,一下掐在了北方。北方阙字见阎罗,你知道的。这跟冬天掐到水是一样的结果,所以只要算好了,怎么算都是一样的结果。” 我打断道:“还可以掐到是具体几号去世么?” 爷爷点头道:“掐到北方,那么肯定是在二,四,八的数字里死。” “二,四,八?”我问道。 “嗯,当时已经过了月半,我说,年爹呀,你老伴如果不是在十八过世的话,一定在二十二,二十四,二十八过世。就在这四个日子里你多注意下你老伴的动静,绝对不会在第五个日子里过世的。我这样说了后,年爹不相信,他自己捏着拳头算了算,说他老伴不会在双数天过世。他那算拳头的占卜我不熟悉,只是以前也听你姥爹提到过。我摇了摇头说,你那算拳头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对自己的掐时有信心,如果掐在西方上不是北方上,那就是在一,三,七的数字里过世。” “掐在西方就是一,三,七?”我更加惊讶了,“就是说在初一,初三,初七,或者十一,十三,十七,或者二十一,二十三,二十七的日子里出事么?” “别忘了有的月份里还有三十一哦。”爷爷补充道。 “有这么神么?连日子都能算到?”我既钦佩又怀疑。 爷爷却笑笑说:“我这还不算怎么的,如果你姥爹在世,就可以算到具体的日子甚至是时辰。” 我歪头问道:“怎么同样的方法你和姥爹算出来还有差距呢?姥爹没有全部教给你么?”我差点接着问是不是因为爷爷比姥爹笨,幸亏及时闭住了嘴巴。 “你姥爹不要我学,我现在的大多是偷着学的,所以没有学得全部,也没有学深。”爷爷仍面挂笑容。如果是我,我早气愤于姥爹的决绝了,脸上哪能还挂着笑容!虽说那个年代各行各业的师傅总有在徒弟面前留一手的习惯,生怕徒弟超越了师傅不把师傅看在眼里。可是爷爷是他的亲生儿子,总不会吝啬到那个程度吧。 “为什么?”我问。 “你姥爹说这是瞎子才学的艺,眼明的人学了只能听人家的小叫。瞎子给人家掐个时什么的,人家必须付点钱或者给根烟表示表示,瞎子是吃这个饭的嘛。像你爷爷,”爷爷指着他自己说,“人家孩子生病了要我来帮忙还好,可是人家鸡鸭走失了,甚至早上打了一个喷嚏,都来找我掐时,看鸡鸭丢失在哪个方向,看早上的喷嚏有什么预兆。算到好的了也没有一根烟,算到不好的了还不敢直接说。”爷爷抱怨道。 想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也许还有其他原因,姥爹只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譬如姥爹用算盘算到爷爷和女色鬼的事情。我猜想,也许姥爹后悔发现了这个秘密。如果之前没有发现,就不必这样劳神费心了,因为不知道,所以去世的时候也不会牵挂这么多了。可是一旦发现就不同了,插手怕反噬,不插手不甘心。 “你知道掐时是谁创造的吗?”爷爷问道,一脸的肯定,肯定我不会知道答案。 “谁?”我尽快向爷爷的表情屈服。 “鬼谷。”爷爷神秘兮兮的说,仿佛这是鲜为人知的机密。 “是鬼谷子吧?”我颇不以为然的问道。 ... 第184章 黑色黄色 “鬼谷子?”爷爷拧眉问我,显然他并不知道历史上有鬼谷子这个人。可是我对鬼谷子也不是很了解,不敢肯定鬼谷子是不是曾有名字叫鬼谷。 “你说的是那个只有娘没有爹的鬼谷吗?”爷爷问道,可见他也不知道鬼谷和鬼谷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只有娘没有爹?”我纳闷道,“鬼谷的爹死得很早吗?”因为我和爷爷都不知道鬼谷子和鬼谷有什么区别,只好先把问题放在一边。 “不是。”爷爷说。 “那时为什么呢?”我更加纳闷了。 “鬼谷根本就没有爹。”爷爷说。 我倒是恍惚记得哪个佛还是神的母亲因为一道光或者其他古怪的东西而怀孕,从而生下佛或者神的。 爷爷点上一支烟,悠悠的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在一片芦苇里玩,脚边忽然生出一根稻禾。那根稻禾生长得很快,不一会儿就由幼苗长成了成熟的稻穗。可是这个稻穗长得很奇怪。怎么个奇怪法呢?一般的稻穗长的稻谷是一线一线,而这个小姐脚边的稻穗只长了孤单的一颗稻谷,金黄而饱满。这根奇怪的稻穗吸引了小姐的注意。这个小姐于是弯下腰来,摘了这个稻穗上的稻谷细细把玩欣赏。她将这颗饱满的稻谷放到嘴边咬了咬,却一不小心让稻谷从嘴里溜到喉咙,顺着喉咙进了肚子里。” 爷爷吸了一口烟,烟头亮了片刻。他接着说:“这个小姐没有在意,心想这颗小小的稻谷吃进了肚子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仍旧在芦苇里玩耍到天黑才回家。过了不长一段时间,这位高贵的小姐却有了妊娠反应,干呕,头晕,想吃酸东西。小姐的父亲粗心,没有发现女儿的异样。可是小姐的母亲一眼就看出了不寻常,顿时慌了神,在封建古代,未结婚的女子怀孕可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是要浸猪笼的。” “于是,小姐的母亲隐瞒着她父亲,将一个瓷碗打碎了磨成粉,混在热汤里要小姐喝下去,想用这样的方法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打下来。小姐的母亲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孩子打下来后女儿仍可以嫁得一个好人家。可是不知道这个土方法不行还是小姐身子太弱,喝下瓷粉汤后小姐竟然一病不起。这下可吓坏了小姐的母亲,情急之下只好将所有实情和盘告诉丈夫。小姐的父亲听后怒火冲天,根本不叫医师来救治女儿,反而要女儿自寻短路,休要污辱门风。” “这位小姐本是她父母的独生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在呵护中长大,哪里经得起父亲的这般羞辱?于是上吊自杀了。” “上吊自杀了?”我惊问道,“那怎么还生下鬼谷呢?”听了前面一段故事,明摆着鬼谷就是这是这位独生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想都不用想。虽然我不相信一颗稻谷就可以使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怀孕,但是很多传说本来是真实发生的,只是在众人的口中流传时渐渐变成了另一番模样。或许这位小姐在芦苇里玩耍的时候,跟某个心仪的男人做了什么也是不得而知的,或许在这位小姐上吊自杀后,她的母亲故意向众人解释说她的女儿其实是清白的,怀孕只是因为一颗奇怪的稻谷。还或许是在鬼谷出名后,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一段不光彩的故事,从而解释说自己其实是由一颗古怪的稻谷生长而来。他并不是不知道父亲是谁,而是根本就没有父亲的。这样人们就不但不会瞧不起他的身世,而且要以一种仰视的姿势面对他。因为他的出生跟那个见一道光一阵风而生下的佛或者神没有多大区别啊。 不可否认,那个我不知道姓名的佛或者神是由活着的母体生下来的。 可是,偏偏这个时候这个小姐居然上吊自杀了。对于作为听众的人来说,小姐死了小事,关键是小姐死了鬼谷怎么出生呢? 相信在爷爷听姥爹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爷爷也有这个疑问。某个人给姥爹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姥爹也有这个疑问。如果瑰道士也给选婆他们讲述了这个故事的话,如果瑰道士的故事跟爷爷的是一样的话,选婆肯定会有同样的疑问。 可是选婆告诉我,瑰道士根本没有跟他们讲起鬼谷的故事,只是简单的,比爷爷更有条理的讲了讲掐时的内容。不过,他们也因为原来没有读过私塾,很多古书上的内容不懂的,像我一样只学得个半吊子。 选婆说,瑰道士讲掐时讲到半途,夭夭家里忽然窜进来一只黄狗。让选婆不解的是,常把得意的神情挂在脸上的瑰道士居然怕狗,而且不只一点点怕,他害怕得直哆嗦。他讲得正兴起,见狗移步到他身边,立即噤口。 “这,这是你们家的狗吗?怎么不栓好,让它跑到这里来了?”瑰道士缺氧似的虚弱的问夭夭。黄狗用鼻子顺着瑰道士的裤脚嗅到膝盖,那两条腿触了电似的颤动。黄狗围着瑰道士走了一圈,嘴里嘀咕着什么,似乎不高兴这位不速之客。 选婆笑道:“道士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你见乡里谁家的狗栓住的?只要不乱咬人,拴住了还怎么看门?还怎么吓唬夜里的小偷?” 瑰道士的脚躲闪着黄狗的鼻子,心慌慌的问选婆道:“这附近没有黑色的狗吧?” 夭夭捧腹笑道:“没想到这么有本事的道士还怕狗呢。”夭夭捂住肚子咯咯的笑,仿佛肚子里的孩子也在跟着她笑,生怕肚子里的孩子笑岔了气。 三婶也跟着打趣道:“怕狗还不要紧,没想到怕的狗还分黑色黄色。” ... 第185章 不同寻常 瑰道士掩饰不住对狗的害怕,只好尴尬的笑了笑。这时选婆记起早上瑰道士嗅饭的动作,不禁心里打上一个豆芽似的问号。选婆禁不住好奇,试探性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怕狗啊?”可瑰道士仍旧用同样的笑容敷衍选婆,不作任何解释。 而面对我的疑问,爷爷作出了解释,虽然这个解释不能令我信服。 爷爷解释道:“鬼谷可不是一般的人啊,当然出生也不同于普通人了。” “怎么个不同法?”我询问道。有时,一个问题可以引起你的极大兴趣,在不知道答案之前,你可能冥思苦想、浮想联翩、甚至想入非非,以为问题的后面有非同寻常、匪夷所思的东西。可是一旦知道答案,你整个兴奋劲儿像一片鹅毛被风吹到九霄云外,整个人一下子耷拉下来。 我也是这样。在爷爷没有揭示谜底之前,我幻想着死去的小姐突然肚子上开出一朵艳丽的花,从花蕊中跳下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就是幼时的鬼谷。这是比较浪漫的想法,或者是一个比较血腥惊悚的想法。死去的小姐的肚皮突然炸开,像太阳底下晒裂的豆子,像一颗被舂开的稻谷,一个满身血的婴儿爬出来,哇哇的哭泣。 爷爷揭开谜底说:“小姐僵硬的尸体从房梁上取下来后,佣人发现她的肚子里还有动静。说来也巧,佣人中刚好有曾经学过医的,那人说小姐有即将生产的迹象。这下大家都慌了,人都已经死了,哪还能生产呢?平时这位小姐对下人都挺仁慈的,下人们都记着小姐的好,于是隐瞒着老爷和夫人,立即围着小姐挂起了帐幔,让那个懂医术的人帮助死去的小姐生产。大家本来对此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死马当做活马罢了。可是不一会儿,帐幔里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哦。”我嘀咕道。 “这些佣人知道老爷的性格,不敢让老爷知道这件事情,于是好心的佣人偷偷将生下的孩子送给了一对孤寡无子的老人。也许是那瓷粉汤伤害了鬼谷,稍长大一些,他的养生父母发现抱养的孩子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东西。” “是个瞎子?”我问。 “是的。”爷爷说,烟头上的灰形成了长长的一条,弯弯的要坠下来。“同时,他的养生父母发现这个孩子有预言的功能,说的未来的事情都非常准。哪个年份种什么作物能丰收种什么减产,哪段时间有雨水哪段时间艳阳高照,他都能提前说出来。”爷爷说的这段话我还是比较相信的,因为爷爷本身就会这些。比如某年立春那天,爷爷一大早便嚷嚷说后面几天要注意加衣服了。我爸爸奇怪问道,已经是春天了,天气要回暖了,怎么还要加衣服呢。爷爷说,昨晚一点多立春的,起床的时候外面起了南风。立春起南风,就要返春,气温就会变冷一段时间。我只知道哪天立春哪天惊蛰哪天谷雨,却不知道立春还有从几点开始的。后来,果然天气突然变冷,还下了小雪。 “他的本领还不仅仅这些,他还能预言每个人的人生,今生和来世。掐时便是他按照自己的所知编排出来的,当然后来有人学得很深很好,有人学得浮躁浅薄,所以有些人掐算厉害,有些人掐算不灵。但是他自己从来没有错误和偏差。一时间,他的名声远播。于是,有一个好吃懒做的人来求他。”烟头的灰终于沉甸甸的掉了下来,摔得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对着摔在地上的烟灰,我不合时宜的想到:烟大多时候是在没有被人抽时白白消耗的,真正被人吸到的时间相当短;人生的时间是不是也这样呢?真正被利用的时间相当少,其他时间都是在人们愿意或不愿意,注意或不注意时流逝的。 爷爷的故事也像我的思绪一样扯到很远很远。他说:“你猜那个来找鬼谷的好吃懒做的人是谁?”不等我回答,爷爷急匆匆的说:“那个人叫董义,是董永的儿子。董永你知道么?”不待我回答,他又抢答道:“董永就是七仙女的凡人丈夫嘛。天仙配里讲过的,你们老师应该讲过。” 老师倒是没有讲过这些关于爱情的神话,不过我看过《天仙配》的电视连续剧。那时我们村就村长家有一台熊猫牌的黑白电视机,每天晚上几十个附近来的人拥挤在一个小房子里看电视。那排场与电影院颇有几分相似。 鬼谷和董永的儿子能发生什么故事呢?我在心里犯疑。 此时,爷爷声情并茂的给我讲:“那个董义因为好吃懒做饿得瘦不拉叽,他找到料事如神的鬼谷,要他帮忙找到一个不用费多少劲而又不愁饿肚子的办法。鬼谷开始不肯,经不住董义的再三央求,只好泄露天机说,今晚你早早躲到白龙桥旁边的草丛里,天上的七个仙女会经过那里。你等前面六个仙女走过后,死死抱住最后面的那个仙女,她就是你的母亲,你央求她帮助你就可以了。” 爷爷吸了一口烟,说:“那个董义听了鬼谷的话,早早在白龙桥的草丛里候着。天刚黑,果然看见一群仙女从桥那头走了过来。董义等前面六个走过后,按鬼谷的吩咐死死拖住最后那个仙女的衣服,央求她帮助自己。七仙女问董义怎么知道她今晚会从白龙桥经过。董义说是鬼谷告诉他的。七仙女听了一惊,这还了得!凡间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连我们七仙女下凡的时候和地点都了如指掌!她拿出一小袋米交给凡人儿子,并叮嘱他每月只可煮一颗,可保一辈子的饭食不愁。” 爷爷用手指弹了弹烟,接着说:“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的。可是偏偏董义因为太偷懒丧了命。” ... 第186章 偷懒丧命 “偷懒还能丧命?”我将信将疑。 烟马上烧到过滤嘴了,爷爷仍用力吸了一口,然后用大拇指和中指压住过滤嘴,手指轻轻一弹,过滤嘴飞了出去。爷爷舔了舔嘴唇,似乎回味刚才的烟味。 他说:“七仙女不是告诉他了嘛,煮一颗米就可保他一个月不饿么。可是那个偷懒的董义嫌一月煮一颗太麻烦,干脆一次将小袋子里的米全部倒进了锅里。这样一煮,煮出了一座饭山来。董义高兴得不得了,干脆坐在饭山上吃了睡,睡醒了又吃,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如果他这样吃到老,那倒也没有事,也不会引起七仙女和鬼谷的仇恨了。” “引起七仙女和鬼谷的仇恨?” “对。董义怕日晒夜露,在饭山上掏了一个洞,住进洞里面。没想到饭山松动,将好吃懒做的董义压死在洞里面。七仙女闻知此事,对鬼谷恨得牙痒痒,向玉皇告状。玉皇一听七仙女添油加醋的话,顿时拍着龙案说,凡间居然有这么厉害的人,能把天上的事都分毫不差的猜测到,这还了得!” 故事听到这里,我已经不相信它的真实性了。不过有许多神话在第一个人的口中或许不是神话,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但是经过口口相传,为了吸引听众的注意力,故事就越传越夸张,最后变成神话了。比如这个“这还了得”便是爷爷讲古代故事时常用的口头禅,显然七仙女和玉皇都不会说出“这还了得”的话来。虽然我不相信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但是我相信这个故事在第一个人的口里不是这样。第一个人在给第二个人讲这个故事时,或许略带个人的感**彩,但是不会给它蒙上浓烈的神话色彩。 或许故事的真实面目是:鬼谷确实给某个前来求助的人泄露过未来,可是好心不一定做成好事,那个人却因此惹祸上身导致死亡。那个人的娘于是状告鬼谷。那个人不一定就叫董义,那个人的娘不一定是七仙女。或许在这个故事的传递过程中,讲故事的人们主观将董义和七仙女的名字代入。 爷爷继续兴致不减的讲道:“于是,玉皇派东海龙王到鬼谷那里去一探虚实。” 后面的情节我在其他故事中也发现了许多类似的地方,这使我想到很多电视剧的片头有八个字“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爷爷说:“东海龙王心想,我就不相信有这么厉害的凡人,能算到所有的事情。龙王找到鬼谷的住所后,一脚踩在门外,一脚踏进门内,问鬼谷,鬼谷啊鬼谷,你能算到所有的事情,那你算算我现在是要进门呢,还是要出门?鬼谷说,我说你要出去你就偏偏会进来,我说你进来你偏偏要出去,所以我不说这个,我就给你算算我们这个地方的雨水吧。” “龙王一想,雷电有雷公电母控制,可是雨水刚好是由我东海龙王控制的,我倒要看看你鬼谷怎么算雨水。于是东海龙王说,那你就给我算算明天的雨水吧。鬼谷掐指一算,答道,明天城内浅水跑一层,城外暴雨降三升。龙王一惊,这正是玉皇给他的下雨命令,这个凡人居然丝毫不差的说出来了。” “龙王转念一想,我偏偏要在城外浅水跑一层,城内暴雨降三升,到时候让你鬼谷难堪。龙王嘿嘿一笑,对鬼谷说,如果明天不是这样,你鬼谷就永远不要再给人掐算了。鬼谷点头答应。龙王第二天早上果然在城外浅水跑了一层,城内暴雨降了三升。做完这事,龙王急匆匆来找鬼谷,逼迫鬼谷不再掐算。” “鬼谷却大骂龙王道,下雨是与民生相关的大事,你虽贵为龙王,怎么能擅自调改不顾民生呢!大唐开创以来是盛世,从来都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你故意把雨水颠倒,城外的庄稼缺水干死无数,城内发生洪水淹死人无数,你大祸临头了,你居然还来找我鬼谷的麻烦。” “我怎么大祸临头了?龙王不解道。” “鬼谷说,皇上面前有位叫魏征的大臣,是真神下凡,十分关心民间疾苦,专杀邪恶害人的鬼神。这次你害得民间如此痛苦,他定饶不了你。龙王一听,顿时吓得先前的气势全无,连忙请求鬼谷帮忙解难。鬼谷叹气道,魏征这个大臣跟其他的人不一样,连真龙天子都要让他三分。要他放过你是不可能的。但是你可以央求当今皇上的母亲皇太后,皇太后是心慈的人,或许会答应帮你。龙王问道,叫皇太后怎么帮我?” “鬼谷掐指道,魏征只在端午节驱邪去恶,所以叫皇太后在端午节那天留住魏征就可以了。龙王谢过鬼谷,急忙找皇太后帮忙。皇太后果然答应。到了端午节那天,皇太后故意召见魏征陪她下棋,借以限制魏征。魏征不敢违抗皇太后的旨意,陪着皇太后下了整整一天的棋。眼看到了傍晚,魏征在中间停棋歇息的时候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皇太后见魏征睡着了,不敢叫醒他,生怕他醒后记起龙王的事。不一会儿,皇太后见魏征脸上汗珠滚滚。皇太后以为魏征发热,出于好心给他扇了三扇。三扇扇过,魏征醒了过来,磕头谢谢皇太后。皇太后疑惑不解。魏征说,臣在梦中追杀东海龙王,可是追了好久也没有追上,正在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之时,忽然吹来三阵宝风,助他追上龙王,并将龙王的头斩下。” “皇太后大叹一声,后悔莫及。” 爷爷停了下来。我问道:“这就完了?” 爷爷说:“鬼谷自此以后不再给人掐算,却把这门方法教给了几个瞎子,并委托这几个瞎子教给其他瞎子,让他们借以糊口。” ****************************** 由于身份证原因,跟腾讯独家签约失败了,因为以前一本《双魂缠身》在腾讯签了非独家的,身份证号码已经报过一次了,并且不能直接更换。所以我也没有办法。 中秋节到来,预祝各位读者中秋节快乐!并且奉送n个新的章节。 ... 第187章 多约一次 “所以眼睛好的人学了这个东西有比较严重的反噬作用,而瞎子没有。”爷爷又抽出一根烟,在手指上轻轻的敲。 “是因为鬼谷的意愿吗?”我猜测道。我见爷爷才抽了一根烟又拿出一根,便瞪了他一眼。在十几年前的记忆里,上衣总有四个口袋,像中山装那样。爷爷一直将烟包放在左上的口袋里,离心脏最近的位置。爷爷的两根手指已经被烟熏得枯黄,如刚剥过桔子皮,黄色的液汁薄薄的溅了一层在上面。我就想,爷爷的衣服装烟的那个口袋里,是不是布的内层如秋天的叶子一样开始枯黄了。我总是多余的担心那枯黄的颜色要渗入爷爷的心脏。 爷爷见我瞪他,嘿嘿一笑,将烟收进上衣口袋。爷爷摇摇枯黄的食指,说:“也有那个意思。还有一种,就是瞎子虽然泄露天机,但是他看不到事情的发生,所以只要事情不是太大,他就没有反噬作用。” “这也行?这跟掩耳盗铃没有两样。”我颇不以为然道。 爷爷也懒得跟我辩解,仍旧嘿嘿的笑。 “古往今来,只有一个人除外。”爷爷故作玄虚道。 “谁?” “刘伯温。” “刘伯温?” “对。他能知晓五百年前和五百年后的事,他将自己知道的写了下来,叫《楼脚书》。包括我们现在的生活他都在书里已经写到了。”爷爷伸出枯黄的食指说。 “《楼脚书》?” 我以为只有爷爷知道这本叫《楼脚书》的东西,没想到后来跟堂哥无意提到这本书时,他居然也知道。之后我有意问了几个村里的老人,居然个个知道《楼脚书》,并且知道这书记载着刘伯温时代的前后五百年的事情。我们现在这个社会的形态和发展在那本书上都有记载。我原以为虽然听说此书的人多,但是真正拥有此书的人肯定凤毛麟角。可是仔细一问,原来之前很多人家都藏有这本书,却都在文革时期害怕批斗而焚烧了。 “为什么刘伯温就可以例外呢?”我问道。 “因为他的八字硬啊。欺老夸少骂中年也是这个原因。本来旺是好的,可是老人承受不住。小孩子生命力旺盛,所以可以抗住旺气。”爷爷解释说。我似有所悟。 “你姥爹虽比不上刘伯温,可也算掐算里非常厉害的角色了。”爷爷掩饰不住骄傲的说,“但他不能直接告诉我女色鬼和瑰道士的事情,只能多年前偷偷将纸塞到茅厕的土墙缝,等时机适宜了才让我发现。” 听了爷爷的话,我的脑海里顿时臆想出姥爹超越时空和瑰道士交手的画面。 我想,瑰道士怎么也算不到那个不插手女色鬼的马师傅还有一个出色的父亲,而那个父亲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插手了这件事。 女色鬼也万万没有想到,瑰道士居然会叫一个单身男人来主动引诱她。 瑰道士被夭夭家的黄狗吓出来后,交代选婆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选婆碍于瑰道士帮过他一次,那白蛇现在还浸在酒里呢。他不好意思拒绝瑰道士。瑰道士再三保证选婆的安全,选婆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答应帮瑰道士一次。再说了,选婆一个大龄男青年,却没有碰过女人一根指头,如今听说女色鬼怎么怎么漂亮,哪能不心痒痒?既然瑰道士保证他的安全,不妨一试。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明月当空。选婆一个人在文天村前的大道上来来回回行走,似乎在找什么丢失了的东西,又似乎在等待某人。 选婆事后跟我说,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天气真那样,那晚的月光像雪花一样冷,透着看得见的寒气。他不禁哆嗦着身子,口里却还吟着一首诗: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话说这首诗,却有很长远的来源。此诗名叫《召南·野有死麕》,出自三千年前的《诗经》。 选婆跟我提起这首诗的时候已经忘记了部分,后来结结巴巴总算回想起来了。他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这首诗的意义,是瑰道士要他这样背诵的。我在听选婆讲起这首诗时还不知道它的名字是叫《召南·野有死麕》,更不知道这首诗出自三千年前的《诗经》。那时浅薄的我以为这只是一首普普通通的不押韵不对称无美感的诗罢了。 在这件事情过去好几年了,我才在别的介绍《诗经》的书上看到这首诗,有的说它是爱情诗,有的却说这是一首偷情诗。我看了后者的解释后也是惊讶不已,难道我们号称“诗三百,思无邪”的《诗经》居然也有这样的“淫诗”? 不过,那本说《召南·野有死麕》是偷情诗的书有独到的见解。如果按照那种思维来看这首诗,确实也是。 那本记不住名字的书上是这样解释这首诗的:一个小伙子在打猎的时候,看中一个美丽的姑娘,他就将自己猎到的獐子用茅草包好放在空地上,等着姑娘走过去察看。这女孩果然不负所望地走了过去!啧啧,从古到今哪有女人不贪心! 他一看时机成熟,就从角落里“吧嗒”一声跳出来--呔!手下留情!这是我的东西! 可想而知,被人发现自己贪小便宜的女孩会不好意思。这时候,他会很大方地表示:送你一只獐子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啦,像我们这种高手那基本是手到擒来,不会落空的! 姑娘可能很含蓄地期待着小伙子把獐子送给他,这男生想了想,虽说追女要下本钱,可是万一给了她,跑了以后约不到咋整?还是欲擒故纵一下吧,先不给她。趁机约多她一次。 ... 第188章 美女搭讪 于是他又约了她,下次吧,还在这里见面,我打一只鹿给你,鹿肉可比獐子肉香多了。 女孩答应了,于是有了第二次的约会,想来这男生打猎手段高是一个方面,另外可能长的也还过得去,起码挺合女孩的眼缘。这个长相我们是一定要提出来说的,设想一下要是长成夸西莫多那样的,即使是打了一车獐子,人家姑娘也不一定敢要吧,别提下次约会了。 中间两人感情如何发展,我们就不一一细述了,关键是两个人进展神速,林间的幽会已经不满足了,最后一章是小伙子开始毛手毛脚,女的半推半就,想的还细:你别把声音搞太大,别惊动了我家的狗。 看出来了吧,这已经不是在林间,林间是不会有狗的,有狗也管不到两人幽会啊,显然这是渐渐深入腹地了,可能就在姑娘家不远的隐蔽地方。 我们心领神会,掩嘴偷笑--偷情这事,如果干的好,就叫幽会,干得不好,就叫通奸。 话扯远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 我问选婆,为什么要吟诵这首诗。选婆却说瑰道士没有告诉他,瑰道士只说他这样吩咐自有他的意思,选婆照办就是了。 选婆还说,那晚的月亮特别圆,还能看到月中的桂树。 正当他一边心不在焉的吟诵《召南·野有死麕》,一边抬头细数桂树的枝叶时,路的前方来了一个屁股扭得非常活的美丽女子,发如乌云,肤如凝脂。特别是她那双如萤火虫一样熠熠生辉的眼睛,在瞥到他的瞬间,他就完全惊呆了。选婆说原来只看见书上形容女人美丽时用“惊为天人”四个字,那一刻他深深体会到了这四个字的贴切。 那一刻,他将对面的美女误认为是从长着桂树的月亮上掉下来的嫦娥妹妹。 那一刻,他心里涌上暖暖的酸酸的惬意的刺痛的畏缩的勇敢的感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任心窝里那些复杂的感觉翻腾搅拌。 只见那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走着莲花步向他靠过来,他的心如拳头一样紧紧攥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女人先给了他一个笑容,那笑容如昙花一样在这个美丽的夜晚绽开,虽然是昙花一现,但是给人惊人的妖艳和诱惑。 “请问,你刚才吟诵的可是《召南·野有死麕》?”女人的笑容已经消去,但是花的芬芳似乎还停留在选婆的口鼻之间,使选婆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他已经将瑰道士告诉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此时的月光下,不,是此时的世界里,仅仅剩下他们两人。村头汪汪的狗吠声在他的耳朵里消失匿藏。 “是啊。”选婆见女人对他开口,手脚都不知道放到哪里才好。 女人听了他的回答,颔首示意,眼睛闪烁出星星一样的光芒。选婆心里又是一紧,这个美丽女人不但脸部可以笑,连眼睛也可以笑啊。他简单的回答了“是啊”两个字后再无其他话可以说。 他肚子里有很多的话想跟这个美丽女人搭讪,像这首诗里的男主角一样对面前的美女蠢蠢欲动。可是诗中的男主角有猎物作为引诱,将心仪的女人收入怀中。他却只能嘴巴颤了颤,始终憋不出半个字来。 女人仍用含笑的眼睛看着他,看着他蠕动不已的嘴唇,以为他还有其他的话要说,静静的等待他把后面的话说完。 他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无用。月亮虽不会说话,却能用暧昧的月光制造气氛,自己却是闷葫芦一个,有东西也倒不出来。 此时的他,根本无暇去想鬼的恐怖和恶毒,偏偏想到的全是从村里老人口中传下来的人鬼爱情故事,类似《聊斋志异》里的美丽传说。他把面前的女人当做了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却恨自己不能像故事中的男主人公一样潇洒风度。 女人见到面前的男人窘迫状态,毫不在意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首诗的?” 选婆终于找到说话的地方,忙说:“我在《诗经》看的呀。”愣了一会,觉得这回答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我就喜欢这首诗。” “你喜欢这首诗?”女人又笑了。选婆紧张的神经顿时缓和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暧昧的月光,还是因为她的笑。 “嗯。”神经舒缓下来后,他反而觉得没有必要说很多的话。过多的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这首诗,喜欢这首诗的什么什么地方,像一个诗词专家一样见解精辟的评论这首诗,还不如一个简简单单的“嗯”好。何况,他本身并不是很了解这首诗,瑰道士只是叫他生硬的背了下来,并没有详细说明这首诗的情况。 “我也喜欢这首诗。”女人的笑不见了,忽然用幽幽的声音说。 “你也喜欢?”选婆心头一喜,难怪她要询问这首诗呢。他抬头看看月亮,觉得月中的桂树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这时,他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小时候奶奶告诉的一首童谣:“大月亮,细月亮。哥哥在堂屋做篾匠,嫂嫂在屋里蒸糯米,蒸得喷喷香。不给我吃,不给我尝。……”后面说的什么却不记得了。 童谣里说的是单身的弟弟受了哥哥和嫂子的气的故事。选婆虽没有哥哥嫂嫂,却是大龄单身汉,也没少受其他人异样的眼光。那时的农村,不管男女,如果到了年龄还没有结婚,周围的人就觉得那人肯定有什么问题。 女人发觉了选婆细微的变化,温和问道:“是不是这首诗勾起了你以前不愉快的回忆?” 选婆慌忙从分神的思维里跳出,拨浪鼓似的摇头。 女人自己却伤感起来:“它倒是勾起了我不少的回忆。” ... 第189章 漂亮极了 “哦?”选婆诧异道,“它勾起了你的什么回忆?” 女人苦笑一下,说:“伤心的回忆,不堪回首。”同样是笑容,可是微笑使选婆心旷神怡忘乎所以,苦笑却使他心里堵得慌,仿佛女人伤心的回忆于他有份。 选婆看着女人垂眉幽思的迷人模样,不禁心马意猿,忘乎所以。 两人就这样在宁静纯白的月光下默默相对许久。月亮在一片薄云后偷窥他们两人,却将眼睛瞪得圆溜溜,偷窥得明目张胆。可是,谁又知道女人的心思比这月亮还暧昧,却还大胆呢? 女人首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问选婆道:“你知道诗经里有《召南·野有死麕》,却知不知道诗经里面还有另外一首诗叫做《齐风·东方之日》的?” 选婆心里一个咯噔,莫非这个女人已经怀疑我背诵的诗了?她知道我是贵道士派来这里做诱饵的?她是要故意出另外的诗来揭穿我的老底了。如果我会,她便不会怀疑;如果我不会,她肯定会知道我是弄虚作假了。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呀!贵道士怎么就没有帮我把这些突发情况考虑好呢? 他心里虽然乱成一团,但是面上还不改色,仍旧挂着月光一样虚幻而真实存在的笑容。他感觉到那笑拉得肌肉生疼。 选婆想道:是不是我哪里露馅了?引起了她的警觉?如果她知道我是假装的,会怎样处理我呢?是不是面前美艳的容貌立即变成恶魔一般恐怖的模样?是用嘴咬在我的脖子上吸尽我的血,还是用手指掐得我窒息而亡? 这么一想,选婆不自觉瞟了一眼女人的性感的嘴唇和葱根一样的手指,心里砰然一动。他的恐惧顿时退下,涌上来的竟然是盼望和快乐。 难怪古谚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我选婆比不上英雄,更是过不了面前这个美人的关了。选婆想道。 他期待着那张嘴唇或者那根手指前来亲近他的皮肤。他甚至已经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那个女人肯定没有想到选婆的心思在这一瞬间的许多转变。她兀自吟道: “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吟完之后,她呆呆的看着宁静的月光,仿佛自己还沉浸在内,一时无法返回到现实生活中。 “什么意思?”选婆听得云里雾里,随口问出。可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不迭,这不是露馅了吗?即使自己借口记性不好忘记了这首《齐风·东方之日》,虽不露馅却露丑了。 女人笑道:“我以为你熟读诗经呢。” 选婆忙接口道:“前面那首诗因为特别喜欢,所以记得清楚。你刚才说的诗并不是我没有没有读过,只是记忆比较浅。”这个谎言像窗纸一样一捅就破,只看听的人愿不愿意捅破这层纸罢了。 女人踱步到选婆的背后,说:“这首诗讲的是,一个齐国的女子和一个男子热恋,主动到他家中与他亲热,从白天到晚上与他形影不离。”听得选婆心里像贴了一块猪毛皮,既热乎乎的舒服又毛乎乎的刺痒。他又不敢转身去看女人的表情,看她的眼睛里是不是传递一些他期待的信息。 女人接着说:“此诗以男子口吻起兴,写女子的热情,不见其淫邪,只见爱恋的热切。那男子也好,能受得情人的温存,虽是贪欢,更懂得尊重她的情感,并不认为她的投怀送抱就是轻佻。”女人讲完,又停顿了一段时间,等待选婆的回应。 可是选婆后知后觉,等女人接着讲,等了半天不见动静才反应过来。 “嗯。”选婆点头道。又是这样简短的回答。 “嗯什么?”女人问道。 选婆侧过头来偷偷看女人,女人也恰好侧过头。选婆看见一张触目惊心的美艳的侧脸,她的乌云一样的头发直垂下来,那张脸像月亮一样躲在乌云的后面,欲掩弥彰。选婆感觉心脏要从心窝里跳出来。 “嗯,你说的对呀。”选婆说。他又抬头看了看月亮中的桂树。 “哪里对?”女人问道。选婆听见了她沙沙的脚步声,不知道她是在靠近他还是在走离他。一阵轻风吹来,从女人吹向自己,他闻到了好闻的头发气味,像春土之上的茂盛绿草发出的芬芳,那是不同于花的香气。 选婆事后跟我说,那刻,他感觉自己的鼻子被那好闻的气味勾住了,拉着他的鼻子要往她的头发上靠,要用鼻尖去亲近她的丝丝缕缕。 我立刻想到陈少进在蒋诗的“房子”里闻到的香气。如果不是蒋诗的“房子”里那阵奇怪的香气,陈少进也许就可以抑制自己不要进入初次会面的蒋诗的卧室里。 “哪里都说的对。呵呵。”选婆憨笑道,“我认为你说的都很好,都很对。”此时的选婆哪里还去想女人的话哪里说的对哪里说的不对?他此时的脑袋里全是接触她的秀发的**。此时的他像一只馋嘴的鱼,围绕着弓着身子的诱饵,流连忘返。他隐隐感觉到了散发着香味的诱饵里面有钩和刺,就是欲罢不能。 “你说我讲得都对?”女人问道。 “嗯,”选婆回答道,“是啊,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照做呢?”女人问道。 “照什么做?”选婆不解。他觉得女人的话和月光一样模糊不清,捉摸不透。朦朦胧胧的,让他看对面的山都如隔了一层纱。 “带我回你的家啊。”女人幽幽道。月光顿时明朗起来。 选婆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他看见对面的山背像波浪一样舞动,漂亮极了…… ... 第190章 就一张床 选婆是用颤抖的手将门打开的。在开锁之前,选婆有好几次钥匙塞不进锁孔,都是因为手抖动得太剧烈。 女人在后面笑得弯下了腰:“我说,你一个大男人家,怎么一个钥匙孔都找不到啊?难怪到现在还讨不上老婆的。” 选婆听了女人的话,脸腾的红了一片,手抖得更厉害。幸亏是面对着大门,女人看不到。这句话对选婆来说有着歪曲的含义。选婆这么大的年龄了还没有结婚,并不是因为他完全找不到媳妇,里面还有更深的不为人知的故事。 额头上出了汗,手里的钥匙就像一条活泥鳅,怎么也不愿意进入那个孔里。 女人扶着腰直起身子来,说:“你是不愿意我进你家休息吧。你找准钥匙孔了慢慢拧进去不就好了?看你急得!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脸上已经是火辣辣的,选婆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默默告诉自己不要把话的意思想歪了。然后他用一只手摸了摸锁的孔位置所在,另一只手将钥匙插入,缓缓一拧。锁开了。 他正要推开门,门却已经开了。原来是女人见锁打开,先于他推门而入了。 “家里挺宽整的嘛。”女人环顾四周,抚掌道。在我们那一带的方言里,“宽整”是“房子里面挺宽大挺舒适”的意思。 “是啊,是啊。呵呵,一个人住嘛,能不宽整么。”他边说边去拉电灯。虽然由于月光的关系,屋里不显得有多暗,可是这样的氛围让他心跳不规律,呼吸有些加重。心里想的东西又多又乱。选婆抓住开关的绳子拉了一下,灯没有亮。 “看来今晚又停电了。”选婆摊掌道,尽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缓,生怕女人从他的话里听出自己的心理活动。“我去找两支蜡烛来,稍等啊。” “不用了,勉强还能看得清楚。我们早些休息吧,我有些累了。”女人扶住里屋的门往门内探出头来看。“你这个人还挺细心嘛,被子都折得豆腐块一样,家里也干净。不像很多男人一样,家务从来都是一塌糊涂。” 选婆憨憨的一笑,移步去另一间房里寻找蜡烛。 “你喝酒?”女人回过头来问选婆。 “啊?”选婆停下去另一间房的脚步,愣愣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那个。”女人指着屋里。选婆又走回原来的地方,凑过去看。她指的是八仙桌下的酒罐,圆滚滚的坐在那里,如一尊敞肚的弥勒佛。那尊弥勒佛笑眯眯的看着这两个深夜归来的一男一女,一如几天前他走出门口时的回头一看。同样的,虽然弥勒佛的笑容宽厚仁慈,但是他感觉到隐隐的危险。 这是错觉,选婆使劲晃了晃脑袋,要把这不合理的思维甩出脑袋。 “哦。我有时晚上喝一点。”选婆说,“有时晚上实在睡不着,就随便喝一点,但从来不喝醉的。”选婆挠挠后脑勺,想起酒罐里还有一条细小的白蛇。这几天他没有开罐,白蛇在酒里面浸了这么久,也不知酒的味道好些没有。村委书记家有一个玻璃的大酒瓶,透明的酒瓶里面盘坐着一只干枯的蛇。瓶里的酒被染成蛇皮一样的颜色,村委书记喝了酒后脸上也隐隐泛出蛇皮一样的光,摇摇晃晃的走在细长坎坷的田埂上考察水稻的长势。有很多次选婆在书记家帮忙的时候,他想借饮两口,却一直没有机会。他的酒越喝忧愁就越多,觉也睡不好。他看见有的电杆上贴有纸条,上面写着:“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他突然想自己也写一些纸条贴在那里,让其他人帮忙念一念。 他看着村委书记摇摇晃晃乐似神仙一样,心想是不是喝了浸蛇的酒就可以摆脱烦恼的纠缠?是不是就可以一觉睡到大天亮? “睡不着?失眠吗?”女人问道,眼睛里闪烁着微微的光芒。选婆心想道,难怪人家都说漂亮女孩子的眼睛是水灵灵的呢。他在她的眼睛里分明看见了月下泛光的溪水。他的心里突然闪过另一个女孩的模样,那个女孩也有这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那个女孩本来是要成为他的妻子的。 后来也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可是他总先看人家的眼睛,却怎么也没有找到一双如她一般水灵灵的眼睛。 多少个夜晚,选婆半夜醒来,回想梦中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欲火焚烧着身体,失落却充斥着每一根神经。墙的房子也消融在夜色之中,他如坐在水井的底部。于是,多少次,他从床上爬起,摸索着去打开冰凉的酒罐,给自己斟上一碗酒,端到床上慢慢一口一口的喝尽。喝到酒见底,窗外的天色也开始蒙蒙亮了。 “喂?”女人见他站在那里像木雕一样,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 “啊?”他眨了眨眼睛,立即醒悟过来。 “今晚我住哪里?”女人语气平淡的问道,眼睛里流出平缓的光芒。可是越是没有意味的时候,越让人觉得有意隐藏意味。 “你住……”选婆搓着双手,没有了下半句。 “总不能让我和你住一起吧。”女人的语气仍然很平淡,在选婆听来,像是含羞的要求,又像是坚硬的拒绝。选婆的思维在这两者之间徘徊不定,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 在那个也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的女孩面前,他面临着同样两难的选择。因为家穷无依无靠,那个女孩的家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极力阻挠。可是那个女孩子不知出于怜悯还是真心的喜欢,有意违背家里的意思,要跟他在一起。他受宠若惊,却又自卑万分。 “你不会真要我和你睡一起吧?”女人又问。选婆从这句话里还是探寻不出她的真正意思。 问题是,选婆家里就一张床。 ... 第191章 调皮姑娘 “当然不……”选婆通红着脸说。 可是还没有等选婆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女人突然张开双手朝他扑过来。选婆大惊,本想躲开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拥抱,身子却恰恰此时僵硬不听使唤。原来是女人的手已经将他环腰抱住,女人身体的温度像温水一样渗进选婆的皮肤。 女人的体温像慢性毒药一样侵入选婆的皮肤,令他感到皮肤上的感觉神经渐渐麻木舒缓。 选婆警觉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猛地一下甩开女人的手,跳至一旁,喘息着喝道:“你!你要干什么!” 女人也被选婆的举动惊吓不小,瞪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珠,眼泪渐渐如涓涓的泉水一样漫上来。泪珠顺着漂亮的面颊滑落,饱含了委屈。 柔能克刚,眼泪是最柔的水。选婆看着女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顿时心软了下来,语气缓和甚至带些爱怜的问道:“你刚刚是干什么?” “老鼠……”女人说,声音中透露出些许惊恐,又有几分娇羞。她一手拉起选婆的手,一手又作势环抱他的腰。房梁上果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锐利的爪子划在木梁上,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 “有老鼠?”选婆拧眉侧耳道,抬头看看头顶的房梁,由于太暗,看不见上面的老鼠模样,只感觉自己的手被棉花一样柔软的东西缠住,像游动的水草,是女人的手。他无法拒绝。 女人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水草一样的手将选婆缠得更加紧,仿佛她是好不容易逮住一个溺水人的水鬼。 选婆被这死死缠住的手弄得不舒服,呼吸困难。他两只手直垂垂的被她缠住,贴在身体的两侧不能移动。他感觉到了脸上有从女人鼻孔里透出来的略带香味的气息,不禁痒痒的难受。在他看来,鬼应该是没有气息的,可是当时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来自女人鼻孔的温热气息,落在他的脸上如鸡毛掸子一样扫过。 立刻,他警觉的神经重新舒缓下来,像一头发怒的牛终于被主人安抚下来,恢复了往日温顺的脾气。爷爷对牛也有一套,特别是他选中的牛。当牛怒不可遏,红着眼睛见人就斗的时候,只要爷爷在旁低沉的吼一声,发怒的牛立即放下蹄子低下头,用坚硬的牛角轻轻抵住爷爷的衣角,温柔的磨蹭。所以,村里很多人在自家的牛老了,加上一些钱换小牛时总要找到爷爷做参考。牛贩子将自己的牛吹得再怎么神奇勤快也没有作用,买牛的人掏不掏钱全在爷爷的点头与摇头之间。 选婆也曾被另外一个长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的女孩子这样抱住过,也抱的这么紧。那个女孩的手也是如水草一般缠住他,让他透不过气来。当然,女孩子的手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能让他一个大男人透不过气来。这都是他的心理作用,怪不得别人。 在面前怕老鼠的女人紧紧抱住他的时候,他想起了往事。 也是这样灰暗的晚上,也是这样孤男寡女,也是这样的拥抱。不同的是那时的他还非常年轻,正是娶媳妇的好时光。不同的是那时的他还不用借酒消愁,那时的他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获得美好的感情,就可以将心爱的姑娘娶进家门。 女人见选婆的眼光有些游离,使劲将身子黏住选婆,用胸前柔软的两团压住他:“你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选婆低头看了看面前粘人的女人,不但没有被她的疑问唤醒,反而更深的陷入了曾经的回忆,那个有些激动有些紧张有些失落有些痛苦的回忆。如果不是此时此景如此类似从前,他根本不愿再想起那些画面,还有那时的心情。 脑海中那个女孩子也是这样黏住他,他也感觉到了柔软的两团抵在了身上。不同的是那个女孩没有像现在这样女人一样问他,而是将小嘴凑近他的耳边,悄悄道:“今晚就看你的表现了。如果你能,将生米煮成熟饭,我爹爹想反对我们在一起也是不可能的了。”接着是调皮的一串铜铃一样的咯咯笑声,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挑逗。 这同样是个两难的处境。那时的他胆小,不敢做出出格的事情;可是另一方面,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从生理上,他都迫切希望拥有这个调皮的姑娘。 当时的他们俩在姑娘屋后的老山上,荒草丛生,遮天的大树和过膝的杂草将他们与其他人隔开成两个世界。 农村的夜是相当寂静的,躺在满天星光下的他们还能听见姑娘他爹的咳嗽声,以及姑娘家那条老黄狗的吠叫声。不过由于大树和杂草的遮掩,他们将咳嗽声和吠叫声置之不理。他沉浸在她水灵灵的眼睛里,沉浸在暧昧的星光里;她沉浸在他血气方刚的激情里,沉浸在轻抚的晚风里。 他受到了她的鼓励,气喘吁吁的除去了衣服的阻碍。她积极呼应。可是…… “你怎么了?”怕老鼠的女人又问道。因为她看见选婆的眼睛里呈现出丝丝的痛苦,脸也有些抽搐。她仍然不知道选婆的思想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虽然周围昏暗,可是选婆的脑海里星光闪烁不定。 女人没有注意到选婆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似乎想攥住早已过去的时光,好让机会重来一次。 当他伏在那个女孩的身上时,拳头也是这样紧紧的攥着。不过那次紧紧攥着可不是希翼机会不要错过,而是由于神经过于紧张,紧张到仿佛下一口气都吸不上来。 这时,他的脑袋里才呈现出这个女人,她说出的那句:“你找准钥匙孔了慢慢拧进去不就好了?看你急得!这有什么好着急的?” ... 第192章 时间之魔 他当时的心情也像刚才给女人开门一样,复杂而激动,以至于抖抖颤颤的钥匙怎么也找不到锁孔。 紧攥的拳头突然如被针扎了的气球,迅速的疲软下来,如一滩稀泥一般扑在女孩子的身上,气息也陡然平缓了许多。 底下的女孩子用皓白的牙齿咬破了嘴唇,选婆在她的嘴唇上舔到了咸味。他双手撑在压弯的杂草上,俯身看女孩,只见女孩的表情如吃了黄连一样,懊恼而难受。 “我,我,我……”他抬起一只因撑太久而酸痛的手,配合着尴尬的表情,解释说,“我是因为太,太……”他感觉脸上的某块肌肉用力的抽搐,使他装不出掩饰的表情。也是这块抽搐的肌肉,使他放弃了解释的勇气。他的手擎在半空中,迟迟放不下。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震得月亮都也些颤动。其实月亮是不会因为这个巴掌颤动的,颤动的是选婆的眼睛,颤动的是选婆的脑袋。 女孩子双手奋力一推,将选婆掀翻在地,自己爬起来搂起衣服,顾不上系上衣扣子便哭泣着跑了。宁静的月光下,留下选婆孤单一个人静坐在杂草丛中,留下一个**辣的感觉在脸上。选婆低下头,愣愣的看着杂草丛生的地面,沉默得如一颗植物。植物在远处的晚风吹来时还有沙沙声,而选婆比植物还要沉默。 也不知道他这样沉默了多久,村里的第一个鸡鸣声在暗隐的地方传来。选婆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这个时候的桂树比任何其他时候要清楚。 选婆想,说来也怪,照道理水往低处流,可是为何偏偏自己低头的时候眼泪没有出来,抬头的时候却泪眼朦胧呢?此时,他的心脏如早先的拳头一样紧紧攥住,攥得生疼。他想,月亮上的桂树就是自己呀,吴刚的斧头次次都砍在他的心头上,疼得要夺去他的命。 在天际只剩启明星时,选婆才拖起两天软绵绵的腿,往家的方向走。 没过多久,那个水灵灵的姑娘结婚了,新郎自然不会是他。他站在村头,看着一个红彤彤的轿子将自己心爱的人接走。一路上锣鼓喧天,热闹得很,人人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从此以后,选婆恋上了酒。 那个嫁作他人妇的姑娘每次过年过节都会到常山来省亲。选婆躲着躲着还是免不了碰到她。一个村子只有那么巴掌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嘛。他发现那姑娘少了少女的几分风姿,多了妇女的几分风骚;少了少女的几分纯情,多了妇女的几分刻薄。 迎面碰上的时候,她从不拿正眼瞧选婆。走过身之后,背后便传来捂嘴的笑声,还有好似有意又仿佛无意的一句:“他不行!”他顿时感到万箭刺心。 时间是最大的魔法师,时间在指间一溜过,这个人跟原来那个人已经毫无关系,形同陌路。 伤心的人往往是时间没有变幻过来的人,而被时间变幻的人是不会体会到这些伤心人的感情的。并且,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被时间变幻的人是哪位。可是时间一直如一个顽皮的小孩一样变幻着各种魔术,光怪陆离,沧海桑田。 选婆是时间忘却了的人,自然也是受伤的人。他仍然挂念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时间忘却了他,他也忘却了时间。七八年的时间就在无声无息中溜走了,而他的心仍然驻守在原地,驻守在那片宁静的月光中,驻守在那片荒乱的草地上,驻守在那片茂密的树林里。他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月亮会缺了又圆,草地会黄了又青,树叶会落了又生。 月亮已经不是当初的月亮,草地已经不是原来的草地,树林已经不是以前的树林。他回忆里的月亮,草地,树林只能是发黄的照片一样挂在墙上,藏在相册里。它不可能再一次出现在某个夜晚,不可能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可是,他却将这个晚上遇见的女人当做了又一次的开始,当做上天给他的一次补救机会。 “我怎么会不行呢?”选婆在心里狠狠喊道,“我行的!我行的!我要证明我是行的,不是她想的那样!” “你怎么了?木头人一样?”女人见选婆不动一下,抬手拍了拍他痴呆的脸,身子仍紧靠在他胸膛。这时,屋顶上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选婆醒过神来,如做了一个长而累的梦。屋顶上的瓦哗啦一响,应该是乌鸦展翅飞到别处去了。青瓦如鱼鳞,一片一片摞起,很容易滑动。 屋顶出现一个小缝,是乌鸦扒拉的效果。外面的光透过这个小缝照进来,刚好打在女人的脸上。 “呃,你睡这里吧。我,我,我在堂屋里摆两条长凳就可以当床睡了。”选婆蠕动着嘴小心的说。他这个人就是喜欢在幻想的世界鼓励自己,一旦意识到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便立刻软弱下来。 “哦。”女人听到选婆这话,黏着的手臂立刻松开来,语气和脸上都显露着些许失望和落寞。选婆的心里也是空空的,不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对不对,女人的一个“哦”字在他空旷的心里来回荡漾。 女人不再搭理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怏怏的却假装兴奋的走近床边,拎了拎冰凉的被角,说:“挺干净的,好,今晚我就睡在这张床上啦。嗯,我要好好睡个觉了。” 选婆正要走上前来帮忙铺好被子,却被女人单手轻轻一推,力气虽小,意思明确--你出去吧。选婆愣了愣,无奈转身离开。女人随即将门关上,门吱呀吱呀的响,仿佛跟选婆道别。 就在门即将合上时,选婆忽然回转身来,双手撑住正在关闭的门。 “喂。”他稍显迟疑的对女人说。 ... 第193章 带刺玫瑰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女人留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门缝,叹了一口气问道。她的手握在门沿上,随时准备合上两人之间仅存的空间。 即使夜已经这么深了,也有许多的不眠人。除了选婆和这个女人,还有瑰道士和爷爷。瑰道士虽然控制着蕴藏巨大力量的红毛鬼,却担心选婆是不是能得手。爷爷虽然有了姥爹手稿的指点迷津,却担心事情不按预备的情况发展。令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选婆居然喜欢上了这个女色鬼。 这个夜晚还有一个失眠人,那就是我。 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写信给我说,自从收到我送的银币之后,她天天晚上做梦,梦到一只狐狸。那只狐狸站在暗处,不知道身上的毛色,只看见两只火红发亮的眼睛。 像先前我自己梦到带刺的玫瑰一样,我不明白这个梦的寓意。应该不是好梦,我当时只能这样简单的想想。 对于选婆来说,这个夜宿他家的女人未必就不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美丽而危险。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就是想跟我说个晚安,或者做个好梦之类的?”女人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弄。有些刻薄的女人就这样,如果你不能满她的意,她就会语中带刺让你也不好过。选婆能听出女人语中隐含的意义--既然我刚才这么主动都不给我台阶下,现在你别想得逞。 选婆的双手又一次失去了力气。跟那个树林中的夜晚没有多少区别,刚开始鼓足勇气,实施的时候往往软弱了。 门缓缓关上。选婆垂头离开门口,在堂屋里摆上两条长凳,以手作枕,仰躺在长凳上。屋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女人也准备就寝了。轻微的脚步声也听得清清楚楚,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上。 选婆猜测着一门之隔的女人此时此刻在干些什么。她躺在床上了吗?她闭上眼睛睡觉了吗?或者她也跟我一样毫无睡意?如果她此时没有睡觉,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一遍一遍的回想刚才的情形,会不会后悔那么决绝的关上了那扇门?她会不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门打开,期待一线希望? 屋里传来“咣当”一声,选婆连忙从长凳上坐了起来,侧耳聆听里面的情况。 选婆听见女人轻声的埋怨椅子讨厌,原来是她不小心撞倒了椅子。他又听见“噔噔”的声音,女人把倒下的椅子立了起来。然后是一片寂静。选婆没有听到床吱呀吱呀的声音,也没有听到皮肤摩擦被单的声音。选婆那个木床已经很老旧了,稍微挪动都会制造出有节奏的噪声。 可是他没有听见这些声音,是不是女人站在椅子前面一动不动了呢?她是在想什么事情,还是故意等我的反应啊?选婆的心犹豫不定。选婆小时候实验过,在一只脚步匆匆的蚂蚁周围划一个圈,那只蚂蚁走到圈的圆周上时会犹豫不决,甚至被困在里面一段时间,因为蚂蚁的嗅觉被搅乱了。选婆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一只迷途的蚂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突破这个圈,不知道前面要走的路是不是对的。女人刚才是故意碰倒椅子的吗?故意造出声音引我进去?她不好意思主动说明,只好借这种方式含蓄的向我表明吗?如果我此时闯入,她会欲拒还迎的接受吗? 如果她确实是不小心碰倒椅子的,是我多心了呢?那我的莽撞进入岂不是相当尴尬?选婆的脑袋上仿佛长了两个蚂蚁一样的触须,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探索猜测面前的“圈”。 他小时候还做过这样的事情,拿一些食物放在一个蚂蚁窝边,引诱里面的蚂蚁们出来吃食搬运。然后,他将这些食物又移到另一个相近的蚂蚁窝,引出另一窝蚂蚁吃食搬运。这样,两窝蚂蚁就因为食物的争抢而打起仗来,死伤无数。 他的脑袋里现在也分为两个蚂蚁窝,两方斗得难舍难分。这样乱的思绪,他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又想起了那晚的月亮,草地,树林,还有那个女孩。我不能再失去机会了,选婆告诉自己。 选婆的屁股刚刚离开长凳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屋里又有响动了。 女人的脚步重新在他的心上响起,一步一步走向床边。然后是令选婆非常失望的被子摩擦声。女人睡下了。不论刚才的碰撞是不是有意,机会已经错过了,再怎么也于事无补。 选婆双手撑在僵硬的长凳上,屁股久久不愿在回坐到凳子上。斑驳的墙壁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自己如坐在深不可测的水底,孤独而绝望。一时间,他恍惚坐在了当年那个晚上的树林里,默默的等待众星散去、独留东方的启明星。 瞬间,酸甜苦辣一同涌上心头。 “酒,酒……”他的手虚弱的伸向前方,仿佛溺水的人向岸上求救,“酒,酒,酒呀……”每当心头有这个感觉的时候,他最需要酒的解救。 此时,他再也不想那么多了,直接走到门前,伸出手敲了敲门。目的简单了,思想也不会负重。甚至他的手指在敲门前没有丝毫的畏缩,甚至有些武断,不过力度很小。毕竟晚了,稍大的声音邻里都能听见。 “干什么呢?人家已经睡下了。”女人在里面回答道。 选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也不解释,抬起手接着敲门,笃笃笃。 “你干什么呀?这么晚了,还不好好睡觉?”女人在屋内抱怨道,仍不听见她起床开门的声音。 “我要喝酒,酒在那个八仙桌下面。”选婆摸了摸鼻子。 “你用力推推嘛,门本来又没有关上!笨!”最后那个“笨”字声音拉得很长,颇有意味。 ... 第192章 指间春秋 第一百九十二章指间春秋 “笨!”奶奶颇为自以为是的责骂爷爷道,“你叫几个小孩子帮你画一画不就可以了?一个人画这么多相同的东西麻烦不麻烦?” 奶奶翻看着爷爷桌上无数的黄色符纸,手指染上了许多没有风干的墨汁。奶奶刚刚闯进房间的时候,吓了一跳。窗户上,桌子上,凳子上,床上,都是黄澄澄的长纸条。长纸条上爬着长的细的曲的黑色蚯蚓。奶奶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知道那些黑色的蚯蚓原来是未干的墨水。爷爷的嘴也染成了恐怖的黑色。 “你不知道,我写这些符咒的时候要面对哪个方向,心里要想着什么,嘴里要念着什么,都是很有讲究的。能叫一些小孩子来糊弄么?”爷爷回答道,手里的毛笔仍然未停。 “我看就没有什么区别啊。”奶奶低头查看一张张的符咒,虽然看不明白,却禁不住好奇,仔细寻找各个墨迹之间的不同。 “你摸摸那张。”爷爷指着床头一角的符咒说,脸上掩饰不住自得。 奶奶听了他的话,漫不经心的去触摸床头那张大同小异的符咒。她的手刚接触那张符咒,立即脚底安了弹簧似的跳了起来。 “哎呀,哎呀,是不是漏电了?我被麻了一下!岳云,你快去检测一下电线,估计家里太潮湿,屋里漏电了!”奶奶一手捏住另一手的手指,惊魂未定的喊道。 “你不是白天说梦话嘛。”爷爷呵呵笑道,颇有喜欢恶剧作的孩子气。“再有电也不能床上有电啊,电线都没有经过那里。” “那,你的意思是这些符咒自身就有电?”奶奶惊讶的伸出绿色的指甲问道。奶奶每天都要出去割猪草,指甲常年保持天然的绿色。指甲内常年有用绣花针挑不完的细草丝,仿佛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是草丝生生不息的养育地。在我还小的时候,有时奶奶干活累了,就唤我过去帮她挑草丝,用极细的绣花针,用极其小心的力度。 在不同的四季,奶奶指甲内的草丝也是不同的。春天的草汁液丰富,绿色总是染到我的手指上来,害得我晚上梦见自己的指甲内也生出青草来,在指甲与肉之间胀得难受。有时,我想着春天的土地是不是也有这种胀的难受,因为有好多好多的草要从地下伸展出来,然后茁壮成长。秋天的草开始干枯,奶奶的指甲内多见黄色扭卷的黄色细丝。原来人的小小的指甲间也可以藏着丰富的春夏秋冬! “呵呵,”爷爷朝一脸迷惑的奶奶笑笑,又说,“你再摸摸桌上的那些符咒试试。”这时,一阵风钻过门缝跑进屋里,掀起了符咒的一角。 “我才不笨呢,要我又挨电啊!”奶奶侧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一面黄色,不敢靠近。风能掀起黄色的纸,却不能吹动奶奶的头发。奶奶老了,头发也像到了晚秋的枯草,活跃的风带动不了它的兴奋。 “哎,这些符咒是没有电的。”爷爷笑道。 “我不信。谁知道有点没电。”奶奶警觉的说。 “你不信?那我先摸给你看。”说完,爷爷先将手按在了桌面的符咒上。奶奶蹲下身子抬头看爷爷的表情,生怕他故意忍着,然后骗得她团团转。 爷爷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微笑的低头看看奶奶,示意她也来试试手感。 奶奶站了起来,步步小心的走到爷爷身旁,将信将疑的将手也按在了桌面的符咒上。 “咦?怎么凉飕飕的?”奶奶对视爷爷的眼睛,问道。 “不电吧?”爷爷故意问。 “不电,不电。”奶奶笑呵呵的说。 “那个椅子上的是不是和这些又不同呢?”奶奶的兴致被调动起来,主动感兴趣的问爷爷。一边说,她一边将大拇指的指甲掐进食指的指甲里,抠出了几条草丝。 “那当然了。” “那椅子上的又是什么样的呢?”奶奶问,搓着一双因劳作而茧子满生的厚手掌。 “你自己试试呀。”爷爷又拿起一张没有写符的黄纸,提起毛笔画起来。那只毛笔就如奔涌不尽的源头,将黑色液体连续的留在纸面。不一会儿,一张符咒便画好了。 奶奶走近摆满了符咒的椅子,步调轻缓,仿佛过年过节磨刀霍霍走近鸡鸭那样。符咒懒洋洋的挂在椅子上,静静等待奶奶的靠拢。走到椅子旁边的奶奶又迟疑了,怯怯的问爷爷:“真能摸吗?你别故意害我哦!” “能摸!”爷爷干脆而又不耐烦的回答,“又不是老虎的屁股,怎么就摸不得?”他假装专注于他的符咒,眼睛的余光却关注着奶奶的一举一动。 奶奶的手朝椅子伸去,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仿佛是去提一壶烧开了的水,生怕滚烫的水蒸气喷在了脸上。 终于碰到了静静等待的符咒上,奶奶迅速收回了手。爷爷的眉毛一皱,问道:“烫吗?” 奶奶看了看爷爷,摇摇头说:“不烫。” “不烫你这么快收回手干嘛?还真怕我害了你啊?”爷爷皱着眉头不满道。 奶奶抿了抿嘴,安心的将手按在了符咒上。 “什么感觉?”爷爷放下毛笔问道。 “有点热。”奶奶说,“温度跟泡猪食的潲水差不多。”奶奶的比喻离不开她生活中经常做的那些农活。奶奶这样的农妇的眼光很难走出这样的束缚。 “只是有点热吗?”爷爷探着头问道,似乎他自己从未体会过这些黄色的符咒,而奶奶是他的第一个试验者。 “好像比刚才还要热些。要是猪食是这个温度,喝着就烫嘴了。”奶奶诚恳的说。 第193章 快乐蝌蚪 第一百九十三章快乐蝌蚪 爷爷点点头,说:“你就别老想着猪食了。” 奶奶不满道:“叫我别想着猪食?我还没责怪你老不关心家里的事呢!天天就知道跟鬼神打交道,鬼能养着你么?神能给你猪油,给你酱油味精么?”奶奶朝爷爷翻了个白眼,接着说:“不是我在家里照管庄稼和猪鸡狗,庄稼早就干死了,猪鸡狗早就饿死了。” 爷爷并不因为奶奶的这番话生气,学着古人抱拳向奶奶求饶:“老伴呢,真是托你的福气啦。你老人家立了大功劳!” 其实奶奶也并非真的生气,听了爷爷的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你画这么多符咒干什么啊?”奶奶问道,“你最近不是闲得慌吗?我看也没有什么人来找你呀。” 爷爷挥挥手道:“你就别问这么多啦,去煮你的猪食吧。你天天就操心栏里那条猪,哪来精力操心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咯?”爷爷的话说得有些刻薄,但是奶奶从来不以为这是讥讽她。奶奶认为农村家的妇女本职就应该这样,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看,你是不是要插手女色鬼的事情?你不是说不插手的吗?”奶奶猜测道,“你画这些符咒是不是准备对付女色鬼啊?” 爷爷连忙丢下毛笔捂住奶奶的嘴巴。 奶奶奋力挣脱捂住的手,毫不在乎的说:“你怕什么怕?还怕女色鬼听到了不成?她的耳朵能长到我们家的泥巴墙上来?” 爷爷解释道:“她随时可能在任何地方,你能提防住她么?说不定就在窗户外面偷听呢!” 奶奶连忙降低了声音,却还倔强的说:“怕什么?你怕,我还不怕呢!你父亲不是鬼官么,他保护着我们呢。她女色鬼敢对我们怎么样!”她一面说一面踮起脚望窗外看,似乎女色鬼此时真就躲在窗下偷听。 “不怕?不怕你看什么呢?”爷爷撇着嘴笑道。 奶奶探头看了半天,没发现什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问爷爷:“你这些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符咒真能对付女色鬼么?我看就只是几张经不起太阳晒,经不起雨水淋的薄纸,能有多大作用!” “你再摁住那椅子上的符咒试试。”爷爷朝椅子那边努努嘴,示意道。 “刚才不是试过了么?没有什么呀。”奶奶不以为然。 “你刚才摁的时间太短。你摁稍微久一点试试。”爷爷说。说完,爷爷又拿起毛笔重新开始他的“创作”。 奶奶刚才试过了椅子上的符咒,此时根本没有什么警觉性,放心的将两只手都摁在了符咒上,眼睛还充满疑惑的看着爷爷,不知道爷爷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爷爷侧头看了看奶奶,露出一个含意不明的笑。奶奶看见爷爷的笑,顿时心里有些慌张,却面不改色的假装毫不在意的紧紧摁住黄色的符咒。 就在此时,只听得“嘭”的一声,一阵耀眼的火苗照亮了整个屋子。 奶奶惊叫一声,慌忙将手移开椅子。因为符咒上的火苗已经如蛇的舌头一样突然窜了出来,意欲舔舐奶奶的手。火苗来的迅速,去得也飞快,一如两块石头相撞碰出的瞬间火花。奶奶收回手再看去,椅子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痕迹。火苗不见了,发出火苗的符咒也销声匿迹,无影无踪,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咦?”奶奶摸了摸椅子上刚才符咒所在之处。“那纸就这样烧掉了?像鞭炮的药引似的,这么快呀!”奶奶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的手也没有烧伤熏黑呀。” 爷爷笑道:“如果你是鬼,你的手就烧得没有啦。呵呵。”一面说,一面禁不住露出得意,挥舞毛笔的时候也更加轻盈,起落如一只活泼可爱的蝌蚪。那只蝌蚪就在黄色的纸面跳跃,跳跃出更多的符咒。 “是鬼就烧掉手了?”奶奶捏着声音问道,明显不相信爷爷的话。 “是呀。这个火可不是一般的柴火。这个火可是……”爷爷停了停,“说了你也不知道,你还是不晓得的好。” “我跟你这么久,也见你画过不少的符咒。可是从来没有发现过现在这样的符咒啊。原来你一直隐藏着这手绝技呀。”奶奶不但没有因为爷爷的得意而生气,反而随着爷爷的情感兴奋起来,说话的时候也手舞足蹈。 “可不是我隐藏你。”爷爷说,“这是那个一直暗暗保护我们的父亲告诉的。” “我说你父亲能保护我们,可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别把我真当成傻子了。”奶奶不乐意道,“他早已经死了,怎么告诉你?” 爷爷笑而不语。 “难道,”奶奶伸出一个食指上下舞动,有话堵在嘴里说不出来,“难道……” “对!”爷爷轻快愉悦的回答,忍不住眉飞色舞。有时,他们俩的交流不用把语言全部说出来,只需一个人说出其中的两三个字,对方就可以知道后面要说的是什么。 其实,奶奶早在没有嫁给爷爷之前,就跟符咒有过很亲密的接触,所以对这些符咒不是很陌生。那个事情发生在奶奶的娘家。 不记得那次是闲聊还是给我讲故事,奶奶曾经给我提到过,她的娘家地坪前面有一口老井。井口很小,却深不见底。井水稍带甜味,村里的人都喜欢在这里打水。再说,那时候不是每家都有钱打个自家专用的水井,所以这口井自然而然成为了村里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依赖。 偏偏这个村子里有个淘气的小男孩,在一次放学归来的路上故意蹲在井口上大便。这个小男孩见井口小,刚好将两只脚蹲在上面,跟自家的茅坑没有多大区别,便做了这个小小的恶剧作。 可是这个小小的恶剧作却使村里人大伤脑筋。 第194章 无底水井 那个小男孩自然少不了讨父母亲的一顿打,那时候的教育方式都这样。我现在鼻子动不动就流血,也是归功于父亲有力的巴掌。 可是,打了孩子也不能把井里的脏污打回来,村里人一天也少不了井里的水。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井里的水还得大人们来清理。 几十户人家提着桶桶罐罐来到井边,从井里往外边勺水。由于井口相当小,人多了反而不方便。桶与桶,勺与勺,罐与罐都磕磕碰碰,叮叮当当,好不热闹。 不过正由于井口小,水位下降得很快,不一会儿,人匍匐在井口都够不着水面了。于是,人们在井口上架起一个简易的三脚架,三脚架上悬挂一个滑轮,用水桶吊水。那时候的人家几乎用的都是沉重的木桶,很少有人用铁桶,即使有铁桶也舍不得在一般的场合使用,所以只要在水桶的底端加上一块转头或者花岗石,水桶便不会漂浮在水面不沉下去。 大家提着桶底压有一块石头的水桶轮流吊水,井里的水位继续飞速下降。两三个小时过去,滑轮上的绳子便不够长了。可是吊水的人要从井口向外跑几分钟才能将打到水面的水桶拉上地面。可见这个小小的井有多么的深。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说,自从他们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见这口井的水干过,即使大旱年间整个湖南的水田都干裂得如枯树皮,水稻干死无数的时候,这口井仍然水源不断,清甜透明。正是这口井,救活了居住在附近的百来条『性』命。因此有老人说这口井不是一般的井,而是通往洞庭湖龙宫的通道。 这个说法我是不能相信的,虽然我们住在岳阳,但是上高中之前见都没有见过名扬四海的洞庭湖,更别说什么龙宫了。虽然后来见到了洞庭湖,号称八百里的洞庭湖已经变成了缩小一半的四百里,并且浑浑浊浊,臭浪滔天。而这个小井里的水干干净净,清甜爽口,怎么可能是那样的洞庭湖水呢? 不过老人们说这口井连着洞庭湖的龙宫,也许有他们自己的道理。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让人向这个方向的想法靠拢了。 吊绳加长了,可是加长的部分似乎是用不着。因为拉绳的人在手捏到两条绳打结的地方便不能再往下放,桶已经打到水面了。沉闷的“哐当”一声从井下传来。虽然因为吊绳的长度,吊水的进度慢了许多,可是一桶一桶的吊上来,渐渐也吊出来了白来桶的水。 让人奇怪的是,拉绳的人仍然放下绳放到两绳打结的地方便听到了令人失望的“哐当”声。水无穷无尽的吊出来,可是井里的水位似乎并不再因此下降毫分。 “妈的,我看这口井这么小,原以为不要一个下午就可以把水吊干的,现在太阳都下山了,水还不见底!”拉绳的人气喘吁吁道。别看小小的一桶一桶的水,时间长了人也受不住,拉绳的人已经换过好几把手了。 山边的太阳似乎听见了拉绳的人的话,以更快的速度沉入山的那边,连晚霞都收得比平时早。提水的,拉绳的都已经累得不行了,甚至连站在旁边观看的小孩子们都觉得站得脚酸了,恹恹的回家去了。可是,井里的水位怎么也不见降低,两根绳打结地方仍在同样的高度停止。 众人议论一番,决定今天先放下回去休息,明天接着干。放弃是不可能的,因为好多人的生活离不开它,淘米,洗菜,喝水,泡茶,洗脸洗澡缺一不可。可是众人都累得不行了,提议一出,大家各自回家。月亮已经出来了,清凉的月光打在每个人的身上,送疲惫的他们到各自的家门口。 当晚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只有当晚的月亮看见了所有的变化。 第二天早晨,当大家再次赶到井口的时候,浑浑浊浊的水涨到了井口,平静得如犁过的水田。不知大家见过农村犁过的田没有,那种水的浑浊与众不同,水与颗粒并不相溶。水是水,颗粒是颗粒,稍微仔细一点看去,水仍然是清清亮亮的,颗粒在清亮的水里翻滚奔涌。 那个早晨,大家都看见了这样的水。谁也不知道这些脏兮兮的颗粒来自哪里。这种现象只有在雨后的池塘里可以看见,然而头天晚上明月当空,并无半点雨水降临。 大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大家都是自从出生起便只见这口井清波微『荡』,从未见过这口井变成这副模样。 “我说过了,这口井是连着洞庭湖的龙宫的,你怎么也勺不干的。”一个老人拈着下巴的胡须说,“你们现在要把井水勺干,惹怒了洞庭湖的龙王。龙王不给我们好水了,故意让这口井的水变浑浊。” 大家都听见了他的话,但是谁都装着没有听到,不发表任何反对的或者赞同的声音。 就这样,村里人的生活一夜之间离开了这口小小的井。迫于无奈,有些家庭花了钱请匠工建起了私有的地下水井。而另一些人,则走很远的路取小溪的水,放在家里沉淀几天后做生活用水。有时候急用却偏偏没有了水,有的人将就取了池塘里的水甚至水田里的水,然后抱着肚子痛苦的哼哼好些天。 后来,一个远地的姑娘嫁到了这里,她看见了大家用水的痛苦,也知道了这口小井的故事,便委托石匠在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上刻了一些奇怪的符文。 原来她是道士世家的女儿,从父亲那里学得一些符咒的知识。 在十五月圆的一个晚上,她带着村里所有本命年的人来到井边。大家跟着她念了一些祝语,然后,她一扬手,将刻有符文的石头丢进井里。 “咚”,石头沉入了井里,井水溅起来,将她的裤子湿了一层。 第195章 半夜鸡叫 “哎哟,可别让凉水溅到身子上了。”一个四十八岁的『妇』人在后面喊道,边喊边将井口前的女人往后猛拉。刚才水溅起的时候她不拉,有意在水溅到身上之后才反应。 女人见有人打扰她的法事,宁静的脸立刻被愤怒填充,柳眉倒立,杏眼圆睁,转过身来正要责骂,一见拉自己的『妇』人正是新婚丈夫的亲娘,满脸的愤怒顿时变为哀怨。她拉住婆婆的手埋怨道:“哎呀,婆婆,来之前不是跟大家说好了的么。说了我正在做法事的时候千万别打扰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就是跟着我念念祝词。您老人家怎么就不听呢?” 『妇』人并不自责,用力甩开儿媳的手,挥舞着说:“我不是心疼你么?晚上的井水冰凉冰凉的,溅到了对你的身体不好。万一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孙子怎么办?”『妇』人对在场的每个人扫了一眼,鄙夷道:“再说了,咱们家自己已经打了一口井,你还何必来瞎凑和?谁要喝水谁自己来呗!”『妇』人说起话来如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唾沫星子溅了儿媳一脸。 虽然这难听的话不是这个年轻的儿媳说的,但是她在这么多双眼睛前面感觉到脸上火辣火辣的。斜眼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做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法事做完了吧?”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问女人,见女人点点头,便圆场道:“好了,好了,法事做完了,我们也就早点回去吧。新媳『妇』来我们村还不久,确实不应该难为她的。”老翁说完偷偷瞄小气的『妇』人一眼,见她仍拉长着老脸,便又说:“这是给全村人做好事,也是积德攒福的事。肯定会保佑年轻媳『妇』生个好娃娃,老人家也会后望有福的。” 『妇』人这才展开笑脸,连连点头道:“那是应该的,肯定生个好娃娃。” 这一说,年轻女人的脸更红了。 老翁见婆媳之间和解了,便招呼大家返路回家。老翁做过很多年的赶鸭人,不但识鸭『性』,也识人『性』,就连招呼大家回去,也是张开了双臂上下摆动,如同赶鸭子上岸。 大家一起离开井边。走了十来步,老翁赶上年轻女人,有意避开『妇』人问道:“刚才被你家婆婆打扰,有没有严重的后果?井水能恢复到原来那样清洁吗?” 年轻女人细声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只是看我爹做法事,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很少,经验不是很足。” “哦。”老翁点了点头,不再作声,踩着略显佝偻的影子回到自己家。 老翁在半夜子时听到村里村外的鸡叫声。不只是他,村里其他人都听见了。 鸡叫声比以往早来了许多,并且叫声很『乱』。打鸣的节奏很杂,鸡鸣声如浪『潮』,一会儿从村东跑到村西,一会儿从村南跑到村北,仿佛有人围着村子偷鸡,惊动了这里或者那里的鸡群,又仿佛是村里村外的鸡们不约而同的举行了一个有预谋有计划的演奏会。 细心一点的人还发现这样一个规律,在村东的鸡群唱到最高『潮』的时候,村西的鸡们则在喉咙里“咕咕咕”的嘀咕,像是在一起商量什么。而当村西的鸡群拉开了嗓子鸣叫时,村东的鸡们又在喉咙里嘀咕。 正当村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鸡鸣吵醒床上的梦,茫然四顾不知所措时,鸡鸣声忽然一下子就静了,连“咕咕”声都没有了。 吵闹突然过去,环境的安静却换来心里的不安。村里所有的人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连身子都不敢轻易翻。老翁,年轻媳『妇』,包括那时候的『奶』『奶』,此刻都双眼睁开的盯着上空泛黄的蚊帐或者偏黑的床顶板,等待着后面会来或者不会来的东西。 这样漫无目的等待或者盼望是痛苦的,谁也不知道噪声鸡鸣之后会发生什么,或者什么都不会发生。整个村庄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死一般的宁静…… “叮。” “叮叮。” “叮叮叮……” 听力敏锐的人首先听到了屋顶上传来的声音。先是极其细微的,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然后缓缓变大,再变大,但是略带含蓄;接着变大,再变大,最后毫不含蓄,大大方方的响起来。 “叮叮当。” “叮当当。” “当当当……” 开始只有几间房子的屋顶响,后来村里一半的屋顶跟着响起来。 “下雨了!”不知是谁竭尽全力的喊了出来。他这个喊声被许多睡在床上的人听到。农村的夜太宁静,也或许是农村的房子密封『性』太差,不是很大声的喊魂都能被绝大多数人听见,“娃儿呀,回来哟,天晚了,回家哟……”,然后有屋里的小孩子的声音传来:“我知道啰,就回来哟,就回来哟……”农村里无数个黑『色』的夜晚,都被这样悠长的声音所充斥,甚至像水一样渗入所有人的梦里。所以更别说这声竭力的呼喊了。 “下雨了,你听,外面下雨了。”那声竭力的呼喊仿佛碰触了一个语言开关,许多床上的夫妻,或者未成年的兄弟,或者亲密的姐妹都交头接耳起来,议论不已。 而村里的另一半人从窗口向外伸出了手,手掌心对着天空,并没有接到一滴雨水。 月亮早在人们没有发觉的时候偷偷溜走了。村里所有的窗口都黑得如浸『淫』在墨汁瓶中,看不出外面的任何变化。对在农田里忙活了一整天的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个醒着的梦而已,无暇也不愿认真辨别其中的真和假,幻觉抑或是现实。就像农耕一样,一切都要按部就班的等到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才说。 第196章 欲望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年轻的媳『妇』在不惊动新婚丈夫的情况下,早早的打开了大门,发现青石台阶上的青苔湿滑湿滑的,如泥鳅的背,是昨晚的雨水走过的痕迹。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翁也起了个大早,不过年轻的媳『妇』和他一个住在村东,一个住在村西。他在清早起来的时候,看见脚下的青苔从石头上脱落,如蛇蜕下的皮一样蜷缩。 他们两个人是村里最早赶到水井旁边的人。老翁先到,年轻的媳『妇』慢了半步。 慢了半步的年轻媳『妇』从背后看着僵立井边的老人,一头的银发被微凉的晨风吹得翻飞不已,如同急于脱离植株的蒲公英,用米汤浆洗过的衣服发出猎猎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井口边上的草,一边被昨晚的雨滴打得匍匐在地,一边干枯得如老翁一样微微蜷缩。 “您也这么早嘞?”年轻的媳『妇』怯怯的向老翁打招呼道,语句里也透着清晨的微凉,底气明显不足。 “唔……”老翁不知道背后来了人,被年轻媳『妇』突然的声音惊了一下。“你昨晚也听见了鸡鸣和雨声吧?是不是?”老翁的眼神像清晨台阶上的夜『露』一样寒冷,年轻媳『妇』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理所当然,年轻媳『妇』昨晚也听见了那些奇怪鸡鸣和不期而至的雨水。老翁也不是有意要问年轻媳『妇』是否知道,而是为了引出自己后面要说的话来,就像那时的人见了面首先问一句:“你吃了吗?”本意不是真的那么在乎人家是不是吃了,而是引出后面要说的话。 一阵清风吹过,发出呜呜的低鸣。年轻媳『妇』畏畏缩缩,却不敢回答老翁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听,嗯,听是听见了。”她蠕动着单薄的嘴唇,以极细的声音回答道。那声音轻得仿佛要被刚才的风带走。 老翁回过头去看井,不说话。 “听是听见了。”她重复说道,“可是,那有什么不对劲吗?”虽然她知道这事显然是不对劲的,可是她仍然存在侥幸心理。她心想也许这跟她的法事没有任何关系。她探寻井口的视线刚好被老翁挡住,也许是因为老翁的衣服被清晨的湿草木沾湿,她闻到了薄薄的米汤气味从老翁身上传来,隐隐的勾起了她的食欲。她还没来得及做早餐就赶过来看水井了。 “你不觉得鸡叫声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吗?”老翁双手背在后面。年轻媳『妇』看不到他说话时的表情,不知道他这么问有什么暗示。 年轻媳『妇』想了想,说道:“比平时来得早了些。”其实是来得早了很多,而不是早了些,年轻媳『妇』心中忐忑,故意把事情说得平淡些。 她看见老翁点了点头,然后老翁又问:“你知道昨晚的雨水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吗?” 又是这样的问题,年轻媳『妇』心想道。 “有什么不同吗?”年轻媳『妇』反问道。除了雨声刚好来在鸡鸣停歇的当口,没有什么其它的异常啊。台阶上的青苔也没见比平时滑溜多少。不过,雨声刚好在鸡鸣之后也可能是个巧合啊。 “咦?”年轻媳『妇』又低头看了看井边的草地,『迷』『惑』不解。 “怎么了?”老翁虽这样问,却没有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似乎知道了她在惊讶什么,并且对自己的猜测十分自信。 “明明昨晚下雨了,怎么井这边的草地枯黄,井那边的草地湿润啊?”年轻媳『妇』惊讶道,慌忙跑到老翁的前头,单膝跪地去触『摸』略微蜷缩的杂草。 这一跑动,井口就在她的眼前一览无遗了。 她的手还放在蜷缩的草上,眼睛却已经盯住了井口,死死不放。 老翁的眼睛也一直盯着井口。那双历尽风霜的眼睛少了年轻媳『妇』的惊恐,多了些怜惜痛心。又是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丝丝的水气进入年轻媳『妇』的鼻子,钻入她的肚子,让她浑身透着一股冷气。 “这井水怎么了?”年轻媳『妇』缓缓抬起触『摸』草地的手,指着井水对老翁问道。 清风吹过的时候,将井边的长草略略压低了一些,更大范围的井水被收入眼底。沿着草地的蜷缩与匍匐的分界线,井水被划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清澈透明,一半浑浊不堪。与地面所不同的是,草地的分界线是笔直的,而井水的分界线呈现出弯曲,连着整个圆圆的井口来看,九分神似一个规则的太极。 “我想,这跟你的法事有关系。”老翁生硬的说道,“你觉得呢?”老翁的声音飘忽不定,听不出来是批评年轻媳『妇』的过失,还是与年轻媳『妇』同一阵线的惋惜和自责。 年轻媳『妇』抬起头来,眼内的泪水如活跃的源泉一样涌出。眼泪从她脸上滑落,晶莹透彻得如另一半的井水。 “哎……”白发苍苍的老翁叹了口气,扶住年轻媳『妇』柔弱的双肩安慰道,“算了吧,你已经尽心了,这也不能怪你,要怪只怪你那小气的婆婆。幸亏还有一半干净的水,总比没有的好。” 此事之后,村里人经常去这口小井里挑水,只不过需要小心翼翼的避开那另一半的脏水。清洁的那边水,仍然甘甜一如以前,喝了心旷神怡两腋生风;脏的那边水,则喝了就会拉肚子,如同泻『药』一般。倒是有人有时也故意用它来做泻『药』用。 但是从形成的那时起一直到现在,到了『奶』『奶』五六十岁偶尔回娘家看看,那口井水还是保持着两边分明的模样。 可是现在,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曾经有个年轻的媳『妇』在这里扔过一个石头符咒。原来那个年轻媳『妇』已经搬离了『奶』『奶』从小长大的那个村子,很多人像忘记石头符咒一样忘记了这个年轻媳『妇』,可是『奶』『奶』仍然清晰的记得她的模样。『奶』『奶』给我们讲起她时,仍能从眉『毛』说到鼻子,从鼻子说到嘴巴,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第197章 细蛇作怪 第一百九十八章细蛇作怪 人在危险的时刻,脑袋的思维会比平常快出许多倍。我不知道当时的选婆都想到了什么,不过我自己确实有亲身体会。那是一次我不小心穿过马路,被飞速而来的大货车撞到。我看着庞大的车体向我冲过来,躲避已经来不及。在这个明知无可挽回的情况下,人体的神经系统会反常的不作任何反应,痴呆呆的等着接下来的事情硬生生的发生。 这时,我的脑袋如一台沉睡多年的内燃机突然点火,呼呼呼的急速旋转。从发现车子迎面而来到被车子碰着,整个过程时间还不及一秒,我却想到了许多许多,想到了我平时根本没有想过的事情。 在那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已经在心里祈祷了千百遍……祈祷货车突然停下来,祈祷货车跟我错身而过。那时我明明知道要车子停下来已经不能,却仍在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时间里苦苦哀求上苍。 在接下来车子碰到我的膝盖,将我整个身体掀起来,到我腾空而起又落到地面,摔起一层灰尘,我又想到了万一这次我性命不保,我的父母,我的亲戚,我的爷爷,还有我的老师和同学,都会怎样为我哭泣哀悼。我想到我还太年轻,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没有做,还有许多许多父母寄予的希望还没有实现。心里陡然升起一些哀伤和绝望。 很具戏剧性的是,在落地惊起一层灰土之后,我发现我没有像刚才想象的那样死去,而仅仅是膝盖被坚硬的车体擦伤。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我欣喜非常,恐惧与痛苦的感觉转瞬即逝。当时同路的还有我的表妹。我欣喜而迅速的爬起身来,回头给了表妹一个异常开心的笑容。 表妹看见我的笑,惊呆了。 “你的坚强让我震惊。”事后,表妹钦佩的看着我,用上牙紧紧咬住下唇。红唇与牙相接之处出现毫无血色的白。 我笑道:“不是我坚强,其实我害怕得要命。那个笑容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侥幸的笑。” 不论选婆当时是不是想了许多,但是他绝对没有我这么幸运。他看着白色直直朝他冲了过来。 是蛇。那条细而白的蛇。 但是它的嘴巴居然张得比身子还大出好多倍! 床头的女人目击了这一切。但是她没有看清白色的东西是什么。起初她还以为是一朵花,将蛇的细身错看成了细茎,将蛇的大嘴错看成了绽放的花瓣。但是很快,她从选婆万分惊恐的表情觉察出了异样。 但是她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她双手撑住床沿,向前倾身,伸长了脖子看,想看清楚那白色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听得选婆痛苦的叫了一声,双手捂住鼻子仰身倒下。女人一跃而起,如同一瓣离枝而落的梨花,飘忽着降落到选婆的身旁。如果选婆还是醒着的,肯定要被女人的动作惊吓住。女人落地的时候如脚底长有肉团的猫一般,悄无声息。 “喂,喂,你醒醒!”女人摇晃着选婆耷拉的脑袋,轻声而焦急的喊道。一道散发着血腥味的液体从选婆的鼻子与上嘴唇的中间流出来,滴到了女人拥抱着他的白皙的手臂上。选婆两眼微闭,呼吸虚弱。手有气无力的摊开着。 “你醒醒,你醒醒啊!”女人不甘心的摇晃他,愚笨的希望就以这样简单的方式将他唤醒。选婆的脑袋像挂藤的葫芦一般被女人的手臂摇得团团转,又耷拉的状态变成后仰的状态,像我流鼻血时仰头的样子。 一条白色的曲线在地上蠕动,在暗色的夜里十分明显。它没有了刚刚被选婆挖出来时的那种光辉,也许是在酒里面浸泡得太久了,现在的它显得非常虚弱。它漫无目的的朝着没有方向的方向扭动,避免再一次落入酒气熏熏的陶罐里。 女人看了看地上的白色曲线,又看了看怀抱里的选婆,犹豫不决。此时选婆咳嗽了一声,说咳嗽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那声咳嗽卡在喉咙里没有完全咳出来。这一声沉闷好似叹息的咳嗽,使女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选婆的身上来。她双手托起选婆,直立起来。如果一般的女子,要想将选婆这样的粗汉子抱起来是相当困难的,而这个女人不仅将他抱了起来,而且双手是平托的,仿佛手臂上躺着的不是一个五长八大的男人,而是一床轻而薄的被子。 选婆就像一床轻而薄的被子,软塌塌的吊在女人的双臂上。 女人走到床前,将他轻轻搁上了床。此时,那条白色的小蛇仍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寻找它的逃生之路。 女人用柔嫩的手扒开选婆的眼皮,头凑得很近的去看他的眼珠,又捋起选婆的袖子,将两个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细细触摸。这一切之后,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她俯下身去,撅起了嘴巴,缓缓的向选婆的嘴巴靠近,再靠近…… 而在同时,选婆和这个来源诡异的女人都不知道,红毛鬼的房间里起了一阵阵不寻常的声音。这声音如吃饱睡熟的猪在猪栏里哼哼一样,躲不过耳朵灵敏的人,也不至于惊扰了已经睡熟人的梦。 唯有清冷的月光,跳过窗棂,进入房间去窥看里面的情形…… 红毛鬼如狗一般趴在瑰道士的脚前,虚弱的喘气。瑰道士盘腿静坐,双目紧闭,态度安详,一只手却紧紧掐住红毛鬼的脖子,长长的略黑的指甲陷进红毛鬼的皮肉里。在指甲陷入皮肉的地方,有细若红毛线的血丝流出。不过,血丝并不往下流,而是蜿蜒着顺着瑰道士的手指流向手腕,流到手腕部位之后继续顺着手臂往更深处流动,直到隐入衣袖之中…… 第198章 月下之梦 第一百九十九章月下之梦 月光也跳进了爷爷的房间,大部分却被悬挂的黄色符咒挡住,但是月光从两个符咒之间的空隙中挤进身来,扑在爷爷的桌面上。 而当时的我,还在学校的宿舍里,做着美丽的梦,梦见我跟我喜欢的那个女孩手牵手走在学校前面不远的小河沿上。床底下的细微的声音丝丝渗入我的梦,让我在梦中都能听见月季的声音,也让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在梦里牵着她的手。我有意识的用力捏了捏女孩的手,看触感是不是能证明我正捏着酥软的被单,或者是我的左手牵着自己的右手。 或许选婆的想法跟我在梦里的思想一样,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能实现的,却仍要以身试法,仿佛只要将自己的手伸进梦里,梦就会变成身临其境的现实。 事后,我问选婆在被白蛇咬了之后有什么感觉,脑袋是昏厥了,还是继续思维着只是四肢麻木。选婆摇摇头,说,他既没有昏厥也没有思维,而是做了一个梦,一个糊涂的梦。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梦。 他说,他在闭眼的瞬间,看见女人像被风卷起的风筝一样,平着身子朝自己飞过来,抱住了他。然后…… 然后怎么了?我问。 他说,女人俯下身,吻了他的嘴,她用力的吮吸着他。他感觉有血从上唇出来,流入了女人的柔软如棉的嘴里。 女人终于显露了本形,要吸他的血,在再三的引诱没有得到效果的情况下,终于没了耐心要将他置于死地。 他想挣扎,可是在女人的嘴唇碰触瞬间,他感觉四肢肿痛,如同干了一天的累活第二天早晨起床的那样。手绵绵的抬不起来。 当时他确实这么想的,以为女人真心要置他于死地,取他的精气来对抗贵道士。那时的他还以为瑰道士是“贵”道士。如果他有爷爷的十分之一学识,就知道光从名字上听就有些不对劲。不过整个村子里又有几个人像爷爷那样呢? 吸血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那个女人在吸了一阵他的血之后,转身走到墙的一个角落,拾起还在四处寻找逃避之所的小白蛇。 选婆的脑袋一直昏昏糊糊,以为自己一直在梦中。他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睛很努力的斜视手捏小白蛇的女人。他还幻想着,也许他现在还睡在堂屋里的长板凳上,刚才敲门和倒酒都是躺在板凳上之后的梦。等到外面的鸡打鸣,他一觉醒过来,女人还在他的房间好好睡觉,嘴角没有血,八仙桌下的酒罐也没有动过的痕迹,塑料纸仍平静的覆盖在酒罐上,封口的细绳也一如既往。 可是,梦不因为他的这些念想而停止。 他模模糊糊的看见女人将蛇头塞进口里。女人的嘴嚼动起来,面部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仿佛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一个普通的家妇吃一个普通的早餐。 蛇血从女人的嘴角蜿蜒流出,仿佛是另外一条红色的蛇,或者说是蛇的灵魂。女人似乎吃得很香,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蛇的尾巴还在她的嘴巴外面挣扎旋转,痛苦不堪。女人用手捏住蛇的尾巴往嘴里送,最后一口包住蛇咀嚼起来,更多蛇血从嘴角流出来。女人用手擦了擦嘴角,将半边脸抹成了红色。 选婆躺在床头,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半边脸染上蛇血的女人返身来,逐步靠近床。虽然他还以为在梦中,却也害怕得战栗,平放在床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作势要抓住床单,可是手指已经脱离他的大脑指挥。 女人伸出舌尖,添了添嘴边的血迹,伏在了选婆的身边,用身体磨蹭他的身体,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选婆不知道女人的笑是对已经下肚的蛇发出的还是对任由她摆布的他发出的。总之,那个满足的笑容让选婆浑身不自在。 女人将选婆的头扳向自己。选婆的眼睛近距离的对视着这个狰狞的女人,浓烈的蛇腥味钻进他的鼻孔。女人此时的眼睛柔情似水,暧昧万分,甚至带着几分妩媚。这是选婆未曾料到的。 他以为女人此时要么用凶狠的眼神,要么用饥渴的眼神,要么用不屑的眼神看着他。因为此时的他与那条小白蛇没有任何区别,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他以为女人接下来会继续吸他的血,直到他的血液枯竭。可是一切又在选婆的意料之外,女人虽然又吻住了他的嘴,却不再吮吸,而是异常温热的添弄。温热而湿润的舌头在他的唇与齿之间徘徊往返。 她的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害怕不要紧张。另一只手渐渐移到他的胸膛轻轻抚弄。 选婆仍不敢看她的眼睛,绕过她的头顶去看窗户。月亮刚好在窗的一角,黯淡无神。 这是梦。他告诉自己。 或许是因为这样一想,或许是因为女人的手的示意,他居然渐渐神经舒缓下来,任凭事情进展。 神经舒缓的他不再关注面前温热的女人,却再次想起了以前的那个眼睛水灵灵的姑娘,想起了那晚的月亮、杂草和树,不免心底升起一阵莫可名状的情愫。脑海里一浮现水灵灵的眼睛,他便从身体里不可遏止的升腾起一种冲动!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由于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呼吸的频率仍然不算高。但是女人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一只手更加用力的捏他的手腕,以示心有灵犀和鼓励。 说也奇怪,选婆经她这样一鼓励,既然手脚有了微许的反应,整个神经系统如春季的蛇渐渐苏醒。一动不要紧,这条春季的蛇在初醒时刻便浑身充满了力量! 第199章 晶莹的泪 第二百章晶莹的泪(本章免费) 一个盘古开天辟地般浑浑噩噩却又惊心动魄的夜…… 接下来是特别宁静的睡眠。两个人相拥着,享受着没有梦的安详的睡眠。 然后是懒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户,直直落在那张八仙桌上。原来看不见的灰尘颗粒,此时活跃在直线射进的阳光里。选婆睁开了眼,然后是睡在他臂弯里的女人。他们一起看着阳光里活跃的灰尘颗粒,听着彼此的呼吸。 最终是选婆先开了口:“你为什么喜欢那首古诗?” “嗯?”女人可能是太专注于那些活力旺盛的灰尘,没有听清选婆说的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喜欢诗经里面那首古诗《召南?野有死麕》?”选婆重复了一遍,低下头来看女人的脸。女人的皮肤很好,还透着一股芬香,令他懒懒的一动也不想动。他知道现在问这样的问题会扫兴,但是他忍不住。其实在瑰道士告诉他要在路上念这首诗的时候,他就知道这首诗跟这个女人,不,女色鬼,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为什么问这个?”女人抬起眼皮来看他。两人的目光对视着,流淌着一种温柔,也流淌着一种审视。他审视着女人,女人也审视着他。 “我想知道。”选婆老老实实回答。他的心思想阳光里的灰尘颗粒一样,不再在阴暗的角落隐瞒任何东西。选婆的手被女人的脑袋压得生疼,轻轻的挪动了手臂。 女人干脆把脑袋从选婆的手臂上移到枕头上来,她把目光转移到跳跃的灰尘颗粒上,幽幽的说:“你真的感兴趣?你对我的过去感兴趣吗?” “我不是感兴趣,我也不是好奇。我只是想明白一些事情。”选婆有些失落的将空荡荡的手臂放在原地,不知道该收回到身边还是应该继续伸向女人。 “哎……”女人长长的叹了口气,双手挽在胸前。 女人的这一声叹息,使选婆的心变得冰凉冰凉,甚至觉得他和女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变得疏远,似乎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臆想的梦,早晨的阳光照进来,昨晚的一切便如同夜一样消失了。 选婆咽下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有些哽咽的说:“如果你不愿回忆,就不要说了吧。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女人倒露出一个笑容,很大方的说:“没有事啦。没有关系的。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你吧。”选婆看不出女人的大方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心里堵住了一般难受。他看着阳光中跳跃的灰尘,忽然觉得空气不好,呼吸起来有粘稠的感觉。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女人缓缓的,很有感情的将这首古诗吟诵了一遍,眼角流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第200章 催情粉末 “多么美的古诗。”女人眨了一下眼睛,一连串断了线的珠子从她脸上滚落。“如果是一个品行好的君子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念出这首诗,很容易就酿成了一段好姻缘。如果是一个狡猾的狐狸垂涎三尺的对一个女人念出这首诗,而那个女人不知道对方是一只狐狸,就很容易造成一段悲伤的故事。” “这话怎么说?”选婆不解道,“怎么一会儿君子一会儿狐狸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女人闪乎着眼睛,问道。 选婆说,当时他心里犯嘀咕了,怎么瑰道士和这个女人都喜欢给人讲故事呢? “什么故事?”选婆不知道这首古诗的背后还有什么隐藏的故事,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听杂七杂八的故事。他只希望女人长话短说,直接告诉他为什么那首古诗可以引起她的兴趣,他只想知道为什么瑰道士要用这首古诗引起女『色』鬼的注意。 “你是不是不想听?”女人的语气里故意流『露』出夸张的失望,而后故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气吹到了选婆的脸上,痒痒的。 选婆忍不住挠了挠脸,说:“你讲吧。我听就是了。”话虽这么说,他的注意力还集中在阳光里的灰尘颗粒上。可是女人讲着讲着,选婆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转移到她的故事上来。因为女人的故事跟瑰道士的太相像了,如果说里面的一个是另一个的杜撰的话,那么杜撰的那个人也太厉害了,居然将原来的故事里的主要情节偷梁换柱,并且手脚做得很到位,神不知鬼不觉。 选婆的眼睛专注在灰尘颗粒中,脑袋游离于女人的故事之外。女人也专注于跳跃的灰尘中,思想却沉浸在不堪回首的记忆之中。 那段记忆,仿佛一本很久没有翻过的书,在时间的遗忘中被尘土细心的铺上了薄薄的一层,藏在女人的脑海深处。有很多事情,人有意的去忘却,用新的生活,新的风景,新的环境。可是多少年后,一次偶然的碰触,会将所有自以为忘记的回忆清清楚楚完完整整的拉扯出来。那时的疼痛如同一条刚刚愈合的结疤突然被生硬的揭开,疼得浑身发颤。 女人就是用着颤抖不停的嘴唇,用着极度压抑的声音,将她的故事讲述给身边的男人听的。选婆看着跳跃的灰尘,看着看着,不自觉眼泪也掉了下来,落在横放的手臂上,凉飕飕的。 事后,选婆用当时女人同样的心情跟我讲起了这个悲伤的故事,这个被伤害的爱情故事。我听了两个孪生一样的故事,却有着大相径庭的感受。听完之后,我不得不佩服瑰道士的精明,他比一只狐狸还要精明。 故事还是瑰道士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中时讲的那个故事,一个千金小姐和一个穷秀才一见钟情的爱情故事。不过那晚偷偷钻入小姐的被窝的,不是借钱的穷秀才。 “那是谁?谁这么大的胆子?”我惊问道。 “一只狐狸。”选婆说,咬牙切齿。 “一只狐狸?”我更加惊讶了。狐狸怎么会钻到小姐的被子里去?小姐又怎么会让一只散发着狐『骚』味的动物与她同枕共眠?“罗敷小姐怎么可能和一只狐狸睡觉呢?难道她连人和狐狸都分不清吗?” 选婆苦笑道:“她那晚当真就没有分清楚。” 我看着选婆扭曲的笑,知道他不会是逗我玩。 “当然了,这只狐狸不是以狐狸的形态进入小姐房间的,而是假扮成穷秀才的模样。罗敷小姐当晚正要睡下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急躁的敲门声。她打开门来,看见了一脸细密的汗水的穷秀才,就没有提高警觉。” 接下来的故事很简单了。郎有情妾有意,一切顺理成章。 第二天早晨,小姐醒来,旁边的情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却在床单上发现了几根狐狸『毛』!罗敷隐隐记得,昨晚打开门的时候闻到了一点点不容易引起警觉的香气,类似煮熟的肉发出的香气。当时她没有怎么注意,只以为是厨房那个好吃的厨师又给他自己开小灶了。那个厨子经常这样,小姐的丫环倒是经常说起,她却懒得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何况见到穷秀才半夜来访,心慌慌的,也没有心情去注意这些小事。 可是事情就出在这若有若无的香气上。小姐虽不熟读四书五经,却也是家教甚严,做人的道理还是懂得些许的,知道没有明媒正娶是不能和男人同眠的。 香气一进入她的鼻子,她就将这些礼数忘得干干净净。 激情过后的罗敷小姐突然清醒过来,她望着床上的狐狸『毛』,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失节丢人这么简单。心慌慌的她连忙找来丫环商量。可是在这个家庭中没有地位的小小丫环能帮上她什么忙呢?丫环听说之后,转身就告诉了夫人,夫人又立即转告给老爷。 老爷是生意场上的能手,见过世面,知道这件事情非比寻常。他猜想是狐狸精作祟,可是,狐狸精怎么就不变成别人的形状,偏偏变成穷秀才的模样呢?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正如瑰道士之前讲的那个故事一样,穷秀才那天来到罗敷家借银两,未料在跟管家进账房的时候和罗敷撞了个满怀。秀才呆呆的立在原地看着满脸绯红的罗敷,神游太虚。 其实讲到这里的时候,瑰道士就出了一个漏洞,但是往往一些细节就被大家忽略了。瑰道士讲的时候,说秀才和姑娘撞了满怀,碎银子撒了一地。可是秀才进账房之前手里怎么会有银子?撒谎的人注重别人相信他的故事大概时,往往在细节方面捉襟见肘,『露』出马脚。可惜当时人们被瑰道士的突然出现和他的怪异打扮吓住了,没有细腻的注意到这些小漏洞。 罗敷被穷秀才这样一看,害羞的不得了。当时的罗敷还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有现在这么风『骚』放『荡』。见了生面的男子难免羞涩不已。可是干惯了粗活的丫环不管这些小女子的心思,大声对穷秀才喝道:“快滚进去拿你的银子吧!” 秀才也是羞涩难当,他的羞涩却与罗敷的羞涩不同。罗敷的羞涩是情窦初开的羞涩,穷秀才的羞涩却是经济与地位的羞涩,是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的羞涩。一时之间,穷秀才想起了淳朴的古代社会,男人与女人之间以野草,猎物,石头互表爱心的时代。而现在的社会男婚女嫁却要白马花轿,金银珠宝。于是,穷秀才想起了诗经中的《召南野有死麕》,无意识的兀自将这首古诗轻轻『吟』诵出来。 罗敷表面不搭理这个寒酸的穷秀才,心里却将他的容貌记起来。同时记住的,还有这首《召南野有死麕》。 穷秀才借得银子之后,心情抑郁非常,坐在家里闷闷不乐。傍晚的时候,一位朋友前来造访。这位朋友跟秀才相识已经两三年了。穷秀才经常跟这位朋友讨论诗书,相交甚好。但是穷秀才不知道他来自哪里,偶尔问过几次,那朋友却总是敷衍过去。 穷秀才本来就是孤身寡人一个,平日里也少交往,难得有一个可以诉说的人,还可以谈论诗书,那是再好不过的了,所以也不愿意死死追问为难这位朋友。 这个寂寥的晚上,这个朋友提来了一葫芦的白烧酒,要与穷秀才一起畅饮。穷秀才刚好借酒消愁,一下子喝了个酩酊大醉。秀才一喝醉,就呜呜的哭起来。这位朋友就问秀才怎么了。 秀才就一边哭一边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他对罗敷小姐一见钟情,却苦于自己没有银两没有功名没有地位,高枝不可攀。 穷秀才说完就呼呼的睡着了,次日也便照常读书写字。 但是他的那个朋友却将秀才的话记在心里。他将穷秀才身上的外衣脱下,安置他睡下,然后自己穿起了秀才皱皱的衣服。趁着夜『色』,秀才的朋友爬进了罗敷的家,并且敲开了罗敷的闺门。在罗敷开门的瞬间,他轻轻悄悄将一种特殊的催情『药』粉末抖落,一种奇异的香气就在房间里飘扬开来。罗敷嗅到了香气,顿时意『乱』情『迷』。 第201章 色胆包天 第二百零二章色胆包天 “你知道吗?”罗敷两脸潮红的说,“我特别喜欢你离开时吟诵的那首古诗。” “古诗?什么古诗?”穿着穷秀才的衣服的朋友惊愕道。穷秀才跟他谈论了痴情和苦楚,却未曾说起还有一首古诗的。 罗敷盯着瞠目结舌的“穷秀才”,期盼着他将那首令她着迷的古诗再吟诵一遍。可是等了半天,对面的人张着嘴巴却没有发出声来。 就在这节骨眼上,罗敷却以为“穷秀才”是一时紧张忘记了,便提醒道:“就是那首,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罗敷说完第一句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说到第二句的时候,他突然记起穷秀才曾经给他讲过这首诗。这人记忆力相当好,于是假装尴尬笑道:“你原来是说这首古诗哦,我读的四书五经,知道的诗多了去了,一时不知道你提到的是哪首呢。不过这首我也最喜欢了。”接着他把罗敷后面没说的句子都说了出来:“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罗敷含情脉脉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以陶醉的姿态听他将这首《召南.野有死麕》背诵完。这个男人非常精明,背诵的时候故作高雅,拂袖扬眉,装得风度翩翩。当时涉世未深的罗敷哪里知道这些庸俗的骗人伎俩?一下子就被面前的男人迷住了,眼睛里更是透露出迷离。 男人见鱼儿已经上钩,便不由分说,将罗敷扶到床边。罗敷稍稍犹豫了一下,又有一丝淡淡的香气飘入鼻孔,她便主动躺倒在红罗帐之中…… 次日的早晨,罗敷本来是含着美丽而温柔的梦醒过来的,梦里都是才子佳人的美好故事,不分富穷,不分尊卑,都是牛郎织女,郎才女貌的故事。 可是哪里料到,睁开眼来竟然只在床边发现几根狐狸毛! 她慌忙告诉丫环,丫环又告诉夫人,夫人又告诉老爷。老爷便叫夫人先不要声张报官,他设计一个圈套,想捉住这个使他女儿失去贞操的穷秀才,不管这个秀才到底是人还是狐狸。 老爷相信,穷秀才他有这个色胆,晚上一定还会来,于是带了几个家丁躲在了女儿的房子左右,专候秀才再次到来。 未料那个穿了穷秀才衣服的朋友,跟罗敷小姐一番风云颠倒之后,趁着小姐睡着顶着夜色又回到了秀才的家里。他将衣服脱下来又穿回到了秀才身上。聪明的他还模仿罗敷的笔迹给穷秀才留了一个字条,说是要他今晚去她的闺房幽会。然后,他挨着穷秀才躺下。 穷秀才第二天一早醒来,正要读他的圣贤书,忽然发现桌上有一个字迹娟秀的纸条,拿起来一看,落款居然是罗敷!他再仔细一看内容,居然是要他今晚去与幽会!他抬起手指来咬了一口,不是做梦! 细细一想,昨晚他没有看到任何人来他家里送纸条啊。低头一看,他的朋友还醉卧在床上,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穷秀才急忙把朋友摇醒,问道:“你昨晚是不是在我后面睡的?是不是有人来给我送信了?”穷秀才的手里扬着纸条。 他的朋友故意用力揉了揉眼皮,缓缓答道:“是啊。你酒量也太小了!还没等我喝尽兴就先倒下了。真是不够朋友!”说完还打了一个呵欠。 “是谁?”穷秀才有些结巴了,兴奋使他口舌有些不听使唤。“是,是谁把这个,这个纸条送到我这里来的?” “嗯?”他的朋友抬起手来遮挡射到他脸上的阳光,他眯着眼睛看了看穷秀才伸过来的纸条,说:“是一个女的,对,一个女的。我也不认识那个女的,她把纸条匆匆往我手里一塞,说了是给你这个秀才的,不等我问,她便走了。” “是不是这么高,头发这么长的一个女的?”穷秀才用手比划着高度和长度,心里想着是罗敷的丫环。他知道罗敷是不可能自己来送这个纸条的。他的心脏砰砰的跳,已经跳到嗓子眼来了,生怕听到朋友的否定。 他的朋友盯着他,似乎在回想昨晚一个女子来送信的情景。穷秀才也盯着他的朋友,两只眼睛发出光来。 “呃,好像是这样高头发这样长的女子。我当时也喝得有些醉了,眼睛不太清楚了。”他的朋友继续说着谎言。而穷秀才将他的谎言当成了自己的希望,坚信不疑。 “她怎么会喜欢上我呢?”穷秀才的兴奋劲有些消退,“她是喜欢上我了吗?” “我猜是的吧,如果不喜欢你,怎么会把纸条送到这里来呢?”他的朋友说,“你也是读书人,西厢记什么的爱情故事也知道的。这男人与女人之间呀,说不清楚,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喜欢上一个人了。” “那是那是。”穷秀才的兴奋劲又被他的朋友鼓动起来,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到天黑,好去跟心爱的人去幽会。“我昨天去她家借钱,刚好和她撞上了。我当时失态,居然吟诵了一首《召南.野有死麕》。真是唐突了。” “说不定她就喜欢你背诵的这首诗呢。”他的朋友立即接口道,说完立即打了一个喷嚏。他的朋友抹了抹鼻子里流出来的清涕,说:“昨晚怕是沾了露水着凉了。” “沾了露水?”穷秀才迷惑道。 他的朋友自觉失言,立即弥补道:“我是说喝多了酒水。”然后讨好似的对穷秀才笑笑,又说:“喝多了酒水,睡觉的时候太死,怕是掉了被子着凉了。” 第202章 狐狸报复 第二百零三章狐狸报复 “噢。”穷秀才把眼光从朋友身上收回,转而关注纸条,“罗敷的字还真是娟秀呢。今晚肯定是个好夜晚。”说完自己满意的笑了,仿佛此刻已经将绝美的罗敷挽在怀中。 当天晚上,穷秀才早早吃了晚饭,乐得屁颠屁颠。屁股离开了椅子百千次又坐回来,他是要看月亮出来没有,夜色够不够。 耐着性子等到万家灯火,又耐着性子等到万家灯火都灭了,穷秀才轻轻拉上家门,向着罗敷家的方向走了。他的朋友在他离开之后,现出了狐狸原形,将秀才家里能咬的都咬坏了,能撕的都撕破了。 穷秀才家里又有多少东西够这只狐狸折腾呢,无非是些瓶瓶罐罐,破碗破床。说到这只狐狸为何故意报复穷秀才,却是因为一件不起眼的事情。 穷秀才一次远出回来,发现家里有一只狐狸正在碗柜里偷猪油吃。那时农村人相信,狐狸和蛇一样,是有很强的报复心的。如果小孩子第一次上山砍柴,大人一定会嘱咐:见了狐狸或者蛇,要么别碰它,要么就打死。万一碰了它还让它逃走了,它就会永远纠缠你骚扰你。 就我个人来说,狐狸没有亲眼见过,蛇倒是经常见到。由于环境的原因,在我父亲那一辈狐狸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了。只有爷爷在年轻的时候还见过真正的狐狸。等到我长到现在这么大年龄,蛇也几乎见不着了。 有时候我就想,是不是爷爷这样的人也会跟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少直至消失? 说远了,转移到正题上来。穷秀才也许是父母双亡得早,没有人教育这些;也许是他握惯了笔杆的手力气太小,拿起一根棍子对着狐狸猛抽了二三十下,打得狐狸鲜血淋漓却还是让狐狸逃走了。 穷秀才本来也没有起杀心,主要是那点猪油对穷酸的他来说异常珍贵,如果猪油被偷吃了,他没有多余的银两买新鲜的猪肥肉来煎油。在狐狸逃窜的时候,他没有死死追逐猛打,却一头扑进碗柜里看猪油还剩了多少,是不是还够今晚的饭菜。 那只狐狸于是怀恨在心,化作人形来跟寂寥的秀才交往,暗地里寻着机会报复。穷秀才家贫如洗,没有妻女。狐狸没有偷的没有抢的没有害的,没有报复的地方可寻。这只狐狸居然就等了两三年,终于让它逮着一次机会。而仅仅这一次,就要了穷秀才的命。 我家隔壁有个伯伯专喜捉蛇,一生捉蛇不下千余条,简直捉上了瘾。有次他挑着柴木担子经过一个山坡,看见一个碗口大的蛇洞外面露出一截蛇尾巴,那尾巴就有拳头大小。眼看着这条巨大的蛇就要进洞了。这位胆大的伯伯立马丢下柴木担子,张开双手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蛇尾,拉住蛇尾往外拖。 那蛇在洞里肯定知道有人抓住尾巴了,拼了命的往蛇洞里钻,反抗拽出的力量。 这位伯伯讲起他的惊险经历的时候说,蛇的报复心和狐狸一样重,他必须把蛇拽出来,不然自己的生命就时时刻刻受威胁。 一个人,一条蛇,就在这个小山坡上僵持了整整一天。后来这位伯伯实在是筋疲力尽了,双手略有松劲,蛇便“嗖”的一声逃进了洞里。 后来的五年里,这条蛇不断的来骚扰他,恐吓他,连带住在隔壁的我们家也心惶惶。那五年里,这位伯伯都不敢养猪养鸡。经常晚上听到猪或者鸡的嚎叫,等人出来,便只见猪或者鸡身下一片血泊。 那条蛇也曾尾巴缠着房梁,脑袋从房梁上吊下来,作势要咬他。幸亏他与蛇打交道多年,嗅觉对蛇的气味很灵敏,及时醒来打退了蛇的企图。 在这五年里,他也寻着这条蛇的踪迹。他们相互都想将对方置于死地,却都不能得手。那段时间的他,由于过度的紧张和长久的失眠,人瘦得只有几根骨头,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 后来爷爷知道了这事,吩咐他穿了非常厚的棉衣,又将一块猪皮批在身上,然后故意引出蛇来。蛇在他的身上咬了一口,并释放了将近一汤碗的毒液。他熟知人被蛇毒注射后反应,假装手脚抽搐,然后翻了白眼。 从此,那蛇再也没有来他家了。他却死性不改,仍旧见蛇就捉。 我想,如果穷秀才当时遇到爷爷这样的人,而且那样的人也愿意给穷秀才指点,也许他也穿件厚棉衣批个猪皮,让狐狸咬个千疮百洞。或许狐狸便不再耿耿于怀了。 这个运气不佳的穷秀才偷偷翻进了罗家的院子,又偷偷溜进了罗敷的闺房。还没有看见罗敷的玉容,便听见背后的关门声。接着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打。 “他是狐狸变形的,给我往死里打!”罗敷的父亲对着家丁大声叫喊道。 穷秀才感觉到背后无数条棒棍抽了过来,忙抱了头叫饶。 罗敷的父亲哪里肯听,胡子早气得翘了起来,指手画脚喊:“打死他,打死他。出了人命我负责。给我往死里打!打到他现出狐狸的原形来为止!” 家丁们有了老爷的这句话,便下得了苦手,棍棒如雨点般落到秀才的腿上背上肩上头上。平日只知吟诗作对,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哪里承受得住这般好打,只觉胃里一股东西翻腾,涌到口里来。他忍不住张开嘴“哇”的一声喷出来。 一只血红的蝴蝶便从他口中飞出,落到了对面的立柱上。 第203章 旧事再提 第二百零四章旧事再提 穷秀才口中鲜血一吐,人便像砍倒的树一样摔在地上。这一摔倒,便二十多年没有起来。 罗敷的父亲本来是要看着穷秀才死后变成一只夹着扫帚尾巴的狐狸的,可是他和几个家丁瞪大了眼珠子等到眼皮发沉,穷秀才还是穷秀才,没有如他们的愿变成散发着骚味的狐狸。 罗敷的父亲心慌了,这下倒好,弄出了一场人命官司。奸商奸商,奸不离商,商不离奸,罗敷的父亲经商多年的头脑立即生效,冷静的叫家丁将穷秀才的尸体埋在楼的夹层里,省的抬出去毁尸被别人看见。 一不做,二不休,家丁将小姐的楼层撬开,将穷秀才的尸体放入。可怜的穷秀才瘦不拉叽,很轻易就被塞入狭窄的夹层之内。 小姐罗敷在一旁哭得泪人似的,一是由于天灾人命的惊吓,二是对穷秀才还是有好感。要怪只怪那只狐狸坏了她的一个好姻缘。她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珍爱多年的一个银币,含着泪塞入穷秀才肋骨排排的胸前,然后抬起穷秀才冰冷的手护住那块银币。 罗敷的父亲并不阻挡女儿的动作,毕竟他杀错了人,心里也有愧。 很快,罗敷的父亲在其他地方买了一栋新楼,把女儿和一家人都搬了过去。这个藏了尸体的绣花楼便荒弃了。人的脚一离开,草便见风就长,长到了人的半腰高。 未料小姐罗敷离开原来的绣花楼后,却有了妊娠的反应,经常吃饭吃着吃着就要作呕。她怀上孩子了。 罗敷的父母亲慌了手脚,秘密请人买来了堕胎药给罗敷喝下。他们都知道,小姐肚里的是狐狸的崽子,可不能让这骚崽子生下来。 可是堕胎药喝了十来副,碎瓷片也喝了一次,但是除了罗敷喝一次肚子泄一次之外,对于其他却没有反应。一次碎瓷片差点要了她的命。罗敷的肚子越来越大。除了掐死自己的女儿,老爷和夫人都没有办法了,但是谁又对自己的女儿下得了狠手呢。倒是罗敷经常闹着要上吊,老爷和夫人天天派人二十四小时不眨眼皮守着,生怕屋里多了一个吊死鬼。 在吵吵闹闹,哭哭啼啼声中,一个尖锐的“哇……”的啼哭声惊碎了罗敷房间里的一只金鱼玻璃缸。孩子诞生了。玻璃缸里的金鱼被碎玻璃划伤,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摆动尾巴,嘴巴张成圆圆的“o”形,拼命的呼吸。 孩子是在被子里生下的,在罗敷不经意的情况下。 老爷听到婴儿的啼哭,立即赶到小姐的房间。这时,伶俐的丫环已经用棉布将孩子包裹起来,递给了慌忙赶到的老爷。老爷接过孩子,未来得及看一下,举起手便要将孩子摔死。丫环慌忙跪在地下,死死抱住老爷的脚,大喊道:“老爷,您先看看孩子,您先看看孩子。不是狐狸仔!” 老爷将信将疑揭开棉布,看到一个闭眼酣睡的小孩。身上没有狐狸毛,也没有狐狸鼻子狐狸牙齿。 就这样,这个小孩侥幸存活了下来。 不过到了十二岁之后,他的耳朵渐渐变形,长得尖而长,恰似狐狸的耳朵。身上的毛也茂盛起来。最要命的是,他有浓烈的狐臭味。路上相遇者纷纷掩鼻逃避。他见别人都有父亲,而自己自从出生以来见过父亲,便询问罗敷。 罗敷此时已经是三十多岁了,相貌却比年轻时更为漂亮。很多男人都对她垂涎三尺,蠢蠢欲动。可是罗敷都决绝的拒绝了。于是,有些人就把陈年旧事搬了出来,说罗敷跟狐狸采阳补阴,才能保持青春不老。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虽然穷秀才当年被掩藏在绣花楼的夹层里,但是家丁的口未必严实得如鸡蛋的壳。同样,这个渐渐长大的孩子不可能听不到人家的风言风语,心理更是生了疑惑,只是年龄还小,不敢质问母亲此事的真假。 这个孩子虽然长相让人不敢恭维,读书却是人见人夸。聪明好学的他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一举中榜,当上了光耀门楣的大官。 可是朝廷上很多人对他不满,说他是狐狸的子孙,不应该当人民的父母官。如果让他当官,岂不是人们都成了狐子狐孙?由此,他在仕途上举步维艰,终于郁郁不得志。他将这所有的烦恼都归咎在母亲的身上。也是因为这样,他比任何时候更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世之谜。 能给他讨个说法的只有他的母亲罗敷。于是,他终于向他的母亲开口问询多年的迷惑。 罗敷哪里敢告诉他是狐狸的崽子!思量了许久,最后决定继续隐瞒事实的真相,不过为了给儿子一个有力度的证据,罗敷改口说穷秀才是他的父亲,当年是他的外公失手将穷秀才打死。为了让外公避免牢狱之灾,他们一家只好对此事守口如瓶。罗敷心想,老爷和秀才都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是追究当年误伤人命的事来,老爷也已经在坟墓里了,不能再上公堂。 不用说,罗敷的儿子不会轻易相信母亲的话了,除非有实在的证据。 罗敷便带着儿子回到荒废多年的老楼里,当着儿子的面揭开了楼的夹层。 后面发生的事正如瑰道士说的那样,胸口护着一块银币的穷秀才居然复活了!但是瑰道士将他们的对话篡改了。 女人给选婆讲到这里的时候,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怎么会料到秀才他复活过来!” 选婆虽然在瑰道士那里听过一遍,可是女人讲到秀才复活的时候仍是心中一惊。他的惊不是怕,而是想:山爹在养生地复活变成了红毛鬼已属不易,秀才却能原模原样复活。是什么力量促使他以这样的形态复活过来?难道有比养生地更神奇的地方吗? 第204章 狐的遗传 第二百零五章狐的遗传 只要不是傻瓜或者是瞌睡虫在半途打瞌睡了,在选婆讲到那个使穷秀才复活的银币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我送给我心爱的她的那块银币。 当然,我也想到了。不过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块银币,或者是不同的两块银币。难道我送给她银币后所做的梦是要给我一个预示吗? 我的思绪飘远了,选婆的故事却还在继续。 选婆说,罗敷试图说服儿子,面前身着破衣裳、面露菜色的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复活过来的穷秀才一口否决。 罗敷掀开楼层夹板后指着尸体说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料到“死无对证”的尸体居然会开口反驳她。 惊恐无需赘言,罗敷在那一刻是惊恐到了极点。她的第一个想法是带着儿子飞奔出这个给了她生命又毁了她一生的绣花楼。她在这栋楼里出生,又在这栋楼里**,侵占她的居然还是一只狐狸!从搬出这里开始,她便不愿再看见这里的一切,想都不愿意想。然而,儿子身上的狐臭味时时提醒着她的痛苦过去,令那段难堪的回忆时不时从心底翻腾上来。 她还记得那个和尚给她的一块银币,说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自己的姻缘。 当想起多年前那个和尚的话时,她突然明白。 罗敷冷静的转过身来,看着瘦骨嶙峋,颧骨突出的穷秀才,冥冥之中感觉到,和尚预言的男人应该就是他了。 再看看儿子的反应,居然不是害怕,而是用特别仇恨的眼光看着这个瘦成一把骨头的“父亲”。面前的“父亲”如一只刚刚躲过大雪掩埋,刚从冬眠中醒过来的青蛙,几根骨头撑起一片薄薄的青皮,形同葬礼上即将焚烧的纸人,仿佛一把火就可以把他点燃。 罗敷不能理解儿子的眼光。那不是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而我却可以理解。爷爷说过,我们常人做梦,往往是先人们经历过的东西。人要在复杂的环境中生存下来,仅仅靠自己一步一步的学习是很难应付变化的环境的。而梦可以交给我们看似“与生俱来”的东西,比如恐惧,比如高兴。说到底,梦的根源就是遗传,是先人经验性意识作用在我们身上的结果。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信奉“先人保佑”的原因。有时遇到突发的危险,先人在我们身体里的遗传经验可以使我们做出我们自己也想不到的举动,借以躲避危险。 所以,当罗敷的官儿子初次见到复活的穷秀才时,不但没有常人的害怕,反而是匪夷所思的仇恨,这也许就是那只狐狸的遗传结果。 如果在其他的事情里,罗敷的官儿子从来没有表现过异于常人的狐狸性格,当然狐臭除外,那么,在此刻,他的狐狸性格暴露无遗。罗敷在此刻应该深深体会到后面会有无穷的危险,但是后知后觉的她没有。 是和尚的话,促使她冷静下来,她迅速扑向儿子,抱住他,不让他冲动。而她的官儿子的拳头早已经攥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 “你爹呢?他把我打晕了。”显然,穷秀才虽然有很多疑惑,比如楼房的窗棂已经破破烂烂了,屋子里也积了厚厚的灰,柜子上的铜皮锈了,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腐味,这些都是很明显的感觉。面前的美人此时依然风采不减当年,甚至比当年还要闭月羞花。当然,他不知道是“当年”的美人,他还以为是昨天的美人和今天的美人对比。他根本不知道数十年已经流逝。 他的最大疑惑就是,刚刚还有罗敷她爹和一帮凶狠的家丁拼命揍他,他吐了口血倒地。等他爬起来,这些揍他的人突然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看了看旁边的立柱,血溅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多了一只慵懒的大蜘蛛安静的趴在厚重的网中间。 后面的故事跟瑰道士讲的又汇集到了一起。 “我爹?我爹十几年前就死啦!”罗敷眼眶里都是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惊恐,抑或是两者都有之。她的官儿子晃了晃脑袋,似乎刚从昏迷的状态回复过来,将嘴巴张的比刚才更大,呆成了一尊雕塑。他恢复了常人的状态,毕竟他有一半是人的血液。 “死啦?十几年前就死啦?”穷秀才不解的问道,仍在原地不敢多动,仿佛当年打死他的那个老头子还躲在这个绣花楼的某处角落,一不小心就会跳出来将他打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还是十几年前?你不是骗我吧?你骗我。你骗我!” 罗敷仰头对天,双手捂面,泪水从她的指间流出来。 “你,你哭什么?我哪里说错了吗?”穷秀才拖着疲软的步子来到罗敷面前,抓住罗敷的双手使劲的摇,“出了什么事吗?你爹怎样啦?他刚才不还在这里吗?你别哭啊!”由于多年的掩埋,穷秀才的身体非常虚弱,摇晃罗敷的力气比蚂蚁还小。罗敷感觉到一股凉气从穷秀才的手指透出,钻入她的皮肤,冷得她打了个颤。 这时,穷秀才发现罗敷背后还有一个人,年龄比他稍大,相貌与他的朋友如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尸体一愣,指着那个衣冠楚楚一副官人打扮的男人问罗敷道:“这个人是谁?他来这里干什么?”说完上上下下打量,眼睛里充满了迷惑。 “他是谁?你怎么说他是我的儿子?我们还没有肌肤之亲啊。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刚才你爹进来也是我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刚刚复活的尸体摇晃着罗敷,发出一连串的问号。而罗敷已经泣不成声,根本回答不了他的疑问。 第205章 弥天大谎 第二百零六章弥天大谎 也许应该这样说,狐狸从来就没有离开过罗敷。刚才充满仇恨的眼光从她儿子的眼睛里发出来,或许是狐狸躲在暗处的监视作用。它借使儿子的眼睛监视着罗敷的一切。甚至通过儿子的眼睛控制他的身体。 也许更确切的说法应该是这样,狐狸把它的本性通过遗传的方式遗留在儿子的身体里。这些遗留的本性是狐狸的本性,罗敷没有看清楚,而最后酿成悲剧的正是她所忽视的狐性,正是她珍爱备至的儿子。 开始罗敷劝秀才“回到他们的家”,秀才是不肯的。秀才还想回到他的茅草屋,去读他的圣贤书,去考取功名。 女人躺在选婆的床上讲述到她劝解秀才的时候,又是大颗大颗的眼泪,将床单湿了一大片。令选婆想到村前唱过的花鼓戏……男人是臭气的泥巴,女人是灵秀的水。这戏唱的哪一出就不记得了。 女人恸哭着说:“他就是不听我的。如果当时他听了我的,认了那个狐狸崽子做亲儿子,也就不会惹杀身祸了。可怜的秀才呀,一次生命却惹了两次杀身之祸。他在黄泉之下不会瞑目的呀。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的错,我没有认清儿子的狐狸面相啊。他明明越长大越像狐狸,旁边的人都偷偷谈论,偷偷告诫我,我就是没有听。” 选婆在旁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着女人悲伤到下一刻就要死去的模样,他也跟着流泪。此时,他早已将瑰道士交代的东西丢到脑后了,但是脑袋里瑰道士的形象却时时浮现。此时瑰道士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经没有敬佩可言,完全是一个撒了弥天大谎的精灵古怪。不过,让选婆奇怪的是,他跟着瑰道士这么多天了,却从来没有闻到过狐狸的骚味。 眼泪哗哗的女人道:“秀才读书读得多了,脑筋转不过弯来。他不知道,他不承认他是孩子的亲爹的话,孩子的仕途有影响,人家都说他是狐狸的子孙。我也面子上过不去呀,人家表面上对我笑脸相迎,背后不知道要指指戳戳我多少回呢。” 秀才当然不会承认面前比他还要大两岁的男人就是自己的儿子。父亲才十八岁,儿子却有二十岁了,说出去人家信么?最关键的是,我刚刚爬进罗敷的绣花楼,还没有和罗敷有肌肤之亲呢,怎么就生出一个儿子来?不可能,不可能,这都是假象,背后一定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罗敷跟她的儿子被秀才复活的情景弄得惊奇不已。可是谁知道,秀才更是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梦里懵懂。变化太快了,实在太快了,刚刚倒下去再爬起来,就发生了这么几近荒诞的事情。罗敷的父亲刚刚还叫嚷着要打死他,转眼却消失了,几个围着他追打的家丁也烟消云散。不,烟消云散也有慢慢淡去的过程啊,可是他一爬起来,家丁立即就不见了,连个像烟一样消去的过程都没有。 虽然这些已经足够让沉睡二十多年的他惊讶了,但是这些还不是最让他惊讶的。最让他惊讶的是,年轻一如二十年前的罗敷居然突然领了个二十多岁模样的男子,居然要十八岁的他认这个男子做儿子! “嗡”的一声,秀才觉得脑袋突然胀大了几倍,马上要像点燃的爆竹一样爆炸开来。 不可能,不可能! 秀才抱住脑袋蹲了下去,拼命的摇晃脑袋,两只枯柴一般的手徒劳的捂住耳朵,眼睛紧紧闭上。“这是一个噩梦!”秀才心想。 或许我还在家里,秀才心想。 或许我的朋友根本没有收到一个丫环送来的纸条,根本没有罗敷邀请我晚上到她家里幽会的事情。她一个高贵的千金小姐,我一个还没有取得任何功名的穷巴巴的秀才,怎么会有结果呢?怎么可能相互喜欢呢?我喜欢她就罢了,可是天鹅哪有喜欢上癞蛤蟆的?不对,不对,我应该是在梦里。 是不是我喝多了酒,那个朋友带来的酒。然后我醉了,就做了一个稀里糊涂的梦?我是在梦里? 对,对,对。我应该还躺在床上,嘴里还冒着酒后的臭味,和衣而睡。这么一想,秀才便哈了一口气在手掌心,又用鼻子在手掌心嗅。果然闻到一股臭味。 对了,我还在梦里。秀才心下暗喜。殊不知,他在楼的夹层中躺了二十多年,口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像平常的我们,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晨起来如果不刷牙,不也是一口不舒服的气味吗?何况他是睡了二十多年! 可是秀才不管这些,他铁定认为自己是在梦里,臭味是因为喝了那个朋友带来的酒。眼前的罗敷,眼前的陌生男人,都是虚幻的假象。梦是没有逻辑的,所以自己梦到了罗敷,也所以梦到这个陌生男子跟他朋友相似。 想到这里,秀才不自觉的一笑,抬起脚来就要下楼。 罗敷对秀才突然的笑感到不可思议。刚才还脸冷如铁的他,怎么突然就表情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呢?即使那个有着狐狸性情的年轻人,也被秀才的笑弄懵了,张大了嘴巴看着秀才的一举一动,如同小孩第一次看到皮影戏。 秀才撇下两个莫名其妙的人,独自一人先下楼来。 由于楼梯的多年经历风吹雨打,已经腐朽得经不起人的践踏。刚才罗敷和她儿子上楼的时候,已经踩裂了好几块木板。他们小心翼翼绕开破烂的地方才走到楼上。 而秀才认为这是梦,心生轻松,下楼自然不择地方,踩到哪里便是哪里。一不小心,秀才脚下落空,木质的楼梯如豆腐一样软了下去。 “哐啷”一响,秀才身体失去平衡,抱着楼梯扶手一起直接跌到楼下。 第206章 磕头响亮 第二百零七章磕头响亮 楼的周围,断壁残垣,荒草丛生。 跌倒的秀才下巴硬生生的磕在了地上,开始并不觉疼,只见一只胖乎乎的百足虫在眼前慢悠悠的爬过。再仔细一看,百足虫下面无数的细小蚂蚁,正是它们抬着百足虫的尸体向蚂蚁窝行进。 不疼,是梦。 也许是因为长久的类似睡眠的死亡,造成秀才营养不良,所以下巴磕出了的血是酱紫色的,那点点血却散发着难闻的臭味。但是秀才并没有因为流出血来而感到郁闷,脸上反而又是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一朵难看但继续生长的花,在这荒草丛丛的地方绽放开来。 罗敷和她的儿子绕开被秀才踩塌的地方,追到楼下。他们生怕弱不禁风的秀才就这样摔死这里了。罗敷的脚踩着棉花似的站不住。 怎料他们刚刚赶到秀才面前,却看见秀才一个枯萎的笑,心下一凉。完了,恐怕这满肚子墨水的秀才脑袋摔坏了,哪有摔成这样还笑得出来的? 秀才的笑并不是因为脑袋摔坏了,而是他因为摔了这么重却没有感觉到疼痛而高兴。这更加证明了他是在梦里,刚才的情景都是虚幻的,等他醒来,仍然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甚至想象着,刚才的摔倒,不过是真实的自己从床上滚到床下罢了,没有什么好惊讶,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他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刚刚绽放就萎靡了。 因为,接下来的疼痛如同蜇人的黄蜂一样“蜂拥而至”。他的膝盖,他的手臂,他的肋骨,被“黄蜂”蜇得火烧般疼痛。他想条件反射爬起来揉痛处,可是身体像绑在了地上似的动不了,出现了短暂的麻痹状态。 同样,他的脸上首先涌现的不是疼痛,而是悲伤。 完了完了,这不是梦! 梦里是不会觉得疼痛的。而此刻身体疼痛得无以复加。 罗敷和她儿子见秀才的表情发生变化,身体开始扭动,连忙赶上来一人一手将秀才扶起来。罗敷一面扶着秀才一面给他腐朽的衣服拍沾上的尘土。罗敷的儿子一面扶着秀才一面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挥动手掌,驱赶秀才身上散发出来的难闻气味。 罗敷和她儿子就这样半扶半抗的将秀才带出荒草地。 秀才的脚在地上拖着,当荒草不再绊住他的脚时,他忍不住大哭起来。浑浊的泪水不多,断断续续却不停止的从脸上滴落。 被抬出来的秀才仍不死心,坚持要罗敷和她儿子扛着他去他原来的茅草屋去看看。罗敷和她儿子只好从命,亦步亦趋的带他到了坍塌的茅草屋前面。 这时候太阳正烈。不知谁家的牛躺在那里晒太阳,牛背用力的磨蹭一段还没有完全倒下的土墙,借以挠痒。他的破木床原来就挨着那畔墙放着。原来是他的梦乡之地,现在却是一头老水牛的休息之所。 他还记得,在他还是童生没有考上秀才之时,那畔墙外就经常系着一条水牛的。村里的一个蛮农夫欺负他读书无用,故意将水牛栓在和他的床相隔的墙外,使他夜夜听见牛反刍的声音。 现在那条牛更加放肆,居然将他睡觉的地方占有。不过,不知道这头牛还是不是原来的那条,或者是那条牛的子或者孙。 当年他念叨着“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借以自我安慰的居身之所也没有了。秀才双脚又软塌塌的要跪下来,可惜被罗敷他们两人抗住,俯身不得。秀才嘴巴一张,不知道要讲些什么,却昏厥了过去。 罗敷生怕他再次死过去,连忙招呼儿子一起将他扛到了自己家。罗敷的儿子虽不喜欢这个略显神经质的人,却有些相信母亲的话了。罗敷的儿子思忖:这个复活的人不承认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许只是一时神经错乱而已,就像在楼上和在楼下的两个匪夷所思的笑容。其实,罗敷的儿子更多的是希望,希望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只有这样,他的仕途才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虽然在年龄上反而大了父亲两岁,可是将母亲口中的故事复述出来,未必不是增加他的传奇经历?古书上写到一个伟大的人物出场,总要介绍他的不同寻常的出生方式。他,以这样传奇的出生,也是仕途顺畅的一个筹码。 而这一切,只需要那个神经质的人改口,说他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当年跟他母亲就有那么一段经历。那么,他才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真是亲生父亲呢。 罗敷没有时间考虑她的儿子怎么想,急急忙忙叫了医生来给秀才治病。然后,她又推开下人,亲自给秀才煎汤熬药,送茶喂水。罗敷自己心里明白,跟她睡过觉的不是秀才,而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可是这些年来,让她能够度过无数个孤枕难眠的夜晚的,还是这个穷秀才。她天天想象着如果第一个晚上来的是穷秀才,那该有多好!她还记得那首诗,那首《召南?野有死麕》。她经常在寂寞难耐的夜晚默默背诵着优美的诗句,回味着跟秀才相撞的那一刹那。 秀才哪里管罗敷这些细腻的思想,睁开眼的第一个念想便是要离开这里。罗敷好劝歹劝也不起作用。倒是秀才爬起来的那一刻,却又虚脱的躺倒了,气若游丝。罗敷只好一边安慰他,一边给他喂药。 正在罗敷给秀才喂药间,罗敷的儿子推门而入,双膝着地,很脆的喊了声:“爹!” 这是罗敷和秀才都始料未及的。 罗敷的儿子又很郑重的给躺在床上的秀才磕了几个头,每一个磕头都非常响亮。 秀才起不了身,只翘起了头来看床下叫他“爹”的、比他大两岁的男人。 第207章 女孩浪花 第二百零八章女孩浪花 床下的男子磕了几个响亮头后,也仰面来看枯柴一般的“父亲”。 那一刻,他看到了非常熟悉的眼光,那是他朋友的眼光,明亮而狡黠。他一直纳闷,他的那个朋友为什么对他那么好,他试图从朋友的眼光里找到答案,可是他朋友的眼光太深,他探不到底。现在,这双极其类似的眼光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同样令他捉摸不透,不知道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叵测的用心。 秀才稍微想了想,脑袋便天旋地转,两眼一黑,翘起的头重重的落在了床沿。罗敷惊叫一声,慌忙摆正秀才的姿势。在这场眼光的交战中,秀才首先落败。 跟爷爷捉鬼的日子里,最让我有安全感的不是他的技巧有多么好,手脚有多么利索,而是他的眼光。爷爷的眼光里几乎不会出现消极的情绪,对我只有微笑和温和,对左邻右舍只有平和与亲切,而对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只有嫉恶如仇和冷漠如冰。当然,那都只是过去的事。等我长到二十多岁后,爷爷的眼光里透露的是多半是无奈和颓唐。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我如此细心的观察着他的眼睛的变化。 总之,那一刻,秀才不敢再看罗敷的儿子的眼睛。而罗敷的儿子总用那双眼睛追寻秀才,他迫切需要秀才的答案。 喝了药的秀才身体好了一段时间,又渐渐变得恹恹的,似乎回到了开始的状态。 罗敷见他皮肤变得异常粗糙,手背和脚背上都起了一层白花花的皮屑,像长了白硝的青砖墙,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张不了多大也不能完全闭上,如刚出生的小老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的身上的腐烂的味道并没有消失多少。罗敷的儿子每次走进秀才的房间都有重新回到了破旧的绣花楼的错觉。虽然他自己身上有强烈的狐臭,但是那些腐烂的味道并没有阻挡他的逆反心理。 而罗敷看见当年意气风发的秀才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心里十分难受,觉得是自己牵连了他,欠下了他许多。罗敷辞开了几个用人,亲自日日夜夜照顾瘦弱的穷秀才。 秀才虽然整体迷迷糊糊,似睡未睡的像个半死人,但是罗敷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何况他本来就对罗敷有爱慕之心。 为了给罗敷一个答复,也是为了解开内心的迷惑,他对罗敷的态度渐渐好转,也渐渐开始和罗敷攀谈。 这一来二去,他们倆终于弄清楚了。原来是穷秀才的朋友趁夜潜进了罗敷的闺房,释放了迷药促使罗敷意乱情迷,趁机占有了罗敷。穷秀才的狐狸朋友当夜又逃回穷秀才的茅草屋,仿照女人的字体写了那个引诱穷秀才的纸条。然后穷秀才心不设防的去了罗敷的闺房,却被设好圈套的老爷给打死。 罗敷问他,你怎么就招惹了狐狸的?狐狸和蛇都是招惹不得的。 秀才这才想起很久之前打过一只偷吃他家猪油的狐狸,除此之外并没有惹上过狐狸。 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弄得通通透透。罗敷抱着秀才哭得成了泪人。可惜那只狐狸偷去罗敷的贞操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除了无数个惊恐伤心的梦里,狐狸的影子也没有见过。 在这里,我不得不提到几乎被我们遗忘的歪道士。在选婆和爷爷他们与瑰道士女色鬼斗智斗勇的时候,歪道士一直呆在他的小破楼上,一步也不敢沾地。有时,我就想,是不是歪道士也招惹了像狐狸这样记仇而难缠的讨债鬼。我甚至猜想,是不是因为很久以前,歪道士还没有当道士的时候就招惹了这样的东西,然后知道在劫难逃就做了道士? 只可惜我没有机会亲自去问歪道士,歪道士也不可能把这些事情无缘无故就告诉我。 倒是四姥姥给我讲过,讨债鬼一般都是正义的讨债鬼,它只会死死纠缠欠了它血债的那个人,不会去害无辜的人,比如罗敷。 而这只伤害罗敷的狐狸不仅仅不正义,还非常好色。在隐匿于罗敷周围的许多年里,它继续干着伤天害理的事情。许多家庭或者即将组建的家庭,因为它的介入而支离破碎。许多正当青春年少的女孩因为它的变幻和引诱而痛不欲生。在它隐匿的二十多年里,许多年轻的生命香消玉损。在那个时代,被玷污的女孩子都要主动去自寻短见,免得败坏家风。所以,这二十多年里,陡然增加了许多投井而死的水鬼,吊上房梁的吊死鬼。喝毒药的,用剪刀割脉的冤鬼也不计其数。 如果不是在那二十多年里突然增加数量如此多的冤魂,姥爹也就不会在算盘上算到爷爷的危险。 姥爹的手稿中有他发现危险的表述:姥爹双手在算珠上活动,人生的流水在他眼前波涛汹涌。这是一个开阔的视野,如同站在黄河堤上观望流水走向。如果都是平淡无奇的静静流失,那么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是哪里有危险的激流,哪里有激起的大浪,都能一眼看到。别人看姥爹就这样站在算盘前面,而姥爹眼睛里的自己却是面江而立。 姥爹看见了一个撞击异常剧烈的浪花,溅起的水珠比其他地方都要高,砸在水面比其他地方都要凶。 “不吉!”姥爹心里默念道,慌忙拨动算珠,将眼睛的方向对向那朵凶象的浪花。他用算珠将那朵浪花层层剖析开来,滴滴算尽。 这本是一个非常凶险的景象,作为平凡一人的姥爹,看过也就罢了,决不能插手的。他自己也不过是这流水中的一滴而已。 第208章 两次死亡 第二百零九章两次死亡 姥爹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女色鬼置于死地,可是过于严重的反噬作用是他承受不了的,就是像猫一样有九条命也承受不了。 经过冥思苦想,姥爹终于找到了一个巧妙的方法。反噬作用只对活人有用,那么死了之后参与总不会有事的吧?可是,说总归是说,人都死了,还怎么参与这件事呢?死的人看不见听不着闻不到,怎么能奈何阳间的事情? 虽说孤魂冤鬼也不少,可是姥爹的灵魂一无冤仇,二无怨恨,走的是正常的灵魂要走的道,根本没有机会参与到女色鬼的事情中来。 可是什么事情也拦不住姥爹的思维。他在平时正正经经的思考中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找到好的方法,可是在他老人家蹲茅厕的闲暇之际,居然对着厕纸灵光一闪。 于是,聪明的姥爹想出了死后再参与这件事的方法。 好了,事情回到穷秀才和罗敷那里。穷秀才和罗敷知道了是狐狸作祟,两人哭得死去活来。 罗敷的儿子还蒙在鼓里,他天天来逼穷秀才,要穷秀才承认自己就是他的亲生儿子。穷秀才恨不得杀了狐狸,只恨自己身体不行,动不了手,哪里还会承认这个狐狸崽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动不了手,口总动得了吧。于是,穷秀才破口大骂:“你这个狐狸崽子!敢叫我承认你是我的崽子么?承认了你,我不就成了害人的狐狸了么!有本事找到你自己的狐狸爹,你找到他了,我们也要报仇呢!” 狐狸崽子本来是低眉顺眼假惺惺的央求穷秀才,怎料得了一脸的口水!顿时,狐狸崽子眼里的假仁慈消失了,转而是冒出红光的凶光。 “妈的。老子给你好脸色,你居然这样对我!”狐狸崽子一个巴掌打得穷秀才晕头转向,口吐白沫。 “就知道你是狐狸的崽子,就知道你心狠!狐狸崽子!你就是狐狸崽子!我早认清楚了你的真面目!你这狠心的狐狸崽子!”穷秀才被打得疼痛难忍,嘴里的话倒骂得更加恨了。 罗敷的儿子最恨别人叫他狐狸崽子,就是这个名字,使他事事不顺心,处处不如意。自从他当了官,别人都只敢在他背后怯怯的讲,还没有谁敢当着他的面骂他狐狸崽子。 当初仅仅是因为偷油被打,他的狐狸父亲就敢忍耐数年寻找机会谋害一无所有的穷秀才,他的报复心不会比他父亲少。 罗敷的儿子跃上床,一下蹲坐在枯瘦如柴的秀才身上,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秀才的脖子,把秀才后面要说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秀才的嘴里立刻发出嘟嘟的声音。 秀才像案板上就要剖开的鱼一样,有气无力的摆动身体,企图摆脱死亡的命运。对秀才来说,这是第二次面对死亡。头一次一棍就要了他的命,而这次却要痛苦得多。秀才张开了嘴还要骂狐狸崽子,可惜已经发不出声了。 不一会儿,秀才像煮熟的鱼一样,眼睛全变成了白色,身体渐渐冷了下来。而狐狸崽子似乎还不解恨,仍坐在秀才的身体,手仍死死掐住他的喉咙,两眼燃烧着愤怒的红光。 可怜的穷秀才,就以这样的方式经历了两次死亡。 后来我想,按道理说,穷秀才才是最大的冤鬼,应该是他的灵魂不散,天天纠缠瑰道士才是。可是整个事情的过程中,从没有见过穷秀才的鬼影子。再一想,穷秀才本来就身体虚弱的要命,哪里有资本跟强大的狐狸斗?如果一只蚂蚁仇恨另一只蚂蚁,或者一只大象仇恨另一只大象,那么很可能会发生激烈的争斗。如果是一只蚂蚁仇恨一只大象,那么结果可想而知。 穷秀才就是那只可怜的蚂蚁,瑰道士就是那只庞大的大象。 可是罗敷的灵魂却异常的强大,她肩负自己和心上人的仇恨,一直跟狐狸争斗。 要说,罗敷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成为孤魂野鬼也就罢了,要想跟强大的瑰道士一拼上下,也是蚂蚁要跟大象拼斗的妄想。可是她却做到了,甚至在爷爷这个时代追得瑰道士到处逃亡。瑰道士也得借助红毛鬼的力量来对抗罗敷。 罗敷这个弱女子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获得跟瑰道士一争上下的实力的呢?且不要急,待我一一道来。 坐在秀才尸体上的狐狸崽子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才惊醒过来。 瓷器是罗敷打碎的。 罗敷本来是端着一碗熬好了的中药汤,进屋来要喂秀才的。她没有看到秀才起身来迎接,却看见自己的儿子眼冒红光,活活掐死了自己的心上人。 手一松,瓷碗就从手中滑落,摔落在地,碎为数片。热汤的蒸气腾地而起,朦胧了罗敷的双眼…… 也许是因为狐狸崽子身上有一半罗敷的血液,他看见罗敷的时候才能稍显一些人的性情。瓷碗破碎的声音令他惊醒。他慌忙缩回了僵硬的双手,目瞪口呆的看着翻着白眼的秀才,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再看看门口,母亲已经像突然被抽取了骨架似的,身体软了下来,缓缓的倒在了地上。狐狸崽子急忙跳下床,跑到门口去扶母亲。 此时,一个从门口经过的佣人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慌忙去衙门报案。 等衙门的人赶到,罗敷和穷秀才的身体都已经凉了。狐狸崽子被几个彪型的衙役抓走,一个月之后砍了脑袋,作了无头鬼。 我不知道罗敷和穷秀才的灵魂是不是同时离开**的。如果是的话,他们之间有什么语言,有什么动作,他们是怎么发誓的,怎么分开的,我都不知道。我知道的是,在一个月之内,当地有数十个男子死在了自家的床上,无论生前体型怎样,死后都干枯得像一具木乃伊。 第209章 一百零一 “这些男人都是你害死的吗?”选婆急躁的问罗敷,不,问的应该是女色鬼。选婆知道,此时的罗敷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懦弱被欺负的罗敷了,而是怨恨缠身的恶鬼--女色鬼!人与鬼的转换之间,其实只隔着一道薄薄的墙,那道墙就是--怨恨。 女色鬼点了点头:“对,那些男人都是我弄死的。不过,你用错了一个词,不应该叫害死,是他们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为什么?”选婆问道。女色鬼此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09章 一百零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灵屋老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灵屋老人 “一百零一?”选婆睁大了眼睛。 罗敷的眼泪又出来了:“如果狐狸也算人的话,你的确是第一百零一个。我并不想记得这么清楚,我只记得和多少男人睡过,并不记得每个男人的模样,虽然跟他们同床共枕过。”一颗大粒的泪珠从她的左脸滑下。选婆一阵心疼。 选婆伸出一只手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罗敷捏住选婆的手腕,不知是因为选婆温柔的动作还是因为记起了不堪的往事,她更加泣不成声。更多的泪水如泉涌一般流出。 “我最喜欢的穷秀才,他却不是里面的一个。那可恶的狐狸竟然是第一个。”罗敷的嘴唇被牙齿咬出了血,鲜艳的红色从嘴角缓慢爬出。那里通常流出的而是别人的血。“而你,是我唯一睡过却不会伤害的人。” 选婆点点头:“不要说了,罗敷,你不要说了。”他双手抓住罗敷的肩膀轻轻的摇晃。 我不知道,姥爹在珠算人生的时候,是否算到了还有选婆这样一个人,是否算到了女色鬼还有一个不杀的男人。也许这对姥爹来说,这是无关紧要的,所以在手稿中只字未提。但是,精明的瑰道士肯定没有算到,这对瑰道士却是最为失误的一处错误。他本想用那首诗来吸引女色鬼的注意,却未曾料到她竟然喜欢上了念诗的人,更未曾料到念诗的人和听诗的人居然捅破了他的谎言。 那个晚上,爷爷病倒了。毕竟年纪来了,连天连夜的画符使爷爷体力透支。加上他不停的抽烟,肺病犯的更加频繁。 爷爷躺在床上,嘴唇泛白。他叫过奶奶,叫她帮他去一趟文天村,去找一个做灵屋的老头子。 之前一直没有提到过文天村这个做灵屋的老头子,他实在太老,走路的时候气喘非常厉害,仿佛下一口气要付出极大的努力才能接上,可是他瘦弱的身子根本给不起这么大的负载。所以给人一种马上就要断气的感觉,说不定在某个晚上就魂飞魄散魂归西天。 这个老头子无子无女,住在文天村一个逼仄的巷道里。有时,我和妈妈去爷爷家要穿过那条巷道,当然也可以走另外的道理绕开那里。如果天气稍微潮湿一点,我和妈妈是不会走那条巷道的,宁可绕开行走。只有在艳阳天为了走近路偶尔才经过那里。 因为巷道两边都是老屋,墙要比一般的房子高处很多。并且老屋大部分已经没有人居住,缺少维修,墙倒瓦倾。 我和妈妈经过的时候总担心那些歪歪斜斜的墙要倒下来,总想快快通过这条巷道。可是如果下雨,巷道里排水不畅,稀泥很深,走快了容易摔倒。所以,我和妈妈宁可多走些路也不愿意走那里的捷径。 那个做灵屋的老头子就居住在那条巷道里,除了偶尔出来砍竹子买纸张,其它时候就蜗居在家。外面经过的人只须听见他的屋里传出刺啦的劈竹声,便知道这个老头子还活着,也可以预料到附近又有人死了。因为只有在葬礼上才能用到老头子的杰作……灵屋。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朝代开始流行这种葬礼方式,人死后亲人们总要给他烧一些东西。我听说过其他很多地方都有贵重物品陪葬,或许这跟烧东西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们那里,在出葬的那天,要给死人烧一些纸和竹子做成的房屋,让亡者在冥间有地方住。还要给亡者烧一些金山银山,当然金银是很难烧化的,所以也用纸和竹子做成山的形状,然后在纸上画很多元宝。 灵屋以竹子为骨架,然后在外面粘上白纸,再在白纸上画门画窗。在烧灵屋的时候,需要一个人在旁照看,灵屋不能一烧就倒下,要先让纸烧完骨架和屹立在那里,然后骨架慢慢烧尽。如果灵屋上的白纸还没有烧尽就倒下了,这灵屋便没有完好的送给亡者。这个责任一个要怪烧灵屋的人不会维护;二就要怪做灵屋的人功夫不到家。 所以,灵屋也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在那时的农村,也算一门特别的手艺。 而文天村这个老头子,在这方面尤其在行。没有子女赡养,光靠村里帮助一点是不够的,所以他靠这个手艺挣些买油盐的钱,也赢得每个人的尊重。 我虽知道这个人,但是根本不记得他的长相。虽然那时的我经常去爷爷家,经常经过那里,可是见到他的面的机会很少。 有几次我从爷爷家回来,爷爷要送我翻过文天村和画眉村之间的一座山,爷爷很多次把我送到这个老人的家门口便止步。我便继续走回家,爷爷却转身进了那个老人的家。我可以猜到,爷爷会跟他谈些什么方面的话题,不是谈论冥间地狱,而是回忆过去他们年轻时的岁月。 除非是人家找上门来要他帮忙,爷爷一般不喜欢随便跟某个人谈论方术方面的事情。估计那个做灵屋的老头也是如此。有时,我觉得他们那一辈的人像戏台上的配角,出场的时候尽情挥洒,退场的时候一言不发,不像我们这一代张扬。 想到他们,我就感叹不已,觉得沧海桑田是一种残酷。 奶奶披着夜色走到了那条古老萎缩的巷道,敲响了那个老人的门。 “笃笃笃……”敲门声惊醒了沉睡在门内的一条土狗。 “汪汪……”土狗回应敲门声,却把里屋的老头子吵醒。 “谁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由于巷道两边的墙非常高,这个声音走不出巷头巷尾。 “是我,马岳云。”奶奶不报自己的姓名,却报出爷爷的名字。 第211章 地狱建筑 第二百一十二章地狱建筑 既然能听见狗吠,证明老头子的耳朵不会背到哪里去,何况是在寂静如死一般的夜里,辨别声音更加容易。老头子不会不知道,这个声音不是马岳云的,况且声音还是一个女的。 可是老头子毫不犹豫,巍巍颠颠的走出来。奶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里屋一直响到了面前。然后一阵木头相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清脆。老头子打开了家门后面的木栓。一张沟沟壑壑的脸浮现在奶奶前面,虽然有心理准备,奶奶还是吓了一跳。 漫天的星光扑进了老头子的家里。奶奶踩着星光走了进去。一个昏暗的角落里有两道寒光冒出,那是老头子的狗。孤寡的老人,一般都会养着猫狗的,或者是养着一屋的花。在多少年后,奶奶因病去世后,爷爷却只养着一头牛。 老头子用抖抖索索的手摸到了一盒火柴,哧一声划燃,奶奶就看到了一个豆大的火苗,然后火苗如豆芽慢慢长大。原来是老头子点燃了一个灯盏。 当时电已经接进村里了,但是老头子仍坚持用灯盏。那是烧煤油的灯盏,火焰上方有很浓的烟。在这个高大而空旷的漆黑房屋里,灯盏本身就有几分恐怖的气氛。 奶奶发现,这个空旷的堂屋里前后左右全部是即将给死人用的东西……灵屋。 在灯火的跳跃下,这些纸和竹子折成的小房屋在各个黑暗的角落若隐若现,仿佛它们已经在地狱中被亡灵使用了。而面前的老头子,则是冥间的伟大建筑师。 冥间建筑师的眼睛也如灯火,闪烁的看着奶奶。他大概有了几分明白奶奶来是干什么的。 奶奶先为打扰老人的睡眠道歉,然后说出了爷爷的请求。 冥间建筑师想也不想,就点了点头。 奶奶心里一阵感激。虽然她不怎么支持爷爷做这些事情,但是老头子的爽快和理解使奶奶心生愧疚。 奶奶不知道说什么好,很多感激的话堵在了嘴里说不出来。像这位冥间建筑师,听过感激的话多了去了。 “很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叫马岳云放心,他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没有问题的。叫他好好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因为这个分心。”冥间建筑师却先开口了,一边说一边朝门口走,送奶奶出门。 奶奶走出门来,老头子又合上了门。 奶奶又重新站在了漫天星光下,看着面前的漆黑木门,感觉刚刚是脱离了人间进了地狱一回,那些黑暗中若隐若现的灵屋使奶奶不能忘怀。那里真如地狱一般。 可是地狱里住着一个善良的老人。 爷爷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他总算能安心养一小段时间了。小段时间过后,迎接他的将是更加险恶的困难。 “那只狐狸现在跑到哪里去了?你还在追寻它吗?”选婆终于问到了关键的问题。 “那只狐狸?”罗敷道,“已经到了这里了,先于我到了这里。” “到了这里了?”选婆一惊。不用猜,选婆也明白了几分。但是他还不确定,如果瑰道士就是那只可恶的狐狸,那么他那次在夭夭家捉鬼又怎么解释?只见过道士捉鬼的,哪里见狐狸捉鬼的?按道理说来,妖魔鬼怪都是同一类,伤害罗敷的狐狸绝对是一只妖狐,伤害人情有可原,应该不会伤害其他的鬼吧。还有,选婆听老人讲过的妖狐一般都是女性,从来没有见过男性的妖狐。瑰道士绝对不是那只狐狸。 那么,瑰道士到底是干什么的呢?选婆的心里已经有了千千结,解不开。 “是的。它已经到了这里了,我熟悉了它的气味,我是追着它的气味来的。这么多年来,我一路吸取好色男人的精气,一路循着气味追踪那只狐狸。”罗敷淡淡的说,一幅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模样。 “你确定它就在这里?”选婆还是不信。 选婆给我复述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我的月季,它在某个夜晚也给我提示,说一种强大的气味正在向这里行进。 “它就在这里。而且离我已经很近了。”罗敷肯定的说。 选婆浑身一颤,很近?他朝四周看了看,似乎那只狐狸就躲在他家的某个角落。 “选婆!”屋外一个响亮的嗓子喊道。 选婆和罗敷都一惊,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完全没有防范,可以猜出外面的人不是偷听者。 “选婆!起来没有啊?太阳都晒到屁股了,你怎么还赖在床上?”原来是跟选婆玩得比较好的伙伴,“你这人,一没孩子夜里闹腾,二没女人夜里折腾,怎么也起懒床呢!”那人在外面吆喝道。 罗敷听了,朝选婆莞尔一笑。选婆见到罗敷的笑,又愣了。这个女人,刚才还是那么坚毅的表情,现在又是一副万般可爱的模样。女人真是善变的动物,同时也是吸引男人的尤物。此时女人的笑让他心生感慨,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坏在了一只狐狸手里,真是上天不公。要不是那只狐狸,人间会多一段美好姻缘,少一段心酸悲剧。可惜了! “你快回答外面那个人,不要让别人发现我在这里。”罗敷忙交代选婆道。 选婆连忙一跃而起,慌乱穿好衣裤。女人则搂紧了被子,刚才露在外面的两条白皙的胳膊也藏进了被子里。 选婆走出家门,这才发现已经是日上三竿。这一段谈话实在长,让他们俩都忘记了时间。时间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时会快有时会慢。 “有什么事吗?”选婆的眼睛一时适应不了外面的阳光,眯着眼睛问道。而他的伙伴,在炫目的阳光下一脸坏笑的走了过来。 第212章 噩梦根源 第二百一十三章噩梦根源 选婆看着伙伴脸上的坏笑,浑身不自在,仿佛一片看不见的鸡毛在拨弄他的周身。 “你笑什么?”选婆问道。不过语气完全暴露了他的心虚。 伙伴打趣道:“哎呀,果然不一样了啊,你看,脸色红润,眼睛有神。哎呀哎呀,就是不一样了啊。” 选婆听出他话中有话:“直说吧你,什么意思?再这样打趣我,别怪我不搭理你啊。”说完,选婆假装转身要往家里走。 “这么急着要回屋里?看来我猜的没错,家里有美人等着吧!” 选婆一惊,站住了。 “看!被我说中了吧。哈哈,你这哥们也太不仗义了,有了好事也不告诉兄弟一下,来来来,让我进去看看嫂子长得啥样,是不是真如瑰道士说的美如天仙啊。真是便宜你这小子了。看来你是命犯桃花啊。”伙伴一边说一边要往屋里走。选婆急忙拦住,死死不让伙伴走过他的双臂。 “原来是瑰道士给你说的?”选婆问道。 伙伴拨开选婆阻拦的手:“你管它谁告诉我的,我就知道你的房里现在有一个大美女。昨天晚上没提前来打扰你们的好事已经够哥们了,你再不让我看看嫂子的美貌就是你不把我当哥们了。” 选婆心想道,如果真是美女,让你看看也无妨,但是现在在屋里的是鬼,并且是厉鬼,怎么能让你乱看呢!女色鬼最讨厌好色的男人了,而这位伙伴平时就是花花肠子,看见漂亮的姑娘就喜欢动手动脚,在漂亮姑娘的胸前腰间揩点油。放他进去,不是让他自找死路吗。 瑰道士不是要他秘密进行吗,现在怎么又告诉别人?难道瑰道士预测到了我和女色鬼会互相喜欢?所以他派另外的人来试探? 选婆猜错了。因为这个伙伴是爷爷派来的。 “你真不让我看看?”伙伴有些生气了。 “你什么要求都可以提,但是今天就不让你进门。”选婆斩钉截铁回答道。 “那好。哥们家里置了壶好酒,没有人陪我喝,你跟我到我家去喝点。这要求不高吧。”伙伴摊开双手道。 选婆对伙伴的突然转变惊喜不已,却又有些迷惑。这人怎么转变这么快呢?“喝酒可以,但是要等到中午或者晚上吃饭吧。早上起来就喝酒,伤身。”这么一说,他感到肚里咕咕叫了,从早晨到现在,还没有吃一点东西。 “那好,你中午过来吃个饭吧,把我那壶好酒平分喝了。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你再不答应可就不够意思了。”伙伴说。 选婆急忙点头,生怕他改变主意要进屋里。 伙伴见他答应,便转身往回走。选婆还不放心,等到看见伙伴走出了地坪,转个弯不见了,才进屋又返身关门。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罗敷见选婆回来,慌忙问道。 “应该是瑰道士告诉的。”选婆说。 “瑰道士是谁?”罗敷忙问,身子从床上直起来。被子从她身上滑落,露出比早上的阳光更迷人的春光。但是她那满头的秀发也随即降落,像云彩一样笼罩身体,遮住乍泄的春光。选婆咽了一口口水。 “昨天晚上还没有看够吗?”罗敷笑道,“你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吗?你说的那个瑰道士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除了那只狐狸知道我在追寻它之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我来了这里啊。” “我也正猜这个贵道士的身份呢。”选婆皱起双眉说。 “他有什么值得可疑的吗?”罗敷意识到这个瑰道士不简单。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很怀疑,可是我的疑点被他一点点的化解了。他控制了我们村里的那个红毛鬼,又说了一段关于你的故事。不过,他说的故事跟你说的有很多出入。”选婆说,“你讲到那只狐狸的时候,我就怀疑他是不是就是那只狐狸。不过,他在夭夭家还捉过鬼,妖魔鬼怪是同一家,我想,如果他是狐妖的话,就不会捉鬼了。所以……” “你给我说说他的长相。”罗敷打断选婆的话,问道。 “要说他的长相啊,也非常的奇怪。他戴着一个奇怪的帽子。那个帽子大得离奇,不像遮阳的太阳帽,也不像挡雨的斗笠,而是像一把油纸雨伞。他穿的衣服也是古里古怪,像一件大雨衣,可是肩上还披着蓑衣。” “他是不是长着一对尖耸的耳朵?”罗敷又打断他的话。 “对对,他的脸也很古怪,好像皮肤不是我们这样的皮肤,而是……” “而是像白纸一样的皮肤,是吗?” 选婆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见过他吗?” 罗敷冷笑道:“何止是见过!它是我噩梦的根源。” “你的意思是……他就是那只狐狸?”选婆目瞪口呆。如果瑰道士就是那只狐狸的话,他岂不是成了狐狸的帮凶?他岂不是帮着罗敷的仇人对付罗敷了?他惊讶的看着罗敷,看着她脑袋是点下还是摇动。 罗敷的牙齿在打颤,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仇恨。罗敷缓缓的点了点头:“我可以确定,他就是那只狐狸。” 而在同时,选婆的伙伴问爷爷道:“马师傅,你确定瑰道士就是狐狸吗?” 爷爷此时在选婆伙伴的家里,脸色不好看,不知是因为病的缘故还是因为事情的复杂。 爷爷点点头:“他自称为瑰道士,其实‘瑰‘字里隐含着两个字。这两个字暴露了他的身份。他太自得,自作聪明,这正是他的缺点。” “哪两个字?王?鬼?”选婆的伙伴问道。刚才就是爷爷叫他去请选婆吃饭的,还假装不经意说出是瑰道士告诉他选婆屋里有美女。虽然之前爷爷并没有向他解释明白,但是他相信爷爷的眼光。在这周围的居民里,爷爷还是有很高的声望的。 “你猜对了一半。”爷爷说。 第213章 男狐狸精 第二百一十四章男狐狸精 “猜对了一半?什么意思?”那位年轻人问道。 爷爷一笑,皱纹拧到了一块:“应该倒过来念,鬼,王。” “鬼王?”年轻人皱眉道。他还是不理解爷爷的话。或者说,他理解了爷爷的话,但是不相信。 “对。他就是鬼王。不过他不是掌控百鬼的鬼王,而是百鬼的制造者,作孽者。”爷爷抖抖索索的手伸到上衣口袋,却没有掏出任何东西。奶奶事先把他的烟藏起来了。爷爷现在身体不好,抽烟会使病更加严重。 “什么意思?我只知道鬼王是鬼的大头目,不知道您说的鬼王有什么区别。”年轻人歪着头问爷爷。如果当时我不是在学校,估计问这个问题的是我。 “这只狐狸的性子特别恶。你应该知道,狐狸精一般指风骚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喜欢勾引各个男人。对不对?”爷爷笑着问道。 年轻人点点头:“这我知道。” “与以往的狐狸精不同,这只狐狸却是男性的,但是他同样是个色性十足的人。由于他的长相不像女狐狸精那样迷人,他勾引不到别人家的良家少女。所以,他便变幻为女人喜欢的人的模样,偷偷潜入女人的家里,用这样的方式满足自己的**。”爷爷说。他捏了捏鼻子,那表示他的烟瘾上来了。年轻人看出了爷爷的心思,掏出烟来敬给爷爷。爷爷却摆了摆手拒绝。 爷爷接着说:“等被害的女人发现被玷污,那只狐狸早已经不知去向。在那个年代,贞洁比生命还重要,所以很多女人含羞自尽。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人间的冤鬼多了许多。这些冤鬼到处寻找生前的仇人……那只狐狸。由于这些冤鬼是狐狸造成的,所以他有了一个别称……百鬼之王,又叫鬼王。诚如你所说,一般的鬼王是掌控百鬼的鬼官,而他完全是创造百鬼的罪魁。” “原来是这样啊。”年轻人点点头,“可是,他是狐狸精啊,他不是鬼啊。” “这还要说到一件事。由于孤魂野鬼突然增多,地府的鬼官发觉了不平常,后来经过查问知道,原来阳间有只特别的狐狸作怪。那些鬼官不能像我这样捉鬼,他们不能呆在阳间太久。他们便在阴间的命簿上一划,让那只狐狸得一种浑身糜烂的怪病,让它烂的皮肉骨头分离。狐狸的肉身消失了,狐狸的灵魂便会归顺到地府,接受鬼官的惩罚。值得一提的是,人间的性病也是鬼官惩罚好色的人们的办法,鬼官让纵欲的人们承受痛苦。”爷爷说。 “那么,那只狐狸怎么还在这里呢?它的**没有腐烂掉吗?”年轻人问道。 “鬼官在命薄上一划,效果立即体现,那只狐狸果然痛不欲生,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腐烂起来,性命垂危。它拖着糜烂的身体到处躲避冤鬼追逐的时候,确实差一点就要命丧黄泉接受惩罚。就在它奄奄一息,就要断气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家人在给亡者举办葬礼。那家人正在烧纸人的时候,狐狸突然变成一个浑身烂疮的乞丐靠过去。人们被他吓得四散,退避三舍。” “果然是只聪明的狐狸,难过人们都说狐狸很狡猾呢。”年轻人猜到了狐狸的企图。 爷爷点头道:“在人们退散的时候,它刚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它扑倒在纸人上。也许它早就开始偷学人间的道学了,所以它深知灵魂转体的机妙。于是,人们惊讶的看见一身脓疮的乞丐倒下去,纸人在乞丐身下爬起来的过程。四周的人们被面前的情景吓呆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近前来,眼睁睁看着纸人在眼皮底下溜走。等人们醒悟过来,拾起扁担石头要打的时候,这个纸人已经逃之夭夭了。” “所以我们看见瑰道士现在的脸像白纸一样,原来就是白纸做成的啊!”年轻人惊道,眼睛瞪得比除夕之夜的灯笼还大。 爷爷又摸了摸鼻子,说:“它就是用这样巧妙的方式,躲过了地府鬼官的惩罚。它的灵魂的附体是白纸,所以**腐烂的方式已经不凑效了。它出现的时候总是头戴斗笠,身披大雨衣,我猜是为了隐藏被火烧坏的痕迹。” 年轻人两眼直直的盯着爷爷,嘴巴合不上。 爷爷继续道:“之前,他轻视所有对他有敌意的冤鬼,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胆怯其中的一个。” “您是说,他害怕选婆屋里的那个漂亮女人?哦,不,漂亮的女鬼?”年轻人对爷爷叫他去找选婆有了几分理解。 “嗯。”爷爷用力的回答。 “那他制服红毛鬼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又到夭夭家捉鬼?”年轻人问道。 “他到夭夭家捉鬼,只是为了证明他这个瑰道士的身份没有作假,让你们相信他没有骗你们,并且控制红毛鬼的时候没人提出异议。至于红毛鬼那边,他不是要制服红毛鬼,而是要利用红毛鬼来对付女色鬼。那个女色鬼已经吸取了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远远不是当初的弱女子了。这个女鬼不再是哭哭啼啼的弱鬼,而是仇恨似海的讨债鬼。”爷爷的眼睛里透露着冷峻。 “讨债鬼?”年轻人惊呼。歪道士深藏楼上躲避讨债鬼的事情已经很多人知道了,这里许多人知道了讨债鬼居然可以让一个专门捉鬼的道士害怕,可见讨债鬼是何等恶劣的鬼。 “对。这个女色鬼也算是一种讨债鬼。可以说,她是几种鬼性兼有的女鬼。所以对付起来非常麻烦。凭我一个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所以,我才来请你帮忙,用巧妙的方法来对付这两个互相敌对的厉鬼。”爷爷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眼光直探年轻人的心底。 “用什么巧妙的方法?”年轻人攥紧了拳头。 第214章 访将军坡 第二百一十五章访将军坡 “什么巧妙的方法?选婆来了就成功了一半。你看着就是了。”爷爷卖关子道。 “我相信选婆一定会来的。我按照您说的方法故意激他,如果他再不来就太不够意思了。”年轻人自信的说。年轻人左转右转,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他拿起一个青花瓷的水壶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递给爷爷。 爷爷接了茶,轻轻的吹了口气,却抬起头来担心的问:“你确定选婆屋里的女色鬼没有听出破绽来?你说了是瑰道士告诉你他屋里有美女的吗?如果不强调是瑰道士在算计她,搞不好她会想到其他人。”茶叶片片垂直立着,在绿色的茶水中上下小幅度漂动。爷爷看了看茶叶,又说:“好茶。” “您就放心吧,选婆一定会来的。女色鬼也听不出什么来,我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啊。”年轻人在爷爷的疑问面前有些犹疑,话的底气没有刚才那么足了,“他们应该听不出问题吧?” 中午的时候,选婆果然来了。爷爷看见了他脸上的疲惫,不过,他的印堂光亮,眼眶周边也没有紫色,不像是被鬼吸了精气的模样。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选婆显然没有料到爷爷也在这里,见了爷爷不禁一愣,以为在做梦。他揉了揉慵懒的眼皮,问道:“马师傅,是你吗?您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不管这件事吗?” 选婆的伙伴慌忙将房门掩上,将选婆拉进里屋。 “你先出去一下吧。”爷爷拉住选婆的手,眼睛却看着选婆的伙伴。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辩道:“您是说我?” 爷爷点点头。选婆还是愣愣的,显然他还没有弄清楚这里的状况。伙伴本来是叫他来喝酒的,为什么马师傅也来了?为什么马师傅又叫伙伴出去? “为什么叫我出去?我还想听听您是怎么捉鬼的呢。我还想学一点呢。”那人谄笑道。看了看爷爷的表情,那人又说:“好好,我不听,我站在这里总可以吧?总之您别叫我出去就可以了。” 选婆的脑袋还算转得快,忽然明白了马师傅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喝酒这么简单。于是,他也朝一脸不满意的伙伴挥挥手道:“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嘛。骗老子来喝酒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出去!出去!”选婆一边说一边将伙伴往门外推,然后咵的一声栓上了门。 年轻人被推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回身反抗,门就从里面拴住了。他失望极了,背靠门迎着阳光看太阳。太阳的光线很强烈,但是他并不躲开刺眼的阳光,直直的望着天上的火轮。 同时,他听着屋里两个人的对话。 爷爷和选婆虽然赶出了他,但是防他的心并没有放下。他们在屋里说话的声音很小,门外的年轻人只听见戚戚的说话声,却不知道话里的内容,一无所获。 门外的年轻人看太阳看到眼睛里幻化出了五种色彩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他差点跌进屋里。 站稳了脚回过身来,他只看见马师傅拍了拍选婆的肩膀,似乎嘱咐了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而选婆却呶呶嘴,似乎有些不情愿。不过,选婆还是点了点头。选婆的头仿佛有一千斤重,头点下去了就抬不起来。 他看着选婆一直低着头跨出门,走进太阳光里。地上的影子有些落寞。 “现在,你可以去将军坡那里帮我忙了。”爷爷望着选婆的影子,嘴又在吩咐这个年轻人了。 “你是说我?”这个年轻人搞不懂马师傅什么时候说的是他,什么时候不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个后脑勺很突出,是爷爷常说的聪明人的长相。 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脑袋的后脑勺也很突出,像勺大粪的“吊子”。那时的农村厕所没有下水道,就一个大坑。大坑上架两块木板,人的脚可以踩在上面,然后解决一时之急。当大坑里的粪满了,便要用“吊子”勺粪,将大粪做肥料倒进田地里施肥。 爷爷说我的脑袋就像那个臭不可闻的东西。 我不知道爷爷看到那个年轻人的后脑勺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还在学校守着月季花的外甥。不过,我相信那个年轻人不希望爷爷看着他的时候想起他的外甥。至少,如果是我,我是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的时候想到他的亲人。比如,红毛鬼。 山爹还没有变成红毛鬼之前,看着我的时候总是有异样的眼神。我知道,他是把我看成了他的同年儿子。那种可怜而爱怜的眼神,我至今还不能忘怀,虽然它使我很难受。 我不知道,红毛鬼在受瑰道士控制的时候,是否脑袋里还有残留的破碎的记忆,关于他的儿子,关于跟他儿子同年的我。 那个年轻人在将军坡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红毛鬼。一个一个,姿势各异。 他还看到了以前在这里没有见过的庙。庙的前面一座特别大的钟。那个钟悬在一根细细的编织毛线上。 这个钟少说也有四五百斤重吧?这个受了爷爷嘱托的年轻人想道。 可是这样一个寺钟居然悬在一根细细的毛线上! 钟一动不动,似乎在等待寺庙里的和尚来敲响它。 可是。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听到过寺庙的钟声。他小时候在这个将军坡放过牛,从来没有见过这里有一座虽小却精致的寺庙。 这个寺庙和这个钟,仿佛雨后的春笋,一夜之间破土而出,屹立在他的面前! 还有,这么多的红毛鬼来自哪里?刚看到那些做姿做态的红毛鬼时,他差点吓得转头就跑。可是,这些红毛鬼用怒视的眼睛看着他,却不靠近前来。 这里,不是他熟悉的将军坡。 第215章 山爹老屋 第二百一十六章山爹老屋 年轻人回来了,带着一脸的惊讶。他有很多的疑惑,这些问题堵在心里,不吐不快。 “马师傅,将军坡那里……” 爷爷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年轻人便不再说话了。爷爷慈祥的看了看年轻人,或许由于那个“吊子”脑袋,爷爷把他当成了我,像平时吩咐我一样吩咐那个年轻人:“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我自己暂时不宜出面。” “什么事?只要是您吩咐的,我又能够办到的,我马上就去办。”年轻人被将军坡的一幕震撼了,此刻满怀钦佩的看着爷爷的眼睛,似乎爷爷的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而是从眼睛里说出来的。由于怀病在身,爷爷的眼眶有些内陷,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只有在捉鬼到最艰难的时候,爷爷的眼睛才会发出这样的光芒。 “事情不难。你能办到的。只需你到瑰道士那里去一趟,说一些跟今天早上你对选婆说的差不多的话。”爷爷说。爷爷眼睛里的刚毅传递到了年轻人的眼里,他变得自信了。 “好的。”年轻人说道,“您交代吧。” 在捉鬼之前,他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往。最多年轻人因为爷爷在方圆百里的名声,碰到爷爷的时候用钦佩的眼神多看爷爷两眼,除此之外,没有更深的交情。但是,此时的他们却互相坚信对方,好似并肩作战了多年的战友。 “你去告诉瑰道士,就说选婆已经按照他吩咐的勾引住了女色鬼。为了不引起女色鬼的怀疑,选婆不好亲自去告诉瑰道士,便叫你来转告他一声。”爷爷两手互握,那表示他缜密的思维正在运转。可是在平时的生活中,他是个不拘小节的人。 年轻人点了点头。 “你还要告诉他,选婆已经从女色鬼的口里得知,女色鬼今晚将去常山后面的将军坡一趟。”爷爷接着说。 “将军坡?”年轻人问道。 “是的。就在将军坡。”爷爷幽幽的补充道,“就是山爹复活的地方,也是矮婆婆遭遇迷路神的地方。” 矮婆婆在将军坡遭遇迷路神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村里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记忆犹新。直到我现在读大学了,正在写着这部记录过去发生的事情的,村里人还经常叮嘱家里的小朋友:不要随便到将军坡去玩,小心迷路,再熟悉的路也要看仔细了。 也许小朋友的心里会非常的迷惑:为什么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还要比走其他路更细心呢?当年给我讲述故事的老人们纷纷离世了,也许有当年还年轻现在却垂垂老矣的人给他们慢慢解释,将以前的岁月翻出来在嘴里重新咀嚼,如同老牛反刍。 年轻人不懂爷爷提到将军坡的时候为什么还要提到山爹复活和矮婆婆遭遇迷路神。他没有时间问爷爷,因为他马上要再次出门,前去瑰道士的居身之所……山爹生前住过的老房子。 年轻人赶到山爹的老房子前,看见瑰道士正坐在大门口晒太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红毛鬼则在房屋的阴影里哀号,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头刚耕完田上岸休息的老水牛。可是,这头老水牛不是由一条缰绳牵着,而是由粗大的链子套住。年轻人不由自主的想起山爹生前的情景,由此生出一些伤感来。儿子做了水鬼,妻子为了给儿子超生也做了水鬼,而他,却成了被鬼王控制的红毛鬼。 见年轻人走来,瑰道士侧脸给他一个笑。那个笑还是很得意的样子,仿佛瑰道士从来就这样一个表情。年轻人看见那个得意的笑便生出反感。过于的自信总是不会让旁人舒服的。 “阳光真好啊!”年轻人没有首先提起选婆,却赞美今天的阳光。 瑰道士不答话,转了脸去看阴影角落里的红毛鬼。 年轻人心想道,你得意什么,你自己的身体都没有了。如果不是寄居在纸人的体内,恐怕你现在也不敢这样嚣张的在太阳光下见人。他想,如果揭开瑰道士的雨衣,那些被火烧过的痕迹马上就会展露在他的眼下。 “有什么事吗?”瑰道士终于说话了。 “选婆叫我过来的。”年轻人说,但是不急于把后面的话全部讲出来。 “是么?”瑰道士终于感兴趣的站了起来,“他给你说了什么?”看来他的疑心挺重。 年轻人按照爷爷吩咐的把话说完了。 “哦。原来这样啊。”瑰道士点点头,眼睛直探年轻人的眼底,好像意味到了些什么东西。他的眼神如电一样,闪着亮而炽热的光芒。年轻人屏住呼吸直对他的目光,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年轻人能读懂瑰道士的眼睛,他的眼睛在问:你告诉我的都是实话吗? 而年轻人的眼睛告诉他:信不信由你! 终于,瑰道士缩回了目光,说:“谢谢你了。”也不等年轻人做任何反应,自顾牵了那条链子带着红毛鬼进了屋。红毛鬼一直沿着屋檐下的阴影走,躲避着刺眼的阳光。进门的时候,红毛鬼回过头来看了年轻人一眼。天哪,真是太像了!跟将军坡那里的红毛鬼简直没有两样! 年轻人不敢在那里多站一会儿,急忙转身离开。 回到屋里,只见爷爷眉关紧锁。手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根烟。烟没有点燃,只放在鼻子前来回转动。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年轻人站在爷爷面前问道。他的心里没有底。他感觉脚下轻飘飘的站不稳,整个人如一片鹅毛。 爷爷沉默了许久,终于从口里蹦出了一个字:“等。”那个字铿锵有力,像一颗实心的铁珠,落在了年轻人的心底。于是,他轻飘飘的感觉消失了,双脚稳稳的站在地面。 “好吧,等。”年轻人神色凝重的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第216章 选婆告密 第二百一十七章选婆告密 等待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而此时最痛苦的应该是选婆。 事后他每次跟我提起女色鬼的时候,总是一副极度痉挛和难受的样子,说得不好听,仿佛一个难产的孕妇。他一方面觉得爷爷交代的事情是天经地义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救过他一命的罗敷。是的,当我们口口声声说那个女人是女色鬼,害死九十九个男人的女色鬼时,选婆的心里还是把她当做温柔善良而又可怜的罗敷。 事后选婆还觉得对不起的,就是爷爷。不过,短时间段里即将发生的事情,爷爷用手指就可以掐算到,即使姥爹的手稿里没有提到选婆也没有关系。 或者这样说,姥爹用他的算盘算到了选婆这个人将在女色鬼的事情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但是他同时知道儿子的预知能力不会遗漏选婆,所以他觉得没必要提到选婆,从而笔端略过了他。 天色渐渐暗了。但是山顶还有很亮的阳光。那是我们那里山区特有的景象。 这个时候,选婆已经在饭桌上和女色鬼一起吃饭了。他想起了瑰道士那次跟他一起吃饭的情形。瑰道士只在饭碗上嗅了一嗅。那时选婆已经有了一点疑心,可惜被瑰道士冠冕堂皇的掩饰过去了。 他特意看了看罗敷的碗,里面的饭少了一半。他便问道:“你还真吃饭啊?” 罗敷一笑,伸出筷子夹了一根豆角,说:“我怎么就不能吃饭?” “可是瑰道士只是嗅一嗅。我听老人说过了,鬼只吸走食物的气味,但是不动食物的。”选婆好奇的说。 “哦。你都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罗敷尴尬的放下筷子,“我以为你不知道,所以故意假装吃饭。我怕在你吃饭的时候只嗅一嗅的话,你会感觉不舒服。” 看见选婆的脸色有些不对,罗敷忙问道:“你这是怎么啦?有什么心思吗?” 选婆挥了挥手,躲躲闪闪的。 “是不是中午在你伙伴家里喝多了酒,现在肠胃不舒服了?”罗敷急急的问道。 选婆强颜作笑,用筷子指着外面的常山道:“你看,整个村子都暗下来了,只有那里还亮堂堂的。” 常山是这小块地方最高的山,常山村就是围绕它而建,所以家家户户都可以从大门口直接看到雄伟的常山。罗敷顺着选婆的指向看去,常山的顶上果然还有阳光,营造出一种圣神不可侵犯的效果。“这里的风水很好啊,有这么一座宝山。” “一般的山都是尖顶,可是常山的顶是一块很大的平地。”选婆望着山,淡淡的说。 罗敷不知道选婆为什么忽然跟她谈山,但是为了不让他扫兴,假装颇有兴致的点头示意。“对呀,为什么呀?为什么常山的顶是平的?”她刚才没有察觉到这些细节,现在仔细看去,在阳光笼罩下的常山确实像被削了尖角的圆锥。虽然远远的看去那个平地不到拇指大小,但是如果走到实地的话,肯定是一个很宽阔的地方。 虽然童年的我一直生活在常山周围,但是在读初中之前都不知道常山是平顶的。因为常山上有很多日本军留下的金矿洞,家里的大人不让小孩子去常山上玩。直到初中一次郊游,地点选在常山,我才第一次爬到常山顶上,才知道原来挺拔雄伟的常山是个秃头。 平顶上没有树,只有齐膝的草。而平地之外的地方郁郁葱葱,高树怪石很多。如果从远处看,平地被周围的树遮盖,是很难看出常山的真面貌的。 “我原来也很奇怪,为什么常山的顶是平的。后来老一辈的人告诉我,它是跟鹰嘴山相争的时候被削去了山顶。”选婆说。 “跟鹰嘴山相争?被削去了山顶?”罗敷听得一愣一愣的。 “呵呵,这是一个传说,跟神话故事一样。”选婆若有所思的说道。 “什么传说?”罗敷显然来了兴致。她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那只狐狸的话。虽然我一直在学校没能回来,自始至终没有见那女色鬼一面,但是我这么认为。 选婆做了个深呼吸,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常山和其他的山一样,有个尖顶。而从常山向南方走三十里,那里有另外一座高山。因为那座山的形状像鹰的嘴巴,所以人们叫它鹰嘴山。方圆百里只有这两座山最雄伟,也只有这两座山最高。” 罗敷不懂选婆讲这些给她听有什么意思,只愣愣的看着他。 “两座山上各有一个山神。这两个山神都有一颗好强心。常山上的山神看鹰嘴山的山神不顺眼,鹰嘴山的山神也看常山上的山神不顺眼。有一天,常山上的山神趁鹰嘴山的山神不注意,拉开一把大弓向鹰嘴山射了一箭。这箭射中了鹰嘴山的‘嘴巴‘,鹰嘴山就比常山低了一些。鹰嘴山的山神发现自己的山变矮了,大发雷霆,举起一把大剑朝常山砍来。这剑不偏不倚,将常山的尖顶削到九霄云外去了。” “呵……”罗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可怜。 “从此,常山的顶就只剩一个大平地了。它们两败俱伤,都没有得到好果子。”讲完,选婆用乞求的眼神看着罗敷。罗敷从他的眼里读到了他想传达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跟瑰道士相斗,必定会两败俱伤,都吃不到好果子。是吧?”不等选婆做出回应,罗敷又狠狠道:“可是你想想,如果常山上的山神射了鹰嘴山一箭,而鹰嘴山的山神不以牙还牙的话,他会憋屈一辈子的。你知道吗?” “你今晚不要出去!马师傅今晚就要动手了!”选婆见无法劝解罗敷,竟然没有照爷爷吩咐的做,却将爷爷的计谋全盘托给了罗敷。 第217章 半身不见 第二百一十八章半身不见 “马师傅?你说的是画眉村的那个马师傅吗?”罗敷听了选婆的话,目瞪口呆。 “对。就是那个马师傅。他要我今晚把你带到将军坡去。然后他将瑰道士也引到将军坡。等到你们俩相斗到两败俱伤了,他才出面将你和瑰道士一起制服。”选婆道,“所以我才将山神的故事,是希望你不要再跟瑰道士相斗了,不然……” “不要说了,我说过我不会放过那只狐狸的!”罗敷愤愤道。 选婆噤声了。 “我跟那个马师傅说过了,叫他不要参与这件事情的呀。他为什么不肯听我的劝告?”罗敷揉了揉太阳穴。 “是你劝了他?”选婆惊讶不已,“难怪他之前不答应参与这件事情的呢。” 罗敷点头道:“对。我来这里之前已经劝过他了。我听许多鬼友说到过他的父亲,天文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死后还担任着鬼官,刚正不阿,值得敬佩。所以我才事先提醒他不要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因为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而要对付瑰道士的话,他更加不是对手。如果他听了我的劝告还不收手的话,那么他就是自讨苦吃了。” “他不是你的对手?”选婆惊问道。在他眼里,只要是鬼,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鬼,马师傅就可以轻易制服。天底下没有马师傅收拾不了的鬼。所以,当他知道马师傅要对付女色鬼时,才会担心罗敷的安危,甚至假借山神的故事来劝解罗敷。 “您不是她的对手?”选婆的伙伴也惊问道。当然,他是在自己的家里,罗敷和选婆都听不到。 爷爷一笑,点了点头。 “那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这个年轻人的手哆嗦了起来,他担心爷爷失败后女色鬼和瑰道士都会找他秋后算账。马师傅都对付不了,更何况他?到时候岂不是死得很难看? 爷爷一笑,摇了摇头。 “马师傅,您就别耍我了。我问您是不是打不过它们,您点头。我问您我们是不是白忙了,您却摇头。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年轻人有些坐不住了。将军坡的遭遇确实给了他很大的震撼,但是爷爷亲自承认不是两个鬼的对手,无疑给他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他抱住头坐了下来,一脸的苦相。 “年轻人,为什么老人的牙齿掉光了,舌头却还完好?就是因为牙齿一直是硬碰硬,而舌头是软溜溜。所以再坚固的牙齿也会先掉落,而舌头可以完好的保持下来。”爷爷的眼睛里闪出智慧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如两盏摇曳的烛火。 最先忍不住的是瑰道士。他见太阳落山,便立即牵了红毛鬼的链子出门,往将军坡那里赶。多少年来,女色鬼一直是他的噩梦。她像一个记仇的毒蛇一般尾随着自己,说不定在他掉以轻心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他伤害的女孩子不计其数,几乎所有的女孩子要么忍辱一生,不敢告人,要么含羞而死,化作了冤鬼。但是没有一个像罗敷这样对他穷追不舍,这倒也罢了。他也遇到过意欲报仇的冤鬼,可是由于实力悬殊,再怎么报复也不过如蚂蚁狠狠咬了大象一口,无关痛痒。要命的是这个罗敷借助采阳补阴的道术,实力渐渐增长,甚至可以与他一争雄雌。令他不得不时时刻刻防着罗敷的报复。 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控制了红毛鬼,等于给胜利增加了筹码。红毛鬼的爆发力惊人,两个女色鬼也不一定是对手。而这个重量级的筹码,就由一个链子牵在手里。他握着那根链子,似乎就胜利在握。 白天晒太阳时那个年轻人给他带来的消息实在令他振奋。他告诉选婆的古诗果然起作用了,他已经算到女色鬼那晚会来,但是没算到这么快选婆就得手,真是天助我也。一直以来的噩梦即将结束,他怎么能不兴奋? 他踩着兴奋的脚步,匆匆的赶向常山背后的将军坡。 当他来到将军坡前面时,月亮已经升上来了。残月如钩。 山上的树木在地上投下了影子,脚下的路就斑驳了,黑的是影子,白的是月光。瑰道士看了看天空的月亮,鱼钩一般的月亮悬挂在他的右上方。他无心去看今晚的月亮有多美,只看着脚下的路延伸到将军坡的密林深处。他手里的链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条路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向地狱? 呆在选婆家里的女色鬼也是眼看着太阳下山,月亮升空的。她不明白那个姓马的老头子为什么不听她的劝告,不怕她的威胁。 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从脚步声听来,来者有两个人。有人问道:“选婆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选婆在屋里回答道。 “哦,在啊。前些天我借了你家的打谷机,今天来还给你了。”外面的人说。 选婆疑心很重,他确实在前几天借出了打谷机,但是还是在窗口看了看外面。外面果然有一个倒置的打谷机缓缓向门口走来。 如果你在南方看见过收割稻谷的工作,就知道人们是怎样搬运打谷机的了。打谷机由给稻穗脱粒的滚筒和装稻谷的箱桶组成。滚筒是圆柱形的,箱桶的形状跟货车的车厢一样。滚筒就安置在“车厢”的一侧。由于整个打谷机的重量几乎都在滚筒上,搬运打谷机的时候如果由两个人平抬,那么一个人几乎用不到力量,而另外一个人相当吃力。 所以搬运的时候往往将打谷机翻过来倒置,一人用肩扛滚筒那头,一人则钻在“车厢”里面扛住另一头,其架势有如玩狮子。 选婆看见外面的两个人就是这样扛着打谷机走过来的。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正是前些天借打谷机的人,而后面那个因为钻在“车厢”里,根本看不到上半身。 第218章 箱桶扣鬼 第二百一十九章箱桶扣鬼 “是前些天借了我家打谷机的人。”选婆在屋内对罗敷说道,叫她不要担心。 “哦。那你出去看看吧。不要让他们进来看见我了。”罗敷放下心来,嘱咐选婆道。 选婆对屋外的人喊道:“你们就把打谷机放在外面吧,我明天自己再弄进来。” 屋外的人却回喊道:“选婆你真是的,就算放下来也要你来帮忙扶一下啊。我们这样扛着怎么钻出来?”用过打谷机的人都知道,当打谷机倒置着抬到田地里去或者抬回来后,抬打谷机的人自己是很难从倒扣的“车厢”里钻出来的,需要人在旁边协助翘起“车厢”让他们钻出来。 选婆无法,只好开门出来帮忙。 前面那个人弯腰朝选婆身后看,却又喊道:“屋里的另外一个人是谁啊?也出来帮帮忙吧。这打谷机吃了水,沉得很呢,选婆一个人恐怕翘不动。”我们那里的方言“吃了水”意思是“渗透了水”。吃了水的打谷机比平时要重一倍多。 罗敷以为自己躲在看不见的角落,却不知外面的人怎么就看见了。难道他的眼睛能转弯?不过既然已经被看见了,为了不引起外面人的疑心,她只好微笑着走出来。 “是你家远房的亲戚吧?是表妹还是表姐?”这个抬打谷机的人没有上午来的那个伙伴那样油嘴滑舌。看来他不知道这是个女鬼,还把女鬼当做了选婆的远房亲戚,这样也替选婆省了找借口的麻烦。 “嗯,远房的表妹,很少到这里来的。”选婆一边扶住打谷机一边假装平静的回答。 “哦。那有劳这位贵客了。”那人满含歉意道,“还要麻烦你帮忙扶住打谷机的另一边了。对,就是选婆对面那边。扶好了哦。” 罗敷见来者对她没有产生疑问,便按照他的吩咐扶住了打谷机的另一面。 “扶好了没有?”那人问道。 罗敷说:“扶好了。” “那你出来吧,马师傅。”那人突然说。罗敷和选婆脸色马上变了! 还没等罗敷做任何动作,还在“车厢”里的爷爷奋力掀起打谷机,一同前来的人立即配合爷爷的力量掀起了打谷机的另一头。打谷机像个倒扣的盒子,迅速朝旁边的罗敷扣去!猝不及防的罗敷轻易就被打谷机的箱桶扣住了,其情形如同我小时候用火柴盒捉土蝈蝈。 接着,打谷机的箱桶里响起了“咯咯咯”的鸡叫。接着是罗敷惊恐的尖叫声。原来爷爷来的时候还带了只鸡。之前爷爷一直捏着鸡的尖嘴,没让它发声。 如果各位读者还记得前面的内容的话,不难知道女色鬼具有蜈蚣的习性。而蜈蚣的天敌就是长着尖嘴的鸡。罗敷最怕的也是平民百户家里养的鸡。选婆也许不知道这点,但是爷爷最熟悉鬼的习性了。 “原来是你!”选婆这才看清楚打谷机后面直露半个身子的人原来就是捉鬼的马师傅!他还以为马师傅在将军坡等待着他将女色鬼带过去呢。 “你要把罗敷怎样?”选婆大喊道。 爷爷并不搭理选婆,冷静的对那个同来的人说道:“你按住箱桶的那头,我按住箱桶的这头,不要让女色鬼出来了。过不了一会儿,她就会被鸡制服了。用不着我们动手。” “你要把她怎么样?”选婆心疼的喊道。 同爷爷一起来的人劝选婆道:“你是人,她是鬼,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趁早死了心吧!马师傅早知道你不会听他的,才叫了我来用这招。哎哟,我这肩膀抬打谷机抬肿了!”他说完,用力的揉肩膀。 罗敷的惊叫声又传了出来。选婆急红了眼,他见那个人正在揉肩膀,趁机抬住打谷机的一角,使出吃奶的劲往上猛的掀起。 箱桶立即露出很大一个空隙。 罗敷像一阵风一样立即从那个缝隙里逃脱出来了,惊慌失措的她连忙逃跑。在苍茫的夜色下,她的身体像橡皮筋一样拉得很长。她的影子也拉长了,像极了一条硕大的蜈蚣,长长的身子,数量多得惊人的长脚。选婆见了地面的影子也大吃一惊! “不要让她逃了!”爷爷大喝一声,急忙朝着飞驰的影子追过去。一同抬打谷机的人立马跟在爷爷后面奔跑。只有选婆傻傻的站在那里。也许刚才那可怕的影子吓住他了。也许只看到罗敷温柔一面的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她恐怖的一面。那一刻,他想到了一个成语……人鬼殊途。 他傻傻的看着爷爷和那人一起追过去,最后消融在无边的夜色里。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敲碎的冰块一样破碎,然后在这夜色中渐渐融化,融化成为一滩冰冷的水。这水漫延到了他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像虚脱了一般,面目苍白的回到自己的屋里。 “罗敷?”他对着空空的房间轻轻的喊道,似乎罗敷此时还躲在他的房间,等他敷衍走了外面两个抬打谷机的人回来。他期待着罗敷听到他的呼喊后会从某个角落里突然现身,然后在他肩上一拍,然后温柔的说:“你紧张什么,我还在这里呢。” “罗敷?”他又轻轻的喊道。可是屋里空空的,没有人回答他的呼喊。对他来说,罗敷来到这间屋子里已经像一场梦,而罗敷的离开,也只是梦醒而已。 他用抖颤的手指在空气中胡乱抚摸,仿佛空气中还有罗敷残留的印记,仿佛他可以从空气中分辨哪些含有罗敷的气息,哪些含有他自己的气息。这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充斥在这个小小的空间。 他又想起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想起了那些激情四射的夜晚,想起了自己被小白蛇咬到之后罗敷给他吸毒血的画面。他的眼睛有湿润的液体流了出来。 “罗敷,我要救你!”选婆攥紧了拳头,忽然转身冲出了门,朝罗敷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天空的圆月,冷冷的看着这一切,不为人间的悲欢离合而喜怒哀乐。 第219章 气息实力 第二百二十章气息实力 圆月照着女色鬼,也照着瑰道士和红毛鬼,还照着世间万物。 瑰道士急急忙忙拉着红毛鬼来到将军坡,鼻子像狗似的用力吸着夜晚潮湿的空气,他想在空气里寻找到女色鬼的气息。红毛鬼的眼睛里如燃烧了一堆柴火,他所看到的地方都显出暗红的颜色,那是他的眼睛发射出来的光芒。 他只看到了无数千奇百怪的姿态的树,没有看到那个年轻人看到的寺庙建筑。他只闻到了青草的味道,没有闻到女色鬼的气息。 他拉了拉红毛鬼的链子,促使红毛鬼紧跟他的步伐。 难道女色鬼会隐藏自己的气息了?他心下迷惑。他相信他在选婆面前的表演完美无缺,选婆不可能看出破绽的。事实上,选婆如果不是听了女色鬼的故事,也绝对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是,瑰道士忽略了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的作用和那首古诗的强大预示力量。 “停。”瑰道士突然甩了一下手中的链子,示意红毛鬼不要动。 一阵熟悉而可怕的气息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一样钻进他的鼻子。他吸了吸鼻子,她来了!他的生死冤家终于来了!越来越清晰的气息从空气传进他的鼻子,他知道那表示女色鬼正在逐渐接近将军坡。 他猜得没错,从箱桶中逃脱的女色鬼正慌不择路的超瑰道士的方向狂奔,跟随在女色鬼后面的还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爷爷。 女色鬼的气息越来越浓。瑰道士能从那个气息中辨别出对手的实力。以前,那个气息如腐肉散发出的味道,那表示对手新死,不会掩饰,味道虽臭,实力却羸弱不堪,不值得一提。后来,那个气息如烂泥散发出的味道,那表示对手已经摆脱了对**的依靠,实力也稍长,可是仍然掩饰不了隐约的腐味,也不必认真对待。再后来,那个气息如春天的泥土散发出的味道,那表示对手已经不再是一般的鬼,它开始具有巨大的潜力,像即将趁着春天生长万物的泥土,蕴含了强大的生命力,不过由于它还在发展阶段,并不具备与他对抗的实力。不过,此时瑰道士知道,他的对手不可轻视了。他必须遏制它的蓬勃发展。 而现在,他闻到的气息又有改变了。那个气息竟然蕴含了四五分的人气,它的鬼性已经懂得隐藏了。可见,现在的女色鬼已经实力大涨。虽然女色鬼也许仍然不能将他置于死地,但是瑰道士可不想两败俱伤,或者说,他不想自己受伤,一点伤也不愿意受。他要借助红毛鬼的实力与女色鬼对抗。而他自己,却只做红毛鬼背后的对抗者。 得找个地方藏起来,瑰道士心想道。 他不想直接暴露在女色鬼的视线之下,或许等女色鬼来的时候给她一个突然袭击更好。那个隐藏在纸人体内的狐狸的狡猾本性显露出来。是的,他不可能直接跟女色鬼对抗,就像当初他不可能直接跟穷秀才找麻烦,而要使用更阴更损的方式。 瑰道士不再细致的走一步看一步,他拉着红毛鬼的链子急忙寻找合适的藏身之所。慌张的程度不亚于当初在将军坡寻找回家的路的矮婆婆。 也许,他知道来者不止女色鬼一个,他可能已经闻到了爷爷的气息,也闻到了爷爷后面那个人的气息,可是,他没有闻到这里还隐藏一个气息。从远处飘来的气息让瑰道士集中了注意力,可是他却忽略了离他更近的气息。当然,离他更近的气息也不是红毛鬼的气息。这个气息,长年漂浮在将军坡以及将军坡的周围。 女色鬼被刚才的箱桶里的鸡吓得魂不守舍。也许用“魂不守舍”形容她的害怕并不合适,因为她的魂早已经离开了作为“舍”的**。现在的她只有魂而没有舍。是的,她天不怕地不怕,生活的苦难和仇恨已经使她不再是懦弱可怜的千金小姐,也不再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夫人。但是,她的蜈蚣习性使她见了鸡如老鼠见了猫一般,是一种天生的恐惧感,没有理由的恐惧感。 她在月下狂奔,她低头一看,自己的影子已经渐渐幻化成为蜈蚣的影子,千万只脚和长长的身子令自己也触目惊心。 她并不知道这里的山的名字,只记得选婆之前跟她谈到了那座高大的常山。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跑向常山旁边的那个小山丘。那个小山丘似乎也正在呼唤她,来吧,来吧,快进来吧,罗敷! 她跑进了将军坡,不料看见了一座小寺庙。她立即停住了脚。这里怎么有一座寺庙?她敢在白天潜入人家的屋,杀害屋里的男人,却不敢在深夜进入没有人的寺庙。 她急忙收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看,马师傅和那个抬打谷机的人追来了。她的脸上绽放一个冷笑,马师傅,我说过你不要干预进来,你偏偏不听,如果不是看在你父亲的灵魂的份上,我连事先打招呼的警告也不会给。既然你一定要参与,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爷爷和那个人追到了将军坡,和女色鬼隔一段距离站定。爷爷和那人气喘吁吁。 爷爷和女色鬼对峙着,目光冷冷的,一如今夜的月光。 “马师傅,您何必跟我过不去?”女色鬼先开口说话了。 爷爷喘着气说:“不是我跟你过不去,你是鬼,就应该呆在鬼应该呆的地方,不要在人的世界里搅和。你的冤情我知道,可是你想过没有,九十九个男人的家庭也因为你而产生不幸。你的悲剧已经被你自己发大了九十九倍。” 女色鬼道:“我只是借助九十九个好色男人的精气来对抗我的仇人。” 爷爷说:“不,我不将你收服,你还会将这个数字扩大到一百。” 女色鬼忽然把眼光从爷爷身上移开,向爷爷的背后看去。因为,一个人正在爷爷背后悄悄靠近爷爷,手里举着一根大木棍。而爷爷和那个抬打谷机的人浑然不觉。 第220章 精确一步 第二百二十一章精确一步 那个人正是选婆。他手中的大棍也许是在追来的路上捡到的。他要挽救自己心爱的女鬼,不顾一切。 选婆举起大棍朝爷爷的后脑勺扫去。就在同时,爷爷似乎是有意又似乎是漫不经心的朝前跨出一步。选婆的大棍几乎是挨着爷爷的头皮擦了过去。跟爷爷一起来的那人惊呼危险,可是想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事后,选婆跟我讲起当时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他说,当时的自己已经无法控制了,着了魔似的只想解救罗敷,根本不考虑到解救罗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他还说,他挥着大棍朝爷爷的脑袋打去时,只觉大棍挥空,一个趔趄自己差点跌倒。他没有想到,爷爷迈出的那一步,刚好是选婆大棍的力所能及的长度。要是爷爷不跨出那一步,恐怕早已头破血流,生命垂危。他惊叹道,马师傅居然能在背对他时仍然预算到会遭到攻击,并且那一步恰恰是大棍攻击的范围之外,真是令人佩服。 我问爷爷,你当时怎么就料到选婆会攻击你呢?你怎么预算到木棍的长度还有木棍的攻击时间的呢? 爷爷给我一个捉摸不定的笑,并不给我回答。 跟随爷爷一起去对付女色鬼的那人,见选婆的大棍扫过,心料爷爷难逃厄运,在选婆一个趔趄还没站稳时,飞身扑倒选婆。 “选婆,选婆,你醒醒,你发疯了吗?你居然要为了一个女鬼打死马师傅?”那人扑在选婆身上大喊道,咣咣给了选婆几个大耳光。 选婆挣扎着对罗敷大喊:“快跑!快跑!” 女色鬼不但没有趁机逃跑,反而回身来,一掌打在那人的背上,将选婆扶起来。那人滚到一旁哎呦哎呦直叫唤。 “噗噗,噗噗……” 被女色鬼打伤的那人听见几声爆炸的声音,只见女色鬼应声而倒。他不明白事情发生了什么样的转机,慌忙忍住疼痛爬起来看。他看见女色鬼的脚下发出几道微光,如同萤火虫的尾巴,但是微光一闪即逝。 选婆忙俯身去扶女色鬼。“你这是怎么了?”他急急朝罗敷喊道,双手搂住女色鬼的肩膀。女色鬼如同一条死去的软蛇,软塌塌的任由选婆摇晃。 “符咒!”女色鬼弱弱的回答,她的脸色变得煞白。“我们中了符咒,这是雷电系的符咒。看样子我逃脱不了了。”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选婆这才发现,脚下的草丛里也许多纸屑,纸上面画了歪歪扭扭的字不像字,画不像画的东西。先前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纸屑。这些纸屑正是爷爷花了大功夫画出来的。 选婆咬牙将罗敷扶起:“我们走,不要怕。鬼怕符咒,但是我不怕符咒。我背你走,我抱你走,就是抬也要抬你走。”选婆将罗敷像一袋大米那样扛了起来,迈开沉重的步子想逃脱。罗敷软在他的身上,听任选婆摆布。 “噗……”又是一声。选婆的脚下闪现一阵微光。选婆突然失去平衡,跪倒在地。女色鬼也从他的肩膀上摔落下来。 “这符咒不只对鬼有效,对人也有效。”罗敷虚弱的看着选婆说,“他们早已经安排好了的。我们恐怕很难逃脱了。这是一个周密的安排,看来,有谁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 选婆两眼成河:“你不是女色鬼吗?你不是已经吸取了九十九个男人的精气吗?你不是可以跟瑰道士对抗吗?现在怎么被这点符咒给屈服了?你站起来啊!你站起来啊!” 女色鬼抬起一只白皙的手,轻轻抚弄选婆的面颊:“我想,我的对手不是瑰道士,也不是马师傅,而是另一个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他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过面,但是他知道所有。” “他是谁?”选婆抹着眼泪问道。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罗敷说的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我也不知道。”罗敷叹气道,“马师傅说得对,虽然我受了伤害,但是我把伤害扩大了九十九倍,扩大到了九十九个家庭。但是……” 爷爷走到选婆和罗敷的面前,手里提着一个大钟,是寺庙前面的那口大钟。重达几百公斤的寺钟,爷爷一只手就提了起来。那个跟随爷爷的人反手抚着背心一拐一拐的跟在后面。 罗敷把眼光从选婆身上挪开,直直的看着爷爷,用乞求的口气道:“马师傅,虽然我扩大了伤害,我得到报应无怨无悔,但是……”罗敷的声音哽咽住了。 “孩子,你说吧。”爷爷慈祥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女色鬼,没有严厉的眼神,也没有严厉的语气,却是一派温和的叫唤女色鬼为“孩子”。 女色鬼此时不再怒目相对。常言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顿了顿,道:“但是,怨结的源头,还请您……” 爷爷挥了挥手,叫女色鬼不用再说了:“我知道。瑰道士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爷爷后面那个人此时被面前的情景感动:“你放心吧,我们知道你是个好鬼。不然选婆也不会这样维护你。你的厉行都只为瑰道士。马师傅常劝人不要心怀怨恨,但是造成这种悲剧的始作俑者也得不到好下场的。你就相信马师傅吧。” 爷爷点了点头。 “孩子,安息吧。黄泉路上不要再折回来了。”爷爷一面说,一面将手中的大钟罩下,将女色鬼扣在其中。 选婆顿时号啕大哭。 钟内也传来女色鬼隐隐的哭声。 “马师傅,您打算让罗敷的灵魂永久的关在这个大钟里面吗?”选婆抓住爷爷干燥的手问道,他已经是眼泪婆娑。 跟爷爷一起来的那人却催促道:“快走,快走,瑰道士估计到常山顶上了。” 第221章 鬼影不见 第二百二十二章鬼影不见 爷爷笑道:“不急不急,先把这里的寺庙处理了再说。不然,一旦明天下雨的话,这些东西可就完了。” “也是啊,这些都是纸做的。今天的月亮也长了毛,估计明天没有什么号天气。”跟随爷爷一起来的人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的边缘晕晕乎乎,仿佛发了霉的豆腐一样长了一圈毛。那表示第二天的天气不会晴朗。 “这些寺庙都是纸做的?”选婆猛然抬起头来看爷爷,眼神里都是迷惑与疑问。 爷爷点了点头:“都是文天村那个帮做灵屋的老头子做的。真是难为他了。我给他手工费他也不要。” “刚才马师傅提起大钟的时候你应该可以看出来啊。不然,你真以为马师傅可以单手提起几百斤重的大钟啊?”那人笑道。可是选婆的脸上始终挤不出一丝笑。 选婆环顾四周,寺庙的一砖一瓦都栩栩如生。刚才马师傅手里提的大钟,那也是像得绝了。做这些纸屋和纸钟的人,真是神仙一般的手艺。 我在听选婆事后讲述时,心里痒痒的,特别想亲眼去看看文天村那个冥间建筑师的作品。因为一般的葬礼上,灵屋和纸人都做得很粗糙,并没有活灵活现的那种感觉。当然了,这不能怪他因为价钱低就做工马虎,因为人死不是有计划的,而是突发事件,所以办丧礼的人家要灵屋和纸人的时候都是急用,哪里有时间给他精打细磨? 当然,我自始至终没有看到让选婆的伙伴,让选婆,让跟爷爷也一起捉女色鬼的人,甚至让爷爷自己都惊叹的纸质建筑。那个建筑到底巧妙到了怎样的程度?竟然让女色鬼都误以为真,放着好好的逃跑路线都不敢跑了。 爷爷从兜里掏出一根火柴,划燃,然后像平时的葬礼上烧给亡者冥物一样,点燃了干燥的纸和竹篾。血光之火立即窜了上来,在风里发出呼呼的声音。这些精致到极致的寺庙和大钟,慢慢在烈火中熔化消失。 选婆一把抱住爷爷的脚,大喊道:“马师傅,马师傅,你不是要把罗敷给活活烧死吗?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你可以收服她,你也可以惩罚她,但是不要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好吗?我求求你,不要这样烧死她,好吗,马师傅?” 爷爷后面的人反驳道:“什么叫活活烧死?她本来就是一个女鬼,不是活人。怎么能说是活活烧死呢?” 爷爷的脸上泛着火焰的红光,眼睛里的火焰也在随风跳跃。爷爷扶起选婆:“你没有去过香烟山吧?你没看出来这是跟香烟山一模一样吗?” 选婆跪倒在爷爷跟前,他用仰视,爷爷用俯视的角度互对着。选婆愣了愣,不懂爷爷话里的意思。选婆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的心里有疑惑。那我告诉你吧,这些纸被火烧掉,并不是简单的烧成灰烬了,而是将它们一起送入地下的过程。这样做只是要将罗敷送回她应该在的地方。这也是简单的灵魂超度。你就放心吧。如果你想她,可以去香烟山去看看她。”爷爷俯视着仰头的选婆,两个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火红的光芒。 跟随爷爷的那人打断道:“好了,马师傅,我们该走了。常山顶上只有他一个人,我怕他应付不过来哦。您倒不急,可是我急得两脚都要跳着走路了。”他,指的是白天那个选婆的伙伴。 在爷爷和另外一个人抬着打谷机往选婆家走的时候,选婆的伙伴领着几只挑选好了的大狗正往常山顶上赶。 这些狗都是浑身黑毛,但是眼睛周围都是一圈白色,仿佛带了一副眼镜。选婆的伙伴不知道马师傅为什么要他领着几只这样的狗到常山顶上去。他记得,马师傅给他交代的时候说瑰道士和女色鬼都要去将军坡。那么,叫他去常山顶上干什么呢? 但是时间紧急,他没有向马师傅提问,所做的只是点头照办。在爷爷叫来另外一个人抬起打谷机时,他也正好上路。 一路上,狗吠不已。但是狗吠声并不能让他心头的问号消隐。白天,他去了趟将军坡,马师傅叫他过去看看文天村的老头子完工没有。他一进将军坡,居然发现这里多了一个寺庙,寺庙前面一个大钟。离寺庙不远,差不多就二十来步吧,居然立着五六个红毛鬼。那模样跟山爹现在的样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这一切的迹象,表明今晚在将军坡将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他以为马师傅会让他跟着去“刺激”一把。可是,马师傅偏偏叫了另一个人去抬打谷机,而不是他。他却被支使到冷清的常山顶上去。 而选婆的伙伴正往常山顶上赶时,瑰道士拉着红毛鬼已经到达了将军坡。瑰道士急急的在将军坡的丛林里躲藏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女色鬼。他始终没有抬头去看一看头上的月亮,也不曾低头去看一看脚下的月光。他的错误就是……过于自信。 瑰道士嗅到了女色鬼的气味,并且那个气味越来越靠近,但是瑰道士就是没有看见女色鬼的到来。他不禁心急火燎。 他确定,女色鬼就在近处。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许不过二十多步,或者更少,可是,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他的判断错误。因为,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哪里来的女色鬼? 但是,为什么鼻子嗅到的气味这么浓烈呢?难道是感冒了?不对,感冒了鼻子就更加不灵了啊!更何况,自己的身子不是肉身,而是纸做的,根本不可能得感冒之类的嘛。 瑰道士就像一条迷茫的鱼,明明嗅到食物的香味就在鼻前,可是摇着尾巴找了半天也没有看见预想中的食物。 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了,他叫红毛鬼继续呆在原地,自己走出遮蔽,左看右看。他回过头来,突然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眼前居然有五六个红毛鬼! 第222章 是人是鬼 第二百二十三章是人是鬼 “我中圈套了!”瑰道士惊呼道。 这是怎么回事?瑰道士先前的自信已经丢了一大半。怎么可能出现这么多个红毛鬼?刚才女色鬼的气味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他惊慌失措,往左看看,往右看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已经身陷困境了。 心一慌,脚步就更乱了。他顾不上红毛鬼了,连忙落荒而逃。 不可能,女色鬼纵然再厉害也不可能预料到他会来将军坡,就算知道他会来将军坡也不可能变成更多的红毛鬼来迷惑他,就算她能变成这么多红毛鬼来,她也不可能刚好自己他的藏身地点。将军坡虽说不大,但是谁这么巧刚好知道瑰道士他就躲在这一个草丛里呢? 不可能,女色鬼他是了解的,她不可能有这样的预知能力。如果她预知能力这么强,就不用这样死死追赶了。 那会是谁呢?他记得,所有被他伤害过的女孩子中,就女色鬼是最难对付的。难道,还有更难对付的女孩子的鬼魂存在吗? 不可能,像女色鬼这样实力强大的鬼气,他都能从鼻息中闻到不同,别的鬼气就更不用说了。可是,他到现在还没有闻到其他的鬼气。 难道对付他的是人?那个人又会是谁呢? 瑰道士不敢在这里呆太久,他见路就跑,根本来不及辨别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跑了多久,腿部的裤子被夜露沾湿了,粘粘的贴在脚上,极不舒服。 “汪汪!”突然几声狗吠,吓得瑰道士心惊肉跳。哪里来的狗? 这里是一片平地,平地的周围长着魁梧的松树。平地上的草长到齐腰那么高。草中多为狗尾巴草。许多像狗尾巴一样的穗子在晚风的拂动下轻轻摇摆。 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瑰道士心惊道。他四周一看,居然看不到其他的山了。他记得在将军坡抬头看的时候,能够看到旁边雄伟的常山以及另外两座比较高的叫不出名字的山。可是现在那些山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我现在就在山顶上,并且是在常山村最高的山顶上。不然,至少可以看见平顶的常山。 “汪汪!”又是几声狗吠,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难道,难道我现在就在常山的顶上?瑰道士心惶惶的看了看四周,终于明白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不可能啊,我刚才还在将军坡呢,怎么就跑到常山的顶上来了啊?我刚才跑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出自己是在上山路上跑啊。 “你是不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到常山顶上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瑰道士背后飘来,如同风声。 瑰道士连忙转过身来,大喝道:“谁?谁在我背后说话?”这个声音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瑰道士感觉耳朵里有个钻头在不停的往耳膜上钻,疼得要命。这个声音也不是一般的鬼能发出的声音,他自己就自称“鬼王”,没有其他一般的鬼可以让他的耳朵这么难受。 “从来都是你算计别人,没想到你也有被别人算计到的时候吧。哈哈哈哈……”这次这个苍老的声音是从前面传来的,伴随着一阵风吹草动。这个笑声更加刺耳,瑰道士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你是谁?你居然敢算计我?你想怎么样?”瑰道士忙把回过去的头调转回来,眼睛在前面的草丛树林里搜索。“你倒是显出形来啊。” “汪汪!”狗吠声已经到了近处。瑰道士的身子怕冷似的颤抖不已。 “哈哈,你是怕浑身黑毛,眼圈为白色的狗吧?”那个苍老的声音笑道。这次声音是从瑰道士的左边传来的,仍旧伴随着一阵风吹草动。 “你,你怎么知道?”瑰道士向左边转身,问道。 “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怎么知道?”这次声音是从瑰道士右边传来。 瑰道士慌忙转身:“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怕浑身黑毛,眼圈为白色的狗?”他知道,他遇到了对手。但是他同时知道,这个对手是不可能伤害他的,他能预感到这个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的对手并不具备攻击力。 “因为狗是狼的舅舅啊。”那个声音回答道。 “可我不是狼。”瑰道士道。他警觉的察看周围,一双眼睛如夜晚行人手里的灯笼。 “我知道,你是狐狸。可是,你的色性比狼还要狠。狼都怕它舅舅,狐狸就更别提了。”那个声音不停的转换方向。瑰道士跟着那个声音变换方向。 关于狗是狼的舅舅的故事,我是知道的。早在第一次捉鬼之前,爷爷就曾经跟我讲过:相传,天宫里住着兄妹两人,一个在玉皇大帝的手下做太监,一个做宫女。一次,因哥哥不小心将玉帝的一个盘子摔碎了,触怒了玉帝,玉帝就将他变为一条狗,打下天宫繁殖狗类。妹妹早在天宫呆够了,也想享受一下人间的快乐,于是就偷偷下凡了。妹妹下凡以后一直寻找哥哥,但没有找见。她到处流浪,一日来到一座大山前想到兄妹分散,不禁痛哭流涕。这时,被一个在此山中修行多年的老狼精发现,便将这个妹妹拉入山中,强纳为妾,不久便生下一只小狼崽子。狼崽长大后,他娘要它出去找舅舅,告诉它说,舅舅本是天上的神仙,是被玉帝变为狗下凡人间,在一户人家看门。 故事后来发展到什么样,我已经忘记了,但是“狗是狼的舅舅”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你知道我是狐狸?你是什么……”瑰道士知道对方不是普通的人,也不是一般的鬼,不知道问对方“是什么人”好,还是问对方“是什么鬼”好。 此时,爷爷和选婆的伙伴都正往这里赶。选婆的伙伴牵着的几只狗已经兴奋起来,它们狂吠不已,争先恐后的往前窜。 第223章 反受其殃 第二百二十四章反受其殃 “你问我是什么?”苍老的声音呵呵笑道,“我是迷路神。” “迷路神?”瑰道士诧异道,他的牙齿开始打颤。原来是迷路神把他引到常山顶上来了。难怪刚才毫无知觉的。前面矮婆婆也在将军坡遇到过迷路神,只可惜瑰道士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瑰道士知道将军坡有迷路神的话,早就会戒备了。迷路神不是什么神仙,那是一种特殊的鬼。 爷爷曾经说过,万一你撞上了迷路神,不用惊惶。你低头看树影,不要看树。迷路神不能幻化月亮投在地上的阴影,所以你只要看着树影,从树影里走出来,沿着月光走,就可以走出来。 可是惊慌失措的人往往不知道这一点,或者说做不到这一点。 “你是鬼类,可是为什么要帮人类?”瑰道士恼羞成怒。可惜迷路神像风一样看不见摸不着,瑰道士只好对着空气发脾气。 “人有好人坏人之分,药有毒药解药之分,我们鬼,也有善鬼恶鬼之分。像你这样的恶鬼,就算马师傅不来求我,我也要主动协助抓住你!”迷路神咬牙切齿道。 “我跟你有什么怨结?你既然要消灭我?”瑰道士惶恐道。 “你不提倒罢了,提起来我就生气!附近有个叫夭夭的姑娘,你认识吧?听说你还假装道士到她家去捉了鬼?”迷路神道。 瑰道士一惊。 “你看见了夭夭,就一定能想到曾经有个被你玷污的女孩,名叫瑶瑶的女孩!”平地周围的树剧烈摇动,可是不见风吹。瑰道士估计那是代表迷路神愤怒了。 提起夭夭,瑰道士自然不能忘记那次捉鬼。当第一次看到夭夭的时候,他真的是大吃一惊。夭夭跟原来那个死在他手下的那个叫瑶瑶的姑娘长得太像了。他那次见到夭夭的时候,还以为是瑶瑶复活了。幸亏当时机灵的他很快掩饰过去了,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可是瑰道士伪装茫然道:“什么夭夭瑶瑶的?你说的夭夭是附近那个姑娘吗?我去她家捉过鬼,但是我不认识你提到的瑶瑶。” “你还装!”迷路神真的愤怒了,声暴如雷。 瑰道士被这声吓得连连后退。不过,他意识到迷路神顶多让人迷路,根本没有其他伤害力,便若无其事的又向前跨出两步。“我真不知道。”他说。 “是的。你伤害的女孩子太多了,所以不记得哪个女孩叫什么名字了。可是,可是,可是……”迷路神的三个“可是”一个比一个声音高,“可是你伤害的每个人,都会牢牢记住你这只该死的狐狸!” 瑰道士脸上的得意此时也没有减少,他冷漠的说:“是啊。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也不瞒你。我是玷污了许多女孩子,那些女孩子太多了,我不可能一一记住她们的名字和区别。那又怎样?” “但是你记住,她们每个人都记着你!”迷路神道。 “但是我跟你无怨无仇,你不必装一片善心,你不是观音菩萨,你只是一个鬼,虽然你是特殊一点的鬼,但是仍然属于鬼类。”瑰道士故意激迷路神。 “但是我是瑶瑶的父亲!”迷路神歇斯底里的大喊道。此声一发,惊天动地!咔嚓一声,一根大树的枝桠竟然被震断,砸落在地面。 由于当时是夜晚,瑰道士没有看见所有的树叶都被震碎的情景。如果他能看到,必定会被迷路神的愤怒所威慑。 当时,爷爷和其他几个正靠近常山顶的人也没有看到这一情景。跟爷爷一起抬打谷机的人感觉有大批的小飞蛾扑到了脸上,他伸手在脸上一摸,居然抓了大把的碎叶片。拿到鼻子前一嗅,浓烈的青草叶汁味冲得他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只到了第二天,有人在常山顶上砍柴时,才发现平地周围的百来根树的叶子全部裂开了,一如新年的窗纸。而树下掉了厚厚一层的“纸屑”。平地上的草丛也没有幸免于难,据第二天在常山顶上看过的人说,平地的草如牛群啃过一般, 如果当时谁看见迷路神的愤怒震裂了所有的树叶,定当是一片令人惊叹的景象。 “你是瑶瑶的父亲?”瑰道士纸折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惊恐。“你居然是瑶瑶的父亲?” 没有声音回答他了。因为爷爷他们已经到了。 几条狗一见瑰道士,便如见了肉包子一般猛扑过去。瑰道士果然怕狼的舅舅,在人和鬼面前威风凛凛的瑰道士,在几条狗面前毫无还击之力。 爷爷咬破右手中指,往地上一点,口中念出咒语:“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视我者盲,听我者聋。敢有图谋我者反受其殃!” 只见一道暗红如血的光从爷爷的手指发出,直射瑰道士。 爷爷左手从口袋中掏出几张符咒,大喝一声:“起!”符咒立即自燃,火光跳跃起来。爷爷将手中的符咒伸向右手中指。 那道暗红的光竟然被点燃了,像点燃的汽油一般飞速传向瑰道士。 瑰道士立即被点燃了,火舌舔舐着他的周身。瑰道士苦苦哀号起来,不一会儿,人的哀号变成了狐狸的嚎叫。 一个狐狸模样的影子从纸人里逃脱出来。 “他终于现出原形了!”牵狗来的年轻人惊喜道。 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迅速逃跑。它的尾巴上还有火焰。 年轻人正要去追。爷爷喊道:“不用追它!” “不追它就跑啦!再钻到其他的什么东西里,又要变成一个害人的瑰道士了!”年轻人不听爷爷的话,朝狐狸逃跑的方向追去。 跟爷爷抬打谷机的那人也正要追上去,可是转头看见爷爷的耳朵里流出血来,吓了一跳。 “马师傅!”他喊道。 爷爷没有回头。爷爷终于遭遇了一生中最严重的反噬作用,他甚至连撑在地上的右手都抬不起来了。 第224章 四个瞎子 第二百二十五章四个瞎子 年轻人追着狐狸跑了不远,眼看着它尾巴上的火苗一点点的将整个狐狸身子烧掉了。等年轻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向爷爷报告时,平地中央的纸人也烧得只剩竹炭了。 爷爷如中暑一般面色苍白,浑身无力。他们两人抬着爷爷,顶着月光,从弯弯曲曲的小山道上回到了家中。 一切都平静了。狐狸的魂魄被爷爷的真火焚烧殆尽,这次,它的灵魂和本体都没有了,从此在轮回中消失。女色鬼被符咒送到了香烟山的大钟里。选婆按爷爷的吩咐,第二天到香烟山去,见香烟山的寺钟居然掉落在地上,如果把耳朵贴上去,还能听见里面有伤心的哭声。反正香烟山已经没有和尚了,寺钟便也没有人重新抬起来。 由于文天村做灵屋的老头也出了力,周围村民立即对他刮目相看。路上相遇了,不论男女老少都要给他鞠躬。老头子一时高兴,发布消息出来说要收个徒弟,传授他一生的真传。可是没有一个人踏进他的家门去学他的手艺。出去打工,仍然是年轻人们的首选。 终于,有一个路人经过老头子家前时没有听到砍竹子的声音。那个路人忙叫来了临近几户人家。 推开吱呀吱呀叫唤的老木门来,只见堂屋里一个两米多高的灵屋,灵屋里面坐着表情僵硬的老头子。他的眼睛还开着,但是人们呼唤他的时候他不答应。一人把手指伸到老头子的鼻子下,才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一个老人,就以这样的方式告别了他的精彩世界。只不过,他的精彩没有人欣赏,也没有人继承。 爷爷抱病去参加了老人的葬礼。那次我刚好放假回来,随同爷爷一起去了。 在老头子的葬礼上,爷爷的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落寞。 我知道爷爷心里难过,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老头子的死。在葬礼的酒席上,爷爷沉默寡言,喝的酒也很少。吃饭吃到半途,爷爷却从兜里摸出一根烟来放到嘴上就要点燃。 他划燃火柴的时候,我听到了火柴棍与火柴盒上的磷面划出“哧”的一声。我便放下了碗,怒视爷爷一眼。 爷爷见我凶他,便咂巴咂巴了嘴,把烟放回到兜里。在戒烟方面,我感觉我是爷爷的长辈,时时刻刻看着他不让他随心所欲,爷爷却也像个晚辈似的,见我的表情有转变就乖乖收回香烟。用爷爷的一句话说是“爷疼长孙,爹喜细崽。没有办法。”我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爷爷确实疼爱我,而我爸爸就比较喜欢我弟弟。 酒桌上的几个客人都认识爷爷,见爷爷不高兴,都举起酒杯来敬爷爷。爷爷不肯喝酒,他们几个便联合起来对付爷爷,一定要爷爷喝。正在推来送去的时候,门口进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我的眼尖,而是他们太引人注意了。 我们那边的葬礼,不是在家里进行的,而是在家门前的地坪里搭很大一个棚子,所有与葬礼相关的仪式都是在大棚子里进行的。大棚的入口也比较特别,这个入口要正对自家的大门,入口的门沿上要绑上绿色的松树枝。所以这样看来,这个大棚就像远古时代的酋长部落。 此时的我们就在这个大棚里吃饭。当然,这个大棚里不只有我们一桌,还有另外十多桌,但是总的桌数一定是单数,不能是双数。即使客人刚好满十桌,举办的人也一定要摆上十一桌,宁可那桌上面没有人坐也要照常上菜。桌上的菜碗数也必须是单数。这是有讲究的,“红事逢双,白事逢单。”红事就是好事,比如结婚,满岁等等。白事就是坏事,比如葬礼。 所以红事的时候,桌子一定是双数桌,菜也是双数个。 当时大棚里的桌子大概有十三桌,我们的桌子比较靠近绑着松树枝的大门,而我刚好对着大门坐的,所以一眼就发现了这几个奇怪的新来者。 进来的一共是五个人,这五个人相互搀扶,有四个人的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在地面敲敲打打。 四个瞎子?我心下疑惑。那么前面那个是瞎子吗? 我仔细的去看第五个人。那个人的脑袋转悠来转悠去,似乎要照顾好其他四个瞎子。当他的头转到我这个方向的时候,我刚好看到了他的眼睛。 居然是一只眼睛瞎的一只眼睛好的!那只瞎的眼睛与其他四个人的又有不同。那四个人的眼睛都是白眼或者紧闭,但这第五个人的瞎眼是一个空洞!如同一个被掏去了肉的核桃内壁,甚是吓人! 酒桌上的几个人还在跟爷爷争执,他们挡住了爷爷的目光。 我闻到了一股酸味。这股酸味就是这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人带进来的,仿佛他们刚从醋坛子里钻出来。 他们几个互相搀扶着,直接走进老头子的堂屋里。堂屋里是老头子的灵位。灵位后面是老头子的漆黑油亮的棺材。 按这里的习俗,每个前来吊唁的客人必须先放一挂鞭炮才能进来,一是表示哀悼,二是提醒里面的人有新的悼客来了。可是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我没有听到鞭炮声。 第225章 答礼人选 第二百二十六章答礼人选(本章免费) 他们五个在堂屋里一字排开,独眼的那个站在中间,左右各两个瞎子。他们合掌像老头子的棺材鞠了一下躬。站在老头子棺材旁边的人回礼鞠躬。因为老头子无子无女,也没有什么直属亲属,所以只能请村里的熟人来给吊客答礼。 可是村里的人一般不愿意给不是自己亲戚的人答礼,因为这并不是吉利的事情。谁给吊客答礼,就代表谁家死了亲人,也难怪没有人愿意干这个虽然不苦但是不吉利的差事。 村里经过商量,决定让红毛鬼来做答礼的人。红毛鬼在将军坡被爷爷救下,女色鬼和瑰道士都被收服,再也没有其他的鬼要利用它。它还是像以前一样,给人们干体力活,挣得一点吃的。 可是马上有老者反驳,说答礼的必须是人,只见有活着的人送亡人的,哪里有鬼送亡人的?虽然红毛鬼跟别的鬼不同,它有肉身,但是毕竟是曾经死去的人,不能算作是一般的人。 答礼的事虽小,只须在吊客前来拜祭的时候回礼,吊客先鞠躬,答礼人回以鞠躬;然后吊客跪下磕头,答礼人回以磕头,吊客磕头要磕三下,答礼人也磕三下。 事情确实小,但是这是一个仪式问题,小虽小,但是不能没有。 可是,村里没有人愿意做这种小事情。他们都害怕这事情会给自己的家庭带来霉运。眼看着老头子的尸体呆不了多久就要臭了,村里的领导非常着急,打出一百块钱的奖赏来请人答礼。那时候的一百块已经是相当大的一笔数目了。 可是仍然没有人前来接受。 老头子死了也想不到,自己给别的死人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帮他答礼的人一个也没有。 就在村里的领导一筹莫展时,有一个不是文天村的人前来接受任务。这个人,就是选婆。许多人惊讶了。要说,捉住女色鬼也有老头子出的一份力,按道理,选婆应该很怨恨老头子才是,可是他居然主动来给死了的老头子做答礼人。 可是他的理由很充分,他孤身一身,自己的媳妇也不过是一个女鬼而已,即使做别人的答礼人会染上晦气,也不会伤害到其他的人。但是他有一个条件,不接受奖赏的一百块钱。 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在鞠躬后跪下来,整齐一致的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选婆一本正经的还以磕头。 我在大棚的酒席上向堂屋里望去,望见选婆伏到地上的背,猜想他此刻的心情。我猜不透。我又看了看那口漆黑发亮的棺材,猜想老头子的灵魂如果此刻还在棺材里,他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也猜不透。 “谢谢您老人家给我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我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那五个异口同声说道,然后虔诚的再给老头子的棺材磕头。 第226章 五鬼吸气 第二百二十七章五鬼吸气 选婆当时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但是当时他的心正念着其他的事情,所以没有把他们这些话放在心上。他还牵挂着压在寺钟里的女色鬼。 三次头磕完,他们五个便返身走出堂屋。选婆喊道:“那五位先生,你们也不吃了饭再走?” 独眼的那个回过头来,用一只空洞的眼眶和一只鹰隼的眼睛看了看选婆,笑道:“不用了,我们只是来感谢老人家给我们造了遮风避雨之所。拜祭了他老人家就走,不用吃饭的。” “来者都是客,吃了饭再走吧。”选婆挽留道。 这时,酒桌上的爷爷突然喊道:“一目五先生,别来无恙啊!” 正在劝酒的客人见爷爷突然大喊,都停下了酒杯,顺着爷爷的目光向那五个奇怪的人看去。 可是别的客人向堂屋的门口看去时,却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那五个人听到爷爷的一声大喊,立即闪电一般消失了。但是我看见他们消失的整个过程,他们如点燃的药引一样,一阵火光迅速从脚下窜到头顶,再看时,他们站立的地方便空空如也。我使劲眨了眨眼睛,他们五个确实没有留下任何存在的痕迹,连阵烟雾都没有。 选婆刚从屋里追出来,待他走到门口,却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五个人都向空气一样消失了。选婆愣了。我正好和他相对,他看了看我,问道:“刚才那几个来拜祭的人呢?” “不见了。”我指着他们消失的地方,不知道怎么让选婆相信他们如空气一般消失了。 爷爷也盯着我和选婆看着的地方,目光炯炯。 “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选婆。面色凝重。 “一目五先生?”选婆皱起眉头,问道。他的腰间束着一条粗大的草绳。这是答礼人必要的装束。如果答礼人是死者的儿子,还要在手里拿一根贴了白纸的桃木棍,背后要缝一块四四方方的麻布。 爷爷在提到一目五先生的同时,我想起了《百术驱》上的记载。 “一目五先生?”周围的客人也奇怪的问道,都把迷惑的目光对向爷爷。很多客人没有注意到刚才进来的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但是也有几个客人感觉到有几个人经过了身边,还有一两个客人看到了刚才的五个人。 “是的。他们是一目五先生。”爷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杯落在桌子上的时候,有酒水撒了出来。爷爷的手有些抖。 “马师傅,您认识他们?”桌上一个客人问道。 爷爷点点头:“大家要小心,近期会有大量的疫病出现。各家的老人小孩尤其要注意。如果白天看见他们了,要大声喊出他们的名字,然后大骂他们。这样他们就会马上消失,就像刚才那样。” “他们怕人?”选婆问道,“那他们怎么还敢来这里拜祭老头子?” 爷爷说:“他们不是怕人,而是怕人死后惦记他们,找他们报复。他们胆小,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是怕人看见,跟偷鸡摸狗的小偷没两样。就像刚才,我大喊一声他们就吓得无影无踪了。你喊一声,他们就以为你认识他们,他们就不敢直接对你下手。他们跟瑰道士不同,瑰道士不怕人死了做鬼也跟着,但是他们怕人死后变成鬼了找他们麻烦。” 选婆和客人张着嘴静静的听爷爷说话。刚才还很喧闹的大棚里此时非常安静。 爷爷接着说:“他们之所以叫一目五先生,是因为他们中四个鬼是瞎子,只有一个能看见,但那个能看见的还是独眼。他们五个的行动全靠那一只眼睛。这五个鬼以吸人气为生,人如果被一个鬼吸了,就会生病,被两个以上的鬼吸气了就会大病一场。如果被五个鬼同时吸了气就会死掉。” 爷爷说话的时候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底气也没有平时那么足。我知道,跟女色鬼瑰道士的争斗中,爷爷受到的反噬作用很强,一时半会不可能恢复。 安静的大棚里响起了戚戚的说话声,像老师还没有到的课堂,学生们正在教室里交头接耳。客人低声交谈,表情各异。 选婆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他们说话了。他们说,谢谢老头子给他们几个做了居身之所,让他们雨天淋不到,晴天晒不到,露水湿不到,凉风吹不到。难道老头子曾给他们做过灵屋?” 爷爷点点头:“老头子一生做的灵屋成千上万,也许这一目五先生刚死的时候都是用了老头子做的灵屋。”此时,老头子的棺材也静静的呆在堂屋里,似乎也正在听爷爷的话。 选婆道:“难怪他们来拜祭老头子的,他们还挺感恩的啊。” “好了好了,大家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凉了。”爷爷挥挥手道,“大家不要太担心,只要晚上睡觉前记得栓上门,小孩子不要太玩回家,问题应该不大。吃饭吃饭。” 大家听了爷爷的话,心里的惊恐稍微少了些,可是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大家纷纷开始讨论关于一目五先生的种种话题。 客人中有一人说,他以前听说过关于一目五先生害人的事情,不过那还是他的祖上五六代的事情。 他的祖上将给儿子听,儿子又讲给儿子听,一代代讲下来,他便知道了祖上那段惊悚经历。那人这么一说,其他客人便纷纷离桌,聚到那个人的桌边去听他讲他的祖上遇到的事情。 我看了看爷爷,爷爷独自一人坐在桌边,没有聚过去听那人讲他祖上的事情。好奇心十足的我也围了过去。 那人神秘兮兮的说,事情大概是发生在明清朝的时候。他的祖上是个读书人,一次进京赶考,路上经过一个客栈。他的祖上便在这个客栈寄宿。那个客栈没有专门的客房,所以老板厨师小二还有他的祖上一同睡在一个大房间里。老板睡木床,其他人都睡地铺。 他的祖上因为担心考试的功课做得不足,很晚了还睡不着,心里背诵着各种可能考到的诗句。而老板他们则响起了鼾声。 到了半夜,一阵阴风吹开了客栈的门。小二忘记栓上门了。 他的祖上猜想也许是其他路过的人也到这里投宿,便没有在意。不一会儿,果然进来五个“人”。由于他的祖上睡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那五个“人”开始没有注意到他。他的祖上见进来的几个“人”相互搀扶,觉得事出蹊跷,便不敢作声。 一个“人”摸索着走进小二的旁边,俯下身子在小二的周围嗅了嗅。小二侧躺着睡熟了,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嗅他。那个“人”见小二不动,便将嘴巴凑近小二的脑袋。正当它要吸气时,另外一个“人”拉住了它。 他的祖上听见另外的一个“人”说话:“这个人是心地善良,不要吸他的精气。” 那个俯下身的“人”便没有再动小二。 而另外一个“人”看见了角落里躺着的他的祖上,便一步一步凑近来。他的祖上吓得汗毛直立,但是他一动也不敢动,怕惊动了这五个“人”。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的祖上明白了,这五个进来的人不是寄宿的路人,也不是来偷东西的盗贼。他们要吸人的精气,自然是鬼了。 他的祖上感觉到鬼在他的上方嗅了嗅。他的祖上害怕得不得了,心想完了,本来是要进京考取名利的,没料居然遇到这样的倒霉事,名利没有了不说,性命都保不住。 正在他的祖上心里叫苦连连时,刚才劝止吸取小二的鬼又说话了:“不要吸那个人的精气。那个人是有福气的人,将来必做父母官。再换个人!” 鬼听了劝告,离开了他的祖上。 他的祖上虚惊一场,连忙在心里不停的念佛。 有只鬼似乎对带头的鬼不满,它埋怨道:“你这个人也不让吸,那个人也不让吸,那我们不是白来一趟了?” 他的祖上眼睛偷偷睁开了一条缝,看见带头的鬼有一只独眼,而其他的鬼都摸索着行走,都是瞎的。 独眼的鬼指着睡在木床上的老板,说:“那个人是个贪财的人,唯利是图,你们可以吸他的精气。”然后,独眼又指着睡在木床旁边的厨师,说:“这个人杀生无数,孽帐重重,你们也可以吸他的精气。” 后来,五个鬼聚到客栈老板的床头一起吸老板的精气。吸完,有两个鬼打了饱嗝,肚子鼓胀得像怀了孕。 没打饱嗝的另外三个鬼又聚到厨师周围吸气。最后五个鬼都打饱嗝了,他们这才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一阵阴风随即将开着的门又关上了。 他的祖上细细听了听,确定周围没有声响了,急忙爬起来把小二喊醒。 第227章 魂魄治疗 第二百二十八章魂魄治疗 小二和他的祖上一起去看老板和厨师,发现他们两个的皮肉萎缩了,皮色苍白。老板已经断气了,厨师奄奄一息。 “老板是因为被五个鬼都吸气了,所以死了。厨师被三个鬼吸气,虽然大病一场,但至少保住了一条命。”讲述故事的人解释道。 有人插嘴道:“那个鬼不是说你的祖上会有福气,能做父母官吗?那你的祖上考科举考上没有?是不是真做官了?” 那人回答道:“后来我的祖上进京赶考,果然榜上有名。那个独眼的鬼还真会看人呢。经过了那件事,我的祖上在地方上任之后不敢贪图钱财,更不敢轻易杀生。他一生为官清廉,还教导我们后代要多吃素菜,少吃荤肉。现在在临湘那边还能看到当地人民赞颂我的祖上的石碑呢。”临湘是我们县的邻县,同属于岳阳市。 插嘴的那人说:“要是独眼的那个不是鬼,我还真想要它给我算算将来能不能发达呢。嘿嘿。” 选婆怒色道:“你还开玩笑,一目五先生来到这里,不会是只给老头子拜祭那么简单。马师傅刚才还说了,他们一出现就会带来疫病,大家要小心才是。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小心一目五先生第一个就吸你的精气!” 选婆也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后来一目五先生还真第一个找上了那个插嘴的人。 插嘴的人是文天村的居民,家住在从常山村进文天村的第一家,门朝大马路。也许一目五先生首先找到他就是这个原因。他的真名我不记得了,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文撒子,因为他的眼睛有点毛病,一只眼睛正常,另一只眼睛没有呆在正常的地方,却不对称的呆在挨着眼角的地方。这样一来,跟人说话的时候,你会感觉他没有看着你,而是看着你的旁边,仿佛你的旁边还有一个人。 我们当地的方言里把这种人叫做“撒子”。这样随便给人取绰号是不礼貌的,幸好他不怎么在意。后来他真发达了,在外面做生意挣了大钱,有了钱之后在省城做了手术,把不对称的眼睛治好了。现在我每次回家后去看爷爷,还是要经过文天村。有时能碰到他,再也没有人叫他文撒子了,却叫他文金条。 文金条这个绰号是个褒义词,曾经的文撒子对“文金条”这个绰号很满意,但是,这两个绰号直接导致我至今还不知道他的真名。 文撒子听了选婆的吓,慌忙跑到爷爷旁边:“马师傅,您得收服他们呀。虽然第一个找的不一定是我,但是保不准某天就来害我了呢。您连瑰道士和女色鬼都收拾了,这五个小鬼您一定不在话下吧?” 说到女色鬼,选婆的脸上浮现不舒服的表情。 刚才爷爷的桌旁还没有一个人,现在立即聚了一大群,像苍蝇似的在这个大棚里跑来跑去。 爷爷叹口气道:“我现在反噬作用还很厉害,再一个,我的年纪老了,身体恢复不如以前那么快了。恐怕是有心无力。” 文撒子问爷爷:“您老要多久能恢复啊?一天?两天?” 爷爷张开那个经常拿烟的左手。五个手指直挺挺立在众人的眼睛下。 “五天?”文撒子问道,眼睛看着爷爷的旁边,似乎不相信爷爷给出的数据,要问旁边的人这个数据的真与假。 “五个月。”爷爷简短的说。 “这么久?那一目五先生谁来对付啊?”文撒子顿时慌了,不知道是选婆的话真吓着他了,还是他已经预感到了一目五先生会第一个来找他。周围的人立即议论纷纷。 “要不先找歪道士帮帮忙?”选婆征求大家的意见,“总不能让一目五先生在我们这里无所顾忌吧?” “鬼不是怕骂吗?你们村的那个四姥姥骂人的功夫可是了得!”文撒子本来是要对着我说的,可是眼睛还是没有对准我。“我们见了鬼也像四姥姥那样能骂就好了。难怪她老人家从来不怕鬼的,鬼都怕了她。” 我想起了四姥姥为了救自己的孙子跟水鬼恶斗的情景。妈妈说四姥姥长的是铁嘴巴,想想形容得还真贴切。 “虽然鬼都怕骂,但是你也要骂在点子上才行。骂它们的弱点,骂它们的痛处。不然作用也不大。”一个老人插言道,“像亮亮他们村的四姥姥,骂人有她自己的一套,谁家偷了她的鸡,她能骂得偷鸡的人自动把鸡送回来。你们谁能做到?” 爷爷点点头。 “这样说来,我们还得去请歪道士帮忙。”文撒子怕冷似的缩着身子说道。 “可是,歪道士好像还躲在他的小楼上,听说有讨债鬼找他麻烦呢。他现在都不敢下楼,怎么能帮我们呢?”那个老人又说。 众人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爷爷。 选婆问爷爷道:“您身体不好,能不能叫医生弄点药吃,可能会好得快点?不然我们真没有办法对付一目五先生。”众人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说我身体不好,实际上身上没有什么病痛。所以请医生看也是没有用的。”爷爷说。 “没有病痛?请医生没有用?”选婆惊讶的问道。 爷爷说:“是啊。我这次伤的不是身体,而是魂魄。要是这次反噬的是身体,我早就化为一滩水了。因为我的父亲通过另一种方式给了我对付瑰道士和女色鬼的办法,所以反噬作用小了许多。但是只要做法,就会有反噬作用。我这次将瑰道士的灵魂烧掉了,它的魂魄已经在轮回中消失了,所以我的灵魂也受到了一定的反作用。” 周围的人张着嘴巴听着爷爷的解释。 爷爷顿了顿,接着说:“医生给我打针吃药,只能改善我的血气运行,不能恢复我的魂魄的伤势。” “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文撒子急急问道。 爷爷淡然一笑:“除非那个医生也是鬼,他能给我的魂魄治疗。” “给魂魄治疗?”文撒子的脸顿时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第228章 五鬼翻身 第二百二十九章五鬼翻身 “从来只听说医生给**打针吃药的,没有听说给魂魄治病的。”选婆感叹道。 “只能去看看歪道士能不能帮忙了。那个讨债鬼也不能总把他逼在楼上不下来吧。”文撒子说。 “只能试试运气了。”选婆说,“大家吃饭吧,吃饭吧。吃完饭回去睡觉的时候把门都栓好了。不要让一目五先生进了屋啊。”选婆将聚在一起的客人驱散。客人们回到自己的酒桌上吃饭,但是仍絮絮叨叨的谈论一目五先生的种种。 吃完酒席,大部分客人散去了。还有少部分留在这里,他们要听孝歌。死了人是要唱孝歌的,孝歌里要讲述死者一生的经历,等于是给亡者回忆一遍生前,劝慰死者安心上路,不要留恋这个阳间。唱孝歌的是一个白眉白发的女人,那个偶尔出现在歪道士的庙里的女人。 文撒子无心听孝歌,早早的回到了家里睡觉。 文撒子的女人和孩子留在大棚里,女人帮忙洗碗打扫,孩子则是因为贪玩。 文撒子在酒席上喝了不少的酒,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怎样,两杯下肚便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酒席上的人笑话他是对虾,因为他的眼睛是对着的。 从酒席出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晚了,但是刮着的风还是热呼呼的,令他的醉意更深。他摇摇晃晃的走到家门口,费了好大的劲才将门锁打开。进了门,却忘记了栓门就扶着墙走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扑便呼呼的睡着了。 万籁俱静,月光透过窗户在卧室的地面轻轻悄悄挪移,不发出一点声音。 一阵阴风吹开了文撒子家虚掩的门,五个身影像月光一样慢慢腾腾的挪进了屋,不发出一点声音。 其中一个鬼吸了吸鼻子,怯怯说道:“走吧,这个屋里没有人。” 独眼的鬼却不死心,探头往卧室里一看,回过身来对那个鬼说:“怎么没有人!这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醉鬼呢。” 那个吸鼻子的鬼说:“那我怎么没有嗅到人的气味呢?” 独眼的鬼说:“他是趴着睡的,气息被被子里的棉絮挡住了吧。” 另外一个瞎鬼插言道:“难道你忘记了,阳世间有一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鼻子嗅的也是虚,大哥的眼睛才是我们的指路针,你就别耍小聪明了。” 独眼的鬼不耐烦道:“你们都别争论了,趁着这个人熟睡,我们大餐一顿才是。别耽误了时辰。来,都进来。”独眼的鬼让四个瞎鬼手拉着手,像做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般把四个瞎鬼都牵进了文撒子的卧室里。 五个鬼围在床头了,可是它们没有立即吸文撒子的精气。 一个瞎鬼问道:“大哥,这个醉鬼是趴着的,鼻子和口都对着被子,我们怎么吸他的精气呢?” 独眼的鬼挠挠头,说:“我们得等他翻过身来。” 瞎鬼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翻身呢?酒气这么重,肯定醉得不轻,恐怕他想翻身都翻不动哦。要是等到他的家人都回来了,我们可不是把放在嘴边的一顿菜给弄丢了?” 独眼的鬼又挠挠头,说:“说的也是。要不,我们自己动手把他翻过来吧。” 瞎鬼又说:“可是,大哥,我们看不见他的手和脚放在哪个位置,一下没搬好,怕把他给弄醒了。你忘记了只有你一个人才能看见哦。” 独眼的鬼还是挠挠头,说:“说的也是。那该怎么办呢?” 这时,趴着的文撒子突然说话了:“哎呀,一目五先生,你们真的第一个就来找我吗?” 床头的五个鬼立即像蒸发的薄雾一样消失了。 趴着的文撒子说完酒话,打了一个饱嗝,又开始说梦话了:“马师傅,你怎么就不帮忙呢?找歪道士多麻烦呀!就算讨债鬼没有逼他了,他也不一定就答应帮助我们哪。” 说完梦话,文撒子开始打呼噜。五个鬼重新在文撒子的床头出现。 “他是喝多了酒在梦里说胡话呢。”一个瞎鬼说。 独眼的鬼拍了拍胸口,说:“哎呀,刚才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他听到我们说话醒来了呢。原来是说梦话。” 一个瞎鬼说:“大哥,我们都已经是鬼了,他又不是道士,我们干嘛要怕他呀?今天去给老头子拜祭的时候也是的,大棚里那个人喊了一声我们的名字,你们就都吓得跑了。害得我也只好跟着跑掉。” 独眼的鬼说:“我们不是怕他们现在报复,是怕他们成了鬼之后报复。你想想,他们现在是人,你可以随便来,但是当他们也变成鬼的时候,他还怕你吗?你又是瞎鬼,他们成了鬼可以看见你们,你们却看不见他们。他们还不整死你?” 另一个瞎鬼道:“大哥说的不错。我们要趁着他们睡熟的时候吸气,这样他们死了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瞎鬼此时开口了:“别讨论来讨论去了,现在关键是抓紧把面前的晚饭吃了。为了赶着来给老头子拜祭,我路上一点东西都没有吃。现在饿得两腿都打晃了。” 独眼的鬼说:“好吧好吧,我抓住你们的手,告诉你们抓住这个人的哪个部位,然后我们一齐用力,把他翻过身来。” 说完,独眼的鬼抓住一个瞎鬼的双手,引导它的双手抓住文撒子的一只脚。然后,独眼的鬼又引导另一个瞎鬼抓住文撒子的一只手。 最后,四个瞎鬼刚好将文撒子的两手两脚全部抓住。而文撒子还在呼噜噜的睡,对外界毫无知觉。 独眼的鬼吩咐道:“你们四个都抓好了啊。我喊一二三,喊到三的时候你们一齐使劲,把这个人的身子翻过来。这样我们就好吸气了。” 四个瞎鬼点点头,静候独眼鬼的口令。 第229章 敲锣赌徒 第二百三十章敲锣赌徒 文撒子离开大棚的时候,我和爷爷还呆在大棚里等敲锣的人。所以,我和爷爷根本不知道一目五先生潜入了文撒子的房间。 因为爷爷翻过一座山就到了画眉村,而我顺着一条小溪走两三里路就到了常山村,所以我们一点也不因为天色晚了而着急。我和爷爷一边听堂屋里的白发女子唱孝歌,一边等候敲锣人的到来。白发女子的孝歌确实唱得好,恍恍惚惚真如冥界飘忽而来。 爷爷要等的敲锣人是方家庄的人,年纪跟爷爷差不多,可是由于他年轻的时候爱赌博,输得老婆带着孩子离开了他,从此杳无音讯。这个赌徒除了甩骰子什么农活都不会,家里自然不可避免的穷得响叮当。后来经过爷爷介绍,他跟着洪家段的一个胖道士学办葬礼吹号,可是懒惰的他连号都不愿意吹。那个胖道士碍于爷爷的情面不好辞掉他,便让他敲锣。 敲锣是个轻松活,做葬礼仪式的工作中只有这个最轻松了。本来这个活是由吹号的道士自己做的,每吹完一小节号,或者孝歌唱了一小段,便拿起缠了红棉布的木棒在铜锣上敲一下。现在这个活由一个人来做,那就更加轻松了。这个方家庄的懒人自然乐呵呵的接受了敲锣的任务。可是,这个人还是免不了经常迟到。白发女子在堂屋里唱了不下十小段了,敲锣人还没有到来。 我等了一会便不耐烦了,但是考虑到爷爷的孤独感,我只好耐着性子坐在大棚里等。 爷爷这一辈的人是越见越少了。这次做灵屋的老头子一死,爷爷心里肯定也有消极的想法。这证明能跟爷爷一起讲属于他们的年代的人又少了一个。 “这个懒人再不来,我可要走了。”爷爷也有些坐不住了。他的话似乎要说给谁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再等一会吧。”倒是我开始劝爷爷耐住性子等了。 话刚说完,一个趔趔趄趄的人影走进大棚来。那个人影刚进大棚,身子便软了下来,双手死死抓住大棚门框上的松树枝。整个人就像吊着的一块腊肉。皮肤还真像腊肉那样蜡黄蜡黄的,但是脸上却冒出带着酒味的红光。 爷爷连忙起身跑过去扶他:“你这人也不怕丢了方家的脸,人家孝歌都唱了半天了,还不见你来敲锣!” 那人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在爷爷的肩膀上,嘴巴倔强的说:“马岳云老头子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丢得起方家的脸?我老婆孩子都没有一个,再丢脸也只丢自己的脸啊。” “你还嘴硬呢。”爷爷嘴上说他,但是脸上没有责怪他的表情。爷爷扶着他,两人磕磕绊绊的走到堂屋里。我跟在他们后面走。 堂屋里坐的人比较多,有道士也有听孝歌的普通人。堂屋里多了一个白纸屏风,上面写着一些哀悼老头子的诗词。屏风正中间挂着一副竖长的十八层地狱图。屏风将棺材挡在后面,要绕过去才能看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晚上也怕看见棺材。 屏风前面放一个八仙桌,桌子一边紧靠屏风。十八层地狱图下面还有一段落在桌子上,用惊堂木压着。惊堂木是道士的法具,做法的开始和结束,道士会拿起它用力的砸一下,像古代的县太爷审案那样敲击桌面,提醒在堂的人注意。 八仙桌的两个对边各坐两个道士,一女三男。左边是胖道士坐第一位,右边是白发女子坐第一位,其余两个道士也是熟面孔,但是我不记得他们的名字。白发女子负责唱孝歌,其余三个男道士负责吹号,胖道士偶尔敲一下木鱼。 敲锣人也算是他们里的一个成员。不过敲锣人不能和他们同坐。 一个长凳立起来,铜锣便挂在长凳的脚上,铜锣旁边一个矮椅子,那才是敲锣人坐的地方。看来道士里面也是有等级分别的。 白发女子见敲锣的来了,嘟嘟囔囔的抱怨了几句什么,给了敲锣人一个讨厌的目光,然后又开始接着唱她的孝歌了。 那个洪家段的胖道士却仿佛没有看见爷爷跟敲锣人进来,一本正经的吹着嘴上的号,两腮鼓得像青蛙。 爷爷扶着敲锣人坐在矮椅子上。 敲锣人打了个酒嗝,便拿起缠着红棉布的木棒开始敲锣。我和爷爷挨着他坐下。 “咣……”铜锣的声音响亮而悠长,很容易就把人的思绪带回到以前。 “听说,你收服了瑰道士和女色鬼后受了反噬作用?”敲锣人问爷爷。 “是啊。”爷爷若无其事的回答他。 “我说,你别捉鬼了吧。你看这个死了的老头子,做了一辈子的灵屋,到头来给他做答礼人的都没有。一手的手艺也跟着去了阴间。”敲锣人摇头说,“岳云老头子你别不爱听,你的手艺还不如他呢,他还能用灵屋换点买油盐的钱,你呢?你一挣不了油盐钱,二蹭不了几餐酒饭吃,还把身子骨弄得疲惫。你老了,筋骨要好好养着才是。” 爷爷苦笑。 敲锣人接着说:“你看我,懒是懒,我承认。但是懒有什么不好呢?人最终还是一把泥土,还是要埋到泥土里去的。在世的时候何必这么劳累喔!” 爷爷不答话,抽出一根烟递给敲锣人。敲锣人却不接烟,他说:“烟我不抽,酒给我就喝。抽烟对身体不好,喝点酒还能疏通筋骨。我可不像你,我是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刚好白发女子又唱完一小段,敲锣人跟着敲了一下长凳上的铜锣。 爷爷自个点上烟,抽了一口,问道:“要是你老人家遇到了鬼找麻烦,你老人家找谁去?”说完,爷爷才将眼圈吐出,熏得旁边的我差点流眼泪。 “那还不得找你?”敲锣人说。 “那不就是了嘛!”爷爷笑了,脸上的沟壑非常明显。 “听说,你这次捉女色鬼和狐狸精,还请动了将军坡的迷路神?你是怎么请动它的呀?在那里迷过路的人都从来没见过迷路神一眼呢。它怎么就答应了帮你呢?”敲锣人像鹅一样朝爷爷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问道。 第230章 黄金头盔 第二百三十一章黄金头盔 要是我直接这样问爷爷,爷爷是不肯说给我听的,除非他一时来了兴致。但是爷爷在他的同龄人中从来不卖关子。 “其实我从头到尾也没有见着迷路神的本相。但是说起这件事情还挺有意思。”爷爷颇有兴致的说。 “哦?那你说来听听。”敲锣人很高兴的问道。我也忙侧过头来听爷爷的话。 爷爷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迷路神,但是我知道它生前有个女儿,名叫瑶瑶。而瑶瑶也是被那个瑰道士害死的。而这个迷路神生前特别喜欢这个女儿,所以瑶瑶死后不久,他就自杀了。自杀的他怨气未消,滞留在世上没有投到阴间去。” 敲锣人点头道:“冤鬼都很难自己回阴间的。” 爷爷弹了弹烟灰,说:“说来也巧,将军坡之所以叫将军坡,是因为唐朝的时候在那个小坡里埋过一个将军。而这个将军埋葬时带的头盔是皇上钦赐的黄金头盔。所以历来很多厉害的盗贼跑到将军坡去寻找将军的坟墓,想盗走那个黄金头盔。这个将军是非常有福气的人,战场上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人,他死后怎么能容忍活着的盗贼偷走皇上赏赐的黄金头盔呢?于是要求当地的鬼官出面,帮忙保护好他的坟墓,守卫他的黄金头盔。将军在人间是战功赫赫的人物,到了阴间自然也受众鬼的瞩目。鬼官便答应了将军的要求。可是,将军坡就巴掌大那么一块地方,怎么能保护它不受盗贼的偷盗呢?鬼官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就是派遣一个特殊的鬼来守护这块土地。” “这个鬼就是迷路神。”敲锣人已经猜到了。 “对。”爷爷点头道,“水鬼为了重入轮回,拉也要拉一个替身好让自己摆脱。迷路神也是过一段时间要换一个的,不过迷路神的替换由当地的鬼官选择。不知换了几个迷路神后,鬼官选上了瑶瑶的父亲来接替迷路神,让他来保护将军的坟墓。” “于是你就去请他来帮忙对付瑰道士?”敲锣人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迷路神就刚好是瑰道士的仇家呢?如果迷路神不是瑰道士的仇家,它不一定会帮你的忙呢。” “这就不能告诉你了。”爷爷笑道。而我知道,爷爷是依靠姥爹留下的手稿知道这些情况的。爷爷不告诉他,是因为告诉的话会受一定的反噬作用。爷爷已经受了严重的反噬,不能再多担当一些。 “你到了将军坡去请求它帮助?”敲锣人不舍的问道。 爷爷说:“是的。难道我还把它请到我的家里不成?它到我家里,我就找不到出门的路了。呵呵。” “那倒是。”敲锣人也跟着笑起来。 白发女子又唱完了一小段,敲锣人不紧不慢的跟着敲了一下铜锣。我刚好凑到爷爷旁边听他们讲话,对敲锣人的动作猝不及防,响亮的铜锣震得我耳朵发麻。 敲锣人敲完,对爷爷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五个瞎子。” “五个瞎子?”爷爷问道。 “我也奇怪呢,文天村总共也没有五个瞎子啊。当时我喝多了酒,也可能是看花了眼。” “你没有看花眼。但是那五个中只有四个是瞎子,还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爷爷说。 “那我就没有注意了,喂,你怎么知道他们中有一个长着一只眼睛呢?”敲锣人不解的问道。 “他们早先来这里给老头子跪拜了呢。”爷爷说。 “哦,原来是老头子生前的熟人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敲锣人摸了摸脸,打出一个长长的呵欠。酒气随之而出,非常熏鼻。 爷爷吸了一口烟,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他们的?” “在进村的大路旁边看到的。”敲锣人说。 “是不是文撒子家前面的那条大路?”爷爷有些着急了。 “是啊!文撒子就是住在大路旁边嘛。有什么不对吗?”敲锣人边说边敲了一下铜锣。我急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亮仔,快跟我走!”爷爷一把拉起我的胳膊,把我从椅子上扯了下来。周围人见爷爷和我打扰了他们听孝歌,脸上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岳云老头子你要到哪里去?”敲锣人见爷爷惊慌,迷惑不解的问道。 爷爷站了起来:“你看到的那五个不是人,他们是鬼。他们是一目五先生,可能要害文撒子呢!”爷爷回头对我说:“你快去找厨房里讨点糯米来。” 我不满道:“这里又不是我家,哪里说要糯米就有的?” 爷爷说:“刚才酒席上有肉丸子,办丧事的厨房里肯定还有糯米的,你去找掌厨的讨点来。速度快点。要是文撒子被一目五先生吸气了,那就麻烦了。” 我说:“爷爷,你不是这段时间捉不了鬼吗?” 爷爷一边推我快点出去一边说:“正因为捉不了鬼,才要你去讨点糯米来啊。快点快点,别问这么多了,回来了再问也不迟。” 我不再问了,撒开腿来跑。 刚才我也注意到了桌上有肉丸子。我们这块地方逢了红白事都少不了这道菜。这个肉丸子跟城里下火锅吃的菜不一样,它由斩细了的肉末和生粉拌在一起,然后在表面滚上糯米做成。这样的肉丸子又香又不油腻,口感相当好。 很快,我在掌厨的那里借到了一小袋糯米。回到堂屋里时,爷爷已经在大棚门口等我了。爷爷在大棚的门框上扯了几根松针在手里揉捏。 “糯米借到了吗?”爷爷急急问道。 “嗯,借到了。”我把口袋大小的糯米袋展示给爷爷看。 “走,走,走!”爷爷又拉住我的胳膊,他的手像钳子一样夹得我肌肉生疼。 在朦胧的月光下,我跟爷爷踩着虚幻得只剩一根白色丝带的路奔向文撒子的家。 第231章 救命蚊子 第二百三十二章救命蚊子 跑到文撒子的家门口,我正准备推开虚掩的大门,爷爷立即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我连忙收回伸出的手。 爷爷到了文撒子家门口反倒从容不迫了。爷爷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指了指我手中的糯米袋。我把糯米袋递给他。此时,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几根松针。 “你有没有闻到鸭血的味道?”爷爷的声音降低到不能再低。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闻到鸭血的味道,即使闻到了,也不可能分清是鸭血的味道还是鸡血的味道。对我的鼻子来说,所有动物的血的气味没有差别。 爷爷见我摇头,便不再说什么。他把糯米袋打开,将糯米在地上撒了一个圈,然后拉着我一起站在糯米圈里。我不知道爷爷在做什么,但是我能够做的只是尽力配合他。 爷爷拿出从大棚门框上扯下的松针,对着松针哈了几口气,像冬天暖手的那样。然后,爷爷将松针的尖细的一端放在右手的虎口,粗大的一端捏在大拇指与食指中间。他缓缓举起手,举到齐眉高的时候突然发力,将手中的松针投掷出去。 松针在脱手后变成了针尖向前的姿势,如一支射出的箭。松针向文撒子卧室的窗户飞去,文撒子的卧室没有关玻璃窗户,但是在外面钉了一层纱网。十几年前,我们那里的窗户都是这样,纱网是用来遮挡一些蚊子和臭虫的。 松针刚好撞在了纱网上,然后像碰到了蚊香的蚊子一般无力掉落下来。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的,屋里的一目五先生不会发现。 我看出爷爷的手有些抖。也许是反噬作用影响了他的投掷。 爷爷做了个深呼吸,再一次举起了另一个松针。我暗暗的为爷爷鼓一把劲。 再一次投出,松针从纱网的空隙中穿过,直接飞入了文撒子的卧室。 紧接着,我听到文撒子的卧室里传来“啪”的一声。 “妈的!哪里来的蚊子!蛰死我了!”原来是文撒子用巴掌打蚊子的声音。“不是钉了纱网吗?怎么还有蚊子进来!哎哟,蛰得真疼!” 我能想象到,那颗松针穿过纱网,直直的扎向了趴着酣睡的文撒子。或许扎在他的大腿上,或许扎在他的脸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下把他给扎疼了扎醒了。 “咦,你们是谁?你们怎么到我房间里来了?”我又听到文撒子惊讶的声音。 “你们……你们是一目五先生!”文撒子在房里惊叫道,“你们真是一目五先生!选婆说你们第一个会来找我,还真让他说对啦!” “一目五先生真在里面啊!”我诧异的看着爷爷。爷爷却是一脸的平静。 “我们不要动。”爷爷说。 屋里传来磕磕碰碰的声音,我能想象到文撒子此刻的惊恐。他肯定像鲤鱼一样一跃而起,面对五个鬼后退不迭。手或者脚撞倒了屋里的东西。 “一目五先生要害文撒子了,我们快进去帮他吧。”我焦躁的看着爷爷,央求道。爷爷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出糯米圈。 “你们是看我好欺负,先来对付我是吧?”文撒子的语气由弱转强,一副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气势。“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你们不就是四个瞎子一个独眼吗?啊?我眼睛虽然不好,但是比你们强多了!你们别以为我眼睛不好就敢对我下手!对,我是撒子!他们都叫我文撒子!但是我眼撒心不撒,我心正着呢!我心正不怕鬼敲门!我不怕,我告诉你们,我不怕!想吸我的气?没门!你们五个鬼加起来也不过一只眼,我一个人就有两个眼!我怕你们?老子就是撒子也是两个眼,也比你们强多了!敢欺负我?哼!” 一连串的大骂从窗户里传出来,比四姥姥骂鬼毫不逊色。 接着,我和爷爷看见一目五先生狼狈的从大门跑出来。那个独眼鬼出来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糯米圈里的我们。它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我,用单只的眼睛和那个核桃壳一样的眼洞。它似乎看出来是我们把它们的晚餐弄醒的,气咻咻的朝我们瞪眼。可是它见我们站在糯米圈里,不敢靠近来。 爷爷始终抓住我的胳膊,生怕我主动冲过去。其实我知道爷爷暂时不能捉鬼,心里还害怕独眼鬼靠过来呢,哪里还有勇气主动跑过去? 我跟爷爷站在糯米圈里看着一目五先生向大路上走去,渐渐消失在朦胧的夜色里。 而屋里的文撒子还在骂骂咧咧:“你过来呀,瞎子!独眼!你过来呀!你过来吸呀,吸我的气呀!老子不怕你们!亏我们村的老头子给你们做了灵屋,你们不报恩反而来报仇了是吧!没有眼睛事小,你们还没有良心呢!你们五个没有良心的家伙!” 爷爷见一目五先生走远了,这才走出糯米圈,推开门走进文撒子的卧室。我紧随其后,生怕一目五先生杀个回马枪,时不时回头看。 “你们居然敢回来?老子拼了!”文撒子见我跟爷爷进来,立即举起一只鞋子砸过来。 我和爷爷慌忙躲过文撒子的臭鞋。幸亏他的眼神不好,鞋子没有砸中我们。 “是我嘞!”爷爷喝道,“瞎扔什么!他们走远了。” 文撒子的眼珠转了几圈,也不知道他在往哪里看:“原来是马师傅哦。哎呀哎呀,没打着你吧?刚才一目五先生要吸我的气呢!吓死我了!哎哟哎哟,我这心窝里跳得厉害呢!咦,我的鞋子呢?我的鞋哪里去了?” 我捏着鼻子捡起他的鞋,扔在他的脚下。他弯下腰在地上摸了一圈,终于抓到了他的臭气哄哄的黄布胶鞋。 “刚才我在做梦,不知道四个瞎子和一个独眼围着我要吸气呢。”文撒子抖抖索索的穿起鞋,面露庆幸。“幸亏蚊子把我咬醒了。不然我再也醒不了啦!多亏了那只蚊子。哎哟哎哟,我还把那只蚊子拍死了呢。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他在床单上一摸,摸到了那根松针。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不,那不是脚步声,而是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跟人走路的节奏一样,由远及近。爷爷的眼睛里顿时冒出了警觉的光芒。难道正是我所担心的那样,一目五先生回来了?可是一目五先生没有这样的脚步声…… 第232章 来者为谁 第二百三十三章来者为谁 “马师傅在吗?”外面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直接破门而入。那个声音苍老而悠长,听到的时候感觉耳朵里一阵凉意,仿佛谁在耳边吹进了冷气。 文撒子两腿一软,差点重新趴回到床上。幸亏爷爷在旁边扶住了他的手。 “马师傅在吗?”外面又问了,然后补充道,“如果不是他给我做过灵屋,我是不会来打扰您的。” 我们三个立刻都愣了。它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做灵屋的老头子叫来见我的?”爷爷正要说话,文撒子却抢在前面问道。他刚问完,立刻缩回到爷爷的背后,害怕得像只见了猫的老鼠。 “你们这里还有几个做灵屋的?”带着凉意的声音说,“叫我来的那个人就是前几天去世的那个老头子,你们说的是他吗?” 我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做灵屋的老头子刚死,他怎么会叫人来?难道他叫来的不是人而是鬼?他叫鬼来干什么?不过,它的声音虽可怕,但是既然是做灵屋的老头子叫来的,那就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这样一想,我又给自己壮了壮胆。 爷爷简单的说了句:“进来吧。” “你,你居然叫它进来?”文撒子畏畏缩缩。 “没事的,既然是老头子叫来的,就不会是来害我们的。”爷爷宽慰道。可是文撒子的脸还是吓得煞白,他慌忙回身去抓了一把剪刀在手里。 门吱呀一声开了,然后木棍敲击地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笃笃笃…… 它进来了。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它的长相实在是太丑了。眉毛鼻子眼睛和嘴都挤到了一起,总共没占脸的三分之一,脸的其他地方显得空洞无物。而那对耳朵的耳垂显得太长,像肿瘤一样吊到了肩上。再看看它的手,手臂长得出奇,巴掌比常人的三倍还大,芭蕉扇一般。而脚的长度不及常人的十分之一。所以它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个破烂的拐杖,手臂搭在拐杖上也就算了,脚也踩在拐杖的横木上。这样一来,不知道该说它手里的是拐杖还是高跷了。难怪刚刚走来时发出笃笃笃的敲击声。 “你把剪刀放回去,好吗?”它刚进来就毫不客气的对文撒子说。 文撒子被它这么一说,反倒更加死死的捏住手里的剪刀。 “我怕锋利的东西。”它说。 文撒子看了看爷爷,爷爷点点头。床边有个桌子,文撒子缓缓拉开桌子的抽屉,把剪刀放了进去,然后合上了抽屉。 “我听做灵屋的老头子说您受了严重的反噬作用,打针吃药都治不了,所以委托我来替您看看。”它说,“我活着的时候是很厉害的医生,死后给偶尔给一些得病的鬼治病。”它一说话,屋里的空气立刻就冷了起来。我能看见它嘴里的冷气随着嘴巴的一张一合散出,像是口里含着一块冰。 “他在那边还好吗?”爷爷指的是做灵屋的老头子。 “他不在了。”它说。 “不在了?”爷爷问道。 “我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不在阴间了,他很快就投了胎。下辈子他不愁吃穿,很多鬼都住了他做的灵屋,再投胎做人后会报答他的。”它说,白色的冷气在它的嘴巴萦绕。 “你是他叫来的?”爷爷问道。 “是啊。我死后从来没有给人治过病,一是来一趟不容易,撞上了熟人难免起了挂牵之情;二是害怕看见锋利的东西。我自己拿着锋利的东西,生前给人做手术死后给鬼做治疗,从来不害怕。但是看见别人拿着锋利的东西我就害怕。”它说道。空气更加冷了。我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文撒子也在擤鼻涕了。只有爷爷好像没有感觉,神态自若。 爷爷点点头:“那真是难为你来一趟了。” 它用那只宽大的巴掌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个巴掌简直可以当它的帽子了。它说:“没有办法,要不是做灵屋的老头子交代,我才不愿意来呢。不过得了人家的恩情就要回报人家好处,老头子的心愿我必须来帮他完成啊。嘿嘿,我现在还说他老头子,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已经变成一个胖小子了呢。” “哪有这么快生产的?他才投胎,还是娘肚里的一块肉呢。”爷爷笑道。 “那倒是。嘿嘿。”它又笑了,笑声钻到耳朵里同样是冷冰冰的。 文撒子低声道:“马师傅,你不是说医生治不好你的病,只有鬼医生才能治好吗?现在老头子把鬼医生都派来给你治病了。那个老头子还真够意思啊,不但在捉女色鬼和瑰道士的时候帮做那么多的纸屋,还知道你受了反噬派鬼医生来给你治疗啊。” 正在说话间,窗外飘飘忽忽传来白发女子的孝歌声。 鬼医生低头听了一听,说:“这个女的唱孝歌唱得真好!可惜我死的时候没有这么厉害的唱孝歌的行家。给我唱孝歌的那个人嗓音太破,唱得我恨不能抽他一巴掌再走。”它又笑了。我不知道它是打趣还是说认真的。 屋里的空气愈加冷了。我开始不住的打哆嗦。而文撒子的嘴唇也开始抖了。 “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要给马师傅治疗了,鸡叫之前我还得走呢。”鬼医生说。 文撒子早就等不及要出去了,他已经冻得不会说话了。我却想守在爷爷的身边。 爷爷看出了我的想法,宽慰我说:“出去吧,一会儿就好了。” 鬼医生感兴趣的问道:“这个就是您的外甥?” 爷爷笑着点头称是。 “老头子也跟我说起过您的外甥呢。”鬼医生说。它对我笑笑,那张挤在一起的脸看得我不舒服。 “你骗人!你不是老头子派来的鬼医生!”我歇斯底里的大喊道。 第233章 又见箢箕 第二百三十四章又见箢箕 “你怎么了?”走到门口的文撒子听见我的叫喊,将跨出的腿收了回来,满脸狐疑的看着我问道。他将手伸到我的额头,要看看我是不是在说胡话。我一把打开文撒子的手。 “它不是鬼医生!”我指着眼睛鼻子嘴巴挤到一块的那张脸喊道。而这张丑陋的脸出奇冷清的面对着我,没有一丝惊慌。这让我非常诧异。 难道我猜错了?一时间我有些慌乱,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它不是鬼医生?那它是什么?”文撒子反问道。虽然他不认为我说的是真,但是已经开始害怕了。 鬼医生也愣愣的看着我,似乎对我突然怀疑它的真假感到无辜。爷爷也看着我,他的眼神鼓励我给出合理的解释。同时,爷爷的眼神告诉我,虽然我还没有说出理由,但是他已经相信了我的话。立刻,我的自信装得满满的,彻底抛弃了对自己的怀疑。 我揉了揉太阳穴,说:“首先,它说的话就有假。它说它是做灵屋的老头子叫来的。老头子还没有出葬,道士的超度法事也还没有做完,他老人家的魂魄还在肉身上,不可能遇见它并且叫它来帮爷爷治病。更不会像它所说的早早投了胎。它这样说,是怕我们问起老头子的魂魄为什么不一起来。就算老头子出葬了,在第七个回魂夜老头子的魂魄也会回来看一趟,不可能这么早投胎。其次,怕锋利器具的鬼一般是未成年的鬼。一个人还没有成年就去世了,他不可能拥有高超的医术。它说来给爷爷看病也是谎话。” “你的意思是,它是夭折的鬼?它不是来给马师傅看病的?”文撒子惊问道,两眼瞪得像过年的灯笼。 我自信满满的回答:“如果它不是假装怕你手里的剪刀的话,我敢肯定它是一个未成年的鬼。因为一般只有未成年的小鬼才会害怕这些东西。”《百术驱》上有讲,虽然诸如剪刀,针,刺这类锋利的东西对未成年的鬼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但是未成年的小鬼还是比较害怕这些东西。这也许是他们活着的时候父母警告远离锋利物品,造成他们死后仍然害怕的原因。我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注意鬼医生的表情变化,可是它居然像石雕一样对我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文撒子拍着巴掌喊道:“是呀。我怎么就没有没有想到呢?马师傅,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呢?” 爷爷淡淡一笑。文撒子不明白爷爷的笑的意味,我也不明白。 文撒子转而指着鬼医生喊道:“你是谁?不,你是什么鬼?既然敢来图害马师傅?” 鬼医生的表情跟爷爷一样淡然,嘴角拉出一个轻蔑的笑。 文撒子恐吓道:“刚才一目五先生都被我赶走了,我们不怕你!别的鬼见了马师傅都会绕着走的,你居然敢送上门来!快快招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文撒子的唾沫星子喷了它一脸。 奇怪的是,它居然无动于衷。如果是一目五先生,只要听见别人叫出他们的名字就会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它不但不害怕我看破了它的伪装,却淡然的看了看我,看了看文撒子,再看了看爷爷。 文撒子说话的底气虽足,见鬼医生看他,吓得连忙退到门外,手扶门框,脸上的一块肌肉抽搐不已。 “亮仔说的不错,它不是老头子叫来的,不用看它怕不怕锋利的东西,只凭这个不成熟的谎言,我就知道,它是一个夭折的鬼,不是成年的鬼。”爷爷还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 “那,那它是谁?不,不,它是什么鬼?”文撒子双手抓住门框问道。他的双脚不停的抬起放下,仿佛尿急一样。 “你是箢箕鬼。你终于找我复仇来了。”爷爷目光如烛,照在这个拄着拐杖不像拐杖,高跷不像高跷的双木的怪物身上。 “它是箢箕鬼?” 这次不光是文撒子,我也深深吸了口冷气! 它居然是箢箕鬼?虽然我看穿了它假的鬼医生的身份,但是对它是箢箕鬼还没有一点心理防备。 爷爷钉竹钉禁锢箢箕鬼的情景我还记忆犹新,我早就知道它还会来找爷爷复仇的。我还记得我跟爷爷在化鬼窝里跟箢箕鬼斗智斗勇的画面,爷爷敲最后一个竹钉的时候,竹钉不但不进入土地,反而升起来一些。后来我在箢箕鬼的坟的另一头拔下一颗竹钉,然后跟爷爷一起敲击才将禁锢的阵势弄好。当时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但是担心爷爷笑话我胆小一直没有再提。 后来,植入月季的尅孢鬼遭遇了箢箕鬼,月季托梦告诉了我。因为爷爷正在一心一意的对付鬼妓,我再一次没有说给爷爷听。 再后来,我仔细查看了《百术驱》分开的地方,箢箕鬼的内容刚好分成了两半。爷爷按照前半部分的要求做了,却遗漏了后半部分的警示。那就是竹钉钉住箢箕鬼后,还要在墓碑上淋上雄鸡的血,然后烧三斤三两的纸钱。《百术驱》上解释说,淋上雄鸡血可以镇住箢箕鬼,烧三斤三两纸钱则是为了安抚它,这就叫做一手打一手摸。 如果不这样的话,箢箕鬼只能暂时被禁锢。等到竹钉出现松动或者腐烂,箢箕鬼就能摆脱竹钉的禁锢。 逃脱掉的箢箕鬼会比原来的怨气更加大,这样的箢箕鬼也更加难以对付。它的实力是原来的十倍,它会疯狂报复当年禁锢它的人。 而今,趁着爷爷遭到严重反噬作用的机会,箢箕鬼回来了。它选择的时机可谓好到不能再好了。 可是,它又不像我先前认识的那个箢箕鬼。 第236章 箢箕幻术 第二百三十五章箢箕幻术 我记忆中的箢箕鬼是个小男孩。小男孩的枯黄头发长及肩,眉毛短而粗,像是用蜡笔粗略画成。脸色煞白,嘴唇朱红。我第一次看见它时,它穿着过于粗大的红色外衣,上衣盖到了膝盖,膝盖以下隐没在荒草里。整个看起来像死后放在棺材里的尸体,煞是吓人。 而面前这个爷爷称之为“箢箕鬼”的丑陋的它,看不出哪里有一点点小男孩的痕迹。 “好了,该说的我外甥都帮我说完了,你把你的芭蕉扇和甘蔗都拿下来吧!”爷爷对箢箕鬼说。 芭蕉扇?甘蔗?爷爷说的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我心底迷惑不已。看看文撒子,他更是一脸的茫然。 箢箕鬼冷静的很,也许是因为它知道此时的爷爷已经威胁不到它,而我和文撒子更加不是它的对手,它才敢这么嚣张。“没想到被你们识破了。”它冷笑道。它的声音变了,变回了小男孩的声音,但是嘴里仍旧冒出冷气。屋里的空气温度继续下降。我看见爷爷的眉毛上结了一层白色的霜。我冻得手脚麻木了,而爷爷似乎受不到冷气的侵袭,一点怕冷的动作都没有。 接下来它的动作令我吃惊。它用左手掐住自己右手的手腕,狠狠一扯,像在树上摘树叶那样,将右手从手臂上摘了下来!然后,它用嘴咬住左手的手腕,狠狠一拽,又将左手从手臂上咬了下来! 文撒子被箢箕鬼的动作吓得失声尖叫!他的脸严重的变了形!这恐怕是他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为恐怖的一幕! 箢箕鬼的嘴巴一松,它的两只手就掉落下来。然后,它放下了两根拐杖不像拐杖,高跷不像高跷的木棍。一下子,它矮了许多,甚至还不及我的腰高。 “嘿嘿。”它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墨黑腐烂的牙齿。牙齿不是正常人那样整整齐齐,而是老太婆一样稀稀落落,并且上宽下尖,像食肉动物的犬牙。我记得,当初打破了脑袋的箢箕鬼牙齿还没有长全,因为箢箕鬼是刚生下来七天就死掉的婴儿,连乳牙都不可能长出来。可是现在,它居然长出了上宽下尖的牙齿! 它抖了抖没了手掌的手臂,在断腕处居然又长出了两只白白嫩嫩的小手!一如刚出生的小孩那样柔嫩的小手! 再看地上的断手和木棍,却变成了两个枯萎的芭蕉叶和两截烂甘蔗。 难怪它的手大的离奇,原来它是用芭蕉叶做的!自然而然,那两个畸形的木棍是甘蔗幻化出来的。这说明它的障眼术已经熟练到了一定的程度。原来爷爷早就看出了它是假的鬼医生。可是爷爷为什么不早早告诉我们呢? 显然,箢箕鬼有意假借鬼医生之名把我和文撒子骗出去,骗得爷爷的信任,然后单独报复当初制服它的爷爷。它的计谋不可谓不巧妙,可是它没有料到我会捅破它的谎言,更没有料到爷爷在看见它的第一眼就识破了它的幻术。 第234章 阿鼻地狱 “阿鼻地狱?”箢箕鬼迟疑了一下,可是它没有被爷爷的话吓住,眼睛里的惊慌一闪而过,随即被凶狠替代。它冷笑道:“我的脑袋被你们打破了,不比阿鼻地狱差多少。你们看看我的头,已经变成什么形状了!” 文撒子辩道:“你害得马屠夫还不惨吗?你的只是外伤,他作为一个父亲,受的是内伤。”我估计文撒子本来要说“心伤”,可是一时说快了说成“内伤”了。 “我可不管这么多,以牙还牙是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34章 阿鼻地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5章 红色手印 “真是怪事,刚才是谁的声音呢?怎么脸不露一个?”文撒子挠了挠后脑勺,“幸亏刚才的声音,不然我们可都栽在箢箕鬼的手里了。我还说要请歪道士来帮忙制服一目五先生呢,没有想到还有更麻烦的东西出现了。难怪孔夫子说,祸不单行呢,一来就来一双。” 这里读书很少的人认为所有的字所有的词都是孔子一个人发明的。 “哎呀,还要感谢那只钉我的蚊子呢。要不是钉我一下,我恐怕被一目五先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35章 红色手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6章 奇怪女声 “家里有养鸡吗?”爷爷刚进门就直接进入主题。 “有,有。”老太太连忙答应道。她抬手指了指堂屋里的一个角落,说:“那里有一个鸡笼,看见了吗?” 我们几个伸长了脖子朝老太太指的方向看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年轻人都看不到么?我这么老了还能看见呢。真是,现在的人眼睛都越来越不好了。”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朝那个黑暗角落走过去。她的手仍垂在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36章 奇怪女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7章 七姑娘吗 但是鸡群很快安静下来。有几只鸡还发出咕咕的低鸣,仿佛它们之间正在窃窃私语。 “好了,把孩子抱回去吧。你们不用天天洗被单了。”爷爷说完,抬起小孩子的手摇了摇,一脸的关爱。他总是很喜欢小孩,即使又哭又闹的小孩他也不讨厌,甚至小孩子不领情把尿撒在了他的房子里,他还要说童子尿撒在家里是好事。 虽然我对他如此喜爱小孩子不能理解,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童子尿也许是好东西。 四姥姥的老伴得痨病的时候,她经常到我家来讨我跟我弟弟的尿。那段时间,她每天一大早就拿着一个海碗到我家来,把睡的迷迷糊糊的我和弟弟弄醒,叫我们在海碗里撒尿。虽然我们很不情愿被她吵醒,有时一大早也实在没有排泄的**,但是因为四姥姥每次来都给我们带几颗糖果,我们不得不勉为其难。 妈妈说,童子尿对她老伴的痨病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当时我是不信的。那时的农村有很多偏方,比如小孩子的耳朵生脓,可以捡鸽子粪晒干碾磨成粉,然后填在小孩子的耳朵里,几天脓疮就好了。再比如当时没有止咳药,可以把腊肉骨头烧成灰,然后兑水喝下,这样可以止咳。还有许多许多千奇百怪的偏方,我都不相信,但是最后居然都把人的病痛治好了。 这些偏方看起来不干不净,使用的时候也会恶心。但是人们活得健健康康。现在的人虽然医药治疗都先进了许多,但是各种各样的奇病怪病不断,还未见得比那时的人活得自由自在。 年轻妇女连连道谢,抱着孩子不断鞠躬。 我心想,刚刚拜完干哥,还没有看到实际的效果,她怎么就感激成这样呢? 爷爷也说:“你现在先别感谢我,等孩子晚上真不多尿了,我以后经过这里的时候你多泡几盅茶给我喝,那就可以了。”接着,爷爷爽朗的笑了。 文撒子奉承的说:“那时必须的呀。您老人家走到哪里,哪家都给您茶喝啊!就怕您不来呢。” 爷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真不早了,我们要走了。” 老太太忙提着一个茶壶走过来:“说了要吃茶的,吃了茶再走吧。” 爷爷笑道:“下回再来吃茶吧,今天真晚了。我闭着眼睛都可以走回家里,但是我这个小外甥也要回家呢。就这样了,啊!下回来,下回来。” 爷爷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我跟着走出来。 白发女子的孝歌还在空气中飘荡,给这个夜晚添加了一些神秘的色彩。爷爷在门口站了一会,像是在倾听白发女子的孝歌,又像是在听别的什么。我也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了飘荡的孝歌。 爷爷摸了摸我的头,说:“亮仔,走吧。” 话刚说完,老太太堂屋里的鸡群突然噪声大作。爷爷急忙返身进入屋里,我连忙跟上。 等我进屋的时候,只见黑暗角落里的鸡笼已经散了架,鸡笼里的鸡都跑了出来。鸡大概有五六只,都在堂屋里奔跑扑腾。鸡叫声凄厉。 “怎么了怎么了?”年轻妇女慌忙跑到黑暗角落里去看散架的鸡笼。 “是不是有黄鼠狼来偷鸡了?”文撒子连忙把大门关上,怕鸡跑出去。老太太也急忙返身去屋里拿出一个灯盏点上。 刚才没点上灯盏不是老太太抠门,而是那时农村的习惯都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暗了,也就要睡觉了,虽然看东西有些费力,但是自家的东西大概在哪个地方,心里都有数,用不着点灯。再说了,用灯盏不像点灯那么方便,拉一下灯绳就熄。即使躺在床上了还得起来把灯吹熄,还不如开始就不点灯。 当然也有人要点着灯躺在床上了再熄灯的。我爸爸就是这样。而灯盏不可能放床上,总得和床有一段距离。所以,我爸爸经常在床上对着不远处的灯盏拼命的吹气,仿佛练一种奇怪的气功。 老太太托着灯盏在堂屋里照了照,并没有发现黄鼠狼的影子。 可是几只鸡仍在堂屋里扑腾。鸡毛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在半空中飘荡。忽然,一只长着大鸡冠的雄鸡凌空而起,翅膀费力的拍打。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它却停在了半空中,脑袋歪扭,双脚并立。 文撒子,年轻妇女,还有我,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我偷瞄了一下爷爷和老太太,他们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同。但是哪里不同我又说不上来。 停在半空的鸡似乎也被吓坏了,翅膀拼命的拍打,身子不停的扭动,嘴里发出咯咯的呼救声。其他几只鸡却停止了奔跑,心有余悸的看着悬在半空中的同伴,偶尔还发出咕咕咕的鸣叫,似乎在轻声呼唤同伴。 停在半空的鸡似乎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危险,渐渐安静下来,连咕咕声都没有了。它歪扭的脑袋左看右看,似乎惊异于自己怎么能停在半空。地上的鸡也歪着脑袋来看半空的鸡。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 忽然咔的一声,半空的鸡脖子扭断了。鸡血飞奔而出。 飞溅的鸡血大部分喷到了文撒子的身上。文撒子大声惊叫,连连喊娘。 扭断脖子的鸡从空中落下,身首异处。鸡的嘴张开,舌头吐出。离鸡头不远的地方,鸡的身子还在抽搐,鸡脚还在挣扎,鸡爪一张一缩,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我们都惊呆了,愣愣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瞟了瞟爷爷,爷爷没有像我们一样看着那只刚刚断命的鸡,却盯住了另外一只鸡。 我顺着爷爷的目光看去,那只惊魂未定的鸡正看着地上的鸡血,还用嘴啄了啄同伴的血,却不知它自己的脚渐渐并在了一起。 老太太喃喃的声音飘到我的耳边:“难道,难道是七姑娘来了?” ... 第238章 嘴上有痣 “七姑娘?”我心里咯噔一下。 被爷爷盯住的那只鸡忽然由从容变得惊慌起来。它的头不停的点动,明显感觉到了双脚不对劲,嘴里发出惊慌的咯咯咯声。 果然,其他鸡突然又狂奔起来。刚刚落地的鸡毛复又飞起。双脚并在一起的鸡重复了刚刚断命的鸡的动作,凌空而起,双翅猛拍,鸡头歪扭。 年轻妇女哀道:“我的鸡呀,我辛辛苦苦喂养大的鸡呀!” 老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38章 嘴上有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39章 不再抱怨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39章 不再抱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就此为止 鸡群里的情况跟我和爷爷那晚见到的一样。鸡笼已经散架。先是一只鸡凌空而起,而后悬在半空不落地。接着“咔”的一声,鸡脖子被活生生扭成两段。鸡血撒了一地。其他受惊的鸡咯咯不停,鸡毛在空气中飞舞。 老爷和太太见了这个情景不知道怎么办,七姑娘的父母看了也只能干瞪眼。 只有七姑娘留下的孩子根本不关心鸡群的闹腾,却非常担心挂在鸡笼上的白糖是不是从袋子里撒了。虽然鸡鸭都是他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0章 就此为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1章 全部答案 那时没有护手霜面膜之类的东西,太太天天把雪花膏涂在手上,涂厚厚的一层。医生也请了无数个,药也吃了不少。可是她的手的皮肤日渐坚硬,最后如蛇皮一样。抓草堆习惯也越来越恶劣,甚至吃饭的时候手已经捏不好筷子,于是用手抓饭抓菜。 太太在惶恐中生了病,不久就去世了。太太去世的那天,七姑娘的孩子刚好长得跟当年的七姑娘一般大,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收殓的时候,给太太穿寿衣的人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1章 全部答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2章 疯子菩萨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2章 疯子菩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3章 亡人墓碑 饭锅底下的稻草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声。浓烈的烟从稻草的间隙冒出来,像墨鱼吐出的墨汁,直往外窜。吊绳,房梁就在浓烈的烟中忽隐忽现。 文撒子打趣道:“这样的烟最好熏腊肉了。”接着故意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里面有青东西,应该把这些草再晒晒的。烧了青东西会瞎眼睛的。”年轻妇女一边拨弄火堆里的稻草一边说。 “人要忠心,火要空心。”老太太说,一边把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3章 亡人墓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4章 踩着拜石 大家都不再说话,默默的看着低头冥想的爷爷。锅里的水已经开了,沸腾的水掀动被烟熏黑的锅盖,阵阵的香气从中飘出,钻入贪婪的鼻子。年轻妇女手里的火钳也停止了运动,锅底的火渐渐变小。 “喂,注意烧火。这鸡肉要多煮一会。不然七姑娘吃的时候会觉得肉紧的。”爷爷收了正在掐算的手,拿过火钳夹了稻草往锅底下塞。火焰立即又大了。 文撒子打趣道:“马师傅,能给她煮一只鸡就不错啦,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4章 踩着拜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5章 婆娑世界 也许,她满怀感激的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好心人;也许,她根本不关心这里站的都是谁,她只关心那碗盼了一辈子都没有盼到的鸡肉。 我想,也许当她趴下来把嘴唇靠近海碗的边沿时,手已经激动得颤抖了。 我看了看爷爷,爷爷正面带微笑的看着海碗的方向,似乎他已经看见那个女子在那里吮吸油光点点的鸡汤了。甚至他有微微侧耳的小动作,似乎还听见了七姑娘吮吸鸡汤发出的“嗦嗦”声。 我看到了爷爷祥和的目光,这种目光不会凭空出现。只有面对可怜的人不幸的人,爷爷才会出现这种目光。我一直纳闷的是,为什么爷爷从来不对这些人『露』出可怜或者痛惜的目光,却要用这种祥和的目光。 我问过爷爷。爷爷说,我们生活的世界本来就是一个婆娑世界。 我又问,什么是婆娑世界。 爷爷说,婆娑世界就是人的世界。 我觉得爷爷在跟我绕圈子。也许爷爷不想让年幼的我知道太多人生的苦涩,虽然可能他早已看透人生的空虚和苦难,但是他还要把所有的美好都教育给我,从来不让我看到他所看到的世界。 当时我没有再细问爷爷,只是把“婆娑世界”这四个字记在心里,把这四个字当做我对人的世界的一个粗略模糊的理解。后来我上大学后,有机会进入庞大的图书馆寻找自己想看的书,终于在一本关于佛教的哲学书上看到了“婆娑世界”的解释。 其中有一段我记得非常清楚。书上是这么说的:佛经里说的婆娑世界是指“人的世界”,也便是永远存在缺憾而不得完美的世界。熙熙攘攘,来来去去,皆为利往。人活在这婆娑世界中就要受苦,而这苦字当头却也不见得立时就能体会。便是体会了也不等于解脱,看的破却未必能忍的过,忍的过时却又放不下,放不下就是不自在。苦海无边,回头无岸。但凡是能叫人真正自在的东西,总是发于内心的,所以岸不用回头去看,岸无时不在。古灵禅赞禅师有一首诗偈说:“蝇爱寻光纸上钻,不能透过几多难。忽然撞着来时路,始信平生被眼瞒。”很多人总是冀望找寻来时的路,唯恐丢失了自我的本真,却常陷落在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境地里。 我这才知道,原来爷爷在十几年前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我这才理解爷爷为什么会用祥和的目光看着那些可怜的人。 在那个鸡汤的香味充斥的空间里,爷爷的祥和目光告诉我,这个堂屋里还有一个生灵。这是一个可怜的生灵。 过了一会儿,三根香都烧到了尽头,只剩刷了红漆的木棍发出暗红的炭火。但是很快,暗红的炭火也熄灭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爷爷的眼睛里有一个拖沓着脚步的身影!那是一个女人的身影!我看见了她的侧面,但是从侧面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长长的头发如乌云一般垂到了腰际,而从乌云从『露』出的半张脸像明月一般吸引人。 爷爷的目光还是那么祥和。 我惊讶的张大了嘴。眼看着那个美丽的女人走入爷爷的瞳孔,又走出爷爷的瞳孔。我不敢大声呼吸,不敢告诉其他的人,不敢打破爷爷祥和的表情。 “嗯,好了。”当那个身影走出爷爷的眼睛时,爷爷立刻紧闭了眼,发出了一声轻叹。他是在叹息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是在叹息他所说的这个婆娑世界? 文撒子听到爷爷的话,立刻抢先一步端起那个海碗,拿出一个鲜嫩的鸡腿放进了嘴里。 年轻『妇』女讥讽道:“我还以为你为什么这么热情呢,原来是为了最后吃点鸡肉啊。” 老太太弓着身子道:“哎呀,文撒子,你怎么可以吃鬼用过的鸡肉呢?快点放下,我把它倒掉。敬了菩萨的东西可以吃,但是敬了鬼的东西吃了不好啊。” “倒掉?那多可惜啊。”文撒子说完,又开始喝汤,发出嗦嗦的声音。 汤还没喝两口,文撒子突然嘴角一扯,『露』出难受的表情。接着,他一只手捂住了腹部。他吸了口气,弯下了身子。海碗没有拿稳,鸡汤洒了些出来。 “怎么了?”老太太连忙上去扶住文撒子,“你怎么了?” “哎哟哎哟,我的胃疼得厉害。哎哟,怎么这么疼呢!”文撒子咬紧了牙关,小心翼翼的将海碗放回原处。“不行不行,我得马上上茅厕,肚里已经咕噜咕噜的叫了,好像装了一肚子的水。哎哟哎哟,您老人家的茅厕里有手纸吧?” “有的,有的。你快去吧。”老太太朝屋后挥了挥手。 文撒子立即双手捂住了肚子,像一只马上要生蛋了的母鸡一样,飞快的朝屋后跑去。老太太随后把海碗端起,走到外面将鸡汤倒了。 年轻『妇』女笑道:“说了不要他喝,他偏偏嘴馋。自作自受!” 爷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然后回头对我说:“亮仔,今天已经太晚了。你就跟我到画眉去吧。明天再回家。” 年轻『妇』女在爷爷后面不好意思的说:“马师傅,真对不起啊,拖延了您这么长时间。本来以为给鸡拜了干哥就没有事了的。没想到还碰上了七姑娘这些麻烦事。真是对不起啊。” 爷爷笑笑:“没事。给七姑娘置肇也是好事,怎么能说麻烦呢?” 我跟爷爷正要出门,突然文撒子从屋后冲了出来。他用那双瞄不准对象的眼睛看着我们的旁边,大喊道:“马师傅,马师傅先别走!” “怎么了?”爷爷转过身来,“你就住在这里,当然不急了。我和我外甥还要赶夜路呢。” 文撒子给爷爷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马师傅,我知道老太太为什么驼背了!”他提了提松垮垮的裤子,满脸的认真。 第246章 将军墓碑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年轻妇女撇了撇嘴,对文撒子还没有系好裤带便跑出来有些不满。我看了看外面的夜空,星光闪烁。天幕就像一块被捅了无数个洞的黑布,从那些洞里漏出的光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文撒子见我看夜空,便也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说:“确实很晚了哦。马师傅还要赶路呢。那我不说了,下次碰到马师傅再说这事吧。” 年轻妇女不知道文撒子故意逗她,急急拉住文撒子的衣袖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6章 将军墓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7章 身尸石头 “其实做人嘛,都是互换着来的。你踩着人家,人家有机会便也要踩着你。你不踩人家了,人家一块石头还不至于记仇。”爷爷说。 “将军的拜石果然不是一般的石头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灵性。”文撒子感慨道。 “所有的东西都有灵性,只是有的灵性没有这么明显而已。”爷爷说,“好了,我们真的要走了。明天,文撒子你也帮帮忙,老太太家里没有能出力气的劳力,这块拜石有一定的重量,老太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7章 身尸石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8章 人有阡陌 孟姜女看看这么多骨头,那几根是自己丈夫的呢?她咬破了手指,用带血的指头去拨。如果是自己丈夫的尸骨,指头的血就会粘附在上面;如果不是丈夫的尸骨,指头的血就会流走。通过这种方法,她终于得以把丈夫尸骨收拢齐全,用衣裙包了包,就哭着往回家的路上走。 孟姜女把裙包挂在前胸前。一路走,一路想,想起她跟丈夫的恩爱,想起丈夫在长城上累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滴一滴都滴在裙包上。范喜良尸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8章 人有阡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9章 闭眼入梦 当时的我还年少,除了觉得这个土地婆婆聪明而善辩之外,并不知道她的话里包含了多少人情世故,以及由此产生的酸甜苦辣。说到人情世故和酸甜苦辣,我想爷爷应该是品尝这些滋味最多的了。 姥爹的原配夫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很早就死了。这个早逝的大户人家小姐就是爷爷的生母,我没有见过,妈妈也没有见过。但是妈妈说这位大户人家小姐留下了许多珍贵的陪嫁嫁妆,足够爷爷过两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49章 闭眼入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章 反射青光 开始我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听,没有用心去搭理耳边的声音。那时候的我,耳朵经常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后来我跟同学交流,才知道这叫做耳鸣。不过那时候我的耳鸣现象发生得非常频繁,还伴随比较明显的幻听。 比如独自躺在床上的时候,我还经常听见许许多多熟悉的不熟悉的,听得清的听不清的声音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或者大声议论。其情形就仿佛我正站在异常热闹喧嚣的大街中间。有的人过来说一段话,还没等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0章 反射青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1章 百术妄良 我强睁睡意绵绵的眼睛,从床垫下抽出一根韧性还算可以的稻草,抓住没有了稻谷的穗子从头撸到另一端。那时的床都是硬板床,在垫被下面加两指厚的稻草可以增加床的柔软度。直到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用弹簧床了,爷爷仍习惯在垫被下铺一层干枯蓬松的稻草。 我用撸去了叶只剩杆的稻草,将死去的老鼠系了起来。这一招我还是从爷爷那里学到的,不过爷爷从来没有用稻草系过老鼠。他一般用来系鱼或者龙虾,或者螃蟹。爷爷有一块水田靠近老河,每当雨季来临的时候,爷爷的田就被老河里溢出的水浸没了。而雨多的时节往往集中在收获稻谷的季节。所以,在很多人等田里的水干了忙着收割的时候,爷爷的田里还有漫到脚脖子的水。 熟了的稻谷不能再等,即使田里的水还没有干也要挽起裤脚去收割,不然稻杆容易倒伏。稻杆一倒伏,不仅仅收割增加了困难,稻谷也容易发霉,造成减产。 爷爷能算到哪天下雨,在人家都下化肥的时候稳坐在家里抽烟。过几天雨来了,有的不听爷爷话的人家的化肥就被雨水冲走了,白费一场体力活。爷爷能算到哪种稻谷今年会减产,在所有人之前选好合适的品种。爷爷能算到哪些天会潮湿闷热,早早的把家里存储的稻谷铺在地坪里晒干。 有时妈妈笑道:“你爷爷不是呼风唤雨的龙王爷,但是你爷爷知道今年龙王爷会干什么。”妈妈说的毫不夸张。当我问起他的时候,他就说出一大堆整齐又押韵的口诀来,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爷爷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比如挨着老河的那块田。到了收获的季节,我只好跟着爷爷一起撸起裤脚在那块水田里艰难的收割。爷爷开玩笑说这是我们爷孙俩在田里耕犁。因为脚陷入淤泥很难拔出来,情形倒还真有几分像水牛耕田。 而我用稻草系老鼠的方法就是在这块拔不出腿的水田里学会的。 由于曾有一辆装运龙虾的货车在画眉村前面的泊油路上翻了车,龙虾散在了旁边的水田里。很快,几乎画眉村的每一块水田里都能找到长须红钳的龙虾了。老河更是多,有的小孩子弄只青蛙做诱饵,不用鱼钩,只须一根缝纫线系住,然后将做诱饵的青蛙扔进水里,一个上午可以吊到半桶张牙舞爪的龙虾。而爷爷在割稻谷的时候,看见某个浑浊的地方水像烧开了似的上翻,就悄悄的张开手,摸到翻水的地方,稍等片刻然后迅速合上手。这时,爷爷满脸笑意的问我:“亮仔,你猜猜,我手里捉到的是什么?” 我就假装学着爷爷的样子掐算手指头,然后乱念几句口诀:“东方成字笑呵呵,应该是一条鲫鱼吧?” 爷爷松开手来,掌心是一条鱼,或者龙虾,或者螃蟹。它呆在爷爷手里,并不挣扎逃脱。爷爷一扬手,原来早就有一根稻草系住了鱼的鳃,或者龙虾的钳子,或者螃蟹的脚。 我问爷爷,为什么龙虾要系住钳子,螃蟹也有一对钳子,但是为什么不系住钳子而系住脚呢? 爷爷说,龙虾的钳子四面八方都可以夹,而它的腿太细,所以要控制它的钳子了。螃蟹虽有钳子,但是攻击方向受限制。它根本顾及不到背面,只要不是正对它,你用手指戳它的眼睛都没有事。 后来我一试,果然如此。再后来,爷爷的这番话给我提示了如何去对付四个瞎子一个独眼的一目五先生。当在跟一目五先生对持不下的时候,我跟爷爷说了我的方法,爷爷又把我表扬了一番,说我真有捉鬼的天赋。他不知道,其实我的很多想法都来自他给我说的话中。 对我来说,回忆是很悲伤的事情,不论回忆的是悲是欢是离还是合。当现在想起那个夜晚,我用稻草提着一只死去的老鼠站在朦胧的月色时,我不由的从那根稻草想到了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关于爷爷的事情。 每想到此,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一墙之隔的鼾声,想到如在身旁的烟味,想到那两根被烟熏黄的手指。 那个夜晚,我记得非常清晰。不知道为什么,越在我迷迷糊糊时发生的事情,我反而记得越清楚。 那个夜晚,我扔了那只老鼠,返身回到自己的床上时,忽然听到隔壁的爷爷说了一句话:“老鼠爬房梁,百术落魍魉。”声音不大,恰好我能听见,似乎就是说给我听的。虽然我当时听到了“魍魉”两个字的发音,但是不知道爷爷说的就是这两个字。当时我还以为爷爷说的是“妄良”或者“王亮”之类。 自己还给自己找了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妄良”的“妄”是坏人的意思,“良”就是好人的意思。老鼠爬上房梁了,“百术”会落到好人或者坏人的手里。“百术”也许说的就是我的那本《百术驱》。究竟是不是就是指的我那本《百术驱》,这个当时的我也不确定。因为爷爷只是迷迷糊糊说出来的,我也姑且把它当做了呓语,并没有花多大的心思去猜爷爷的话。不过,今晚老鼠异常的集中到这里来,应该是有原因的。潜意识里,我感觉到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发生。当时的我很自然把重大事件发生的可能性归结到了一目五先生那里。 爷爷说完那句话,鼾声又继续了。 而我的困意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遏制不住。我一头扑倒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我还没有洗手脸就去问爷爷:“老鼠爬房梁,百术落妄良是什么意思?” 爷爷正站在门前的大石头上漱口,听了我的话,差点将口里的牙膏水吞下。 ... 第252章 生灵启示 “怎么了?”我见爷爷惊讶到这个程度,自己心里也咯噔一下。 爷爷吐出泡沫水,用快秃了毛的牙刷指着石头旁边,说了句与我的问题不相干的话:“今天要下大雨。”我顺着爷爷指的地方看去,一只肥壮的蚯蚓正在石头边沿慵懒的爬行,后面留下一条湿而深的痕迹。爷爷说过“燕子飞得低,赶快穿蓑衣”。燕子飞行得很低时,证明空气中的水珠打湿了它的羽毛,大雨就要来了。现在不是春天,燕子早就没有了。爷爷却可以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2章 生灵启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3章 黑色纸伞 “这跟月季有关吗?”我问道。 “如果你把月季放在《百术驱》旁边的话,也许尅孢鬼会帮我们保护好《百术驱》。但是你偏偏把月季带回来了,《百术驱》被偷走就更加容易了。不过这不怪你,我估计《百术驱》被那些东西盯上好久了。它们迟早是要下手偷走《百术驱》的,这次不会偷,下次也会偷。”爷爷边说边又给我盛上一调羹的蒸蛋。 “《百术驱》被偷走了?被谁偷走了?”我急忙问道,早已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3章 黑色纸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4章 声音来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4章 声音来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5章 鬼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爬?”爷爷问道,“是人还是老鼠还是其他东西?” 金大爷皱起眉头,又挠了挠脑袋,可是挠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怎么形容自己听到的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就是有东西!你要问是什么东西的话,我告诉你,我也不知道。” “这可难办了,你只知道是爬动的声音,却不知道爬动的是什么,我怎么给你解决问题嘛?”爷爷抽了一口烟,在口里鼓捣了半天,才一点一点的吐烟圈来。“你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5章 鬼的声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6章 诡异学徒 “哪个木匠师傅给你做的床啊?”爷爷问道。 要知道,十几年前的农村木匠还普遍存在。假设你想买个床啊,椅子啊,桌子啊什么的,不像现在一样直接去专门的店子里付款就可以搬回来了。你必须去请一个木匠师傅来,你自己准备好木料,还要准备好茶饭。木匠师傅带着一个助手或者学徒到你家来,从早上做到晚上,按工作的天数给工钱。如果木匠师傅家远,你还得给他安排好住宿。 木匠在家里干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6章 诡异学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7章 半夜噩梦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7章 半夜噩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8章 无济于事 易师傅转过头来看了金大爷半天,然后说:“不一个人去还要几个人去?”易师傅说完就走了。 金大爷以为易师傅的学徒有什么事不能跟他一起去洪家段做木匠,便也没有把易师傅的话挂在心上。 当天晚上,金大爷吃完饭早早的躺在了新木床上。柔软的稻草垫在下面,金大爷就如躺在天上的云里面一样舒服、惬意。很快,面带微笑的金大爷就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哧哧哧哧,金大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8章 无济于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9章 竹篾骨架 “那个小气鬼,我们去看他干什么?”我不满的说。嘴上虽这么说,但是我早提了脚步跟着爷爷走出了大门。 易师傅的家住在老河的东面,屋后刚好有一座比较高的山,山上种的都是茶树。这种茶树不是生长茶叶的那种小而矮的茶叶树,而是生长李子大小的茶籽的树。茶籽的外壳晒干后,用来熏腊肉是最好的了;茶籽的果实是榨茶油的最好原料。易师傅的家就这样前傍水,后靠山,可以说是非常好的地段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59章 竹篾骨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损坏灯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0章 损坏灯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1章 木匠料子 易师傅听了金大爷的话,如同当头棒喝,如橡皮球一般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莫非,莫非是他?” “谁?”爷爷立即问道。 “葬在我屋后的那个小子?”易师傅歪着头,思考了片刻,然后用不是很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葬在你屋后的那个小子?哪个小子?”金大爷眯起眼睛问道。村里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在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下,唯有金大爷要眯起眼睛问大家--这事我怎么不知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1章 木匠料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2章 梦中惊醒 不出半个月,易师傅的媳妇就听到隔壁村传来了许易病死的消息。当时易师傅在外做木匠。等易师傅一回来,他媳妇就立刻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了他。两人顿时嗟呀不已。不过易师傅说他看了许易的掌纹,早就看出他体质虚弱,但是未料死得这么快。 后来,许易就葬在易师傅屋后的山上。 易师傅讲到这里,金大爷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金大爷质疑道:“你就别吹啦!你木匠活干得好谁都不会怀疑,如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2章 梦中惊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3章 显著区别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3章 显著区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4章 挥之不去 看看远处的天边,云朵如被点燃的棉絮,熊熊的燃烧了起来。房屋,树木,牛羊,鸡鸭,都沉浸在这漫天的红色之中,享受这难得的安详,不鸣不叫。我虽没有喝酒,走在这样的景色中也觉得有了几分醉意。金大爷和易师傅不见得肚里有多少墨水和文雅,却也安安静静的跟在爷爷后面一声不吭,似乎生怕打破了这美好的宁静。 静,非常静。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么静的自然景色。也许,并不是以后就没有静的景色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4章 挥之不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5章 床沿乌龟 “诶……”一个懒洋洋的回答从对面的坟墓里冒了出来,如一个睡熟的人翻身的时候发出的一声叹息。 金大爷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如灯笼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易师傅的牙齿立刻停止了打颤,眼睛也不眨动一下。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出来,这样有缓解紧张和恐惧的效果。就连刚刚呜呜低鸣的风,此刻也停止了。茶树和荒草也静止了。 爷爷低了头去掏衣兜,弹了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5章 床沿乌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6章 学徒看轻 爷爷的脚步很快,我们几个跟在后面几乎跟不上。 金大爷扭着微胖的身子气喘吁吁的跟着爷爷,一面扶住路边的小树下坡,一面急急的问爷爷:“马师傅,马师傅,您走慢一点。我那个木床能不能好啊?是不是许易搞了鬼,故意让我天天睡不好觉啊?我哪里得罪他了?要是那小子故意害我,看我不挖了他的坟!”看他刚才那胆小的样儿,就知道他只是说说罢了。 像金大爷这种胖身材的人,上山的时候还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6章 学徒看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7章 一寸土地 “家里还有别针吗?如果没有,我还要到别人家去借。”爷爷不回答我问的问题,反而问我道。爷爷家里有什么没什么我最清楚了,甚至比奶奶都要清楚。小的时候我经常在爷爷家里翻箱倒柜,因为总能在古老的拉环柜和漆红的檀木箱里找到一些古怪玩意,所以我乐此不疲。找到的东西有爷爷读过的古书,有清朝的铜钱,有长了锈斑的青铜锁等等。经常等到爷爷奶奶干完农活回来,见到满地都是我翻出来的东西,奶奶不禁大喊道:“哎呀,我家进了贼啦!” 爷爷马上就抱起几十斤的我,哈哈笑道:“家贼难防啊!我们家出了家贼啦!” 这一点跟撒了尿在家里一样,爷爷不但从来没有因为幼年淘气的我“随地小便”而怒发冲冠火冒三丈,反而嘿嘿笑道:“童子尿撒在家里好啊!好!”这句话极大的鼓舞了当时还在穿开裆裤的我,随便叉开腿就尿。银亮亮的水线将爷爷的家里浇得到处是淡淡的尿素气味。 我想了想,说:“好像舅舅的抽屉里有几个别针。不过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 爷爷点点头:“那我们回去看看,如果没有了再找家里有读书的孩子的人家去借。” 回到家里,翻开舅舅的抽屉,果然找到了别针。爷爷用红布包了,放进裤兜,然后又带我沿路走回到老河。 走到爷爷来之前突然喝了一声的地方,我们停住了。这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爷爷指着那条田埂说道:“我们顺着这条路走过去。那里肯定还有一个新坟。” “新坟?不是许易的吗?”田埂确实对着易师傅家的方向。 “不是,易师傅家后的山就是坟山,不只有许易他们那边的人把坟墓做到这里来。周围好几个村都把坟建在这里。我刚才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一个新死的鬼。我骂了它之后,它就返身回到那边去了。”爷爷指着田埂的另一头说道,“所以我想,它的坟应该就在那个方向。” “哦。”我跟着爷爷走上了窄小的田埂。刚踏到田埂上时,几只青蛙被惊动,噗噗的跳进了水田里。夏季的晚上,田野的路上就会有特别多的青蛙蹦来蹦去,特别是田埂上。开始还不知道路面有青蛙,等你走到那里,青蛙一跳起来才发现原来躲着这么多乘凉的青蛙。 天色已经比较暗了,但是还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顺着这条高低不平的田埂走了几分钟,果然看见了一座新坟。这座坟的位置选得不好,几乎是挨着一块水田建起的。 爷爷说:“你看,这座坟前面挨着水田,后面靠着山坡,就只有侧面一条田埂当作路。难怪它会顺着田埂找到我呢。”爷爷评论这座坟墓的地理位置时,就像评论人家的房子坐向一样自然。让我隐隐觉得那个小土包里居住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户人家。也许爷爷再走近一些,就会有人出来迎接爷爷和我的到来呢。 爷爷感叹道:“生前何必争太多,死后也不过一寸土地而已。”我知道爷爷说的是那个抠门到家了的金大爷。 我一句话不说,只觉得浑身有点冷。 爷爷走到坟墓前面,看了看墓碑上的字,然后说:“你果然才去世不久啊。还是英年早逝,难怪你挂念世上的东西呢。是该吃的没有吃够呢,还是该喝的没有喝够啊?不过,吃了山珍海味喝了琼浆玉液,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捧黄土?要不就是挂念家里的孩子和堂上的老母亲?放心吧,人各有各自的命运,朱元璋的父兄很早就饿死了,他还不是一样做了皇帝吗?” 爷爷像在劝慰一个心里不平衡的老朋友。他一边劝说,一边把红布包着的别针掏了出来,然后拣起一块石头把它压在墓碑上头。 “别针别针,真的分别。既然已经分别了,就不要再留恋啦!年青人啊,你刚才追了我一段距离,想要我帮你。但是我又不是阎罗王,不能在命簿上修改你的阳寿。我怎么帮得了你呢?我只有劝你安心的去,化解你心里的苦闷。谁也不愿意离开这个人间,但是真到了要和亲朋好友分别的时候,你也不要挂牵太多,安安心心的去吧。”爷爷拍了拍墓碑,就像平常拍熟识人的肩膀一样。 爷爷在坟墓前面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好了,咱们走吧。” 我们在田埂上走了两步,爷爷又回过头去看了看坟墓,叹了口气说道:“你就别哭啦。安安心心去吧,啊!” 我拉拉爷爷的衣角,怯怯的问道:“爷爷,那个人还在哭啊?” 爷爷只是道了声:“哎……” 天色真的晚了。不远处的山和树木渐渐失去立体感,仿佛剪影一般薄薄的。有部分青蛙开始呱呱的叫唤了。山脚下的土蝈蝈也跟着唱起了协和曲。我跟爷爷顺着田埂往回走,边走边说着些闲话。 我们刚从老河回到家里,金大爷马上找来了。 “哎呀,哎呀,不得了啊!”金大爷一进门就夸张的大喊道。 “又出了什么事啊?”听他这么一喊,我立即紧张起来,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幸亏你爷爷厉害!”他竖起了大拇指夸奖道。我吁了一口气。奶奶忙搬了把椅子让金大爷坐下。 金大爷说,他跟易师傅回来之后,易师傅拆开了他的新木床。果然如爷爷所猜的一样,床的挡板内侧居然雕刻了两只大乌龟。原来晚上吵醒他们睡眠的东西正是乌龟爬行的声响。那两只乌龟雕刻得惟妙惟肖,仿佛一惊动它们,它们马上就要从挡板上爬走一样。乌龟的脖子是扭起的,金大爷打开挡板的时候吓得一跳,以为四只乌龟眼正盯着他呢。 ... 第268章 心有余悸 “什么以为?它们就是盯着你的呢。”爷爷笑道,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递给两手抖索的金大爷。看来他每想到那两只乌龟就心有余悸。 金大爷摆摆手,从自己衣兜里拿出烟来递给爷爷,说:“抽我的吧,我儿子买的烟呢。我自己舍不得买的好烟!” 爷爷呵呵一笑,从金大爷手里接过烟点上。 接下来他们聊的都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我没有兴趣听,便回到屋里睡觉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8章 心有余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9章 不幸万幸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69章 不幸万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0章 掐算比试 “你的腿在身上呢,哪里会落在外面啰?”他的女人脸色苍白的走了过去,摸了摸男人的脸,安慰道。 仿佛那个女人的手真有灵效,她的男人安静下来,轻轻的对女人说:“他们都不相信我,但是你会相信我的,对不对?”然后他指着外面道:“我的腿真的落在外面了。你看,我现在走不动呢,我没有了双腿呢。”眼神异常的执着。 女人像教育自家的孩子一般亲昵的说道:“你真的吓坏了。外面没有你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0章 掐算比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 菩萨送子 当时谁也没有意识到那句话会如噩梦一般在现实中呈现。潘爷爷点点头,高兴地带着爷爷去了那户人家。 刚走到那户人家的地坪里,爷爷就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怎么又一股怪臭味?” 潘爷爷笑道:“您老人家的鼻子被烟熏坏了,这里哪来的臭味咯?这家的女主人可是个勤快的人,屋里屋外收拾得一颗灰尘都没有,怎么会让发臭的东西留在这里呢。” 爷爷笑道:“亲家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1章 菩萨送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2章 还债孩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2章 还债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3章 尅孢释放 爷爷说:“文欢在的两条腿都烂在地坪里了,能不臭么?” 潘爷爷惊讶道:“他的腿不是都长在身上吗?怎么就烂在地坪里了呢?在哪里?你指给我看看。”潘爷爷的目光像扫帚一样在地坪里来来回回的扫荡。 爷爷抬手对着地坪的某个角落一指,说道:“呶,在那里。皮肉都腐烂了,怪不得这么多苍蝇围着呢。” 潘爷爷顺着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见任何腐烂的东西,不过那块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3章 尅孢释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4章 月季秘密 “我怎么就不适合养月季呢?”我恼怒的问道。 乞丐的手仍旧保持着伸出的姿势,谄笑道:“朋友,我是说真的。你的确不适合养这个月季,别的月季你可以养,但是这个月季不一般哪。你还是让给我吧。” 正在这时,公交车从站内开出来了。我连忙向公交车跑去,迅速跨上踏板,找个位置坐好。这公交车来的真是时候,我根本不想跟那个乞丐多说一句话。我刚坐好,窗户玻璃上突然出现一只手!那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4章 月季秘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5章 眼睛异常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5章 眼睛异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6章 声音来源 我刚要回答,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居然想蒙骗我外甥!都别想走了!”这不是爷爷的声音吗?我心下诧异道。 我被眼前的现状弄得有点懵了。站在我面前的爷爷没有说话,但是耳边爷爷的声音铿锵有力。抓住我肩膀的手立即松了许多,那个人前前后后的看来看去,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面前的爷爷一惊慌,居然一只肿着的眼睛像河蚌一样合上了,再睁开来,居然是一个黑漆漆的空洞!紧接着,“爷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6章 声音来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神仙肉体 晚饭吃得很安静。奶奶盛饭的时候故意把爷爷那个碗空着,把我和她自己的碗盛得满了出来。三只碗放在一起,有明显的对比效果。爷爷嘿嘿一笑,打趣道:“我又不喝酒,干嘛不盛饭呢?” 奶奶根本不去搭理爷爷的冷笑话,一个劲的往我碗里夹菜,话也不说。爷爷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去盛饭。 这时奶奶又嘲讽他了:“你是神仙,身体不是肉体的,累也累不着,病也病不着,干嘛吃饭呀?你何不合上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7章 神仙肉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8章 手指水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8章 手指水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9章 灵巧程度 “那只该死的猫!”文欢在的媳妇骂道,“刚刚还在我们家地坪里拉了屎,现在关键时刻又来捣乱了!看我下回不掐死你!”看来这只猫就是刚才她所说的野猫。 我要拉开门去驱赶那只幽灵一般的猫。爷爷一把按住我的手,小声说道:“等等。一目五先生就要出来了。你这个时候去,我们的所有的计划都要打破了。暂且不管那只猫。我们见机行事。” 我只好听吩咐继续躲在门缝后面偷偷看着发生的一切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79章 灵巧程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0章 月季精气 就在我张开的嘴巴还没有合拢的时候,竹床上的那只野猫忽然将脑袋对准了另一个方向。“喵呜--”它叫道,像是呼唤某个我们看不见的朋友。 “我好困了。”文欢在的媳妇咂巴咂巴嘴,眼睛的睫毛像粘了胶水似的,上下要粘合到一起去。她抬起手揉了揉眼,打了一个呵欠。 “怪风!”爷爷沉吟道,眼睛却更加专心致志的看着门缝外的变化。 那只野猫挪动脚步,像竹床的边缘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0章 月季精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1章 笑像灰烬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1章 笑像灰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2章 隐藏麻线 “爷爷,可是我什么也没用看见啊?”我着急的问道。 “你再往那个方向看,”爷爷说的地坪的南面,“不要看到山那边去,就在地坪边沿上。看到没有?你也别寻找它们的身影,它们的身影你是不可能看到的,但是你可以看到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黑夜一降临,整个世界就如沉浸在一个莫大的湖底。也许太阳还在头顶上,但是湖水太深了,以致于太阳光根本到底不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2章 隐藏麻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3章 剩余四个 爷爷见我已经抓住了那个瞎鬼,便赶到地坪的另一面寻找剩余的四个。 我原本以为抓住其中一个,便可按照同样的方法一一抓住其他四个。可是我料错了。 只听得空气中传来一个声音:“其他几位兄弟,不要慌张!如果我们各个走散,只会一个接一个被他捉住。再说了,我们五个一直以来没有分开过,如今已经有一个兄弟被他们捉住,我们岂能撇下它一个自己逃跑?” 我可以猜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3章 剩余四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4章 不搭后语 在爷爷赶到我的身边之前,独眼慌忙松了我的手腕。 我突然灵光一闪,凑到爷爷耳边悄悄说:“爷爷,其实我们不用看见它们也可以知道哪个是独眼。” “怎么知道?”爷爷问道,手里紧紧抓住骨头。 “它们四个都受一个独眼控制,一举一动都要听独眼的命令,所以,它们中反应动作最及时的那个就是独眼。你挥一下骨头,吓吓它们,看哪个最先躲闪,那么那个就是独眼。你只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4章 不搭后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5章 陌生口信 独眼一把推开身边的四个瞎鬼,怒斥道:“都到现在了,说不说还不是一样?说的话也许会被阴沟鬼惩罚,不说的话,现在就要被他捉起来。还不是一样超不了生?倒不如说给他听听,他既然能征服那么多的鬼,说不定也能对付阴沟鬼呢!” 四个瞎鬼带着哭腔劝道:“阴沟鬼可不比一般的鬼类啊,他能制服所有的鬼,可不见得就能制服阴沟鬼啊。大哥,还是不要说的好。” 爷爷在旁听到它们说话,纳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5章 陌生口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6章 烂叶茶水 他走到半途,天上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鸣声,接着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他急忙朝前奔走,想找个好避雨的地方歇息一会儿。 真是想啥就有啥,他才跑了十来步,发现路边上有个小茅草屋。独眼心里觉得奇怪,刚才向这个方向看的时候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小茅草屋啊?再说了,他之前也来过几次这个地方,并不知道半途还有住着一个人家。 头顶的大雨迫使他想不了这么多,他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跑到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6章 烂叶茶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7章 漆黑小房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7章 漆黑小房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8章 欲念重生 独眼没有办法,只好咕嘟咕嘟两下将碗里剩余不多的茶一口气全喝下去了。茶的味道有些苦,有些糜烂的气味,幸亏刚才被女子倾倒了一部分。 女子见他将碗里的茶喝了个干干净净,高兴的拍着巴掌道:“终于不浪费我一番苦心。” 独眼听了女子的这句话,觉得莫名其妙。不就喝一点茶吗?谈得上苦心不苦心吗?不过见女子高兴,独眼也不恼怒,跟着呵呵的憨笑几声,顺便将嘴角的一点残渣抹掉。“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8章 欲念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89章 死人口信 独眼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他指着□□衣衫不整的女子,捂住肚子道:“我是有家室的人了,家庭和和睦睦,我会把这件事说出去么?再说了,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如果告诉我朋友说我在来他家的半途上采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你说他会相信吗?” 女子见他如此大笑,露出几分不满脸色,但是她没有抑制自己的不满,强颜欢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知道的,如果你告诉了别人,你倒只是被人笑话甚至是被羡慕。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89章 死人口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0章 不宜出行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0章 不宜出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1章 阴沟替身 爷爷再次打断独眼的叙述,问道:“你可曾问过那人方友星埋葬的日子?那个女人是不是刚好在方友星埋葬的那天到村里去祭拜的?” 独眼迷惑道:“您怎么知道女人拜祭的那天刚好是方友星出葬的那天?”不用说,爷爷已经猜中了。 爷爷微微一笑,似乎胸有成竹,问独眼道:“你把那人告诉你的日子说给我听听。” 我早已忍不住想问独眼那个女人是怎么死的了,可是我不敢贸然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1章 阴沟替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章 挽救替身 那个女人的娘家倒是不难找,难的是让他们相信独眼的话。 女人的父母一听独眼说是他们的女儿给他下了毒,把眼睛睁大得像金鱼一样,嘴巴也张“o”字型,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然说我家女儿确实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那个茅草屋里,但是我家女儿是很善良的人,绝对不可能去害人的。”女人的父亲是个赤脚医师,专给周围乡亲治一些小病,也算是比较有威望的人。那年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2章 挽救替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妖媚女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3章 妖媚女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4章 百日之恩 女鬼一句话,哽得独眼半天没话说。 半晌,独眼才蠕动嘴唇问道:“我知道了,你们处心积虑的设下色诱的圈套,只等着我往里跳。如今我已经是老鼠夹上的耗子逃不脱了,你告诉我吧,你们到底要我怎样?” 女鬼冷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你一进屋我就看出来了,你又何必多问?” “我一进屋你就看出来了?”独眼惊讶道。 女鬼斜了他一眼,缓缓道:“不是么?你以为我是傻子?要不是这样,我又何必请我姐姐出来?” 独眼怒道:“原来你是担心我不信任你了,所以你请了那个女鬼幻化成我喜欢的女人模样,来引诱我喝下第二碗茶水?” 女鬼冷冷答道:“正是。不过,你知道又能怎样?” 独眼刚刚升起的怒火被女鬼冷冰冰的话压了下来。他像打了霜的茄子一眼蔫了下来,有气无力问道:“你们到底打算将我怎样?要我的命吗?” 女鬼见他态度转变,忽而又对独眼好起来,温柔道:“我哪里舍得让你死呢?我跟我那个短命的未婚夫都没有这么亲密过,却让你占了便宜。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嘛。我这样做其实是为了你好。” 独眼道:“为我好?”然后他哼出一个冷笑,他不是嘲笑女鬼,他是嘲笑自己。 女鬼挨着独眼坐下来,拉住他的手道:“真的,我是为了你好。你想想,你从小到现在,可曾受过什么人的恩惠?有谁不是看了你的相貌便要叫你一声独眼?哪个女人会主动投入你的怀抱?且不说主动,就是你再喜欢某个女人,她会不会接受你的好意?就算你的结发妻子,也何尝不是因为没有人家了才到你这里来?” 女鬼说的每一点都像针一样刺在了独眼的心上。独眼叹口气,道:“你说这么多干啥?你往直白里说,到底想要我怎样?” 女鬼像是没有听到独眼的话,继续劝道:“你想想,要是我想害你,强行灌下你两碗茶水,你又有什么办法?我何必将我的身子一起交给你?我真的不是存心害你,而是处处为你着想。” “为我好?你不就是阴沟鬼吗?不就是要我喝下了你的茶水,然后做你的替身,你好投胎吗?”独眼虽然心里不认为她就是阴沟鬼那么简单,但是他故意这样说,这样可以引得女鬼自己说出她的目的来。 女鬼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说:“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我只是单纯的阴沟鬼,那么这个小茅草屋里就不会有老婆婆和姐姐她们了。我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找替身投胎,而是有更重要的事。你一时半会是理解不了的。” 听到这里,独眼心里有了一点眉目。他问道:“难道,你们不会要我的命?” “不要你的命,你会加入到我们中间来吗?”女鬼又是一笑,笑得有些轻蔑也有些同情。 独眼听了它的话,不禁浑身一冷。 “放心吧,要你的命是为了给你一个更好的命。”女鬼安慰独眼道,“你因为一只眼睛在人间受了那么多的气,你还要那条破命干啥?” 独眼不耐烦道:“你到底有啥目的,快点说出来。” 女鬼却不直接回答,“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可能接受不了。” “命都快没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独眼大声道。 女鬼直视独眼的眼睛,说:“那么,我告诉你吧。我们叫你来,并不是要你的命,而是希望你帮帮我们,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是帮你自己。” 独眼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帮你们?帮我自己?你不是鬼吗?怎么还需要我的帮助?只要你放了我,烧些纸钱我还是能做到。” 女鬼凑近独眼的脸,对着他看不见的眼洞轻轻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目的可不是要些纸钱那么简单。我们不是鼠目寸光的小鬼。你可知道?不过,既然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我们也不会让你分不到一杯羹的。” “我们?你们几个小鬼能成什么气候?我可不是你们的一份子!”独眼反驳道。这时他有些眉目了,这几个搅和在一起的鬼,也许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这个阴谋也许很大。但是独眼后来没有想到它们的阴谋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想象的范围。 “对。”女鬼点头道,“我们几个小鬼确实成不了气候。但是所有弱小的个体都团结到一起来的话,那就不是可以小觑的力量啦!”说到这里,女鬼的眼睛里透露出无限的憧憬,仿佛一个刚入佛门的小沙弥想象升入天堂的神情。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独眼拉开与女鬼之间的距离。 “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你像我一样,想办法再让其他几个人喝下同样的茶水。”女鬼的话里透露出刺骨的寒意,令独眼为之一颤。 “你想叫我像你一样去害人?那是不可能的!”独眼大声□□道。 “答应也罢,不答应也罢。只恐怕如今已经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了。你已经喝下我的茶水,如果你不按照我们吩咐的去做,你会痛不欲生的。哦,不是,已经不能用痛不欲生这个词语来形容你了。哈哈哈哈……”女鬼狂笑起来。她一狂笑,脸上立即显露出先前没有的青色来,头发也立即变得如秋季的稻草一样干枯澄黄。口里的臭味呼在独眼的脸上,恶心之至。 她一把抓住独眼的胳膊,狠声道:“所以,你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独眼看到,她的眼睛已经不如刚才那样迷人。她的眼珠深深陷入四围褐色的眼眶,如一颗劣质的玻璃球陷在烂泥潭里。 “害死更多的人,对你有什么好处?”独眼想起跟他一起激情的女人原来竟然是这般模样,不禁像长了疥疮一样浑身不舒服。 ... 第295章 轮回漩涡 女鬼笑道:“应该说是对你有好处。” 独眼问道:“我是被你们害的,怎么会对我有好处呢?” 女鬼放开独眼的胳膊,在小屋里来回踱步,不紧不慢道:“你想想,即使我们阴沟鬼找到了替身,那又能怎样?还不是回到人世轮回中来?还不是要受苦受难?你想想,我这么年轻就没有了丈夫,你天生就眼睛不好,在人世间要受多少苦难?” “那又怎样?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独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5章 轮回漩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6章 遗失身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6章 遗失身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7章 阴气正盛 独眼再跟爷爷讲到他无可奈何的离去时,忍不住流下了悲伤的泪水。其他四个瞎鬼也默不作声,不知道它们是在同情独眼的遭遇,还是想到了它们自己的相同遭遇。四个瞎鬼是独眼害死的,它们自己肯定也有类似的经历和感受。 爷爷默默的听着独眼的讲述,当独眼讲到它的孙子时,爷爷偷偷觑了我一眼。那个眼神的意思我能够知道,爷爷是担心他离去的时候舍不得我这个长孙。独眼和他的孙子也好,爷爷跟我也罢,爷孙之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7章 阴气正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章 女鬼姐姐 虽然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窍,可是也何尝不是女鬼它们的案板上的一块待宰的肉?可是从女鬼的经历和言语之间,隐约透露出它也不是最终的罪魁祸首,她也是被阴沟鬼害死的,那么,原来那个阴沟鬼应该才是幕后元凶。 我打断了独眼的回忆,问道:“你怎么知道害死那个女人的阴沟鬼是不是背后还有操控者呢?也许那个阴沟鬼在害死女人之前,也曾被另外的阴沟鬼害过呢。”独眼滔滔不绝的讲了将近两个时辰,我和爷爷站在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8章 女鬼姐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9章 鬼也怕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299章 鬼也怕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0章 怕伤阳气 独眼对爷爷说,它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茅草屋里,居然可以装下这么多的阴沟鬼!它们全部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设计陷害致死的!它们都跟独眼有着大同小异的经历,都由不愿意转变为主动出谋划策。 女鬼似乎早就等待独眼惊讶到极点的这一刻到来,满面春风得意,两眼笑成了弯月,双手尽情挥舞道:“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团结在一起的力量!这就是我们跳出轮回的希望!”女鬼激情得像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政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0章 怕伤阳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1章 重新复活 “是我的孙子!”独眼拉了拉女鬼,心中莫不焦急。 “你的孙子?”女鬼迷惑道,“你孙子到这里来干嘛?” 还没等独眼回答,屋里又传来其他人的哭声。 “我的老伴,儿子,儿媳都来啦!”独眼的一只眼睛里涌出激动的泪水。“他们肯定是得到我的消息,到这里给我收尸来了!” “哭有什么用!”女鬼大声骂道,“哭也不能让你重新复活,你的亲人哭号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1章 重新复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2章 采补之术 听到独眼说的这些话,我心中不无得意。要是一一算来,爷爷救过的人多了去了,恐怕十个手指头都不够数。 爷爷问独眼道:“你带着的这四个瞎子也是用同样的方法骗来的,是吧?” 独眼点点头。 “他们看都看不见,如何用美色勾引?”爷爷问道。这也是我心里的疑问。在瞎子的眼里,人没有妍媸之别,对付独眼的那一套自然是不好用了。 独眼道:“你们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2章 采补之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3章 田家五行 独眼不依道:“那可不行。我们虽然吸取了不少人的精气,但是还不敢见阳光。您走了,明天早上太阳一出来,我们不就完了?” 这时,一阵透着凉意的风从南方吹过来。爷爷笑了笑,道:“南风带凉,久阴不阳。你们放心吧,要到逢七的日子才会出现阳光。这个月的初七,二七一十四,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外加十七,二十七,这些日子才会由阴转晴。” 独眼问道:“今天是农历初九。也就是说,要到这个月的十四才会变晴吗?中间这五天一直阴天或者下雨?” 爷爷点点头,道:“如果明天的风大的话,十三的傍晚可能下一场『毛』『毛』雨,十四一早就放晴。不过你放心,我们在下那场『毛』『毛』雨之前就会赶来救你们的。” 独眼不放心的问道:“您说的‘南风带凉,久阴不阳‘是那里的句子?您要我怎么相信呢?万一明天就出太阳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爷爷笑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你又何必多问?” 独眼却一定要关公面前耍大刀,眨了眨那只独眼问道:“难道是《易经》里的东西?” 爷爷笑道:“不是。”说完,爷爷拉起我就要走。 独眼虽见爷爷要走,但是不敢拉住,也不敢跨出那个圆圈。它在圆圈里朝爷爷喊道:“我原来也看过不少古书呢!莫不是你自己杜撰出来的?” 爷爷站住,却不回头,叹了口气回答道:“说了你也许会失望。这不过是一本关于种田的古书,名字叫做《田家五行》,是元朝末年一个叫娄元礼的人编撰的。原来也许还有人提起过,但是现在恐怕都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 在旁当听众的我欣喜不已,原来只知道爷爷有《百术驱》,没想到他还有一本《田家五行》。虽然听名字就知道这本书与玄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关于种田的书,但是种田就要关系到天气雨水等等,如果能够学下预测天气的知识,那该多好! 那时的我无忧无虑,所以这也想学那也想学,仿佛体内的精力消耗不尽。想想现在坐在电脑旁边写这些回忆的我,这也不愿学那也不愿学,生活和工作还有感情上的问题已经折磨得我精疲力竭。 独眼听爷爷说出“田家五行”四个字来,愣了一愣,惊讶的朝爷爷喊道:“这本书我只听我的父亲讲过,但是看见过这本书的是我爷爷的爷爷。我以为这本书早已经失传了呢。没想到您还能知道里面的内容!真是佩服!我会心服口服的呆在这个圆圈里等你和你的外孙回来的!” 我心里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独眼对古代书籍还挺了解的。我回过头去,看见独眼和四个瞎子站立在圆圈中间。南风一阵比一阵大,吹得一目五先生像五个稻田里恐吓麻雀的稻草人。 我紧跟上爷爷的脚步,拉了拉爷爷的袖口,问道:“我们不跟文欢在他们说一声么?就这样不辞而别?” 爷爷说道:“时间太急,我们先回去做准备。时间越短,阴沟鬼害死的人就越少。我估计除了一目五先生,阴沟鬼的团队里还有其他专门在外害人的鬼。现在其他地方还有其他人正处在危险之中。再说了,文欢在他们被一目五先生的睡风吹了,要叫醒他们还要花不少精力。不过到明天早上,公鸡一打鸣,他们就自然会醒过来了。” 爷爷的脚步越走越急,我有些跟不上。我只好走一段跑一段。 从文天村到画眉村,中间要翻过一座不算很高的山。其中的路线在我跟爷爷捉食气鬼的时候交代过,所以这里不再重复。 走到两边都是桐树的山路上时,我终于忍不住要开口问爷爷关于《田家五行》的事情了。我故意先哼了两声嗓子,引起爷爷的注意。 爷爷立即中了我的小计谋,回头看了看我,又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问道:“是不是刚刚在文欢在那里呆久了,被风吹感冒了?” 我摇了摇头,说:“爷爷,我没有感冒,就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但是你走这么快,我不好问。” 爷爷敲了敲我的脑袋,笑眯眯的问道:“你还有不好问的时候?呵呵,说吧。是不是关于《田家五行》的问题?是不是想问《田家五行》为什么不给你看?”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原来我的肚子里想些什么东西爷爷全部知道。 “你看见过爷爷拿出那本书来读过没有?”爷爷又开始卖关子了。 “没有。”我确实没有见过爷爷拿出一本封面写着“田家五行”的书读过。从小我就在爷爷家里翻箱倒柜,爷爷家里的东西我比他还要清楚。我甚至记得堂屋里的土墙上被土黄蜂蛰出的洞的形状。 “那不就是了。爷爷没有这本书。”爷爷皱了皱眉头,不无伤感的说道。那种伤感的表情我在香烟山的和尚脸上见过,在做灵屋的老头子脸上见过。 “没有这本书?那你怎么知道里面的内容呢?”我傻乎乎的问道。 “呵呵。”爷爷虽然笑出了声,但是那种笑声听起来让人忧郁。“原来是有的,但是你姥爹叫我把它烧了。那本书是姥爹的哥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反正非常珍贵,当时也恐怕世上没有几本传下来的。” “这么珍贵的书为什么要烧掉呢?”我问道。这时,爷爷的家已经在不远处了。那是姥爹,还有那个曾经中举的姥爹的哥哥生活过的家。如果还要往上追溯,真不知道多少代人在这个屋里出生,又在这个屋里寿归正寝。 第304章 算盘恶气 可是这个青瓦泥墙的房子不知不觉中,被几栋红瓦红砖的小楼房围住,造成一种困兽犹斗的景象。舅舅说,过两年等钱攒够了就要将这个房子拆掉,到挨着老河不远的水田里建一栋楼房。 当舅舅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不见爷爷脸上有任何欣喜的表情。我一想到再过几年,这个老屋将是残瓦断梁的一堆,心中不免一阵凄凉。 但是对舅舅来说,建楼房已经是迫不及待的大事了。因为潘爷爷的女儿已经答应了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4章 算盘恶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5章 息息相关 说到算盘,奶奶突然心血来潮问我:“亮仔,你知道算盘是什么人发明的吗?” 我摇摇头。我知道中国的四大发明是指南针,火药,活字印刷术和造纸术,并且从历史教科书上知道印刷术是宋代的毕升所发明的,造纸术是汉代的蔡伦所发明的。至于指南针和火药,我就不知道是谁发明的了。 其实,我早就觉得算盘和阴历的发明应该和四大发明一样伟大。算盘简化了中国人几千年的计算,而阴历更是神奇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5章 息息相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6章 开放昙花 听完奶奶的故事,我不禁啧啧赞叹。 奶奶笑道:“风后还是我们华夏民族的第一个宰相呢。不过在黄帝遇到他之前,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但是他对《周易》非常熟。” 我和奶奶在这边房子里讲话的时候,听得爷爷在另一间房子里翻东西弄出的磕碰声。奶奶扭头朝爷爷那边喊道:“找到没有啊?别把我放好的东西都翻乱了!我懒得又给您老人家收拾一遍!” 我俯身搓了搓脚板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6章 开放昙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7章 流动烟雾 奶奶指着爷爷手里的算盘,笑道:“风后就是这样插着红欧粟子的,不过当时每一串是十个,当第一串十个不够用了,才向第二串进一位。你爷爷手里拿着的算盘是后来经过改良了的。” 我将脚从早已变凉的水里提出来,穿上鞋子走到爷爷旁边,伸手摸了摸又老又旧的算盘,自言自语道:“我看这就是一般的算盘嘛,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爷爷笑道:“李逵的板斧,关公的青龙偃月刀,都是因为人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7章 流动烟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8章 鬼阴贼害 我想起了爷爷昨晚关于预测天气的话,大叫一声:“不好!” 奶奶被我突然的惊叫吓了一跳,放下手中湿淋淋的衣服问道:“你怎么了?一大早的一惊一乍,你想吓死奶奶呀?” 我连忙将口中的牙膏泡沫涮去,将牙膏和牙刷往奶奶身边一放,紧张道:“完了完了。一目五先生有危险!我得马上去文天村一趟。奶奶,您帮我照看一下我的月季,浇点水。我去了文天村再来吃饭。” 奶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8章 鬼阴贼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09章 心被控制 文欢在的媳妇嘲笑道:“自己的腿都被一目五先生弄瘫痪了,还厚着脸皮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文欢在尴尬的笑了笑,问爷爷道:“那么剩下的一目五先生怎么办?” 我问道:“一目五先生将你的腿弄成这样了,你不恨它们么?” 文化在叹了一气,满脸愁容道:“都已经成这样了,我还能怎样呢?就算我再把它们怎么样,也不能让我的腿复原了。何况……一目五先生也是没有办法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09章 心被控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0章 儿子张九 还没等我和爷爷回过身来看看背后的是什么人,那个娘娘腔又大惊小怪的嚷嚷道:“您手里抱着的可是尅孢鬼?” 我转过身,看见一个面容俊秀得像女人的男人,他的手指也纤细得如同习惯了拿针捏线,食指微微翘起,指着爷爷手里的月季。 之所以我能看出他是男人,是因为他的上唇上面冒出了须须几根胡子茬,像秋后收割过的稻杆。而他的喉结也比一般人要明显很多,让人多余的担心那个喉结会捅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0章 儿子张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1章 循环往复 奶奶道:“张九啊,你这么早就到了这里,一定还没有吃早饭吧?刚好我们也正准备吃饭,你就将就一下。” 张九客客气气道:“我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先吃吧,吃完了我再跟马师傅说说话。” 爷爷拉住他,将他拖至桌前,笑道:“你就别客气了,你从家走到这里少说也要两个钟头,哪里会那么早就吃饭呢?你父亲跟我关系很好,你是知道的。所以就别推三阻四了。” 虽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1章 循环往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2章 救下一命 “你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会答应的。”爷爷劝道。 他抬起头来看看我,又看看爷爷,眼睛有些潮红,“不!如果我父亲知道了我为什么要救那条蛇,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它的!” 爷爷一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九犹豫了半天,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一句话来:“因为……因为我爱上了那条竹叶青蛇。它那天傍晚在门口被我父亲抓住,是因为我们约好了那时候见面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2章 救下一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3章 苦不堪言 张九的父亲瞟了他一眼,道:“不用找伤口了。如果被竹叶青咬到而现在才发现的话,你早就没有命了。” 张九纳闷了,如果不是来报仇咬他的,那么竹叶青来到这里干什么? 这个晚上,他多了一个心眼。他按正常的睡觉时间睡下,眼睛也闭着,可是耳朵窃窃的听着外面的声响。他想,如果那条竹叶青再来这里,他会毫不犹豫的捉住它。虽然那条蛇不曾咬到他,但是睡觉的时候总有一条蛇在耳边吐信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3章 苦不堪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4章 夜晚帮助 “你是来帮助我的?”张九瞪大了眼睛。他原以为这个女人深夜来访是要找他父亲或者他来帮什么忙,没想到女人开口就说是来帮助他的,并且是在这么深的夜晚来帮助他。那么,这个连名字都还不知道的女人要帮助他什么,要怎么帮助他呢?张九实在想不明白。 女人此时却认真的说:“是的。我是来帮助你的。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不要让你父亲知道。可以吗?” 张九不以为然道:“你这个人怎么这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4章 夜晚帮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5章 俊俏的脸 女人俯下头来,长长的秀发扫过张九的脸,清香而有些发痒。不过那种痒不是他中了蛇毒之后的痒,而是一种怯怯的带着些许害怕的痒。女人的头放在他的胸前,他低头看了看女人的秀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他想问一句,但是嗓子里涩涩的,发不出声音。 忽然,他感觉到胸口的某一处触到了软绵绵的湿漉漉的东西,那东西还如小虫一般蠕动。他的神经绷得更加紧了,他感觉身上的肌肉已经达到了紧张的极限,下一刻就会像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5章 俊俏的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6章 半醒半寐 但是不可能的。咬伤他的蛇早被父亲交给蛇贩子了。那条蛇不是早已成为食客的一碗鲜汤,就是成了二胡上面的蒙皮。 张九暗想,既然那蛇连续两夜来了,那么今天晚上会再来。 于是第三个夜晚,他继续守株待兔。 月上树梢,月中淡淡的影子隐约可见,像一棵茂盛如伞的大树,也许那就是吴刚砍桂树的传说的来源。风是比昨日要大得多,大树小草随着风势起伏不停,不远处的山就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6章 半醒半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7章 蛇人鼻息 张九以为外面的大风可以使隔壁的父亲听不到他的房间里的声响。其实不然,张九的父亲养蛇多年,比张九要精明得多。他早早的准备好了对付偷偷潜入房间的蛇的方法。 张九的父亲熟知四种捕蛇的方法。 第一个办法是吊索法。春夏时节,水蛇和花蛇每每喜欢在池塘边露出头儿来透气,张九的父亲用一根竹竿系上一条细绳子,绳子上套一个活结,将活结浮于水面之上,待得蛇的头部游入活结之中,手执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7章 蛇人鼻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8章 烟熏雾撩 张九的父亲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张九自己却对面前的绝美女人没有任何敌意,反而产生了几分好感。女人的舌头所到之处,张九的痒偃旗息鼓。凉丝丝的感觉在全身漫延开来,让张九如堕水里。 张九终于忍不住一阵破体而出的冲动,翻过身来将女人压住,两手立即开始粗暴的撕扯女人的衣服。 女人被张九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当张九的手撕扯她的衣服时,她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住手!我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8章 烟熏雾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19章 数术流派 张九讲到这里的时候,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由于爷爷家的厨房和堂屋挨得近,堂屋里的房梁上满是黑色的灰尘。如果到扫的时间间隔长一些,就会看到原本细如毛发的蛛丝变成粗粗一根,沉甸甸的驼成一个半圆。也许,此刻的张九把那盘旋在堂屋的房梁上的蛛丝想象成了那夜爬走的蛇? 阵阵的清风从门口吹进堂屋,吹凉了我们手中的茶。奶奶在旁收走茶杯,重新换上热气腾腾的热茶。 张九细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19章 数术流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0章 判断失误 爷爷摆了摆手,道:“先别问我竹叶青的事情,你先告诉我,你们后来的事情怎样。那条竹叶青有没有再来找过你?” “后来?”张九双手捧住茶杯,眼睛盯着绿色液体中浮浮沉沉的茶叶,再次陷入了久远而清晰的回忆之中。 后来,每到月上窗棂的时候,女人便会来到他的房间,两人寻欢作乐。张九的父亲虽然屡次发现蛇进屋的痕迹,但是见蛇没有做过任何威胁到他和家人的事情,也就不再追究。不过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0章 判断失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1章 孙子算经 爷爷直言不讳道:“是的。按照你给我的日期和时辰等等‘数’,我可以肯定,她在当晚就已经受孕,并且不久后诞下了一个孩子。只是我很纳闷,你怎么没有一点知觉?一般的蛇是生下蛇蛋,然后小蛇从蛇蛋中破壳而出。但是竹叶青属营卵胎生蛇类,像人一样繁殖。那么,她至少有一段时间身体会发福,并且『性』情大变。”我万万没有想到爷爷对竹叶青也有一定的了解。 张九吓得手一抖,茶杯中的茶撒了一半,“马师傅,您说她给我生了后代?不会吧?我是人,她是蛇啊!我们,我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那样?”他那娘娘腔让我不知道是惊是喜还是羞涩。说是惊,却面带喜『色』;说是喜,却眼睁口张一副惊恐相;说是羞涩,两眼却直盯住爷爷,还想问个究竟。 爷爷道:“掐算的结果确实是这样。难道是我算错了吗?”此时爷爷都有些犹豫,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枯黄手指,仿佛怀疑那几根手指似的。这是爷爷少有的表现。 张九稳了稳情绪,问道:“马师傅,数术……也可以算这个吗?” 爷爷道:“不但可以算到这个,如果你给我的‘数’再具体一点,还可以算到生男还是生女。” 我在旁『插』嘴道:“爷爷,我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 爷爷笑道:“古代的时候重男轻女的人家多,我们就算会也不肯说出来的。不然,多少个闺女还没有出生就被父母用『药』给打下来了。” 我知道爷爷说的“我们”指的是以前那些会方术的一类人。其实何止是古代,十几年前正是计划生育抓得紧的时候,很多“超生游击队”逃出家乡就是为了生下一个可以“传承香火”的男娃娃。我们家隔壁的邻居生了四个女儿还不善罢甘休,等到第五个生下来是男孩,他们才从外地回来。而当他们夫『妇』俩抱着五个孩子回到常山村,发现家里的房子已经被计生办的人拆了。 那时候计生办的人凶得很,遇到“超生游击队”就蛮横的捆绑起来,押到医院做结扎的手术。如果谁家“超生”了,计生办的人就抄他的家,拆他的房。虽然在现在看来,『逼』人结扎到这个地步没一点人『性』化,但是在当时这些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所以,爷爷有些东西轻易不说出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张九道:“我听说过数术可以应用到养蛇和种田中去,但是没有听说数术还可以预测这些东西。” 爷爷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九,问道:“《孙子算经》你们知道吗?那相当于古代的数学教科书,你们现在的学校还用吧?” 张九摇了摇头。 可是我对《孙子算经》却是知道一二的。此书约成书于四、五世纪,作者生平和编写年代都不清楚。现在传本的《孙子算经》共三卷。卷上叙述算筹记数的纵横相间制度和筹算乘除法则,卷中举例说明筹算分数算法和筹算开平方法。卷下第31题,可谓是后世“鸡兔同笼”题的始祖,后来传到日本,变成“鹤龟算”。书中是这样叙述的:“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这四句话的意思是:有若干只鸡兔同在一个笼子里,从上面数,有35个头;从下面数,有94只脚。求笼中各有几只鸡和兔?” 说到“鸡兔同笼”,相信读过小学、看过数学书的人都知道了。我在小学的时候就经常被这类衍伸出来的问题弄得头昏脑胀。而奥数里更是经常出现这些问题。当时的我对这些问题头疼的很,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所以印象深刻。 但是这是关于数学计算的书,不知道爷爷突然提到这本书跟生男生女的问题有什么联系。 爷爷自然要讲到“鸡兔同笼”是出自《孙子算经》,张九经爷爷提点,终于“哦”了一声,点头不迭。我相信张九的脑袋也在想:这加减乘除跟生育有什么联系? 爷爷自然知道我们在想什么,呵呵笑道:“你们大多数人只知道鸡兔同笼的问题,但是不知道《孙子算经》的最后一题是什么。” “最后一题?”我跟张九异口同声问道。 爷爷早料到我们不知道,神情自若的端起茶喝了一口,道:“《孙子算经》的最后一题是这样的:今有孕『妇』,行年二十九岁。难九月,未知所生?答曰:生男。术曰:置四十九加难月,减行年,所余以天除一,地除二,人除三,四时除四,五行除五,六律除六,七星除七,八风除八,九州除九。其不尽者,奇则为男,偶则为女。” 我跟张九都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是最后两句能够知道,经过一番计算之后,如果余数是奇数,那么生下的孩子是男的;如果余数是偶数,那么生下的孩子是女的。因为我对五行六律七星八风什么的知之甚少,所以也不知道中间要经过怎样的算法。但是可以知道,爷爷就是通过这种神奇的数术预测到竹叶青受孕了。 我见爷爷对数术的谈兴又起,连忙问道:“爷爷,既然竹叶青给他生下了孩子,为什么她不告诉张九呢?” 张九经我提醒,立即从对古代数术的沉『迷』中醒悟过来,急问:“对呀。马师傅,她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为什么没有异样的感觉?” “这个……”爷爷转动手中的茶杯,沉『吟』道。 “这有什么难猜的!”『奶』『奶』从门外走进来,两只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我们三人立即将目光转向年迈的『奶』『奶』。一阵风起,米汤浆洗过的被单在『奶』『奶』背后猎猎作响。 第322章 救竹叶青 人有时候就喜欢钻死胡同,明明很简单的事情,脑子里就是转不过弯来。但是经人一点拨之后,才恍然大悟,而那个答案却非常简单,只是当事人一时鬼迷心窍,绕了个大弯子。这些事情很多发生在男人猜测女人的心思,或者女人猜测男人的心思的时候。 奶奶道:“她是怕你知道了会跟她分开。” 涉世未深的我问道:“为什么怕?” 奶奶道:“你们想想,她是一条蛇,张九是个人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2章 救竹叶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3章 子丑寅卯 爷爷咳嗽了一声,眉头微皱,道:“不是我今天不想去,而是我刚刚从文天村回来,有些累。你看,我也这么一把年纪了,身上的骨头像机械零件一样,要不是磨损很大,就是生了锈,经不起折腾。” 我立刻将要劝说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我……”张九也说不出话来。 爷爷摆了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说了蛇贩子不可能提前到你家去,你也就没有必要过多的担心。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3章 子丑寅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红毛鬼殇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4章 红毛鬼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5章 暴殄天物 张九依爷爷所言,在回去的路上顺手折了几枝竹叶。回到家里,趁父亲不注意将青色的竹枝搭在装有竹叶青的编织袋上。过了巳时,竹叶青果然没有异动。而后,他就静静等待第二天的到来了。按数年来的经验,他确信蛇贩子不会提前到来。 张九的父母亲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第二天一大早,张九的父亲又拎着几个竹编笼子,踏着露水回到屋里。此时,张九的母亲还没有醒,张九自己虽然醒了,但是还赖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5章 暴殄天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6章 方块田边 同样惊讶的不只有张九。 “咦?你怎么今天就来了?不是说好了明天交货的吗?”张九听见他父亲惊讶的问道。 “明天我的侄女儿结婚,所以我今天就提前来了。本来应该事先告诉你的,但是我那个侄女儿也是奇怪,以前好好的一个姑娘,会唱会跳,人也长得仙女模样,可是这几天不知怎的就突然哑了。家里人怕原先定好的亲家改变主意,只好逼着那边快点结婚算了。”蛇贩子摇了摇头,叹息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6章 方块田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7章 终身大事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7章 终身大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8章 姥爹诗作 “那是自然!你是没有遇到,如果年轻时候的你遇到这种事情,你是接受还是拒绝呢?”蛇贩子神情自若道。 “就算是这样,那根你后来没有耍蛇了有什么关联?”张蛇人问道。 张九后来说,他当时两手扶门,将耳朵贴在门上,生怕有一字半句走漏了。他的父亲自然是不知道儿子已经醒了过来,并且他儿子心里担忧着的是他将要卖出的蛇的命运。 而在张九偷听蛇贩子的回忆的同时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8章 姥爹诗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9章 拿勾魂笔 他的父亲听他这么一说,立即缓和了许多,指着角落道:“脸盆在那里,自己打了水洗脸吧。顺便带一桶水来。缸里快没水了。” 张九假装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慢悠悠走到墙角,拾起脸盆往外走。编织袋里的竹叶青一直看着他走出门,但是张九不敢多瞟竹叶青一眼。走到门侧,他站住了,听蛇贩子将他的经历讲完。 蛇贩子继续讲了:“我是在冬天结婚的,当时那个蛇精回到洞穴里冬眠了。所以我的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29章 拿勾魂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0章 毒蛇浸酒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0章 毒蛇浸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1章 要收野鬼 我给月季浇过淘米水后,爷爷告诉了我他不去找张九的父亲求情的原因。 “我年轻的时候,你姥爹遇到过同样的事情,但是酿成了一个悲剧。”爷爷开头是这么说的。我的心里顿时一凉。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姥爹的哥哥中了举人却又血奔而死后第三年的一个春天。一个原来跟姥爹的哥哥一同读过私塾的男子找来,说是要姥爹看在与其兄弟同窗的份上,帮他一个小小的忙。 姥爹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1章 要收野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2章 三月三日 虽然吓得魂飞魄散,但是他不敢声张,急忙回到家里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连数日都不敢出门走夜路。以往他经常跟酒友喝道夕阳西下才摇摇晃晃的回来,自从那次之后,他连阴天都不敢出门。 可是如此数日之后,却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他想不出那个被他冒犯的姑娘为什么不来找他算账。她不来找他,他倒有些想念那个姑娘了。每次白天在烈日下经过原来那条路的时候,他忍不住要停下来,趁着无人的时候偷偷查看四周,希望能找到那个姑娘的蛛丝马迹。这自然是徒劳。 就这样,在既担心又想念的日子里度过了一个冬天又一个春天,直到来年的清明节。 “清明节?”我问道。相信所有的中国人对清明节都有了解。但是各人对清明节的了解各不相同。有的了解为扫墓的节日,有的了解为踏青好时节,有的了解为与七月半和十月朔并列的三大鬼节之一。 既然爷爷讲的是这个故事,那么我自然而然要将清明与鬼节联系在一起了,并且暗暗觉得那个要请姥爹收野鬼的人在这一天要遇到什么事情。 谈到清明节,自然避不开历史人物介子推。据历史记载,在两千多年以前的春秋时代,晋国公子重耳逃亡在外,生活艰苦,跟随他的介子推不惜从自己的腿上割下一块肉让他充饥。后来,重耳回到晋国,做了国君(即晋文公,春秋五霸之一〕,大肆封赏所有跟随他流亡在外的随从,惟独介子推拒绝接受封赏,他带了母亲隐居绵山,不肯出来。晋文公无计可施,只好放火烧山,他想,介子推孝顺母亲,一定会带着老母出来。谁知这场大火却把介子推母子烧死了。为了纪念介子推,晋文公下令每年的这一天,禁止生火,家家户户只能吃生冷的食物,这就是寒食节的来源。 寒食节是在清明节的前一天,古人常把寒食节的活动延续到清明,久而久之,人们便将寒食与清明合二为一。现在,清明节取代了寒食节,拜介子推的习俗,也变成清明扫墓的习俗了。 这是我对清明节来源的理解,也是学校老师告诉我们的解释。 不过爷爷告诉我说,这只是清明节来源的一种说法,还有另一种说法却是常人少知的。但是听爷爷说过之后,却觉得第二种说法更是合情合理。 爷爷说,古人有迎接春天的习俗,农历三月初的天气正好是春意盎然的时候,适合人们开展各类活动,包括踏青出游,乃至“野合”。所以春季最主要的节日也在这个时候。早期的清明节并没有祭扫的习俗,清明节的活动内容与三月初的其它节日是相同的。 清明是二十四节气之一,二十四节气是根据太阳历制定的历法,本身并非节日。清明恰好在农历的三月初,正好和古代春天的节日上巳节、寒食节重叠,久而久之清明也成为了春季节日的一部分。 现如今,上巳节已经从中国人的节日谱中消失了,但过去它曾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汉代以前定为三月上旬的巳日,后来则固定为农历三月三那天。据记载,春秋时期上巳节已经开始流行。《论语》中所说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七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写的就是当时的情形。 最早的时候,上巳节那天人们会去踏青郊游、到河边洗澡。另外,这天也有“驱邪”的功能,古人称为“祓除畔浴”。在上古时期,节日的作用就是驱邪避灾,譬如“重阳节登高”,实际的原因是为了躲避山下的瘟疫,“祓除畔浴”也是这个道理。 上巳节也有求偶交配的功能,《诗经》所说的“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也是发生在这段时间,这样的传统一直影响到唐宋,杜甫《丽人行》中就有“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的句子。不过,后来随着社会趋向文明,野合的主题被替换为求子,上巳节后来形成了祭奠女娲庙,妇女们在河边求子的风俗。 “清明还有野合的含义?”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我不得不相信爷爷,他对古事的了解比任何一个教我语文课的老师都要深得多。 “嗯。”爷爷点头道,“就像竹叶青找张九的时候总是选择傍晚或者阴雨天,鬼找人的时候也会选日子呢。那个被他冒犯的姑娘就选了这么一个时候。” “难道不止是他想念着那个姑娘,那个姑娘也惦记着他吗?”我问道。 爷爷呵呵笑道:“你已经成年了,我也就不避讳跟你说这些了。你想想,如果那个姑娘不情愿的话,她能让一个喝醉的人去侵犯她吗?” 我心中感叹道,难道这叫做郎有情、妾有意? 那个人对姥爹说,那次清明,他去了母亲的坟墓上扫墓,发现墓边长了一棵小槐树。由于去扫墓之前没有带任何挖掘工具,他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小槐树从泥土里连根拔出。等他做完这些,天色就暗下来了。 回家的路上,必须经过曾经遇到那个姑娘的地方。 因为事隔半年多了,他已经没有原来那么害怕,一种莫名的希翼反而如荒草一般见风就长。 他不知道母亲的坟前长槐树是吉兆还是凶兆,所以拔掉的小槐树也不敢随便扔掉,只好提着带泥的小槐树回来。 当走到去年在这里留下诡异记忆的地方,他提着小槐树站了一会儿。他左顾右盼,似乎要等某个人来约会;又似乎害怕遇到某人,只要见那人出来,自己立即拔腿就跑。 ... 第333章 维士与女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3章 维士与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4章 收进家里 清明果然是适合野合的时节,清明更是适合种植的时节。他不禁这样感叹道。 小槐树在新的地方展现一派生机,很快就长得枝繁叶茂。 自从在那里种上小槐树以后,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去那里,站在小槐树旁边等待。果然不出所料,他时而能碰到那个捡钱的姑娘,自然又少不了一番翻云覆雨。 时间久了,那个姑娘便问他道:“怎么我每次来这里你都在啊?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4章 收进家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5章 正式字辈 当看见熟悉的男人身边还有其他人时,她吃了一惊,慌忙转身要走。那个男人连忙冲上去拉住她的手,解释缘由。 姥爹一个人站在小槐树下看着他们俩拉拉扯扯,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这样纠缠了好些时辰,终于看见那个姑娘半推半就的跟着他走了过来。看来他终于说服了那个姑娘。 那个男人笑嘻嘻道:“好了。您开始作法吧。” 姥爹瞅了那女鬼一样,一本正经道:“姑娘,我从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5章 正式字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6章 没有五官 而姥爹似乎从收野鬼进屋的那个晚上开始,一直等待着他尖叫的这一天到来。 爷爷说,那个男人发出尖叫的时间是在一个炎炎夏日的午后,各家各户都刚刚吃完饭或者正在吃饭,许多小孩子刚躺上竹床准备睡个午觉。蝉声如一浪接一浪的『潮』水般在画眉村的四面八方起起伏伏。 那天,姥爹吃完了午饭,却反常的不立即躺上他的老式竹椅睡午觉。姥爹静静的坐在饭桌旁边,一动不动。当时姥爹的原配还健在,她早收拾好了饭桌上的残羹冷炙,正蹲在厨房里洗碗筷。她搓筷子发出的唰唰声似乎是蝉声的伴奏。 “马辛桐!你帮我把那女鬼赶走吧!她给我生了一个没有五官的孩子!”那个曾经央求姥爹收野鬼进家的男人再次央求姥爹道。 “我早跟你说过的,赶走比收进来要困难得多。”姥爹面无表情。 原来,那天下午女鬼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的脑袋长得奇怪,没有鼻子眼睛眉『毛』耳朵等等,如一个冬瓜长在脖子上。那声尖叫,就是那个男人看见没有五官的新生儿之后发出的。 “不行!她生了这样一个孩子,叫我怎么受得了?我恐怕从此天天晚上都要做恶梦了!求求你,你既让能把她收进来,就有办法将她再赶走!求求你了!她是鬼呀,呆在村里难免是个隐患。要防患于未然哪!求你了!”那人跪下来给姥爹作揖。姥爹慌忙上前扶他起来。 姥爹经不住那人的再三求劝,只好答应。 当晚,姥爹事先将一箩筐纸钱从那人的家门口一直撒到小槐树下,然后叫那人手拿一把斧头。 姥爹和那人等到天黑,又等到万家灯火,再等待万家灯火都熄灭,才远远的看见女鬼渐渐的走了过来,仍旧是一边捡钱一边咯咯的笑。姥爹自己听了都于心不忍,但是身旁的男人一再督促他不要心软,仿佛他才是局外人。 姥爹见女鬼越走越近,便拍了拍那男人的肩膀,吩咐道:“你等她走到槐树底下来了,立即将这棵槐树砍倒。什么话也不用说,其他什么动作也不要做,然后直接回家,关门睡觉。”姥爹说完,自己先低着头走开了。 爷爷说,这是借助了骟牛的方法。那个时候,阉鸡匠,割猪匠,骟牛匠还到处可见。因为正常的公鸡和公猪都不如阉割了的长得壮,而正常的公牛不如骟了的做事专心,所以当时的农村里保持着这种野蛮而有效的阉割办法。 但是骟牛跟阉割鸡和猪不一样。为了彻底的让牛死心塌地干活,不再做其他非分之想,骟牛匠在割掉牛的生殖器官之后,还要当着牛的面,用大磅锤将那物什砸烂。这是比阉割更野蛮、但是也更有效的方法。被这样处理过的牛,从此老老实实耕田拖车拉磨,眼神变得空洞,见了母牛再也不会多情的“哞哞”叫唤。 那个男人不会不知道那棵小槐树对于他和女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当着女鬼的面将小槐树砍倒,女鬼必定明白男人的意思。 那个男人将小槐树砍倒之后女鬼有什么反应,姥爹没有看到,绵叔也没有看到,而男人自己也不愿跟外面的人说,所以爷爷也无从知道。 爷爷知道的,是那个男人第二天就将那个没有五官的孩子要丢掉。那天刚好一个不知名的乞丐经过,从男人手里抢过那个孩子就跑了。男人由于本能,追了那个乞丐好远,就在要捉到乞丐的时候,他停了下来,看着那个乞丐一溜烟跑掉了。 不久后,那个男人另外娶了一个远地的女人,那个女人自然是不知道他的过去的。村里人对那个远地来的女人保持一种不约而同的沉默。后来那女人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儿子养到能说话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儿子听力、视力、嗅觉、味觉都差得要命。他妈妈每次叫他的名字都要敞开了嗓子拼命叫喊;斗大的『毛』笔字放在面前看不到;经常把酒当作白开水喝掉几碗,然后昏昏糊糊的躺在地上睡觉;无论吃什么东西都是一个味。 村里人,还有他自己都冥冥之中能感觉到这个孩子是个报应,但是他们都不敢说出来。 这个孩子长到二十多岁就死了。然后他跟他妻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哭得好不伤心。在给孩子送葬的路上,他忽然发现一个长着冬瓜一样的脑袋的人站在老河边上朝送葬队伍望。他举起一根竹竿就向老河岸边冲过去。等他到了老河边上,却发现什么东西也没有。等他走回来,却又看见了那个没有五官的人。他再次冲到老河边上去,那个人却又消失了…… 如此反复数次,他终于狂叫一声,从此变得疯疯癫癫。那个远地嫁过来的女人简单收拾了一番,跟村里几个熟人告别,回到远方的娘家养老去了。 又过了几年,那人的房子由于年久失修,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倒塌了。那人在一堆断壁残垣里结束了生命。 “难怪你不去张九家的。”我若有所思,也若有所失的说道。 爷爷淡然一笑,道:“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还没有结束?”我讶问道。 爷爷点头,搓了搓手,道:“还没有结束。由于那个人生前没有留下什么积蓄,也没有子嗣,他的葬事就成了一个问题。那时已经开始兵荒马『乱』了,村里的人都没有什么余积,谁也没有足够的钱给他举办葬礼。于是,村里几个老人聚在一起,讨论出一个决定:全村的人凑钱起来给他买一块地埋了算了。谁料第二天村里就来了一伙人,都是强盗土匪打扮。村里人都吓得不得了。谁知那伙人不抢别的,只为那个男人的尸体而来。” 第337章 怪物爸爸 “抢尸体?” “对。抢尸体。”爷爷沉声道,“那一帮土匪的头目却是长得奇怪,嘴巴没红唇,耳朵白得如刷了石灰粉,眼睛也没有睫『毛』,鼻子像石头一样硬邦邦。村民们和土匪打起来的时候,有人打到了那个头目的鼻子,自己的手却撞的断了一个指节。” 说到这里,不用爷爷说明,我也大概知道了土匪的头目是何人。 “后来土匪鸣了枪,村里的人才一个都不敢动了。那帮人就将尸体搬走了。”爷爷道。 “然后呢?”我急忙问道。我想知道那个头目将尸体抢走是何目的,是想将抛弃他的父亲碎尸万段呢,还是好好安葬? “然后呀,然后村里人就去孟家山去找土匪。那时就孟家山一块盘踞着百来个土匪。那些土匪都是附近的庄稼人,他们是被强吏豪绅抢了种田的土地才跑到孟家山落草的。孟家山一带还有他们的亲戚,所以村里人就找了跟土匪有亲戚关系的人,问要多少赎金才可以把尸体赎回来。”爷爷道,“可是孟家山的土匪说,他们不曾抢过人家的尸体。” “不是孟家山的土匪干的?” “不是他们干的。他们说,我们抢钱抢粮抢人什么都抢过,就是不曾抢过尸体。”爷爷道。 “那尸体到哪里去了?” 爷爷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尸体到哪里去了。开始村里还托人到处询问,有没有见过一对人马从画眉村出来,又朝哪个方向走了。可是毫无音讯。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就渐渐将这个事情搁下,再过了一段时间,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这件事了。” 故事刚刚说完,就看见『奶』『奶』蹒跚的从外面走了过来。“哎哟,人家那孙媳『妇』长得真是俊啰。”『奶』『奶』一边走一边拍着巴掌赞美道。 走到了爷爷近旁,『奶』『奶』将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半天,『摸』出几颗糖果来,给爷爷几颗,给我几颗。『奶』『奶』笑道:“这是喜糖。人家孙媳『妇』又礼貌又贤惠,见了我就要喊我做干娘。哎哟,那个声音甜着哪!” 我和爷爷的糖果还没来得及剥开,『奶』『奶』又将手伸进了衣兜里『摸』索。爷爷打趣问道:“莫非是还有糖果?” 『奶』『奶』不好意思的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条来,谄笑道:“来,老伴,给我的干女儿算个八字吧。这是她给我写好的生辰八字。” 爷爷恍然大悟道:“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会算命,才拜你做干娘又给你喜糖的呀。那你快点将这几个糖果退回去。”爷爷一面说,一面假装将剥开的糖衣重新包起来,作势要塞回『奶』『奶』的衣兜。 『奶』『奶』着急道:“我答应过人家的,就是不吃糖果,你也得帮我给她算上一算哪!再说这糖果,你剥都剥开了,哪能重新包上还给人家?”『奶』『奶』忙将爷爷的手推开,急得跺脚。 爷爷点头道:“你说的对,答应了人家就一定要办到嘛。您看看您自己,我明明答应了人家张九的事情,您偏偏不让我去帮忙。现在人家肯定正在抱怨我说话不算话呢。”未等『奶』『奶』反驳,爷爷又道:“我知道,张九家离这里远,我一把老骨头跑来跑去的肯定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毕竟答应了嘛。以后我少答应人家不就可以了?” 我在旁忍不住偷笑,爷爷像教育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教育着『奶』『奶』的情形还真有几分滑稽。我爸妈就不一样了,爸爸脾气暴躁,两句话说得不顺了,要么摔门出去,要么根本不听,执意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办事。 『奶』『奶』听爷爷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于是,『奶』『奶』担心的问道:“那怎么办?对呀,你答应了人家的。都怪我,肚里都是直肠子,想什么就什么。要不,亮仔陪你去张九家一趟,看看事情怎样了?你一个人去我还不放心,叫亮仔一同去可以照看一下你,怕你摔跤。” 我见『奶』『奶』终于转变了,立即拍着巴掌欢喜道:“好呀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再晚一点就没有回来的时间了。” 爷爷摇头道:“我刚才给你讲的故事是不是白讲了?我多余的『插』手的话,也许会酿成另一场悲剧。还是那句话,这事情得靠张九自己。我顶多起一个旁敲侧击的作用。”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不要去了?” “不去了。”爷爷道。 “怎么可以不去呢?你不是答应了人家的么?”『奶』『奶』现在倒开始替爷爷着急了,“你帮我给新的干女儿算个八字了就可以去啊。要不……你先去张九家,回来了再看生辰八字也可以。”『奶』『奶』还挂念着帮人家的孙媳『妇』算八字。 “马师傅怎么还不来呢?可是即使他现在来了,还能救到我的竹叶青吗?”张九在家里急得团团转。他知道,他每耽误一分钟一秒钟,竹叶青的生命危险就接近一分钟一秒钟。那个蛇贩子是绝对不可能返回到这间房子里来,将那条绿『色』的竹叶青还给他的。而他的父亲绝对不可能突然改变主意不将那条蛇卖出去。更要命的是,苦苦等待的马师傅迟迟没有出现。 他突然灵光一闪,我把蛇贩子和父亲都想象成了可能救下竹叶青的人,为何独独没有想到我自己呢! 张九狠狠的拍了拍后脑勺,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如果自己亲手去救竹叶青,那么竹叶青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此时自己也撒手不管,那么竹叶青一定会在明天变成美味佳肴了。 可是另一个问题同时出现在脑海里:竹叶青跟自己生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是蛇?还是怪物?自己能不能接受做一个怪物的爸爸? 第338章 突然发难 “不许走!把竹叶青蛇留下来!” 张蛇人和蛇贩子目瞪口呆。 张九突然从身后追了上来,张开双手拦在他们俩面前。“你们可以带走其他的蛇,但是请将这条竹叶青蛇留下。”张九的双唇在战抖,脸色煞白的说道。 “你要干什么?”张蛇人不高兴了。 蛇贩子却笑嘻嘻的看着张九,打趣道:“莫不是我说中了?你要留着这条蛇做媳妇嘛?哈哈,张蛇人,你看,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8章 突然发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9章 护家孩子 在张蛇人、张九和“蛇贩子”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和爷爷在家里却没有落着空闲。 那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爷爷给奶奶新收的干女儿判了个八字,然后懒洋洋的躺在姥爹留下的老竹椅上,闭目养神。上次的反噬作用太严重,而爷爷更是岁月催人老,恢复的状态必不得年轻时候。 奶奶满心欢喜的拿着爷爷判下的八字,蹒跚着脚步走了。我则挨着大门,晒着从外面斜射进来的阳光。大门的朽木味飘进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39章 护家孩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0章 掩盖位置 爷爷道:“我也这么想,可是我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你家里哪里不正常啊!” 马巨河担心道:“那是怎么回事呢?” 马巨河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他媳妇扶住床沿大叫一声:“巨河,快!我的下半身被人砍走啦!快去后面的桔树园里帮我抢回来!”说完,马巨河媳妇的额头出现豆大的汗珠,嘴唇变紫,脸上的肌肉抽搐不断。 马巨河顿时慌了神,拉住媳妇的手大喊道:“玲玲,你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0章 掩盖位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1章 醍醐灌顶 马巨河躺在地上翘起头,看了看木栅栏门方向,惊问道:“岳爹,这孩子怎么跑得这么快?”话刚说完,他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哎哟,我的内脏都被他撞坏了!”马巨河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爷爷忙过去扶他起来,“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您的意思是?”马巨河龇牙咧嘴问道。 “这个恐怕就要问你媳妇了。”爷爷答道。 “问我媳妇?难道你认为那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1章 醍醐灌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2章 美妙夜晚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爷爷问道。 我想了想,那个乞丐的面容前面仿佛蒙着一层雾水,让我看不清他的真面目。我摇头道:“当时我急着摆脱他,没有仔细看他的模样。怎么了?难道你猜是你认识的人?” 爷爷摇了摇头,“我在想,这个乞丐是不是跟《百术驱》的遗失有关。” “我也这么想。”我点头道。 “算了。”爷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该来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2章 美妙夜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3章 断指如故 张蛇人摇了摇头,道:“孩子,你想错了。父亲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当初不再耍蛇就是因为怕你心理有负担,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恨蛇。我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你。既然你这么喜欢这条竹叶青,而且肯为它负担后果,那么我为什么要阻拦你呢?孩子,只要你喜欢,你就尽情的去做吧!” 张九听了父亲的话,愣住了。 张蛇人摸了摸张九的脖子:“我早就看出来你的皮肤好得异常快,晚上也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3章 断指如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4章 半截身子 张九这才发现他的儿子还有不同寻常人的地方,幸亏他会治疗蛇毒,给对方的孩子配了点草药,治好了危急的孩子。 为了让他的孩子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张九痛下决定,带着孩子去牙科医院将牙齿全拔了,然后装了一口的假牙。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像垂暮的老人一般咬不了任何硬物。 我心想,这总比没有五官要好多了。 在张九和爷爷的谈话里,自然少不了那个像蛇贩子又不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4章 半截身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5章 第三个梦 爷爷默然,只有手上的烟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轻风时暗时亮。 马巨河着急道:“那个小孩子说过要我媳妇的奶水来偿还,是不是会害我刚出生的孩子呀?会不会像马屠夫那样遇到倒霉的事情?”马屠夫处理箢箕鬼的那个晚上,马巨河也是系红布条扛新锄头中的一员。 爷爷摇了摇头,道:“它既然要害你的话,就不会到你媳妇的梦里提前告诉了。我估计,它给你媳妇的梦有一种提示作用。”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5章 第三个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6章 梦境互通 爷爷笑道:“第三个梦就是两个人的梦境互通了。贞元年间,扶风的窦质和京城长官韦旬一起从亳州进入秦地,夜里寄宿在潼关的旅店。窦质晚上梦见自己在华岩祠遇到一个身材高挑、皮肤黝黑的女巫。这个女巫身穿白衣黑裙,在路上迎候叩拜作揖,并请求为他祝祷于神灵。窦质不得已,就听之任之,随后问她的姓名。女巫自称姓赵。等到醒后,窦质把情形告诉了韦旬。第二天,他们来到华岩祠,果然有个女巫迎了出来。容貌姿质打扮衣着都和梦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6章 梦境互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7章 现世恶报 “果然,他妻子递给小孩子一些钱,然后将桶提起,将头靠近,满意的看了看泥鳅。他急忙对着他妻子呼喊。他妻子笑了笑,但是显然没有听见他的呼喊。然后,他妻子将桶倾斜,把满桶的泥鳅倒进了另外一个桶里。他趁着自己还没有溜进那个桶里的时候看了一看周围。这里可不是他经常来买泥鳅的菜市场么?周围还有好几个熟识的人呢。”舅舅道。 马巨河笑道:“我小时候一般只卖出去泥鳅,从不买泥鳅吃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7章 现世恶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8章 传宗接代 奶奶缩了缩肩膀,啧啧道:“这样说来,也不知道我这辈子吃了多少畜生的肉,来世岂不是要被它们千刀万剐?想想就觉得害怕。你们还是别讲这些古怪的梦了。”她看了一眼马巨河,淡淡的问道:“你媳妇的问题不是还没有解决么?怎么能这样心平气和的扯这些与梦相关的东西?” 马巨河微微鞠躬道:“我还不是怕您老人家不让岳爹去么?” 奶奶脸上装作仍然不高兴,但心里一乐,点头道:“去吧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8章 传宗接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49章 爹的声音 马巨河媳妇的话,不管是真为了孩子也好,还是为了赌气也好,显然都是为了刺激他。 “不行!”马巨河咬着嘴唇道,“哪个男人愿意看着他媳妇的奶水喂猪?我坚决不同意!我要杀了那只猪仔!” 说完,马巨河气冲冲的走进厨房,弯下腰去碗柜下面摸菜刀。 爷爷叹气道:“你可要想好了。如果这笔前世的债不还,那么你媳妇的半截身子可就很难保住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49章 爹的声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0章 喜庆气息 “爸--”马巨河两只巴掌在墙上胡乱摸索。 “你爸走了。”爷爷叹了口气道。 “不!不对!他没有走!”马巨河双手按在墙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剥落的石灰看。 “怎么了?”爷爷奇怪的走过去,拍了拍马巨河的肩膀问道。可是马巨河仍旧痴痴的看着墙壁,一动也不动,像个雕塑似的。“别伤心了,你爸已经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了,他不可能长久的留在这里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0章 喜庆气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1章 眼下有疤 由于鞭炮声的吸引,爷爷不由自主的朝门外望了一望。恰巧一个奇怪的身影从不远的前方走过。 “他怎么来了?”爷爷一愣神,自言自语道。 这时,马巨河已经拿着那只碗回到了堂屋里,一脸的颓废。听见爷爷自言自语,他勉强打起精神来,问道:“岳爹,你说谁来了?”他从门口探出头来左顾右盼,外面只有三三两两的放鞭炮的小孩童。他又向那帮小孩童叱骂了一番。 “我原来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1章 眼下有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2章 分辨鬼类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放鞭炮的小孩子举着香火对爷爷道:“马爷爷,马爷爷,刚才有个神仙去了你家。” 爷爷弯下身来,慈祥的问道:“你看到神仙啦?” 那个小孩子认真的点点头,道:“真的是神仙呢。他穿的衣服就是神仙穿的衣服,戴的帽子也是神仙帽子。” 爷爷笑道:“哦,那个神仙的鼻子上是不是长了一颗痣?那颗痣上是不是还长了一根白色的毛?”爷爷点了点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2章 分辨鬼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3章 泪眼婆娑 爷爷吃惊不小:“你的意思是,你已经预测到了自己三天后会去世?” 杨道人痛苦的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呢?”奶奶倒比爷爷更着急。 那是很几天前的事情了。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杨道士在难得的宁静里享受着灿烂的阳光。他坐在道观前的大地坪里,眯着眼睛,手里的拂尘吊在中指上。阳光像温暖的羊毛被一般覆盖着他,将他身上的阴翳之气蒸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3章 泪眼婆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4章 阳气泄露 第二天,杨道士如约走了十多里路,终于找到了李树村。 他询问了好几个李树村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名叫李铁树的人。杨道士又问村里是否有个丧夫又丧子的漂亮寡妇,寡妇的母亲生病在床。村人说这里没有这样的寡妇。 就连他的徒弟也怀疑了:“师父,既没了丈夫,又没了孩子拖累,再者像你说的那样长得有几分姿色,她干嘛不改嫁呢?您是不是记错了?或者您昨天根本就是在竹椅上做了一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4章 阳气泄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5章 给我水喝 说来也是奇怪,一个年老的道士,平时又不杀生,做法也用不上金属刀具,干嘛要藏一把短刀在枕头底下呢? 后来经杨道士解释,在别人看来,道士本身就是鬼的对敌,鬼是邪气的代表的话,道士就是正气的代表。可是杨道士自认为杀鬼太多,心里有着常人觉察不到的恐惧,他怕那些被他逼走驱逐的鬼趁他睡觉的时候聚集在床边,想悬挂一把剑在床边。因为染过血的剑会发出鬼类害怕的剑气。 可是他不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5章 给我水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6章 鬼类魅惑 爷爷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不要紧张,事情已经过去了。水等烧开了马上给你添。”爷爷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杨道士听后平静了许多。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那双陡然之间变得无比怠倦的眼神看了看爷爷,道:“我从来没有惊魂失魄到这个程度,真是让您见笑了。” 爷爷温和的笑道:“不要这么说,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惊惶失措的。” 杨道士叹气道:“都怪我作孽太多,此报是命中注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6章 鬼类魅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7章 看看儿子 他妻子嘴角勉强抽出一个笑意,道:“说是这样说,可是我心里不踏实。要不,我们去道观看看儿子,好不好?如果亲眼看到我们儿子还健健康康的,我才会舒服一点。” 大徒弟的父亲大手一挥:“你们女人就是心里挂不得一点鸡毛蒜皮的东西。那个黑衣人只是开个玩笑嘛。你哪里能当真?”说完,他提着杀猪刀就要往外走。地坪里的猪肉还等着他去切割成一条一条,然后用细草绳挂起来。 他妻子跟随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7章 看看儿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8章 衣冠禽兽 “我没来得及看清楚。”大徒弟的母亲回答道。 大徒弟的父亲急得直跺脚,低声吼道:“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谈什么黑衣人!小师傅,你快告诉我们,你师兄离开这里之前有没有异常的表现?或者……有没有跟你师父发生什么争执?” 小徒弟摇摇头:“没有啊,我没发现师兄有什么异常啊。师父跟师兄从来没有什么过节,怎么会有争执呢?” 大徒弟的母亲则直接问道:“那么,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8章 衣冠禽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59章 身败半仙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要听了杨道士讲述的人,自然而然会知道那个黑衣人跟之前找他给老母亲治病的姿色妇女有联系。如果再要问下去,黑衣人是不是那个妇女的什么亲人,那个黑衣人是怎么跟妇女沟通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大徒弟的母亲不等杨道士反应过来,便拉着小徒弟去了道观后面。 如果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谁也看不出那棵小桃树周围的松土有什么异常。但是大徒弟的母亲是得了消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59章 身败半仙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0章 半辈老伴 不待杨道士自己辩解,奶奶早已耐不住脾气道:“你没听杨道士说么?那个妇女根本就是骗他的。李树村那里根本就没这个人。你怎么去找她?” 爷爷将烟放到鼻子前面嗅了嗅,道:“那个妇女不是也说了吗?她说杨道长既然已经到了李树村,那就离她家已经不远了。她还问杨道长为什么不多问问,她的家就在附近。”爷爷看了看杨道士,又看了看手中的香烟,迟缓的将香烟放回兜里。 自爷爷将香烟掏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0章 半辈老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1章 两位道士 杨道士摊开双手道:“你看,这里真的没有叫李铁树的人。那个妇女本来就是为了骗我的,怎么会说一个真名字呢?” 爷爷环顾四周,见一位老农扛着一把锄头正从水田里上岸,忙走过去询问道:“您好,我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李铁树的人?或者……这里曾经有没有过一个这样的人?”杨道士见爷爷去问别人,只好怏怏无力的跟在后面。 那位老农将被水浸成姜黄色的腿从水田里拔出来,一边捏着被冻得麻木的脚趾,一边回答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李铁树这个人。” 爷爷给老农递上一根烟,摸了摸口袋,没有带火柴,便笑道:“您看看我这记性,带了烟忘了带火。” 老农笑了笑,正准备将香烟夹到耳朵上。杨道士走上来,从腰间掏出一个黄纸,然后将黄纸卷成一卷,用中指在黄纸卷上弹了三下。“叱”的一声,黄纸卷的顶端蹿出了暗红色的火苗。杨道士将黄纸卷递给老农。 老农眼前一亮,惊喜道:“您是道士?是不是画眉村的那个道士?” 杨道士尴尬道:“我是道士,但是我不是画眉村的。画眉村的道士是给你烟的这位。” 爷爷连忙摆手道:“这位才是道士,我是画眉村的,但是不是什么道士。” 老农点燃了嘴上的香烟,道:“你们俩这样说来说去,说得我更加糊涂了。不过我见你能随身带着符咒,我就肯定你是道士了。哎呀,我的眼睛有些白内障的毛病,看人不清楚。等你走到我面前了,我才发现您身上穿的是道士服呢。” 老农一把拉住杨道士,手有些颤抖,激动道:“您来了就好了。我正想去找您呢。我想问问您,一个女人如果没有跟男人做过那种苟且的事情,她会不会怀孕?” 杨道士哑然。一是因为他本来是询问别人的,没想到别人反而来问他问题;二是这位老农的问题十分古怪。 爷爷笑道:“您问这个干什么呢?谁都知道,男女之间如果没有那个事的话,是不能繁衍后代的。您连这个都不知道么?还非得找个道士来问?” 老农摆摆手中的烟道:“咳,我知道我问别人,别人都会这么说。所以我想找个道士来问问。没想到你们也是这样回答。”从烟头冒出的烟雾随着老农的摆动在空气中划出一个问号来。 杨道士窃窃拉住爷爷的袖子,轻声道:“我们问的这个人恐怕是个精神不正常的人吧?走,我们还是回去吧。看样子是问不出什么东□□了。” 爷爷却不理会杨道士,仍旧满脸堆笑问道:“您既然知道别人都会这样回答,那您为什么还非得找我们问呢?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那位老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我那个孙女儿不听话,做下了丢脸的事……” 他的话一说出,爷爷和杨道士就知道这位老农烦的是什么事情了。 那位老农又道:“我不相信我的乖孙女儿会做这样的事情,她十八岁都不到哇,怎么会变坏呢?我就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诱惑,或者是自己犯了错。她坚持说没有。可她精神恍惚,动不动就想吐,越来越喜欢吃原来碰都不碰一筷子的酸菜。眼看着她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原来的衣服穿着都有些紧了。现在只有我们自家人知道,但是过了年,那肚子肯定就藏不住掖不住了。所以我想找个道士问问,一个女人有没有可能不跟男人那个的情况下也怀上孕。你们既是外来人,又是助人为乐的高深道士,我就不妨说给你们听听。” 爷爷点点头,对老农的信任表示感谢,然后道:“也许是你孙女儿不想将那个男人说出来吧?” 那位老农一愣,道:“难不成我孙女儿喜欢上的是一个有妇之夫?” 爷爷劝道:“您不要胡思乱想。您多给您的孙女儿做做思想工作,也许她就肯说了呢。” 未等爷爷将劝人的话说完,那位老农弹了弹烟灰,底气十足道:“不会的,我孙女儿前段时间还问我,男人和女人为什么非得结婚呢。她连这个都不懂,怎么会做那些苟且的事情呢?我相信我孙女儿没有跟人做过那些事。” 杨道士听了老农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暂且忘了自己的心头事。杨道士窃窃对爷爷道:“还相信呢!肚子都已经大了,能不是跟别的什么人做过那事么?” 老农一本正经道:“真的,我孙女儿不是那种人。” 爷爷对那位老农道:“您这事我们暂时帮不上什么忙。时候不早了,我们还要去找李铁树。您也早些回家吧。回家了多劝劝您孙女儿。” 因为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爷爷和杨道士打算就此打住,各自回家算了。 他们走到村头分岔的地方,正要分道扬镳。未料刚才那位老农从后面追了上来,虽然距离只有五十多米,但是他仍大声嚷道:“前面两位是不是刚才的两位道士?” 可见他的视力确实差到了一定的程度。 爷爷后来回忆道,那位老农快撞到杨道士的鼻子时,才将他们认出来。 “幸亏你们还没有走远。”老农拉住杨道士的道袍,喘气不已。 杨道士不耐烦道:“您是不是还要问您孙女儿的事情?” 老农摇头,指着爷爷道:“刚才他说要找一个名叫李铁树的人,我确实不认识。但是他临走前说你们还要去找李铁树,我马上就想起来了。” 杨道士又好气又好笑:“您的意思是,李铁树那个人你不认识,但是你知道李铁树?” ... 第362章 指明道路 老农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对呀。叫李铁树的人我确实不认识,但是李铁树我还是知道的。我们村里有一棵铁树,在那边山底下。”老农反过身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高山。 “哦?”爷爷眼前一亮。 老农又说:“奇怪的是,挨着那棵铁树还长着一棵李树。李树和铁树之间的间隙还不够插进一个手掌。我从来没有见过两棵树长得这么近。有的人就戏称那两棵树叫做李铁树。所以你们问人家一个名叫李铁树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2章 指明道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3章 胡浮谐音 当爷爷后来给我复述到他们走到李铁树旁边的时候,奶奶却打断了爷爷的话。奶奶扯了扯爷爷的衣服,问道:“老头子,你说的那个风水宝地我还没怎么弄明白。既然是块风水宝地,怎么又会转变成晦气的地方呢?” 我本迫切的想听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好硬生生阻拦奶奶。可是细细一想,奶奶说的话不无道理。既然是好风水的话,应该遇难呈祥才是。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好风水发挥不了作用。 爷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3章 胡浮谐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4章 不清意味 去掉了奶奶的疑问,爷爷继续讲述他跟杨道士在那片“被浪费的风水宝地”遭遇“李铁树”的事情。 杨道士战战兢兢的围着“李铁树”走了两圈,神情不太自然的问爷爷道:“这个……莫非就是那位老农说的李铁树?”他伸出手来,犹豫不定的摸了摸李树,又摸了摸铁树。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爷爷知道杨道士因为紧张才明知故问,便不搭理他,默默的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两棵挨在一起的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4章 不清意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5章 口口声声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而照在“马岳云”身上的那道光芒,正是从那个人的道袍上发射出来的。 原来不只是马岳云,他自己早在不知不觉离开了自己身体,也许就在对“李铁树”叫名字的时候发生的。 还不等杨道士从惊异中走出来,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你吗?你终于还是来找我了?”紧接着,那个曾经找过杨道士的妇女从树后走了出来,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笑,脚步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5章 口口声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6章 身体生锈 爷爷劝道:“她既然能害你到这个地步,又何必多花心思来骗你。我们还是走吧!” 杨道士“咦”了一声,见树后再无动静,便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可是树后已经空无一物,那个妇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爷爷和杨道士又等了许久,再不见那个妇女出来。他们俩便回到李树村前的岔路上,然后分道扬镳。 两人分开之后,杨道士急匆匆的往自己的道观方向奔跑。而爷爷朝相反的方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6章 身体生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7章 正月雨水 挂好了腊肉,爷爷坐回到椅子上,给我讲那位老农的事情。 事情很简单,那位老农的孙女儿还未出闺,但是经常出现恶心,干呕和想吃酸东西的症状。这分明是怀孕的征兆。家里人询问她是不是跟别的男人有过什么,可是他的孙女儿矢口否认。她的父母不相信女儿的话,将堂屋里铺满了猫骨刺,然后拴上大门侧门,将女儿的衣服脱得只剩薄薄一层,然后将女儿摁倒在地,让她痛得在堂屋里的猫骨刺上滚来滚去,越滚越痛,越痛越滚。 即使这样,老农的孙女儿仍然没有说出他们臆想中的缺德男人。 老农对爷爷说,孙女儿小的时候,她父母都在外打工,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她。孙女儿是老农一手抚养长大的,老农比孙女儿的父母更熟悉孙女儿的『性』格。他认为孙女儿不可能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即使做了,也不会这样守口如瓶。他觉得这其中另有隐情。 他在告诉了杨道士和爷爷“李铁树”的所在之后,就一直在村头的岔路上等他们俩回来。 老农的视力不好,加上那时天『色』已暗。他不管爷爷回来的时候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冲过去就问:“道士,道士,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 爷爷再三解释那个真正的道士已经从另外一条道回去了。可是老农死死拉住爷爷的衣袖,非得要爷爷帮忙。 我问爷爷:“那你是怎么办的呢?” 爷爷耸肩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好告诉他,天地交合,才会有花草树木。人不交合,绝对不可能有孕气。他的孙女儿肯定是跟人有染,而他孙女儿要么是为了维护那个男人,要么是羞于启齿。那个老农其实也只是出于侥幸心理才追问我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相信女人不跟男人结合就可以怀孕。我跟他说清楚之后,他就怏怏的走了。我倒是很想帮他,可是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我急着到你家去落脚歇息。并且,我真的很疲倦了,眼皮开始打架了。” 『奶』『奶』在旁笑道:“幸亏你眼皮不争气呢。要不然,你哪里管自己的死活?肯定当下就跟着人家去了。” 后面的事情自然不用多问了,爷爷摆脱老农的纠缠后,拖着步子去了我家,叫开我家的门,在我家歇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回到画眉村。 我感觉到那个老农迟早还要找上门来的,不过由于『奶』『奶』也在场,我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也许『奶』『奶』早就有了这个预感,只是她不说出来罢了。甚至爷爷自己也预感到了,但是爷爷也不会说出来。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各自明了,但是隐讳不语,保持会心会意却假装毫无知觉的默契。 正在说话间,一个村里人走了进来。爷爷一看,原来是村里承包水田最多的马中田。马中田原名叫马中天。后来他父亲听当时在世的姥爹说马中天的八字比较弱,取“中天”这样的大名怕他承受不了。所以他父亲将“中天”改成了“中田”。 没想到碰巧马中田长大后对啥也不感兴趣,唯独爱好种田。“中田”刚好谐音“种田”,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马中田种田可得了爷爷不少好处。他每年都要给爷爷送些吃的用的,表示感激。爷爷自然不接,可是马中田执拗的要命,爷爷退了他又送来,再退了再送。爷爷只好接受。马中田自从承包了村里的水田之后就年年给爷爷送东西。他这次就是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来的。从塑料袋的形状来看,里面装得肯定是一些必须的年货。 自然,那些年货也不是白给。看马中田那副谄笑讨好的样子就知道。不过爷爷受了人家东西,总会觉得自己做得再多也是欠人家的。爷爷见他来了,忙招呼『奶』『奶』去泡茶。 马中田连忙跨进门来劝止,放下塑料袋,笑呵呵道:“我是晚辈,哪里能让您来忙呢?”他先于『奶』『奶』赶到水壶旁边,给爷爷『奶』『奶』还有我各人倒上一杯茶,然后自己倒了一杯。他捏着杯子笑眯眯走过来,俯身问爷爷道:“我就不多打扰您的时间了。我想问问明年的雨水多还是少,田好种不好种。” 『奶』『奶』打趣道:“你等到种田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 马中田知道年年来这里『奶』『奶』都会打趣他,但是『奶』『奶』每年都不会为难他。所以他毫不担心道:“看您说的,等到那时不就晚了吗?我来这里又不是找马爹捉鬼,不费力气不费时间的。比起一般的人,我的问题算简单多了,是不是?” 『奶』『奶』听他这么一说,叹气道:“要是别人都只问问他雨水什么的,他倒是要轻松多了。我这个外孙也跟着他爷爷疯,影响了学习那就不好了。” 马中田连忙说:“是呀是呀。您外孙跟他爷爷学学天文地理知识,肯定要比现在的课本知识丰富多啦。您真该叫马爹教教外孙,顺便也教点口诀给我。呵呵。” 爷爷道:“现在的考试又不考这些,学了也是白学啊。你先回去吧,到了时候我会告诉你的。你放心吧。” 马中田见爷爷答应了他,高兴的吹了声口哨,屁颠屁颠的走了。 我问爷爷道:“他说的也对呀,你为什么不把口诀教一些给他,让他自己去琢磨啊?” 爷爷笑道:“说的容易,哪里几个简单口诀就可以解决问题的?”当时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这么说,后来我跟爷爷学了掐算之后才明白,爷爷的口诀很多是我们这代人理解都理解不了的,更别提掌握了。 “不过算雨水有个最基本的方法,这个倒不难。”爷爷又道,“过了正月就知道了。” 第368章 气息掉落 “什么方法?”我惊喜问道。 “那就是看几龙治水和几牛耕田啰。”爷爷漫不经心道。 “几龙治水?几牛耕田?”我迷惑不解。 爷爷点点头,道:“听起来好像很玄奥,其实道理很简单。这是根据每年正月第一个辰日在第几日决定的。辰日就是龙日。如果龙日在正月初五,就叫五龙治水,在初六,就叫六龙治水。依此类推。几牛耕田就是根据每年正月第一个丑日在第几日决定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8章 气息掉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69章 更深黑暗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须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评,诗随羯故成。”随后,那个英俊男子发出一连串的笑声。笑声清脆而悠长,如古寺的钟声。 少女听不懂他说的什么意思,但是被他的笑声吸引,目光迟迟不能从他的脸庞上移开。那个男子的眼眸里发出星星般的光芒,仿佛离她很遥远,却又近在身边。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无人语。抛枕翠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69章 更深黑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0章 倒立的树 她朝脚下看去,惊奇的发现自己的五个脚趾头居然撑破了鞋,如破土而出的竹笋一般。她的脚趾如有了生命的蚯蚓,兀自蜿蜒爬动,然后钻入潮湿的土地。她想要抬起脚,可是已经不能。五个脚趾如老树盘根一般,生生拉住了她。 “你……”她急得不得了,心里直后悔跟了他过来,如果当时吆喝一嗓子,也许屋里的家人就会冲出来,将她救出魔掌。如今在这荒山野岭,加上四周都是高大树木包围,估计再怎么吆喝也没有人听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0章 倒立的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1章 多了一个 突然“噼啪”一声,通红的枣木炭火爆裂,火灶里溅出无数火星。坐在火灶旁边的老农躲闪不及,手上脸上沾了好些火星。不过幸好火星落到他身上时已经不怎么烫了。 老农的儿子和儿媳吃惊不小,连忙走上前询问老农哪里灼伤没有。 就在这时,老农的孙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衣裳上沾了些草叶,头发和衣服稍显凌乱,两眼空洞无神。她像是没有看见她爷爷和父母亲似的,呆呆直往她的闺房里走。她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1章 多了一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2章 种田打土 男子笑了笑,松开手,几颗糖果一般的东西掉了下来,落在老农的手里。老农连忙接住,由于视力不好,他几乎将脸埋进了巴掌里。 原来不是糖果,却是几颗干瘪的枣子,皱得像老人头。 “干嘛给我枣子?”老农抬起头来,那个男子却已经不见了。老农屋前屋后找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个奇怪的男子,于是回到桌子旁边,顺手将几颗枣子放在桌子上,继续给前来拜年的孩子们分糖果。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2章 种田打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3章 争执不休 老农的孙女儿在里屋迷迷糊糊听见她的爷爷在跟一个什么人说话,那个人的声音似曾相识,却又不甚清楚。 她低头看见身上粘了几根毛糙的枯草,心想道,我不过是去地坪里插了几根香,怎么会弄一身草穗呢? 正这么想着,她听见爷爷的脚步声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像是要去寻找什么东西。爷爷的脚步她太熟悉了,纵使其间夹杂着鞭炮声、小孩子的吆喝声、还有猫狗鸡鸭偶尔发出的鸣叫声,但是爷爷的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3章 争执不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4章 虚假架子 她侧耳倾听,只听到“画眉”两个字。 画眉?他们说的是画眉鸟吗?他们几个人别的不谈,为什么突然谈起鸟来了?要知道,她的父母都是不喜欢鸟类的人,屋檐下和堂屋里原本分别有两个燕子窝的,都被她父母用晾衣杆捅了。爷爷劝说燕子进屋是好事,可是她父母讨厌燕子叽叽喳喳。 画眉她是知道的。画眉是一种羽毛高雅,个头适中,外形美观,具有美好歌喉,能鸣善斗的鸟类。身体修长,略呈两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4章 虚假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5章 形同虚设 初五刚好我也在爷爷家。因为亲戚在过年的时候喜欢“逢双”接客,所以我每年在初二、初六、初八、初十、十二这几天忙着走亲戚,其余时候则显得清闲。趁着清闲的时候,我经常去爷爷家,往往是大早去,傍晚回。 初五那天,我早早的吃完饭,迎着雾水走到了爷爷家。妈妈曾给我开玩笑说,我将来找媳妇最好找附近的,这样过年的时候来去方便。她正是拿她自己跟爸爸做比方的。 我刚刚跨进爷爷家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5章 形同虚设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6章 小畜卦象 爷爷见我若有所思,怕我听不明白,于是又解释道:“我打个比方吧,你的脸,天上的云,都是隐含着卦象的。” “脸也是卦象?”我惊奇不已。活了这么多年了,没想到我的脸上居然摆着一副玄奥的卦象。我曾经无数次面对镜子,却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的脸还预示着什么。 爷爷笑道:“不说别的,就说伏羲六十四卦中的乾卦吧。乾卦取龙象,可理解为人的面部骨骼较为凸显,棱角分明,目光炯炯或眼光清澈。部分人脸长。” “连相貌都可以知道?”我更加惊讶了。 爷爷点头,继续道:“长这种卦象的人士多适合进入政界,步入仕途。往往又多适于中层级衔的职务,在此类岗位如鱼得水,掌管实权,也会有相对高层关照提携。但一般不会成就封疆之位。太平岁月,大抵如此。但是逢群雄并起的『乱』世,在群雄无首之时,倒又多一份作为的可能『性』,在短暂之中为一时之先,暂居魁首。乾卦之人为官之道宜有清廉之德,否则无道之财易生灾祸。在经济上不贪是其立身之本。这些特征乃缘于‘乾’和‘钱’相通。此卦人士,百折不挠,颇具坚韧精神,虽然期间可能遭波折重创,大多都能再作运筹,力图再举,身体力行,再次获得成功。其体貌无论粗陋还是文质彬彬,都多有行伍的『性』格。‘乾卦’又通‘牵挂’,在家庭亲友上总有牵挂惦念。” 我感觉两只耳朵都不够用,来不及全部记下爷爷所说的话,以后碰到长有乾卦的人时,好在他人面前滔滔不绝的展示一番。 爷爷又道:“这种卦象的人士,对人生运行轨迹认识上多有灵『性』,对自己人生经历的发展规律有所认识,能感知到控制、指导自身发展的命运存在,即所谓知天命。因而多有主见,基本不顾忌他人的言语态度,独为其事、独行其道。身边人文环境中、人际关系中定有‘小人‘潜伏。宜于动中、『乱』中举事、行事。是四象中的青龙。四象你知道吧,语文教科书上应该说过的,四象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我再一次垂眉低首,有气无力道:“爷爷,我们教科书里没有这些东西。要我说多少遍你才相信?” 爷爷笑道:“这个不难,即使教科书上没有,你们老师也应该教的。很简单的,比如说,夬卦就是四象中的朱雀。” “这个卦象的人又怎样?”我好奇的问道。 “这个卦象的人士『性』格古怪,做事方式、行为、风格与常人迥异,经常为某件事情不停地酝酿,一旦孕育成熟,行动往往果敢、果断。如果犹豫不决,当断不断,必受其患。夬卦的人,健康上容易有皮肤疾病,爻辞‘『臀』无肤’,指下.身的皮肤问题,也指凡事好动,坐不住,还指事业上不可以坐享其成。另一方面,如遇坐享其成的事情,则事情上多无善终。在人体上,对应嘴部、喉咙。言语表达上也指能说会道。『穴』位上指人头顶上的卤门,暗指其人终其一生心『性』也不成熟。在人际关系上,宜散财于身边地位低的小人物或者女人。否则,容易因开罪、不满足小人物和女人而招致诉讼是非。”爷爷说起这些古文化,其风度真不亚于大学教堂上的教授,滔滔不绝,口如悬河。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不迭。 爷爷道:“对于夬卦之人,说的就是本该每日言论不断,啧啧不休的人。要是这种人变得比较沉默寡言,他的事业边缘化和失败也就开始了。” 『奶』『奶』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爷爷的话:“你这个老头子也真是的,一下子说这么多,亮仔怎么能记得住?再说了,他是要考学堂的人,学好数理化就可以了,学你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反而会让他分心。” 爷爷连忙向『奶』『奶』告饶。 走到门口,爷爷见『奶』『奶』去忙别的事情了,一时刚刚收起的兴致又抑制不住了。他指着外面的天空,拉拉我的衣袖道:“亮仔,你看。” 我朝爷爷指的地方看去,没有看到任何能引我注目的东西。 爷爷道:“高空出现了鱼尾形状的云彩,但是你看看近地处没有一点风。这是小畜卦动了的迹象。” “小畜卦?”我『摸』了『摸』后脑勺,问道。 “小畜卦的卦象是指小孩儿,男女幼儿,小型动物,也指情人。”爷爷回答道。 “还指情人?”虽然我知道《诗经》中多处描写男欢女爱之类的“不健康”内容,但是奥秘的卦象里也出现情人之类的事物,还是吃惊不小。 “不仅如此,它还指女『性』子宫部位。这种卦象的人士的婚恋伙伴宜与对方有三年以上的差距。表现为年龄差距较大的异『性』亲密关系。当双方年龄差距不足三岁时,婚恋关系不稳定。在健康上呢,很少有疾病,身体较为健壮。在事业上,指在幕后者或不在正位上的偏职副职形式的发展。在财富成就上,适宜于幕后,隐于显赫人物之后获取财富。求财心态尺度有限,处事谨慎。在宗教上,本属小禽、小畜之仙,但喜论菩萨,亲近佛教,多欲修道。在『性』情上,有喜欢隐匿自己行为与思想的心理特征,不愿意袒『露』自己真实想法与行为,不愿意以自己的本原面目在社会上出现。”我刚要问为什么这个卦象还与女『性』子宫有关系,爷爷紧接着说:“我刚才不是说会有客来吗?这个来客,肯定是问小畜卦的事情。” “问与女『性』子宫或者情人有关的事情?”我的眼睛睁得圆到不能再圆。而在快吃午饭的时候,爷爷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真真实实完完全全的应验在我的眼前。 第377章 视力不好 中午的时候,奶奶刚将碗筷摆上桌,李树村的老农就来了。视力不好的他看见正在摆碗筷的奶奶就喊:“马师傅,马师傅,我是上次在李树村给你指路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就要跟奶奶握。 奶奶一愣,慌忙摆手道:“您老人家弄错了,我不是马师傅呢。” 老农“嗯”了一声,左顾右盼一番,问道:“我也是才问到马师傅的住址的,难道我找错地方了?” 奶奶禁不住笑道:“您没有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7章 视力不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8章 鱼牛之别 奶奶又道:“这位老人家一路从李树村赶来,确实不易。您得在我们这里吃了饭再走。不然我是不会答应我老伴和外孙跟你走的。” 老农听奶奶这么一说,喜得双手颤抖,拱着手朝奶奶作揖:“真是谢谢您了。” 奶奶摆手道:“别说这么多啦。快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呢。”说完,奶奶将满满一碗饭推到老农面前。 我们迅速吃完饭,然后由老农领着我们赶往李树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8章 鱼牛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79章 香炉香灰 “那位小姐怎么这么恶毒?”老农的儿子缩了缩肩膀,两手互摸手背,手背的鸡皮疙瘩清晰可见。“姐夫后来好了没有?” 老农的儿媳挥舞着手道:“老婆婆说所幸姐姐及时告诉了她,时间还不算长,还有得救。” “怎么救呢?”老农也忍不住了。 老农的儿媳道:“老婆婆交代姐姐扶着姐夫又去了那个寺庙一趟,让姐夫自己敬神,然后自己拿着香插到香炉里。等那几支香烧完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79章 香炉香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0章 画眉来者 接着,我就看到地坪的左上角有一个树的影子,枝叶很少,如被人扒了油布的伞骨架。奇怪的是,地上有树的影子,可是影子旁边没有树。 老农显然也看见了那个树影子,吓了一跳,侧头惊慌的问儿子道:“那,那,那不是我们家原来种的枣树吗?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了,我记得它的影子!” 老农的儿子顿时手足无措,看了看地上的影子,看了看他的爹,又看了看目光凝重的爷爷,咳嗽一声,道:“我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0章 画眉来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1章 借胎细节 老农吃了一惊,老农的儿子儿媳也顿时瞪大了双眼,面面相觑。我暗暗瞥了爷爷一眼,爷爷倒是神态自若。 老农一个箭步冲到他孙女儿的闺房门前,用力捶着门问道:“你在跟谁说话?你的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吗?”我们随后跟上。 里面的人没有回答,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如草地里的一条蛇正蜿蜒的向门口,向我们几个爬来,毛骨悚然。但是,我们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声音怪异,但是比较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1章 借胎细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2章 肚里种枣 爷爷左手一挥,截断老农道:“孩子,你想一想,你刚才遇到了什么情况?是什么情况促使你说出那样的话来?不要着急,慢慢想一想。” 女孩一脸茫然,摇头道:“我想不起来。好像刚刚做过一场梦似的,虽然刚才也许真的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女孩的父亲怒不可遏道:“哪里是梦!就是真真实实发生的!你看看你的肚子!你看看!你还在这里装迷糊,你可知道我现在都没有脸出去见人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2章 肚里种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3章 草灰鞭子 老农着急道:“您可以不能不帮我哇!” 爷爷无奈道:“不是不帮你。现在借胎鬼已经跟您的孙女儿结合过了。如果再要强求什么,恐怕会伤到您孙女儿的身子呀。” 老农愣了一愣,摊开双手问道:“那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清白呀。您撒手不管,可不是让我的孙女儿没有活路么?她爸妈不将她骂死,别人的吐沫星子也会将她淹死。求求您了,无论如何要帮帮忙!”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3章 草灰鞭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4章 寻找鬼迹 “是的,接生婆。你们村里应该有吧?有的话就近叫一个来。”爷爷问道。 老农的儿子张大了嘴,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话来:“难道……难道她就要生产了?”他伸手指着他女儿的房间。 老农也愣了一愣,但是他立即恢复了神志,用肘捅了捅儿子,吩咐道:“叫你去你就只管去,问这么多干什么!”说完又接着对外面吆喝爷爷交待的那几句口诀。 老农的儿子嘟囔了几句,很不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4章 寻找鬼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5章 清明柳枝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5章 清明柳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6章 生下树苗 白衣男子一愣,仿佛听不懂月婆婆说的话。 老农弄草灰去了。月婆婆领着老农的儿子进了房,又关了门。 我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期待中的哇哇的哭声。 过了几分钟,老农用簸箕提着草灰进来了,拉住爷爷问道:“我孙女儿生了没有?我怎么还没有听到小孩子的哭声?” 白衣男子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但是可以看出,他也有几分紧张,眼睛湿湿的,如被烟熏了一样。 屋里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6章 生下树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87章 一块胎记 老农见孙女儿出来,急忙拦住,劝道:“孩子,你刚刚生产完,吹不得风的,快回屋里去歇着吧。” “我生下的是一棵树苗?”女孩抬起疲惫的眼皮,看着她的爷爷。 老农心酸道:“都是我们不对,不该把枣树砍到烧掉。” 女孩道:“爷爷,您别说了。我都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既然发生了,那就没有必要这样。”然后她紧紧抓住老农的袖子,央求道:“求求您,别让爸爸把树苗劈了。我们要种下它,并且养活它!” 老农用力的点了点头,将女孩搀扶回到屋里去。老农的儿子呆呆的看着女孩返身进屋,拳头攥得死紧死紧。可是等老农一个人出门而来的时候,老农的儿子忽然没了力气似的松开了拳头,语气低沉的问道:“她还好吗?” 老农低吼道:“你还知道关心她?我以为你只关心自己的面子呢!” 然后,老农走到爷爷身边,温和道:“马师傅,真是麻烦你啦!耽误您的时间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您老伴在家肯定等得不耐烦了。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您可以早些回去。” 老农这么一说,我们才发现时候确实不早了。爷爷咳嗽了两声,朝我挥挥手道:“亮仔,我们回去吧。” 于是,我们跟着月婆婆的脚步走了出来。 走出不远,月婆婆朝我们嘟嘟囔囔道:“这家人不会做人呢!大年初五的,我们过来给他们帮忙,临走的时候也不知道给我们送点礼,真是!” 我正要替老农辩解说他们被目前的状况搞昏了头,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小的方面。未料背后响起了老农的儿子的声音:“马师傅,月婆婆,还有那个小外孙,都等一下!都等一下!哎哟,你们怎么走得这么快!追得我累死了。” 回头一见他的手里拿着几盒香烟,我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老农的儿子喘着粗气,将手里的香烟一盒一盒的分给我们。虽然他知道我是学生,但是还是塞了一包香烟在我手里,然后拍着我的手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刚刚的情况实在是太混乱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有理出个头绪。请你们不要见怪。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些烟了。小小意思,还请你们莫要见笑。” 月婆婆虽然是不抽烟的,但也喜滋滋的将香烟往衣兜里塞,客气道:“你这人也真是的,都是一个村的人,何必这么讲究呢?助人为乐嘛,哪里会在意这些小事情?你快回去吧,家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你跟你爹商量呢。” 我对月婆婆先前保有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就在此刻分崩离析,销声匿迹。 老农的儿子听了月婆婆的话,感激道:“您能这么想就好。那我先回去啦。马师傅和那个小外孙,你们路途比较远,路上好走啊!” 爷爷“诶”了一声。 老农的儿子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身离去。月婆婆抚摸着鼓鼓的口袋,一张核桃小嘴念叨道:“亏得你想起来,不然看我以后还去你家!哎,不过是烟,我又抽不了,只好去小商店去折价兑换点糖盐了。” 爷爷听了,呵呵一笑。 月婆婆眼珠子一转,对爷爷谄笑道:“您是画眉来的那个非常厉害的马师傅吧!您能不能给我算一个人的姻缘?我外孙都快三十岁了,年年过年都不见他带个女人回来。我都心急死了。我记得他的生辰八字,您给我看看他的婚姻在什么时候动,好吗?” 我怕爷爷答应,急忙抢先回答道:“不行啦,我们还要走很远的路才能回家呢。时候不早了,下回有机会再说吧。”说完,我急忙拉住爷爷加速往前走。 爷爷一般是不会拒绝人家的,但是此时他的脸上明显出现了疲态。他不好意思的朝月婆婆挥挥手,道:“下次吧。” 月婆婆像只苍蝇一样粘上了我们,她眼珠又滴溜溜转了几圈,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了刚才接到手的香烟,拼死拼活往爷爷口袋里塞,嘴上噼里啪啦道:“哎,您就帮我掐算一下嘛,又不是什么麻烦事。这包香烟给你了,就当是一点辛苦费。您帮我算算吧,反正时候不早了,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还可以换包香烟嘛,多好!” 爷爷尴尬道:“呵呵,我现在很少抽烟了,肺不好。” 月婆婆没想到食指与中指枯黄,浑身散发着淡淡烟味的爷爷居然是很少抽烟的人,她愣了一愣,可是接着执着无比的说道:“很少抽烟也没事,您就收着吧。”此话刚刚说完,她就立即报出了外孙的生辰八字。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当爷爷听月婆婆说出她外孙的生辰八字之后,态度立即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但不阻止月婆婆将香烟塞到衣兜里,反而有些迎合似的问道:“你外孙姓什么?” 我更是惊讶了,人家姓什么跟生辰八字有什么关系?以前从未见爷爷还问报出生辰八字的人要姓氏。 月婆婆显然也被爷爷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懵,但是她很快恢复了原样,回答道:“我外孙姓栗。” 当时我没有听明白,急问道:“这里是姓李的村子,您的外孙怎么也姓李呢?” 月婆婆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外孙姓的栗不是李树村的李,是西字下面写一个木字的栗。” 爷爷听了,胸有成竹的问道:“那么我再问问,您的外孙大腿内侧是不是有很大一块红色的胎记?” 这回月婆婆无论如何也保持不了平静了。她双手一颤,表情全无:“他一直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胎记,这事只有他爸妈、我、还有他自己知道。您……您是怎么知道他有一块胎记的?” ... 第388章 前世记忆 我也对爷爷说的话倍感惊奇,不过我立即找到了一个自以为很合理的解释,我问道:“难道你见过月婆婆的外孙?” 我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知道爷爷不可能根据人家报出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就能推算出人家的大腿内侧是不是长有红『色』的胎记。那么合理的解释只能是爷爷曾经认识过一个说出过自己的生辰八字,并且告诉过爷爷他姓栗的人。无巧不成书,而那个人恰好就是月婆婆的外孙。但是我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月婆婆刚刚说过的,她的外孙对别人很忌讳说起自己的难看的胎记,这件事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她、外孙的父母、外孙自己。既然他如此忌讳,自然不可能撸起裤子来告诉爷爷他的胎记。 果然,爷爷摇头表示他不曾认识过月婆婆的外孙。 “我不认识她的外孙。”爷爷道,眉头拧得很紧。 我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月婆婆却由惊转为喜,她乐滋滋道:“马师傅,您真是太厉害了!根据我报的生辰八字和姓氏就能算出我外孙的胎记来!真是神了!哎呀哎呀,那您算出的姻缘就更加了不得啦!看来我那包烟没有白送。”月婆婆搓着双手羡慕又欣喜的看着爷爷,仿佛只要爷爷一点头,她牵肠挂肚的外孙下次过年就一定能带个如意的好孙媳『妇』来。 可是爷爷的回答让她凉了半截。爷爷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根据生辰八字或者姓氏来推断的。” 月婆婆呆了一下,半是自我安慰半是怀疑的问道:“您既不是认识我外孙,又不是算出来的,那您是怎么知道胎记的事情的呢?”她那焦急而又小心翼翼的神情,仿佛是一个希望的肥皂泡漂浮在她面前,她害怕它巍巍颤颤的破灭,又害怕自己的手碰碎了它。 爷爷突然冒出一句像是回答又不是回答的话来:“也许你外孙在前世经历过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前世?”我和月婆婆异口同声道。 爷爷自觉有些失言,于是敷衍月婆婆道:“时间真的不太早了。我和我外孙急着要回去呢。你外孙的姻缘,可要看他自己,我是算不出来的。这烟还给你。”爷爷从衣兜里将香烟掏了出来,塞回给月婆婆。 不知道是月婆婆惊愕过度,还是眼见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所以收回礼物,她痴痴的接住了爷爷递回的香烟,嘴里还在重复着两个字:“前世……前世……前世……” 爷爷见我呆呆的看着月婆婆,偷偷扯了一把我的衣服,低声道:“快走吧,要不她又要拉住我不放了。” 我反应过来,急忙跟上爷爷的脚步。 月婆婆目光有些痴呆,但是两个人在她眼前移动还是看得见的。不过她知道自己不好再硬生生拉住爷爷,便兀自嘀咕道:“你们算命人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只捡好的说,一遇到什么不好的,就敷衍说事情都要靠自己,或者天机不可泄『露』。”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假装是自言自语,但是刚好让她想要听见的人听到。 爷爷脸『色』一阵尴尬,但是这次出乎我意料的没有回头,直朝回去的方向奔走,仿佛是要甩掉背后的影子。 是的,这时天空已经出现了一轮淡月。我在后面,看着爷爷的影子如烟一般淡薄,似乎一阵微风就可以将他的影子吹散。我立即用力的甩了甩头,想把不好的寓意甩出去。刚才在老农家里听见爷爷咳嗽了两声,我就有些担心爷爷的健康了。 似乎是我的预感灵验了,这时爷爷又咳嗽了两下。 我回头看见月婆婆失望的走了,又不免感觉有些对不住她。她的影子也如爷爷的一样,淡薄而容易吹散。 但是见了爷爷疲惫的模样,对月婆婆的愧疚便消失殆尽。毕竟爷爷太累了,他需要休息。不但我应该阻止他给人掐这算那,他自己更应该主动拒绝,为他自己争取一些休息的时间。春节一过,他还要下水田里干农活。舅舅常年在外,只能在秋收的时候回来帮帮忙,家里的田地够他耕种的了。 当时我的脑子里非常『乱』,一方面担心爷爷的身体,一方面想着《百术驱》的去向,一方面担心月季的变化,还有新的琢磨不透的事情……爷爷怎么知道月婆婆的外孙有着一大块红『色』的胎记呢? 就这样,我带着千万思绪离开了李树村,离开了那位可怜的老农。那位老农事后是不是让儿子劈断了树苗,抑或是不是听从孙女儿养活了,我都不得而知。直到过完年,回到学校之后,一次我在去食堂的路上偶然听得有人说李树村出了件怪事,一位年轻的少女在家门前种上了一棵小枣树,然后经常在浇灌的时候喊小枣树做“儿子”。 我急忙拉住那位同学询问更具体的细节,可是那位同学说他不是李树村的人,他是听一个居住在李树村的亲戚说的,知道的也就这么多。 其实,在从李树村回到画眉的路上,我还想问爷爷借胎鬼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爷爷见我对胎记的事情感兴趣,便先给我讲了些有关胎记的事情。我一边听着胎记的事情一边想着回家后再问借胎鬼说了些什么话。 “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月婆婆的外孙有胎记的?”爷爷踩着淡烟一般的影子,忽然打断了我『乱』麻一样的思绪。 “嗯?”我一时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来得及听清爷爷的话。 爷爷笑了笑,将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当然了。”我点头道。 “月婆婆认为我是根据生辰八字和姓氏算出来的,你肯定不相信吧?”爷爷问道。这句话显得有些不符合爷爷的『性』格,但是足见爷爷对此事的态度谨慎。 “当然不相信。”我简短的回答道。 “那么,你相信胎记是前世的记忆吗?”爷爷的话如深夜寺钟,清越而神秘。 “前世的记忆?” 第389章 给鬼让道 “嗯,前世的记忆。”爷爷中肯的回答道,“胎记又叫胎生青记,常发生在腰部、胸背部、臀部和四肢,颜色多为青色或蓝色,不影响婴儿健康,不需治疗,出生后数年内自行消失。但是少数人的胎记在颜色和形状上会比较特别,消失得很慢,甚至不会消失。” “哦。”我点点头。爷爷说的我能理解,因为胎记并不是少到凤毛麟角,我自己的左手上就有少许的浅灰色胎记。而我们村里一个玩伴有一身的蛇鳞状胎记。只是我没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89章 给鬼让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0章 未知命运 我跟爷爷就这样且行且聊,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常山村与画眉村之间的山路上。爷爷又咳嗽了两声,我不由得担心问道:“爷爷,你很需要休息了,这几天不管谁叫你帮忙,你都要拒绝,不然身体吃不消的。” 爷爷居然停下来,一手扶住路边的桐树,一手反过来轻捶后背,胸膛里发出咚咚的回响,仿佛他的身体里是空的。 我急忙上前扶住爷爷,帮他拍打后背。 “帮我点根烟。”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0章 未知命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1章 天灵保佑 爷爷见奶奶半天没有动静,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像个盗墓贼偷取墓中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奶奶的肩头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嗯?”奶奶终于扭转了头,睡眼惺忪的看了看爷爷。 我和爷爷都暗暗吁了一口气。未料奶奶接下了来的话却让我们惊奇不已,奶奶嚅嗫道:“老伴啊,我恐怕是不行了。”她那一句话拖得很长很长,仿佛说话时没有办法保持呼吸,得抑制住呼吸了慢慢说出来。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1章 天灵保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2章 月季女子 一个晚上,我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半夜起来给月季浇水了。当我捧着一茶盅清凉的潲水走回房里的时候,忽然被一个女子拦住。她低着头,面容上有几分悲戚。 我吃了一惊,差点将手中的水撒了。 定神一看,那个女子就是我见过的依附在月季上的尅孢鬼。不过她变得更加好看了,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气色也比较好,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病怏怏的模样。看来我先前的担心是多余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2章 月季女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3章 前世记忆 不过,这时提到爷爷,我就没有心思跟她开玩笑了。我忧虑的说道:“爷爷的身体状况很差了,而奶奶又发生那样的事情,哎……” 尅孢鬼见我不高兴了,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宽慰道:“好人自有好报的,你就放心吧。”令我意外的是,她的手不是冰凉的,带着虽少却有一丝一丝的温热。 我苦笑道:“如果他还想以前那样有求必应的话,恐怕身体会受不了的。他不是一个懂得拒绝人家的人。虽然这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3章 前世记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4章 缺少精神 “给别人家的儿女算姻缘您很少拒绝,即使有不好的事情,多跑两次您一定会松口的。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是我跑了这么多次,您怎么就没一点变化呢?”月婆婆在门口搔首跺脚,好不焦躁。“您越是不说,我这心里就越是不踏实,总觉得我外孙要出什么大事,您才不肯跟我说。” 月婆婆的猜测不无道理。占卜的人预测到越严重的事情时越不愿告诉被占卜者,在这块地方,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妈妈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4章 缺少精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5章 似曾相识 “这是我外孙女儿。”马老太太介绍道,“姓姚,叫姚小娟。” 爷爷说,事情就是这么巧。那个叫姚小娟的女孩也是马老太太的外孙女儿。至于巧在哪里,后面再说。 姚小娟乖巧的叫了一声:“马爷爷!” 爷爷连忙邀请她们两人进屋烤火。爷爷和马老太太免不了要说些童年的事情,又感叹一番时光过的真快,转眼自己的孙辈长得都比自己高了。在爷爷和马老太太聊天的时候,姚小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5章 似曾相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6章 蛇游肌肤 “我再往下看,他的两条腿像筛糠似的抖。很快,他的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他突然如一头发了狂的豹子,猛的朝老头扑过去。老头见他扑来,得意的神情顿时消失了,转身就要往外走。那个男子情急之下,拾起老头扔下的拐杖,朝老头挥打过去。”姚小娟绘声绘色,还模仿出梦中的男人挥打拐杖的姿势。 马老太太嘴角一阵抽搐。后来听姚小娟说,马老太太不止听她讲过一次了,但是每次听到这里,马老太太都要嘴角抽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6章 蛇游肌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7章 福大命薄 “那个杀人的男人?”爷爷问道。 “嗯。”姚小娟回答道,“可是在梦里的时候我不记得曾梦到过他。很陌生的感觉……但是杀人的那个梦里感觉已经有些熟悉他了。” “梦里就跟他说了两句话吗?” “不是的。接下来,我的梦跳到了另一个情景。中间好像缺少过程,可是梦里时没有逻辑的。您能理解我说‘跳到另一个情景’的意思吧?”姚小娟朝爷爷投了一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7章 福大命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1章 女人看足 “害怕老爷?你害怕老爷什么呢?我这样问了他。他又露出窘迫的神情。” 后来爷爷对妈妈说,听姚小娟讲到这里,爷爷已经差不多知道了后面的事情。因为在姚小娟给爷爷讲述她的梦时,爷爷已经偷偷注意了她的相貌和掌纹。 爷爷说,姚小娟的掌纹为花柳纹,在手相上对花柳纹有这样的解释:“花柳纹生自不忧,平生多是爱风流。绮罗群里贪欢乐,红日三竿才举头。”这个意思是说:掌中生有花柳纹的人,生来是一个风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1章 女人看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8章 **之地 因为在相学理论中,女人属阴、足脚为阴,自然女人的足和脚就是阴中之阴,要了解和研究一个被定位于阴『性』动物的女人,你说还有什么比看她们的足和脚更合适的吗? 从女人足和脚的长相和形态中,能看出她体内阴气的强弱,『性』情的刚柔,脾气的大小。在古代,女人足脚的美丽标准是“小、瘦、尖、弯”,所以后来产生了裹小脚的不理『性』现象。而在相学家眼中最好的女人足脚之相,首先应当小巧玲珑,因为小代表着一种阴柔的美,而大则象征着一种阳刚的美。但是世界上没有几个男人会爱上一个粗大强壮的女人,而希望拥有一个小巧精致的女人。同样,女人的瘦足,会让人产生弱不禁风、需要呵护、急需扶持的感觉;而尖和弯更是自然界中典型的阴『性』曲线。 相反,足和脚骨形过大的女人,常常是阳气有余、阴气不足,感情不细腻、不温和、行为粗鲁俗气;足和脚肌肉脂肪过多的女人,则往往阴气较重,有心机、爱挑剔、自以为是;足和脚皮肤青筋突出的女人,多数肝阳亢进、脾气急躁、敏感易怒、情绪化;小腿汗『毛』茂盛的女人,征服欲和控制欲非常强,就是被人戏称为“男人婆”的那种。 而姚小娟恰好小腿上的汗『毛』比较茂盛。当然了,爷爷不可能看见她小腿上的汗『毛』,是姚小娟后面继续说梦的时候无意间讲出来的。 姚小娟说:“梦里的男人窘迫了一会儿,细声细气问道,少『奶』『奶』,那你又为什么害怕老爷进来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突然有意要逗弄他。也许是我之前说的话让他胆子大了起来,而我觉得自己处于下风了。于是,我暧昧的回答道,你可知道么?被子里的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穿。如果老爷进来后发现了,你说说他会不会杀了你?” “我的话很有作用。那个男人顿时吓得哆哆嗦嗦,双腿一软,就在我的床边跪了下来,哭着求饶道,少『奶』『奶』,对不起,对不起,小的不应该痴心妄想,小的有罪,小的该死,要怪只怪少『奶』『奶』长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不对,不对,要怪只怪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的不知天高地厚。”姚小娟在说起梦中的这一段时,眉『毛』舒展,脸带微笑,似乎此刻真有一个痴心妄想的男人跪在她面前求饶,而她非常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一样。 “其实我是吓他的。我并没有『裸』着身子,但是故意捂着被子不让他知道。见他吓得像条丧家犬一样,我乐呵呵的笑了,对他说道,为什么癞蛤蟆就不能想吃天鹅肉呢?你连这点志向都没有,我真是看走了眼!” “他愣的一下抬起头来,看了我半天,好像刚刚认识我一样。我被他这样的表情吓住了,呆呆的不敢说一句话。我心里在想,我是不是开的玩笑太过分了,他会不会气得冲过来掐死我?” “果然,他腾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怒气冲冲的冲到我的身边,将两只钳子一样有力的手放在我的脖子上!我吓得要尖叫,却被他灵活的用手给捂住了嘴巴。接下来,他的手并没有停留在我的嘴巴上,而是顺着我的下巴溜到了脖子,然后到了胸脯,然后继续往下走……”姚小娟干咽了一口,不管听者如何反应,她自己却身临其境。 “然后,他给我一个邪恶的笑,说道,少『奶』『奶』,你知道最好的风水地是什么样的吗?” “我感觉到他的手指不安分了,但奇怪的是我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甚至觉得有几分迎合的意味。我一边扭动不安分的身体,一边回答道,你拿的那个罗盘不是用来看风水的吗?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他如同一个不识路的盲人一般,一边继续在我的身上继续『摸』索,一边有些激动的说道,女人……女人……” “我就有些乐了,笑得身上的被子都跟着颤动。我笑道,你真会看风水么?怎么最好的风水地会是女人呢?女人怎么跟风水地扯上关系了。” “他几乎是哽咽着对我说的。他说,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我的意思是,最好的风水地就要像女人的那个……那个部位一样。我给老爷找的墓地,就是地形像这样的。这样的地形在风水上就叫做‘美『穴』地’。那是上等好的风水地,如果谁的坟墓做在那里,将来的子子孙孙必定永享安康,大富大贵!” “末了,他呸了一口,骂道,那个『色』老头,活着的时候摧坏了多少娇嫩的花呢,死了还要睡在花蕊里!他一边骂一边在我身上『摸』索。他又说,少『奶』『奶』,我算过了,其实你的八字跟我这样的人才算是配的。” “然后他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又说他姓栗。” “他姓栗?”爷爷问道。要知道,这时候的爷爷还没有经历李树村的那些事情,他这样问姚小娟,完全是因为对姚小娟梦里的男人不了解,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什么说他的姓氏跟梦里的姚小娟相配。 “嗯。”姚小娟点头道,“他说他的姓拆开来就是‘西’和‘木’,而少『奶』『奶』的姓拆开来就是‘北’和‘女’。俗话说女人是水做的,那么你就是‘北’和‘水’了。” “我不知道他说些什么,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句也听不懂。” “他嘿嘿一笑,说,少『奶』『奶』你想想,我是西,你就是北;我是木,你就是水。哈哈,多么的般配!你是水,你就是来滋润我这根枯木的。对不对?说完,他哈哈大笑,那只不安分的手掌越来越用力,弄得我那个部位生疼。” “我有些生气,骂他道,我还以为你是多么正经的风水先生呢,没想到脑袋里装的尽是这些枯木柴火。” “他涎着脸笑道,少『奶』『奶』,我刚见您的时候还怕得不得了呢。没想到……” 第399章 梦是灰烬 “没想到什么?我蹙起眉头问道。” “没想到你的水这么多哇。他哈哈大笑。然后他猛力的撕扯我的衣服,将我像个粽子一般层层剥开来。他两眼发直的盯着我的肌肤,邪笑道,少奶奶,你还真像个粽子呢,你的皮肤比晶莹的糯米粒还要诱人,我闻到了粽子馅的香味。说完,他的涎水就流了下来。我心想道,难怪我会喜欢上他的,原来我们之间是这样的心有灵犀。” “你说你喜欢他?”爷爷问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399章 梦是灰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0章 不堪之事 爷爷见姚小娟陷入了痴迷的状态,急忙劝慰道:“孩子,我这也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未必就是正确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虽然这次爷爷除了倾听之外没有帮上什么忙,但是爷爷已经将姚小娟说的梦中那个男人的姓氏和生辰八字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并且,后来爷爷根据那个生辰八字算出了那个梦中人的命运:“身寒骨冷苦伶仃,此命推来行乞人,劳劳碌碌无度日,终年打拱过平生。此命推来骨格轻,求谋作事事难成,妻儿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0章 不堪之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1章 养情爱蛊 妈妈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他正在别人家的堂屋里削木头。细细一问,原来他是专给人做棺材的木匠。妈妈早已问到了他的真名实姓--栗刚才。乍一听,还以为他的名字叫做栗棺材。人是瘦瘦弱弱的,身子骨仿佛女人一般。脸色蜡黄,仿佛是旧年代吃不到油盐的营养不良的人。 交谈了几句,妈妈就知道,栗刚才是个非常懂风水的人。他认为在自己家里做棺材总是不好,便有着跟别的木匠不一样的规矩--棺材必须在人家的家里做,绝对不把木材运到自己家里做好了再卖给别人。 栗刚才跟妈妈聊的很投机,而妈妈是有目的才去的,所以三句两句就把栗刚才的老底摸清楚了。原来栗刚才天生就对风水有兴趣有领悟。如果是在古代,他肯定会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风水大师。可是现代的世人,虽然还勉强相信风水之类的古传统,但是很少人把这门古传统人人真真对待了。过年过节,人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弄个程序,并不把风水当作最重要的事情来做。 栗刚才年纪稍大,便明白了学风水并不能给他带来生活质量的改变,于是改了心思学了一些木匠的手艺。其改变过程正像妈妈看透了爷爷的本领已经“过时”,她才不要我跟着爷爷学习那些影响正规课程的玄乎东西一样。 栗刚才早就知道妈妈是画眉村的马师傅的女儿,更知道画眉村的马师傅是懂很多方术的人,所以他一见到妈妈便装作一见如故的样子,对妈妈十分友好热情。妈妈后来才知道,她很容易就跟栗刚才谈开了,实际上是因为栗刚才早就想找爷爷了。 但是当时妈妈以为栗刚才跟她谈得来是因为他也喜欢风水。而栗刚才根本不知道妈妈找他的目的。他以为妈妈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并且碰巧遇到了一个懂得风水的人。 栗刚才站在满是木屑的堂屋里,一边在已经成形的棺材上弹墨线,一边跟坐在门口石墩上的妈妈聊天。妈妈后来说,当时她看见栗刚才站在棺材旁边,心头莫名的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预感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总之,脑袋就那么“嗡嗡嗡”的响了几声,仿佛头顶飞过了一群苍蝇。 苍蝇是能闻到腐烂和死亡的气息的。 “哎哟,这堂屋里的木匠好像是月婆婆的外孙吧?”妈妈是这样将话题拉开的。 “对啊。你认识我外婆?”栗刚才拉起一根蘸了墨水的棉线,在有着纹路的木头上弹出一道直溜溜的墨线。他要按照弹出的墨线将木材切割成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材料。 “对啊。我父亲跟月婆婆比较熟,所以我就知道你咯。”妈妈很聪明的将爷爷从话题中扯了出来。 “哦?”他并没有将心思完全从木匠活中抽出来,那双带桃花的荡妇眼在墨线上瞄来瞄去。 “我父亲是画眉村的马岳云,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妈妈假装不经意说道。 鱼儿很快就上钩了。 “画眉村的马师傅?”他立即将手中的活儿放下了,眼睛里露出几分欣喜的光芒。“我外婆跟马师傅有交情?” 妈妈摆手道:“谈不上什么交情啦,也就见过几次面而已。” “那你怎么认出我来了?”他显然有些失望,搓了搓手,拿起一个刨子在棺材上推了起来,纸条一样的木屑便从刨子的中间卷了起来。 “哦。我听月婆婆说她有个喜欢在别人家做棺材的木匠外孙。这户人家又没有做木匠的男人,所以我就猜到你啰。”妈妈的反应比较快。栗刚才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于是,妈妈和他很自然的就聊起了风水的事情来。妈妈说了几个某村的某人因为风水问题给家里带来麻烦的故事。栗刚才就着这些事情发表了一些自己对于风水的看法。 “搞不好你上辈子就是个风水先生呢。”妈妈不紧不慢道。 栗刚才忽然脸色一变,手里的刨子差点掉落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妈妈说那句话是别有用心,但是也只是试探试探他罢了。眼见栗刚才神色突变,妈妈心里也是一惊。不过妈妈很快稳住了情绪,打趣道:“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胡乱猜的。看看,还把你吓成这样!” “我……”栗刚才刚刚说出一个字,又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妈妈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听说你外婆说,你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谈对象?”妈妈继续问道。 栗刚才嘴角抽动了一下,道:“哎……我外婆碰到我一次,就要在我耳边念叨一次。” “也是啊。老人家嘛,都希望早点看到儿孙的大事完成。”妈妈笑道,“冒昧的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呢?” “我……”栗刚才的话又断节了。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暂时就是不想这些事。” 奇怪的是,自从妈妈问过这两个问题之后,栗刚才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跟之前辨若两人。妈妈再跟他聊其他的事情,他也变得爱搭理不搭理。 妈妈见他如此,只好就此作罢。 回来的路上,带妈妈去认识栗刚才的村人对妈妈悄悄说道,你不要问他为什么不结婚。你这么一问,他自然就不肯跟你多说话了。 妈妈迷惑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村人说,那个男的会养情爱蛊。相传当绿色的大蝗虫与蚯蚓****时,把它们一起捕捉起来,然后放在瓦屋上暴晒七天七夜,朝饮露,日浴华,饱吸日月精华。七天之中,必须是连日晴天,不能遇雨,也不能闻雷鸣,如遇上述情况药则失效。七天七夜后把虫收回家中,碾成粉末,就成了“情爱蛊。”所以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孩子,他便能将人家弄到自己的□□来。 第402章 晒草婆鬼 “他对喜欢的女孩子放粘粘药?”妈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妈妈说的“粘粘药”就是****蛊。这里的“粘”字并不是普通话里的“nián”,也不是“zhān”,而是方言中的“niā”,普通话里,没有这个读音。意思就是粘粘乎乎粘在一起无法分开。顾名思义,我们就很容易知道这药是干什么用的了。 其实,我在小时候就经常听村里的老人讲到这种叫“粘粘药”的东西。听说那种药只有妇女能使用,在人不知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2章 晒草婆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3章 方士蛊师 妈妈对太阳能不能晒死蛊虫倒是不感兴趣,她直接问村人道,那么那个草婆鬼被晒死没有?她还能勾引别的男人吗? 村人摇头道,按道理来说,把蛊婆的蛊虫晒死了,那么蛊婆也会死。但是她却没有被晒死,不过身上脱了一层皮,像蛇一样。虽然她没有被晒死,但是她再也没有脸面呆在村子里了。自从那次之后,她便带上她的孩子悄悄的离开了这里,后来再也没有听到她的消息。我真不是骗你,晒草婆鬼的时候我就站在晒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3章 方士蛊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4章 蛊的灵气 爷爷还说,缸的口须理得和土一样平。等到夏历五月五日,也就是方士画符的吉日,到田野里任意捉十二种爬虫回来,放在缸中,然后把盖子盖住。 这些爬虫,通常是毒蛇、鳝鱼、蜈蚣、青蛙、蝎、蚯蚓、大绿『毛』虫、螳螂……总之会飞的生物一律不要,四脚会跑的生物也不要,只要一些有毒的爬虫。这十二种爬虫放入缸内以后,于每夜入睡以后祷告一次,每日人未起床以前祷告一次。连续祷告一年,不可一日间断。而且养蛊和祷告的时候,绝不可让外人知道。要是让外人知道了,自己养的蛊就会失效,甚至自己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这就正如爷爷捉鬼的时候会受到一定的反噬作用一样。即使自己躲过劫难,成蛊以后,蛊虫也会加害主人。 一年之中那些爬虫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个,这个爬虫吃了其他十一只以后,自己也就改变了形态和颜『色』。根据传说蛊虫的种类很多。最主要的有两种:一种叫做“龙蛊”,形态与龙相似,大约是毒蛇、蜈蚣等长爬虫所变成的。一种叫做“麒麟蛊”,形态与麒麟相似,大约是青蛙、蜥蜴等短体爬虫所变成的。一年之后蛊已养成,主人便把这个缸挖出来,另外放在一个不通空气、不透光线的秘密的屋子里去藏着。 据说蛊喜欢吃的东西是猪油炒鸡蛋、米饭之类,饲养三四年后,蛊约有一丈多长,主人便择一个吉利的日子打开缸盖,让蛊自己飞出去。蛊离家以后,有时可以变成一团火球的样子,去山中树林上盘旋,有时可以变成一个黑影,在村中房屋间来往。蛊的魔力最大的时间是黄昏。每次蛊回家之后仍然住在缸中。蛊虫伤到人的这天,主人就不必喂它东西了。 据说养蛊的好处并非要蛊直接在外面像偷盗一样偷宝贝回来供主人使用,而是要借重蛊的灵气,使养蛊的人家做任何事情都很顺利。如果主人想要经商,借着蛊的灵气,可以一本万利。如果主人想要升官,借着蛊的灵气,可以直上青云。 反过来说,如果偶一不慎,蛊虫的主人便有『性』命之忧。养蛊的人家,除了日常要虔诚服侍之外,到每年夏历六月二十四日,要对蛊作隆重的祭礼。这个祭礼延续三天,即二十四、二十五、二十六日,在这三天之内,主人要每天都用新鲜的猪一头、鸡一只、羊一头,煮熟以后,到晚上星宿齐观天空之时,把猪羊鸡搬入养蛊的秘室中去俯伏祷告,祷告完毕,将猪羊鸡砍碎,投入缸中。据说蛊的食量很大,魔力很高。祭扫的时候,外人不得参加,消息不可泄漏,否则又有身家『性』命的危险。 除了聚虫互咬一法外,各种特殊的毒蛊又分别有特殊的制造方法。癫蛊:多是山中人所为,把蛇理土中,取菌以毒人。措蛊:又谓之“放蛋”,更有调之“放瘠”、“放蜂”的,两粤的人,多善为此,方法是端午日,取蜈蚣和小蛇、蚂蚁、蝉、蛔虫、头发等研为粉末,置于房内或箱内所刻的五瘟神像前,供奉久之,便成为毒『药』了。泥鳅蛊:用竹叶和蛊『药』放水中浸之,即变为毒的泥鳅。蛤蟆蛊:唐代医家说:“颜『色』乍白乍青,腹内涨满,状如虾蟆;若成虫吐出如蚵蚪形,是蛤蟆蛊也”蛤蟆蛊的特征是蛤蟆成精为怪。石头蛊:用石头施以蛊『药』而成。蔑片蛊:将竹片施以蛊『药』后便成。“岭南卫生方”:制蛊之法是将百蛊置器密封之,使它们自相残杀,经年后视其独存的,便可为蛊害人。蜴蛊和螂蛊:蜴蛊即蜥蜴蛊,可能是指百虫互食后独存的蜥蜴,据说蜴蛊患者有面『色』黄赤、腰背沉重、舌上肿胀等症状;螂蛊“颜『色』多青,毒成吐出似螂。” 栗刚才的情爱蛊也算是特殊的制造方法之一。 栗刚才的情爱蛊是很多男人梦想得到的,因为这种『药』可以使“一厢情愿”轻易变成“两情相悦”。但是所有的蛊类中以金蚕蛊最凶恶。据说金蚕是一种无形的虫灵,它能替人做事,最勤于卫生,所以养金蚕的人家家里一般特别干净。金蚕是有灵『性』的,既能使饲养者发财致富,但富起来的人家主人也要告知金蚕亏欠多少,否则金蚕要求花钱买人给它吃,不然则作祟。养金蚕家若不想再养它,可以将其转嫁出去,美名其曰“嫁金蚕”,方法是用一个布包包些贵重东西、还有花粉和香灰(代表金蚕),放在路上,贪财者自然会拾取。金蚕可以致敌人死亡,通常是腹肿、七窍流血而死。 说归说,但是没有人亲眼见过栗刚才放蛊的情形,所以也没有人知道他会不会放其他凶恶的蛊来害人,如金蚕蛊。妈妈既然帮爷爷去找月婆婆的外孙,就说明她已经不那么反对爷爷参与这件事情了。但是妈妈回来后突然改变意见,也许就是担心爷爷受到蛊的伤害。 不过一听爷爷对蛊虫有这么详细的了解,妈妈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后来妈妈对我说,当时听说栗刚才是个如此厉害的蛊师,再也无法将他跟姚小娟的梦里那个男人联系在一起了。 不光是妈妈,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想。姚小娟梦里的男人再怎么着也算是个有情有意的小白脸,即使他是个“爬在墙头等红杏”的爱情小偷。如果村人的话是真实的,那么这个栗刚才就完完全全不同了,他是个沾花惹草的登徒浪子,是个万恶不赦的摧花狂魔。 这样的话,他就跟爷爷以前遇到的专门勾引良家少女的男狐狸精一样了,跟囚禁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于一棵大树之上的妖道士没有区别了。 为了弄清事实的真相,爷爷决定亲自跟栗刚才会一次面,当然了,还是在没有告之姚小娟的情况下。 第405章 两世的爱 妈妈已经知道了栗刚才的底细,所以爷爷再去找他的时候就没有费那么多的周折了。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栗刚才见了爷爷之后却没有像他跟妈妈说话的时候那样惊喜和激动,反而显现出平平淡淡。 当然了,爷爷跟他见面的时候,他还在那户人家做棺材,只不过此时的棺材基本上完工了,地上的木屑也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栗刚才还站在旁边,手里提着做木匠活用的工具,人们肯定会以为这具鬼斧神工的棺材是从哪个古董商店里卖来的,绝对不是从棺材店卖来的,棺材店不会有这样精巧的东西。 爷爷看了那具刚刚竣工的棺材后,忍不住惊叹栗刚才那双灵巧的手。但是栗刚才对爷爷说的头一句话,却让爷爷的惊叹变成了惊奇。 他没有跟爷爷谈风水,也没有跟爷爷说之前见过我妈妈的事情,却举起一把铜制的鲁班尺,指着刚刚完成的棺材。爷爷注意到,他手里的鲁班尺上不仅仅有丈量的尺度,还刻有“财”、“病”、“离”、“义”、“官”、“劫”、“害”、“本”八个字,在每一个字底下,又区分为四个小字。这样的鲁班尺现在已经很少很少见到了。 这还不是让爷爷惊奇的原因,更让爷爷惊奇的是他说的话。他用那把鲁班尺指着棺材道:“马师傅,您瞧瞧,它整个是一件集中了艺术的宝贝。” 不等爷爷点头或是摇头,他又说道:“棺材又名老房,它是专为死者设的,做工非常精细。首先,看它的用料,通常,一般的因受经济条件的限制,大众化的棺材用松木、柏木加工而成;上好的,特别讲究的棺材就用很名贵的楠木或天然水晶石等精创而成。而它的外型也是非常奇特的,前端大,后端小,呈梯形状。在它的身上,所用的每一块板材的斜面对靠,呈形后的每一部分也要体现出前大后小的斜面。正所谓棺材的材料又叫斜货材料,两个侧旁和盖却又斜中带弧,从材头正面看,整个棺材好像是一根半边圆木。” 稍停了一下,他又颇有几分老王卖瓜的姿态说道:“特别引人注目的要属它的外部装饰了。棺材的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琉璃瓦大厅上空展翅腾飞着两只雪白的仙鹤,大厅两旁是苍簇盛旺的青松,柏树,大厅前面是芬芳百艳的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间是通往大厅的石阶路径,显得十分清洁幽雅,整幅图画将整个棺材头装饰的犹如仙境居室,整个一庄清静别墅,材头正顶上写着‘安乐宫’三个大字将材头图与棺材本身紧紧相扣。棺材的两旁分别画着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龙的周围画着吕洞宾等八仙用的兵器,又名‘暗八仙’,还有古琴、古画、梅兰菊竹、桃榴寿果,在材面上有‘寿山福海’。棺材上所有图画都用立粉、贴金等技法、以及颜料的调配充分将古代唐三彩的绘画风格搬入其内,使得整个棺材庄重大方,色彩层次分明,绚丽有序;线条飘逸流畅。一个人在死后能够与身相伴这么多物质的、精神的、以及知识的博古通今自然也就能够安心地走上黄泉路了。” 他一口气将所有的话说完,简直像个棺材店的老板,而爷爷是前来购物的顾客。爷爷虽然懂得风水,但是对比专做棺材的栗刚才来说,在棺材上的讲究自然没有他那么专业。不过,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让爷爷有些不舒服。 就算他是棺材店的老板,那最后一句话肯定会砸了他的招牌。 所幸爷爷不是顾客,他更不是老板,所以爷爷对他的话一笑了之。爷爷心里不明白,他不是盼着跟我见面么?但是为什么见了我之后却说这些不靠边的话呢? 栗刚才似乎从爷爷的脸上看出了疑惑,他将手中的鲁班尺放下,微微一笑,道:“可是再好的棺材又有什么用呢?这辈子做了坏事和好事,下辈子自然有好报和报应;上辈子做了坏事和好事,这辈子自然有好报和报应。棺材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爷爷听出栗刚才话里有话,但是爷爷假装一无所知,装着很欣赏的样子摸了摸油漆还没有完全干的棺材,又咚咚咚的敲了敲棺材板。敲出的声音如果清脆悠远,那么棺材就是好棺材。栗刚才做出的棺材自然不用说是好是坏了。余音如飞绕的苍蝇一般在爷爷的耳边盘旋了许久。 栗刚才跟着爷爷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棺材的余音,像是欣赏一首优美的歌曲那样,他的脸上显现出几分陶醉的神情来。 “其中有一块斜货材料开了裂。”爷爷收回手指,微笑的看着栗刚才。 栗刚才大惊失色,愣了好一会儿,终于从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淡淡的回答道:“听声音啊!” 栗刚才顿时虚脱了一般,压低声音道:“千万别告诉别人了。我承认,是我心神不宁的时候不小心劈裂的。我的斧子没有瞄准墨线。” 爷爷笑道:“看你把这棺材夸得!但是谁知道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瑕疵呢?就像你刚才说的话一样,上辈子再漂亮再怎样,那也只是棺材的外在。如果你在这辈子想着上辈子应该给你遗留什么,又想着该给下辈子积攒些什么,那么你所做的事情再多再好,也像有了裂缝的斜货材料,终究是不完美的。” 栗刚才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防备,脸色忧郁的看着爷爷,缓缓道:“我想我是受了上辈子的困扰。如果一个男人说他将爱一个女人一辈子,或许是可以相信的。可是我却爱上一个女人两辈子,你相信么?” ... 第406章 棺材美观 因为之前听了姚小娟说的梦境,所以爷爷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那具精致的棺材。后来爷爷对我说,如果他死了,绝对不要这样精致的棺材来埋葬,他喜欢漆黑的没有任何雕饰的木棺来随他一起奔往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含义,或许是我想多了,爷爷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 栗刚才见爷爷盯着他做出的棺材,也将目光转移到那具鬼斧神工的棺材上,并用巴掌拍了拍翘起的前端,脸上挂出一丝若有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6章 棺材美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7章 恶鬼缠身 栗刚才进屋后左顾右盼,一副耗子进了大粮仓的模样。 爷爷疑惑道:“你看什么呢?” 栗刚才道:“听人说您家里养了许多鬼,有的鬼帮忙挑水,有的鬼帮忙种田,有的鬼负责烧火。所以我怕撞着了哪位看不见的主人呢。” 爷爷笑道:“哪里有的事!你大可放心,我这里是最干净的地方。” 栗刚才立即将缩着的脖子伸直了,又问爷爷道:“我刚才问您的问题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7章 恶鬼缠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8章 将她晒化 栗刚才非常警惕,忙反问道:“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我期望听到的?” 爷爷笑道:“我刚刚给你解释梦的种类时,你不是说这不是我要的梦吗?” 栗刚才心虚道:“我有说吗?” 爷爷道:“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梦的事情吗?为什么到了现在,你还这样遮遮掩掩?”说完,爷爷躬身往火灶里添柴加火。 栗刚才仿佛怕火一般,连忙将两条腿往后缩了缩,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8章 将她晒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9章 生辰八字 此时,爷爷的心里大为惊讶,没想到栗刚才的梦跟姚小娟的梦一模一样,甚至连对话的都不差毫分。为了更清楚的了解他们之间的梦,爷爷仍旧保持缄默,听着栗刚才的讲述。 “少奶奶说,我才二十多岁,那个老头的半截身子都已经进了黄土了,我能不为自己的将来着想么?”栗刚才看着火苗,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由的一抖,“我听她这么一说,吓得浑身一颤,隐隐感觉要出什么事。我心里翻江倒海,但是不敢说错话。她又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09章 生辰八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0章 她的掌纹 栗刚才道:“我在给她号脉的时候,看见了她的掌纹。” 这时,爷爷心里一惊,已经知道栗刚才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因为我很懂得风水之道,所以知道她的掌纹是花柳纹。这种掌纹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栗刚才两眼盯住火灶里的火苗,仿佛掌纹长在火舌子上一样。 “这话怎么说?”爷爷假装不懂,故意询问道。 “这种掌纹长在男人身上可以算上好,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0章 她的掌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1章 留给自己 “不,不,不,这个梦不仅仅是像真实发生的一样,它简直就是真实的!”栗刚才的脸上出了虚汗,虽然火灶里的火不小,但是还不至于让人流出汗水来,“因为这个梦,我总觉得自己的双手沾满了血腥!我给人家做的每一口棺材,都仿佛是留给自己用的!所以做每一口棺材,我都倾注全部的心血,努力将棺材做到尽善尽美。”说到棺材的时候,他的手在膝盖上猛的一抓,似乎立刻要将一把开山斧抓起来,继续劈木刨板,要再做一口精美的棺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1章 留给自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2章 别的男人 爷爷一笑,轻轻拍了拍栗刚才的肩膀,抚慰道:“不用担心,那不是鬼类的脚步声,是人。”末了,爷爷又补充道:“并且是熟人!” 果不其然,那个脚步移到门口之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马岳云,开开门,我是马老太太,我孙女也来了。” 这下,栗刚才松了一口气,直拍胸口。爷爷却提心吊胆了,禁不住有些慌乱。个中缘由不言而喻,如果换在平时,那倒相安无事;但是此时马老太太的孙女很可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2章 别的男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3章 前世延续 爷爷顿时心中一惊,急忙朝那两个年轻人看了一眼。扶住栗刚才的女人两眼含情,像是大胆又略含羞涩的看着栗刚才。 栗刚才则仿佛没有姚小娟那样的情愫,相比之下,他倒显得略带女孩子气,露出些许窘迫和惊慌,两只手在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爷爷的惊慌不言而喻,但是爷爷不能直接阻拦他们,说出他们各自之间隐含的秘密。如果说出来,也许会引发想不到的事情。马老太太根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3章 前世延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4章 教堂怨魂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一个我上大学之后的故事。 前文中已经提及,我的家乡在岳阳,大学在辽宁。所以每次放寒假从学校归来,或者从家乡离去,都无可避免的要经过北京。我有时在北京换车,然后直接到学校所在的小城市;有时在沈阳换车。 在北京换车的话,我一般在表哥的宿舍借住几天。表哥长得英俊帅气,在北京的一家三星级湘菜饭店上班。 因为表哥对我的爷爷在乡下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4章 教堂怨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5章 执行生报 也许是过于惊悚,表哥一时失语;也许是酒意未消,他神志还有些模糊。表哥说,当时他并没有大声质问窗前眺望外面的人影是谁,而是急忙扯住被子往头上一盖。 他想,也许是自己进门的时候忘记了锁门,而别人刚好冒冒失失走错了房间。只要窗边那个人发出脚步走动的声音,他会立即扒开被子询问。而表哥等了半天,竟然没有听到丝毫脚步声。他又不敢掀起被角来偷偷窥看。 如此混混沌沌,半醒半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5章 执行生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6章 世事无相 不过,显然这个怪物不是为福报而来,却是为祸报而来。因为福报是人前生为善得来,所以来者也应该是慈眉善目的,虽然也许不能英俊潇洒,但至少不会是奇模怪样,让人一看就产生害怕的。像民间所熟悉的送子娘娘和财神,都是赏心悦目,亲切近人。 而眼前这个怪物迎面就能给人一股寒气,所以肯定不是为了什么好事而来。这种生报鬼是有具体的针对对象的,对其他人不会造成伤害,所以爷爷见了它后能保持平静,甚至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6章 世事无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7章 果肉有毒 爷爷左右看了看,道:“也就是说,她是刚刚不见的了。”爷爷手上从不戴任何东西,便问马老太太道:“你手上有表,看看现在几点几分了。” 马老太太低头看了看手表,告诉了爷爷现在的时辰。 爷爷抬起手来,干枯的大拇指在其他四个手指上跳跃。不一会儿,爷爷收起手,指着画眉村和文天村之间的山的方向,缓缓道:“不用担心,小娟暂时没有危险,我们从这个方向去找她。”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7章 果肉有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8章 鬼仔条件 “你跟谁聊天?”马老太太双手抖抖索索的问道。 姚小娟指了指苦楝树,答道:“就是它啊!” 马老太太问道:“你跟它聊什么?” “养鬼仔啊。”她满不在乎的回答道。“鬼仔”指的是婴儿时期即去世的小鬼,有的母亲对儿子无可奈何时会大骂儿子为“鬼仔”。 马老太太吓了一大跳。爷爷立即将马老太太拦在背后,继续表面宁静的问道:“它告诉你怎么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8章 鬼仔条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19章 运财童子 其实鬼仔还有一个名称,叫运财童子。中国人觉得鬼仔的名称不好听,便改为运财童子,中国古代的修道之人在入山后常有密炼柳灵童,而作为助道来人耳报之用,等到道成,再名书上清同升得道。养鬼仔是一种控制鬼魂的法术,一般通常用符咒,来摧使鬼魂为供养者做事情。 柳灵童是鬼仔的一种,其恶性相对来说比较浅。通常最多人养的,一般是棺木鬼,鬼仔布,鬼仔油,铜仔像,降头鬼仔,鬼仔坠,疆尸鬼,还有厉害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19章 运财童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0章 苦楝苦果 马老太太着急不已,指着爷爷对姚小娟道:“你这个傻姑娘,他是什么人?有什么东西不好对他说的?” 爷爷和颜悦色劝道:“你别着急,她现在有些神志不清。不要怪她。” 这时,姚小娟的亲戚们都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她在这里呀。”找来的人中有一个人说道。 爷爷将手一挥:“你们先将她扶到房间里去。” 几个人见爷爷和马老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0章 苦楝苦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1章 意外收获 爷爷摆摆手,拒绝递上来的烟,眯眼笑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递烟的人告诉爷爷,栗刚才昨晚害了他堂哥的女儿。他堂哥就是那个古铜色皮肤剃着平头的人。 栗刚才马上大声辩解。爷爷摆了摆手,道:“你让他说完。”栗刚才立即偃旗息鼓,呆在一旁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跟爷爷说话的那个人,好像那个人嘴里说出的话都不能相信一般。 爷爷问那人道:“你可以给我讲清楚一些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1章 意外收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2章 蛊术方术 偷听的人迷惑不解,这男人是真神经病还是假神经病?怎么说话不像个正常人?可是接下来的一幕远比刚才还要令偷看的人惊讶。 那个男人转身离开土桥,那个女生却像一块磁铁跟着另一块磁铁一般,紧紧跟着那个男人。并且,那个女生似乎在突然之间变得温顺了,头微微低垂,想是在思考着什么,又想是昏昏欲睡的什么也没有思考。 就这样,他们两个人越走越远。躲在土桥另一边的人心中有些犹豫,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2章 蛊术方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3章 如实回答 大家见了她的笑容不但不感到舒心,反而惊得一愣。那个笑容太诡异了,简直不是平时的她所能发出的。那个笑容有些邪恶,有些苍老,眼角的鱼尾纹非常明显。 “你摘这些苦果干什么?”一个人问道,但是他不敢走近姚小娟。 姚小娟将头一歪,笑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为了养鬼仔啦!” 那人后退几步,指着她手里的苦果道:“你……你摘这些东西是为了养鬼仔?这些东西怎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3章 如实回答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4章 乌鸦不吉 爷爷问道:“你从我家出来以后,有没有遇到比较奇怪的人?” 栗刚才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这样问?” 爷爷道:“没什么,就是心里觉得有点奇怪。对了,如果你在路上没有遇见别的人,为什么到现在才走到这里?” 栗刚才道:“哦,我在一个朋友家里呆了一段时间。”他看了看爷爷疑问的眼神,立即补充道:“那个朋友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跟他有好些年的交情了。呃……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4章 乌鸦不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5章 蛊的苦果 爷爷也没怎么注意那个乞丐婆婆,见那黄狗跑远了,爷爷便直接回了家。因为在回来的途中,爷爷听人说亲家到家里来了。爷爷一直操心舅舅的婚事,自然先将其他的念头抛到脑后了。 走到家前的地坪时,爷爷就看见潘爷爷站在门口,双臂平伸了丈量老屋的长和宽。爷爷心中纳闷,走过去问潘爷爷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潘爷爷见爷爷回来,缩回了双手,拍了拍巴掌笑道:“亲家啊,我是在丈量你这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5章 蛊的苦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6章 三生石前 马老太太皱起眉头:“那个姓栗的做棺材的人现在在哪里?” 爷爷缓缓道:“那个人就是你和姚小娟昨晚在我家里见到的那个。” “栗刚才?!”马老太太两眼一瞪。 “别急着下结论。”爷爷道。 马老太太的眼睛恢复到原来的大小,看着爷爷道:“你看看姚小娟,这个样子肯定不是正常的。” 爷爷道:“苦果苦果,这是她自己吃的苦果。都是前世积累下来的孽障。哎,要是我能看看他们的三生石就好了。” 听长辈的人说,人死后,走过黄泉路,到了奈何桥,就会看到三生石。它一直立在奈何桥边,张望着红尘中那些准备喝孟婆汤、轮回投胎的人们。传说三生石能照出人前世的模样。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重重地刻在了三生石上。千百年来,它见证了芸芸众生的苦与乐、悲与欢、笑与泪。该了的债,该还的情,三生石前,一笔勾销。 关于三生石,还有一个传说。说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富家子弟名叫李源,他因为父亲在变乱中死去而体悟人生无常,发誓不做官、不娶妻、不吃肉食,把自己的家捐献出来改建惠林寺,并住在寺里修行。寺里的住持圆泽禅师,很会经营寺产,而且很懂音乐,李源和他成了要好的朋友,常常坐着谈心,一谈就是一整天,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谈什么。 有一天,他们相约共游四川的青城山和峨眉山,李源想走水路从湖北沿江而上,圆泽却主张由陆路取道长安斜谷入川。李源不同意。圆泽只好依他,感叹说:“一个人的命运真是由不得自己呀!”于是一起走水路,到了南浦,船靠在岸边,看到一位穿花缎衣裤的妇人正到河边取水,圆泽看着就流下泪来,对李源说:“我不愿意走水路就是怕见到她呀!”李源吃惊地问他原因,他说:“她姓王,我注定要做她的儿子,因为我不肯来,所以她怀孕三年了还生不下来,现在既然遇到了,就不能再逃避。现在请你用符咒帮我速去投生,三天以后洗澡的时候,请你来王家看我,我以一笑作为证明。十三年后的中秋夜,你来杭州的天竺寺外,我一定来和你见面。” 李源一方面悲痛后悔,一方面为他洗澡更衣,到黄昏的时候,圆泽就死了,河边看见的妇人也随之生产了。三天以后李源去看婴儿,婴儿见到李源果真微笑,李源便把一切告诉王氏,王家便拿钱把圆泽埋葬在山下。李源再也无心去游山,就回到惠林寺,寺里的徒弟才说出圆泽早就写好了遗书。 十三年后,李源从洛阳到杭州西湖天竺寺,去赴圆泽的约会,到寺外忽然听到葛洪川畔传来牧童拍着牛角的歌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惭愧故人远相访,些身虽异性长存。”意思是说,我是过了三世的昔人的魂魄,赏月吟风的往事早已成为过去;惭愧让你跑这么远来探望我,我的身体虽变了心性却长在。 李源听了,知道是旧人,忍不往问道:“泽公,你还好吗?”牧童说:“李公真守信约,可惜我的俗缘未了,不能和你再亲近,我们只有努力修行不堕落,将来还有会见面的日子。”随即又唱了一首歌:“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吴越江山寻已遍,欲回烟棹上瞿塘。”意思是说,身前身后的事情非常渺茫,想说出因缘又怕心情忧伤;吴越的山川我已经走遍了,再把船头掉转到瞿塘去吧! 牧童掉头而去,从此不知他往那里去了。 又过了三年,大臣李德裕启奏皇上,推荐李源是忠臣的儿子,又很孝顺,请给予官职。于是皇帝封李源为谏议大夫,但这时的李源早已彻悟,看破了世情,不肯就职,后来在寺里死去,活到八十岁。 圆泽禅师和李源的故事流传得很广,到了今天,在杭州西湖天竺寺外,还留下一块大石头,据说就是当年他们隔世相会的地方,称为“三生石”。 这个传说是爷爷亲口讲给我听的。在讲这个古老的传说时,爷爷和我正坐在地坪里的老枣树下乘凉,爷爷一手轻摇蒲扇,两眼没有焦距的看着满天的繁星,让我感觉他像是想要飞升到繁星上去,又让我感觉他是想返回到圆泽禅师和李源的那个时代去。 我曾问过爷爷,世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三生石”。 爷爷却给我念了一首我听不懂的诗:“伐树不尽根,虽伐犹复生;伐爱不尽本,数数复生苦。犹如自造箭,还自伤其身;内箭亦如是,爱箭伤众生。” 我当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些话说得很深很奥秘。 在遇到栗刚才与姚小娟的问题时,爷爷竟然提到了三生石,可见爷爷对眼前的事情也是束手无策,或者说,爷爷是不想依靠自己的掐算来预测他们的孽缘,即使要帮他们也只能依靠其他的方式。比如三生石。 如果爷爷身边站的是一个未上年纪的人,或许那个人将爷爷的话当做耳边风了,一刮就过。但是爷爷身边的那个人恰好是马老太太,她是跟爷爷差不多年代的人。爷爷的话如同一阵凛冽的冷风,让马老太太打了一个激灵。 马老太太的眼睛复又瞪圆了,问爷爷:“三生石?你怎么提到三生石?难道是她上辈子的丈夫找过来了?我虽然操心她的婚事,可是总不能让她跟一个鬼呆在一起吧!”马老太太显然把姚小娟的状态归咎于她上辈子的已经成为鬼的丈夫的纠缠了。后来的事情证明马老太太的猜测没有大错,但是也不全对。 马老太太满脸愁云的看着屋里的孙女。 “来吧,吸我的血吧,取走我的身体吧!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赤着身子的她朝漆黑的陶罐招招手,仿佛要将心仪的情人从陶罐里召唤出来。 “我们要找到她的三生石。”爷爷不无忧虑的说。 ... 第427章 陌生熟人 “三生石是能找到的吗?”马老太太双手一颤。 “不然解决不了小娟的问题。”爷爷没有说能不能,却这样回答道。 “不用去找三生石,找我就可以了。”突然一个声音从爷爷的身后响起。 爷爷和马老太太都微微一惊,转过头去看发出声音的地方。 “是你?你怎么来了?”爷爷惊讶不已,他上上下下打量那个人,仿佛是刚刚认识一般。但是那个人明显不是陌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7章 陌生熟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8章 力量操控 马老太太很难立即相信栗刚才的话,呆呆的看了栗刚才半天,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我……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上辈子?上辈子的事情不是……不是会忘记的么?孟婆汤……对……我们投胎的时候都会喝孟婆汤的,怎么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呢?” 栗刚才扶住脸色苍白几乎跌倒的马老太太,安慰道:“您不要着急,不管您信不信,我跟你家小娟说几句话,也许她就记起我了,就不会这样精神失常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28章 力量操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29章 一丝不挂 那是传闻中的蛊虫吗?爷爷心里咯噔一下。如果是的话,这是爷爷第一次亲眼看到蛊虫的形状。以前都只是看到人中了蛊之后的病症,从未见过使人痛苦不堪的蛊虫是什么样子。 可是,那也太不像虫子的模样了。 “那是什么?”爷爷身后有人问道。虽然也许栗刚才的蛊术可以使旁人安定一些,但是还不至于将众人的视线也蒙蔽了。门后的很多人都看见了歪歪扭扭的浓墨一般的液体。加上之前马老太太说了一句“杀人”的话,大家都对这个不甚熟悉的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自然,不只是爷爷,别人也想起了这个人会蛊术的传说来。于是,爷爷身后发声的那个人将嘴巴凑到爷爷的耳根上来,悄悄问道:“马师傅,您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蛊虫?” 爷爷没有作任何回应。 那人见爷爷不说话,只好“咕嘟”一声将所有疑问和口水一起咽回肚子里。 “你不要过来!”光着身子的姚小娟再次向这个逐渐靠近的男人发出警告。同时,她的手慢慢伸进陶罐,像是要掏出一件防身的武器来。可是这个动作怎么会吓到面前的壮硕男人呢?别说剪刀或者匕首,陶罐里连一块石头都没有,有的只是几颗抓烂的青色苦果。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真的不认识吗?”栗刚才的眼神里呈现出一种若有若无的痛苦。这种痛苦半虚幻半真实,如同浮游在粼粼水面的月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就算出现了,也只是朦朦胧胧。 马老太太在一旁干着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姚小娟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邪恶的笑容。 爷爷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你再靠近一点试试!”姚小娟突然一改央求的口吻,转而略带威胁的向栗刚才说道,“你再靠近一点,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她在说这话的时候,陶罐里突然升起了一阵黑烟,如同陶罐里面有某些燃烧不充分的东西。 爷爷正想提醒栗刚才小心那奇怪的黑烟,未料栗刚才却立即如螳螂捕蝉般朝姚小娟扑过去。他一把抢过姚小娟手里的陶罐,迅速将陶罐扔了出去。 “咣”的一声,陶罐摔碎在墙壁的一角。 接下来的情景令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从陶罐中升腾的烟雾并没有因为陶罐的破碎而散去,反而渐渐显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来。 “是老爷!” 叫出这三个字的人并不止一个。爷爷看见栗刚才和姚小娟抱在了一起,他们两人面部扭曲,异口同声叫出了那三个字!如果不是在这个环境下,旁观的人肯定会以为**的姚小娟是个跟白面小生偷情而恰好被丑陋的丈夫发现的风骚女人。因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女人才会**着身子和男人抱在一起,并且男人和女人都吓成那样。 一时之间,爷爷仿佛跟着他们俩的梦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了他们俩刚刚被“老爷”发现偷情一幕的房间里。 很明显的是,此刻的姚小娟已经恢复了神志,不像刚才那样换了个人似的让马老太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也记起了面前的男人,虽然不确定她记起的是会蛊术的栗刚才还是会使罗盘的风水先生。 “我怎么什么都没有穿?”姚小娟抬起惊恐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栗刚才。据她后来说,她在那一刻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还站着几十个人。她在慌忙之中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顿时意识回到了以前经常做的梦中。在那个梦里,她也是这样裸着身子。在那个梦里,她面对的也是这样一个男子。 也许人在极度恐慌的时候思维会转得非常快,她说那一刻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她想到了梦中的自己跟这个男人缱绻的时候,想到了她的私情被老爷发现的时候,想到了那个夜里在爷爷家跟这个男人聊天的时候,又想到了此刻她跟这个男人拥抱在一起。她说,在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处在一个时间的漩涡里,这个漩涡不停的旋转,她也跟着不停的旋转,一会儿离开这个时间点,一会儿回到这个时间点,让她分不清什么时候是虚幻,什么时候是真实,什么时候是前世,什么时候是今生。 她说,她仿佛看见那个漩涡的最中央有一块石头,那块石头上倒映着她的过去未来。她像看电影一样看着石头上面的影像变幻不定。而那块石头一会儿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会儿在深不可测的漩涡底部。她在心里问道,那就是我的三生石吗? 她低着头看着旋转的漩涡,看得头晕眼花。 很快,她在栗刚才的怀抱里晕倒了。 栗刚才毕竟是个男人,没有姚小娟那么脆弱。他将姚小娟靠墙扶好,然后缓缓站了起来,对着模模糊糊的人影说道:“老爷,你终于还是找过来了。” 他的脚下,浓墨一般的液体迅速凝固,然后稻草灰一样散开来。这下爷爷看清了,那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怪虫,外形如小地虱,却长着比地虱多好几倍的细长的脚。那浓墨一般的液体之所以看起来像凝固了,是因为这些“小地虱”瞬间都僵死了。不知是它们刚才爬得过于激烈,还是它们本身就非常脆弱,地上留下了许多找不到主体的细长的脚。 “这些就是传说中的蛊虫吗?怎么这么不经事?”一个胆子稍大的人躲在爷爷背后嘀咕道。在陶罐摔破的时候,已经有一半人吓得掩面躲开了,但是剩下的人见爷爷还在场,便壮着胆子看戏。当然了,其中几个人的眼睛仍是朝赤身的姚小娟骨碌来骨碌去。 就在这个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人也挤了进来。那个人就是爷爷在老河那里碰到的乞丐婆婆。唯独只有那只曾跟她抢过馒头的黄狗似乎还惦记着她,甩着枯草一般的尾巴跟着挤进了人群。 ********* 新书《住在楼上的狐仙》正在更新中(书城里名字弄错了,是《狐狸修炼成人要五百年》,后面会找编辑修改过来。)期待大家支持! 另,续篇《我跟爷爷去捉鬼:灵宠诡事》早已完结。《驭鬼师》《收魂记》也是完结了的。 说我tj的同学,请看看这书现在免费多少字了,好吗? ... 第430章 民间荫尸 之前门口也站着一条狗的,这下子,两条狗一起对着屋内狂吠起来。但是它们都只是虚张声势,不敢冲进屋内。 不过此时屋内的人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两条狗的吠叫? 面对着突然从陶罐里冒出来的“老爷”,栗刚才有些紧张了,他的两只手不停的战抖,下巴上已经凝聚了一大滴将落未落的汗珠。但是细心的人可以发现,栗刚才的指间又有“墨汁”一样的东西缓缓流出来,这次的“墨汁”又细又长,仿佛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0章 民间荫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1章 今生碰头 马宝贵悄悄告诉爷爷说,栗刚才手上的那毛发一般的东西,正跟在他父亲尸体上发现的黑线一模一样。 “难道他不但养蛊虫,还养尸蛊?”爷爷心中暗惊,两眼死死盯住栗刚才的手。尸蛊是比蛊虫恐怖许多倍的东西,它是蛊师寻找到新埋入土的尸体后,用培养蛊虫的办法培养尸体从而形成的一种新的傀儡。相对于先前提到的养鬼仔来说,养尸蛊就相当于“追魂骨”。虽然爷爷不清楚养尸蛊的具体细节,但是谁都知道,养尸蛊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1章 今生碰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2章 狗的呜咽 主持公正的老者翻开死者的衣服,果然发现一个圆溜溜的枪口大小的胎记。 所以,如果你有胎记,而前世造成这个胎记的人又碰触到你的胎记的话,那就相当危险了。所幸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 “老爷”显然深喑其道。这轻轻一点,虽然不能像两个习武者那样要了另一方的性命,但是回味被烫的感觉也不是栗刚才轻易承受得了的。 我小的时候,邻家有一女孩叫小甜,长得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2章 狗的呜咽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3章 老爷地虱 要不是最外围的一个人惊叫道:“狗死了!”就算狗的呜咽声再大,恐怕其他人也不会注意到那两条嘴角流出黑色瘀血的狗。 刚才还鲜活的两个生命,此刻就成为了两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足见“老爷”的牙齿有多么的毒,如果栗刚才被它咬到,肯定立即会中毒身亡。 就在众人去看两条死亡的狗时,乞丐婆婆得以挤到更前面的地方去。 “老爷?!”乞丐婆婆抹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3章 老爷地虱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4章 不食五谷 而要进入那个世界也很容易,只要他将那个裂缝挖开,然后钻过去就可以了。 他说,那种感觉非常奇怪,让他感到一丝丝的新奇和向往,又感到一丝丝的恐惧和畏缩。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在现在这个世界所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有了一种因果,而他在现在这个世界所做的事情又冥冥之中导致了另一种因果。 就在这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我懂得你现在的感受。” 因为栗刚才是看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4章 不食五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5章 即为中蛊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了很多原来不知道也没有人给他解释的事情。 比如说,他知道突然知道了金蚕蛊害人的方法:能使人中毒,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而死。 他知道篾片蛊的害人方法:是将竹篾一片,长约四五寸,悄悄的把它放在路上,行人过之,篾跳上行人脚腿,使人痛得很厉害。久而久之,篾又跳入膝盖去,中蛊的人便会渐渐脚小如鹤膝,其人不出四五年,便会一命呜呼。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5章 即为中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6章 偿还索取 “你的意思是……”栗刚才干咽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道,“你就是我刚好满十二岁那天晚上出现的老头?你就是教给我蛊术的蛊师?” 栗刚才曾经一度到处寻找过那个神秘兮兮的老头,可是方圆百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栗刚才描述的老头。不过他从道听途说中知道,一般的蛊师带弟子是非常辛苦的,必须教徒弟认识一只一只的小虫,并告诉徒弟哪些虫可以做蛊,哪些不可以,然后又必须教徒弟学会怎样利用这些小虫入蛊,不同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6章 偿还索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7章 几分酒意 马老太太说,她的手气也突然之间红得不得了,跟其他老婆婆老太太打麻将只有赢钱的份,乱打都乱糊牌。 栗刚才消失不见的前段时间,姚小娟偶尔会向爷爷问起栗刚才到哪里去了。爷爷就会微笑着告诉她:“栗刚才由于上辈子的愧疚,决定远远的离开这里了。” 姚小娟将她的小嘴一撇,皱着眉,幽幽的说道:“可是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呀。” 爷爷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7章 几分酒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8章 跪地求饶 就在潘爷爷打算放弃的时候,前面的爷爷忽然站住了。 刚刚一直追感觉倒还好,爷爷这样一站住,潘爷爷反而有种不祥的预感,不敢径直走上去了。他双手扶住膝盖,一边喘气一边问道:“我明明看见你走路的,我怎么跑也跑不过你?”说这话的时候,额头的汗珠都滚到了睫毛上,如同一棵小草上的夜露,晶莹剔透。 前面的爷爷没有回答他。 潘爷爷看见他的脑袋在慢慢往后转,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8章 跪地求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39章 龟壳败将 舅舅见爷爷微笑,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爷爷告诉说,龟壳还有一种俗称叫“败将”,这说明是以前跟他交过手的鬼类向他表示为“手下败将”,并顺便将潘爷爷欺负了一番。 爷爷感叹道:“它们并不了解我的心思,我并不想在亲家面前逞能。” 舅舅忙问道:“它们?它们是谁?” 爷爷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从此以后,爷爷的眉头越来越紧,像一把遗失了钥匙的锁一样解不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39章 龟壳败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0章 不谙世事 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懵懵懂懂,不懂得人间的情与爱。但是当我第一次稍微懂得的时候,那件事情却如藏在鲜花丛中的猫骨刺,狠狠地扎痛了我,痛到了心里面。 那件事情,还得从我堂姐思思开始说起。严格说是她,与一只黄鼠狼精的事情。 堂姐思思,是我伯伯家的第四个女儿,思思正是取其谐音“四四”而来。我叫她思姐。 思姐十五岁就出外打工,逢年过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0章 不谙世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1章 染血鸡毛 思姐抹了抹眼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就是心里觉得憋屈。” 妈妈看人的眼光很准,试探地问道:“思思,是不是因为你妈要你相亲的事?” 思姐点点头。 “你妈这是为你好啊。哭什么呢?女大当嫁,这是免不了的事情。”妈妈劝道。虽然这时是夏季,但是晚上的露水重,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冷。妈妈缩了缩肩。 “嗯。”思姐嘴上这么说,其实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1章 染血鸡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2章 修行百年 思姐原本打算收割完水稻就回城里的。但是伯母再三要求她多待两天。思姐问伯母为什么要多待两天,伯母支支吾吾。 思姐以为伯伯和伯母舍不得她,便将收好的行李重新放回,顺便帮伯母晒稻谷。 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我坐在自家门槛上,透过炽热的阳光看着思姐心不在焉地看守地坪里的稻谷。偶尔有邻家的鸡鸭跑过来啄米,她就举起扫帚装腔作势,嘴里喊出“戚戚”的驱赶声。鸡鸭受了惊吓,就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2章 修行百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3章 犬神由来 “黄鼠狼精?”伯母诧异道。 “你不相信吧?”许秦早就知道她们不会相信他的话,“呵呵,如果我不是猎人的话,我也不会相信呢。但是如果一个人经常半夜在山林间穿梭的话,逐渐就会发现很多常人发现不了的诡异事情。” 他看了看四周,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悄悄对伯母和思姐说道:“其实啊……在很多隐秘的角落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 伯母的情绪受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3章 犬神由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4章 没牙婆婆 “喝两口。”许秦摇了摇铁壶。里面有液体晃荡的声音。“这是我常带在身边的谷酒,晚上出去打猎的时候喝上两口,暖身子。” 思姐觉得这个人真是莫名其妙。“我是去找我妈妈,又不是去打猎!”她将这个男人的铁壶推开。 男人接下来的话让思姐心惊肉跳。 “我觉得伯母可能在摘菜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了。”许秦双眉一挑,然后双肩一耸,将齐眉高的猎枪被在了身后,一副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4章 没牙婆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5章 三六九等 思姐仔细打量老婆婆的相貌。这个老婆婆的头上插着缺了几个齿的木梳子,不修边幅,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煤油灯盏。灯盏上有一个玻璃罩,浓黑的燃烧不充分的烟从玻璃罩冒出,这使得她手里的灯盏像一只即将逃跑的墨鱼。豆大的灯光飘忽不定。老婆婆的脸在灯光的映照下也变得飘忽不定。 “那个……”思姐环顾四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如果眼前有一条熟悉的路的话,她万万不愿在此多作逗留。“我迷路了……” “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5章 三六九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6章 拜访山姥 从此以后,莫家婆母像水蒸气一样从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谁见过她。不过,从顺治九年到如今的三四百年中,这个地方间或有小孩或者老人突然消失,几天后在失踪的地点出现一堆白森森的骨头。 原来这些失踪的人都被这位老婆婆吃掉了。 思姐心想道,这么多人都被她吃掉了,自己要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是痴人说梦。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老婆婆的木屋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老婆婆和思姐都一愣。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6章 拜访山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7章 冒烟的枪 思姐转过头来,看见门口的一个人,还有一杆冒烟的枪。 “快走!我们撞邪了!”许秦将猎枪甩到背后,朝有屋内的思姐喊道。屋内的干柴还在熊熊燃烧,血红的火光扑在许秦的脸上,仿佛那是黄鼠狼精身上溅过去的血,只要许秦抬起手来摸一摸脸,就能将脸弄花了。 思姐看着红彤彤的许秦,有些发愣。 许秦皱了一下眉头,朝思姐的脚下看去,错误的恍然大悟:“哦,原来伯母也被山姥骗到这里来了啊!你不用愁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7章 冒烟的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48章 半个舅舅 黄鼠狼精死掉之后,思姐是如何的伤心,又如何心灰意懒的辞职回家,这些事情思姐都没有跟我说起过。我也无从知道。 我所知道的是,某个放学的傍晚,我看见村头走来一个人,无精打采,两手空空,仿佛是秋风中的稻草人。当时我正在屋前的地坪里跟邻居小孩玩耍,没有仔细看,以为那人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个流浪者经常在我们村附近晃悠。家里人都叫我们小孩子离那个人远一点,说是那个流浪者是个疯女人,她把自己的孩子咬死了,却发疯说别人把她孩子藏起来了,见人就问她的孩子在哪里。 等到那个人朝我这边走了过来,又走到了伯母家的大门前时,我才在昏黄的灯光下认出那是思姐。 那时,伯母和伯伯正在堂屋里准备猪的晚食,伯母用菜刀将地瓜的叶子和藤剁烂,伯伯则将剁烂的碎碎片片倒进滚烫的糠水里。 伯母和伯伯见门口突然出现的思姐,都吓了一跳。伯母差点将自己的手指剁掉,伯伯惊慌之间不小心将手伸进了糠水里,烫得呲牙咧嘴。 “爸,妈,我回来了。”思姐说完这句,就倒在了门口。 伯母伯伯急忙扔下手中的活儿,跑到门口,将软塌塌如一把割倒的稻草的思姐抬进屋里。 我也急忙撇下一起游戏的邻家小孩,跑进思姐的房间。 我刚走到思姐的床边,就被伯母拦住。 “别看别看,快去帮我叫医师,等你姐姐好了再来看她。”伯母催促道。伯母自己则立即去厨房里煮姜汤喂思姐。 我从伯母胳膊下面的空隙里看到了思姐的脸。那是一张枯黄枯黄的脸,如同冬季还挂在树上的枯叶,轻轻一捏便会碎成粉。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脸变成这副样子。我心中害怕,生怕思姐真的像枯叶一样碎掉,仿佛她的身体是瓷的,小的磕磕碰碰此刻都已经经不起。我慌里慌张的跑到村前的小山坳里去叫赤脚医师。 所幸的是,赤脚医师说思姐没得什么大病,就是有些心力交瘁,受了打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会恢复。 赤脚医师看完病出来,偷偷对伯母伯伯说道:“我看你们两位老人家早给思思做打算吧,一个弱女子在外总是不安全的,假如这次出事是在外地,谁来照顾她?” 伯母听得出来,赤脚医师是劝她早点让思姐嫁人。 思姐说,等她身体稍好之后,伯母便天天在耳边吹风,说什么“女大当嫁”“要不媒人越来越少对象越来越难挑”的话。 伯母的心中已经定下了金龟婿,那金龟婿不是别人,正是猎人许秦。在伯母看来,许秦不但相貌满意,家境不错,还曾救过她一命。 思姐当然不答应。 但是此时非彼时。思姐这次突然从城里回来,并且一回来就病倒。这让村里的人产生了无限的遐想。流言流语也纷纷浮出水面,说什么思姐在城里做了什么坏事被人家开除啦,得了病不敢说偷偷回来啦,等等等。这一下子,以前来踏门槛磨嘴皮的媒人忽然就不见了许多。不过许秦并没有听进去那些流言,每次打了好猎物都拿来给伯母,叫伯母煮汤给思姐喝。 也许是选择少了,也许是往事淡去,也许是出于感恩,反正由于种种原因,思姐最后让许秦将结婚戒指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思姐说,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傻傻的看着月光铺撒的窗台,期待着不可能出现的影子。 一年之后,思姐生下了一个女娃娃。许秦的家里很不满意,坚持要思姐生第二胎,并偷偷贿赂医院的相关医生,一定要先鉴定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才生下来。 许秦本想帮思姐说些话,无奈年过六旬的婆婆死活不答应。许秦只好唯唯诺诺的承应下来。 又过了两年,思姐终于如愿以偿的生下了一个男娃娃。许秦全家欢喜不已,特别是婆婆,天天搂着男娃娃喊着“小心肝”“小祖宗”“小独苗”之类的话。伯伯与伯母也喜笑颜开,以为思姐从此可以在许家挺直腰杆。在他们那一辈人的眼里,还是只有男孩才能接下延续香火的重任。女孩嘛,终究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还没有等众人从巨大的欢喜中缓过劲来,一场巨大的悲剧就发生了。 男娃娃在满月的那天无缘无故猝死! 婆婆顿时昏倒在地,一个月不能下床。伯伯和伯母也在家中以泪洗面。 许秦在同村人抬孩子的尸体出去埋葬时,一头撞向门前的大柱,头破血流。亏得旁边有个妇女及时拉了一把,不然许秦早已命归西天。思姐更不用说了,形容枯槁,呆若痴人。我跟着本行亲戚去看望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身体如同失去了三分之一的水分一般,双目深陷,双颊凹陷,甚至连双耳都有一种被霜打过一般,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耷拉下来。 事虽至此,许秦的老母亲仍不死心,过了不到一年,还是要求思姐给她老人家生下一个继承香火的男娃娃。 某日,思姐腆着肚子从医院检查回来,看见门口有一人一狗,好像专门为她等候多时。奇怪的是,狗是直立的,人是半蹲的。人的脖子上有一根铁链,铁链的一端被旁边的狗爪拽着。其情形像极了猎人要出门打猎,只是刚好人狗位置颠倒。 思姐吓得呆立原地,只听得狗哗啦啦的晃了一下铁链,说道:“哎,看来我跟许秦的协议要破裂了。他媳妇的肚子里居然怀了个黄鼠狼种。狗是狼的亲舅舅。虽然黄鼠狼不是真正的狼,但我也算是半个舅舅吧。我怎么下得了手呢?” 然后,那狗对旁边的人喝道:“起来!”那人就从半蹲变为站立。那狗又凶狠狠的叫道:“走!”那人便乖乖的在狗的前面开路。 那狗斜睨了思姐一眼,似乎是很生气,但并没有对思姐怎样。哗啦啦,那人脖子上的铁链拉直了,牵动狗的爪子。那狗便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十月怀胎,终于等到一声啼哭。孩子诞生了。 这个孩子顺利的满月,又顺利的满岁,让思姐和许秦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只是,这个孩子见到鸡就要扑上去撕咬。长大以后虽然得到一定的控制,但是每次见到人家吃鸡肉或者喝鸡汤,他就要流出三丈长的涎水来…… 第449章 棺材之神 虽然时隔十五年了,但是那时思姐跟黄鼠狼精的事情我仍然记忆犹新。特别是思姐带着儿子回娘家做客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将那些事多回想一次。思姐偶尔领着儿子到我家吃饭,妈妈都要千叮咛万嘱咐爸爸,叫他不要杀鸡,免得思姐的儿子失态出丑。 我不知道爷爷干吗要将他命中的坎跟思姐的事情联系起来。这整个过程中,爷爷也没有参与一点点。 虽然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突然提起十五年前的事情,但是我还是假装很平静的安慰爷爷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49章 棺材之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0章 凹凸之山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太清楚,肯定不是什么近亲吧?”我又问道。不是我多事,而是来者尖嘴猴腮,一双猴爪似的手总是在脸上挠来摸去。 也不是我有意刻薄,那个人真的跟一只猴子没有多大区别。且不说他尖嘴猴腮,也不说他两手乱挠,也不说他眼眶朝向前方,眶间距窄,更不说他身材矮小细瘦并且比较佝偻,仅仅看他嘴巴突起如饺子边缘,十足是一副猴子相。说话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牙齿稀疏,且向外倾斜。 要不是他脸上没有毛发,身上穿着油腻中山服,恁谁都会把他看成一只跟着游艺人屁股后面耍杂技的猴子。 “呃……”猴子双手在胸前转了半天,说道,“怎么说呢,我跟她关系不是太熟,但是我一直知道她。” 我听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并且心里还想着爷爷命中的坎和思姐的儿子之间的关系,于是胡乱“哦”了一声。 爷爷却上前跟他握了握手,表情肃穆道:“你听说的没有错,她已经死了好些日子了。” 猴子的手颤了一下,表情惊愕,喃喃道:“啊……真的……真的死了啊……”他仿佛看不见面前的爷爷,目光涣散,显然脑袋里想着其他的事情。而后,他伸出手在后脑勺上挠,模样跟真的猴子还是没有任何区别。 “你还不确定她的死讯,是吧?”爷爷问道。随后,爷爷扭头朝屋里喊道:“老伴,弄一盅热茶来给客人!”话刚喊出口,爷爷的神情就为之一变。 那一瞬间,他习惯性的以为奶奶还在人世。 我的心也抽搐了一下。 猴子却没有注意到我们的情绪变化,他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下回有机会再来喝茶吧。”他转过身,匆匆的离开了。 希望没有下回。我心里暗暗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反感。也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吧。 爷爷还沉浸在突然袭来的悲伤里,表情木木的。他将经常夹烟的手指放在鼻子前面嗅着。 “这个人真是奇怪,怎么跟我们问这个问题?那个孕妇是不是病故了,去她家里看看,或者去方家庄问问嘛,何必问邻村的?”我嘟囔道。 “嗯。”爷爷点头,表情还是没有舒展开来。他是条件反射的回答我,根本没有听清我说的话。 见爷爷心情不好,我也不好再问他想问的事情。 呆坐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我探头一看,是那个猴子又来了。 猴子在门口站定,挤出一丝笑容,客客气气问道:“再次打扰了。我刚才忘记问了,林家竹死后是不是葬在凹凸山上啊?” 我一听就来气了,冷冷道:“你都知道凹凸山,为什么还来问我们啊?”凹凸山是方家庄以北五六里处的群山。山一共有六座,三座高的,三座矮的。一高一矮紧挨着,但是第三座山和第四座山中间的距离相对远一点,所以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凹”字和一个“凸”字。听爷爷说,凹凸山原来是有一个很雅的名字的,但是庸俗的贩夫走卒更喜欢用形象的叫法。这样,凹凸山这个名字反而流传了下来,原来的名字倒没有几个人记得了。 凹凸山属于方家庄的地盘,而很久以前一个看风水的说凹凸山的风水很好,尤其是“凹”字里头是块风水宝地。方家庄的人不可能整个村庄搬到那里去,于是将那块地设为村里专用的坟地。 方家庄的人世世代代葬在那里,可是也没见下一代有什么起色。方家庄的人觉得当初上了看风水的人的当,但是在凹凸山送葬已经形成了风俗习惯,便就这样延续了下来。这就像当初习惯了把这六座山叫做“凹凸山”一样。 林家竹是方家庄的媳妇,死了自然也葬在凹凸山。 如果猴子是林家竹的亲戚,那么也应当知道这个习俗。那怎么会跑来问这个问题呢?如果猴子不是林家竹的亲戚,并且不是附近的有走动的熟人,那又怎么想到要去林家竹的坟上看看呢? 我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那个猴子说道:“我还是不太确定,所以打扰你们问问。”他满脸堆笑,态度还算好。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便还他一个笑,说道:“是的。她就葬在凹凸山。方家庄的人一般都葬在那里。” 他嘿嘿的笑,点头不迭,拱手道:“谢谢小哥。” 他转身要走,却被爷爷叫住。 爷爷问道:“这位朋友,你既然有心去拜祭,为什么不问林家竹的家人呢?就算你确定她已经死了,并且埋在凹凸山,那你怎么知道哪座坟是她的?” 爷爷说的不错。那时不是每一座坟墓都有正正规规的墓碑的,一半以上的坟墓,都是在墓穴的出口封上断砖。一个村里人不是很多,且互相熟识,所以上坟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弄错的情况。只有家里相当殷实,或者做事相当细致的人,才会在坟头另立一个青石板的墓碑。 照此说来,人生地不熟的猴子很有弄错坟墓的可能。 但是他的回答让我跟爷爷的担心显得多余。 “虽然也许找不到刻字的墓碑,但是新做的坟墓肯定还是新土,我看看就能辨认出来。”猴子嘴角弯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信心满满的回答。 “如果那里还有新的坟墓呢?”我问道。 猴子摆手说道:“应该不会的。总之谢谢你们的担心啦。我要先走了。”说完,他再次在我们眼前消失。 “这人真怪。”我说道。 爷爷像没听见似的,对我说道:“亮仔,去牛棚里看看牛是不是不老实了,我老听见牛角挽绳的声音。可能是饿了吧,如果是这样,就丢点草给它。” 爷爷的水牛最近确实有点狂躁,经常将缰绳绕到牛角上,然后来回的磨蹭,直到将缰绳磨断,然后偷偷溜到外面去吃草或者下水。 第451章 蹭墙挠痒 我从堂屋穿到屋后,然后沿着屋檐走到牛棚。 还没有打开牛棚的木门,我就知道不妙了。因为我既没有听到水牛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也没有听到踢踢踏踏的走动声。水牛之所以称作水牛,就是它离不开水,特别是在相对比较炎热的夏季和秋季。除非让它三番五次在池塘里降降温,它才会老实一点,不然一定会躁动不安。 此时牛棚里安安静静,这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我打开牛棚的门一看,栓牛的那一侧墙壁居然破了一个大洞!水牛居然顶破了墙壁逃跑出去了! 我急忙呼喊爷爷。 爷爷跑了过来,也愣了片刻。“这牛是怎么了?肯定是什么东西刺激了它。不然它的性子不会这么烈。” 我问道:“是不是你早上忘记给它喂水了?”这个季节,必须早上给它一大桶清凉的水,晚上再给一大桶或者牵它去附近的池塘的游游水。 “没有啊,我早上给了它水啊。”爷爷指着一个角落,说道。 爷爷指着的地方有一个破裂的塑料桶。看来那是爷爷早上提了水的,水牛冲破墙壁的时候把塑料桶也踩坏了。按道理来说,这条爷爷亲自挑选的水牛是不可能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暴躁的。 “肯定是什么东西刺激了它。”爷爷再次说道。 我正要问是什么东西刺激了它,只见爷爷抬起手掐算,我便将问题咽了回去。我看了看那堵破了洞的墙,发现栓绳的桩还在,但是只有半截细麻绳在上面吊着,像是给失物的主人留下的暗号。可是那暗号代表什么,我不知道。 爷爷收起手,对我说道:“亮仔,水牛往老河那边跑了。” 我轻叹一口气,说道:“难怪,原来它是要去游水了。” 爷爷看着那个破洞,外面点点无精打采的阳光射进来,落在凌乱的稻草上。这水牛有一点不好,就是吃一半稻草要撒一半,弄得整个牛棚里都是。“它不是去游水的。”爷爷说道。 “不是去游水?”我愣了一下,“那会是去干什么?”想想也是,这个季节的老河水流很浅,并且比较急,不适合水牛游水降温。而出了村口不远,还不到老河的地方,就有好几口小池塘。它犯不着跑到老河那边去。 爷爷又说:“牛是在刚刚那个人来的时候开始顶墙的。我听见了声音,当时还以为牛在蹭墙挠痒。” “你的意思是,水牛跑出去,完全是因为刚才那个人?”我摸了摸后脑勺。 “我们去老河那里看看就知道了。”爷爷说完,俯身从那个破洞里钻了出去。 由于牛棚里常年四季昏昏暗暗,视线不太清晰。此时虽然墙壁破了一个洞,洒进来一点阳光。但是爷爷弓着身子钻出去时,恰好又挡住了光线,让牛棚瞬时变回昏暗。这样就让我造成了一种错觉,看着爷爷的背影刹那变成了水牛的背影。好像我亲眼看见水牛是如何顶破墙壁,然后从那个缺口溜出去的。 我差点失口叫:“牛!牛!” 我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待爷爷钻出去后,我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爷爷在破洞的那边喊道:“亮仔,你不愿意钻这个,就从正门出来吧。” 我关上牛棚的门,绕了屋半圈,来到爷爷跟前。 “你是大学生,是原来的秀才,当然是不要随便钻来钻去的好。”爷爷打趣道。 我倒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走吧。”爷爷挥挥手道。我们俩一起穿过弯弯曲曲的小巷道,走过几家人的地坪,沿着村头开阔的大道走了几分钟,就来到了老河的水泥桥上。 我们刚要分头去找,就听见长长的一声“哞——” 我们循声望去,水牛在前不远的一棵柳树下。它正伸长了脖子朝我跟爷爷叫唤呢。但是它不自己走过来,仿佛有意等着我们走过去。 “这调皮的牛!”我笑道。 爷爷也一笑。 走到柳树下,爷爷挽起只剩半截的缰绳,摸了摸牛角,抱怨道:“你真是不听话啊,招呼都不打,就独自跑到这里来了。害我们一顿好找。”换做别人,想想那堵墙要重新补起来就会生气的将水牛抽一顿。爷爷却把它当成小孩子一般只是微微责备。 那牛眨了眨眼,确实温顺得像个小孩子,完全没有耕地拉车那样的凶悍模样。 爷爷拉着缰绳,对我说道:“要是你奶奶还在世,它又少不了讨一顿打。”奶奶对牛的脾气与爷爷不同,她虽然也常念叨着牛的命运有多么苦,十多亩水田全靠它,一年还要做两次。但是牛偷懒不耕田了,或者偷吃别人家未收的稻子了,奶奶就要抽它一顿。用奶奶的话说,不给点教训,它下次还会那样。 “回去吧。”爷爷拉着缰绳,在牛的身上拍了拍。 可是水牛却扭了头不动。 爷爷用力甩了一下缰绳。牛的四只脚虽然抬起又放下,就是不往前走一步。 “咦?这是奇了怪了啊!这小树下乘凉,难道比牛棚里的遮阴效果还要好?”爷爷对着牛说道,好像牛能听懂他的话似的。 “哞——” 牛又长鸣一声,头一甩,几乎将爷爷手里的缰绳挣脱。 “走,走,走……”我不耐烦的从树上折下一个枝条,朝水牛抽了两下。 水牛终于走动了。可是它不往前走,却围着柳树绕圈子。牛鼻子上已经渗出了很多颗颗粒粒的汗珠,证明它也已经热得不行了,但是它执拗得就是不离开这棵树。 爷爷拉它不住,只好跟着它绕圈。 我生气了,狠狠朝它的臀部抽了一下。水牛顿时怒目圆睁,呼哧一声,四蹄狂奔。缰绳从爷爷手里脱了出去。它故意闹别扭似的,就是狂奔也不朝村里跑,却朝相反的方向跑。 爷爷见控制不住它,大喝一声:“哇——” 水牛像一位士兵听到了将军的号令,狂奔的四蹄立即收起,老老实实的站住了。 我暗暗佩服爷爷。虽然这里的每个老农叫一声“起——”黄牛或者水牛就会迈步;叫一声“哇——”它们就会停步。但是牛发狂的时候是不是还听这些号令,就全看它的主人与它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了。 “它肯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事。”爷爷望着在远处停步的水牛,缓缓说道。 第452章 蝌蚪符箓 “爷爷,这是什么?”我发现柳树的一个枝条上挂着一块白布。白布四四方方,上面画着文字。之所以说是“画”着文字,而不是“写”着,是因为上面的文字很古怪,我一个都不认得。但是那些文字错落有致,不像是胡乱画上去的。其形状倒有几分像木匠无心留在木头上的划痕,起笔的地方粗宽,收笔的地方细长。我将白布扯了下来,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那块白布是干什么用的。 “嗯?”爷爷回过头来,拧起眉毛看着我手中的白布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2章 蝌蚪符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3章 鱼跃龙门 “嗯嗯。”我激动的点头不迭。没想到爷爷对中国的古老文字还有这么多研究。亏我在高考中语文课得了超高的分数,对这些却是闻所未闻。“那么,这块白布上的文字属于那八种中的哪一种呢?” “这是在以上八种之外的……更加古老……更加玄奇的文字。”爷爷的声音抑制不住的发颤,“它叫……鬼……书……” “鬼书?更加古老?更加玄奇?”一股冷气从地下钻进我脚心,传到我的后脑勺。 “是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3章 鱼跃龙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4章 鸡应朱雀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要大吐舌头了。这猴子说得天花乱坠,那几个小孩子听得如坠云里雾里。小孩子是最容易相信神话童话之类的事情,所以在猴子唾沫横飞的时候,他们还连连点头,一本正经。 猴子见孩子们吃他这一套,不禁眉飞色舞,继续夸夸其谈:“你们知道吗?这世上有四种灵宠,鲤鱼是灵力最大,最强悍的一宠。但同时也是最难养的一宠。” 小孩子更加兴奋,争先恐后问道:“四种?还有其他三种吗?都是什么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4章 鸡应朱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5章 阿元老离 那几个小孩子哪里有心思跟他说别的?都嚷嚷着叫他继续往下说。 猴子无奈,继续说道:“关于公鸡的品相,是这么说的。第一等的是金鸡,其实是五彩鸡。讲究是红冠,绿耳,金背,青尾,紫腹或者褐腹,反正是凑足五色。这种鸡如果加上凤眼,眼皮由上往下合的,那就不得了了,养久了能成精的。就算没凤眼,也是最强的灵物。第二等的是赤鸡,也叫满天红,就是全体红毛,走在地上像火块一样的那种鸡。这种鸡呀,我像你们几个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5章 阿元老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6章 护宅的狗 小孩子们咋舌:“原来鲤鱼是这么神奇的灵宠啊!”他们朝刚刚捕到的鲤鱼投去或怜惜或赞叹的目光。 猴子瞟了那个大鲤鱼一眼,那鲤鱼正大口大口的呼吸。他说道:“鲤鱼的情况是四大灵宠中最特殊的。它本质极阴,但却决非凶魅恶鬼那种冲体的阴煞,也不是像猫,龟那种阴灵,反倒很像魂灵着胎时产生的那种阴阴化阳,阳阳生阴的元阴!这种阴极其珍贵难得,比什么千年老参都补,因为它补的是魂,补的是本命能量。鲤鱼虽然是极品灵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6章 护宅的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7章 水族水书 我那同学一惊,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跑到洞里很深的地方来了。这时他那三个小伙伴早跑没影了。他一个人也不敢向前走,就站在那里喊那三个,要他们回来。结果没有一个人应他。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那个转角的地方有一股子很浓重的臭味扑出来,但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就是臭,味道闻了都要吐。他很害怕,就想往回跑,但怎么都动不了,连脖子都是硬的。这时就看见他那只狗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一口咬住了那个东西。紧接着他就能动了,然后就拼命地往外跑。他跑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眼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他那条狗正朝着他的反方向后退,口里还咬着没松,就像在拖住什么东西不让它追一样。 “那狗在哭,眼睛却全是眼泪,肯定也是怕得要死,但却始终没有松口。”这是他的原话。 他跑出来了,捡了条命。但他却再没见过他那只狗,也没见过他那三个小伙伴。 后来公共安全专家局组织了三百多人,把那个防空洞里外翻了个遍,但却只找到半截咬断的狗绳,两双小孩的鞋。 鉴于我同学经历的这件事情,我对猴子说的话不再是那么的抵触。我的想法改变了,也许他说的全部是真的,虽然我个人不会全部接受。 我向前迈出几步,有点挑衅的说道:“这位朋友,如此说来,这条大鲤鱼是这些小孩子捉不得的,一定要给你提回家里炖汤不可?” 猴子浑身一僵,显然他还不知道我就在背后。他转过头来,见是我,脸色舒缓下来,笑眯眯道:“呀,原来是你。” 我不全然认识旁边的小孩子,但是小孩子大多认识我。有人已经快言快语说道:“对了,你不是要问马爷爷吗?他就是马爷爷的外孙。” 猴子眉毛往上一提,嘴巴张开了半天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很惊讶吗?”我问道。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就算我们之前见过,也不至于这样吧。后来我才知道,他惊讶并不是因为见到我,而是之前问路的时候见了爷爷,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小孩子口中的“马爷爷”是一副土里土气的农民形象。 猴子摸了摸嘴唇突出的嘴巴,不回答我的话,却问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来就对他有几分猜忌,刚刚爷爷的水牛又发现了所谓的鬼书,加上恰才听见他对灵宠的几分“高论”,自然而然的将鬼书与他联系了起来。于是,我更提高了警惕。 “我住在这里,当然常在这里走动。我倒是要问你,你不是去凹凸山看坟去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一边问,一边心想,如果鬼书真是他不小心留下的,那么他来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呢?真的是为了拜祭林家竹?如果是为了拜祭,那为什么要带着能退鬼放鬼的布条? “哦呵呵,”猴子眨了眨眼皮,勉强笑道,“我突然想起,今天的黄历是不宜祭祀的,所以我打算改天再去林家竹的坟上。” 说到黄历,我就有点懵了,恨出门前没有偷偷注意一下黄历上的宜和忌,这样就知道猴子是不是撒谎了。 “我叫这帮小孩子放掉鲤鱼,主要是见它在这种河水里长这么大很不容易,就算它没有经过我说的那种调养,不能成为极品的灵宠,但是长到这么大,也算是半个精灵了吧。万物皆有灵,千年的老树还能成树精,百年的瓮还能成瓮妖呢。所以我想救它一命。”猴子继续说道。 年龄最大的小孩子接口说道:“嗯。我们已经捉了半桶巴掌大的鲫鱼了,不差这一条鲤鱼。”说完,他与几个小伙伴一起将那条大鲤鱼抬出来,扔进了老河的主道。哗啦啦一朵浪花溅开,紧接着那鲤鱼狠狠拍了一下尾巴,又激起一阵白花花的浪,转眼就不见了。 一个小孩子嘟起嘴抱怨道:“我还以为它会回头看看我们再走呢。” 小头目嘴角一弯,用大人的口气说道:“你恐怕是小人书看多了。它赶紧逃命都来不及,哪里会跟你道别!” 突然之间,我还真有点担心那条鲤鱼会像猴子说的那样,变成鲤鱼精或者其他。如果它在老河里再活上几十年,还会不会记得曾经被某个人救过?曾经被一群小孩子放生? 回到家里,我见爷爷手捧着那块布条,眉毛拧成了一团。泛黄而粗糙的手指在字上摸索,好像字是刻在上面的,能摸到凿痕似的。 “热闹看得怎么样?”爷爷见我进门,抬起头来微笑问道。 “那个人就是之前找我们问过路的。”我说道。 然后,我将我在老河上的所见所闻一一讲述给爷爷听,并说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爷爷瞥了一眼门外,又瞥了一眼手中的布条,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说道:“亮仔,你说的有道理。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你也觉得有蹊跷?”我多余的问道。 “你想想,他一来,我们家水牛就撞破墙出去了。出去也就算了吧,它还是冲着鬼书去的。他明明向我们问路,却没有去凹凸山,而是回头来了老河。”说到这里,爷爷停住了,两眼直直的看着我。 我知道爷爷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你觉得他来老河是有事情的?比去凹凸山拜祭还重要的事情?” “我估计,这鬼书是他不小心遗失的。他之所以没有去凹凸山,而是返回来到了老河,就是为了找丢失的鬼书。”爷爷说道,“他把鬼书弄丢了,去了凹凸山也没有用。不过他没有料到我们先找到了他的鬼书。而他救那条鲤鱼,却是另有原因。” “另有原因?有什么原因?”我摸着后脑勺。 “我跟你说过吧,鬼书只在我国的水族聚居地区有流传,因此也被称为水书。”爷爷两眼发出光来。 第458章 二十八宿 “水族?对,你跟我说过。”我猛拍后脑勺。发现这块布的时候,爷爷已经说过了。 “他既然懂鬼书,那必定是古老水族的人。”爷爷道。 我连忙接着爷爷的话往下说:“水族的人……鱼也是水族……” 爷爷朝我竖起大拇指:“说的没错。他把鱼看做是自己的族人。他无法救下所有的鱼,就选了最大的鱼来救,所以才会救下那条鲤鱼。” “那他说的那些灵宠的事情,都是胡口乱诌?”我问道。 “鲤鱼应青龙,猫应白虎,雄鸡应朱雀,龟应玄武。这说的没错。只不过这些东西刚好成为他救鲤鱼的借口。”爷爷回答。 我心中一喜,声调陡然升高:“爷爷,那我们也可以养一条鲤鱼啊!这样你就可以不怕三年后命中的坎啦!”在这一刻,我跟老河里捕鱼的小孩子没有任何区别了。幻想,是人类的天性吧。 爷爷瞟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蔫了。猴子说了,灵鲤必须要从一年龄养起,养足十年,天天亲自喂食,换水,并念经给它听!别说十年的鱼很难活,就算活到十年,差一天断了供养,它也不能成事!最多认识你,对家宅的贡献也只能和龟相同,甚至还不如龟。 我自言自语道:“谁能养它养到这个程度……” 爷爷摇头道:“一条鲤鱼能活过十年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为什么还要它来替人挡灾受难呢?” 顿时,我羞愧难当。 爷爷见我半天不再说话,以为我是在替他难过。于是,他走到我的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不用担心,我还有一个尝试的办法。不过,我得事先征求你思姐的同意。如果她能点头,事情就容易点。当然了,就算她点头,事情也不一定能成。” 爷爷的性格我还不知道么?他是人家求他一百个答应,要他求人?那是一百个开不了口。 我急忙毛遂自荐:“爷爷,你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你对思姐说。伯伯家的几个姐姐中,思姐跟我的关系最好了。” 爷爷摸摸我的头,呵呵大笑,却只字不提他的事情。 外面的灯一盏接一盏的亮了起来,仿佛夜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挨家挨户的给点上灯火。 我走到大门口,看着万家灯火,想象着此刻的猴子正在一盏昏黄的灯下碾墨,写字。由于村人节省惯了,除了自己的卧室和堂屋之外,其他房间都是用很小的灯泡的。所以猴子也许不小心将墨水溅了出来,也许将手指上弄得漆黑一团。我就想象着,他用脏兮兮的手,拿起脏兮兮的毛笔,在一块不知从哪里撕扯来的布上,写着一连串常人不认识的鬼书。由于村人对书法也没有很高的兴趣,毛笔也不可能是质量很好的,大多数情况下是脱了许多毛,在砚台上怎么调也调不出称意的笔尖。因此,猴子画出的鬼书与爷爷捡到的鬼书肯定有着比较大的差距。 爷爷也走了出来,看着发呆的我,笑问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人呢?” “嗯。他要别人帮他借砚台和墨块,肯定是为了写鬼书。”我说道,“他本来是要去林家竹的坟上的,半途折了回来,必定是鬼书对他上坟比较重要。他急急忙忙借这些东西,更说明了问题。我估计,他今天晚上写好了鬼书,明天就会再去凹凸山。” 爷爷点头。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带着鬼书去上坟。如果他说林家竹是他亲戚,不是应该带着纸钱或者长明灯吗?”我转过头来看着爷爷。 爷爷的眼睛里也充满了疑问。看来他暂时也不知道答案。爷爷一脚踏在门前的石墩上,岔开话题问道:“今天晚上的空气还不错。亮仔,你是想在地坪里睡一会儿呢,还是直接在屋里睡?” 爷爷的话刚说完,屋后面就有青蛙的叫声响了起来。先是一只两只,渐渐增多,再增多,然后到处都有了蛙鸣。一瞬间,我以为是因为爷爷踩到了那个古老的石墩引起蛙鸣的。从那天以后,一到晚上我就不敢碰那两个石墩。幸亏后来我就到了遥远的东北上学,暑假也不曾回家,免去了这个无端升起的忧虑。 “先在外面乘一会儿凉吧。”我说道。其实我不太想在地坪里呆着,但是回到屋里又怕老想着猴子画鬼书的情形。因为爷爷家里的灯泡也是昏黄昏黄的。 爷爷听了我的话,去堂屋里搬竹床。 我正想去帮忙,爷爷就已经将侧倒的竹床搬了出来,似乎丝毫不费力。 爷爷选了个风多的地方放好竹床,然后我们俩坐下。 望着满天的星,爷爷说道:“二十八星宿以前你听说过吧?古代人为了观测天象和日、月、五星的运行,选取二十八个星官作为观测时的标志,称为‘二十八宿’。它又平均分为四组,每组七宿,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动物形象相配,称为‘四象’,道教称为‘四灵’。” “青龙白虎?”我刚听完猴子说灵宠对应的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没想到马上又听见爷爷说起天上的星星也对应着同样的东西。于是,我的好奇心立即被调动起来。二十八星宿倒是经常听爷爷提起,因为选一个黄道吉日,就不得不考虑到星宿的问题。但是跟青龙白虎什么的联系在一起,我还是头一回听。 爷爷对着天空指画,说道:“汉代纬书《尚书考灵曜》说过,二十八宿,天元气,万物之精也。故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其形如龙,称为‘左青龙’。南方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其形如鹑鸟,也可以说像鸡,称为‘前朱雀’。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其形如虎,也可以说像猫,称为‘右白虎’。北方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其形如龟蛇,不仅仅是灵宠中的乌龟,蛇也是属于玄武的。称为‘后玄武’。” 恍惚之间,我突然通彻透悟了猴子对灵宠的说法,甚至感悟到了鬼书的神奇所在。 第459章 要借东风 但是回过神来,我又一无所知。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根据这些星宿,可以推断日子的好坏,可以预测未来的天气,古代的打仗将军还用作兵法。”爷爷还对着天空指指点点。由于视角不同,我不知道他到底指着那个区域。“张衡在《灵宪》中说过:苍龙连蜷于左,白虎猛据于右,朱雀奋翼于前,灵龟圈首于后。古代很多将军排兵布阵讲究这个。” 我在竹床上平躺下来,望着浩瀚星空,问爷爷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59章 要借东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0章 老旧竹床 “星宿还可以预测天气?”我惊讶不已。 “当然了,这是有口诀的。并且四个季节的口诀不一样。其中的道理跟我们民间谚语俗语差不多。比如说燕子飞得低,赶快穿蓑衣之类的。或者比如说,大雨之前,池塘里的鱼会浮到水面来。”爷爷挪了一下身子,老旧的竹床就吱呀吱呀的叫唤。爷爷说过,这个老竹床在爷爷出生的时候就有了,年龄比爷爷还大。这竹床就像他能够横流倒背的口诀一样,都是姥爹带给他的,赠与他的。如果要问他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0章 老旧竹床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1章 水族鬼书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它也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继续说道:“我的确叫侯梓。侯是诸侯的侯,梓是一个木头旁加一个辛苦的辛字。” 这话一说完,我的视觉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刚刚明明看见的是一只猴子,这会儿一看,却是白天遇见的那个像猴子的人。 在我还傻愣愣不知所措的时候,爷爷已经将手伸了过去,握住侯梓的手,说道:“你好,你好,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唉,上了年纪,记性是越来越差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1章 水族鬼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2章 坟前柳柏 我不相信,站在屋檐下,向外伸出手。并没有意料之中的雨水滴落在我的手上打湿我掌心的纹路。 星象是天的纹路。侯梓打乱了天的纹路。他用这种方法向爷爷发出示警信号。 “他也不能完全阻止雨啊,只是推迟到明天一大早才下而已。”我收回失望的手,故意高声说道。我瞟了一眼爷爷,爷爷还是以仰望的姿势看着黑黢黢的夜空,似乎夜空后面隐藏着一张人脸。 “爷爷,回屋睡觉吧。已经很晚了。”我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2章 坟前柳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3章 遗失鬼书 “你要出去?”这时我才听到外面屋檐滴滴答答的流水声。果然一大早就开始下雨了。 “去见见那个鬼族的人啊。”爷爷微笑道。 “你这个时候要去见他?” 爷爷点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我也去。”我一个骨碌爬了起来,马上穿衣服。底下的稻草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我坐到床沿上,伸了一个懒腰,抬头看见房梁上的塑料布一块一块的朝下鼓出,仿佛是没有开卖的豆腐盘。 “爷爷,塑料布鼓起来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3章 遗失鬼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4章 僵尸野合 我知道,爷爷是要从背后突然将猴子的脖子勒住。从猴子扒开坟墓的速度来看,他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即使我跟爷爷两人同时上前,也很难将他制服。从后面突然袭击,不得不说是个很好的办法,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 可是,爷爷离猴子还有十多步距离的时候,猴子突然将双手举起来,面朝天空大吼一声。 “嗷——” 爷爷呆住了,我也呆住了。 湿润的泥土被他扬起,又随着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身上。接着,他又开始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4章 僵尸野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5章 鬼者归也 “人胎鬼仔!”爷爷惊喝一声。 我还没弄明白爷爷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见猴子从棺材中捧出一个拳头两倍大小的婴儿尸体来! 我打了一个冷战,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怪刚才他在棺材里面摸索了一阵。原来他摸索的不是墓碑的主人,也不是棺材中的陪葬品。猴子居然是来找死者肚里的孩子的! 那个婴儿尸体已经浑身发绿发黑,奇怪的是婴儿尸体似乎没有一点腐化的迹象,反而像一块青石雕刻出来的一般坚硬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5章 鬼者归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6章 徘徊拉锯 爷爷看着那张拼命张开的“嘴巴”,淡淡笑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想供养人胎路过的话,一定要想清楚,因为人胎路过和其他养的小鬼是不同的,其他养的小鬼不再供养时,只要做一些法事便可。可是路过就难请难送,因为它冤气很重,请回家供养后,再请走时,路过可能会觉得供养者不爱他、不尊重他,便会向供养者报复。” 雨更大了,洗得周围的树叶和草丛沙沙的响。地面的水流也变得更急。此时再看那张“嘴巴”,感觉就截然不同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6章 徘徊拉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7章 方家庄人 就在爷爷走神的时候,猴子突然向爷爷推出一掌,那掌的力量非同小可,竟然将爷爷推出三四丈远。 爷爷本来身体已经衰弱,经猴子这么一推,顿时如跳上岸的泥鳅一样扭转身体,双手撑地,但是怎么也起不来。 “多有得罪了!”猴子向爷爷鞠了一个躬,飞快的跑掉了。 我自知不是猴子的对手,不敢去追,急忙跑到爷爷身边,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扶起,问道:“爷爷,你还好吧?” 爷爷站了起来,却又跌坐在地,顾不得雨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7章 方家庄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8章 怒火中烧 这一点完全出乎我跟爷爷的意料之外。后来爷爷感叹说:“神鬼可算,人心难测啊!” 那个早上,我被一阵喧嚣吵醒。 打开门来,门外站着一群带着冷气的人,气势汹汹,歪眉冷目。他们有的拿着锄头,有的拿着扁担,有的拿着菜刀。见我开门,领头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用命令的口吻喊道:“你是常山来的外孙吧?叫你爷爷起来!老子找他问点事!” 我不高兴回答道:“我爷爷还没起来。昨天受了点伤,要多休息。” 那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8章 怒火中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69章 水牢的苦 “我们要人胎鬼仔干什么?”我反问道。 方桃一口喝进半杯茶,茶水还鼓在嘴里,咕嘟咕嘟漱了漱口,然后脖子一伸,将嘴里的茶水全部咽下。他这才腾出舌头来说话:“我也曾听人说起过,你爷爷命中有一坎难过,就在近几年。人胎鬼仔法力那么大,肯定是你爷爷想用来平安度过那个命坎。这不用想,都是显而易见的。” 那个剽悍的妇女又跳了出来,用几乎破音的嗓子叫道:“就算你爷爷要保自己平安,但是也不能使用这样卑鄙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69章 水牢的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0章 人做天看 “我是棺材神。”楼板上的“人”自报姓名。“他的命中坎,我自然会盯着,不用你们费心。至于你们说的人胎鬼仔,是由一个想挽回妻儿想得发疯的人盗走的,现在离这里恐怕有百多里远了。你们不去追他,反而跑到这里来闹事。他们俩去凹凸山,是为了阻止那个人,你们却把好心肠当成驴肝肺。唉,所以我从来不做好事,见我就如见了棺材。” 据晕了过去的人后来讲,他讲头伸进入口后,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口棺材,漆黑铮亮,能照见自己的脸。而后棺材盖自动揭开,他看见棺材里躺着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而那尸体,居然就是自己的!如同对着一面镜子,他朝棺材伸手,尸体也以同样的姿势朝他伸手!他一时惊吓过度,就晕了过去。 不过,他说这话也是两天之后了。两天之内,他感觉自己去了阴曹地府一趟。 方桃听楼板上的“人”这么说,顿时吓破了三分胆。其他人也畏畏缩缩,几欲先走。 楼板上的“人”又说道:“方桃,你那死去的媳『妇』托我告诉你,给她用的棺材底板漏水,而你选的墓地『潮』气很重,加上盖棺之时粗心忘了加石灰,她躺在其中,就如关在水牢之中,万分难受。这次坟墓被掘,如果你有心好好重葬,一定不要贪了小便宜,忘了小事。” 方桃脸『色』煞变。 谁都不知道,林家竹去世之时,他去棺材铺买棺材,店老板告诉他:店里有另外一具棺材可半价销售,因为材料加工不足,底板有一条没合缝的间隙。只要埋葬之前,在底部加上多于平时一倍的石灰,也就可以弥补间隙的缺陷了。 方桃贪小便宜,便付了半价,买了老板推荐的那具棺材。 偏偏在盖棺的时候,方桃忘了提醒入殓的人。入殓的人只按正常的量垫了石灰。等到方桃想起,棺材已经由八大金刚抬起,即将入土了。方桃便将此事隐瞒下来,其他人都不知晓。 没想到棺材神此时却提起这事,方桃一时汗如雨下,浑身颤抖。他推开椅子,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央求道:“我真该死!我真该死!买棺材的时候不应该贪便宜,盖棺材的时候不应该去赌钱。害得她受水牢的苦!我真该死啊!求求棺材神你帮我转告,我一定好好给她重新举办葬礼,给她买上好的棺材!我把她的祭奠牌供起来,天天给她烧香祭拜!”方桃的脑袋在地上磕得嘣嘣响。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嚣张气焰。 他旁边的『妇』女也由惊呆变为惊恐,连忙双膝跪地,默不作声。 “你们走吧。”棺材神说道。 方桃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楼板,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知道,他不相信棺材神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快走吧。”棺材神再次驱赶道。 方桃慌忙爬起,连膝盖上的泥尘也来不及拍去,就领着众人急急忙忙溜了出去。 见众人已经离去,楼板上又响起脚步声,在我跟爷爷的头顶来回踱步。“哎,我说你呀,这么忙忙碌碌,可曾讨到一点好处?人各有命,你再怎么帮助,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不要以为你帮过他们,他们就从此改观了,他们还是会回到最初的位置上去的。” 爷爷淡然一笑。 我无话可说。刚才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棺材神出现,真不知道残局怎么收拾。“棺材神,你是来监督爷爷命中的坎的?” 楼板上没人说话。 我又问道:“难道爷爷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渡过坎吗?看在他帮助过那么多人的份上,您就说说吧。” “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要找到那个能帮助你爷爷的人,实在太难了。” 我心中一喜,忙问道:“难不难是一回事,您肯不肯说又是一回事。您既然肯这个时候出来帮助我爷爷,那么您肯定也是不忍我爷爷受这么多苦难的。还请您照直说吧。” 棺材神沉默了片刻,说道:“必须找到一个阳气特别盛的人,将我从这里带走,送到我指定的一个蛇洞里。然后,你爷爷要经常经过那个蛇洞。等到你爷爷命中的坎出现那天,那个蛇洞里会爬出一条蛇来,你爷爷不要躲开,让那条蛇咬上一口,出点血,这就算抵过了命中的坎。当然了,蛇伤过几天就会好。” 我激动不已,说道:“那好啊!这个不难啊!阳气特别盛的人不难找啊!” 棺材神道:“既然说是阳气特别盛,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我问道:“那要怎么做才能达到你说的程度呢?” 棺材神道:“自身无法达到,肯定就要借助外界的能力了。世间阳气最盛的要数鸡了。按说,人吃鸡会补充阳气。可是人吃的都是煮熟的鸡,在烹饪的过程中,鸡的阳气都蒸散了,实际补充的阳气少得可怜。” 我犯难了:“这么说来,您说的阳气特别盛的人,在世上是无法找到咯?” 棺材神说道:“除非……” 我急忙问道:“除非怎么?” 棺材神道:“除非那个人经常生吃鸡。鸡的阳气旺盛,而鸡血尤甚。经常补充生鸡血的人,阳气不但能到达我说的程度,甚至可能超越我的要求。” 我一拍巴掌,兴奋不已,“这么说来,思姐的儿子可以帮到我们啦!” 事不宜迟,我当天就去了思姐家,找到了思姐,并将如何如何挽救爷爷的事情说给思姐听了。思姐很爽快就答应了。 思姐的儿子来到爷爷家,登上楼板,将棺材神引了下来。由于棺材神之前的要求,我跟爷爷都避开了他。所以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见到棺材神一面,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后来我问思姐的儿子,思姐的儿子也摇头,说他上了楼板之后,什么也没有看见。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转过身去。他转过身,还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只觉得背上突然一沉。然后耳边有人告诉他,不要再往后看,只顾按照他的说法去做就是。于是,他背着那个人一直走到了离老河不远的一座山上。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耳边有人说“到了”,然后叫他转过身来。他转过身,身上顿时一轻,他知道那个人已经走了。他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行踪。但是他迈步离去的时候,听到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是蛇的爬动声。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我问道。 “嗯。”思姐的儿子十分肯定的回答道。“我倒是很想见他一面呢。不知为什么,我感觉跟他很亲近似的,我以为我会害怕的,但是背着他的时候真的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思姐的儿子的回答让我浮想联翩,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 奇怪的是,思姐的儿子经历这一件事情之后,看见鸡就流涎水的『毛』病一下子就完全去除了。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如果换做别人,可能要天天绕着那座山转。而爷爷能算到自己什么时候遭遇命中的坎,所以特定在那一天去那座山上就行了。 有人劝爷爷,您既然能算到是哪一天,那就那一天呆在家里,躲过被蛇咬不就好了?反正棺材神已经不在这里监督你了。 人们这样劝说的时候,爷爷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到了那一天,爷爷如约去了那座山。可是,爷爷在那里从早上转到半夜,都不见蛇的影子。 爷爷回来后反复掐算,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算错了日子,又反复的查阅老皇历。结果是他没有弄错。 但是人们开始笑话爷爷,说他怕蛇咬,故意避开了那一天,但是碍于面子,他故意说是算错了日子。爷爷也不去争辩。但是从此之后,爷爷不再涉及法术,真真正正的做起了一个农民,早出晚归,春种秋收。 由于我要赶去东北上学,自从棺材神离开之后,我就很少联系到爷爷了。通过跟妈妈打电话,我隔三差五问问爷爷的近况,还特别问了猴子的事情。妈妈说,尅孢鬼在爷爷渡过命中的坎之后不久来过一次,但是被一个猴子模样的怪物赶走了。 我问妈妈,爷爷是不是还经常给人掐算。 妈妈说,爷爷曾经一度故意掐错,就是为了干干净净的撇开。但是后来有人发现,即使爷爷胡『乱』掐算,人们仍然能从爷爷指出的地方找到想找的东西。还有人看见一个猴子模样的怪物经常把别人丢失的东西放到爷爷指出的地方去。 我说,还是有人懂得报恩的。 妈妈说,那当然啊,人在做,天在看。 我心想,如果爷爷听见我们这么说,肯定要说,天哪里会看啊?做事都只是凭良心而已,哪里有那么多大道理! 第471章 我要回来 写在前面的话: 有人会说,你这是写在后面的话啊,即使后面还要继续写,那也是写在中间的话啊,怎么是写在前面的话呢? 各位鬼迷有所不知,但资深的鬼迷或许知道,以上所有都在某网站签约,算是一个不完美的完结版。..而以下要继续写的,则是全新的。 因此,以上可以算作是《我跟爷爷去捉鬼》的第一卷。而以下的可以算是第二卷。 在时间上,第一卷与第二卷也有所区别。 第一卷结束时,写到我再次返回大学。第二卷则从我毕业的第三年开始。中间爷爷歇息了好几年,尽量避免捉鬼的事情,有时故意出错,让人相信他确实不行了。 为什么我毕业后的第三年,爷爷又开始捉鬼了呢? 鬼迷莫急,现在听我继续说来…… (ps:现有五六个鬼迷交流群,在我的腾讯微博里有公布群号,有兴趣的可以加一下。我的腾讯微博地址t.qq./tngliang142) 爷爷再次亲自捉鬼,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 没有人能让爷爷重拾旧业,除了我和我弟弟。当然,捉鬼算不是上“业”,业是用来谋生的工具,所谓事业有成就是这个意思。爷爷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做着一个乡下农民该做的一切,种田才是爷爷的“业”。 我毕业后一直在北京上班,只有放长假或者过年的时候才回去一趟。因此,爷爷重拾旧业的那次,并没有我的参与。但是妈妈接二连三地打电话给我,让我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那时快过年了。我在北京都开始掰着手指算离回家还剩多少天。没想到在我回家之前,我弟弟遇到了怪事。 弟弟长年在外打工,那年回去得比我早一个多月。他跟爷爷的感情也非常深厚。他经常骑着摩托奔波在我家和爷爷家之间,要爷爷给他“讲古”——讲过去那些有趣的事情。 画眉村跟爷爷一个年龄段的老人越来越多过世了,加上舅舅也长年在外务工,所以爷爷可以说话的人很少,他很乐意跟弟弟讲很多话。 有一天,弟弟闲来无事,又去了爷爷家,在爷爷家吃了晚饭还拉扯着爷爷说这说那,一时忘记了时间。 在家里的妈妈非常担心。因为去爷爷家的路上有一段陡坡,那里不久前发生了一场车祸,死了人,后来发生过好几起怪事。这件事情是弟弟从外回来之前发生的,所以他不知道。 那时候舅舅也在家。于是,妈妈打了一个电话给舅舅,说天色太晚了,怕弟弟回来的路上摔倒,叫舅舅留着他在画眉村过夜,今晚不必赶回来了。 可是我弟弟跟我一样,在外面睡觉睡不习惯,很认床。当然了,如果外公不是跟舅舅住在新建的房子里,而是住在泥墙青瓦的老房子里的话,我和弟弟都住得习惯,因为小时候就很熟悉了。 舅舅自然按照妈妈的吩咐留弟弟过夜,但是弟弟怎么也不肯。他觉得来去的路程不远,他又是骑着摩托来的,几分钟就能到家,根部用不着留在这边过夜。 刚好舅舅也是常年在外打工,也不知道去常山村的路上有个发生过好几起怪事的陡坡,所以,舅舅见弟弟坚持要回去,便没强留。 妈妈打过电话后不久,弟弟起身发动摩托往回走。 从我家到外公家有两条路可以走。我小时候跟着妈妈去外公家,走的是一条比较近也比较崎岖的山路。这条路也是我们常走的路。另外一条路有点绕,但是路面宽,开车或者骑摩托比较方便。 弟弟骑着摩托,自然会选择那条比较宽的路。从画面村出来,要绕到一个名叫骆家坳的地方才能回到常山村。那个陡坡就在出骆家坳的路口。坡倾斜的角度将近四十五度,一边是山,一边是崖,看起来就有几分危险。 弟弟从外公家出发的时候就已经天黑了。 他经过了骆家坳,顺着那个陡坡从上往下溜的时候,忽然看见陡坡末端的路边站着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那个老太太干瘦如枯柴,佝偻如煮熟的虾,脸色苍白得像纸。 弟弟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老太太见他的摩托靠近来,急忙朝他招招手,示意要搭顺路车。 按照弟弟平时的性格,他是不愿意用摩托载老人家的。不载不是不愿意帮助别人,而是老人家一般身子骨不好,而弟弟骑摩托的方式比较凶,横冲直撞,怕老人家坐了受不了,或者在急拐弯的时候把老人家甩下来。更何况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有些看不清楚,肯定比白天要颠簸很多,这样的话,老人家肯定更是受不了。 虽然他心里这么想着,但是那个老太太一招手,他就出乎自己意料地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老太太见他停下,毫不客气,立即跨上来坐上了摩托。她不道一声谢谢,也不说要顺路坐到哪里再下来。一声不吭。 弟弟心想,到了地方老太太自己会说的,便没有在意。他重新拧动油门,点火启动。 怪事来了。 他一连拧了好几次油门,也打了好几次火,可是摩托一动不动。 弟弟忍不住自言自语:“咦?这是怎么回事?平时一踩就会动的呀!”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立即将双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弟弟感觉后背一阵凉意,像是贴着一块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他看了看油表,前几天才加的油,不可能是没油了。于是,他再次点火。摩托还是一动不动。 同时,他感觉背后的老太太越抱越紧,似乎意识到摩托不动跟她有关系,害怕被赶下来。 这时,弟弟感觉到不对劲了,脑后头皮一阵发麻。 于是,他侧头对后面的老太太说道:“您老人家还是下来吧,您老人家一坐上来我的摩托就发动不了。” 老太太还是抱着他,一声不吭,也不挪动。 弟弟有点不高兴了,重申道:“我说您还是下来吧。我的摩托坏啦。” 老太太依旧紧紧抱着他,沉默不语。 这时候,弟弟已经有几分肯定这个老太太不正常了,估计是碰了鬼。他想起爷爷曾经说过的“鬼怕恶人”,于是壮起胆来大声喝道:“快给老子滚下去!你把老子的摩托车弄坏了!再不下去别怪老子不客气!” 果然,老太太一听弟弟凶她,立即麻利地下了车。 就在她下车的一刹那,早已拧足了油的摩托车像离弦的箭的飚了出去!刚才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原来摩托并没有出问题!经常高速行驶的弟弟都猝不及防,差点冲进旁边的深沟里去。 弟弟急忙刹车,才在深沟的边缘上勉强停住。 他刹住车后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路边空无一人,哪里有什么老太太! 他顿时慌了神,急忙骑车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从摩托上一下来,他就感觉身上半边凉半边热。 弟弟从外公家出发的时候,舅舅打电话告诉妈妈了。妈妈一直在门口等着他回来。 妈妈见他脸色不好,料到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过看见弟弟平安回来,她在心中连道万幸。 故事外的事情:【簸箕与箢箕】有三种物品被称作簸箕,一是一种铲状器具,用以收运垃圾(我们那方言叫侧箕)。二是用藤条或去皮的柳条,竹篾编成的大撮子,扬米去糠的器具(我们那方言叫筲箕)。三是指簸箕形的指纹。而故事中的箢箕跟以上三种都不一样,箢箕是专门用来挑土的,形状像半个贝壳,半个平方大小,是一种劳作工具。 有人老问我箢箕是不是就是簸箕,在此解答一下。 第472章 亡者忘者 爸爸也还没有睡,他见妈妈扶着脸色煞白的弟弟进门,惊讶道:“你这是怎么了?” 妈妈丢给爸爸一个眼色,爸爸便不再询问。 妈妈扶弟弟进了他的房间,又给他熬了一大碗生姜红糖水叫他喝下。 喝完之后,妈妈问:“感觉好点没有?” 弟弟摇摇头。一向高高大大孔武有力的他,此时却软得像个棉花袋。以前他经常在我面前逞能,冬天用冷水在外面淋澡也没见感冒过。 当晚,他发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72章 亡者忘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3章 黄纸画符 爷爷决定先去老太太家里,给她家里人做做思想工作。 她家里人开始不答应,但听爷爷说老太太在那个陡坡边经常骚扰路过的人,便于心有愧,答应了爷爷的要求。毕竟被吓到的人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碰到了会不好意思。 爷爷也作了保证,带老太太来转一圈就再带她走。 老太太的家里人还是不放心。老太太的儿子已经五十岁左右了,他问爷爷:“如果我妈来了,我们要跟她打招呼吗?” 爷爷摆手道:“我带她来了,你们也看不见她。” 他担心道:“我家孙儿才四五岁,听说小孩子的眼睛单纯,可能会看见鬼魂。要是他看到他的太奶奶,肯定会吓到。我们前不久才给老太太办了葬礼。” 爷爷想了想,要他找来一张黄纸,在上面画了一个符,然后将黄纸点燃烧掉。爷爷将纸灰收集起来,放在一个小茶盅里,递给他,说道:“今天晚饭后,你把这纸灰冲水,给你孙儿喝了。这样的话,老太太回来的时候他就看不见了。这只是暂时的,过了今晚就没有作用了。” 他这才稍稍安心。 爷爷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对他交代道:“今晚等我来你家的时候,你们家里人可以跟我打招呼,但是要假装不知道我带老太太回来了。你们平时该怎么着这次就怎么着。不要问我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问道。 “你们就假装忘记她了,也不知道她的存在。这样她才会安心离去。如果你们老念着她,让她知道了,她就更舍不得走了,会在家里留下来。”爷爷解释道。 他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记得跟你家里其他人都说一说。”爷爷嘱咐道。 爷爷要走时,那人又拉住爷爷说:“马师傅,我不是没有良心的人。我妈原来在旧社会养大我很不容易,前面有两个姐姐饿死了。她把本该给姐姐吃的都留下来偷偷给我。可是我现在有儿有孙,我得照顾他们,不然就算让我跟老太太的鬼魂住一起我都愿意。” 爷爷拍拍他的手背,理解道:“我知道。” 当天傍晚,爷爷和妈妈去了那个陡坡。妈妈按照爷爷的吩咐带了一个竹篮,篮子里装满了纸钱。 到了弟弟说的遇到老太太的地方,爷爷叫妈妈先烧纸钱。他自己则在周围转了一圈。妈妈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那条黑狗就像爷爷的影子一般,紧紧跟着他。不知道它是不是怕妈妈打它才紧紧跟着爷爷。 妈妈一边烧纸,一边说着要老太太不要找麻烦之类的话。纸钱烧到一半,闷不出声的四眼突然狂吠起来。它一会儿冲到爷爷前面朝前狂吠,像是要挡住什么东西,一会儿快速调头躲到爷爷的脚后,像是害怕什么东西。 本来烧得好好的纸,忽然被一阵风卷起,烧完的和没烧完的纸钱乱作一团。妈妈急忙将它们扒到一起来烧。 爷爷看了看狗,又看了看火,说道:“注意了,她来了。” 妈妈这才知道四眼的不同之处,这才相信爷爷说的它是条好狗的话。 四眼狂吠的方向,必定是老太太走来的方向。 一会儿后,四眼不再跑到爷爷前面去,而是跑到后面去狂吠一阵,然后回到爷爷的脚下。显然,老太太已经从爷爷身边走过去了。 爷爷从四眼的变化中猜出了老太太的路径。他急忙走到前头去截看不见的老太太。 妈妈此时不敢多说话,只顾一张接一张地往火堆里送纸钱。那团火就像一条会吃东西的舌头,将一张接一张的纸钱吞噬,咽进看不见的肚子里。 爷爷走到路边,像是跟一个熟识的人打招呼一般喊道:“秀梅,我可以带你回你的家一趟。” 妈妈不曾知道爷爷打听过老太太的名字。妈妈面前的风忽然静了,纸钱烧得顺利多了。黑狗跟在爷爷后面,仍不时吠叫两声,好像要为主人壮声势。 妈妈没听见老太太的回应,她当然听不到。 但是爷爷像是听到了,他点点头,说:“你不是老想着要回去吗?不用找别人了,我就可以。你活着的时候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我叫马岳云。” 接着爷爷笑了起来,轻松说道:“对。就是画眉村的马岳云。” 又是一阵寂静。爷爷仿佛在听夜空中的声音。 不一会儿,爷爷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可以。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些。当时给您办葬礼,他们应该来这里把你接走的,可能是距离太远,他们懒得跑这么远。可是你也要体谅他们,几个人扛着你的棺材上山就不容易了,要是先来这里接你的魂,八大金刚恐怕都扛不住。” 爷爷又听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嗯,上次你吓到我外孙了,你别为难小孩子。我去过你家,你家里也有小孩子。我跟你对晚辈的心情是差不多的。你别找他了,我现在就带你去。” 妈妈带的竹篮子里的纸钱就快烧完了,她不知道烧完之后怎么办。好在纸钱还没有烧完,爷爷就朝她喊道:“走吧。我带老太太回她家里。” 妈妈急忙将剩下的一点纸钱全部堆在火焰上,捡起篮子跟着爷爷往回走。 从陡坡这里到老太太家有很长一段路,十多里的样子。 爷爷一路很少说话,偶尔叫妈妈走慢一点,说老太太走得慢,跟不上。 四眼一会儿跑到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去,一会儿跑回来跟着爷爷走一段,一会人又跑到前面不见了,反复往返。 妈妈见四眼这样,说道:“这样跑来跑去不累吗?难怪瘦成这样。” 爷爷微笑道:“它这是在为我们清路呢。把前面的不干净的东西都驱赶走,好让我们走得顺利。” “这一路我走过无数遍,不管有没有不干净的东西,我都走得顺利啊。”妈妈说道。 爷爷道:“以前你走,当然顺利。现在不止我们在走,还有她。”爷爷瞥了一眼旁边,示意他说的是老太太。 “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侵扰不到我们,但是可以侵扰她,拉住她,不让她走。”爷爷继续说道。 妈妈不理解,问道:“她也是不干净的东西,难道不干净的东西还怕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第474章 鬼游脚僵 爷爷道:“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别的孤魂游鬼看见她由我指引,能顺着路回去,就故意为难。” 妈妈叹气道:“没想到做了鬼都见不得别人好。” 爷爷道:“鬼有好有坏。坏的鬼别说阻拦老太太回来了,有的还把活人都阻拦死了。” 妈妈惊讶道:“还能把活人也拉走不成?” 爷爷道:“你忘记了?你不是给亮仔喊过魂吗?有的鬼见自己死了,看见活着的人它都难受,有时候是把小孩子的魂给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74章 鬼游脚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5章 四眼幽灵 妈妈一次偶然的机会见过游脚僵。 那是洪家段的一个亲戚去世了,妈妈去洪家段悼念之后回来。当天晚上,妈妈半夜醒来,发现床边坐了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她。 妈妈心中犯疑。爸爸在旁边打着轻微的呼噜声。弟弟在长沙,我在北京。家里再没有其他人。那么这个床边的人是谁呢? 妈妈想喊一声,可是身体动不了,喉咙里发不出声。 那人并无恶意,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之后起身离开,走到窗边的时候忽然消失了。 第二天醒来,妈妈忙去找爷爷。那时候妈妈以为是家里进了鬼,要爷爷想办法驱走它。 爷爷听妈妈说完,非常淡然地说,那就是洪家段刚刚去世的亲戚。他是来游脚僵了。并且,昨晚爷爷也见到了他,还跟他说了一番话。 妈妈这才释然。至于为什么自己无法动弹无法发声,而爷爷怎么可以跟他对话,妈妈没有多问。爷爷自有他的方法。 后来我听说了这件事,纠缠着爷爷询问碰到游脚僵的魂魄怎么说话。 爷爷说:“你别想这些。你妈妈碰到完全是巧合。一般人根本碰不到。” 我不依,非得要爷爷说出秘诀来。我问他的时候,心里就想着,如果爷爷去世了来到我的床边看我,我一定要跟他说一些话。至于要说什么,我暂时没有想好。或许真的到了那一天,又有巧合能看到即将离去的爷爷,说不定我只会哭,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不敢在爷爷面前说出我的想法,只是死活不依,揪着他拼命问。 爷爷无奈,只好悄悄说道:“如果你碰巧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游脚僵的,不要想着坐起来或者做其他动作。你要闭上眼睛再说话。这样就能跟它对话了。你睁着眼睛的话,它知道你看见了它,它担心你因为恐惧做出其他过分的行为,比如说吓得大叫啊,从床上爬起来逃跑啊,还会吵醒其他人,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呢,它会让你动弹不了,也发不了声,像鬼压床一样。因为游脚僵的大多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它这么做不是要对你怎样,而是为你好。你也不用害怕。” “闭着眼睛它就因为你睡着了,不会控制你。是吗?”我问道。 爷爷说:“嗯。所以你要跟它说话的话,就重新闭上眼睛,再轻声轻气跟它说话。” 老太太暴毙在外,魂魄留在事故地点,没有游脚僵,因此心有挂念,无法安心离去,才会见到开车的人就招手,意图搭顺路车回来。 此时她在生前的地方走了一圈,看过所有亲人的照片,终于解开了心中的结。 爷爷对老太太的儿子说:“你当时应该去事故地点,把你妈接到家里来,再出葬的。这样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儿了。” 他愧疚道:“是啊。我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没放心上,疏忽了。” 他留爷爷再坐一会儿,爷爷说要回家看看外孙怎么样了,不愿多留。 爷爷刚出门,他返身进了屋,然后又追了出来,拼命往爷爷兜里塞东西。 爷爷掏出来一看,是厚厚的一叠钱。爷爷不要。 他说:“您这是给自己外孙帮忙,更是给我妈了结心愿。这点表示您老人家就收下吧,不然我心里不安。” 爷爷坚决不收,说道:“说来你也许不信。我这次送老太太回来,是她自己以前积下的福。” 他一愣,问为什么。 爷爷后面说出的话让旁边的妈妈都吃了一惊。 爷爷说:“在二十几年前,你妈妈经过常山村的时候救过一个小孩子的命。当时一个小孩子掉在水塘里,差点淹死。你妈妈刚好从水塘边经过,抓住小孩子的衣服把他从水里提了出来。那个小孩子就是这次碰到你妈妈的人,是我的外孙。” 妈妈记起弟弟曾经说过这件事,说他在水塘里差点淹死,一个过路人救了他。但是弟弟不认识救他的人,只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妈妈也询问过,想找到救命恩人表示感谢,问来问去没有问出什么名堂。村里也没有一个人见到弟弟被救的场面。 “你妈妈曾经救过我外孙,所以我外孙路过出事的陡坡时才会看到你妈妈。我猜测,以前能在陡坡那里碰到你妈妈的人,都曾经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别人碰到了没事,而我外孙有事,是因为这个恩太重了。现在算是还恩。所以我不能收你的钱。你也没必要给我钱。”爷爷说道。 老太太的儿子发了半天呆,好像这个简单的故事要想很久才能想明白,然后问道:“您怎么知道那个救人的就是我妈呢?” 这也是妈妈想问的问题。如果爷爷早已知道救弟弟的是这位老太太,为什么不早告诉自己,好让她早点向老太太道谢呢? 关于这些事情,爷爷向来不正面回答。爷爷反问他:“你妈妈的名字是不是叫秀梅?” 他说是。名字嘛,事先打听就能问到。所以他并不惊奇。 接着,爷爷报出了老太太的生辰八字,哪年哪月哪日什么时辰出生,全部说了出来。 这下他目瞪口呆了。 爷爷微笑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但是具体时间不能确定。我一直没跟我女儿说救命恩人是谁,就是要等到这一报还给你妈妈。要是我提前说了,就会破坏这些已经注定的事情。” 他大为惊叹。 妈妈的疑问也解答了。 爷爷趁机将那些钱塞回他的手里,然后对着四眼喊了一声:“走了!” 四眼应声而来,跑到爷爷脚下,又蹿到前面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像个幽灵一般。 回到家里,好几天没有胃口不愿吃饭的弟弟已经起来大口大口吃饭了。菜碗已经见底。 爸爸说,刚才弟弟突然说饿,就做了饭让他吃。刚刚已经吃掉三碗了,好像还不够。 爷爷见状大笑,说:“为什么有人说能吃就是福呢?现在知道了吧?” 弟弟突然停下手中的碗筷,拧眉问爷爷:“爷爷,我好像记起那个老太太是谁了。” 爷爷点点头,做了一个叫他继续吃饭的手势,说道:“嗯。记起来就好,不过现在可以忘记了。” ... 第476章 成人丢魂 爷爷当晚就在我家睡觉。 第二天起来吃完早饭,爷爷正要走,却被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女拉住。 妈妈认得那个妇女,她是离这里十多里的李付村的人。李付村与老太太的村子紧挨着。 那位妇女自我介绍道:“我是李付村的付娭毑。我认得您老人家,您是大名鼎鼎的马岳云马师傅。我在娘家还没有出嫁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名声!” 爷爷不明就里,但依旧客气说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付娭毑说道:“我听说您老人家能把流落在外面的魂魄请回家里来,我找您就是想请您帮帮忙,把我儿子的魂魄找回来。” 她肯定听说了爷爷将老太太领会她家里的事情。没想到昨晚的事情,现在就有人知道了。或许是昨晚躲出去的老太太的家人在外面说起了这事儿。 有些事情,一旦你沾了边儿,就会没完没了。在之前几年里,人们似乎渐渐习惯了把他当一个平常人对待。这次刚刚碰到老太太的事儿,人们似乎在一晚之间突然想起附近还有这么一位神奇的老人。需要的时候,他们自然会想起这个人来。 乡里乡亲跟大城市里聚居的人不一样。在大城市,即使两家相邻而住,可能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有事相求了。即使开口求助,邻居还不一定帮忙。乡里乡亲的,能帮的一般都会去帮,要是有能力却不帮忙,人家就以为你对他们家有什么成见,以后见了面都会尴尬。 爷爷以前可以说,哦,对不起,我好久没有做这种事情了,恐怕做不来。 但是这位付娭毑是听了别人的话找来的,并且事情就发生在昨晚。爷爷要是拒绝的话,不但自己会觉得过意不去,其他不相关的人也会私底下说爷爷小气。 爷爷只好问她:“看您的年纪,您的儿子恐怕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魂儿?” 爷爷说得在理。丢魂喊魂的事情,基本只发生在小孩子身上。因为小孩子魂浅,不稳定。成年的人魂魄和身体已经发展到融洽的地步,没有特别的事情几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我曾问过爷爷,为什么只有小孩子才会丢魂喊魂。 那时我家还没有建新房子,屋前有一棵石梨树。爷爷指着那棵石梨树说,小孩子的魂魄就像树上的花儿,一点风吹雨打就会把**弄坏,掉落下来。成人的魂魄就像经过开花后结的果实,再大的风再大的雨也难把它从枝头吹打下来。要么你用竹篙捅下来,要么等它自己老了掉下来。用竹篙捅下来,就是特别严重的外力影响。它自己老了掉下来,就是阳寿已尽,魂魄自然要离开。 如果付娭毑的儿子是真的丢了魂儿,爷爷说不定可以说自己年老体衰,没办法与那么恶劣的鬼争斗,让她另请高明。 付娭毑说道:“我儿子这件事情有点复杂,请听我从头给您说一遍。” 不仅仅是爷爷按捺不住想早点回去,四眼已经向前跑了一里多路,可能等了一会儿发现爷爷没有跟来,它又跑了回来,围着爷爷转圈。 经过昨晚的事情,妈妈对四眼的态度已经好转了,但四眼还是怕她。 爷爷朝四眼轻轻踢了一脚,要它走开,然后说:“您说吧。我听着呢。” 妈妈比较烦别人因这种事情找爷爷,见了付娭毑也没有邀请她进屋来坐。付娭毑就那样站在地坪里给爷爷说她儿子丢魂的事情。 付娭毑说,她在这半个月里经历了一次大喜,又经历了一次大悲。大喜是儿子在月初结了婚。大悲是儿子在结婚当晚死了,跟刚进门的儿媳妇一起死在新床上。 她这话一说,爷爷的情绪被触动了,连忙安慰道:“您不要伤心,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付娭毑揩了一把眼泪,继续说,其实她早料到这一天了,算命先生跟她说过,她二十四岁克夫,四十八岁克子。她二十四岁的时候死了丈夫,带着儿子改嫁到李付村。今年她满四十八岁,想起了算命先生曾经的预言,害怕这个儿子出事,便想借喜事来冲一冲。她想方设法让儿子在今年结婚。 儿子不同意。他有喜欢的姑娘,但是那个姑娘说要等两年再结婚。 付娭毑心想等不得,便以死相逼要儿子娶另外一个姑娘。 儿子是孝顺儿子,跟着改嫁的她来到李付村后,看到她为自己吃了不少苦。儿子含着泪水答应了付娭毑的要求,与一个不喜欢的姑娘结了婚。 付娭毑一直没有说出她为什么逼迫儿子非得今年结婚,害怕儿子有心理负担。再者,儿子向来不信这些,如果知道母亲是因为这个而逼他,他肯定不会服从。他以为母亲只是希望他早点成家立业,像其他所有催促子女早点结婚的父母一样。 婚礼那天,全家喜气洋洋。也许儿子并不高兴,但是他那天也装出高兴的样子。 付娭毑心里明白儿子只是做做样子给她看。 如果付娭毑在她儿子结婚之前询问过爷爷的意见,就没有后面这些麻烦事儿了。 曾有不少人拿婚姻这事儿问过爷爷。爷爷一律的回答是:“看儿女自己喜欢不喜欢咯。只要两人齐心,什么八字属相都不是事儿。要是两人不齐心,八字再合,属相再配都没有用。”他都懒得听来者报出生辰八字。 可是当时没有人这么劝付娭毑。付娭毑以为自己给儿子办了一件好事。 结婚当天一切顺顺利利。中午摆过喜宴,晚上闹过洞房,快半夜的时候人群散去,留下一对新人在洞房享受花烛夜。 付娭毑喜滋滋又多余地在新房外面加了一道锁,怕屋里的新人突然跑掉。 那天夜里,付娭毑没有睡好觉,虽然白天帮忙收拾和接待客人累得不行。她偷偷倾听屋里的动静。 那天的夜显得特别宁静,宁静得付娭毑心中一阵阵发慌。 她安慰自己,儿子儿媳今天被闹洞房的人整累了,抱孙子也不急于在这一晚。何况她在外面加了一道锁,不至于两人就偷偷摸摸溜走了。 第477章 喜丧忌讳 由于白天的劳累和晚上的耽搁,付娭毑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才睡醒。她一醒来就想起昨晚锁了儿子的门,儿子儿媳没有办法从里面出来吃早餐,肯定饿得不行了。她慌慌张张起了床,急急忙忙走到儿子的房门前。 她以为此时儿子会拍着门大声叫喊,可是儿子的屋内安安静静的。 他们比我还劳累,肯定也还在睡觉。付娭毑心想道。 儿子的睡眠很轻,平时拍个巴掌不小心打个喷嚏都会把他惊醒。于是,付娭毑轻轻地拿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77章 喜丧忌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8章 残缺复活 “玲玲?”付娭毑的手一抖,手里的鸡毛掸子掉在地上。玲玲是儿媳的名字。 一阵阴风从玲玲那边吹了进来,吹得鸡毛掸子上的鸡毛翻滚,仿佛那里躺着一只活着的鸡。 玲玲脸色煞白,头发凌乱,嘴角破了,双目通红。她不说一句话,就那样扶着门框,死死地盯着付娭毑。 付娭毑并不怕她。 因为她以前经常跟鬼前夫打交道,已经习以为常。 付娭毑说,自改嫁到这里来后,她便没有怕过鬼。前夫经常来到她的梦里骚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78章 残缺复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79章 坟土拍紧 她本来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是见到死去的儿媳回来了,免不了异想天开。 爷爷为难道:“你听说过这里的山爹吗?就是先变成水鬼,后来在养尸地变成红毛野人的那个人。” 付娭毑当然听说过了。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方圆百里无人不知。 “您的意思是,他们不可能变回人,只能变成红毛野人?可是我看我儿媳身上没有长出当年山爹那种红毛啊。”付娭毑说道。 爷爷道:“或许是因为时间太短,红毛还没有长出来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79章 坟土拍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0章 蚍蜉撼树 付娭毑听了吓了一跳,忙站到墓碑前阻拦,大声道:“马师傅,您这是怎么啦?我叫您来是帮忙的,怎么可以挖我儿子的坟墓,让他九泉不安呢?”她开始确实期待爷爷叫人挖开儿子的坟墓,让他像儿媳一样回到屋里来。但是此时听说这里不可能是养尸地,尸体不可能从这里复活,她心头那点肥皂泡沫一样的希望也就随之破灭了。既然复生的希望没有了,她自然要保护儿子的坟墓。 爷爷不顾她的阻拦,急忙吩咐身边几个人赶回去拿锄头扁担来。 虽然爷爷几乎没有来过李付村,但是李付村的人们听说了不少爷爷的事情,知道他的为人。几个人便急忙听了吩咐,返身去拿挖土挑土的工具。 付娭毑急了,拖住爷爷的衣袖,问道:“马师傅,您这是要干什么呢?” 爷爷这次解释道:“付娭毑,你想一想,这里不是养尸地,但是你儿媳又回到了家里,这是为什么呢?” 付娭毑问:“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是,你儿媳没有死你就慌慌张张把她埋了。你看看,棺材里面到处是抓痕,她肯定是在被埋后醒了过来,拼了命才打破棺材,从泥土里爬出来的。” “那她到了家门口怎么什么都不说?”付娭毑问道。 “她被困在棺材里,好几天没有吃喝不说,还要打破棺材,从泥土里面钻出来,能回到家里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还有力气说话?”爷爷说道。 付娭毑听了,不知所措。 很快,那几个人拿来了十多把锄头和十多担挑土的箢箕。在场的人全员帮忙,挖的挖,挑的挑。虽然她儿子的坟被嘱咐特意拍紧了土,但是还没有沉淀下来,挖起来比较容易。不一会儿,黑漆漆的棺材从泥土里露了出来。 果然这具棺材比旁边的棺材厚实多了,外面的雕工也复杂得多。相比之下,旁边的棺材就像一个装过水果的纸盒子。 棺材盖上钉了二指来长的棺材钉。棺材钉不是一般的钉子,从外形上有点像订书机用的单个书钉,有一个小指那么粗。爷爷拿过一把锄头,将锄头刃塞进棺材钉下,然后叫人帮忙合力将棺材钉撬起来。 落在地上的棺材钉立即有人抢了去。据说用棺材钉打成的手镯合作戒指戴在手上后有辟邪和保护家人的作用。偶尔也有卖棺材钉手镯或者棺材钉戒指的小贩夫,但那些大多是假的。谁会为了赚这点钱去撬死人的棺材?所以这棺材钉实在难得,难怪他们要抢。 棺材钉全部撬掉之后,几人合力将沉重的棺材盖揭了下来。 棺材里的情形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棺材里的尸体保持着一个极其狰狞且扭曲的姿势,尸体的手指像戴了一双血手套,有一半的指甲已经脱离了肉,指甲里是一团团的木屑。再看棺材盖后面,相应的是无数道抓痕,只有疯狂的野兽才能留下那些痕迹。可见他在临死之前有多么惶恐,有多么挣扎。 显而易见,这具尸体应证了爷爷的话。他在棺材中醒来,发现四周漆黑,估计在一番摸索之后才明白自己被困在一具棺材之中,也或许他一直没有明白自己到底在哪里。而后开始慌乱,呐喊,想从中逃脱出来。不久感觉呼吸困难,于是更加恐惧,顾不得双手已经鲜血淋漓,像野兽一样抓挠棺材盖,可是如同蚍蜉撼树。最后,他在惊恐无助中窒息…… 付娭毑也在棺材盖被揭开的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扑倒在棺材前,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味地如野兽般拼命嚎叫…… 有几个妇女想上前劝她,爷爷朝她们摆摆手,说:“劝没有用的,你们就让她尽情地哭吧……” 一切都明朗了。 付娭毑的儿媳并不是僵尸,也不会变成红毛野人。她能回来,得益于棺材太薄,坟土太松。她的新婚丈夫不能像她一样回来,正是因为棺材太好太厚。 几天之后,玲玲恢复了一些精神,回想当晚的情形。她猜测丈夫喝太多酒,晚上睡觉前把平时用的安眠药放进了水杯里,并且放过量了。丈夫喝了半杯就睡了。她半夜醒来觉得口渴,喝了剩下的半杯。 安眠药片本来是不溶于水的,但是她丈夫有个不好的习惯,不论什么药,他都喜欢碾碎了倒进水里,然后喝掉。 付娭毑也说,她儿子小时候吞药片总是吞不下去,往往一杯水喝完了,药片还在牙齿缝里。所以他后来干脆每次都把药片弄碎,撒在水里再喝。 玲玲康复之后,知道正是因为付娭毑的偏见才得以逃命,心情非常复杂。她一边为自己庆幸,又一边憎恶付娭毑瞧不起她。她在丈夫的坟前哭过一场之后,异常坚决地离开了李付村,再也不跟付娭毑见面。 玲玲的坟没有撤掉,也没有修补。付娭毑没了这门心思,玲玲更是不愿再踏入这里一步。每次风从那里刮过的时候,那个洞就如笛子上的一个笛孔一般发出怪异的音符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李付村的人晚上听到那些声音,就会想起这件厚棺材与薄棺材的事情来。有些人就会借此警告那些对儿媳不好的婆婆,要婆婆一视同仁,不要偏心。 这件事过去后不久,我提前几天买了票回了老家。 我一回家就去画眉村看望爷爷。 爷爷见了我非常高兴,但偷偷告诉我说:“亮仔,你明年要小心一点……” 我问:“是不是运程不好?” 爷爷道:“说破了对你不好。你把爷爷说的话放心里就是。”或许是他怕我细问,转而说到李付村的那件事,忧心忡忡道:“玲玲那个坟空着不太好,风水不只讲究山和水,也讲究声音的。那里天天发出吹笛子一样的声音,恐怕会让旁边付娭毑的儿子不安。” 我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人都已经死了,难道还怕被声音吵醒不成?”确实,此时我心里还想着爷爷说我明年要小心一点的话,有点心不在焉。 当时的我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年我的生活差点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481章 梦见月季 在爷爷给我警示的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自己站在一个悬崖边上,往前一步便会掉下去。我想转身,但是身体转不过来,似乎只能往前走。我怯怯地望了一眼悬崖底下,悬崖很高,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但是悬崖的最下面居然是画眉村。我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能看到画眉村的全貌。高高低低的房屋此时看起来比火柴盒还小,一条银亮亮的老河摆在村子前面。道路像鞋带一样宽细,人则像蚂蚁一样在上面行走。我看不清蚂蚁的面容,分不清他们是谁,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我的爷爷。如果能看到爷爷的话,我就不会这么恐惧和慌乱。 我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 这时,我看见悬崖下面不到三尺的地方居然长了一朵花。仔细一看,原来是月季,跟我之前养的月季几乎一模一样。 它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在梦里想道。 不过此时我够不着它。我闭上了眼睛,准备从这里一跃而下。 “喂,你做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那个声音也是非常熟悉的,是孢鬼的声音。 我急忙睁开眼,居然看见她匍匐在刚才月季的地方。那朵月季花已经不见了。 “你不是走了吗?”我问道,心里有一丝窃喜。 她像一只壁虎一样慢慢从下面爬了上来。我担心她的手一松,从这么高的空中落到下面的画眉村去。 “我一直在你附近,没有走远。”孢鬼说道。 我发现她长得比上次离开时更好看了。 她爬到了我的位置,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说道:“你躺下。” 我说:“这里站的位置都这么小,你叫我怎么躺下?” 她微笑道:“你现在就是躺着的。” 果然,她的话一说完,我感觉身子在往后倒。奇怪的是,四周的景物还是一动不动。但是我再往下看去时,画眉村已经不见了,我看到了群星闪烁的星空。我明明已经躺下了。她压在我身上,让我喘不过气来。 她长长的头发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又说不出的舒服。 或许是其中一根头发进了我的鼻孔,让我有打喷嚏的冲动。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舒服,说道:“要打就打吧。” 我立即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这个喷嚏打得太重,以致于嗓子眼里有了一股血腥味儿,好像要把喉咙都打破了。 一个喷嚏之后,我醒了过来,才发觉原来这是一个梦。 第二天,我又去了一趟画眉村,将我的梦说给爷爷听。 爷爷听完,掐指算了算,满是皱纹的脸上舒展一个笑容,不明不白地说道:“该来的都会来,该走的也会走。你不用担心。” 我当时应该想到,无论那个梦预示的是好还是坏,爷爷都会以非常缓和的方式告诉我。他不会让我为此感到担忧或者害怕。可是当时我却想,既然爷爷都说不用担心,那应该就是不用放在心上了,于是将这个荒诞不经的梦忽略了。 在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北京上班的时候,从打卡上班到下班都似乎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而在家里一晃眼就好几天过去了。过了烧一整晚火的除夕,过了去家家户户拜年的初一,过了去坟山拜祭祖先的初二,然后过了亲戚家相互请客的初三初四初五初六,过年的气氛骤然冷清了下来。 很多人忙着初六出门,去各自上班的地方,乡下便又只剩下一些老人妇女和上学的孩子了。 我为了在家多呆几天,特意多请了几天假。就在这多出的几天里,我遇到了另一个神奇的人。 剩在乡下的人们或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也或许就是为了挣点钱,三三两两的组成一个团队,两人舞狮,一人打鼓,一人敲锣,挨家挨户去唱彩。所谓唱彩,无非是说一些讨好的话,夸夸家里孩子聪明,说说今年庄稼丰收,讲讲房屋风水极好,道道发财健康如意。狮子舞过,彩也唱过,几人就等着户主给喜钱。 也有舞犀牛的,也有舞龙的。 舞龙的话需要的人更多,一条龙最少八节,需要八个人在下面举起,加上打鼓敲锣唱彩的,最少也得十个人。这样的话,户主给舞龙的钱要多一些,毕竟那么多人阵势大。 但是这样的龙太多的话,户主也会稍有怨言。 因此,这种龙又被人们称作“讨米龙”。 不论舞狮的,舞犀牛的,舞龙的,少了都会受欢迎,一旦多了都会被厌恶。 唯有一种不会被厌恶的,是“玩故事”的。那个神奇的人,就是“玩故事”中的一位。他“玩故事”的手法与众不同,引起了我的注意。 “玩故事”其实包括了舞龙和舞狮子。龙至少有两条,一条在主场表演镇场子,一条仍像讨米龙一样挨家挨户去串,去讨钱。狮子有时候两个有时候一个,狮子不能去挨家挨户讨钱了,玩法也比三两人的玩法复杂很多,要跳桌子,要跳板凳,要打滚,玩得活灵活现,甚至能把小孩吓哭。除了舞龙和舞狮子,还有划彩船,玩蚌壳等,丰富多样。要不怎么叫“玩故事”呢。 但因为“玩故事”需要许多人,需要大量道具,所以近些年几乎销声匿迹。人们越来越懒,不愿意耗费这么大的精力。 所以我没有想到这次过年会遇到“玩故事”。 那个神奇的人就是其中玩蚌壳的。他的玩法让人大吃一惊。 “玩故事”的团队是初八那天来到常山村的。妈妈在初八的早上得知玩故事的会来,忙把爷爷接了过来。爷爷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玩故事了。他这几年过年老念着看玩故事。在他那个年代,没有玩故事的就算不上过年,甚至两个村之间互相比较,看看哪个村舞狮子最好,哪个村舞龙最威风,哪个划彩船的女子唱得最动人,哪个玩蚌壳的男子最逗人笑。 爷爷常说他年轻时候能两个人踩在一条细窄的板凳上舞狮子。他舞狮子头,已故的铁老头舞狮子尾,好不威风。 “别人一般在八仙桌上舞,那个地方大啊。除了我跟铁老头,没人能在板凳上舞狮子。”爷爷每年看到孤零零的狮子来堂屋里打滚讨钱,就要跟我说这样的话。 第482章 蚌壳之戏 “玩蚌壳怎么比呢?”我知道舞狮子比桌子板凳,舞龙比协调,划彩船比歌喉,但是不知道玩蚌壳能比什么。 “比丑。比谁逗笑的人多。”爷爷这样回答。 爷爷得知玩故事的会来,高高兴兴地来了我家,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因为年纪大了,爷爷的听力渐渐有些弱。玩故事的进村之前,会有人在村口放鞭炮和春雷迎接。爷爷怕坐在屋里听不到炮声才坐出来的。 我跟爷爷说:“您就坐在屋里吧,来了的话我叫您就是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2章 蚌壳之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3章 蚌壳之肉 渔夫不听他们的劝,将渔网再次撒了出去,刚好撒在蚌壳上。 渔夫拉了拉网,拉不动,惊喜地对后面两人说:“哎呀,这网怎么这么沉呢?看样子捞到好东西了。你们快来帮我拉网。” 那两人便上来帮忙拉扯。 蚌壳女似乎跟他们展开了一场拔河比赛。一会儿蚌壳被拉过去几米,一会儿渔夫被拉过来几米。渔夫那三人呲牙咧嘴,东倒西歪,极尽搞笑姿势和表情,逗得观众哈哈大笑。 最后终于渔夫这一方取胜,将蚌壳拉上了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3章 蚌壳之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4章 尅孢女鬼 张爹两手分别抓住蚌壳的一边,用力往外拉。那表情似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用力了,还是故意做给别人看。此时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表演,表演一场没有事先安排的魔术。但这不可能是魔术,四周没有遮挡,晒谷场更没有暗藏的地下通道。 他终于将蚌壳掰开了一些,刚够容一个人进出。 他将手伸进蚌壳里,摸索了片刻,然后轻轻往外拽。 当他的手移出蚌壳的刹那间,众人惊呆了! 居然有一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4章 尅孢女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5章 偷听梦境 爷爷曾说过,尅孢鬼是小孩子的灵魂,它一个人很孤单,于是想把其他跟它差不多大小的孩子的灵魂带出来一起玩。因此,那次可能是一个尅孢鬼想在教室里逗大家玩,并不会对其他小孩子造成多大伤害。 张爹牵出来的都是成年女人,不是小孩子,所以不可能是尅孢鬼,但是行为方式跟尅孢鬼相似——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突然消失。 在张爹的事情过去几天之后,爷爷告诉我说,那些女人也是尅孢鬼。至于为什么成年的女人也会是尅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5章 偷听梦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6章 黑袍阿赞 那时候我不知道爷爷和尅孢鬼都在用最为缓和的方式暗示我将遇到最为恐怖的事情。他们都想在不影响我的情况下,让我知道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可是我并没有领悟到。 那年北京的雨水非常多,简直跟南方的梅雨时节一样,动不动就万里碧空的边缘突然涌来一大片乌云,在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下起雨来。北京的雨水跟南方的雨水还是有区别,南方的雨水过后,眼前为之一亮,所见之处都是崭新的,仿佛刚刚用湿润抹布擦过。而北京的雨水过后,到处都是可见的点点半边的泥尘。因为空气质量不好,空中到处是灰尘,雨水在落下的过程中将灰尘带到了地面。 那天大概是四月中旬,我八点从住的地方出发,见外面没有雨,便没有打伞。等坐地铁到了目的地,准备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如果是在小时候,妈妈见我淋雨回来,便会从水缸里勺一碗凉水叫我喝下,说这样就不会感冒。 可是城市里的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 我在雨中奔跑到上班的地方,刚坐下便接到一个电话。 手机显示是陌生电话。 一般我是不接陌生的电话的。如果真的是找我的话,陌生电话应该会先发一个短信告知我对方是谁。 但那次我接了。 对方是个女的,自称是我的某位朋友向她推荐的我。 我问,推荐我做什么? 对方说,听说你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并且在网上连载一些诡异的故事,因此希望你可以帮帮我们。 我极不愿意参与爷爷曾经经常做的那些事,因为很多人似乎不懂得礼貌,上来就直接要看手相,要算八字,要问姻缘,而不管我当时是不是忙,是不是有心情。我不高兴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到上班的地方,手头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对方似乎很理解我的心情,急忙说道,我不是要你帮我看相或者驱鬼什么的,我知道那些事情很费人心思和精力。 我问,那找我干什么。 对方说,帮我们写一个故事,我们给的酬劳可能不多,但是我们想把这个故事拍下来做成一个微电影。 还没等我回答,对方补充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这个世界上确实会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或者说,我们确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我听了这些话后,好奇地问,是诡异的故事? 对方说,是的,真实的诡异事件。 然后她又说,她是电视台的人,实际上要找我的并不是她,而是她的一个好友。那位好友现在在五道口那边经营一个小佛牌店。前一阵子,佛牌店经历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的好友经历那件事情后,想让更多人知道那个故事,便想着把这个故事拍成一个微电影,一则是给他自己留念,二则或许可以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拍微电影首先需要一个文字记录,类似剧本那样的,因此,她通过其他好友找到了我。 这时我心里已经没有了负面情绪,我问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诡异事情? 我知道佛牌店缘起于泰国,有一些神奇的作用,但是也很可能受到一些副作用的影响。这跟爷爷帮别人做事一样,办成一件事后很可能受到反噬作用。 对方说,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等你哪天有空了,请你吃饭。到时候我叫那位佛牌店的朋友给你说。行吗? 我说,好。 之后,我们互相留了qq,在qq上约定第二天下班后在雍和宫那边见面。 随后我在电脑上查阅了一些关于佛牌的信息。 据说佩带佛牌会有神奇作用,例如辟邪、挡险、助人缘、助财运、助桃花等等。如果要请,你必须相信佛牌有这些作用,因为信则有,不信则无。 佛牌是有阴牌和正牌之分的。泰语hkeang是佛牌的音译。而这个在泰语中的hkeang,是单指正牌的。而阴牌是称之为古曼。 所谓的正牌,是指泰国的寺庙,僧人亲自加持,然后销售以换取资金建造佛庙等佛教设施的牌。主要的代表牌种为必达,崇迪,药师,龙婆系列的佛牌。正牌的销售渠道仅仅是寺庙。一般的二手佛牌市场都是假牌泛滥可信度低。 正牌没有反噬作用,每一种正牌都是在佛的指导下设计出来,并都是为了好的目的以造福信奉者的。不过相对阴牌来说,正牌的功力要小很多。 所谓的阴牌,是指由阿赞(阿赞是泰语中老师或前辈的意思,在这里是法师的意思)亲自设计并且牵扯着鬼,妖和仙(在泰国就叫古曼)一类的元素,来施法做牌。此类牌一般名声都很不好。因为施法者原本的动机就是不单纯的,他们往往为了一些特殊的目的而被制造出来。如狐仙牌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异性。如蛤蟆牌设计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加财运。但因为手法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这类牌在泰国本土并不入流。他们害怕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的东西会害了自己。而从其他国家过去求佛牌的人大多不管这些,更希望获得这种被本土人忌讳的佛牌。 阴牌的制作者也被分为两种阿赞。黑袍阿赞与白袍阿赞。 白袍阿赞有点济公的意思,为些钱财,帮人升运,属于半仙半魔的性质。一般也只是些普通百姓中的一员。这类阿赞制作的牌往往比正牌要灵验的多。但没有黑袍法师的牌邪气大。也算比较受到牌友的喜爱。 黑袍阿赞属于因为被信仰背叛或者犯了佛门重戒的僧人或法师,远离城市并在山岭或溪边修行的人。这类人的法力十分高强,制作的阴牌(古曼)也经常是有弃婴尸体或动物器官组成,效力异常强大。并且基本是拿钱办事的性质。因此,这种牌的危险性非常高。 我心想,莫非那个佛牌店的老板是做最为阴暗的佛牌的?那么他肯定是个极为贪婪的人,就算有什么反噬,也是自作自受。 但是见面之后,那个佛牌店老板跟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他是一个极为和善的人,甚至有点娘。 第487章 鬼兵必打 他皮肤白皙,语气温柔,偶尔露出一个矜持的笑。脖子上挂着三个佛牌,在同一串上。佛牌是灰色的,镶着金边。 “我叫梁多。”跟我握手的时候,他自我介绍道,然后递给我一个名片,上面有他的佛牌店的介绍。 我也递给他一个名片。 他接名片的姿势毕恭毕敬,显得我刚才接名片的时候过于随意了。我心中愧疚不已。 跟他一起来的,自然还有打电话给我的那个女人,除去她之外,还有三个人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7章 鬼兵必打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88章 二手鬼牌 她要的那个阴牌,恰好是前几天一个顾客退回来的。那个顾客不说为什么要退货,反正非得退掉不可,不然赖在店里不走。梁多怕影响生意,只好自认倒霉。按照佛牌的常识,佛牌一旦请走了就不能退回来的。可顾客非得这样,他也没有办法。 那个阴牌他只是暂时搁在这个橱柜里,打算过几天等新货来了换下。虽然顾客不介意换掉佛牌,但是他出于职业道德,还是尽量让顾客拿到的是第一手的佛牌。 她不知道梁多背后的事情,好奇问道:“是不是这个阴牌太厉害?你觉得我控制不住?” 梁多摇头,实话实说道:“这个阴牌是前几天一个顾客退掉的 她将佛牌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然后问道:“是有质量缺陷吗?我看正反面都没有质量问题啊!里面这个菩萨我挺喜欢的!就这个吧,我不嫌弃是别人退掉的 梁多干咳一声,说道:“美女,这不是菩萨。这是鬼兵必打 “鬼兵必打?什么意思?”她问道。 梁多解释道:“鬼兵必打是佛牌里最为凶狠的一种,因此,有人称之为鬼牌 她不解道:“不是只有正牌和阴牌吗?怎么又出来个鬼牌?” “就是因为鬼兵必打极为凶险,所以被人称为鬼牌,据说佩戴它的话,三天之后能看到鬼灵 “能增加桃花运吗?我最关心的是这个 梁多如实回答:“鬼兵必打是二战期间泰国士兵佩戴的,主要作用是挡险护身,保护他们在战争中存活下来。但是由于这种佛牌力量过于强大,所以在其他方面也远远强于同类佛牌。它能提升人缘,异性缘,正财以及偏财,有的人还说佩戴后发现有助于赌运 “就是说,即使桃花运不是它最强的方面,但是依然强于其他佛牌?”她问道。 梁多点点头。 “那我非要它不可了她将佛牌揣进了包里,“说吧,多少钱?” “我得再次向你申明,它是另一个顾客退回来的,我不准备出售的梁多看着她那个漂亮的手提包说道。那个手提包价格不菲。梁多知道,佛牌的价格她自然不会在乎。因为这类女孩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她似乎能看透别人的心思,见梁多盯着她的包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种佛牌吗?因为我要的桃花运里的男人是二手的。不然干吗要这种增加桃花运的东西?男人都是二手的,还在乎这种牌牌是不是二手的?”她的姿态颇有老师教育不懂事的学生的风范。 梁多最后没能阻止她拿走那个鬼兵必打,但看在是二手货的情况下,梁多给了一个极低的折扣。 她因为折扣高兴得不行。大部分女孩会这样。 为了让她更高兴,梁多假装因为折扣咬牙切齿,好像连成本都捞不回来了。 “我叫于晓颖,我很少告诉别人我的真名,但是你这么实在的人很少见了,希望以后我们能做个朋友付完款后,她这么说道。 “祝你有好的桃花运梁多微笑道。他对每一个来求桃花运的女孩都这么说。 他看着湿漉漉的于晓颖从店门口走了出去,忽然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打湿了。 不到一周,于晓颖又来到了他的店里。她来的那天刚好又是雨天,她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地上被她洒上了水痕。那情形就像她第一次来这里一样。 梁多一眼就认出了她。 短时间里再次来到他店里的,基本都是来退货的。觉得佛牌有帮助的顾客会等事情成了之后才来表示感谢。 梁多心想,那个鬼兵必打应该是有问题,不然不会两次被退货。他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以前退货的女子都是这样,将感情上的不满转而发泄在他的身上。他有时候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安慰自己——就当我曾是她们的男朋友吧。 这样心里会平衡一些。 他看着于晓颖一步步走到收银台,走近他。 在她开口之前,梁多急忙开口道:“我说过了,它是上一个顾客退回来的,请你不要生气 梁多说,他对以前来找麻烦的顾客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大不了让人家发泄一番再走嘛,脸皮厚点就是了。 可是这次,他居然有点紧张。舌头有点打结。 于晓颖伸长了脖子,好像没听清他的话,她忽闪忽闪着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问道:“生气?没有呀!我是来感谢你的。才几天时间,我男朋友好像已经离不开我了!”那个鬼兵必打吊在她的脖子上,淹没在她挺拔的双峰之间。 梁多说,听了于晓颖的话后,他比预想中的退货还要伤感。 他似乎更希望听到于晓颖的责骂,骂他的佛牌是废物,骂男朋友根本不喜欢她。 “我昨晚问他,如果我有一天要离开他,他怎么办。他说他会死于晓颖骄傲地炫耀道,一脸的幸福。这种年纪的女孩心里藏不住东西,有悲伤的就会流露,有高兴的就会炫耀。那点心思,就如雨后荷叶上的水珠一样,是多是少,一目了然。 “不。说自己会为你死的人,是最不可能真为你死的梁多脱口而出。话说完之后,他被自己的话惊讶了。 于晓颖眨巴眨巴那双漂亮的眼睛,一脸迷惑。 “噢,对不起,恭喜你如愿以偿。佛牌不一定有多大力量,关键还看你自己。你完全没必要感谢我梁多说道。 “我觉得就是鬼兵必打的力量,不然他不会转变这么快她将佛牌从双峰之间提了出来,放到嘴巴亲吻了一下。 “或许它真的跟一般佛牌不一样哦梁多犹豫不定了。毕竟店里的佛牌这么多,说不定哪个碰巧灵验了。或许之前那些人的心都不够诚,所以不够灵吧。他想,种种机缘巧合,这个被退回来一次的佛牌偏偏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发挥出了作用。谁知道呢? “你这里还有这样的鬼兵必打吗?”于晓颖走到橱柜边,问道。 第489章 佛牌对抗 “问这个干什么?” “我还想买一个。”天真的她说道。 梁多大跌眼镜,连忙说道:“这可不行。你给多少钱我都不会卖。” 她得意地指着胸口道:“是不是这一个你觉得卖亏啦?舍不得低价再卖给我了?”看来她还因为上次的折扣而高兴。 “佛牌是不允许请两个的,尤其是阴牌。如果请两个的话,它们会互相嫉妒,甚至打起来,对佛牌对你自己都非常不利。”梁多说道。 “哦。那算了。”她嘟了嘟嘴,有点不高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89章 佛牌对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0章 凶宅异事 “我是要破坏掉自己的桃花运。”她的语调降了下来。 “啊?” “这么惊讶干什么?” “我是第一回听到有人说要破坏掉自己的桃花运。”梁多耸肩摊手道。 “我不喜欢他了。但是他还死活缠着我。”于晓颖说道。 “不喜欢了?” 于晓颖点头道:“是啊。我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你想想,他以前总不搭理我,我却天天想着他。现在他天天想着我,我又不喜欢他了。” “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0章 凶宅异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1章 真假对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1章 真假对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2章 鬼牌故主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2章 鬼牌故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3章 鬼兵诡计 “你是人是鬼?” 她反问:“你就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位吧?” 梁多点点头。 “难道他的朋友都这么神神叨叨?”她嘲笑道,“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站在门口。你没有回头就往卧室里走,当然不会看到我 梁多松了一口气。 女人告诉他,死者是她的情人。 梁多询问死者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女人摇头不语,什么都不肯说。 “他提到过佛牌什么的吗?”梁多问道。 女人像是回答,又像是转移话题,叹道:“是他自己把自己害死的。请理解我的心情,其他的我不想多说 梁多一无所获地回了佛牌店。他刚将店门打开,于晓颖就跟着进来了。她神色慌张,脚步匆忙,连衣服都乱糟糟的。 “你这是怎么了?”梁多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番。 她在收银台旁边坐下,求助一般地说:“梁多,我遇到麻烦了。这个鬼兵必打开始纠缠我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拉扯我,掐我的脖子,掐得我差点断气。要不是刚好有电话来吵醒了我,我估计在梦里就死了,醒不过来了。你说怎么办?它是不是感觉到我嫌弃它要找我麻烦?” 梁多表面平静,心里一颤。莫非它的上一个主人就是在梦里被它掐死的?现在差不多确定了他朋友的说法。那个人死了,说明这个佛牌确实有问题。不然那个人不会跑到店里来问那些奇怪的问题,不会打电话问于晓颖是不是出问题了,更不会突然暴毙。而梁多自己也见了鬼兵必打的影子和脑袋。 但他不想将这些情况说给于晓颖听。她肯定承受不了。 可是不将这些情况说明的话,她随时可能有危险。万一她像鬼兵必打的上一个主人一样突然出事了,那么他就成了罪魁祸首。 “怎么会突然这样呢?”梁多问道。其实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答案。鬼兵必打之所以前段时间没有骚扰于晓颖,是因为它还在纠缠上一个主人,没有抽出时间和精力来。现在那个主人死了,而这个主人又要抛弃它,它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于晓颖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佛牌的反噬吧?自从我跟男朋友分手后,梦里就会有模糊的人影掐我脖子 于晓颖的话佐证了梁多的猜测。 “我喜欢你于晓颖补充道。 梁多虽然感激不尽,但此时高兴不起来。“我找朋友把鬼兵必打送回泰国的法师那里吧。只有这个办法了梁多说道。 其实他心里清楚,送回法师那里谈何容易!如果这个佛牌真是店里进的货,那就简单了,从哪里来就送到哪里去。可是现在这个佛牌出自哪个法师的手,谁都不知道。只有制造它的法师才能毁掉它。 他打了电话给朋友,朋友说这种事情特别难办,他也只有先在那边询问一下做过佛牌的阿赞。 梁多搁下电话,对于晓颖说要过几天才能送鬼兵必打回去。 “那我能留在这里吗?说不定没等到你朋友的消息,我就在梦里被它掐死了于晓颖担心地说道。她说得不无道理。确实,她已经跟原来的男朋友分手了,现在如果一个人睡觉,不一定还有那么好的运气,刚好被鬼兵必打掐得几乎要咽气的时候响起电话铃声。最好身边有个人,在她梦魇挣扎的时候把她唤醒。 梁多说,他们就以这种奇怪而恐怖的理由同居了。 果然,于晓颖经常晚上梦魇。每次梁多被她急促的呼吸声和挣扎的动作吵醒,他就急忙呼唤她的名字,摇晃她,直到把她叫醒。 每次她醒过来,就说刚才一个模糊的人影掐住了她的脖子,往死里掐。 似乎每次都是死里逃生。 如此折腾了十多天,梁多的精神都接近崩溃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梁多在没有于晓颖的打扰下醒来。他觉得奇怪,以前都是于晓颖把他吵醒的,这次怎么没有打扰就醒了呢?他心中犯疑。 他看了看旁边的于晓颖,呼吸均匀。他环顾卧室,没有奇怪的迹象。 他正要闭眼睡觉,却听见客厅里似乎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塑料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拖在地上制造的声音。 难道有老鼠? 他亲吻了一下于晓颖的嘴唇,然后轻轻起床,蹑手蹑脚来到客厅。声音消失了。可此时他看见家门没有关上,居然留有一条门缝,像他上次去那个十八层找那个人时看到的虚掩的门一样。他记得睡觉前明明检查过门的。 难道进小偷了? 他走到门边,想将门关上。 那个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不是在客厅,而是在门外的楼道里。 他顺手摸了一个铁衣架,打开门,走到楼道里。他循着那个声音找去,可是一直没有看到发出声音的东西,并且那个声音似乎正在下楼。梁多跟着一层一层地往下走。走了三四层之后,梁多突然一惊,急忙往楼上的家里跑。 可是晚了。当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将卧室的灯打开的时候,于晓颖已经露出了狰狞的表情,双手将被单撕破,两眼透露着惊恐的神色。但她的动作僵硬了,仿佛是照片上的定格。 他来晚了,醒悟晚了。这是鬼兵必打的调虎离山之计,故意制造可疑的声音将梁多引走,好让于晓颖在梦魇的时候没有人叫醒她…… 这时,客厅里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梁多冲到客厅里。那声音又没有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小孩子一般咯咯的笑声。他气愤之极,再次来到楼道里。一个模糊的人影从他家门口顺着楼梯往下跑。 梁多这时忘记了恐惧,大喝一声:“你别想跑!” 那个人影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脑袋,就是梁多上次在店里看到于晓颖背后的那个脑袋!脸上满是皱纹,头发稀少,毛孔如鸡皮一般粗大,椭圆的眼睛比一般人要大一倍多! 第494章 阿赞封印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4章 阿赞封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5章 佛鬼之别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5章 佛鬼之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6章 魂魄归位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6章 魂魄归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7章 水鬼女友1 梁多的事情过去之后,我过了一段安稳日子,朝九晚五,日复一日,说是充实,其实无聊。当然,于晓颖的魂魄找回来之后,梁多对微电影的热情不再,找我写故事和剧本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我虽然讨厌别人因为这些诡异的事情来找我,但是一段时间过后,却又觉得无聊,甚至期盼发生点什么。就像看多了聊斋的古代书生一般,每每深夜临窗读书的时候总希望回头一瞥就能看到一张俊美的脸,虽然知道那或许是妖怪,但心里仍然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7章 水鬼女友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98章 水鬼女友2 因为潜游的时候眼睛一般是闭着的,也没有呼吸,这时候的人最没有防备最脆弱。鬼喜欢在人没有招防的时候附身或者作祟。况且水鬼在水里才力大无穷,离开水则羸弱不堪,在深水区又比在浅水区力气要大。 因此,对水鬼来说,潜游的人是最安全的诱惑。 小时候害怕水鬼,一是因为池塘边常有树有草,不要说水鬼,就是有个小动物弄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会渗人;二是因为盛传水鬼传说的地方基本都淹死过人,无形之间就有了心理暗示。 可是在这个专门的游泳池,没有树和草,也没听说这里淹死过人,怎么可能出现水鬼? 我在池边站立,脚趾尽量靠近边缘,伸展手臂,准备一头扎入水中,像在家乡的洗衣池塘那样一口气潜到五十米开外。这个游泳池的长度不够,我可能要潜到对面了在水底用脚蹬池壁再返回来一段。 我轻轻一跃,在空中的时候,又听到了鱼尾拨动水的声音。 “噗通”一声,我扎进了水里。 我的手直接触到了池底的瓷砖,双腿急忙配合双手游动,以最快的速度朝前方潜行。在水底,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曾经淹死的一个小伙伴,他也特别喜欢潜游,但是经常不能呈直线前进。我们几个经常比赛看谁潜游得最远,其他几个人在池塘的中央或者更前方浮出水面时,他却总偏向左岸,潜游的轨迹是弧形。或许他比我们游得远,但是因为走了弯路而输掉。这样的话,他常常游得非常吃力。因为其他人要么再游一段就到对岸了,游得不远的直接返回。而他离两边可以上岸的地方都比较远。有时候,他游到离岸边只有三四米的地方就再也抑制不住地喊“快来帮我!”其他伙伴急忙下水拉他上岸。 后来,他淹死了。当时池塘里只有他一个人游泳,没人在岸边拉他。 在水底的我突然有点心慌,不知道隔了好多年没有游泳的我是不是还能像以前那样保持直线往前。 这么一想,手脚就有点慌乱了。 就在这时,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开始我以为脚因为水温较低不适应而抽筋了,急忙连蹬两脚。可是蹬完缩回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不但没有前进,身体还往后退了一点。 肯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住脚了。 可是我在岸上看过了,游泳池里没有可以绊住脚的东西呀!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在水底睁开了眼睛。小时候游泳从来没有戴过潜水眼镜,那时候潜水眼镜可是一件稀罕的东西,习惯之后反而觉得戴潜水眼镜是多余,是累赘。 一睁开眼睛,我更加慌乱了。 眼前居然一片茂密的黑色水草! 水草在水中呈波浪纹一样摆动,仿佛是无数细长的绦虫。 我想我的脚是被这些东西缠住了。可是我在岸上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这些东西呢?难道它会障眼法? 我奋力挥动手臂,希望借助向上的力量挣脱它的缠绕。岸上此时没有任何人,没人能帮我。就算岸上有人,我此时在水中,不能呼喊。 只有靠自己了! 无论我用力划水还是蹬腿,都不能多往上浮一点距离。与此同时,我口中的气越来越难憋住。我知道,如果再不尽快浮到水面,等到一口水呛进嘴里,不一会儿我就会窒息而死。 此时我反而冷静下来,不再拼命往上划水,而反过来朝黑色水草下面游,用手抓住膝盖,然后往下捋。 黑色水草并没有将我的脚缠紧,手轻轻一扒拉便散开。 可是当手移到脚踝的时候,我摸到了别的东西!正是那个东西拽住了我的脚! 第499章 水鬼女友3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499章 水鬼女友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0章 水鬼女友4 果然,在我顺从地跟着她往深处游之后,她居然停了下来。脚踝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说明她没有那么用力地抓我的脚了。 机不可失。 我立即用力提脚,从她的手中逃了出来,然后急忙往上游。幸亏我刚才潜游了不少距离,此时浮出水面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接近岸边了。我急忙抓住池边的栏杆,顾不得一步一步爬上去,直接做了一个引体向上,然后先将脚倒钩在栏杆上。这是最快离开水面的方法。只要离开了水,水鬼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0章 水鬼女友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1章 水鬼女友5 “不太清楚?”我对他这种似是而非的回答不理解。 他递给我一块干净的浴巾,说道:“先擦干吧,不然会冷。我来这里才半年,所以不太清楚。之前在这里工作过的人提到这事支支吾吾的,估计老板不想让大家再提。我见你说淹死的是一个女人,以为你知道。” “那你注意过这里没有?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我将浴巾裹起来。我记得刚才水中的那张脸,可惜没有拍下来,不然可以给这位工作人员看一看,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女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1章 水鬼女友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2章 水鬼女友6 本以为疼一会儿就会好,没想到晚上躺在床上之后疼痛难忍,仿佛被好多针尖毫无规律地扎。 晚上十点多,我一拐一拐地去社区医院检查。 医生看了看我的脚踝,问我是不是走路不小心扭了脚脖子。 我想说不是,但是怕他问我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如果我说是今天下午游泳时被一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女人用手拽成这样的,他会不会建议我先去精神病院做心里咨询? 我只好敷衍说我也不知道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2章 水鬼女友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3章 水鬼女友7 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安静的公司qq群里突然热闹起来。 等我点开qq群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三十多条信息。我只好打开群聊天记录从头看。 原来群里多了一个昵称叫“溺水的猫”的女孩,第一句话是“小女子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紧接着就是公司男同事们的奉承阿谀之词。最后才是女同事们看似热情的客套欢迎词。 上楼梯时碰到的那个同事已经将群名片改成了“溺水的老鼠”。 司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3章 水鬼女友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4章 水鬼女友8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4章 水鬼女友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5章 水鬼女友9 五分钟之后,我在去卫生间的路上碰到了她,她刚从卫生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脸是我昨天吊在游泳池的栏杆上时看到的那张脸。但是见过她之后,我却觉得这是早有预示的。 我被她吓得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水滴从她的头发上流下,滴在衣服上,滴在地板砖上。 “水……水……”我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人掐住了,后面的“鬼”字发不出音来。 这时,“溺水的老鼠”从我后面走了过来,向她打招呼:“你好,你是新来的同事吧?我叫李晓晨,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随时可以问我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愣了一下,跟他握了握手,礼貌道:“哦,我叫黎衾。以后多多关照她的手上也有很多水,跟李晓晨握着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李晓晨问道:“你怎么用卫生间的水洗头呢?是不是头疼?” “没有……哦,是的,头疼的时候用冷水冲一冲,可以缓和一点她尴尬道,忙缩回了手往衣服上擦。 她瞥了我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将话咽回了肚里,然后急匆匆地走了。 李晓晨凑到我身边,眼睛偷瞄“水鬼”的背影,小声说道:“她的手握起来好软好舒服!等我攻陷了她,就可以天天把她的手握住了。嘿嘿嘿他坏笑的表情比qq表情还让人恶心。 “她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湿?”我问道。其实在我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她既然是水鬼,必定对水情有独钟。我问他,只是想参考一下他的意见。 “我怎么知道?哎,我说你怎么不能把注意力放在重要的事情上啊?多看看她的身材和脸蛋,别盯着头发什么的看说完,他撇下我返身去了公司。原来他是专门出来假装跟水鬼偶遇的。 黎衾。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据说每个水鬼都会给自己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当别人问起它的名字时,它会说出来,骗得别人的信任,然后将别人拉下水。当你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不会信任你。 水鬼取名字有讲究的,除了要好听,还得有“水”。 爷爷曾经一口气给我说出好些他曾经听到过的水鬼名字,比如翠露,千萍,冯凌,曼然等等。水鬼大多是女鬼,名字中含有“水”的意义。 我说,翠露没有“水”。 爷爷说,露字上面是“雨”字,雨就是水。 所以,当你在水边遇到陌生人,而陌生人要求你做些什么事的时候,可以先问问它叫什么名字。如果名字里含水,十有八九是水鬼,它在找替身。这时只要你提防,不靠近水边,就可以万无一失。 但也有例外的时候。爷爷说。 有什么例外的时候?我问爷爷。 爷爷微笑不语。 我再三央求。爷爷便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个例外是什么。 黎衾会是水鬼的名字吗?我暗自琢磨,一上午没好好工作。 第506章 水鬼女友10 我以为她被我看破,不敢主动来找我。可是到了午饭时间,她居然端着一个精致的饭盒走到我面前。 我所在的公司不大,没有单独的食堂。公司预订的盒饭送来之后,有的去会议室吃,有的在窗边的咖啡桌上吃,有的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吃。 不喜欢吃盒饭的人便自带午饭,在会议室的微波炉里热一热。她应该刚从会议室热过盒饭,里面有尖椒鸡蛋,居然还有我小时候经常吃的微黄色的米豆腐。在北方很少见到这种米豆腐。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6章 水鬼女友1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7章 水鬼女友11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7章 水鬼女友1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8章 水鬼女友12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8章 水鬼女友1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09章 水鬼女友13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09章 水鬼女友1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0章 水鬼女友14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0章 水鬼女友1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1章 水鬼女友15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1章 水鬼女友1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2章 水鬼女友16 接下来的三天里,她没有来上班。听行政人员说,她家里有点事情要处理,请了几天假。 周五那天,她正常来上班。 那天我去公司比较早,公司的门还没有开,三四个同事站在门前等候行政人员来开门。其他人在聊家常,她一个人依靠着公司的玻璃墙,不言不语。 我走了上去,问道:“你还好吧?前几天怎么没有来呢?” 她的嘴角扯出一点笑意,说道:“你怎么突然关心我起来了?之前我想去你的组你都不答应 我略微尴尬,回答道:“公事公办,私事私办。没有挤兑你的意思老总肯定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了我的身上。他喜欢自己唱红脸,让各个组长唱黑脸,他美名其曰“领导的艺术”。 “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她居然这样说道。 我心想,我跟你交往不多,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又捧着饭盒来到我面前,问我要不要夹点菜。这次她的饭盒里装着红烧鱼和米豆腐。 听说水鬼是不吃鱼的。它们把鱼看作是自己的同类。鱼不但可以在水中跟它们作伴,还可以做它们的掩饰。有的猫在水边看到水里的鱼,会伸出爪子企图捕捉;有的小孩子看见近处水里有鱼,也会像猫一样蠢蠢欲动。这样的话,水鬼就有了可趁之机。或许水鬼不吃鱼并不是把鱼看作自己的同类,而是鱼对它们有利。 我没有跟水鬼深交过,不知道它们到底是出于哪种考虑才不吃鱼。 但并不是所有的水鬼都不伤害鱼。爷爷说,曾经有一个村的洗衣池塘里淹死过一个人,村里人为了避免水鬼再拖人做替身,就合伙在村子的另外一边挖了一口新的洗衣池塘,之前的洗衣池塘废弃不用了,白天晚上走路也尽量绕开。从那之后,旧洗衣池塘里经常出现肚皮朝上的死鱼,一片一片的,阵势如同春天浮到水面的蝌蚪群,远远的就能闻到死鱼的臭味。有人说,那水鬼作弄不了人,便将水里的鱼都作弄死了。 死鱼还是完整的,可见水鬼没有吃鱼的习惯。 “你还吃鱼?”我指着她饭盒里的红烧鱼问道。 她挑着柳叶眉,理所当然道:“是啊。多吃鱼可以补充大脑,对智力有好处。像我们这种脑力消耗很大的人就应该多吃鱼!”说着,她主动夹了一块鱼肉放到了我的快餐盒里。嫩嫩的鱼肉却是让人垂涎三尺。 “谢谢我忙说道。 她欢乐地笑道:“我小时候经常下水去抓鱼。那时候的鱼肉比现在的鱼肉好吃多了。现在的鱼都是饲料喂养大的 “你小时候还挺调皮的呀吃人的嘴软,我顺着她的话多说了几句。 “是啊。小时候一般不让女孩子下水游泳呢,我是女孩子里游得最好的!”她自鸣得意。 一般被水鬼拖走的都是很会游泳的人。俗话说,打死犟嘴的,淹死会水的。 第513章 水鬼女友17 很多人都是在自己认为最熟悉的地方跌倒。鬼打墙也是这样,遭遇鬼打墙的人往往是在自己最熟悉的路上迷失。因为在熟悉的路上行走时不用心,鬼很容易钻空子,让你不经意间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而在陌生的路上行走时,你得仔细分辨每一个岔道,鬼就无法得逞。 “尤其是潜水,很多男孩子都比不过我。”她意犹未尽。 越自以为是的时候,越容易遭遇滑铁卢。或许她就是生前潜水的时候被水鬼拖走的,就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3章 水鬼女友1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4章 水鬼女友18 去,还是不去? 没等我的回答,她的qq头像就变成了灰色,她已经关了电脑,去公司门口打卡了。打完卡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她朝我回了一个头,见我正看着她,她居然给我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这一个笑被李晓晨恰好看在了眼里。 李晓晨急急忙忙跑到我旁边,忧心忡忡地问道:“亮,你是真的不认识她吗?你可别骗我,刚才她朝你笑了,还带点暧昧。你们俩是不是已经有过什么了?你们真的一起游过泳?你们那个了吗?” 我朝他小腿踹了一脚,骂道:“你脑袋里装的什么东西?尽想些不上道的!”话虽这么说,刚才她的笑确实让我也迷惑。她那个笑是自信吗?认为不管我有没有回答,我都一定会在周日再去那个游泳馆?实话说,如果一个这么好看的女孩邀请异性去水池游泳,任谁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别说拒绝了,那是梦寐以求都不一定求得到的。 但是我是一个理智的人。 周日下午我没有去那个游泳馆,我不可能为了跟美女共浴而不顾小命。但是那天下午我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情,干巴巴地坐在租房的电脑前,游戏没心思玩,网页没心思看。脑袋里全是黎衾在清澈透底的游泳池里游来游去的情景。她不但脸蛋好看,皮肤也好看,脖子也好看,脖子下面的锁骨也好看,像是象牙雕出来的。回想一下上次我在水里被她拖住的情形,忽然觉得她的头发也好看,像是有生命的水草。想起李晓晨说的那番话,忽然觉得她的臀部也好看,像是太师椅的圆润扶手,又撅又翘。 那个下午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为艰难的下午。 我一边无聊地移动鼠标,一边看着电脑屏幕右下方的时间变化。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 四点之后,我猜想她已经从游泳池里出来了,或者在之前见我没有去就早早地出来了。这时候我的心情才好受一些,似乎没有了之前的负担,呼吸也顺畅了许多。 关上电脑,我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 我关上了房门,坐电梯下到一楼。电梯的门刚打开,我就吓了一跳。 对面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上穿一件蓝色薄纱衬衫,下穿一件齐膝牛仔短裙,衬衫领口内是一对撩人的锁骨,裙下是一双白皙紧致的小腿。头发还没有干透,斜搭在肩膀上,一点水从头发末端流下,侵染了肩膀,让人担心她会着凉。 这个漂亮女人见了我,微微一笑,似乎早就猜到了电梯门后的会是我。 “你……你怎么在这里?”我非常吃惊。 她是怎么找到我这栋楼的? 她不是别人,正是我今天有意爽约的人。 “我问的同事啊。你不是才搬家不久吗?好几个同事帮你搬的家。我打电话一问就问到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我忘记要走出电梯,这时电梯门自动闭合。我忙伸手按住电梯门。 她见我按住门,竟然走进了电梯,仿佛我伸出手是示意邀请她进来。 地板上滴了几滴水。我发现她的衣服虽然干的,但衣服里面的身体还是湿的,没有擦干水。那一瞬间,邪恶的想法冲击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第515章 水鬼女友19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5章 水鬼女友1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6章 水鬼女友20 难道她跟一般水鬼有区别? 她笑道:“对呀,我就是盯上你了。其实在上次游泳池遇到你之前,我就对你了如指掌。” 这番话顿时解开了我不少疑惑。为什么她要来我公司,要进入我的组,要给我分菜,要约我今天再去游泳馆。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我恐慌。她说:“我还知道你有一个了不起的爷爷。他知道很多鬼类的知识。” “我这里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吗?”做了这么多功课,肯定是有目的而来。要取我性命做她的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6章 水鬼女友2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7章 水鬼女友21 “做饭吃?”我眉头一皱。 她侧头看我,问道:“这么惊讶干什么?” 我说:“别看这个厨房不错,可我几乎不做饭的。从过年到现在,我总共做饭没超过三次。在外面吃多方便,还不用洗筷子刷碗。”我说的全是实话,并不是为了搪塞她而信口开河。虽然自己做饭实惠又可口——不得不说,我的厨艺还算不错——但是做饭不仅仅是在厨房煮饭炒菜那么简单。你得先去菜市场买菜,跟菜摊的老板讨价还价,还得洗菜切菜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7章 水鬼女友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8章 水鬼女友22 这就奇了怪了。 要我是他,接下来几天会呆在家里,躲着看潲水缸的动静。但是他没有。他直接去找了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问。 老人说,你不是碰上了水鬼吧?水鬼喜欢潲水,喜欢洗碗。 单身汉问老人,水鬼怎么会喜欢洗碗呢? 老人说,因为水鬼喜欢喝潲水啊,喝潲水喝得干干净净,连碗上的潲水都舔得干干净净,所以我们说它喜欢洗碗咯。 单身汉道,这么说,它是因为喜欢潲水才喜欢洗碗的,并不是本身就喜欢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8章 水鬼女友2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9章 水鬼女友23 “要不,你给我洗碗?”我试探说道。 她高兴地挑眉道:“好啊,好啊!”好像得到了老师夸奖的小朋友一样。 她的激动令我很意外,也很值得怀疑。 迫于无奈,我打开了自己的房间,邀请她进去。说来这个房间有点寒碜,大小在二十平米的样子,一个书架,一个衣柜,一个桌子,一把椅子,一个大床。床是双人床,还是很大的那种。好像这间房本来就应该睡两个人的。床上的被子没有折叠,平铺在床上。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19章 水鬼女友2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0章 水鬼女友24 她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手上拿着脱下的衣服,像河蚌从壳里吐出的“舌头”。 爷爷说,水鬼有时候不化身成女人或者小孩,却化身成蚌壳或者螃蟹,引诱别人上钩。爷爷曾听别人说遇到过变成蚌壳的水鬼。那人经过一条小河的时候,看到浅水区有一个很大的蚌壳,蚌壳微开,吐出一点点“舌头”。那人自己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水鬼本身就有诱惑的力量,他走到了浅水区,伸手去扯蚌壳的“舌头”。他的手刚捏住“舌头”,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0章 水鬼女友2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1章 水鬼女友25 “你不怕我把你的被子弄湿吗?”她说道。 “怕就不会让你上我的床了。”我说道。实际上,我知道水鬼不会将我的被子弄得很湿,虽然她身上有一点水,即使沾到被子上,等艳阳天了搬到楼下花园的休息椅上晒一晒就好。水鬼不是吸水海绵,除了身上的水,她不会再弄出其他的水来故意打湿我的被子。 水鬼在人世,就如骆驼在沙漠,无时无刻都要想着储存水源,而不是浪费。 “你看,我的额头上有一道浅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1章 水鬼女友2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2章 水鬼女友26 我想,或许她的父母家教格外严格。 我去了客厅,等她自己穿好衣服出来,然后陪她坐电梯下楼。她是开车来的,别克,褐色。很难想象一个女孩喜欢这种颜色的车。 在她走之后,我在小区里闲逛一圈又回了屋。 屋里还有她的味道,我开了窗户,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感觉我跟她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我见了她有些尴尬,她虽然还是看起来大大方方的,但是眼神闪烁,似乎想避开。每天中午,她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2章 水鬼女友2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3章 水鬼女友27 “你怎么知道是鱼腥味儿?难道你也能闻到吗?你既然能闻到,为什么还要和她走那么近?”玄玄问道。 “我闻不到。瞎猜的。”我不愿跟她提及爷爷那些事。她对我爷爷的兴趣远远超过她自己的走马仙爷爷。她平时说起自己的爷爷,也只是为了让我相应地多说一些我爷爷的事情。也正是这个原因,我不知道她说她爷爷是走马仙的事情是真是假。 “你不是说你爷爷是走马仙吗?那你爷爷跟你说过水鬼之类的没有?”我问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3章 水鬼女友2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4章 水鬼女友28 “为什么?”一个从来没收到过生日礼物的人是不会这么说的,比喻我。我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生日收礼物的待遇,每次生日妈妈按照奶奶遗传下来的惯例给我煮两个鸡蛋,这就是生日跟其他日子的唯一不同之处。也没有蛋糕。那时候家里经济不好,蛋糕简直是白日梦。所以到后来有人要给我买蛋糕,要送我生日礼物的时候,我反而觉得别扭。后来听说一句话“你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该被送礼物的应该是母亲才对”,此后我更对平平淡淡的生日心安理得。 只有曾经收到过礼物,然后一段时间没有收到礼物的人,才会说出“我好多年没有收过生日礼物了”这样的话。 她说:“从五年前开始就没有人送生日礼物给我了 我忍不住猜测,难道她是五年前失足落水变成水鬼的吗?弄清楚了她的死因,说不定我就能猜测到她找我的目的。 听爷爷说,鬼过生日跟人不一样。人是出生那天过生日,鬼则以忌日那天过生日。因为那天才是鬼的“出生”。 我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还是“忌日”,但可以肯定的是,五年前她肯定遇到了重大变故。 在别人的生日上提曾经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这样不好。于是,我避重就轻道:“那我真是有幸,碰巧可以送你生日礼物 “谢谢你!” 我心有戚戚,忙摆手:“不用谢,真的太寒碜了。你能收下我已经很高兴了说实在话,我还要感谢她。一个女孩在生日这天请我吃饭,并且只请我一个人,这是我有生以来没有遇到过的事。 我们一边吃羊蝎子一边聊天。她喜欢问公司里每个人的八卦,老总有没有跟公司哪个美女保持暧昧关系,某个男同事跟某个女同事是不是情侣,哪个组的人跟哪个组的人是不是闹僵了之类的。这跟普通女孩爱打听的习惯一模一样。而后说到明星八卦,哪个明星跟哪个明星曾经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又是哪个明星后来掺和进来,她如数家珍,口若悬河,并且兴致高涨。 说到某某明星表面对某某很好,背地里却不是这样的时候,我顺口问了一句:“那你男朋友对你怎样?” 她如胸口中了一枪,突然停顿,张开嘴,目光呆滞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不需要她的回答就知道,她有男朋友,并且男朋友对她不好。 掌心的感情线可以预示一生的悲喜,而脸上的表情可以显示每一天的悲喜。 见她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便摆手道:“不想说就算了吧。我只是随口一说。羊蝎子快吃完了,我们下一点青菜吧说完,我夹了一大把金针菇放进沸腾的锅中。 她僵硬的动作立刻舒缓了,低下头去吮吸羊骨头里的髓。 从那一刻起,我对她的同情远远超过对她的防御。虽然她曾想将我溺死于游泳池中。 爷爷曾说,狠毒的狼也许懂得感恩,暴戾的蛇也许懂得感恩,你曾对它好,它会记住并且在将来的某个合适时候回报,但水鬼是不懂得感恩的。 第525章 水鬼女友29 她吸完骨髓,抬起头来,将额前垂下的一丝长发轻轻拢到耳后,问道:“如果我说了,你可以帮我吗?” “说什么?”我问道。 她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眨了眨,说道:“我男朋友呀。” “你跟你男朋友的事情,我能帮到什么啊?”我茫然道。难道要像狗血电视剧里那样拉着我的手去她男朋友面前说不再喜欢他,而要跟我一起之类的吗?我可不想提供这样的帮助。 “因为我不想继续这样的生活。”她轻叹一口气。 “你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5章 水鬼女友2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6章 水鬼女友30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6章 水鬼女友3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7章 水鬼女友31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7章 水鬼女友3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8章 水鬼女友32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8章 水鬼女友3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29章 水鬼女友33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29章 水鬼女友3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0章 水鬼女友34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0章 水鬼女友3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1章 水鬼女友35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1章 水鬼女友35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2章 水鬼女友36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2章 水鬼女友3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3章 水鬼女友37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3章 水鬼女友37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4章 水鬼女友38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4章 水鬼女友38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5章 水鬼女友39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5章 水鬼女友3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6章 水鬼女友40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6章 水鬼女友40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7章 水鬼女友41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7章 水鬼女友4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8章 水鬼女友42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8章 水鬼女友42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9章 水鬼女友43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39章 水鬼女友43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0章 水鬼女友44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40章 水鬼女友44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1章 水鬼女友45 但我还是担心。如果稻草灰铺好后有别的车经过,将它碾得乱七八糟,或者有清洁工经过,将它扫了起来,或者有路过的小学生将它踢得到处都是,那怎么办?再或者,一阵风吹过来,将它吹得干干净净,又怎么办? 我将我的忧虑说给玄玄听,玄玄不以为然道:“我知道他的车大概什么时候经过这里,不会太提前铺开稻草灰的。清洁工嘛,五点之前会来这里扫一遍,不会再来第二遍。小学生更不用操心,他们有校车接送,并且接送地点在小区的另一个出口。至于风,我早就看天气预报了,不然不会选择今天 她居然是个看似疯疯癫癫却心思缜密的姑娘。 她不停地掏出手机看时间,不停地安慰我不要着急。其实能看出来她比我还要着急。 等了一小段时间,她终于说:“好了!他就要出来了!我们去把稻草灰弄出来!” 我跟着她在路边绿化带的灌木丛里拖出装有稻草灰的塑料袋,将稻草灰倒在路中央,然后急忙躲到灌木丛后面去,等着苟思特的车出现。 果然,不一会儿,苟思特的车开了过来。 当看到稻草灰的时候,他立即刹车。透过车窗,我们看见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土灰。他急忙倒车,由于方向不正确,车撞到了路边的路灯杆。车立即凹进去了一块。他见车倒不动了,居然打开车门,发疯似的跑了,仿佛他是一个被发现的小偷,逃跑的时候后面还有好几个警察追一样。 玄玄见此情景,哈哈大笑,弯腰拍手。 “比我怕鸡的时候还狼狈!哈哈哈哈!”她抑制不住地手舞足蹈。 我担心别人因为她而关注我们,急忙拉着她离开了车祸现场。 第二天,黎衾表情严肃地找到我,问道:“你昨天是不是报复苟思特了?” 我挠挠头,不回答。 “我看见你昨天提前离开公司的。你不用隐瞒她说道。 “你不是恨她吗?”我反问。 “但是那样恐吓他没有什么意义。你又不是小孩子!”她有点生气。 我突然觉得很懊悔,但故意揶揄她,说道:“总比你服服帖帖的好。你连小孩子都不如说完这句话,我仿佛好受了一些。这应该是我憋了很久想说又忍着没说的话。 “我跟他的关系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也没有那么容易处理她说道。 我没说话。我知道她跟他相处肯定不容易,她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怎么跟他分开,还要考虑分开后自己带着母亲怎么在这座繁忙得忘记关心身边人的城市生活。 有些话明明知道说出来很伤人,但是受委屈的时候仍然忍不住要说。或许人最疼的还是自己。只贪图自己心里畅快,不顾他人是否刺伤。 她叹口气,说道:“我不跟你多说,呆会儿我在qq上跟你解释 我以为她说一番教训或者警告的话之后会扬长而去,所以故意用话激她先发制人。我以为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她会生气不理我。没想到她还要跟我解释清楚。 第542章 水鬼女友46 《我跟爷爷去捉鬼》第542章 水鬼女友46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3章 水鬼女友47 可是这并没有解决“半水鬼”的问题。 我问道:“可你说他是半水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说:“你别急,我马上要跟你讲了。我以为你很了解水鬼,才故意接近你的,希望你能帮助我。没想到你完全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水鬼,了解水鬼,但是没听说过半水鬼这种东西。” “我之所以说他是半水鬼,是因为他在很多方面有传说中水鬼的习性,可是在一些方面又没有那种迹象。据说水鬼在水下力大无穷,在岸上软绵无力。他虽然在水下也是力大无穷,可是在岸上和一般人一样有力量。他特别喜欢洗澡,害怕干渴,也怕火,平时做饭做菜不用煤气,只用电磁炉。反正生活中很多习惯跟水有关,但又不完全依靠水。我说的意思你懂吗?” 我心想,他有的习性你全部有,早就了解了。不过这些习性说出来也没有任何帮助。 “要不这样吧,你把你家乡的地址告诉我,我去你家乡那边问一问当年苟思特溺水的具体情况。如果查清楚了他当年是怎么溺水的,或许会解开一些谜团。你觉得呢?”我对她说道。既然在这里什么也查不清楚,还不如弄清楚他当年是怎么死而复生的。 她的眼神里透露出难以忍受的痛苦,叹气道:“唉,我没有办法了,只能求助于你。” 几天之后,我订票去了一趟黎衾的老家。 那是跟我的家乡景色差不多的地方,山青水秀,湿气很大。经过一番询问查找,遇到问题的时候再打电话给黎衾一一核对,我终于找到了苟思特当年落水而亡的水池,也问到了一些当年之事。 我想下水试探一下水池的深浅,却被当地人阻拦。当地人说,自从十多年前一个中学生在这里淹死之后,谁也不让在这里下水游泳了。因为水鬼会找替身,所以大家都提防着。 我说没事,现在光天化日,水鬼还敢出现不成? 可是当地人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下水。 无奈之下,我只好租借来潜水服和水下手电,在晚上偷偷下水。直觉告诉我,水底下一定有什么秘密。 不下水则已,一下水吓了一跳。 当游到池塘底部的正中央时,借助手电我看见一个人坐在水底! 晚上在水下潜游已经有了几分恐怖氛围,乍一看见水底还坐着一个人,并且是盘腿而坐,像打坐的老僧一般,怎能不让人心肝俱裂? 我吓得急忙出水,拼命游到岸边,浑身打颤。 等了几分钟,水底的那个人居然还没有出来。 我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当时看见他,我有一种强烈的危险预感,害怕他拖住我,不让我上岸。可我游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追赶。见他的时候,他好像纹丝不动,双目虽然睁开,但是黯淡无神。在他的身边好像还有三个木桩,木桩上系着铁锁链。 我小时候曾在一个姨祖母的村子里听过一种说法。姨祖母的村里有一个大小不到十亩的小池塘,也是不让人游泳。我问为什么。姨祖母说这个池塘淹死过好几个人,后来村里想了一个办法,叫几个工匠花了三个月雕刻了一个几吨重的石牛,牛身大小跟真牛一样,然后将石牛投井池塘中央,再用三根铁链锁住。 ... 第544章 水鬼女友48 我问姨祖母那个石牛有什么作用。 姨祖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叫我远离那个小池塘。 眼下这个池塘下面铁链锁住的不是石牛,却是一个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想不明白。 我决定再潜下去探个究竟,于是鼓起勇气,再次下水朝池塘底部的中央游去。 在往下潜游的过程中,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一边划动双手一边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到岸上去。 脑袋里的斗争一直没有停止。虽然姨祖母的村里有过类似的情况,但是石牛是死的,胆大的话潜下水去看看也没什么。而这个池底的不是石头,而是人,显然那个人不可能是石头雕塑,是**的人。 万一那个人是活的,如果被他摁在水底,那么我也是死路一条了。不过,一个活的人不应该在水下潜伏这么长时间还不到水面来透透气。但是一个死尸浸泡久了也会浮肿,不会是刚才看到那种正常模样。 带着迷惑,我再次游到了池塘底部中央。 那个人仍然盘腿坐在水底。他的脖子上一个项圈,三条锁链拉住那个项圈,让他无法浮上去。他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正做着梦。我绕着他游了一圈,他没有任何动作。我故意试探他,没有太接近。倘若他突然冲过来抓我,还有锁链束缚他。 绕着他游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他的容貌,二十多岁,皮肤因为浸泡而显得苍白,睫毛眉毛处有一层淡淡的青苔,就像长期浸在水中的石阶上生长的青苔一样。他的指甲缝里也有一层淡淡的青苔。手上的毫毛清晰可见,像水草一样随着水流缓缓摆动。他穿着青色的棉布衣裤,光着脚,衣服上也有少许的青苔。但是除了睫毛眉毛指甲缝和衣裤之外,他的脸上手上脚上干干净净。 他既像一个故意憋气的活人,又像已经溺水很久的尸体。 我从水底摸起一块小石头,朝他身上扔去。 石头受了水的阻力,落在他身上时几乎没了力气。 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又摸起一块大一些的石头朝他扔去。 石头打在他的手上。 他那长了一层青苔的睫毛居然动了动! 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看见他的睫毛动了,我仍然吓了一跳。幸好他没有更大的动作,睫毛动了动后连眼皮都没有睁开。那一瞬间,我觉得他跟一个蚌壳没有区别。虽然都有存活的迹象,但是仅限于蠕动一下而已。 虽然我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细,但是我可以确定他与苟思特有着不可割断的联系。 不管他跟苟思特有什么联系,我只要破坏了这种联系,肯定利大于弊。 于是,我先回到岸上,从带来的箱子里拿出一个钳子和起子,然后再次潜入水下,来到那个人的身边,将锁住他的锁链一一撬开。 锁链一断,他的身体就缓缓往上浮。 其实不会游泳的人一旦落水,如果要自救的话,首先应该冷静下来,不乱扑腾。有的人本来离岸很近,结果一乱扑腾,反倒无意识地游到更远处了。冷静之后,人其实会被水的浮力托起,不会立即急速下沉。这样会增加被救的机会。 他像一个极其冷静的待救者一样被我托着往岸边游。期间他的睫毛还在抖动,像困极了的人不愿醒来。 ... 第545章 水鬼女友49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把他拖到岸上去,然后叫来附近居住的人,顺利地将他弄醒,再问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可是后面的事情出乎我的意料。 我在水中游得几乎筋疲力尽,好不容易一手搭在了岸上,拖着他一起上岸。他就像菜市场的一串腊肉肠一样躺在地上。倘若他只是像喝醉酒的人一样,在我的指令下还能勉强迈开步子,那么我就有信心搀扶着他去敲开附近居民的大门。可他只能动一动睫毛,浑身要散架的我不可能扛着他走多远。 没有办法,我只好先去叫人来帮忙,让他在岸边躺一会儿。 可我刚刚迈出几步,他居然嚎叫了一声。 听到声音的我急忙回头去看。只见他坐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眼睛通红,白色的部分全部被血浸染了一样。然后他像发了狂一样挥舞双手,乱踢双脚。 “啊——啊——啊——” 他嚎叫不停,可是说不出一个字。 我急忙转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跟他说话,他就一甩手,打在我的肚子上。我顿时感觉被一头牛撞在了肚子上一般疼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巨大的疼痛使我不由自主地弯下腰,然后跪在地上蜷缩起来。 他不是故意要打我的。我能看出来,他的手脚是毫无章法地胡乱挥舞,他只是在发狂,像失去理智的狂犬一样。 “啊——啊——啊——” 他很愤怒,嚎叫的时候嘴角流出了长长的涎水。 我想跟他说,是我把他救上岸的。可是剧烈的疼痛让我说不出话来。 他像看不见我一样,环顾四周,愤怒的目光却没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分一秒。 我以前听爷爷说过,智力过于落后或者极易发狂的人很可能是因为魂魄不全。魂魄虚弱会影响灵智,而魂弱魄强,则冲动远多于理智,这样的人特别容易暴怒发狂,像火药一样,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将他引爆。 并且容易发狂的人往往难以分辨善恶好坏,也难以分辨哪个是友人哪个是敌人。这样的人往往被人利用,伤害对他好的人,成全故意害他的人。 如果他是因为我将他拖出水面,那么我就是他的敌人,他会攻击我。如果他是被人陷害禁锢于水底的,那么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至少会善意对待我。 可他胡乱地打了我一拳,又忽略我。 我由此猜想,他应该是一个魂魄不全的人。 疼痛感稍稍舒缓,我便问道:“你怎么会在水底下?” 他听到我的声音,侧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分不清是敌意还是善意。他眼眶里的红色部分红似火,仿佛要把中间的黑色瞳孔烧掉似的。 我急忙在地上蹬腿后退。他的力量那么大,再打一拳我可受不住。 幸好他似乎没有要继续攻击我的意思。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后的池塘,然后猛地跃起,一头扎入水中,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我不敢跟着再跳下去。之前他被锁链束缚,且像河蚌一样没有攻击性,我才把他带到岸上。现在他“醒”了,没有束缚,如果我再跳进水中,很可能再也爬不到岸上来。 ... 第546章 水鬼女友50 我决定把水底有人的事情告诉这里的居民,问问他们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第二天我挨家挨户去寻求援助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的话。 “你说我们挨着生活了几十年的池塘底下有一个人被锁着?怎么可能!我们从来没听说过啊。你说他还是活的?你是不是脑子……呃……年轻人,一个人是不可能在水底下活这么久的。”大部分人是这样的反应。 “这个池塘底下有人?哈哈哈哈……要我们帮忙救人?哈哈哈哈……”有的人听我说完就笑得前俯后仰,对话都进行不下去了。 倒是一帮小孩子对我说的话很感兴趣。 一个小孩在我寻求帮助的时候一直跟在我后面。 “叔叔,我见过水下面的人,我相信你。有一次暑假我潜水的时候看到了他。可是我爸爸妈妈不相信,说我碰到水鬼了,叫我不要再靠近那个池塘。” 我正要蹲下来问问他,他的父母冲过来把他拖走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打了一个电话回家,要妈妈帮我问问爷爷,如果一个人被三根锁链束缚在水底下,那会是什么情况,有没有办法救那个人上来。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我没有说我不在北京,只说一个朋友遇到了这种事情,拜托我帮忙询问。 其实我每次撒谎,妈妈都能听出来,无论我将理由编排得多么像模像样。我有时候假装若无其事漫不经心,但是她还是能发现。有时候我故意装作很在意,但是将最重要的缘由归结于其他方面,她仍然能发现。 或许,每个人的妈妈对自己的儿女都有这样细腻的洞察能力。只是有的妈妈说出来,有的妈妈假装没有发现吧。 妈妈听我的话,问了一句:“是真的帮朋友问吗?” “你帮我问问就是了,今天就去画眉村,真的着急。”我知道,她已经知道我在撒谎了。但她还是当天去了画眉村,询问了爷爷。 我则先回到了附近小镇的小旅馆休息,等妈妈问好了再做打算。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妈妈打来了电话。 妈妈说,这是一种锁魂的方法,水底下的人不再是人,而是水僵尸。水僵尸是僵尸的一种,没有呼吸,所以即使在水中呆再长时间也不会窒息而死。僵尸的魂魄都是残缺的,水僵尸也不例外。至于锁魂的方式,是以“天地人”的方式禁锢的。一条是天链,在水僵尸的正前方;一条是地链,在水僵尸的右方;一条是人链,在水僵尸的左方。 我以前就听爷爷说过,锁魂是法术的一种,是将被施术者的灵魂禁锢在身体内,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的行动的害人法术。轻微的锁魂会令被施术者从小体弱多病,生活不顺等。据说,我弟弟刚出生的时候非常虚弱,天天生病,满月的时候不像其他婴儿那样胖乎乎的,却是瘦得骨头都能看见。姥爹说弟弟魂魄还在那边,临死之前说如果在那边遇到弟弟,会先把他带过来再归黄泉。姥爹去世几天后,弟弟渐渐好了起来。当然,这种锁魂是自己不小心,天生带来的。但被施术者锁魂后的表现大同小异。 ... 第547章 水鬼女友51 有的人生活一直不顺,脑袋也偶尔迷糊,也可能是被人陷害锁魂。 这些都是轻的。如果重度的锁魂,则可能万劫不复。 妈妈说,水僵尸这种属于接近重度还没到万劫不复地步的锁魂方式,目的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替水鬼当差! 我浑身一颤,问道:“替水鬼当差?” 妈妈说:“反正你爷爷是这么说的。” 我小时候听说的水鬼,都是无法离开水的,只有在拉他人下水成为它的替身之后才能超脱。水僵尸能替水鬼当差,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回听说。 妈妈说,你爷爷说了,这种事情恐怕你没有听说过。这是因为这种情况非常少见。谁不怕被水鬼拉下水做替身?而水僵尸比做水鬼的替身更加恐怖和煎熬。因为水僵尸是无法再拉新的替身的。水僵尸会被水鬼用天地人链禁锢,永无天日。而水鬼有了水僵尸当差,则可以出水,游走人间。不过水鬼虽然可以离开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它仍然会保留很多水鬼的习性。道上的人将这种离开水的水鬼叫做“半水鬼”。 “半水鬼?”我更加惊讶的。这是黎衾说过的称呼。我当时对这种“半水鬼”的称呼完全不理解,黎衾虽然有所接触,但是显然了解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妈妈说,半水鬼可以在岸上找替身,就像在水下找替身一样。但是在岸上找的替身也只是“半替身”而已。 我急忙问:“半替身是什么意思?” 妈妈说,半替身不是完全的替身。水鬼在水下拉的替身,会成为新的水鬼。而半替身虽然被水鬼控制,但不会成为新的水鬼。当水鬼被消灭或者回到水里,半替身就会恢复过来。这跟锁魂一样,水鬼一死,或者回到水中,半替身无形之中的天地人链会消失。 我心中一喜,急忙问:“是不是把当差的水僵尸解救了,水鬼就必须自己回到水里来?” 妈妈说:“是的。水僵尸只是替水鬼当差,就像帮忙一样,帮忙的人走了,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来做。” “那爷爷知道怎么解救水僵尸吗?”我心急如焚。 妈妈说:“既然问到这个,我肯定也会这么问你爷爷啊。你爷爷说,很多人以为解开天地人链就能解救水僵尸。那是错误的。被这样解救的水僵尸不会离开那里的。” 我遇到的情况确实是这样。明明拖他到了岸上,他却还是跳入水中。我忙问道:“为什么啊?” 妈妈说:“你爷爷说了一通道理,我听不懂,我想你也很可能听不懂。我叫他说得简单一些。后来你爷爷说了一个简单的比喻,说如果一个被判坐牢的人,你帮他解开了镣铐,甚至帮他打开了牢房的门,他是不敢走出来的。因为他的判决还在那里,判了他坐三年牢,或者判了无期徒刑,在期限还没有到的情况下,如果他出来了,你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会有更加严重的惩罚。”我没想到锁魂居然是这样。 “就是嘛。他不敢出来。” ... 第548章 水鬼女友52 我不甘心道:“这么说来,要等到水鬼给定下的期限过了才能解救吗?” 妈妈说道:“如果等到期限过了才出来,那就算不上是解救了。解救的话,自然是在还没有到期限的时候让他出来。” “你不是说已经判决了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着急?听我把话说完。你爷爷说,判决是可以改的。就算是法庭,也有一审二审嘛。” “可以改?”我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是的。你等一下。你爷爷说了一大堆,我怕记不住,就用笔写下来了。电话别挂,我找找我的纸条。”妈妈说道。 “嗯嗯。”这边的我激动不已。 “下水解救之前你要在水僵尸的南方焚香三根,点上第一根的时候敬天,眼往上看,嘴里要说,上天有灵,求以天时;点上第二根的时候敬地,眼往下看,嘴里要说,城隍保佑,求以地利;点上第三根的时候要敬人鬼,眼睛平视,嘴里要说,众生帮忙,求以人和。三根香插好,才可下水解救水僵尸。解开锁链的时候要看水僵尸是男是女,是男的话,先解天链,再解地链,最后解人链;是女的话……” 我想当然地打断妈妈,说道:“是女的话,反过来,先解人链,再解地链,最后解天链!” “不对。先解地链,再解天链,最后解人链。不是简单地反过来。”妈妈说道。 “为什么呀?”我不理解,并且不太相信,以为妈妈听错了爷爷的话。 “你爷爷特别强调了这个,就怕你简单以为是反过来。果然还是你爷爷了解你的想法,比我都更了解你。他说,天为公,地为母,所以男的水僵尸先解开天链,女的水僵尸先解开地链。按照顺序解开三个锁链之后,你就能解救水僵尸了,救上来之后它也不会再跳进水里。” “原来这样。” 挂掉电话后,我立即行动起来。 我依照记下的顺序,先在池塘南面的岸边焚香,敬天敬地敬人。附近居民虽然不相信我之前说的话,但是来看热闹的还是不少。池塘的四面站满了人。 焚香之后,将燃着的香插在岸边,然后穿上潜水的衣服,携带起子等工具跃入水中。 白天下水跟晚上下水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晚上下水的时候,水中根本看不清,虽然借有防水手电的光,但是感觉那种光线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并且那时候附近没有一个人,万一发生点什么,连个救援的人都没有。白天下水,水中勉强还能看得清,岸上有许多围观的人,万一发生点什么,或许还有人下来救援。况且已经下水过一次了,这次心中把握稍多,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我直接潜游到池塘底部的中央。 他像上次那样盘坐着,面容安详。三根锁链重新连接上了,被我撬开的地方没有修复。我不用再多费力气,从撬开的地方解开锁链的连接即可。我先解开了他正前方的天链,然后依次解开地链和人链。 我想,这次应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可是我错了。 ... 第549章 水鬼女友53 将他从水里带到岸上的过程还是一帆风顺,可是上岸之后他再次狂躁起来,眼珠像上次一样通红似血,手舞足蹈。我抓住他的手被他用力一甩,我就飞了两三丈远,摔得眼冒金星。 岸上的人们见我真的从水底带上一个活人之后,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看毫无破绽的变大活人魔术一样。当看见这个人力大如牛,将我甩开之后,人们从惊呆中醒悟过来,纷纷上前来帮忙制服这个狂躁的水僵尸。 两个年轻体壮的小伙子冒冒失失地走上前,一人扭住水僵尸的一只胳膊,想轻易将他制服。可是他用力一推,将那两位小伙子推进了水里。接着另外三个人过去抓他,他就地旋转一周,将那三个人又远远甩开。 终于有一个人拿着一张大渔网过来了,可能他是常在水中撒网捕鱼的好手,他将手中的渔网抛出,准确地套住了水僵尸,然后大喊:“来,来,每人抓住一方,将他网起来!” 周围又有人出手相助,像猎人用网捕捉野兽一般将水僵尸困住。 水僵尸在网里乱抓乱甩,可是使不上劲儿。 周围的人抓住网的一角绕着水僵尸走了一圈,网将水僵尸网得更紧密。 水僵尸终于站立不住,倒了下来。鼻子里仍然呼哧呼哧的,像一头累倒的牛。那个有经验的人将网往旁边的一棵大树上拉,几个人合力将水僵尸悬空吊了起来。这下水僵尸彻底没有了使劲的地方。 看来水下的东西还要用水下的工具来对付。 “你们有谁认识他吗?”我问围观的人。 居然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那个拿来渔网的人走到我面前,说道:“这个人不是我们这里的。我看你这么努力地救他上来,以为你认识他呢。” “我不认识他。”我摇摇头。 那人诧异道:“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知道他在水底下的?” 我耸肩道:“我之前也不知道这水底下有人。我是来问一件事情的,十多年前好像这里曾经溺死过一个人,本来我想弄清楚那个溺死的人的背景,没有目的地下水查看,没想到碰到了他。” “十几年前溺死的人?” “是啊。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苟思特。”我说道。 “这么多年的事情了谁还记得哟?那时候经常有人在这里落水,有救上来的,有没来得及救上来的。” “经常有人落水?” 那人点头道:“是啊。那时候说这里有水鬼,不过好像突然之间这里又不闹水鬼了,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呢。”他问了旁边围观的人:“李叔,这个池塘里好像有十多年没有淹死过人了吧?” 被叫做李叔的人点点头,用沙哑的嗓子说:“嗯哪。好像突然之间停止了。” 我问道:“我看你们平时都不让大人小孩在这里下水游泳,是不是因为大家都变得谨慎了,所以这里就没再出意外?” 李叔摆摆手,笑道:“谨慎有什么用?原来经常淹死人的时候谁不谨慎?但是水鬼是能作祟诱惑人的,没人防得住。” ... 第550章 水鬼女友54 拿渔网来的人附和道:“李叔说的在理,谁不知道抽烟伤害身体?还不是很多人抽?谁不知道醉酒不好?还不是很多人醉酒,醉死的都有?水鬼诱惑人的方式多种多样,人那是防不胜防。” 我说道:“照你们这种说法,那这十几年里怎么就突然好了呢?” 李叔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水鬼离开这里了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知道为什么突然这里不再有人失水了,因为苟思特以半水鬼的身份离开了这片小水域。而替他当差的水僵尸被三条锁链锁住,无法在岸边迷惑路过的人。这是这片水域十多年没有人再失足落水的原因所在。 几个小时之后,水僵尸终于平静下来。不过他仍然不会说话,只会咿咿呀呀的叫唤。 李叔问他是哪里人。 水僵尸能听懂李叔的话,可是他拼命摇头,示意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 李叔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人。 水僵尸还是摇头。 李叔又问是谁把他锁在水底的。 水僵尸突然惊恐,眼神闪烁,双手抓住渔网浑身战栗不安,好像被记忆中的巨大恐惧再次击中。 李叔叫人拿来纸和笔,叫他写字。 我心想,说不出话,写字应该没问题吧。 可是当李叔将笔递给水僵尸的时候,我看见水僵尸的手指变了形,指节全部折断。虽然水僵尸勉强能将笔握在手里,就如学写字的小孩子第一次拿起笔一样,但他还是猛地摇头,示意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将他锁在水底的那个人把他的手指指节全部弄断了吗?”我汗毛直竖。 李叔说道:“应该是的。真不知道他遭受了什么折磨。难怪问到他被谁锁在这里的时候,他会吓成那样。” 什么都无法沟通的情况下,我们只好将他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经过医院的治疗,水僵尸的情绪再没出现过大的波动,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样的生活,除了偶尔哼哼一下之外还是什么话都不会说。 我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还要回北京上班,只好将水僵尸托付给李叔照顾。同时,李叔联合村里人捐了一些钱给水僵尸,让水僵尸的吃和住不成问题。 我向李叔表达谢意的时候,李叔说:“这有什么嘛,都是附近人自愿捐款的。这些年没有人溺水,多亏了他在水底下守着。所以,我们这算是报答。他以后的生活,我们这里的人会合伙照顾下去的。你就放心吧。” 在黎衾的老家呆了十多天之后,我回了北京。 刚回北京,我就听同事说,黎衾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据说她的老公住院了。 没过几天,擅长打听的玄玄告诉我说,黎衾的老公在医院去世了,据说是因为肾水衰竭而死,怎么治疗都没有效。死亡的速度之快也让医院的医生觉得匪夷所思。 我给黎衾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在她老家发现的事情。 黎衾叹道:“原来他在那水底下锁了一个水僵尸!应该是因为水僵尸出来了,他才会这么快死去吧。他住院的时候老说口渴,要水喝。我给他喝了好几桶水,他还是说口渴得要死。” ... 第551章 水鬼女友55 苟思特死后,作为“半替身”的黎衾身体好转,不再像以前那样依赖水。可是在她老家休养的水僵尸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我偶尔打个电话给李叔,询问水僵尸的状况,李叔总是一句话就回答了:“还是那样。” 我又打电话回家,要妈妈去问问爷爷,如果一个被禁锢了十多年的水僵尸被解救出来,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让水僵尸恢复成正常的人。 不过,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希望渺茫,小时候经历的那一段关于山爹的事情,我还记忆犹新。一个成了鬼,再恢复成人的人,要么痴呆,要么疯疯癫癫。 一天后,妈妈回了电话,说,禁锢了十多年的水僵尸基本没有救。因为魂魄和身体是互相不能离开太久的。魂魄离了身体会消散,身体离了魂魄会死亡。水僵尸虽然属于魂魄残缺,但残缺的那部分经过十多年的时间,必定已经烟消云散。 虽然早知道是这个答案,但听了妈妈的话后,我还是垂头丧气。 半个月过去之后,黎衾告诉我,她决定带着她的妈妈回老家去,不再留在这个大而空的北京城。她说,那里埋着她的父亲,她怕父亲一个人寂寞。那里有青山,有绿水,有亲人。 我知道,她只是想避开这段不堪回首的回忆。这才是最主要的理由。 “回去做什么工作呢?”我问道。 “养鱼。”她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哦。”我点头。 “我把那个池塘承包下来养鱼。” “是水僵尸呆过的那个池塘?”我有点惊讶。 “是的。” 我更惊讶了,问道:“为什么?”虽然她说她要离开这里是为了这样那样的理由,可我知道她是为了避开熟悉的环境。但是,舍弃北京而承包那个苟思特曾经落水的池塘,这又是为什么呢?我想了千万种理由,没有一个合适的。 她只是勉强笑了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想,没有理由。” 我向来不愿勉强别人,于是说道:“好吧。” “你没有什么话要送给我吗?”她看着我。 “希望你能成为养鱼大户。” 黎衾很快办了离职手续,除了我和玄玄,整个公司没有其他人知道才来上班不久的黎衾为什么突然辞职。 “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啊!”玄玄看着她收拾工位上的东西的时候,走到我的身边,悄悄说道。 我低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玄玄耸耸肩,说道:“你不相信我的话?我爷爷曾经说过,养过水僵尸的池塘特别好养鱼,她要成为养鱼大户了,赚很多钱啊。” “养过水僵尸的池塘很适合养鱼吗?” “僵尸都能养十多年而不死,你说养鱼会不好吗?”玄玄说道,“我觉得我们俩被她耍了,她接近苟思特是为了他的家产,然后借助我们的力量把苟思特置于死地,她就可以获得所有财产,然后回到最初的地方养鱼。” “不会吧。” 玄玄嘴角拉出一个笑,说道:“男人总是容易被女人迷惑,但女人看女人就很清楚。” “你发现了什么?”我心中一惊。 ... 第552章 水鬼女友56 “我看了她隐藏的日志,看到了她在遇到苟思特之前写的文章。那时的她在文章里说,她好希望有一大笔钱,这样就不用辛辛苦苦工作,她希望在老家做一点喜欢做的事情,她喜欢养殖。但是,她目前无法实现自己的愿望,因为她缺乏安全感,只有在一大笔款项存在账户里之后,她才敢放开去做喜欢做的事情。”玄玄说道。 “不会吧?”如果真如玄玄所说的那样,那难道我们只是她利用的一颗棋子而已。这让我难以接受。 玄玄从我桌上的笔筒里抽出一支铅笔,在我的便条签上飞快写了一串密码,说道:“你有她的qq,这是我弄来的密码,你去她老家的时候,我可没有闲着。”说完,她就走了。 我见黎衾还在收拾东西,她桌上的电脑是关着的,于是我找到她的qq,复制了号码,然后用玄玄留下的密码登陆。 不得不说,玄玄真是一个刺探底细的高手,qq很快就登陆上了。她没有去国家情报局之类的地方,真是浪费人才了。 登陆之后,我进入日志,果然看到好多仅自己可见的私密日志。 我按顺序一篇一篇看来。 第一篇是在两年前写的,那时候她还没有来公司,也不认识我。 “亲爱的爸爸: 你已经在家乡沉睡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小图也在你入睡的第二天去追随你的脚步了。妈妈说它是一条忠心的狗,我之前不相信,吃饭的时候还挂它在桌底下转,用脚踢过它。现在我才明白,小图真的忠心,它见妈妈不能陪着你,我更不能陪着你,于是自己去陪着你了。 我真的很愧疚,我连条狗都不如。 爸爸,我会回去陪你的,陪你和小图。” 第一篇日志之后这么几段话。 从发表日期上看,第二篇与第一篇只有几天之隔。 “亲爱的爸爸和小图: 你们在那边还好吗?妈妈昨晚打电话给我,说半夜起来,听到爸爸打呼噜和小图吠叫了。妈妈先是很激动,到处找你们,找了一会儿才想起你和小图都不在了,突然又很害怕。妈妈想你们,又怕你们真的回来。 也许我陪在妈妈的身边,她就不会怕了。 但我怕妈妈流眼泪。 我会回去的,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二篇写到这里结束了。第三篇的发布时间比第二篇又晚了几个月。 “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图: 这几天我总梦见小时候在田里捉泥鳅,在山上采映山红。我想你们了。可我是很自私的人,我不能就这么回去。我想在家里弄个养殖场,可是妈妈总说,你读了个大学,又是个女孩子,回来做养殖会被笑话的。哎,家乡人总以为读了大学有多了不起,不知道现在大学生远远没有以前那么风光了。妈妈,我跟你一样,是个虚荣的人。我也不会就这样回去弄养殖场。我要很多钱。钱才能给我安全感。有一大笔钱了,我就能买下很多田地,弄个大庄园! 我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可是社会上很多人并没有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为什么?因为要生存,因为需要钱。 所以,我要很多钱。 爸爸,妈妈,小图,等我有钱了再回去。” ... 第553章 水鬼女友57 第四篇日志写得有点混乱,但是让我心中一冷。 “亲爱的爸爸: 对不起,如果你在世的话,一定会反对我这么做。但是为了过上我想要的生活,我一定要做。我决定嫁给他,虽然我一点儿也不喜欢他。但是他有钱。他用各种计谋想得到我,我可以将计就计。我知道他的阴谋,但是我要故意让他得逞。 妈妈,对不起,他欺骗了你,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真相,虽然我知道真相。请你不要责怪我。 小图,对不起,我还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或许是很长一段。我很想立刻回去见到你们,可是我不能。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爸爸,妈妈,小图,请等我!” 看完这篇日志,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原来不只是苟思特欺骗了她的母亲,她也有意隐瞒事情真相,跟苟思特合伙欺瞒她的妈妈。黎衾接近苟思特是有目的性的,并不是她说的那样迫于无奈。她早就知道苟思特会对她下手,她不但没有抗拒,反而故意服从。她的母亲只是她的一颗棋子而已。 我额头冒出冷汗,不仅仅是她的母亲,我会不会也只是她的一步棋而已? 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打开了她的第五篇日志。 “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小图: 我无比欣喜的告诉你们,事情真正向我计划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发展。虽然我现在每天还要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我心底的激动和欣喜难以抑制。我已经博取了一位同事的同情心,他经历过许多诡异的事情,他开始相信我,决定要帮助我了。 我诱惑过他,但是他没有把我怎样。说实在的,我心里不是没有愧疚,我甚至希望他失去控制,将我压在身下。 我想补偿他。他是个不错的人。 爸爸,我又梦到你了。你说你的坟头土太少,风都能吹透,睡觉的时候冷得骨头响。等我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上你的坟前给你培土。 小图,我也梦到你了。我听到了你的叫声,但是找不到你的影子。或许是我离你太远吧,等我回去,我就能看到你了。虽然你不能摇着尾巴绕着我转了,但是你会嗅到我的味道的,不是吗?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去了,就像第一次出远门后第一次搭车回家一样激动。 我要来了!” 这篇日志的日期不远,就在我决定去她老家一探究竟的时间里发的。 毋庸置疑,我也只是她计划好的一部分而已。 当我看完这些日志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我抬起头来看看她原来坐过的位置,那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仿佛她从来没有进过这个公司,没有跟我说过话,没有存在过。 但这种感觉很快被打破。 行政人员来到我面前,手里捧着一个饭碗大小的玻璃鱼缸,对我说道:“这是黎衾叫我送给你的。” 鱼缸里面有两条漂亮的小金鱼游来游去,一红一黑。 鱼缸底部还有一张纸条。 我拆开来看,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我想将整个鱼池送给你,但我只能送你一个鱼缸。” 对于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我无法理解。 ... 第554章 水鬼女友58 女人的心思最难猜了。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个。有时候一句话有很多很多种意思,她们却认定了一种意义。明明给的是一个迷宫,她却说是一条康庄大道。 我懒得去猜测她留下这个纸条的意义。就算她是有目的才接近我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不是白费。我做自己觉得有意义的事情就行了。 所以当玄玄问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耍了?” 我说:“或许在她看来我是被耍了,但是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从心里出发的,都是计划之内的。就像苟思特之前认为她被完全控制了,但事实上她在完成她的计划一样。” 玄玄皱了一下眉头,我不知道她这个动作表示理解我了,还是认为我自欺欺人。 黎衾离去之后,公司没有什么影响,生活还是照常继续。 玄玄却还一直暗暗关注黎衾回老家之后的生活情况,时不时还主动找我说一些。我笑话她多管闲事。她却说:“你这就不懂了吧,我关注她完全是因为觉得这个剧情不应该就此结束。” 我笑道:“还剧情呢!你看韩剧看多了吧?” 玄玄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根据我多年看韩剧的经验,这个阴险狡诈又漂亮的女人的故事不会就此结束。她被一个有钱有势的男人欺负,但是她将计就计,故意落入那个男人的陷阱,然后剧情反转,居然反败为胜。经过这么多周折,难道她得到了所有钱财就此隐藏起来吗?如果剧情就这样结尾了,那不符合逻辑啊!” 看来她的脑袋真的是被一些狗血的韩剧弄得秀逗了。她却还自鸣得意。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满意?她的计谋被人发现,然后别人又用类似的方法将她弄得倾家荡产流落街头?然后通过这个故事告诉大家,坏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我打趣道。 玄玄激动道:“对呀,对呀!还可以这样,一个新的男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本来两人会相安无事甚至恩恩爱爱活下去,可是有一天那个新男人通过她的一本日记了解了以前的事情,然后觉得很恶心,两人最后感情破裂。剧情的最后一幕是女主角在忏悔中郁郁而终。” 我打断她说道:“行了,行了。故事里一般都要告诉大家好有好报,恶有恶报。好人最后都是大圆满,坏的都会受到惩罚。但是现实生活中根本不是这样的。你别打探她的消息啦。她现在过得好或者不好,跟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的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玄玄仍然使用各种方法打听黎衾的消息。当然了,要不是她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当初也就不会帮我调查黎衾的事情了。 大概过了半年,玄玄突然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黎衾果然出事了! 玄玄说,黎衾不但办养殖场没有赚到一分钱,反而赔得倾家荡产,恐怕过一段时间她还得来北京,再找一个有钱人嫁了。 “看来你的剧情预测挺准啊。是不是被一个新出现的男人骗了?”我问玄玄。 玄玄神秘兮兮道:“不是。剧情远远出乎我的意料。她养的鱼一夜之间全部飞走了。” ... 第555章 水鬼女友59 “鱼飞走了?鱼还能长了翅膀不成?”此时的我认为玄玄并没有实实在在打听黎衾的消息,而是以自己的剧情喜好给她强加一个幻想的结局而已。“就算她养的鱼都不见了,也不至于倾家荡产吧?最多不过亏一大笔钱哪。” 玄玄斜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哟,我看你还是挺在意她的嘛。难怪当初办事这么热心!说她现在过得不好,你不高兴了?” 我笑道:“看你小肚鸡肠,你自己想想,鱼怎么可能飞走?一个养殖场怎么可能因为没有鱼了就倾家荡产?难道一池子的鱼还赔不起不成?” 玄玄觉得我说得有理,但是仍然嘴上不让步:“你就是怕她出事。哼,等我把消息弄得更清楚了再来找你。” 两个小时之后,玄玄又来找我。这次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跟我说,黎衾鱼塘里的鱼确实一夜之间蒸发了,岸边不见有人打捞捕鱼的痕迹,附近村民在头天晚上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动静,没有喧闹的水声,没有人的脚步声,也没有货车经过的声音。 那个水塘虽然不是很大,但是要在一夜之间将水里的鱼全部打捞干净,肯定不是一两个人用小动作就能完成的。撒网也有水声吧?用高压电打鱼也会有嗡嗡的电击声吧?这么多鱼总要用小货车来运输吧? 可是别说附近村民了,就连住在水边的黎衾自己也没有发现异常。河边连个脚印子都没有找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黎衾还没来得及追查是谁偷走了她的鱼,一群人却找到她的养殖场来,纷纷找她的麻烦。这些人都是前不久在她这里买了鱼的。他们说自从吃了她这里的鱼之后,天天上吐下泻,精神恍惚,像食物中毒一样。他们要黎衾赔偿。 如果是一两个人来闹事,说不定就是偷鱼的人在幕后指使,可是几乎所有买过鱼的人都来反映问题,说明她的鱼确实有问题。 倘若这样赔偿下去,她将倾家荡产。 黎衾没有办法,只好联系北京的朋友帮忙想办法。 玄玄就是从黎衾的那些朋友嘴里打听到这些事情的。 “那她现在找到应对的办法了吗?”我急忙问道。即使看过那些日志,我也没有对她有半点愤恨。她本来就活得不容易,何况苟思特本身动机就不对。她不将计就计就没有别的出路。再说了,她故意落进苟思特的圈套并不是因为贪恋钱财,而只是为了回到原来的地方跟已故的父亲和小狗作伴。估计所有的离乡人难免都有这种期待吧。我在北京生活的几年里,也无时不刻想念着家乡,想生活在亲人的周围。因此,我其实希望她能在老家平平安安的,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这是她应该得到的生活。 至于池塘里的鱼一夜之间全部失踪的原因,我也在心中琢磨了许久。 小时候我听爷爷说起过五鬼搬运术,据说有些有道术的人可以利用五个小鬼在不启人门户,不破人箱笼的情况下取人财物。 难道偷鱼的人是会道术不成? ... 第556章 水鬼女友60 爷爷说,他曾经遇到一个半途而废的道士,那道士没有别的道术,只学了堪舆和五鬼搬运术就不再学其他道术了。那道士利用这种道术到处偷钱,不过他不偷善良人家的钱,只偷那些不义之财。 当时我问道,他贪图钱财只学五鬼搬运术就可以了,干吗还要学一门堪舆术呢? 爷爷说,那道士借口给富贵人家看风水,摸清富贵人家的钱库在哪里之后,便用五鬼搬运术将钱库里的钱搬运一空。 富贵人家发现钱财不见了,但是钱库的门和锁都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被偷的痕迹留下,无奈没有任何证据,只好不了了之。 于是,那道士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钱,逍遥赛过活神仙。 后来道士遇见爷爷,相谈甚欢,非常投缘。道士便要将五鬼搬运术教给爷爷。爷爷认为那是歪门邪道,便婉言拒绝了。 不过,我只听爷爷说五鬼搬运术可以盗人钱财,没听说用这种道术来偷鱼的。 歪门邪道的法术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给自己带来祸害。那道士的下场也是这样。 有一次又有一个富贵人家找他去看风水,说是他家后面的一块地很奇怪,种什么死什么。种过棉花,豌豆,玉米,西瓜等等,没有一样能种成的,过不了多久,地里的庄稼就都枯死了,怎么灌水都没有用。而其他的田地没有这种情况。那富贵人家听说这个道士会看风水,便叫他去看看。 道士见那块地没有什么特别,从风水上来看,算不得好地,也不至于是劣地。他便认为地下埋了不少金银财宝。因为地下有个空心的宝库,上面的土地才不适合种庄稼。他是这么认为的,但他没有跟人家说明,胡乱找个借口搪塞了一番,便暗地里准备晚上来这里搬运钱财。 可是自从那晚之后,道士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我问,他是不是偷到了很多钱财,怕人发现就跑了? 爷爷说,那时候我也这么想,可是后来有人在五里之外的一座山上发现了两具干尸,一具穿着道袍,一具穿着清朝旧袍。两具干尸以扭打的姿势纠结在一起,有人想将它们分开,可是怎么弄都分不开,像麻花一样拧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年纪还轻,弄不清为什么会这样。后来有个高人经过这里,听说了这事之后说,那道士碰上地血僵尸了。 地血僵尸来自那户富贵人家的地里,那块地之所以种什么庄稼都会枯死,是因为这地里有地血僵尸,这僵尸会讲地下的庄稼根折断,阻止庄稼跟它抢那块地的精气。 那道士却把僵尸误认为是宝藏,用五鬼搬运术将僵尸抬了出来。结果僵尸猛追他四五里路,最终道士和僵尸同归于尽,都变成了干尸。 爷爷给我说这段故事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前了,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不由自主地猜想,莫非黎衾又遇到了会五鬼搬运术的道士不成?用这种可能危及自身的歪门邪道来偷鱼,这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 第557章 水鬼女友61 几天之后,李叔打来电话,说住在医院的水僵尸不见了。 我说:“麻烦你去找找。” 李叔说道:“水僵尸是三天前不见了的,我把该找的地方找遍了才给你打电话的。要是能找到的话,我就不打电话给你让你担心了。” “他会不会又回到水里去了?”我说道。 “不会吧?你不是给他做了什么解除禁锢的法术吗?他怎么还会下水呢?” “那就是说,你没有去那个水塘里找他?” “水上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去水下找。”李叔说道。 “为什么不去那个水塘里找找呢?”我问道。 李叔为难道:“以前那个池塘没有人刚靠近,所以也没有人管。但是现在那个池塘被人承包了,还扩大了挖深了,不让其他人下水。” 我浑身一震,这才跟黎衾出事联系起来。“承包的是一个女人吧?是不是叫黎衾?”其实不用李叔回答,我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李叔在电话那边说道:“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承包的池塘是不是出问题了?池塘里的鱼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并且很多买过鱼的人感觉不适?”我追问道。 李叔说:“我不清楚哦,我不喜欢吃鱼,没怎么关注。再说了,我最近忙着找水僵尸,没空搭理这些事情啊。” 听李叔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我已经非常接近谜团的答案了。只差一个验证。 我不想让黎衾知道我在关注这件事情,想了片刻,对李叔说道:“李叔,你想个办法说服黎衾,让她配合你下水去检查,看看水底是不是有别的东西。你不要说这个主意是我出的。” “你的意思是,水僵尸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他不但回到了原来的地方,还把池塘里的鱼吃光了。”我作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但不能完全肯定这个设想就是正确的。为了让李叔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这件事情,我只好将这个设想当成结论告诉他。 “水僵尸吃鱼?”李叔惊讶道。 小时候我听爷爷说过,水鬼从来不吃鱼的。水鬼和鱼都在水下生活,长年累月相伴,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密关系。有水鬼的水中,往往鱼类也比较旺盛健壮。当然了,有人说鱼类的旺盛健壮不是直接得益于水鬼,而是水鬼将人拉下水,鱼类吃了人的尸体才变得旺盛健壮。这种说法也未免不可。 爷爷认识一个人,他专门找有水鬼传闻的水塘来养鱼,居然靠此发家致富。我曾经跟那人见过一面,隔很远就能闻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鱼腥味,我曾怀疑他是不是就是一条鱼精。他嘴边长了须须几根胡须,看起来也很像鲶鱼嘴边的须。嘴唇薄,说话的时候嘴型圆,活像一只吞吐的鱼。 后来爷爷又说,那人患有一种罕见的皮肤病,除了脸,手,脚,身上到处是菱形或者多角形的皮屑,像鱼鳞又像蛇皮。 于是,我更加怀疑他是一条鱼变的。 水僵尸在水下那么多年,鱼没有吃掉他,并且水僵尸跟水鬼属性很接近,照此说来,水僵尸不应该是吃鱼的元凶。 ... 第558章 水鬼女友62 可是事情没有绝对,任何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说不定偏偏发生了。 为了弄清缘由,我决定再去黎衾的老家一趟以寻求真相。 玄玄得知我要去黎衾老家之后,用嘲讽的口吻说道:“哎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矜持啦?我问你是不是关心她的时候,你打死也不承认。现在怎么一听说她出事,你就慌慌张张地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看她啊?要说矜持也不矜持啊,你看你急得跟什么似的?”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有几分担心黎衾,但是我更关心的是水僵尸。水僵尸原本禁锢在水底下,是我放出来的。如果水僵尸伤害了附近的居民,那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许这跟我也谈不上多大联系,但我以后每每想起这些事会于心有愧。 在这一点上,或许我跟爷爷的性格有些相像。本是与己无关的事情,如果袖手旁观的话,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此时,我才稍稍理解以前爷爷为什么在奶奶无数次的劝阻甚至责骂下仍然去帮助别人。 我不想对玄玄有过多解释,就像以前爷爷不愿给奶奶和妈妈过多解释一样。此时我才知道,与其过多解释,不如保持沉默。有些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玄玄本来摆出一副要跟我论个高下的姿势,信心十足的样子。她见我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很快就气馁了,摊手说道:“好吧。你的事情我无权干涉。你去了那边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像以前一样鼎力协助你。” “那就先谢谢了。”我说道。 去老总办公室请假的时候,老总自然不高兴,说什么现在正是公司迅速发展的时候需要人哪,某某项目进度有点松哪,接下来马上还会有什么项目需要跟进哪之类的话。我像对付玄玄一样用沉默的方式对付老总。 老总见我静静站了半天就等他签字,他只好大笔一挥,写了两个极不情愿的字——同意。 当天中午,我就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然后坐地铁去了火车站,在气味混杂的候车室等候了半个小时之后,终于登上了奔向黎衾老家的高铁。 到了目的地之后,我直接去找了李叔。在高铁上我发了短信给李叔,告诉了他我要来的消息。 所以当我来到李叔家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 喝了一杯热茶,他便将水僵尸失踪的情况和他刚打听到的黎衾的情况给我做了一个简单叙述。水僵尸失踪后的第二天,黎衾承包的池塘里的鱼便突然不见了。他在我来之前去找过黎衾,希望下水去找一找水僵尸。可是黎衾闭门不见。她不敢见任何人,担心索要赔偿的人听到消息都找过来。 李叔问我有什么主意。 我说道:“还是像我上次来做的一样。当时你们不让我接近那个池塘,我只好半夜偷偷潜入水中。这次你帮帮我,我再下水去看看。” 李叔犹豫道:“这样恐怕不安全吧?以前水僵尸是被锁链困住的,危险不大。现在可说不准了。我隔三差五地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一天比一天活跃。如果池塘里的鱼是被他一夜之间吃掉的,说不定也能吃掉你。” ... 第559章 水鬼女友63 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在李叔眼前晃了晃,说道:“这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有护身符,鬼神不能近身。” 李叔伸手要看,我急忙将红布包放回贴身的衣兜里。 “这护身符不能随便给人看,给别人看了,护身符就不灵了。我之前敢只身下水去解开水僵尸的锁链,就是有这个护身符给我壮胆。”我故意以炫耀的姿态说道。实际上,这不过是妈妈帮我从土地庙求来的普通护身符而已。 刚上大学的时候,妈妈担心我从家里去学校距离太远,从我出门到学校之间的时间里,妈妈总是心神不定。后来她去土地庙给我求了一个护身符,叫我出远门的时候随身带着。 我本不相信这种护身符能给我带来什么保护,但是为了让妈妈安心,我都按照她说的去做。或许是心理作用,习惯了每次出远门都带着它之后,万一哪次出门想起忘记了带它,我心里居然会不安。因此,这次来这里,我没忘记带上它。 要靠一个从土地庙求来的普通护身符保证水僵尸不咬我,那是痴心妄想。但我这么说有我的考虑。 如果李叔担心我有危险,就会拼命阻止我去水下查看,更别说要他协助我了。要想让他顺从我的意思,只有先让他相信我这么做不会有任何危险,让他没有心理负担。因此,我编出这个护身符鬼神不能近身的谎言。 李叔一脸羡慕地看着我将红布包放入衣兜,点头道:“原来你上次敢一个人晚上下水,敢情是有东西保护你呀!” 我心虚地点点头,挤出一点笑容。 “我就说呢,你应该有准备的。当时你把水僵尸弄上岸,我就非常惊讶了。一般人谁敢这么做啊。”李叔说道。 我没有去见黎衾。当天傍晚,我和李叔来到池塘附件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李叔所说,此时的池塘比我上次看到的要大很多,面积扩大了三倍还不止。看不到的水底还挖深了许多。黎衾的小别墅在离池塘不远处矗立着,颇有欧式风范。别墅前面有围墙,外面的铁栅栏门关着,在天色已昏暗的衬托下,仿佛有一股肃杀的氛围。 我曾问爷爷关于风水的问题,到底怎样选择居住的位置才算是好风水。 爷爷简而言之说,住着舒服,看起来舒服就是好风水。 想想确实是这样的。风水不好的房子,基本都是让人不舒服的房子,要么是光线太强或者太弱,要么对着风口,要么感觉潮湿难受,要么一看就心里瘆的慌。 黎衾住的小别墅从视觉上确实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绕着池塘走了一段路,我问李叔:“我上次下水救出水僵尸的时候,看到水底有固定锁链的水泥基地。黎衾在扩大池塘的时候,难道没挖出水泥墩和锁链之类的东西吗?” 李叔说道:“你不说起这些,我还忘记给你说了。她扩大池塘的时候,确实碰到了难题。锁链被她叫人锯掉了,但是水泥墩没有挖起来。” “为什么不挖起来呢?”我问道。 ... 第560章 水鬼女友64 锁链是不是锯掉其实无所谓,水泥墩不挖起来的话,池塘要挖深会比较困难。估计作业的挖土机都很难工作。我想不通黎衾为什么只锯掉锁链,却将水泥墩留在那里。 李叔说道:“你是不知道啊,那个水泥墩其实只有不到一个手指厚的水泥,下面是一根石柱,石柱圆溜溜的,扎得很深,不知道往下还有多少米。施工的人倒是想挖掉它,不然挖土机在下面不好挖土,磕磕碰碰的,经常撞到。” “石柱?”我惊讶道。上次潜入水中的时候,只看到三条锁链固定在水底的三个水泥墩上,一指厚以下的地方被淤泥淹没。“什么石柱会放在水塘底下?又怎么会长到挖不起来呢?您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石柱的来历吗?” 李叔说道:“以前这里倒是有一个传说,不知道是不是跟这水底的石柱有关。” 我问道:“什么传说?” 很多地方都有属于本地的一些传说在大人小孩的口中相传,但是本地人大多把它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的故事而已,没有人重视。在我的老家,也有类似的传说,说是一个叫将军坡的地方曾经埋了一个将军的头,这将军的头上还戴着一个黄金打造的将军头盔。将军坡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 本地人也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有哪个死脑筋的人真的将整个将军坡翻过来,说不定真能找到一个黄金头盔,一辈子的吃喝都不用操心了。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却没有一个人去动手。 后来有个探测队来到将军坡,用各种仪器探测黄金是否存在。估计他们也是听说了这个传说才找来的。那个探测队神神秘秘的,最后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挖到了黄金头盔。或许无功而返,也或许挖到了宝物不敢声张,怕本地的人找茬儿要钱。 李叔的说法跟将军坡的传说有些类似。 据说这里有个名叫状元池的水塘,曾经淹死过一个状元郎。榜上题名是科举时代多少书生梦寐以求的美事,而中状元虽然在民间传说里处处可见,但真正要中状元简直比从天上摘星星还难。 这个地方在四百年前就出了一个状元郎。这状元郎衣锦还乡的时候却在一个小小池塘边落水溺亡。 此人才中状元,却成水鬼,自然怨气极大。 为了消除状元的怨气,官府出钱请了道士连做了八八六十一场法事。可是怨气没有消除半分。小小池塘居然水位猛涨,水淹三百余里,比那长江黄河造成的水灾不相上下。 此事被当朝皇上知晓。皇上震怒,认为状元虽心有不甘,但不论是生是死,应以社稷为重,于是下令,令当地官府改抚恤为镇压,从京城皇宫正殿前移走三个龙柱,用龙柱镇压状元的冤魂。 彼时交通不便,三个直入云霄的石柱从京都运到这里,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 石柱到来之后,那个年代的名匠制造了一个类似锤子捶打钉子的巨大工具,将三个石柱“钉”进了那个池塘底部。 ... 第561章 水鬼女友65 从此之后,那个小小池塘终于平静了,不再兴风作浪。 由于石柱被整个儿钉进了水底,加上年代久远,这里的人渐渐忘记状元池的具体位置了。知道这个传说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我心中一惊。苟思特将水僵尸禁锢在这里,他肯定知道这个传说。苟思特将水僵尸禁锢在三个石柱上,并配以“天地人”三种锁链,说不定正是借了石柱的某种神秘力量。而水僵尸在水下能存活那么长的时间,也应该与石柱的神秘力量有关。 关于这种水下的神秘力量,让我想起曾经听爷爷说起过的另一个故事。那是爷爷自己小时候经历的。 爷爷的亲生母亲去世得很早,我出生以后认识的姥姥,实际上是爷爷的后妈,是姥爹的续弦。(姥姥在北方是外婆的意思,在我们那里是曾祖母和外曾祖母的称呼。) 爷爷小的时候,姥姥对爷爷不是很好。姥姥喜欢吃鱼虾,经常叫爷爷去老河里捞鱼虾给她吃。可是她吃鱼虾的时候却不给爷爷吃。这些都是妈妈给我说的往事。爷爷可能给妈妈说过,但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这些。 有一次爷爷又出门去老河捞鱼虾,那时候刚好是涨水期。老河被一条坝拦住,一面非常深,一面浅得不及膝盖。爷爷已经在浅水的这一边捞了很多次,鱼虾基本被捞完了。因此,爷爷在浅水这边捞了一下午,捞起的鱼虾还不够装满一饭碗。 爷爷担心鱼虾太少被姥姥责骂,于是决定去深水区试一试,在黄昏前争取捞满一饭碗的鱼虾做菜。 深的那边水已经与大坝齐平了,仿佛再跳一个人下去就能让水漫过大坝。 爷爷先是站在大坝上捞鱼。捞鱼的工具是由渔网和竹竿做成的。渔网只有饭桌一半大,四周用竹片固定。一根竹竿绑在竹片上,形状如耙头。爷爷手握着竹竿,将渔网伸到最远,然后快速收回来。浅水区鱼能活动的空间非常狭窄,所以这样的捕鱼方式很有效。深水区则不同,它们的活动空间太大了,能轻易避开渔网的捕捉。 爷爷连试了好几次,只捕到寥寥数只指甲大小的鱼。 正在他犯愁的时候,一条巴掌大的红色鲤鱼游到了他脚边。这鲤鱼虽然不大,但是如果能捕到,至少回去不会受责骂了。爷爷大喜。他知道用老套的捕鱼方式肯定抓不到这条鱼,于是急忙将渔网上的竹竿取下,抱着渔网直接朝那条鱼扑去,意图直接将那条红鲤鱼罩住。 此时他顾不得身上会不会打湿,顾不得这样扑下去会不会呛水,也顾不得这样会不会有危险。 噗通一声下水之后,爷爷的眼睛并没有闭上。他害怕这一下仍然抓不住鲤鱼,所以睁开眼睛,随时调整用渔网追捕的方向。 那条鲤鱼非常聪明,见有人朝它扑下,急忙奋力下沉。 爷爷穷追不舍,跟着它往水底沉下去。 当鲤鱼已经贴到水底的时候,爷爷也跟着到了水底。他对妈妈说,他当时没想水有多深,没想自己还能憋气多久,一心只想捉到那条鲤鱼。 结果他就碰到了一只“水僵尸”。 ... 第562章 水鬼女友66 他一口气追到了老河的水底,用渔网罩住了鲤鱼。那条鲤鱼在网里扭动翻滚,可是求生无路了。爷爷兴奋不已,一只手按住渔网,一只手去捉那条鱼。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了爷爷身边,说道:“这是我养的鱼呢。你怎么可以捉别人的鱼呢?” 爷爷吃了一惊。那人确实是“走”到他身边的。可这里不是地面,而是水底。并且那人说话的时候从容不迫,一点儿也不怕呛水。声音还清清楚楚地传到了爷爷的耳朵里。 “你是……”爷爷一张口,老河的水就呛得他脑昏耳胀。 那人拍了一下爷爷的肩膀。 爷爷的双腿不再要往上浮,居然缓缓沉了下来,在水底“站”住了,像那个人一样。 “你是谁?”爷爷的话一出口,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居然也能在水下说话了。 “我一直住在这里啊。要不你去我家看看?”那人说道。 爷爷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可是见他慈眉祥目,给人一种值得信任的感觉,于是跟着他顺着老河的堤岸往里走。爷爷忍不住左顾右盼,河堤此时就像山崖,河底就如山路,各种各样的鱼儿在水中游弋,就像空气中有不同的鸟儿飞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隔世的桃花源。 很快,爷爷看到前面出现了一座小木屋。那个木屋跟其他的木屋没有任何区别,屋檐下有一个类似鸡笼一样的东西。 那人打开“鸡笼”,立即有数十条红色的鲤鱼游了出来。 那人从“鸡笼”旁的一个青花瓷碗里抓起一把食料,撒在河底。那些鲤鱼围起来争食。其情形就如养鸡一样。那人指着鲤鱼,对爷爷说道:“你看看,这些都是我家养的。你刚才要抓的那条,就是我今天早上发现走失了的那条。”那人说话的神态就如村里养鸡的老婆婆找邻居要回自己的鸡一样,态度温和,摆明道理。 爷爷仔细一看,果然那些鲤鱼跟刚才那条长得一模一样。 “为了避免一些扯皮不清的事儿,我在它们身上留了记号。”那人俯下身,轻轻松松就抓住了其中一条鲤鱼,拿起来放在爷爷面前,“我把它们的尾巴剪了一下,我家养的鱼尾巴都是锯齿状。你看看是不是?” 爷爷将鱼尾在手掌中摊平,看到鱼尾果然是锯齿状的。再对照刚才用渔网逮住的鲤鱼,鱼尾同样是锯齿状。 村里细心的老人会给自家的鸡鸭鹅留下记号,免得有的鸡晚上回笼的时候走错了,你家我家他家的分不清楚。于是,有的老人在鸡翅膀上系一条红布,有的在鸡脖上栓根细线,有的将鸡尾剪成特殊形状。 爷爷惭愧道:“实在对不起,我以为老河里的鱼是公家的,没想到是你养的。” 那人见爷爷认错,彬彬有礼道:“没事,我也有责任,没看好我家的鱼,让它溜出来乱跑了,害你空忙一场。” 那人又询问爷爷为什么不在堤坝那边的浅水区捉鱼,偏偏跑到水深的这面来。 爷爷便将自己的苦衷说了出来。 那人笑道:“原来这样啊。”他返身在那个青花瓷碗了又抓了一把食料,用一块布包起来,递给爷爷。 ... 第563章 水鬼女友67 他说道:“你在渔网边上系上这个布包,以后就不怕捉不到鱼了。” 爷爷将信将疑,收起东西,连连道谢。后来他果然用这种鱼饵捕到了许多鱼。 那人送爷爷到了之前看到鲤鱼的地方,说道:“你回去吧,家里人该着急了。”说完,那人轻轻拍了拍爷爷的肩膀。 爷爷的身体顿时感受到了强大的浮力,也感觉到憋气,急忙挥动双手往上面划。 上了岸之后,爷爷浑身湿漉漉地回了家。刚进家门,姥爹就用竹扫把将他打出门,一边狠狠打一边喊道:“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孩子!老子抽死你算了!以后别回来了!” 爷爷丈二和尚摸不着后脑勺,被姥爹追打得急,只好先逃了出来。爷爷问左邻右舍,他的父亲到底怎么了。 邻居说,你两天两夜没回家,你父亲到处找你找不到,急得冒火,以为你在捕鱼的时候淹死了。你现在突然回来,他当然会发火。哪有话也不给家里捎一句,就在外面过夜的道理? 爷爷迷惑道,我没在外面过夜啊,就在老河那里捉鱼耽误了一点时间,怎么可能两天两夜没回家呢? 爷爷趁姥爹不注意,偷偷溜了回去。他不经意瞄了钉在墙上的日历一眼。那日历是每天撕一篇的,姥爹出门办事下地干活之前都会查看日历,看看禁忌,预测天气。所以,爷爷家的日历绝不会像别人家的日历那样,有时候翻得勤,有时候忘掉几天。姥爹从来都是谨慎地每天翻一片。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爷爷瞥到日历的时候吓了一大跳。他出门去捕鱼的时候看那日历是初六,捕鱼回来看那日历却是初八!邻居说他两天两夜没有回来,并不是骗他! 这件事情爷爷一直放在心底,没跟姥爹说明。不过,他背地里询问了村里的老人,得知一百多年前,老河那里有一个古墓,古墓并不是坟墓的形状,而是做成了一间小木屋的形状。古墓的主人生前就住进了古墓,并且喜欢养红鲤鱼。后来老河要改河道,要占那个古墓所在的地方。 古墓和它的主人一夜之间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一片像被犁过的松土。 负责河道的工人虽然觉得惊奇,但没有花多心思去追寻古墓的去向。古墓凭空蒸发,反倒让他们省事。于是河道顺利地改通了。 爷爷心想,莫不是古墓直接沉到了河道下面? 爷爷后来每次捕鱼都有意无意地去那个地方看看。可是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碰到那个人,也没在那里看到红鲤鱼。 李叔见我半天没有说话,推了推我,问道:“你怎么啦?” 我晃过神来,回答道:“我想起了一个类似的传说。” 李叔问道:“什么类似的传说?” “水下有活人的传说。”我说道。 李叔不明白我的意思,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说道:“我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不见了的水僵尸,肯定是回到了这个池塘的水底下。池塘里的鱼之所以会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是因为水底的水僵尸把鱼都吃掉了。买过鱼的人吃坏了肠肚,是因为那些鱼都是僵尸咬过的,吃了自然会不舒服。” ... 第564章 水鬼女友68 李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后脑勺说道:“哎呀,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这也只是一个猜想,所以我要再下水去看看,证实一下。”我说道。 当晚,我和李叔喝了一点酒,然后静坐等到钟表过了十二点。十二点一过,我和李叔提起预备好的工具蹑手蹑脚赶往那个挖深挖宽的池塘。 此时周围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人们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这里跟我老家一样大多是水田,水田后面是大山,中间有水塘,有大路有小埂。因为怕引起夜起人的注意,我们连手电都没有打开。在朦胧的夜色下,我们脚下的路只有一条白色的轮廓,走在上面飘飘忽忽,有一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路的两边有稀稀拉拉的树,田埂上有不知名的小虫鸣叫。 这一切和我十多年前跟爷爷去捉鬼的情形非常相似,我顿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我此时年纪还小,还在跟爷爷捉鬼的夜晚里。 “喂,到了。你把潜水服穿上。”李叔把我从想象中叫醒。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 哗哗哗…… 哗哗哗…… 是轻微的水波荡漾的声音。 这时候没有一丝风,可是池塘里波浪荡漾,波光粼粼。 李叔用疑惑的眼神瞧了瞧我。我用同样的眼神瞧着他。 但是我很快就明白了,这水的波动来自于水底。虽然周围没风,也没有人,但是水底下并不平静。这从侧面证实了我的预测。 “水僵尸就在下面。”我低声说道。 李叔还是忍不住担心道:“你那个护身符真的起作用吗?” 我硬着头皮说道:“起作用。放心吧。” 因为池塘比以前更深更宽,李叔在潜水服上加了一个氧气瓶。这大幅增加了潜水服的重量。我费力地将笨重的潜水服穿好,然后在李叔的帮助下慢慢沉入水中。 李叔在潜水服背后系了一条尼龙绳。他怕我在水底遭遇不测,他可以拉扯尼龙绳帮我尽快浮出水面。 我觉得那条尼龙绳没有任何意义。水鬼在水底下力大无穷,水僵尸虽然不是水鬼,但也有着难以想象的九牛二虎之力,万一出现问题,区区一根尼龙绳怎么可能将我拉出水面呢?恐怕还会连累岸上的人。 爷爷以前说过,万一落水碰到水鬼,就不要奋力挣扎了,那没有任何希望。只有假装顺从,跟着它往深处沉,然后出其不意突然发力才有可能挣脱。 因此,李叔的尼龙绳只能起到反作用。 我为了让他尽可能地放心,只好将这些话隐下不说,任由他抓着寄予无谓希望的尼龙绳。 脑袋入水之后,我打开了防水手电筒,然后朝中央底部游去。因为水的浮力,身上是潜水服感觉没有那么沉重了。这一点点的变化,让我心里宽慰很多。 还在李叔家里的时候,李叔担心池塘的水浑浊,打开手电筒也看不清。 我说这个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因为我知道,越是邪门的池塘,水越清澈。 ... 第565章 水鬼女友69 他说为什么没有必要担心。 我说越邪门的水越清澈。 李叔惊讶道,为什么越邪门的水越清澈呢?不应该是越浑浊吗?水鬼或者水僵尸躲在水底,肯定要把水弄浑了隐藏自己,好让别人上钩啊。 我说,这你就想错了。当一个人走到水边,看到水很浑浊的时候,他还会下水游泳吗?且不说他会不会担心水深,只看那水脏成那样,他也不会选择在这里游泳了。如果那片水域没有人靠近,水鬼就拉不到替身。所以呢,水鬼会将它所在的地方弄得很干净,看起来很清澈。当你靠近水边的时候,它会在很远的地方等着,远到你看不见的地方。当你离岸够远的时候,它会突然出现。它在水底的速度比鱼还要快。 李叔连连点头。 我补充道,清澈的水还能让人产生错觉,由于折射的原因,你在岸边看水底的时候,会以为这里的水很浅,心想大概齐膝盖或者齐腰,但是一跳下去就会发现连头都可以淹没。对不太熟悉水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这些都是爷爷曾经教给我的。 游到水底中央之后,我看到了三根三四米来高的石柱子。石柱子上除了可以看出来的龙和云的痕迹,还有几条明显的新的刮痕。那应该是挖土机在掘进的过程中刮蹭出来的。其中一条宽约一寸,长约十寸的刮痕从一条龙的脑袋上经过,刮去了龙角和龙眼,有几分说不出的怪异氛围。 石柱最下面不是龙尾,显然这石柱子的底端在更深处。 看到三根石柱子是意料之中的事。 意料之外的是我根本没有看到水僵尸。 三条代表“天地人”三才的锁链从石柱的最顶端垂下。我以为水僵尸又将锁链重新锁起,将它自己禁锢起来。这样的话,它能像以前一样长驻于这里。 可是石柱周围没有水僵尸的影子。别说它的影子了,就连它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都没有。 如果石柱周围有人的脚印,那至少说明水僵尸后来又来过这里,我还可以认为那些鱼是被它吃掉的,那些生病的人是吃了僵尸吃过的鱼才生病的。 可是这里没有一个脚印。 说实话,如果在石柱周围看到人的脚印,我会非常吃惊甚至恐惧,虽然我知道那不是正常人留下的痕迹,必定是那个水僵尸的。就像掘墓之前知道里面有骷髅,但挖开看到骷髅后仍然会恐惧一样。 但此时没有看到任何痕迹,我比看到痕迹还要吃惊,还要恐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出现——如果我猜测错了,这些鱼不是水僵尸吃掉的,那么这些鱼到底是怎么突然之间消失的呢? 难道水底还有更加恐怖的力量不成? 如果水底的是水僵尸,我至少还有点把握将它带出水面,毕竟我曾经这么做过。 万一水底有更加恐怖的存在,我还能安全离开吗? 我会不会像那些鱼儿一样突然消失?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 第566章 水鬼女友70 那个土地庙求来的护身符骗得了李叔,骗不了我自己。如果这里有个什么邪恶东西突然出现,恐怕我这条性命就搭在这里了。说不定我会成为这里的新水僵尸! 我越想越怕。 就在这时,我听见“咕嘟”一声,好像谁喝了一口水。我急忙环顾四周,以为这是什么恐怖之物发出的声音。可是扫视一圈之后,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东西。 “咕嘟——”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次我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声音是从三个石柱中间传过来的。于是,我游到了石柱中间,看到石柱中间的淤泥在耸动,如同一个人的胸脯一般因为呼吸而起伏。 难道那个恐怖之物躲在淤泥里面? 我想起以前山爹变成水鬼的事情来。有人曾想将有水鬼的池塘抽干来捕捉水鬼,但是爷爷说过,即使水塘干涸了,水鬼也不能轻易被逮住。它能像某些鱼一样潜伏在淤泥里面蒙混过关。 淤泥起伏不定,但周围没有浑水。淤泥上有一些雪花一样的印痕,乍一看还挺好看的。印痕随着起伏,但没有裂开。如果印痕是在淤泥上的话,应该会在淤泥鼓起的时候裂开,软下去的时候挤压。 带着好奇心,我朝起伏的淤泥游了过去。 当手电的光照在那些古怪的印痕上时,我头皮发麻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印痕!而是一叠一叠的鱼刺!有的鱼刺是残缺的,有的鱼刺非常完整,重重叠叠的不知道有多少。鱼刺下面显然还有活物,正是活物的呼吸,让这些鱼刺起起伏伏。 我心头一惊,池塘里的鱼应该是被鱼刺下面东西吃掉了。 事情来得突然,加上许多人前来找麻烦,黎衾肯定没有时间下水来查一查真相,所以这个罪魁祸首还在水底逍遥自在。 石柱子上的锁链像树藤一样从顶上垂下来,最低端淹没在鱼刺里。鱼刺每次起伏,锁链也跟着稍微紧一点松一点。远看的时候根本看不出这些细微变化,离近了看得清清楚楚。这么看来,锁链跟鱼刺下面的活物是连在一起的。 我靠近石柱子,轻轻抓住锁链,然后突然发力往外一拽。 鱼刺顿时被一股暗流从下往上冲了起来,鱼刺就如花火一样在水里爆开来。一个黑影从鱼刺的最底部疏忽蹦出,闯到我的眼前! 我急忙往后退。 幸亏三条锁链差不多长,当左右两条锁链还有很多余地的时候,黑影身后的锁链已经拉直了。它无法再靠近我一些。可它那双死鱼翻白的眼睛仍然让我恐惧不已。那张脸像旱季的泥土一样皲裂,张开的嘴里有一口漆黑的牙,像吸了过多的烟被熏成了这样。牙缝之间还有残留的鱼肉鱼鳞鱼刺。即使有水的阻隔,我仍然闻到了一阵浓重的腥臭味,胃里一阵翻涌,差点吐出来。 它的手脚被锁链锁住,我不知道是它是像水僵尸一样自己潜水下来锁住自己的,还是上次我走之后有人用类似的方式又禁锢了一个无辜的人。 第567章 水鬼女友71 突然,它打了一个嗝,一股如墨鱼喷出的液汁一般的液体从它口里喷涌而出。 我躲避不及,那团液体就如一阵腾起的烟雾一般向我冲来。我的脸感觉到一阵令人战栗的寒冷。所幸除了感觉到冰冷之外没有其他异常。我想这得益于我戴着氧气罩,没有吸入任何液体。 不过我知道,这并不是尸气。如果是尸气的话,从口中出来就融化在水中了,不可能喷这么远。 我见它被锁链控制,急中生智,将李叔系在我身后的绳子弄成一个绳套,然后套在它的头上。我往下一沉,将绳套往下一拉,套住了它的脖子。然后,我将绳子用力地扯了好几下,让岸上的李叔以为我给他预警。 果然,在我拉扯绳子之后,绳子立即往回缩,将这个恐怖家伙的脖子死死勒住,勒得它两只死鱼一样的眼睛鼓了起来,面目变得更加可憎。 按说水鬼在水底下力大无穷,不是李叔一个人就拉得住的。虽然眼前的怪物肯定不是水鬼,在我看来力气应该也不小。可它此时完全不是李叔的对手,拉得它毫无反击之力。 我见它动弹不得,便先游上了岸。 李叔一见我从水底浮出,诧异道:“我以为你要我拉你出来呢,你怎么自己浮上来了?我拉着的是什么东西?” 我忙叮嘱道:“你先拉着,千万别松手。”然后我上岸将绳子的另一头钉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下面的东西力气很大吗?”李叔扭头问道。 我说道:“不出我所料,下面果然有东西。不过看样子不像是失踪的水僵尸。你先拉着,我下去将锁链解开。当你感觉绳子松了的时候一定要拼命往上拉,把它拉到岸上来。”不等李叔点头,我又跃进了水中。 再次游到石柱中央的时候,我也感觉非常累了。解开了锁链,我便再次上岸,帮助李叔一起拉绳。 很快,我们便像钓到一条特大的鱼一般将它从水底拉出。 等那个家伙一上岸,我立即又用绳子将它的手脚捆住。 在我捆住它的脚的时候,李叔惊讶道:“它就是不见了的水僵尸!” “不会吧,它不是之前那个水僵尸的样子啊。”我又将它上下打量了一番。 李叔蹲下来,扯开它的裤脚。一条醒目的伤疤暴露出来了。李叔指着那条红肉翻起的伤疤说道:“你看……哦,你不知道,你上次走之后,它有一次划伤了腿,伤疤就是这样的。当时流了很多血。” 李叔说,水僵尸在医院的时候对玻璃好奇,可能以为玻璃是水做的,既怕又喜欢。喜欢的时候又摸又看,怕的时候会突然砸上一拳或者丢出去。因此,它一会儿把窗户玻璃打烂了,一会儿将镜子摔了,喝水的玻璃杯也打坏了好几个。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它经常被玻璃划伤。最严重的一次是他一脚踢坏了医院养观赏鱼的玻璃鱼缸,他的小腿被拉出一道将近一尺来长的口子。 第568章 水鬼女友72 后来虽然包扎,但水僵尸还是见到玻璃就忍不住要碰,医院装药水的玻璃瓶又多,所以包扎的纱布经常被弄得湿漉漉的,伤口就一直没有好过。 李叔也觉得面前的怪物不是他认识的水僵尸,但是看到那个条状的伤口比看到水僵尸的脸还要熟悉。 “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我惊讶不已。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和李叔将它抬到了李叔家后专门放农具的小屋里。如果直接抬到他家里,怕吓到他家人。 当晚出水后不久,水僵尸有了发高烧的迹象,额头滚烫,嘴唇起皮,胡言乱语。李叔急忙弄了湿毛巾来敷,可是没有一点作用。 “它的额头很烫。”李叔换了好几条毛巾了,忧愁地看着胡言乱语的水僵尸说道。 水僵尸先是呜呜哇哇地胡乱说,一段时间后,它竟然说出了几个字。 “鱼……鱼……我要恢复……魂魄……” 我示意李叔保持安静,然后凑到水僵尸身边,努力听它说出的每一个字。可是听了好久,我蹲得双腿发麻了,那些字还是无法拼凑成完整的信息。它不断地重复“鱼”“恢复”和“魂魄”之类的话。 其中有一次它的话让我着实吃了一惊。它突然蹦出一句完整的话:“我要做男人。” 听完这句话我立即朝李叔看去。 李叔恰好惊讶地侧头来看我。看来他像我一样惊讶又迷惑。 “它不是男人吗?干吗说这样的话?”我问道。 李叔摸着下巴说道:“对啊。我也不明白它的意思。难道它是想下辈子还做男人?” 我摇头道:“不对。谁会在这辈子就着急下辈子的事情?” “这么说来,它是这辈子要做男人?这也说不通吧?”李叔在狭小的空间里走来走去。小屋里的灯光不甚明亮,他的影子也模模糊糊的。 屋里有带着耙齿的犁,耙齿虽不锋利,但带刃的一面微微上翘,一副昂首挺胸威风凛凛的样子。 我盯着耙齿看了一会儿,突然有所醒悟。水僵尸说的要做男人,恐怕是因为它有羞于启口的隐疾吧? 我没把这个想法说给李叔听,目前最重要的是将水僵尸的高烧降下来。 我摸了摸水僵尸的额头,高烧只升未降。再这样下去,估计水僵尸会被烧糊涂,就算救活,也会比以前还痴呆。 李叔刚把水僵尸额头上的湿毛巾取下,又在水盆里拧另一条毛巾了。拧出的水从他的指间流下,滴在水盆里。 我上前将李叔手里的毛巾夺下,说道:“这样无济于事的。” “总不能看着它这样吧?”李叔为难道。 我脑袋里灵光一闪,提起水盆朝水僵尸走过去。 “你要干什么?”李叔问道。 我没有解释,将一盆水朝水僵尸的脑袋泼去。 李叔不满道:“你会把它淋感冒的!” “都已经这样了,还怕感冒吗?我想它这应该不是发烧的症状,而是缺水的症状。”我说道。 提起水盆之前的某个瞬间,我将张开干裂的嘴唇哀嚎的水僵尸看成了一条上岸挣扎的鱼。 第569章 水鬼女友73 果然,在我将整盆水淋在它身上之后,它立即张大了嘴等待我再次淋下去,它那条带着污垢的舌头伸了出来,贪婪地舔着嘴巴的水。 “水……水……”它像被点拨通了一般喃喃道。 我急忙转身问李叔:“哪里还有水?” 李叔立即出去了,不一会儿提了一桶水进来。桶里漂着一个有裂缝的旧水勺。 我拿了水勺勺满了水,不断地淋在水僵尸的身上。我想起小时候过年前被杀的猪,我经常拿了一个勺给已经一动不动的猪淋水,不过那是滚烫的开水,淋过之后容易刮毛。不管是爷爷家还是我家杀猪,爷爷都会先掐算一下时辰,让屠夫在他掐好的时辰里动刀,一刀穿透猪的喉咙。 在爷爷掐算好的时辰里,被杀的猪往往一刀致命,不会又蹦又跳,将屠夫和帮忙的人溅一身的血。 别人家杀猪的时候,即使猪的血流干了,还要不断踢腿拱身,有的甚至从案板上跳下来,冲到附近的刺丛里去,或者冲到池塘里。 爷爷说,有的时辰不能杀生,有的时辰可以杀生。古代皇帝斩人头,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还得等到肃杀凋零的秋季,其他时候是不能随便取人性命的。 浇了好几勺水之后,水僵尸终于安静下来,睡得像一头死猪了。 李叔摸了摸它的额头,惊喜道:“高烧退了!你这法子挺有效啊,怎么不早说?害我给他换了好几次毛巾。”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方才恍惚将它看成了一条鱼的说法,李叔会相信吗? 李叔见我没有回答,也不介意,搓着手欣慰地说道:“只要高烧退了就好。希望它会渐渐好起来!” 我感激道:“你真是个好人。” 李叔却露出一丝苦笑,摇摇头。 我狐疑地看着李叔,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 “我之所以帮你救它,也是为了给我自己赎罪。”李叔说道。 “啊?”听他这么说,我非常惊讶。 李叔扶住门框,两眼看向漆黑一片的远方,抿了一下嘴唇,仿佛要下很大决心才能说出后面的话。 见他这样,我忙说道:“如果很难开口的话,你是不用跟我解释的。” 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么多年了,说出来反而心里舒服一些。十多年前,那个池塘曾淹死一个学生。我路过那里,听到了呼救声却没有去救他。当时我确实有急事要办,以为别人会救他的。可是办完事后回来,我看见他的父母在那里呼天抢地。” 我心里打了一个寒战。李叔说的那个溺水的人不会就是苟思特吧? 我问他知不知道当初没救的学生的名字。 李叔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不敢去询问。这么多年来,我心里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如果问到了名字,我会更加压抑。”他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水僵尸,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说来,我还得感谢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让我有机会挽救它,也算是让我有了赎罪的机会。” 第570章 水鬼女友74 我连忙说:“千万不要这么说,你能帮我这么多,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哪还能让你感谢我啊?” 李叔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晚我锁上小屋的门之后借宿在李叔家。 第二天一大早,趁李叔家人还没有起床,我就先去了小屋。 打开小屋的门后,我吓了一跳。 水僵尸已经坐了起来,双眼盯着我。 还没等我问它,它便说道:“我好像认识你。”说话的语速很慢,舌头有些不利索,还带着不知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我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也认识你。”看来高烧退了之后,它的智商比以前提高了许多。它已经不是原来那副木讷的样子了。嘴唇有了稍许红色。腿上那条许久不见好转的疤痕居然在一夜之间好了许多,已经结痂。最下面的痂被它挠开,翘了起来,下面流出了一些新鲜的血液。 “你怎么会认识我?”它问道。 我说:“是我把你从水底救上岸的,不过后来你又跳进去了。昨晚我又把你救了上来。” “我跳下去是有原因的。”它说道。它看我的眼神不是那么信任,这说明它还没有完全想起我来。我对它恢复记忆不抱任何希望。何况对它来说,以前的记忆未必值得记起。 “有原因?什么原因?” 它缓慢说道:“因为……因为……” 它连说了好几个“因为”,可后面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我想起它昨晚发高烧时说的“胡话”,便提醒道:“是不是因为鱼?因为魂魄?”无意识透露的话,往往是心底最重要最真实的想法。我将昨晚听到的关键词说出来,是想引导它的记忆。 它眼中掠过一丝惊喜,双手一握,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似的,激动地说道:“对,对!是因为鱼!我要吃鱼!” “你为什么要吃鱼?”我像引导一个小孩子一般对它循循善诱。 “为什么吃鱼?”它苦苦思索。 “吃鱼能帮助你什么吗?或者恢复什么?”我试探地问道。我心中也在帮它寻找答案。恢复体力?他在水下的体力比一头牛还要多。恢复记忆?眼下没见它恢复多少记忆。那是恢复什么呢? 它伸出一个食指在床沿不停地敲,然后食指突然停住。它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嘴唇颤抖了好久才说出话来:“对了!是要恢复什么!” 我惊喜不已,急忙问道:“你想起来了?快告诉我,你吃鱼是要恢复什么。” 它的眼神突然变得慌乱,手指又敲了起来:“我只想起了吃鱼是要恢复什么东西,但不记得是要恢复什么东西了。” 这时,我的眼睛瞥到了屋里的耙齿,想起它昨晚说的另一句话来。 “恢复男人?”我的声音细如蚊声。 可这如蚊子嗡嗡的声音仿佛刺激到了它,它从床上一跃而起,兴奋道:“是的!是的!是的!我要恢复男人!” 我说那句话只是为了点拨它,让它想起更多,可我没想到它想到的仅止于此。 “你是男人啊,为什么要恢复男人?恢复男人的什么啊?”我只好再度抛砖引玉。 第571章 (水僵尸)鬼惑机会 它低头看了看两腿之间,然后慌忙用双手捂住那里,好像生怕别人看穿了它一样。它喃喃说道:“恢复男人的尊严……” 我的话仿佛是一根划燃的火柴,在他一片黑暗之中的记忆里带来了些许微光,让他在瞬间的明灭里看到他储存多年的记忆。虽然这看一下的时间很短,但是顿时让他想起了所有的往事。 它打了一个激灵,语速突然变快,说道:“是的,是的,是这样的,我全想起来了!我全想起来了!” “你想起了什么?”我问道。 “我想起被禁锢在水下之前的事情了!”水僵尸兴奋不已,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喜形于色。 它告诉我说,是一个名叫苟思特的人将他骗到水下的。 在遇到苟思特之前,他是一个体力充沛的白领上班族。他喜欢参加各种运动,打球,跳舞,游泳,登山等等,凡是考验耐力和体力的运动,他都参加。但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他自认为是“天阉”之人。 他谈过几次恋爱,喜欢过几个姑娘。可是经过长时间的感情培养之后,到了最关键那一步他却止步不前了。每次他跟喜欢的姑娘抱在一起,感觉浴火焚神情不自禁的时候,他的关键部位却垂头丧气,偃旗息鼓。 姑娘开始以为他不好意思,便没责怪。可是如此几次之后,姑娘便发觉了什么,纷纷借口离去,不再见他。 他偷偷想过很多办法,在网上搜索治疗的偏方,去医院问过医生,可是那里依旧形同枯木,再也没有生机。 后来他来到这里的池塘,想投水一死了之,于是遇见了苟思特。苟思特问清他自杀的缘由之后,居然说他有秘方可以治好“天阉”之身。不过苟思特说,他的方法比较邪门,并且耗时很长。 他忙问怎么做。 苟思特说,要想枯木在逢春,只能将全身所有精气释放出去,形成空皮囊。精气释放出去之后,再想办法将精气吸收回来,让精气重新填充皮囊。在这一放一收的过程中,精气会重新填充身体各个器官,自然包括他想要的那个部位。 他见苟思特说得头头是道,虽然听起来非常玄乎,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会放过。他问道,精气释放出去就没有了,怎么吸回来呢? 苟思特说道,你懂风水吗?风水之所以叫做风水,是因为风和水是最影响“气”的。风能散气,水能聚气。所以,要想你释放的精气不散去,你首先要在水里释放精气。这样的话,水能保存你的精气不散去。 他觉得有理,又问,就算我的精气能化在水中,可是怎么收回来呢?难道我要将那些水全部喝下? 苟思特笑道,要装下一个人的精气,需要一池塘的水。你能喝下一池塘的水吗? 刚有的一线希望又破灭了,他苦笑道,我怎么可能喝下这么多水?既然此法不行,你又何必来逗我? 或许因为精力旺盛阳气充足,他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鬼,也不知道苟思特是水鬼。但阳气再充足的人,身边也有无数孤魂游鬼寻找机会迫害他。迫害的最佳时机就是这个人情绪低落的时候。 第572章 (水僵尸)水鬼压身 我曾遇到一个人,他每次情绪低落的时候就能看见许多平时看不见的东西,而心情转好之后那些东西就不见了。 苟思特对他说道,一池塘的水当然喝不下去,但是我有其他办法。 他的希望重燃起来,问道,什么办法? 苟思特说,在池塘里养一些鱼。精气散失在水中,而鱼吸取水中的精气,所以,你不用喝光池塘里的水,但可以吃光池塘里的鱼。 他神色黯然,说道,一池塘的鱼我也吃不完。 苟思特笑道,少养一些鱼不就可以了? 他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便问接下来该如何做。 苟思特欺骗他颇有技巧,先给他希望,又给他泼点冷水,等他觉得没希望的时候,再抛出解决办法。其实大部分鬼类作祟迷惑人都需要人的配合。人越配合,鬼作祟越容易。这也是“鬼怕恶人”的原因。因为恶人脾气暴躁,不会依照鬼的心思办事。 水鬼骗人也是如此。它得先将陆地上的人引诱到水边再寻机会下手,比如变作一个搔首踟蹰的美女,或者变成落水的人拼命呼救求援。如果岸上的人死活不去水边,水鬼纵然再厉害也没有办法得逞。 可是此时身为水鬼的苟思特不急于将自愿投水的他拉下。苟思特又更大的目标。 苟思特见他相信了它的话,便叫他慢慢走下水。它在前面引路,将他引至水底。 水淹到胸口的时候,他感觉不适。水淹没口鼻的时候,他感觉晕眩。但是当水淹没头顶的时候,他突然感觉一阵畅快,先前的不适和憋屈都消失了。他的呼吸停止了,但没有憋气的难受,好像他本就不用呼吸一般。 苟思特带他走到了三个石柱中间,用锁链锁住了他。 他感觉很困,很快便沉沉地睡着了。 他睡得不深,耳朵里还能听到水下暗流的声音,能听到水面的波浪拍案的声音,甚至能听到岸上行人走过的脚步声说话声。这是一种半醒半梦的状态。他想醒过来,可是精神不够醒不过来。他想沉睡下去,可是心神飘散无法沉睡。 他认为这就是精气释放到水中的感觉。他就这样不知道昏昏沉沉了多久,开始还勉强根据眼前的光线明暗判断一天的开始和结束,后来记得太多混乱了,便没再刻意去记。他感觉回到了传说中开天辟地之前的上古世纪,混混沌沌,没日没夜,一切都没有分界。 这种状态中持续了很久很久之后,突然有一天感觉到身上的锁链松掉了,身体在渐渐往上浮,又像是在往上飞。他恍惚间看到一根羽毛在湛蓝的天空下飘荡,而那根羽毛就是自己。可是忽然之间他又看见一块石头从高空坠落,啪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他被高空坠落的感觉惊醒,睁开眼来,就看见了我。他以为我要伤害他,于是抓住我往外一甩,将我摔出好远。 又有几个人上来想制服他,他力气大得自己也惊讶,如甩掉爬到手上的小虫子一般轻易将那几人甩开了。 (水僵尸)缩水僵尸 后来的事情,就是我们都知道的了。 但是迫使他下水去吃鱼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池塘被挖大了,里面的鱼增加了。这让他感到恐慌,因为他不可能吃掉那么多的鱼,所以他故意咬坏水里的鱼,给黎衾制造麻烦。他不过是要让黎衾的养鱼计划失败而已,这样的话,池塘里的鱼就不会年年增加了。他之所以变得苍老许多,是因为鱼的阴气重,他吃太多鱼也会损伤身体,使得身体加速衰老。 可是他不知道,当年苟思特将他囚禁于水底的理由都是假的。他不过是要找个替身而已。吃鱼并不能恢复他的魂魄,更不可能真正地治好他的“天阉”之身。他的魂魄离开身体太久,要找回来基本上是没有可能的。 我想帮助他,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想起了当年葬在养尸地死而复生的红毛野人山爹,他不但浑身长毛,还痴痴颠颠的,力气大得很,为了讨一根烟抽可以给别人干一天的体力活儿。 他的意识比山爹要清晰一些,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像山爹那样完完全全地死过一次,没有完全丧失记忆。 可是我不忍心将真相告诉他。他现在还有些意识,很可能是因为心中还有一线希望,这是支撑他的最后一点动力,如果这点希望也消失了,那么他很可能变得比山爹还要痴痴颠颠。别说山爹了,就是正常人也接受不了这种真相。 考虑到这些,我不得不给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我耐心地告诉他,吃鱼确实会对他有效,但是不一定要吃那个池塘里的鱼,也可以吃其他的鱼,并且不用吃那么多。然后我花了很多心思解释为什么可以这样。 然后,我和李叔重新将他送到了之前的医院。 我能做到的,也就这些了。 再次离开那里的时候,李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他的魂魄真的就找不回来了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这就像丢失的东西一样,如果是刚刚丢失,马上返回原路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但是丢失很多年了,现在才想起要去找,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希望了吧。” 李叔长叹一口气。 事隔三年之后,我才知道我的说法并不准确。 有的东西,丢失再久也能找回来。哪怕丢失的是魂魄。 可是三年之后,水僵尸已经不在人世了。其实在水僵尸回到医院之后的第二年,他的身体健康就每况日下。全身开始萎缩。医院的人也束手无策,更别说我和李叔能帮上什么忙了。不到第二年年底,水僵尸就死了。死的时候,他的身体比原来缩水了将近一半。李叔拍了他弥留之际的照片发给我看,照片上的他蜷缩着身子,简直如同一具干尸。 李叔说,水僵尸活着的时候还挺快乐的,每天吃一条蒸熟的鱼,连肉带刺吃进肚子里,也不见卡过喉咙。他还对吃鱼的疗效充满希望。 听李叔这么说,我稍稍感到安慰。 但是三年之后遇到的那个养饿鬼的女孩又让我感叹不已,如果早些遇到她,说不定水僵尸就不会这么早就离开人世了。 (月牙儿)大喜小喜 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极其自然,没有一点痛苦。 当时是早上,别人都已经起来了,她还躺在被窝里。 外面一片雾茫茫,天气冷得很,玻璃窗上湿气凝结成水,从上往下流,仿佛一条条悬挂在窗户上的河流。 伯母起得早,烧了开水来屋里灌开水瓶。 妈妈对伯母说,姐姐,我好像生了。 伯母不信,说,说什么胡话呢,孩子生下来怎么会一点动静没有? 妈妈说,真的。 伯母揭开被子一看,大吃一惊,急忙在我身上掐了一把。 我就大哭起来。 妈妈说,我哭得声音洪亮,这时外面的雾气散了一些,有阳光从窗户那里投射了进来。 刹那间,妈妈便想好了我的名——亮。 妈妈说,她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声音和阳光,还觉得她的世界里多了一丝光亮。 伯母听到我哭,终于放下心来。伯母看到我的那瞬间,心头其实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哭声将她的预感驱散了。 爸爸听到哭声赶紧进了屋来,抱着我看了又看,然后兴奋地去画眉村报喜。 按照本地习俗,孩子出生的当天,其父亲要到所有亲戚家登门报喜,以示大家族又多了一口人,喜气共沾。并且按照尊卑轻重,其父亲应该首先去妻子的娘家报喜。 他到了外公家,没有走正门,却走到了后面的小门,在小门前的石头桥上放了一挂鞭炮。 外公家后面还有个菜园子,不同时节种不同时节的菜,小青菜大白菜辣椒萝卜,还有黄瓜架。经常有鸡鸭进去偷菜吃。鞭炮一响,菜园子里的鸡鸭惊着了,咯咯咯嘎嘎嘎地乱叫,以为有人来赶它们,扑着翅膀乱飞乱钻。 石头桥其实不算桥,是由一块破了的石臼搭在水沟上。石臼是用来打糍粑的,破成了好几块,外公就地取材,把它搭在屋檐排水的沟上,方便来去进出。 别人家的排水沟很浅,不过一指来深,可外公家后面的排水沟深到一个成人的腰部,导致我五六岁的时候从石臼桥上走过,还提心吊胆,怕掉下去。 打糍粑的石臼一般有两三寸那么厚,箩筐那么大,由整块的天然花岗石凿琢而成,要五六个成年人才抬得起,坚硬无比。而糍粑是煮熟的糯米舂打而成,在石臼里的时候非常绵软。照道理说,打糍粑是不会把石臼打破的。 但它就是破了。 至于它是怎么破的,外公没说过,画眉村的人也讳莫如深。 鞭炮没有放完,外公外婆就出来了。邻里左右也过来看热闹。 外公见女婿一脸喜色,又听到鞭炮响,不用问就知道女婿是来报喜了。 其实早在几天前,外公就算了一卦,算到他的第一个孙辈会在这一天来到世上。收起竹笋卦,外公就跟外婆交代,叫她去镇上买红糖白糖各一斤,准备道喜的时候泡糖水茶。喜事当然要红糖茶,但是红糖不甜,白糖甜,要在红糖水里加白糖,糖水茶才甜。 外婆算了算日子,说,还早吧? 外公说,孩子会早一些来。魂儿已经在肚子里了,等不得足十月。 外婆听了他的,提前做好了准备。 外公踏上石头桥,踩在炸开的红色炮衣上,问,大喜小喜? 爸爸说,大喜! 外公一愣,随即说,大喜也好,大喜也好。 (月牙儿)急救之关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还很严重。生了孩子报喜的时候,问的人不会问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而是问“大喜还是小喜”,大喜的意思是男孩,小喜的意思是女孩。 但外公并不重男轻女。 看热闹的人问外公,大喜多好!你怎么说大喜也好呢?你还盼着小喜不成? 爸爸也觉得奇怪,感觉外公好像不期待孙儿,倒是期待孙女一样。 外公解释说,我以为生的是女娃呢,前几天我算了一卦,算到今天女婿会来报喜,卦象上还说这个孩子将来会离家远。我心想,离家远不就是女孩的意思吗?将来嫁出去了,就离家远了。 爸爸说,是男孩,我抱起来看了。 外公点头,眉宇间有一丝困惑。 算卦是有高低之分的,有的人算得准,有的人算不准。不仅如此,算得准的人里面还有高低之分,虽然卦象一样,但是解读不一样。有的人解读得准,有的人解读不准。 外公是十里八方公认的算卦高手,自然不会算不准。他当时觉得自己可能解错卦象的意思了。 有些事情不会立即让人辨别出对错,只有发生之后才知道是对是错。卦象更是这样。 当下,外公便在心里存了一个疑虑,仍然高高兴兴地邀请左邻右舍进屋喝糖水茶。 外婆泡好了糖水茶,每人分了一盅。 外公又问,孩子几点生的? 爸爸走了七八里路,口干舌燥,于是先喝了一口茶,然后回答了我的出生时间。 一同进来道喜喝糖水茶的人就说,岳云叔要给孙儿算生辰八字了。 那时候外公年纪还不大,画眉村很多人叫他岳云叔。 生辰八字,其实就是八个字而已。年月日时,共四柱干支,每柱两个字,合共八个字。年份月份日子,这个不用告诉就知道,今天来报喜,自然是本年本月今日。知道了时辰,便能凑足八个字。有了八字,就能推算人的命运好坏。 爸爸见外公抬起手来默默掐算,也充满了期待。 别说爸爸了,画眉村每有新生儿,其家人必定先来外公家,求外公算算这孩子的八字是好是坏。 爸爸准备喝第二口茶的时候,外公一下按住了他的手,着急地说,孩子有点问题!你茶别喝了,快回去给我看看! 爸爸那时候对外公了解还不多,妈妈跟爸爸谈恋爱的时候,外公极力反对,常常拿一根两米多长的挑柴的柴杆拦在路上,不让妈妈出去,扬言要打断妈妈的腿。所以爸爸妈妈结婚之前,他跟外公没有什么交流,缺少了解。 爸爸本来就对外公有点意见,现在又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反驳说,怎么可能呢?孩子一生下来,我就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怕有点什么。您看都还没看到孩子,怎么就说孩子有问题呢? 外婆在旁责怪外公,说,你还没上年纪,怎么就老糊涂了?得了孙儿是多高兴的事情,你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外公坚持说,要是孩子没有问题,那么你报的时辰就错了。要是你确定时辰没有报错,孩子肯定有急救关。 (月牙儿)人间钟馗 那时候爸爸有一块手表,那个年代的手表基本都是机械表,要经常人工旋转上把,让手表正常运转。如果忘了上把,手表可能会不准。 爸爸听外公这么说,顿时有些慌了。 外婆跟外公相处多年,在这一方面一直相信外公,她刚才那么说外公,只是为了不让女婿面子挂不住。 外公又说,报喜这么重要的事,应该在正门那边放炮,从正门进来。你却在后面放炮报喜…… 外婆打断他说,他们平常来都走后面,习惯了,你就别在鸡蛋里挑骨头了。 我家与外公家隔了五六里路和一座山。翻过山,顺着山路继续往前走就是外公家。但是前面的路有分岔。若是走小路,经过几条田埂,便能到达外公家的后门。若是走大路,就要绕到画眉村的村头去再折返回来,这样走就到了前门。自然走田埂要快很多。 从我有记忆起,平常妈妈带着我回娘家都是走小路,踩着破石臼进外公的家。过年过节,妈妈在山路上就会嘱咐说待会儿要从前门进,讲究吉利。但是妈妈自己经常忘记,嘴上刚说完,脚就踩到田埂上去了。走到后门了,妈妈说“哎呀,怎么还是走小路了?”她懒得再折回去,也就不讲究了。 爸爸不是不知道报喜要在前门报,但是他跟着妈妈习惯了走小路,点了鞭炮才觉得不合适,可是鞭炮都噼里啪啦地响了,不能踩灭了重新点,也就作罢。 我是高兴过了头,忘记了。爸爸搓着手回答说。 外婆帮腔说,就是嘛,这是喜事,能不高兴吗?别听他的,我不在意。 外公看了外婆一眼,说,看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是非得要他从前门报喜。他从后门报喜,这是“报倒喜”,说明这喜事不顺畅。你快回去看看,没事就好,要是我说的话应验了,你就快来告诉我。 爸爸被外公说得心上心下,放下没有喝完的糖水茶,又急急忙忙往回赶。 他赶回家,还在门外的时候就听到屋里有笑声,像是小女孩的笑声。 爸爸走进堂屋,堂屋里没有人。 笑声是从妈妈的睡房间里传来的。 睡房和堂屋之间的门框上没有门,只有一个布帘子。 爸爸正要掀开布帘,忽然一个小女孩从里面掀开了布帘,跑了出来,与爸爸擦肩而过。 爸爸瞥了一眼小女孩的脸,觉得很陌生。等他回头看去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已经跑掉了。 村里的人不像城里的人,隔着一扇门就很陌生。村里的人互相熟悉得很,谁家几口人几亩田有什么近亲远戚,都清清楚楚。别说当面认得了,就是听到声音,看到背影,都能认出来。 可是爸爸不认识刚才的小女孩。 外公这边也没有闲着。爸爸一走,他就去了歪爹家。歪爹家平常人大白天都不敢去。别人不敢去不仅因为歪爹面相吓人,他半边脸和身子正常,另外半边脸和身子天生就是歪的,就像是一个没有做好的泥人,半边雕好晒干了,另外半边还稀泥烂水,要流下来,还因为村里人人传言说歪爹晚上会出去捉鬼。 人人都知道钟馗捉鬼。钟馗相貌奇丑。人们便认为歪爹跟钟馗是一类的人。 (月牙儿)魂魄皮囊 外公走到歪爹家的时候,歪爹正在喂他捡来的猫。 歪爹的猫懒得很,耗子从眼前跑过去,它都不爱搭理的。饿了也不愿意走到装了猫食的碗旁边去,非得歪爹送到它面前来才吃。 歪爹见外公来了,高兴地歪咧着嘴问,可是抱孙儿了? 因为半边嘴巴张合困难,他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像是嘴里咬着一块硬糖。 外公点点头。 歪爹说,我听到炮响了,恭喜呀。 外公说,可是孩子的出生时辰不太好。 歪爹问,几点? 外公将女婿告诉他的时辰说了。 歪爹放下猫碗,冥想了片刻,然后说,八字是个好八字,就怕扛不住。十二岁是一个坎儿,迈过去就好了。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几天前我就算了一卦,从卦象上看,这孩子将来离家远。我以为会生一个女娃,结果女婿告诉我说生的是男娃。我心里不踏实,所以来问问你怎么看。外公说。 歪爹半边脸笑了,一边给猫摸背一边说,人是无根的树,离家远可能是以后在远的地方生活,有什么好担心的? 外公说,打卦容易读卦难。要是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我就怕不是这样的。 歪爹将手从猫背上收了回来,说,你担心是那个小姑娘捣鬼? 对,就是那个月牙儿。外公说道。 很多人都见过月牙儿。但仅限于见过而已。 月牙儿只在秋冬两季漫天大雾的清晨太阳出来之前才会出现,并且多出现在田野里或者山间。他们都是小孩的模样,白晃晃的,白得像月光一样,所以叫做月牙儿。月牙儿有时候只有一个,有时候三五成群,互相打闹嬉戏,但是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村里的老人说,若是碰到月牙儿,不用害怕,你只要不出声,他们就不会管你,你若是害怕,只要假装咳嗽一声,他们就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人们认为,月牙儿是迷失了的小孩魂魄,小孩玩心大,往往走着走着就迷了路,所以逗留在人间。 也有些老人认为,月牙儿不是迷路的魂魄,而是小动物的灵魂。兔子、獐子、麻雀、猫、田鼠,它们都是有灵魂的,它们跟人间小孩的魂魄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它们和人的皮囊不一样。 尤其是一位曾经打猎的神枪手老人坚定地认为月牙儿是小动物的精灵,他说他曾经在太阳即将出来的时候跟踪过月牙儿,最后要不是在草窝里发现了一只兔子,就是在干涸的水田里找到了田鼠洞。从那以后,他就不再打猎了。 外公和歪爹也见过月牙儿,还不止见过一次两次。 有一次,外公一个雾蒙蒙的清晨去比较远的稻田里看水,结果在路上碰到了一个月牙儿。 我到了稍微懂事的年纪,外公就告诉我,不要怕那些东西,如果碰到了,就假装没看见一样走过去。你假装没看见它,它就以为你真的看不见它。它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那天外公也是这么做的,他假装没有看见那个月牙儿。 (月牙儿)桃树梨树 实际上他看得清清楚楚。那个月牙儿是个女孩模样,浑身白晃晃的,如同月亮。与传说中的月牙儿有一点不同的是,她脸上颧骨处有一颗黑色的痣。痣下面写了一个“苦”字,字是毛笔字写的,常人的食指指甲大小。毛笔字写得还挺漂亮。 外公当即觉得这个月牙儿非同寻常,更多了一分小心和谨慎。 他以为这样那个月牙儿就会走开。 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月牙儿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了他要去的水田旁边。 外公仍然假装若无其事,走到田埂上去看稻田里的水况,眼睛的余光看到那个月牙儿站在不近不远的堤岸上。 外公心想,不好,她恐怕是盯上我了。 此时外公已经没有心思看水了,他转身就原路返回。 走回到月牙儿身旁的时候,外公仍然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与她擦肩而过。 那个月牙儿两眼死死盯着外公,似乎寻求外公的回应。 外公自然不会回应她,加快步子往村里走。 月牙儿不死心,依旧跟在外公后面。 走到村口的池塘边时,太阳的光穿过浓雾,落在了地上。那月牙儿立即消失了。 外公随即去了歪爹家,将刚才遇见的事情说给歪爹听。 歪爹说,我见过那个姑娘好几次啦。我也不明白她脸上怎么会有字。她平时好像没有跟过别人,我路过的时候遇到她,她没对我怎样。要是她跟过别人,别人肯定会来告诉我,要我去收了她。 据画眉村的人说,歪爹捉鬼,也不是什么鬼都捉。他只捉那些让人不得安宁的鬼。人和鬼没有太大的区别,一个有皮囊,一个没皮囊而已。这世上的鬼太多,若是见鬼就捉,怎么捉也捉不完。 因此,那月牙儿虽然出现多次,歪爹也没怎么管她。 她既然跟你,肯定是跟你有什么关系。歪爹说。 至于有什么关系,歪爹没有说。 外公以前没有见过她,自然更不知道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要不你什么时候去帮我问问她?外公对歪爹说。 问什么?歪爹问。 问她为什么跟着我。外公说。 歪爹说,好。 接下来几天的早晨却没有雾。 等到第五天清晨,起了一场大雾。 雾还没散去,歪爹就来到了外公家,跟外公说,我问她了,她说没有别的要求,就是想让你给她找一户人家投胎转世。 外公急了,说,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帮她找人家? 歪爹说,她听说你会掐算,能算到人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过世。你掐算好了告诉她,她提前做准备。 外公说,天底下哪天没有人出生?有什么好算的? 歪爹歪着脑袋摇了摇,说,天底下添丁增口的人家多的是,但她只要这两年之内这方圆十里的人家。还要门前种了桃树和梨树的人家。 外公纳闷了,问,为什么还要门前有桃树和梨树的人家? 歪爹说,我也这么问她,她说什么梨是离开,桃是归来。她要在有桃有梨的人家等一个人归来。 等什么人?外公问。 歪爹说,我也不知道。她不肯说。 (月牙儿)近水不利 外公犹豫不定。 歪爹说,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人嘛,不就是裹了一副皮囊么?你看我,有了这副丑皮囊,还不如鬼呢。这月牙儿若是投了胎,有了皮囊,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有了凡胎,这月牙儿不投,还不是那月牙儿或者其他的投了? 外公想了想,便答应了下来。 后来外公发现跟他女儿谈恋爱的年轻人家门前既有桃树又有梨树,就拿了柴杆拦在路上,不让女儿跟那个年轻人见面。 外公相信歪爹说的人和皮囊的那些话,但他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也就是那个时候,外公终于理解他的父亲为什么当初不愿意教他掐算之类的方术。 事情都是一样的,但是事先知道跟事先不知道,感受就是不一样。 所以外公没怎么教过我这方面的东西。 且不以为这是遗憾。 可是外公哪里拦得住相互喜欢的年轻人? 外公虽然拿着柴杆,那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哪里舍得真将柴杆打到女儿的身上去? 最后他只好退步,让女儿和那个穷小子在一起。 结婚后不久,妈妈就怀上了我。 外公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那个月牙儿真的投在了女儿家里,那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不让女儿生下来。 但是这件事他和歪爹都保着密,没有跟别人讲过。 等到爸爸报喜的前几天,外公算了一卦,算到即将到来的孩子将来离家远,更认定那就是月牙儿投了胎。 谁料前来报喜的女婿说生的是个男孩! 外公问歪爹,你说说看,月牙儿明明说了要在有桃树和梨树的人家投胎,怎么生下来又不是她呢?你说她是不是在捣鬼?故意逗我玩? 歪爹摇摇头,说,不会吧,她这么在意投胎的机会,怎么会跟你开这种玩笑? 外公问,那是怎么回事呢? 歪爹说,截胡!肯定是截胡!她的机会被你这个孙儿抢了。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来问问你,就是想看看你的想法是不是跟我一样。 歪爹又去给猫挠背,一边挠一边说,她恐怕要对你孙儿不利。她身上水气重,上辈子可能是落水死的。你要让你这个孙儿在十二岁之前离水远一点。 那猫干脆躺了下来,专心享受歪爹的殷勤。 歪爹和外公说话从来都是说得婉转轻巧一些。所谓离水远一点,就是将来会遭遇溺水关,意外溺水。他们怕自己的话吓到别人,或者让别人时时刻刻担心,因此说话的时候尽量往轻里说。 比如说,外公觉得女儿生的应该是女娃,就说这孩子将来离家远,意思是会出嫁的女孩。若是命中注定打光棍的人来问姻缘,外公就会说,你将来娘家比较远。 听的人听了这样的话,比较容易接受。但娘家比较远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将来媳妇是远方来的人,而是姻缘很可能没有着落。 外公和歪爹都是以这种方式说话的,外公自然明白歪爹的善意提醒。在我稍大一些之后,外公用一条鱼给我避过了溺水关。 (月牙儿)渡人之舟 人的一生就像是一个闯关游戏,前面有许多关卡,也可以说是许多坎儿,迈过去了就好了,没迈好的话,可能会成为重大转折。因此,这里人习惯将即将遇到的危险或者困难叫做“关”。遇到急疾叫做急救关,遇到落水的危险叫做溺水关。 我出生后遇到的第一关就是急救关。 但是人生的第一关考验的不是我,而是我的长辈们,尤其是爸爸。 爸爸虽然觉得从门帘里出来的小女孩很奇怪,但是他心里还惦记着外公说的话,便没有多想,掀开布帘,走进屋里一看,伯母不在,妈妈已经又睡着了。我已经被包好了,在妈妈旁边睡觉。 爸爸没有叫醒妈妈,他将我从被窝里抱出来,然后打开襁褓。 经过仔细观察,他看到我的左手自然下垂,但掌心朝外。他将我的手摆弄成掌心朝内的正常姿势。可是他一松手,我的手又翻转过来,像是被什么人故意拧了回去。 爸爸心中一惊,再次将我的手翻转过去。 他一松手,我的手又拧了回去。 他后背一凉,终于相信了外公的话。 在摆弄我的左手时,他看到我的手腕处有一道黑色的印子,像是被什么人用力揪出来的。 在爸爸的记忆里,去报喜之前,他没有看到我的手腕处有这么一道印子,但是他也不确定是不是当时太高兴,没有看到。 爸爸心想,会不会是刚才那个淘气的女孩揪的?可是那个女孩已经跑了。哪怕把她抓回来,她也肯定不会承认。 爸爸见妈妈睡得香,不忍心叫醒她,也不愿让她担多余的心。 他将我重新包好,放回被窝里,然后急忙出门,再次踏上去往画眉村的路。 这一去一来一去,走了二十多里路,爸爸走得浑身发了热。 此时雾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气温还没有升起来,但是爸爸走到外公家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 外婆见爸爸来了,忙问,孩子怎样? 爸爸说,手有点问题,麻绳一样被拧了一圈。 外公此时已经从歪爹那里回来了,坐在睡房里的火堆旁一言不发。 每年到了秋冬季节,外公就会在睡房里烧火,顺便烧水。这样可以让睡房暖和许多。 爸爸走到外公身边,说,爸,是我错了。 外公这才晃过神来,连忙说,我没有怪你,我在想别的事呢。 爸爸充满歉意地说,你算得很准,孩子有急救关,手有点不正常。 那说明你报的时辰没有错。外公说。 时辰是没有错,可是孩子怎么办?爸爸着急地问。 这倒不难,难的是以后可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麻烦。外公拿起火钳一边将烧透的木炭从木头上夹掉一边说。 爸爸又吓了一跳,问,以后还有很多麻烦? 外公将火钳往地上一放,说,嗨,人一辈子不就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渡过各种各样的麻烦吗?有什么好畏惧的? 爸爸也就担心而已,后来实际解决问题的都是外公。 外公常对我说的话是“人是渡人舟,你既然来了,做了我的外孙,我就要渡你。” 他说得好像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他是个摆渡人,而我是恰好来到岸边的船客。 (月牙儿)七年桃树 事不宜迟,我现在去卢家庄一趟。外公说。 爸爸问,你去卢家庄干什么? 外公起了身,说,我要砍一棵桃树,树龄必须在七年以上。卢家庄你姨妈家有超过七年的桃树。砍了之后我要做一个桃木符插在你家里,辟邪平安,保佑孩子不被邪祟侵扰。 外公一边说,一边取了挂在墙壁上的斗笠和蓑衣。 爸爸窃喜,又说,外面没下雨,不用带斗笠和蓑衣。 外公说,昨晚我出门的时候刮了一阵南风,今天应该有雨。现在还没有下,应该就在晚上下了。等我砍了桃树做了桃木符回来,肯定是晚上了。 外公不但能以掐算的方式预测别人,还能看风向观天象预测天气。画眉村的人常常夸他说,你简直跟诸葛亮有得一比了。外公却说,不过是一堆生搬硬套的口诀而已,没有什么神奇的。 他曾教过我一句话——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意思是,中秋节那天晚上如果看到有云遮了月亮,元宵节那天肯定会下雪。 出于好奇,我小时候每到中秋节那天就仔细地看天空的月亮是不是被云遮了,然后记在心里,等到过年元宵节验证会不会下雪。当然,有时候我在中秋节那天忘了去外面看月亮,但是只要哪次看到月亮被云遮了,接下来的元宵节果然雪花飘飘,无一例外。 至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中秋节和元宵节有这样的联系。 外公走后,爸爸没有回去,一直在外公家等他回来。 天色稍晚,天上忽然乌云密布,紧接着就哗哗哗地下起雨来。 当雨水打在屋顶的青瓦上,发出清脆响声的那一刻,爸爸彻底信服了外公。 外公戴着斗笠,穿着蓑衣从雨中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从怀里掏出一根手臂来长的木头,木头被削成了三棱形,还散发一股青涩的味道。 外婆早已弄好了饭菜,只等着外公回来了一起吃。 外公顾不上吃饭,拿出笔墨,在木头上写写画画。 爸爸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问,写完就可以了吧? 外公不回答他,继续写画。 等收了笔,外公又小心翼翼地吹桃木上的墨,让它快些干。 吹完墨,外公这才回答说,要是一般人用的话,这就可以了,但是这孩子的急救关特殊,还要把这桃木符放在念经的道士那里过一夜,让它听一夜的经。 爸爸着急地说,请个道士倒不难,但是要道士念一夜的经太难了。道士难免犯困打瞌睡。 外公摆摆手,说,不用特意请道士来,你去打听一下,有哪个人家正在办丧礼。办丧礼的话必定会请道士来念经唱夜歌。把这桃木符放在道士的桌子下面,过一夜了拿回来。 这里办丧礼的风俗习惯是请五六个道士吹吹打打唱唱几天几夜,等到黄道吉日那天再出葬。五六个道士会轮流念经,避免一个人太困太累。 爸爸大喜,拍着手说,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做! (月牙儿)名字太大 第二天,爸爸打听到正在举办丧礼的人家,然后将桃木符带了过去,跟道士说明来意。 这些道士都是熟人,哪里有人去世,他们就在哪里举行仪式,跟这一带每一个地方的人都面熟。 道士说,举手之劳,你就放这里吧,明天来取就是。 又过了一夜,爸爸去道士那里取桃木符。 道士说,昨晚念经到将近子时,忽然看到一个一身素白的女孩走进灵堂,坐在大门后角落里的长凳上,一边听他们念经,一边往他们的桌子下面看。 道士知道这个女孩非同寻常,可能是冲着桌子下面的桃木符来的,于是一脚踩在桃木符上。 那时候灵堂里还坐了十多个听念经的人,其中大部分是与过世老人年纪差不多的老人。道士念经的时候会将亡者从出生到过世的生平以唱夜歌的形式讲述一遍,说亡者经历了人间什么样的悲欢离合,算是行走人间一回的总结。那些老人之所以愿意熬夜来听,是因为其中一些事情他们与亡者共同经历或者见证过。 道士唱到某段亡者的经历,若是听者中有人记得此事,便会跟身边人说“这事发生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呢”或者说“我记得当年谁谁谁提起过这事”,然后感叹时光如梭,岁月变更。 熬夜听念经的除了那些老人,基本就是陪伴老人的家人或者亡者的家属。这些人极少对道士唱的内容感兴趣,大多听得昏昏欲睡。即使道士唱得喉干舌燥了,转而敲鼓吹号,一顿哩哩啦啦响,也不能驱走他们的睡意。 但是那个女孩端坐在长凳上,听得认认真真,并且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话。 夜歌唱到亡者临终前交代后事,含着眼泪说不愿离去,来生可能不再相识之类的时候,那女孩无声地哭泣起来。 夜歌唱到五更,有位老人说了句“天快亮了”,那女孩听了,立即慌慌张张起身,走进外面的茫茫大雾之中。 爸爸讲道士的话转述给外公。 外公淡淡地说,那女孩是月牙儿。 月牙儿?是那种只有在大清早的雾里面才能看到的月牙儿吗?我听我父亲以前说过,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爸爸激动地说。 是的,就是那种月牙儿。外公说。 她是冲着这个桃木符来的吗?爸爸问。 是的。不过你不用管她。你把桃木符插在你家米缸旁边,每次淘米的时候,把淘米水浇在桃木符插的地方,就像浇小树苗一样。等到孩子过了十二岁,这桃木符就可以拔掉了。外公说。 爸爸连声说好。 临到爸爸要走了,外公又问,孩子的名字取好没有? 爸爸说,我找学爹问了,学爹给孩子取名为“辉煌”,意思是将来辉煌灿烂。 学爹人如其名,是我们村里最有学问的人。村里好多孩子的名字都是他取的。 外公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这个名字太大了。他本来就扛不起这个八字,再取一个这么大的名字,这样不行! (月牙儿)桃木当剑 外公问,你们自己没有想过吗? 爸爸说,孩子他娘倒是想过,说取单字一个“亮”。 外公立即说,亮字好!天快亮了,月牙儿就要走了。 这名字跟月牙儿有什么关系?爸爸问。 外公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就用这个名字吧,辉煌好是好,但太大了。如果你非得用这个名字,哪怕等孩子长大成人了再改回来。 有了前面两次的事情,爸爸此时已经相信外公的判断了,于是决定用“亮”做我的名字。 回到家里,爸爸和妈妈按照外公所说的,将桃木符插在米缸旁边,每次淘米之后,将淘米水浇灌在桃木符所在的地方。 七天之后,我的手渐渐恢复正常。 爸爸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并不知道家里的桃木符是干什么用的,爸爸妈妈和外公外婆没有跟我说过。偶尔我问起,他们总是搪塞敷衍。因此,我对那个桃木符颇不以为然,觉得它跟家里早就存在的桌子衣柜一样没有什么差别。但是一旦到了晚上,我一个人不敢去米缸那边,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害怕。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那个桃木符敬而远之。 如果我一直这样,或许我会一直忽视它。但是后来因为一次事情,我意识到它并不是一块简简单单的木头,意识到它与我息息相关。 那件事情大概发生在我读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 那个年纪的小男孩是猫嫌狗厌的。掏鸟窝,打麻雀,用开水灌老鼠洞,用弹弓打别人的后脑勺,去别人家的菜园偷黄瓜西红柿吃,等等等等。那时候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必须时时刻刻不安分。 打架更是经常的事。 有一段时间,伙伴们喜欢将木头做成刀剑的样子打架玩,模仿电视电影里的古代战争。 有一次,我想起了米缸旁边的桃木符,它是三棱形的,下面是尖的,从形状上看有点像一把奇特的剑。于是,我去米缸旁边将它拔了出来,当做自己的“佩剑”,与小伙伴们逗打。 那时候玩心太重,跟小伙伴们逗打后,我随手将桃木符扔了,然后回家写家庭作业。 作业还没有写一会儿,我的左手就开始疼,越疼越厉害。 妈妈见我表情有点奇怪,问我怎么了。 我连忙说没事。我心想,或许是跟别人打架玩的时候,别人的“刀剑”打在了我的左手上,当时没有觉得疼,现在才开始疼。 要是我说是跟别人打架玩弄疼了的话,妈妈肯定会责备我。所以还不如不说。 可是手上的疼痛越来越严重,仿佛有人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的手腕像拧麻花一样往外拧。 时至今日,那种剧烈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妈妈去米缸勺米准备煮饭,淘完米要将淘米水倒掉的时候,她发现桃木符不见了。 她顿时慌了神,先告诉了爸爸。 爸爸声色俱厉地问是不是我动了米缸旁边的桃木符。 (月牙儿)桃木丢失 我见爸妈恐慌的神色,知道自己闯了祸,承认自己拿了桃木符当做“剑”跟小伙伴们打架玩了。 妈妈忙问,那桃木符呢? 我说,我忘记拿回来了。 妈妈又问,你把它丢在哪里了? 当时玩得太疯,我已经想不起来把它丢在哪里了。 妈妈问我带着桃木符去了哪些地方。 我告诉她,我去了哪里哪里。 妈妈连饭都不煮了,跟爸爸一起出去找。 我自知犯了错,要跟他们一起出去找。 妈妈说,你不能出去,你就在家里等着。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但是恰好我手疼得不行了,家庭作业还没有写完,就没有跟出去。 爸妈出去找桃木符之后,我又写了一会儿作业,到后面实在坚持不住了,只好拼命地揉左手,希望能缓解疼痛。 那时候让我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桃木符丢了,而是晚上如果写不完作业,第二天一定会被老师批评。 就在我揉手的时候,我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以为爸爸妈妈回来了,急忙走到门口去看。 到了门口,我没见到爸爸妈妈,却看到一个小女孩倚在门口。 她见了我就问,你的桃木符是不是不见了? 我疼得难受,又不认识她,便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她脾气比我还凶,恶狠狠地对我说,你穿的我的,吃的我的,住的我的。 然后她那双眼睛似乎要穿透我的身体,冷冷地说,你这一身皮子都是我的! 我听了她的话,浑身一凉,脱口而出说,不是你的!是你想抢我的! 说完这句话,我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这么说。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我自己一样。 那女孩被我的话吓住了,打了一个哆嗦,将头一缩,然后慌里慌张地走了。 那天爸爸和妈妈找到了晚上十二点多才在一处草丛里找到我丢失的桃木符。 平时到这个时候,我早已睡觉了。这次我虽然困得不行,但疼痛感让我无法入睡。 爸妈进门的时候,挟裹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我以为他们会责骂我的。可是他们没有。这让我感到奇怪。我心想他们或许是太累了。 等到我在很久的后来知道桃木符的作用之后,我才知道,他们当时担心我因为桃木符而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不忍心责备我了。 第二天,我哭着不肯去上学,因为头天晚上作业没有写完。早饭也不想吃。 妈妈问,为什么不去上学? 我说昨晚作业没有写完。 妈妈说,你把作业拿来,告诉我哪些没有写。 我把作业本拿来,告诉她有哪些没有完成。 妈妈对我的学习一向非常严格,读小学时我也算争气,几乎每次考试都在班里前三。得了第一名,妈妈就会给我奖励。得了第二名,妈妈给的奖励减半。得了第三名,就没有任何奖励,会给我脸色看。如果考试成绩不在前三,妈妈就会在地上画一个圈,让我跪在里面,等到她说可以出来了才能出来。 所以她是特别在意我是否认真学习的。 但是那一天早上,妈妈不但没有批评我没有完成作业,反而叫我好好吃饭,她拿了我的作业本居然帮我做家庭作业! 我既惊讶又感动。那是我的读书生涯中唯一一次妈妈帮我舞弊做家庭作业。 (月牙儿)依山坐山 当时我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也是很久以后,我知晓了桃木符的秘密,猜测妈妈当时可能以为桃木符失效了,保不住我了。人都保不住了,还要求他做作业干什么呢?这大概是当时妈妈的想法。 我背着妈妈帮忙完成的作业去学校的时候,妈妈和爸爸赶紧去画眉村。 爸爸妈妈到了画眉村,将桃木符的事情说给外公听了。 外公见爸爸妈妈脸色灰暗,连忙宽慰说,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不要太担心,只要桃木符还在,就没什么大碍。我跟你们去看一看,应该能弄好的。 外公来到我家,在桃木符的顶上盖了一块红布,以细绳系上,然后如同敬供祖先牌位一般摆上一盘水果一碗五花肉一碗白米,又说了许多致歉的话。爸爸妈妈见外公给桃木符道歉,赶紧也过去给桃木符道歉,说怪就怪他们没有管束好孩子,没有照顾好它。 小学就在我们村里,中午放学后,学校的学生都回家里吃午饭。 我中午回家,见外公在,觉得奇怪。看到米缸旁边的桃木符下面摆了许多供品,我就知道,外公是为这个桃木符来的。 外公一点儿也没有生气,看到我的时候笑眯眯的,握了握我疼痛的手,说,男孩子就是要调皮,不调皮能叫男孩子吗? 妈妈就说,您说得轻松,折磨的是我! 外公咂嘴说,哎,看你说的什么话!你以为你长这么大,你娘和我就没少受折磨?你是女孩子,可是比你两个弟弟还难管。 妈妈不乐意了,反驳说,我怎么让你们受折磨了?家里二三十亩田,害的不是我?画眉村哪个闺女做了我这么多事?从小我奶奶就不待见我,我受了多少气? 外公的母亲是续弦,是后妈,一直以来对外公和妈妈就不好。外公一直让着,也叫家里其他人都让着她。 妈妈继续说,我嫁到这里来,就是看这里田地少。你还拦着不让我来!你是怕我嫁出去了没人帮你做农活吧? 外公只是笑,不说话。 吃过午饭,我要回学校上课。 去学校的路有三条,一条是走绕了半个圈的路,一条是从村中穿过去,还有一条是翻一个小山头。三条路的长短没什么差别,从村中穿过去的路看似近一些,但弯弯扭扭的,并没有近多少。要说最长的路,其实是要翻小山头的那条。那条路不仅长,还要爬一个陡坡,陡坡的路还很狭窄,一不小心就可能掉到左边的阴沟里或者右边的竹林里去。 正因为有了这个陡坡,调皮的孩子们反而不走那两条好路,更喜欢经过陡坡去学校。 陡坡原来没有这么陡,左边本来没有深沟。 这里的人做房子都讲究背后有靠山。于是一户人家把新房子建在了这里,他们家不是依山而建,而是将山挖开,再建的房子。 据说他们家这么做是因为听了一个风水先生的建议。风水先生说,靠着山,不如坐着。靠着可能会倒,坐着才安稳。 新房子建好后,这条原本还算宽的路就被削去了大半,变得陡峭而危险。 过了大概二十年,我才因为一次特别偶然的机会听到姑妈说,在那陡坡旁边的房子建起之前,那里是有一个磨米坊的。大白天都没人敢单独到那边去,去磨米的人必须喊一个伴儿才敢去。其原因是晚上那里常常传出磨米的声音,喊了却没人应。 (月牙儿)林荫小道 并且发出磨米的声音时,里面一片漆黑。常人是不会晚上去磨米的,就算要磨,也不会摸黑磨米。 于是,村里人都认为磨米坊里有鬼。 有人说,曾经有个女人在磨米坊里上吊自尽了。她没有像别的上吊的人那样在家里自尽,据说是为了不让家里人害怕。那个女人自尽的前一天特意跟家里人说她要走了。家里人没听出言外之意,就说,走就走嘛,想去哪里就去。 有了用电的打米机之后,那个磨米坊就废弃了。那户人家见磨米坊的地空在那里,才萌生挖山建房的念头。 那里有了房子,有人居住,旁边的路渐渐多了一些人走。曾经的诡异传言也就渐渐被人淡忘了。 但是很多东西不会因为人的淡忘而消失。 我每次爬上陡坡之后,到了两边都是遮天大树的小山路时,就会感觉忽然变得特别冷清,就会有一点害怕。 那时候我还没有听姑妈说磨米坊的故事。 好在被大树遮住的小山路只有一截,走过那一截之后,冷清和害怕的感觉就没有了。 那天中午,我跟两个小伙伴一起爬上了那个陡坡,走进大树遮蔽之下的小山路时,那种感觉又来了。除此之外,我强烈感觉到背后有一双眼睛看着我。 我有些慌,不敢回头,于是对两个小伙伴说,我们后面是不是有人跟着? 小伙伴回头看了看,说,没有人啊。 我们继续向前走,但是背后有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我终于忍不住了,回头一看,看到了一个女孩。她就是我的桃木符丢失后出现在门口的那个女孩! 这个女孩明明跟在我们后面。可是我的小伙伴们回头看了之后说没有人。 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往前面跑。 两个小伙伴跟在我后面跑。 跑到了校门口,看到其他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进校门,我才吁了一口气。 妈妈下午来了学校,跟老师说我的手疼。 老师便不要求我做家庭作业,等手好了再说。 晚上回到家,外公已经回去了。 我的手疼痛的感觉渐渐消退。到了第七天,我的手完全好了,恢复如初。 那天外公在我家吃完午饭,回到画眉村后去了歪爹家。 那时候歪爹已经不行了,走路都费劲。外公趁有太阳的时候就抚他到门口晒晒太阳。 外公先给他在门口摆好了椅子,然后搀扶他坐了过去。 歪爹感慨说,我这皮囊不行了,骨头的关节都生了锈。恐怕大限将至。 别这么说,你还能活个十多年。外公宽慰他。 歪爹笑着说,我的皮囊我清楚,你就别说那些没用的话安慰我了。我一点儿也不怕呢,我巴不得早点摆脱这副不好用的皮囊,换一个跟你们一样正常的皮囊。 外公点头说,你是吃了不少苦。 歪爹说,你可别以为我在抱怨。我其实对这吓人的皮囊很感恩的。有了它,我的灵魂在能在世上游走一遭。我得感谢它!我可比那月牙儿好太多了,你说是不是? (月牙儿)光柱捡瓦 歪爹的猫钻了出来,那只猫也老态龙钟了,步子走得缓慢。它走到歪爹身边,顺着歪爹的裤脚往上爬,爬到歪爹的膝盖上,然后伏身于歪爹的双腿上,跟歪爹一起懒洋洋地晒太阳。 外公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能一跃就跳到歪爹的腿上,如老虎一般。 歪爹低下头来,自然而然地给猫挠背,一边挠一边低着头对猫说,你也老啦,你的皮囊也不经用了,希望你将来能换个好皮囊,住在我旁边。皮相变了,或许我们就不认识了,但是你还记得在一个老头子的家里吃过饭,睡过觉,我还记得有只猫陪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外公在旁说,可是你们住在旁边,它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就是你,你也不知道它原来是你捡来的猫。 歪爹说,不记得又何妨?记得又怎样?能在旁边就够了。你和我在换上这副皮囊之前,不知道一起经历过什么事情,那已经不重要,你能住在我附近,我感觉就很好。 外公笑了笑。歪爹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 歪爹接着说,身边那些看似不经意遇到的人,大抵都是这样。或许我们会分开,但从来不会离开。所以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不要像别人那样哭,我其实没有走,只是换了一副皮囊,会再回来的。 说着说着,歪爹有点喘不过气来,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但他的手还在给腿上的猫顺毛。 外公说,你歇一会儿,阳光好着呢,你好好晒一晒。等下次晒太阳可就难了。我昨晚看了星宿,西方的毕星和东方的箕星很亮,接下来几天不但会下雨,还会起风。 在外公那一辈人的眼里,天上的星星分为二十八星宿,二十八星宿又分为四方,也可分为九野。所谓夜观星象,观的是这二十八星宿,根据星宿的明亮与黯淡来判断凶吉和气候。二十八星宿中,毕星为雨师,箕星为风伯。所以外公根据这两个星宿知风雨。 歪爹也会看星宿,起居不便之后就没法看了。 外公看了看歪爹屋里,一柱柱的阳光从屋顶的瓦缝里投射进来,落在地上或者墙上,留下一个圆形或椭圆形的光迹。 我小时候不懂为什么可以根据天上的星星判断世间的凶吉和阴晴,便问外公。外公给我打了一个很浅显的比方。他指着从瓦缝里漏下的阳光柱说,你看这些“圆巴巴”,记住这些“圆巴巴”的大小,就知道捡屋顶的瓦时哪里要加瓦,哪里要整理,哪里不用管。 我没有听明白外公的意思,但心里想着,天就是一个屋顶,星星是从屋顶缝隙里漏下来的光。 外公看到歪爹屋里的“圆巴巴”很大,担忧地说,明天下雨的话,你家里要漏成河。 说完,外公取了梯子来,爬上屋顶,给歪爹修葺屋顶的瓦。 歪爹一边摸猫一边对着屋顶问,你孙儿的桃木符弄好没有? 外公在屋顶上回答说,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这都好几年了,月牙儿怎么还不走? 歪爹说,她等人呢。人没等到,怎么走? (月牙儿)滞留世间 外公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歪爹说,应该要等她见到她想见的人吧。没有皮囊的灵魂能滞留世间这么多年,都是因为执念。这种灵魂我一生中见过太多。 稍停片刻,他又说,不过像她能滞留这么久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 屋顶上捡瓦的声音消失了。 外公愣住了。歪爹都是头一回见到,足以说明这月牙儿的执念太深太深。其实外公到我家给桃木符道歉的时候,就知道月牙儿来过。中午吃饭的时候,外公避开爸爸妈妈,悄悄问了我一句“昨晚是不是看到她了?” 我立刻意识到外公问的“她”是谁,于是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我的反应之快让我自己都惊讶,就像昨晚回答“她”的话一样自然。 外公低声说,别跟别人说。 我知道外公是怕我爸妈担心,何况说了也没有任何作用。 也是因为外公的话,我去学校路上看到“她”的时候,没有跟身边的小伙伴说。自始至终只有我自己清楚。 过了一会儿,捡瓦的声音又响起。 那她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找我孙儿的麻烦。外公在屋顶上说。 歪爹看着屋里的光柱一个接一个减少。对比之下,现在屋里显得太暗了。 小时候的我每次走进外公的睡房时,都会觉得房间里光线暗淡,除了窗边桌子上被阳光照着的茶壶茶盅之外,其他什么几乎都看不见。外公睡房的窗户上除了玻璃和窗棂,还在外面钉了一层纱窗布,那是防蚊虫进来的。到了寒冷的冬季,纱窗布外面还会钉一层油布,用来防寒。加上他在睡房烧火,柴木稻草烧起来灰尘多,纱窗布和油布上就蒙了一层灰,更加阻碍光线进来。 因此我跨进外公的睡房之后要站一会儿。 站一会儿之后,眼睛才能逐渐适应昏暗的环境,那些原本隐匿在黑暗里的东西才会逐渐显露出来。高大如小房子的老式床,床边的脚踏,雕花的衣柜,衣柜上哑黄的铜环以及铜锁,磨得光溜溜的靠背椅子,都渐渐能看见了。如同刚才它们都浸在深水潭里,而此时深水潭里的水都流逝了,它们得以露出面目。 外公曾跟我说,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我们以为它们不存在,只是因为我们看不见。就像屋里这些东西,你刚进来的时候看不到,但是它们都在这里。 老式床的四周有木制围栏,上面有床架,床架在夏天的时候可以挂蚊帐,平时可以挡灰尘,所以跟个小房子一样。小时候有几回跟外公一起睡,外公要我猜谜语,说,大屋盖小屋,门外饿鬼哭,他哭归他哭,我享我的福。 我猜不出来,想到“饿鬼哭”还有些害怕。 外公说的其实是他的老式床。大屋盖小屋,就是房子里面还有小房子一样的老式床的意思。门外饿鬼哭,说的是外面有蚊子声,像哭声一样。因为床架挂了蚊帐,睡在床上的人就不担心蚊子了,所以说他哭归他哭,我享我的福。 (月牙儿)人间地狱 外公解释之后,我不服气,说,蚊子是蚊子,不是饿鬼。 外公说,它们是有皮囊的饿鬼。在皮囊之内,它们跟饿鬼没有分别。 我听了之后,有种地狱就在人间的感觉。 歪爹房间里的床也是老式床,但是没有木制围栏和床架。 他不怕蚊子咬。或者说,蚊子不咬他。 外公能从屋顶的瓦缝里能看到歪爹的床。要是不捡瓦的话,一下雨歪爹的床都会被淋湿。 不是有你照看吗?歪爹笑着说。 可是我也有离开的那一天。外公忧心忡忡地说。 歪爹怀里的猫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歪爹说,就算到了那一天,你又不会真的离开。你会保佑他的。对不对? 外公说,亡者保佑活着的人,那是说的安慰话,又不能真相信。 歪爹说,看来你没有真的相信我说的话。你实在不放心的话,就去找月牙儿等待的那个人,让那个人来一趟。这样的话,月牙儿等到了她要等的人,执念就没有了,就不会再纠缠你孙儿了。 屋里的光柱全部消失了。 歪爹略为忧愁地看着昏暗的屋里,说,可惜我现在身子骨已经不行了,不然我可以帮你去找找看。 外公上了楼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歪爹的目光随着外公从上往下挪移,又说,虽然我不能帮你找她要等的人,但是我大概猜到她是什么人了。 外公在楼梯上停住了,问,你猜到她是什么人了? 歪爹挠着猫背说,嗯。 她是什么人?外公从楼梯下到地面。 离你女婿家不远的一个坡上,原来是有一个磨米坊的。你记不记得?歪爹问道。 当然记得。外公回答说。 磨米坊里曾经有个女人上吊了。你记不记得?歪爹又问。 听人说过。外公想了想说。 事情发生的年代有些远,很多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 被忘记的一些事情或许就像外公睡房里的家具,没有走进去的时候,以为里面没有什么东西。等到走进去,缓一会儿,就会发现那些东西还在。外公听到歪爹提及当年的事情,才渐渐记起是有这么一回事。 听说……上吊的是个疯女人?年纪好像还不大?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外公说。 猫已经睡着了,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歪爹不再碰它,免得把它吵醒。他甚至动都不敢乱动一下,僵硬着身体对外公说,是的,那时候我还小呢,真是几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个女的据说还长得挺漂亮的,平时也正常得很,就喜欢念念叨叨,说什么那个人再不来她就老了。 外公打了一个激灵,立即明白了歪爹为什么要提那么久远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这月牙儿跟那个女人有关系?外公问道。 我也不确定。你去问问吧。不过记得这事情的人恐怕不多了。你看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歪爹说。 这些事情都是很久很久以后外公才告诉我的。在当时的岁月里,我不知道有这些事情发生。我以为桃木符找回来就没关系了,并不知道外公还在为我想办法。 (月牙儿)肥肉石匠 歪爹说得没错。磨米坊那个女人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人记得了。 外公在画眉村问了几个年老的人,那些老人大多说可能有这样一件事,但是上了年纪,只有那么一点印象,就算听过,现在也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了。对于他们来说,小时候的事情已经跟上辈子一样记不清了。 外公几番询问无果,忽然灵机一动,去了红许岭。 红许岭跟这里的其他村子不一样,其他村子都是一个村一个姓,这个红许岭有两个姓,一半姓红,一半姓许。 姓许的人里面有一个石匠。这个石匠很有名。 有名并不是因为他的石匠活儿,而是因为他特别能吃肥肉。一般的桌席上,瘦肉都吃得快,肥肉少有人动筷子。他却只捡肥的吃。有人想知道他到底多能吃,便在酒席后与他比赛,看谁吃肥肉吃得多。结果这个许石匠一连吃了三海碗的肥肉,连个饱嗝都没打。跟他比赛的人吃到第二海碗就开始吐。 此战成名之后,不管喜事白事,但凡有酒席,就有人要挑战他。他都能轻松取胜。 别人吃肥肉怕长胖,这许石匠却精瘦精瘦,但肌肉很明显。或许这得益于他平时艰辛的劳动。石匠可是非常考验体力的活儿,不是木匠篾匠等能比的。 外公去红许岭就是为了找许石匠。 去许石匠家之前,外公先在屠夫那里剁了两斤白花花的肥肉。 到了许石匠家,外公将肥肉往桌子上一放,然后说,许师傅,我来找你是有一件事情想问,你表叔那边原来有一个磨米坊,那磨米坊里的磨盘是不是你们家打的? 许石匠的表叔就是我村里的人。方圆数十里的村子都沾亲带故,有些亲戚关系。 许石匠说,是我爷爷打的,后来纹理磨平了,我父亲去修过两回。后来对门山有了用电的打米机,就没去过了。 外公点点头,问道,那你知道那个磨米坊闹鬼的事吗? 许石匠说,当然知道。有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在那里上吊了。我父亲说,他有一段时间想把那里的磨盘搬回来。我娘不让他搬。 把磨盘搬回来干什么?外公问。 许石匠说,我父亲觉得这事情跟他有关,他想看看磨盘是不是有问题,想换一对新的送过去。 人家上吊了,你父亲怎么觉得是磨盘的问题呢?外公问道。 许石匠说,我父亲就喜欢多想,凡是人家出了点什么事,他就要想是不是给人家做过石墩石碑石臼之类的东西,是不是跟这些东西有关。后来他都不敢拿锤子凿子了,怕得很。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你父亲变成那样,跟给我们村做的石臼有很大关系。 外公说的石臼正是被他做成石头桥的原来用来打糍粑的石臼。 石臼因为太大太费工时,基本都是属于村里属于大家公用的。哪家要用,就叫好几个人一起抬到家里去。石臼破了就没有用了,外公才搬到屋后做石头桥。 外公将话题转了回来,问许石匠,你知道那个上吊的女人叫什么名字吗? (月牙儿)养童为媳 这个……名字倒是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她姓姜。许石匠思索了片刻然后说。 姜?外公问。 许石匠却笑了,说,是姜。 外公问,你笑什么? 许石匠说,我之所以记得她的姓,是因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曾经跟我说,这个姜字看起来就像一个女的挂在房梁上。要不是我父亲这么说过一句话,我现在不见得还记得她的姓。 那时候的房子大多能看到房梁,俗话说“悬梁自尽”,就是悬挂在房梁上。许石匠不说还好,这一说,外公还觉得他说得有些形象。 外公说,姜可是古姓,几千年了的。神农氏就姓姜。 许石匠说,我不是笑这个姓,我是想起我父亲这话才忍不住的。 你表叔那边的人怎么会姓姜呢?姓姜的不是在姜家洞吗?离你表叔那边有二十多里呢。外公皱眉问道。 许石匠说,很多人都知道她从小在那边长大,但是时间太久了,几乎没有人晓得她是童养媳,出生没多久就从姜家洞抱到这边来养。 许石匠跟外公年纪相仿,许石匠的父亲年纪就更大了。在许石匠的父亲那个年代,童养媳的现象司空见惯。出现童养媳的情况大概有两种,一种是自己家太穷,养不起那么多孩子,便将女孩寄养在别人家。寄养要花钱要吃口粮,所以女孩长大了就直接做那户人家的儿媳妇,算一开始就是那户人家的人了;还有一种是自己家有点钱,但是又不多,为了节省聘礼,早早花少许钱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来,养大了就跟儿子圆房。 总的来说,这童养媳到了年纪就要跟早已预定好的男人圆房。 原来是童养媳哦。除了名字,你还记得什么吗?外公接着问道。 许石匠又想了想,说,记得我父亲说,这个姓姜的女人之所以上吊,是因为要等一个什么人。 外公心中一惊。这说辞跟月牙儿的说辞几乎一模一样。顿时,外公觉得歪爹的话不是随便说说。 等人哪有上吊等人的?外公不露声色地问。 许石匠说,这你可问对人了,别人可能都觉得她是疯了,但是我从我父亲口中听到这些事的时候,觉得这女的没有疯。这姓姜的说,她已经等了十多年,不能再等了。再等的话,一是自己的容貌就会变老,等的人来了也不认识,二是她即将跟家里的男人圆房,等不得了。 她等的什么人,你晓得吗?外公问道。 许石匠摇头说,那我就不晓得了。没人晓得她要等的人是谁。 外公问,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说要等人的? 许石匠说,哎哟,这个问题我估计在世的人里面就我能回答得上来。我父亲当年担心是磨盘的问题,在那女人上吊之后到处盘根问底呀,回家了嘴上还不停地念。我父亲去问过她什么时候发的疯。有人告诉他说,这女的原本好好的,有一次忽然站在……哦,对了,就是在你女婿家门前的那块地方,那里有几棵桃树,桃树旁边有一棵梨树。她就看了桃树又看梨树,看了梨树又看桃树,忽然就高兴得要跳起来,对旁边的人说,她想起来有人要到这里来找她。 (月牙儿)石头宝贝 原来是这样。外公说。 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父亲是听别人说的,我又是听我父亲说的。许石匠说。 应该是真的。多谢你了。 既然已经验证了歪爹的猜测,外公打算起身离开。 外公走到门口,许石匠却追了出来,手里提着外公留在桌上的肥肉。 你东西忘记拿了。许石匠说。 这是提来给你吃的。外公摆摆手说。 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提走吧。再说……我也好久没吃肥肉了,觉得油腻。许石匠笑着说。 他笑得有些落寞。 不吃了?外公非常意外。 嗯哪。不打石头之后,我就吃不下这么油腻的东西了,平时炒菜都不放猪油,只放菜籽油。许石匠说。 外公推让再三,许石匠坚持不要。外公只好收回肥肉,离开许石匠家。 还没有走出红许岭,就有一个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喊外公的名字。 外公回头一看,追来的是红玉林,因为长过癞子,头上有几处没有头发,这里人都叫他癞子。 那时候癞子这种病很常见,在我的印象里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两个这样的人。他们的名字都会被人忘却,而被替名为“癞子”。 有的还被叫做“张癞子”,不管他是不是姓张。 因为这里流传着一首几乎人人皆会唱的童谣。尤其是小孩子,看见了癞子后张嘴就来:“癞子本姓张,骑起马儿来看秧,来又来得早,打一脑壳的霜。” 外公跟癞子不是太熟,见癞子喊他,觉得有些意外,问道,你叫我干什么? 癞子挤眉弄眼地凑到外公身边,神秘兮兮地问,你刚从石匠那里出来? 外公点头。 你找他做什么?癞子笑嘻嘻地问。 外公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好说是为了问上吊的女人而来,便说,没什么,就过来坐坐。 癞子阴阳怪气地问,不是为别的来? 为别的?外公听不懂他的意思。 哎呀,你不是会掐算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他家里有个宝贝东西,我还以为你是来看那宝贝东西的呢。癞子说。 宝贝东西?什么宝贝?外公问道。 他家里有个石女,你不知道? 话刚说出口,癞子嘴边就流出涎水了。 因为生过癞子,他快四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 石女?什么石女?外公不明白。 他婆娘生病过世之后,他就用石头打了一个石头婆娘,有鼻子有脸,要什么有什么,跟真人一样,天天抱着睡。这事儿你不知道?癞子说道。 外公摇头说,还有这事?我不知道。 癞子说,我以为你都能算到。 外公见他尽扯闲话,抬脚就走,边走边说,天下这么多事,事事要算的话,一天的事情我算十辈子也算不完啊。 对于癞子说的石女一事,外公虽然有些惊讶,但不想了解。他知道许石匠的妻子原来就是他家的童养媳,他们两人从小就在一起。在他父亲那一辈,石匠可算是传家手艺,从不外传的,赚得也比一般农家多,所以养得起童养媳。后来许石匠的妻子的肚子一直没有响动,他父亲要赶走儿媳,都是被许石匠拦住的。 (月牙儿)石头伴儿 癞子不依不饶,跟着外公往村外走。 有次石匠在外面喝酒,喝得有点高了,吹嘘说那石女温润如玉,除了有点凉之外,其他不输给二八少女。难道你不感兴趣吗?不想看看?癞子说。 外公站住了,回头问,是你想看吧? 癞子嘿嘿一笑,说,是啊,他不给人看。我不但想看看,还想借几天。 外公一愣,说,如果你真的想要,为什么不找人也打一个? 癞子说,我没钱,哪里请得起石匠打这个?我就借几天,不是不还。 外公无奈地说,他打这个石女,就是因为寂寞,把这石女当做伴儿了。他怎么会借给你?你又怎么好意思找他借? 外公终于明白了癞子的真实意图。 外公在这一片有些名望,癞子想借外公的关系打许石匠那个石女的主意。 癞子说,怎么不好意思呢,那是冷冰冰的石头打出来的,又不是真人。 外公说,对你来说是石头,对他来说是真人。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外公又觉得这癞子也可怜。 等癞子走了后,外公又折返了回去。 许石匠见外公又来了,惊讶地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外公开门见山地说,我听人说你在家里打了一个石头人?能让我看看吗? 许石匠自知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干脆地承认下来,说,是的,那就是我打的最后一块石头。打了这块石头之后,我就觉得所有的石头都是有灵气有魂魄的,跟人跟动物一样。所以我不敢再对石头下手了。 听癞子说的时候,外公还不怎么好奇。现在听许石匠这么一说,外公忽然之间对那个石女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感。到底是什么样的石头,能让许石匠将传了祖祖辈辈的吃饭的手艺活儿丢掉?又是什么样的石头女人,能让许石匠觉得石头是有灵气有魂魄的? 外公说,我知道你把它当宝贝,要是你不想让别人看,我不看就是了。 外公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痒痒的了。 许石匠面露难色。他当然不愿让别人看他的宝贝。 外公见状,便将一脚跨出门外,说,那算了吧,我不强你所难。 许石匠见他要走,一把拽住外公提肥肉的那只手,说,别人我不给看,你我还不给看吗?别人看了会起歹心,我相信你不会。 外公笑着说,你太高看我了。 许石匠又说,看是可以让你看,但是你只能看一点点。 外公没听明白。若是看的话,肯定一下子就看到了全部,怎么能够只看一点点呢?但是外公生怕许石匠改变主意,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许石匠见外公点头答应,便领着外公朝他的睡房走。 在睡房和堂屋之间,还有一个隔间。 进隔间的时候,许石匠从兜里掏出钥匙,将隔间的门打开。 在这大白天里,并且是他在家的情况下,他都要将里屋的门上锁。可见他有多在意多看重那个石女。 进了隔间,外公看到隔间里悬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晾着女人的衣物。 猜都不用猜,那些衣物是许石匠媳妇的。 (月牙儿)门锁两重 至于为何将这些衣物晾在屋里,不放到外面晾,外公也清楚。按照本地的风俗,一个人去世了,亡者生前用过的穿过的东西都要在葬礼结束时烧掉。一是让亡者在那边继续用,二是怕亡者眷恋生前的某件东西,魂魄回到屋里来。 许石匠不将衣服晾在外面,自然是怕别人知道他没将妻子的衣物都烧掉。 外公心想,或许许石匠留下一些衣物,是为了留下一点念想吧。不过当时想要留点念想,现在却弄了一个石头女人在屋里。 走到睡房门口,许石匠又掏出一个钥匙来,将锁着的门打开。 大白天的,他居然锁了两重锁! 进了睡房,外公并没有看到石头打成的女人。睡房的摆设跟一般人家没有什么区别,除了衣柜顶上放了一些凿子和锤子之外。那时候的人似乎都习惯将一些不太用的东西放到衣柜顶上。 从睡房的情况来看,显然这是一个缺少女主人的房子。因为房间虽然打扫过,但是打扫得不仔细。桌上的灰没擦干净,床上的被子没有折叠起来。 在这里吗?外公不确定地问道。 这睡房没有其他的门了。要不外公相信许石匠会再掏出一把钥匙来打开第三扇门。 许石匠说,嗯。 然后,他走到床边,轻轻将没有折叠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点。 一张俊俏的女人脸就在被子下面出现了。 外公没想到这里会出现一个人脸,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那脸虽然俊俏,五官也雕刻得栩栩如生,但她毕竟是石头做的,面色与正常人还是有些差异。乍然出现,确实有些恐怖。 不得不说,这许石匠的手艺巧夺天工。那张脸除了面色之外,其他几乎与常人没有区别。 一瞬间,外公就明白许石匠为什么说只能看一点点了,并且知道隔间里晾着的衣服是做什么用的。 许石匠用被子遮盖石女的其他部位,必定是他打造这个石女的时候是按照没有衣服的样子打造的,所以“只能看一点点”。而隔间里的衣服,或许是留给她穿的。 不过天天抱着一个冰凉的石头人睡觉,身体怎么扛得住寒气? 外公重新打量许石匠的脸,可是看不到染了寒气的样子。 人一旦染了寒气,是可以从面色上看出来的。 小时候我稍微有点不舒服,外公就能看出来,然后找来玻璃罐头瓶,点燃一张纸丢进罐头瓶里,给我拔火罐。看多了我就想自己试试,开始偶尔会不小心烫到自己,渐渐熟悉之后,不但能帮别人拔罐,自己还能给自己拔罐了。 你见过我婆娘吗?不过见过也认不出这是她。我是按照她年轻时候的样子打成这样的。她那时候可好看了。许石匠目光温柔地看着那张石头脸说。 外公哪里记得许石匠的妻子年轻时的模样! 许石匠又说,人的皮子真是不经用,好看的时候就那么几年,要是人人都是石头做的,不会变老,那该多好! (月牙儿)桥上有人 外公笑了笑,说,这被窝里的人不就是石头做的,不会变老吗? 许石匠怜惜地看着那张僵硬的脸,说,可她毕竟不是真正的人。 外公说,你觉得她有灵魂,又给了她人的皮相,将她如人一般对待,她就是人了。 外公说这个话并不完全是宽慰许石匠。 其实在看到石女的脸的那一瞬间,外公感觉到一阵阴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后退。 外公曾跟我说,人其实能够感受到那些看不见的东西的,比如小孩子就能常常看到。人越长大,感官就会变得越来越没有那么敏感,就像一只细嫩的手渐渐生了茧子。因为人世间太多其他的诱惑,或者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对别的东西越来越渴望,从而忘却了本心,所以人在某些方面的感觉越来越迟钝。 或许许石匠自己从未感受到石女的异常,但是外公感受到了。 外公觉得石女有一点儿问题。那种阴气不是单纯的石头能够散发出来的。 也或许,许石匠能感受到同样的感受,但是他不愿因此而舍弃这个陪伴他****夜夜的石女。 因此,外公没有说出来。 看过石女之后,外公便从许石匠家里出来。毕竟他来红许岭不是为了石女而来,他是为了问磨米坊的事情。 外公是吃完午饭才出来的,这几番折腾,等到外公再次从许石匠家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远处水田里原本一片青色尚未成熟的稻谷,此时被夕阳染成金黄,仿佛已经到了收割的季节。 这个时候,路上多了许多胡乱飞舞的小虫,不停地撞行人的脸。 红许岭和画眉村之间隔了一条河,河的名字很简单,叫老河。 我每次从老河经过,觉得它是一位慈祥的老人。不知道这里的其他人是不是因为也有这个感觉才将它取名为老河。不然它应该有一个更像样一点的名字。 外公走到了老河边上,正要过桥,忽然看到桥上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那女人带着斗笠,斗笠四周罩着红绸布,风吹得红绸布飘飘荡荡。 老河上有好几座桥,最大的那座桥在画眉村正村口,可以并行两张板车。与红许岭相通的这座桥远没有那么宽。这座桥只有一尺来宽。 说是桥,实际上是水渠,呈“凹”形,底板是青石,两侧是青砖砌成,引导对面的水流到这边来。 这种水渠桥在水田多的地区很常见。 因为这桥太窄,桥上只能容一个人过,外公就站在老河边,等她先过来。 虽然她的装饰有点奇怪,但还勉强能理解。有的人为了防止路上飞舞的小虫撞脸,会在帽子上罩一层纱。 外公见那女人站在桥上不动,便说,你先过来呀。 那女人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迈步。 这时候,一阵风从桥那边朝这边吹了过来,外公打了一个寒颤。外公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外公仔细打量红绸布后面的那张脸。这里的人外公基本都认识,有的即使叫不上名字,也至少脸熟。 风吹开红绸布的时候,外公看到了她的脸。 但是外公认不出那是谁。 (月牙儿)孤魂野鬼 外公一想,黄昏时候还在这里行走的,应该就在附近居住,可是她在附近居住,他却不认识,那她会是谁呢? 生者没有不认识的,不认识的话必定是已亡人。 这里的人建房子喜欢依山而居,但是亡者的坟墓基本都在山上。 外公心想,莫非她是从山上来的? 于是,外公站在老河这边,对着桥上的人喊道,你可是住在山上的? 这样的问法还是歪爹告诉外公的。歪爹经常在夜路上遇到人,夜色朦胧,有时候看不清对面的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只能看到一个影绰绰的样子。他分不清那到底是人还是不是人,便会问,你可是住在山上的? 如果对面的人回答说不住在山上,那就可能是人。如果对面的人回答说是的,那十有**是碰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桥上的女人怔了一下,然后柔弱地说,我不住在山上,也不住在山下。我是从别的地方来的,路过这里。 外公心想,这回答怎么辨别呢? 这边外公正犯难,那边女人又说话了。 你刚才见过我一面,你忘记了?桥上的女人说。 外公又看了看那女人的脸,仍然不认识。 女人说,在那个石匠的房间里。 外公顿时一惊,说,你……是那个石女? 女人点点头。 我就知道那个石头不一般。外公说。 女人说,我也只是寄居在那里,迟早还是要走的。我来这里拦住你,是希望你别把这件事告诉歪爹。要是他知道了,肯定要把我赶走。 外公差点说出歪爹现在一病不起的情况,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她有这个担心,就不会作祟害人。要是没有这个担心了,可能会为所欲为。 你是他妻子?外公问道。 女人摇摇头,红绸布随之飘荡。 我飘飘荡荡,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他妻子跟他说,如果她去世了,就找个伴儿,那样就有人料理他,给他做饭洗衣,给他暖被窝。女人说。 外公问,他妻子病倒的时候说的吧? 女人说,是的。那个石匠说,如果她去世了,他就照着她的样子打一个石头人陪他过日子。他妻子就说,要是打石头人,就照着她最好看的时候打吧。 外公心头的疑虑终于得到了解答。果然许石匠是在他妻子尚未去世的时候就准备打石头人了。 女人说,我听说他要打石头人,就留在了这里。没过几天,那个石匠的妻子就去世了。石匠真的开始打石头。他手艺真是好呢,打出来的样子跟活的一样!我一看,跟我活着的时候样子差不多,觉得很亲切,我等他打好就寄居在那里了。 外公说,跟你活着的时候很像?这是你给自己找的借口吧?你舍不得走,想留下来,可是没有了皮囊,留不下,所以想占据这个石头样子的皮囊。你骗不了我。 外公说过,人的身体其实像个房子,魂魄是住在房子里的人。魂魄没有了身体皮囊,就像人没有了房子,只好另找住处,或者四处流浪。另找住处便是转世投胎,四处流浪的便成了孤魂野鬼。 (月牙儿)皮囊怨结 女人略作犹豫,然后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愿走,因为我听说人转世之后会忘记一切,我害怕忘记,所以一直滞留在世间。可是没有寄居之所的话,我会被风吹散,被阳光蒸融。我只好到处寻找避身之所,恰好听到石匠夫妇对话,便留在了这里。 外公说,许石匠是把那个石女当做妻子对待的,你却占了这石头皮囊…… 女人不等外公说完,打断他说,皮囊而已,你外孙若是被抢了皮囊,生出一个外孙女来,难道你不认这个外孙女? 外公被她的话震住了。 之所以被震住,有两个原因。一是这女人居然知道外孙身上发生的事情,二是这个女人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人和人之间产生的关系,到底源自外在的皮囊,还是内在的灵魂? 这里的人在劝想要男孩却生了女孩,或者男孩不听话的大人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他都已经来你家了,做了你的子女,你就好好待他”。听起来好像孩子本不属于这个家庭,是外来人,由于机缘巧合,孩子不得不做这户人家的孩子,这户人家的大人不得不认这个孩子。说到底,孩子就是这副模样,这模样里边到底是听话的,还是不听话的,是大人喜欢的,还是不喜欢的,都已经无所谓了。如果孩子的性格脾气都变化了,换了一个人一样,孩子的父母从不会认为这就不是他们的孩子了。 桥上的女人接着说道,那个石匠的妻子重病之时,我本有机会抢占她的皮囊,让她的皮囊在世上再活一段时间。我没有那样做,因为违背生死之道。假若我真那样做了,你说石匠待我是如妻子一般,还是不再与他妻子的皮囊亲近了?他对他妻子的爱,是源于妻子的皮囊,还是皮囊里面的魂魄? 毋庸置疑,桥上的女人若是这样做了,许石匠仍然会对“病愈”的“妻子”千好万好,并不会有所差别。如此说来,许石匠并不会因为桥上的女人而有所改变,也就怪不到她身上了。 外公叹了一口气,说,你的事情我不往外说。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外孙的事情的? 女人的口气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说,要抢你外孙的皮囊的人,我生前认识。她在磨米坊上吊的事情,我早已听说过。那次她是因为要圆房而不得已为之。后来她投胎转世,又故意投水,别人还以为她是溺水。那次她是算好了时日,要在恰当的年纪,在恰当的地方等到她的归来人。早几年或者晚几年,哪怕早一些或者晚一些,她与归来人的机缘都会错过。 外公终于相信磨米坊的女人和月牙儿之间的联系了。她之所以是月牙儿那样的形态,是因为她又投了一次水。 桥上的女人说,正因为她这次没能得到她想要的皮囊,没有办法与她的归来人相遇,才会有如此大的怨气,才会纠缠上你的外孙。 (月牙儿)门板与床 事已至此,能有什么办法?她这样纠缠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外公无奈地说。 女人终于往外公的方面迈步,一边走一边说,一般有执念的魂魄,无所寄托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持续这么些年的,她却可以。可见她的执念太深,若是不能遂愿,她肯定不会离去。 外公突发奇想,问道,你知道她的事情,那你是不是也知道她要等的人是谁?若是能找到那个人,我让他提前来,了结她的心愿,这样她不就可以离开了? 女人走到了外公近前。她轻声叹息说,她在上吊前,她的家人不是没有作过这方面的打算。那个即将跟她圆房的男人问过她,问她要等的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住在哪里。 她怎么回答的?外公心生一线希望。 女人说,她说她回答不上来。她只记得跟人约好要见面,但是已经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模样,住在哪里,会在多大年纪的时候到这里来。她说冥冥之中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会在某个不确定的日子里来到她面前,与她相认。而在见面的那一刻,她必定会说“哦,原来我等的是你”。 听到这话,外公心中的希望破灭了。 好多人其实都在等着什么人的,大多渐渐忘记了,或者只是隐隐约约记得。如果碰到对方的话,即使是记忆中的第一次见面,也可能会觉得很亲切,或者似曾相识,甚至在擦肩而过之后莫名其妙想追过去。好多人都有过这样的感觉吧?只是她记得太清楚了。女人说道。 外公问,莫非你也有等人的感觉?你是因为这个才依附在石女身上的吗? 隔得近了,红绸布后的脸便看得更清楚了。外公看到女人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好像她害怕外公看出她的心思来。 不用外公询问,她自己就说了。 我在这桥上等人,等到老河里的水涨起来了,那个人就会从这座桥上经过。我要跟他见个面再走。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害人。她说。 老河的水只有在春天的时候才会涨起来,每到秋冬季节,老河的河床就会露出来,变成小溪水,在河床中间弯弯扭扭。 果不其然,第二年春天的时候,有个年轻人从这水渠桥上过,一不小心失足,从水渠桥上掉了下去,落在老河里。 站在桥头还没有走上去的伙伴低头一看,河水潺潺,不知深浅,他不敢跳下去救,于是赶紧跑回村里,喊人救命。 那年轻人的家人听了,顿时觉得没有了希望。一个人落水,如果没有及时施救,基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有几个会水的立即去水渠桥那里,不顾水寒,跳下去摸索,将那年轻人摸了上来。有些经验的人探了探年轻人的鼻息,又听了听他的心脏,再翻开眼皮看了看,然后摇头说“太晚了”。 他家里人哭哭啼啼,将家里的门板卸了下来,将他平放在门板上。 这里的风俗是只有死人才睡门板的。所以骂人的时候会诅咒别人睡门板。 外公听到这个消息,想起在桥上碰到的女人,急忙跑到那户人家去,叫他们将那年轻人抬回床上。 (月牙儿)魂归来兮 他们不听外公的,不肯将那年轻人抬回床上。他们不听自然有他们的原因。 死人睡门板,一是因为人死后身体会渐渐变僵硬,如果躺在太软的地方,身体就会变形,影响遗体放在棺材里面;二是按照这里的习俗,人死了,就意味着他要出远门了,也就是出门的意思。 人出生,这里的人说既然他来了你家,你要好好对待。人去世,这里的人说他要出远门,你要好好送。这一来一出,便是人的一生。 外公知道,平白无故叫他们将亡者抬回床上是不可能的。 于是,外公装模作样地对着老河的方向掐算手指,嘴里念念有词。 人家见他这样,便问,你这是干什么呢? 外公不搭理人家,继续做出思考的样子,然后将手往大腿上一拍,大喊一声:“哎呀!” 人家见他一会儿掐算,一会儿念叨,一会儿思索,一会儿又惊讶,更是好奇了,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外公故弄玄虚,说:“我说出来怕你们不相信。” 人家问:“你平时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我们都清清楚楚,怎么会不相信呢?” 外公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指着老河那边,说:“你家孩子的魂魄还没有走远,现在走到老河桥上了。要是能追回来的话,他就能醒过来。” 年轻人的家人听了,急忙问外公:“到老河那边了?” 另一人问:“怎么才能追回来?” 外公对年轻人的母亲说:“平时你孩子在老河那边的话,你怎么让他回来?” 年轻人的母亲说:“站在门口喊哪。” 一般来说,村子里是比较安静的,不像城里,热热闹闹,各种声音。如果到了傍晚,家里玩心重的小孩子忘记了回来吃晚饭,家里的大人就会在自家地坪里或者村前的路上大喊:“鬼崽子,回家吃饭啰!” 不用喊名字,哪家的小孩子听了都知道是谁家的大人在喊哪个孩子。 听到喊声的孩子就会急急忙忙回家吃饭。家里管得不严的,回家后会端着饭碗出来玩。 所以小孩子常常打破碗。 外公说:“那就简单了,你们先把他抬回床上,然后你站在门口大声喊,像平常一样,说不定能把他喊回来!” 这个地方的孩子若是吓到了,又发高烧,有的人便认为孩子的魂给吓跑了,要用“喊魂”的方式把魂魄喊回来。 因此,年轻人的家人便对外公的话信了三分。 年轻人的母亲急忙站到了家门口,怕喊的声音不够大,又急急忙忙从家门口回到房里喝了几口生水,喝得太快,差点呛着,然后回到家门口,站在了门槛上,对着老河的方向大喊:“会伢崽吔——快点回来哟——” 会伢崽是年轻人在家里的小名。 外公见样子做得差不多了,便对她招手,说:“好了好了。” 她还不放心,踮起脚来对着老河那边喊:“快点回来哟——别在河边走——小心落到水里哟——”她喊得破了音。 (月牙儿)如梦初醒 因为这件事,她家里聚了很多人。 有几个听到她这么喊,忍不住掉眼泪。可怜天下父母心! “好了好了。”外公又说。 她的声音已经破了,继续拼命嘶哑地喊:“你这狠心的崽再不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好了好了。”旁边的人也劝她,拉着她的手将她拖回屋里。 她踉踉跄跄走到年轻人的身边,摸他的手,抚他的脸,问旁人道:“我喊的时候,他有回应我吗?” 旁人摇头:“没有反应。” 外公宽慰道:“就是从老河那边跑回来,也没有这么快嘛。再等一会儿。” 外公话音刚落,年轻人的母亲就大叫一声:“我儿醒了!” 旁边的人立即都围拢过去。 果然,那年轻人的眼皮在颤动,似乎要睁开来。 他母亲紧张地问:“我的儿,你是饿了还是渴了还是冷了?你要吃的还是要喝的,还是要加衣服?” 他父亲喜得双手颤抖,却还不忘说他母亲一句:“他喝都喝饱了,你还问渴不渴!” 似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年轻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呢?”年轻人问他母亲。 他母亲回答说:“你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在这里呀。” “她走了?”年轻人问。 他母亲一愣,反问道:“儿啊,你问的是谁?” “刚才在老河边上的人。”年轻人说。他自己似乎也有些迷茫。 他母亲转过头来,跪在外公面前,说:“他果然在老河那边!多亏了你救了我儿一命!” 外公说:“不是我救的,是您自己喊回来的。” 外公知道水渠桥上的女人只是要见这个年轻人一面,并没有打算将他带走,但若是他家里人把他放在门板上,那即使那个女人不带他走,他也可能只得“走远门”了。 旁边围观的人对外公赞叹不已,又心生好奇,想知道年轻人到底在老河边上经历了什么,便问:“你在老河边上看到什么人了?” 他似乎更加茫然,皱起眉头思索了许久。 旁边的人都静静地等待他说出答案。 良久,他惆怅地呼出一口气,说:“刚才见到的时候还记得清清楚楚的,这会儿怎么就忘记了?” “像做梦一样……梦里还想着一定要记得,结果醒来偏偏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像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啊……”他又说。 年轻人的母亲安抚道:“儿啊,别多想了,那就是个梦,那就是个梦。没关系的,你能回来就好了!” 他还在苦苦思索,轻声说:“我知道我忘记了什么,但是不知道我忘记的是什么了。” 外公在旁听得真切,想上去提醒他,问他是不是在老河上的水渠桥上遇到了一个女人。可是外公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人活在世间,之所以能过下去,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忘记。忘记了一些事情,人才不会一直停滞在原地,才能持续往前。 像月牙儿那个姑娘,记起了不该记起的事情,就让自己陷入了痛苦,也让身边的人陷入痛苦。 外公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悄悄地离开了那里。 自那之后,外公时常会想他自己是不是也忘记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因此他偶尔会有些恐惧。 过了一段时间,外公想通了。再重要的事情,如果完全忘记了,那也就不重要了。 (月牙儿)归来之人 那件事发生后不到几个月,那个年轻人从外地带了一个姑娘回来,说要跟那个姑娘结婚。他的父母死活不肯,非得要他找个附近的知根知底的女人。为此,他和家里人大吵了一场,他干脆不在家里住了,带着姑娘住在叔叔家。 有一次,外公去水田里看水,恰好在水渠桥附近看到了他带着那个姑娘在老河边散步。 水田里的水是要经常看的,耕地之前要看水,水要浸满水田。种秧苗后要看水,别让水没过秧苗。收割前也要看水,免得割禾时踩烂泥。 因此,外公看他们的时候就掠过一眼,然后背对着他们,专心看水。 那姑娘看到水渠桥,似乎觉得新鲜,喊那年轻人上去走走。 那年轻人牵着姑娘的手上去了,忽然说出一句话来:“我好像什么时候带你来这里玩过。” 外公本来背对着他们,听到这句话,急忙转过身来,看到那年轻人站在水渠桥上发愣。 姑娘说:“我是第一次来你家里,之前你怎么可能带我来过?” 年轻人挠挠头说:“我也这么想呢。” 旁边的姑娘忽然一笑,说:“嘿,我们应该是前世来过这里,我们前世就在一起。” 年轻人也笑了,点头说:“应该是的吧。” 姑娘说:“什么应该是的?就是这样!”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年轻人相信了姑娘的说法,但是外公清楚得很,即使水渠桥上等待他的女人将他拉下水之后立即投胎转世,也不可能转眼就长成这么大一个姑娘。前世与他来过这里,走过这座桥的人,不是他眼前的这位姑娘,而是他落水后想起又忘记的人。 如梦初醒,有两种情况。一是像他这样,醒来就忘记了;一是像月牙儿那样,忽然醒悟了。 年轻人领着姑娘走后,外公望着那条窄窄的水渠桥,为那个在桥上拦住他的女人感到悲伤。原本属于她的前世记忆,那年轻人错将感情赋予在了眼前人身上。 不过这也怪不得年轻人,他只记得来过这座桥上,却不记得桥上等他的人是谁。 世间不知还有多少人虽然因为残留的记忆而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错把眼前人当做了“归来人”。 外公回到家后,外婆见他情绪低落,便问缘由。 外公将在水渠桥上看到的一幕说给外婆听了。 外婆一听,高兴地拍手说:“哎,真是好!” 外公见她高兴,不理解地问:“这还好?” 外婆拽着外公的衣服说:“你想呀,会伢崽把那姑娘当做了桥上等他的人,那找亮伢崽的那个什么东西,不就可以用一样的办法给她如愿吗?” 湖南方言极其多,有“十里不同音”的说法。外婆的口音就跟画眉村的不太一样。她说到我名字“亮”的时候,发出的音像是快速读出“体昂”两个字的音一样。她有时候叫我“体昂伢崽”,有时候叫我“体昂体昂”。 外婆去世之后,我渐渐忘记了她的容貌,但是她的声音还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说,那些对你来说特别亲特别重要的人也会渐渐被你忘记,是因为他们已经转世,有了新的生活。 仿佛记忆是相互的,就像是水中的倒影,岸上的人走了,水中的倒影也就随之消失。 今生所遇之人都会记忆渐渐模糊,何况那些不是今生遇到的人? (月牙儿)腐草为萤 外公最终决定采用外婆说的方法试一试。 外公问到磨米坊上吊的女人死时二十岁,按照本地的情况,男人结婚时一般比女人大两三岁的样子,外公找到一个二十二的男人,请他帮忙。 这个男人名叫雾季。 在本地方言里,萤火虫被叫做雾季。 这个男人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在水田的稻草上出生的。在雾季出生的那天,他妈妈为了给家里挣工分——那时候田地还是集体的,人人都要做事挣工分,他妈妈挺怀胎十月的肚子下水田里干活儿,到了晚上还在劳作。因为夏天炎热,晚上做事反而凉快些,又有月光照耀,跟白天差别不大,好多完不成工分的人都在晚上割稻子打稻谷。 雾季的妈妈在洒满月光的稻田里忽然感觉要生了,众人要抬她往家里赶,她说:“感觉就要出来了!来不及了!” 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幸亏临近的稻田里还有另一个生产队的人在。那个生产队里有个当过护士的女青年,她急忙跑过来,叫众人将脱了谷粒的稻草扎成草垛,将雾季的妈妈围了起来,又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垫了许多稻草,让雾季的妈妈躺下。她要就地接生。 很快,雾季就生了下来,哇哇大哭。 雾季的爸爸没有什么文化,看到孩子后高兴不已。他看着漫天遍野的月光,看着老河两岸的稻草,还有河两岸飞舞明灭的萤火虫——此时正是萤火虫出现的季节,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一句话。 “季夏三月,腐草为萤。”雾季的爸爸双手一挥,将一只飞到近前的萤火虫捧在了手心里。“孩子以后就叫雾季吧。” 雾季这个名字便定了下来。 雾季的爸爸说的话并不完整,完整的话出自《礼记月令》,说的是“季夏之月,日在柳,昏火中,旦奎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虫羽,其音征,律中林钟,其数七,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温风始至,蟋蟀居壁,鹰乃学习,腐草为萤。” 这个季节,蟋蟀开始在墙壁下出现,鹰开始学习飞翔,腐草里面开始生出萤火虫。 对于雾季的爸爸来说,能想起“季夏三月,腐草为萤”这一句已经着实不易。 很多人都说“雾季”这个名字取得贴切。但是外公听了之后连连摇头。 外公说,萤火虫本是那些游荡的魂灵化成的。腐草本无灵魂,之所以能变成萤火虫,是魂灵幻化而来。 歪爹去世之后,就曾化作萤火虫回来过。 那是歪爹去世之后的第七天晚上,外公坐在自己家里,黯然伤神。歪爹无亲无故,别人又敬而远之,一生中唯与外公相处最多,也算得上是最亲的人了。所以歪爹去世,外公最为不舍。 默默坐了许久,外公双腿有些麻木,正想起来,却看见一只发亮的萤火虫从门口飞了进来。进门之后,它停在堂屋中央,停滞不前。 (月牙儿)萤火皮囊 外公忽然头皮发麻,他感觉那就是歪爹。至于为何感觉是歪爹,他说不清道不明,但感觉非常强烈。 萤火虫似乎犹豫了片刻,然后飞到外公的身边,绕着外公飞了一圈,落在了外公的手边。 外公隐隐约约听到了歪爹生前重病时的气息。 外公虽然念着歪爹,但是猛然遇到这种情形,还是有些害怕。他想站起来,可是双腿麻了,动弹不了。他想抬起手来,可是手也不能动弹。一瞬间,他的身体完全失去控制。 但他的意识还很清晰,他记得歪爹生前说过:“如果哪天我走了,你不要像别人那样哭,我其实没有走,只是换了一副皮囊,会再回来的。” 七天,正是回魂之夜。 歪爹换了一副萤火虫的皮囊,回来看看生前最好的朋友。 那只萤火虫在外公的手边停留了许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说不出来,也似乎只是来看看,没有什么要说的。最后,它再次飞起,绕外公一圈,然后从门口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椅子上的外公手脚恢复知觉,能站起来了。 外公尚未成年的时候听他的父亲讲解过“腐草为萤”的意思,说萤火虫是亡灵化来的。直到歪爹去世后的第七天,外公已经快五十岁了,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才真真切切体会到“腐草为萤”的奥秘。 很多很多的道理也是这样,年轻的时候可能都知道或者听过,便以为理解了它的真正含义。但实际上,没有岁月经历的积累,你都只是知道这个道理而已,并不懂得。 算卦和掐算中的同样的结果,为什么有时候解读不一样?也是这个道理。同样的结果对于不同的人,便有不同的意义。 外公认为,雾季可能就像月牙儿一样,都是游荡在外的魂灵。雾季很可能是萤火虫身上的魂灵转世而来。他的运气比月牙儿好,他抢到了,月牙儿没有抢到。 这是外公选择让雾季来帮忙的主要原因。 倘若是别人,外公怕万一有什么差错,会让月牙儿真的把那个人带走,就算带不走,也可能像从水渠桥上落水的年轻人一样遭遇危险。即使不会遭遇危险,也很可能吓掉魂儿。 而雾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跟月牙儿是同类,应该不会被吓掉魂儿。 雾季之所以同意外公的请求,是因为他确实从小就身体虚弱,病厄缠身。要不是外公常常告诉他父母怎么做,他可能早就像萤火虫一样飞走了。 外公将实情告诉了雾季,然后教他到了地方该如果说话,该做些什么。 雾季一一记在心里。 整个安排,外公告诉了我爸爸妈妈,但没有告诉我,并且有意让我不知道。很多年后,妈妈无意之间提到一次,我才知道有这样的事情。 雾季来我家的那天,我在姑姑家住。是妈妈叫姑姑接我过去住的。 外公算好了日子,那天恰好是磨米坊那个女人上吊的日子。 (月牙儿)鸡叫三遍 雾季到了我家,吃完晚饭,便站在我家前面的小路上走来走去,做出一副寻找什么人的样子,离桃树和梨树不远不近。 那时候太阳已经落山,清风徐徐,有些凉意。 有人从这里路过,见雾季在这里徘徊,便问:“你这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雾季便大声回答道:“不是,我在等人。” 路人便问:“你在等谁?” 雾季大声道:“我也不知道等的是谁,只记得这里有桃树梨树,只记得梨是离开,桃是归来。” 路人觉得莫名其妙,摇摇头便走了。 雾季依然在那里寻来找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不一会儿又有人从那里经过,出于好奇,又问了差不多的话。 雾季又以同样的话回答路人。 外公叫雾季这么做的本意是引诱月牙儿出来,让月牙儿认为她要等的人来了,倘若月牙儿真的将雾季当做一直在等待的人,便能了却心愿,离开这里。就像水渠桥上的女人一样。 可是雾季在那里等到天黑,又等到月上树梢,又等到夜露降临,雾季还是没有等到想要等的人。 外公听到第一遍鸡叫,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他便叫雾季回屋里休息。 雾季非常失望,问外公:“看来这个方法是行不通了。也许她记得她要等的人是什么样子,我被识破了。” 外公不回答他,只劝他先休息。 爸爸妈妈也觉得这方法不行,便也先休息了。 外公毫无睡意,他数着外面的鸡叫声。 等到第三遍鸡叫声响起,外公急忙将打呼噜的雾季喊醒。 雾季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道:“怎么啦?” 外公将他拖起来,急急地说道:“快点起来,辛苦你再去那个地方转一转。” 雾季不解,问道:“外面还没有亮呢,这么早不会有人问我是不是在找东西的。” 外公说:“鸡叫三遍,天要亮未亮,说暗不暗,这个时候是月牙儿出现的时候。你现在去,不用等人问,只等她到来。” 雾季明白了,头天晚上在那里等人询问,只是为了给月牙儿传出有人在这里等人的消息而已。一传十,十传百,无论月牙儿躲在哪个地方,都会听到这个消息。 那时候哪家的媳妇跟婆婆吵了架,谁跟谁拌了嘴,第二天便人尽皆知。那时候人们的生活单一,茶余饭后便是鸡毛蒜皮打发时间。 雾季听外公这么说,领会了外公的意思,赶紧起来了,走到桃树与梨树之间,静静等待。 不一会儿,雾季果然看见不远处的田野里出现了好几个白晃晃的影子,追打嬉戏,一会儿在田埂小路上奔跑,一会儿在田间草丛里隐藏。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此时的月亮已经失去了光辉,只留下纸片一样的惨白,似乎也是一个月牙儿。 又过了一会儿,雾季看到一个白晃晃的影子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走到梨树底下的时候停住了。 “是你吗?”雾季忍不住问道。 那白晃晃的影子似乎被雾季的问话吓到,躲在了梨树后面。 (月牙儿)命中注定 等那影子再从梨树后面探出头来的时候,雾季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讨人喜爱的脸,明明是个小女孩,却带着几分大姑娘的难为情。 “你是来找我的吗?”小女孩羞涩地问道。 雾季按照外公吩咐的话回答说:“是的。我是来找你的,可是我忘记了你的名字,也不记得你的样子。” 小女孩嘴角一弯,说道:“我也一样,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找我。” 说完,两人都没有话说了。 雾季搜肠刮肚,想不出该说什么话。 小女孩叹息一声,问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雾季摇头,如实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女孩脸色黯然,小声说道:“我也是这样,翘首踮脚等着你来,以为等不到了,心情焦躁,可是等到你来了,我又不晓得如何是好。我想我是有很多话要说的,但是眼下都忘记了,想不起来了。” 雾季忽然有些不忍心,说道:“也有可能你千辛万苦等的人不是我,只是我恰巧来了这里。” 小女孩说道:“来了便是缘分。一切偶然,都是命中注定。你来了,我等的便是你。” 雾季心怀愧疚地点点头。 “昨晚我听人说画眉的雾季在这里找人,觉得很奇怪。我在这块地方滞留了多年,许多人我都认得,却对你不太熟悉。但是我听说过你的事情,知道你名字的由来。那时候我就想,或许你在被取名为雾季之前是记得我的,记得我们有约,也有话要跟我说。但是取名为雾季之后,你就不记得我了,也忘记了要跟我说的话。”小女孩说道。 “哦?”雾季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雾季又叫耀夜,夜里发光,白天便熄灭,就像你的记忆,腐草为萤,那时候你还亮着,等到获得皮囊,落在稻草上,记忆便同萤火一起熄灭了。我想,也许你在还记得的时候像我一样,想尽办法要到这里来,最后借了雾季的皮囊,来这里赴约。可惜我没了皮囊,只好游荡世间。” 雾季心中悸动,听了小女孩这番话,竟然觉得有理。这阴错阳差,偷梁换柱,竟是殊途同归。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她,而她在这里等的就是他。莫非就像小女孩说的,一切偶然,都是命中注定? “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为什么来了这里,我就是你要等的那个人?”雾季问道。 周边的雾气越来越淡。 他的睫毛上挂了好些雾水,跟身旁草叶上的夜露一样。他能看到睫毛上凝结的水珠。 话刚说完,雾季就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悲伤从心底翻涌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悲伤,好像这些悲伤早就潜伏在心底,沉淀在心底,只等这一天的到来。 “不论你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你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小女孩两眼诚恳地盯着他说道。 周边的雾气越来越薄。 “谢谢你来了这里。太阳就要出来了,我该走了。”小女孩说道。 (月牙儿)顺其自然 雾季忽然恋恋不舍,对于一个第一次见到的人产生这样的情绪,他也觉得太奇怪了。 “就这么走了吗?你这样千辛万苦等候,就这样算了?”雾季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是手抬起后又放下了。他知道他留不住她。 她勉强一笑,说道:“就怕见不到,见到就好了。” 说完,她离开那棵梨树,顺着小路越走越远。她的背影被雾气侵染,像是迅速褪色的照片,颜色越来越淡,渐渐变成黑白,然后消失了。 雾季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肝俱裂,大哭起来。 外公听到雾季的哭声,慌忙从屋里出来,走到桃树下,问他怎么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走了,我就想哭。”雾季抓住外公的衣服说道。 外公将他带回屋里,在火灶里点燃稻草,让他烤火暖身。 雾季烤了一会儿火,心情也就渐渐平复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问外公道:“我刚才怎么哭得那么厉害?” 外公问:“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见她说的那些话说给外公听了。 外公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眼泪是她放在你这里的,你现在还给她,她取走了你的眼泪,就能忘记那些执念。” “那我呢?我会忘记吗?”雾季的眼睛里似乎有点燃的烛火在摇曳。 水渠桥上的女人又从外公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会的。她忘记了,你就也会忘记。”其实外公想说,你已经忘记了。 雾季眼睛里的烛火熄灭了,两眼无光地说:“是啊,她说她等的就是我,可我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了。” “想不起就好哇。”外公往火灶里推了一把稻草,又用火钳在灰堆里拨了拨。顿时许多燃尽的稻草灰顺着火焰腾空而起,像黑色的雪花一般到处飘落,有些落在雾季的头上肩上。 雾季晃了晃头,扯起衣服一弹,那些稻草灰就落了下去。原本还有些稻草模样的灰烬被这一抖一落,便失去了原来的模样,变成了粉尘。烧完的稻草灰积累到比较多的时候,便会搬到屋后的灰窖里去,灰窖里存不下了,就会一担一担挑到水田里去,撒在水田里做肥料。 等到下个收割的季节,又会有一垛一垛一捆一捆的稻草搬运到家里来,晒干了做柴火。 有一次,我在经书上看到“众生”二字,又找了许多关于这两个字的注解,仍然不懂得其中含义,便问外公“众生”做何解。 问的时候,外公正在用稻草烧火,水壶烧开了,正吱吱地叫。 外公说,众生啊,就像这些稻草,某一根稻草不叫众生,一把也不叫众生,天下所有的稻草才叫众生,它们从田间来,浴火焚身,究竟涅槃,失去形体,化为灰烬。可它们被撒到田间地里,又成为新的稻草,再被收割,回到火灶里来。你要说这一根稻草是上次哪根,说也说不明白。你说这些都不是上次那些,也不尽然。它们如此往复循环,就是众生。 雾季和水渠桥上的女人忘却从前,或许就跟稻草被烧成灰烬有着相似之处吧。 此后他们再相遇或者不再相遇,都说不清从前的她到底是不是现在的她,现在的他是不是从前的他。 稻草是他们的皮囊,灰烬才是魂魄。 自从雾季在桃树梨树之间见过月牙儿后,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女孩。等到我十二岁生日那天,吃完晚饭,又等过了子时,外公便将桃木符从米缸旁边拔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得很,桃木符不在之后,我便很快忘记家里曾经有这样一根桃木符。 曾听过一种说法,人的一生中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这个人不再呼吸,不再说话,不再聆听。第二次是这个人归于黄土,世间已经没了他的形容和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去世或者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他才是真正死亡了。 如果那个桃木符是人的话,它在十多年后居然死而复生! 那时候我已经读大学了,不经意间在一个储物间的门后看到了那根早已被我忘记的桃木符。 那天已近过年,我便对妈妈说:“三十晚上的火,元宵夜里的灯。这个反正没什么用了,三十晚上把它当柴火烧了吧?” 妈妈听了,声色俱厉地说:“它就是你!怎么能烧?” 我顿时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妈妈可能看到我惊恐的样子了,觉得不应该让它再露面,便将它藏到别处去了。 那次见过之后,我再没见过那个桃木符。出于某种心理,我也不问它去了哪里。 外公常说“阴阳本有,禁忌全无”。自此我虽知道它的存在,但既不因为敬畏而将它供奉起来,也不因为忌讳而将它烧掉。 一切,顺其自然。 夜间打伞 三年后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参加完一个朋友的生日聚会,准备回去休息。【无弹窗.】本来我可以走人多的街道回去的,但是为了抄近道,我选择了一条偏僻的小路。那条小路从一个小区里穿过,非常幽静。就是平时白天路过这里,也很少看到行人。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个小区里的人都有意无意避开这条小道。 我当时喝了一点酒,酒壮人胆,所以没多想就踏入了那条小道。 才走几步,我就看到前面有个蘑菇一样的影子。再走近一些,我看到了一个女孩撑着一把红色雨伞迎面走来。 我虽然喝了点酒,但思维还清晰。此时夜空还有星星,没有一点下雨的迹象,她打一把雨伞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不过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她手里提着一个超市里常见的塑料袋,一边走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把东西往地上撒。由于这条小道没有路灯,我看不清她撒的到底是什么。 她嘴里还念念有词,但是我听不清她念的什么。 我打了一个激灵。虽然我见过不少类似的场面,但是每次再见到还是会惊讶。 我正想过去问一问她在干什么,她却忽然蹲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怜惜的表情,十分温柔地看着地上的一块水泥砖,小声说道:“哦……哦……好可怜……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吗……可怜的小东西……” 说完,她撅起嘴发出“嘬嘬嘬”的声音,明显是在逗弄一只小狗。 可是她身边并没有小狗。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塑料袋,充满遗憾地说道:“对不起哦,小乖乖,我今天只带了生米,没有带适合给你吃的。明天晚上你在这里等我,我给你带吃的哈。”说完,她的手做出抚弄小狗的动作。看得出来,她是非常有爱心的女孩。 但是她的动作让人汗毛直立。 听到“生米”二字,我就非常清楚她这些怪异的行为是在干什么了。她是在喂饿鬼。 以前爷爷就跟我讲过,有些人晚上将生米撒在山路上,就能引出饿死鬼来抢食。如果经常喂养饿死鬼的话,有些饿死鬼就会替喂养它的人办事。 爷爷说,这样的人晚上出去时要么穿蓑衣,要么戴斗笠,要么打雨伞。这么做原本是为了避免碰到认识的人,让别人知道他在养饿鬼,但是渐渐地人们以为这么做是有别的意义,以为饿死鬼里有不讲理的,不管你是不是喂它,它都会攻击你,但是穿了蓑衣或者戴了斗笠,或者打了雨伞,饿死鬼就没法害到你。 显然,这个打雨伞的女孩也相信这种说法。这也说明她养饿鬼不是没有做准备的。 我以前也就听爷爷说了一次而已,但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有人真的这么做。 爷爷说,养饿鬼的人都是心存私欲的人,要么是为了报复别人而自己不敢露面,要么是为了钱财而自己赚不到。 眼前这个女孩看年纪二十刚出头,长得挺好看,又一副爱心泛滥的样子,不像是存心害人的人,也不像是太贪财的人。 饿鬼抢食 她上面穿着碎花短袖衬衫,下面穿着修身的牛仔裤,看起来跟邻家女孩没有什么差别,脸也清清秀秀的,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不像是很有心机的人。【最新章节阅读.】所谓相由心生,这句话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看到她这副模样,我怎么也不愿相信她是那种y险的人。 不过或许是这方面的影响,她的脸略显苍白。 但是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她的精神有点问题。这个世界上神神叨叨的人并不少。万一她确实有那方面的问题,我忽然凑过去询问,或许会吓到她。倘若她再叫出声来,说不定会让人误会,以为我要对这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干什么。那样的话,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么一想,我便放弃了上前询问的打算。 她既然说明晚还要过来,我不如明天也来,多观察观察,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站了起来,目光顺着小道往越来越远的地方看去,仿佛是看着刚才那条可怜的小狗跑远了。 “明天你要来哦!”她无比柔和地说道,好像在跟一个熟悉而亲切的朋友告别。在我听来,仿佛也是冥冥之中跟我约定明晚再来这里看她。 她的声音有一股魔力。 然后,她继续往前走,继续一边走一边撒生米,嘴里念念有词。 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瞟了我一眼,蜻蜓点水一般。我感觉到她的目光带着一点点寒意,又带着一点点温暖,仿佛是冬季过后的第一缕春风,让人感到舒服而又微凉。 她的目光也有一股魔力。 我基本上已经肯定她就是在喂饿鬼了。 我转身去看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我感觉她能感觉到我在背后看她。这种感觉很难说清楚,就是那种心知肚明而不说破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觉。 果然,在这条小道的尽头,她转过身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笑。这里的光线昏暗,我不能确定。虽然不确定,但是我即刻还以微笑。毕竟这样盯着别人看不太礼貌。 她在小道尽头转了一个弯,伞和人都消失了。 我蹲下来,掏出手机,打开手机屏往地上照。 地上有散落的大米。 不过这些大米不会被太多人看见。小区里的道路每天都有物业的人来打扫。或许打扫的人会想,是哪个业主这么粗糙,每天买米的时候都用有破d的袋子呢? 我不敢去碰那些地上的大米。因为那都是给饿鬼吃的,如果我伸手去捡起来,说不定那些饿鬼以为我要跟他们争抢食物。这样会惹怒它们。饿鬼之所以会帮喂养它们的人做一些人所不能及的事情,就是因为它们害怕失去食物,失去供养,一如活着的人害怕失去财富,失去权力。哪怕是蝇头微利,大多数人也会记恨在心。 人与饿鬼,又有多大差别? 那个小区旁边有一个植物公园,平时很少人去,晚上则有一些老年人在那里跳舞。第二天下班之后,我便早早去了公园。透过公园的栅栏墙可以看到那个小区。 我等那个女孩出现。 自生自灭 等待的间隙中,我再次想起爷爷曾经给我说的关于养饿鬼的话。【风云阅读网.】 如果此时爷爷在身边,我肯定要再问得仔细一点。可是爷爷从来不用手机和电话,现在他的听力也下降得厉害,哪怕是打给舅舅再让他接,我还得大声喊才能让他勉强听见。我总不能坐在这里大声喊出询问饿鬼详情的那些话,路过的人会把我当做神经病。 另外,爷爷现在记性也不太好了。很多以前我记得他跟我说过的事情,现在我再提起时,他常常反问:“是吗?我说过吗?” 我点头确认他确实说过。 他却笑笑,摇头说:“我怎么没印象呢?” 每到这个时候,我就一阵心酸,也就不追问了。 他摆摆手,毫不介意地说:“哎,人老了就忘性大。” 因此,我现在尽量少在他面前提以前的事情。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决定先打一个电话给妈妈。很多爷爷说过的事情,妈妈也记得,有时候她比我要清楚很多,因为在她小的时候也曾或多或少听过类似的事情。即使没有听过,她从小到出嫁前生活的地方就是画眉村,那里的事情她本来就比我熟悉太多。有些事情即使爷爷不说,她也可能知道。 这么一想,我便掏出手机拨了妈妈的电话。 电话通了之后,我问道:“妈,我问你一个事哦。以前爷爷跟我说过有人养饿鬼的事情,你记得吗?” 我作好了妈妈说不知道或者反问干吗说这种事情的准备,但是妈妈居然毫不犹豫地说道:“知道啊。那人还是我们的亲戚呢。” “还是亲戚?”我惊讶道。 “是啊。不过不是很亲了。据说六代以前,我们是共一个堂屋的。”妈妈说道。 “共一个堂屋”的意思是,六代之前是一家人。以前人多房子少,兄弟成了家分房子也只能分一个睡房,几个兄弟共用一个堂屋。就是在我小的时候,这种情况还很常见。我们老家各个地方的叫法也是由此而来,比如大屋里,侧屋里,后屋里,现在分别住着几十户人家,其实都是老祖宗的几个兄弟繁衍而来。老大住大屋,老二住侧屋,老幺住后屋。 我以为爷爷说的养饿鬼的人是别的地方的人,没想到居然就是爷爷村里的。 “要是她还活着的话,你该叫她干乃乃呢。”妈妈又说道。 “为什么?” “你爷爷要我给她拜过干妈,你说你是不是该叫干乃乃。” “她什么时候去世的?她为什么要养饿鬼啊?”我追问道。 “她呀,去世得可早了,那时候我也才十多岁。至于她养饿鬼嘛,村里人都知道,她以为她女儿饿死了,所以去荒山野岭喂饿鬼。” “以为?这么说她女儿并不是饿死的?” 妈妈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个说来话长了,她是没有结婚就生了孩子。那个年代嘛,她家里人嫌丢人,就把刚生下来的女娃给了人贩子。为了断了她找女儿的念想,就说放在山坳里让她自生自灭了。本来谁也不忍心杀人,所以让她活活饿死。” 陈年往事 “她相信了她父母的话,天天去山坳里找,可是怎么找得到?结果她就急得疯疯癫癫了。【无弹窗.】” “既然她都变得疯疯癫癫了,又怎么懂得养饿鬼的方法呢?”我问道。一个疯子要学这种东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妈妈说:“哎,你听我说完嘛。结果不知哪里来了一个流浪汉,来到画眉村之后就不走了,天天在画眉村周围转。流浪汉刚来的时候,村里人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后来见他总是不走,就担心他是不是要偷东西。于是,有人偷偷跟着流浪汉,看他到底一天到晚在这里干什么。结果那人发现这个流浪汉是奔着疯女人来的。流浪汉常常把她约到村边的田野里或者草地里,然后跟她做那种事情。村里人得知之后就生气了,要打死这个流浪汉。结果你干乃乃护着他,说是自愿的。别人就问她,你为什么自愿啊。你干乃乃说,他可以教她怎么喂饿鬼。她要去喂山坳里的饿鬼,喂被她父母抛弃的孩子。” 原来这个流浪汉是以教她喂饿鬼为条件,要她跟他做那种事情。 “村里人认为你干乃乃上了流浪汉的当,还是把他打了一顿,然后赶走了。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你干乃乃天天晚上打一把伞,或者穿一身蓑衣就去山坳里撒生米喂饿鬼。打伞穿蓑衣都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但是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嘛,村里人渐渐知道她养饿鬼的事情了。她父母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吧,就把孩子送给人贩子的事情告诉她了。这一告诉,你干乃乃就嚎啕大哭啊,在地上打滚。” 我听着电话里的声音,想象着一个女人在地上打滚,浑身泥土的情形。 “打了滚之后呢,她不疯疯癫癫了,却变成了痴呆,天天张大了嘴巴坐在门外看着远处,像看门狗一样。过了没两个月,她就死了。家里人认为她会变成厉鬼,就没有给她办葬礼,匆匆忙忙埋在偏僻的山坳里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妈妈说道。 我问道:“那个交给人贩子的孩子再也没有消息了吗?” 妈妈说道:“其实人贩子是她们家的远亲,好像住在东北。后来大概隔了十多年,人贩子来过一次,说是把孩子交给东北那边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了。孩子长大了,也知道自己的身世。人贩子问她要不要回来看看她的亲生妈妈。那孩子居然说不。你干乃乃家里人听了,也后悔,说当初不如留着这个孩子。” 电话这边的我也为之感慨叹息。当初就为了一个名声,居然弄成这样的局面。不过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可说,在那个年代,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你问这个干什么?”妈妈说完之后才想起问这样的话。 我说:“没什么,就是以前听爷爷好像说过,想起来就问问。” 我问爷爷近来可好。 妈妈说还就那样。 又简单聊了几句家常,我就挂了电话。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对面的小道上还没有看到打着伞的女孩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