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魔法师》 第一章 不得安宁的新学期 某个春天的满月夜晚。 在无人通行的河川堤防上,一名年轻女子发出了惊呼。不过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惨叫声。因为她的嘴里,正塞着一团、揉成球状的手帕。 三名男子脸上露出心术不正的笑容,将女子的手脚压制在地面。他们的年纪全都在二十岁上下。虽然对这名女子来说他们是生面孔,但他们却是在这一带犯下五起强暴女性案件的惯犯。当然,目前警方仍未抓到他们。 他们一边笑着,一边扯破女子的衣服。带有寒意的春风从丝袜的破裂处侵袭女子的肌肤,女子流着眼泪扭动身躯。她只是为了想抄近路回家,才选择走到堤防这边而已。然而,即使当事人并不想成为被害者,却总是会祸从天降一一这就是社会的常态。 当其中一名男子发出急促的喘气声压覆在女子身上时,从堤防边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唉呀我才在想说这里怎么会产生闭塞呢。没想到居然有强暴犯啊。真是老套 在前方数公尺处站着一名少女。虽然她身上穿着附近县立高中的水手制服,但不知为何又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不知她是打算拿来当外套还是做什么用总之,那件黑漆漆的斗篷与少女的短裙实在不怎么相称。 你们几个,听过这个故事吗? 有张可爱脸庞的少女,感觉毫无畏惧地咧开双唇笑了。两耳上绑着的两束长发,和长及脚踝的斗篷衣摆,在晚风的吹动下大幅飘扬。 中国的是哪个地方呢唉,管他的。在某个地区自古以来有个名为门寸教的宗教,它的教义里提到,犯下强暴行为的男子在死后会被祖先们围殴,堕入地狱,之后无论转世多少次,都只能变成食粪虫之类的害虫。 少女用单手拿着类似魔杖的长木棒轻敲自己纤弱的肩膀,同时用一派闲话家常的口气说出这个故事。而那根约莫与少女同高,纹路分明的木棒,简直就像是在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魔法师所携带的必备品一一魔杖。无论是魔杖还是斗篷。都给人戏剧社社员开小差偷溜出来的印象。说得明白点,就算是在紧要关头出现也是一点都靠不住。女子从鼻孔发出抗议似的气息,不断地摇着头一一这种事一点都不重要,快去叫警察啊!从她被塞住的嘴里,流泄出无法成声的呐喊。 这小丫头在搞屁啊?竟然还穿着一身奇装异服。要做园游会练习就回家去练啦! 其中一名男子嗤之以鼻地说完,少女马上就皱起眉头,露出不快的神情。 把我这身打扮批评得一文不值,我可饶不了你。起初我也觉得这身装扮蛮逊的,好不容易最近才开始喜欢起来。可是就冲着你刚说的那番话,让我一瞬间又想起这样子或许还是很逊啊。看来我得重新修改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真是个烦人的小丫头,你也想加入我们吗? 男子站起身,与少女对峙。他把刚刚用来胁迫女子的那把刀亮在少女面前。在月光的照射下,刀刃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那把刀是什么?是用父母给的钱买的? 脸上浮现出嘲笑似的笑容,少女把长木杖挡在身前。那根木杖大约是人手臂般的粗细,一般来说,无论是当成武器的威力,或是带给对手的威胁性,都并非那么能够令人期待。 还是用你自己打工赚的钱买的?那么,你能得到这份打工是因为谁的关系?这都得拜你父母把你生得四肢健全所赐吧? 手持着那看似不可靠的武器,少女威风凛凛地挺起胸膛。 在月色如此优美的夜晚,就算是待在家里帮忙捶背也行啊。但是你们却打算鼓励向妇女施暴的行为?真是太卑鄙了,这样你们的祖先可是会海扁你们的。换作是我的话,就会用回旋踢把你们给踹得晕头转向。 闭嘴! 刀光一闪,男子开始扑向少女。少女以身轻如燕的动作躲过男子的攻击后,举起木杖对着空中呼喊。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吾为支点四方四尺,震动大地,震度为八.出于巽位破坏鬼门,沉于丑位! 一瞬间整个堤防发生剧烈的晃动。想袭击少女的男子摔倒,而压制住女子的另外两名年轻人也失去平衡地跌了个屁股着地。女子赶紧起身,吐出嘴里的手帕,准备逃离此地。 別想逃! 因为脚踝被抓住,女子整个人跌向地面,嘴里还吃到潮湿的泥士。当她被强行翻身仰躺而快要被男子殴打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沿天之赤道起动雷云。降于目标之三者,遵从吾意! 瞬间,骑在女子身上的男子停止了动作。大概是要对少女如咒语般的呼喊做好心理准备吧。而女子也停止抵抗,凝视着少女。 在满月光辉的照耀下,将长木杖指向天空的少女模样,仿佛染上一种神灵般的色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屏住气息,不由得等待着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奇迹。 十秒过去了,经过了三十秒。过了一分钟后却只有晚风不断在堤防吹拂着,什么事都没发生。放下木杖的少女搔着头。独自喃喃自语: 方位搞错了吗又失败了. 开什么玩笑! 手中持刀的男子和另一名同伙,同时袭向少女。他们先打落木杖,再连同黑色斗篷一起将少女的身体压倒在地。少女以五公里外都听得到的声音惨叫: 呀一一!不要一一!不要碰我啦,变态!我的灵魂会被污染!细胞会腐烂的! 给我安静! 掌掴的声音响起。少女的惨叫更大声了,然而从女子的位置来看,就只能看到水手制服上的黄色缎带在空中飞舞。 下一个要换我喔! 压住女子的那名男子,嘴角扭曲地露出奸笑,而女子则皱着眉头。似乎是对连累那名少女成为被害者颇感自责,因此她的眼中再度流下了泪水。 不要一一!不要掀我的裙子啦,现在还很冷耶!你以为现在是几月啊!是四月耶,我就见过因为看到樱花盛开,就兴冲冲地在赏花时光溜溜地跳舞,最后还感冒的笨蛋!顺便告诉你,那个笨蛋就是我爸!你可别小看四月喔! 吵死人了。喂,把这丫头的嘴堵起来! 没办法啦痛痛痛啊!这丫头竟然咬我!啊啊啊,我的手指啊! 在不知是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骚动中,女子与骑在她身上的男子,却不由得呆呆注视着后方的一团黑影。然而在那一瞬间,跨在女子身上的那名男子却发出惨叫声,并突然飞了起来。 咦 那道人影跨过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而直眨着眼的女子身躯,向前方走去。女子看到一个细长的背影一一朝着飞出几公尺外的男子靠近。人影停下脚步.接着就听到叽哩嘎啦铿楞喀啦之类毫不悦耳的破坏声。 京介!?你是来救我的吧!?快救我!快来救我呀! 少女呼唤着,那人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在月光照射下。浮现出一张与少女极为相似的脸庞。感觉就像是少女剪短了头发一样,但这人影却是一个身穿立领制服的少年。而且,他的右手中同样也拿着一根长木杖。在他脚边则躺着一个翻着白眼,已然晕厥的男子身影。 你 看着被两个男子压倒在地的少女模样,少年端正的脸庞一瞬间扭动了。 吵死了。 你说吵死了是什么意思!竟然对被人暴力相向的弱女子说这种话!因为京介是男生,所以没办法了解这种恐惧感啦! 所以我才说你吵啊!你光是大声嚷嚷就造成这一带产生闭塞了。 你说什么!喂。你们几个。也让这家伙尝尝这种恐怖的滋味吧!这家伙和我长了一张同样的脸孔,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吧!顺便告诉你们,这家 伙很强唷,你们可要把皮绷紧点! 虽然没道理去听从说出意想不到言词的少女命令。但持刀男子还是发出怒吼朝着少年袭击。 少年细长的腿自空中扫下,脚尖踢中男子的腹部。口吐胃液的男子当场踉跄几步,少年再追击殴打他的脸部,使其跌倒在地。 踩着倒地男子的鼻子越过后,少年朝着另一名压着少女的男子走近。那名男子虽然发出如幼儿般的惨叫打算逃离,但却被少年牢牢地抓住衣领。 就像胡乱打沙包一样,沉重痛苦的声音飘荡在堤防上。几分钟后,少年如丟垃圾般地将男子的身体弃置地上,并像拉行李般地牵起少女的身躯。 谢谢你,京介!我们要不是双胞胎,我就会用跟你结婚也可以的方式感谢你的! 少女发出尖叫似的欢呼声,并环抱住少年的身体。少年郁闷地将她推开,把手持的木杖指向地面,并说道: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净化方圆三里之地!再者,将失去意识之秽者,部分退化至八度之夏! 堤防被金黄色的光芒所围绕。茫茫然的女子因为这道刺眼的光芒,不由得闭上双眼。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她的眼睑。 不知经过几分钟一一当女子战战兢兢张开双眼时,只看到渐行寓去的少年与少女的背影,女子慌张地站起来。而那两个纤瘦的人影。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似的,正走下堤防离去。 喂喂,最后那个部分退化是什么呀? 让那些人有一阵子无法使用某种东西。 某种东西?该不会是那个吧? 这样他们就暂时无法对女性施暴了。 哎呀呀。京介你真是个恶魔一一嗯一一八度之夏啊。退到这么早呀?呃一一这太残忍了啦!不过至少不是一辈子。以你的个性来说,算是大发慈悲吧? 因为时间指定只能设定到八年前而已。 哼,怎样都行,倒是你,工作的时候要穿上斗篷啦!要是你没穿上被抓包的话,连我都会被减薪的。 怎么连你都说这身打扮俗气啊? 请请问 女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出声呼唤。少年及少女同时回过头来,少女还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真是抱歉罗,大姐姐。被我搞砸了一回。 这种一看就觉得阴暗的地方,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另一方面,脸上毫无笑容的少年静静地说道: 这道堤防经过净化,不会再有问题。但在闭塞的土地上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你还是快回家去,穿暖和点,睡个好觉吧!你现在这身打扮会感冒的。 最后少女比出胜利手势,两人就转身离去。 抓紧被扯破的衣服。女子在月光下愣愣地伫立着。摔落在四周的男子们全都晕死无法动弹,而逐渐离去的两个黑影,又开始出现激烈的唇枪舌剑。 不知从远方的何处飘来一股花朵清香,女子打了个很大的喷嚏。 在县立虹原高中的教室里,风纪委员会正利用放学后的时间,举行定期会议。 担任会议主席的是班长,三年级的长谷常彦。从窗外斜射进来的夕阳余晖,让厚重的眼镜边框闪耀着刺眼的光芒,长谷正敲着黑板。 正因为如此,我决定本月份就是加强取缔违反校规者月! 对于长谷的发言,只有坐在最前排,一年级的塩原友子频频地大力点头。其他的委员则感到麻烦似的打哈欠,或是猛瞧着时钟。 要对违规者施以重罚!比方说对迟到的学生,每次记五点违规。而记满三十点者,就请他们的家长到学校来! 太厉害了,会长! 塩原友子甩动着编成辫子的长发,热烈地拍手鼓掌。 记点制度会让少女心震撼不已。这一定会受到女同学欢迎! 没错没错,塩原。还有其他的,像对于超过放学时间仍滞留校园的学生,除了记二十点违规,再外加写十张报告用纸的反省文。 太棒了,会长!再替反省文总张数超过一百张的同学汇集制作一本文集,这个点子您觉得怎么样? 喔喔,这真是个好点子,塩原!仓田,好好把刚刚所说的记下来! 伸手指向塩原友子称赞一番后.长谷对着坐在黑板旁书记席上的女同学说话。而坐在那里的副会长,三年级的仓田君香则默默地写着会议记录。 她是个有张瘦长脸型,端正脸庞的女学生。而现在在夕阳渲染下,仓田君香的脸型轮廓及闪闪发亮的长发,让几个男性委员看得出神。 长谷伸起他微驼的背,用龙飞凤舞的草书在黑板上陆续写下他的构想。 还没完呢!每周实施一次随身携带物品检查,没收违禁品并埋到后山森林里! 太妙了,会长!就像乌鸦一样!等到十年后,再挖出来还给本人如何? 喔喔,塩原,这又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想法。就像是时光宝盒般充满浪漫啊!仓田,刚刚的点子也麻烦你记下来。接下来是对无故缺席者的处罚!虽然新学期已经开始了,但仍无法摆脱春假气氛的人还是很多。这里有从生活辅导处借来的各班点名簿,现在就开始统计结果吧! 委员们之间响起一片明显不满的声音。此时已经超过委员会预计结束的四点有三十分钟之久了。每个人都想回去参加社团活动。或是放学回家了。 但长谷敲了一下黑板,不平之声立刻沉寂下来。 嘿。你们难道没有身为风纪委员的骄傲吗?身为委员,如果不能拼命取缔学生的风纪问题,那该怎么办才好! .+ 说得没错!大家一起努力吧! .发出赞同之声的,就只有塩原友子一人。本来,这是每个班级最少要推派一人参加的委员会活动,但是大多数的成员都是因为猜拳或抽签之类的省事方法,得到悲惨的结果而被选为风纪委员。除了会长之外,大概只有塩原友子是自愿参加的。 长谷一边啪啦啪啦地翻动点名簿,一面大声命令着: 好了,快点动手吧!听好了,从开学的四月八日起到今天。总共十天。其中缺席五天以上的学生,要视为必须注意的人物 芝山诚一不能列进去。 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仓田君香,缓缓开口说道。 将长长的栗色头发拢至耳后,仓田君香继续说着: 芝山从开学后就没来过学校,所以不能算是跷课。 这我知道啦,仓田。芝山当然会另案处理,嗯 就像是坏掉的机械人偶一样,长谷频频点着头,而他的额头微微地冒出汗滴。塩原友子轮流看着、比较着长谷和仓田君香,歪头思索着。 来来吧。要开始哕,塩原!对于被列为必须注意人物的学生。就送他们清扫校门的招待券吧! 长谷亮出点名簿做出宣告,塩原友子立刻露出笑容点头表示赞同。 太帅了,会长!我们在招待券的一角附上糖果吧! 在枣红色的天空中,有无数的櫻花花辦飞舞着。开学当天逐渐盛开的校内櫻花树,也马上就要凋零了。一条京介从校舍屋顶上,默默地凝视着这片景象。 制服立领上的领章还是全新的,这表示他还是一年级的新生。嘴角衔着一根变短的luckystrike香烟。当站在背后的那名女学生说出把你叫出来真不好意思时,他把香烟点燃了,但她却在京介的香烟烟灰掉落地面五次的这段期间里,只是忸忸怩怩地扭动身体,一句话也不说。 你有话要说是什么事? 缓缓地吐出烟雾.京介从这一头出声询问。等得快累死了,真想快点回家去。今晚负 责做晚饭的是京介。他心想,回家路上的超市有从傍晚开始的鸡蛋限时特卖,如果可以,希望能赶得上。 听到京介的叫唤,女学生肩膀抽动一下后抬起头来。两颊十分羞红的她,是隔壁一年五班的村山优子。虽然对她的长相没有印象,但京介总觉得好像记得她的名字。这是因为同班的男同学死命地嚷嚷着五班的村山是全年级第二可爱的女生的关系。至于到底是基于什么标准来判断,京介完全无法理解。 我我嗯,从入学那天起,就喜欢上一条同学了。 京介又再吐了一口香烟。一条烟线宛若晚霞般地缓缓飘扬到天空。 所以,你可以跟我呃交往吗? 抱歉,我不打算和任何人交往。 京介如此回答道。在他把掉落的烟蒂踩得支离破碎的期间,村山优子一直颤抖着身子,但当京介抬起头时,她却像逃离他的视线似的跑着离去。京介望着绯红的天空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让前额的头发像是疲倦似的飘动着。 她被甩啦,真可怜! 在屋顶的出入口处,出现一名与村山优子截然不同的女学生。那是一位将长及腰部的黑色头发在两耳之上结成发束的少女。虽然看起来像是垂着长耳朵的野兔,但她眼中那股好胜的光芒,怎么看都比较像是肉食性野兽。每次看到她,京介都有这种感觉。 在把刚刚的村山优子排名为全年级第二可爱的那群人眼中,眼前这个女学生似乎是被誉为全年级最可爱的,但京介看到她却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她的名字是一条丰花一一是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双胞胎妹妹。 正因为是妹妹,所以丰花的面貌和京介几乎是如出一辙。虽然是异卵双胞胎。但共同强烈地接受母亲遗传基因的两人,在外貌上是十分相似的。明明看到自己的长相一点感觉都没有,看到丰花自然也不应该会有什么感觉才对。 京介啊.你拒绝人家的话说得太无情啦! 步伐粗鲁,逐渐走近的丰花这么说道。她走到围篱边,架势十足地让纤细的身体倚靠着。而她只配戴在右耳的水蓝色小耳环顽强地反射夕阳,绽放着光芒。 不管是有正在交往的对象,或是有其他喜欢的人,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对方会一直无法死心,这样是很可怜的。 我既没有交往的对象,也没有喜欢的人。 .这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过其他人并不明白啊啊,你呀,干脆在制服背后写上大字不论男女我一概没兴趣好了,这样就不会再有人过来搭讪罗。 你说的话太无聊,我连反驳都懒。 听到再重新点燃一根烟的京介回话,丰花鼓起了双颊。虽然只是这样,她身后的围篱却发出声响地振动起来。 京介,你为什么只会做这种无聊的回应?真搞不懂刚剛那女孩是喜欢上你哪一点?如果跟你约会一天,一定会因为太过无聊,结果从耳朵流出脑浆而死啦! 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才会拒绝她。如果害死別人会出问题的,不过如果死的是我就没关系了。 等等,就算是开玩笑也不可以说这种话啦! 竖起形状优美的眉毛,丰花嘟起嘴来,而京介仍露出沉静的表情,吐着香烟的烟雾。 虽然是容貌相似的两兄妹,但在情感表现上却是完全相反。相对于总是喜怒哀乐表现分明且毫不保留的丰花,京介却几乎不表露情感。他们的父亲猜测,或许是打从还在娘胎里,丰花就把京介所有能称为情感的东西全都吸收殆尽的关系。 找我有事吗? 和丰花并肩依靠在围篱上,京介开口问道。虽然回去的家是一样的,但班级和交友关系完全不同的两人,是不可能刻意一起上下课的。 啊,对了对了.我跟你说喔,宪也哥竟然跑到我班上来找我耶! 绑成两条的发束随风摇曳着,丰花如此说道。因为一剪短头发就会和京介搞混,所以丰花自小就留长发。 然后,我想或许京介你还在学校,所以就跑去问六班的人,结果听说你被人叫到屋顶上来。我猜想可能是干坏事和打架,就跑来看热闹了。 啊,是吗? 我很喜欢京介的奇迹流星。 那是什么? 就是你常用的那招右钩拳与左膝击的连续技呀!攻击时的残影以及令对手流血的画面就像流星一样,以你来说算是很华丽的招式了。 你别擅自帮别人的招式取名字。 短短地吐了一口烟后,京介一脸不感兴趣的样子说道。 那宪也找你做什么? 当他说到就读同所高中三年级的表哥的名字时,当事人就凑巧出现在屋顶上。 嗨,双胞胎。 摆在190公分巨大身体上的方形脸庞绽放出表情,福原宪也露出了笑容。他是橄榄球社的社员,大致已经确定明年可以运动推荐生的方式保送进入关西的大学就读。 宪也哥你听我说啦!京介又拒绝女孩子了。 丰花手舞足蹈地走近宪也,宪也伸出大手抚摸着她的头。 有什么关系?在天地万物中,人唯有在不满足时,才会切身感受到那份贵重。为了那一瞬间,现在不断舍弃可以算是一种计划。 呀一一宪也哥真不愧是三年级的。你说得太深奧了,我完全听不懂啦! 哈哈哈。丰花你还是一样笨呀! 啊哈哈。你真是没礼貌。 对着丰花微微一笑后,宪也望着京介。在宪也的眼中可以看到仅仅一瞬间的闪烁,京介感到疑惑似的低头沉思。可是,在他的感觉转变成疑问前,宪也就把手按住自己的头,像是在搅拌脑浆似的摇晃着。 光看京介的表情根本无法判断他是否有精神,还真不方便啊。不过,你可别在父母亲和学校面前幂露偷抽烟的事。 爸早就知道啦!所以前阵子真是累死人了。爸还紧抓着京介说要踹烂他的肺脏呢!双手叉腰的丰花如此说道。结果这件事,是在自告奋勇的丰花向父亲花言巧语蒙骗下,让京介得到抽烟的许可。丰花似乎是说了就像植物需要阳光和水一样,京介如果没有焦油和尼古丁就会死之类意义不明的话,也因此京介欠了妹妹一份人情。然而这份人情,早在前些日子将巡视中的丰花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吋,就应该一笔勾销了。 是吗是吗?反正有精神比什么都重要嘛!那 宪也才一靠上围篱,铁丝网就发出吱嘎的刺耳声。 怎么样,高中生活还过得惯吗? 才过了十天而已。 真好呀,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已经不在这里了。青春岁月的每一天都是很可贵的,要好好珍惜喔! 你是特地来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吗? 听到京介这么说,宪也垂下眉梢板起了脸孔。 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小孩耶。 反正我也不是生来让人觉得有趣的. 啊一一啊,更是枯燥的回答。令人无法相信你只有十六岁。一想到这种人会是继承者。我就觉得有点不安 话说着说着,宪也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四方形板子。状似磁碟片的这个东西,叫做罗光图。 宪也将罗光图塞进京介手中,还顺便在京介的肩上拍了一下。 我一直想交给你们,不过却老是忘了。这样一来,将市内负责人工作移交给你们的手续就完成了,明白吗?本家那里就由我提交报告吧! 0k啦,放心交给我们吧,宪也哥好好准备推甄,在社团活动上要多努力罗! 拍着自己平坦胸部的丰花说道。听着丰花活泼的声音,宪也很满足地点点头,然后从围篱旁起身。 如果有不清楚的 地方随时来问我。再见了。 挥着厚实的手掌,宪也离开了。京介却好像想不通似的喃喃说道: 好像有点奇怪耶,明明只是要把一个罗光图交给我们,为什么会花这么长的时间? 本来,这个罗光图在这个月初就应该从宪也手上接收的,但因为他的时间无法配合而一再延岩,现在都已经四月中旬了,而宪也和双胞胎的家都在同一个城市里。京介心想,即使在学校里错过交付的机会,但放学之后应该也可以找到许多机会送来吧? 丰花拨弄着发尾,虽然不太明白的样子,却还是一副通情达理地卖力点头说道: 没错。不过他是考生嘛,所以会有很多事情要忙。真辛苦耶! 是这样吗?算了,反正跟我无关。 京介呀。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脑袋里的冻原地带正在扩张喔! 因为不想再跟丰花争论下去,所以京介抽完一根烟之后把罗光图交给她,径自朝着出口走去。 我先回去了。要是鸡蛋卖完的话就麻烦了。 对喔!姐说过,今天晚上要是没吃到蛋包饭的话,你的小命就不保了。虽然这样有好戏可看,但我也很想吃蛋包饭。所以绝对要把蛋买回来喔!如果你没买到的话,就让我们瞧瞧你自己生蛋般的毅力吧! 一边用罗光图的一角刺着脸颊,丰花露出笑容说出如此恐怖的话。然而京介却没回应,背对着她。当他快到出口的时候,丰花又再一次叫住他。 京介,你不和任何人交往,是因为礼子的关系吗? 京介停下脚步,没回过头,也不回答。 都过了两年了,应该够了吧?礼子她会原谅你的。 跟她无关。 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京介迈步离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名少女的面容一一京介,不管是名字还是工作,你都给人一种日本风的感觉吧?所以既然要抽烟,这个牌子比较适合你喔。因为你看,这烟盒上的图案,很像日本的太阳旗吧一一手指着美国生产的luckystrike牌香烟外盒,笑得天真无邪的那个少女。如今已经不在了。 在正式纪录上,起源据说是在西元后二百年左右。 日本的某个地方一一在现在虹原市一带有个小村落。由一名巫女治理着。巫女拥有优异的精神感应能力,只要她祈祷,就可以得到某个强大精灵的庇佑。由于精灵闪闪发亮的姿态之故,人们将之称为光仪大神。在精灵的助力下,巫女所治理的村落是个富裕且繁荣的地方。 但是和平的日子并不长久,嫉妒光仪大神神力的邻近村落居民挑起了战争。虽然有留下敌人也是遵从某种神性存在的传说,但却都无从证实。长久争战的结果,光仪大神的躯体被击碎,村落遭到毁灭。即使残存的巫女拼命地尝试着。但仍无法修复精灵的躯体。被击碎的六具残体己不再具备意志,以人类来说,就是已经呈现走人生命尽头的亡骸状态。 巫女将光仪大神的残体埋人土中,不可思议的是.只有那片土地自动被净化了。被火烧尽的焦土复原,而植物冒出新芽。这是因为在埋人土中的精灵残体上,还残留着光仪大神的力量。甚至,巫女在这片土地上进行祈祷,残体也可以如同精灵仍存在时一样,让人们期望的现象重新返回地面。巫女思索着,怎么能够让死后却又回应人心的精灵遗志,消失在这世上? 能引发残体力量的地方,也就是埋藏残体的位置,是限制在非常狭窄的范围。但如果分成数个地方埋藏的话,残体们会在地底下伸展出类似根一样的东西,扩展彼此相互连系范围的特征。再加上被埋藏之后经过某种程度的时间,地底下的残体也会产生分裂,增加数量。 有些人声称这些现象是光仪大神复活的前兆,有人则说精灵的残体在地底下转生为其他的生命。虽然详细的情形仍在研究中。但利用这种特性。是可以将效力圈扩张到更宽广区域的。巫女花了半生的时光,在日本国内扩展可用的范围。 同时,巫女将对光仪大神的祈祷辞,置换为特定语言的排列一一亦即定型咒语,并将引发力量的过程加以简化。也因此,即使不具备和巫女相等精神力的人,只要念出咒语,也可以引导出精灵之力。在巫女死后,后代子孙不断地研究、改进咒语,以将精灵残体埋藏在更宽广的地区,扩大光仪大神庇佑为目标。他们的目的,就如同巫女遗言中也有出现的记载一般一一唯有构筑世上的和平。 现在,据说除了海洋地区及一部分根难以连接的区域之外.世界上已有八成的陆地纳入效力图了。而以根相连结的精灵残体。统称为光流脉,其管理能力是以血缘遗传的方式。由巫女的子孙传承着。 而一条京介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丰花,就是出身于巫女血脉一族。 喂,京介。我平常就一直在想喔。 闲着仰躺在床上的丰花开口了。她不断爽快地打开自己带来的零嘴包装袋。 在游乐园里,不是有收垃圾的清洁人员吗?那人说起来算是园方内部的工作人员吧?而他们却不能参加主秀游行之类的活动。不过,若是没有清洁人员的话,游乐园就无法运作了。如果垃圾散落一地,会让游客觉得不高兴,主秀游行也无法顺利举行。总之,清洁人员是很伟大的。喂,我想说的你明白吗? 我没去过游乐园,所以不明白。 把手肘撑在书桌上抽着烟。京介静静地回答着。这里是京介的房间,无论是书桌还是床铺都是京介的东西。丰花很讨厌别人进她房里,但却有漫不在乎赖在别人房间的癖好。今天晚上她也是超过十点后突然闯进来,还擅自躺在别人床上,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床单上一股不服气的视线投向京介。丰花嘟起了嘴。 你的反应真差耶。这是举例嘛!我想说的是,如果参加游乐园游行的是高级术者,我们就是收垃圾的清洁人员了。 是这样吗? 没错,绝对是这样。在不引入注目的地方朴实地工作着,支撑着游乐园。然而,不引入注目就无法得到评价,薪水也就不高。矫正术者的酬劳还不到高级术者的五分之一,这绝对是错误的。最伟大的应该是收垃圾的人! 一口气将零嘴塞人口中,丰花毫不犹豫地将空包装袋扔在地毯上。即使要求她的言行一致也没有用,这点京介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明白了。他心中猜想着,如果想要跟她抱怨空包装袋的事,大概会和这是把床铺和垃圾桶摆得相差那么远的人的错之类令人无法理解的理论对抗。于是,在同时吐出烟雾及叹息后,京介捡起了垃圾。 在继承巫女血缘的人中,有九成是隶属于光流脉的相关组织一一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团体。而在本家底下工作、获取酬劳的人,称为光流脉使者,据说现在全世界约存在两干名左右的光流脉使者。 如此众多的人同在一个组织底下工作,其原因与光流脉的某项缺点有很大的关系。光流脉的原貌,主要是战败而被击碎的精灵残体。即使奉献祈祷者赋予强大的力量,但其本体仍是绝对不变不灭的。 光流脉容易受到大地各种外在的影响,这种影响会让与残体相连结的根产生功能衰退的症状。因为光流脉全体是连接成网状的,所以若一部分的根无法运作,将会造成附近一带,甚至于整体机能的障碍。而且,这当然也会让賦予地面的恩惠大幅减少。光流脉使者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其中一种是专门负责根状态的修复作业,这些人就叫做光流脉矫正术者。 将全世界有光流脉流经的地方加以区分,在每个地区指定负责的矫正术者。而负责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的,就是福原宪也,但在今年三月依照本家惯例所进行的人事调动下,则改由 京介和丰花负责、宪也获得短暂的休息,但预计在下次的调动中,会再度负责某个地区。 要以矫正术者的身分正式工作,必须经过三年左右的研习时间,而京介和丰花在今年冬天才刚结束研习,这是第一次负贵区域工作。因此,也得到许多成为正式矫正术者后才知道的知识。其中一项就是酬劳制度,丰花似乎对此感到相当不满。 真是太奸诈了。为什么同样是术者,高级术者的酬劳就比较高?这实在太不公平。 都已经标明是高级了,如果还跟矫正术者领同样酬劳的话,反而会不自然吧! 京介将视线移向窗外,边回应着鼓着脸颊抱怨的丰花。附近小学盛开的櫻花树,在满月下有如自我放弃般的飘散着花瓣。 本来高级术者的工作量,就是我们的五倍以上。 这不是量的问题,而是自尊的问题。难道你都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会。 跟你说话好累人喔!完全无法想像你和我一样是拥有感情的人类 转身将头枕在枕头上,丰花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若是跟她说既然如此就别来我房间的话,肯定会被两百句以上的反驳回击。而要说到跟别人说话累人的程度,京介从小就对丰花抱持完全相同的感觉。 光流脉使者区分成两大类的另一类,就是称为专职的高级术者。他们的职责是以人工方式创造光流脉,并将之扩展到效力圈外的区域。据说成为光流脉本源的光仪大神六个残体,直到一百年前左右还在地底下自然分裂繁殖,但现在这个功能几乎完全停止。也有人传言其原因是当时世界大战所造成的影响,使得大地受到污染。 也有一些残体因为无法增殖再加上受到外在影响,造成功能极度衰竭而遭废弃处分。光流脉的维持和扩展,以现今而言。没有比以人工方式创造出精灵残体替代品更好的方法了。正因为需要如此高难度的技术,所以才会只采用能通过困难测验,合格率只有一成的优秀光流脉使者。总而言之,这些考试合格者就称为高级术者。而高级术者光是基本薪资,就已经是矫正术者近五倍的酬劳了。 高级术者啊真好啊,就以这个为目标吧。不过我很讨厌念书耶。 述说着事实上非常容易了解的理由,丰花从枕头上抬起头来。她一从床上跳下来,就若有所思地直指着天花板。然后露出坚毅的笑容如此宣告着: 我要以矫正术者身分,让大家看看我賺大钱的样子。既然决定如此,就得连再微小的闭塞都不能放过,并且加以净化罗。 自顾自地说完,丰花灵巧地转个圈,从房里飞奔出去。所谓的闭塞是矫正术者的专门术语,是指受到土地的影响,产生功能衰退的光流脉必须进行修复的地方。术者把进行修复的工作,取其消除闭塞的意思,称之为净化。 在丰花离去,迅速回归沉寂的房内,京介叹了一口气。随着自己吐出的烟雾,他郁闷地皱着眉头。他抽烟并不是因为姻味好闻才抽的,也不是像丰花对父亲所说的那样,是不吸尼古丁就会死的特殊体质。而是在比研习之前更早的阶段,一个叫做未认定术者的时期,京介在姐姐指导下学会身为光流脉使者的基础。当时姐姐告诉他修行之后抽根烟,疲劳消除的速度可以达到六倍,把还是小学生的京介成功地骗倒了。之后与其说抽烟是嗜好或习惯,倒不如说是中毒,京介常常在想,自己一定不能长命百岁吧。 搞什么啊,这个.罗光图已经坏了嘛! 不到三分钟,丰花手里拿着磁碟片大小的薄板和施术用的法杖一一以名为玲洗树的树枝所做成的法杖,吵吵闹闹地跑回来。大概是在屋外测试法术吧,丰花的双颊满是怒气,还微微泛红。 经验丰富的术者,或是感应能力强的人,可以凭感觉察觉光流脉的闭塞,但新手则大多需要仰赖名为罗光图的道具。在施以特定的咒语后,罗光图会与周遭的光流脉相互感应,显示出有闭塞的地方。 将罗光图抛在床上,玲洗树的树枝也被丢过来,最后连自己都眺上床的丰花说道: 什么反应都没有嘛!好奇怪喔!宪也哥居然把已经坏掉的东西交给我们。 应该是今天晚上没有闭塞的地方吧!这样不是很好吗? 将书名放在书桌上,京介一边整理着明天上课要用的课本,一边适切的回话。从床上大动作起身的丰花,举起玲洗树的树枝大放厥辞。 你太天真了,京介。在这么混乱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有光流脉不闭塞的一天?就像前些日子的强暴犯一样,今天晚上在某个地方绝对会有坏蛋徘徊的。 光流脉会闭塞的原因可以分为好几类,其中最多数的原因是土地上生物的邪恶情感。只有在人类抱持着强烈的负面情感时。才会影响到那里的光流脉。某种程度的闭塞,是会交由光流脉本身所具备的自我净化能力处理。然而,虽然用不着进行净化,但术者多半还是会赶到现场。而大多数的情况是有闭塞的地方就会有犯罪行为,因此,包括净化闭塞在内,解决这类案件的术者。就可以得到本家特別的报酬。 然而,在衣服、零食之类的东西上,随便、无意义且挥霍无度的丰花,总是在取得金钱上斤斤计较。刚刚会嫉妒高级术者的酬劳,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京介。今天晚上也去精神饱满地.巡视吧! 快步走到书桌旁的丰花斩钉截铁地宣示着。所谓的巡视,在从宪也那里取得罗光图之前就已经进行了,是指在负责的区域内来回巡察、搜寻闭塞处,就像地下警察般的工作。京介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书包。 如果罗光图什么都没显示的话,就没必要去巡视了。 就算没有也要去。没关系啦!就当作是去散步。 我没兴趣和你一起散步。我要自己走。 什么嘛,过分的家伙。搞什么啊。你竟然在整理书包。你呀,不管是当普通孩子还是坏孩子都是半吊子,倒不如干脆堕落下去比较好。没骨气的家伙。 别对自己的家人推荐这种事情。 你也别对自己的家人说要自己去之类的冷言冷语。好了。快准备一下。五秒钟之内没准备好的话.我可要开扁罗! 丰花一说完,就赶着做出门的准备,迅速地返回自己的些房间。京介垂下肩,拿起挂在墙上自己所使用的玲洗树树枝。这个地区的负责人是自己和丰花两人一组。丰花的失败也算是自己的失败。京介心想这实在在是令人太不愉快了。 前些日子出去巡视时,是兵分两路进行的。结果,丰花却遭到危险(或许该说是她自己往里头跳的),因此,今天晚上京介强迫她要与自己一起行动。丰花微笑着说京介真是没胆量啊,很高兴地走在前头。实力不足却又勇敢、不知恐惧的丰花虽然前阵子才遭到强暴未遂,但却似乎完全没有得到教训。京介常常真心的担忧着.虽然在本家的规定下,未满十八岁的术者必须两入一组行动,但过了后年之后,这家伙一个人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朝着站的方向走着,丰花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班上同学的事。京介只是随声附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沉默地抽着烟。丰花似乎从入学到今天为止。交到十个朋友,巧的是京介也撂倒了十个来找碴的学长。 你听我说喔,我朋友的男友竟然变心了。不过,因为那女孩人很好,所以我只打断那男生三根肋骨就饶过他了。 嗯 我的心胸很宽大吧!换作是我的话。才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他。我会要对方切腹自杀.再把尸体吊在西口边十天。 是吗? 交到各种朋友之后,真的可以锻炼人性喔! 是这样吗? 当他们缓步走到车站前的商店街时,丰花大大的 眼睛仔细地注意人潮。而她在便服上,还披着一件漆黑色长摆斗篷的样子似乎是相当显眼,反而聚集过往行人的注意目光,但丰花本人却一点也不在意。 这件斗篷是本家分发的东西。从几年前起就赋予光流脉使者在进行实际工作时必须穿着斗篷的义务。理由包括以特殊丝线织出的布料可以增强精神力、现任本家的主人家长的兴趣等,虽然有许多版本的说法,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既不想去了解也很少穿上斗篷。不过,要是被本家知道的话就算是违规。会处以减薪的惩罚,但这种事情就等被发现再说了。 丰花会认真地穿着。并不是因为规定的关系。前些时候,她也是很讨厌斗篷的。斗篷的颜色是依职等而异,矫正术者是用黑色的。丰花似乎不太喜欢那种阴沉的感觉,但有一天看完电视深夜节目播出怪人之类的电影后,她就开始喜欢上斗篷了。虽说是两人是双胞胎,但京介却完全不能理解丰花的嗜好。 人好多喔!不知道有没有奇怪的人 目不转睛地看着人群.丰花以哼着歌般的愉快口吻说道。幸亏她没发现这附近打扮最怪异的应该就是自己。京介强忍着呵欠。将香烟的烟灰弹落地面。 时间已经超过晚上十一点,但还是有很多年纪在高中生左右的人在外面走着。而且穿着制服的人也很多,这应该是从附近补习班下课准备回家的人。 啊,你看你看,那里。感觉像不像在勒索啊? 手肘被丰花抓着,京介朝着她下巴直指的方向看去。有几个人影消失在铁路沿线的昏暗小路里。那是由五个人影组成,其中有四个是染着浅色头发。穿着便服.但只有一个是穿制服的。 丰花不太高兴地皱着鼻子。 勒索别人的家伙最低级了。他们把别人的钱当什么了? 你也常常无缘无故从我的钱包里拿钱呀! 你是笨蛋吗?家人之间金钱的流动,是一种生理现象。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是有句俗话说贫富本无常吗?就是这个意思。 那么勒索也是同样的道理了。因为被抢走的钱。也是绕了一圈己回到自己的手上。 京介话一说完,丰花很明显地皱起眉头,叹口气说道: 你老实说不就得了?你是因为嫌麻烦所以才不想插手的。 我要是这么说,你就会扁我了。 这当然!我会狠狠地揍你一拳。勒索可是最严重的恐吓,不管是哪一种勒索,都带有威吓言词吧? 是吗? 当然是罗。我们要是不去保护负责区域内的民众,还有谁能保护? 将右手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从布套中取出,丰花敏锐地盯着小巷,脱口说道。 在我负责的地方,绝不容许有恶行发生。我要替天行道! 说完这句话,丰花将玲洗树树枝挟在腋下,脚步大胆地往道路的前头跑去。傍晚,京介一回到家。就看到丰花在看历史古装剧的重播,看来她现在似乎是在模仿其中的剧情。虽然她一下是怪人一下又是江户武士,忙碌得很。但本人只是个性情刚强的少女而已。京介将烟蒂踩熄在地面上。追向飞扬中的黑色斗篷。他心想,反正负责惩罚的是自己。 当京介追上丰花时,她早已引起了骚动。她对着一眼看去就是街上不良少年的年轻人挥舞法杖,嘴里喊着天谴之类的话。代表光流脉闭塞征兆的蓝白色光芒乌黑着附近一带。本来只有术者才可以捕捉到的光芒,在丰花的搅弄下增加了亮度。然而,她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就是造成闭塞的主因。 你们几个吵死了。 京介感到厌烦地说着,几个不良少年将视线投射过来。但在那视线与自己交会之前,京介就已经各在他们的鼻梁上施以一拳。五秒钟后,除了丰花以外的所有人全都倒地不起。 京介,你连被害人都揍了耶! 听丰花一说,京介重新看着脚下,发现在几个不良少年中,混杂着一个流着鼻血晕倒的微胖少年。京介咋着舌,单膝跪在少年身旁。 他拿出玲洗树的树枝,在少年圓圆的头上亮出它的前端。在理解周遭光流脉的流向后,京介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戌位,沉于寅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金黄色的光芒在脚边的地面游走着,且在制服少年之下,发出瞬间刺眼的强光。强光在小巷的尽头消失,而刚从车站出发的私铁电车,却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似的急驶而过。 制服少年呻吟地清醒过来。他的鼻血已经止住。其他的外伤也完全治好了。只要念出流动方位及制式启动力量类型的命令咒语,光流脉就会依照术者的想法,产生不可思议的现象。 哇!哇啊啊啊!不良少年!不良少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一睁开双眼,就坚定地指着京介并大声呼喊着。他圓圓的身体滚动似的擦过京介的身旁,迅速逃离。 啊!搞什么啦,笨蛋京介! 面对一脸茫然的京介。丰花狠狠地敲了他的头。 这个样子我们不是反而变成加害人了吗?要是我们成为减薪对象该怎么办!? 使用法术伤害到无辜的人,是身为光流脉使者严格禁止的。破坏规则的术者每个月都会被扣钱,情况严重的话,还会被封印能力。而本家的管理者完全掌握住各地所发生的现象,并计算出每个术者的酬劳。所有光流脉及在场术者的行动、感受等事情都有纪录,只要参阅这些纪录,一切都骗不了人。 你在找碴啊。明明是我救了你一命,而且还治好那个人的外伤。 京介平静地回答着,丰花竖起眉毛大声责备他。 那是你打伤的吧!真是的,我根本不想去做这种无法加薪的工作! 所以我早跟你说过了。今天晚上不用出来巡视也没关系。 如果不是你搞砸的话,刚刚救了那个学生,就可以加薪了!啊啊,真是的,快点去找下个目标吧! 丰花拉着京介的手,大步地迈开步伐。她所追求的,到底是期望世界安定而净化闭塞?还是获取报酬的业绩?一一唉,是哪个都行,只要有目的就好了。京介对于自己为什么要当矫正术者。至今仍不是很明白。他连自己究竟是喜欢才去当的,还是不得已才当的都弄不清楚。顺便一提,他也不明白都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丰花为什么还这么有精神。 京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会会长,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我看到了。塩原,用我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在邻近住商混合大厦汇集而来的垃圾暗处,有两双好奇心旺盛的眼睛。那是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长谷常彦,和委员塩原友子他们两人又是因为风纪委员的工作而在商店街巡视中。 目标是取缔深夜在商店街流连的虹原高中学生,但在十一点过后没多久,长谷就隐约有种感觉。在没穿制服的情况下,不就没办法判別是不是虹原高中的学生吗?一一当他们作战失败,正准备撤退时,听到从路过的小巷里传来人群嘈杂的声音,偶然往那里窥视就凑巧看到刚刚的情景。 会长,那是本校一年级的一条京介和他的双胞胎妹妹丰花。 塩原友子大力的甩着头,用十分确信的表情说着: 哥哥和我同班。而且我还有点在意他。 喔,塩原你喜欢那种男生啊! 才才不是呢!一条同学他总是带着用布包裹的长棍走来走去,但他似乎又没有参加,剑道社或弓道社的社团活动,所以我才会觉得很奇怪。如果开始执行随身携带物品检查,首先就先针对他进行调查吧! 喔喔 ,你真是太热心了。塩原。不过能让被殴打的人苏醒,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奇怪的木杖,还有妹妹穿的黑斗篷.应该不至于是电影怪人高桥的角色扮装吧!那么.这到底是 双臂交叠,喃喃自语的是长谷,当他的眼镜在路灯灯光下突然发出亮光时,他看着塩原友子宣示着: 好。决定了,塩原!明天开始要猎捕魔女! 猎捕魔女? 是的。一条兄妹是持有校规违禁物品,进行奇怪行动的危险人物。历史上古人也曾把无法理解的人称为魔女而加以抹杀。 太厉害了,会长!请您一定要遵循古人前例,对他们施以烙刑!要是决定了,就得去取得使用火器的许可啦! 两个风纪委员击掌欢呼,但他们的脸却突然被手电筒的盯光照射到。 你们两个,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从小巷的一头传来怀疑的声音。那是如假包换,正在巡逻中的警员的声音。 哦哦,原来是警察伯伯呀!辛苦您了。我们绝对不是可疑人物喔! 长谷从立领制服内的口袋掏出学生手册,毫不迟疑地递在警员面前。 我是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名叫长谷常彦。这位是同为委员的塩原同学。 噢,是这样啊!那么,可以告诉我你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吗? 警员开始在警察手册上做纪录。长谷不但误以为自己放学后,甚至是到这么晚仍在巡视的行动,一定会得到县局警察的称赞,还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来历。 之后。他家里就接获警察通知,而他则被父母狠狠地臭骂了一顿。 第二章 头昏眼花的放学后 樱花都已经凋谢啦,芝山。 在虹原高中后方的森林里,三年级的仓田君香伫立着。 覆盖在头顶上的枝叶相当浓密,将春日午后的阳光密实地遮掩着。在青草与树木释放的嫩芽馨香,所包围着的微晴空间里,仓田君香将视线移至脚下。 你放心,就快了那个人也说过,需要的东西马上就会到手。虽然在春天无法和你在一起,但夏天夏天、秋天、冬天还有未来,我们又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你会让我跟你在一起吧! 细长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仓田低声地喃喃说道: 就是因为没能和你在一起,才会变成这样啊 仓田拨开长长的栗色头发,缓缓离去。而森林之中,除她之外没有其他人。 现在要进行随身携带物品的检查! 当站在讲台前的塩原友子如此宣告时,在午休时间吵闹的一年六班教室里,扬起一片不满的声音。 从开学以来已经过了半个月,差不多是开始松懈的时候了 站在刚吃过午饭,精力正旺盛的同学面前,六班的风纪委员塩原友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在此让大家回想起初衷,我想应该可以再次提振清新端正的秩序之心。我们都是完成中学的义务教育后,以自己的意志进入高中继续升学的。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会更为尊重个人的自由意志。但自由往往还是需要一定程度的秩序。不管是谁,随自己的喜好任意生活,并不能算是自由。那只是不遵守规范罢了,十七世纪的美国和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坐在最前面的位置,正和朋友玩着扑克牌的男同学,以很大的音量盖过塩原友子所说的话。 我们学校不是以重视学生自主性的校风当卖点吗?就是因为听说没有校规之类的东西,所以我才来报考这里的。 教室里各个角落传出数个我也一样的声音。塩原友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些同学.两手握拳大喊: .那些是上个学年度之前的事!据学长说,今年三月一一当时本校的二年级女学生因为卖淫而遭到辅导! 那又怎么样?的声音传了出来。高中生对于这种程度的不幸事件,已经没人会大惊小怪了一一真是太可悲了,塩原友子蹙着眉,不停地摇头。 我们风纪委员会的会长,长谷常彦学长对这个事件感到非常痛心,所以学长他下定了决心,要防止光荣的虹原高中学生误人歧途大家应该感谢长谷会长!会长他将原本应该由生活辅导处老师来做的加强取缔工作,改由学生运作的风纪委员会来执行,阻止了本校校风一一如刚刚大家所说的意见一样,改变了重视学生自主性的主旨!长谷会长真是个伟大的人! 面对仰望着天花板,眼眶泛泪的塩原友子。不满的声音再度聚集。还夹杂着谁是长谷呀的嘲弄声。 言归正传! 沉浸在片刻的感伤后,用两手重重地拍击讲桌的塩原大声斥责。不知是不是手掌拍得很痛的关系,她咬紧牙关两、三秒后才开口说道: 高中是群体生活的场所!我再重申一次,群体中的自由必须要有一定的秩序!而一定的标准就是规,违反校规并不能称为获得自由。那只是违规分子而已! 你说得没错!说得太好啦,塩原! 此时,教室的门喀啦地打开,出现一名驼背的男学生。才刚看到厚重的眼镜闪出亮光时,就看到他灵活地跳上讲台。塩原眼中散发光芒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长谷会长,您来啦! 嗯,才刚结束隔壁一年五班的检查。塩原你看,这堆积如山的没收物品! 名为长谷会长的男子弹了一下指头,又有两个男学生走进教室。他们的手臂上別着风纪委员的臂章,两人合力抱着一个白色的大袋子。那袋子就像是圣诞老人装礼物的袋子。 塩原一看到那袋子,边甩动着头上的辫子,边睁大着眼睛瞧。 这这些全都是没收物品吗?会长 没错,塩原同学。化妆品、赛马报、美少女人偶,还有避孕器你们到底把这里当什么地方啦啊啊啊,这里可是学校喔喔喔! 将手中抓着的美少女人偶举在半空中。长谷大叫着。那简直像做戏般的表情动作,让教室里的各个角落开始传出你不觉得他很像在念台词吗?之类的细语声。 完全不晓得大家的疑惑,长谷一边细心地将美少女人偶摆在讲桌上。一边对塩原说道: 好,那么塩原,可以开始进行这一班的检查了吗? 是的,会长,那么请大家按照座号,依序拿着自己的东西到我面前来! 与长欲对望的眼神一瞬间散发出光芒,塩原气势凌人地翻开点名簿,高声喊着座号一号的男同学名字。 一条京介同学!快带着你的所有物品到这里来 一条他从午休开始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靠窗边的男学生指着空无一人的桌子说道。塩原和长谷面面相觑,同时发出吼叫。猎捕魔女的行动突然遭遇到了阻碍。 万里无云的青空,与瞬时凋零的樱花瓣。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与让人忧伤的轻柔和风。四月中旬的这个城市,围绕着一股自认相当幸福般的平稳氛围。 但是,这只不过是一场误会。地点是在潮湿的体育馆里,出现在眼前的是六个模样邋遢的男学生。一条京介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真正幸福的人,不会在午休时间被这些家伙叫来这种地方吧?话说回来,这几个男学生全穿着衣摆很长的立领制服和不合身裤子,额头两侧还剃得很深,种种装扮似乎是想让京介感到绝望或胁迫,但京介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威胁的感觉。 虹原东中毕业的一条,就是你吧? 六人之中最矮的男生说道。不知怎么的,他缺了两颗门牙。也因此他那说话有点咬字不清的感觉,让人不由得想发笑。 京介一边合宜地点点头,一边打量着六个人的相貌。他心中确信。站在最后面,身材高大、颧骨突出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在中学里头像这样结党成群的人多得跟山一样,而不管到哪里似乎都有这种人存在。 把西中的樱井痛扁一顿的就是你?他可是这里最厉害的七尺大锁高手啊! 喔,是他啊,这是一场误会。我只是对于在夜路上遭遇的攻击做出反击而已。那完全属于正当防卫。 去年冬天,在虹原线电车上引发血腥圣诞节事件的,也是你吧! 这什么丢脸的名称啊?你该不会是指十二月底,我在挤满人的电车里痛殴色狼那件事吧! 在车站前的便利商店,让虹原南学园那些家伙跪地求饶的。也是你吗? 那是因为对方明明只带三百圆,他却还是出手勒索的关系。 把脚踏车骑得比山田组的宾士车还快的是 啊,那是我妹妹干的。 你还蛮多丰功伟业嘛! 一直保持沉默,老大模样的男子如此说着并往前走了一步。在前排扣子全部解开的制服底下,穿着一件写着下地狱字样的t恤。京介心想,这种衣服是在哪里买的?应该为了吸收知识而开口问他吗?算了,他爱怎样就怎样吧。 老大点点头,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的帮派?和我合作的话。像这种高中可以轻易到手。 层次太低。 你说什么? 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你另请高明吧。, 京介如此回答后,就准备转身离去。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他所负责的区域.是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虽说是个小地方,但自己的世界。并不像在校园内变成锁定对象那样狭隘。 如果不能变成自 己人,就只好让你下地狱啦! 被人从后面抓住肩膀,京介停下了脚步。抬头仰望的天空像是悲伤般的湛蓝。明明是这么晴朗的天气一一但在转身挥出的拳头前,飞舞着比樱花更加鲜艳的花朵。 在校园角落的水龙头前,京介一边清洗沾到血迹的双手,一边吐着气。 受到来自不良集团的邀请,这已经是入学以来第三次了。就连自己缺乏起伏的心,也快要产生近乎自暴自弃的情感,他甚至想过干脆加入某个集团好了。这么一来不但会减少邀请,也不会被丰花叫成半吊子了。反正将来只有成为术者这条路可走,根本不用担心需要什么学经历证件,而且如果卷入争斗而受伤或送了命,也没半个人会感到悲伤一一 樱花花辦轻飘飘地飞落到排水口,京介突然回过神来。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甩了甩头。听着水流的声音,他想起已经过了两年的事。那是在炎热夏天的中学校园,同样发生在水龙头附近的事。 因为京介一直都是顺其自然,这样子很好啊。你并不归属于认真、普通或是不良少年之类的框架当中,而是一直维持自我一一当时,曾经有个女生在自己身旁笑着说出这话。 你很会打架嘛! 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的说话声,京介抬起脸来。当他抬头定望,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不曾见过的女学生。京介扭水龙头让水止住,定睛瞧着那个女学生。她皮肤白皙,留着栗色长发,是个给人感觉美到不可思议的女孩。从水手制服上的缎带是绿色这点来看,她应该是三年级的。 那个三年级的女孩拢着头发,用另一只手指着体育馆的方向。 刚刚的情况我看到了。中岛康男的帮派,可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喔。 我听过这名字。随便怎样都行。 果然,你好像打得很无聊的样子。就像是负责扫地的人在挥扫把的感觉。不过很强唷! 京介并没特別做过武术方面的训练。但因为小时侯,父亲曾经半开玩笑似的训练过他一段时间,所以他只是比其他人稍微会打架一点。而身为师父的父亲,却只教了三个月就不干了,他说理由单纯只是因为厌烦。而从父亲以前的老朋友称他为老大来看,多少能够想见他的经历。 这样你就取得全校第一的地位了,真厉害。 我对那种称号没兴趣。 你真的很奇特耶,一条京介。 京介有点愁眉不展地看着对方。为什么她会知道我的名字?难道她也是从不良少年们那里听到自己的传言吗?面对这些疑问,他板起认真的表情。这个三年级女生也是一一 因为我是风纪委员。从今年开始。风纪委员必须记住全校学生的长相。很差劲吧! 她会读我的心思吗?那女生的脸上浮现出抚慰人心的笑容.而长发和制服上的缎带随风飘摇着。 老实说,对于校园暴力之类的事,我应该一发现就马上制止的。但刚刚我却怕得不敢动。 这是很正常的感觉。如果感受到杀气却不觉得恐惧的话,那一切就玩完了。因为要是身为动物的生存本能毁坏了,那是活不久的。就像习惯人类的麻雀一样。 你很有趣耶,一条京介。我喜欢有趣的人。也喜欢强壮的男生。 我想你还是不要太常跟男生说这种话比较好。这样会有一狗票家伙表错情,在发生纠纷进行仲裁的时候,你说这种话会出问题的。 他很认真地提出忠告,但三年级的女学生却觉得很可笑似的笑了出来。昨天才被宪也说过无趣,今天就被刚见面的女生取笑。京介打从心底思考着。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一边笑着,女学生一边看着手表说道:哎呀,我得走了。擦拭着眼角泛出的透明泪水,她朝京介的方向伸出手来。细白的手指贴在京介的左胸上。 让我教你一件事吧!香烟呢,要把一包分成两小包,并把盒子压扁藏在裤子两边口袋里。 京介左胸的内部暗袋,正放着luckystrike香烟。虽然他认为厚度并不是那么显眼,但似乎还是无法骗过风纪委员的法眼。 或许 扭动薄薄的嘴唇,她露出令人不可思议的笑容。 你还是放在内部暗袋比较好。香烟盒之类的东西也许还可以护心脏。 再见,一条京介。 那女学生微微地挥挥手。朝校舍方向走去。被留下来的介感觉不舒服地搔着头。虽然没有根据,但他总觉得有种讨厌的感觉。 真是的,什么出其不意的随身携带物品检查嘛,真是太卑鄙了。如果我是这个国家的女王,就要把风纪委员全都处死刑。 从窗户逃离教室,跑到位于校内角落的社团教室后面时,丰花大大地吐出鼻息。本来只要逃离风纪委员正在进行随身物品检查的一年三班教室就算安全了,但丰花不知为何,死命地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避难。这是因为她的个性,不管什么事都会做过头的关系。 午休时间里,在无人的社团教室及其后广大的森林之间,充满着让人不由得忘却这里是高中校园内的寂静。森林也算在学校铁校地里,似乎也是森林研究社的社团活动场所,但对丰花而言,这里只是一片杂木林。因为树木蓊蓊郁郁地长得茂盛,所以格外令人觉得不舒服,即使在这么晴朗的天空下,也不会让参观者产生想野餐的欲望。 面对着森林,丰花无聊似的嘟起嘴唇,当胃袋因为空腹而开始咕噜作响,她鼓起脸颊发出不满的嘀咕声。因为在午休开始同时风纪委员闯进教室,所以她错过了午餐时间。 京介他没事吧他最好没把风纪委员揍得乱七八槽。 丰花将逃寓时所携带的东西丢放在地上。那是书包和用布包裹着的长木棒一一玲洗树的树枝。书包里还有用来探索光流脉闭塞现象的罗光图,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和只在单耳佩戴的小耳环,丰花根本用不着怕什么风纪委员。啊,虽然她还有在化妆包底部,藏着想跟朋友交换而特地带来的指甲油。 啊,对了。再来试一次罗光图吧!如果真的坏掉了,我就要去跟宪也哥抱怨,要他请我吃块蛋糕。 从书包里把磁碟片般的薄板罗光图取出,再抽出摺好的黑色斗篷,很有架势地披上一一但紧接着,丰花就开始皱紧眉头低声抱怨。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看来并不适合穿这件斗蓬,会感觉十分炙热。她想着夏天时该怎么办,却决定等到夏天考虑而放弃思考。最后,丰花将玲洗树的树枝从布套中取出摆着。 不光是风纪委员,这东西似乎相当惹人注意,丰花一再被班上的朋友询问这是什么。每次被问到这个,她都会用考虑最近在加入剑道社,或是对钓鱼同好会很有兴趣等藉口蒙混过去。 虽然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得对一般人泄漏光流脉法术的原委,然而原则上没有必要的话就不需对他人说明。这是术者之间默认的规矩。这是因为其中有不明此道的人难以理解的内容,事实上。大约在七百年前,就曾有过术者因为此事而被当成恶魔,遭到迫害的历史。 即便是丰花,也不喜欢被没有相关知识的人看到玲洗树树枝,而遭到误会、偏见或是奇怪的眼光。玲洗树树枝对他人而言,也许是个莫名其妙的道具,但对术者来说却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物品。她们一族的人在生下小孩之后,都会先种植玲洗树的幼苗。并且还有惯例是当树木安然成长,高度超过六尺时,就让小孩成为独当一面的术者。丰花是和京介共同授予一株幼苗,且在三年前以术者身分正式在本家登录的。之后经过研习期间。这回是第一次担任区域负责人的工作。因而撇开酬劳等不谈,今年她将会比以前更有干劲地过着光流使者的人生。 她将罗光图放在地上。并把玲 洗树的前端插在其上。大吸一口气后,丰花念着搜索闭塞的咒语。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读取现于统辖地图之针,搜索闭塞,沉于西位! 玲洗树树枝发出金黄色的光芒,仅仅一瞬间吹起的强烈狂风,让丰花长长的黑发飞舞着。可是,罗光图上却没有显示任何东西。通常都会出现闭塞的方位,以及表示浓度的光反应 这果然坏掉了。决定要他请客了那么,接下来就顺便用古代方式来搜索看看吧! 丰花在书包里翻找,拿出一本粉红色外皮的笔记本。内容是抄写家中纪录的一部分。 丰花一边看着笔记本,以玲洗树树枝代替笔,在地面上画出一个大圆。并在圓的里面加上三角形和第二个圆,一个复杂的图样逐渐完成。那是一种仿若魔法阵的图形。 术者推动光流脉,引发特定现象的方法可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使用特定的咒语与道具,从光流脉得到力量。另一类则是像祖先巫女对光仪大神进行祈祷般,启动半仪式的法术。引发期望出现的现象。后者称为古代方式,而简化其启动顺序。就成为现在主要使用的新方式。 古代方式的优点,是即便在没有必要道具的情形下。也有可能启动法术。虽然必须花费时间和精力,但却可以带来确实且完美的结果。相对地,虽然新方式的操作本身经过简化而容易使用,但只要念错一句咒语,或道具的一部分有所损坏,光流脉都无法如愿启动。 丰花花费将近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地上类似魔法阵的图形基本圆。在巫女祈祷仪式上所使用的这个图形,复杂到乱七八糟的样子,光是要画出来就相当辛苦。本来用新方式念一句咒语,十秒就可以完成启动作业的,但因为罗光图无法使用,所以也是情非得已。丰花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在光流脉里,基本上是没有不可能的。本来是万能的精灵,却已成为残体的现在,精灵的意志并不存在。所以即使是违背伦理般的奇迹一一像设定杀害特定他人之类的效果,也是可以期望的。但使用这类高等法术,必须花费相当的时间和精力。另外要是用错法术,还会对光流脉产生影响。造成闭塞现象。随着法术的难易度增加,确定会失败的情形也随之暴增,也有人因为无法修正自己所造成的闭塞而被吞噬,并因而丧命。虽说是巫女子孙一族,但在现状上仍未掌握光流脉的一切,也不敢说可以完全掌控它。 丰花将玲洗树树枝放在胸前,闭上大大的眼睛。让精神集中至极限。结束之后,她念起启动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黄土向亥位二里、未位二里、丑位一里.巡视吾所指示方位。搜索闭塞,沉于辰位! 一瞬间,基本圆散发出微微的亮光,从其圆周迸出两条光线向空中飞去。极为微弱的光线飞往正后方的漆黑森林,而另一条略为明亮的光线,则在显示出校舍的方位后就消失了。张开双眼的丰花低着头喃喃自语。也就是说,这两个方位都检测出光流脉的闭塞 是丰花吗?你在做什么? 从身后突然然传来说话声,丰花回头一看,就看到表哥福原宪也的魁梧身体。在社团教室里应该也会有橄榄球社的社办,他大概是有什么事才会来这里吧。 宪也哥,我跟你说,我用古代方式搜索,结果却发现有两个闭塞耶! 丰花焦急地跑过来。宪也四方形的脸上露出苦笑。 丰花的法术马上就失败了。真是靠不住耶。 真没礼貌。话说回来,宪也哥给的罗光图是坏的,这样不行唷。因为你造成我的困扰,所以要请我吃蛋糕。 它并没有坏。是不是你用错方法啦?而且在我看来 宪也眯眼看着森林的方向说道。成为能力较高的术者后,即便不采取搜索术之类的手段,也可以用第六感感应出闭塞。但对宪也来说,这是竭尽自己所能的能力了。 我没有特別感觉到什么呀?该不会已经在自我净化能力之下修复了? 光仪大神残体所持有的净化能力,除了针对周围的土地之外,对光流脉本身也会产生作用。不过,那种能力是有限度的,无法净化一定程度以上的闭塞。这也是理所当然。若残体具有无限的力量,那光仪大神就应该可以完全修复自己被击碎的身体。 是这样吗?如果是真的就好 嘴里嘀咕着时,丰花的肚子又再度发出令人难堪的声音。听到这声音的宪也露出微笑。 ! 丰花,你连午餐都没吃就进行搜索了吗? 是呀,我可是个品行端正的术者。要请我吃蛋糕唷! 真是难缠的丫头算了,那么我去福利社买个什么请你好了在此之前,你还是先脱掉斗篷比较好。风纪委员正搞得沸沸扬扬的。进行随身携带物品检查哦。 是啊,他们也到过我班上。我根本不知道这所学校的校规竟然这么严格。 一边脱下黑斗篷摺好,丰花一边嘟起嘴来。宪也耸了耸肩苦笑着: 长谷会长那个人呀,虽然和我同年级,但他一年级的时候就很怪异了。每天早上会站在脚踏车停车场前,比出毫无意义的旗语。真是麻烦又拿他没辄。你们竟然在他当会长的这一年入学,运气真是太差了。 搞什么嘛!我可是一直梦想着很快乐的高中生活耶! 算了,打起精神来吧。虽然没有蛋糕,但我们学校的奶油红豆面包也是相当好吃喔! 推着双颊鼓起的丰花,宪也迈开脚步。一听到这个。丰花的眼眸就突然散发出绚烂的光芒。 奶油红豆面包!多令人晕眩的美味!只要有这个,管他什么风纪委员都不重要啦! 被宪也带领着,丰花蹦蹦跳跳的朝校舍方向回去。 在再度回归寂静的森林里,树梢深邃地缓缓摇摆。 时间是放学后。准备回家的二年七班学生夏目一郎,发现自己的鞋柜里有一封信。 浅桃红色的信封上,用可以想像内容似的心型贴纸封缄。夏目将信封塞进制服的口袋里,如脱兔般在走廊上奔跑。 好不容易跑到第二校舍的四楼一一特別教室并排着的楼层,一间人烟罕至的厕所,他以超乎实际有急事时的敏捷速度,飞奔进其中一间。他在扣上门锁同时,抽出口袋里的信并拆开信封。夏目像要吃下去似的端详着信件内容。 信中写着对夏目几天的递交信件的感谢及对内容的感想,还有寄件人也对夏目抱有相同情感等。而最重要的是,他送出的情书得到了良性回应。 在看完放学过后,五点时我会在第一校舍的顶楼上等你的内容后,夏目在厕所里高兴得跳起来,但脚尖却重重地撞到马桶。而他不小心踩到了水阀踏板,使得马桶的水开始流动,但他直说这真是幸运的发出欢呼。欢呼声却被水流声所掩盖。 夏目紧握在手中的信件寄件人,是仓田君香。 天空染上浓厚的深蓝色,稍有暖意的春天空气也慢慢冷却的傍晚。 没加入社团的学生大多已经回家了,校园一片冷冷清清的样子。但一条京介却在走廊的角落遇见一群吵吵闹闹的人。 十名左右的一群女学生相互捶打着肩膀,嘻嘻哈哈地笑着大声说话。一看到其中一名格外亮眼且聒噪的少女一一丰花的身影,京介本来打算装作没发现地经过她身旁,但对方却没轻易放过他。 啊京介!真是的,京介!为什么?为什么你还留在学校里?该不会是在等我吧? 丰花在那群人里发出极为高亢且宏亮的声音,并毫无顾忌地抱住京介。接着,似乎是她同玫同学的女学生聚集过来,像是观赏稀奇物品似的盯着京介瞧。双胞胎大概是非常 罕见,但接受到这种视线时,京介不知为何的,开始对动物园里的猫熊寄予深刻的同情。 丰花用力挥着手和其他的女学生道别,稍有寒意的走廊只剩下她们两人。京介目光锐利地瞪着仍抱着他的丰花。 放开我,烦死人了。 什么嘛一一竟然对喜欢到等着一起放学的妹妹说这种话。 我没在等你。我只是被生活辅导老师叫去谈话谈到现在。 京介说完,丰花就放开他且瞪圆了双眼。 真的吗?为什么为什么?是偷抽烟被抓包叫去训话吗? 不是。我是被称赞了。 啊? 根据生活辅导老师的说法,京介在午休时间打倒的那群不良少年,全跑到老师面前哀求着:我们会认真当个好学生,请老师从那个一年级的手下保护我们!他们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说出这番恳求的话。 听完京介一脸茫然地简短说明。丰花先是嘟起嘴巴,但马上又若无其事地露出笑容说道: 我和朋友去参观社团活动了。 你要加入社团吗? 我不会加入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宪也哥那样的能力,所以之前就已经决定不可以一边参加社团活动。一边负责区域工作了。 就因为是你,所以我才以为你已经忘了。 你真没礼貌耶。我只是当陪客去参观而已,如果一开始就筑起一道我不加入任何社团的墙,人际关系不就会变狭隘了吗? 虽然我不懂你的意思,但没想到你一脸轻浮样,居然还会考虑这么多? 说完京介就迈开脚步,但从背后却传来猪叫般的不满之声。 若是把结交朋友算做一种才能,那么丰花就可说是个中天才了。不怕生的个性和旺盛的好奇心,让她短时间就可与人亲近。而且她那连本人都难以预料的言行步调,会让人不知不觉地受到牵连。这点与基本上对他人不感兴趣的京介,刚好成一百八十度的对比。 轻快地到京介身旁的丰花,用十分轻松的口吻说道: 那么,难得可以一起回家,今天晚上就轮到你做晚餐吧! 别开玩笑了!今天是轮到你吧? 皱着眉头的京介说完,丰花的眉间刻划着比京介还深三倍的凹痕。 可是,现在已经六点了吧?如果现在才去买东西回家做饭,等到做好都已经九点了。 那就用你的毅力快点做好。 真过分。很快就做得好的人,完全不能了解手脚慢的人的心情。不能理解別人痛苦的人最差劲了。 说着类似道德课本里才会出现的话,丰花鼓起双颊。连续两天被迫负责做饭的人是什么心情,丰花大概也不了解吧!京介叹了口气。 在一条家,每天的三餐都是用轮值制来决定的。这个习惯的起源,可以回溯到父母亲在新婚时以猜拳输赢相互做饭的可爱过去。京介两人也在进入小学高年级前后,就被编入这个制度的管辖之下。而可以做出相当不错料理的是京介,而明明花费很多材料费、精力和时间却必定会失败的则是丰花。顺带一提,他们身为长女的姐姐,只要一做饭就必定会失败。在基因的组合上,即使用同样的素材却有多样的变化,这点让京介十分佩服。 我很喜欢吃京介做的饭唷!好嘛?可以吧?答应我嘛! 丰花将双掌合在胸前,眼中发出如一等星般的灿烂光芒,甚至还用不抬头只以目光向上的方式看着京介。而这种做法似乎让她在中学时期,摆脱掉相当多的麻烦。像是面对给她不及格分数的数学老师,或是在不擅长的游泳和马拉松课上。明明身体好端端的,却向体育老师提出身体不舒服要在旁见习。其他还有许多情况也会使出这招。 京介交杂着叹息,勉强地点点头。但这却不是败在丰花的美色之下,而是因为他知道她的这种表情就是表示我的立场是到死都不会改变的。你要是不答应就太过分了啦!的关系。 那就陪我去买东西吧。 太好了一一!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一一今天发生好多事喔,我肚子都饿扁了。午休的时侯我还用古代方式搜索喔! 你说搜索,是指光流脉的闭塞? 听到京介的反问,丰花摇着头哼着歌,顺便点了点头。 是呀!还显示出校舍和学校后面的那座森林。 你把它们放着不管? 停下脚步的京介说完,丰花干脆地大力点头并回答道。 因为,宪也哥说过没关系嘛!而且以自我净化能力就可以修复了。 通常,若是发现光流脉的闭塞,术者要在一定时间内决定要不要进行矫正作业。如果是以自我净化能力就能修复的闭塞可以放着不管,但若是需要术者进行作业的情况,则必须立刻采取行动。要是无法有效自我净化的闭塞,持续存在一定的时间以上,则会开始物质化。引发麻烦的情况。 而所谓一定的时间大约是十刻钟一一在光流脉的时间计算里,一刻钟约为三十分钟,所以换算过来,就是现实世界的五小时。 虽然京介平常尽可能不做超过必要程度以上的工作,但今天却对弃置闭塞的事相当在意。这并没有什么理由一一只是一种直觉,一种讨厌的预感。京介在走廊上奔跑着,朝着放置书包的教室前进。丰花一边在他背后喊着发生什么事,一边追逐着他。 当他回到自己班上的靠窗座位时,将靠在墙壁的玲洗树树枝从布套中取出。对于教室里的其他人传着一条总是带着铁竹随时准备干架这种意义不明的谣言,京介却没特别放在心上。 手持着玲洗树树枝,京介从窗户眺到教室外。一楼教室的外面紧邻着中庭。地上有许多泥土。京介用玲洗树树枝的前端在地面上画起基本图。用于古代方式的基本圓必须在非常接近光流脉一一主要是在大地上划记。 虽然是很复杂的图样,但因为研修期间已经练习过无数次,所以其构图已经深植脑中。光是这一点,就比边看着笔记本边划记的丰花来得动作迅速。在花费足够的时间后,京介就完成了基本圆。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当他开始念咒语时,丰花终于追赶上,从窗口探出头来。 自黄土向亥位二里、未位二里、丑位一里。巡视吾所指示方位!搜寻闭塞。沉于卯位! 地面上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出现两道亮度不一的流线向天空飞去。较亮的一条显示出校舍的顶楼,而较不亮的则指示校园的前端。情况就和丰花所说的一样。 然而,显示出顶楼的那条光线有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由自我净化能力解决的亮度。目送着消失的光线,京个咂着舌。 闭塞还存在丰花,你是什么时候搜索的? 嗯到底是什么时候啊?我记得是肚子叫的时候。 你别以肚子饥饿程度来衡量时间过日子好不好? 真没礼貌。我的肚子可是很准时的。所以,应该是一点左右吧!. 目光注视着手表,京介的表情变得很可怕。现在的时间是六点。在来得及使用矫正术的十刻钟里,这是个决定来不来得及的紧迫时间。 跳过窗框返回校舍里,京介就这个样子冲出教室在走廊上奔跑。他以一次两格的方式跑上昏暗的阶梯,踢散楼梯转角处的冷清空气,不断地向上跑。当他爬了五层楼的阶梯,看到通往顶楼的门时,京介几乎以要痛扁人的气势打开了门。 当他走到门外,迎接他的是刺骨的寒风,和从正上方倾注而下的满月寂静光辉。身为术者的京介以目光确认充满蓝白色光芒的顶楼水泥地。看来似乎刚好来得及的样子。如果现在马上施展矫正术,应该不至于酿成大祸。京介轻吐一口气地想着 。剩下就是不要发生刺激闭塞的事一一 是我搞错了吗 耳中突然传来不高兴的声音,京介松了一口气。在铁丝网的围篱边,有个穿着立领制服人影接近。 啊!你是! 那人影一看到京介,就把围篱弄得嘎嘎作响地往后退。从他惊恐的表情可以感觉到强烈的恐惧心,京介心想,虽然不知道是在哪里扁过这个不知名的人。但现在还是别打架了。人类的负面情感一一包括憎恨和恐惧,这些都会对周围的光流脉带来很大的影响。虽然是平常可以用自我净化能力清除的微小闭塞,但在现在这个地方却会成为大问题。已经濒临闭塞界限的此地,可说像是个濒临溢出边缘装满了水的杯子,只要一滴水就会导致崩溃。 昨天的不良少年!咿咿咿咿! 身材矮小微胖的男学生,再往后退了五公尺左右。虽然花了几秒才想起来,但看来他似乎就是昨天晚上巡视中所巧遇遭到勒索的那名少年。 京介立刻无视于他,转而准备进行闭塞的矫正工作。虽然他打算举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但因为那男学生吼着扑向前来,使得操作遭到阻碍。 滚滚开啊啊啊啊!不良少年呀啊啊啊!你连我的恋爱都要妨碍吗!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不过你可不可以安静个一分钟? 你你别瞧不起我!我我也是个男人哦哦哦! 这点看也知道。你先冷静下来。 我怎么可能冷静下来!你别来妨碍我! 那男学生就像吃错药似的,以失焦、布满血丝的眼神扑着揪住京介。而当他的身体开始产生杀气时,地上沾染的蓝色也渐渐变深。 从今天起我要脱胎换骨了!我已经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屈服于不良少年的威胁!因为我有喜欢的人!即使被勒索我也会面不改色,因为我还带着武器! 他从制服的口袋里抽出一把全新的美工刀。带着刀子用来防身是没有关系,不过这类型的人却一定会搞错用法。京介如此思索着并提出警告。 光是带着有杀伤力的凶器你就这么紧张了。这样会让这里产生闭塞,你还是住手吧! 别别把我当笨蛋!你一点也不值得畏惧!哇啊啊啊啊啊! 发出明显带着恐惧的惨叫,男学生挥舞着刀子,朝着京介袭击过去。而闭塞的颜色又更加深沉了。此时,顶楼的门被打开,跳进一名着水手制服的人影。一瞬间男学生的动作和杀气都静止下来 京介真是的我都说了八万次要你等等我了。 结成两条的长长发束随风飘摇,丰花抱怨着。同时,男学生失去力气地垂下双肩。 为什么她为什么没来?仓田! 当他眼眶闪耀着泪水的瞬间,顶楼一带却有异变降临。 地面掀起巨浪般的起伏,蓝白色的光芒爆裂似的向四周飞散。男学生发出惨叫声跌倒在地,丰花哇哇大叫地抓住京介的手臂。 等等,京介,这是怎么回事!情况很糟吗!? 很糟,而且糟透了。 在静静咂舌的他的眼前,飘起蓝色的烟雾,一个巨大的物体摇摇晃晃地阻挡在前。高度、宽度全都是京介数倍之大的那个物体,看起来像是全身散发着蓝光的长形墙壁。但从正面伸出的两条长长的突起物。却像生物触手般地蠢动着。 这这怪物是什么呀!是不是你!?是你叫出来的吗!? 无视于激烈指控,出言相向的男子,京介重新握紧玲洗树的树枝。即使对他说叫出这东西的就是你.那个男学生大概也无法理解吧。 这个墙壁状的蓝色怪物叫暗鬼,是种无法用自我净化能力解决的闭塞,在放置超过了特定时间或闭塞浓度超过界限时,就会产生的物质化现象。然而防范它产生的方法,目前仍未研发出来。 暗鬼有寻求成长的习性,会搜索能让自己身体变大的饵。而饵就是形成暗鬼外型的主要东西一一也就是闭塞,暗鬼会寻找闭塞而四处移动。且或许因为它得到成为闭塞因素之一的人类负面情感中的知识,所以也发生许多人类受到袭击的案例。 京介实际上并没有击倒暗鬼的经验。他只看过一次姐姐几年前在他面前消灭暗鬼的情形。因为当时丰花并没有和他在一起,所以她这次应该是第一次碰到暗鬼一一 呀啊啊啊啊啊,这怪物是什么!是京介叫出来的吗!? 丰花和那男学生一样,用手指着京介,一脸快哭的模样责难着。京介叹了一口气,拿起玲洗树树枝。 一旦出现闭塞,矫正术者就必须加以净化。净化的方法是使用周边正常的光流脉来发动矫正术。因此,附近的光流脉若是因为某些情况而无法使用时,就无法进行矫正。所谓的某些情况则是指像现在这种情形,闭塞产生物质化,而无法接受术者命令的状态。 该怎么办呢 将丰花和男学生的呼唤声自听觉中摒除,京介集中精神思考解决的对策。在无法对光流脉直接下达命令的情况下,有种透过特殊大气来使用法术的方法。虽然只有极小部分的人可以做到,但高级术者不光是在大地,连在大气中也可以成功编进光流脉。这个方法是在术者所在的上空空间,将加入法术的大气召唤出来的现象。但这方法却有个缺点,若是在世界某处,有人同时使用同样的启动方式,那么大气就会被均分而失去准确性。且随着不同的时间威力也会不同,是一种非常不稳定的法术,但以现在这种紧急情况下,是不能再说任性话了。京介念出咒语。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净化吧,不容存在的黑暗!沿天之赤道光芒.流动吧! 空气中有大量的光线游走。且朝暗鬼的上方倾注而下。男学生发出了惨叫并紧抱着丰花。但这回却换丰花发出了惊呼。 你在摸哪里呀?变态男! 她细长的腿优美地举起,脚跟朝男学生的颈子直击。这招丰花的必杀技至今已经击倒包括色狼变态在内的五十九人了,今天则是达成第六十人的可喜可贺纪念日。 在一片光雨中,暗鬼发出如手刮黑板般的咆哮声。状似墙壁的身体有一半因为光雨的溶解而消失,另一半则毫发无伤。而从被溶解的地方,开始长出新的触手。 换作是大姐,就可以一次击溃啦 抬头望着满脸不悦而蠢动的暗鬼,京介喃喃自语。是攻击的威力太弱?还是对手太强?因为是首次对战的敌人,所以很难做出判断。但对方却不给他思考第二次攻击的时间,宛如长长钩爪般的触手.划破夜空缓缓举起。 可恶的怪物!都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仓田同学才没到顶楼为!一定是这样! 被丰花打倒的男学生站起身来,并挥舞着刀子叫嚣着。他因憎恨而混浊的眼神所吸引般,暗鬼的触手大动作地伸展过来。而丰花还在那男学生面前。京介立刻拔足疾奔。 冲进一直站着无法动弹的丰花与来袭的暗鬼之间,京介拿出自己的武器。虽然他成功地卷住一只如鞭子般的触手,但另一只触手却击中他的肩膀。鲜血飞散开来,剧烈的疼痛在神经中流窜。而在他身后的丰花发出了惨叫。 京介! 待在我后面別动!待在我背后,我才能保护你。要是随便乱动,你会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像是要掩盖住京介所说的话,暗鬼呐喊着飞奔过来。它的触手还多长出三只,产生违反自然的现象,而对手正打算抓住京介。手臂粗细的细树枝,与一只就是一个人身体大小的触手,很明显地是玲洗树树枝较为不利。京介的身体连同树枝被压制在后方.而他的室内拖鞋底部发出混杂惨叫的声音。就像轮唱似的,身后的丰花与男学生也发出惊叫,在满月之下,顶楼上展开一场不协调的 二重唱。 触手的前端在侧腹边用力的摩擦。京介咬紧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暗鬼。不管是矫正术还是打架,基本原理都是相同的。要仔细看清对方,并正确地进攻。对于体力上无法相抗衡的对手,就先破口大骂再说。如果能以气势削弱对方力量,那么这天可能算是相当幸运一一他在脑海中掠过身为打架师父的父亲曾经说过的话。父亲取名为野猫争夺地盘式威吓法的这种战术,京介并没有采用过。虽然没机会用也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总觉得这种战术非常蠢。 奉五光清尊大术者之名有请! 为了提振因为流血而逐渐漂移的意识,京介大声呼喊地念出咒语。 包围三尺前方之四周,发动光矛!使黑暗之存在沉于酉位,施予重创! 瞬间,空中出现闪耀光芒的无数枪矛,一起朝暗鬼攻击。当光矛穿过蓝白色的身体时,进出的金黄色闪光将天空染得一片光亮。在宛若刺进视网膜及皮肤的光线下,京介的视力在瞬间麻痹了。而一片亮白的世界另一头,暗鬼则发出垂死般的痛苦呐喊。它固体状的身躯变成蓝白色的烟雾,卷入金黄色的漩涡里消失了。 亮光消逝,一切回归到似乎连月亮西沉都可以听到声音般的寂静。在确认眼前没有任何东西后,京介慢慢地跪坐在地上。 京京介,你没事吧!? 丰花慌慌张张地移身到京介面前。托她那音调高亢的声音刺激之福,总算是免于失去意识。但从按压在左边侧腹的指间,却喷出红色的鲜血。看到这一幕的丰花,睁着比平常大三倍以上的眼睛大声嚷着。 糟糟槽糟糕了!得快点联络爸爸! 我没事。 京介一把抓住惊慌失措的丰花的手。京介他们的父亲,在本家是隶属于治愈术专门署的。虽然是光流脉使者的医生,但真正身分却是前不良少年老大.他的治疗以粗鲁闻名,是那种如果出现骨折伤患,他会说我不喜欢断一半而干脆把骨头全敲碎的医生。要是他看到京介这副惨状,或许会折断了两条胳臂。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别骗人了。这很不得了的! 如果给老爸看过,大概才会很不得了吧。放着別管,血就会止住了。 光是说话,自己的声音就会振动到伤口,京介痛得皱起脸来。看到他这个样子的丰花两眼流出如瀑布般的眼泪。她一边掉着泪,一边竖起眉大吼着: 我不喜欢京介这样。明明很痛苦却勉强自己的样子! 哦,是吗 痛的话就说会痛不就好了。你在搞什么呀?老是这样子什么都不说。你是笨蛋吗? 隐忍痛苦的声音,却被丰花这样痛骂一顿。京介对这个可以同时又哭又怒的能干家伙感到相当佩服。 为什么要这样保护我?我又没带玲洗树树枝,就算受了伤也会有术者的保险金,所以没关系的 光流脉使者间为了防备各种事故,而组成了保险制度。基本上,如果没带必须道具时受了伤,就符合非值勤津贴条件,可以取得补偿金。另一方面.若是带着道具一一玲洗树树枝时受伤,则只会被讥讽为无能,受伤情况严重的话还会成为减薪对象。术者的社会是相当严酷的。 我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但如果你死了,会难过的人大概像山一样多吧? 京介压着侧腹站起身来,鲜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一瞬间身体失去平衡产生摇晃,丰花飞奔过来撑起他的肩膀。且同时在他耳边大声怒吼。她的情感像切换成生气专用模式似的,眼中的泪水突然停止了。 别开玩笑啦!要是你死了,这个区域的负责工作该怎么办!我一个人做不来的! 本家那边会准备接替的入。 那家里该怎么办,京介不在的话,轮值做饭的速度就会变快了啦! 这种事就交给其他的家人解决。 京介一抬起头就与脸色铁青的男学生四目相对。对方大动作地眺起约一公尺,还贪得无厌似的做好准备逃跑的姿势。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从五点开始就在这里等一个女孩子而已,你受伤还是出了什么事都跟我无关! 等等,那是什么意思!你跟我都被京介救了一命耶!总该说句道谢的话吧? 听到丰花一说。他摇晃着铁青的脸并大声吼叫: 为为为什么我非要道谢不可!是你自己叫出那个奇怪的东西,又自己和它打斗才会受伤吧!你搞什么啊!竟然拿着像是邪恶魔法师在用的玩意! 男学生一边吼叫,一边朝顶楼的出人口跑去。对于他所留下的那些话,京介既不生气也没感觉受到伤害。只是,他心想一个高中生大声说着邪恶魔法师之类的字眼,还真是叫人觉非常丢脸。 京介甩脱了丰花的手,在顶楼上来回走着。丰花午休时检测出的闭塞原因应该会在某个地方。他心想。即使过了十刻钟,光流脉的自我净化能力仍无法有效解决,应该是还有其他原因。 在长方形顶楼平台的四个角落,各发现插着一根如断掉筷子般的小木棒,京介停下了脚步。这种木棒称为导塞终端,是矫正术者在研习地点所用的道具。在导塞终端所包围的空间里,可以蓄意产生闭塞,并进行矫正术的训练。 丰花你最近有到这顶楼平台做训练吗? 一边回收所有的导塞终端,京介一边询问在背后跟着的丰花。丰花左右摇头,很笃定地否定着。 怎么可能?我连在校外都没进行训练了,怎么还会特地来顶楼做? 说得也是。那么,到底是谁 京介表情凝重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思索着,若论可能性,就是校内唯一同为术者的宪也做的但像宪也那样的术者,会忘了把用完的导塞终端拿走就离开吗?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这个空间就会永远有闭塞跑出来,这点无论是术者或是小孩都可以猜想得到。 当想到这里时,或许是出血造成了贫血,他感到一阵强烈晕眩。京介当场蹲下并点燃一根烟。他把香烟吸进去,强迫刺激自己的意识。而后浅浅地吐出气息并仰望着丰花说道: 你先回家吧。我等血止住了再回去。 但丰花却鼓起脸颊,抓起京介的手臂,强行拉他站起来。 不行啦!京介不一起回家帮我做晚饭是不行的。你已经答应我了! 你真是个魔鬼 丰花拖着京介,开始朝着顶楼出口走去。虽然每动一下就会流血,意识也变得模糊,但京介心想着怎么样都行而放弃抗拒。虽然就这样死了。死后只会被某人责难,但拥有不具实体的身体应该会比现在更轻松吧。 顽强反射月光的长长黑发随风飘摇,丰花充满干劲地说道: 你再忍耐一下,京介。我马上就带你到山丘做治疗! 山丘 luckystrike香烟,从低语的京介口中滚落。 光流脉使者始祖的巫女,首次将光仪大神残体埋藏的地点,现在成为一座大型市民公园。 在远离虹原市中心的宽广椭圆形空地里,汇集着森林自行车道、划船池、美术馆等设施,白天因有使用这些设施的人而相当热闹。且到大约一星期前为止,这里还因为赏夜樱的游客而连晚上都很吵闹,不过,现在园内的樱花差不多都已经凋谢了。而在日已西沉的这个时间里只有朴实鸣叫的野鸟,漫无目的在林间来回穿梭,完全没有半个人影。 在空地的一隅,有个用高大栅栏将四周围起的角落。这里是本家所管辖的土地,里面除了有巫女的神庙之外,还散建着培育包括术者必需品玲洗树在内各种植物的农场。因为从这个角落起土地呈现丘陵状的起伏, 所以光流脉使者习惯称这里为山丘。 在包围山丘的栅栏门前,经常有保全人员站岗,如果没拿出本家的许可证,即使是术者也不得进入。今天晚上,虽然有个穿着制服的大汉直挺挺地站在门前,但在丰花意义不明的主张下,京介他们竟然得以准许通行。看来丰花所说的每月第三个星期三即使没有许可证,也可以进山丘的大谎言,那个看似新人的保全人员大概是信以为真了。 在山丘顶上,耸立着农场里最大、最古老的玲洗树大树。据说树龄已超过一千八百年,是一棵巫女在埋藏精灵残体时才刚发芽的树木。巫女使用这棵树的树枝制作道具基础的法杖。包含这段历史在内,只要在这棵树的周围使用法术。很奇特地可以发挥比平常多将近一倍的威力,是棵在术者之间深受敬意的老树。 玲洗树在与樱花差不多的时期,会开出白色的小花。在山丘上积着一大片老树散落的花辦,感觉就像是铺上一张白色的地毯。 倚靠着玲洗树的树干,京介一边接受丰花施展的人体损伤治愈术,一边呆呆地回想起两年前的事。他想着,与砂岛礼子的相遇,也差不多刚好是两年前的这个时节吧!当时,山丘上也被花辦染成一片雪白。 砂岛礼子是在中学二年级的四月,从北海道来的转学生。她和丰花是同班同学,听说从转学第一天就很要好。第一次看到丰花带到家里来玩的礼子.京介只是觉得北方雪国的人皮肤果然很白。而砂岛礼子一边拨弄贴在白皙脸庞的俏丽及肩短发,一边和丰花像个笨蛋似的呵呵笑着,还因为笑得太过头而肚子痛。 几天后,京介在放学回家的路途上,又再次与砂岛礼子相会。在没有人影的公园阴暗处,礼子以痛苦的表情呆坐着。基于她是认识的人,所以京介出声和礼子说话。 他想该不会又是因为笑过头而身体不舒服吧?但这次似乎不是。礼子以痛苦的声音说明因为她有气喘体质,所以有时会发作。虽然发作时马上吃药就可以纡缓症状,但现在她身边却没有那种药。听她说今天在学校挥着书包玩耍时,里面的东西曾经飞散出来.看来好像就是在那时候把药弄丢的。京介似乎可以理解她为何会和丰花成为朋友的理由。 虽然礼子说只要过一段时间发作就会停止,没什么关系,但听到气若游丝的人说出这种话,是不可能会置之不理的。京介把礼子带往山丘,施展才刚学会的内脏机能回复术。这座公园离山丘比礼子的家或医院更近,而这就是他带礼子去山丘的理由。京介清楚记得,当天是以攻击要害的方式让保全人员丧失意识而侵入内部的。 京介心想,被人带到不明所以的地方,还被施予怪异的法术,当然会觉得不舒服。 而他也知道人的记忆在四十八刻钟以内可以部分消除的法术,因此他决定刪除礼子的记。但因为症状减缓,绽放逐渐恢复血色表情的她说出这句谢谢你。真是不可思议的力量,京介就再也无法多做什么了。 礼子以非常自然的态度,接受了光流脉与京介所拥有的力量。她既不惊讶也不觉得不可思议,更不觉得奇怪,只是微笑着说道:嗯。这世上真是干奇百怪,挺有意思的。而京介还是第一次碰到有这种反应的人。 从那次之后,京介就连自己都觉得奇怪般地被礼子所吸引。对他人感到兴趣这件事,在他活着的十四个年头里从来没发生过,但只有礼子例外。礼子并不是一个特别有魅力的少女,她是一个适度可爱、适度念书、适当玩乐,且耳朵挂着一个小耳环的国中女生。但京介却在意到无可自拔地喜欢上她。尔后,礼子又是以十分自然的态度接受了京介的感情。 我的法术怎么样?很完美的治好了吧? 在丰花得意洋洋的声音下,京介回过神来。因为施展过治愈术,所以不仅是京介身上的伤。甚至连制服的破损都已经漂亮地恢复原状。 花了不少时间。 只说完这么一句话后,京介就起身走下山丘。满月完美地照耀夜空,时间已经超过晚上七点。一条家的晚餐有再怎么晚也不能超过八点开饭的规定,所以得赶快买好东西回家才行。 站在山丘上的丰花出声呼唤,京介在山丘的坡面停下脚步并回头望着。在玲洗树旁,丰花垂下嘴角,表情十分正经。而在挂她右耳上用来怀念礼子的水蓝色耳环,发出像昏暗星星般的光芒。 京介你要是死了,礼子会难过的。 礼子不是那种会因为一个人寂寞而去呼唤你的女孩。所以,我想即使她在天国很孤单,也没考虑过要你过去陪她。 就算京介去了天国,她也绝对不会快乐的。礼子总是这么说。她说虽然世上有许多讨厌的事,但只要想起京介,总觉得连干劲都涌现出来了。所以 丰花的两眼像是水库溃堤似的,开始流下瀑布般的眼泪。 所以,不要再轻易说死也无所谓之类的话了啦 京介大叹一口气,垂下双肩。而喜怒哀乐激烈显现的丰花,连哭泣也都竭尽全力。在礼子的葬礼时,她也是用打算让眼泪洪水引导世界毁灭的程度大声哭泣。 丰花 京介一边搔着头,一边走回丰花的身旁。 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抬起脸来的丰花眼中闪耀着泪光。 嫩鸡和小卷心菜勾芡的中华风煎饼。 挑个可以更快做好的东西啦 第三章 危险紧张的自行停课 嗯我的导塞终端在你的手上没关系啦啊啊,嗯我也会小心警戒的啊,你们也要小心点喔!再见。 切断电话子机的电源,福原宪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这通电话是表弟京介打来的。他们虽然都住在同一个城市里,但宪也担心时候已经不早,所以要京介不用亲自把东西送回他家。而且,今天晚上虽然他的父母出门了,不过因为有访客,所以这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是谁打来的? 从背后传来那位访客的说话声。她坐在福原宪也卧室里的椅子上,沉静地斜眼望着这边。而宪也继续背对着她,喃喃自语似的回应着。 是我表弟。他跟我讲顶楼发生的事。 是吗?顺利引他上勾了。太好了,那么回那封毫无品味的情书算是有代价。 你 宪也朝她投以窥视般的眼神,低声询问着。虽然他并不奢望她会回答。但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态度,他还是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对于利用他人这件事。难道都没有任何感觉吗?被你叫到顶楼上的那个人可是被你给背叛了。 说什么背不背叛,我从一开始就没喜欢过那个二年级男生。 她一边交换双腿的姿势,一边以冰冷的眼眸回望着宪也。 我拒绝好几次了,他却还是苦苦纠缠。那是叫闭塞吧?只要有他那种死缠烂打的情感,就可以成为引出那东西的最佳引爆剂,所以我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 是吗 将子机放在桌上,宪也垂下双肩。但她却突然提高音调说道: 话说回来,今天我和一条京介聊过。我是在校园里偶然看到他的。 宪也像是被弹到般地回过头。而她嘴角现出微笑。 是个挺可爱的男生喔。他的眼神很不错对,是种对生命没有执着的感觉。 因为他身上发生过很多事 像是喘不过气似的回答的宪也凝视着她。很快的说道: 还是不能选别人吗京介是我表弟啊 哎呀,术者彼此之间都是亲戚吧?既然如此,现在再变更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近亲比完全不认识的人更不会有所防备啊,况且原本就已经没时间了。 从她的视线转移开来,宪也像是吐出东西般地回话: 可是他从小就像我弟弟一样 你有说这种话的权利吗? 她严厉的语气刺进宪也的胸膛。放开交叠的双腿。从椅子上起身的她慢慢地走到宪也的面前。 从失去重要的人的命运中逃离一一你有这种权利吗? 我明白我并没有这种权利,也没有违逆你的权利,很抱歉我竟然忘了。 听宪也说完,她轻轻地点点头,露出高兴的微笑。栗色长发发出沙沙的声音散落在她的双肩。 福原,你的悟性真好,而且还很尊重我的意见。如果是芝山的话,大概就没办法这样吧! 她打开窗户,以遥望的目光,仰望着月亮。 据天气预报说这一星期都会是晴天,连晚上都是美丽的月夜。 是吗 真是漫长啊,终于可以和芝山相见了。 宪也也和她并排着,仰望着天空。而月亮则像事不关己似的,依然静静的散发温柔的光芒。 隔天早上,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和委员塩原友子在学校正门口伫立着。 来上学的学生们以发生什么大事的眼光看着两人。此时,从眼前经过的女学生们边说着搞什么啊,那两个笨蛋,边清楚指着长谷两人走过去。而长谷和塩原手里,各拿着用两把竹扫帚组合而成的巨大十字架。 会长,我从以前就有一个疑问。 在春天早上清爽的晨风下,三股编成的发辫随风飘摇,塩原开口问道: 不管是魔女还是吸血鬼,为什么有这么多讨厌十字架的怪物? 哈哈哈,你真是不用功呀,塩原。 在朝阳照射下的厚重眼镜一闪地发出光芒,长谷大胆地笑着。 十字有四个交叉口的意思。对每个方位都有不同的见解,但其中有一种是用来显示上为天堂、下为地狱,在为前世,左为来生的说法。 是。 也就是说,这每个地点都是认知为脱离现有之地就是现存世界的路标。意思就是现有的存在被否定了,就会前往其他的世界。而魔女和吸血鬼这些在现世执着于追求永生之类东西的家伙,不就成了恐惧的对象啦? 原来如此,会长真是博学多闻呀! 将竹扫帚十字架挟在腋下抱着,拍着手的塩原叫了一声啊!并用手指着前方。 会长,出现了!是一年三班的一条丰花。 喔,出现啦!八点十分这是对魔女来说还挺正常的上学时间啊! 通往校门口的笔直道路上,混杂着许多学生,而长谷他们所等待的女学生正走在这条路上。 她一边轻甩着及腰的长发,一边和身旁的朋友谈笑着。确认是一条丰花的脸,长谷不由得地大叫起来。上次看到她时因为是在昏暗的夜路上,所以没有看仔细一一但在现在这种阳光下看。就可以判断她是相当漂亮的美少女。 但当松懈下来的长谷,眼神看到一条丰花连同书包一起拿在手上,用布包裹的长条棒型物体的瞬间。立刻发出紧张的声音。咬紧的牙齿喀喀作响,长谷在嘴里后悔似的喃喃说道: 可恶的魔女马上就用美色想来诱惑我我饶不了你一一! 后半段的话成为呐喊,长谷拿着竹扫帚十字架。朝着一条丰花冲过去。 一条丰花同学! 长谷在呆然若失的丰花面前亮出竹扫帚,并大喊着。周围的学生全都吓一跳地注视着事情的发展。 用左手调整在奔跑时下滑的眼镜,长谷继续说着: 我以携带违反校规物品嫌疑。要将你带走!我全都知道了。你在深夜的街上穿着奇怪的斗篷,用那根木杖所做的怪事! 咦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眼眶湿润,一条丰花发出可爱的哭音。而周遭的男学生一起心跳加速的声音也传进长谷耳中。 好过分好过分。你倒说说看我做了什么嘛!这是我母亲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的遗物,我只是片刻不离身地带着而已! 一条丰花两手掩面开始放声哭泣。男学生们以充满杀气的目光瞪着长谷,而丰花的朋友们则搂着她的肩膀开始商量着真是过分的学长,我们去跟校长告状吧!长谷开始着慌了。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察觉到现在自己被大家唾弃,被当成了坏人。 我 突然抬起头来的丰花喃喃说道。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的模样,美得不像是现实。她不是魔女,而是圣女。 谁说她是魔女的?是我吗一一朝着思绪搅乱成一团且始终站立着的长谷,丰花放出致命的一言。 看来我是不能待在这所学校了我还是转学吧 一瞬间,长谷被数十个男学生同时袭击。长谷的视线瞬间染成漆黑一片。 风纪委员!恶心的家伙!你太得意忘形了! 快向一条同学道歉!道完歉之后你自己转学吧! 住住手啊。各位!我要以伤害的名义也把你们带走 长欲连话都无法喊完。因为从四面八方飞夹无数的拳打脚踢。 在黑压压的人墙另一端,一条丰花笑着对长谷比出胜利手势。她根本就像拥有泪腺开关似的,眼泪早已不可思议地完全止住了。 她果然是魔女就各种意义上来说 长谷嘴里喃喃念着。而后昏倒在地上。在他背后的塩原发出惨叫,但随即恢复坚毅的表情. 双手合十地说道: 会长会长直到最后一刻都这么英勇!不过,会长的遗志就由我来继承,请大家放心。所以等一下,一条丰花! 优美地跳过长谷到处创伤的身体,塩原跑了起来。她的起跳很不错,但着地却很差,还被地面上的小石头绊倒,跌了一大跤。 你没事吧? 无视了一条丰花伸出的手而自行起身,塩原亮出竹扫帚说道: 你休想骗过我!妈妈的祖父的外甥的祖母,总之就只是祖先而已! 你说而已是什么意思?正因为有祖先的存在,所以才会有我们呀! 一派轻松地挺起胸膛的一条丰花说道。周遭的学生完全站在她那边了,还不知为何地响起掌声。 怎么可以输给她?塩原甩着三股发辫继而反驳: 如果每个学生都带自己祖先的遗物来学校,那会乱到无法收拾的! 你说得是没错,不过祭祀祖先是很重要的哦一一 你想转移话题?那可不行!我只大概看了一下,你不光是携带的物品,还有好几点也违反校规!像裙子的长度大短,短袜照规定应该是三折的白袜!还有耳朵上的耳环是什么?在耳朵上打洞,你说你打算要做什么啊!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是我朋友的遗物。 大大的眼眸一瞬间发出认真的白光,一条丰花如此回答: 她在上高中之前就过世了,所以我才决定要戴着这个,连她的份一起享受高中生活。虽然违反了校规,却没有违背道义。谁都没资格抱怨。 这这个,那么总之今天先算了 被不可思议的率直眼神所压制,塩原退缩了。即使如此.她还是想找到什么反击的切人点而回瞪着对方。 嘴唇上涂着有颜色的口红一一塩原像是夸耀胜利似的,亮出食指指着一条丰花大喊着: 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啊!你总不能说擦有色口红也是为了怀念吧!前一阵子的随身携带物品检查时,也有女生声称口红是拿来当药的,但却骗不了我!经过虹原科学研究所的分析,里头连一点药用成分都没有 喂喂,你快乐吗? * 一条聿花打断塩原的发言询问她。 成天老是这样在意别人的事。这样就能让你的人生满足了? 什什么 在一条丰花的脸上.浮现出一股总觉得充满哀怜的表情。至今从未被人以这种目光注视的塩原,心中感到强烈的动摇。 我我是因为。我是风纪委员 能干预别人的行动,难道你自己已经很完美了吗?啊!抱歉,我不是在说你顾人怨。我只是觉得太过在意別人而疏忽自己的话,未免太可怜了。 我我是怎么会 等到年纪大了,到坟墓里再后悔就太迟哕。要多为自己的人生而活比较好。 什什什 拍手喝彩的声音响彻春天晨曦的天空。目送着短裙裙摆飘动,灵巧离去的一条丰花背影,塩原当场蹲坐下来。 完全不在乎周遭学生的目光,凝视着地面的塩原喃喃说道: 我我是因为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当风纪委员要是没有某个人去做的话,就不会有人要做,团体也无法凝聚,群众是愚笨的而校规绝对是最伟大的.不遵守的人是笨蛋,国中一年级的导师也这么说过啊啊,不过那个老师因为犯了对未成年者的猥亵罪被捕了嗯.为什么他会这么做? 塩原突然歪着头,思考着。 我到底是什么?遵守校规的优秀学生没错,我很优秀可是,我可以一直优秀下去吗?踏入社会是不是就没用了不,我会成为遵守法律的优秀大人。我是那么的优秀那么.如果离开日本该怎么办呢离开地球的话火星也会有法律吗火星是在哪里呢啊 想到这里时,塩原察觉自己的思绪是不切实际地乱窜。她回过神来,用两手拍打感受到羞耻的双颊。塩原把头向左右两方大力甩动。 你没事事吧?塩原。 突然从头顶传来说话的声音,她抬起头,看到似乎复活过来的长谷伸出手来。长谷像拿丁字拐般地撑着竹扫帚,勉勉强强地站着。 会长,我 唔? 真是太危险了陷入魔女的魔咒,人生观会被迫变得疯狂。 唔,真亏你能保持住自我。你是很优秀的,同样身为委员,我感到非常骄傲。 我就是我。我是为了成为风纪委员而出现在这里。我并没做错。 你说得没错。朝你所相信的道路前进吧! 塩原坚定地点点头后,就抓住长谷的手站起来。两人同将竹扫帚十字架举向天空并哦一一地吆喝一声。快要迟到而赶来学校的学生们仿佛感到危险,纷纷绕过两人穿越过校门。 长谷带着裂痕的眼镜发出亮光,他威风凛凛地宣示着。 来吧,塩原。虽然一条丰花这边失败了,但哥哥京介那里一定可以成功! 是的,会长!就把一条丰花设定为我们的最终魔王吧!最终魔王因为是最后才要打倒的,所以才会叫做最终魔王! 两个风纪委员在校门口激动地挥舞着竹扫帚。五分钟后,因为学校附近的住家跑来陈情,他们才因为老师的关系而被迫强制撤离。 一条京介那天早上,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去上早上的课而离开了家门。他所前往的地点不是学校。而是虹原车站附近的本家一一正式名称为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本家因为是全世界所有光流脉使者总管性的存在组织,所以与一般所使用的语言有截然不同的含意。事实上,因为术者全都属于同一个血统,所以要说本家的人是亲戚也没错。但是在术者中,几乎没有人可以用正确的亲等来认知彼此的关系。虽然是拥有同样血统与能力的族人,但身为同业的意识。反而比亲族间的情分来得强烈。在术者之间有这种感觉是很平常的。 术者所使用的道具全由本家来发配。什么样的东西交给住什么地方的什么人,本家掌握了所有的情报。因此一般人可以取得道具的机会。除了窃取或偶然捡到的情形外,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在道具里,大都会以肉眼无法明辨的状态植入持有者的血痕,只要施展特定法术,就可以判断谁是持有者。这种判定法术是为了要彻底实施管理制度,而除了本家直属勤务的术者之外均不得使用。京介之所以想造访本家,是因为他想判定在学校顶楼所捡到的导塞终端,而他昨晚就已经被丰花命令要前往了。 在虹原车站东口,两侧被甜甜圈店与录影带出租店包夹的长条形大厦就是本家。七层楼大厦所有的楼层都是以代表人的名义持有的,虽然京介并不清楚详细情况。但好像是以某企业的名义向市政府登记有案。 对于像京介这样区区一个矫正术者来说,这里能有用处的只有大厦一楼称为术者中心的地方了。其他楼层的分配是怎样,京介并不怎么感兴趣。 穿过一楼的自动门后,是一个约三间教室大的楼面。询问台内的职员忙碌地来回穿梭,而在大厅里等待叫号的人们有的在填表格,有的则在大厅设置的大型电视前看着午间新闻消磨时间。乍看之下虽然像是银行之类的政府机关,但其中决定性的差异,就在于这里的人全都是光流脉使者。 经过贴有加强净化闭塞月良善之光优秀技术美好世界海报的墙前,京介往楼面的最深处走去。他走到出现有事找道具管理课的标示的,在柜台上的名册登记自己的名字。而在京介的名字之前还有三个人的名字。 在等候席上刚抽完一根烟时,柜台就叫到名字了。头发烫得很卷的阿姨,虽然用锐利的眼神交相看着京介的制服和大厅里的烟灰缸,但却没有跨越柜台前来纠缠罗唆的意思 。 京介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捡到的导塞终端,将它摆在柜台上,并对柜台阿姨说道: 这是昨天捡到的。 啊,是吗?辛苦你了。那么在这份文件上写下你的名字和地址。 阿姨觉得麻烦似的拿出文件说道。虽然她穿着可以说是本家直属职员制服的白色衬衫配上藏青色裙子,但以这身打扮去当超市收银员,也不会有任何不协调。尽管如此,这位阿姨也是一位优秀的术者。 我想判定血痕。 你说什么? 京介一说完,阿姨立刻大声回问。而那正好是从旁边的酬劳协商课.传出你只做了那些而已,我们无法接受这种价码的高声斥责的时候。 昨天因为放置了这个终端,所以在我面前出现了暗鬼。 在柜台探出身子的京介一说完,阿姨立刻点了点头。 因为遇上了麻烦,所以你打算找出持有者,要他出面解决吧? 不,那倒没有。 没关系没关系,最近这种人蛮多的。揪他出来收罚金就行了。股长一一这个判定可以受理吗? 阿姨用很大的音量对着柜台的最里面这么喊着。从靠窗的座位上有位戴着眼镜,有点懦弱的叔叔走了过来,将柜台上用白布包裹的导塞终端拿着,往其他楼层移动。 可以等个十分钟吗?检查完了会再叫你。 因为阿姨用她的双下巴指着等侯席,所以京介又返回了大厅。 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放在大厅的报纸,突然从头顶上传来说话的声音。 京介? 他一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金发碧眼的高挑美女,脸上浮现满笑意地站在面前。京介眨着眼睛叫出那美女的名字。 珍妮佛?怎么,你来日本了? 是呀,两年没来了!你看起来不错。丰花也好吗? 虽然音调有些不准,但却操着一口说是十分流利一点也不为过的日语,美女在京介的身旁坐下来。她一一珍妮佛是个美国人,两年前曾经来日本做家庭寄宿。当时她就是在京介住了半年左右。 因为她的祖父拥有术者血统,所以珍妮佛也继承了术者的能力。在寄宿期间,珍妮佛曾短时间以矫正术者身分担任虹原一丁目的负责人。回国之后,她似乎是负责维吉尼亚州瑞奇蒙的一区。 因为瑞奇蒙分局的人都不知变通,所以我才会来本家。我明明打败了四只暗鬼,却只给我两干美元酬劳一一 珍妮佛晃动着高挑的身躯笑着。在世界各地遍布许多分局,这是为了执行支援当地术者的工作,但可称为本局的就只有日本的虹原市。因此,有支局无法判断问题的术者从世界各地来到本家,这种情形并不稀奇。 暗鬼吗我昨天才第一次打败它。 京介边吐着烟雾边说道,而珍妮佛嘟起嘴唇吹出了口哨。 咦,虹原这里也出现暗鬼了呀!以前我在这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容易产生闭塞的地方呀! 或许是因为比起两年前,这里的治安也变差了的关系。 说得也是,学生还一脸不在乎地在抽烟呢一一啊,我是指从两年多以前开始啦!哈哈哈哈哈! 珍妮佛用力捶打着京介的肩膀,一个人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这点似乎和丰花很合得来,所以她们两个常常因为无聊的事而狂笑。而时常到家里来玩的砂岛礼子。当然也加入她们的行列。 注意到突然陷入回忆,脸上表情微微改变的京介,珍妮佛止住了笑容。蓝色的眼眸眯了起来,她将柔软的手搭在京介的肩上。 京介你好像还没忘掉礼子啊? 这并不是非忘掉不可的事。 是吗说得也是。 像是要赶走造访的沉默似的,珍妮佛啪地拍了一下双手,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对了对了,京介,术书你学到哪儿了?我已经念了四十本了。 在术者称为术书的学习书籍里,记载着大约七百万种的法术。而这套书籍共有八十本,只要以术者年纪的卷数一一十多岁就念十多本为目标学习即可。因为珍妮佛是二十六岁,所以这样的成果是相当优秀的。京介虽然没像她那么有干劲,但也已经念到第二十本了。不过某天夜里,丰花亮出菜刀说你要是超越我太多的话,我就断绝兄妹关系来威胁他。而做出这种行为的丰花目前停留在第十四本。 一般说来从第三十本开始就称为高等法术,相对于之前的自由学习。高等法术必须每读完一本就得参加本家的修毕测验。京介猜想,丰花该不会是因为嫌考试很麻烦.所以才会刻意慢慢学习术本的。 四十本啊?之前宪也也说过他差不多念到那里了。你真了不起。 不过京介,奇怪的法术也有很多唷! 往上看着天花板,珍妮佛眼珠的颜色黯淡下来。 里面也有把术者同伴当成人柱。所施展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法术。我一点也不想学这种法术。 嗯。 只要消灭闭塞,保护世界上各种人的幸福,这样就够了。 是呀!珍妮佛你真了不起。就像贴在那里的本月标语一样。你可以在本家职员面前把刚刚的话再说一次,或许可以得到奖状喔! 奖状又不能填饱肚子。 当珍妮佛这么说着并再度展露爽朗的笑容时,柜台那边叫着她的名字。珍妮佛挥手离去,而京介则摇着香烟回应她。然而,才刚把还在抽的香烟捻熄在烟灰缸里,道具管理课那里也叫出京介的名字。 他走向柜台的方向,与刚才相同的那位阿姨正背对着他并大喊着股长,我外带的是天津盖饭,不要弄错罗一一 已经完成判定了吗? 一听到京介的询问,阿姨的脖子发出转动的声音并转回这里。 是的。让你久等了。已经出来了,嗯结果是已消除血痕。 望着正念着手中文件的阿姨她那如棉毛的头发,京介微微地叹气。消除导塞终端上的血迹,意味着连持有者都无法判定。而消除血迹的法术是归类在相当高难度的类别。因此也可以做这样的猜想一一持有者以导塞终端故意制造出闭塞,也考虑到之后终端会被谁捡走,因而预先消除自己的行踪。 感觉到看不见的巨大恶意,京介的眉宇间蒙上了阴影。看到他这个样子。阿姨也皱紧眉头说道: 你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快去学校吧!在你跷课的这段时间,父母亲所付的学费可是平白地浪费掉罗! 如果向教育委员会报告你现在说的这番话,他们或许会颁奖状给你。 哎呀,真的吗? 虽然奖状并不能当饭吃。 京介离开了柜台。他偷偷瞄了一下酬劳协商课的方向,看到珍妮佛正以相当快速的英语击溃职员。 一离开本家,京介就在路上的人潮里发现认识的人。这个将魁梧的体格包裹在与京介同样的穿着里,但走在非假日上午的街头却不太搭轧的人,是京介的表哥福原宪也。 四方形的脸左顾右盼着,看到宪也流露出小心谨慎的视线,京介不由得藏身于大厦的阴影里。心里虽然想着不需要隐藏,但他还是对与平常感觉不同的宪也很在意。这个时间他也没去学校,宪也是想要做什么呢?京介本身就暂且不提了,但对方可是认真的考生。 宪也在银行前面看着手表,似乎是在等什么人。他手中拿着玲洗树的树枝。没多久,从车站的方向来了一个男人,向宪也打招呼。指着玲洗树树枝,那个男人说了些什么后,宪也点了点头。这给人相约的记号似乎就是拿着玲洗树树枝的感觉。交谈两、三句话后,两人就并肩迈开步伐。对方是个四十岁左右,身材矮小的男人,他 那明显的上勾眼令人印象深刻。不过京介并没有见过他。 他们两人似乎想避开他人的目光,马上走进一间面对马路的咖啡厅里。京介仍躲在大厦阴影里,静静地抱着胳臂。宪也跷课和没见过的人碰面,这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但是一一唉,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也不是热衷念书到急着想回学校的地步。 京介总觉得有些心浮气躁,因此,他读取周遭的光流脉脉流。脉流是一种气息,只要累积修行就可以用感觉来察知。事实上,进入研习前的未认定术者也做过好几个月的读取脉流练习。 因为精灵的残体们彼此相系,其根部在连成网状的地底下游走.所以在有施术对象的情况下,如果脉流不存在于效力圈内,则施术当然就不会成功。而这次很幸运地发现在咖啡厅正下方游走的脉流。京介将玲洗树树枝的前端插向地面,开始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寅位出现朝向午位,于九间至十间启动。将声带流泄之音色,聚于吾之所在! 微弱的光芒自京介的脚下发出,像风一样在地面上疾驰后,眈在马路前端咖啡厅周围的空中爆裂消失。而京介耳中立刻就涌进许多人的说话声。他所施展的法术,可以听到咖啡厅附近人们的声音。 本来,他只需要听到宪也和随行同伴的声音,但若是只将对象锁定为两个人。则法术本身也会击中宪也。虽然这不是会造成人体伤害的法术,但京介却害怕宪也会发觉法术的存在。如果是具有某种程度力量的术者,就可以轻易地察觉针对自己而来的法术气息。而指定咖啡厅一带为范围,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发生。 其他客人的交谈、店员点餐的声音、厨房里交杂的埋怨和造谣中伤一一宪也所进入的咖啡厅里,甚嚣尘上的所有一切人声振动着京介的耳膜。就像偷听一样一一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比想像中的还要不舒服,所以京介思索着还是放弃吧。当他打算消除法术的效力时,耳膜却收到熟悉的声音。 (抱歉.还让您远道而来) 发现宪也畏畏缩缩的声音,京介看着咖啡厅的方向。宪也似乎没坐在窗边的位子,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那声音却像是可以想像身体蜷起硕大背部般的恐惧。 (没关系,倒是小哥,你这种时间没问题吧?跷课没关系吗?) 十分沙哑且带有口音的声音回答着。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宪也在等待的那个身材矮小中年男子吧?京介不由得集中听力。听着光流脉传送而来的声音。 (我这边请您不用挂心。还是赶快) (我已经全收集好了。犬岩之骨的粉末一公克、冥界茧丝三束总共是这个价钱如何?) (先前已有约定要用您开的价码。没问题,我会照付的。) 京介皱起眉头。宪也似乎是向那个男人买了什么东西。光听东西的名字并不知道功用是什么,但好像是一种用于法术的术药。所谓的术药,据说是巫女对光仪大神进行祈祷时所用供品的遗留物。现在,要施展措施难懂的法术,光靠定型咒语的新方式是不够的,还需要很多的术药。与道具相同,术药也必须经由本家才能取得。而这是术者的常识 京介心想,是地下商人吗?以前曾经听父亲说过一一除了本家的道具管理课外,还有几种可以取得必要物品的方法,有人就是以这些方式做生意而成名的。他们所取得的物品,有很多是高难度的高级法术所使用的术药。在术者中心时珍妮佛也说过,牺牲他人性命所施展的法术,大概就属于这种了。 向本家订购术药时,要在文件上写下施术目的。由本家检讨其理由及人道标准做出回答,而超出这些条件范围的订购,大概都会被拒绝吧。过去,存在以牺牲生物性命来祈求更大奇迹风俗的那个年代,曾经短暂存在过。而就在那个时候创造出许多有这类倾向的高等法术基础。但在现世,本家认为以过去风俗为基础的众多法术不能说是必要的力量。将来如果要进行术书修订,有可能会删除残酷高等法术的刊登。 本家方面虽然强力取缔地下商人,但可以在那种世界生存的人却拥有无法轻易消灭的旺盛生命力。正因为有实际上的需求,那些商人也才得以继续生存,所以当被问及术者的人道意识时,京介的父亲是满脸愁容地告诉他。而在那之后几在,从父亲房里的壁橱发现了神秘术药。母亲很生气地踹倒父亲。那好像是以配偶感冒三天左右的痛苦,来代替赌博中大奖那种无可救药的法术所使用的术药。隔天虽然有大型的快艇竞赛,但父亲却一步也没离开过房间。 在回想着这些往事的京介耳里,与宪也同行的男子开价提高、压低又提高的声音,继续郁闷地回响着。而当那男人终于接受时,宪也所支付的金额已经超过五十万元了。京介想起宪也为了明年开始一个人在外过生活,而正在存钱的事。 (剩下的东西,因为有认识的人住在这附近,所以我已经先送到他那边了。). 混杂着喝着水或咖啡的簌簌声,男人说道: (小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拿呀?) (好吧,那我们走吧!) 宪也说完,没多久两人的身影就从咖啡厅里出现。就这么远远凝视着走向计程车乘车处的宪也,京介烦恼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虽然总觉得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也觉得深入宪也的私人问题似乎也不太好。然而,当宪也和男子所搭乘的计程车从圆环出发时,京介也将脚步移往计程车乘车处。 突然惊觉而停下脚步,窥看钱包里面之后,京介咂着舌。昨天晚上放进去的新五千元纸钞已经完全消失了。因为来本家的路上买香烟时,只看零钱包,且在本家时也没用到钱,所以并没有留意到这个情形一一话说回来,早上京介还在睡觉时,丰花曾侵入他的房间一一好像是这样。听到她大丰收大丰收般的低级笑声一一似乎是这样一一看来这一切似乎并不是他太敏感。因为丰花前些日子曾声明家人间的金钱流动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之类的话,所以即使现在钱包里被洗劫一空,京介却一点也不惊讶。不过,一想到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有令人困扰的安排,他还是感到相当疲累。 无计可施下,他直接走到车站的后方,朝着违章停放的脚踏车群走去。他选中一台离自己最近。上了锁的脚踏车,在算是心中稍微向持有者道歉之后,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指向脚踏车。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启动自辰位出现之人工物体,解除束缚,沉于午位! 瞬间,脚踏车的车锁发出声音并解开了。他心想着,跷课再加上偷脚踏车,我简直就是个坏蛋嘛。他甚至还想起昨晚,被正好在学校顶楼遇见的男学生说是邪恶魔法师的事。 京介喃喃说着反正我就是坏啦,然后跨上脚踏车朝马路上骑去。幸好车道上也很壅塞。当他无视于红绿灯,踏板踩了一分钟左右。就在前方发现宪也所搭乘的计程车。 就这样保持一定的距离追了十几分钟后,计程车偏出大马路,开进一条小岔路,到了一间小神社前,宪也他们下了车。正想着矮个子的男人会带宪也走到附近的住家,没想到他却是直接走进神社里。京介歪着头。停下脚踏车追在两人的后面。 这和你所说的不一样吧 宪也大骨架的四方形脸庞一片铁青。在阳光从大棵桦树林间洒落的神社境内,除了他之外还有六个人影。其中一人是眼角上勾,与宪也同行的中年男子。其他五人全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他们似乎是在等宪也两人来到神社。 没有不一样啊!剩下的是紫天秤之水吧?我只是说要付这个东西的货款五十万圆而已。 上勾眼的男子耸耸肩,浮现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宪也抬起头来用稍大的音量反驳。 不是说好刚刚付的就是全部了吗? 刚刚付的钱是刚刚交给你的东西.还没交货的东西要另外计费。 怎么这样这跟一开始的报价不一样! 怎么啦?小哥,瞧你一副好人样却想赖帐?最近的年轻人还真恐怖啊。 他这么说完,身后的五名男子一起朝宪也的方向踏出一步。五个人就像可以直接去客串参加黑道电影演出一般,全是彻头彻尾坏人脸的巨汉。身形高大的宪也看起来反而显得矮小。 在鸟居注视着那边的情形,京介叹了一口气。上勾眼的男人怎么看都像是骗了宪也,打算敲竹杠的样子。他心想,好好一个大人和高中生混在一起,是想做什么?而竟然和这种商人有所牵扯,宪也到底是想买什么东西? 我现在不能马上付钱给你。因为我银行户头里已经没有钱了 既然这样,你就去这附近的地下钱庄借钱好了。 我还是学生,他们不会借我的。 那就算了。如果不付钱,就不能交货。 这样我会很困扰的这是急需要用的东西,之后我一定会付钱的。 我这里啊,正好是采取明确的现金预付制哦。小哥你也是看上那东西才会来拜托我吧?要谈分期付款去向你父母亲说吧! 男子短短的腿踢向宪也的玲洗树树枝。以此为开端,背后的男人们也开始轮流殴打宪也。 京介虽然打算闯过去,但因为感觉神社境内被血污染,好像会受到什么惩罚,所以最后决定放弃。他当场挥动着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卯位至酉位四间,使凶恶之选定对象逃往十里彼方! 神社境内刮起强烈的暴风,榉树的树梢像发出呻吟声地摇晃着。不久,除了宪也以外的男人全都发出不自然的惨叫。他们嘴里喊叫着,并向四面八方逃窜时却跑出了神社。这与他们本人的意志无关,而是因为京介对他们的身体施展了远离此地的法术。如果法术顺利产生效果,他们停下脚步的地方会是距离此地四十公里远的地方吧。 确认暴风已经停歇后,京介走上铺满碎石子的短短参道,进入神社的境内。而宪也一直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似乎是上勾眼男人掉落的小瓶壶。 宪也。 京介出声叫唤,宽阔的肩抖动一下,宪也慢慢地回过头来。他的两眼焦距模糊,脸色也铁青到近乎惨白。 你没事吧? 京介伸出手来,但宪也却用厚实的手掌将它挥开。宪也转动空洞的目光,开始喃喃自语。 宪也? 正觉得奇怪时,已经太迟了。宪也突然站起来,伸出双手抓住京介的脖子。京介喘不过气来,心脏感到痛苦、开始挣扎,心跳数直线窜升,玲洗树树枝从手中滑落。 我我我不是你所能拯救的人要要是你知道我做了什么的话,你 宪也无意间说出莫名其妙话语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回响着。京介虽然抵抗着想扳开宪也的手,但粗粗的手指却毫不留情地陷进脖子。 脑海中红色和黑色忽明忽暗,体内的细胞渴求氧气而狂暴起来。京介心想,如死亡般的痛苦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礼子在死前也是这么痛苦吗一一 宪也的一只手冷不防地脱离脖子,抓住京介的头。虽然被勒住的气管得到了舒缓,也可以呼吸。但这次却变成连脑浆都要被捏碎般的剧痛在头部流窜。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对象之记忆回溯一刻之时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可以听到宪也念出的咒语。他打算消除我的部分记忆一一京介挣扎着踢向宪也的小腿,抓准对方退缩的一瞬间,他捡起玲洗树树枝逃脱出来。 被勒过的气管无法承受奔跑的喘息,才跑没几步,京介就咳起嗽来并倒在地上。而宪也走了过来,再度朝着京介的头伸出手。 抱歉,京介因为不能让你知道,所以要消除你的记忆除了这么做之外,我没有其他办法 宪也以悲伤似的声音说着这番话。京介虽然想回答他,但却因为不断的咳嗽而无法正常发声。 就这样被消除记忆那可不行。宪也为了什么而痛苦?忘记这点是不可以的一一京介竭尽力气紧紧握住玲洗树的树树,口中急于念出精神防御的咒语。但在他念完之前,宪也的手就抓紧他的头。 消除记忆,启动一一 脑海中全白的亮光进裂开来,京介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第四章 立场混乱的午休 午休时,一条丰花在学校后方的森林里,身穿黑色斗篷、手拿玲洗树树枝散步。日前发现了闭塞现象她却弃置不管,结果酿成了大祸,这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要是再发生事件可是会减薪减不完了。 昨天搜索到的闭塞,显示出顶楼和森林的位置。虽然已经知道顶楼是因为放置导塞终端的关系,但森林那方面却还没进行任何调查。到底是不是真如当时在一起的宪也所说的那样,是可以用自我净化能力消除的闭塞。这点必须去确认清楚。 虽然丰花昨天晚上对着京介宣称明天我还要再去调查一下森林。但到了今天却又重新思考一个人行动还是不太好。与其说是因为矫正术者是两人一组这个理由,主要的原因还是为了要是遭遇到什么危险,应该成为挡箭牌的京介不在身边,就感觉无法安心。她这么思考着并在吃完午餐后跑去找京介.但他班上的同学却说他今天还没来学校。 虽然早上曾经命令他去本家,但那应该不是多么费时的事。既然如此,该不会是在途中和某地的不良学生干架而来晚了?还是途中与哪里的流氓打群架而来迟了?或是途中与哪里的野狗展开死斗而迟到了?一一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因为嫌等人太麻烦。所以丰花就一个人进入了森林。 森林里树梢浓密,弥漫着阳光几乎起不了作用的微薄黑暗。因为树木的根部像是要掩盖地表般地爬行,所以很难行走。在进入森林绊倒七次之后,丰花终于察觉到脚下可是一片黑暗。她站起身来,举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二间四方。一刻之后,沉于申位! 丰花脚下发出淡淡的光芒,照亮她身边半径三公尺左右的区域。这么一来,多少可以确保行进方向的安全。丰花一边想着我真是天才而哼着歌,一边跨过树木的根部。如果现在京介在这里的话,大概会说:如果你真的是天才,在跌倒之前就会用法术了。但丰花却没有考虑到这么多。 听人说,这片森林的面积约有两干五百平方公尺。虹原高中似乎是开垦广大的森林地带而建造的,而这片森林则是当时剩下的林地。虽然几年前曾经想要在此兴建新的校舍,但似乎是因为那项计划停顿,这里就这样保存下来。丰花心想这样不是很好吗? 阻碍光流脉脉流的原因,主要是当地生物的负面情感。除此之外,土地外在因素的恶化也算在其中。光是在地面上建造可以妨碍脉流的建筑,光流脉就会轻易产生闭塞。近年来,也成立了巡视新兴社区及开垦地,并施展矫正术之术者的专门单位。丰花也抱持着将来要分发到这个单位,进行全国美食寻访之旅的野心。不过,因为父亲告诉她也会被迫去没有食物的地方,所以她决定变更未来计划。 因为这座森林地底也存在着光流脉,所以即使不能开发,反而比较没有问题。而精灵的残体原本就具有使大地丰饶的力量,这座森林或许是因此才会如此深邃茂密。不过,要是几年后开发计划又开始进行的话,这片森林大概也会消失吧?只要人类持续拥有构筑文明的力量,就可以预见光流脉某种程度的牺牲。然而,为了保有光流脉,不要再消耗大地之类本家对全人类的宣告是特例,在现今这个时代里与文明共存的理论是基本原则。而包括丰花在内。矫正术者只是为了避免光流脉的毁灭而进行锻炼。 放眼所见,好像没看到什么闭塞呀不过我的感觉似乎不太可靠一一 丰花不停向左右转头,一路行走着喃喃说道。现在并没有发现肉眼就可以察觉的大型闭塞。地面上只有树木的根部乱成一团,一脚踩在泥土上则是一片泥泞不堪。空气充满湿气,阴郁地贴紧着肌肤,丰花嘟着嘴想道:还是回家吧! 在树林之间,发现有颗大石头滚落的地方,丰花停下了脚步。只有那附近一带,没有树梢的遮掩,明亮的阳光照射进来,宛如阳光在为那颗石头打上聚光灯。在亮光中有几片树叶无力地飞舞着。 虽然那颗石头有足以当压酱菜石那般大小,但滚落的样子却感觉莫名地规则,相当不自然。与其说是自然弃置的石头,倒不如说让人联想到是什么记号一一像是宠物墓碑之类的。然而,因为在那颗石头旁边看到一个贴近树干的人影,所以丰花赶紧停止照明法术。在亮光消失的瞬间,那个人影回头朝向这里。 甩动着栗色长发,人影柔软的嘴角绽开了。因为她穿着胸前锻带是绿色的水手制服,所以应该是三年级生吧。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么阴沉的地方?当丰花思索着的时候一一 你在一年级是不是有个兄弟? 对方睁着好像很有趣的眼眸询问着。丰花眨着眼点头回应: 我有个双胞胎哥哥 他叫一条京介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啊,吓到你了吧! 用手捂着嘴,那个三年级女生窃窃地笑了。真是个笑得很有气质的人.丰花打从心底感佩。因为从小模仿母亲,所以丰花笑的时候。深信要激烈地、大大地、干脆张开嘴巴笑。 喂喂,你为什么会知道京介的名字? 因为对对方抱有好感,所以丰花蹦蹦跳眺地穿过树根,接近她身边。三年级的女生一边浅浅地微笑,一边开着玩笑地说着: 因为我对他有兴趣吧? 真的?哎呀一一大姐姐,你眼光蛮高的嘛!京介可是买到赚到的难得好货哦!不但很会做菜,而且因为我从小就锻炼他的关系,所以变得基本上不会反抗女孩子。啊一一不过他很冷淡喔.虽然不会反抗,但那并不表示他很温柔哦!而是因为他的情感起伏就像地平线一样平坦,所以不会去一一争执。从出生到现在,看到他笑的次数算是屈指可数。最后一次看到是在去年秋天吧?当巨人队获胜,非一一常隐约地感觉到他在笑。大姐姐,你真的觉得这种人好吗?比他更好的男人可是一大堆唷! 面对在滔滔不绝倾吐的内容中,究竟是不是在推荐,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丰花,女学生始终无言地微笑注视着她。当丰花一说完,她缓缓地拢起头发说道: 不管是多好的男人,如果没用的话就一点意义都没有。而即使是有用的男人,也不一定是好男人。 呀一一大姐姐.这些话还不错喔?我可以把它加进我二十岁要用的台词集里吗? 丰花一说完,女学生笑着点点头。 丰花一边从裙子口袋拿出记事本写下来,一边询问着: 喂,大姐姐,你什么时候要对京介进攻呀?有必要的话要不要我居中撮合?我知道很多那家伙的弱点喔!只要利用他的弱点,说不定他就会和你交往了。七千元这个价码你觉得怎样? 谢谢你,不过没有关系。事实上我已经拜托其他人了。 什一一么嘛!真可惜。 女学生的背脊离开了树干,娇艳地微笑说道: 我差不多该回教室了。能和你说话真是快乐。关于我的事,你可要先对京介保密喔! 嗯,我知道。 摇曳地挥舞着手,丰花回以微笑。 虽然我觉得京介有点困难,但你要加油喔。 你说的困难是? 听到她的反问,丰花嘟起嘴呼出一口气。直直的刘海被呼出的气吹动而显得有些零乱。 他两年前交往的女孩,因为意外过世了。所以他到现在都还无法斩断这段情。 原来是这样 微风吹拂,女学生的栗色头发随之飘动。她一边压住头发,一边向丰花稍稍地点头。 放心吧。既然如此,他马上就可以从痛苦中解脱了。 只说了这些话后,她完全没被 脚下的危险树根绊倒,直直地往森林的出口走去。 这也就是说,她自己会解救京介的意思罗?真是有自信,不过还蛮可靠的。成熟的女人果然不一样啊。不过话说回来,她即使看到我的斗篷,却也什么话都没说耶! 一面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丰花从森林回到校园,再从校舍走向走廊。她的腋下挟抱着玲洗树树枝和摺好的黑色斗篷。 这么一来京介心灵冻原的春天也要来临了。两年了真是漫长啊。因为京介原本就是内心冷淡的人,所以在礼子生前和去世后,周遭的入都看不太出来其中的变化。不过我全都知道。零度和零下是完全不同的。对吧,礼子?礼子你也给他祝福吧哎唷! 将两手伸向天空走着路的丰花因为没有注意前方,所以在走廊的转角处和身形高大的男学生撞成一团。还好她在被弹向方滚了两、三圈后,终于撞到墙壁而停了下来。 等一下!你在看哪里走路啊!我就是传说中凡撞上必勒索的人,你的财产我要全部拿走! 完全不顾自己的错误,丰花大喊着。但看到对方的脸时她瞪大了眼睛。眼前那个脸色铁青低着头的人正是表哥宪也。 抱歉,丰花抱歉 蜷着巨大的身躯,宪也再三地道歉。 我做出不得了的事了 等等等等等等,宪也哥?你怎么了,你不需要这样道歉 丰花吓了一跳,并用手搭在宪也的肩上。面对纤弱的一年级女生,体格健壮的三年级男生竟然低下头的情景似乎是非常稀有,在走廊上学生们已经开始筑起观看的人潮。 我已经不行了已经回不了头了 颤抖着肩膀,宪也似乎是哭了。惊慌失措的丰花,像是拍打日晒的座垫般拍着宪也的背并说道: 没没关系的,宪也哥。世界上没有已经不行的事。光流脉要是有闭塞的话,只要矫正就可以了。万物是不断循环的,即是现在不行,但没问題的日子一定会来临的。 打起精神来,宪也哥。没错,流下的眼泪蒸发后就会形成天上的云,而且也会变成滋润大地的恩惠之雨唷!流泪这件事绝不是浪费,活着是很棒的! 不容分说地指着走廊的天花板,丰花才一说完,前来观看的观众响起了掌声。看来她似乎是和戏剧社的练习搞混的样子。丰花向四周的人散布胜利的手势,但脚边的宪也仍流着眼泪。 鼻尖感觉到凉凉的风,京介清醒过来。 他慌慌张张地跳起来,但身体关节疼痛,一股作呕的感觉却涌了上来。将痛苦的喘息与呻吟声一起咽下,他再度躺回原来的地方。京介刚才是在神社的后方厢房仰躺昏睡。 抬头望着缓缓西沉的太阳,京介逐一对自己的脑袋质问,并确认自己的记忆还存留些什么?而诸如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为何会在这里失去意识,这些都还想得起来。这似乎是被宪也施以记忆消除术之前,自己所布设的精神防御术总算有点用处的关系。 使用光流脉的法术往往很难对术者本身产生效果。虽然这也有防止力量私有化独占的说法,但似乎也与原本巫女就不是因为私人愿望,而向光仪大神祈祷的历史背景有关。 限定自己为对象的法术,大约有两成的比率会成功,但事后却会产生恶心、头痛等副作用。据说这是因为不正确使用光流脉,而使体内产生闭塞所造成的征状。精神防御术本来也是不能对自己使用的法术,所以现在京介的体内才会滞留着包含头痛及恶心在内的严重不适。 为了要治疗这种症状而对自己施以治愈术,当然是毫无意义。不正确使用治愈术而再度发生身体状况不佳的情形可以想见。因为只能等待自然治愈,所以京介闭上眼睛调整呼吸。脖子周围所存留的炽热感,阵阵地诉说着痛苦。虽然自己看不到,但被宪也十指紧捏的痕迹应该还留着吧?以这个样子再被车撞死的话,警方一定会因为死因特殊而感到相当棘手。 听着风吹动下榉树树叶摇晃的声音,京介叹了一口气。宪也到底打算要做什么?失去焦距的眼神,很明显表现出失去理智及正确判断力的样子。他竟然还向地下商人购买术药,并想消除目睹此景的京介记忆,宪也到底是想做什么? 想到这里,京介张开了双眼。术药一一他心想,对了,从宪也所买的术药着手,不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查到能施展哪种高级法术吗7只要知道这些.就可以帮上宪也的忙了。如果是偏离人道的法术,就可能需要事先阻止。 咦? 京介将手贴在额头上.不由得低吟起来。他连一个术药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他确实有从城里的咖啡厅,还有在这个神社里,听到所有事情的记忆,但只有术药的名称整个从脑袋里拔除了。他在脑袋里试着回溯关于术药名称的记忆,但却碰触到整片空白。这不是他不记得药名,而是只有关于术药名字的记忆被宪也的法术所删除。 一瞬间施展的精神防御术,大概还是不够完全。京介一边在嘴里咂着舌,一边强行撑起晕眩摇晃的身体站起来。捡起掉落在地面自己的玲洗树树枝,朝鸟居方向走去。被删除的记忆,在四刻钟以内是有可能恢复的。他思索着是要请丰花展法术,或是直接去质问宪也本人。确认手表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多,他想还是先去学校吧。 当他正打算要骑上一直停放在鸟居旁的脚踏车时,刚好经过的警员出声叫住他。 你在做什么?怎么没去上学? 京介从警员身上移开视线,叹了一口气。运气真差,要是就这样败露这辆脚踏车是赃车,不就会让情势更加恶化了? 你脸色很差耶你应该没在神社里吃什么奇怪的药吧?. 警员以可疑的眼神走近身边。当他在非常靠近的地移确认京介的校徽后,明显地皱起眉头说道: 虹原高中的学生?搞什么呀前阵子也在半夜里辅导过虹原高中的学生。真是伤脑筋。 京介心想:伤脑筋的是我吧? 因为前阵子抓到那个不知打哪来的笨蛋,才会让这名警员对学生加强戒备。而我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被关切,而造成困扰的。 京介思考着该怎么从这里逃脱,如果是丰花的话,只要靠美色,不管是什么样的困境都可以逃脱吧?但可惜的是自己并没有这种能耐。另外,他也不想这么做。 因为想不出其他办法,所以京介决定光明正大地逃离。他将脚踏车倒向警员的方向,趁着对方分心的空档跑走。从他背后传来大声的呼叫声,警员追了过来。京介像是要吹走头痛和恶心似的,一边破坏宁静住宅区的平静,一边奔跑而去。 在虹原高中的空教室,风纪委员会趁着午休时间召开定期会议。 虽然一开始是预计要盛大发表长谷会长及塩原完美成功的魔女处刑作战,但在没有成功的事实之下,不得不做变更.今天预定是要检讨上一次委员会议提案的,进行取缔无故缺席者所做的缺席者列表。 在教室里,除了长谷及塩原之外,其他委员都还没来。阳光射进的空荡教室里,塩原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并看着已经列印出来的缺席者列表说道: 缺席时数最多的,是从四月开学典礼以来就没来过学校,三年级的芝山诚一 把把芝山从名单中剔除,塩原! 听到塩原所说的话,长谷的双手和头激烈地向左右甩动。看着他那狼狈的模样,塩原歪着绑着辫子的头。 您在之前的委员会上也这么说过。说这个人是特例他是不是什么仓田副会长认识的人呀? 不只是认识的人,芝山是仓田的男朋友。 不容分说地伸出食指的长谷一说完,塩原就像是等待喂食的小鸟般张大着嘴巴。 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那么,副会长自己去叫芝山学长来上学不就好了?还是说学长是拒绝上学的小孩 不,芝山不在家里或是任何地方。说不在任何地方是有点过分,但芝山从春假之后就行踪不明了。 长谷耸耸肩,继续说着: 他原本就是一遇到长假,就会以打工方式一个人去旅行的人。明明有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个该遭天谴的家伙。如果是我的话,是死也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没错。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彼此信赖的关系吧!就是赤裸的黑潮怪异流浪汉的世界。 那是什么? 演歌呀,您不知道吗?这是一首描述不断等待独自去海原旅行的丈夫,而在码头当骗子的妻子之歌。很赚人热泪的。 原来如此。去拜托广播委员,在午休时间的音乐节目中播放这首歌吧! 把厚重的眼睛推上鼻梁,长谷说道: 那回到芝山的话题。以前他都会在假期结束前就回来的,个性也是很认真的人。但只有这次,一直都还没回来。他的父母好像也向警方提出搜寻申请。 到底该不该说是不在场证明呢?总之他是突然失踪的。不过呢,仓田好像没怀疑过芝山的存活,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眼镜边框静静地发出亮光,长谷说道: 所以我们也不可以偷偷把芝山当作无故缺席的人。 我明白了,会长!总觉得仓田副会长好像忠犬八公喔!我最喜欢那部电影了! 塩原眼眶泛红地用麦克笔在芝山诚一的名字上划了大大的叉号。于是长谷推着眼镜,露出神经质地苦笑。 不过塩原,那只忠犬不是一直在等待已经死去的主人吗?把仓田同学比喻成那个,似乎不太好啊。 啊,说得也是,真是失礼了。那么她就是像怪异流浪汉里的妻子罗。 塩原这么说着。然后就开始用颇具抑扬顿挫的声音唱着苦等五载,四舍五入已三十。而长谷似乎是对这句歌词相当中意的样子,充满兴趣地询问着: 哦,那最后丈夫有回来吗? 关于这个呢妻子决定骗完最后一个人后就金盆洗手,但那最后一个客人却是回到码头的丈夫。经过五年之久,夫妇两人都已忘记对方的面孔了。很令人难过吧! 唔,确实是賺人热泪。 对吧?啊,不过用这个来比喻仓田副会长是不行的。我喜欢快乐的大结局。 塩原,忠犬也不是快乐的结局啊! ..八公一定可以去天国和他的主人相会,所以它是幸福的。我也希望仓田副会长可以迎接幸福的结果。 也就是说,仓田死后也可以在天国见到芝山罗? 为什么您要说出这么令人悲伤的话?不可以就这样断定芝山学长已经死了。话说回来,找到凶器了吗? 塩原,是要悬疑剧还是演歌,你要统一一下主题呀! 当长谷和塩原争论时,教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栗色长发的女学生走了进来。 你们聊得蛮开心的嘛!是什么话题? 女学生一一副会长仓田露出微笑地询问着。长谷和塩原几乎同时踢开椅子立正站好。像被风刮走般地甩动着头的长谷说道: 没没什么特别的,也没出现什么忠犬或演歌的话题。 不把两人可疑的行径放在心上,仓田君香露出微笑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她端正的侧脸,塩原的眼睛不停眨动。在塩原的记忆中,在至今的委员会里,仓田君香不曾流露出像现在这般温柔的表情。她总是浮现出虽然美丽但却僵硬的表情唉.现在想起来,在男朋友行踪不明的现状下,也不太能表现现出沉稳的样子吧。 副会长发生什么好事了吗?您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塩原一问完,仓田君香露出娇艳的笑容转过头来。 是这样吗?没什么特別的事啊。今天是要检讨无故缺勤者的列表吧 从塩原的桌上拿起文件,当目光落在纸面上时,仓田露出微微的笑容。她用手指摸着列在表上最前面芝山诚一的文字,轻声低喃道: 芝山马上就会回来的 仓田?你刚刚说 面对反问的长谷,仓田慢慢地回过头来。 没什么。倒是我有事想请两位帮忙。 在栗色头发的深处,仓田的眼眸只在一瞬间散发出冰冷的光线。 你们应该知道在一年级里有个叫一条京介的学生吧。前一阵子我不小心看到了,他不但漫不在乎地和其他学生打架,好像也有抽烟的样子。他才刚入学没多久,这样有点太过分了。 哦哦,仓田你也是这么想吗?事实上我们两个也这么认为! 长谷伸开双手,眼镜边框闪耀出亮晶晶的光芒。塩原也晃动着三股发辫,用力地点着头。 仓田副会长,请您一定要加入魔女处刑的行动! 魔女? 仓田无法理解地歪着脖子。而因为就在此时,其他的委员进到教室,所以她迅速地说道: 应该要尽快改变他的生活态度。所以,今天放学后,先把找他过来好了。但我不认为他会乖乖答应!所以或许会有点麻烦。我希望先把他关进空教室之类的地方。 喔,是猎捕作战啊?交给我吧!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在家人里可是被称为蟑螂克星常彦唷!最适合对付麻烦的对手了。 真是太可靠了,会长!不过,总觉得这是个不知是赞誉有加还是恶心,相当暖昧的绰号耶。 你说得没错,所以不要在学校里叫出来。 我明白了,克星。 也不要叫简称! 那么叫蟑螂。 塩原 仓田君香仰望着窗外,露出温和的笑容。晴朗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太阳散发着透明的光线。照这种情形看来,晚上也一定是个美丽的月夜。 在虹原市立图书馆的庭园里,有两个高中生的身影。虽然各自坐在不同的长板凳上,但在狭窄的庭园用地内,还是可以辨识彼此身上的服装。立领制服和水手制服,虽然互不认识,但不管是哪边都可以察觉到彼此穿的是同一所学校的制服。在平日的午后,也包括本来在这个时间不应该有高中生出现这件事,让他们之间不知不觉地开始飘散着亲切感。 你也是虹原高中的学生吧? 说话的是女学生这一方。她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是在虹原高中一年级里被评价为第二可爱的女孩。她的名字叫村山优子。 呃是的,没错 另一边回答的一方,则是微胖、板起脸孔的少年。他是虹原高中二年级的夏目一郎。夏目正因为从刚刚就一直注意的少女出声搭话,而慌张得毫无意义地环视着附近。在周遭的长板凳上,只有一个将报纸摊在脸上的熟睡老人。 你跷课了? 露出浅浅笑容的村山说完,夏目也稍微绽开嘴角地点了点头。夏目察觉自己所感觉到的亲切感果然没错,因而觉得很满足。 你为什么没有去学校? 听到夏目的询问,村山一边坐到隔壁的长板凳上,一边以轻松的口吻说道: 我失恋了。我感觉失落的时候,常常会来图书馆。 我也一样 惊讶的夏目喃喃说着,对方也眼睛发亮地笑着: 真的吗?哇,真巧!我们是同病相怜耶! 夏目也一起笑着点头。之后,就是他们开始自我介绍,谈论彼此喜欢看的书,话题逐渐热络的时候。 庭园里跑来一个气势惊人的学生制服人影。那是一名手拿着长木杖般物体的少年。当夏目和村山快吓呆时,和他四目相望。少年赶紧 踩煞车停下脚步,并以认真的表情对夏目他们说道: 告诉他我没经过这里。 接着。他又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而去。 刚刚那是甩掉我的人 面对呆然诉说的衬山,夏目瞪大了眼睛。 你你喜欢那种人吗!? 因为。我喜欢他的长相嘛! 我认为身为一个人,长相好看但不温柔是不对的!仓田同学竟然也是把我叫出来又爽约!哇啊啊啊啊啊! 夏目双手掩面,开始放声嚎啕大哭。但当他突然抬起头,看到呆住的村山时,又以充满确信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你是中了邪恶的魔法,才会喜欢上那家伙的。 啊? 那家伙是邪恶魔法师!所以他会用奇怪的魔法来诱惑你。虽然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与我们无关,不过要不是这样,像你这么可爱的好女孩,是不可能喜欢上那种人的。 是这样吗 垂下眉尾,村山歪着头思考。 听你这么一说,也不是完全没有这种感觉我从在开学典礼上看到一条同学时,我的胸口就这样紧揪着。 你看吧!那就是邪恶魔法啊!一定不会错的。 通常都会把这种情形叫做一见钟情,但夏目却始终以认真的表情主张他的想法。 如果不快点解除魔法的话就大事不妙了我昨天也差点被那家伙的魔法给杀了呢! 怎么会!我我该怎么办 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该怎么做 放心吧!我已经看清他的魔法了。 夏目学长好帅喔 两人对望着并紧握双手,在春风的吹拂下一动也不动。因此,连之后跑来的警员询问刚刚有没有高中生跑来这里,他们都完全没听到。 完全没察觉自己促成一对情侶的诞生,一条京介来到图书馆前的一个小公园。 在想要从警员手中逃离的过程中,他已经来到距离目的地学校很远的地方了。而紧迫不舍的警员气息也一直无法从背后消去。在寂静的公园前,京介迷惘着该不该逃进公园里。而这个公园正是京介两年前和砂岛礼子相遇的地方。 在设置禁止车辆通行用栅栏的入口处旁,一个杂乱的草丛里,突然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块状物。明明察觉到那是一个有着乱七八糟的黑发和黑皮肤的人头,但京介却花了三秒左右的时间才反应过来。 胜田先生? 京介一叫出那颗头的名字,那颗头一一名为胜田的男子,就用黑黑的手向京介打招手。虽然有一瞬间犹豫了,但京介还是马上跳进草丛中藏身。因为他听到在树叶的另一方,有跑过来的坚硬脚步声及警员的声音。 有没有高中生跑来? 他往那边跑走了。 在胜田回答同时,警员喊着再不停下来我就要开枪了并跑了过去。等到完全听不到那声音及脚步声后,京介从草丛里探出头来。 如果做出让警方会找麻烦的事可不行哦! 黑黝黝的皮肤,加上皱巴巴的t恤和膝盖处破了个洞的牛仔裤,胜田满脸笑容地低头看着京介。 虽然胜田乍看之下像是个流浪汉,但据说他是在赤道下某个不知名小国的教会里担任神官。他似乎只有在秋天和冬天时,会因享受季节变化而回到日本。因为除了眼白和牙齿之外,几乎都是清一色的黑、再加上他在日本的住所就是这个公园,所以留在日本的期间好像总是苦于歧视和迫害。而以肤色和住家大小来判断他人是不对的这个观念,京介就是从这人身上学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是那个警员自己觉得可疑才追我的。 京介一边回答,一边拨开黏在衣服上的叶子。而因为胜田露出白色的牙齿说着跟我来,所以两人就走向在公园深处胜田的家。 胜田住在攀登架上,挂着塑胶布所制造出屋顶及围墙的空间里。在住宅区正中央的公园里搭起这种东西,一定会被附近的人通报,而警方也会飞奔而来。但只要对赶来的警员提到胜田所信仰的美索达拉西教教义,大概都会被无罪释放。听说在美索达拉西教里,所有的土地都归神的代理入神官所有,打算强夺的人就会遭到天谴,并在胯下长出常春藤。 进入覆盖着塑胶布的昏暗家中,京介坐在身旁的铁棒上并吐了一口气。他拿出香烟,并向在地面所铺的塑胶布上盘腿而坐的胜田问道: 今年您会在日本待到什么时候? 因为那边发生了争端,所以比往年晚一点,但明天就要启程了。而今天能和小老弟你见面,一定是美索达拉西神的神意。 胜田这么说着,并露出白牙轻松地笑着。 京介和胜田初次见面是在两年前,参加完砂岛礼子葬礼的回程路上。中学二年级的寒假,礼子说关东的冬天美中不足,若是没看到三公尺的积雪,我就觉得没办法度过这一年,而一个人到住在北海道的祖母家玩。京介虽然也受邀了,但因为有研习无法前去。 到机场为礼子送行的那天夜里,电视新闻播放着。在北海道的道东发生严重车祸的消息。那是十三辆汽车发生追撞的交通事故。而礼子所搭乘的巴士也被卷入这场车祸中,在电视播出的死伤者名单中,明确地记载了着砂岛礼子的名字。 因为遗体损伤相当严重,所以年底时在虹原市内她家所举行的葬礼中,并没有让观礼者看到礼子的遗容。当丰花因为这个原因而在身旁嚎啕大哭时。京介感到耳朵刺痛。因此他离开了葬礼会场,当他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与礼子相会的人园时,就遇见了胜田。 胜田一看到京介的脸,就把他强行拉进自己家里。而京介因为有点自暴自弃的感觉,所以心想着怎么样都行而没有抵抗。事实上当时他曾轻率地预想过,自己是不是会被这个变态分尸而死? 但与预料的完全不同,胜田让京介坐下,并花了五个小时向他说明美索达拉西教的教义。听胜田说在赤道附近某个小国的小宗教里,自杀的人必须在彼岸世界付出比这个世界还要高七倍的税金。当京介询问也有消费税吗?时,胜田用力点头并回答道消费税是十三倍。因此京介认为自杀并不好,而在那天返回家里,并且还设法活到今天。 胜田先生,我最近发觉到一件事。 在取代烟灰缸的空罐里丢置烟蒂后,京介说道。不知是不是风吹来的,塑胶布上掉落着几片樱花辦。 不信仰美索达拉西教的人,也可以适用它的教义吗? 可以。 点燃自己手中香烟的胜田立刻回答道。他的香烟是shothope牌的,每当要启程去海外时,他总是会带着像山一样多的整条装香烟。 胜田看着白色的烟雾飘行的踪迹说道: 因为美索达拉西神的眼力很好,可以洞察全世界,所以才可以对全人类进行施恩或天谴。 神也有视力吗? 美索达拉西神两眼的视力都是1.5。 胜田所说的话偶尔会让人搞不清楚到哪里是真的。但因为只要提出疑问就会没完没了,所以京介对胜田的话并不抱存疑的态度。事实上,就算是被欺骗了,也不可能会有什么损失。 话说回来,小老弟,你脖子四周有很严重的伤痕耶! 胜田用抉着shothope牌香烟的手指,指着京介的颈部。被宪也勒住的痕迹果然还是很显眼。京介赶紧扣上制服领子的钩扣。 有死亡的味道。 胜田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攀登架上好像有只大鸟飞过,只有一瞬间隙胧的黑暗降临在京介他们身上。 从这道伤痕传出死亡的味道,想伤害小老弟的人是带着杀气的。 这我很清楚 。 如果不用精神力反弹回去的话,这股气息是不会消失的。死亡的气息可是会招来死亡的。 京介将香烟压触空罐的罐口并捻熄它。过去对于死亡,他与一般人一样感到恐惧。但自从礼子死后,死就变得一点也不可怕。并不是像胜田所担心的那样想自杀,也不是有想死的感觉。但对活着已经变得没有执着却是真的。京介不明白活着的意义是什么?要反弹死亡气息的力量,自己哪里会有? 我就算活着,世界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拿着随身物品,京介站起身来。 我又不是留名青史的伟人,我连为什么会活着都搞不清楚。 所有的人类,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任务而诞生的。美索达拉西神在每个人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任务了。 仍旧盘腿坐在塑胶布上,胜田说道: 所以,以自己的意志斩断生命的人在彼岸世界会受到惩罚,这是因为他们放弃了被赋予的任务。而因为那个中途脱离的人,世界的设计图也变成乱七八糟了。 所谓的任务是什么?该怎么做才能知道?, 这只有当事人和美索达拉西神才会知道。即使现在不知道,但总有一天必定会明白的。而即使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了,但那一定是那个人正在完成任务。小弟弟,为了完成自已的任务.是不可以输给死亡的。 你更应该好好地活着。若不在地面生根,植物是无法存活的。 在国外也要保重罗,胜田先生。 京介一说完,胜田从嘴巴吹出一个圈状烟雾并点了点头。 一离开胜田的家,强烈的阳光就照射在身上。京介仰望着蓝色的天空,呼出一口气。 所谓的好好活着是什么?自己的任务又是什么?一一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一员,只是处理被赋予的工作。而虽然自己是虹原高中的学生,但在学校也没有特別想做的事。礼子在世时.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念虹原高中.但那只是出于他自己懒惰,而直接参加这里的考试罢了。 这是说光是解决眼前的问题,消磨岁月是不行的吗?叫什么美索达拉西神的怪名字,却还蛮严厉的嘛。京介心里这么想着。 明明是从公园返回到学校,却花费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当他抵达学校时,刚好是宣告下午课程结束的钟声响起的时候。京介才穿越过今天第一次经过的校门,就直接以一年三班教室为目标走去。 从放学后喧闹不已的学生中拉出丰花,带着她走上顶楼。昨天晚上充满闭塞的顶楼,今天只有和缓的微风休闲地摇晃着围篱而已,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京介将在本家做的导塞终端判定报告,到宪也的事逐一向丰花说明。丰花虽然感到惊讶地不断说着咦一、呀一、但最后当京介拜托她希望帮忙恢复被消除的记忆时,她却呃地露出明显嫌恶的表情。 不要拜托我这种麻烦事啦因为我是o型的,所以不喜欢做太精细的工作耶。 丰花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一边让两手的手指爬行在京介的头部。要恢复记忆首先必须要找出被消除的部分。 在术者的概念里,所谓的记忆是一种像树苗般的东西。幼苗会延伸,产生分枝,或和其他幼苗结合,因而制造出各式各样的记忆。 消除特定的记忆,只要铲除特定的幼苗就可以了。消除记忆的法术可以说是强行让幼苗缩小。而只要在萎缩的幼苗施加适度的力量,就可以解除缩小,幼苗就会伸展,记忆就会恢复。这种方法就叫复原作业。不过,被缩小后经过太久的的间的话,则缩小会产生固定,即使施加力量也没办法让幼苗再度延展。复原可能的时间为四刻钟以内,这就是在上述这些情况上所订立的界限。 京介的记忆呀 丰花将手指插进京介的发间,并嘀咕地低声说着: 干巴巴的。 你是想说我是笨蛋吗? 才不是呢,意思是记忆的剩余空间还有很多。你呀,对于为感兴趣的人或事,是一点也不会留存在记忆里吧?所以才会这样。 我认为对多余的事,耗费脑容量是很浪费的。 真是无聊的人如果让你去参加全国无聊人锦标赛,一定可以打进前八强啦! 别说废话了,快点帮我恢复啦! 就这样足足花了二十分钟,丰花才找到京介所欠缺的记忆。她用玲洗树树枝敲着京介的头一一这并不是特别需要施加敲击的法术。她只是单纯呕气而已一一然后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于对象体内启动,反转指针重生幼苗,沉于丑位! 在视网膜内侧,一瞬间进出柔和的光线。就这样完成了复原法术,京介的身体并没有产生剧烈变化,但记忆却确实恢复了。京介试着从嘴里说出宪也向商人购买的术药名称。 犬岩之骨、冥界茧丝、紫天秤之水 光听到这些,根本就不晓得是用来拖展什么法术嘛!而且,从一开始以我们的等级,就与高级法术无缘了。 丰花左右摇着头,嘟起了嘴巴。 回家去查查术书吧? 直接去质问宪也也是一个方法。 糟了!今天午休在走廊碰面时,宪也哥有点怪怪的。 丰花皱紧了眉头。 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因为他刚消除京介的记忆,精神变得不太稳定吧!宪也哥现在一定以为已经消除掉京介的记忆而感到安心.但如果你想起这些记忆而深入追查的话,这回就不知道会被怎么样了。 宪也他到底要做什么? 嗯,你很在意呀! 丰花会心地笑着,用手肘顶着京介的侧腹。 前阵子你明明说过,宪也哥不管有多惨都跟自己无关的。你心中虽然有冻原地带,却还蛮温柔的嘛! 那是因为就在眼前看到他很奇怪的样子。他还说除了这么做之外没有其他办法之类奇怪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京介咬着嘴唇。至今从来没有对宪也的行动感到害怕过。大他们两岁的表哥虽然外表看似非常健壮且强悍,但他绝对不是会动用暴力的男人。京介跟街上不良少年打架的事被宪也知道时,他也曾劝谏过别在无聊的事上浪费精力。 总之,宪也哥正遇上麻烦这点是没错的,所以我们去帮他吧!术者之间的互助行为,可以成为提高酬劳的对象哦。 挥舞着玲洗树树枝,丰花精神饱满地迈开步伐。追随她的后面,京介也离开了顶楼。当他们一起走在一楼的走廊时,前言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影子猛然冲了过来。 因为被丰花敏捷地当作盾牌,所以京介挨了影子正面的攻击。那影子是一名男学生与另一名女学生,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么原因,但他们两人眼睛闪耀着光芒,还挥舞着捕虫网。被绸子网住了头,京介感到心情非常不愉快。 你们打算干什么? 京介说完,男学生一一带着厚重眼镜的驼背男子手插着腰,发出很大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意外逮到一个蠢东西。暑假作业的帝王一一凤蝶标本,要再多一点美丽的抵抗,才能震撼收集者的收集魂呀! 我不懂你的意思。 当京介把头上的网子取下并丢弃在地上时,眼镜男发出了惨叫。他大概以为自己的武器不会被拿下来吧。 长谷会长,请您放心!塩原,第二发,攻击! 在男学生的身旁,绑着三股发辫的女学生一边呐喊着,一边举起捕虫网袭击而来。心想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原来是同班的风纪委员。风纪委员里大概正在流行这种令人困扰的把戏吧一一京介用右手夺下捕虫网,并直接按在膝盖上折断。 从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了盛大的欢呼声。对着正向这些人比出胜利手势的丰花,京介夹杂着叹息说道: 你先回家调查刚刚提到的术药。 咦一一好像蛮有趣的耶! 一点都不有趣,你快走! 察觉到嘟起嘴巴,穿越看热闹人墙离去的丰花。身为风纪委员的女生塩原出声喊着: 啊啊!最终魔王要溜了!真不敢相信,最终魔王是绝对不会逃的,应该是我们逃不了才对啊! 这世界上尽是不合理的事啊,塩原。所以人类不继续前进是不行的,而扰乱风纪的愚蠢之人正是一个好例子。本来,对只能在团体里生存的人来说,生来就应该装进保有秩序的意识,但竟然会有脱离秩序的人,这的确是突变 我完全听不懂你想说什么。有话快说。 将滚落在地面的捕虫网竿子踩烂的京介才刚说完,被打断话的眼镜男一一名为长谷的学生就过度挺起胸膛地回答道: 你入学还不满一年,却已经贯彻了无可救药且偏离正轨的生存方式。风纪委员会判定有必要对你进行彻底指导,因此要将你带走。 很抱歉,不用你们多管闲事。你们别管我。 不知是彬彬有礼还是嚣张,真是难懂的拒绝方式不过,你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我们竭尽全力也要你来一趟。 长谷一拿出新的武器,脸上就浮现出志得意满及邪恶的笑容。那是如同正月时吊新卷鲑(注:北海道的名产薄盐鲑鱼;是日本的年莱之一,也用于新年送礼。)所用的草绳般,十分粗大的绳子。一下是捕虫网一下又是蛙鱼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京介厌烦地握紧拳头说道: 我知道了。随你高兴从哪里攻过来吧,我也会全力反击。 如果你乖乖听我们的话,就不用吃苦头了真是愚蠢一一! 因为长谷挥舞着绳子飞扑过来,所以京介以轻轻地右直拳反击回去.下巴被打中的长谷狠狠地飞向后方,而被牵扯的观众里也传出了惨叫声。几秒钟后,把眼镜扶正的长谷也勇气可嘉地站起身来。但眼睛的焦距已经天旋地转,脚步也摇摇晃晃的,似乎没办法立刻反击。 痛好痛不过,在飞上空中的时候,感觉还真有点舒服.这点是不可否认 会长!你竟然把会长弄得怪怪的!我不会放过你! 塩原喊叫着,并拿出数学老师上课时所使用的大型三角板,瞪视着京介。刚才碰面时好像只有看到她拿着捕虫网而已,她到底是把三角板藏在哪里?对京介来说这是个谜。 一条京介同学。我想再跟你好好说一次。 将三角板九十度角的部分亮在京介面前,塩原说道。编得整齐的发辫和连一公厘也没让膝盖露出的裙长,不知为何和三角板非常相配。 你明明和我同样都是一年级,应该都是怀抱着梦想和希望才来念高中,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干劲?今天你也是跷掉整天的课吧? 因为还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 京介的回答中混杂着叹息。 什么事物是最重要的,这是因人而异吧! 那是不能融入团体生活的人所说的藉口! 你想怎么说都行。我对你的价值观并没有抱怨,所以你也别管我的事。 你病了就像受虫害的叶子被吹得一片也不剩那样,你的精神已经病人膏盲了。 两眼终于对焦的长谷插嘴说道。手摸着浮现出淤青的额头,他的眼镜边框出了亮光。 塩原,他不光是在学校,即使是在社会上都无法生存。一定要矫正他的本性才行。 您说得没错,会长。托我们的福,他也可以变成优秀的人才!我们现在是在做对人类非常有贡献的事! 没错,要说我们是为了这种工作而生的,一点也不过分! 长谷和塩原一说完,看热闹的人群又响起了掌声。京介在两人对话结束之前一直抱着双臂等待着,还一边想着原来如此。他深刻地感受到美索达拉西教神官胜田所说的,人一出生所背负的任务一一而实际担负并有自觉的人是真的存在的。虽然这对京介而言是有点麻烦的任务。 塩原以轻盈回旋,相当优雅的动作重新转向京介。这回她用三角板的六十度角对着京介。 一条京介同学,你明白了吗?我们是在为你着想。明白的话,就请乖乖地跟我们走吧! 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因为被丰花教导不可以殴打女生,所以京介基本上攻击的对象是性別歧视一一应产这么说吗?总之,是有区分的。而现在正是他烦恼着,虽然眼前这个绑三股发辫的妨碍我而不得不出手,但该怎么击退她的时候。 走廊窗户的另一边,在校园的前端蓝白色的光芒正朦胧地闪耀着,学校的森林里也微微地发出光芒。但能以肉眼捕捉到这些光芒的。只有身为矫正术者的京介。而那就是闭塞所散发出来的光芒。 昨天,丰花说她发现的两个闭塞中,有一个确实是显示在森林里。丰花也说今天午休时间她会再调查一次,因而就将这个工作交付给她,不过看来闭塞似乎没被净化。唉,反正打从一开始就不期待她会完美地完成工作。 一下这边一下那边的,真是忙死了 握紧玲洗树树枝,京介打算朝闭塞的方向过去。但塩原绕到他的面前,张开双臂。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我有急事,快让开! 我不让!仓田副会长说过绝对要把你带过去! 我不认识什么仓田。让开! 不要!八公也没有离开过涩谷车站! 因为心里正想着干脆扁她一拳的关系,所以对后方的注意力就在仅仅一瞬间变钝了。从背后缠绕而来的绳子,将身体结结实实地绑住。京介厌烦地只转动头部,瞪视着背后的长谷。 我说啊 太好了,长谷会长!好,你觉悟吧,一条京介同学! 这次换成对前方的注意力变得迟钝,塩原将三角板的三十度角顶在京介的喉咙上。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学校教具,竟然具有可能轻易切断颈动脉的锐角,让人莫名地想发脾气。 玲洗树树枝被夺走,还被放声大笑的长谷强拉起来行走,京介咂着舌。搞什么呀,今天竟然发生这么多事。他心想,衰事一定会接二连三到来的。所以丰花大概也绝对不会直接回家。 咦一一不会吧!这不是珍妮佛吗?哎呀,你来日本了?啊,好久不见了! 此时的丰花正和在路上巧遇的术者同伴一一珍妮佛发出兴高采烈的笑声。 喂喂,要不要在这附近喝杯茶呀?我也刚好没有什么事耶一一 而当她想起自己其实并没有空的事实时,已经是大约两小时之后了。 第五章 迈向破灭的课外活动 地点是在一楼北侧走廊,最里面的一间空教室。窗外面对的是校园,而女子排球社正响起喧闹的喝彩声。她们正喊着托球托得好之类的话,但一条京介的心情却一点也不好。 未成年抽烟是法律上禁止的行为哦。如果我们是警察,你会被判死刑的。 叉开双腿站在椅子前方的塩原友子,以断然的口吻说着这番话。而在她手里的,是从京介那里没收的luckystrike香烟盒和打火机。 在塩原身旁的长谷风纪委员会会长耸耸肩,做出悲叹似的表情。 一条同学,你该感谢我们。你不光是精神上,连身体都可以得到健全的成长。就趁这个机会戒烟吧!现在就开始抽这种东西,还不到花甲之年,你就会从肺脏喷出炭灰而死的。 还真是壮烈的死法呢,要是鼻子和耳朵也会喷烟的话就更完美了。 坐在置于教室正中央的椅子上,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他心想,在被绑住失去自由的时候,持有物被搜出,而且还被迫听一堆歪理一一如果做这些事的不是风纪委员,那就完全是校园欺凌事件了。从被丢进这间教室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长谷和塩原一直对京介不断批评。 一条同学,关于你这根奇怪的木杖 接着,长谷高高举起从京介那边夺走的玲洗树树枝,眼镜的边框闪耀出光芒。 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事实上,我们两个前一阵子在深夜的小巷里。有看到你用这根木杖引发奇怪现象的样子。 啊,是吗? 不只是在学校,即使是在街上所做的无数看不见的行为,都与虹原高中的校誉息息相关。既然你是危险人物。就必须及早处置。 没错,要猎捕魔女! 对于塩原所说的话,京介不自觉地在口中喃喃自语。继邪恶魔法师之后,连魔女都出现了?光流脉使者要被一般人所接受,虽然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抱期待,但是被当成变态对待到这种程度,还真是难过到令人疲惫。 要处刑还是要干嘛都随你们高兴。但是我希望你们快点结束,差不多该让我回去了。我可是很忙的。 京介一说完,长谷就开始大声嚷嚷,然后在椅子周围走动。 你瞧不起我!?你是瞧不起风纪委员是吧!你以为我们稍微教训你一下就会放你走了吗!?太天真了!由我来做吧,为了民众,我要对你施以最残酷严厉的惩罚! 会长会长,您要施以什么样的惩罚? 塩原也一起开始绕着椅子周围走动。京介感觉自己好像被怪异的原始民族抓到,并且当成奇怪仪式的祭品。 你可要听仔细了,塩原!对他的惩罚可说是要给其他学生杀鸡儆猴,所以必须办得令人印象鲜明。这是为了让其他人知道敢违逆风纪委员的话,就会遭到这种可怕的下场 为了让其他人知道? 比如让他穿上撒满图钉的室内拖鞋,做兔子跳之类的。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真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或是用石膏固定身体,然后摆在美术教室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残酷了! 或是只让他一个人,穿着他中学的运动服来上体育课!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真是太屈辱了! 两人来回地走着,依然只针对完全形同校园欺凌的惩罚方式而兴奋不已。 京介虽然好几次试着想解开将双手反绑在后面的绳子,但坚固的绳结却很难松开。这是因为有点神经质性格的长谷,以眼镜中所闪耀的黏腻感光芒将他束缚住的关系。要是身体能恢复自由,两秒钟以内就可以撂倒这两个人,然后就可以回家了一一 此时,教室的门打开了,京介看到现身的人影皱起眉头。那是一名粟色头发的三年级女生一一就是前几天在校园水龙头那里找他搭讪的女学生。而跟在她后面的体格健壮男学生,正是福原宪也。 宪也一直低着头,视线从京介身上飘移开来。他手里正拿着玲洗树树枝。 宪 长谷、塩原,辛苦你们了。 京介出声打招呼的声音。被女学生娇艳的声音所打断。走来走去的长谷停下脚步,并朝着她拍拍自己的胸脯。 哦,仓田,我们正等着你呢!我们现在正在考虑要怎么处罚他唷!仓田你也一起来想吧!图钉、石膏和运动服,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京介盯着栗色头发的少女。记得她似乎说过是姓仓田吧?塩原所说的仓田副会长指的就是她?话说回来。依稀记得在水龙头那里见面时,她好像也说过她是风纪委员。 你们两个,已经可以了。剩下的我会接手,你们可以先回去。 抓起头发的仓田一说完,长谷和塩原同时发出不满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呀?现在开始才是重头戏,我们不能交给你一个人。 没错,仓田副会长。一条同学拥有从肺部喷出炭灰的必杀技。如果副会长和他单独在一起,后果会不堪设想的。 没问题,因为福原也会在场。 隔着肩膀回头看着背后的宪也。仓田露出文雅娴静的笑容说道: 福原,麻烦你把这两位送到外面去吧。 接到命令的宪也低着头进入教室,站在长谷和塩原面前。然后一手一人,分別抓着两人的制服衣领,就这样拖拉着将他们拖往教室外面。 你你要做什么?三年七班的福原宪也同学!为什么我非离开这里不可?我可是风纪委员会的会长呀! 没错没错,长谷会长是会长唷!是执行鲜明、残酷、屈辱工作的克星唷! 塩原同学,我有说过这个名称是秘密吧! 长谷和塩原吵吵闹闹地退场后,仓田以慎重的动作关上教室的门。在从窗户斜射进来的夕阳下,她的半个身体染上美丽的橙色。 我们又见面了,一条京介同学。 京介默默地盯着浮现出浅浅微笑的仓田。和她第一次见面时所感受到的厌恶感,看来似乎是不幸命中了。 还有啊!瑞奇蒙分局长真是个无可救的大色狼。竟然跟我说因为他去向本家提高酬劳,所以要我陪他一晚。 呀一一这是什么?那家伙前世绝对是可恶的地方官。他一定有那种玩解开和服的腰带,扯着腰带让女人转圈圈的嗜好。 我因为太生气了,所以就打断分局长的膝盖骨。结果他的情妇还生气地跑到我家来找碴呢! 咿一一人间地狱一一 而且那个情妇还是个男的! 呀一一美国梦真是什么都有耶一一 在放学路途中一处大众餐厅里,丰花和珍妮佛正滔滔不绝,毫无忌惮地热中于无聊的废话。而在她们面前,已经吃光的蛋糕盘正堆积如山。接下来她们打算用无限续杯的咖啡,继续留在店里。 家里的其他人都好吗? 当话题聊到一个段落,珍妮佛询问时。丰花用力地点点头。 很好很好。虽然前一阵子半夜有小偷跑进来,但是被爸妈活逮了,把他扁得七荤八素并拿走了三万元左右。那个小偷还是哭着被送进警局的。 我在本家时有见过京介,他看来还是老样子。看他那个样子,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再谈恋爱了? 是啊因为他呀,笨手笨脚的。 丰花在咖啡里连续丢了八颗放在桌上的方糖。 今天我搜索京介的脑袋,结果他记忆里剩余的空间还有很多呢!礼子的事是以重要保存用记忆的方式留下来,但如果不去思考其他的事,那未来的数十年会活不下去的。 嘴巴接触着像糖水般的咖啡,丰花呼出鼻息。这让杯子里产生 烦躁的涟漪。 我也有好好地记住礼子的事,因为她是我不想忘怀的朋友。不过那是放在脑袋里,与日常生活用到的位置完全不同的记忆。那里的记忆如果自己不主动去窥探,就不会产生悲伤的心情。我并不是冷淡的人,我也认为人类就是这种生物。人的寿命很长,虽然不得不去体验许多伤心痛苦的部分,但因为人类有容量很大的脑袋,所以没问题的。我认为只要善于使用的话,即使拥有任何记忆,也可以一直生存下去。啊,不好意思,请帮我续一杯咖啡。 对着经过的女服务生说完,丰花大刺刺地靠在椅背上。 不过。京介每天每天一直把礼子的事放在脑袋正中央而不好好活着,我认为这样是不行的。我也曾经亲口告诉他这样是不行的,但还是没办法改变他除非京介自己能察觉到。 真是困难呀人要是有了痛苦的事,就常常会想强迫自己忘记,或是沉浸在深刻的悲伤中。 你说得没错,所以转换是很重要的。纪念礼子的遗物耳环,我把其中一个交给京介了。但他好像放在书桌抽屉里,我都已经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了,当事人却老是被回忆给绊住。话说回来,一想到京介,我好像被他拜托去做什么事的样子啊,对了。 丰花抱着胳膊,喃喃自语两三分钟后,她拍了一下手,终于想起了她自己的任务。说了一大堆伟大的话,丰花自己脑袋的使用量却似乎不够,而她当然没发现这一点。 在桌面上探出身子后,丰花向珍妮佛问道: 喂喂,珍妮佛,你对术药了解吗?我表哥好像跟什么奇怪的东西有牵扯的样子,京介想调查他到底想施展什么法术。 术药?啊,现在我正在念的术书里,刚好出现许多药品 珍妮佛比丰花大十岁,是术者的前辈。丰花从书包里拿出记事本,念出记在上面的术药名称。 嗯,是犬岩之骨、冥界茧丝、紫天秤之水。使用这三种东西所能施展的法术,你能想到什么? 嗯一一嗯会是什么呢 歪着丰花的脸,珍妮佛仰望着天花板。思考一分钟左右,她没什么自信地喃喃说道: 是有一种要搭配这些术药才能施展的高级法术不过,我想道具应该还不够唷! 不愧是珍妮佛!能想到一个就很厉害了。那是什么法术? 面对目光闪耀期待光辉的丰花,珍妮佛皱紧眉头嘟嚷地喃喃回答着: 死骸复活。 那是什么? 珍妮佛拿出笔,在桌上的餐巾纸上写出死骸复活几个字。看到这总觉得飘荡着不吉利气氛的字迹排列,丰花轻轻地吞咽一口气。 在店内的灯光照耀下,金色的头发发出温吞的光芒,珍妮佛眉间的凹痕变得更深地说道: 这种法术还有个必要的东西.那就是引导术者血液者的心脏。 心脏?唔,那是什么真可怕 施法者如果提供自己的心脏,不就没办法继续施法了?所以才会要同行的某人当牺牲品吧。 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一边将茶匙丢进咖啡里,丰花一边嘟起嘴巴。 牺牲其他术者性命来让死者复活一一丰花片刻间不知所措地想着这种法术的用途。如果是自己,会想让什么人复活?是自己最喜欢的已故艺人吗?还是宠物?或者和大家一样是祖父母或朋友?丰花心想:别想了。自己没有这种权利啊。因为已故的逝者到底是不是希望重返人世,自己根本无法判定。而且,应该也不会有愿意牺牲自己的术者。 在咖啡里搅了五十次左右,丰花突然停住拿着茶匙的手。宪也到底是打算施展什么法术?如果他真的是以死骸复活为目标一一如果消除京介的记忆.是害怕被事先知道,有所防备的话 茶匙无力地掉落在茶碟上,丰花喃喃说道: 该不会是京介可能有危险 在开始染上渐层深蓝色的天空中,飘浮着圓圓的月亮。时间是傍晚六点过后,白天的和煦空气也降温了,穿着学生制服的脖子里吹进变凉的晚风。抬头望着金光闪闪的满月,京介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存在于高空中,月亮不知为何每次一发生事情就和地上的生活息息相关。发生月蚀时人们就大惊小怪,中秋节时就奉丸子。不但太空人已经完成登月,就连地球这边绝对看不到的月球背面,也可以利用人造卫星清楚拍摄出来。虽然京介从小就一直这么想,即使现代人对月亮不再那么害怕也没什么关系。但却被丰花毫不留情地念了一顿。月亮一定是奉宇宙中很伟大的某人之命。来当地球守护者的.所以人们应该无条件地敬畏月亮。 一一虽然完全没有历史或天文学方面的知识,但丰花的脑中,却寄宿着与生俱来自己的想法最伟大最厉害的无聊自尊心。因此她偶尔会抱持着毫无根据的自信。公布意义不明的哲学。 尽管如此,关于月球崇拜论,京介认为未必能断言纯属荒诞无稽。的确,自古以来人们对月亮提出各式各样的含义,但凿附会的也很多。春假的时候,不请自来跑到京介家里的不知名妇人,就是基督教方面延续七百年的教派传教员。明明连问也没问,那妇人就自顾自的说起她所崇拜的神明历程。而那位神明是从太阳诞生的蓝色星星一一简单来说,地球就相当于月亮的双胞胎弟弟。被迫听了将近一小时的传教,京介所持的感想是:明明是双胞胎却可以分开生活,神明真是个令人羡慕的身分。 而在公园里生活的神官胜田所信仰的美索达拉西教里,好像有个在满月之夜相互誓言未来的男女,即使转世也会持续结合五次,但第六次就会成为生意上的劲敌,感觉很麻烦的迷信。以光流脉的领域来说,不但有被击碎前的光仪大神是以月光为食粮的传说,也实际存有需要月光的法术。总之,人类大概是想将之融人生活般地喜欢月亮吧一一!但一想到这不是现在这种时候应该分析的事情时,京介再度叹气。 京介被叫做仓田的女学生和宪也带着,正从空教室移住校舍的外面。仓田两手空空。但宪也却带着玲洗树树枝,肩背着运动背包。虽然没有因为放学后而和其他学生擦身而过,伹如果被不明究里的学生看到。想必会当成异样的情景吧。因为两个三年级学生,拉着双手反绑在背后的一年级生行走一一话虽如此,但身为当事者的京介却依然掌握不到事情原委。 走在最前面的。是栗色头发在背上滑顺甩动的仓田。京介看着她的背影,被跟在身后的宪也押解似的推着行走。仓田和宪也只是沉默不语,以某地为目标在校园的角落走着。虽然可以看到操场上跑道的正中央有稀稀落落的田径队员身影,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感觉。如果大声呼救或许可以得到帮助,但京介却不打算抵抗。虽然可以清楚感觉到自身的危险,但这么一来也可以明白宪也是哪里有异。他心想,还是避免让不相关的人卷入比较明智。 不久,一行人抵达校园最里面的宽广森林前。即使白天也郁郁苍苍,酝酿出阴湿气氛的这个地方,在日落的此刻,幻化成一个巨大的黑影。但在京介的眼里,却映射出那是轮廓散发淡淡蓝光的闭塞物体。从在走廊窗户发现森林的闭塞时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两小时的时间。闭塞本身虽然还不到需要分秒必争进行净化的浓度,但也不是能放着不管的状态。在身后的宪也应该知道这个情况,但他却无言地继续走着。 走在前方的仓田以毫不犹豫的样子走进森林。被宪也押着背部,京介也跟在其后。 一踏进森林里,强烈的树木香气和蕴含湿气的冰冷空气一拥而上。在几乎黑暗一片的视野中,偶尔有闭塞所散发的蓝色光点像无声的鬼火般地飞舞着。虽然很美,但却也过于非现实,连观看者类似恐怖的情感都会被引发 出来的光景黑暗的前方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光点自由地在空中来回,嘲笑似的掠过入侵者的身体。而京介只是皱着眉头,并没有恐怖或是其他的感觉。他唯一在想的,就只是看来仓田和宪也对这副光景看得蛮习惯的。 在被迫走在树木根部四处爬行、难以行走的地面几分钟后,突然视野大开,来到一个月光照射进来的空间。只有这个地方原本覆盖在头顶上的树枝不见了,存在一个直径十公尺左右的明亮广场。在闪耀着银色的广场中央,掉落一颗大石头!而那石头正发出蓝蓝的闭塞色彩。 在石头前面停下脚步的仓田转过身,脸露微笑地说道: 开始吧,福原。 被叫到名字的宪也放下背在肩上的运动背包。他打开拉链,从中取出术者用的黑色斗篷,并以缓慢的动作将它穿在身上。之后,他开始在地面排着可以视为术药的道具。 仓田慢慢地撩起头发,望着这副光景。要是想逃的话,现在或许许会有办法,但京介却一动也不动地,对着宪也背后说话。 宪也,我已经恢复被你消除的记忆了。 一瞬间背部的线条僵硬地颤抖一下,但宪也却没有回过头来。面对沉默动手准备的他,京介继续说着: 但是,却不知道你使用术药而想施展的法术是什么。 宪也无言地在地面上摆着术药。有装在塑胶袋里、像盐一般的白色粉末、像拉得太过头的脐带般的一把细绳。还有在神社看到的小瓶壶。排着这些东西的宪也,指尖微微地颤抖着。 像这样躲躲藏藏的做某件事,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你到底想做什么 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 打断京介的话回应的是仓田。京介回过头,在仓田端正的脸庞上浮现出率真地快乐表情。 和我交往的人前阵子死了。所以我才要福原帮他起死回生。 宪也 京介看着宪也的背部。让死者起死回生,这肯定是相当高难度的高级法术。当然,应该遵守的程序也很复杂麻烦。所使用的术药,也需要很难到手的东西吧?宪也会这么勉强自己,想从地下商人那里买到术药的理由就是这个吗一一京介的表情变得僵硬。 为什么,宪也你要这么做 因为,芝山是被福原所杀的。 仓田以稍微尖锐的口气回答着。 春假时,他到芝山家去玩。因为发生一点口角。福原就动手打了芝山。芝山从楼梯上摔下来,结果就死了。 这不是意外吗?这不能说是他杀的。 可是,芝山的死却是事实!而且我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人类明明看起来很强壮,但却这么简单就死了。 我虽然很惊讶,平常看起来认真、温柔的福原,会突然对朋友动用暴力。不过,福原说因为他会施展许多引发奇迹的法术,所以他和我约定会让芝山起死回生。 在仓田淡淡述说的期间,宪也一句话也没说。拿出术之后,他开始用玲洗树树枝在地面上画起一个圓。而圆这中心就是掉落在广场的大石头。 仓田一边抚摸着那颗石头。一边露出怜爱的笑容。而京介的背后同时窜升寒气及不好的预感。 首先是被大地包围,在决定好的时间接受月光照耀。今天晚上就是最后一天了,之后只要使用这些必要的道具,福原再施以法术的话,芝山就可以起死回生了。 难道,那颗石头底下是 就县芝山。 京介重新转向宪也。宪也僵硬得冰冷、面无表情的四方形脸庞,承受着京介的视线。他就像岩石移动般地慢慢地分开嘴唇,流泄出深沉的声音。 我想你也知道,没按照正常程序埋葬的尸体会在地底和异物接触,而给光流脉多少带来影响。所以,在死骸复活术的准备期间。才会产生几次闭塞现象。我有必要不让京介和丰花你们知道这里的存在。因为包括学校在内的区域,是由你们负责的。如果没有职务调动的话,我就 宪也 把坏掉的罗光图交给你们,在顶楼制造闭塞引诱你们前去今天还消除你的记忆,让你被风纪委员捉住,而我则卑鄙的四处躲藏没错,就像京介所说的,这或许不像我。但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让芝山起死回生。 如泥沼般的宪也的视线,就像缠上自己身体一样。京介不由得往后退了两、三步,但背后却站着浮现娇艳微笑的仓田。 宪也向京介迈近一步。散发茫然视线的两眼深处,摇荡着浑沌的光芒。 我卑鄙的地方还不只这些。在复活仪式里,需要引导术和血液的人类心脏,而提供者,我挑中了你。 抱歉。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偏离人生常轨这样就没法去念大学了。 喂,福原。如果芝山起死回生的话,这次你可不要再打他,要好好听他说喔! 眼睛里闪耀着冰凉的光芒,仓田从旁插话。 可是,如果芝山还是不在乎我,那就算了。我就按照约定和你交往吧! 冷冷地瞪了一眼陷入沉默的宪也后,仓田重新转向京介,她撩起栗色的头发,嘴角平稳地笑着: 前几天碰面的时候,我若无其事警告你的事,你还记得吗? 就是要你最好保护心脏的事。不过,我认为你很适合,一条京介。所以还是请你赴死吧! 感觉到冰冷的杀意,京介瞬间扭转身体。突然亮出的利剑轻轻地刮过右肩,炙热的疼痛感在神经游走。 我听说了。你在几年前女朋友就死了吧? 手中握刀的仓田,以直接的眼神盯着京介。那把似乎是藏在制服口袋里的刀子,是到处都买得到的折叠刀。展开的刀身被月光点缀,发出毫无慈悲的光芒。 听说可以起死回生的尸体,是限定于死亡之后没有超过一定的时间。所以,你女朋友已经来不及了。不过,芝山他还可以复活。一条京介,你还是应该去你女朋友那里。 还是说你想继续活着?我可是看不出来你有这个意思喔! 我 无法断然说出自己还不想死,京介将话吞了回去。自己真的想活着吗?还是不得不活下去?有其他人希望自己活着吗?蜂拥而上的疑问,让京介的判断力变得迟钝。 仓田挥舞的刀子已经迫在眉睫。虽然反应变得迟钝,但还是反射性地避开攻击的京介,肩膀却被宪也从背后压制。空气因为惨叫声而撕裂开来,鲜红的水花飞舞着。因为侵袭左胸的剧痛,所以京介发觉被切开的不是空气,而是自己的胸膛。 第二次、第三次的攻击是以不伴随疼痛的单纯攻击方式划过身体。脑袋中涌现无情的晕眩,京介因而倒在地上。无法顺畅呼吸,即使吸了好几次气,但已经受伤的胸膛却无法吸取氧气。就像是突然切断电源开关似的,视线变得一片黑暗。而在微弱的意识角落,京介模糊地预料到死亡。 对不起,京介本来应该是要用我的心脏,可是因为在法术成功之前,我都不能死 他听到遥远的那端,有宪也的声音。京介在心中回答着无所谓了,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了一一 在京介这方面,很不可思议地竟然没有对宪也或仓田涌现出愤怒。对他们来说,他们各自拥有生存的希望。无论是梦相,或是情人一一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体内冷却下来了。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浮现出来的是一向笑容满面的礼子面庞。 将埋在地底的尸体,暴露在月光下九十九刻钟的时间,理由似乎是因为这样才更容易接受到光流脉的力量。 术药其中之一的大岩之骨,是固定住腐烂尸体的外侧,类似石膏的东西。再用冥界茧丝捆住四肢,防止尸体崩毁。而紫天秤之水则是代替干 枯身体里血液的流动,阻碍尸体的干燥消灭。接着最后还需要术者的心脏,做为尸体的原动力。 光流脉使者的身体,从一根头发到内脏,全都能当做各种道具使用。被取下来的东西,只要使用后没有损伤,还是可以放回持有者的身体里。但在死骸复活术的情况,若将心脏放回原来提供者的身上,则受术者的复活将会成为泡影。为了让复活法术成功,心脏提供者的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事。 听完法术概略说明的丰花,皱紧眉头并坦率地说出自己的感想。 不过我总觉得,这算是起死回生吗?感觉不就是变成怪物复活了? 你说得没错。 走在身旁的珍妮佛点着头,她们正走向虹原高中,虽然她们俩同样穿着黑色斗篷的样子相当引入注目,但珍妮佛陈述意义不明的行话,击退了路人毫不客气的视线。 从大众餐厅出来之后,丰花虽然马上返回家里,但京介却还没回家。她心想,如果走上下学的路或许可以碰到面,可是都已经可以看到校门了,却还是没遇见京介。是在哪里走岔了没遇上?或是他还留在学校里? 死骸复活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是只让身体起死回生的法术。至于灵魂,据说是不能完全回复原状的。我的朋友之前想让她死去的丈夫复活,而施展过这种法术。复活之后的样子,和生前是完全不一样的。 为什么会有这种法术?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吗? 因为以前有个明明法术尚未完成,却为了想成名而将法术记载在术书上的笨蛋呀! 自巫女的孙执辈以后,开发新法术的术者可以获得登记在术书上的刊登费。这个制度即使到了现在,仍然承继在本家的管理之下。产生原创的法术并获得认证,这对光流脉使者而言是很大的名声。 丰花眼中闪耀着光芒,并在胸前握紧双手。 那么,要是我改良这个法术,让它变成完成品的话,是不是可以变成亿万富翁啊?哎呀!要怎么做?要买些什么? 丰花,你大概不行。 好不容易到了校门口,只有染上黑夜的校舍迎接着丰花她们。时间是接近晚上七点,校园内恢复静寂,白天的喧闹声仿佛从未存在过。不知是正经八百还是没有爱校心,在虹原高中里,无论学生或教职员,似乎有一超过规定的放学时间就全数离校的倾向。 他到底是去哪里了呢?京介 当丰花喃喃自语时,校舍内侧的天空散发出瞬间强烈的蓝白色光芒。丰花和珍妮佛面面相觑,那是光流脉闭塞的气息。 丰花。我们快走! 珍妮佛率先穿过校门,丰花也随之跑了过去。但黑色的人影却从校门的阴影处跳出来,挡住她们的去路。 给我等一下,一年三班的一条丰花同学! 在水银灯光的照耀下,人影的一部分闪闪发亮。一瞬间,丰花吓了一跳,但仔细一看,那人影是今天早上和放学时前来刁难,担任风纪委员的学生。而发亮的好像是他厚重眼镜的镜片。 放学时间早就已经超过了。在这种时间穿成那样子你有什么事吗? 从早上八点到下午六点以外的时间,以课外活动名义使用校舍的话,必须事先得到生活辅导处和学生会的同意。 从带着眼镜的委员长谷背后,绑着辫子的塩原突然探出头来说道: 如果现在不马上拿出许可证,你就不能进入校内。 这么说来你们两个也有罗? 听到丰花的询问。长谷和塩原轻轻地退后半步,并同声 呀一一的大喊一声。 怎么办,会长!我们没有取得什么许可耶!出现意想不到的盲点了。 真槽糕呀,塩原!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与怪兽战斗的正义使者虽然变得巨大且过于奋战,一个不小心还踩坏了城镇,但也没有任何人会埋怨正义使者半句。所以我们风纪委员为了取缔风纪,即使超过放学时间未经许可留在学校里,也是应该得到宽容的。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会长。真是太感谢您了。 因为风纪委员开始鬼扯淡了,所以丰花打算从旁边先行离去。但塩原却察觉到,并抓住丰花的手腕。 等一下,我已经说过不准通行了吧!你有在听別人说话吗? 听是听到了,但是因为觉得太无聊,所以听到一半就没听了。 呀,真不愧是双胞胎。这种既冷血又没人情味的说话方式。跟一条同学一模一样! 真没礼貌。虽然京介的确很冷血又没人情味,但我可不一样喔!对吧?珍妮佛。 听到丰花向身后的珍妮佛说话,两个风纪委员这才第一次察觉到,那里有个金发外国女性的身影。长谷以紧张慌乱的动作推上眼镜,并向珍妮佛交谈。 哎哎呀哎呀,外国访客来到本校是有何贵事?嗯唉咿欵姆啊加胖尼苏。 会长。这看也知道呀! 哦,说得也是,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別看我这样,我可是英文检定四级喔!奈斯吐咪啾! 珍妮佛将长谷伸出的手牢牢抓住,然后直接将对方瘦弱的身体,以过肩摔的方式摔到地上。住在日本时,珍妮佛曾到信家附近的柔道场学习。 因为他妨碍我们,所以我把他摔出去,这样不好吧? 面对甩动金发询问她的珍妮佛,丰花很干脆地摇着头。 完全没问题。我们走吧啊,对了,在这之前 丰花重新转向呆掉的塩原。塩原一和她四目相对,就摇头摇到绑着辫子的头发散乱,并大步地向后退。途中还踩到倒在地面的长谷,但她本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 住住住手啊!使用暴力是不好的! 我什么都没做耶,我只是想问你一些事。你们在走廊上和京介发生争执,是在多久之前就结束的? 啊啊啊,那个 塩原颤抖地点着头说道: 这算结束吗?我们在中途就被排除在外,所以不是很清楚。 那是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从捉到一条同学,到把他监禁在教室里为止,一切都还不错 你们看起来很靠不住,却还挺有一套的嘛。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要不要来我手底下当差呀?每年都得绑着京介要他帮忙做蛋糕.其实蛮辛苦的。 蛋糕?我也很喜欢。我对这所学校的福利社唯一不满的一点,就是甜点的种类太少了。说到这个,前一阵子我曾经拿上诉书到学生会办公室,但对方却不理会我。 哎呀呀!关于这件事。也让我说句话吧!我也和你有相同的意见喔!不过,我认为福利社的奶油红豆面包是相当好吃的。 啊啊,那确实是做得不错。可是,因为听说贩卖的东西有六成是类似商品,所以需要留意。 你说什么!?那些东西要怎么分辨呀? 面包表面的芝麻数目,好像有十五颗以上的才是真品。 叫我在如死亡般混乱的面包卖场数芝麻呀没关系,我就数给你们看!让你们瞧瞧把人逼到尽头的可怕之处! 丰花,你岔题了。 被珍妮佛拍了一下肩膀,兴奋的丰花突然回过神来。她清清嗓子,企图修正话题的轨道。 呃是什么呢啊,对了。抓到京介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啊,我们抓到之后,仓田副会长就来了,她说之后交给她就行了,因而强迫会长和我回家去。我们因为很不甘心,所以才会一直在校门附近暗中监视,但到现在都还没看到一条同学的身影。 那么,意思是京介他还被那个副会长逮住罗?那个人还真厉害呀!竟然对京介说教并且要他顺从,连我学会这招都花了三年时间。 丰花 会说花费三年,是因为在三岁时的记忆里,有自己第一次让京介服从的身影的关系。而这单纯是因为没有之前的记忆,所以才估算是花费三年的时间,但事实上,更有可能是在打从娘胎里开始就以口才说服了。 丰花,闭塞渐渐变浓了。 面对珍妮佛的催促,丰花点了点头。 拜拜罗!风纪委员小姐。哪天要是能再跟你聊天就好了。 对着受到惊吓而张大眼睛的塩原挥挥手,丰花跑了过去。她心想,要是闭塞矫正完成的话,再去搜索校园救助京介吧!这样做个人情也还不赖。在露出满意微笑的丰花头顶,天空再度发出蓝色的光芒。 在校园角落宽广的森林全区被蓝色的光芒所围绕。一直伫立在森林人口处的丰花垂下双眉,呆呆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我午休跑来这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呀 原本丰花就没有凭感觉就可以察觉所有闭塞的能力。先别管前几天半夜在堤防发现强暴犯的情况,她连小型闭塞都没办法感应到。虽然趁午休造访森林时,是有打算要好好调查,但在和那个三年级女学生相遇,聊了一些废话后,她又直接回去了。这样不太好一一看到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后悔并垂下双肩的丰花,珍妮佛悄悄地推了一下她的背。 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丰花。快走吧! 嗯你说得对。就算回顾过去也无法挽救什么,还会平白浪费回顾产生失落的时间及卡路里呢!啊啊.我怎么会这么积极呢?要是我开积极讲座的话,就向京介收一小时五千元的费用吧! 用力点点头,丰花进入了森林。在后面的珍妮佛则大叹一口气。 丰花,等等我呀 持续走在飘散着闭塞的森林里,丰花突然停下了脚步。在她所瞪视的前方,有个森林的空地。那就是白天和三年级女学生相遇,有颗奇怪的大石头掉落的地方。看到在那个地方所展现的光景,丰花将大眼睛睁得更大了。 那那是什么 怪异的物体在月光下暴露、直立着。大小与形体和拥有头部及四肢的人类相当接近。但在那物体的全身却有无数像裂痕般的丑陋线条爬行着。从裂痕的缝隙处,混浊的液体如漏水般地溢出来。 奇怪的人形全身发出蓝色的光芒,怎么看都像是闭塞从体内产生的样子。但是。它所发散出来的不只是蓝色光芒。刺鼻浓重的腐臭味每当风一吹,就更往丰花她们的方向飘散。不知人形是不是不能站立,它的脚摇摇晃晃的。还跌倒好几次。而且还不断重复颤抖地站起来的动作。 咦?这不就是死骸复活的结果吗和我朋友施法的时候很像。 对于珍妮佛所说的话,丰花歪着头思考。照她所说的看来,那个诡异的形体是用术药涂抹固定,强行装作具有生命模样的外表。紧抓着手中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丰花说道: 恶恶恶真是恶心呀,珍妮佛。我们快逃吧! 不行啦!我说过了吧。死骸复活是未完成的法术,所以让这种法术成功就和失败是同样的意思。 咦咦一一 光流脉的使用方式要是弄错了,就会产生闭塞。也就是说,那东西就是闭塞的块状物。要是不马上矫正的话就惨了。 可是这味道真的好臭喔!比以前姐姐一个人住公寓里的味道还要重耶!姐姐可是怕麻烦女王,一年只倒一次垃圾。很厉害吧!真是值得尊敬! 没什么好厉害的。你別偏离话题啦!这里可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是这样没错啊.对了!那么,我们先去找京介,再叫那家伙来做吧!麻烦的事情全都交给他做,我要一直待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喝杯茶之类的。我想成为那种大人喔! 丰花 一边说着毫无建设性的梦想,一边准备逃离现场的丰花发觉到接近人形的人类一一是真的人类站了起来,她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是在学生制服上穿着黑色斗篷,体格壮硕的男学生,及一头栗色长发的水手制服背影。丰花对那个穿着学生制服的有印象,因而发出声音。 宪也哥? 慢慢转过身来的宪也,有一只手拿着玲洗树树枝。他是感应到闭塞而前来矫正的吗?受到惊吓而瞪大双眼看着宪也的丰花,当看到宪也脚边时,她屏住了气息。因为京介正倒在那里。 珍妮佛比丰花早一步飞奔过去。她以谨慎的动作扶起京介的上半身,京介的左胸像开玩笑似的开了一个大窟窿。窟窿的深处是暗的,周围还微微地流着血。京介的样子并没有那么痛苦,他只是静静地闭上眼睛。但无论珍妮佛怎么叫喊,他的眉毛却是动也不动。 京介你是怎么了? 丰花在京介的身旁,轻轻地坐下来。即使她摇动肩膀,但双胞胎哥哥却没回以任何反应。伸手摸着他胸部的伤口,冰冷的血液沾粘在丰花的指尖。盯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丰花皱紧了眉头。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醒来 丰花呆住了,她无法再说出更多的话。为什么京介会倒在这里?一一为什么我在叫他,他却不张开眼睛呢?丰花只要命令的话,京介无论何时、无论如何都应该会有动作的。虽然她对他总是叹气,掌握不到感情的过于冷静态度很不顺眼 难不成你用了京介的心脏!? 听到珍妮佛的呐喊,宪也以缓慢的动作摇晃着头,而那是完全搞不清楚是点头还是摇头的摇晃方式。脸色苍白,目光焦距漂移不定的宪也,从嘴里流泄出颤抖的声音。 我弄错法术了吗?这是这是什么啊芝山他 这种东西才不是芝山! 宪也身边穿着水手制服的女学生发出仿佛惨叫的声音。丰花抬头看着她的脸,并瞪圆了双眼。因为她就是午休时在这座森林的同一地点碰面的那个有点成熟的三年级美女。但现在她失去了如同中午时那样的冷静笑容。她面色铁青.一头凌乱的栗色头发,她揪住了宪也问道: 这是不是失败了!? 不不是的,仓田我没弄错 骗人,再好好施法一次!要让芝山恢复原状! 大姐姐你是这东西这个人的朋友吗?为这个人,把京介 丰花再次凝视散发腐臭味的人形。在骨架上面适当地附着厚度的样子,就像不好看的黏土手工艺品。头部有似乎是眼窝、鼻孔及嘴巴的空洞,勉强算是有脸部的大致模样。但从那些空洞里泥水溅起水花流泄出来,在周遭制造出肮脏的烟雾.这个人形正颤抖着将长度不一的双手,朝向叫仓田的女学生那里伸去。 仍紧抱着京介的珍妮佛说道: 有一半的灵魂回到身体了。它还记得你啊! 不不要 仓田甩着头。她的眼睛浮现出泪水,并对着接近自己的人形双臂,表露出明显的厌恶感。 不知道我不认识它这东西才不是芝山!不要过来! 在那一瞬间,人形的脚碎裂,在地面上崩解了。飞散的泥土碎块打到仓田的脸颊,她发出大声的喊叫: 呀啊啊啊啊!住手,住手啊!你不是芝山!快消失!快点消失啊! 人形配合着她的声音,开始从体内产生爆炸,身体化为粉末飞散。碎片一个个散发出蓝色光辉,在仓田头上掉落。而她全身被泥土及光芒所吞噬,大地剧烈地摇晃。 丰花无法站稳脚步,被抛在地面上。在她头上也降下接连不断的蓝色黏性雨。她还在苦笑时,就被珍妮佛抓住手腕拉了起来。 总之先逃走吧,丰花!继续留在这里会被暗鬼吞噬的! 暗鬼 丰花带着眼泪环顾四周。掉落在地面上的许多蓝色块状体,像活着般地开始蠢动并正要固定合一。块状体在纵向及横向增加.转眼间就成长了。而 那名栗色头发的女学生好像也被吞噬在其中。 闭塞是被那女孩所发出的强烈厌恶所刺激的,因此急速产生物质化而形成暗鬼。要是继续留在这里,大家都会被吞掉的! 背后背着京介,珍妮佛飞奔出去。而丰花虽然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但不管眼前的情势如何她只能点点头,追在珍妮佛的后面。 宪也哥宪也哥,你也快逃呀! 当她隔着肩膀回过头呼喊时,宪也魁梧的身体,已然被蓝白色的块状物所吞噬。 第六章 死与再生的自习时间 他正搭着船。 听说所谓的那个世界,似乎是在冥河的彼岸。虽然死者都会乘船渡过那条河,但据说那艘船却是像由船长摇櫓的小船。不过,一条京介现在所搭乘的,则像是从虹原港边出航做豪华环游世界之旅的大客轮。 在森林里被一个叫做仓田的女学生刺伤,因而失去意识一一他所记得的就只到这里为止。 当察觉时,京介已经站在这艘船的甲板上。天空像倒了某种颜色的绘画颜料般地湛蓝,而在周围三百六十度延伸的水平线则是不可思议的深蓝。明明是在海上,但吹来的风却没有海潮的香味,有的只是温暖而已。 虽然大船正朝某个方向缓缓移动,但在京介所见的范围里,不管是哪边的水平线都没发现陆地的影子。 因为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所以京介决定找个人问问。甲板上有十多个人,各自眺望着水平线,或是几个人聚在一起闲聊。 请问 他向在身边最近的地方,一名正躺在甲板躺椅上的年轻女性出声搭话。那女子身穿泳衣,似乎是在做日光浴的样子。如果光看这名女子的话,大概会猜测这艘船是要前往南方度假胜地之类的吧。不过,京介却是左胸有个大窟窿、身穿制服的模样。虽然他是不会在意服装的个性.但像这样特地穿着这种沾着血迹的学生制服来享受假期,京介不认为自己有这种怪癣。 这艘船是要到什么地方? 啊? 年轻女子猛力地摘下太阳眼镜,可疑地抬头看着京介。 你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新来的吧? 呃 我很怕麻烦的。因为说明所有的事又得听人哭又得安慰的。真是麻烦死了。你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女子说完这些话后,又将太阳眼镜戴回鼻梁上,不再说话。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京介只好照她所说的去向其他人打探。 当他想着该找什么人而环顾四周时,有位弯腰的老人靠过来。老人将视线留在京介胸口上的伤痕,并从皱巴巴的嘴唇像漏风般地吐出气息。 怎么了?真严重呀。你是被杀的吗?还这么年轻,真是可怜啊。 不该怎么说呢 因为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所以京介歪着头思考。于是,老人慢慢地将头左右摇动并说道: 这样啊?你自己都还不能了解吧。那样就没办法罗,这样也没办法有所心理准备了。 啊? 我呀.因为被宣告得了癌症,所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总而言之。这儿到底是哪里? 谁知道,也没人知道这里的名字。不过,这艘船上只搭载已死的人哦。 果然如此啊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只有这里和现世是不一样的特殊空间这类事不关己的虚幻猜想。虽然他也想过如果有出乎意料的情形,那就是不能离开此地这件事了。 那么,这艘船是开往天堂或地狱罗? 京介一边询问,一边摸索着制服的口袋寻找香烟。但口袋里却是空的。话说回来,之前被风纪委员绑起时就已经被没收了。嘴里咂着舌,他由衷地担心着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香烟贩卖机。 要往哪里去呢?我已经搭乘十三年了。却还没抵达任何地方唷! 老人仰望着天空,浮现出平稳的笑容。 唉,即使到不了任何地方。我也已经满足啦! 嗯 这里就是这里,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希望你也能早点习惯这里。好了,差不多到我该去看的时间了。再见罗! 轻飘飘地挥动着手,老人朝船舱的方向走去。 京介将视线锁定在水平线上,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他试着再一次在心中仔细思索一一自己已经死了。无论是悲伤或是后悔,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有的只是和高中刚人学时一样的心情。今后该怎么消磨时间呢? 突然,他想起老人所说的搭乘十三年那句话。也就是说,这艘船在持续搭载着在这十三年间死去的所有人吧?那两年前去世的砂岛礼子,会不会也在这里呢?一一京介缓缓走下位在甲板后方,状似连接船舱的阶梯。 在甲板下方延伸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排列着无数的门。站在无法确认深度的长廊,京介有点迷失方向了。从上面甲板的宽度来思考,感觉好像和走廊的长度不合。不过,这里可是让死者搭乘的船只。多多少少的不合理一定是说得通的。 附近的门打开了,出现一个中年岁数的男子。京介出声和那名男子说话。 你知道一个叫砂岛礼子的人吗? 嗯,不知道。 男子连想都不想,就干脆地蹦出回答。 你知道这艘船搭了多少人吗?都没人可以掌握所有成员的名字。 原来如此。 但如果去问问看管理的阿姨,也许她会知道。 有管理员? 有啊,就在这条走廊最深处的房间里。 可恶.每天都是这么无聊啊! 男子一边嘟嘟嚷嚷地说着,一边爬上通往甲板的阶梯。京介再次确认连接消失点的走廊尽头,并朝那个方向迈开脚步。 在宽度足以让人擦身而过的走廊上,明明是在海上航行,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摇晃的气息。与其说是船只本身品质优良,不如说这也是在异次元的特异状况吧。 像是单人房的门扉,以三步一间的比例接续着。在数到超过五百时。京介就放弃计算数目的行为。附近一带除了可以听到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脚步声,及偶尔从某个房间传出的娴静笑声之外,事实上是非常寂静的。 他大概走了三个小时左右。连疲劳也造访死亡的身体,京介决定倚靠墙壁稍作休息,而走廊的终点还是无法看到。当他正想着真是麻烦的一艘船时,附近的门打开了,有个小男孩探出头来。 大哥哥。你在做什么? 年纪大概是五岁吧,那男孩浮现和蔼可亲的笑容对着他说话。京介的胸口正中央感觉抽痛了一下,这名少年竟然这么小就死了。京介想着,总觉得人生太不公平。 我要去找管理员。 一边调整呼吸,京介一边答道,少年又露出了微笑。他一开口,就可以看到似乎还是乳齿的门牙。 我知道她,那个阿姨很恐怖唷! 很恐怖吗? 没错。要是我哭着说想要回家的话,她就会打我屁股。 是吗那我应该没问题吧你知道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那位阿姨的房间吗? 不知道。如果我被阿姨叫去的话,途中要休息一百次喔! 是吗 也就是说,如果持续行走以小孩的脚程需要休息一百次的距离,就可以到达管理员那里了吧?京介一边想着这真是艘麻烦得要命的船,一边往前迈进。 每当走累了而停下脚步时,就一定会有某扇门打开,有某个人探出头来。看来这艘船里似乎是以这样的规则组织起来的。第一个让京介进入房间的小学少年告诉他,在走廊走累的人可以随便进哪个房间休息。而进入第二个殉职而死的流氓房间,则分到luckystrike香烟。在个人坟墓前所供奉的东西,好像全都可以达到这艘船上,他的香烟也是组长给的饯別礼。第三个则是和京介差不多同年的少女出声搭讪,但因为一进入房间就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推倒,所以他就直接逃了出来,且没做休息就持续走着。和第四个见面的老人稍微热烈地讨论巨人队的话题,第五个让他进入房间的老婆婆说他和她孙子很像而嚎啕大哭。 接着在差不多快忘记不断行走的目的时,走廊的终点却轻易地出现了。京介仍旧叼着烟,敲着和其他房间不同的大型金色门 扉。 什么事! 不到一秒钟门就打开,出现一位高大的妇人。金黄色的套装包裹着全身,背后还背着一个不知有何用途的大型白色翅膀装饰。虽然打扮也很华丽,但因为妆也化得很浓艳,所以从纯紫色的眼影和巧克力色的口红很难估算她的年纪。打算坚持她是四十五岁以下的强烈意志,很刺眼地看得出来。 管理员将京介从头到脚大略看过一遍,并哼出鼻音。 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忙翻了。 我想请问一件事,有个叫砂岛礼子的人类搭这艘船吗? 你自己去找啊!傻瓜。 我又不知道这里总共有多少人,要是一个一个去确认的话,太阳都下山了。 这里的太阳是不会下山的,白痴。反正你很闲,这不正是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你这么说是没错啦! 知道的话就赶快去找!我没叫的话就不要再自己跑来了。小鬼! 说完这些话,管理员就猛力地关上门。京介再次想着真是一艘麻烦的船,一边将烟蒂扔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 下一个瞬间,门扉再度打开。冲跳出来的管理员以包裹着金黄色袖子的手臂,揪起京介的前襟。 不要把烟蒂丢在地板上,你这可恶的遇刺尸体! 抱歉! 別开玩笑了!听好了?你这个违反日本宪法的人。你是因为知道我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忙,所以才乱丢烟蒂的吗? 我不知道。 因为来了六十个被烧死的人,所以我为了准备迎接而忙得团团转!原因是乱丢烟蒂,造成古老的旅馆整个被烧毁了。 那真是太糟糕了。 住嘴,可恶的小鬼!你不要在船里晃来晃去! 不来回走动,我就没办法找到人。 真是的,房间里有名册,你自己去找找看吧!要是知道名字以外的其他事情,我会叫你的。 说完,管理员就放京介进入自己的房间。 门的另外一边是十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和其他舱室如单身公寓般的宽敞度相比,会有真不愧是管理员房间的感觉。 房间里面的布置非常简单,只有大到离谱的床铺、大得离谱的衣橱、大到离谱的桌子和大得离谱的书柜,如强压在白色墙壁般地摆设着。明明没有窗户,天花板上也没有灯光,但室内却不可思议地明亮,而在桌子上有类似电脑的机器发出低沉怒吼声地坐镇着。 名册就放在书柜里,你自己拿去看吧!但如果你的手去碰到其他东西,我就不让你再投胎转世哕! 管理员怒目向京介说完之后,就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开始大声发牢骚。京介看着书柜,一本接一本地拉出写着死亡者名册的厚重书籍。 在名册里记载着死亡者的姓名、享年、死亡日期及死因。如此冷淡的纪录在厚度如电话簿般的书里,密密麻麻地记载着。因为一开始就是用京介看得懂的文字纪录着,所以名册里刊载的好像只有日本人而已。 名册的顺序并没有规则性,江户时代死掉的武士之后,紧接着的是前几天东北发生雪崩的被害者名字。名册全部将近有一百本,要从其中找到礼子的名字是极为困难的工程。 当他坐在堆积在地面上的名册,并点燃一根香烟时,头被人从后面k了一下。他回过头去,管理员露出可怕女鬼殷的表情站在那里。 你真没耐性耶!已经放弃啦!? 好像比想像中更困难。 这是当然的。如果是简单的工作,我每天也就可以过得更有乐趣点了。 可是你一直都过得非常有趣吧! 我真的不让你投胎罗,可恶的小鬼。 你不用理我也没关系,快去工作吧. 別说得一副很伟大的样子,马上就会结束的。真是的,年轻死者大多没有耐心。真是伤脑筋! 管理员一把京介踹开.就像要把名册扔开似的返回书柜。 不知是不是工作处理完而得到休息了,她以轻飘飘拍动白色翅膀的背部对着,并向京介问道: 喂,你要找的是亲人吗? 不是…… 是女人? 是啊。 情人死掉之后,你也跟着追来了吗? 我只是凑巧死掉而已。 是吗?唉,要是能看到你们两人感情很好的回忆就好了。 看到? 当香烟灰快要掉落地面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圆盘状的金色烟灰缸,猛烈地击中京介的额头。他心想会不会痛过头而死掉,但因为已经死了,所以也不用担这种心。京介决定心存感谢地借用那个烟灰缸。 套装闪闪发亮着,管理员慢慢地转过身来。紫色的眼角闪过一抹阴影,她说道: 搭乘这艘船的死者们啊,都是看着自己在现世回忆,来度过每一天的。 回忆- 不管是多么细微的东西都可以喔。不过只限定于具有欢乐属性的,悲伤属性经记忆即使个人可以不断回味,但却无法看到。 出了甲板就可以看到海洋。在水平线前端应该就会浮现出各自的回忆。你待会也去看看吧。 吐出烟雾,京介回想起从甲板可以看到的景色。在京介的眼中,除了深蓝色的水平线外,什么都看不到。 除此之外,还可以看到留在现世的重要事情喔!无论是子孙、朋友或是热衷的事物,什么都看得到哦。 我什么都没看到。 啊? 我看不到什么回忆。而我虽然拥有重要的事物,却一个也看不到。 那会不会是你的沉思太浅的关系?被刺杀的尸体。现在才后悔已经太迟罗,死后要是没有看到的话,在这里的日子可就相当难熬了。 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管理员如猎豹般地猛力冲去,并吼着什么事?来回应。看来她似乎常以这种方式来开门。 站在门外的,万万没想到是和京介穿着同样学生制服的少年。那是一名身材高大、有细长眼睛,感觉很稳重的少年。他似乎比京介稍微年长一些,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 这模样是怎么回事? 管理员好像也有点吃惊,顿时发出疯狂的声音。虽然被她的翅膀遮住而无法听清楚,但管理员和少年叽叽喳喳地谈了几分钟。 没多久谈话似乎结束了,管理员隔着肩膀转而向京介说道: 过来。小鬼。 什么事? 没什么事,跟这个男的出去吧,还有暂时不要再来这里了!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看来似乎是那位穿学生制服的少年正在叫京介的样子。将香烟扔在烟灰缸里,京介站起身来。 半透明的少年一看到京介,就露出微笑,并向管理员敬个礼后走到走廊上。虽然有一瞬间犹豫,但京介仍追着那个背影。他想回头看看管理员,但因为背后传来力道力劲的关门声而作罢。 经由少年的身体可以看透走廊前方的样子,那真是非常奇妙的感觉。少年没做任何说明,他沉默地持续走在走廊上。途中,转过一个来管理房间时没注意的岔口,有个连接下层的阶梯,而在阶梯前有个中年阿姨站在那儿挡着。 可以让我们过去吗? 听到半透明少年的声音,阿姨哼出鼻息退到一旁。京介跟在少年的后面走下阶梯。在路途中,少年头也没回地说道: 刚刚的阿姨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站在那边。听说她是在等为了保险金而杀了她的老公。 咦 阶梯呈现转圈圈的螺旋状,以遥远的下方为目标。周遭沉浸在深沉的黑暗中,完全看不见阶 梯的底部。京介心想,这艘船里尽是这种东西啊。 耐心地往下走着阶梯,前方开始看得见小点般的小白光。半透明的少年就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从这里开始,你就一个人走吧。 前面有什么? 听到京介的询问,少年露出微笑说道: 现世。只要走完这道阶梯,你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我是不能回去的,但是你还可以。但如果你想待在这里就另当别论了。 京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迷惘。自己是想留在这艘船上,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一一活着的地方呢?他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想留在哪里,要做什么?他完全不知道。 要不要聊一下? 对着好像喘不过气来的京介露出苦笑,少年在阶梯上坐下来。 刚刚我从管理员那里听说了,你在找已经死掉的情人?你在犹豫着要不要返回现世,就是这个原因吧! 坐在比少年更上面一阶,京介点燃一根香烟。从流氓那里得到的香烟,这已经是最后一根了。 还有,你似乎没有应该看的回忆。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和情人见面了,会变成什么样呢虽然对你来说,我的担心可能是多管闲事。 香烟的烟雾穿过少年的身体,在黑暗中飘散而去。京介变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吸烟了。到今天为止,他都是想着死后就可以见到礼子,这样就可以轻松过日子而活着的。 死掉的我们,在这地方存于内心的东西,就只有回忆而已。 望着烟雾飘行的踪迹,少年孤零零地喃喃说道。而在呈现螺旋状的阶梯里,他的说话声静静地回响着。 虽然无论是金钱或名声都无法带进这艘船里,但只有自己在现世残存的足迹,是可以从这里确认的。 还没留下回忆就死去的人该怎么办?如果是婴儿,不管是足迹还是別的都应该没留下吧? 婴儿还记得父母亲的长相啊。就算是还没出生就死去的胎儿,也有在胎内的记忆。在想活下去而生存的人类身上。一定会多少会留下值得回顾的回忆。这与活着的时间长短无关,而是人不留下重要的记忆是不行的。如果不这么做,死掉之后就会很痛苦一一管理员总是对死者这么教训着。虽然现在才说已经太迟了。 你 将香烟夹在指间,京介向少年问道: 你确实也有在水平线的另一端可以看见的回忆吗?在这种年纪就死了,应该会有很多留恋与不舍吧? 当然会有依恋啦。没有留恋不舍的人,在这艘船里应该是不存在吧。啊,管理员是例外。 那个人是人类吗? 大概是吧,不过她会飞哦。 会飞啊 少年盯着螺旋阶梯的前端,静静地点点头。 留恋也好、后悔也好、怨恨也罢,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没完没了,要遗忘的东西是很多的。不过,如果都闷在心里的话,我们大概什么都做不成,也动不了了。在生前也是一样的。 即使被丢到一无所有的地方,只要有自己的目标就可以走出来。因为拥有生前的快乐记忆.所以我没问题。我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京介想着,礼子会是怎么样呢?某天突然遭逢车祸而失去生命的礼子,会抱持着什么样的回忆?她会不会多少想起自己? 我没有在水平线那里,看到任何一件有关她的回忆。这是因为我连应该快乐的记忆,全都转变成悲伤的回忆了。 深深地吸了口烟,京介闭上了双眼。他强烈地后悔着在礼子死后的这两年时光,自做主张认为只要不断思念着礼子并紧闭心扉,就是对她的祭奠。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来到这里,像你这样后悔的人可是很多的。 站起身的少年在京介的肩上拍了一下,但京介却感觉不到那只手的触感。 即使后悔,但当船抵达陆地,被迫下船时,一经过转世,在这里的记忆全都会消失不见的。然后又死掉,搭上船时又再后悔。听说一直重复这些事情的人也很多。管理员也相当感叹喔。 你可以返回现世重新来过,算是相当幸运的。接下来,要步上美好的人生喔。最好连你情人的份一起创造出许多回忆。我对还留在现世的人,也总是这么期望着。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抬起头来,少年浮现半透明的笑容。 我并没有打算帮你,我只是告诉你而已。只要我的身体回复原状,你复活的机会就来了。到时,如果你待在甲板或是船舱,灵魂就会没办法完全返回现世。所以我希望你在这阶梯底下,等待那个时机来临。 你是 那么,加油哕!因为现世有许多事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快乐吧! 只说完这些话,少年就走上螺旋阶梯离去。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京介凝视着阶梯的底部。 如果不想复活的话,现在就爬上阶梯返回甲板就可以了。没错,现世有许多真的很麻烦,而且丰花还会面带笑容的折磨京介。即使再怎么无聊,待在这艘船上或许会比较比较轻松。但是一一 吐了一口长长的烟,京介低下头来。对礼子说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时,她曾这么说过。她说世上有好多东西,真是有趣。 走下楼梯的前方没有礼子,但礼子所喜爱的世界却在那里。踩熄烟蒂站起身,京介用力地点点头。 暗鬼现在已经成长到头部可从森林穿出。在森林出口处回头看着,并确认暗鬼成长情形的丰花,眼中浮现斗大的泪珠说道: 完蛋了,全世界一定会被暗鬼吞噬掉的。京介也死了,大家都会死掉的。管它变成什么样子都没关系了啦! 丰花,你振作点!这里是你的负责区域吧!? 珍妮佛用力摇晃着丰花的肩膀。在她的背后,仍旧闭上双眼的京介横躺在地面上。社团活动已经结束了吗?校园里完全没有人影。如果现在是大白天,被学生看到了暗鬼,学校里面大概会引起大骚动吧! 丰花慢吞吞地吸着鼻涕,并毫无意义地挖着地面说道: 没关系了啦,已经无所谓了。京介已经不在了,和我搭档的负责术者也会更换。那家伙一定是明明实力不够却还顽固又傲慢,只喜欢自己又擅自向上级要求报酬的人,我或许会被他欺负 好像在哪里听过有这种特征的人耶 就算是优秀又温柔,总是带着爽朗笑容,且每天请我吃饭的绝佳人选,但我就是不要如果不是京介我就不要 丰花 如果不是京介,我的征服欲就得不到满足。没有京介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奇怪。京介明明是个很无趣的人,这是为什么啊 说着这些话,丰花开始落下如瀑布般的泪水。身旁的珍妮佛蹲下身来,拍拍丰花的肩膀说道: 如果让暗鬼继续变大而弃置不管,可是会演变成骇人的减薪状态喔! 减薪!?那可就伤脑筋了! 刚刚明明才说过管它变成什么样子的,但一听到钱,丰花的眼睛迅速地恢复生气。珍妮佛浮现出满满的笑容。 没问题的,丰花。他一定可以得救,京介没问题的。 此时,大地轰鸣,暗鬼动了起来。大概是想寻求闭塞而开始移动吧!抬头看着巨大人形的块状物,珍妮佛咬着嘴唇。 那里面不但有被吞噬的人,也有京介的心脏。必须得等到还原后再打倒才行 心脏还原?这种事做得到吗? 可以。我不是说过了?被用来当作道具的部分身体只要没有损伤,是可以放回原来持有者身上的。而那东西早就已经是普通的闭塞块,再放置心脏已经没 有任何意义。所以把它拿回来,也没有人会有意见的。 那么,京介会复活罗? 丰花的眼眸闪耀着光芒。她浮现出阔气的笑容,在没有呼吸的双胞胎哥哥身上用力捶打。 听到了吗,京介?哎呀真是太好了。因为我才在困扰还没叫你为我工作呢,现在可不是死掉的时候! 丰花,你现在说的好像是要妻子盲目地工作,而自己却酩酊大醉的老公一样 暗鬼的头部朝向丰花她们的方向。奇怪的咆哮声震撼着空气,蓝白色的块状物迈出步伐。 手握玲洗树树枝的珍妮佛,迅速对丰花下命令。 我会在暗鬼身上打个洞,丰花你就进入其中,找出京介的心脏和被吞噬的人! 咦咦咦一一我不会做这种精细的工作啦!今天还被家政课的老师说是全年级最笨手笨脚的耶!真是太失礼了。 那就由你来开个洞吧?我先告诉你喔,要是随便乱开的话,无论是京介的心脏或是在里面的人,全都会化成粉末喔! 啊一一不管是哪个都是我不适合的精细工作啦!算了,只能硬着头皮上啦,那就竭尽全力地让京介、宪也哥和那个大姐姐接受我的恩情吧! 哼出鼻息站起身来,丰花盯着膨胀成校舍般大小的暗鬼。珍妮佛拿好树枝,念出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子位贯穿,开启光明通道,持续空间至半刻之时! 从珍妮佛脚下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并幻化成一根粗大的飞箭在天空疾驰。飞箭贯穿暗鬼的腹部附近后,消失在天空彼方。蓝白色的身体就像在纸门上,用手指戳洞般地挖了一个窟窿。珍妮佛对丰花喊着: 快点! 丰花在地面蹬了一下后跑了出去。珍妮佛将法术的指定时间定在半刻钟,也就是说,过了实际时间十五分钟后,在暗鬼身上所开的洞就会堵起来。 暗鬼发出痛苦的声音,也因此让空气更加振动,狂风大作。顺着风势,丰花纤细的身体虽然像是要被轻飘飘地吹走了,但她以毅力站住不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挥舞玲洗树树枝奔跑着,丰花念出了咒语: 自地向天之五间,使大地之干涉无效! 一瞬间,只在丰花的四周,重力消失了。用尽力气蹬地跳跃,丰花的身体就飞上十公尺左右的高度。在她眼前可以看到在暗鬼身上所打开的大洞,丰花对准如隧道般的那个入口钻了进去。 落下的地方是一个全白的空间。虽然无法区别天花板和地面,但丰花还是先以两脚站立着。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暴风雪的声音,还吹着冻结的寒风。丰花在打了三次喷嚏,说出我要来参观罗这句到底是对谁说的自己都不清楚的台词,并鼓起干劲迈开步伐。 虽然没有外型而不太清楚。但因为步行向前时十分费力,所以现在大概是在陡峭的上坡吧!一爬完这个白色的坡道,就发现将魁梧的身体蜷成胎儿般并倒卧在地上的宪也。 丰花揪住宪也的衣领,将他拉起来。 宪也哥,喂,快起来!要逃走罗! 无力地张开眼皮的宪也,从唇间流泄出像从缝隙吹来的风一样的声音。 我只是,要芝山更重视仓田一点我只是想这么说而已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呀?要发牢骚的话待会再听你说,快起来! 虽然如此,芝山他那家伙真是个笨蛋无论是说谎或是随便敷衍,只要点头就可以了竟然还对我说他不会说谎说什么飙机车还比仓田好 真是的,烦死啦! 丰花在宪也的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竖起眉吼着: 你振作一点!我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就算我听过了,大概也会听不懂。但是我却知道把自己搞到精神崩溃也执意要做绝对不是件好事!你明白吗?如果明白的话就快点跟我走! 拉着宪也,丰花强行跑了起来。 接着脚下变成平缓的下坡,在坡底发现散乱着栗色头发并昏倒在地,名为仓田的女学生。丰花拉起她的手臂,仓田只是垂下双眼流着眼泪,什么话也没说。 大姐姐你也是因为只顾着自我,所以才没办法实现愿望。唉由我来说教也没什么说服力。但是,这就是我的优点,很有自觉。啊一一你们两个要好好走喔,很重耶!我可以丢下你们吗? 一边大发牢骚一边前进、这回在前方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那扇红色的门就像只有破碎的板子竖立在空间里一样,要从旁边绕过去也是完全可行。 这是什么?真是怪异到极点。如果漠视的话就对怪异太失礼了。 即使是在紧急关头,丰花的好奇心还是毫无节制。握紧双拳的丰花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门的另一侧是黑漆漆的黑暗。在黑暗的中央有个穿着学生制服的少年仰望着天花板伫足着,少年的身体不知为何呈现半透明的样子。 哎呀!你也被暗鬼吞掉了吗?我们正要逃离,你也跟着来吧! 听丰花说完,少年平静地露出笑容,并将用两手慎重地捧着的某样东西交出来。那个东西整体发出金色的光芒,无法确认那是什么。丰花嘟起了嘴巴。 我现在腾不出手来。不好意思,你可不可以放在我的口袋里? 按照她所说的,少年将发光的块状物放进丰花裙子的口袋里。才刚放进去,周遭一带就发出不祥的声音并开始振动。对于这宛如地震的预兆,丰花的眉间蒙上了阴影。 糟糕了,再不快点回去的话喂!你知道出口在什么地方吗?咦? 当丰花出声呼唤时,少年的身影消失了。接着黑暗突然崩毁,丰花的身体也开始随之落下。 她发出惨叫并滚落下来,而掉落的地方却是暗鬼体外的地面。回过头去看,本来应该是人形的暗鬼。却失去轮廓并开始慢慢融化。所流出的蓝色物质就像岩浆般地起泡泡,侵蚀着丰花的脚下。即使外型已经崩毀了,但暗鬼本身似乎还继续移动。 丰花拉着宪也和仓田,尽全力地奔跑着。刚刚落地时脚踝似乎扭到而使剧烈的疼痛在神经里游走,但此时她决定暂时不去理会。她返回珍妮佛身边,将宪也两人丢在地上,并准备再次往暗鬼的方向跑去。但珍妮佛的声音却在背后发出。 丰花,你要去哪里? 京介的心脏我还没拿回来呢! 从你裙子的口袋露出来的是什么? 咦 停下脚步的丰花将目光落在制服裙子上。对了,在暗鬼体内所见到的少年,应该有放进什么发光的东西。 一边想着会不会是什么贵重金属,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丰花却说不出话来。里面放的是像红黑色肉块的东西。那东西无法完全放进口袋里,有什么像是细小的管子般的东西露在外面。那个物体和在健康教育教科书里所看到的心脏模型图非常相似。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心脏!我口袋里有心脏啊!敲敲口袋就会多颗心脏?这怎么可能啦!好恶心喔喔喔!为什么会放在这种地方啊啊啊。 丰花大惊小怪地抓着像是内脏的块状物,同时叫嚷地丢进京介左胸的窟窿里。她从上面用玲洗树树枝用力捶打,并念出咒语。虽然不知道什么让心脏再度跳动的法术,但她想如果让光流脉的力量流进体内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流流流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以黄土为支点向一间四方展开,在对象体内启动一一!快起来,京介,快起来啊啊啊啊! 后半段只剩下喊叫的声音。目瞪口呆的珍妮佛,眼眸看着森林的方向,突然瞪大了双眼。因为蓝白色的光之海啸无声地涌了过来。那海啸的宽度达到数十公尺, 是不可能一个人去压制下来的。珍妮佛对着丰花大喊: 丰花,快来帮我! 啊啊,真是的,忙死了 刚站起身的丰花因为脚踝的疼痛而发出呻吟,并跪了下来。就像是扭伤本身正向丰花诉说着别无视于我般的疼痛。 好痛啊珍妮佛,可不可以帮我施展治愈法术?我站不起来了。 现在没那种时间了! 怎么这样 再次在脚踝上施力站起来,但却痛到飙泪。扭伤脚是自小学时在放学路途中一个人玩觉醒吧!模仿芭蕾首席之星摔倒那时以来的第一次。那时的丰花正沉迷于芭蕾首席舞者的漫画,还决定将来绝对要走上那条路。但却以摔倒事件为契机,而思考着应该要更改梦想的路线。 后来是怎么回到家的呢一一突然,京介背着她走在回家路上的光景在脑海中复苏。在秋天的黄昏下,所有的视野全染成一片橙色。京介只以非常冷静的口吻说了。你也太容易受到影响了。 抱着玲洗树树枝,设法要保持站立的丰花手中,树枝突然被夺走了。在失去平衡,跌坐在地上的丰花面前,有个学生制服的背影。 你乖乖在那边休息吧! 隔着肩膀回头望着这里的京介,以冷言冷语的声音这么说着。丰花的泪腺虽然再度热了起来,但那是因为扭伤而痛得想哭,还是并非这么回事?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你你醒得太晚啦,笨蛋! 丰花竖起眉毛,露出牙齿大声吼着。脸上的肌肉一没施力,眼泪就好像要流下来了。 你呀,在我认为有需要的时候,就算没呼唤你,也得时常待在我背后! 你是哪个国家的女王啊 喃喃说着话的京介嘴角浮现出掺杂苦笑的浅笑。丰花瞪大了双眼,虽然很微妙一一她感觉好像看到了好久不见到的双胞胎哥哥的笑容一一 京介,你没事吧? 听到珍妮佛的说话声,京介轻轻地点头回答着。 我想已经没事了。 凝视着蜂拥而来的蓝色海啸,京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他的眼眸中,寄宿着坚强的光芒。 啊!会长,有流星耶! 在天空的高处,有无数的蓝色光芒飞散着。甩动发辫并呼喊着的塩原友子立刻将双手合在胸前,紧闭着双眼喃喃地说着心愿。 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希望全校学生都遵守校规。 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希望学生会再增加两千圆预算给风纪委员会。 在塩原旁边,口齿流利、重复着愿望的是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虽然被金发的外国女子以过肩摔摔晕,让长谷足足昏迷几十分钟,但刚刚总算是醒过来了。 在将愿望重复大约一百次之后,终于张开双眼的塩原浮现出满足的笑容说道: 愿望要是能实现就好了! 唔。对东边天空的流星许愿,根据统计是比较容易实现的,这在前几天的学会里也有发表过,所以一定没问题。 是这样的吗?那么我就放心了。尽管如此,会长您是从哪里取得这些知识的? 是《虹原儿童报》啊,塩原。 原来如此。还蛮有益处的嘛! 没错吧!人生就是不断地学习啊,塩原。既然决定如此,现在出发进行超过放学时间仍侵入校园的一条丰花的猎捕工作。 是的,会长。因为她是最终魔王啊,如果没有打倒的话,和平是不会来临的。 两名风纪委员一起点头,向校园前进。晚风开始吹拂,在蓝色的天空中沙尘飞扬。在朦胧天空的另一方,流星终于消失了。 划破校园的空气,黑色的斗篷在风中啪啦啪啦作响,一个人影朝着这边走来。一看到流水般的金色头发,长谷发出短促的惨叫,并当场僵直了。对方也察觉到而停下脚步。 哎呀,是刚刚那两个人啊 金发的高挑女子就是一条丰花的同伴,并将长谷丢出去的外国人。比起在校门口见面时,不知为何她的头发及斗篷,都可以看到脏污的痕迹。长谷采取似乎不太可靠的合气道架势,对着金发女子喊着: 奈奈斯吐咪啾! 会长,您只知道这句招呼语吗? 神神风! 会长 富士山! 似乎是想着不能将事情交给正处于混乱的长谷,塩原向前踏出一步。她使劲地抬头看着身材高挑的对方,塩原非常认真地皱紧眉头说道: 禁止学校相关人员以外的人擅自进入校内,请马上到办公室取得相关手续。 我要回去了,这样可以吧! 你好像只有一个人,一条丰花到哪里去了?我必须向她提出警告。因为超过放学时间仍滞留的学生,要扣二十点并缴交反省文。 丰花的话,现在和京介一起为了善后处理去本家了。因为这里是他们两个负责的区域嘛。 金发女子如此回答着,而且还浅浅地微笑着。 总觉得京介好像露出了消除与他人之间隔阂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 面对歪着头的塩原,金发女子轻轻地摇着头笑了。 没什么。因为我在负责的区域外进行工作,所以这个月可以拿到特别酬劳罗。 黑色斗篷及金发随风飘摇,女子以轻快的步伐离去了。长谷仍对着无人的天空.摆出合气道的架势。 晚风转变成旋风,一起夺走校园的沙土及樱花辦。仰望着在黑.暗夜空中飞散的桃色碎片,塩原把头歪得更厉害了。 必要内脏的短暂遗失、四刻钟内的生命活动停止、使用他人的玲洗树树枝及净化时未穿着斗篷。奇怪的是明明是带有不悦声响的言语,丰花的睡意竟然为主动摇。 如果是平常的话。是会从所得中减薪四成以上的 听到减薪这个词汇,丰花的意识迅速清醒过来。虽然是清醒了,但因为全身疲倦至极,所以仍无法爬起来。特别是眼皮等处连干劲的碎片都看不到,即使嘴巴碎碎念着,但眼睛却没有张开。在嘴里叨念着算了,丰花只在听觉上集中精神。 情况虽然是如此,但你们都是新人。所以这次大概是给予适当处置吧!已经净化闭塞的部分和列为减薪对象的事项刚好抵消,结果正负和刚好等于零。这个月底你们只能拿到基本薪。 做什么决定都没关系。 在身旁可以听到京介耳熟的冷漠声音,丰花意识不清地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消灭暗鬼之后,丰花和京介一起造访本家。在术者中心报告事件原委,并将宪也和仓田的身体暂时安置后,丰花拉着京介到治愈综合部所属的医疗室,因为她认为心脏的伤口还是要好好诊断比较好。 京介虽然感到十分讨厌,但幸运的是,在这里担任医师的父亲好像外出而不见人影。而在医疗室的墙壁所挂着的值勤表白板上,则以很大的字体胡乱写着打小钢珠。 因为只有一位年轻医师在,所以丰花心想就把京介交给他,自己在空的病床上稍微休息一下但好像就这样真的睡着了。 不过,这样好吗?听说你恳求上面希望除了记忆操作之外,不要对身为术者的表哥和那位普通女子给予任何惩罚? 医生的声音渐渐远离了。再度进入梦乡的丰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无意义地抓着床单。突然,指尖触碰到什么冰冷东西。那是京介体温偏低的手。 明明都快要被杀应该说事实上已经被杀,这样不是对他们太宽容了?要是对他们提出罚款之类的申请就好了。 唉,死掉之后也学到不少 东西,所以没关系啦! 真是奇怪的孩子,不过这或许是明智的处置吧。当上矫正术者,就会被迫只看到人类污秽的地方。在持续下去的期间,不但有错把自己当警察而想去评断他人的术者,也有每次都对引起闭塞的人类生气或同情,最后精疲力竭而使自己的精神生病的人哦。 嗯 唉,这真是辛苦的差事啊,所以才会有像这里的部门存在你也不要太过努力会比较好喔,包括术者的生活在内,如果不适度地度过人生,会保不住身体的。 我才不要这样呢!丰花低吟道。她已经决定自己要每天毫无限制地快乐过日子,矫正术者的工作也要用力完成,还要大笔大笔地获得酬劳。因为全凭心之所向,所以人生无论如何都是快乐的。当她口中嘀嘀咕咕地碎念着时,医生又在一次说出真是奇怪的孩子啊。 话说回来你那个胸口的伤。心脏本身是没有问题,但皮肤上会留下疤痕。在把心脏放回身体时,帮你紧急处理的人好像蛮乱来的。你要恨的话就去恨那个人吧! 要是没有对日常生活造成妨碍,我本身觉得没关系。 等你长大,换了交往的对象,还要解释这道伤痕或许会很麻烦的。 如果是麻烦的话,我早就习惯了。没办法因为我还活着。 她开始厌倦集中听觉,且听得到的声音接连地中断了。丰花虽然感觉想再多听一点京介的声音,但却喃喃说着也没什么关系而打了个哈欠。她握紧指尖旁京介的手,就这样闯进睡梦的世界。 在如同会误解全世界是不是都是晴天般,非常晴朗的晚春午后。在虹原高中顶楼抽着烟,一条京介眺望着天空。虽然风格外地强劲,大朵的白云不断地飘动,但空气却不是那么寒冷。 在京介脚边,五名男学生从口鼻流出鲜血倒卧在地。他们是京介趁午休在顶楼睡觉时,突然怒吼着决胜负吧并袭击而来的一群人。从花了三十秒钟打倒他们之后,到点燃香烟的三分钟里,京介相当认真地思索着有没有进行一对五的运动,但可惜的是他完全想不起来。 哇。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就算天气再怎么好,在顶楼用不着以这种睡相睡觉也可以吧! 门一打开,发出明亮声音、穿着水手制服的少女出现了。绑成两束的长头发随风飘摇,丰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手里还捧着一大堆福利社的面包袋。 喂喂,京介你有没有吃过福利社的奶油红豆面包?最近我超迷这个耶,京介你要不要吃一个?这些可都是芝麻有十五粒以上,货真价实的真品喔! 让对方看着又大又圆的甜面包,丰花兴奋地哼出鼻息。京介仍叼着烟。左右摇着头。 刚刚我在福利社那里碰到宪也哥罗。 背靠着围篇并将面包袋打开,丰花说道: 他是我们表哥的记忆好像还保留着。这个星期天有橄榄球的练习赛,他跟我说要和京介一起来看。 上次的事件之后,一度在本家监禁的宪也,被永远封闭身为术者的所有能力,和与此相关的记忆。本家管理的术者名册上也删除了他的名字。今后,似乎到死亡那天为止,他一辈子都得在本家的监视之下。据说不是以术者的身分,而是以一个人类的身分再度犯错之时,就会采取抹杀生命的措施。但如果没发生任何问题,应该就可以平稳地过完人生。 本家取回芝山诚一的尸体,并进行伪造死因的处置。似乎是以在旅行地意外死亡的方式解决这件事。而随着这项处置,仓田君香关于这次事件的部分记忆也被秘密更换。 前几天在市内的殡仪馆有芝山的告別式,京介也前去列席观礼,而仓田则和朋友嚎啕大哭。京介心想,这和两年前在砂岛礼子的葬礼上哭得很夸张的丰花很像。 对于他人的死而流下眼泪,应该是因为能接受这份事实吧。如果能承认悲伤的话,也就可以化解悲伤并从中恢复。京介自礼子死后的两年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虽然他认为不能哭是因为自己冷漠的关系。但这两者或许是不同的一一京介是以格外理解的心情离开芝山的葬礼。 丰花开始挑战已经第三个,搞不懂为什么芝麻有十五粒以上的面包,她以阔气的笑容说道: 喂喂,一起去看橄榄球赛嘛!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规则,但好像很有趣耶! 你自己去就好了。要是能顺便加入比赛,一定可以成为伟大的战力。 京介,你是不是把我当笨蛋?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我只是认为你每天吃那种好像只有热量的东西,精力会不会太多了点。 唉,讨人厌的家伙,早知道就把你的心脏倒过来放好了。这么一来或许个性会变成稍微可爱一点。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京介当然不会特地和丰花约在顶楼碰面。在午休时间或放学后,丰花不用特別辛苦的四处寻找,只要她有事情就一定会找得到京介所在的地方。与其说这是双胞胎之间相通的不可思议感觉,唉大概只算是偶然吧!因为京介要是不在教室,大多是被什么人叫出去而在顶楼或体育馆之类的地方。 啊,对了对了。今天不是发酬劳的日子吗?所以放学时一起绕到本家一趟吧! 丰花咬着第四个面包说道.这么说来,今天是二十五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酬劳都是每月的二十日结算,二十五日拨款的。对京介和丰花来说,这次是他们拥有负责区域后的第一次酬劳。 你是打算抢我那一份吧! 京介才这么说完,丰花就像是面包屑卡到喉咙似的,不停地咳嗽。满脸通红的她瞪着京介。 真真没礼貌耶,谁会做这么过分的事呀!之前救你一命的人情,你都还没还耶! 找这么多藉口,结果你还是想抢嘛! 真真失礼耶。我都已经说不会这么做了嘛,再说,京介你也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吧? 是没有,但我要把钱存起来。还有,欠你的人情我会在工作上偿还的。 京介将烟蒂丢进携带式的烟灰缸,并跨过男学生们的身体开始向前走。丰花一面咂着舌,一面小跑步地跟在身后说道: 总觉得京介你好像有点变了。 是吗? 是呀,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就像脚开始有点踏到地面那样的感觉。如果是以前,你绝对是用阴沉的表情碎碎念着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所以才不会约定要还人情。 那也是有道理啊,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一边走下校舍的阶梯,京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只是 只是什么? 没什么。 你搞什么嘛!要是有想说的话,就明白说出来就好了。无论是意见或是愿望,如果不从嘴里大声说出来,就无法成为现实。即使是光流脉,要是不念出咒语,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喂,刚刚我说出一个非常好的比喻唷!你不称赞我一下吗? 静静看着如机关枪般说得天花乱坠的丰花,京介叹了一口气一一我是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死,但为了即使那天来临了也不会后悔,要每天确实地活着如果是丰花的话,即使不说这番话,也可以想到她从出生那时起,就一直在实践这个道理。 在走廊上曾经见过的风纪委员一边喊着检查随身携带物品,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来回奔跑。从教室的各个角落响起喧闹的欢笑声。真是一个平静的午后。 但无论何时,只要有许多人类生存的话,各种想法就会交会,只有和平的状态也不会延续下去。光流脉的闭塞,其产生的最主要原因就是生物的负面情感。而京介虽然本身没有意愿,但还是以矫正闭塞做为职业。 继续当矫正术者的理由,他自己也还搞不清楚。要说出自己诞 生的意义是为了以术者身分工作之类的答案,目前显然是言之过早,但有这种可能性却又是事实。算了,即使现在还不清楚,但只要慢慢确认就可以了。京介想起那个世界的船上,管理员曾经说过暂时別来的话。 该怎么办呢我想说加上京介那一份就可以去买衣服和鞋子,还可以去吃蛋糕吃到饱的五小时延长方案的计划泡汤啦啊啊,不过放弃就是认输了总会有办法的。就这样,尽全力对了,书包里面还有圆规 嘀嘀咕咕说着可怕自言自语的丰花,在其对面的窗外可以看见校园里的樱花树。花辦已经完全掉落,正吐出嫩绿的新芽。 抬头望着小小的嫩叶,京介开始认真考虑要如何捍卫自己的第一份酬劳。 后记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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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这是前些日子我和姐姐交谈的內容。 呢我去投稿的小说得奖了,这回要出书了。 那个奖项叫什么? 叫角川学园小说大赏。 学园 主角是高中生。 高中生 怎么了? 原来是校园故事啊! 嗯。 我常常在想 想什么? 你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 是这样吗 所以校园故事一定可以写得不错的。 这是前阵子我和朋友交谈的內容。 我去投稿的小说 啊!是在《thesneaker》的十月号,我已经看过了。恭喜你!蛮有趣的唷一一 哪里有趣? 得奖者对谈。你好像真的很笨耶! 是吗 这是以学校为舞台的小说吧?呐,不过总觉得可以理解。因为你 一直都没摆脱掉学生气息吧! 这是前几天,被上司怒斥的话。 我跟你说,这里可不是学校!学生气息也该适可而止了吧! 大家好,我是椎野美由贵。 能获得第六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真是高兴极了。 说到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可以从《thesneaker》或sneaker库的广告页等看到征稿要点,是只要主题定为学园就可以的绝佳新人奖项。这对喜欢学校且有意成为小说家的人来说,是无论花多少年都想得到的勋章。 我十分喜欢学校。虽说如此,但意思并不是说我非常喜欢念书。反而应该说我是很不擅长念书,当在走廊上张贴成绩排名时,我是属于会抗议这是侵犯人权的那群人。我也不是那种会把全班同学都当成朋友的圣人,不但对社团活动嫌麻烦而持续不到一年,连担任扫除值日生也是嫌麻烦而当不到两天。在开始要努力校规所禁止的打工时,听到打工被抓包的人被导师打得半死的传言,就马上决定打退堂鼓。而我会每天不厌其烦地去上学,或许是因为喜欢这样到处嬉闹的关系。 我心里想着,要是能描述这种平凡日子的有趣之处就好了,因而写出这个故事。结果,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平凡的日子,但如果能得到读者们的喜爱,就是我无上的幸福。 那么,接下来是感谢栏。 首先,对挑出这部作品的各位编辑部人员致上由衷的谢意。为了不辜负各位所给予的机会,今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要感谢我的第一位责任编辑野崎先生,及现任责编主藤先生,为了不成熟且极度外行的我,很感谢你们给予诸多指导。而编辑力量的伟大,我是切身地强烈感受到了。事实上,我也感到给他们添了超乎想像的麻烦,导致有时晚上都无法成眠,但今后也请多多指教。 还有插画家原田(日文,不会打)先生。原田先生的画已经不知该如何说了,他所设计的角色很可爱,且用色是无人能及的美丽,一看到就给人能生在这个时代真好的心情。有关这部作品的登场人物,我在细节上也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有,真的是非常感谢他。 另外,虽然没见过面,但参与这本书制作的所有工作人员,我也一并致谢。 总觉得我净是给周遭的人带来麻烦。为了接下来可以更顺利进行工作,我希望能更加精进。 接着,还是道谢。虽然是私人性质,但我想谢谢从我在笔记本上模拟写小说时就开始阅读的每位朋友。因为你们所说的还蛮有趣的的话支持着我,我才能持续走到现在这一步。谨致上我深深的感谢。 还有,直到最近为止可称得上我所有财产里价值最高的文字处理机铿山。没错,它是一台文字处理机。我在2001年夏天第一次买了文字处理机,后来就写了投稿作品。理由是因为我还有其他工作,所以没有以手写方式写作的时间。虽然身边的人十个人之中就有十个人会说如果想买文字处理机,不如买电脑还比较好,但在电器行的角落看到静悄悄地以现货方式搁置的铿山瞬间,不知怎么地就已经叫店员来了。而如果没有铿山的话,真的别说是得奖了,连投稿都不可能。真是谢谢它了。 然后,是阅读这本小说,或是购买的各位读者。 觉得有趣、觉得不有趣、好像很有趣,或好像不有趣而仍旧没有购买,感想是各式各样的。尽管如此,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作家而言,即使只是一瞬间,光是自己所写的书让不知名的某人停留目光的景象,对这样的情形还是会极度喜悦的。非常感谢大家。 写了这么长的东西,这回就先到这里说再见。如果事情能顺利进展的话,听说不久后又可以与大家见面。也因此,今天还是要努力工作。 椎野美由贵 解说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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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在甄选会上读到获得角川学园小说大赏中大赏的本作品(投稿时的标题为光之魔法师)时,甄选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成为这部小说的书迷了。 总之先来谈谈登场的角色,登场的角色在这部小说里是非常有魅力的。除了两位主角以外,像拿着在数学课所使用的大三角板及捕虫网,追着违反校規的两兄妹的风纪委员们,学会日本古代巫女所创造出来的矫正术,并将两兄妹从危险中解救出来的身穿黑斗篷美国女性。还有这回担任幕后主角的一位女性的执念(如果再写下去就透露剧情了)等。 维护埋藏在大地的精灵残体并净化世界的矫正术者。还有敌对加害他们的存在因为这些设定,使得此后的故事铺陈更可以期待,要是再加上呈现出这些无敌角色的造型的话所以最后的甄选上,大家毫无疑问地决定让这部作品得到大赏了。 这是一部节奏感和剧情进展速度都很好的小说,作者椎野小姐本身也不榆给小说登场角色们,充满了天真烂漫的魅力。 以责任编辑身分,第一次介绍给她认识的那一天。当我去造访在别的房间等候的椎野小姐时,心想第一次和责任编辑见面她也许会觉得紧张,因而打算说些体贴的话,但没想到门一打开,却看到和其他的编辑热烈讨论着她的嗜好一一让马儿全力奔跑的运动(joa主办的),而她那完全轻松模样的身影就在那里。 另一方面,她也有非常不屈不挠、苦干实干的一面。她第一次投稿到所谓的小说赏是第二届角川学园小说大赏。当时在第二次甄选就铩羽而归(用的是其他笔名)。不过,无论如何都想在学园小说大赏上发表小说的意念却越来越强烈,几经卧薪尝胆后,这回终于漂亮地得到大赏。 此外,让她得以发挥本领的还有修稿工作。通常会得到大赏的作品完成度都非常高,但在与编辑协商和她本人耐心推敲的结果,是要在趣味性上更加琢磨。对于我们这边提出的无理难题,她也以笑容反过来鼓励地说:完全ok哦~我们一起加油吧!(椎野小姐,那时说了一些强人所难的话,真是非常抱歉!) 椎野小姐本身,还有京介&丰花的活跃,今后预计会势如破竹地进展。以这本小说为开端,会在《thesneaker》2003年2月号(已于2002年12月28日发售)上开始连载《打工魔法师》。而文库系列的第二集更预计在3月登场。(注:以上的连载与出版时间为日本的情形) 长篇作品的文库本,和连载短篇的《thesneaker》杂志,很期待椎野美由贵小姐和京介&丰花活跃在这两者之间的模样! 角川sneaker文库编辑部 明明本人完全不希望如此,但却接二连三地卷入打架事件,而且打斗技巧还格外的厉害。更被妹妹命名为拥有永久冻原的男人的冷酷角色一条京介(双胞胎中的哥哥)。 一眼看去是个美少女,但与其外表完全相反,以不知是骗人还是真心的眼泪将学校內的男孩任意捉弄。对哥哥京介颐指气使,更在兄妹两人所领取的酬劳分配上说出京介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任性又冲动的一条丰花(双胞胎中的妹妹,不过,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哥哥)。 描绘身为矫正术使者的双胞胎,在学校里面痛扁不良学生,在校外击倒帮派成员,甚至还消灭从邪气中产生的怪物等极度活跃的学生魔法师战斗的《打工魔法师》。这本第一集,大家觉得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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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从窗口就可以看见的杂木林,仰望昏暗的夜空。一名女子缓缓地眨动双眼。她究竟在思索什么,从那对冰冷的眼眸中无法窥知。女子只是一直凝视着不规则罗列的星辰。 一只在那名女子身穿的白衣肩头上,收起羽翼栖息着的乌鸦发出鸣叫。不知是否被那声呜叫催促的关系,女子拉上了窗帘,自窗边离开。成为光源的微弱星光被遮断后,房间内瞬时被封锁在浓厚的黑暗里。 那那个 一个懦弱的声音响起。在那房里除了女子及乌鸦之外,还有一位瘦小的青年。他正以不安的神情窥视着女子。女子走到墙边,停下脚步后,静静地说道: 开始进行。 乌鸦就像是模仿她似的发出一声鸣叫。青年点了点头,将他带来的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放置在地上。 流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青年将双手紧握的长木杖插在地上,喃喃地念诵着。放在他脚边的石头立刻宛如回应他的声音般,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青年带着不安的表情,继续念着不可思议的文字组合一一也就是咒语: 以黄土为支点,起动编织的灵魂。遵吾所刻命运而具现沉于辰位! 一瞬间,石头发出耀眼的光辉,在房间内内渲染开来。空气中刮起漩涡状的暴风,窗帘因而随之飘扬。地面剧烈振动,壁面发出悲鸣般的声音吱嘎作响。在房内角落的女子,白衣的衣角在风中发狂似的飞舞着。而乌鸦只是感到困惑地闭上眼睛,缩起肩头,连吭个声都没有。 石头发出声响后破裂,碎片则和光点朝着空中飞散而去。没多久,在原本放置石头的地方,出现了对周遭空气施加压力的巨大存在。 乌鸦抢在青年及女子之前,发出一声鸣叫的反应。女子也慢慢地转动眼睫,对映照在眼底的物体微微点头。最后张开双眼的青年,确认存在于自己眼前的东西后,剧烈地吞咽着口水。在带有光芒余韵的风另一侧,有个巨大的黑色块状物。 黑色块体开始蠢动,并突如其来地跃起。它掠过女子身旁,破坏墙壁后飞奔离去。随后在远方响起某人的惨叫声。 女子用手缓缓地支撑着自己的右臂,似乎是在块状物擦身而过时受了伤。在她前臂一带的白衣破裂,滲出鲜红的血液。 室室长,你心没事吧!? 看到她的伤势,青年露出慘白的表情接近。而女子则回望着对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对对不起不不过,之前的实验里明明可以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并不是感到失望,这个世界上无法预测的事太多了 女子用依然沾染着血液的指尖,抚摸着乌鸦的头。乌鸦黑色的羽毛吸收那血液后,更增添其光泽。 那我我去收回来! 女子迅速地抓住如此吼着并准备追出去的青年手臂,青年讶异地转过头来。 就这样继续进行实验吧! 咦 女子慢慢地眨动双眼,点了点头。她以那道如同将他人感觉全反弹回去,极度冰冷的视线盯住青年。 你就照预定计划,进行它的调整及报告。 可可是 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我会以不幸的意外事件来处理。 只只有我一个人吗 你没问题吧? 是是的 青年以痛不欲生的声音回应着。女子松开对方的胳膊,而青年的手腕上则留下血痕。 在天空中飘浮的光芒完全消逝了,房间里面再度满溢着黑暗。乌鸦厌烦地展开双翼,仅仅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声。 在晴空万里的五月蓝天里,布满绿叶的栎树树枝伸展在其中。穿透树叶,自天空降临的阳光则毫不留情地刺人肌肤。虽然到了秋天,这棵树应该也会结实累累,叶片转红,但今天的天空,却仿佛这个世界根本忘却那个季节总有一天会来临。倚着坚固的树干,一条京介静静地叹了口气。 在家中电视上所看到的晨间天气预报里,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二十二度。天气预报员报导,今天的气候是毫无降雨机率的晴天,且在进人梅雨季节前是绝对不会下雨的,而看来似乎也正是如此。虽然现在已经是扣上制服立领就会冒汗的天气,但得再等快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换季。从往年的趋势看来,刚换上夏季制服的当下,气候就会翻脸不认人地提供微寒的梅雨。世界上处处存在着矛盾,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责难而产生什么变化。京介漠然地望着从叼在嘴里的luckystrike香烟前端,所飘散出来的烟雾。 这里是位于虹原市郊外的虹原山半山腰。虽然称之为山,但到山顶的高度不过两百公尺左右,只是一个在隆起的土地上杂生着树木,没有什么了不得名胜的地方。 会前往这座山的人,只有苦于缺乏好构想的市公所观光课,每年举办一次毫不起眼的枫树摄影活动,或是在学校节省预算所安排的计划下,迫不得已前来参加远足的市内学生而已。这里不但缺乏野鸟、野草和服务精神,无法取悦登山客,即使想兴建别墅或打算隐居山中,这个地点也太过单调无趣。虹原山上经常没什么旅客,是个冷清的观光地。然而,一条京介所就读的县立虹原高中,一年级的远足地点却是在这种地方,而今天正是举办远足的日子。 基本上在远足中,学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但在这座毫无娱乐性的山中,所能做的活动却也有限。虽然一年六班的学生已经分好小组,正心情地进行轻松的活动,但京介却并加入其中,反而一个人走进山里。 他从懂事以来就对团体活动感到棘手,对于学校例行活动也几乎不感兴趣。虽然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在远足活动中缺席,但京介在中学时曾因为真的打算要跷掉远足,而遇到很惨的下场。他脱离了搭电车前往邻近县市博物馆的学生团体,打算擅自返回自己居住地的车站。但他运气不佳,前往目的地的列车却发生故障而停驶。他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离开车站转搭公车,但那辆公车却又很倒霉地遇上公车劫持。犯人不知为何以北方为目标,胁迫公车开往大幅偏离路线图的道路,当惊觉时。京介已经在本州的最北端了。到了深夜,好不容易逮捕到公车劫持犯.京介和家里取得联络,但接到电话的母亲所做出的回应。却是去买六箱苹果回来吧。 任意脱离远足队伍不会碰到什么好事,不但会被带往比到邻近县市更遥远的地方,还会毫无理由地被迫搬运沉重的物品回来。因为那次的经验,京介决定要认真参加这次的活动。不过他的认真终究只是形式上的,事上他预计要以打瞌睡之类的方式,适当地消磨掉时间。 背部脱离栎树的树干,京介开始走进杂木林里。他手中所拿着的行李,只有以布包裹着,约莫身高长度的长型木杖。虽然从学校出发前,风纪委员对远足所携带的零食,总价要在几百元以内之类的事引起大骚动,但京介却连午餐也没带来。他心想只要一直睡到集合时间,就没必要特别去吃东西了。 当他为了寻找适合休息的地点而四处走动时,听到前方传来人的惨叫声。京介停下脚步,顺便将变短的烟蒂丢进携带式烟灰缸,在快离开树林的前方,出现了数个人影。 已经结束了?最近的小鬼真是弱到让人感到无聊啊。 搞不清楚是肌肉还是赘肉,总之就是拥有厚实体格的中年大汉笑着。在他的脚边,一名瘦长的青年像垃圾般地倒卧在地。 真是太遗憾了,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可是被称为虹原工业高中电锯战士的强者喔,而现在则是东二丁目的町自治会会长呢! 在那魁梧男子的背后,有位似乎是他老婆的浓妆中年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她金色的前排 牙齿闪耀着。而倒卧在地的青年啜泣声则在树林里阴郁地回响。 一副的确是没有力量,年约二十岁左右的那名青年,虽然除了懦弱的相貌之外没有引入注意之处,但他的服装和携带物品却吸引住京介的目光。他肩膀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身旁滚落着长型木杖,这和京介所拿着的法杖是同样的款式。根据这些特征,这名青年的职业,只要见过的人一看到,都可以轻易判別出来吧一一这是理所当然,看到斗篷及法杖,马上就知道职业的人大多一定是同行,而京介也是同业一一光流脉矫正术者。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孩子会穿着这么奇怪的样子?真想看看他父母亲长什么样子啊! 不能判断职业类别,身为一般人的那名女子,以充满轻蔑的眼神朝着青年说道: 因为是春天嘛!会有很多怪异的家伙。 男子如此回答着,并将掉落在地面上的木杖捡起,丢向后方。对那名青年来说一一对于他这一行的人来说,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物品遭到丢弃,让青年发出了惊呼。木杖滚落在前方平缓的下坡斜面上。 在那片斜面上,几乎要覆盖住整个地表的人工产物,像小山般地堆积着。半毁的电视机、冰箱、好像还有点新的脚踏车及大型车所使用的轮胎还有许多东西。就像在山里非法丢弃的废弃物一样。在垃圾山附近,不知是谁丢弃的空罐滚落着,然而这种东西却有种可说是娇小玲珑的数量与存在感。 接着,从那座垃圾山里冒出一个蓝白色的影子。虽然普通人眼里看不出来,但在拥有力量的京介眼中,却是足以清晰辨识的影子。那正是这片土地所产生的闭塞颜色。 男子踹了青年的头部一脚后,就朝着停在斜坡前,红色轻型汽车的方向走去。他老婆也晃动着微胖的身躯跟在他后面。两人绕到已经拆下车牌的轻型汽车后方,开始将车子推向斜坡。因为他们的力量似乎用之不竭,汽车确实一点一滴地朝垃圾山移动。 不不可以啦不能再继续朝那里丢垃圾了 青年脚步瞒跚地站起身来,往那对夫妇的地方跑去。回过头的男子对准青年的心窝挥出拳头。青年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侧腹部和下腹部分別吃了三记老拳。青年口吐胃液,当场蹲了下来。 挨了我老公的肝脏手刀,可是会两星期吃不了东西哦。真可怜啊,呵呵呵! 他老婆的笑声回荡着,男子也配合着发出狂笑。 在相隔数公尺之处眺望这般光景的京介,大致已经弄清楚事情经过了。环境恶化会对土地造成影响,并产生闭塞。似乎是担任这片土地矫正术者的青年,虽然想制止把垃圾丢到山里的中年夫妇,但却无能为力一一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京介对于在虹原山里。有如此用途就会出现如此的使用者这一点,不由得让他感叹。 光流脉矫正术者是被任命负责的区域,并依据在区域内的工作获取酬劳的。如果在负责区域外工作的话,虽然可以得到特别津贴,但接受协助的一方反而会被减薪。而现在,在此处出手帮助眼前的青年,究竟算不算是单纯的救人行动呢?一一京介正在思考。 都已经一把年纪快进棺材了,竟然连垃圾都不会好好丢!?让这种大人来承担整个社会,日本的未来真是一片黑暗啊! 从头顶传来高亢的说话声,京介抬起脸来。青年和中年夫妇也一起仰望着枝头。 定眼一瞧,在正上方一一大约三公尺高的树枝上,站着一名少女。在两耳上结成两束的长长黑发和水手制服上的缎带,还有与青年相同款式与颜色的斗篷随风飘摇。少女在树上挺起胸膛,可爱的脸庞上浮现出充满胜利气势的表情。京介发出了低吟,因为少女的那张脸孔,毫无疑问是他早就熟识的。 老公,又出现一个怪人了。 老婆以嫌恶感一股脑浮现出来的表情,拉着男子的手臂说道。男子抬头看着少女,轻声嘀咕着因为是春天嘛,但他视线的尽头却是少女的制服裙子。长度极短的裙子每次经过风的吹拂,就以危险的方式拍动着裙摆。 神明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生物。而且,还在生物肉体消失死亡后,充分准备好使灵魂轮回转生的系统。这真是太了不起啦!如果只有死亡不断累积的话,另一个世界马上就会大爆满啦! 少女举起单手拿着的长木杖说出这番话。姑且不论那过于强势的表情,若是除去那头长发,她的外表跟京介是十分相像的。少女的名字是一条丰花一一虽然京介经常必须在认定这件事上花费很大的力气,但她确实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他们是异卵双胞胎,因为外表与母亲相似,所以只有在容貌上极为相像。 虽说是双胞胎,却不一定会心意相通,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宣示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内容,丰花到底想做什么,京介完全想不透。而在树上的丰花,大大的眼睛更加闪耀光芒地继续说着: 所以,人类也要学习神明,对于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必须好好地负起善后的责任,垃圾的回收问题正是如此。我真是了不起啊,宝特瓶我都会取下瓶盖之后才丢弃哦。因为把瓶盖拿到附近米造爷爷那里,跟他说那是法国制的最新型子弹,他会以一个四圆的价格买下来喔! 老公,该怎么办啦!我完全听不懂那个孩子在说什么啦! 因为是春天嘛 对世界不温柔体贴的人,没有资格住在这个星球上!我会惩罚你们的,觉悟吧! 丰花勇猛地喊着看我的一一并从树枝上华丽地飞跃到空中。斗篷里带着风,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接着传出咚的一声,就在青年眼前的地面上,丰花的脸部先行着地。木杖从她手中掉落,并在地表滚动了几公尺。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掉了,丰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沉默曾短暂地支配这一带,但中年夫妇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展开推动汽车的工作。青年虽想起身追过去,但或许是挨打的内脏过于疼痛之故,他只能呻吟着而无法站起身来。 明明是个笨蛋,但丰花却常发挥出只能视为野性的敏锐直觉。如果京介现在离开此地的话,一定会被她不断念着京介你明明就在附近.却不来救我念上个一百年。 叹了一口气后,京介朝青年的方向迈开步伐。最近,住在距离一条家三间房屋远的久保田家米造爷爷曾经缠着他说道:京介,要不要花个一万元买一打法国制的子弹呀?反正京介你将来也要走上这条路嘛。虽然京介以目己没有手枪,而且也对这没兴趣的说辞而拒绝,但老爷爷居然也以市区里的流氓为对象,用同样的话来强迫推销奇怪的商品。然而这种商品的流通竟然和丰花有关,这点他倒是做梦也想不到。 没事吧? 听到京介从背后出声搭话,青年抬起头来,他以含泪的目光交相看着京介及昏倒在地的丰花。京介虽然明白应该会被认定两人非常相像,但每当被他人以这种眼光注视的时候,仍然经常会感到空虚。人类和宝特瓶是不一样的,内涵无法从外表来衡量。跟丰花有张相同面孔的人,个性一定也是同样凶残一一京介心想,对于接受这种误解而抱持放弃心态的记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你也是,术术者? 仍旧跪坐在地面上的青年询问着。京介解开手中棒状物体的布套,将显露出来的木杖如身份证明般地举起,并点点头: 我会以不影响酬劳的程度来协助你,可以吧? 咦啊,可是 这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讨厌不收拾残局,事后还得惹一堆麻烦。 啊那那么不过 在不断重复暖昧回应的青年额上,浮现出因内脏受到重创的汗水,似乎因此让他无法认真地思考。京介将法杖前端用力抵在青年的背上, 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西位,沉于卯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在京介脚边,地面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光芒.光芒凝聚成光束状,在瞬间将青年包围起来后,就像是被体内吸收般消失了。从青年的脸部表情上,原本肉眼可见的痛苦模样已不复见。光流脉法术基本上是很难以自己为对象来启动的。青年轻轻地低下头来: 谢谢谢啊,对了,你也对那位女孩施展治愈术 她的话就免了。 京介只对可以看见后脑勺并晕倒在地的丰花那边瞄了一眼,如此说道: 如果那家伙光是跳下来就会死,世界会变得更安静一点。 啊啊啊 不去阻止那两个人吗? 手指着中年夫妇的方向,京介提出询问。青年微微吞下一口气。站在地面上的双膝正颤抖着,虽然身体的重伤复原了,但与对方抗衡的力气却好像不复存在。 我明白了一一你待在这里等着。 京介将法杖插在地面上,就直接往那对夫妻的方向走去。而两夫妻所推动的轻型汽车,已经有一半以上的车体朝斜坡倾斜了。 住手! 听到京介以简短的语句叫唤,男子回过头来。在近处看来,对方的体型约比京介大上两倍。男子似嫌无趣般地掀动嘴唇: 你要干什么?是正在远足的学生吗?乖乖到那边去吃便当吧! 你们的所作所为会造成闭塞的,你们才应该回家去好好想想纳税的因应之道吧? 等等,这个孩子也说了很奇怪的话耶! 男子的老婆明显地皱起眉头,像是看到虫子般地睥睨着京介。京介想起国中时,受到打架事件牵连而被抓去辅导时,自己也被女警用同样的眼光注视着。 真不晓得你父母亲是怎么管教的? 真是的,反正你大概也没有被父母打过吧! 说完这些话,男子举起粗壮的手臂。虽然因为质量的关系不具备体积,但却发出骇人的轰隆声响,如同石块般的拳头袭击京介的脸部。位于后方的青年立刻发出了惊呼。 京介微微扭动身体,避开对方攻击同时提起左肩,接着对准男子的颈项挥出一记左钩拳,青年又发出惊呼。京介放下手臂想着,那名青年无论看到什么大概都会惊叫吧? 当男子的躯体瘫落在地面时,他老婆的尖锐惨叫声带动着山中回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在树林间栖息的几只鸟儿,因而慌张地殿翅飞向空中。 把那辆车一起带回去。 京介朝着脚下平静地告知着。因为出手时加上微妙的轻重控制,所以被击败男子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男子以充血的目光仰望着京介,肉体厚实的身躯颤抖着: 这这个小鬼竟竟敢你以为我是谁呀?我可是二丁目的町自治会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可恶! 倒卧在地上的男子打算抓住京介的脚而伸出手来,京介反射性地踢回那只手。明明只打算轻轻踢开的,但对方却哇哇大叫,并痛得当场在地上打滚。 可可不可以放我一马 男子停下动作并投射出恳求般的眼神,这回改用非常懦弱的口气。可能是因为他担任町自治会会长的工作。所以似乎很擅长转变态度。对天生就缺乏感情表现的京介而言,这大概可以算是某种才华吧。 拜托啦因为我大儿子买了一辆超大汽车的关系,家里已经没地方可停了 我并没有问你理由。 听我说啊我只是因为对放哪里感到头大,而这辆车又不太常用,所以才想拿到山上丢弃。 这不成理由。 可是如果委托处理厂的话,不是要花钱吗?家里的生计现在有点吃紧。我家有三个小孩,最大的今年才刚上大学,而最小的才五岁,现在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啊!你能理解吧? 我无法理解。 因为实在嫌太麻烦了,京介干脆使出刚刚看到的那招肝脏手刀。男子发出呃啊一声惨叫后,就没再发出烦人的恳求了。 几分钟后,在男子的老婆把他塞进车内后,驾着那辆轻型汽车开回山路。正当要离开之际,他老婆还郑重地打开车窗,并大喊着你这个恶魔一一。 京介从掉落在斜坡的垃圾小山里,捡起被丢弃的木杖回到青年身边,并且对正处于茫然的他递出木杖说道: 闭塞的净化就由你自己来吧!如果连这件事都帮你,会对酬劳产生影响。 啊嗯,好的 紧握木杖的青年含糊地点头: 呃非常感谢你 没什么。 京介蹲在跌落到地面的丰花身旁。从她裙子的口袋里。掉落一块磁碟片形状的薄板。带着显示闭塞道具罗光图的丰花,似乎就是利用这东西找到这里的。 京介轻轻敲着丰花的后脑勺说道: 快起来,丰花。你是从自由活动中偷溜过来的吧?再不回去的话会被怀疑的。 呜呜一一呜,真不敢相信距离发薪日还有半个月啊 丰花。 呜呜一一京介这个大笨蛋,分我一点炸肉饼有什么关系 丰花以痛苦的声音喃喃念着梦呓。京介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他从学生制服的口袋里取出香烟,并叼起其中一根。 你 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青年出声搭话。京介不发一语地只将视线移到他身上。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如薄雾般的烟雾融化在天空里。 很强耶 没这回事。 我因为我很逊,所以完全不行气势和力量都很薄弱所以一旦得正面对抗暴力的行为。就变得没办法应付 将下巴贴在膝盖上,青年喃喃说道: 我一直很苦恼自己并不适合当术者但是,我又没有其他的才能 等等,你是用这种怯懦的心态来从事术者工作!?这无论对工作或是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来说都是很失礼的! 突然之间,应该失去意识的丰花挺起身子,竖起双眉地大声怒吼。青年拖着屁股倒退五公尺左右的距离,并发出咿一一的悲鸣。 我们可都是为了成为术者而诞生的人啊,怎么可以没有荣誉感呢?如果是男人的话,就要以世界第一的光流脉使者为目标。啊,不过因为有我在的关系,所以请你认份点做世界第二吧! 咿咿咿对对不起 我有说过我喜欢吃甜味咖哩吧!? 就和起身时一样的唐突,丰花又晕倒在地上了。而且还以俯卧的姿势,像冬眠的大熊一样地开始打起鼾来。 清风吹拂着,混杂在山里的浓郁树木芬芳流动着。京介心想有必要说明一番,他在吐出一口烟雾后,对着已经呆掉的青年平静地说: 那是说梦话,别太在意。 在同一个时间里,身穿制服的一行人正在虹原山的山路上前进着。 你们知道与这座山有关的传说吗? 走在最前头,一边动作利落地手舞足蹈,一边行走的男学生说道。他是担任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一职,三年级的长谷常彦。沐浴在从头顶曝晒下来的阳光中,长谷厚重的眼镜积极地散发亮光。 您说的传说是指什么啊?会长。 回应他的,是走在长谷后面的女学生,一年级的塩原友子。穿着水手制服的背部,背着充满孩子气的纯黄色旅行背包。塩原每往前迈进一步,编得整齐的三股发辫就在肩上反复规律地摇摆着。 表现出反应的就只有塩原一人,接连走在后头的十多名学生什么话也没说。他们不感兴趣似的各自眺望着四周的景色,并且迈 着烦躁的步伐。 长谷所率领的一行人,是由风纪委员组成的队伍。今天是学校例行活动中的一环,一年级来到这座虹原山上远足。因为会给学生们适当的自由活动时间,所以风纪委员会为了监视那段适当的时间,而像现在这样在山里来回巡逻。 即使是市内中小学的远足,虹原山只要被提名为目的地,老师们全都会面露难色。理由只有一点,就是去那里会无聊到死吧!虽然这座山的确是让人感觉无聊得要命,但虹原高中会选择这里.却有很深远的原因。 直到去年为止,一年级的远足也和其他学校一样,是选择主题乐园之类平凡且欢乐的地点。但去年的一年级生。应该是在远足时乐过头的关系,竟然出了事。 在抵达目的地前的巴士里,有位学生对随车导游说出性骚扰的言词,因而把导游弄哭了。到达目的地乐园的那一天,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前来游玩.但因为排队等侯搭乘游乐设施,而和虹原高中学生团体打起架来。结果却演变成由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担任裁判的大混战。另一群人则将小学生强压到厕所里进行勒索,遭到被害老母亲控诉。在回程的巴士里,某位学生打算要让导游斟酒,又把人惹哭了。 在地方上,虹高是一所笨蛋高中的论点被完全定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老师们因为害怕带这群笨蛋到公众场合会更加出丑.所以今年的远足全体一致决定去虹原山。担任学年主任的本田老师说:.把猴子放回猴子山的话,就不会有人埋怨了吧? 长谷隔着肩膀,转向塩原的方向,嘴角漾起得意笑容地开始述说: 从前从前这座虹原山比现在还要高很多很多。那高度非比寻常,似乎是直达天际的样子。也有人说,这座山其实是住在天界的众神,降临地上时所造就的通道。然而,之后因为山梨县附近形成更容易行走的山脉,所以虹原山就不再被众神使用,因而消退、变矮了一一有过这样的传说。 这真是太厉害了。那么,我们现在所走的步道,也就是很早很早以前神明所走过的哆?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这不拍张照片是不行的。来,会长,笑一个! 从旅行背包中拿出即可拍相机的塩原,对着长谷按下快门。长谷决定悬空跳跃一公尺左右,当作拍摄的姿势。而相机的闪光灯在树木的枝干上闪耀白色光芒。 会长和塩原还真有兴致啊 其中一名委员嘟囔地说着。其他的委员也悄悄地点着头。长谷和塩原开始使出全力地拍着纪念照,他们在各个树木和岩石上不停地按着快门。 我有个很大的疑问 一名女委员皱起眉头说道: 一年级的远足,为什么长谷会长会跟来?今天三年级应该还是照常上课吧?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吗 这种事谁晓得啦一开始我就对会长的人生是不是有问题觉得存疑了 这么热中于委员会的活动,升学考试的准备没问题吧 他能不能顺利毕业呢 总觉得他好像会永远待在学校的样子啊 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云朵,将太阳遮蔽起来。一年级的委员全都不发一语,凝视着昏暗的地面,同时垂下双肩。 虹原高中是以自由的校风为特色,所以也没有所谓的校规。因此,无论是风纪委员会的地位或工作都只是名义上的。以一个组织来说几乎等于没什么活动一一这是到去年度为止的事。但今年四月,从长谷常彦就任会长以来,在他的方针下,风纪委员会开始严格取缔学校的每个人。而最有干劲且乐在其中的,就只有会长长谷,和不知基于什么原因对风纪委员工作充满骄傲的塩原友子而已。 白云飘过后,强烈的阳光又再次刺激着委员一行人的皮肤。面朝着只有没什么稀奇的高大树木排列的周遭景致,一名委员嘀嘀咕咕地说道: 说真的,我真想辞掉委员会的工作啊 啊,我了解 其他的成员也全都一致点头。 在搞那什么随身携带物品检查之后,我都被班上的同学当成坏了啦! 我自己都记不清校规了,这样根本没办法判断其他人是不是有违反规定嘛! 虽然很努力地参加委员会活动,但因为我们学校的教师对学生一点也不关心,所以根本就不会注意嘛我无法想像他们会好好撰写提交给报考学校的资料 还有要是在长谷会长的手下被视为魔女(注:本文所指的魔女(witch)并无性别之分,是以中世纪的猎捕魔女典故,来泛指身怀妖法之人。)的话,那可就讨厌了 啊啊,魔女呀 魔女啊 委员们又一起垂下双肩。 在一年级的学生里,有对叫做一条京介和丰花的双胞胎兄妹。他们似乎是携带了应该算是学校校规内的违禁品,一根长棒子似的东西来学校。长谷说那是魔法杖,一条兄妹一定是魔女,因此风纪委员会必须去猎捕魔女。 从入学开始到现在,长谷和塩原每次遇到事情就会缠上一条兄妹,虽然反复进行没收魔法杖,回复真正人类作战,但却连一次都没成功过。哥哥一条京介方面,他身怀与瘦长的外表不相称的打架本领,因此即使长谷用各种手段进行攻击,都会被轻易反击回来。虽然长谷和塩原将一条京介视为眼中钉,但对只不过是一介学生的其他委员而言,京介却是尽可能不希望有所牵扯的对象。 你们几个,在那边摆什么灰暗的表情啊?快点加入拍纪念照吧! 长谷从另一头以断定的语气呼喊着,委员们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们分别砸舌、哼出鼻息,还在嘴里叨念着高中生用那什么命令口气啊,慢吞吞地朝长谷的方向走去。 那么各位,请排列在那个草丛前。请会长站在正中间,像这样,露出风纪委员该有的笑容。 调好相机角度的塩原增加几个胡来的点子。而当站在高度大约达到腰部的杂草丛前,风纪委员全体有气无力地将视线聚焦于相机时一一 草丛大力地晃动着,从杂草的缝隙间冒出某个东西。听到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喊一声是熊后,委员们全都发出惨叫地四处逃开。站在正中央的长谷,身体被撞飞、被踢开、被推倒,最后还被某人踩到背部。 倒卧在地的长谷以俯卧的姿势将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嘴角浮现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呵呵呵。愚昧的家伙。逃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的。如果有熊只出现的话.装死才是最正确的避难方法。还好我昨天有读到《人生的常识和误传?登山初级篇》。 会长,会长。那不是熊,是什么更不得了的东西。 听到塩原的声音,长谷皱起眉头,并撑起身子。不知是来不及逃走,或是无意逃走。依然拿着相机的埴原,用手指着有什么古怪的草丛。 巨大的黑色块状物出现在长谷等人面前。其大小及大致的外观,和狮子很相像。但眼前的物体除了血色的眼珠外,全身是一片漆黑,背部还拥有一对巨大的羽翼。 那东西仿效狮子般地张开嘴巴,分开如同悬吊一大排镰刀似的牙齿,并发出吼叫。地面摇晃,空气顫动,还卷起一阵暴风。 一瞬间破坏了平日镇定的长谷和塩原一起发出呀一一的凄厉惨叫。 塩原,塩原,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会长!我生物成绩不好! 别太在意,塩原,只有一个科目不擅长是不会有问题的,人类应该要以更综合的观点来评价。没错,像是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冷静判断啊啊啊啊啊! 或经常不失平常心呀啊啊啊啊! 长谷和塩原几乎同时进行打算将对方推到黑狮子前,只顾自己逃命的行动。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在上方发出怒吼的黑狮 子准备袭击过来。长谷厚重的眼镜蒙上了恐惧,而那一瞬间他所呼喊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别别过来啊啊!我我我我是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长谷常彦喔喔喔!. 一瞬间,黑狮子停止了动作。 光芒从红色的眼珠中消失.迅速失去生气的眼眸静静地闭合起来。大嘴也紧闭起来后,黑狮子慢慢地趴在地上。沙尘飞舞着,在蓝天里像烟雾般地窜升起来。 怎怎么回事啊 慢吞吞地撑起身体的塩原用动着被沙土弄脏的发辫。一边感到疑惑地歪着头: 突然变乖了耶 唔唔唔难道 站起身来的长谷调整眼镜的位置。皱起了眉头。 一听到我的名字就服输了也就是说,它是虹原北中出身的? 是怎么回事啊总之,建立良好关系是先决条件。 正窃窃商量的风纪委员就在眼前,黑狮子却一动也不动地继续闭着双眼趴坐着。直到刚刚为止。它确实可以视为一头猛兽。但现在却好像是一件创作品,笼罩着一股无机质的气息。 喂点东西给它吧! 塩原将背上的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从旅行背包中拿出大量物品。里面大部分是装着点心的袋子。才看到这些东西,长谷的眼镜就绽放出可怕的光芒。 塩原,远足所携带的点心规定应该要在三百元以内吧! 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点心都卖得很便宜,所以这些刚刚好三百元哦! 原来如此。虽然我总觉得不可能没散发出违规的气息,但这大概也就是人生吧! 塩原拿出合适的巧克力点心后,就朝着黑狮子的嘴巴丢去。但即使点心击中它的鼻尖,掉落在地面,对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双眉之间聚集了皱纹,塩原好像不服气地喃喃说道: 它都不吃耶 或许它不爱吃甜食吧!那么我一一好,一口气把它咬碎吧! 长谷将煎饼丢了出去,黑狮子终于睁开了双眼。它发出如同打开沉重的铁门似的声音,并扭动着下巴。散发光芒的利牙一瞬间将煎饼化成粉状。 啊太狡猾了,只有会长一个人可以!我也要! 塩原紧接着丢出点心,黑狮子仍然还是没有反应。但长谷所丢出的东西却全都被刀刃般的牙齿粉碎。 哈哈哈哈哈,塩原,这真是难得的乐趣啊!照顾海豚的保育员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与其说是乐趣,倒不如说很奇怪吧,会长。 状似无聊哼出鼻息的塩原,对着长谷说道: 这简直就像是对会长唯命是从的样子。话说回来,这生物到底是什么 谁晓得大概就是活的东西吧! 从眼镜里发出充满好奇心的白色光芒,长谷朝着黑狮子接近一步。对方好像没释放出杀气,些微的警戒心也减弱了。 话说回来,这里以前是神明通行的地方吧 紧贴在身后的塩原,以奇妙的表情说道: 这生物会不会也跟那些神明有关呢 不过呢,塩原。和那些神明有关的东西,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现在人类面前的。 可是会长,在我们学校里有魔女啊。我从进高中以来就一直思索着,这世上是不是很容易就产生出荒谬不合理的事? 原来如此。在处世方面,柔软的思考是有必要的。唔,这生物和那些神明有关 仰望着天空,经过一阵的点头后,长谷突然用手拍了一下。 塩原,这直一是令人难以想像。能让它俯首听命的我,居然拥有与神明匹敌的力量! 就理论上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一一这太了不起啦,会长! 塩原激动地指着黑狮子,并大声叫喊着: 会长。如果会长以您那卓越的能力,顺利操控这个生物,在校园的风纪取缔上不就大有用处了吗? 唔唔的确是. 当长谷喃喃自语时,前方数公尺处有一群男学生走了过来。他们穿着不合规定的制服,且正热烈笑谈着下流的话题。他们全都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不良学生,长谷曾有一次对他们提出警告不要把书包弄得软趴趴的,却被那种书包胡乱痛扁而饱尝屈辱的滋味。 长谷毫不留情地指着那群学生,对黑狮子问道: 你能追赶那些家伙,带给他们屈辱到欲哭无泪的地狱吗? 黑狮子拍动背上的羽翼,大动作地撼动着空气。飞舞在空中的黑色块体,朝向慢条斯理行走的男学生,笔直地袭击而去。两秒钟后,他们愚蠢的笑声转变成悲惨的哀鸣。 目送着宛如在山路摔倒般逃走的学生背影,塩原拍起手来。而落在长谷眉宇间的阴影已经消失,嘴角泛起不知打哪来的邪恶笑容。 长谷对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喃喃说道: 这样或许也能打败魔女 第一章 点燃野心的远足好天气 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 隔着从窗口就可以看见的杂木林,仰望昏暗的夜空。一名女子缓缓地眨动双眼。她究竟在思索什么,从那对冰冷的眼眸中无法窥知。女子只是一直凝视着不规则罗列的星辰。 一只在那名女子身穿的白衣肩头上,收起羽翼栖息着的乌鸦发出鸣叫。不知是否被那声呜叫催促的关系,女子拉上了窗帘,自窗边离开。成为光源的微弱星光被遮断后,房间内瞬时被封锁在浓厚的黑暗里。 那那个 一个懦弱的声音响起。在那房里除了女子及乌鸦之外,还有一位瘦小的青年。他正以不安的神情窥视着女子。女子走到墙边,停下脚步后,静静地说道: 开始进行。 乌鸦就像是模仿她似的发出一声鸣叫。青年点了点头,将他带来的如拳头般大小的石头放置在地上。 流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青年将双手紧握的长木杖插在地上,喃喃地念诵着。放在他脚边的石头立刻宛如回应他的声音般,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青年带着不安的表情,继续念着不可思议的文字组合一一也就是咒语: 以黄土为支点,起动编织的灵魂。遵吾所刻命运而具现沉于辰位! 一瞬间,石头发出耀眼的光辉,在房间内内渲染开来。空气中刮起漩涡状的暴风,窗帘因而随之飘扬。地面剧烈振动,壁面发出悲鸣般的声音吱嘎作响。在房内角落的女子,白衣的衣角在风中发狂似的飞舞着。而乌鸦只是感到困惑地闭上眼睛,缩起肩头,连吭个声都没有。 石头发出声响后破裂,碎片则和光点朝着空中飞散而去。没多久,在原本放置石头的地方,出现了对周遭空气施加压力的巨大存在。 乌鸦抢在青年及女子之前,发出一声鸣叫的反应。女子也慢慢地转动眼睫,对映照在眼底的物体微微点头。最后张开双眼的青年,确认存在于自己眼前的东西后,剧烈地吞咽着口水。在带有光芒余韵的风另一侧,有个巨大的黑色块状物。 黑色块体开始蠢动,并突如其来地跃起。它掠过女子身旁,破坏墙壁后飞奔离去。随后在远方响起某人的惨叫声。 女子用手缓缓地支撑着自己的右臂,似乎是在块状物擦身而过时受了伤。在她前臂一带的白衣破裂,滲出鲜红的血液。 室室长,你心没事吧!? 看到她的伤势,青年露出慘白的表情接近。而女子则回望着对方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对对不起不不过,之前的实验里明明可以 你没有必要道歉。我并不是感到失望,这个世界上无法预测的事太多了 女子用依然沾染着血液的指尖,抚摸着乌鸦的头。乌鸦黑色的羽毛吸收那血液后,更增添其光泽。 那我我去收回来! 女子迅速地抓住如此吼着并准备追出去的青年手臂,青年讶异地转过头来。 就这样继续进行实验吧! 咦 女子慢慢地眨动双眼,点了点头。她以那道如同将他人感觉全反弹回去,极度冰冷的视线盯住青年。 你就照预定计划,进行它的调整及报告。 可可是 对象是谁都没有关系,我会以不幸的意外事件来处理。 只只有我一个人吗 你没问题吧? 是是的 青年以痛不欲生的声音回应着。女子松开对方的胳膊,而青年的手腕上则留下血痕。 在天空中飘浮的光芒完全消逝了,房间里面再度满溢着黑暗。乌鸦厌烦地展开双翼,仅仅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声。 在晴空万里的五月蓝天里,布满绿叶的栎树树枝伸展在其中。穿透树叶,自天空降临的阳光则毫不留情地刺人肌肤。虽然到了秋天,这棵树应该也会结实累累,叶片转红,但今天的天空,却仿佛这个世界根本忘却那个季节总有一天会来临。倚着坚固的树干,一条京介静静地叹了口气。 在家中电视上所看到的晨间天气预报里,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二十二度。天气预报员报导,今天的气候是毫无降雨机率的晴天,且在进人梅雨季节前是绝对不会下雨的,而看来似乎也正是如此。虽然现在已经是扣上制服立领就会冒汗的天气,但得再等快一个月的时间才会换季。从往年的趋势看来,刚换上夏季制服的当下,气候就会翻脸不认人地提供微寒的梅雨。世界上处处存在着矛盾,也不可能因为自己的责难而产生什么变化。京介漠然地望着从叼在嘴里的luckystrike香烟前端,所飘散出来的烟雾。 这里是位于虹原市郊外的虹原山半山腰。虽然称之为山,但到山顶的高度不过两百公尺左右,只是一个在隆起的土地上杂生着树木,没有什么了不得名胜的地方。 会前往这座山的人,只有苦于缺乏好构想的市公所观光课,每年举办一次毫不起眼的枫树摄影活动,或是在学校节省预算所安排的计划下,迫不得已前来参加远足的市内学生而已。这里不但缺乏野鸟、野草和服务精神,无法取悦登山客,即使想兴建别墅或打算隐居山中,这个地点也太过单调无趣。虹原山上经常没什么旅客,是个冷清的观光地。然而,一条京介所就读的县立虹原高中,一年级的远足地点却是在这种地方,而今天正是举办远足的日子。 基本上在远足中,学生是可以自由活动的。但在这座毫无娱乐性的山中,所能做的活动却也有限。虽然一年六班的学生已经分好小组,正心情地进行轻松的活动,但京介却并加入其中,反而一个人走进山里。 他从懂事以来就对团体活动感到棘手,对于学校例行活动也几乎不感兴趣。虽然可能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在远足活动中缺席,但京介在中学时曾因为真的打算要跷掉远足,而遇到很惨的下场。他脱离了搭电车前往邻近县市博物馆的学生团体,打算擅自返回自己居住地的车站。但他运气不佳,前往目的地的列车却发生故障而停驶。他在不得已的情形下离开车站转搭公车,但那辆公车却又很倒霉地遇上公车劫持。犯人不知为何以北方为目标,胁迫公车开往大幅偏离路线图的道路,当惊觉时。京介已经在本州的最北端了。到了深夜,好不容易逮捕到公车劫持犯.京介和家里取得联络,但接到电话的母亲所做出的回应。却是去买六箱苹果回来吧。 任意脱离远足队伍不会碰到什么好事,不但会被带往比到邻近县市更遥远的地方,还会毫无理由地被迫搬运沉重的物品回来。因为那次的经验,京介决定要认真参加这次的活动。不过他的认真终究只是形式上的,事上他预计要以打瞌睡之类的方式,适当地消磨掉时间。 背部脱离栎树的树干,京介开始走进杂木林里。他手中所拿着的行李,只有以布包裹着,约莫身高长度的长型木杖。虽然从学校出发前,风纪委员对远足所携带的零食,总价要在几百元以内之类的事引起大骚动,但京介却连午餐也没带来。他心想只要一直睡到集合时间,就没必要特别去吃东西了。 当他为了寻找适合休息的地点而四处走动时,听到前方传来人的惨叫声。京介停下脚步,顺便将变短的烟蒂丢进携带式烟灰缸,在快离开树林的前方,出现了数个人影。 已经结束了?最近的小鬼真是弱到让人感到无聊啊。 搞不清楚是肌肉还是赘肉,总之就是拥有厚实体格的中年大汉笑着。在他的脚边,一名瘦长的青年像垃圾般地倒卧在地。 真是太遗憾了,我老公年轻的时候可是被称为虹原工业高中电锯战士的强者喔,而现在则是东二丁目的町自治会会长呢! 在那魁梧男子的背后,有位似乎是他老婆的浓妆中年女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她金色的前排 牙齿闪耀着。而倒卧在地的青年啜泣声则在树林里阴郁地回响。 一副的确是没有力量,年约二十岁左右的那名青年,虽然除了懦弱的相貌之外没有引入注意之处,但他的服装和携带物品却吸引住京介的目光。他肩膀上披着黑色的斗篷,身旁滚落着长型木杖,这和京介所拿着的法杖是同样的款式。根据这些特征,这名青年的职业,只要见过的人一看到,都可以轻易判別出来吧一一这是理所当然,看到斗篷及法杖,马上就知道职业的人大多一定是同行,而京介也是同业一一光流脉矫正术者。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孩子会穿着这么奇怪的样子?真想看看他父母亲长什么样子啊! 不能判断职业类别,身为一般人的那名女子,以充满轻蔑的眼神朝着青年说道: 因为是春天嘛!会有很多怪异的家伙。 男子如此回答着,并将掉落在地面上的木杖捡起,丢向后方。对那名青年来说一一对于他这一行的人来说,仅次于生命的重要物品遭到丢弃,让青年发出了惊呼。木杖滚落在前方平缓的下坡斜面上。 在那片斜面上,几乎要覆盖住整个地表的人工产物,像小山般地堆积着。半毁的电视机、冰箱、好像还有点新的脚踏车及大型车所使用的轮胎还有许多东西。就像在山里非法丢弃的废弃物一样。在垃圾山附近,不知是谁丢弃的空罐滚落着,然而这种东西却有种可说是娇小玲珑的数量与存在感。 接着,从那座垃圾山里冒出一个蓝白色的影子。虽然普通人眼里看不出来,但在拥有力量的京介眼中,却是足以清晰辨识的影子。那正是这片土地所产生的闭塞颜色。 男子踹了青年的头部一脚后,就朝着停在斜坡前,红色轻型汽车的方向走去。他老婆也晃动着微胖的身躯跟在他后面。两人绕到已经拆下车牌的轻型汽车后方,开始将车子推向斜坡。因为他们的力量似乎用之不竭,汽车确实一点一滴地朝垃圾山移动。 不不可以啦不能再继续朝那里丢垃圾了 青年脚步瞒跚地站起身来,往那对夫妇的地方跑去。回过头的男子对准青年的心窝挥出拳头。青年连闪躲的时间都没有,侧腹部和下腹部分別吃了三记老拳。青年口吐胃液,当场蹲了下来。 挨了我老公的肝脏手刀,可是会两星期吃不了东西哦。真可怜啊,呵呵呵! 他老婆的笑声回荡着,男子也配合着发出狂笑。 在相隔数公尺之处眺望这般光景的京介,大致已经弄清楚事情经过了。环境恶化会对土地造成影响,并产生闭塞。似乎是担任这片土地矫正术者的青年,虽然想制止把垃圾丢到山里的中年夫妇,但却无能为力一一唉,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京介对于在虹原山里。有如此用途就会出现如此的使用者这一点,不由得让他感叹。 光流脉矫正术者是被任命负责的区域,并依据在区域内的工作获取酬劳的。如果在负责区域外工作的话,虽然可以得到特别津贴,但接受协助的一方反而会被减薪。而现在,在此处出手帮助眼前的青年,究竟算不算是单纯的救人行动呢?一一京介正在思考。 都已经一把年纪快进棺材了,竟然连垃圾都不会好好丢!?让这种大人来承担整个社会,日本的未来真是一片黑暗啊! 从头顶传来高亢的说话声,京介抬起脸来。青年和中年夫妇也一起仰望着枝头。 定眼一瞧,在正上方一一大约三公尺高的树枝上,站着一名少女。在两耳上结成两束的长长黑发和水手制服上的缎带,还有与青年相同款式与颜色的斗篷随风飘摇。少女在树上挺起胸膛,可爱的脸庞上浮现出充满胜利气势的表情。京介发出了低吟,因为少女的那张脸孔,毫无疑问是他早就熟识的。 老公,又出现一个怪人了。 老婆以嫌恶感一股脑浮现出来的表情,拉着男子的手臂说道。男子抬头看着少女,轻声嘀咕着因为是春天嘛,但他视线的尽头却是少女的制服裙子。长度极短的裙子每次经过风的吹拂,就以危险的方式拍动着裙摆。 神明创造出这个世界的生物。而且,还在生物肉体消失死亡后,充分准备好使灵魂轮回转生的系统。这真是太了不起啦!如果只有死亡不断累积的话,另一个世界马上就会大爆满啦! 少女举起单手拿着的长木杖说出这番话。姑且不论那过于强势的表情,若是除去那头长发,她的外表跟京介是十分相像的。少女的名字是一条丰花一一虽然京介经常必须在认定这件事上花费很大的力气,但她确实是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他们是异卵双胞胎,因为外表与母亲相似,所以只有在容貌上极为相像。 虽说是双胞胎,却不一定会心意相通,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宣示令人摸不着头绪的内容,丰花到底想做什么,京介完全想不透。而在树上的丰花,大大的眼睛更加闪耀光芒地继续说着: 所以,人类也要学习神明,对于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必须好好地负起善后的责任,垃圾的回收问题正是如此。我真是了不起啊,宝特瓶我都会取下瓶盖之后才丢弃哦。因为把瓶盖拿到附近米造爷爷那里,跟他说那是法国制的最新型子弹,他会以一个四圆的价格买下来喔! 老公,该怎么办啦!我完全听不懂那个孩子在说什么啦! 因为是春天嘛 对世界不温柔体贴的人,没有资格住在这个星球上!我会惩罚你们的,觉悟吧! 丰花勇猛地喊着看我的一一并从树枝上华丽地飞跃到空中。斗篷里带着风,发出啪啦啪啦的声响。接着传出咚的一声,就在青年眼前的地面上,丰花的脸部先行着地。木杖从她手中掉落,并在地表滚动了几公尺。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掉了,丰花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沉默曾短暂地支配这一带,但中年夫妇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展开推动汽车的工作。青年虽想起身追过去,但或许是挨打的内脏过于疼痛之故,他只能呻吟着而无法站起身来。 明明是个笨蛋,但丰花却常发挥出只能视为野性的敏锐直觉。如果京介现在离开此地的话,一定会被她不断念着京介你明明就在附近.却不来救我念上个一百年。 叹了一口气后,京介朝青年的方向迈开步伐。最近,住在距离一条家三间房屋远的久保田家米造爷爷曾经缠着他说道:京介,要不要花个一万元买一打法国制的子弹呀?反正京介你将来也要走上这条路嘛。虽然京介以目己没有手枪,而且也对这没兴趣的说辞而拒绝,但老爷爷居然也以市区里的流氓为对象,用同样的话来强迫推销奇怪的商品。然而这种商品的流通竟然和丰花有关,这点他倒是做梦也想不到。 没事吧? 听到京介从背后出声搭话,青年抬起头来,他以含泪的目光交相看着京介及昏倒在地的丰花。京介虽然明白应该会被认定两人非常相像,但每当被他人以这种眼光注视的时候,仍然经常会感到空虚。人类和宝特瓶是不一样的,内涵无法从外表来衡量。跟丰花有张相同面孔的人,个性一定也是同样凶残一一京介心想,对于接受这种误解而抱持放弃心态的记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你也是,术术者? 仍旧跪坐在地面上的青年询问着。京介解开手中棒状物体的布套,将显露出来的木杖如身份证明般地举起,并点点头: 我会以不影响酬劳的程度来协助你,可以吧? 咦啊,可是 这并不是为了你。我只是讨厌不收拾残局,事后还得惹一堆麻烦。 啊那那么不过 在不断重复暖昧回应的青年额上,浮现出因内脏受到重创的汗水,似乎因此让他无法认真地思考。京介将法杖前端用力抵在青年的背上, 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西位,沉于卯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在京介脚边,地面散发出淡淡的金黄色光芒.光芒凝聚成光束状,在瞬间将青年包围起来后,就像是被体内吸收般消失了。从青年的脸部表情上,原本肉眼可见的痛苦模样已不复见。光流脉法术基本上是很难以自己为对象来启动的。青年轻轻地低下头来: 谢谢谢啊,对了,你也对那位女孩施展治愈术 她的话就免了。 京介只对可以看见后脑勺并晕倒在地的丰花那边瞄了一眼,如此说道: 如果那家伙光是跳下来就会死,世界会变得更安静一点。 啊啊啊 不去阻止那两个人吗? 手指着中年夫妇的方向,京介提出询问。青年微微吞下一口气。站在地面上的双膝正颤抖着,虽然身体的重伤复原了,但与对方抗衡的力气却好像不复存在。 我明白了一一你待在这里等着。 京介将法杖插在地面上,就直接往那对夫妻的方向走去。而两夫妻所推动的轻型汽车,已经有一半以上的车体朝斜坡倾斜了。 住手! 听到京介以简短的语句叫唤,男子回过头来。在近处看来,对方的体型约比京介大上两倍。男子似嫌无趣般地掀动嘴唇: 你要干什么?是正在远足的学生吗?乖乖到那边去吃便当吧! 你们的所作所为会造成闭塞的,你们才应该回家去好好想想纳税的因应之道吧? 等等,这个孩子也说了很奇怪的话耶! 男子的老婆明显地皱起眉头,像是看到虫子般地睥睨着京介。京介想起国中时,受到打架事件牵连而被抓去辅导时,自己也被女警用同样的眼光注视着。 真不晓得你父母亲是怎么管教的? 真是的,反正你大概也没有被父母打过吧! 说完这些话,男子举起粗壮的手臂。虽然因为质量的关系不具备体积,但却发出骇人的轰隆声响,如同石块般的拳头袭击京介的脸部。位于后方的青年立刻发出了惊呼。 京介微微扭动身体,避开对方攻击同时提起左肩,接着对准男子的颈项挥出一记左钩拳,青年又发出惊呼。京介放下手臂想着,那名青年无论看到什么大概都会惊叫吧? 当男子的躯体瘫落在地面时,他老婆的尖锐惨叫声带动着山中回音,在空气中回荡着。在树林间栖息的几只鸟儿,因而慌张地殿翅飞向空中。 把那辆车一起带回去。 京介朝着脚下平静地告知着。因为出手时加上微妙的轻重控制,所以被击败男子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男子以充血的目光仰望着京介,肉体厚实的身躯颤抖着: 这这个小鬼竟竟敢你以为我是谁呀?我可是二丁目的町自治会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都无所谓。 可恶! 倒卧在地上的男子打算抓住京介的脚而伸出手来,京介反射性地踢回那只手。明明只打算轻轻踢开的,但对方却哇哇大叫,并痛得当场在地上打滚。 可可不可以放我一马 男子停下动作并投射出恳求般的眼神,这回改用非常懦弱的口气。可能是因为他担任町自治会会长的工作。所以似乎很擅长转变态度。对天生就缺乏感情表现的京介而言,这大概可以算是某种才华吧。 拜托啦因为我大儿子买了一辆超大汽车的关系,家里已经没地方可停了 我并没有问你理由。 听我说啊我只是因为对放哪里感到头大,而这辆车又不太常用,所以才想拿到山上丢弃。 这不成理由。 可是如果委托处理厂的话,不是要花钱吗?家里的生计现在有点吃紧。我家有三个小孩,最大的今年才刚上大学,而最小的才五岁,现在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啊!你能理解吧? 我无法理解。 因为实在嫌太麻烦了,京介干脆使出刚刚看到的那招肝脏手刀。男子发出呃啊一声惨叫后,就没再发出烦人的恳求了。 几分钟后,在男子的老婆把他塞进车内后,驾着那辆轻型汽车开回山路。正当要离开之际,他老婆还郑重地打开车窗,并大喊着你这个恶魔一一。 京介从掉落在斜坡的垃圾小山里,捡起被丢弃的木杖回到青年身边,并且对正处于茫然的他递出木杖说道: 闭塞的净化就由你自己来吧!如果连这件事都帮你,会对酬劳产生影响。 啊嗯,好的 紧握木杖的青年含糊地点头: 呃非常感谢你 没什么。 京介蹲在跌落到地面的丰花身旁。从她裙子的口袋里。掉落一块磁碟片形状的薄板。带着显示闭塞道具罗光图的丰花,似乎就是利用这东西找到这里的。 京介轻轻敲着丰花的后脑勺说道: 快起来,丰花。你是从自由活动中偷溜过来的吧?再不回去的话会被怀疑的。 呜呜一一呜,真不敢相信距离发薪日还有半个月啊 丰花。 呜呜一一京介这个大笨蛋,分我一点炸肉饼有什么关系 丰花以痛苦的声音喃喃念着梦呓。京介叹了一口气后站起身来,他从学生制服的口袋里取出香烟,并叼起其中一根。 你 坐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膝盖,青年出声搭话。京介不发一语地只将视线移到他身上。他用打火机点燃香烟,如薄雾般的烟雾融化在天空里。 很强耶 没这回事。 我因为我很逊,所以完全不行气势和力量都很薄弱所以一旦得正面对抗暴力的行为。就变得没办法应付 将下巴贴在膝盖上,青年喃喃说道: 我一直很苦恼自己并不适合当术者但是,我又没有其他的才能 等等,你是用这种怯懦的心态来从事术者工作!?这无论对工作或是对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来说都是很失礼的! 突然之间,应该失去意识的丰花挺起身子,竖起双眉地大声怒吼。青年拖着屁股倒退五公尺左右的距离,并发出咿一一的悲鸣。 我们可都是为了成为术者而诞生的人啊,怎么可以没有荣誉感呢?如果是男人的话,就要以世界第一的光流脉使者为目标。啊,不过因为有我在的关系,所以请你认份点做世界第二吧! 咿咿咿对对不起 我有说过我喜欢吃甜味咖哩吧!? 就和起身时一样的唐突,丰花又晕倒在地上了。而且还以俯卧的姿势,像冬眠的大熊一样地开始打起鼾来。 清风吹拂着,混杂在山里的浓郁树木芬芳流动着。京介心想有必要说明一番,他在吐出一口烟雾后,对着已经呆掉的青年平静地说: 那是说梦话,别太在意。 在同一个时间里,身穿制服的一行人正在虹原山的山路上前进着。 你们知道与这座山有关的传说吗? 走在最前头,一边动作利落地手舞足蹈,一边行走的男学生说道。他是担任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一职,三年级的长谷常彦。沐浴在从头顶曝晒下来的阳光中,长谷厚重的眼镜积极地散发亮光。 您说的传说是指什么啊?会长。 回应他的,是走在长谷后面的女学生,一年级的塩原友子。穿着水手制服的背部,背着充满孩子气的纯黄色旅行背包。塩原每往前迈进一步,编得整齐的三股发辫就在肩上反复规律地摇摆着。 表现出反应的就只有塩原一人,接连走在后头的十多名学生什么话也没说。他们不感兴趣似的各自眺望着四周的景色,并且迈 着烦躁的步伐。 长谷所率领的一行人,是由风纪委员组成的队伍。今天是学校例行活动中的一环,一年级来到这座虹原山上远足。因为会给学生们适当的自由活动时间,所以风纪委员会为了监视那段适当的时间,而像现在这样在山里来回巡逻。 即使是市内中小学的远足,虹原山只要被提名为目的地,老师们全都会面露难色。理由只有一点,就是去那里会无聊到死吧!虽然这座山的确是让人感觉无聊得要命,但虹原高中会选择这里.却有很深远的原因。 直到去年为止,一年级的远足也和其他学校一样,是选择主题乐园之类平凡且欢乐的地点。但去年的一年级生。应该是在远足时乐过头的关系,竟然出了事。 在抵达目的地前的巴士里,有位学生对随车导游说出性骚扰的言词,因而把导游弄哭了。到达目的地乐园的那一天,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前来游玩.但因为排队等侯搭乘游乐设施,而和虹原高中学生团体打起架来。结果却演变成由游乐园的工作人员担任裁判的大混战。另一群人则将小学生强压到厕所里进行勒索,遭到被害老母亲控诉。在回程的巴士里,某位学生打算要让导游斟酒,又把人惹哭了。 在地方上,虹高是一所笨蛋高中的论点被完全定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老师们因为害怕带这群笨蛋到公众场合会更加出丑.所以今年的远足全体一致决定去虹原山。担任学年主任的本田老师说:.把猴子放回猴子山的话,就不会有人埋怨了吧? 长谷隔着肩膀,转向塩原的方向,嘴角漾起得意笑容地开始述说: 从前从前这座虹原山比现在还要高很多很多。那高度非比寻常,似乎是直达天际的样子。也有人说,这座山其实是住在天界的众神,降临地上时所造就的通道。然而,之后因为山梨县附近形成更容易行走的山脉,所以虹原山就不再被众神使用,因而消退、变矮了一一有过这样的传说。 这真是太厉害了。那么,我们现在所走的步道,也就是很早很早以前神明所走过的哆?真是太令人感动了。这不拍张照片是不行的。来,会长,笑一个! 从旅行背包中拿出即可拍相机的塩原,对着长谷按下快门。长谷决定悬空跳跃一公尺左右,当作拍摄的姿势。而相机的闪光灯在树木的枝干上闪耀白色光芒。 会长和塩原还真有兴致啊 其中一名委员嘟囔地说着。其他的委员也悄悄地点着头。长谷和塩原开始使出全力地拍着纪念照,他们在各个树木和岩石上不停地按着快门。 我有个很大的疑问 一名女委员皱起眉头说道: 一年级的远足,为什么长谷会长会跟来?今天三年级应该还是照常上课吧?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吗 这种事谁晓得啦一开始我就对会长的人生是不是有问题觉得存疑了 这么热中于委员会的活动,升学考试的准备没问题吧 他能不能顺利毕业呢 总觉得他好像会永远待在学校的样子啊 天空中飘来一大片云朵,将太阳遮蔽起来。一年级的委员全都不发一语,凝视着昏暗的地面,同时垂下双肩。 虹原高中是以自由的校风为特色,所以也没有所谓的校规。因此,无论是风纪委员会的地位或工作都只是名义上的。以一个组织来说几乎等于没什么活动一一这是到去年度为止的事。但今年四月,从长谷常彦就任会长以来,在他的方针下,风纪委员会开始严格取缔学校的每个人。而最有干劲且乐在其中的,就只有会长长谷,和不知基于什么原因对风纪委员工作充满骄傲的塩原友子而已。 白云飘过后,强烈的阳光又再次刺激着委员一行人的皮肤。面朝着只有没什么稀奇的高大树木排列的周遭景致,一名委员嘀嘀咕咕地说道: 说真的,我真想辞掉委员会的工作啊 啊,我了解 其他的成员也全都一致点头。 在搞那什么随身携带物品检查之后,我都被班上的同学当成坏了啦! 我自己都记不清校规了,这样根本没办法判断其他人是不是有违反规定嘛! 虽然很努力地参加委员会活动,但因为我们学校的教师对学生一点也不关心,所以根本就不会注意嘛我无法想像他们会好好撰写提交给报考学校的资料 还有要是在长谷会长的手下被视为魔女(注:本文所指的魔女(witch)并无性别之分,是以中世纪的猎捕魔女典故,来泛指身怀妖法之人。)的话,那可就讨厌了 啊啊,魔女呀 魔女啊 委员们又一起垂下双肩。 在一年级的学生里,有对叫做一条京介和丰花的双胞胎兄妹。他们似乎是携带了应该算是学校校规内的违禁品,一根长棒子似的东西来学校。长谷说那是魔法杖,一条兄妹一定是魔女,因此风纪委员会必须去猎捕魔女。 从入学开始到现在,长谷和塩原每次遇到事情就会缠上一条兄妹,虽然反复进行没收魔法杖,回复真正人类作战,但却连一次都没成功过。哥哥一条京介方面,他身怀与瘦长的外表不相称的打架本领,因此即使长谷用各种手段进行攻击,都会被轻易反击回来。虽然长谷和塩原将一条京介视为眼中钉,但对只不过是一介学生的其他委员而言,京介却是尽可能不希望有所牵扯的对象。 你们几个,在那边摆什么灰暗的表情啊?快点加入拍纪念照吧! 长谷从另一头以断定的语气呼喊着,委员们的脸色变得更阴沉了。他们分别砸舌、哼出鼻息,还在嘴里叨念着高中生用那什么命令口气啊,慢吞吞地朝长谷的方向走去。 那么各位,请排列在那个草丛前。请会长站在正中间,像这样,露出风纪委员该有的笑容。 调好相机角度的塩原增加几个胡来的点子。而当站在高度大约达到腰部的杂草丛前,风纪委员全体有气无力地将视线聚焦于相机时一一 草丛大力地晃动着,从杂草的缝隙间冒出某个东西。听到不知道是什么人大喊一声是熊后,委员们全都发出惨叫地四处逃开。站在正中央的长谷,身体被撞飞、被踢开、被推倒,最后还被某人踩到背部。 倒卧在地的长谷以俯卧的姿势将滑落的眼镜推回鼻梁,嘴角浮现出目中无人的笑容. 呵呵呵。愚昧的家伙。逃跑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的。如果有熊只出现的话.装死才是最正确的避难方法。还好我昨天有读到《人生的常识和误传?登山初级篇》。 会长,会长。那不是熊,是什么更不得了的东西。 听到塩原的声音,长谷皱起眉头,并撑起身子。不知是来不及逃走,或是无意逃走。依然拿着相机的埴原,用手指着有什么古怪的草丛。 巨大的黑色块状物出现在长谷等人面前。其大小及大致的外观,和狮子很相像。但眼前的物体除了血色的眼珠外,全身是一片漆黑,背部还拥有一对巨大的羽翼。 那东西仿效狮子般地张开嘴巴,分开如同悬吊一大排镰刀似的牙齿,并发出吼叫。地面摇晃,空气顫动,还卷起一阵暴风。 一瞬间破坏了平日镇定的长谷和塩原一起发出呀一一的凄厉惨叫。 塩原,塩原,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会长!我生物成绩不好! 别太在意,塩原,只有一个科目不擅长是不会有问题的,人类应该要以更综合的观点来评价。没错,像是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冷静判断啊啊啊啊啊! 或经常不失平常心呀啊啊啊啊! 长谷和塩原几乎同时进行打算将对方推到黑狮子前,只顾自己逃命的行动。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在上方发出怒吼的黑狮 子准备袭击过来。长谷厚重的眼镜蒙上了恐惧,而那一瞬间他所呼喊的话,应该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别别过来啊啊!我我我我是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会长,长谷常彦喔喔喔!. 一瞬间,黑狮子停止了动作。 光芒从红色的眼珠中消失.迅速失去生气的眼眸静静地闭合起来。大嘴也紧闭起来后,黑狮子慢慢地趴在地上。沙尘飞舞着,在蓝天里像烟雾般地窜升起来。 怎怎么回事啊 慢吞吞地撑起身体的塩原用动着被沙土弄脏的发辫。一边感到疑惑地歪着头: 突然变乖了耶 唔唔唔难道 站起身来的长谷调整眼镜的位置。皱起了眉头。 一听到我的名字就服输了也就是说,它是虹原北中出身的? 是怎么回事啊总之,建立良好关系是先决条件。 正窃窃商量的风纪委员就在眼前,黑狮子却一动也不动地继续闭着双眼趴坐着。直到刚刚为止。它确实可以视为一头猛兽。但现在却好像是一件创作品,笼罩着一股无机质的气息。 喂点东西给它吧! 塩原将背上的行李重重地放在地上,从旅行背包中拿出大量物品。里面大部分是装着点心的袋子。才看到这些东西,长谷的眼镜就绽放出可怕的光芒。 塩原,远足所携带的点心规定应该要在三百元以内吧! 在我家附近的超市里,点心都卖得很便宜,所以这些刚刚好三百元哦! 原来如此。虽然我总觉得不可能没散发出违规的气息,但这大概也就是人生吧! 塩原拿出合适的巧克力点心后,就朝着黑狮子的嘴巴丢去。但即使点心击中它的鼻尖,掉落在地面,对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双眉之间聚集了皱纹,塩原好像不服气地喃喃说道: 它都不吃耶 或许它不爱吃甜食吧!那么我一一好,一口气把它咬碎吧! 长谷将煎饼丢了出去,黑狮子终于睁开了双眼。它发出如同打开沉重的铁门似的声音,并扭动着下巴。散发光芒的利牙一瞬间将煎饼化成粉状。 啊太狡猾了,只有会长一个人可以!我也要! 塩原紧接着丢出点心,黑狮子仍然还是没有反应。但长谷所丢出的东西却全都被刀刃般的牙齿粉碎。 哈哈哈哈哈,塩原,这真是难得的乐趣啊!照顾海豚的保育员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与其说是乐趣,倒不如说很奇怪吧,会长。 状似无聊哼出鼻息的塩原,对着长谷说道: 这简直就像是对会长唯命是从的样子。话说回来,这生物到底是什么 谁晓得大概就是活的东西吧! 从眼镜里发出充满好奇心的白色光芒,长谷朝着黑狮子接近一步。对方好像没释放出杀气,些微的警戒心也减弱了。 话说回来,这里以前是神明通行的地方吧 紧贴在身后的塩原,以奇妙的表情说道: 这生物会不会也跟那些神明有关呢 不过呢,塩原。和那些神明有关的东西,是不可能这么简单就出现在人类面前的。 可是会长,在我们学校里有魔女啊。我从进高中以来就一直思索着,这世上是不是很容易就产生出荒谬不合理的事? 原来如此。在处世方面,柔软的思考是有必要的。唔,这生物和那些神明有关 仰望着天空,经过一阵的点头后,长谷突然用手拍了一下。 塩原,这直一是令人难以想像。能让它俯首听命的我,居然拥有与神明匹敌的力量! 就理论上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一一这太了不起啦,会长! 塩原激动地指着黑狮子,并大声叫喊着: 会长。如果会长以您那卓越的能力,顺利操控这个生物,在校园的风纪取缔上不就大有用处了吗? 唔唔的确是. 当长谷喃喃自语时,前方数公尺处有一群男学生走了过来。他们穿着不合规定的制服,且正热烈笑谈着下流的话题。他们全都是学校里面出了名的不良学生,长谷曾有一次对他们提出警告不要把书包弄得软趴趴的,却被那种书包胡乱痛扁而饱尝屈辱的滋味。 长谷毫不留情地指着那群学生,对黑狮子问道: 你能追赶那些家伙,带给他们屈辱到欲哭无泪的地狱吗? 黑狮子拍动背上的羽翼,大动作地撼动着空气。飞舞在空中的黑色块体,朝向慢条斯理行走的男学生,笔直地袭击而去。两秒钟后,他们愚蠢的笑声转变成悲惨的哀鸣。 目送着宛如在山路摔倒般逃走的学生背影,塩原拍起手来。而落在长谷眉宇间的阴影已经消失,嘴角泛起不知打哪来的邪恶笑容。 长谷对着晴空万里的天空喃喃说道: 这样或许也能打败魔女 第二章 流血的委员会活动后 时间是五月十日清晨。今天的天空就像对昨天的天气预报宣示效忠般,也是一副炫目的晴朗模样。漫步在嫩叶飘动,位在通学道路帝的银杏路树间,一条京介忍住哈欠。 他将书包和另一件物品用布包裹的长形木杖挟在腋下,并从制服的口袋里拿出烟盒。点燃香烟并将烟雾吸入后,感觉意识只变得清晰一点点。因为京介是属于低血压的人,所以一大早的时候,全身大多是使不出力的。 京介啊,你最近的行为跟爸很像耶! 走在一旁的丰花望着京介香烟的前端,皱起鼻子如此说道。她长长的头发在晨风吹拂下,大幅度地随之飘动。漆黑的大眼睛,则蕴含着连太阳也会完全认输的抢眼光辉。 虽然是就读同一所学校的双胞胎,但并不是每天都会感情极佳地一起上学。今天只是凑巧在同一个时间出门而已,而现在会并排走在一起的理由,也只是因为碰巧走路的速度很接近罢了。 是这样吗? 没错,绝对是这样。 轻快地甩动短裙的裙摆并踏出步伐,丰花用力地点头。丰花的手中也和京介一样,带着除了书包以外的东西。将用布包裹着的木杖,如同走在乐仪队前头的指挥者般地挥舞,丰花继续说道: 像你现在这样以遥远的目光,用一副完全搞不清楚是否香味扑鼻还是难闻的表情吞云吐雾这一点,真的很像。只不过如果是爸爸的话,就会以遥远的目光看着体育报纸中汽艇比赛那一页。或是色情报导了。真讨厌,京介要是长大的话,也会变成像爸爸那样粗鲁、聒噪不休和欲望极深的人啊!如果少了一直不带感情的京介,我就很难指使人了,这样会很伤脑筋的。啊,是蝴蝶一一! 一发现路旁正轻飘飘地,好像让人快睡着般飞舞着的纹白蝶。丰花发出欢呼跑了过去。对于丰花连虫子飞舞都可以感到高兴的人生,京介今天也依然无法理解。 虽然是容貌极为相似的双胞胎,但性格和体质却完全迴昇。因为丰花不但经常以散播多出京介数倍以上话语的方式说个不停,连起床和血压状况也都好到可以杀死人的地步,所以在上学途中也是像这样精神饱满,而她早餐一定要吃两碗饭。顺带一提,身为一条家长女的姐姐,则最少要吃四碗。 趁着将今天第一样人口之物香烟的烟雾深深吐出之际,京介顺便打了一个真正的哈欠。京介的身体还没有从睡意中脱离的原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的关系。这是因为深夜时,丰花爬到自家的屋顶上,到天亮为止一直在大吵大闹所造成的。 追上明明没有睡觉,却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出来的丰花,京介望着她的侧脸问道: 你昨天晚上在搞什么啊? 啊,你想知道?你想知道吗? 戴在单耳的水蓝色耳环和两眼中的好强都闪耀出光芒。丰花露出了微笑。刚刚看到的纹白蝶像是被丰花的独特气息所压制般,朝车道的方向摇摇晃晃地逃着飞离。 事实上呢,我正在进行新法术的练习哦! 新法术? 没错。很厉害哦!至于是怎么个厉害法呢这还是个秘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希望我说出来的话,就给我五千元吧! 算了。 哼!你能用这么不可爱的态度对我,就只能趁现在了。等我学会了,绝对会让你高呼丰花女王万万岁。不,就算你不说也要强迫你说! 虽然昨晚进行得不顺利,还从屋顶上摔下来一百三十四次,但我今天一定要学成给你瞧瞧。 如此说完后,丰花就面对着蓝天,浮现出充满自信的笑容。京介心想:这和母亲利用邮购订购无聊的生活便利商品后,马上就想着还见着的商品,并对着起居室天花板附近投以令人毛骨悚然笑容的面孔,还真是十分相似啊。 相对于学生的身份,京介和丰花还有另一个职业。虽然在一般民众里几乎没有具备此类知识的人,但世界上的土地在大约一千八百年前的时代里,是被一名巫女建立基础的特殊能力所囊括的。而以过去巫女所侍奉,夸耀为万能力量的精灵残体为基础的那种能力,则统称为光流脉。只有继承巫女血统的人可以在遗传能力之下,从光流脉中引发出各式各样的力量,如今以建构世界的和平为目标。而京介他们也是出身于巫女血脉交织的家族。 继承巫女血缘的人中有九成是隶属于光流脉的相关组织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团体。在本家底下工作,获取报酬的人称为光流脉使者,据说现在在全世界,存在着两千名左右的光流脉使者。 光流脉很容易受到大地的各种外在影响,那种影响会产生功能退化的症状。而光流脉使者大致可分为两种,其中一种就是专门负责这些症状一一在专业术语上称为闭塞的修复工作。他们叫做矫正术者,而京介和丰花也正是本家正式登记有案的矫正术者。 现在,京介除了书包以外所携带的长形木杖,虽然在学校里应该确实是违反校规,但却是符合身为术者的必备携带道具。光流脉使者以称为玲洗树树枝的法杖,和依据情况担当辅助任务的各式道具,还有为了引发光流脉力量的制式语言排列一一咒语,来启动各种不同的现象。从所携带的物品和引发力量的一连串过程,总让人不得不联想到童话故事中的魔法师。虽然以前曾在施展力量时被风纪委员看到而被叫成魔女,但京介却认为自己的的确确只是个平凡的人类。 看着明明从屋顶上摔下来一百三十四次之多,但却超乎常人般活蹦乱眺的丰花,京介继续问道: 你为什么会想学新法术? 利用光流脉可以启动的法术,现在有七百万种。在总共八十本,被称为术书的书籍里就有可能学到。且学习的速度是凭个人的自由,据蝉早要根据术者年纪的卷数一一十多岁就念十多本的目标,循序学习就可以了。丰花有种一碰到麻烦的法术,就会跳页、逃避,或任意跳过卷数,只挑有趣的法术来学,因而遭遇挫折的怪癖。京介心想,反正这次的法术,大概也是以这种感觉而发现到的吧。 昨天我不是从虹原山的树上摔下来。撞到头而昏过去了吗? 将玲洗树树枝抱紧在胸前,丰花对着银杏路树投以认真的眼神说道: 当时,就在失去意识前。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我心想对了,来学新法术吧! 嗯 你那种表情是什么意思?你把我当笨蛋吗!。 我没有把你当笨蛋,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灵机一动是很重要的。据说印度方面的知名哲学家也是在打雷的日子里站在山顶上,当他被闪电击中时。在脑海里浮现出新的哲学。之后,他还在自己的著作书籍开头这么写着:被雷打到还真的蛮痛的。 你想说什么? 人只有在遭遇到悲惨下场时才会明白现实,然后才会成长。昨天的事件不能算是我的耻辱,那是让我迈向全新自我的一步哦!所以京介救我一命,是不能算人情的。 啊,是吗? 我要实践当时所思考的事,朝着成为世界第一的术者迈进。而学习新法术只不过是序曲罢了。 是吗?那你就加油早点学会罗。 京介把如果你不快点学会的话我会被吵得睡不着觉之类的话,按捺着没说出来。 可以看到学校正门的地方,京介和丰花同时停下了脚步。校门附近正在喧闹些什么一一穿着制服的群众筑起一道人墙。 怎么了怎么了?有什么庆典吗? 基本上很喜欢热闹的丰花以轻快的脚步,朝人墙里钻了进去。将变短的烟蒂丢进携带式的烟灰缸,京介则从远处眺望着里面的情景。 你很罗嗦耶一一我要打扮成什么模样来上学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 在校门前,一名男学生正发出如此的怒吼。他有一身如岩石般魁梧的体格,和当学生实在太浪费的坏人脸。还有金色和褐色斑驳模样的染发,以及让人联想到是因为有什么残缺而尝试开三个鼻孔般,在鼻翼上穿了许多的洞。京介想起这名非常引人注目的男学生是二年级的,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山田,还是山川之类的。而他正是大约两个礼拜前在放学后前来找碴的对象。京介还留着才出手揍了他鼻子一拳,就不知是不是穿了太多鼻环的关系,竟然还流了多余的血而让他感到有困惑的印象。 怎么会没有关系,二年三班的山冈胜久同学!因为你那身轻浮装扮的关系,学校整体的风纪都被打乱了! 如此怒吼回去的,是戴着厚重眼镜的驼背男学生。一看到他,京介缺乏感情表现的脸庞,也浮现出微微地类似反感的神色。戴着眼镜的学生,名字叫长谷常彦一一是明明把京介和丰花当魔女看待而不想搭理他,却又胡乱出言不逊的风纪委员会长。 在长谷背后,是一直跟在身边的委员塩原友子。塩原的双手戴着塑胶手套,还拿着好像是用来改变发色的喷剂。看来,今早的风纪委员会似乎是正在进行头发的突击检查。 因为和长谷打照面会很麻烦,且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对风纪委员的把戏完全没兴趣,所以京介绕过人墙迈开了步伐。他想虽然会绕点远路,但还是从后门进学校吧。 你真的很哕嗦耶一一我都说跟你无关了一一! 可以看见词穷的山冈揍了长谷一拳。从人群中响起了混杂惨叫的欢呼声。在山冈压倒性的胜利下。风纪委员今天也一定会输得很惨一一任何观看的人应该都会这么认为.京介也做出相同的猜想,并开始迈步打着哈欠。 但是,接着发出震耳声响的,却是山冈粗野的惨叫声。观战的学生间也跟着轰然喧嚷。京介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回校门方向,并皱起眉头。 在长谷身边,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块状物。真要举例的话,就像全身漆黑的狮子一一样子像那样的野兽。但如果京介所受的教育是正确的,狮子应该不会是黑色,且背上也不会长着翅膀。 你吓到了吗?二年三班的山冈胜久同学。 将驼背的背脊弯向反方向地挺起胸膛,长谷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看到黑狮子矗立在前方,山冈完全冻结了。对着晴空万里的蓝天,长谷的高声宣言响彻云霄: 这就是风纪委员会的最新武器使魔波奇! 太帅了,台长,波奇加油喔! 塩原用戴着塑胶手套的双手鼓起掌来。无论是山冈还是看热闹的学生,全都沉默地没有显示任何反应。在远处响起救护车的警笛声。 人偶? 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不知何人说出这句话。以这句话为契机,学生们纷纷骚动起来。 那种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呀? 大概是戏剧社吧?今年的文化祭该不会又要演那种半调子的戏码了吧? 嗯,真是太差劲了,去年演的那出二度波澜之夜。 别看轻那部戏,我可是感动得痛哭流涕! 长谷的怒吼.让学生停止了闲谈。以冰冷的目光面对注视着自己的群众,长谷口沫横飞地继续呐喊着: 不对!问题不是这个,波奇才不是什么人偶! 推着鼻梁上的眼镜,长谷再用指尖不由分说地指着山冈说道: 波奇啊,让他瞧瞧你的威力吧!对违反校规的愚蠢学生执行盛大的制裁一一let"sgo一一风纪火焰! 黑狮子在咆哮的同时张开下颚。从如同洞窟般的嘴巴里,飞出火红的火焰块体。火焰掠过山冈的褐色染发,掉落在看热闹的人群身上。学生们发出惨叫,并往各个方向逃窜。校门前一口气瞬间呈现出大混乱的景象。 你你这家伙,竟敢烧我的头发! 从头上飘散着烟雾的山冈,一边劈开四处乱窜的看热闹人群,一边朝长谷的方向猛扑过去。长谷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山冈说道: 波奇,使出风纪撞击。 如同回应般吼叫的黑狮子,扬起了大约圆木般大小的前掌。被带有锐利爪子的前臂击中脸部,山冈的身体毫不费劲地飞到后方。当他的身体沿着在空中所描绘的抛物线飞翔时,无数的小首饰飞散开来。 哦哦,这个人变得清爽多了。昨天进行的波奇实战训练很有用喔,塩原。 太厉害了,会长。若要说必杀绝技命名品味的好坏,这名字也是很棒的。 是吗是吗?那么,接着是风纪火焰加强版。 大概是得意忘形了,长谷仍大笑着,并继续命令黑狮子发出火焰连击。校门和周遭的草丛燃烧起来,黑烟污染了清晨的空气。看热闹的学生间,因为踩到脚、撞到肩,而开始激烈地竞走。从学校附近的住家里飞奔出来的居民,大吼着吵死人了。远望着这般骚动情景,京介叹了一口气后迈开停止的脚步,朝后门走去。 他和丰花不同,是很不擅长应付骚动的。尽可能地不要扯上关系一一此时的京介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喂喂,你知道吗?今天早上啊,风纪委员好像在校门口进行不得了的取缔行动喔! 时间是第一节课结束后的休息时间。在二年四班教室的角落,一名女学生谈论起这个话题。 你说的不得了,是怎样的情形呀? 我不知道一一不过,听说很吓人耶! 啊一一我也听说了。是三班的山冈吧!就是那个首饰男。听说还让那家伙哭了呢! 一边聊着天,那几位女学生还一边专心地用单手拿着镜子补妆。她们就是那种无论是华丽的染发和发型,或是让啦啦队员汗颜的短裙,从头到脚全都用违反校规来涂抹固定的女学生。但她们刷着睫毛膏的眼眸里,却没有一点罪恶感。事实上她们认为来学校有一半以上的目的就是为了玩乐。 可是呢,到底是怎么让山冈哭的?风纪委员不是很鸟吗? 谁知道,我讨厌那个风纪委员会长一一总觉得很恶心。 啊我也很讨厌他。他那副死缠烂打的样子,真的很讨人厌呢!要是他将来当上警察或是市长的话,那该怎么办? 而时间是正当她们发出尖锐的笑声时。 教室门发出砰地一声打开来,戴着眼镜的驼背男学生威风凛凛地进入教室,他就是传言中的风纪委员会长。教室里面恢复一片寂静,正在化妆的女学生们皱起刚画好的眉毛。 戴眼镜的风纪委员会长不偏不倚地站在黑板前面。他环顾着教室四周,以不可思议的庄严神情说道: 现在开始进行服装和随身携带物品检查。违反规定的人,就让他燃烧在天谴的火焰下吧! 教室里面一片噌杂,但却不是对风纪委员的发言感到惊讶而害怕得发抖。而是每个人都嘲笑着那家伙在胡说什么呀的关系。正在化妆的女学生们也拍着手笑了出来。 但风纪委员会长却露出大胆的笑容,从容不迫地推着眼镜。 呵呵呵人民真是可悲呀!五千年前消失的传说城市彭彭亚裘,人民的反应也是一样的。愚蠢的人民,不相信某天突然得到倾听太阳神声音之力的少年米凯米凯奇所说的话。因此他们完全不理会少年提出大海啸即将来临的再三警告,以致于来不及逃离而连整个城镇都毀灭了。 没有一个人在听风纪委员会长说的话。就像当他不存在似的,学生们又回到各自闲聊的状态。从风纪委员会长的眼镜上发出白色的光芒,他用右手指向天空地呐喊着: 据说残存下来的米凯米凯奇,在日记本上写着神明所说的话是绝对的一一也就是说,我所 说的话也是绝对的!波奇,过来! 在那一瞬间,二年四班的教室袭来一阵剧烈的横向晃动。在摇摆不定的视野另一方,学生们大概都看到了一一在风纪委员会长身旁出现的一头有翼黑狮子。 波奇,这里是室内喔,麻烦你发出稍微控制点力道的风纪火焰。 风纪委员会长一说完,黑狮子就以火焰发射器的态势,从嘴巴里吐出火焰。 教室里面充满着惨叫,没多久连火灾侦测器也混杂着尖叫的铃声响了起来。 在第一校舍二楼的会议室里,召开了紧急职员会议。 在窗外延伸的,是一片云朵也没有的青空。洒落下来的阳光是温暖且透明的,偶尔吹动窗帘的微风则没有半点湿气。若是平时,在午休的这个时间里,校园和校舍里学生的喧哗声,应该会阻挠会议进行般地四处响起。但今天的虹原高中却像沉人海底一样,被沉重的寂静所包围。 围绕在会议室桌子旁的,是校长小岛、教务主任铃木、风纪委员会顾问教师稻叶,和各学年主任总共六个人。虽然有人认为应读要召集所有教职员,但却担心在会议中会造成办公室无人状态。因为前些日子,在教职员因午休会议而全体出席的空档,发生了学生非法破坏办公员室锁头,并侵入抢夺十六份外送猪排饭的事件。 真是太糟糕了,稻叶老师 啜饮着茶杯,小岛校长以快睡着的声音说道: 风纪委员会好像做得太过招摇了,对吧? 没错!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铃木教务主任拍了一下桌子。因为那个振动,使得铃木的茶杯打翻,里面的液体在桌上四溢着。小岛校长一边淡淡地说着,一边为了去拿抹布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今年度的一年级远足也平稳地结束.进入五月以后被辅导的人数也减少了,本来想说可以一直这样平静下去的但因为风纪委员会的关系,却引起了大骚动! 真是的 将抹布盖在桌上,小岛校长点了点头。 将动物带进校园里啊 校长,问题不在那里啦! 虽然我对动物并不是很了解,完全搞不清楚情况,但那个风纪委员所带来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品种? 团着桌子的教职员们全都一起歪着头思考一一三年级的学年主任举手发言: 校长我现在,想到一个非常不错的主意。 喔喔喔是什么呢? 星期三的晚上都会播出一个名为欢迎光临怪异现象的电视节目。我们把那风纪委员所饲养的动物投稿到那个节目,您觉得怎么样啊? 啊,这点子不错。 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学年主任也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也有一般的征稿活动喔! 如果被选为本周的nice异的话,还可以获得两千元的图书礼券呢! 小岛校长大力地点头,做出了总结: 那么,就赶快去拜托摄影社协助拍照吧!不过,如果只有那只动物的话,是没什么魅力的,所以就从各学年里选出几个外貌姣好的女学生来陪衬 那么,我的学年就选一条丰花。 二年级选栗原桃绘。 如果是二年级学生的话,应该选横泽早苗吧! 她可是我的耶! 也派教音乐的新岛老师上场吧! 新岛老师啊,这可不行喔因为我 在大家一起情绪高涨地说出原来校长是这样啊之际,唯一以认真的表情面对会议的铃木教务主任,再度拍了一下桌子。 各位,请再认真一点思考!那个叫长谷的会长,可是打算支配学校啊! 说什么支配学校,喂。教务主任 小岛校长再度清理打翻的茶杯,继续说道: 这又不是漫画或是电玩 就算不是漫画情节,但实际的问题却是风纪委员会驯服了那种从没见过的怪物!正威胁着全校学生啊!因为那怪物吐出的火焰让校舍里面成了一片焦炭,并且违逆他的学生也被怪物袭击而送到保健室一一要是那时候出了人命的话该怎么办!? 这样的话唉。真伤脑筋呀 必须快点请警察或自卫队过来,总之就是要采取必要措拖,从风纪委员会手中强制没收那只怪物。如果不这么做的话 铃木教务主任抬头看着会议室中的白板并咬着嘴唇。在那上面纪录着从今天早上到午休为止的时间,风纪委员会所引发的事件一一违反校规者的指导,有一百零二名轻伤。正门、电梯口、第一校舍的走廊和九间教室半毁。虽然其中一件启动了火灾侦测器造成消防车赶来,但担心事情会泄漏到校外的铃木教务主任,以警铃是学生恶作剧的藉口请消防车回去。而身为风纪委员会长的长谷常彦刚刚利用校内广播,发表了风纪取缔的加强宣言,和针对全校学生的绝对服从劝说。 不过呢,教务主任 重新倒了一杯茶给铃木教务主任,小岛校长以缺乏责任感的语气说道: 我们学校是以自由的校风为卖点来经营的 在虹原高中,是采取尊重学生自主性的教育方针。从学业成绩、生活态度到校外活动,基本上老师都是不插手的。虽然自由的校风是听起来很好听,但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堂而皇之的放任主义。 这个教育方针好像是创校当时的校长,拼命地为了让某位不良学生改邪归正,而听取那位学生父亲所说的孩子放着不管也会变成大人的建言做为事件背景的。虽然也有那位父亲的职业并不正当,或被那位父亲叫出去之后回来的校长,全身带着殴打伤痕而嚎啕大哭,或根本没这么回事的传言,但因为当时的校长早就已经退休,隐居在岐阜的深山里,所以事情的真相还埋藏在黑暗中。 不管如何,因为这种原因,即使是关于这次的事件,老师们的态度还是决定不要涉入其中。会召开紧急的教职员会议并不是为了拟定对策。只是为了确认事实的关系罢了。 还有,你想想如果叫警察或是自卫队来,骚动会变大,附近的住户就会领悟到是发生了什么事再这样继续降低学校的评价,就连我也 但在让不良学生变乖这一点上,我倒是完全不介意。 小岛校长和三年级的学年主任一起点头微笑着。 各位 既是虹原高中的毕业生,也是唯一拥有类似爱校心的老师,铃木教务主任低垂着颈项,并摇晃着头部。从他咬紧的牙关中,流泄出悲伤的声音: 各位,这所学校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吗?这所学校确实是从过去就随学生的喜好,愚笨且让人不知所措尽管如此,我却很喜欢学生们依自己喜好行事所绽放的耀眼目光话虽如此.但再这样下去 没问题的,教务主任。 让小岛校长看着似乎是私人珍藏的虹原美少女相片集,担任风纪委员会顾问的稻叶,以蛮不在乎的表情说道: 长谷他正打算支配学校是吧?既然如此,那么将他打倒,像勇者般的人一定会从学生之中出现的。 勇者 漫画或电玩里都是这样的吧?在这个世界也是一样的。大家都是这样平顺地相互邂逅、相互击溃,到最后稳定就会被保留下来. 接着,稻叶不知道卖出多少张照片,开始和校长进行交易了。 会议室里吹进一阵轻柔的风,照片因而随之在空中飞舞。铃木教务主任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之后紧紧闭上双眼,就像是在向上天祈求勇者的到来一样。 可以听到从某间教室传来的惨叫声。 空气中飘荡着带有强烈恐惧情感的气息和某人的高笑声。不久,恐惧的气息变淡,无生命的微风开始流动。 当绝对的恐惧就在眼前时,人类是毫无招架之力的。无力感很轻易地吞噬消化掉微小的反抗心理和些许的希望。这到底是对恐惧服从。想确保最低限度的自身安全所作的自我防卫本能?抑或是单纯身为一个生物个体的自我,宣告完全败北的展现?倚靠着顶楼的铁丝围篱,一边呼出烟雾,京介一边歪着头思索着。但睡眠不足的脑筋无法顺利运转.因而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京介至今活了十六年之间,还没有碰到会让他觉得绝对赢不了的对手。虽然他或许只是偶尔觉得,自己的打架本领比别人要高明一点是很幸运的,但却没有输给某人而哽咽着流下悔恨沮水等类似高中棒球赛的经验。不过,在自己缺乏情感起伏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悔恨泪水的存在,还是个很大的疑问。 从正上方洒落的阳光,被学生制服的黑色布料吸收。在连影子也投射不出来的午休顶楼上,现在。包括京介在内有六名左右的男学生,全都尽情地抽着烟。虽然在平时,这群人一碰到就会团团围住,并马上发展成大乱斗,但今天他们的感觉却不太一样。除了京介以外的学生们,相互借火点烟并共用代替烟灰缸的空罐子,他们正感情十分融洽地吐着烟雾。京介心想,他们就像在百货公司的狭小吸烟区里,并肩抽着烟的世间父亲一样。 其中一名男学生将脸埋进直立起来的双膝里,抽抽噎噎地哭了。他的头发的右半边是亮丽的金褐色,但左半边却是烧焦卷起,称为黑人卷发的极度麻烦发型。那名男学生叫山冈一一就是今天早上在校门口受到黑狮子攻击,而头发被烧掉的学生。 似乎是朋友模样的学生拍拍山冈的肩膀,并说着再留长不就好了之类类似女孩子的安慰话语。才说完,其他的学生就告诉他刚刚那位女风纪委员还说留超过肩膀的头发应该要绑成辫子之类的话。但山冈却放出声音,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从今天早上发生的头发检查,到午休为止的这几个小时的时间,驯服口吐火焰奇怪黑狮子的风纪委员会长,以强迫且凶狠的风纪指导,宣扬着自己在学校里的权力与其恐怖之处。他对各班展开突击,进行服装及随身携带物品检查。先是利用黑狮子的力量将反抗的学生予以惩罚,如果遇到被检举违规而恼羞成怒的学生袭击,就指使黑狮子再度施予惩罚。然而没有气得脑充血的学生也常常受到惩罚。 虽然京介本身还没受到迫害,但学生所受到的重创和对风纪委员的恐惧,程度似乎是相当的。连平常在走廊上,以不在乎的表情抽着香烟的那群人,也只有在今天来到这顶楼上,应该就是畏惧风纪委员的视线吧?而京介只是想睡个午觉才会来到顶楼,但因为有这么阴郁的先来者在,所以连这个愿望也没办法达成。因为回校舍也很麻烦,京介就在远离那群人的地方,沉默地让烟雾飘散着。 啊啊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在水泥地板上蹲下的其中一人以无力的眼神,抬头望着天空说道: 现在怎么可能还当得成什么认真的高中生嘛! 想个办法对付那个风纪委员会长不就得了?如果动用私刑的话 不可能的。有那只像怪物一样的东西在耶!要怎么扁他呀? 用围殴的话,总会有办法的。原始人不是也赢了长毛象吗? 说得也是啊那么,虽然很麻烦,但还是叫些有力量的家伙来吧!你和二年级的大木很好吧!就是那个,一生气就会扔铅球的田径社队员。 啊啊,那家伙住院罗!他在上个月底打架打输了。 咦?对方是谁呀? 是一年级的,你们看 一说完,男学生全部看往京介的方向。京介用力地吐出烟雾,让视野一片迷蒙,并转移了目光。 那就没办法了。其他人 三年级的松崎如何?他在准备运动时踢出的角球,把体育老师的颈骨撞断了吧! 可是听说那家伙搬到他仙台的奶奶家了。好像是因为找人打架却被打得落花流水,自尊心完全粉碎的样子。 咦?对方是谁啊? 就是一年级的,那个 如此说完,男学生们又再度看往京介的方向。京介背对着他们,连同身体一起转移视线。在他身后可以听到许多的咂舌声和沉重的叹息。 将烟蒂丢进携带式的烟灰缸,京介从倚靠的铁丝围篱上起身。因为实在很不舒服,所以他打算换个地方。后花园或是体育馆不管是哪里,他只能想到正在顶楼的那群人可能会聚集的地点。京介这种想法上的灰暗面,妹妹丰花常常责难他这是不良的证据。 当京介朝着出入口,一步一步地迈着步伐时铁制的门扉被人从内侧完全打开了。 发出喧嚣的脚步声,男学生和女学生跑进了顶楼。看到那两人的身影,正抽着烟的学生们骚动不安。出现在眼前的是身为风纪委员会长的长谷常彦,和委员塩原友子。而在风纪委员的背后,今天早上京介也在校门口看到的,传说中的黑色怪物像个巨大的影子般地跟随着。 突击,吸烟检查! 长谷手指着蓝天呐喊着。他的眼镜在接受到天际传来的光钱,又开始强烈地闪耀着。 从空中移动食指,长谷依序指着被吓呆的男学生们说道: 抽烟、抽烟、抽烟、以下省略一一都在抽烟!塩原,抽烟在校规里是如何判断的!? 是,会长! 以宏亮的声音回应的塩原,精神饱满地回答着: 学生守则第十二项里纪录着:根据未成年者吸烟法规定明文禁止,且有损健康。无论校内校外均禁止之。也就是说他们是完全违反校规的人! 了解,塩原!那么波奇,对愚蠢的违规者进行惩罚吧! 长谷以充满干劲的声音呼喊着,背后的黑狮子一一被称为波奇的物体的赤红双眼释放出瞬间抢眼的光芒。男学生们将烟蒂丢弃在地上,并像弹眺起来似的站起来。 其中一个瞪视着长谷说道: 可恶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正在这里抽烟!? 因为你是白痴啊! 得意洋洋地用折回的指尖推扶眼镜,长谷浮现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像你们这种不良学生的所在地,在古今中外早就已经是惯例了。不是顶楼,就是后花园,或是体育馆一一蟑螂只会出现在容易出入的地方,只要在那些地方放置蟑螂药的话,就可以轻易捉到了。 没错。总归一句话,也就是各位和蟑螂是一样的。 听到甩动着发辫,做出断言的塩原所说的话。男学生们的额头上同时冒出青筋。他们面对长谷两人,迅速地摆出横向成一列的队形,并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准备好了吗?可別胆怯哕!用赴死的心情迎击吧! 我们怎么能把安居之处乖乖地让给风纪委员! 拿出我们的骄傲!我们的拳头是天下无敌的!因为至今为止,我们都是这样打倒老师和警察的! 呼口号一一 原始人会战胜长毛象! 接着,他们同声喊出喔一一的一声。塩原不知为何地给予掌声,长谷则嘲笑着。决心在旁观战的京介静静地叹了一口气。他心想,看来离开顶楼的机会已经溜走了。 喂,一条京介。虽然不可能有人听到他的叹息声,但其中一名男子隔着肩膀,瞪着京介猛瞧。 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一边?你也加入我们吧!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没听到吗?刚刚不是说原始人会战胜长毛象吗?大家合力对付啊! 京介的眉宇间皱了起来,他毫不犹豫地摇着头: 很抱歉,我不擅长团体行动。 什么嘛!真是的,真是个没 协调性的家伙。你绝对是那种中午休息时一个人吃午饭的类型。 和别人一起吃饭也没什么意思。 哇啊,真是无趣的家伙。和你说话,内心好像会冻结似的。 男学生一边顫抖着肩膀,一边慌张地转回长谷的方向。而京介则抱着双臂,进入短暂的思考。如果自己是原始人一一果然还是无法想像在团体里出手击退长毛象的样子。要做出这么烦闷的事,他觉得在某个远离人群的地方。吃到某种果实而中毒然后悄悄地死去,这样还比较适合自己。 当京介处于不知所措的期间,战火的序幕似乎是揭开了。听到怒吼而抬头仰望时,男学生们正朝向长谷猛扑过去。 黑色块状物张开背上的羽翼,巨大的身体一瞬间飘浮在空中。当黑狮子降落在长谷和不良学生之间时。发出了咆哮声。大气为之振动,学生们吓得缩成一团一一下一个瞬间,漆黑的影子像被射出的箭般地冲向天空。 两只前脚分别踢中两名学生的头部和腹部,使他们昏倒在地。利牙从拨开的嘴里露了出来,而它的鼻尖打中的一人,弹射到数公尺远的地面上.黑狮子展开了羽翼,像是要敲开空气般地拍动着翅膀。因为这样所产生的暴风,吹走了剩下的学生,使他们猛力撞上铁丝围篱。 铁丝围篱上构筑出人型歪斜的模样,两名学生掉落到地上直到五名不良学生全部倒卧在地为止.大概只花了五秒钟。全部都解决后,黑狮子像是训练有紊的猎犬般,规规矩矩地趴在地上。 塩原热烈地拍起手来,赞扬着黑狮子。 真是了不起的攻击力呀,波奇!完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呵呵呵呵呵。真是可悲呀,违规的人们啊! 低着头看着倒卧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学生们,长谷笑了而他那厚重的眼镜,意外地将焦点集中在京介身上。 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一条京介。 京介以深深的叹息来代替回答。就算他拒绝,对方也一定不会接受自己的意见。 长谷无礼地走近京介的面前,自信满满地伸出头来,鼻孔还蠢蠢欲动。 哼哼哼,闻到了。我闻到罗,还散发着味道呢,你刚刚也有抽烟吧? 差不多是缴纳贡品的时候了,一条京介同学。虽然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遵从我们的指导而没有戒烟,但今天 眼睛好痛。 你说什么? 你的眼镜反射到太阳而发出亮光。实在太刺眼了,麻烦你不要站在我面前。 多多么出言不逊你今天也是处于自大的最佳状态嘛!一条京介! 长谷身手矫健地,在跳开京介一步距离的位置笑着: 不过,你的这种态度今天也会结束的!从现在起你会受到风纪委员的正义铁槌打击,而重生为遵守校规,良好且率直的高中生。 可不可以别管我? 明明有听到长谷所说的话,却因为感到疲累,所以京介如此说道: 我在没有你在的地方抽烟,有带来任何麻烦吗?关于别人的事放着别管不就得了? 甩动三股发辫跑了过来的塩原,以不输给黑狮子般的威风气势露出牙齿大喊着: 这是公众的常识,是许多人在同一个空间里生存所一定必要的东西。真要说的话,就是太阳。如果太阳每天日出的角度都适度地改变的话,地球上的生物就无法生存了。风纪是崇高的,而取缔行为是神圣的!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没礼貌!你们这违规之徒实在太缺乏思考!我是绝不会有错的!会长您说是吧! 听到塩原的叫喊,正将写有整肃结束的贴纸,贴在倒卧地上的学生背上的长谷,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塩原。以地球规模做比喻的部分挺有格局的,这点你做得不错那么,波奇。 从容不迫地看着端坐在一旁的黑狮子,长谷伸直了右手臂喊道: 对决魔女一一上吧,取缔攻击! 羽翼无声地展开了,黑狮子对准长谷所指示的方位一一京介的方向冲去。 弯下身子,京介立即闪过那道突击。狮子几乎要擦到头顶地掠过,而头发因为随轰隆声响一起带来旋风的关系,被玩弄了一番。 利用移动弯曲身体的反作用,京介就这样朝着出口跑了出去。在背后可以听到长谷传来波奇,別让他逃了的怒吼声。然而,因为没有决胜负的意思。所以打算要他们放自己一马。 回到校舍里,他以一次跨三格的方式下楼梯。当他跑到四楼的走廊,看到因为午休时间而在走廊上聚集许多学生时,京介觉得有后悔回到校舍里。果不其然.学生们一看到跟在京介背后的黑狮子身影时.同时发出惨叫,并开始往各自想逃的方向流窜。 因为混乱不堪的学生群的关系,京介的逃亡路线迅速地被封锁。当他考量着该怎么办时,却感觉到背后空气的温度突然窜升的气息。 直逼在后方的黑獅子吐出火焰带。火苗蔓延到天花板,让通达走廊尽头的墙壁一片焦黑。包括京介在内,大部分的学生并没有受到直接烧灼的伤害。但烧到坍塌的天花板却发出声响开始崩毁,冒出的火星和火柱为走廊上的骚动增添摻有杀气的色彩。而学生所发出的惨叫声音量增加了数倍。 波奇、波奇,不可以把校舍烧毁喔! 在黑狮子的后方,才刚追上来的长谷如此说道。长谷拿起装设在走廊上的灭火器,熟练地抑制住起火点。 如果学校不见的话,风纪活动的对象也会消失,这样就本末倒置了。现在我们的目标,完全只有一条京介一个人,所以只要对他进行纠缠不清的攻击。 黑狮子状似回应的大吼一声,那声音又在学生之间引发惨叫。 京介对长谷的话充耳不闻,只是注视着到处乱窜的学生人群。许多人所释放出的恐惧心一一负面情感,开始在附近一带强烈地滞留。从黑狮子出现开始,就像对手是一直无力反抗般地,给予群众持续不断的恐惧一一而结果则会演变成负面情感的累积。然后,那种东西没多久就会产生光流脉的闭塞。 光流脉会产生闭塞的原因可以分为好几类,其中一种就是因为在土地上的生物情感所产生的影响。人类只有在抱持强烈的负面情感时,才会对当地的光流脉造成影响。在某种程度内,是交给光流脉本身所持有的自我净化能力,不进行矫正作业也足以应付。但京介心想,看来现在走廊上的情况且经超过某种程度的限度了?在走廊所及的地方,蓝白色的影子若隐若现,而那是只有接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眼中.才能看出的闭塞颜色。 在这世界上,光流脉有通过的地区被划分出来,各自派定负责的矫正术者。包括虹原高中的校地在内,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的负责人,就是京介和丰花。也就是说,在校内所产生出来的闭塞,京介他们必须负起责任,担当执行工作。他们也进行光流脉的修复,以消灭闭塞的意义来说称为净化,这正是矫正术者的本业。 别再增加工作了 混杂着叹息并喃喃自语.京介推开人潮。从走廊朝楼梯的方向再度跑了出去。他一口气跑下阶梯直到一楼,朝着自己的班级一年六班的教室前进。 当他一打开教室的门,里面的同学同时看着京介。比起平常时候更加沉闷的空气飘荡着,这是因为加入风纪委员指导后的关系吧事实上.教室的角落也有学生正在啜泣。 无视于同学的视线,京介急忙赶到自己位在窗边的位子。那里放有直立于墙壁,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如果没有这样东西,就无法展矫正术,但同班的同学似乎从入学的那时候起,就抱持着一条总是把铁竹刀带着走,随时准备实战的误解 。 当他把玲洗树树枝拿在手上时,一名男学生跑到京介的面前。他是因为抽签而被选为班长,名为菊泽的学生。 菊泽以央求的眼神,对着京介诉说: 你到底是跑哪里去了?一条你不在的时候风纪委员跑来,情况真是糟糕透了。趁你不在的期间,那个戴眼镜的会长竟然大肆胡来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京介皱起眉头,打断菊泽的话: 我并没特别任命为班级保镖,即使我不在的期间发生什么事,我也不用负责。 即使你本人没那个意思,但你已经是六班的看门狗了。. 不知为何焦躁的菊泽提出反驳。且不知是何时,其他同学也聚集在他的身边,演变成京介被包围在其中的形状。 隔壁的五班和七班,前些日子都被三年级的集体勒索过,但我们班上因为有你在的关系,所以才得以逃过一劫。 我之前在街上和其他学校的不良学生有牵扯时,才说出我是一条京介的好朋友,他们不但向我道歉,还请我吃便利商店的肉包子。 光是你存在的这一点就已经够强了,而且实际上你还更强。 归结嘈嚷不休的同学所说的话,菊泽以断定的口吻说道: 所以,去把风纪委员打倒吧,一条。 京介深深地叹了口气。因为对团体活动感到棘手,所以对在学校里的相互扶持、相互礼让和相互接触这类事情,京介是真的觉得没兴趣。明明真的不想打架。但周遭的情况却常常任意将京介卷入其中。而受到全班同学请托,成为代表与风纪委员战斗这种仿效发义使者或勇者的行径,并不适合自己。 正当京介打算拒绝之际一一黑狮子在压破教室的门怒吼同时,巨大的身体也闯进教室来。同学们的反应和楼上的学生都一样,他们不断发出惨叫,但只有一点是不同的.那就是大家全都躲到京介身后。 黑狮子用羽翼在空气中拍打一下,飞扑过来。因为暴风的关系,墙壁上的公告被撕成碎片。桌子和椅子翻倒在地上。无视于在背后大声喊叫的同学。京介马上跑到教室外面。他将包裹住玲洗树树枝的布套解开丢弃一旁,并思考着如果不到宽广的空间去。会很难进行战斗。这并不是想回应同学们的要求,而是因为在净化闭塞上,排除成为肇因的东西是矫正术的基础。就目前学校里的情况,闭塞的原因无非是黑狮子的存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打败它。但只有非得想点办法这件事是确定的。 虽然一楼的走廊仍然因为学生而骚动不已,但只要一看见京介和黑狮子的身影,任何人都会退到墙边,所以并不影响行走。这并不是因为一楼的学生比楼上来得机灵。而是因为一楼全都是一年级生,他们应该都是抱持着反正如果一条京介跑来,不避开就会被杀的共识吧?从人学以来经过一个月的时间,看来自己似乎已经完全没被当成正经的好学生了。反复思索着刚刚同班同学所说的话,京介叹了口气.虽然别人要怎么想都没关系,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对人生感到有些疲累。 不过,不光只有叹息追随过来。追赶而来的黑狮子露出利牙,打算咬住京介的背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 将右手紧握着的玲洗树树枝指向黑狮子的方向,京介念出了咒语。在许多学生面前施展法术的动作,让他产生瞬间的犹豫。虽然并没有明定不得将根据光流脉所发展的法术详情泄漏给普通人的规矩,但原则上不对他人透露必要之外的事,是术者之间默认的行规。不过被禁止的是泄漏本家的详细情报及法术体系,而不是在人前发动法术。如果连这种事都要设限,要矫正术者避开他人眼光来进行净化工作,是近乎不可能的。这是因为在产生闭塞的条件中.占最多比例的就是人类的负面情感。 京介念着咒语的后半段: 出于卯位朝酉位十,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从玲洗树树枝的前端连续射出光弹,朝着暗黑色的狮子脸部袭击而去。 在光球就要接触到鼻尖之前,黑狮子狂吼起来。光弹就像被那声音吹熄般地碎成粉末散落开来,且全都消散在空中。京介皱起眉头。 黑狮子的前脚袭向京介的头。京介往横向跳开,在干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狮子的脚在空中挥空,但因产生出来的空气压,使得周围的几名学生被吹走了。走廊上的窗户玻璃有几片碎裂,发出尖锐的声音。 他心想还是到校舍外面比较好,然后走廊已经过不去,只剩下上楼梯这条逃跑路线了。京介就这样直接跑上楼梯。当他来到四楼时,头顶上突然有个黑影弹射而过,抬头察看的瞬间,直到刚刚为止应该还在身后的黑狮子,现身在他整个视野里。这是因为它飞到空中,绕行到京介前方的关系。 粗壮的前脚击中他的身体。在瞬间的漂浮感后,连采取防卫姿势的时间都没有,京介的背部就摔向走廊的地板上。背脊骨嘎啦作响,呼吸也被强制性地打断。 连一点站起来的时间都不给,蹬地跳跃的黑狮子又猛扑过来。撑起上半身,京介用玲洗树树枝敲击地面,口中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将拘束之管指向天空! 地面剧烈地发着光,渗出来的光雾从下方将黑狮子包围起来。被雾包覆,身体变得无法动弹的黑狮子狂暴肆虐,地面因此更加晃动了。但因为没和四楼的学生事先谈妥的关系,走廊上又形成像火灾现场般的大骚动。 黑狮子才吼着吐出火焰,光雾就瞬间蒸发掉了。站起身来的京介咬着嘴唇确认现况,可以想见这只黑狮子具有抵销法术的力量。基本上,光流脉的力量对存在于这世界上的所有生物都具有效力。而因为术者的能力,或法术本身限制的关系难以出现效果,或是失效的状况却也时有所闻。但京介却是头一次知道有法术力量完全无法使用的对象。就算知道了,如果不明白应对方法也是无计可施一一 铁定是陷入绝境了。在充满烧焦臭味的风中咂着舌,京介跑了出去。他一边缩短被击飞时远离楼梯的距离,一边思考着。如果对手是人类的战斗方法。在小时候明明没有要求,父亲就已经捶进他的身体里了。虽然不知道对手是动物的打架方法,但说起来,这只黑狮子算是正常意义下的生物吗?当京介抱持这种疑问时 京介啊,你一个人在那边出什么风头?我也要加入! 在他眼前出现一名穿着水手制服,肩披黑色斗篷的少女,长长的黑发,加上手中如同魔法师的必需品般,节节分明的长木杖。那身黑色斗篷正是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证明。这位在眼睛中蕴含强烈自我主张光芒的人,正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 那怪物专找京介攻击耶!发生什么事了吗? 哼着鼻息,丰花看着京介的背后。黑狮子当场停止动作,像是要看清楚新登场目标似的,眯起红色的眼珠。 好像是风纪委员说要把我当目标,所以才会穷追不舍。 哼,我还想说一定又是你冷冷地甩掉人家的关系吧。 你还记得吗?国三那时候真惨啊。京介你甩掉的那个弓道社女孩嚷着说要杀了你,然后自己也要自杀之类的话,还把箭射到家里来呢。 不过差点被箭射中的,只有在起居室睡午觉而来不及逃离的爸爸而已。 结果是我帮她介绍射箭社的男生才肯罢手的。话说回来,当时的人情你还没还耶! 唉,没关系啦,我的心胸是很宽大的,所以不管是十年或是一百年,我都会等下去的,但是你一定要还喔! 如果真的是心胸宽大的人,应该不会考虑什么借人情或还人情之类的事吧?当京介思考的期间,丰花开始动作 了。长及脚踝的斗篷衣摆大动作地啪啦作响,她朝着黑狮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我要把你投稿到欢迎光临怪异现象的一般征稿活动上。如果被选为本周nice奇异的话,还可以获得两千元的图书礼券.我才不分给京介呢! 像是对丰花吵闹的声音做出反抗,黑狮子大吼了一下。光是那一声,丰花就发出呀一一的惊呼,不由分说地全身僵硬无法动弹。瞄准她纤瘦的身躯。黑狮子露出利牙地袭击而来。京介一蹬地就护着丰花,朝黑狮子鼻头的方向闯了过去。这并不是他想在此时此刻还人情,而是单纯的反射动作。 走廊上的墙壁发出声响,如同鲜红色油漆的液体吊挂着。液体开始大渲染的范围,垂下的水滴污染了地面。在附近的女学生发出了惨叫。京介心想,是不是丰花受伤了?但在京介臂弯里的丰花,虽然把原来就很圓的眼珠撑得更圆,且正处于茫然状态,但似乎没有哪里受伤的样子。 那么是谁一一当他如此思索时,脸色苍白的丰花以颤抖的声音说道: 京介该怎么办?那个 那个 丰花溢满泪水的视线。京介终于察觉到了。从自己的心窝到下腹部的范围内,绽开着吓人的伤口。制服被割碎,皮肤和肉也被剜开,因异常状况而混乱的血液,如同竞赛般地持续流出体外。 低头看着伤口,京介不自觉发出呻吟。是痛觉神经也被切断了吗?他完全感受不到疼痛,有的只是这是怎么回事的困惑而已。 黑狮子咆哮了,它举起前端还滴着鲜血的爪子。京介推开丰花的身体,使她远离黑狮子的攻击范围。紧接着,京介就被黑狮子的脚痛扁,倒卧在地面上的血泊中。当敞开着的腹部被踩住时,痛觉总算是回到身上,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脑门。 干得好,波奇!不过,打扫工作好像就有点辛苦了,但如果这能让清洁美化委员活跃的话那个委员会明明预算就比我们风纪委员会还多,但是却几乎没有在进行活动啊?这完全不合理! 刺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上降临。只移动视线,就可以看到长谷和塩原在被鲜血弄湿的走廊上,室内拖鞋底部发出啪答啪答的声音走了过来。塩原一看到京介的模样,就吓得张大双眼地说道: 一条同学,才一阵子没见,你变得像解剖的青蛙一样呀!真为你感到悲伤。 如果可以出声的话,真的很想跟她抱怨,但因为疼痛、恶心和困惑。各种不知名的东西涌上喉咙,京介只能呼出痛苦的喘息。 黑狮子一直保持踩着京介腹部的动作,等待着长谷的命令。在它脚下,几个内脏应该都被踩烂了。望着自己恣意发抖的指尖,京介只是单纯地担心着自己会不会死。 屈服于人的感觉如何啊?一条京介。 在京介身旁停下脚步的长谷,以得意的笑容俯视着: 你不甘心,你很不甘心吧?如果不甘心的话就大声哭喊着说风纪委员会万岁吧!这样的话我就会饶你一命 我并没有觉得不甘心。 京介的声音像是挤压出来一般地说道。血液逆流上气管.从嘴角流了下来。 关于你们我是无所谓,我只想了结自己的工作。 唔唔唔 我没空和你纠缠不清,想玩的话就去找別人。 可可恶其他的学生明明都惊吓发抖到令我觉得有趣对于能与神明匹敌的我,这种浅薄的反应也是一种罪恶! 长谷气得在京介所流出的血池上跺脚,并呐喊着意义不明的话。好不容易才握到的玲洗树树枝,京介用手指紧紧地扣住。虽然思考着要施展什么法术来反击,但脑袋里被疼痛布满,使他无法冷静地读取光流脉的脉流。 唉,算了,我生气了! 长谷的眼镜闪闪发亮,他对着黑狮子呼喊着: 对没有重生余地的蠢货来说,只有死亡这条路了!波奇,去撕碎违规者的气管吧! 黑狮子吼了起来。并瞬间举起踩住京介的脚。趁这那个空档,一个细小的人影闯进怪物和京介之间。 那是丰花的身影。黑斗蓬飘动着的丰花,以粗鲁的动作拉起京介的身体,并朝着最接近的窗口跑去。脚踩在玻璃破裂的窗框上,丰花尽情地跳进阳光闪耀的天空里一一当然,手臂被抓住的京介也在一起。 连说出这里是四楼,或是不想跟你一起自杀的时间都没有。虽然听到了长谷的吼叫声,但在地面吹起的强风下随即消逝了。眼下是宽广后花园的微暗地面,是脚踏车停车场毫无生趣的屋檐,是在焚化炉前工作的学校职员,是吹起的风速在耳边掠过的混乱空气声在确认出这些事物开始产生感想之前,京介的身体就被伴随旋风的坠落感所包围。直截了当的说,没错就是开始掉下来的意思。 丰花的斗篷含带着风,发出像大老鹰张开翅膀的声音。但这件斗篷并不是飞行用的装备。京介至今一直认为。就算丰花再怎么蠢,应该也会知道这种事。不过他却误会了,丰花该不会误以为可以飞起来,所以才从四楼眺下来吧?这样悲哀的不安扫过京介的胸口。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丰花早先一步说出话来。她左手抓着京介的手臂,右手拿着玲洗树树枝的丰花,以不同于以往的认真表情盯着即将逼近的地面,并大喊着: 使环绕星辰之气运用自如,垂直微风从地面通达天际!羽翼啊,乘风飞舞吧! 一瞬间,视野被白色的光芒包围,拍击额头的风向改变,似乎是停止坠落了,但那却只有一瞬间,一秒钟后光芒消失,强风也再度归来,身体又开始一直线地朝地面掉落。接着,剧烈的冲击侵袭全身。 有什么强大的阻力正在运作,身体仅在极短的一瞬间弹回空中。但却响起除了自己以外的某人所发出的惨叫。 没有疼痛,也不太像是死掉了,京介慢慢地张开无意间闭上的双眼。这里是矮树上头.因为丰花不可能是以这里为目标才跳下来的,所以应该只是单纯运气好而已一一呼出带有血味的气息,京介在心中对这些矮树道谢。 丰花。 对着紧贴在身旁,头昏眼花的丰花,京介出声呼喊。因为刚刚坠落的关系,让他有许多东西从腹部伤口撒出来的感觉。因此就连摇晃丰花的肩膀.都变得使不上力气。 呜呜呜,我又失败了这是第一百三十五次了 张开眼睛的丰花垂下双眉,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发出这样的牢骚。京介则叹口气问道: 你说在昨天半夜里练习的法术,就是刚刚那个? 对呀,控制住风。就可以改变坠落速度了。如果顺利的话,术书上的记载说还可以飞起来喔! 唔 不过算了,既然有得救,那就好啦! 脸颊上黏着树叶的丰花露出好胜的笑容。从远方可以看见学校职员发出声音接近而来.京介发觉坠落之后所听到的惨叫,似乎就是他发出来的。 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今天我做饭的轮值就由你代替罗! 疲劳和疼痛一起在体内奔腾着。抬头仰望的蓝天染成灰色,京介静静地失去了意识。 第三章 令魔女痛苦的学年审判 那里,是个奇异的空间。 在三坪左右的正方形房间里,就像是要塞满整个壁面般,高度很高的架子并列在一起。在架子的每个隔层上都放满了水槽,将近三百个的水槽,内容物却完全不相同。有的水槽里装满苔藓色的液体,只有一只人类的手腕前端浸泡在底部。有的水槽只有十只爪子飘浮在水面上。而在某个水槽里面则没有水,放进一只像是白老鼠的小动物,它正咬着胡桃的外壳。但即使牙齿断裂流出鲜血,它还是不厌其烦地一直在咬。 没有陈列架子的墙面,就只有安装着门的那一面而已。小小的门扉紧闭着,在那扇门前有名女子站着。 女子在一份像是病历表的文件上写了些什么。她是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纤细的肩膀上披着一件白衣。在背部流泄而下的黑发没有卷度。发尾就像是用直尺剪齐般地直顺不紊乱。乌黑的大眼睛和薄薄的嘴唇一一她是个给人日本人偶般印象的女子。 一结束文件的记录工作,女子就走出了房间。这个房间与如同宽敞办公室般的空间相连着,数位身穿相同白衣的人们正兴高采烈地闲聊着。女子直接穿过他们身边,回到自己位于办公室角落的桌旁。这里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一一通称为本家内的法术研究部分室,是以专门进行法术研究部所无法囊括的精密实验部门名义而设立的,而这名女子正是室长深廉寺华奈。 在堆满文件的桌子底下,放着一个银色鸟笼。有只如同一团黑影的乌鸦.在笼中的栖木上叫了一声。只有在回望那对黑色眼眸时,可以在深廉寺华奈的冰冷神情上看到笑容。 啊,室长。您知道吗? 正在闲聊的年轻研究员对着华奈说道。他的名字叫藤田智史,虽然年纪比华奈大上五岁左右,但在部门里却是相当于她的部属。邋里邋遢留着的褐色长发,正在穿着白衣的肩上四处跳动着。 恢复冷漠表情的华奈整理着文件,完全无视于藤田智史。僵硬的背部线条,似乎显示着华奈对藤田的心情。 另一方面,藤田从以前就已经深知年轻室长的冷淡态度,所以不把华奈表现出来的模样放在心上,藤田以轻浮的口气继续说道: 我刚刚去了一趟治愈综合部,在那里听到有趣白的话题喔! 是什么? 虽然说出这句话的是华奈,但她语气的冷淡却露骨地表现出我并没特别想听的心声。而不知是不是不擅长读取他人的心思和现场的气氛,或是明明知道却故意忽视它一一藤田以开朗的声音回答着: 好像是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受了伤,被送进医务室了。听说那位术者是被一头奇怪的怪物打伤的哦。感觉像是狮子,但背上有翅膀,毛色是全黑的。 停下正在工作的双手,华奈皱起了眉头。藤田面对这样的反应,痘疤明显的脸颊上漾出笑意: 果然,室长也想到了吧?这铁定是那个合魂石具现化之后的个案吧? 我还在想那个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从虹原山实验场离开,会跑去哪里了?它果然还是引起骚动啦!那份个案的负责人,我记得是住吉吧?啊,说曹操,曹操就 藤田看着房间出入口的方向,并挑起单边的眉毛。从敞开的门口处,瘦小的青年以抑制住脚步声的走法进入房间里。虽然带着畏惧的神情,但这并不是真的在害怕些什么,而是他的脸原本就生得这副模样。 喂,住吉,你在搞什么啊?你那份个案演变成大事件罗! 面对着青年。藤田以粗暴的口吻呼唤着。青年像是抽筋般地颤抖肩膀,并抬起头来。不安的细小眼睛四处飘移着: 你你说大事件,是什么啊我今天也去找过那份个案,刚刚才从虹原山上回来啊,室长,早安 青年在华奈的面前,好像只有背脊骨弯曲般地微微行礼后,就逃也似的移动到对面的桌子。住吉俊夫平常的职业,是拥有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前一阵子他在本家职员任用考试中获得试用,预计从明年度起就会辞去矫正术者工作,而在法术研究部分室以正式研究员身份任职。由于现在还兼任矫正术者的关系,所以他是以实习研究员身份。在分室度过一天里的一半时间。 呃呃室长,今天也仍然没发现逃走的个案真对不起 住吉从桌子的另一侧说道。得知情况的华奈,则静静地将视线落在脚边的鸟笼。 我打算黄昏之后再去一趟虹原山 你真的是笨得可以啊。 露出厌烦的表情,藤田从中插话: 它已经不在山上了。听说它下了山,让不知哪个地方的愚蠢术者受了重伤罗。 咦?这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没被太阳晒黑的脸庞变得铁青的住吉,藤田得意洋洋地开始述说。而他所说的是直到刚刚为止,和其他研究员热烈讲座的传言,像是不知哪个地方的矫正术者遭到袭击,内脏严重受创之类的,不愧是分室独力开发出来的个案,就是不一样一一华奈在乌鸦的饲料盒里放进新的饲料。看到像是红色肉末般的饵食,乌鸦就发出雏鸟般的撒娇鸣声。 此时,分室的电话响了。其他的研究员接了电话后,马上就叫了华奈。 室长,是家长打来的内线电话。 停止说话的藤田吹着非常拙劣的口哨。所谓的家长,是本家的最高负责人,担当统领整个组织的要务。如果是在普通企业里,就相当于社长的职务了。以本家的情况来说,家长的选任方式有点特殊。在六年举行一次的测验中,取得最优秀成绩的人才能胜任这份职务。虽然只要达到应考资格年龄,谁都可以参加考试,但那却是难度高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考试。现在的家长是两年前取得过去最高分数,而被选出的二十六岁青年。 一一我是深廉寺。 华奈以沉静的声音接起电话.在她背后的藤田则竖起耳朵聆听。鸟笼里,乌鸦正不慌不忙地晃动着头。 听着电话另一头所说的话,华奈的眉间刻划出小小的阴影。 我很好。因为很好,所以无谓的招呼就不必了。你找我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要说被送到治愈部的矫正术者的事吧?我只是听到我部门里的研究员刚提起的传言而已,所以也请你停止无聊的对话。那名术者是可爱的双胞胎或三胞胎,都跟我没有关系。 室长正在和家长说话真好啊! 在华奈隔壁位子的女研究员,红着脸颊说道: 我是家长的粉丝喔!前一阵子我也在本家的走廊上碰到家长,竟然被邀请一起去吃饭,唉呀,我该怎么办? 哇,这是滥用职权的一种。真令人羡慕不,是太狡猾了。 藤田皱起脸来。华奈则无视于背后的对话,继续对着电话筒平静地回答: 就如你所指责的,让那位术者受伤的,似乎是从我部门溜走的个案个案的负责人?你突然就要追究责任?没有其他该做的事了吗? 用力将长长的黑发尾端缠绕在手指上,华奈如此说道。藤田以斜眼看着住吉,露出嘲弄似的笑容。 如果是要个案资料,我会交给你的一一你说要提供因应的处理员?这种事找那个受伤的矫正术者来做不就得了,他不是还活着吗? 换手拿着话筒,华奈以闲下来的手尖一边敲打桌面,一边说道: 你们有给他负责区域也支付酬劳,不叫他工作的话可就损失大了。就算死了,也还有替代的人冷漠?你说谁?我?那只是因为你头脑太差。 室长真是太厉害了。对家长说这么毒的话更不愧是深廉寺一族。 是吗?谢谢你的反省个案溜走的日期?我想应该是昨天天还没亮的时候。 华奈移动敲击桌面的手指,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全新 的解剖用手术刀,以和嘴唇扭动的时间点完全一致的动作,把手术刀的尖端刺进桌面。 你说为什么没有立即采取对应?我们早就做了。连现在这一刻也都还在搜索当中。没有马上向上级报告的理由?因为当时还是半夜,所以不敢惊扰。家长你不是过了晚上九点就会就寝吗?真令人羡慕啊。我们这边可是继续在做研究,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在日期转换前就回家了。 桌面上因为手术刀的痕迹,而到处都是损伤。不光是这一次,也有很多过去造成的损伤。感到烦躁的时候就用手术刀划东西,这是华奈的怪癖。但与粗鲁的手势判若两人,她的眼神和语调却是冷若冰霜。隔着桌子窥视华奈神色的住吉,以铁青的脸色颤抖着。 你要挖苦数落的话,就等全部都解决之后再说吧。就这样吃饭?跟你?我?不用了。再见。 重重地挂上话筒,华奈将手术刀放在桌上。手术刀的尖端已经悲惨地折弯了。 室室长一一 发出声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住吉,以嗫嚅的声音呼喊着: 我我我一一 好像是在县立虹原高中吧。 重新坐回椅子上,华奈静静地说道: 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出现的地点。 是是的 受伤的矫正术者好像就是那里的学生.现在还活着一一不知道是个案的力量太弱?还是及早做好治愈措施的关系? 是是的 因应事务就万事拜托了,住吉。 是是的。 住吉缩起肩膀点了点头。就这样轻轻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您说的因应是什么啊,室长? 虽然拢起长发的藤田提出询问,但华奈却以沉默来漠视他。取而代之地,她将从桌上收集而来的文件堆,推到藤田的下巴前并问道: 藤田,你很闲吧?看你一直在闲聊的样子。 不,怎么会闲呢 可以把这份资料送到家长室吗?另外你明天也有空吧?因为你把前阵子我拜托你做的文件整理工作硬塞给別人了嘛。 不,怎么说硬塞啊 明天你就和住吉同行,一起去虹原高中吧。只有住吉一个人去我有点担心。 垂下双肩的住吉抬起头来,双眼张得圆滚滚的。几乎同一时间,藤田睁大眼睛,露骨地表现出拒绝之意。但在话从他嘴里吐出前华奈说道: 另外,如果经过家长室的话,麻烦帮我带句话给家长一一就说轻浮的笨蛋。 在鸟笼中,乌鸦发出百无聊赖般的叫声。 在国中时代的放学后时间,一条京介和那位女学生常常在校园里消磨时间。京介悠闲地躺在司令台上,以自我的步调抽着烟。百她则以她的步调,在司令台附近的花圃或铁棒的周围钻来钻去,直到厌烦为止。 她所说的话,京介几乎都是沉默地倾听。虽然有心的话是会附和两句,但即使没回应,她也不会特別感到生气。她似乎只对说话本身感到满足,只要有她在身旁。京介好像就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她说,很喜欢从校园里抬头仰望的天空。虽然京介心想,不管是从哪里看都是一样的吧?但据说是完全不一样的。那女孩说,从这所学校的校园所仰望到的天空,刚好是横长的长方形,因为看起来像是电影荧幕,所以感觉很棒。然而,当京介回答因为没有去过电影院所以不清楚时,她却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这么说。 当时所看到的天空,是不可思议的湛蓝,所以时间应该是在初夏时节。她就像往常一样漫步在司令台的周围,并且说道: 京介,你为什么会以当术者为目标? 那天,她很难得地要求京介回答。在长及颈部短发的背面,和平常一样的眼眸里,温柔的光芒摇曳着。 是为什么呢 抬头看着沉落在校舍阴影处的太阳,京介歪着头思考。在国中二年级当时,京介是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生一一简单来说,就是不能领取酬劳的实习身份。她不但知道京介所继承的血统,也知道因为这个原因,而从那时开始进行的术者研习。虽然这样是打破了术者之间的规矩,但京介却不想对她有所隐瞒。从两人相遇后的一个月内,他就将自己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了。这也包括自己是怎么看待她的。 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其他的梦想,或想做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很麻烦,所以我只是想做眼前现有的事情而已。 是吗?要是哪天你能找到理由就好了。 整个人生是无法预定的,时光适当的流逝,结果是自己会随之到达某处。而在过程里则有所谓的得与失,但当时的京介并没有察觉。 她爬上司令台继续说道: 丰花说,将来要利用术者的工作赚大钱,并名列在大富豪榜上给大家瞧瞧哦。 哎 她还说,因此要使唤京介。 唔 不过,丰花她有点担心哦。她说因为是隶属在组织底下,所以不擅长团体活动的京介,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 因为是工作,所以就没办法了,只要断然下定决心的话就没关系。 啊啊,原来如此。对你来说,当学生并不是工作,所以才很辛苦吧。 京介,你真的很不擅长团体生活耶。我老是看到你在朝会或集会里,露出呼吸困难的表情。丰花说你是欠缺了身为生物对群体的欲望,或是对团体的依赖心。简而言之,就是有缺陷的人。 然后,她又说你太过冷静,是因为血管里流的是流冰。 不过,我却不认为这样的人很奇怪。如果拥有同样的感情或知觉的人才是正道,那人类只需要十个左右就够了。但在这世界上是有更多种人的。 如果有一百人的话,就应该会有一百人的未来。我一直认为,你国中毕业以后一定不会上高中。所以,当你说要一起去考同一所学校时,我是既高兴又惊讶。 上高中的话,就会碰到比国中还要多的人哦,你没问题吧? 唉,总会有办法的。 为什么? 因为有礼子在一一京介想不起来当时是不是这样回答的。 一清醒过来,就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日光灯此刻也感觉像是死亡般,反复地忽明忽暗。消毒药水的臭味强烈地扑鼻而来这里是哪里?在京介缓慢地反复眨动的视野里,一名熟识的少女突然露出了脸庞。 啊,你总算是醒了。你呀,从中午起就连睡了四个小时,真是太得意忘形了。就算是幼稚园的午觉也比你早起呢! 穿着水手制服的丰花以十分惊讶的表情,窥视着京介的脸庞。因为嘴巴里面不知为何塞进一枝冰棒的关系,所以有点听不太清楚她所说的话。 京介对自己正躺着的钢管床硬度,和床单破损的情况有印象。这里是位于本家内,治愈综合部所属的医务室。之前他的心脏受到损伤时,也曾造访过这里。 真是的,后来真是辛苦得要命。 在床边架式十足地坐下来的丰花,晃动着双脚说道: 京介的伤势是就算施展治愈术,以我的能力也完全治不好的严重哦!不但学校职员叫了救护车,追过来的风纪委员也叫了灵车。 虽然我拖着昏迷的你,叫了一辆计程车来到本家,但那个司机却说他的椅子被血弄脏了,要我们赔偿。但是因为我没带钱包,所以也没办法付车钱罗!而搜刮你的钱包也只有一百元而已,你这个超级穷鬼。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参考了在欢迎光临怪异现象看到的情节,如果装作搭霸王计程车妖怪的样子,司机就会吓得逃跑了。而让那个妖怪搭车并收取车钱的司机 ,会在两个星期内遭到因为禁止停车而被捕的诅咒喔! 来到医务室后。这回却连一个医生也没有。我急急忙忙地询问其他职员,却听说大家都到附近的麻将庄了,我还跑去叫医生呢。结果一到那里,就看到爸爸也在场,我就跟他说,如果你给我零用钱的话,我就用t-势告诉你其他各家的牌。 京介他们的父亲,是在这间医务室工作的医生。京介从以前就在想,由他爸爸在家里的样子来看,在工作场所也一定不是那么热衷工作的人,看来事实的确是如此。 我在那里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想起京介而拖着一位医生回来。结果那位医生看到你的伤势就哭了出来,并说这样的伤口一个人是治不好的。我仔细问个清楚,他竟然说他是去年才刚拿到专门治愈术者的执照。所以,我听了他大约一个小时的埋怨,最后演变成对他说我也会帮忙的,你要加油的局面。 我们治疗已经损坏的内脏,还两人一起将内脏塞回你的身体里结果花了将近两小时才终于完成。这枝冰棒就是那位医生请的。但我明明都这么帮他的忙了,却给我这么少的谢礼,真是太瞧不起我了。而且他还很快地跑回去打麻将呢。 是吗 原来就是因为这些事,所以才会有四小时没醒过来,京介深刻地理解了。他也想到,在那种开肠破肚的状态被弃置在一旁,还能活过四个小时,他自己的生命力或许也是不能小觑的。 京介掀开床单,重新确认自己的身体。被塩原称作青蛙解剖的腹部亮地闭合着,几乎没留下什么伤痕,破损的制服也已经恢复原状。他试着用指尖按压腹部,却没有感觉到特別疼痛的地方。京介将停留在体内的叹息,长长地吐了出来。 他在床上撑起上半身。墙角边竖立着自己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呆呆地看了它一眼,喃喃地说道: 再不回学校去把闭塞净化的话 通常,如果发现光流脉的闭塞,术者就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决定要不要进行矫正工作。虽然用自我净化能力就可以解决的东西,不用理会也没关系,但如果是需要术者进行操作的话,就必须马上采取行动。而所谓的一定时间,大约是十刻钟一一在光流脉的时间里,一刻钟大约是三十分钟,所以在现实世界里就是五个小时。 看着医务室里的时钟,是显示傍晚五点。即使风纪委员还留在学校里面,但只要施展矫正术,今天就可以先回去了。京介明白那种将就现场的净化方式,以后是无法通用的。 仍然叼着冰棒棍子的丰花,鼓起脸颊说道: 啊一一啊,总觉得不喜欢去学校了。以后每天都会变成风纪委员的天下啦! 或许是吧。 如同睡梦的残渣仍遗留下来般,京介自己轻敲着意识不清的脑袋。他有时会做有她出现的梦。在以前,有很多个被那种梦境折磨、惊醒,就这样无法入睡的夜晚。但最近做梦的频率也变少了,即使醒来,胸口中央的痛苦程度也趋于稳定。尽管如此,曾经感受到的疼痛,这几天又像盘据在身上般无法分离。 不过,真是太狡猾了。虽然我不知道那是新武器还是什么来着,但威胁大家的是那个怪物,而不是风纪委员的力量吧?竟然不以自己的力量来决胜负,真是太卑鄙了。 丰花表演将冰棒棍子用力吐出,使其命中位在房间角落垃圾桶里的才艺,并如此说道。虽然冰棒棍子确实是碰到垃圾桶了,但却只是敲到,而没掉进垃圾桶子里面。京介从病床上下来,将掉落在地上的棍子丢进垃圾桶里,嘟嚷地说道: 我输了。 你说什么? 在床上闲躺着的丰花抬起怀疑似的脸庞。京介则静静地重复说一遍: 我输给风纪委员了。 唉,结果就是变成那样啊。 嗯 京介你怎么了?干吗摆出什么好像很无趣的脸? 我还以为如果输给什么人,至少会有点不甘心的。 你不会不甘心吗? 不太会 听到京介的回答,丰花大叹一口气,并浮现出傲慢的冷笑: 你放心吧,没有人期待你会情绪性地和风纪委员打斗的。 真是的,无忧无虑的京介真令人羡慕啊。因为你不管是对自己,或是对其他人都漠不关心。喂,你应该不会也像在虹原山上遇见的那个矫正术者一样,为自己的实力烦恼吧? 为什么你的精神会这么缺乏感动的因子呢?啊,绝对是因为那个的关系。因为在你的血管里一一 流着流冰。 嘿嘿嘿你还是有自觉嘛,真令人意外。 此时,医务室的门在没有敲门声的情形下打开了。进门的是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男子一看到京介,就神经质地咳嗽润嗓,接着询问道: 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的负责矫正术者,名叫一条京介的就是你吗? 不光只有京介而已,我也是负责人哦。 哼着不悦鼻息的丰花,抢先做出回答。不知那个西装男是不是已经理解了,他点了一下头,就背着手将门关了起来。 我是家长秘书室的人。因为刚刚家长发出了特别指令书,所以前来将派令交付给你。 京介蹙起眉头。虽然明白那是组织领导者般的存在,但像京介这样区区的矫正术者,是不可能会和家长本人有直接关连的。如同他这方面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和名字,家长也不可能掌握每位光流脉使者的名字吧? 指令书是针对一位术者所发出的命令,在矫正闭塞的平常业务以外,发生特別的任务时,会对适任的术者发出命令。但都是透过术者中心送达的指令书来传达。京介从来没听说过由家长秘书直接送来的情形。 自称是秘书室成员的男子,从衣服的内袋取出折叠起来的书信,并将它递送到京介面前。在低头接过信后,京介打开信纸。丰花则靠了过来,呼出有冰棒味道的鼻息,一起看着书信。 里面印着这是以家长名义发出的指令书,术者并无拒绝的权力,以及若是两天内不能完成信中记载的指令,就会处以减去全部薪俸中九成的内容。 在这世界上最讨厌减薪的丰花光看到这里,就突然翻白眼晕了过去,并啪地倒卧在床上。但因为只要做了有关金钱的美梦,她自然就会清醒过来,所以京介就无视于丰花,继续读着重要的指令内容。 使本日出现在县立虹原高中校内之特殊物体停止活动 书信在纪录到特殊物体的外观特征处就结束了。看着那些特征,京介眉宇间的阴影加深了。因为那正是风纪委员所带来的黑狮子的特征。 那东西似乎是法术研究部分室正在开发的个案。 对倒在床上的丰花连正眼也不瞧一下,秘书如此说道: 那个个案好像是相当残暴的东西。我也看过实验过程的录影带啊,对了。你是被它击中而被送进这里来的嘛,那么你应该可以了解吧? 嗯,有一点 我们会请分室方面释出破坏个案的许可。总之,你就是要打倒那只怪物。不过,你有没有打倒那家伙的能力,这还是存疑的啦!本来,由分室派遣处理人员来处置是最恰当的,但让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来执行,却是家长的命令,所以这就没办法了。 详细情形,你就先看看这份资料。 完全使用命令口气的秘书一说完,就把另一份文件交给了京介。在那一张纸上,以让人神智不清的小字,纪录着如同想避现实般的力量情报。 虽然我们并不期待,但希望你尽可能地成功完成任务。你认识分室的负责人吗? 对着正阅读资料的京介,秘书凑近他那挑剔的脸庞。京介則无言地横向摇晃着头 。他连法术研究部有分室的存在,都是今天才头一次知道。 不知是不是习惯动作,秘书一边用皮鞋鞋底踢着地板,一边说道: 分室的负贵人名叫深廉寺华奈。她是光主现任族长的长女。 光主 所谓的光主,就是继承光流脉创始者巫女长子血脉的一族。光流脉使者必定是继承巫女血缘的,若是寻根溯源,就会找到巫女的五名子嗣里头,其中哪一个为始祖的血脉。京介曾经听他父亲说过,一条家好像是第三子的后裔。根据传说,那个老三是个酒国英雌,所以继承她血缘的子孙,大概也都有酒量好这种无关紧要的特色。 而建立本家这个组织的是光主一族的传说,则是术者之间的常识。虽然光主才是真正统领本家的存在,但因为在组织建立时,就把实际的经营交给家长,所以这件事并没有特別声张。但其对组织整体的权限和影响力仍很重大,听说本家的经营资金,也是由身为资产家的光主出资的. 秘书从鼻孔哼出状似不近人情的气息,并说道: 自从现任家长就任以来,和光主一族的关系就很微妙。而这次的事件,老实说,是分室让开发中个案外流的疏失。但由于负责人是深廉寺华奈,很难从家长这方面公开追究分室的责任。如果你在这里任务失败而死,责任问题将会更加复杂。 身为矫正术者的你,如果能在负责区域内成功破坏个案,事情就完全解决了。 从光主的首领,族长长女担任负责人的研究所中,那只黑狮子一一个案外流了。而且被偶然间在某处得到这东西的风纪委员会长擅自拿来驱使一一京介感觉好像抓住事情的原委,但也产生出令人不舒服的不安。 虽然秘书说是出于家长的命令,而决定由负责的矫正术者来执行任务,但京介却认为自己应该不是那种家长所肯定的优秀术者。在术书学习方面,也只是比平均值高一点点的二十本等级。至于丰花则是十四本,然而因为那是她本人自称的关系,所以十四本的所有内容是不是真的都学会了,还是值得存疑。而且京介还曾一度被黑狮子击败,就这样被抬进医务室里。自己成功达成任务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大概是看透京介的心情,秘书缓缓地左右摇头并说道: 没必要担忧结果,你只需要遵从指令行动就可以了。组织中的齿轮就是这样的东西,齿轮是不会担心自己粉身碎骨的。 那么,目标是从今天起的两天内完成任务。 只说完这些,秘书就以和进入房间时同样的敏捷步出医务室。京介感觉到空气中增加的沉重气息,消毒药水的臭味也变浓了。 在叹着气的京介脚边,丰花仍处于晕倒状态。 地点是虹原高中的第二校舍。那里是音乐教室及化学教室等特殊教室聚集的一幢建筑物。 五月十一日清晨,身为美术社员的一年级女学生,抱着绘画用品和素描簿来上学。从昨天起,风纪委员会的指导变本加厉,在学校里形成了大骚动。因为这个原因,包括美术社在内,昨天放学后的大部分社团活动都没办法正常举行。 这位美术社员为了在绘画比赛中展出作品,正在绘制草稿。而风纪委员的骚动今天大概也会持续下去。她心想,如果白天会吵到没办法画图的话,那就只好在清晨画了。 穿过还在低空位置的太阳投射的微弱光线渲染的校门,她笔直地朝着没有人烟的校舍前进。那是一个只有麻雀呜叫,清爽的五月早晨。突然间,抬头仰望美术社所在地点第二校舍的美术社员,坦率地发出惨叫: 呀啊啊啊啊啊!。 从屋顶上垂下巨大的黑色垂幕,将四层楼高的校舍增添了长条形的色彩。在垂下的布幕上以超大的红字写着违规者死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的字样。虽然那位美术社员因为冲击而一瞬间忘掉这里是哪里,但因为手中所拿的绘画用品和素描簿的重量,使她又回过神来。擦掉额头渗出的汗水,她朝着第二校舍的入口,极度恐惧地迈开步伐。 在电梯口处有几名学生聚在那里吵闹着,似乎是正在做些什么。他们正将黑色的看板贴在电梯口的门板上,看板上写着风纪城的字样。 抱歉 一听到美术社员的声音,学生们同时回过头来。明明还是一大清早,但大家的眼睛却是灿烂地发着光。美术社员有点胆怯地说道: 我想借过一下可以吗 你有什么事啊?这里是我们风纪委员会的根据地风纪城。 其中一名学生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如此回答。美术社员板起脸来,继续说道: 要叫风纪城是没关系啦但我有事要到四楼的美术教室 四楼已经变成长谷会长的房间了。 咦?可是。美术教室 对了。我问你,那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人如此说着,并指着美术社员所带的东西,全体风纪委员的眼睛就突然一亮地增加光芒。美术社员将绘画用品和素描簿紧抱在胸前,并回答道: 你你们说带这些东西有什么不对!?我只是在社团活动时使用而已! 看到人就认定是违规者一一这是长谷会长的金玉良言。让我们看看里面。 风纪委员从美术社员的手中抢走素描簿。一看到连美术社顾问老师赞扬一定会得奖的精细草稿,风纪委员用力点着头说道: 太漂亮了。就任命你为风纪城的御用画家好了。 那那是什么啊? 长谷会长希望在他房间里挂上自己的肖像画。我们就赋予你这项工作的殊荣吧!完成肖像画后,也会让你加入放置在校门附近的长谷会长铜像制作企划。 我不要,绝对不要!住手,放开我,我要在绘画比赛中呀啊啊啊啊啊! 在五月晴朗的天空下,美术社员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塩原,天空真是蔚蓝啊 在第二校舍四楼,原本的美术教室一一现在,在入口处挂上风纪委员会长室名牌的房间里,长谷常彦说道。 正在窗边的长谷所坐着的,是从办公室里擅自拿来,附有靠背且坐起来很舒服的旋转椅。而这张椅子披上了从戏服室夺来的红色布料,看起来好像很有派头,完全展现出王位的感觉。长谷坐在那张椅子上,晃来晃去地旋转着。 您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话呀,会长。话说回来,您看过今天的预定行程吗? 塩原友子妥善处理着大部分的文件。而她正在处理的文件,是所谓的全面投降同意书,这是昨天由风纪委员会制作,并在校园内散播的东西。 面对风纪委员会,决定采取绝对服从方针的各委员会及社团活动,都在这份文件上盖章并提交出来。有时也会随着文件混着福利社的蛋糕面包,或附上车站前卡拉ok包厢两小时免费招待券之类的东西。对于宣誓全面投降的社团,风纪委员会方面虽然保障不执行随身携带物品突袭检查,但当发现违规或背叛之际,就预计施予等同废社的制裁。 美术社、田径队、篮球社、轻音乐社、广播社、保健委员会,还有清洁美化委员会、业余无线电社和自动贩卖机留下找零调查委员会,还有这种社团呀学生会还是很难中计呢! 弯曲着率真形状的眉毛,塩原上下耸动着肩膀。在她背后,房间的墙壁全都被黑色的布幔覆盖着。塩原说这是征服的证明,所以趁着昨天傍晚老师们不在的时候,占领第二校舍并取名为风纪城之后,她就建议要在这幢校舍里贴上这种布幔。在其他委员的帮忙下熬夜进行装饰,各楼层现在也都还在进行作业中。 塩原刚刚说的今天的预定行程是记录在被扔到桌上的笔记本里。从昨天一整天长谷提出的成为学校支配者后想做的事 中!塩原挑选出她认为在今天内可能实现的事。在预定行程里,今天有开始早上的连续风纪取缔活动。向办公室要求在风纪城内装设冷气。向校长室提出实施秋假的要求。向学生会要求提高风纪委员会两千圆预算等四点。 长谷懒散地将身体靠在椅子的靠背上,并回答道; 如果是今天的预定行程的话,我当然已经看过了。预计在上课铃响的同时开始进行。但是,塩原。 望着完全阴沉一片的黑漆漆墙壁,长谷说话了。房间里没有被黑布包覆的地方,就只有窗户和通往画具室的门扉。而在门的另一边,已经变成使仆波奇的房间了。 总觉得那个一一我大约从昨晚开始,很奇怪地就感觉不太起劲耶 您是怎么了,会长?是不是因为和委员会的成员们一起在体育馆过夜的关系?虽然我觉得这样像是在校外教学而感到心情愉悦,但会长您是换个枕头,就会睡不着的那种人吗? 不不,我不是这应该说,我变得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劲吗 您在说什么啊?会长! 吓得竖起辫子的塩原,以非常快速的步伐移动到长谷面前。塩原在双眉之间吊起近似锐角的角度,并大叫着: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今后我们必须改变全校师生,使他们进入风纪委员会的理想国。但是,为什么您要说出这种泄气的话呢? 唔塩原,昨天,我把魔女击垮到体无完肤的地步吧? 是的。虽然让他逃走了,但却是我们完全的胜利。四楼走廊上还留有血迹,这也造就了一条同学的灵魂会出现的鬼故事。昨天放学之后,也有委员实际看到他的灵魂。 原来如此,变成会流传后世的美谈呀!唉,这些先暂且不管 让椅子发出吱吱的声音,长谷站起身来。驼背的背部变得更圓,长谷对着窗外投以暖昧的视线。在和煦的暖风吹拂间,他厚重眼镜上的光辉很难得地削减了。 遥望着从四楼就可以看见的校园,长谷说道: 后来不知怎么地就是提不起劲想起来,一条京介仿彿是我最强且最后的对手啊! 对手吗 对,和他比起来,其他的不良学生不过只是蟑螂而已。然而,或许是因为击败那个目标的关系,才会丧失紧张感。这可是英雄常见的症状呢 在说着这番话的长谷脸上,的确看不到像平常那般吵死人的活力。塩原垂下眉尾,嘟起双唇: 请您振作一点!因为昨天的那场胜利,让平常对活动消极的其他委员也终于了解会长您的厉害之处,进而参与协助的工作。 至今为止即使长谷喊破喉咙都不予回应的委员,在昨天长谷的胜利之后,就自动自发地进行风纪城的装饰工作,或是主动执行风纪取缔巡逻。这是单纯抱持着若是反抗长谷,自己也会遭遇悲惨下场的危机感,还是想藉由仗着长谷的权力,自己也在校园里大闹一场的欲望表现,无论是长谷或是塩原都没有想到这。他们只是幸福地误以为大家终于开始崇敬自己了。 在从天空灌注的阳光下眯起眼睛,长谷缓缓地点着头: 说得也是啊只因一时的胜利,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这样光荣会无法长久维持的。为了光荣还是必须战斗下去这是霸者的宿命。 您说得没错,会长。您要攻击、攻击再攻击。而且,虽然一条同学被打倒了,但是他妹妹还在呀!我觉得她真的很强。我从进入这个月后,在午休的合作社里就被一条丰花撞飞十六次之多。 真可怕。若要说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就是那不管是不是午餐前的那份精力。如果被吃饱饭的一条丰花撞飞的话,恐怕会死掉吧!我们必须绷紧神经地向她开战 长谷从窗口抬头仰望着天空,并用力地点头。他的眼镜终于恢复平日的光芒。 对了,会长。 发出啪的一声,在胸前拍手的塩原说道: 我为了风纪委员会的新时代,做了一首歌。请让我唱出来祈求会长您武运昌隆。 哦哦,真是太积极了,塩原。请你一定要唱出来听听。 塩原点点头后,就把两脚张开至与肩同宽.以正统合唱比赛所用的姿势,塩原甩动着三股发辫唱了起来。 无秩序的校舍里 萌生理想的风纪委员 无药可救的校舍里 清廉洁白 预算窘迫 右手持校规 左手拿餐券 如学校餐厅拉面糊烂的迅速 啊啊,虹原高中风纪委员 紧咬正义勇往直前 一唱完歌,长谷就热烈地拍着双手。 太棒了,塩原。了不起的basanova音乐啊! 这是欧洲音乐啦,会长。 唔,也可以这么解释啦.唉不过,听了你唱的歌之后,就涌起干劲了。今天也来进行盛大的风纪指导吧! 长谷如此说完,就响起轻快的脚步声走了出去。至于使仆黑狮子,只要长谷一声呼唤,不管是到任何地方它都会现身。长谷知道与其经常随身带着走。倒不如突然出现更能提升学生们的惊恐程度。而且,他也晓得面对自己的轻蔑视线,一瞬间转为恐惧的瞬间喜悦。仗势着自己本身以外力量的,不光只有突然涌现干劲的委员,长谷自己也是如此。 今天要开始早晨连续风纪取缔,简称晨取缔!干劲十足的上吧! 长谷和塩原一边唱着风纪委员会之歌,一边朝校园里面出动。 时间是上午八点二十五分。一条丰花在一如往常的上学时间,抵达一年三班的教室。 这个时间是赶得上从八点三十分起开始举行的朝会,但即使稍微迟到一点,导师也没有会责骂学生的教育热诚。事实上,从入学起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个班级没有任何人迟到的早晨,是一天也算不出来的。 但映入打开教室门的丰花眼帘的,是令人害怕的景象。学生全都沉默地坐在位子上。虽然阳光从窗外灿烂地照射进来,然而教室的天花板一带,却让人觉得有黑色乌云飘浮着的错觉。 丰花所想的只是单纯走错教室而已。但当她正打算关上教室门时,一名女学生从教室里猛冲过来,并抓住丰花的手臂。而带着不可思议的认真表情的,是坐在丰花座位附近名叫美步的学生。 丰花,你快点坐到位子上! 美步迅速说完这句话后,就拖着丰花,让她坐在自己后面的位子上。丰花依旧搞不清楚状况,张大着嘴巴环顾四周。不管是每天第三节课左右才来上学,因而被取了董事这个省事绰号的邻座男生.还是在什么人制止前,毫无限制地聊着昨夜看的电视节目的后座女生,所有人都像铜像般地端坐在位子上。大家只是低头,或是纷纷看着时钟,不像是正在做什么的样子。丰花皱起眉头,向美步询问道: 大家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灰暗的新闻啊?是学校餐厅关门了吗? 昨天,丰花你上课上到一半就先回去了 美步小声地回答着。丰花察觉到美步的指甲颜色,恢复成透明的模样。将来要以指甲彩绘师为目标的美步,总是在十只手指上加上华丽的装饰。 风纪委员会在放学后利用广播,发表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八点三十分整,要开始在各个教室里进行取缔哦! 真的?真是麻烦死了,要是我再晚一点来就好了 丰花鼓起双颊低声嘀咕。玲洗树树枝、耳环、裙子长度,还有其他种种,丰花的身上有即使不拍打,也会飘起灰尘的违反校规色彩。 但美步却激烈地朝左右摇着头,并竖起双眉说道: 不是这样的风纪委员要瞄准的不是个人,而是以 班级为单位。他们说进入检查时,只要有一个人迟到,那个班级所有人都要受处罚。 那是什么意思?別开玩笑啦! 丰花啪地拍了一下桌子后,就站了起来。虽然班上的同学都吓得发抖,但丰花仍朝着天花板,举起拳头说道: 依个人因素上学时间会有所不同,这是当然的吧?我从幼稚园那时起就认为,规定在同一个时间来学校是很奇怪的。这就叫做愚蠢的整齐划一主义。虽然有幸成为独生子家庭的人,可以优雅地吃着早餐,悠闲地上学,但我家却每天早上都是战争。因为稍一不注意,我姐姐就会把所有的食物抢光。姐姐的前世一定是猴子山的老大。 丰花,你声音太大啦而且你也岔题了 当丰花被美步押着,强迫坐在位子上时一一宣告第一节课开始的铃声响起,而与此同时,教室的门也打开了。 早安,一年三班的各位同学。真是清爽的早晨呀! 适时地举起右手并进入教室的,是已经全校知名的风纪委员长长谷常彦。厚重的眼镜闪耀着光芒,脸上露出不曾有过的爽朗笑容。而在长谷身后有数十名风纪委员一个接一个地跟随着。 站在讲台前面,长谷环视着教室一圈。丰花不想和他目光相交,因而将书包立在桌上,并将头缩进包包的阴影里。 长谷哼出一声鼻息后,状似无聊地说道: 哦哦。全班都到齐了,猛然一看,好像也没有违反校规的人嘛虽然这样很好!但好像有点无趣这种不可思议且初次体验的感觉是什么? 这该不会是恋爱吧?会长。 绑辫子的女性委员如此回应着,长谷似乎是接受了那出乎意料之外的意见。 好。今天的早晨连续风纪取缔,一年三班算是合格了。想要仔细去做的事像山一样多,所以不巡过全部的班级是不行的 当长谷这么说时,从教室的后门处走进一名女学生.从长谷的眼镜上迸发出闪光,女学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教室里面全都冻结了。风纪委员们移动脚步,像忍者般地在桌子间奔跑。没多久,有人指着最后一排的桌子大声喊着: 会长,是假人! 在委员所指的座位上,一个穿着水手制服的人体模特儿人偶,以空洞的眼神仰望着天花板。长谷以无法理解的言语发出大叫,紧张的气氛布满在整个教室。 居然蒙骗我竟然敢对我蒙骗身为风纪委员会长的我! 长谷以拳头重重敲击讲桌,眼睛充血地吼着。 竟然用人体模特儿你们以为用人体模特儿就骗得了我吗!?我饶不了你们.一年三班的所有人!我要用我的权力把你们改名为一年小鸡班! 不是的! 坐在丰花前面位子的美步站起来大喊着: 她新井同学每天都代替有工作的双亲,接送六岁的妹妹到幼稚园。虽然她早上再怎么样都会迟到,但那也只是一、两分钟而已。我们导师也同意了! 即使导师同意了,但我却不同意!这所学校的国王是我! 长谷以比高出美步四倍的音量吼完,风纪委员全都热烈地拍起手来。迟来上学的女学生则当场崩溃哭泣。美步像是要对抗拍手声似的提高音量: 对于想欺瞒您的事我道歉!但是,听取学生的私人理由又有什么关系!? 你闭嘴,我的使命只有让学生遵守校规而已。在校规里并没有记载可以为了送妹妹去幼稚园而迟到。 长谷说出这些话的瞬间,丰花哼出鼻息并猛然站起来。丰花今天早上才饱尝了在自家的餐桌上被姐姐抢走配菜。只能以盐拌饭,边哭边吃的屈辱。因此,她对那个叫新井的女生为妹妹着想的做法感到钦佩,而想跟她交朋友。 你们几个,说什么校规校规的真是烦死人了!校规有那么伟大吗!? 丰花一大声怒吼,长谷眼镜上的亮度往上暴涨七倍左右。 喔喔,你出现啦!一条丰花。我还想说你今天铁定会为了替双胞胎哥哥守灵而缺席呢! 真没礼貌,京介他才没死呢!因为京介在我说可以死之前是不会死的! 原来如此。虽然你好像拥有相当的权力,但是在我面前,你只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而已。 长谷一露出满意的笑容,就指着丰花大叫着: 各位风纪委员!逮捕魔女一条丰花 在吼叫声尚未结束之前,丰花就移动了身体。她爬上桌子,直到讲台前面为止,跳过一张又一张的桌子。而且最后她还瞄准长谷,决定使出一记漂亮的飞踢。 脖子遭到丰花的攻击,长谷很快就被轻易击倒。丰花也摔落在地面,想要逮捕她的风纪委员从上方猛扑过来。当美步叫出快救丰花时,班上的同学们就同时一拥而上。一年三班的教室,瞬间就化为战场了。 虽然三分钟后,三班的级任导师曾经走进教室里面,但一看到现场乱斗吵闹的模样,就又静悄悄地走回办公室。 开庭! 用不知从何处拿出来的木槌咚咚地敲着讲桌,风纪委员会长谷大喊着。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里。打乱了原来第一节课的课程,正在召开由风纪委员会主持的审判。 教室里的桌椅配置,在风纪委员的命令下,被迫做出剧烈的变动。站在讲桌前面的长谷就是法官。在他左右的风纪委员形成一直线地排列着。唯一放置在教室正中央的椅子是证人席,被告丰花被人用绳子绑在椅子上。其他的学生则被打发到后方的旁听席里,但可以清醒着旁听的人却是连一个也没有。这只是因为和风纪委员的战斗打输了,全班学生都在教室后头昏倒的关系。明明连个律师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的审判?丰花在椅子上死命地嘟着嘴巴. 那么,塩原,宣读起诉书。 敲完木槌,似乎很满足的长谷,命令着紧邻在右侧的女性委员。而长谷的眼镜因为刚刚那场骚动的关系,镜片上出现了裂痕。 是,会长。 绑着辫子的女委员摊开由报告用纸撕下的碎片,开始宣读。 被告,一条丰花是魔女。 我要抗议,笨蛋! 丰花露出牙齿大声怒吼,因为被绑在椅子上而无法站起来,这让她感到很不甘心。 所谓的魔女或恶魔应该是你们自己吧!?不就是你们带了奇怪的怪物来威胁学校里的师生吗? 被告 无视于丰花,委员塩原继续念着起诉书: 是不服从神圣的风纪委员会,也无法理解校规是伟大的此类理所当然真理的愚蠢之徒。 我说过要抗议吧?猪头! 用室内拖鞋的底部踢着地面,丰花大吼着。塩原摇晃着整齐划一的刘海,丢出一道锐利的视线。 你对检察官说猪头是什么意思? 你呀,太热衷于玩模拟审判游戏了吧? 被告,你有权保持缄默。 从讲台探出身子,长谷露出愉悦的微笑说道: 简单的说,就是要你住嘴。 啊,真是的,讨厌啦为什么我非得被绑在这里,当这笨蛋的玩伴啦 塩原,接着是开始陈述。 在丰花垂下双肩、叹息的期间,长谷继续进行审判。而精神抖擞地回应的塩原拿出另一张报告用纸,并摊了开来。 开始陈述。被告,一条丰花是魔女,就这样。 这跟刚刚的一样嘛! 塩原,提出证物。 关于那个会长。本来想将她的那只法杖当作证物,但为教室里面已经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找到。 唔,那就没办法了。接着是判决,先定为有罪。处分 你说没办法是什么意思呀?这样不 是证据不足就论定有罪吗?你这个无能法官! 吵死了,被告! 用力挥下木槌,长谷怒吼回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叫成无能,心中感到不悦的关系,他的额头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管。 你好像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嘛!你不但不了解校规的神圣,反而还飞踢我一脚。本来是马上处刑也没关系的,但是为求公平,所以才召开审判。 这只是因为你们想做的关系吧! 丰花回瞪了长谷一眼,并说道: 话说回来,什么叫校规的神圣啊?还有,那是指必须确实遵守校规,才能顺利经营的学校吧?但是这所高中是不一样的吧?过去大家明明都是适当地行事,适当地享受,但那些全都被你们风纪委员破坏啦! 因为适当是很令人困扰的,所以我们才会进行取缔! 塩原大声吼叫。而恰好遮住膝盖的裙摆,正歇斯底里地晃动着。 如果大家都不遵守规则来进行相同行动的话,一定会出现弊端。有人正在享乐,就一定会有人受到困扰。 所以啦!因为你们这几天所做的事,即使不必受伤的人也受伤了,即使不必哭泣的人也哭了!你们所做的事都只是自我满足而已,并不是为了他人才做的! 对于丰花所说的话,长谷和塩原全都抽搐着脸颊,陷入沉默。但五秒钟后,长谷用木槌死命地敲着讲桌,并呼喊着: 宣判!一条丰花的思想无法期待有改善的余地,已经被邪恶所污染!因此,判处死刑! 丰花惊吓地说不出话来。她完全不晓得被判死刑的理由,连原本为何是由风纪委员会这样的组织来执行死刑,她也完全不明白。 哈哈哈哈哈。你吓到了吗? 看到丰花的那种表情,长谷稍微摇晃着肩膀,并露出微笑。 丰花觉得那好象是她经常看的古装剧中,所出现的邪恶地方官笑法。 在学园里面我就是大王,就是王法。不管什么事,在我的权力下都有可能发生的。 你这样真的很奇怪 随你怎么说吧,魔女!那么,一旦决定了你的处刑方法 会长,用断头台您觉得如何? 摇动着辫子的塩原,目光闪耀地提出想法。 革命的结束就要用断头台,要揭开新时代的布幕要用断头台,一家一台,你也要有断头台一一这是十八世纪的断头台爱好者米斯贝波肯的名言。 喔喔,塩原你对历史也很专精嘛!不光是作曲,还具备许多才能,你的将来很值得期待喔! 称赞完塩原之后,长谷转向丰花,并浮现出充满残酷的笑容。 事情就是这样.你的死期就决定是上断头台了。 哪来的什么断头台呀? 面对皱起眉头反问的丰花,长谷得意地马上回答: 我们会做!各位风纪委员,往校园出动!从今天起,你们也要兼任断头台制作委员会的工作一一! 就像追赶着羊群的牧羊犬般,长谷将风纪委员从教室里赶了出去。接着,他自己在教室出入口处停下脚步,以残忍的笑容仰望着天花板说道: 对了一一在完成之前,就把魔女关进监牢里吧! 会长,学校里面没有监牢哦! 那就做一间呀! 因为已经分了一些人去断头台制作委员会,所以已经没有人手了。就用这里找个什么既有的东西来代替 哦哦,塩原,你要是生在更好的时代里,就可以成为优秀的军师了。 如果会长生在更好的时代,或许会变成破产皇帝哦。请您不要认为什么都自己做是行得通的。因为您是风纪城的国王,所以请您要振作一点啊! 原来如此,当上国王之后,要学的东西也是很多呀!从每天开始来记录零用钱的帐目吧! 从热烈讨论些有的没有的长谷和塩原身上移开视线,丰花低头沉思。这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未来绝望,而是因为穷酸的早餐,早就已经在胃里完全消化,现在肚子正饿得厉害的关系。 第四章 难以攻陷的第二校舍 县立虹原高中是这里吗 站在正门前,抬头看着耸立在眼前的校舍,藤田智史低声说道。 名牌的西装配上皮鞋,发型稍稍加入一点干劲,发尾翘起的是比平常强上一点五倍的弧度一一藤田瞪着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教室玻璃,并咬着嘴唇: 真是的都到了这把年纪,还得遇到踏入学校的窘境,真是连想都没想到 喃喃自语的藤田,右手拿着长形木杖一一玲洗树树枝。为他身上整齐的服装增添奇妙不协调感的那只木杖,似乎连藤田自己都嫌它多余。在握着木杖的指尖,飘散着怠惰的感觉。 藤田先生,您不喜欢学校吗? 站在藤田身旁的瘦弱青年,以懦弱的口气询问着。法术研究部分室试用中的研究员住吉俊夫的装扮,则是按着黑色的斗篷。他是用双手紧紧握住玲洗树树枝。 真讨厌啊,从开始到结束,都得趴着桌子死命用功,我只能想到那是一种拷问。 您说得是没错啦. 现在也一样。不但上班的时间是规定好的,室长还会用那种像辅导老师的冰冷眼神看着我。 那是因为藤田先生您专做一些显眼的事情一一我我什么都没说 察觉到藤田充满杀意般的视线,住吉缩起了双肩。 那那那么,藤田先生您为什么要当研究员呢? 那是你们矫正术者因为酬劳少,所以不会被迫做什么,但一旦成为高级术者后,虽然酬劳会变高,但却会变得忙翻天。在无计可之下,我就利用那段时间去参加本家的勤务任用考试。 啊,原来如此 好啦,重要的是 在西装口袋里摸索,藤田拿出从本家带出来的文件。那是关于虹原高中的资料。 读着不是那么有趣的的内容,藤田垂下了双眉。 这真是一所无趣的学校呀!学力等级不太够,也没有活跃的社团活动,学生毕业后的升学或就业也不引入注目会有什么有趣的学生在这里就读? 谁谁晓得因为人有各自不同,各式各样的情形嘛 话说回来,听说在这里的学生是负责区域的矫正术者?也有那份资料吗? 藤田拿出了另外一份资料。根据本家的规则,未满十八岁的术者必须是两人一组行动的。负责包括虹原高中在内.附近一带土地的矫正术者.似乎是高中一年级的双胞胎兄妹,而在资料里面也记载着那两位术者的资讯。 看着附有照片的资料,藤田明显地摆出厌烦的神情。 搞什么?这个当哥哥的,长得一副丝毫没有感情的脸啊!这种装模作样的家伙。即使什么都没做,也会被不良少年叫到体育馆之类的地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妹妹的话,总觉得很贪心的样子。平常会有人在证件大头照上面比出胜利手势吗?术者中心竟然会同意用这种照片啊。 也让我看看 在接近过来的住吉鼻前阖上文件,藤田烦闷地撩起在脖子发际边的头发。 这种新人小鬼是不可能打倒役使型术兽二类?改良版三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会变成由你动手,我也会被迫来帮忙了?啊啊啊,麻烦死了,真想回家啊! 垂下穿着西装的肩膀,藤田如此叹息着。住吉在一旁,带着不安询问道: 你说帮忙,这是室长说的吗? 她没说啦,一句话都没说。室长她只说要我跟你同行,完全没做任何说明。不过我还是猜得到啦! 藤田遥望着校门旁的高大树木砸着舌。一只全黑的乌鸦正从那里俯视着藤田他们。 待在这所高中里的个案因应对策,刚刚的新人小鬼应该已经接到家长正式发布的指令了吧?但即使如此,室长还是让你这个个案负责人前往现场的理由,是为了矫正术者失败时的预备动作。 说说的也是 所以,说到我能做什么,不就只能联想到支援你之类的事了? 藤田将文件揉烂,并瞪着沉默不语的住吉。 住吉,你这样不行啦!因为你没有尽快抓到逃走的个案。 对对不起 我中午过后还有事情,所以没办法陪你很久喔! 是是的您会穿西装就是这个原因吗? 真是的室长就是室长,完全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如果让矫正术者来做会不放心的话.一开始就派正牌的处理员不就好了?明明这样就可以一举解决问题的啊! 藤田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穿过校门走了进去。而住吉则小跑步跟在他后面。 您要去哪里呀?藤田先生 当然是去学校里啦!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个案就由我们两个来击溃,再合情合理地让矫正术者杀掉。这样就不会有人说话了吧? 怎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一一啊啊,等等我啊! 在两人当作目标的校舍前,响起了人类的惨叫。栖息在高大树木的乌鸦,也发出一声阴沉的鸣叫。 在天空中不急不徐地盘旋的麻雀,像是紧急迫降般朝窗框降落。但没多久,麻雀却又毫不犹豫地背对着朝空中飞去。今天的虹原高中也是连小鸟都厌恶靠近似的,充满了阴郁的空气。 一条京介所在的地方,是第一校舍一楼角落的学校职员室。如果在教室里的话,会被风纪委员追赶,即使躲藏在空教室里,风纪委员不知为何也会找上门来。而顶楼或后花园当然也被指定为他们的加强巡逻区。比起昨天,校园里面确实是变得很难熬,还有,风纪委员的人数也确实是比昨天增多了。根据传言,似乎也有学生明明不是正式委员,却自称风纪委员而擅自进行取缔行为。他们所说的取缔,只是单纯地欺负平时就看不顺眼的学生,让校园治安走向恶化。而现在在墙壁的另一侧,走廊上也都可以听到人类的悲鸣。 真是很伤脑筋啊 正在午休的学校职员,将热水壶中的热水倒进杯面里如此说道。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当他匆忙地从自称风纪委员团体的追踪逃离时。在走廊上碰到这位职员。他让京介躲在他那日照充足的房间里。那位职员说虽然做这工作已经二十年了,但我从以前就很宠不良少年喔。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京介外,还有好几个品行好像不太好的男学生。他们正感觉不太舒服地静静端坐着。 背部靠着壁纸剥落的墙壁,京介集中精神确认昨天在本家拿到的资料。而职员说着即使用艰涩的表情用功,也和你不搭轧啦,只泡了杯茶给京介之后,就不再和他说话。 那只黑狮子的正式名称,好像是叫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就像昨天家长秘书也说过,它是一个叫本家所属法术研究部分室的部门,所制作出来的个案。个案一一没错,在资料里都是这样称呼黑狮子的。而他认为那不是动物,似乎并没有说错。 根据资料记载,分室在这几年似乎正在独力开发名为合魂石的道具。若是对那个道具念出制式咒语使之启动,就会具体呈现不存在于自然界的物体。至于会出现什么类型,则似乎是根据石头的种类,分室现在也正在制作各种样本。而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就是其中一个样本。 那只黑狮子是开发失败的个案,这点在资料中已经言明了。原本具现化的物体并不存在意志,且不可能以自我想法来行动。但因为开发中的疏失,使得具现后的黑狮子出现自我意志,并从实验场所脱逃一一之后它和长谷是如何相会的,这在资料里当然没记载。 不过,黑狮子会顺从长谷命令的理由,由资料中可以想见一二。合魂石的使用方法是根据具现个案而有所不同的,关于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就如同名称所示,似乎是会遵从它认定为运用者之人的命令,且只会实现所有破 坏行动。而运用者的设定,是由以人声将自己名字烙印在它身上的人来完成的。所以不光是术者,连一般人都可以执行设定。 虽然具体呈现的个案是接受运用者命令而行动,但听说动力来源是运用者的精神力。当设定运用者之际,因为彼此脑内会产生出共同信号,像这样或那样一一在资料上是很难具体解释清楚,但简单的说,就是运用者愈是抱持着强烈的攻击情感,就愈能提升具现化个案的攻击力。 而长谷因为校园取缔活动关系,从平日就有股快要郁闷致死的热情。现在黑狮子的攻击力。可以想做是长谷以个案为媒介。京介心想,如果运用者变成丰花的话,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光是在校园里,即使面对全世界也要挑战的丰花如果得到这样的武器,恐怕世界会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就迎向毁灭了。想到丰花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独自矗立,并向天空比出胜利手势的模样,就让人不自觉地背脊发凉。 个案的最后一个特征,是会让光流脉的力量无效化。它似乎可以利用呼气和声带所产生的振动音,使正在面前启动的法术抵消。京介抱持着疑问思索着,为什么要创造出这种个案?而关于它的最后特征,除了与光流脉使者对抗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用途?不过他明白,本家内的部门打算进行什么研究与自己无关,且埋怨也不可能会有效果。他自己只能以接受指令书的术者的身份展开行动。 将资料收进制服口袋里,京介叹了口气。本来他想在昨天晚上浏览资料并拟定对策的,但因为回学校一趟进行净化,回家后又代替丰花轮值做晚餐,而输掉麻将后回到家里的父亲,又在玄关前开始大哭大闹的关系,所以他先将爸爸拉进家里后,就筋疲力竭地睡着了。不过,如果昨天晚上就看过资料,他一定会无法成眠吧。 要吃吗? 职员拿出了杯面。虽然没有食欲,但京介还是接过杯面,并把免洗筷掰开。而其他的学生也都拿着杯面,端坐着吸食面条,并发出唏哩呼噜的阴郁声音。 京介搅拌着面条,开始沉思。昨天接到指令书时,丰花正晕倒在床上,虽然清醒之后有对她做过说明,但心想反正她一定会宣称我才不干,所以京介打算一个人去完成指令。关于指令的内容,想得乐观点是非常单纯的,就只是一一打倒黑狮子而已。但若是悲观点,这是一个让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绝望内容。要如何打倒连法术都无效的对手?下次或许就会被它咬死了。然而,要是今天再不想个办法完成任务而被严重减薪的话,铁定还是会被丰花杀死的,自己已经只剩下被杀这条路可走吧一一不管京介再怎么思考,结果都是致死的悲哀。 在这所学校呢 打了个喷嚏,让汤的表面掀起波纹后,职员轻声说道: 因为校规马马虎虎的,所以敷衍度日的孩子也很多,但我认为大家都是本性不坏的孩子啦! 我也这么认为。 望着从杯面飘起的热气,京介点头表示赞同。在领有包括虹原高中在内一带,矫正术者的负责区域后经过了一个月,在这段期间的校园里,因为学生的恶意情感而产生闭塞的事件,只有区区几件。在人群聚集的地方会有各种不同的想法打转是理所当然的,而因为负面情感的堆积,影响到光流脉的病例也常常发生,这在术者之间被视为一种必然。因此,在大都市或繁华之处,要让拥有相称力量的矫正术者来担当负责工作,应该是由本家的人事课来做调整。 虹原高中确实不能称为在附近评价良好的优秀学校,事实上,即使是由身为学生的京介来看,也感觉得出来放纵的学生比认真的更多。虽然总是在某些地方有人正在大闹,但没有产生闭塞的理由,是因为在当事人或周遭的学生中,拥有享受生活心情的人比较强势的关系吧。 今天从来到学校之后,京介就不得不进行数次的净化工作。自失去之后,他又再次感觉到平稳的可贵之处。 但当风纪委员的那孩子所说的意见,我也不是不明白啦 将汤汁喝得一滴也不剩的杯面碗放置在地上.职员如此说道。地板上的地毯本来应该是绿色的,但不知是不是长年曝晒在阳光底下的关系,只有在窗边下的那部分变成枯草般的颜色。 自己的学校评价差,是不可能会有好心情的。我可以了解他想从内部重新矫正的心情。 从走廊处又响起了嘈杂的声音。是矫正?还是击溃?一一京介心想,不管是做哪个,纯粹想让学校变好而行动的风纪委员,不是应该几乎没有吗? 今天早上开始,不是开始进行新的取缔行动吗?听说不管是哪个班级都遭到全灭耶!他们还把反抗的学生抓起来,进行逼问审判。 真是糟糕啊! 如果认真遵守校规的话,就可以度过平安的学校生活吧。是选择安全?还是自由会胜出?一一你会怎么做? 望着只是搅拌,连一口也没吃的泡面,京介事不关己似的说道。能让京介采取行动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志,而只是本家发出的指令书。虽然身为术者,不得不去面对现在的情况是事实,但自己想采取什么样的选择?一一虽然京介试着思考,但还是不太明白。 因为即使思索这些事也于事无补,所以京介拿起放在地上的玲洗树树枝,并站起身来。端坐着的学生们,同时吓了一跳地颤抖着肩膀。京介无视于他们的举动,微微地向职员低下头说道: 职员的工作也挺辛苦的嘛。 还好啦,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就是了。 用手压着装有指令书的衣服内袋上方,京介叹了一口气。 国中时,曾经承诺过要一起去考她想报考的高中,就是这所虹原高中。 她说会选择虹原高中的理由,是听说虽然这是一所学业成绩和运动都不活跃的普通学校,但校规却是自由且快乐的。她也对京介说,如果是这种学校,或许就可以顺利兼顾术者的工作哦。对光流脉使者来说,是不论一般意义上的学历,因此有国中毕业的术者,也有大学毕业的术者。对京介来说,高中在哪里念都无所谓,只要那里有她在。 在她因车祸亡故之后,因为害怕会破坏约定,所以京介就一个人参加虹原高中的考试并获得录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丰花也通过考试,一起跑来念这所学校,但即使问她选择同所学校的理由,却只得到我才不告诉你呢的回答。 和她所做的约定就是在这里。虽然人数众多的学校生活。还是有许多让人疲累的事,但区区的疲累并不会让他决定要去死。而且如果避开许多事物来行动,日子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但在术者的工作上,有许多不能逃避的工作。虽然丰花对工作抱持着为了酬劳、自尊或命运等各种理由,但结果还是让京介来动手。然而若说到京介本人的想法一一因为欠缺自我意志或希望,所以这次他也只能客观审视情况对应。 在第二校舍的人口处,耸立着一张大型看板。那个看板是用棒球社的记分板加工制成,变成用来显示本日检举人数。 京介才定眼看着那张看板,从校舍里面就有男学生拿着粉笔现身,并将检举人的数字由五百二十三改写为五百二十五。学生得意洋洋地瞟了京介一眼后,又返回校舍里。 眼前的这幢第二校舍,似乎是从今天早上起改名为风纪城的,而且还从顶楼垂下低级品味的垂帘。根据谣传在这里的最高楼层,好像就是长谷会长的房间。京介用玲洗树树枝敲了一下肩膀,朝入口迈开脚步。 在通达人口的道路两旁,可以听到从草丛中传来的声音。伴随着和缓清风的吹拂和丛生杂草的味道,奇妙的旋律正流泄出来。京介皱起眉头往草丛里窥探。在那里有五名左右的男学生倒卧在地上。 萌生理想的、风纪委一一员 晕倒的学生在外观上好像没有严重受伤。把他们翻过身来仰躺着,眼睛和嘴唇仍有动作,所以可以知道他们的意识是清楚的。但倒卧在地的几名学生,全都嘀嘀咕咕地唱着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在做什么? 左手持校规一一左手拿一一餐券 如学校餐厅拉面糊烂的迅速速速速速 没有任何人正经地回应,他们只是不断唱着歌。因为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所以京介决定放下他们不管。 他来到第二校舍的玄关处。在两面可开的玻璃门上贴着写有因用餐关系,门口警卫休息中。有事者请于两点以后再来的纸张。但门却没有锁上,京介心想打着城堡的名号,警备却这么马虎? 推开玻璃门走进里面时一一从校舍里有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学生,发出惨叫飞奔出来。他是京介班上的班长菊泽。 哇啊啊啊啊,救我救救我啊! 怎么了? 一开口询问,菊泽就嚎啕大哭往京介身上抱过来。京介推开他的身体,又再问了一次: 发生什么事了? 我好怕,我好害怕啊! 菊泽严重流着鼻涕所诉说的事,是这样的一一昨天京介败给长谷的事,似乎对全校男生的斗争心多少造成一些影响。也就是说,如果在这里的某人可以击倒黑狮子,那个人就可以实至名归得到真正虹原高中最强的男人勋章。因而大家都梦想着得到荣耀,而开始有所动作。 但是,虽然从早上开始就有不计其数的挑战者在风纪城内开战,但有的人被各楼层守备的委员逮捕,有人被拉拢为同伴, 但有的人被各楼层守备的委员逮捕,有人被拉拢为同伴,可以抵达最高楼层的人却是连一个也没有。菊泽说虽然他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到终点,但却输给在那边等侯的塩原友子。 塩原有那么厉害吗? 京介想起同班风纪委员的脸庞,并歪着头思考。她是一个头上绑着两条三股发辫,认真过了头的女学生。虽然她和丰花一样,只是嘴巴上拥有惊人攻击力,但京介却认为她的力量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号 菊泽将铁青的脸颤抖地左右甩动着说道: 塩原的攻击力不是腕力,而是歌声。 歌声? 对!那女人一唱出风纪委员会之歌,就会失去干劲而什么都做不成啊! 京介转过头看着背后,倾听着从草丛中依然流泄出来的旋律。他们几个也是被塩原友子的歌声击败的吗? 在德国还是哪里的传说中,也有这样的故事在岩石上的女人一唱歌,船就会迷惑地沉人海中就是那个,塩原就是那个啊! 果然像我们这种普通人是贏不了的。加油了,一条。能打倒风纪委员的大概就只有你了 我很诚心地,请你留意塩原的歌声还有,虽然三楼的警卫很厉害,但只要说出去年他被书法社的女孩甩掉的事,他马上就会自取灭亡。 而在二楼的厕所,从前面数来的第三间,里面虽然明目张胆地放着一根金属球棒.但如果你想拿来当武器是不行的。因为那是个开关,只要你伸手去拿球棒的话。最后反而会被留在而所里待命的风纪委员用球棒痛扁一顿 再见了!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哦!然后,哪天我们再一起到学校的餐厅喝瓶咖啡牛奶吧 菊泽铁青的脸庞浮现出浅浅的笑容,之后他就挥挥手离去。交相看着他的背影和校舍深处,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心想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校舍有那么无法无天的难关了吗? 在第二校舍内部,墙上不知为何以黑色的布幔装饰着。在所到之处都张贴着写有违反校规者扑杀活动或非风纪委员者,非人也等激进标语的海报,而大体上在下方的地面上,都倒卧着似乎是进攻风纪城失败的学生。 在连接二楼的楼梯前面,有好几名风纪委员的男生等待着。他们虽然丢出在运动会的障碍物赛跑时所用的网子来攻击,但只要在网子掉落到地面前,从下方移动通过的话,就不会受到什么伤害。对每一个人各自打了一拳后,京介爬上楼梯。 一到二楼,就可以听到从走廊转角处的男厕所里,传来争论的声音。那是关于已经厌倦在这里布设陷阱,而且肚子也饿了,哪个人去福利社买东西回来之类的内容。 当京介无视于这些对话打算走上三楼时,从楼梯上方滚落大量的圆球。那些球有红白两色,很明显地就是运动会投球比赛用的东西。刚刚的网子也是同样的,看来只能想到风纪委员会从体育委员会那里收取贿赂。 对于红白球的攻击,京介以玲洗树树枝代替球棒,一一打了回去。每当球高高地击出时,好象可以听到上层的人发出惨叫,但京介却不以为意。他打回全部的球并爬上楼梯,跨越过倒楼梯间的风纪委员身上后,抵达了三楼。 在三楼的楼梯处,墙壁像是多穿上学生制服般地,一名体格良好的男性委员站着张开双腿阻挡去路。但京介马上将菊泽提醒过他的话说出口,对方就嚎啕大哭地飞奔而去。 然后,在通达最上层的四楼楼梯上,一位绑着发辫的女学生伫立在那里。 女学生风纪委员塩原友子一看到京介的脸,眉头就深锁起来。 这不是一条京介同学吗?你来做什么? 我有事要找会长。 你还没学到教训呀输过一次的人,就该乖乖窝在家里不甘心地流泪。同样的人要是来好几次,我们这边要处理起来也很辛苦的。 塩原用鼻息吹动在眉毛上整齐排列的刘海。而她那事务性的说词,对担任城堡守护工作的人而言,感觉还是不太相配。 会长在这上面吧!? 在塩原下方相距三格阶梯的地方停下脚步,京介如此询问着。视线在上方的塩原比平常更挺起胸膛,以充满威严的口气回答他: 没错。不过他现在正在会客,所以不能见你! 客人? 即使不是那样,像一条你这么卑劣的违反校规者,我是不会让你接近会长一步的。 我根本不想接近他,不过这回是逼不得已。 你是可以见他一一不过,不打倒我是没办法过去的! 甩动在肩上的三股发辫的塩原,泼辣地指着京介呐喊着: 我也在一条同学的脑浆里烙印下风纪委员会之歌吧!歌颂我们的新时代,请你反省至今的行为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将玲洗树树枝的前端伸至塩原的面前,京介念起咒语: 出于午位指向子位,对前方对象发动。以静寂之帐包覆至二刻! 微小的光芒在塩原的鼻尖生成,在留下一点破裂声后消散开来。似乎受到惊吓的塩原瞪大了眼睛,从她的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是因为京介施展了只在既定时间内,让对象无法出声的法术。 这种法术在以前,是针对滥用光流脉力量并造成社会危害的术者,作为惩罚而创造出来的。京介心想,虽然这种法术是有封住声带,使其无法念出咒语的打算,但以前的惩罚还真是温和啊。如果是现代的话,要.是术者打算利用自己的力量为恶,就会被本家拘禁,不光是声音而已,连能力都会被封印。虽然京介并不清楚详细的历史,但他想直到现代为止,应该还有光是封印声音也无法劝诫的各种犯罪吧? 演变成有两刻钟一一大约是一小时的时间(注:此为作者在本作中的时间设定),无法发出声音的塩原,卖力地扭动嘴巴,并向京介诉说些什么。手脚拼命地舞动着,她想以自己的手势表达现在这种状况。而明明是可以呼吸的,但塩原不知为何却痛苦挣扎 着。 京介以前也曾经对丰花施展过这种法术。当时是在星期天的家里,除了他自己和丰花以外的家人都不在家。京介虽然因感冒而想安静睡一觉,但丰花却闯进他的房间,说因为无聊而想要玩接龙游戏之类的话。但丰花玩的接龙游戏,不知为何常会演变成赌命的认真对决,所以因发烧而体力衰退的京介就想躲避对战。他想如果是为了自卫,就有使用法术的理由,因而他封住了丰花的声音一一京介想起,当时的丰花也做出和现在的塩原完全相同的反应。对于平常话多的人来说,声音消失似乎是相当严重的打击。 放下混乱且跳到楼梯间开始转圈圈的塩原,京介走上了四楼。短浅的走廊前有一扇门一一他站在直到昨天为止还是美术室的教室门前。塩原刚刚说过有客人来访,不过再来一趟也很麻烦,所以虽然门已经上锁,但在京介飞踢之后,老旧的锁头就轻易地转动了。 教室里面也依照风纪委员的点子,完全变了个样。但看习惯覆盖在墙壁上的黑布后,就觉得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在房间的角落,有一名女学生正对着立在画架上的画布,不知为何地哭泣着移动画笔。因为对方并没有要攻击自己的样子,所以京介决定无视于她。所谓的艺术家多多少少在神经上都有难以对付的地方,因此才会边画边哭吧?在京介年幼时就去世的祖父,也是因为兴趣而绘制油画,他是一个如果调不出好的颜色,就会以拿着油彩刮刀追赶孙于的方式来恢复精神的人。 教室里面除了那位女学生,并没有任何人在,也没看到长谷会长的身影。微风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铺在附有靠背椅子上的红布则频繁地飘动着。 教室内还有其他的门,似乎是连结到其他的房间。当京介察觉那扇挂有画具室牌子的门时一一门却以吹起百叶窗的气势被打开来。 出去,你们这些无礼之徒!要想打赢我,再等三个学期吧! 像是被长谷的声音所压制般!有两个人从房间里摔了出来。一个人是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而对另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好像很软弱的青年,京介觉得有些眼熟。 你们在做什么? 京介拉起摔落到脚边的青年身体询问着,对方似乎也记得他的长相。就在他面对着和远足时在虹原山碰面时一样,垂下双眉的懦弱青年脸庞时,青年就瞪圆了双眼。 啊是之前那个很会打架的孩子 这里的负责矫正术者就是你呀 在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之际,从画具室里出现了长谷和跟他在一起的那只黑狮子。火红的眼睛释放出如地狱业火般的光逃,露出利牙的嘴里冒着烟雾。虽然不知道看来像访客的两人和长谷进行过什么对话,但画具室的墙壁却到处都是小坑洞。 室长真是坏心眼!法术没效的话,就算再派光流脉使者也无计可啊! 穿西装的男子好像烦闷似的甩动长发,并这么呐喊着。由手上拿着玲洗树树枝来看,这个男人也是光流脉使者吧。男子一察觉到京介,就皱起脸来说道: 啊!你是接到家长指令书的矫正术者吧!? 是没错。 本人还真的长得一副面无表情的脸啊一一唉,算了,你呀,去把那个个案打倒吧,不管是一命换一命还是误杀,只要能打倒它怎样都行!我们是做不到的!虽然你也做不到,但你还年轻,所以加油吧! 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这里?当京介认真思索时,长谷的声音却阻碍了思考。 呵呵呵,今天的客人还真多呀!你有什么事吗?昨天的失败者一条京介。 眼镜闪闪地发出光辉,长谷用很大的音量询问着。而在他背后,黑狮子连胡须尖端都没晃动地,静静地持续待命。它那没有飘散气息的身影.就像精巧制作的人偶一样。虽然具现化之后,马上就拥有自我意志而逃走.但在已经设定名为长谷的人类为运用者的现在,黑狮子的意志似乎渐渐不存在了。 你也和那边那些访客一样,是特别跑来勒索波奇的吧?不过你也真是多管闲事啊。昨天才输给波奇,难道还没学到教训?没关系,就让你尝尝地狱的土产新绝招风纪龙卷风费洛蒙,简称etp吧! 很难想像是什么招式。 闭嘴,我没有问你感想,孤寂的丧家之犬,你可是我原来最强的对手啊,所以死的时侯也特別弄得盛大一点吧!现在校园里正在制作断头台。如果完成的话,就让被波奇击倒的你当第二个牺牲者,置你于死地吧! 第一个已经决定了? 确实如此。你想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你究竟会有什么反应呢 我没兴趣知道。我简单扼要说重点,快离开那只怪物。 京介一说完,长谷的额头就毫不留情地浮现出青筋。从入学开始连续被纠缠一个月,总觉得有点明白了,看来这位风纪委员会长似乎是很讨厌自己所说的话遭到忽视。京介心想,自己却无视于別人的困扰而弓i起大骚动,这种个性真是太差劲了。 你是在对谁下这么厚颜无耻的命令?你知道吗!?我可是国王耶!国王要是放下武器的话,那就不叫国王了!国王本来就不会放下武器的! 长谷反问着京介并大声叫喊,而京介则混杂着叹息说道: 你要把那个叫武器或什么都随你高兴,不过那家伙原本是某个团体的所有物。 所以才说要我还回去吗!?那么,你也是那些访客的同伙了!明明长了一副毫不和蔼可亲的脸,却想开始当业务员?可恶的魔女。我是不会退货的一一! 长谷颤抖着双拳,大声地怒吼着: 波奇是我应得的武器,为了要在这群蠢蛋集团的学校里挥动制裁之刀,所以上天才会赐给我的一一! 长谷用足以响彻校园的声音大吼回去,京介则在叹了了一口气后垂下双肩。可以想见长谷似乎已经迷失风纪指导的最初目的了,他想做的只是单纯的压制。对于只因为得到别人所没有的力量,就傲慢到如此地步的人,京介感到一股深沉的疲倦感。 波奇,给人侵者最严厉的制裁吧! 长谷呼喊的同时,黑狮子开始了动作。它发出足以撼动整个教室的叫声,火红的双眼也凝视着京介,从嘴里飞射出一颗通红的火焰块。 京介跃起闪过火焰后,朝墙缘处避难。穿西装的男子和懦弱的青年,则哇啦哇啦喊叫着逃命。虽然转过头去已经没有用了,但京介还是对长谷说道: 你该适可而止了吧!虽然你自吹自擂地说是国王,但你不过是个区区的风纪委员!. 你说区区是什么意思?明明已经输了,就别说得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 举起拳头,长谷怒吼地回应: 波奇,毫不留情地咬死魔女吧一一! 长谷大吼着,黑狮子则猛扑过来。京介盯着如同暗黑色块状物的对手,仿佛做好接受冲击准备般咬紧后臼齿。 危险 穿着黑斗篷的青年发出掺有慘叫的呼喊。京介对准袭击而来的黑狮子嘴角,伸出自己的左手臂。扎入皮肤的利牙撕裂着他的肉体及神经,连京介自己都可以清楚听到手臂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用动一下头部,将因喷出血液和剧痛而迅速模糊的视野拉回来。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 在左手臂仍被黑狮子咬住的状态下,京介将右手拿着的玲 洗树树枝伸向对方的喉咙。根据已经看过的资料,这个个案会以从呼气及声带所发出的振动音,将法术力量无效化。京介心想,若真是如此,那么将嘴巴堵住应该就会有办法。 出于巳位,沉于亥位,将对象粉碎、消灭一一通过! 从玲洗树树枝前端,进 发出如太阳爆裂般的闪光。形成一道光束贯穿黑狮子的喉咙。隔着黑狮子的躯体,有一瞬间可以窥视到另一侧的光景一一但只有一瞬间而已。黑狮子被射穿一个洞的喉咙,就像倒转录影带画面般,瞬间封闭起来,并恢复原状? 随着呻吟声,黑狮子张开下巴,从京介的手臂上抽出利牙。判断出黑狮子带有煤炭味道的气息后,京介朝后方跑去。满是鲜血的左手臂感觉相当沉重,低头看着失去原本外观的手臂,京介心想,现在如果被黑狮子的火焰烧到,大概很轻易地就会变成黑炭了吧? 你再不逃的话八成会死的! 对着摔倒在前方地面的黑斗篷青年,京介出声说道。似乎还在半失神状态的青年一站起身来,就慌慌张张地朝出口跑了出去。而长发的男子早就已经离开教室,站在门口处忙碌地挥动着手: 住吉,你在做什么?你真的是很迟钝耶! 对对不起 当青年说着这句话时,黑狮子的火焰飞舞起来。 火焰在墙壁上所覆盖的布幔上飞舞移动,短时间内就让室内充满一片火海。站在黑狮子旁边的长谷只是不断说出风纪火焰的话。好像完全没将周遭情景看在眼里。长谷的眼镜反射着火焰的颜色,染成一片火红。 室内开始充满黑烟,烧焦的空气灼伤了喉咙。京介一边咳嗽,一边跟在青年的后头,以出口为目标。途中因为注意到正愁眉苦脸地画着图的女学生还在这里,所以也带着她一起逃离教室。每移动一下。受伤的手臂就传来疼痛,体内的神经对这些吵杂发出更多的不满,京介的脑袋已经因为无法处理的疼痛而混乱不已。他心想即使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也感觉不到痛苦或绝望的自我情感缺陷。在这种时候是相当方便的。虽然是很方便,但却不是值得自傲的专长。 以右肩将教室的门关上同时,从内侧回应出强大的抗拒力,门板上因此出现了裂痕。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至丑位一里一刻,将所有存在停滞! 将玲洗树树枝抵着门板,京介快速地念出咒语。半毁的木制门板上带有光芒,发出金色的光辉。他用法术张开简单的结界,让门的这一侧阻绝所有东西通过。不过,在明白这样对黑狮子不会有效的情形下,这只是便宜行事的逃离措施。 从在楼梯间转来转去的塩原身旁擦身而过,跑下通抵三楼的楼梯时,上方响起惊人的爆破声和振动。连施以一刻钟一一限定三十分钟的法术,似乎只是敌人花不到一分钟就破解的束缚。 哈哈哈哈哈,一群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最好! 好像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可以听到从上一层楼传来长谷的大笑声。走在前头的黑斗篷青年,像是大吃一惊似的当场跌坐在地上。 如果再不设法控制住的话,学校就真的会毁掉一一京介按住左手臂长叹了一声。从看不清伤口位置的受伤手臂上,血液就像扭不干的抹布在滴水般不停流出。 咦? 青年痛苦地振动喉咙。真的崩倒在地面上。他似乎是因为近距离看着流血画面,而吓得昏过去了。 真是的,被迫到这么萧条又偏远的学校出差,最后还得替小鬼紧急处理伤口,我到底算什么呀?为什么非要我和住吉同行啊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后花园里,身穿西装,手持玲洗树树枝男子的抱怨声响彻云霄。 从第二校舍逃出后,才在后花园落脚,西装男子就先对京介和黑斗篷青年施展治愈术。一起逃出来的绘画女学生,则在花园角落紧抱着素描簿和绘画用品,光顾着灰.暗地不断哭泣。虽然不清楚详细情形,但可以想见她在风纪城里受到了相当恐怖的待遇。 在稍微离开发着牢骚的男子,和在他身旁轻轻坐在草地上的懦弱青年所在之处,京介望着自己才刚施以法术的左手臂。 使用光流脉的治愈术也有好几个阶段,当然,学会越高阶法术的人,就可以对人施予越高的治愈力。而修得最高阶层治愈术的人,可以取得专门治愈术者的执照,有了那份执照,也可以在像本家或分局医务室之类的部门,或是以开业医生身份工作并获取酬劳。帮京介医好手臂的长发男子一一名叫藤田的男人已经达到专门的领域,是相当厉害的高手。听说能治愈受伤的皮肤和肉体的人还满多的,但连骨头都可以治好的术者并不多。 藤田先生,这是因为您老是跷掉工作的关系吧 贫血症状应该已经恢复,但脸色仍看起来好像有哪里不舒服的瘦弱青年一一好像是叫做住吉的男子拔着草皮说道: 室长曾经说过哪天要严格留意您。 住吉,你和室长聊过很多话嘛,个案的具现化实验也是你们两个人做的。 才才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呢!只是在个案开发时,由我来当助手而已 怎样都没关系啦,我又不喜欢像室长那样的女人。 带着厌烦的神情,藤田架式十足地当场坐下来。但坐下之后,好像又马上注意到西装的屁股部分会弄脏,因而立刻站起身并环顾四周。然后,他未经事先告知就重新坐在住吉的黑斗篷衣摆上。住吉缩起肩膀,不敢说出一句抱怨,抬头看着将太阳遮住的校舍。 京介茫然望着在草地上不知在啄些什么的一只乌鸦,点起了一根香烟一一继昨天之后,他又输给长谷和黑狮子了。输给别人并不会让他觉得特别不甘心,只是在接受家长指令书的身份下,是不可能不断轮下去的。话虽如此,但即使试着思考今后有没有胜利的可能,却浮现不出任何希望。会让法术无效化的怪物一一虽然京介牺牲自己的身体来封印它的能力,但这回只是让他见识到个案本身所拥有超乎寻常的复原力。 喂,矫正术者的小鬼,抽烟是成不了大人物的啦! 盘腿坐在斗篷上的藤田,对京介呼出的烟雾皱起眉头并如此说道: 在本家工作的上层部门人员,有一条不论在工作场所内或外,平日就得禁烟的戒律喔。 啊,是吗? 你不相信?不过呢,新任家长就职之际,会制定新戒律的传统似乎是真的。采用品味低劣的斗篷穿着制度,就是从两年前就职的现任家长开始的,而决定禁烟戒律的,听说是几代之前的女性家长。因为大家都是因为兴趣或是一时兴起而决定的,这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决定让女职员制服全都改成迷你裙。 我大概也不会成为在本家工作的上层阶级,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京介淡淡地吐出烟雾说道。 光流脉使者大致做分类的话,可以分为矫正术者和高级术者两种。虽然有各自不同的工作内容和酬劳数目,但不管是哪一类,从事以光流脉为对象的工作却是不变的。致力扩展光流脉到尚未通达区域的是高级术者,而净化既有光流脉闭塞并维持贡献的则是矫正术者。然而,不属于任何一类的光流脉使者虽然对所有术者人口来说,所占有的比例很低,但却是存在的。 他们是在组织中的本家或分局里,从事行政或研究职务的人。虽然平常很少会施展法术,但他们当然也继承着光流脉使者血缘这点是不变的。并且在他们之间存在着阶级之分,立于最高点的理所当然的是光主及家长。 不不过,要是成功完成这次的指令,就会留下功绩纪录,对将来是有利的或许基本薪资的增加也会提早来临 面对叽叽喳喳地说话的住吉,仍坐在斗篷上的藤田,哼着鼻息笑了出来: 别说些不中听的安慰话了,住吉。你也看到了吧?要这个小鬼破坏个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嘛。如果没有我在的话,他应该早就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了吧? 可可是,我认为,不害怕自己受 伤而勇往直前是很了不起的 没什么了不起的!那是愚蠢。在新人术者里面常常会有这种家伙一一 藤田对着京介,高傲地顶出下巴说道: 你认为不管受什么伤,只要用了治愈术,无论如何都可以治得好吧? 没有 别装了,你绝对是这么想的。我在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不过呢,你最好记清楚了。光流脉使者每接受一次高等治愈术,在体内就会开始产生对法术效力的免疫力。如果光是仰赖法术,就会渐渐地越难显现效果,最后完全无法产生效果的一天终究会来临的.这和吃药是一样的道理。 就如同可能会长生不老的法术并不存在是一样的,光靠治愈术并不能延长寿命。身为始祖术者的巫女,好像是把迎接生命的自然死亡当作理想呢。 藤田先生,您真是博学多闻啊 现在可不是钦佩的时候,住吉。等你在本家正式工作后,每年会有一次要被迫接受这类常识问题的考试喔。而且,如果成绩不好就会被革职而流落街头。 咦?真的吗 现在的家长很喜欢搞考试、集训或大会之类的活动啊。又不是在学校,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草地上走来走去的乌鸦,像是嘲笑般地叫了一声。在虹原山上相遇时,本以为只是个苦恼中的矫正术者,但看来住吉似乎是以在本家工作的职员为目标。京介心想,既然有目标的话,就没有必要特别去烦恼了吧? 话说回来,那个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还真令人束手无策啊。法术竟然对它无效,我都不知道呢。 藤田抓着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住吉悄悄地投以不服的视线说道: 之前交给您的资料里面有记录的请您仔细看一下 你很罗嗦耶!而且运用者都已经决定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住吉,你不知道解除运用者的方法吗? 如果回分室的话因为我事先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种情形 你要想清楚啊!要料想到所有的情况!即使没那么做,也要先思考各类对策。你真是个迟钝的家伙! 对对不起 藤田垂下双肩,灰暗的视线从长发间投向天空,他喃喃说道: 制造了那种强到不像话的个案,室长到底是想拿来做什么 关于个案的制造目的,是不会告诉身为下属的我们的 或许是要用来征服世界。室长可是个怪人。 这种事 奇怪奇怪,这绝对很奇怪。因为我曾经听过诡异的传言。 藤田突然压低音量,眉宇间刻划出阴影开始诉说。而状似偷听的乌鸦,从其背后接近而来。那似乎是一只不怕人的乌鸦,当和京介四目相接时,它还咧嘴威胁。 用作实验材料的人类器官,如果经由正规的管道,不是会有数量上的限制吗?室长在遇到材料不足的情形时,每天晚上就会出现在车祸现场一一 别別说了,藤田先生,別说这些没凭没据的鬼话 还有这种谣传喔!前任家长不是几年前病死了吗?有传言说是室长下咒杀的。 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谣言 室长是光主的女儿吧?所以结婚对象如果不是正经的家伙,好像会不太妙。虽然在公开发表前就病死而不太清楚详细情形,但听说是因为前任家长光主族长擅自决定了他女儿也就是室长的未婚夫。 您说下咒杀死,那么理由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因为对象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吧!如果是室长的话,光凭这种理由就可以杀人了。 藤田先生,您真的很讨厌室长耶 我明明都这么用心了,所以我才讨厌不听话的女人。 京介几乎将藤田他们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伤口也治好了,经过一阵子的休息后,体力也稍稍恢复。虽然目前没有任何对策,但即使待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当京介想返回校舍而站起身时,藤田却先声夺人。 啊,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之后就交给你罗! 确认过手表上时间的藤田,站起来如此说道。住吉则垂下眉尾回应道: 又要像往常一样吗 没错没错,就跟往常一样。半年多来在我手下工作,你也渐渐进入状况了嘛! 因为你也听不进制止的话呀 这是当然的。 轻轻挥舞手中的玲洗树树枝,藤田念出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吾之身影复制于大气之中。规定行动模式,在阶段七之下实演四十八刻钟! 在藤田前方的空气无声地晃动。几秒钟后,大气开始急速染色,经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在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出现一位轮廓鲜明的人。那是穿着西装的长发男子一一另一个藤田就站在那里。 那么,你们两个即使有谁死了,也别怨恨我喔。我在感情路上可是很辛苦的。 拿着玲洗树树枝的那个藤田,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去了。而住吉则垂下双肩,开始说明情况: 藤田先生现在正和术者户政课的人交往。因为对方准时且下班时间很早,所以每当要约会时都会用幻影术来瞒骗,让自己可以早退 留在后花园里的那个藤田,一下打哈欠,一下搔着下巴,重复着人类模样的动作一一但是,在这里的藤田却不是人类,这是利用法术,在大气中投射出来的藤田幻影。 对于以幻影术显现的影子,加上自动采取接近人类动作的设定是可行的。随着设定,还可以做到更接近本人的详细复制。但幻影本身不能说话,且无法对他人所说的话产生反应。最重要的是因为幻影是近似海市蜃楼的现象而没有形体,所以也没办法碰触。虽然可以在视觉上欺骗他人一一就像藤田那样,或许可以用在打工之类的工作上,但却不是那种多用途的法术。京介对着藤田的幻影,试着吐出烟雾。香烟的烟雾被其身体吸收,然后又穿透身体,飘往后方。 你好像是法术研究部分室的人员一一. 京介取出一根新的香烟,向住吉如此询问。不知何时倾斜的太阳从校舍的角落窥探,在后花园里投射强烈的光线。 :即使是负责开发的人员来当对手,也无法击倒那个个案吗? 开发那个个案的是室长,我只是助手而已 站起身的住吉一边拍动斗篷的衣摆,将草抖落,一边如此说道。他以不安的眼神,抬头仰望黑色布幕随风飘动的第二校舍,并喃喃说着: 而且,具现化的实验做过很多次,在我所不知道的情况下,好像追加过新的能力那种强效恢复力的特征,是至今所没有的难道是因为那个的关系而产生疏失吗 不管怎么样.运用者已经设定是出乎意料之外的状况,所以如果不重新思考对策的话那位戴眼镜的学生就碰巧取得操控权这件事来说,还算满机灵的 那家伙有些地方蛮不合常理的。 当京介回答时,在校舍方向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住吉发出小声的惨叫,但京介的听觉在这两天内,已经对这种声音感到习惯了。 我为了要寻找解除运用者的方法,所以要回本家一趟 住吉怯懦地仰望着校舍说道: 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为什么? 要是在我不在的期间,你又因为乱来而送命的话,我会很伤脑筋的 指令的期限就是今天,我已经没时间了。 不过,现在这样是绝对赢不了的吧?如果能解除运用者的话,个案就不再接受命令,因而无法移动,这样要击倒它也就会格外轻松了。在寻找解除方法时,或许还能顺便找到它的弱点 你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 吐出烟雾,京介询问道: 那件个案的事,明明家长就已经对我发出指令,还有要派分室的人前来协助的道理吗? 啊,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啦 回复令人无法释怀的答案后,住吉就背对着校舍并迈开步步伐。虽然京介心想并没听人说过这样的事,但话虽如此,他认为自己现在也没有拒绝住吉帮忙的余力。 在前方的乌鸦突然展开双翅,朝天空飞去。目送它的去向之后,住吉忽然停下脚步询问道: 话说回来,另一位矫正术者你妹妹呢? 谁知道? 京介吐着烟雾歪头思索。真要说起来,他发觉今天从早上开始,就一次也没见过丰花了。 第五章 希望与疲劳的个人战斗 肚子好饿哦 压着大约已经哭诉三百次肚子饿的腹部,一条丰花嘟起了嘴巴。 丰花现在的所在地点,是位于校园角落的体育用品仓库里。在狭窄的组合式仓库中毫无秩序地填塞着体育用品,几乎没有让人行走的空间。而丰花正坐在跳高用的地垫上。 好无聊喔 喃喃说着这句也已经反复五百次左右的话,丰花垂下了双肩。在风纪委员会制作断头台期间当做监禁丰花的场所,就是这间用品仓库。因为只有丰花一个人被丢进来,所以整个上午时间,丰花不是反复对着从外面上锁的门使出飞踢、头捶,就是摇着仓库里的呼啦圈,或是用软式棒球进行消失魔球的练习,她不停做着各式各样的活动。但当体内的能量见底时,她就连移动都嫌麻烦了一一这也就是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虽然没有时钟而搞不太清楚时间,但从镶嵌铁格子的小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颜色看来,她猜想现在是下午两点左右。算起来她已经有将近五个小时的时间被关在这里,当然在这段期间,丰花是连一滴水都没喝到。 闲躺在地垫上面,丰花心想干脆睡一觉吧,现在应该要储备体力才对一一当断头台完成,她要被带出这里时,为了要展开一场鲜明的脱逃剧,所以现在不应该无端地浪费精力。丰花窃窃地暗自欢喜,心想自己真是何等聪明的策略家啊!当然,她完全忘了自己在上午时已经毫无节制地浪费体力了。 丰花计划着如果能从这里脱逃的话,就要去找哥哥京介,叫他对风纪委员会长进行复仇;即使让京介出马,万一仍然复仇失败的话,因为自己并没受伤,所以还是可以安心、安全又太平,想着想着她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当丰花的意识有一半以上进入瞌睡状态时,从格子窗外泼进了大量的水。正面被冰水泼中的丰花,发出惨叫跳了起来。 从头到水手制服的裙子,全都被水弄得湿淋淋的。而从及腰长发的发尾滴落下来的水珠,也全都被地垫所吸收。可以听到从窗外传来的笑声。丰花如脱兔般跳起来后,扑上了铁格子窗户。 在缽育用品仓库的外头,有三名女学生露出嘲笑地站在那里。因为她们手中还拿着铁水桶,所以应该就是桶里的东西洒到丰花身上吧?丰花拨起黏在额头上刘海的气势哼出鼻息,大声吼叫着: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如果要进行火灾现场的水桶传递工作,我可不会输给她们! 哎呀,真抱歉啊!因为长谷会长说,要把清洗过抹布的脏水倒掉我就想说倒在这附近应该就可以了,所以就顺便倒掉啦! 其中一名女学生浮现出坏心眼的笑容说道。面对这不成理由的说词,丰花鼓起了双颊。看来她们似乎也是风纪委员。虽然对于风纪委员的长相,丰花只记得戴眼镜的会长和一年级的绑辫子女生,但这也是因为至今为止,只有那两个人在进行活动的关系。自从会长获得奇怪的怪物之后,自称我是风纪委员而摆出臭架子的学生急速增加,他们都只是一群赶搭权力便车的人。 啊一一啊,竟然要我们不吃午餐来制作断头台,真是做不下去啊。 其中一名女委员像是故意拉长声音地说着这番话。其他两人也对着丰花的方向丢出居心不良的视线,点头表示赞同。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啦,还不是为了要对某个来路不明的人进行处刑啊。 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人头飞出的画面耶。 好好期待吧,虽然被男生叫成什么一年级最可爱的女生,但如果被砍头了,就没有可不可爱之分罗。 如此对话的三人,配合着聒噪的声音笑了起来。丰花气得咬牙切齿,她把放在手边的网球球篮拉了过来,并从铁格子的缝隙间,开始投掷软式网球。 什什么啦,搞什么嘛!竟敢这样从远离当事人的地方说些惹人厌的话!如果要说人坏话,就堂堂正正地在对方拳头挥得到的地方说啊!不想让自己受伤,却又攻击对手的人最差劲了! 好痛!你在做什么呀!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是风纪委员,而你可是囚犯耶! 罗嗦,什么风纪委员嘛! 用网球击中女委员的额头,丰花竖起了双眉: 你们几个,只是因为会长得到力量,才会这么耀武扬威吧?到目前为止你们根本就没执行过风纪委员的工作!明明连自己的政策都没有,就別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什什么嘛! 额头处一片红肿的女性委员咬着嘴唇。 为什么我要被那个人教训呀被迫制作断头台,而且还不能对犯人发脾气,这种工作我真的做不下去不过这种工作我本来就不是特别想做 被她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感到羞耻我本来就不是特別尊敬会长 说得也是啊但我们再这样下去好吗 女委员们才同时低下头来,马上就失去气势地开始嘀咕碎碎念。一夜之间加入长谷支配下的人才.忠诚心似乎还不太完全。丰花心想得再推波助澜一下,她加强力道在握住铁格子窗的双手上,并如此说道: 我说得没错吧?你们应该也可以了解吧?如果大家都能走在自己想走的道路上就好了,只要过着想要的学校生活就行啦!但风纪委员会长却把可以这么做的这所校园搞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应该击倒的敌人是那个家伙! 的确如此 或许是这样吧 冷静下来想想,的确是如你所说的 既然如此,就把我从这里放出来吧!我拥有可以打倒会长的力量。正确说来,拥有打倒会长力量的是京介,而我只是打算好好操控他而已,不过琐碎的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啦!京介的功绩就是算我的,也就是说,我就是英雄! 当丰花这么说的同时,太阳光正巧从体育用品仓库的正上方倾注而下。丰花刚刚被水桶的水泼到的脸庞,在阳光的上色之下,亮晶晶地绽放光芒。 看到她这副模样的女委员脸上,突然浮现出近乎崇拜的神情。 真像英雄 或许是耶 如果要叛变的话,趁现在! 她们彼此面对面地点着头后,就往校园里跑去,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到用品仓库的钥匙。从监牢中获得解放,丰花在做深呼吸时,顺便想找午餐来吃。女委员立刻飞奔至福利社,买了十个左右的蛋糕面包。 这样的心情真是太好了一一咬着面包、仰望天空,丰花露出了微笑: 现在,会长正在制作断头台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出神地望着她吃面包模样的女生委员,一起点了点头: 是的,就在校门前的圆环那里。虽然在材料的调度上起了点争执,但在制伏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后,就取得了木材。 长谷会长只是下达指示而已,自己根本什么都没做。 连根钉子都钉不好,这种家伙没资格当国王。 完全背叛长谷的那群女生,七嘴八舌地说着这些话。而吃饱饭的丰花则转头看向校舍的方向,并露出大胆无惧的笑容: 那么也就是说,风纪委员的根据地 是风纪城。 对,就是那个。会长现在不在那里罗! 他不在! 好机会,这正是窃取的好时机啊。就算没有京介,就以我的力量来做吧一一由我来当支配者。我会创造出自由舒适的校园。以废除期考和延长暑假的方式,来汇集学生的支持一一哎呀,革命还满快乐的嘛! 丰花发出欢呼声后,就一边跳过水花,一边朝着校舍的方向跑去。而女委员则跟在她身后,一个接一个追了上去。 丰花和女委员一行人,在第二校舍一一风纪城前排成一列后,就闯了进 去。最初是四个人的小队伍.但到了最高一层楼时,已经变成数十人相连的长条队伍。这是因为在所到之处遇见的风纪委员,丰花都只用说服笼络,就让他们成为自己的下属。 而在四楼的风纪委员会长室,不知为何呈现出发生严重火灾后的凄惨模样。房间内的办公用品几乎都被烧得掉落、毁坏,天花板还有墙壁全都是煤灰。对着烧焦空气哼出鼻息,丰花坦率地表现出失望。她心想在城堡的最上层.大头目的房间当然可以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万万没想到是期待落空。 唉,算了各位,你们被迫受到会长的驱使,一定都累了吧?可以先去休息了。 对着等待指示的风纪委员,丰花如此说道。他们全都高兴得不得了,各自坐在地上,稍作休息。以对属下的细微用心,巩固了他们对自己的支持后,丰花就决定一个人到別的楼层调查。她心想,在隐藏的房间里不知道会不会放着风纪委员会的预算? 三楼的空教室被取名为一般监狱,今天被风纪委员逮捕的学生全都被关在这里。丰花以一记飞踢击倒看门者后,就在囚犯面前以英雄与我为题目进行演说。而犯人们则流下感动的泪水,成为丰花的下属。 另一间教室是惩罚室,对于裙长太短的女学生,男风纪委员就拿着裁缝用具来回追赶她们。因为不管再怎么看都只像是个变态,所以丰花就以回旋踢撂倒了风纪委员,且为了防身,她还花了十五分钟左右的时间,教导女学生们刚刚所使出的武艺。而已经完全变强的女学生,则高兴地加入丰花麾下。 隔壁的教室是拷问室,虽然没有被抓来的学生,但却有几名风纪委员对着墙壁,练习挥舞长鞭。因为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所以丰花也混入练习的行列中。五分钟后,因为已经渐渐熟练使用,所以她这次就试着朝风纪委员挥动鞭子。而全部的风纪委员,都干脆地成为丰花的属下。 站在大约五十人左右的队伍前方,丰花心情极佳地在走廊上前进,但在四楼休息的女委员,却以焦急的模样跑了过来。 丰花大人,长谷会长一行人已经回来了!有情报指出,现在已经来到二楼附近! 你说什么!?也就是说,断头台终于完成了吗! 从丰花的双眼中,散发出强势的光芒,她以尖锐的口气发布指示: 全体撤退,移动到和会长不同的楼层,并朝断头台放置的地点前进! 您是要去被砍头吗!? 笨蛋,当然不是罗!我是要去破坏。竟然想让我人头落地的断头台,我要悄悄地完全破坏掉。 丰花大人,您不是说过攻击要堂堂正正的吗? 这叫临机应变!这可是英雄的基础哦! 丰花举起拳头后,就跑到走廊上。在其身后,有将近五十名的学生发出惊人的脚步声跟随着。而扬起的尘埃,让风纪城的黑色墙壁变得矇胧了。 破坏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的确实方法,只有一个 在沿着国道的狭窄柏油路上,住吉走在前头说着。. 走在住吉后面的京介,则不时地回头看着自己背后。以幻影术现身的藤田幻影正跟随而来。藤田的幻影配合着京介的步伐行走,前面的人类如果停下脚步,自己也会停下来.它是以相当正确的动作来跟随的。 京介他们正在前往本家的途中。虽然在离开学校前有找过丰花,但却没找着。京介心想,爱出风头又不知恐惧为何物,且酷爱单独鲁莽行动的丰花,应该不会在自己不在的期间,一个人跑去找黑狮子再度挑战吧?丰花对于一度让自己遭遇危险的对手,是会采取比较慎重的行动。而那种行动模式中占最多比例的,就是驱使京介去进行复仇。虽然有时会抱持搞不清楚状况的自信,而由她自己进行报仇,但大多是以失败收场。不过在可以预测行动的范围下,并不会令人不安.所以京介就决定留下丰花,先行离开学校。 当在校门口处,正在悬挂禁止跷课标语牌的风纪委员袭击而来时,虽然感到有些吃力,但总算成功脱逃出来。不管是上学,还是过学校生活,或是放学都得拼命的学校,到底在这世界上会有多少?京介思考着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路跟在住吉身后。 确实的方法? 听到京介的反问,住吉隔着肩膀回过头来,在他懦弱的脸庞上落下不安的阴影。意志薄弱的眼眸与看似没什么体力的斜肩,和午后明亮的阳光并不太相称。 嗯让光流脉停下来就可以了。 那是什么? 那个个案原本就是道具吧?因为所谓的道具,是使用光流脉力量创造出来的,所以如果世界上没有光流脉力量的话,它本身就会毁灭明明是用光流脉创造的,竟然会有让法术力量无效化的复杂设定,真是做得太棒了但太过复杂的构造,只要抓到小小的弱点,就会出乎意料地轻易崩解,不过那是很危险的 你说停止光流脉,这种事做得到吗? 京介在行人专用的红绿灯前,停下脚步询问道。 接虹原车站东口的大型十字路口,不知是不是时间带的关系,有相当繁忙的交通流量。在无边呢帽间跳跃的阳光零星地舞动着。在这片大地之下,埋有过去称为光仪大神的强大精灵残体。精灵在生命终了之前,接受一名巫女的祈祷,赋予土地平稳及丰饶。而因为战争,使身体碎裂、死亡后的残体,现在仍在大地中沉眠.回应继承巫女血缘者的呼唤,并引发各种奇迹。 普通的术者是做不来的不过,我是听说过有那种法术存在。 因为从车道吹来的风,住吉的黑斗篷随之飘摇。矫正术者在进行工作之际,规定有义务穿着的这种斗篷,京介却连一次都没穿过。虽然嫌麻烦是他的真心话,但前几天当他无意间在自己房间寻找时,却已经找不到了。住在同一个城镇里,有位在家中开设拼布教室的家庭主妇,而且在几个星期前,还发生过丰花好像提到我要把布便宜卖掉罗,然后抱着一堆布枓出门强行推销的怪事。在那些布料当中有没有黑色布料?京介心想,待会再去确认看看吧! 听说只要一句咒语,就可以让光流脉所有机能完全停止。是一时的?还是永远?好像两者都可以不过能记得那个咒语的人,只有历代的光主族长和家长而已。当领导者变更时,那道咒语的记忆好像会被迫从前任者脑海中抹消。 嗯 只要有那种法术,这回的事件也就可以轻松解决,但是要拜托他们告知咒语,是绝对不可能的对于像我们这样的下层术者,光主或家长是不可能会有动作的 说得也是。 从学校开始已经走了十几分钟。没多久在眼前的车站东口,可以看到两侧被甜甜圈店和录影带出租店包夹的长条形旧式大厦。而那里就是本家一一正式名称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 住吉通过本家一楼的大厅后,就朝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法术研究部分室好像就在地下,但京介在今天之前,根本连本家建筑物里有地下室都不知道。他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对本家还真是一无所知。 你是第一次来地下室? 一边走下楼梯,住吉一边询问着。京介点点头后,住吉微微松了口气。 本家有许多不为人所知的事在一个地方,也会有很多你一直不知道的事! 不过,我所知道的事情,大概真的只不过是一小部分而已 一直走下楼梯直到地下二楼后,住吉就在错综复杂的走廊上前进。或许也是因为没有窗户的关系,地下室的走廊,跟楼上比起来是相当昏暗的。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散发着控制在浅橙色的亮度。走廊上接连着好几条十字路121,如果被迫独自在这里行走,似乎会完全迷略的样子。 没多 久,住吉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他转过头来对京介说道: 这里是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的抱歉,你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下?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回来 在没有异样的白漆门板上,挂着法术研究部分室,非相关人员禁止进入。否则生死不论的牌子。不管是风纪城还是这里也罢,总觉得今天老是踏人危险的地方。不过即使欢迎大家进入也很伤脑筋,所以京介在叹了口气后,对住吉点了点头。 住吉和藤田的幻影进入室内后,门就被牢牢关上。背倚着走廊的墙壁,京介轻轻地闭上眼睛。如果住吉能找到应对之道,这样所有的事情就可以结束了吧?京介心想虽然指令书的期限是到今天,但即使再多延几天,学校本身也已经无法留存了。 总觉得有疼痛的感觉,京介挽起制服左边的袖子,看着自己手臂内侧。在藤田施展治愈术的当下,手臂上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在皮肤上确实浮现出浅浅的长条撕裂伤痕。 在让外伤痊愈的情形下,有个原则是要从肉体深处渐渐施展治愈术。先是治疗骨骼,再来是恢复肌肉组织,最后才是连结皮肤。这么一来伤el才会愈合,才能消除整个伤痕,但这次的情况,似乎是最后阶段的力量并没有完全停留在体內。 如果不断接受高等治愈术的话,完全无法产生效果的一天终会来临虽然藤田是这么威胁京介,但在他自己体内,似乎也已经开始倒数计时了。 肉体是灵魂的容器一一 听见突然响起的说话声,京介抬起头来。 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京介的眼前正站着一名年轻女性。连一根发丝都毫无紊乱的一头直顺黑发,流泄在她穿白衣的肩膀上。而相信自己的眼力具有看穿事物能力般的强烈目光,正紧盯着京介。她手中提着一个银色鸟笼,里面有只黑漆漆的乌鸦。乌鸦的嘴巴忙碌地摆动,像是在对京介抱怨什么的样子。 再怎样不受污染的灵魂,也会受到肉体的直接影响,因而刻划出各种伤痕一一每经过一次轮回,伤口就会增加,不久连灵魂也会被弃置。 受过的伤,是永远都会留下来的一一因为光流脉的治愈术即使能治好肉体,却无法治愈灵魂的伤口。 京介将制服的袖子放下来,静静地回看着那名女子。她是分室职员吗?女子以冰冷的双眸回复京介的视线,并喃喃地询问道: 你是因为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事件,而接到指令的矫正术者吗? 算是 发生什么事了? 那件个案很强吗?不过,那是为了让光流脉使者贏不了才创造出来的。 好好加油吧!希望能出现好结果一一 女子一推开门,白衣的衣摆因而翻动,之后她就消失在分室里。但在门尚未紧闭前,乌鸦发出愚弄人般的呜叫。京介想到今天还真是经常看到乌鸦,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抱歉,我回来晚了突然有工作要做 几分钟后,小小的门打开,住吉从里面探出脸来。在走廊上的昏暗照明下,浓厚的阴影似乎很沉重似的压在他瘦弱的肩膀上。 住吉才垂下双眉,低头俯视,就对着地板含糊不清地说道: 还没有找到解除方法我我想再多找一会但大概会花点时间如果找到的话,我会马上赶去学校,所以你可不能死,要等我啊 住吉说完这些话后,又把门关上了。 离开本家大厦时,天空正染上浓烈的蓝色。倾斜至西方天空的火红太阳,将形状扭曲成椭圆,并开始进行日落的准备。下午五点一一将目光落在手表上,京介深深地将香烟吸进他疲惫的身躯里。 吐出烟雾后,他感觉在胸口深处,肺部好像发出吱嘎作响的声音。虽然有想过还是少抽点烟比较好,但一天的抽烟次数却是不断增加。京介的父亲似乎拥有打一个喷嚏,就可以将细胞排出肺部的特技。丰花虽然也说过京介和父亲很像,但他认为自己大概没有那种能力吧。如果停止抽烟,再找个更安全的工作来做的话,自己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但活下去为什么会这么辛苦?回头看着刚刚踏出的本家,京介叹了口气。大厦各个楼层的窗户开始点上灯光,好像是在对逐渐褪色的天空,表现出强烈的自我主张。 刚走上平铺的柏油路,京介就停下脚步。从在与本家相邻的建筑物之间,一条狭窄的小巷深处冒出一名男子。在小巷的前端,有间由老婆婆经营的小香烟铺,若是未成年术者跑去买烟的话,她就会用模型枪击退。虽然曾有一度传出老婆婆因为违反枪炮弹药刀械管制条例而被捕,但从由小巷里出现的男子手上拿着香烟盒的情形看来,老婆婆还在经营吗?或是经营者已经换人了 哎呀呀?你是一条京介吗? 对方以一派轻松的声音询问着。虽然因为日落的逆光而看不清楚,但不管是那个长相还是声音,他都完全没有印象。京介掺杂着叹息回间对方: 你是哪位? 嗯这我可不能告诉你喔一一 因为你会揭发我偷抽烟的事吧?. 虽然不知道是谁定下这条规矩的,但上层的人总是在禁烟,真希望有人能想想办法啊一一 男子以懒洋洋的口吻说完这番话后,就气势惊人地当场蹲下来,并用嘴巴咬破camelmild香烟的玻璃包装纸.在夕阳下,仍旧无法看清那个人的长相。虽然穿着西装,但口气和姿态都与服装不太搭配,感觉像是硬被强迫参加就职活动的大学生。 工作进行得怎样啦? 从嘴角的地方缭绕出细长的烟雾,男子唐突地如此间道。因为不清楚他到底想问些什么,所以京介转而反问他: 你是本家的人吗? 是啊一一 是本家高层的人吗? 嘿嘿嘿嘿嘿。光靠到目前为止的简短对话,你就已经推測得出来啦,真聪明一一 普普通通吧。 别呆站在那里了,坐下来吧? 我现在很忙。 哎呀呀,真是讨人厌的字眼。忙这个字,写起来就是心已亡了。 一下子没关系啦一一我想休息一下,你也好像需要休息吧。 因为无可奈何,和用不着他人来说的疲劳,京介在那名男子的身旁蹲了下来。而男子则一直哼着某一首像主题曲船的歌。 从小巷子前方走来一个薪水阶级模样的男人,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京介他们。穿学生制服的高中生,和西装模样的男子蹲着抽烟的景象,应该是相当稀奇的吧。京介心想,如果有一般人可以一眼看穿这两个人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和组织人员,实在应该为他鼓掌。 我啊一一是昨天还是前天,偶然间走到医务室附近的走廊上。那里的护士当中,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喔。 停止哼歌的男子说出这番话: 结果,因为有一名腹部破裂的术者被送进医务室来,而穿着水手制服的女孩又在那里大吵大闹的,所以让我不由得跑过去看看情况。 你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知道我的事? 幸好你得救了。我在来到现在的部门之前,也是个普通的矫正术者。我是见过很多在工作中死去的伙伴啦一一 在夕阳的光辉中,只有男子叼着纸卷的部分,配合看声音的节奏悠闲地摆动着。 虽然意想不到的事故也是很多,但在死掉的伙伴里,有的是被亲人念到没有办法,有的则是因为也没有其他想做的事,基于这种理由而来当术者的也不少。我想,一定是光流脉本身讨厌这样的人继续当术者的关系吧一一 你想说什么? 嗯一一闲聊。 从虹原车站方向,响起高分贝的警笛声。现在差不多是回家尖峰 开始的时间了。 真抱歉啦 叼着一根新的香烟,男子如此说道。他从西装的内袋里抽出银色打火机机,并打算点燃香烟。但一阵风吹来,火却因而熄灭了。 京介拿出自己的打火机,帮他点燃香烟。 你说的抱歉是指什么? 在工作上啊我是没办法直接违逆华奈的。 虽然男子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着,但他所吐出来的烟雾却飘荡着疲倦感。 不过倒是可以间接违逆她啦,我可是很会用人的。 也就是说,以下我要说的这些话,全都是自言自语。可以吗? 什么 合魂石,是种很乱来且构造复杂的道具。 男子将香烟夹在长长的指尖上述说着。在男子的头顶上,路灯虽然已经打开,但却只是反复着悲哀的忽明忽灭,并没有点着灯光。 简单来说,不就是杀死形成基本形态的个体,并在那时另外追加能力进去吗所以如果让它继续存活,就会出现抗拒反应。唉,术者竟然想要仿效神明创造生物,这样一定不会出现正常的东西嘛。 如果,没有办法在本体上设置意识。然而特意排除自我意识,或许是想依照术者的想法来操纵吧。但是本来是打算进行排除,这回却因为出现疏失而产生意识。在研究初期失败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出于无奈迫不得已。真要我说的话,我觉得华奈她一一还差得远了。 虽然那东西是为了臣属于人类的意志,以破坏行动见长而创造出来的,但却不是创造出真正想要的部分,而是似乎只能做成那个样子。发讯方即使传递出高度情感,但如果接收方的脑部资讯处理无法追上,那么命令就无法成立。结果就是创造出等同拥有动物大脑的生物,也就是从大脑边缘发出情感指令一一包括攻击在內,并且仅执行本能行动的操控傀儡。 抬头看着昏暗的路灯,男子吐出长长的烟雾。 若将形成基本型态的动物换成人类,应该会完成更高难度的个案吧。我认为这在伦理上是很不恰当的,因而没有许可,但华奈竟然无视我的命令,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进行了。 原本,我对于这次的个案,是不记得有发出开发许可啦一一不过呢,华奈却说我是在酒馆签下同意书的.这种行为真是太狡猾了。 姑且不说这些,关于役使型术兽残杀二类?改良版三号的弱点, 男子拍打着西装的膝盖部分站起身来。身材高挑的影子,在蓝色的天空下晃动着。 因为它会吐火,所以很简单,弱点就是水啦! 是这么回事吗? 就是这么回事。虽然好像是很了不得的外观,但终究还是华奈做的东西啦一一 如果能击中即使是一小处也会造成构成要素崩解的要害,个案就会被摧毁。反正那只是相连起来的生命。再来只要破坏核心,就可以漂亮地消灭掉罗。这种做法既是善待地球,也不用烦恼垃圾分类。 水吗 仰望着色泽变深的天空,京介小声地喃喃自语。从光流脉取得的力量来操控水的法术,据说连一种都不存在。网罗大地的光流脉和水之间是格格不入的。而现在,在大部分地表上没有光流脉流经的地方,是河川、湖泊之类与水有关的区域,还有大海的领域。 用水桶泼水的话,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你是光流脉使者吧?既然如此,就要以施展法术来取胜啊。唉,那个个案的恢复力好像非常厉害,光靠水桶的水,应该也没办法造成重创吧? 面对隐含轻笑说话的男子,京介皱起眉头。太阳下沉到大楼的阴影里,逆光也因而消失了,但这回却因为薄暮的关系,而看不见对方的长相。 可是,并没有能使用水的法术。 虽然没有可以使用水的法术,但还是有类似的东西吧?你的术书念到什么地方了? 念了二十本。 那么你应该会知道的。好,加油吧!如果能找对答案并成功完成任务的话,就可以拿到特别丰厚的酬劳哦一一真好一一真好啊一一 虽然男子摇晃着肩膀随意叫嚷着,但当他的双眼看着本家方向时,却发出呻吟般的声音。因为可以看见从正面玄关处,有许多人影朝着柏油路的方向走来。 差不多是该离别的时间了 不过,最后要眼你说,关于指令的事,你真的不肯多努力一点吗?虽然对你来说无关紧要,但这对我来说却是个机会。我一直很想破坏分室的个案,但却找不到方法,而且我也不能直接动手吧? 如果这次能顺利进行,也会造成分室自我崩溃的开端 我并不擅长。 在叹气的同时吐出烟雾,京介打断男子的话: 这种考量相关人物的各种状况并采取行动的行为,我很不擅长。 哎呀? .但因为是工作,所以我会努力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哎呀呀? 因此,把希望强押在我身上,会让我很困扰。 哎呀呀呀你好像比传闻中还认真嘛。明明就身处这个有很多不愿意去做,却打从一开始就说不可能而放弃的家伙存在的世界里.听说你是个面无表情、毫无感动、对自己和他人都没有兴趣,并且在世间无法建构正常关系的人,不过你还挺振作的。 男子在薄暮中,点了好几次头。虽然不知道是谁对男子这么说的。但光听到那些特征,京介客观地认为自己的个性应该很难搞吧。 那么。我要回去了一一 毫不留情地指着京介的肩膀一带,男子说道: 矫正术者要穿上黑斗篷喔,感觉就像魔法师一样,很不赖吧。 那么,再见罗一一 一边让皮鞋发出啪答啪答声响地走着,男子返回本家的方向。而在玄关的人影,好像大吵大闹些什么地跑到男子身边。就像被那些人硬拉走般地,男子的身影消失在大楼里。 晚风流动,可以听到附近的超市传来限时特卖的广播声,天空的颜色里开始混染上黑色。抬头看着顶上的路灯,像是拼命散发着忽明忽灭的光芒,京介站起身来。他心想自己度过了一段不知是浪费还是有收获。令人搞不清楚的时间。 好像还没来啊 随着日落,从东方天空吹来的晚风变得强劲了。 黑色斗篷因风而掀动,在手中的玲洗树树枝加进了力道,住吉俊夫抬头仰望着虹原高中校舍。当住吉离开本家时,矫正术者少年正在路旁跟某人说话。而比他早返回虹原高中的住吉,以懦弱的表情再度自言自语: 抱歉了,一条 斗篷被强力地掀起,将住吉的脸庞遮掩起来。 断断头台 下午五点在虹原高中正门前的圆环,长谷常彦面对眼前的景象,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在那里,就在不久前的十多分钟为止,还有一座高达两公尺的断头台。那是长谷驱使风纪委员花费好几个小时才完成的东西。参考世界历史资料集而建造,应该精彩重现的处刑道具,就在长谷和风纪委员一行人转移视线的短短时间内,完全被破坏殆尽。 木制的柱子,像是被出于某种原因而愤怒的大熊,来了一记回旋踢给折成两段。而断头台的最大特征,用来砍落首级的刀刃也碎成粉末状。而且在只不过化成一堆瓦砾山的断头台残骸上,还用鲜艳的粉红色喷漆,胡乱地写上文字。 到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 紧握住的双拳颤抖着,在长谷的额头上,毫不留情地浮现出血管。对着喷漆涂鸦眯起双眼的塩原友子,突然发出了声音: 一一会长,我知道犯人是谁了! 你说什么?塩原 !你发现指纹了吗1? 不,因为已经写出来了。 话一说完,塩原就指着喷漆的文字。虽然非常难以阅读,但那里确实是这么写着。 嗯一一嗯花也什么?字写得太难看了,根本就没办法念嘛! 是丰花大人来也啦! 当长谷朗声念出来的时候,从校园的方向伴随着疾风,有一名留着长发的女学生跑了过来。拥有坚决的声音,和即使在薄暮中还闪耀着郁闷光芒的眼眸,的确是长谷监禁在体育用品仓库的一条丰花。而一条丰花的身后,不知为何地跟随着数十名学生,她站在长谷的面前双手插腰,状似伟大地挺起胸膛。 破坏断头台真愉快啊,踢坏柱子好像会养成习惯耶。回家之后我也要在家里试试。 什什什! 不管你耍什么手段,我都绝对不会输的。竟然还要把我处刑,你再等两亿光年吧! 可可可 你的革命就到今天为止。而且取而代之的是,从今天起我将成为这所学校的支配者! 站在长谷身后的风纪委员开始骚动起来。他们都是心想如果在风纪委员会长底下的话,就可以对一般学生耀武扬威上,而宣誓效忠的人。大概是听说支配者突然转换而感到困惑吧。 长谷指着一条丰花,发出让委员的嘈杂声安静的宏亮声音: 你还在口出狂言!你可是等待上断头台的愚蠢魔女!跟随你的学生是 你太天真了,时代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改变的。连白天时还遵从你恐怖统治的学生们,现在已经完全变成我的下属了。 一条丰花以竖起的拇指指着自己背后,用力地点着头。晚风吹拂,她长长的发束如同胜利者的旗帜般飘扬。 因此,这所学校的国王是我。第二校舍也要从现在开始改名为丰花大人万岁城罗,各位没有异议吧! 听到一条丰花所说的话,在她身后的学生团体就异口同声地呼喊着丰花大人万岁。而长谷手下的风纪委员们,则羡慕地看着欢呼的那群人。 我不承认!这种事我绝对不会承认,波奇,波奇一一! 长谷气得直跺脚,还顺便挥舞着双手叫喊着。随着地鸣声来到长谷身旁的黑狮子现身了。身为一条丰花同伴的学生发出了惨叫,还有几个人吓得瘫软在地上。 看看这种威力!这所学校的国王再怎么样都会是我! 你这种人不能称之为国王。 像是要庇护瘫在地上的同伴一一或者只是单纯想站得更前面,一条丰花立刻跨出一大步,并且说道: 就算那怪物有多强大的力量,但那都不是你自己所拥有的力量吧?靠作弊考满分,有什么好得意洋洋的?请你用实力来决胜负! 少少说得这么伟大!一条京介和你都会施展奇怪魔法的事,我全都知道!那是和恶魔订下契约而得到的力量,或是邮购贩卖的怪书里所记载的技巧,还是小学时候流行的怪异咒语,反正大概就是这样啦! 才不是呢!那个力量是 虽然发出怒吼的是一条丰花,但她突然又露出得意的笑容,以傲慢的眼光回看着长谷并说道: 我们俩所拥有的力量,是你一辈子也无法了解,既尊贵且自傲的能力。这可是百分之百存在于身上的实力,跟你是完全不同层次的。 可可恶明明是个魔女,竟然还正气凛然又狂妄自大的 长谷不断地推扶着眼镜,并从别的方面开始反驳: 那么,你有清廉而正直的信念吗!?我可是拥有贯彻正义的风纪,身为支配者也不可耻的信念,而你只是单纯想站在人群的顶端引入注目吧!? 你真没礼貌耶,我也有希望每天都过得有趣这种身为支配者也不可耻的信念啊! 那种东西不算信念!你只是个愚蠢的享乐者! 但你所做的事,只不过是个变态暴君! 我不是,我是活用自己所得到的力量,为学校的统一做出贡献,并且打算成为导正愚蠢学生的正义之王! 正义之王是不可能会让人哭泣,或把人推上断头台的,如果是真正的国王,就会实现周休四日制,并且让学校餐厅拉面的叉烧肉增加到三片! 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你真是个笨蛋! 笨的是你吧?连来也这两个字都不会念! 可恨的魔女,竟然完全不提自己的字写得太难看一一波奇!把魔女处以死刑啊呜! 长谷对黑狮子下命令的脸庞,受到强烈的打击。在遭钝器殴打般的疼痛下,长谷当场晕倒。塩原友子立刻扶起长谷,同时睁大眼睛看着敌人的装备。 你你是什么时候把那种东西! 一条丰花和同伴们,似乎是把从家政教室借来的平底锅,擀面棍和砧板等武器藏在身上带过来了。 准备周全一一这可是英雄的基本功! 将锅子当成安全帽戴在头顶上的一条丰花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如此说道。 从本家通往学校的回程道路,所走的并不是来时通行的国道,而是步行在虹原川的堤防边。虽然会多绕几分钟远路,但京介却想边走边静静思考。 也担任与邻市分界线任务的虹原川水面,映照着天空的颜色而染成一片深蓝。在点燃路灯的堤防上,好像是结束社团活动回家的国中生团体,一个接一个地跑走。野狗在堤防上下来回奔跑,两人共乘的脚踏车摔倒并发出笑声。将吸入口中的香烟烟雾长长地吐出,京介叹了口气。他心想吵得无法厘清思绪,这该算是对周遭的一种迁怒吧?然而不管再怎么思考,他还是想不出对付黑狮子的策略。 突然吹起的强风,让眼睛跑进了脏东西。停下脚步的京介,不经意地看到立在旁边的看板。因为上面所写是虹原川的说明,所以会在五公里前的南方,与关东最大的河川汇流之类无关紧要的事情,纪录在油漆斑驳的看板上。 河川的名称当然是取自虹原市,据说原本这附近一带,在以前是彩虹经常出现的地区,因为这个理由而取了这个名字。但如果出现的不是彩虹(niji),而是嘘声(yaji)或迟钝(doji)的话,那这个地区就会被取成其他名字了。 如果是以前一一大概是两、三百年前,这个地区频繁出现彩虹的理由,京介早就已经知道了。光流脉使者创造出操纵自然现象的法术,似乎刚好就是这段时期。而大概就是因为操控天候的法术诞生,所以在那项实验中,包括彩虹在内的各种现象才会覆盖住天空吧。对术者以外的一般人来说,眼花撩乱的天候变化一定是完全不可能理解的,在启动这类法术前必须颁发天候操作许可证,似乎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另外,也附带了法术开发只能在本家所拥有土地的实验场所内才可以进行的义务。 彩虹 伫立在看板前面,京介喃喃说道。三秒钟后,他对看板挥出一拳,并开始跑向来时的道路。而在前方慢跑中,好像拳击手的男子,则惊讶地大呼了一声。 第六章 失败者消沉的校园 下午六点以前一一做好准备的一条京介返回学校正门,但在校门附近正发展成奇怪的局势。 两个学生团体,正热中于类似战争的行为。其中一方是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和那只黑狮子所率领的集团。大声呐喊的长谷要黑狮子吐出火焰,将正门周遭所及的区域化做灰烬,另外似乎是长谷手下的风纪委员学生们,也大吵大闹挥舞着扫把或畚箕。 而与这么做的他们相对抗的团体,再怎么看都像是一般学生的集团。虽然武器不知为何是家政实习时所使用的厨具,但他们却果敢地和风纪委员展开交战。 在正门前圆环中央的圆形花坛附近,两个团体正展开交战。以旁观者的眼光来看,比较有力量的还是有黑狮子的风纪委员这边。但当怪物吐出火焰时,一般学生却跑到教职员专用的停车区暂时躲避,并利用车子的阴影让火势先行通过。虽然不知道这是会延续到何时的争斗,但京介稍做了预测,如果放着不管,这个地方就会产生闭塞。 在停车场里,从看起来最昂贵的黑色外国进口轿车的阴影处,有个正发出热烈呼声的女学生。相较于冲进去或是別认输之类的叫喊声。她本人却不打算从车子的阴影中移动。虽然不清楚她有什么意图.但那个头戴锅子的学生,似乎就是丰花。 你在做什么? 京介走近她的身边询问。丰花则从锅子边缘下方,投射出闪亮的视线: 哎呀,这不是京介吗?原来你也想参加啊? 我不想参加,我只是对发生什么骚动感到挂心而已。 看了不就知道吗?当然是战争啊。 嗯 风纪委员会长的恐怖统治终于要结束了。你能看到这历史的瞬间,应该觉得荣幸哦,而且你还要说丰花大人万岁! 你好像很乐嘛。 怎么可能会快乐嘛!?这可是战争耶!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是很讨厌打架的我呀,可能的话,并不希望进行流血争斗一一啊,就是现在!从右边用砧板击倒他!太棒了,又把一个人打倒了! 丰花面对近似战争的景象,兴奋地大声喊叫。她哼出混乱的鼻息,头上的锅子也喀啦喀啦摇晃着。 在成为防火墙的车子另一侧,愤怒的声音震耳欲聋。京介用手中的玲洗树敲着肩膀,叹了口气。他自己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特意去打架的。会出手打倒散播骚动,前来找碴的对手,并不是想夸示自己的力量,只是单纯想保护身边的宁静而已。 一一丰花。 面对丰花正哇哇大叫的侧脸,京介出声说话。从锅子的边缘有两条长长的发柬延伸出来,如果光看那个影子,丰花就像新品种的宇宙人。 你很吵耶,别跟我说话啦!我现在很忙的。 我想和那只黑狮子战斗。 什么嘛!京介你果然也想参加。即使摆出没什么兴趣的表情,还说些有的没的,但你终究只是个孩子嘛。 可以啊。你就随你自己高兴战斗吧!你也可以戴上掉在那边的锅子。啊,不过只要你还待在我的军队里,就得确实听从我的命令喔。还有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君主,你要留意一下自己的态度 我不加入你的军队。 啊? 我要自己战斗。 你你在说什么呀你別擅自行动啦!我可是国王耶!是英雄耶! 丰花紧紧抓住京介的手臂,突然张开嘴巴大声吼叫。锅子则因为反作用力,从她头上掉了下来。 我想应该确确实实说给你听。趁这个机会,你可要铭记在心喔。听好了,你是让我既方便又轻松的协助机器。 这种事情是谁决定的? 所以,为了我而非常卖力是无所谓,但除此之外的事,你每次都要取得我的许可。如果你擅自行动而死的话那怎么得了?更何况要是你想比我更出风头,或是阻挠我的野心,我就会让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哦!还有 抱歉,我没空听你的玩笑话。 京介挥下玲洗树树枝,让丰花头上挨了一记。丰花在瞬间无法,并昏倒在。 虽然因为丰花经常说不要打女生,而让京介采纳这样的方针,但脑海里已经完全沾染上奇怪英雄思想的人,在紧急状态下还是不能当成女孩子。 从安置丰花的车子阴影中现身,京介开始往战场迈进。他对发出奇怪声音并袭击而来的风纪委员,挥动右臂来击退。虽然丰花的同伴团体也过来痛扁他,但只要勾住他们的脚,所有人就会像推骨牌一样跌倒。 将学生一一或许说是战士比较恰当一一打倒后,京介以长谷的所在地为目标。当他来到几步之前的位置时,长谷却先说话了: 有什么事吗?两战两败的一条京介。 我想跟你一决胜负。 回看着露出游刃有余笑容的长谷,京介如此说道。而在他身旁的黑狮子正以血红色的眼睛,定眼凝视着这里。没有命令就不动一一是不能动.以互相连结的生命来呈现的那个东西并没有释放杀气,只是单纯的存在。 由我,和你所操控的那个怪物,以一对一的方式。 哦哦哦哦! 眼镜发出尖锐光芒的长谷,在嘴角露出讨厌的笑意回答道: 你真的是学不乖耶!你觉得呢?塩原。 他该不会又想在全校同学面前公开他的内脏吧? 站在长谷旁边的塩原,用力地点头说道: 唉,已经是放学后的现在,也没办法像那样聚集观众。真不愧是一条丰花的双胞胎哥哥啊,或许他是想出与他长相不相称的风头。 原来如此。他妹妹那边也是这样吧?想以出风头的精神来阻碍我完美的革命,真叫人非常不愉快啊! 将鼻孔撑开来,长谷浮现出邪恶的笑容,并点头表示赞同: 一一没问题!我不是一直接受你的挑战吗?然而如果你惨败的话,我就帮你做个气派的坟墓,让你出尽风头。 如果我赢的话,就让我消灭掉那只怪物。而你也从学校拍手,让它恢复原状。 虽然这是不可能的梦话,唉就这样吧!那么,如果我赢的话 毫不留情的伸出指头指着京介的鼻尖,长谷很高兴地说道: 不,并没有我胜利时的条件。为什么呢?因为那时,就是你愚蠢且短暂的一生终结的时候。但是如果在临死之际,你能说五次长谷会长万岁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怎样都无所谓,开始吧! 不管是丰花还是长谷,为什么都喜欢万岁这个字眼?一条京介这么想着,开始往校园方向跑了出去。虽然长谷发出别突然跑了的责难声,但那并不是逃走一一只是想取得和黑狮子的距离。 当出到校园时,恰巧铜锣般的钟声响起。京介抬头仰望着星辰开始醒目的天空,天气预报宣称到梅雨季前都不会下雨的天空形状,也可看做是像电影荧幕般的长方形。 太好了,礼子 京介口中喃喃自语,停下脚步。站在校园正中央的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插在地面,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于地面划记之圆内,发动气流。朝天一刻之时,吾求甘霖! 在校园里一一施加法术范围设定的整个学校校地,绽放出金黄色的光芒。慢慢地,校园里的沙尘开始卷起漩涡,大气开始蠢动。周遭的湿度上升,因为气温的骤变,皮肤也颤抖了。卷成漩涡的晚风变成看不见的上升气流朝天际攀升。只有在虹原高中上方的天空,云朵开始阴沉,星光变得朦胧而消失踪迹。 当京介从虹原川再度返回本家时,在术者中心取得了本家发出的天侯操作许可证。在拿到必要道具后,回到学校并加入校门口附近的骚动前,他就 已经先走到学校校地周边,进行法术的范围设定。因为这次的情况是要产生气流,所以他将名为云竹的道具,以间距五公尺的方式埋藏在地底。现在启动的操控天候法术,是只在虹原高中校地范围内有效。与其说这是不想牵连不相干土地的术者常识,倒不如说因为局限在狭小地区启动法术,是预料到若是在有限范围使用,或许可以期待出出现强大的威力吧?而强大的威力一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指降雨强度。 在远古的过去,人类的文明时期就出现了祈雨仪式。大部分是与农业相结合的祈祷,而进行这些方法的人一一似乎是依民族或宗教而有所不同。在京介所阅读的术书内容里,听说身为始祖术者的巫女也会在日照接连不断之际,为土地的大民请求降雨。在这种情况下,移动天气的并不是巫女的神通,而是接受巫女祈愿的光仪大神。也就是说,精灵具有操控天候的力量,因此也开发出以光流脉来降雨的方法。在那名于本家外头遇见的男子说出来之前,京介完全忘了有这种法术存在。而存在七百万种之多的法术,京介也只是片断的机械式学习而已。 虽然产生气流的是光流脉主力,但降雨本身却是单纯的自然现象。京介现在并没空思考连这样也不管用的情况。 当天空开始变暗时,从校园角落有个漆黑的块状物飞到空中,并猛扑过来。是那头黑狮子!握紧玲洗树树枝,京介迈开了步伐。到实际降雨为止,多少还需要一点时间。这段期间必须以逃命来拖延时间。如果在法术启动中的期间,术者因为某些状况而死亡,法术本身就会失效,所希望出现的现象也不会产生。 黑狮子露出利牙,往京介的头部咬下。京介挥动玲洗树树枝,拨开利牙的攻击。同样是金属相碰撞般的坚硬声响在空中回荡,并进发出火花。虽然大小约是人类手臂一圈粗细的树枝,但这根法杖的强度却是较高的。他突然担心起被玲洗树树枝敲晕的丰花。京介心想,等一切都结束了.只要施展治愈术,并到附近的点心店买些冰淇淋回来.她的心情应该就会变好吧。 黑狮子的喉咙开始发出像喷发前火山般的吼声。京介拉回玲洗树树枝,并从敌方处抽身后,就当场趴了下来。在与头顶上的轰隆声同时,灼热的火焰浪潮疾驰而来。 持续采取低姿态,并迂回在黑狮子旁边,京介开始奔跑。被厚重云层覆盖的天空深处,闪烁着微微的亮光。那是打雷,但却还不到降雨的地步一一怒吼声在背后响起,黑狮子的利爪逼近京介。 虽然心里打算要回避,但右肩还是被划伤了。京介咂着舌,他回看那对火红双眼,正散发出拒绝雷光般的强烈光芒。 波奇,把魔女打得落花流水吧一一! 在校园的角落,长谷如此怒吼着。京介心想,所谓的落花流水在具体上是表现出被打到何种程度?可是他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黑狮子的羽翼就拍动着空气,并产生强风。面对着沙尘飞舞、视野减半的京介,黑狮子的右前脚袭击而来。 以玲洗树树枝反击,虽然扭转了攻击的方向,但黑狮子的左脚却又马上对准他。京介因而被打倒在地上。在沙尘暴的另一侧,可以看见飞扑过来的黑色块状物。在下一个瞬间,整个天空随着轰隆声,发出了紫色闪电,将空气切割开来. 如同瀑布的豪雨侵袭着校园。除了在天空中奔驰的闪电怒吼声,和倾注而下的豪雨轰隆声之外,听不见其他任何的声音。无数豆大的雨滴穿透地面,排水不佳的校园急速变成一个浅湖。一边被强劲的雨势拍打头部,京介一边注视着眼前的黑狮子躯体崩毁的样子。羽翼和背部像溶解的蜡烛手工艺品般逐渐失去外形。火红的双眼从原本的位置脱落,掉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将出现裂痕的利牙朝向天空,黑狮子虽然吼叫了好几声,但雷声却将之抹消。 当狮子的外形开始崩毁时,京介察觉到背后有人的气息。在那里的是在豪雨中拖着黑斗篷行走的住吉身影。京介按着被砍伤的肩膀站起身来,但却皱起了眉头。住吉低下头并慢慢步行的模样,好像哪里怪怪的。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将玲洗树树枝举向天空,住吉如此说着。虽然那是会因为雨声而消失的细微声音,但那铁定是咒语。 于地面划记之圆内,发动气流。驱除覆天之盖,吾求晴空! 如瀑布般的雨势一瞬间冻结了。正在天空飞舞的一滴滴雨水,全都保持现有的形态,像静止画面般地停顿下来。接着在下一个瞬间,固定住的雨滴全都同时弹开,飞散在天空屯。而金属碎裂般的声音回荡着,让鼓膜产生了刺痛。 雨势如从未下过般停止了。在天空的尽头,像是对骚动感到厌烦似的,闪电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了。云层迅速变薄,开始看得见群青色的天空。这是使用了降雨术的反作用版一一天晴法术的关系。京介将视线从天空移向住吉。全身湿透的住吉,以痛苦的表情盯着地面。 对不起,一条 这样就快结束了 住吉以怯懦的声音说道: 我在分室的工作是报告这个个案的动向。报告它是不是真的具有可以杀死人一一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如果进展不顺利的话,就要做些微调整。改善攻击力让它能顺利杀掉术者不过,力量方面好像是绰绰有余 室长开发这种个案是想拿来做什么,这我并不知道可是,我并不想协助去做这样的事。我想辞去术者的工作但一想到辞去术者的我还能做什么,就不想去改变什么因为我一无所有 一直都没告诉你,真是抱歉 在京介的背后,黑狮子呻吟着。但已经失去轮廓的它,现在却不存在可以称为狮子的相应外表。翅膀也脱落了,原本拥有尖锐爪子的四只脚,已经萎缩为原来的一半。而覆盖着漆黑兽毛的表皮溃烂,并像乱涂上重油般地散发出灰暗的光芒。 在原本属于头部的地方,溶解后剩下的火红单眼和几颗利牙,勉勉强强地吊挂着。如果一口气进行连个案所拥有的恢复力都追不上的攻击。似乎也并非不可能获胜一一京介半强迫地说给自己听。 位于单眼下方的空洞张开,那只怪物狂叫起来。可惜的是,即使外表已经崩毁到这种地步,但让法术无效化的嘴巴和声带似乎还留存下来。在嘟起嘴巴思考该怎么做的京介面前,住吉抢先踏出一步。 室长如果知道这件个案能够杀掉光流脉使者,就算只有杀掉一个人,她也会心满意足因为那就是以此为目的所做的实验 一开始是预计在实验场所内具现化,并利用已经决定处刑的犯罪术者但个案却逃到外面,所以 住吉对着怪物,伸出玲洗树树枝,并以嘶哑的声音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将对象体内之芽全部铲除。接着即时变更主人,认定人声。其名为光流脉使者?住吉俊夫一一 光芒从怪物的火红单眼中消失,并静静地闭合起来。如同巨大芋虫般的身躯,在住吉身旁停止动作。住吉现在则以快哭出来的神情,凝视着京介。 我对你并没有怨恨但不管对象是谁我都要这么做,这是室长告诉我的。她说要我成为运用者并杀掉术者。 抱歉 一一攻击对象以视觉确认,设定人物。直到对象之肉体消灭为止,攻击! 住吉以玲洗树树枝指着京介,并如此说道。怪物的身体剧烈地振动一下,它睁开单眼,捕捉住京介。而低下头来的住吉脸颊上则滑落了泪滴。 你老是在道歉啊。 京介拨开沾黏在前额的刘海说道。肩膀上的伤口因为渗入雨水,开始疼痛起来。 你老是这样道歉,我会很困扰的。我又不是因为知道你的事情才进行协助的。 露出牙齿的黑色块体开始攻击而来,京介拔腿跑出校园。地面积水达到脚踝附近,而制服在吸收水分后,让身体感觉有如平常的数倍之重。因为这个关系,使他无法随心所欲奔跑。但是翅膀和脚全都退化的怪物,好像也不能用和从前差不多的速度来追赶。 在彼此相差约十多公尺的距离时,后方蠢蠢欲动的怪物,让身体的一部分散裂开来,并挥散这些土块。大约是人类头颅大小的块体,恰巧擦过京介的脸颊后,猛烈撞上位在后方的体育用品仓库。在被射穿的墙壁四周,突然腐坏崩落,破裂的墙壁碎片化为泥水流泻在地面上。 京介擦去脸颊渗出的血液咂着舌。受到雨水的打击。不光是个案体型,连体质都产生变化了?这回好像是会让接触到的对象产生腐坏。京介心想,根本没必要做什么实验.现在这样别说是光流脉使者,就连战车都打得倒吧。 京介再度跑了起来,并逃进体育馆后面的狭小通道。曾暴露在豪雨下的这个地方,变得难以行走。在泥泞不堪的地面上,漂浮着许多不知是何人丢弃的烟蒂。 吞下窜升起来的喘息,京介胡乱地调整呼吸。他考量着是否有绕到怪物后面的方法。如果在敌方身体产生液体化且崩解的现在,若是到后方施展法术且逃过其无效化的威力,或许会有办法解决它。但该怎么绕过去呢一一在敌人将目标锁定京介而移动的情形下,不管再怎么利用速度的差距.只要它的后方也会丢出土块,一切都完了。 随着地鸣同时,整个体育馆像是被巨大的手摇晃一般,振动起来。因为身体挤不进通往体育馆内部的通道,所以怪物似乎正用身体冲撞的样子。建筑物的墙壁爬满黑色的裂缝,如灰的粉尘飞舞着。没有时间了一一京介紧握着玲洗树树枝,开始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一一 要是失败的话,大概会演变成让分室室长高兴的结果一一京介此时如此思考着。 从体育馆飞奔出来的京介,笔直地朝校园中央跑了过去。而马上移动到身旁的黑色块体,火红的单眼绽放出锐利的光芒。怪物在逃亡的京介身后追逐,并一跃而起。 巨大的块状物降落在京介的前方。它在着地同时溅起水花,且像是向对手夸耀似的发出吼叫。 尖锐的利牙切断晚风,怪物作势要咬京介的身体。从溃烂的身体飞散开来的黑色土块,污染了周遭的空气。从校园的角落,响起了不知是谁一一大概是看热闹的学生所发出的惨叫。 但敌人的牙齿并没有刺中京介。不一一虽然是刺中了,但却没产生任何作用而穿透过去。这是因为没留下一滴血且站在怪物面前的京介,是用幻影术制造出来的影子。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此时由体育馆跑到校园里的京介本尊,举起玲洗树树枝,以其前端像瞄准般对准怪物所在方位,口中并念出咒语: 出于辰位,朝戌位三十,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从玲洗树树枝前端连续射出光弹。并朝着漆黑块体背部袭击而去。黑色物体被金黄色的光芒包围,没多久就被吞噬不见踪影。而玲洗树树枝每次击出光弹所反弹回手臂的振动,都让咬紧牙关的京介听见临终的呻吟声。敌人的声音是可以抵销法术的力量。但从嘴里发出的呼气,应该是无法传到来自背部的攻击。 在连续击出的光弹就要结束同时,京介开始起跑。他盯着身体半毁的黑色物体,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卯位向西位,使光固化,切断二尺前方对象! 在玲洗树树枝前方的空间里,亮光的粒子像画出弧线般开始收缩,金黄色的光芒化成巨大的镰刀。靠到极近距离的京介挥舞玲洗树树枝,朝着飘散成黑色雾气的怪物形体砍了过去。 虽然光芒有一瞬间被雾气吞噬,但金色的光辉却反而重染了黑暗。 光之刃将黑色块状物切成两段。分裂开来的躯体浓稠地溶解后,在体内中心可以看见一个类似核心的东西,京介再用光之刃将核心砍断。一瞬间,构成个案形体的所有要素喷出黑色烟雾,并碎裂消散。 黑烟般的风势大作。狂风吹抚地面,在水面上扩散出波纹。在怪物已经消失的校园里,水面奔流的声音传遍四周。 京介放下玲洗树树枝,对着天空长叹。 他解除了幻影术,并慢慢地在校园里迈开脚步。明白黑狮子的攻击对象是以视觉做确认,幸亏京介也学会了那个叫藤田的人所用的幻影术。昨天在校舍里,黑狮子不顾长谷下达狙击京介的命令,也想对丰?mgdc4e:\{?\wgmog靁\藋g\藋g.ttj\q3en瘫坐在地上的黑斗篷面前停顿一下脚步,京介对着茫然的住吉说道: 打倒它之后我才察觉到。这么一来,你那里的室长或许会创造出更夸张的个案。 到那个时候,我会尽可能不想再有所牵扯。 我是个对自己或他人都没兴趣,并且在这世界无法构筑正常关系的人。顺带一提,在我的血管里流动的是流冰。 所以我并不知道什么给人勇气,或是鼓励的话。 不过 我只知道,自己一无所有并不是在活着的时候该说的话。 就这样留下住吉,京介拖着身体迈开步伐。不晓得是否因为说太多话的关系,他感觉相当疲倦。当然,疲劳的最主要原因也是由于连续使用法术。在对光流脉透过咒语发动意志,引发期望的现象之际,是会消耗精神力的。而这原本是从巫女的祈祷姿势所衍生创造出来的力量。就算是继承了血脉,也并非在体内就会储备多余的魔力或其他力量。 在校园角落,本来正在学校正门战斗的学生们聚在一起看热闹。所有人都以观赏怪异现象般的眼神看着,而其中一名驼着背从远方观看的人,就是风纪委员会长长谷。 我赢了。 就算京介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如此说道,长谷都没有回应。他正张大嘴巴,怀疑地凝视着校园的前端。曾经存在的黑狮子,已经完全不见踪迹了。 太奇怪了,塩原波奇不见了 长谷一说完,正在他身旁将淋湿的三股发辫前端弄散,并拧出水来的塩原回答道: 它是消失了,真奇怪。话说回来,总觉得从中途开始,会长的命令就失效了呢。 唔唔唔唔唔!一定是魔女用奇怪的魔术将波奇藏起来了,一定是这样没错 在嘀嘀咕咕碎碎念的长谷四周,身为风纪委员的学生们全都同时闪耀出强烈的目光。学生们将长谷包围起来,并一步步地缩小圆圈范围。终于注意到出现异变的长谷,抬起头来大喊道: 干干什么啊!你们那种好像喜欢集体围攻的眼光我可是国王耶!就算没有波奇,我还是国王啊一一呀啊啊啊啊啊!别靠过来啊啊啊啊啊啊! 让开,太难看了。 京介闯进开始痛扁长谷的学生之间,叹了口气。他心想因为无聊的争斗而产生闭塞,今天就又得被迫工作,这样对体力负担太重了。 低头看着在圆圈正中心瘫坐着,且脸色铁青的长谷,京介说道: 你要遵守约定。从学校抽手,并且恢复原样。 唔唔唔唔是怎么样?从今天开始要变成由魔女统治的魔女帝国吗 面对真的恐惧到呻吟的长谷,塩原眼眶湿润地说道: 会长,您的天下真是短暂啊您辛苦了。我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会长的。 塩原,你说得活像我现在就要死掉的样子啊! 因为在革命结束时,不是都会附带前任国王的处刑吗? 唔一一可是呢,那是遵从某种简略仪式 我不当什么国王。 因为听长谷他们的对话听到很累,所以京介说道: 丰花我妹妹也是,只要过了三天。她就会感到厌倦而管他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你还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当风纪委员吧。 用自己的力量 抬起头来的长谷,好像很不可思议地推扶着眼镜。 你不想消除自己所受的屈辱吗? 面对询问的话语,京介叹了口气并抽去肩膀上的力气。 我不认为有什么屈辱。从一开始就说过,我对你想做什么都没兴趣。 那那么,你会制裁惨败的我、或欺负,或是使唤 不会。那只会浪费体力。 一条京介你你真是心胸宽大啊啊啊! 散布着水花并站起身来的长谷,以相当强劲的握力握着京介的手。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水珠濡湿了眼镜,长谷大喊着: 以往我一直把你你当坏人,真是抱歉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为什么? 宿命的对手误会冰释之后,就是超级好朋友啦! 不,这就免了。 怎么这么不坦率啊!哎呀,是因为全身都被雨淋湿,所以才这么见外啊呜! 长谷的身体突然弹走,并倒卧在地上。但京介却还没出手打他,殴打他的是不知何时接近的一名教职员。 谢谢谢谢 到底是校长?还是教务主任?因为京介几乎记不得教职员的长相,所以也搞不清楚,总之是在开学典礼上看过的那名男性教职员,眼眶潮湿地凝视着京介。在至今的学校生活里,京介可是头一次被老师道谢,因此他感到非常混乱。 什么? 谢谢!!你你是勇者! 我不懂您的意思。 谢谢你一一!虹原高中万岁一一! 教职员一边哭泣,一边抓起京介的手臂,并像是宣示胜利者般地举向空中。除了长谷以外的学生,都在搞不清楚状况下,受其影响地拍起手来。掌声逐渐变大,其中还出现因为气氛热络而不管什么理由就吹起口哨的学生。 在喝采声响彻的云霄,仅存的一丝云朵上,隐约地出现一道彩虹。 可以平安落幕真是太好了。 一边处理着不需要的实验材料,藤田智史一边如此说着: 虽然我是认为那种小鬼矫正术者到底能做些什么,但是算了,能够了结就谢天谢地啦!虽然住吉已经辞职了,不过那个迟钝到极点的家伙不在,至少个案的错误也减少了啦这次的事件,本来就是那家伙没好好抓住逃跑的个案才会引起的嘛。 在法术研究部分室的仓库一一有无数水槽并排的房间里,只有藤田和分室负责人深廉寺华奈两人而已。而门户紧闭的室内,因为寿命将尽的曰光灯所投射的昏暗光线,包裹住微微的黑暗。华奈将双手插进白衣口袋,并盯着地面。脸颊上挂着长长的发丝,但却看不见她的表情。停留在肩膀上的乌鸦,正无聊地整理着羽毛。 住吉那家伙,虽然说要去寻找术者以外的生存方式,但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半途而废啦!明明对我有所不满,直接说出来就行了,但他却嘀嘀咕咕地说什么这样不好啊这种不干脆的话。啊,对了。我想问室长,您为什么要开发那么残暴的个案 一一家长说 像是要打断藤田的声音似的,华奈低声喃喃说道。正在整理水槽的藤田停下手的动作,并看着华奈。 家长说,要交出个案的负责人。 啊.是秋后算帐大会?真像上层会做的事啊。 在微暗的房间里,藤田发出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回响着。脸上露出讨人厌的笑容后,藤田对华奈说道: 住吉辞职之后,扛责任的就会变成室长了一一没关系啦!就让我来当负责人吧! 减薪、或是调职,反正就是这样吧?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啦! 相对的,您可不可以用室长的职权,把我调职的地点换成术者户政课?在那个可以提早回家、工作轻而易举,又令人羡慕的部门里 是这样吗?谢谢你,藤田。 冰冷地说完话的华奈,移动了右手臂。而乌鸦则拍动了翅膀,从华奈的肩膀飞到附近的架子上。 在从白衣口袋抽出的指尖上,握着绽放出银色光芒的手术刀。手术刀对着还半露着笑容的藤田颈部挥了下去。当藤田的眼眸终于察觉到情况而瞪大时,已扬起了血液的飞沫。 一一负责人自杀了。 俯瞰着当场颓倒在地的藤田,华奈低声说道。她的白衣因喷到反溅回来的血液,失去原本的颜色。 以后会注意个案管理一一这是毫无异议的结果。 压着被划到的颈动脉,藤田打算逃离华奈因而在地上乱爬。红色的血管沾染着地面,室内开始笼罩着血腥的臭味。从架子上,乌鸦发出嘲笑般的叫声。 拨弄贴到脸颊上的头发,华奈说道: .你问我为什么要开发那个个案?当然是为了要杀掉光流脉使者。虽然我也可以直接进行刺杀,但还是有不能接近的对手像爸爸,或有点蠢的家长,竟然还带着三十人的护卫队。 藤田像是要逃脱痛苦似的抓着地面。无法成声的死期,化做哽咽从喉咙挤了出来。而华奈的眼里,即使面对研究员死期将近,也没有一丝的动摇。 虽然是为了这些事而做的实验,但却没办法出现好结果。必须再想其他办法了 乌鸦降落在华奈肩上。走近奄奄一息的藤田背部,华奈的嘴角浮现出微微的笑意。她所握住的手术刀刀尖,血液像泪水般地流下。 藤田一一为了实验材料,我会把你身体的一部分留下来。要留哪里比较好?除了那颗只会想着跷班的脑袋之外,哪里都可以 从无法回答的藤田衣服口袋里,滚出揉成一团的纸张。华奈静静地捡起那个吸收血液而染成红色的纸团。那是在之前的事件中,接受指令的矫正术者的相关资料.华奈无趣地望着那资料说道: 我本来打算让这个术者死掉后,也让你变成实验材料的,因此才会要你和住吉同行但因为住吉太过小心而不能利用,所以也很难照预定计划进行下去。 藤田已经断了气,华奈正打算捏烂手中的资料,但却突然停手。 她注意到一段小小的记述。候补者号码?二十二。那是只有知道其意义的人才能了解的纪录。写的是双胞胎矫正术者中的哥哥。 华奈将资料收进白衣口袋。乌鸦发出鸣叫,手术刀划破了黑暗。 就算是想闭上眼睛睡个觉,但阳光太过强烈,竟然任意穿透了眼睑。掠过鼻尖的清风传来浓浓的树叶香气,这是因为校园四处不断增添新绿的关系吧。一条京介感觉到五月也已经过了中旬,已经不能再待在顶楼满足地睡个午觉而微微抱憾。 呀一一这个真好吃耶!不管是用色的巧妙,还是食材的运用。喂?京介你不认为很棒吗? 在闲躺在顶楼地板上的京介身旁的,是长发随风飘逸的丰花。明明没有叫她,却任意出现的丰花,就随意坐在旁边并出声与他说话。而她手中拿着的是前几天学生会分发的校内报纸,她仔细看着报纸,并点了好几次头。 校内报纸的头条新闻所记载的,是虹原高中美术社社员在市公所主办的绘画比赛中获得金牌。虽然报纸上的入选作品是双色印刷的,但丰花看着那件作品,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抽动着鼻子。丰花是毫无美术鉴赏力的,但她似乎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画作的标题是于夜空架起彩虹的魔法师,京介不太想去思考是为什么造就出这样的主题。 从黑狮子事件结束后,大约已经过了一 星期。在这段时间里,校内在极为短暂的期间就恢复了原来的气氛。就连已是午休时间的现在,校舍里面也响起绽开的笑声。校园里几乎没有发生光流脉闭塞,所以京介反而日子过得比较轻松。 发酬劳的日子就快到了呢真令人期待啊! 大概是已经厌倦了校内新闻,丰花拿出小小的记事本后,就看着日历,开始一个人偷笑起来。这个月的酬劳里,也要考虑到成功完成特別指令的部分。指令书中虽然没有特別载明关于成功完成后的津贴,但通常成功完成矫正工作以外的特別任务时,据说会在全部酬劳中再追加基本薪资的三成。虽然对因式分解十分头大。且总是对数学课本埋怨你太得意忘形罗的丰花,却似乎很擅长酬劳的心算。抬头看着蓝天,丰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京介依旧闲躺在地上并叼着一根香烟,面对着在头顶上飘动的云朵,他叹了一口气。威胁生命的指令书竟然转变成酬劳;学生的恐惧曾经喧腾不已;浸在水里的校园,则在初夏阳光的照射下,夸耀着已经干燥的地面。住吉俊夫在几天前联系说他已经辞去分室的工作,且因为他也对本家提出长期休假的申请,所以短时间内也不会去当矫正术者。他说,想趁这段期间试着去寻找光流脉使者之外的其他道路。住吉还轻笑说着:如果我找不到的话,就来当你的徒弟吧! 在这个眼花撩乱却逐渐恢复平稳的世界里,他追寻不到自己的心绪。或许追不到也没什么关系但即使京介这么想,还是有小小的不安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确实有什么东西正在蠢动一一身为光主女儿的室长一一思索到这里,他用了甩头。那一定是和身为一介术者的自己无关的事。他决定就这么去想。 你干什么摆出一脸灰暗的表情呀? 窥探京介表情的丰花哼出了鼻息。对风纪委员的反革命失败,而当不成英雄的丰花并没有感到失落。因为在一连串事件的过程中所得到的下属,全都成为她的朋友。 你要再多露出一点快乐的表情,并且歌颂人生啦!好不容易风纪委员也不再对我们发牢骚了 当丰花如此说着时,顶楼的门发出颇大声响地打了开来。面对闯入的人影,京介皱起眉头并站起身来。刚刚才出现在话题里的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和塩原,以毫无畏惧的笑容站在那里。 呵呵呵呵呵,现行犯喔!一条京介。 许久不见的长谷,用与从前完全一致的信心让眼镜发出光芒,并指着京介的香烟说道。而丰花则竖起双眉地大吼着: 你干什么啦!都已经和京介成为好朋友了,还打算继续警告? 我并不打算成为他的好朋友。 挑三拣四的那怎么行?你要和他做朋友啦,反正你也没什么朋友嘛。 于是,在长谷身边的塩原,摇晃着辫子做出说明: 长谷会长这一个星期一直烦恼着,刚才终于决定了方针。他说,如果是好朋友的话,就应该用深厚的友情,引导他回到正确的真正人生之路。 说得没错! 严正地将眼镜推上鼻梁,长谷笑了。在他背后虽然已经没有黑色怪物的身影,但飘散出来的独特气氛,却完全充满他个人郁闷且直率的信念浓度。 正因为相互承认彼此的错误,所以我真正的朋友一一一条京介啊,我会承认你那扭曲的本性。啊啊,无论如何都会承认的。但承认之后,为了你着想,还是要进行指导一一突击,抽烟灭火攻击! 长谷一这么叫完,就单手拿着偷藏在背后的灭火器袭击过来。 面对结果和以前完全没变的情势,京介在究竟是安心或是失望,自己仍然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垂下双肩一一但他的手臂却突然被抓住。就在他身边,丰花以非常快乐的神情笑了出来。 真是个好机会。今天我要成功施展出刚学会的法术罗! 你说刚学会 虽然失败了两百一十八次,但今天绝对会飞起来给你看! 丰花如此喊完后,就拉起京介的手臂,朝着围绕在丝围篱跑了过去。 京介厌烦地抬头看着天空,叹出一口气。天空则像是不管在哪里都是高耸、蔚蓝,并且像是拼命否定即将造访梅雨般,持续闪耀着光辉。 第一章 豪雨与摇言降临于学生餐厅 那群少年在市内的一座小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 因为连日的大雨,不仅不能尽情骑车狂飙,就算想恐吓勒索,也找不到冤大头,在进放梅雨季节前,他们主要是锁定补习完回家的中小学生,但不知是天气的关系,还是猎物萌生了警戒心,最近的小孩们全都坐上前来补习班门口迎接的家长车辆中,在安全范围内就逃掉了。 其中一名少年仰望著天空喃喃说道。时间是将近午夜十二点。从空中洒落的一滴雨珠虽然变成蒙蒙细雨,但过程却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硬是持续著不怎么热烈对话的他们,趁此机会站起身来。 第六名少年朝著公园的出口迈开步伐时,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在出口附近的公厕后方出现了人影。那是大约小学低年级年纪,不知是迷路还是离家出走的身穿黑衣少女。 少年叫住其他的同伴。时间、地点和情况!!如果考量到这些因素,他们应该多少可以判断出那个人的可疑之处,而任由她离去。可是少年们会停下脚步,大概是因为今天收获挂零的焦躁,相单纯只是他们原本运气就不好的关系。、 首领模样的少年,就像平常对付目标所做的那样,对少女发出隐含欺压的声音。少女停顿了大约十秒左右,慢慢地回过头来。 微暗的黑夜中,小巧的眼睛只朝著左右来回转动了一次。在水银路灯照射下的眼白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瞪个屁啊?把你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回家去拿! 少女对著向自己恐吓的少年,顺从地伸出右手臂。在连指尖都包覆著长长袖子端,并没有看到钱。而她的手臂,却比开口说话的少年率先移动。 手臂从黑色衣服的袖口处开始伸长!!从袖子里窜出的纤细手臂异常地增生长度,藤蔓般缠绕住少年的身体。在将少年的身体捆了三圈左右之后,手臂才停止延伸。 吓得目瞪口呆,愣在当场的少年,终于对这种异常状况呈现反应发出了惨叫。同一少年也叫出声,使昏暗的公园里充满恐怖的气息。 这样就可以了吧,姊姊 透明的雨滴,流过低喃自语的少女脸颊。任凭雨水拍打,她只有一派沉默的表情. 塑料伞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后,雨小流下来,滑落的水滴渗进穿着学校规定的白衬衫肩头,在日期上,从下星期开始起就要进入七月了,但每天却不断降雨,气温也让人失去干劲,只有越接近黄昏时才会降温。最近老觉得肺部隐隐作痛,究竟是得了夏季感冒,或者只是单纯抽太多菸了?京介思索著这些事,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叹气也无法改变什么,所以京介将拿在手上的木杖!!名为玲洗树树枝的法杖插在地面上,口中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净化一里之地。将滞留之闭塞沉于辰位! 京介脚边的地面上散发出浅浅的金色光芒。光芒随著轰隆声响增强亮度,并吸附空地范围内形成的积水扩散开来。而那块土地在仅仅一瞬间,就染上了一片金黄。 几秒钟后,光芒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消失,空气中又恢复下雨的声音。在空地的角落传来一阵冷淡的拍手声,有个撑著雨伞穿著套装的女子,朝京介的方向走近。 辛苦你丫,一条京介。那么,现在通知你矫正术者三个月连续测验的结果 将头发往后绑成一条马尾,完全露出额头及耳朵的那名女子,用原子笔在手中的文件夹上写著些什么,以相当快的速度说道: 发现闭塞土地及移动到现场的时间,是没什么大问题。嗯,在我看来是多少有点太悠哉了,但并不是太严重的迟到。如果这是你原本个性所造成的,我认为你也要考虑一下今后的成长。 谢谢。 接著 只看了有气无力回应的京介一眼,女子又将目光转回文件上。而京介则望着经过空地侧面的道路。 闭塞原因的判断,还有所花费的时间,我也觉得满平均的。不过,这次的案例算是挺一目瞭然啦! 邮差烦躁地只顾著踢散地面的积水,踩著脚踏车前进。因为大雨而淋湿的野猪,也打从心底厌烦地嗅著电线杆的味道。从悠长延续在道路一旁的矮墙中,让人窥探模样的绣球花仍然烦闷地层开花办。然而远望这些景象的京介,却只是单纯地对雨天感到疲倦。 刚刚的净化闭塞,我认为是没有问题。念诵的咒语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有一点就是闭塞的原因的消除, 抬起头来的女子,眼尾细长的眼睛发出强光,她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跟用力踩在积水上,在京介面前由右到左缓缓地走动。 这回的原因就是飙车族的反抗。十四个人围体起内哄,殴打争吵成一团,还出现许多受伤的人这是你沉默混放其中,默默地将所有人打倒的结果,所花费的时间大约是一分三十匹秒。 不是大约,而是确实如此。 结果钢车族哭著四处逃散|!唉,从压制他们的争斗心观点来看是没有问题啦,但是怎么可以把他们弄哭?因为他们面对你所释放出来的恐惧,使得土地的闭塞,比刚开始又增加了一点浓度。 这个世界的土地是被称为光流派的特殊力量所囊括,只有继承某种血统的人才能使用的这种力量,能将把所有的神秘现象化为可能。 另一方面,光流派也拥有容易受到外界各种影响的缺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生物所释放的负面情感。而受到影响,发生光流派功能降低的地方,会在土地上以闭塞的形式呈现出来。 京介是从事修复这些闭塞专业术语上称为净化的工作。而今天是自光流派使者拥有负责区域后,在第三侗月接受连续测验的日子。如果无法通过这项测验,就会马上澈销负责区域也是说不能取得报酬。 从包括矫正术者在内,所有光流派使者所属组织本家前来担任主考官的女子,在放置于空地深处的水泥排水管前停下脚步后,似乎有所打算地挺起胸膛说道: 虽然也有人抱持最后能全部净化,所以没关系的意见,但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并不认为有好结果就代表全都是好的想法,对矫正术者来说是可喜的。对所有的土地及对象体贴,术者的力量是要为了全世界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嗯 京介抬头看著灰色的天空,敷衍著随声附和。放学后,他并没有从虹原高中返回家中,反而就这样直接来到本家的考生集合地点。虽然本家是位于车站东口前的大楼里,但集合地点却是在大楼外的后院。现在组织一内部忙碌不已,理由是因为像这种矫正术者的测验,房间会不够分配的关系。从来到这里之后,算起来已经持续撑着雨伞三小时之久了。 你明白吗,一条京介?要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首先先和飙车族沟通,一见面就打人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就算是对方先动手,只要沟通过后,就一定可以理解的。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右钩拳还腹部重击. 啊? 这是我父亲的座右铭,但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诸如上述,我要公布你的总成绩 女子又再次在文件上振笔疾书,并夸张的撕下那张纸推送到京介的眼前。八十二分。合格底限是八十分以上,所以你可以继续负责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担当区域。 谢谢。 今后也请你更加精进,磨练身为术者的力量。 是的。 听懂了吗.一条京介,要对所有的土地和对象体贴 术者的力量是要为了全世界。 很好,那么再见了。 女子像是要踢散雨水般地从 空地离去。 摺起拿到的文件,并放进制服口袋里,京介拿出了菸合,虽然他用火点燃香菸,但因 为滤嘴潮湿的关系,他感觉味道比平常更难闻。 在本家的规则中有末满十八岁术者要两人一组行动的规定,十六岁的京介是和双胞眙妹妹丰花配成一组,一起负责区域工作。本来,丰花也必须参加这项测验,但今天却挂了病号。虽然不清楚她是哪里不舒服,但丰花在放学后冲进京介的教室,留下我头病、肚子痛;心痛,所以测验就由京介你去考吧之后,就蹦蹦跳跳的放学去了。话说回来,今天是从傍晚开始播出丰花期待已久的古装剧的日子。 如果就这样没通过测验,大概会被丰花折磨脑袋、肚子和心吧。总之今天似乎是确俣身家安全了,京介吐出了长长的烟雾。 成为正式矫正术者已经过了三个月时间,但京介却还不太了解自己力量的价值。 虹原车站东口。这是两侧被甜甜圈店与录影带出租店包夹的七层楼大厦。原本就是一幢古老的建筑,在梅雨季的现在,水泥墙壁吸收了一整天的雨水, 独占整栋大厦的组织正式名称是光流派统辖管理总局。担当分散在世界各地分局总理任务的此地,也被相关人士通称为本家。 在时间上是午休时间吧。有许多撑著伞的职员进出大厦。提着外带便当提袋的两名年待电梯时闲聊著: 喂,那件事你听说了吗?听说街上出现了奇怪的家伙 啊,那件事啊。不是好像引起很多骚动吗? 从前天夜晚起,负责市内的矫正术者就提出好几件目击报告,似乎还没解决。l 矫正术者真没用耶还不快点想想办法? 搭乘抵达地面的电梯,女职员们按下七楼的按钮。 该不会是故意的?是不是打算受点小伤来获取保险金及休假?对喔,马上就要夏天了。对照常要工作的矫正术者来说,是没有假期的。 矫正术者直《卑鄙耶 当她们两人在背地里,大肆抨击组织中位于最低阶的矫正术者时,电梯抵达了大厦的最高楼层。 七楼整层完全是由一个房间所构成,这里是家长室一统领本家,代表最高地位存在者的办公室。 接受身兼接洽及警卫工作职员的搜身检查后,女职员们进入房间里。她们在以隔板区分成的数个桌面空间移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她们的职务是家长室专属情报统整课。 是以确认,整合从各种工作岗位回报家长室的报告书为任务的工作.且全靠这个单位运作,也才有可能发生就算提出再多申报,家长本人也不会收到文件的状态。 啊,好像又送来什么东西了。 一看到似乎是去买午餐的期间新送达的报告书,女职员发出厌烦的声音,那是前阵子在法术研究部特殊实验课决定进行某项实验的相关详细文件。 女职员将便当合放在报告书上,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好麻烦啊,因为特殊果的实验指令书都写得很详尽,真是讨厌。 那份文件盖了光主的印章吧?要是不快点交给家长就惨啰! 从旁边座位偷瞄文件的同课职员,掰开免洗筷说道。 光流派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由一名巫女建构的虽然光主一族,实际经营却全是家长一手包办,但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体制,真正支配者是光主良知,在术者之间几乎成了一种常识。 那是要开始什么实验? 谁知道?不过规模好像满庞大的,连法术研究部分室也会参与。 那个部门还挺正经八百的工作嘛,我还以为那是光主千金的游乐场,感觉像是个人与 趣的实验场。 还有你看,好像连那个移远课也会参与行动,那个部门的作风可是很厉害的。 我认为改名为绑票课会比较贴切啊 职员的筷子停止了动作,从隔板的阴影处,露出了一张用夏季色西装包裹住身体的年轻男子脸庞。男子的名字叫远峰秋一,虽然有张与西装不相称的新进职员脸孔,但他正是本家的领导者家长。 家长 刚刚那番话是真的吗? 在女职员打招呼同时,远峰秋一就露出厌烦的表情就像要写作业的小学生般的模样说道: 之前的那件法术实验详细文件已经整理完了?哇啊,如果现在不马上开始进行的话,会挨光主骂的,我讨厌被骂啊 远峰秋一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并任意的坐在空椅子上。在那个位子上还有职员尚未经手的大量文件。望着从其中取出的一张文件,远峰的眉毛垂得更低了 啊,足护卫队长本坂的正式辞呈啊 抱歉长,在我们处理完毕之前,请您不要动那边的文件:: 他一直说想去雪梨分局,因为他可以一人做两人份的工作,所以我还挺喜欢他的。反正我就是输给无尾熊啦! 无视于职员的发言,远峰又看著其他文件,发出近乎哀号的叹息。 这是家长免职请愿书吧,是谁提出这种东西的?虽然是匿名,但这字迹绝对是副家长石田。会写出为了本家的未来,奉请远峰秋一氏自行解职之类的,就只有那个家伙。奉请是什么意思? 呃家长 啊这个又是那个事件的报告书。八月二十六日清晨,在虹原附近被可疑人物袭击,我受够了,我受够这类报告啦 将文件放回桌上,远峰站起身来。他抬头看著日光灯,他抬头看着日光灯,疲倦的深深叹口气说道: 各种事情都聚集起来发生啊,再这样下去,如果华奈的部门又像上个月那样出事的话,我该怎么办? 远峰将视线从日光灯转向职员询问着: 最过,法术研究部分室有提出实验报告书吗?啊,那边在提出报告前都会请购材料。如果他们提出实验材料的补给催促函,就像往常一样一律不批可。被问到的职员慌张的在文件山中翻找。 这个并没有提出什么申请或报告。 真是怪了没采取行动反倒奇怪、 不过,因为他们有参与这次的法术实验,所以我认为并没有时间做些奇怪的举动而且,前阵子家长您不是说要重新调查分室实验资料,而发出了没收命令吗?现在他们几乎没有材料,也不能做些什么吧? 是这样吗虽然我很在意,但已经没有追究的时间了。中午过后就要谒见光主我会挨骂的好想回家啊 远峰就和来时一样,踩著蹒珊的步伐离去。 职员们面面相觑的低声说道:在上位的人真是辛苦啊。 罐子内是凝固的,这果然是因为梅雨时湿气的关系吧?一条京介摇晃着摆在学生餐厅桌上的七味辣椒粉罐子思索着。 桌上的七味辣椒粉罐子思索著。 今天的天气也是雨天。窗外散布著沉重颜色的云层发出阴沉声响,雨滴拍打著窗玻璃。可容纳两百人的学生餐厅几乎座无虚席,学生们释放的热气及说话声,将通风不佳的闷湿空气搅拌在唁一闹之中。 坐在京介旁边的学生才刚吃完饭起身离开,马上就有其他女学生前来卡位而且那只穿着短袖水手制服的手臂,还自京介手中抢走罐子: 这间学生餐厅的七味辣椒粉呢,要撒出来是有诀窍的。要像这样、这样。 黑色长发的女学生得意洋洋地说著,并晃动著罐子。而京介的海带芽乌龙面里的海带芽完全变成深红色,洒上了大量的七味辣椒粉。 才叹出一口气,红色的粉末就飘进鼻尖。当京介厌烦地看著旁边的位子时,女学生浮现出状似伟大的笑容,开始吃起自己的食物。大碗的猪排饭,咖哩饭和炸虾 乌龙面,还打算吃甜点的在盘子边放着布丁,盖了上还光明正大地写着加大版。 可以吃下这些份量食物的女学生,在县立虹原高中里大概只有一个人,就是一条丰花京介的双胞胎妹妹。 因为是异卵双胞胎,又是遗传自母亲的外貌十分相似的兄妹,所以在一起时相当引人注目。京介心想虽然现在也感受到来自周遭座位毫不留情的眼光,但那应该是因为丰花食量的关系吧。 梅雨真是讨厌啊。 丰花以十分惊人的气势吸食乌龙面,如此说道。虽然明知她的说话对象应该是自己,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静静放下筷子。他的食欲一口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制服口袋里取出菸盒。 悔雨季的食物不是很容易变质吗?所以呢,到春天为止带著亲手做的便当,在顶楼和乐融融用餐的情侣,全跑到福利社来了。结果,我最喜欢的面包老是卖完了。要是福利社的老伯也考虑六月要多进一些货就好了,他完全没做到市场行销嘛,我是说真的。 丰花推开连最后一滴汤汁都喝个精光的汤碗,这回朝著咖哩饭插进汤匙。 京介也知道因为梅雨的关系,午休时间的学生动向产生了变化。京介本身也在寻找雨天时的午睡地点,从体育馆到空教室,他来回走在校园各处,但是到处都挤满躲雨的学生,根本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因为不断行走而不知不觉感到肚子饿,想说来一下学生餐厅也好,但旁边的座位却坐着丰花,今天只能说运气不好了,这一切都是梅雨的错,面朝着身后的窗户,京介吐出长长的烟雾。 和京介一起坐在学生餐厅里,还是入学以来第一次呢,你平常午休都是怎么过的? 丰花表演将咖哩饭拌进猪排饭里的胡乱吃法并询问着,在学生餐厅里,或许说原本在校园里任何地方都应该是禁菸的,但是桌上却摆着烟灰缸。 反正明令禁止,学生还是会躲起来偷偷抽,既然烟灰都会散布在地上或桌上的话这大概是学生餐厅方面的好意吧。京介心想著还真是机灵,他拿起烟灰缸来用并回答道: 有时吃,有时不吃,看心情。 嗯你倒挺乾脆的嘛。我每天从开始上第二节课起,就会考虑中午要吃什么了。 真是辛苦…… 就是说嘛,真的很辛苦耶。不过我有点在意的是,当我一说出要去学生餐厅吃饭时,就没有半个朋友想一起来,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在教室里都会一起吃饭啊。该不会是我被她们讨厌了吧::是我做了什么吗:: 就算讨人厌也不会死的。 京介的安慰一点都不能让我提起精神。喂,你不吃那碗乌龙面?可以给我吃吗? 京介沉默地将连汤汁都染成一片深红,如同地狱图般装有乌龙面的容器推向丰花。 旁若无人的妹妹竟然会在意起他人是如何看待她,这对京介来说是很意外的。如果真是这样,也就是说丰花平日对京介所作的暴君行为,应该也会稍微减轻一点吧。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六年之久,京介却疏忽了这件事。他心想若是利用术者的工作适当地存下酬劳,就要尽可能早点离家独立生活。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不可能长命百岁了。 当京介在脑海中开始暗自盘算还要多久才能离开家时,对面的位子坐了新面孔的学生。那名学生在桌面上探出身体,开口说道: 你是一条京介把? 京介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有奇怪卷度茶色头发的男学生,如同看价格标签的视线投向自己。男生的衬衫颜色和款色大到是符合校规,但他胸前的口袋上却缝着不知是哪个品牌的标志。左手腕上的银色手表释放灿烂的光芒,毫不保留地表现出自己。 啊,我是二年四班的赤尾秀春,你是一条京介吧? 撩起如同海带芽的头发,叫做赤尾的男学生再度提出询问。那是完全没有印象的面孔名字。京介在烟灰缸中捻熄香菸回问他: 我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但是我听说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去拜托一年级的魔女一条京介,而且他全用魔法,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京介用叹息让在空中飘荡的残烟扩散开来。 在上个月解决校内的一点小事后,关于自己的恼人流言就开始流传,这点京介是知道的,听说一条京介好像是魔法师,或是诸如此类的传闻,在许多学生面前使用身为光流派矫正术者的力量,很明显的就是原因,但是就算暂时解释也没有人可以了解,而且打从一开始,对一般人解释泺派,就是本家规则的禁例之列。 虽然京介不但不打算解开某人的误解,也认为被谁中伤都没关系,但像这样被面对面的询问,还是只让他感觉到超越死心的疲倦。 因为此个喜欢疲累的感觉,所以如果被他人当做消磨时间的戏弄对象,就会想让对方消失。似是,名为赤尾秀春的三年级男生,却以丝毫没有恶意的表情继续说道: 喂喂,你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呀,是像变魔术那种感觉吗?你应该不致于会坐著扫帚在天空飞吧,还是说会变身 看我的表情,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打断对方话头的京介一说完,赤尾就拍击双手并点点头。 啊,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因为我听说一条丰花有个双胞胎哥哥,是拥有和她相同外貌的短发家伙。一条丰花真是太棒丁,三年级也有很多她的粉丝呢。 她就在旁边。 京介才指完旁边的位子,丰花就刚好从汤碗中抬起头来。满嘴塞满了食物,两边的脸颊就像使用太多力气的仓鼠般膨胀起来。更可悲的是她嘴角还垂吊著一根乌龙面条一副就算恭维也很难说是可爱的模样。 赤尾看到这般光景而思绪陷入混乱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八百。而似乎没有听到两人交谈的丰花则一脸不可思议。自己或许做了不好的事?京介稍微反省了一下: 你话说完了冯? 听到京介的询问,惊讶得全身僵硬的赤尾像是被弹开似地眨动双眼,甩动头发并大力的摇著头: 啊:啊,对喔,我不是特别来看你们两个人的长相的哎呀,就暂且不提魔法之类的话题,我听说一条京介你打架方面也很强悍,所以 赤尾再度将身体采在桌面上,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要不要来当我的保镳? 啊7. 当然,我不会要你白做工的。三天五万,你觉得怎样? 赤尾撩起头发时,手表的扣环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此想对抗似地在京介的旁边响起了极差的巨大声音,看来那似乎是丰花装嘴巴里的食物一口气吞下的声音. 从椅子上起身的丰花无视于京介的视线,对着赤尾满脸笑容地说道: 我们很乐意接受委托,那么请告诉我们详情吧. 在餐桌底下,大概是不想让他逃走,丰花的脚结结实实地中秋在京介的室内拖鞋上.即使乐意接受委托的是丰花,但丰花却不要一个人执行委托工作。 面对著窗户上斜斜滑落的雨滴,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赤尾秀春首先说明的,就是他家是有钱人这件事。 听完他父亲开设的公司名称、年收入,及赤尾自己每个月零用钱的金额后,丰花大喊了三声万岁。在京介的想法中,如果一个月能拿到这么多零用钱,那么支付别人三天五万的打工费用,他的荷包也应该是不痛不痒吧? 紧接著,赤尾充满藉口的娓娓道出理由,之所以会上公立高中里以学费便宜著称的虹原高中,是因为在想进的高门槛名校入学考试中落榜。然而京介因为不想再听下去,催促他进入委托主题。 啊,那么在那之前 不知是不是自己已经吃完饭了,赤尾只喝着杯子里的水说道: 你们两个听说了吗?最近在虹原市内发生的怪事。 听过,是荆棘死神吗? 虽然对赤尾的询问,丰花立刻点头回应,但京介却不明白其中意思而皱起眉头,看到那个反应,丰花刻意哼出鼻息: 京介你真的对这类校园里的传言不太了解耶。就算没有兴趣,你还是要仔细听比较好啦!虽然没有发生在我们负责的区城里,但或许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哦! 在丰花的说明下的荆棘死神,是这样的传言。 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有个孩子伫立着。 有个看到明明下着大雨,那个女孩却不撑伞任雨淋湿。 有人认为那个女孩是迷路了。 据说有人想勒索那个女孩而出声搭话, 但是因被搭讪而回头的对方手臂却突然延伸过来, 手臂缠绕住被害者的全身,身体动弹不得,四处流窜的剧痛,和涌现出来的鲜血。 啊哈哈,你们都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践踏失去意识的被害者,女孩嘲笑着离去 顺带一提,荆棘死神的称呼似乎是因为被害者的伤痕,呈现被荆棘刺伤的痕迹而由某人所命名的。 这和我所听到的版本有点不一样 听完丰花所说内容的赤尾,不知是癖好还是自豪,摇动著手表的扣环说道: 我所知道的版本在啊哈哈,你们都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地方,是说第二回合,开打!而再一次发动攻击喔。还有最后的地方,我记得被害者并没有昏迷,而是受厂轻伤似还活著。 哎呀,传言都是这样的嘛,在流传的过程中,细节部分都会改变啊。不过现在的版本大致来说部有共通性。 以三十秒时间吃完甜点布丁的丰花,用力的点著头。 此时响起了午休结束,下午课程开始的预备铃声。在学生餐厅里除了京介他们以外还留有几个学生,似乎全都趴在桌上睡觉。从常备烟灰缸这点可以推测出来学生餐厅的职员似乎对偷懒的学生很体贴。京介决定等赤尾把话说完,自己也要留在这里睡觉。 无论加何,是搞清楚在部分街上或学校成为谣传的这个事件的大致情形。介心里想虽然尚未确认稍带怪谈内容的真假,但这是土地闭塞事件。就像丰花所说的,如果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发生相同的事件,应该有必要进行光流派的净化工作。不知道是荆棘还是死神,反正就是有个制造麻烦事的家伙存在。 所以,这个谣传怎么了? 京介点燃新的一根香菸询问著,赤尾的语气变得有点含糊并抓著头: 啊关于这点呢,我已经三年级了,又要准备考大学,放学后还得去六丁目的补习班。 嗯。 平常我都是由家里的佣人专车接送的,但因为车子故障,要花三天的时间修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走路嗯,虽然骑脚踏车也可以,但总而言之就是,我非得一个人往返补习班及家里 也就是说, 京介静静地吐出烟雾后说道: 你是因为害怕谣传的怪谈而不敢走夜路,所以才找我来当保镳。 你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赤尾悲情的垂下双眉,发出很大的声音将双手击掌合十。 拜托啦,我从以前就对这类恐怖故事没轧。而且,我还以推荐为目标,如果不在下个礼拜的期末考拿到奸成绩就惨了,所以我不能跷掉补习班的课。唉,跟才一年级而且一睑讨厌用功神情的你们说这些,你们大概也不明白这种危机感吧! 对家里佣人很难启齿,又不能拜托这种事,至于雇用专家之类的,就更令人难为情了 先生.请您放心! 重重拍击着胸脯,丰花又抢先京介一步回应了。她用拍胸脯的那只手指著京介说道: 先生您的眼光真高,这个男人虽然是心灵及脑浆都拥有火星两极冠状地带的冷血人,但从拳头衍生出来的力量却是炽热的。如果是随处可见的职业杀手,他可以在做晨间体操时顺便打倒。 我偷偷告诉你,他在国中时期以打架的方式将八千人送往地狱;但毕业之后之后,却不管受到多少来自邯那方面组织的物色,他全都拒绝而选择进入高中升学。这徊个理由是 砠个理由是 因为世界最顶端的打架集团the老大男子漠的入会资格,要高中毕业以上。 那那么他是以世界最顶端为目标啰? 三年后的新老大可能就是他了 太厉害了他的野心真是太远大了。 这种难得一电见的人才,就算想雇用也很难雇到耶。再加上他的口风很紧。一定会保守客人的秘密,像什么三年级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而雇用一年级生来当保镳。还是其他有的没的之类的话,他部不会声张出去。因为他没有可以说这些话的朋友。 确实有仰赖的价值 只不过,他会竭尽全力只有在接受正式委托的时候。正式委托费用是三天十万元。 这可是请到世界最顶级的人才来保护我吧?算是满便宜的了。 关于严守秘密方面,若是您感觉不安心,再加一万圆,我就把他的嘴唇像这样用线缝起来,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这件事也拜托你处理。 那么契约就成立啰 丰花和赤尾站了起来,紧紧互相握手。在学生餐厅深处,留下的学生打了个大喷嚏。 沉默地听到最后的京介,心里所想的是:竟然这们不断地胡说八道啊,如果京介在这里拿出一小部分自尊心,说出这些全是谎言的否定言词,丰花一定会因为想加重否定先前的否定说法,而扯出新的漫天大谎。这样肯定会浪费时间。 心想怪谈也好,谎言也罢,什么都一概相信的赤尾会怎么样,在他的言谈间只有一件事是有参考价值的,那就是从下星期起就要开始期末考了。京介完全忘了还有这件事。 赤尾的住家和他去上的补习班地点,刚好是在京介他们身为光流派矫正术者所接收的负责区域内。 虽然丰花说过,防止负责区域内闭塞产生和保护区域居民身家安全,不仅是术者的义务也是使命.但京介认为她接受赤尾委托的最大理由却是另有原因。简西言之,丰花只是想要钱而已。 矫正术者的工作方面只有人为让闭塞净化的部分,会追加到基本薪资里。在产生闭塞原因中最多的是人类持有的负面情感。因为这些情感影响所及,囊括土地的光流派会显示出反应,土地会产生闭塞。然而,矫正术者工作量少,对世界来说应该是可喜的事。 但对渴望得到高收入的丰花而言,至少并不值得高兴。 五月除了平日的任务外,因为还完成特别指令,所以得到多一些酬劳。与那次相比,前几天领到的六月份酬劳不知是不是矫正工作少的关系,金额并不庞大。通过三个月连续测验后的丰花烦恼著:如果七月份也拿到同样的金额,那暑假的玩乐资金该怎么办? 而三天后赤尾支付事成费用的十万圆,大概全都会被丰花为了暑假的回忆而消耗掉。 最后赤尾和丰花决定的契约内容,事实上是很简单的。京介从今天起三天内,要于补习结束后的晚上十一点,在补习班入口等待赤尾秀春。等赤尾一出现,就要将他送到徒步二十分钟距离的自家玄关就是这样。即使包括移动及等待的时间在内,大概一天只要做一个小时以上的劳动就可以了,这当然是从补习班到赤尾家的路途中,没发生任何事的算法。 赤尾的不安,总而言之就是胆小鬼杞人优天在委托第一天,京介是如 此认为的。 但他却是在第一天平安结束时才注意到,如果搭计程车不就得了?当他对丰花提起时,却被她锐利的目光命令闭嘴。 六月二十七日,将今天的日期和邮戳日期一对照后,盐原友子垂下了双肩,中间有一个星期的时差,无论距离和时间都被分隔开来,盐原完全是孤立无援的。 会长过得好吗 从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准备室的窗户抬头看著可见的天空,盐原喃喃说道。在桌子上摆著盐原的便当盒,和装在信封里的信件。在午休时间的准备室里,委员只有盐原一个而现在在虹原高中的风纪委员中,拥有认真行动意志的就只有她了。 根据来信内容,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现在的所在之处好像已经过了梅雨季,每天都持续着令人拍手叫好的晴天,蔚蓝的青空,如同设定计时器般准确造访的黄昏,令人发狂的热带夜。虽然成员之中有十个人得到类似虐疾的疾病原体而被迫返家,但自己到今仍很健康,信中记述着这些内容。盐原心想那些字体,像是被除数热病缠上的人怕写出来般的歪斜,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盐原是最近才知道有虹原市内高中风纪委员会联盟这个团体,还有长谷常彦也加入了那个团体。 虹原市内高中风纪委员会联盟,简称虹原联,每年六月会举办共同集训住宿,据说会进行讨论会或最强风纪指导法研究会等活动,包括长谷在内虹风联的高中生,从向个星期前就移动到某座孤儿,目前也还在集训中。盐原在长谷不在的期间,被委任风纪委员会的运作执行权。 这样的盐原有个烦恼,那就是这几天在校内流传的某个谣传事件。 虽然盐原也从班上女同学那里听说了,但话题本身却毫无根据。在街上出现的可疑分子事件,被人塑造成忤谈风。而这个傅言不仅只于虹原高中校内,似乎在城里各地也稍稍流传开来,盐原的家人山知道同样的流言。 怪谈或超自然现象,盐原并不觉得可怕,但是为了不危害到自己,为了不扰乱校内风纪,她只能祈求。然而,现在所发生的问题却是后者的危机。 在这加传言的什么荆棘死神之下,似乎还没有出现实际受到伤害的虹高学生,但这几天学生的生活态度却趁着谣言之便,发生了无法容忍的事。 首先,是各班擅自缺席下午的课程而溜回家去的学生增加了,跃居早退理由第一名的是为了不被荆棘死神攻击,所以要趁着天还亮的时候回家,虽然早上迟到的学生也增多了,但名列理由第一位的却是昨天晚上因为畏惧荆棘死神,所以一直无法入睡. 放学后,在未成年禁止进入场所被活逮,抓去辅导的学生变多了,根据在居酒屋,人妖酒吧及脱衣舞剧场被捕的学生所言,入店理由排名第一的是为了不被荆棘死神袭击, 而相待在有屋檐遮蔽的场所里。望着自制的六月份辅导人数总表的曲线图,盐原抱着绑辩子的脑袋。 她心里想在长谷从孤岛回来之前,不想个办法是不行的,但是光凭严加注意学生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点盐原很清楚。今天也是在刚刚警告正在厕所里化妆的女学生时,以为了不被荆棘死神攻击,所以正在变装的说词打断,甚至盐原还疲关在厕所里,因为花时间逃脱的关系,造成宝贵的午休时间过了一大半。 果然不从原因方面解决是不行的。也就是说,要歼灭荆棘死神。但就算再怎么思考,像盐原这种弱不禁风的女高中生,还是找不到战胜怪谈主角的方法。 会长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盐原盖上吃不到一半的便当盒盖,紧握著信纸如此说道。当然这里并没有可以回答她的人,只有从走廊上远远地传来学生笑闹的声音。 盐原用力地吐出气息,再次看著来信。当看到在最后一行文句中我不在的期间碰到困难时,可以去拜托我的好友一条介的讯息时,盐原冷笑了: 这是没有意义的,会长。那个不良少年能做什么?和谣传没有关系,他以自我的步调迟到、跷课和抽菸就算我警告了好几次,但他不但带着那把像魔法师杖的东西来上学,上个月他还用那根魔杖施展奇怪的力量,与怪物对战::怪物? 自言自语的盐原当场无意识地站起身来: 说得也是如果能战胜怪物,或许也可以打赢荆棘死神,况且一条同学有点应该说是拥有相当超乎常理的力量打从一开始会长给他取的称号。魔女应该不会有魔女无法匹敌的对手吧当嘀嘀咕咕说著话的盐原眼里,开始慢慢绽放光芒时,教室的门打开了。 她一抬起头来,万万没料到会看见一条京介本人,正以想睡的神情窥视著教室里面. 盐原有听说过,午休期问一条京介会寻找睡午觉的地方,而在校内徘徊走动。 一条京介一看到盐原的脸,就静静关上门离开。盐原眼中散发出接近一等星的光芒。 将准备室橱柜中的风纪委员专用武器今天她选择了打扫厕所使用的马桶疏通器拿在手上后,盐原拔腿起跑。她以击碎门板的气势打开门,并在走廊上飞奔。还在不远处的一条京介与其说是看到盐原,倒不如说是因为看到马桶疏通器,立刻开始逃走。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逃?我有话要跟你说! 跑过走廊,跳下楼梯并挥舞着马桶疏通器,盐原的追逐戏码依旧持续着,但就算她如何死命奔跑,一条京介的背影还是渐渐远去。当盐原心想让他逃掉了而放弃是,在走廊的转角碰到认识的学生。 哎呀,这不是风纪委员吗?刚刚京介在奔跑他又违反了什么吗? 说出这番话的女学生是一条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一条丰花,虽然依然照例打量着一条丰花单耳佩戴的耳环,裙子长度及袜子款式等违反校规之处,但盐原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要和一条同学说有事要拜托他 有事拜托? 一条丰花的眼眸中,绽放出将近负二十等星的闪光。盐原因为那道刺眼的光芒而眼花,加上出现奔跑疲倦的反作用力,因而当场瘫坐下来。 啊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是,一条丰花却伸出手来拍拍盐原的肩膀,并露出连门牙都闪闪发亮的笑容: 交给我吧!详细费用就等之后再谈总之,得先抓住京介才行。 那那个你说的费用? 你在这里等著,我三十秒之内就回来。 各做完两次伸展左右脚阿基里斯腱运动的同时,一条丰花起脚飞奔而去。她绑成两束的长发如同流星拖曳著尾巴,往走廊的尽头飞去。 巨大的声响和一条丰花所发出的怒吼声隋之响起,在走廊上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息以待,接着整整三十秒后,紧紧抓住哥哥衬衫衣领,一条丰花回到盐原的面前。可以看得出被强拉过来的一条京介处于半死状态。 盐原低语着:真是个像猎犬一样的人啊,然而事实上,一条丰花的确如同做完一件工作后猎犬般,哼出自豪的鼻息。 第二章 副业性质的班级行动 关于光流派使者的兼职,并没有特别明文禁止。 酬劳低廉矫正术者为了生活而另有工作的案例,倒是时有所闻,做得比较大的就是独自开发新法术,赚取刊登在术书上费用。而且打从一开始做这种工作,就必须拥有相当的知识和技术。 做得比较小的就是当术药检查员,或是提供实验材料中一部分的血液或器官来交换金钱。然而原木单做这项工作就会弄坏身体,而对本业造成阻碍,因此必须严加注意。 不管是哪一种,虽说是其他工作,但全都不超出本家的范畴。 京介的父亲在本家医务室当医生,但比起在医务室里工作,他在打小钢珠和快艇比赛上流下汗水的时间似乎还占了压倒性多数。事实上,听说他父亲也在街头访问被问及职业时,明白表示是决胜负者,但是若说那是兼职,就介心想真的满值得怀疑,单就花费在本业赚取的收入一点,好像不能说是工作而算是兴趣。 虽然京介姑且算是兼有学生一职,但自从以正式矫正者矫身份登录本家后,就是不满一年的新进术者,因为这个缘故而赋予的负责区域,是比较难出现闭塞的安全地区,学生活方面自己也能有相当的空闲,所以身兼两职并不是那么辛苦的事。 但也不能因此说自己会想要有效利用空闲时间,京介明白自己并不是个性积极的人. 嗯赤尾秀春的部分十万,再加上封口费一万,风纪委员部分一天一千 丰花按著小型计算机,快乐地自言自语。而被迫坐在旁边座位的京介,则思索著如果有可乘之机,就想逃得远远的,但不知是不是被看穿了这种心思,丰花的左手紧紧抓住京介的腰带丝毫不放手。 丰花用空出来的手,快速的将吃到一半的汉堡塞进嘴巴,继续说道: 唉,因为她说只能从风纪委员会的预算中支付,所以算便宜一点也是无可奈何。那个当委员的女孩还说要自掏腰包补贴,还真有点可怜呢。贫穷高中女生的心情,我可以切身体会不过我这边会尽量拖延解决的期限,希望可以尽可能多拿到一点报酬。我会努力拖到20天两万天的,那时个好是这个学期结束,感觉不错. 地点是光流派统辖管理局,通称为本家。在一楼的术者专用餐厅里,大概是下午四点这个时间点的关系,呈现零散混乱的状态,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来紧临餐厅的术者中心办事的矫正术者。 虽说是餐厅,但贩卖的东西却全是速食,连来当客人的矫正术者都充分散发出平民气息,所以这里看不到半个穿制服的职员,或是看似聪明的高级术者身影。 放学后,闯时教室里说有事要商量,而将京介拖行到本家来的丰花,在桌上更加轻快的按着计算机的按钮。 嗯这个月的矫正术者酬劳是基本薪资外加一点点,这种感觉真好啊如果照这个样了下去,下个月下旬到手的全部报酬金额是咦,不会吧太棒了,有这么多耶。怎么办,京介?可以买任何东西喔,你要买股票吗? 不买,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你在生什么气啊?可以消磨放学后的时间,有什么好闹别扭的?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你平常也只是呆呆的抽著菸,什么事也不做。我都忍下看电视的事这样陪著你了耶,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喔。 丰花的肚子发出豪爽的声响。那是好像在诉说刚刚只吃个汉堡根本不够的声音。 我要再去买一个汉堡,要是你想趁我不在的期间逃走,那可不行哦。 从椅子上起身的丰花,以轻快的脚步走向柜台。 京介仍旧坐在对窗户玻璃的位子上,叹了一口气。在窗户的另一侧,通达车站上向的道路上各种颜色的雨伞群流动着。而后方的座位上,响起一阵一群客人坐下的嘈杂声音。 兴建筑物外面直接相连的自动门开了,和他们交错的雨声流窜在店内。 京介想起了午休时间,从风纪委员盐原友子那里接到的工作内容,那是查明街上传言的荆棘死神真实身份,并且为了不让谣言继续流传,而希望做出处置的内容,虽然这并不是高中风纪委员该参与的问题,但盐原友子在她死心眼的个性上,似乎希望能出现自己会对这椿事件采取某种行动的事实。 然而对京介来说,并没有义务协助她,但与赤尾那次一样,丰花双爽快的慷慨应允。 据丰花的说法,查明谣传真相和防止负责区域发生事故息息相关。还有,虽然剩下两天时间,但这对赤尾秀春的保镖工作也会有所帮助,丰花找了一堆顺水推舟的藉口,似乎就是为了想多捞一毛钱。 没多久,丰花捧着托盘回来,除了汉堡还买了薯条,甜点和饮料。在按计算机之前,丰花才眯过想的套餐并且吃完了,如果省下点餐费,应该多少可以存些钱吧,但丰花似乎并不具备这样智慧及耐力。 真亏你能吃这么多。 因为我肚子饿嘛,这也是没办法,我正在成长期啊。 坐加椅子的同时,丰花拨开汉堡的包装纸说道.虽然是成长期,但京介看到却是丰花身体无论是体型,还是孩子气的脸庞,都是从好几看前就没改变的样子。 我稍微想了一下 对著点燃香菸的京介,丰花微妙地使了个回神的眼色说道: 京介你会这么没有食欲的理由是什么? 是你的标准异常。 才不是呢!是你太反常了。我跟你说喔,所谓的食欲是由脑袋里某个地方发出命令。但因为你的脑袋里是水久冻原,所以这类神经一定是冻结而无法顺利运作,这是我发现的事。 你发现的事实? 没错!虽然我也想找出融解冻原的方法,但是因为太麻烦而作罢了。那么,回到工作的话题吧。 丰花继续吃着薯条,将倚靠在墙壁的书包拉到自己的身边。 取出笔记本后,丰花为了鼓起干劲而大大地哼出一口气。 我从学校的朋友那里收集了各种情报,听说荆棘死神是现在毫无人烟的路上或公园里,但光只有这些讯息是有点暧昧不明,所以,我试著问出实际是在么地方目击的具体地名,还在课堂上处理传来的讯息,真是辛苦啊,我可以了解邮局人员的心情 丰花翻开笔记本,并推给京介看。在绘有大头熊插画的笔记本上,用丰花潦草到极的字迹写着好几个地址及地名。像是西口的便利商店后方、北一丁目儿童馆旁,九丁目美术馆附近等等,上面写了十几个地点。那些似乎是传言中可疑分子出没的场所。 刚看到这些地名罗列时,不可能会闪过什么线索。硬要说的话,就是如同传言般,都尽是出现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那是幽灵还是变态,但京介心想:这是这类东西常有的倾向吧。 似乎还有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出没的特徵。因此,从现在开始调查这边所有的地方,你觉得怎样?距离去补习班接三年级学长,还有一点时间吧? 你是说到现场去的话,可以有所发现? 谁知道?不过我昨天看到的连续剧说过犯人会再回到现场。 你不是说他有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出没的特微吗? 你很啰唆耶,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嘛,搜查的规则是很重要的,而且,或许会留下什么可以作为参考的东西。啊,还有探听线索是命脉,那个扮演警角色的大叔也有说过。 唉,不管要做什么,都需要人手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丰花环视着吵杂的店内四周,她似乎正企图些什么,从眼睛里飞射出近似灯塔,既强且长的视线。 在古花心中,这次调查谣传似乎确实被定位在模仿连续性的位置。京介想起了被盐原友子说过:一条同学很擅长消灭怪物吧?的事。不论是 杀人犯还是怪物,自己的角色肯定是被想到就行动的丰花拖著,到最后有危险时就被拿来当挡箭牌,或是当丰花厌倦调查时,被迫吃下所有工作的角色。 突然,丰花的头发及裙摆大动作的摇晃,迈开了步伐。她所走去的方向是在斜俊方的一张桌子。男女包含在内大约五人左右的术者,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而发出嘈杂的笑声。 年纪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岁上下,可以想作是刚从本家规则中未满十八岁术者要两人一组行动束缚中解放的术者。 虽然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别人,但京介心想,他们看起来似乎是不太优秀的一群人。有股与其因为聚餐,倒不如说只是单纯为了吵闹而聚集此地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周围客人散发出随时攻击的视线,周遭的人也带著困扰的表情。 把话说得白一点,应该可以说是术者世界的小混混吧。 可以打扰一下吗? 丰花一出声说话,一群人就突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以可疑的眼光抬头看著丰花,没多久,一名长相丑恶的年轻人浮现出挖苦人的笑容说道: 你有什么事?我们几个正在忙著商量工作上的事。你乖乖到那边去标术书上的名注音吧! 他才说完,同伴们就感觉可笑似地拍手大笑。丰花以泰然自若的态度等他们笑完,而周遭的客人或店员则开始聚集目光。京介叹了口气,将正在抽的香菸捻熄。 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是汉字检定八级啰你们几个的负责区域是市内吗?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就我看来,虽然你们是感觉不太正经的术者,但好像满有时间和精力的。 讨厌啦这小孩把我们当笨蛋啰,竟然被穿水手服的兼差术者当笨蛋啦 胡乱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子,发出好像是故意的叹息声,其他男子又笑了一会儿之后,站起身来,潮湿的地板和椅脚摩擦,刺耳的金属声在店内回荡。 在从无袖运动服露出的两条手臂上,刺着品味低劣刺青的男子,从大约高过丰花四个头的位置俯视地说道: 如果不想挨揍就快滚回家! 那么,如果我赢过你的话,你就会听我的啰? 哦,随便你要过肩摔还是什么都行。 一群人又再度爆出大笑。丰花只转回头看京介,朝他招了招手,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京介嘴里喃喃吟着,来了,来了并从坐椅上起身。 并列在丰花身旁,京介站在仍哈哈大笑的男子面前,左右的桌子间距只有几步之差,就算考量到对周遭所造成的困扰,但用一击解决还是明智的选择。 男子突然发觉到京介,当看见他的长相时就发出这两个人搞什么呀,竟然长得一模一样的爆笑。而京介皱起眉头时,似乎和身旁的丰花做出同样表情的时机几乎相同,这又让那群年轻人发出更大的笑声。 连开始的信号都没有,男子突然挥出拳头。五根手指上都戴著粗大的金属戒指,真要是被打中的话应该会相当痛。 京介从桌上夺过托盘,对准男子的拳头猛力掷去。虽然传回坚硬声响及手部的感觉,但托盘并没有碎裂,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敌手。京介逼近对方一步,使出一记左直拳。 男子大动作地跌坐在地面上,店内恢复平静。一直播放的背景音乐似乎刚好到了切换的时候,所以只有雨声溢满整个店内。 京介吐出气息,并将视线从正露出满足笑容的丰花身上,移往桌边的那群人。他们每个人部像足在爆笑途中定格了,而在冻结状态下的嘻笑神情,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还有人要上吗? 当京介姑且一问时,他们全都一致摇头拒绝。 丰花所挑的人选,似乎还算是正确的。 将坐在那桌五个人各自的负责区域总和起来,包括京介他们负责的部分在内,大概达到虹原市总面积的四成。如果是在这些范围发生的事件或谣传,大致上还可以掌握。 京介最初出手的男子,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只有他是国中生,而且还是个研习中的术者。以他为首的五个人,全都做出愿意协助京介他们的约定。 首先丰花在有关那件谣传上,请他们说出任何他们所知的事,但从五个人那里听到了情报和至今所括得的传言,在程度上并没有多大变化,也没有实际遭遇过事件的人,只是在各行各业与校园内半开玩笑处理的这个传言,在术者之间好像是以具有相当真实性的方式流传着。 接著丰花将五人分为两组,一组命名情报收集班,另一组则叫现场调查班。 情报收集班的任务是彻底于传言的所有情报,现场调查班的任务则是去荆棘死神出现的地方,进行调查工作,而调查的地点,决定是由组员分散开来进行。 下午五点,决定将本家餐厅当作集合地点兼本部,各组开始采取行动。之后的预定流程,是各组行动直到晚上八点半为止,结束之后在本部集合,并在十二点的关店时间前进行交换情报会议,而京介会在十一点时,赶往赤尾秀春的保镖工作。在小组行动中,若是各组行动中有担当区域出现异状者,当然还是要以那边为最优先。 顺带一提,丰花兼任本部长及情报收集班长,京介则被她任意决定为现场调查班长。 同意协助的术者看起来非常有干劲,丰花也很满足的样子,但餐厅的欧巴桑仍然是一副看起来很为难的表情。 京介所造访的地方,是位于中虹原四丁目区的一座小公园。 来到身为矫正术者的负责区域以外,而且和自己生活无缘的地方,才发现到就算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还是有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而那个公园是被老旧的网球场,和像是某处员工宿舍股的灰色建筑所包围。 从大约三十分钟前开始,雨势就停歇了。虽然在西方天空中可以看见隔着薄薄云层的太阳轮廓,但在吹拂而来的风中,却强烈飘荡著雨水的气息。京介隔著铁丝围望着无人的网球场,抽起一根菸。 一条大哥!!让你久等啦! 以奇怪的敬语如此说话并跑过来的是现场调查班的一员京介打倒的国中男生介足和他一起行动的。 在阂中生的背后还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以不安的神情伫立著,他是在这座公园里碰到荆棘死神的目击者之一。国中男生从住在这附近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连目击者的名字和住址都推论出来后,就这样把人带来了。所耗费的时间大约是十五分钟,在那段期间京介只抽了两根菸。国中男生似乎还颇为自傲自己拥有许多朋友,还将纪录着数十人名字的通讯录拿给京介看。但京介从出生开始,就完全不曾拥有过什么通讯录,他还打从心底佩服著,拥有广阔的人际关系还挺方便的嘛。 他是大约在五天前的受害团体其中一人,听说叫恩田。因为他不愿意来这里,所以我还赏了他两拳左右。 经他这么一说,才看到那个叫恩田的年轻男子嘴角,正孚现著浅色的瘀青,当介从铁丝网围篱起身接过而来时,恩田以为又要揍,而以欲哭的表情猛摇着头。 不不管你再怎么问,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但什么都,而且从那次之后大家全都窝在家里 你只要在想得出来的范围里,说明一下状况就可以了。 京介距离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说道,身后的员工宿舍现在应该还有人居住,但却一片死寂般连个声音都没有。而被放置在道路一旁角落的三轮车,莫名地让人感伤。 恩田将视线落在脚尖上,在短暂的沉默后,就以这样的姿势开始诉说著: 五天前在深夜时我和一群朋友,在那边的公园里闲聊。当天空下起雨而正准备回家时,在那里我发现在厕所后面 有奇怪的小鬼身影 恩田抬起头来的眼睛,瞥向有问题的公园。在入口紧邻处,有间水泥墙的公共厕所。 然后,阿则跟那个小鬼说话 喂谁址阿则? 正在做笔记的国中生,眉宇问皱起惊人的纹路。恩田抽动双唇,舌头打结地回答著: 是是是我们那群人当中的首领。阿则出声搭讪后,那家的手臂突然伸长 恩田的视线再度垂向脚下。接下来的故事,大概就和传言中一样吧,被伸长的手臂缠住,而受到如同被荆棘刺中的伤口。对于没实际见过那副光景的京介来说,不是太能涌现出恐惧的真实感。 虽然不太可能是被恩田传染,但京介将视线落在地面上询问著。地面的积水,散发出混浊的七彩光芒。 那个首领现在怎么了? 他被送去医院了,医生说他受的伤并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一个礼拜就会痊愈因为没有必要住院,所以他都待在家里不过,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受惊吓,我们这群人也就没众在一起了。 我好像可以想像得到,不过你们的首领为什么要去搭讪? 他只是想勒索而已 有报警吗? 没有 京介轻轻地点头,并越过马路朝著公园移动。留下来的国中生将恩田压制在铁丝网围篱上,向他打听荆棘死神的外观特徵。 公园的占地是近似圆形的形状,而且是狭窄到走二十步左右,就会抵达另一边的程度,顺着圆部分中种植的榉树树枝,制造出超过必要程度的林荫,使得公园内看起来很阴暗,不知是不是雨停的关系,公园内不见任何人影,连鸟叫声都没有。 留心着泥泞的脚边地面前进,京介朝着公共厕所的后方绕去,虽然公园内好像遍布清洁人员,但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会输工减料,厕所后面杂草丛生,延伸约五公分高的叶子在京介行经时,熟络地散布水滴。 发生事件是在五天前的夜里,在这个星期一直都下着雨,地面上可以述说事件全貌的东西一样也没留下来。不棕打从一开始就算找到血迹,对于并非警方鉴别课人员的京介来说,也是无能为力。 一条大哥!我问完了. 从公园入口的方向,国中生大声呼喊著: 虽然没问出什么大不了的情报,但还是要去跟丰花大姊报告,她说过要做整理的。 如此说完,国中生就朝大马路的方向跑去。从这里到丰花待命的本家,跑步大约要五、六分钟的距离。 京介大致把厕所的水泥墙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有无数的裂痕,雨水渗入变色,在其中画下的无意义涂鸦显得很醒目这是公共设施上常有的肮脏墙壁。 突然,京介在腰部高度的位置发现正在爬行的不自然龟裂。相对于其龟裂,只有那里是小圆状的塌陷。 在凹洞的深处,有一块一公分左右的圆形金属片深埋在其中。想用指甲揠取,但似乎破埋得很牢固,所以根本无法取下来。虽然看起来像是螺丝钉的螺帽部位,但却还是不能判断出原貌。他再度确认整个墙面,发现埋有东西的就只有那个地方。 望著墙壁一小段时间后,因为没有发现其他在意的地方,所以京介就步出了公园。待他回到马路上时,叫恩田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正当思索著要等国中生回来还是采取其他行动时,京介突然发现视野边缘有个人影。在员工宿舍旁整齐排列的银杏路树下有个黑影,身上穿著长度是从头到脚,如同雨衣般的黑色衣服。 对方一直凝视著这里。模样像个年幼的女孩当京介歪著头,转向对方的瞬间黑衣少女疾行,她朝著京介跑来,有什么东西正从她左手袖子急速延伸长度。将嘴里叼著的香菸扔在地上,京介反射性地解开包裹玲洗树树枝的绳结。 延伸数公尺长的东西,可以看得出来是异于常理的长臂,而少女正挥舞著那只手臂,手臂像鞭子般地低鸣,并以京介头顶为目标袭击而来。京介跑到员工宿舍旁避开了攻击。 少女的长臂直接挥向地面,被打中的三轮车很轻易地就崩毁了。 紧握着解开布套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平静地吞了一口气,他曾经听过幽灵会接近谈论怪谈者身边的迷信,荆棘死神大概也想出现在追逐有关自己的谣传的人前吧唉,应该只是巧合吧?他心想,这真不是个令人高兴的巧遇啊。 少女的手臂又动了,它还更加延伸长度,并紧贴着地面爬行,狙击京介的脚边。京介虽然想要逃跑,但手臂并没有停止延伸,似乎不管到哪能都会追个来。 因为这样会没完没了,所以他在停下脚步的同时,挥舞玲洗树树枝敲击少女的手臂。如同打中金属般的坚硬触感回传过来,自己的手臂只有麻痹的感觉。 对方延伸的手臂,以让人误以为是藤蔓般的柔软动作卷住玲洗树树枝.因为缠绕力道所产生的剧痛而停止呼吸,京介就在被缠仆的状态卜倒落在地面. 这是什么 脸颊仍贴近洲湿的柏油路面,京介确认缠绕在白已朽手臂上的束缚物。大约手腕粗细的肤色藤蔓表面还可以看着长看无数细小的荆棘刺,剧痛的原因大概就是这里了。 一明白原因之后,好像感觉更增疼痛地。看着穿透制服衬衫,刺进自己皮肤的荆棘。京介绉起脸来。称为荆棘死神真是叫得好啊,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取什么名称呢荆棘小孩。他心想自己还真是缺乏紧张感。 聪得见一阵没躲开积水步行而来的脚步声。京介撑起左手,拾起倒卧的上半身。可以看见黑衣少女正往这里接近。无力垂放的左手臂前端,像水管一样长长地延伸,并缠绕住京介的右手。这种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像她是个人类。 少女有近似人体模特儿的静寂眼色,那是感觉不到杀气或疯狂的沈静表情。 少女的右臂拙动一卜,手臂也从右手的袖子伸长后,对方就一直凝视著京介的脸庞,此外动于臂前端。虽然他想要避开袭击脸部的藤蔓动作,但左脸却被抓住。少女的右臂前端刺向柏油路面,钻开一个像是用钻孔机贯穿的洞穴。 右手臂的前端从背后朝京介的上半身缠上好几圈。肺部被紧勒住,这次他会完全停止 京介咬紧牙关在单脚上灌注所有力气,并踢上少女的脚踝。瘦小的身躯轻易地东倒西歪,摔倒在京介右边。 右手仍紧紧缠住的玲洗树树枝成为摔落少女的垫被。京介顺势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辰位至戌位风压增加。将一寸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丑位! 在俯卧于地面的少女身体,和在其下被压烂的玲洗树树枝问仅有的空问里,空气发生爆裂,因为自己的手臂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不能设定太强大的威力,但少女的身体还是被吹到数尺远的后方,大概是反作用力的关系,少女延伸的两条手臂有半左右被扯啐而似乎潜藏在银杏路树中的野鸟也一起飞向空中. 站起身来的京介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本业是肤色的藤漫,却急速变成褐色.束缚的力量也已经消失,当京介伸手触碰时,就因为乾枯藤蔓的脆弱而脱离手臂,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不见少女的身影,似乎是被她逃掉了。地面上散落的黑衣碎片,只是述说著少女曾经存在过这里的事实。 地面上没有对方留下来的血迹,在状似枯草的残骸中,掉出一个像金色螺丝般的物体。京介捡起那个东西,收进制服口袋里,然后用力吐出一口气。现在只能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边的高中生你在做什么? 听到叽哩咖啦,不知是哪里松开的声音,京介抬起脸来。骑著脚踏车的警员从车道旁悠闲地走近。 员工宿舍那里有人通报喔,说他们家门前有个高中生在闹事。 将脚踏车大摇大摆地停入在京介面前,警员以单脚接触地面,他环视着四周散乱的模样,惊讶地眨动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 那么,你在这里敞什么? 天晓得 哎呀,你脸上还流着血耶,衣服也被撕开。啊哈你一定是打架打输了,而在逃离对方吧? 警员窥视着京介的脸胧后,说出令人不可思议的话: 所以.我明白你想耍帅的心情。但打输是很悲惨的,所以要打架的话还是去没有人的河边空地.这是自古以来就决定好的吧?不过打架真的不行喔。来,你的名字和住址是? 飘散在地面的少女残骸随风流逝,没多久就像灰烬般朝天空散去。 留在本部的丰花和几名情报收集班成员,正进行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中。荆棘死神 特徵描绘成图像的作业。在前些日子丰花所看的警匪剧中,有制作杀人犯肖像画的镜头, 所以现在是参考了那个场景。猜拳输的组员从丰花手中接过纸和笔名笔,且被近坐在椅子上,虽然餐厅的欧巴桑接近时,一边擦著邻近的桌子,一边喃喃说著猜拳猜输的人就要画肖像画啊。但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加油啰,你的画工攸关搜查本部的命运喔。 丰花拍著组员的肩膀,用力地点点头。在警匪剧中,主角刑警也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丰花高声念出特徵。. 身高约一百一十公分,大概。 不太胖,也不太瘦,大概。 发型是直发的清汤挂面头,大概。 年纪大约六岁,大概。 身上穿著全黑的衣服,大概。 长想不太清楚,大概。 手臂会延伸,大概。 所有的特微都加上大概,是因为目击者的证词很暧昧。而在晚上出现,且都是在室外瞪光稀少的黑暗场所,造成没人清楚见过对方长相这一点,是有点难以处理。 组员花工二分钟左右的时间完成肖像画。那是有十一等身的完美比例,如外国人般深邃轮廓的美少女脸庞。虽然不清楚特徵是包含在什么地方,但确实是完成了一幅完美的肖像。其他的组员给予掌声及喝采: 你画得真棒! 可以当画家啰。 下次画画魔法少女吉卡裘吧。 好不容易完成的肖像画,却只是普通的涂鸦大会。 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各组都结束行动,前往本部集合。 各组交换收集得来的资料,但现场调查班的收获几乎挂零,荆棘死神似乎并没有在出现在地方,留下类似痕迹的东西。 当京介报告碰到荆棘的死神,却让她逃脱的事情时,时间上在十多分钟之后,也有组员在其他地方碰到她。那个组员说自己只是从远处隐约看到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丰花却破口骂你们真是没用。 然而,在情报收集班的一员说出:我见到了知道荆棘死神真面目的小学生的发言后。在本部内造成一片骚动。虽然餐厅的欧巴桑从柜台另一边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但却没人压低音量,保持沉默的只有京介一个人。 根据报告,那个小学生说死神和他的朋友长得很像。因此组员打算去见那位朋友,但却被小学生以不可能而加以制止,因为听说他的朋友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是幽灵吗 可是,既然都要出现,过了梅雨季之后的夏天,对幽灵来说才正是时候呀 不过,是幽灵吗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要在夏天出现 急速恢复安静的本部气氛在店内扩散,整个餐厅奸像飘荡著阴沉的空气.打开自动门进入店内的客人察觉到奇怪的气氛,就直接转身离去。欧巴桑依旧从柜台的另一侧露出为难的表情,而面无表情的只有京介。 京介提出在公园墙壁上发现的金属片,也在其他地方找到两、三件相同东西的报告但当预测金属究竟是何物时因为有人说出是来自外星人的讯息的的意见,所以本部的话题就变更成科幻故事,不过,这回欧巴桑已经不再探出头来观看了。 京介心想如果真是幽灵,把它交给专业的驱灵师之类,快点从中切断关系不是比较好?如果只是幽灵引起骚动,就用不着光流脉使者出场,因为他们并没有让幽灵升天的法术,唉,在确定是不是幽灵之前大概是非做不可了 京介,你别碰伤口,它还没收口唷。 坐在对向座位上的丰花,露出恐怖的表情说道。京介发现他在思考时,无意间触碰着左脸颊上的伤口。 京介所受的伤,国中生已经施展治愈术治疗过了,衣服的破损恢复原状,但伤口方面并没有完全消失,还留下浅浅的伤痕。 据说光流脉使都每接受一次高等治愈术治疗,身体就会开始产生免疫,变得很难出现效果。至今有过数次身受攸辟性命重伤经验的京介,早已是治愈术难以达到成效的体质。 像这种程度的割慯或刺伤放任不管,以体内具备的自然恢复力,过些时候应该就会消失。但丰花却非常生气,她的理由似乎是不由自主地讨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面孔受了伤。 而对稍带疲倦气息的同伴,晚上九点时,本部长丰花进行起司汉堡的补给。听说那是在餐厅店长的好意下免费得到的。虽然京介完全不了解个中含意,但丰花说店长是魔法少女吉卡里的影迷,所以才请客的。 晚上九点半,组员全体出动开始巾内巡逻。今天晚上荆棘死神会在某个地方出现的可 能性很高。 选定没有人炸的地点,每个组员等待时机,但也有人因为路人觉得可疑而去通报或接受警员讯问后,带着悲伤的表情回到本部。 在雨势开始增强的晚上下一点前,京介依照约定,前往赤尾秀春上课的补习班。 赤尾秀春站在补习班的玄关处,和一名身穿其他学校制服的女学生聊天。女学生钻进前来迎接的轻型轿车后,赤尾挥手道再见。估算那只手放下来的时间,京介朝他走来。 轻轻踏边积水行走,赤尾自顾自地说著无所谓的闲话,他的声音带著高涨的兴致是因为模拟考中得到奸成纰的关系吧。京介一边在雨伞下抽著菸,一边遥望着无人通行的道路前端。不知址从沉浸在夜色黑暗的田地何处,傅来有时颇为阴郁的蛙鸣。 喂,刚刚那女士你觉得怎么样? 赤尾突然政变声音语调的问起这件事。 京介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说的刚刚那女生指的足赤尾刚刚在实习班门品聊天的那个女学生。 不认识。 不过,她很可爱吧? 我没看到长相。 她很可爱喔不但个性好,头恼好,而且 嗯? 她和我的志愿相同喔,如果我没考上绝对会很惨的。 嗯。 京介忍住哈欠,敷衍着随声附和。赤尾心情看来不错的理由,他似乎可以理解。 别嗯了,一条京介,你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 把雨伞歪往京介的方向,赤尾询问着,京介则将视线移往上爬在马球路右边的一间废工厂。黑色的影子在阴雨下只是屏住气息坐着,好像没告别奇怪的感觉。 没有特别喜欢的。 说完后,京介将滞留在喉咙深处的气息,和香菸烟雾一起吐出。没有喜欢的人,这单纯是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所喜欢的对象,直到现在仍然冻结在两年前去世的砂鸟礼子身上。 赤尾因为没有发现到京介表情的变化,所以仍轻轻让雨伞上下滑动继 续说著。像是刚刚那位女学生常常来找他说话,或偶尔也会打电话到他家,或她对自己是不是有意思等等。半数以上是听过就算,京介将精神埋进自己的思绪中。他心想不管是梅雨,还是吵死人的小组行动,如果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田地中断了,在马路的前方出现一间大宅院的影子。只有一盏照耀门口的圆型室外灯光,在周遭一带的黑暗中,扮演著如同月亮的存在感,而那正是赤尾的家。 在铁门前停下脚步,赤尾微微举起手来。 再见骤 嗯。 对了一条京介, 对著准备离去的京介,赤尾犹豫地出声叫唤。在室外电灯下收起雨伞,目光仍停溜在手腕处,赤尾说道: 我硬是把麻烦的事情加在你身上,觉得很不好意思 丰花她高兴可以去买股票了。 你是个比我想像中还要好的人,而且还很准时前来接我,虽然对我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但这样说辞会容易些,被强迫听别人的恋爱史,通常都会感到厌烦吧? 这两天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没发生任何事。我觉得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那么,回去要小心点啰。 赤尾一按下大门旁的对讲机,铁门就自动打开。当赤尾的身影消失在他家的深处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砾秆,铁门好像自动上锁了。 走回夜路上,京介想起他家室外电灯坏掉时的事.如果跟父亲说.他肯定会说出灌入气功让灯泡延长寿命之类令人摸不将头绪的话,伹若是对母亲说,她一定会说旧灯泡要在收可燃坑圾的日子丢掉。 如果是自己默默地换灯泡,就不会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对地球也是一种善待吧?想到这里,京介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当京介返回餐厅时,店内正播放着宣告打烊的音乐及广播。 虽然欧巴桑已经开始拖起地板,但丰花及组员们仍顽强地赖着桌边的位子不走,从全体带着无聊的气息坐在位子上的情形看来,似乎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举动。 现在解散不就好了吗?京介出声说完,在桌上探出上半身,一脸无聊的丰花只将眼睛转向这边回答: 什么线索都没掌握到就要回家,这样不是很讨厌吗? 没有线索就是没有线索,明天再做不就得了。 我才不要!我想要以神速解决这个事件,接受来自世人的尊敬眼光。在警匪剧中也说吗,啊啊,真是麻烦死了。 丰花如此说完,就把桌子摇得嘎嘎作响。 自己明明说过要尽可能拖延解决的时间,来获得多一点委托费,但在采取行动的过程中丰花终究还是觉得厌烦。原来丰花就不是那种不采取行动的事物,会长时间奉陪的懒散个性,京介发觉陪着这种个性的人行动十六年之久的自己,事实上耐性是相当强的。虽然不可能因此而受到什么人的赞扬。 对着喃喃诉说到后天的黄道吉日为止想做些什么而翻动行事历的丰花,其中一名组员战战兢兢地开口: 本部长,那个因为我想回去看电视,所以差不多该回家了 以那名组员主开端,希望回家的人接二连三地报上名来。因为本来就有聚会到这家店打烊为止的约定,所以丰花带着不悦的表情,撑起上半身说道: 知道了,辛苦你们啦!如果明天还有意愿参加,就情在和今天相同的时间集合。 桌子边只剩下京介和丰花,还有不知为何留下来的国中生。丰花吸著杯中几乎没剩下什么柳橙汁的吸管,发出不完全燃烧感觉的声音。 丰花大姊 在桌面上握紧双拳的国中生出声叫唤。丰花仍咬著吸管,轻挥著手回应: 没关系,你也可以回去了。回家之后要好好在浴缸温热身体,然后睡个好觉喔。啊,不过睡前不先打扫浴室是不行的,因为在梅雨季如果稍有不慎,磁砖马上就会发霉的。前一阵子在我家的浴室就出现从没见过的三色霉菌 丰花大姊,我不会回去的。在荆棘死神被捕之前,我不打算回家。 用拳头重重敲击桌面,国中生对自己的发主大力点头。 今天在街上听到各式各样的讯息,我仔细想过了,有胆小的家伙,也有无法离开家庭的人。我要像一条大哥那样被弄得浑身是伤。 我没没浑身是伤。 我想成为虹原第一的不良少年。 无视于京介的发言,国中生以充满热情的口吻继续说著: 这里自许多强悍的人,今天也吃了一条大哥的拳头,让我感觉到离王位还很遥远,但我认为不管是和哪个学校的某个人,好好互报姓名后再战斗是不良少年的道义。 丰花以难以理解的表情小声问道:什么不良少年的道义啊?然而,京介因为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沉默摇着头。 所以 国中生比刚刚更用力地拍打桌子。而厨房那头似乎也有人摔掉了锅子,因此发出如轮唱般的巨大声响。 所以,要快点打倒荆棘死神。我可无法忍受被幽灵似的家伙出尽风头,再加上虽然我还不是正式的矫正术者,但身为土地的守护者,我认为长期让对方横行霸道是不行的。 嗯你拥有让我希望可以分一半给京介的热情呢。如果能在其他人的负责区域防患未然,我们的酬劳也会增加我明白了,就组成夜间特别搜但班吧! 丰花一宣示完,国中生就以充满干劲的声音附和。 心里想要早点回家的京介伸完懒腰后,丰花就将脸贴过来,并且让他看到令人想不到此时是日期变换前的灿烂目光。 京介也是组员喔。如果你敢说想睡要回家,我就把浴室里的霉菌种在你的肺里。 将本部栘往附近的便利商店,开始了夜间特别搜查班的活动。 丰花和国中生是到徒步五分钟的市民运动场,京介则是绕到更远的的神社。预计过了三十分钟后,如果各自的地点都没异状就到本部集合,并移动到警戒地点。 即使日期转换成六月二十八日,雨仍阴沉地下个不停,闷热的空气也终于开始降温。侵入市民运动场场地的丰花,抓紧水手制服的胸口处剧烈地颤抖著。看到这副模样的国中生睁大眼睛说道: 是振奋精神吗?丰花大姊真有干劲呢! 选奸啦!这是敌人接近时身体告知的本能,我想决战的时刻大概近了。 由铺设四百公尺跑道的运动场、体育馆和棒球场等设施组成的市民运动场,使用的时间是到傍晚为止。现在的时刻当然不会有人影,不知是省电还是吝啬,室外电灯是以五盏开一盏的比例例点亮。 环视著整个场地,丰花交相打了三次的喷嚏及呵欠。乍看之下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 再加上实在很想睡,所以她想早点回到便利商店买些零食。 一条大哥一个人不会有问题吧? 走在身旁的国中生说出这些话时,丰花混杂著呵欠回答道: 没问题,京介没有弱点的。 的确是给人这种感觉,他对工作不带感情的气氛,毫不留情地释放出来。我也能变成那样的术者吗? 我想还是不要变成那样比较好京介不管是对工作或人生,全都是这个样子喔。 抹去掉落在鼻头上的雨滴,丰花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在那声喘息中,她轻声嘀咕着说:因为京介心中有一道墙。无法完全接受他人感情的墙,那是一道让本来就缺乏的自我感情,更加难以释放的高墙。京介不管对任何人,总是筑起这么一道墙。是自我意识制造出来的墙,还是无意识间建造的,丰花完全不知道,大概连他本人也不清楚吧? 他对丰花也筑起一道墙,丰花因为想 破坏那道墙,而相当直接地把自己碰触到这种地步,但京介心中的墙是很难被破坏的。自己的力量再怎么样都做不到,这点让丰花感到有些不甘心。 跳跃眼前的积水,丰花转换心情说道: 啊,不过我知道京介唯一的弱点。你想成为虹原第一吧?给我五千无的话我诉你。 你你是说真的吗?拜托你了! 京介小时候只有一小段时间接受过爸爸的适当训练。其他时候全都是自成一派,基础方面是还可以,但终究不过是个外行人。 一口就断言是外行人,大姊,我认为你这个样子很酷耶。 就我的眼光来看,京介还嫩得很。他的拳头只是完全仰赖惯用手力量,未经加工的腕力等级。所以京介的弱点是左边,左边应该几乎无法攻击。 我今天就是因为他的左直拳而完全惨败耶 这是乐介他偶尔状况好吧。这十六年来他好像渐渐开始转运了,和人对打时除了爸爸和姊姊之外,我没看过他输给其他人。 请你把五千圆还给我! 啰唆,安静点!那里是不是有人 丰花用手制止国中生的行动,停下脚步。鞋底陷入泥泞中,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 可以看见有个黑影从棒球场的方向走来。但在下雨及黑暗造成的视野不佳下,会让人感觉是一瞬间的错觉,但那影子确实是在移动。 比丰花判断那或许是管理员早先一步,国中生开始采取行动。丢掉仍撑开的雨伞,挥动著手臂,他跑向运动场。 丰花大姐,发现可疑分子!让我去击败他吧! 给我等一下,竟敢跑在我前面,你太得意忘形了! 丰花慌张地追在国中生后面,但因为拿着雨伞和被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的关系,想跑也跑不快,所以她晚了几秒钟时间才追上国中生。 在运动场角落只点烯一盏的室外电灯下,人影停下脚步,连伞也不撑,瘦小的身躯任寸淋湿,她朝着丰花他们的方向转过来,但因为头发粘贴在脸上的关系。从丰花的位置根本不能确认她的长相。 荆 在丰花身旁,国中生的手臂微微地抽动。明明宣称要击败她的,但却退后两,三步,国中生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说道: 那不是荆棘死神吗是一定是的,应该是吧?喂,你快说是啊。 别对初见面的人突然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喂,你在做什么呀?你知道现在成为传言的那件事吧,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走是很危险的哦! 当丰花打算说出:因为护送你回家所以给我三千圆时少女的右手移动了。 从延伸的袖口窜出像藤蔓般的东西并蜿蜒著。敲击一下地面带起水花后,那东西就划开泥水,朝著丰花笔直袭击而来。 左肩受到冲击,在雨伞掉落的同时丰花也倒向地面。撑起上半身看著被打中的肩膀,丰花眯起了双眼。制服的布料和其下的肌肤撕裂开来并渗出鲜血。这似乎是被尖锐的某物是爪子吗?像是荆棘般的东西给伤到了。裙子沾染著泥泞,不愉快感及寒气爬上丰花全身。 丰花大姊! 丰花对想要跑过来的国中生发出怒吼: 你快逃,快点! 可可是 去叫京介过来! 大吼著站起身来,丰花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虽然耳边传来国中生跑著离去的声音,但少女仍与丰花面对面,一动也不动。. 凝视著对方的右手,丰花紧咬著嘴唇。从衣服的袖子,延伸出和人手明显不同的某种东西。接近鞭子形状的那样东西前端长达地面,在少女的脚边筑起缠绕好几圈漩涡,就和在京介报告中所听到的一样。 紧紧握住玲洗树的树枝,丰花向右方跑了过去。虽然心想必须对方取得一些距离才行,但丰花却没有背对著朝后方逃跑约勇气。 少女的手臂卷起了水花,手臂在空中飞腾,并对着花的脚边袭击。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一边拼命移动脚部逃走,丰花一边吟出咒语: 自未位向丑位启动雷云,朝单一对象降下,从吾之意! 丰花将玲洗树树枝高高举起,与天际发出闪电差不多同时,少女的手臂像藤蔓般缠绕住丰花约脚踝。 视野染成一片紫色,随著轰隆声响的急促落雷袭击了运动场。脚踝被抓住而绊倒在地面的丰花抬起头来拭去沾到的泥水。在渗入泥巴的视野另一侧,可以看见受到落雷直击的室处电灯逐渐坍毁。 放开我 在咋着知的丰花的脚踝上,剧痛四处流窜,那是如同被插花的剑山刺到般的疼痛。丰花应该洁白如新的袜子,因为泥巴及鲜血沾染而慢慢变色。虽然丰花费劲地想挣脱 少女的手臂,但就因为自己手指受伤的关系而无法逃脱。 少女的手臂移动了。有数十公尺长的那个东西,发出声响缩回少女的袖子里。伴随著那东西的收缩,仍被前端抓住的丰花身体也被拖行在地上,拉回到少女面前。 吐掉进入口中的泥水,丰花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并抬头看著对方。虽然心中很害怕,但因为明白恐惧这件事情会让自己很不甘心,所以她咬紧了牙关。对方是比自己小上十岁左右的瘦小女孩,但即使如此,身体的颤抖却还是停不下来。 脚踝像足被切断般地疼痛。京介还没来吗丰花皱起脸来,当她开始思考用玲洗树树枝敲打会不会赢的时候,少女往前踏出一步。 什么你想干什么啊? 丰花抬起脸来,像是要甩掉流经眼尾及脸颊的雨水般地摇头大叫: 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京介的声音,盐原就大喊呀地往上跳起三十公分左右。从黄色的雨伞下提心吊但地窥视这里,盐原松了一口气。 啊,吓死我了原来是一条同学。你在做什么?深夜出门需要监护人同行的。 你才是,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家就在这附近,我想遗是不能把事情都交给一条同学,而自己进行夜间巡逻时,刚好感觉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 回去 咦回去 国在生从铁丝围篱探出头呼唤京介,明明充满了干劲,伹似乎还是没办法一个人前进,就盐原进入运动场内。 丰花大姐! 在棒球场前,丰花倒卧在地上。京介让跪趴在地上,一味哭泣唤的国中生退到一旁,在丰花身旁跪下来,丰花全身被雨水及泥土濡混,紧闭的双眼痛苦地扭曲眉形,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正拚命反复着呼吸,总之她似乎还活着。 我讨厌光流脉使者。 少女的头发被风吹动,露出白净的脸庞。在细小的眼睛深处,摇曳著热气般的光芒。 少女的左手移动了。第二条藤蔓卷住她的身体,丰花因而发出了惨叫。她边惨叫,一边胡乱地念出咒语。 丰花姊快被杀了!状况非常糟糕! 京介被国中生拉着,在雨天的夜间道路上奔跑。 虽然一个人也吋以跑,或者不如说感觉那样会跑得比较快,但国中生仍不入开介的 手。他似乎想常错乱。就算小介再怎么告诉他要冷静或安静点,伹好像完全没传进他耳里的样子。 从便利商店跑厂几分钟后,就抵达了据说是丰花被荆棘死神袭击的市民运动场。在国中生的引领下,正当他们打算从破掉的铁丝网围篱空隙进场内时,可以看见在正面入口处附近,有个正四处排回的黄色伞影。 每走动一下,垂编的三股发辩就不可靠地摇晃着,那是风纪委员盐原友子。 盐原。 不管足哪里部看不到荆棘死神的身影,而且附 近一带的土地,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闭塞,这点足有点奇怪。 京介心想还是先施展治愈术吧,正当他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时,丰花睁开了双眼。 太慢了因为你来迟了,所以才被她逃了。 连怒斥的力气都没有,丰花以好像会突然消失的声音说话。看著丰花带有迷蒙色彩的眼睛,京介询问著: 哪里最痛? 脷脚 人概是觉得睁开眼皮很累,所以丰花闭上双眼回答道: 还有,肩膀、上半身和 是全身啊。 除了脚踝以外,我想伤口应该都不深京介 丰花伸出手来抓住京介的衬衫下摆。她的指尖也有无数的伤痕,鲜血将衬衫染红了。 安分点! 我被人家讨厌了。 衣服在布料,在丰花手中被微微抓皱。 我看见的荆棘死神,说出讨厌泺脉使者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真不甘心 雨势看不出来有停歇的气息,国中生也完全没有停止哭泣的样子。 第一章 豪雨与摇言降临于学生餐厅 那群少年在市内的一座小公园里,漫无目的地消磨时间。 因为连日的大雨,不仅不能尽情骑车狂飙,就算想恐吓勒索,也找不到冤大头,在进放梅雨季节前,他们主要是锁定补习完回家的中小学生,但不知是天气的关系,还是猎物萌生了警戒心,最近的小孩们全都坐上前来补习班门口迎接的家长车辆中,在安全范围内就逃掉了。 其中一名少年仰望著天空喃喃说道。时间是将近午夜十二点。从空中洒落的一滴雨珠虽然变成蒙蒙细雨,但过程却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硬是持续著不怎么热烈对话的他们,趁此机会站起身来。 第六名少年朝著公园的出口迈开步伐时,其中一人停下了脚步。在出口附近的公厕后方出现了人影。那是大约小学低年级年纪,不知是迷路还是离家出走的身穿黑衣少女。 少年叫住其他的同伴。时间、地点和情况!!如果考量到这些因素,他们应该多少可以判断出那个人的可疑之处,而任由她离去。可是少年们会停下脚步,大概是因为今天收获挂零的焦躁,相单纯只是他们原本运气就不好的关系。、 首领模样的少年,就像平常对付目标所做的那样,对少女发出隐含欺压的声音。少女停顿了大约十秒左右,慢慢地回过头来。 微暗的黑夜中,小巧的眼睛只朝著左右来回转动了一次。在水银路灯照射下的眼白散发出冰冷的光芒。 瞪个屁啊?把你身上的钱全交出来!如果没有的话就回家去拿! 少女对著向自己恐吓的少年,顺从地伸出右手臂。在连指尖都包覆著长长袖子端,并没有看到钱。而她的手臂,却比开口说话的少年率先移动。 手臂从黑色衣服的袖口处开始伸长!!从袖子里窜出的纤细手臂异常地增生长度,藤蔓般缠绕住少年的身体。在将少年的身体捆了三圈左右之后,手臂才停止延伸。 吓得目瞪口呆,愣在当场的少年,终于对这种异常状况呈现反应发出了惨叫。同一少年也叫出声,使昏暗的公园里充满恐怖的气息。 这样就可以了吧,姊姊 透明的雨滴,流过低喃自语的少女脸颊。任凭雨水拍打,她只有一派沉默的表情. 塑料伞上传来微弱的声音后,雨小流下来,滑落的水滴渗进穿着学校规定的白衬衫肩头,在日期上,从下星期开始起就要进入七月了,但每天却不断降雨,气温也让人失去干劲,只有越接近黄昏时才会降温。最近老觉得肺部隐隐作痛,究竟是得了夏季感冒,或者只是单纯抽太多菸了?京介思索著这些事,轻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叹气也无法改变什么,所以京介将拿在手上的木杖!!名为玲洗树树枝的法杖插在地面上,口中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净化一里之地。将滞留之闭塞沉于辰位! 京介脚边的地面上散发出浅浅的金色光芒。光芒随著轰隆声响增强亮度,并吸附空地范围内形成的积水扩散开来。而那块土地在仅仅一瞬间,就染上了一片金黄。 几秒钟后,光芒像没发生过任何事般消失,空气中又恢复下雨的声音。在空地的角落传来一阵冷淡的拍手声,有个撑著雨伞穿著套装的女子,朝京介的方向走近。 辛苦你丫,一条京介。那么,现在通知你矫正术者三个月连续测验的结果 将头发往后绑成一条马尾,完全露出额头及耳朵的那名女子,用原子笔在手中的文件夹上写著些什么,以相当快的速度说道: 发现闭塞土地及移动到现场的时间,是没什么大问题。嗯,在我看来是多少有点太悠哉了,但并不是太严重的迟到。如果这是你原本个性所造成的,我认为你也要考虑一下今后的成长。 谢谢。 接著 只看了有气无力回应的京介一眼,女子又将目光转回文件上。而京介则望着经过空地侧面的道路。 闭塞原因的判断,还有所花费的时间,我也觉得满平均的。不过,这次的案例算是挺一目瞭然啦! 邮差烦躁地只顾著踢散地面的积水,踩著脚踏车前进。因为大雨而淋湿的野猪,也打从心底厌烦地嗅著电线杆的味道。从悠长延续在道路一旁的矮墙中,让人窥探模样的绣球花仍然烦闷地层开花办。然而远望这些景象的京介,却只是单纯地对雨天感到疲倦。 刚刚的净化闭塞,我认为是没有问题。念诵的咒语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有一点就是闭塞的原因的消除, 抬起头来的女子,眼尾细长的眼睛发出强光,她用穿着高跟鞋的脚跟用力踩在积水上,在京介面前由右到左缓缓地走动。 这回的原因就是飙车族的反抗。十四个人围体起内哄,殴打争吵成一团,还出现许多受伤的人这是你沉默混放其中,默默地将所有人打倒的结果,所花费的时间大约是一分三十匹秒。 不是大约,而是确实如此。 结果钢车族哭著四处逃散|!唉,从压制他们的争斗心观点来看是没有问题啦,但是怎么可以把他们弄哭?因为他们面对你所释放出来的恐惧,使得土地的闭塞,比刚开始又增加了一点浓度。 这个世界的土地是被称为光流派的特殊力量所囊括,只有继承某种血统的人才能使用的这种力量,能将把所有的神秘现象化为可能。 另一方面,光流派也拥有容易受到外界各种影响的缺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生物所释放的负面情感。而受到影响,发生光流派功能降低的地方,会在土地上以闭塞的形式呈现出来。 京介是从事修复这些闭塞专业术语上称为净化的工作。而今天是自光流派使者拥有负责区域后,在第三侗月接受连续测验的日子。如果无法通过这项测验,就会马上澈销负责区域也是说不能取得报酬。 从包括矫正术者在内,所有光流派使者所属组织本家前来担任主考官的女子,在放置于空地深处的水泥排水管前停下脚步后,似乎有所打算地挺起胸膛说道: 虽然也有人抱持最后能全部净化,所以没关系的意见,但这是我个人的看法,我并不认为有好结果就代表全都是好的想法,对矫正术者来说是可喜的。对所有的土地及对象体贴,术者的力量是要为了全世界这就是我的座右铭。 嗯 京介抬头看著灰色的天空,敷衍著随声附和。放学后,他并没有从虹原高中返回家中,反而就这样直接来到本家的考生集合地点。虽然本家是位于车站东口前的大楼里,但集合地点却是在大楼外的后院。现在组织一内部忙碌不已,理由是因为像这种矫正术者的测验,房间会不够分配的关系。从来到这里之后,算起来已经持续撑着雨伞三小时之久了。 你明白吗,一条京介?要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做,首先先和飙车族沟通,一见面就打人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就算是对方先动手,只要沟通过后,就一定可以理解的。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右钩拳还腹部重击. 啊? 这是我父亲的座右铭,但这种事情怎样都无所谓。 诸如上述,我要公布你的总成绩 女子又再次在文件上振笔疾书,并夸张的撕下那张纸推送到京介的眼前。八十二分。合格底限是八十分以上,所以你可以继续负责虹原市五丁目到七丁目担当区域。 谢谢。 今后也请你更加精进,磨练身为术者的力量。 是的。 听懂了吗.一条京介,要对所有的土地和对象体贴 术者的力量是要为了全世界。 很好,那么再见了。 女子像是要踢散雨水般地从 空地离去。 摺起拿到的文件,并放进制服口袋里,京介拿出了菸合,虽然他用火点燃香菸,但因 为滤嘴潮湿的关系,他感觉味道比平常更难闻。 在本家的规则中有末满十八岁术者要两人一组行动的规定,十六岁的京介是和双胞眙妹妹丰花配成一组,一起负责区域工作。本来,丰花也必须参加这项测验,但今天却挂了病号。虽然不清楚她是哪里不舒服,但丰花在放学后冲进京介的教室,留下我头病、肚子痛;心痛,所以测验就由京介你去考吧之后,就蹦蹦跳跳的放学去了。话说回来,今天是从傍晚开始播出丰花期待已久的古装剧的日子。 如果就这样没通过测验,大概会被丰花折磨脑袋、肚子和心吧。总之今天似乎是确俣身家安全了,京介吐出了长长的烟雾。 成为正式矫正术者已经过了三个月时间,但京介却还不太了解自己力量的价值。 虹原车站东口。这是两侧被甜甜圈店与录影带出租店包夹的七层楼大厦。原本就是一幢古老的建筑,在梅雨季的现在,水泥墙壁吸收了一整天的雨水, 独占整栋大厦的组织正式名称是光流派统辖管理总局。担当分散在世界各地分局总理任务的此地,也被相关人士通称为本家。 在时间上是午休时间吧。有许多撑著伞的职员进出大厦。提着外带便当提袋的两名年待电梯时闲聊著: 喂,那件事你听说了吗?听说街上出现了奇怪的家伙 啊,那件事啊。不是好像引起很多骚动吗? 从前天夜晚起,负责市内的矫正术者就提出好几件目击报告,似乎还没解决。l 矫正术者真没用耶还不快点想想办法? 搭乘抵达地面的电梯,女职员们按下七楼的按钮。 该不会是故意的?是不是打算受点小伤来获取保险金及休假?对喔,马上就要夏天了。对照常要工作的矫正术者来说,是没有假期的。 矫正术者直《卑鄙耶 当她们两人在背地里,大肆抨击组织中位于最低阶的矫正术者时,电梯抵达了大厦的最高楼层。 七楼整层完全是由一个房间所构成,这里是家长室一统领本家,代表最高地位存在者的办公室。 接受身兼接洽及警卫工作职员的搜身检查后,女职员们进入房间里。她们在以隔板区分成的数个桌面空间移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她们的职务是家长室专属情报统整课。 是以确认,整合从各种工作岗位回报家长室的报告书为任务的工作.且全靠这个单位运作,也才有可能发生就算提出再多申报,家长本人也不会收到文件的状态。 啊,好像又送来什么东西了。 一看到似乎是去买午餐的期间新送达的报告书,女职员发出厌烦的声音,那是前阵子在法术研究部特殊实验课决定进行某项实验的相关详细文件。 女职员将便当合放在报告书上,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 好麻烦啊,因为特殊果的实验指令书都写得很详尽,真是讨厌。 那份文件盖了光主的印章吧?要是不快点交给家长就惨啰! 从旁边座位偷瞄文件的同课职员,掰开免洗筷说道。 光流派是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由一名巫女建构的虽然光主一族,实际经营却全是家长一手包办,但这只不过是表面上的体制,真正支配者是光主良知,在术者之间几乎成了一种常识。 那是要开始什么实验? 谁知道?不过规模好像满庞大的,连法术研究部分室也会参与。 那个部门还挺正经八百的工作嘛,我还以为那是光主千金的游乐场,感觉像是个人与 趣的实验场。 还有你看,好像连那个移远课也会参与行动,那个部门的作风可是很厉害的。 我认为改名为绑票课会比较贴切啊 职员的筷子停止了动作,从隔板的阴影处,露出了一张用夏季色西装包裹住身体的年轻男子脸庞。男子的名字叫远峰秋一,虽然有张与西装不相称的新进职员脸孔,但他正是本家的领导者家长。 家长 刚刚那番话是真的吗? 在女职员打招呼同时,远峰秋一就露出厌烦的表情就像要写作业的小学生般的模样说道: 之前的那件法术实验详细文件已经整理完了?哇啊,如果现在不马上开始进行的话,会挨光主骂的,我讨厌被骂啊 远峰秋一脚步蹒跚地走了过来。并任意的坐在空椅子上。在那个位子上还有职员尚未经手的大量文件。望着从其中取出的一张文件,远峰的眉毛垂得更低了 啊,足护卫队长本坂的正式辞呈啊 抱歉长,在我们处理完毕之前,请您不要动那边的文件:: 他一直说想去雪梨分局,因为他可以一人做两人份的工作,所以我还挺喜欢他的。反正我就是输给无尾熊啦! 无视于职员的发言,远峰又看著其他文件,发出近乎哀号的叹息。 这是家长免职请愿书吧,是谁提出这种东西的?虽然是匿名,但这字迹绝对是副家长石田。会写出为了本家的未来,奉请远峰秋一氏自行解职之类的,就只有那个家伙。奉请是什么意思? 呃家长 啊这个又是那个事件的报告书。八月二十六日清晨,在虹原附近被可疑人物袭击,我受够了,我受够这类报告啦 将文件放回桌上,远峰站起身来。他抬头看著日光灯,他抬头看着日光灯,疲倦的深深叹口气说道: 各种事情都聚集起来发生啊,再这样下去,如果华奈的部门又像上个月那样出事的话,我该怎么办? 远峰将视线从日光灯转向职员询问着: 最过,法术研究部分室有提出实验报告书吗?啊,那边在提出报告前都会请购材料。如果他们提出实验材料的补给催促函,就像往常一样一律不批可。被问到的职员慌张的在文件山中翻找。 这个并没有提出什么申请或报告。 真是怪了没采取行动反倒奇怪、 不过,因为他们有参与这次的法术实验,所以我认为并没有时间做些奇怪的举动而且,前阵子家长您不是说要重新调查分室实验资料,而发出了没收命令吗?现在他们几乎没有材料,也不能做些什么吧? 是这样吗虽然我很在意,但已经没有追究的时间了。中午过后就要谒见光主我会挨骂的好想回家啊 远峰就和来时一样,踩著蹒珊的步伐离去。 职员们面面相觑的低声说道:在上位的人真是辛苦啊。 罐子内是凝固的,这果然是因为梅雨时湿气的关系吧?一条京介摇晃着摆在学生餐厅桌上的七味辣椒粉罐子思索着。 桌上的七味辣椒粉罐子思索著。 今天的天气也是雨天。窗外散布著沉重颜色的云层发出阴沉声响,雨滴拍打著窗玻璃。可容纳两百人的学生餐厅几乎座无虚席,学生们释放的热气及说话声,将通风不佳的闷湿空气搅拌在唁一闹之中。 坐在京介旁边的学生才刚吃完饭起身离开,马上就有其他女学生前来卡位而且那只穿着短袖水手制服的手臂,还自京介手中抢走罐子: 这间学生餐厅的七味辣椒粉呢,要撒出来是有诀窍的。要像这样、这样。 黑色长发的女学生得意洋洋地说著,并晃动著罐子。而京介的海带芽乌龙面里的海带芽完全变成深红色,洒上了大量的七味辣椒粉。 才叹出一口气,红色的粉末就飘进鼻尖。当京介厌烦地看著旁边的位子时,女学生浮现出状似伟大的笑容,开始吃起自己的食物。大碗的猪排饭,咖哩饭和炸虾 乌龙面,还打算吃甜点的在盘子边放着布丁,盖了上还光明正大地写着加大版。 可以吃下这些份量食物的女学生,在县立虹原高中里大概只有一个人,就是一条丰花京介的双胞胎妹妹。 因为是异卵双胞胎,又是遗传自母亲的外貌十分相似的兄妹,所以在一起时相当引人注目。京介心想虽然现在也感受到来自周遭座位毫不留情的眼光,但那应该是因为丰花食量的关系吧。 梅雨真是讨厌啊。 丰花以十分惊人的气势吸食乌龙面,如此说道。虽然明知她的说话对象应该是自己,但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静静放下筷子。他的食欲一口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制服口袋里取出菸盒。 悔雨季的食物不是很容易变质吗?所以呢,到春天为止带著亲手做的便当,在顶楼和乐融融用餐的情侣,全跑到福利社来了。结果,我最喜欢的面包老是卖完了。要是福利社的老伯也考虑六月要多进一些货就好了,他完全没做到市场行销嘛,我是说真的。 丰花推开连最后一滴汤汁都喝个精光的汤碗,这回朝著咖哩饭插进汤匙。 京介也知道因为梅雨的关系,午休时间的学生动向产生了变化。京介本身也在寻找雨天时的午睡地点,从体育馆到空教室,他来回走在校园各处,但是到处都挤满躲雨的学生,根本没有可以睡觉的地方。 因为不断行走而不知不觉感到肚子饿,想说来一下学生餐厅也好,但旁边的座位却坐着丰花,今天只能说运气不好了,这一切都是梅雨的错,面朝着身后的窗户,京介吐出长长的烟雾。 和京介一起坐在学生餐厅里,还是入学以来第一次呢,你平常午休都是怎么过的? 丰花表演将咖哩饭拌进猪排饭里的胡乱吃法并询问着,在学生餐厅里,或许说原本在校园里任何地方都应该是禁菸的,但是桌上却摆着烟灰缸。 反正明令禁止,学生还是会躲起来偷偷抽,既然烟灰都会散布在地上或桌上的话这大概是学生餐厅方面的好意吧。京介心想著还真是机灵,他拿起烟灰缸来用并回答道: 有时吃,有时不吃,看心情。 嗯你倒挺乾脆的嘛。我每天从开始上第二节课起,就会考虑中午要吃什么了。 真是辛苦…… 就是说嘛,真的很辛苦耶。不过我有点在意的是,当我一说出要去学生餐厅吃饭时,就没有半个朋友想一起来,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在教室里都会一起吃饭啊。该不会是我被她们讨厌了吧::是我做了什么吗:: 就算讨人厌也不会死的。 京介的安慰一点都不能让我提起精神。喂,你不吃那碗乌龙面?可以给我吃吗? 京介沉默地将连汤汁都染成一片深红,如同地狱图般装有乌龙面的容器推向丰花。 旁若无人的妹妹竟然会在意起他人是如何看待她,这对京介来说是很意外的。如果真是这样,也就是说丰花平日对京介所作的暴君行为,应该也会稍微减轻一点吧。但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六年之久,京介却疏忽了这件事。他心想若是利用术者的工作适当地存下酬劳,就要尽可能早点离家独立生活。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不可能长命百岁了。 当京介在脑海中开始暗自盘算还要多久才能离开家时,对面的位子坐了新面孔的学生。那名学生在桌面上探出身体,开口说道: 你是一条京介把? 京介抬起头,就看到一个有奇怪卷度茶色头发的男学生,如同看价格标签的视线投向自己。男生的衬衫颜色和款色大到是符合校规,但他胸前的口袋上却缝着不知是哪个品牌的标志。左手腕上的银色手表释放灿烂的光芒,毫不保留地表现出自己。 啊,我是二年四班的赤尾秀春,你是一条京介吧? 撩起如同海带芽的头发,叫做赤尾的男学生再度提出询问。那是完全没有印象的面孔名字。京介在烟灰缸中捻熄香菸回问他: 我是,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但是我听说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去拜托一年级的魔女一条京介,而且他全用魔法,这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京介用叹息让在空中飘荡的残烟扩散开来。 在上个月解决校内的一点小事后,关于自己的恼人流言就开始流传,这点京介是知道的,听说一条京介好像是魔法师,或是诸如此类的传闻,在许多学生面前使用身为光流派矫正术者的力量,很明显的就是原因,但是就算暂时解释也没有人可以了解,而且打从一开始,对一般人解释泺派,就是本家规则的禁例之列。 虽然京介不但不打算解开某人的误解,也认为被谁中伤都没关系,但像这样被面对面的询问,还是只让他感觉到超越死心的疲倦。 因为此个喜欢疲累的感觉,所以如果被他人当做消磨时间的戏弄对象,就会想让对方消失。似是,名为赤尾秀春的三年级男生,却以丝毫没有恶意的表情继续说道: 喂喂,你的魔法到底是什么呀,是像变魔术那种感觉吗?你应该不致于会坐著扫帚在天空飞吧,还是说会变身 看我的表情,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打断对方话头的京介一说完,赤尾就拍击双手并点点头。 啊,这样事情就简单了,因为我听说一条丰花有个双胞胎哥哥,是拥有和她相同外貌的短发家伙。一条丰花真是太棒丁,三年级也有很多她的粉丝呢。 她就在旁边。 京介才指完旁边的位子,丰花就刚好从汤碗中抬起头来。满嘴塞满了食物,两边的脸颊就像使用太多力气的仓鼠般膨胀起来。更可悲的是她嘴角还垂吊著一根乌龙面条一副就算恭维也很难说是可爱的模样。 赤尾看到这般光景而思绪陷入混乱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八百。而似乎没有听到两人交谈的丰花则一脸不可思议。自己或许做了不好的事?京介稍微反省了一下: 你话说完了冯? 听到京介的询问,惊讶得全身僵硬的赤尾像是被弹开似地眨动双眼,甩动头发并大力的摇著头: 啊:啊,对喔,我不是特别来看你们两个人的长相的哎呀,就暂且不提魔法之类的话题,我听说一条京介你打架方面也很强悍,所以 赤尾再度将身体采在桌面上,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要不要来当我的保镳? 啊7. 当然,我不会要你白做工的。三天五万,你觉得怎样? 赤尾撩起头发时,手表的扣环发出清脆的声音,与此想对抗似地在京介的旁边响起了极差的巨大声音,看来那似乎是丰花装嘴巴里的食物一口气吞下的声音. 从椅子上起身的丰花无视于京介的视线,对着赤尾满脸笑容地说道: 我们很乐意接受委托,那么请告诉我们详情吧. 在餐桌底下,大概是不想让他逃走,丰花的脚结结实实地中秋在京介的室内拖鞋上.即使乐意接受委托的是丰花,但丰花却不要一个人执行委托工作。 面对著窗户上斜斜滑落的雨滴,京介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赤尾秀春首先说明的,就是他家是有钱人这件事。 听完他父亲开设的公司名称、年收入,及赤尾自己每个月零用钱的金额后,丰花大喊了三声万岁。在京介的想法中,如果一个月能拿到这么多零用钱,那么支付别人三天五万的打工费用,他的荷包也应该是不痛不痒吧? 紧接著,赤尾充满藉口的娓娓道出理由,之所以会上公立高中里以学费便宜著称的虹原高中,是因为在想进的高门槛名校入学考试中落榜。然而京介因为不想再听下去,催促他进入委托主题。 啊,那么在那之前 不知是不是自己已经吃完饭了,赤尾只喝着杯子里的水说道: 你们两个听说了吗?最近在虹原市内发生的怪事。 听过,是荆棘死神吗? 虽然对赤尾的询问,丰花立刻点头回应,但京介却不明白其中意思而皱起眉头,看到那个反应,丰花刻意哼出鼻息: 京介你真的对这类校园里的传言不太了解耶。就算没有兴趣,你还是要仔细听比较好啦!虽然没有发生在我们负责的区城里,但或许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哦! 在丰花的说明下的荆棘死神,是这样的传言。 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有个孩子伫立着。 有个看到明明下着大雨,那个女孩却不撑伞任雨淋湿。 有人认为那个女孩是迷路了。 据说有人想勒索那个女孩而出声搭话, 但是因被搭讪而回头的对方手臂却突然延伸过来, 手臂缠绕住被害者的全身,身体动弹不得,四处流窜的剧痛,和涌现出来的鲜血。 啊哈哈,你们都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践踏失去意识的被害者,女孩嘲笑着离去 顺带一提,荆棘死神的称呼似乎是因为被害者的伤痕,呈现被荆棘刺伤的痕迹而由某人所命名的。 这和我所听到的版本有点不一样 听完丰花所说内容的赤尾,不知是癖好还是自豪,摇动著手表的扣环说道: 我所知道的版本在啊哈哈,你们都太弱了,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地方,是说第二回合,开打!而再一次发动攻击喔。还有最后的地方,我记得被害者并没有昏迷,而是受厂轻伤似还活著。 哎呀,传言都是这样的嘛,在流传的过程中,细节部分都会改变啊。不过现在的版本大致来说部有共通性。 以三十秒时间吃完甜点布丁的丰花,用力的点著头。 此时响起了午休结束,下午课程开始的预备铃声。在学生餐厅里除了京介他们以外还留有几个学生,似乎全都趴在桌上睡觉。从常备烟灰缸这点可以推测出来学生餐厅的职员似乎对偷懒的学生很体贴。京介决定等赤尾把话说完,自己也要留在这里睡觉。 无论加何,是搞清楚在部分街上或学校成为谣传的这个事件的大致情形。介心里想虽然尚未确认稍带怪谈内容的真假,但这是土地闭塞事件。就像丰花所说的,如果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发生相同的事件,应该有必要进行光流派的净化工作。不知道是荆棘还是死神,反正就是有个制造麻烦事的家伙存在。 所以,这个谣传怎么了? 京介点燃新的一根香菸询问著,赤尾的语气变得有点含糊并抓著头: 啊关于这点呢,我已经三年级了,又要准备考大学,放学后还得去六丁目的补习班。 嗯。 平常我都是由家里的佣人专车接送的,但因为车子故障,要花三天的时间修理,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走路嗯,虽然骑脚踏车也可以,但总而言之就是,我非得一个人往返补习班及家里 也就是说, 京介静静地吐出烟雾后说道: 你是因为害怕谣传的怪谈而不敢走夜路,所以才找我来当保镳。 你别说得这么直接嘛 赤尾悲情的垂下双眉,发出很大的声音将双手击掌合十。 拜托啦,我从以前就对这类恐怖故事没轧。而且,我还以推荐为目标,如果不在下个礼拜的期末考拿到奸成绩就惨了,所以我不能跷掉补习班的课。唉,跟才一年级而且一睑讨厌用功神情的你们说这些,你们大概也不明白这种危机感吧! 对家里佣人很难启齿,又不能拜托这种事,至于雇用专家之类的,就更令人难为情了 先生.请您放心! 重重拍击着胸脯,丰花又抢先京介一步回应了。她用拍胸脯的那只手指著京介说道: 先生您的眼光真高,这个男人虽然是心灵及脑浆都拥有火星两极冠状地带的冷血人,但从拳头衍生出来的力量却是炽热的。如果是随处可见的职业杀手,他可以在做晨间体操时顺便打倒。 我偷偷告诉你,他在国中时期以打架的方式将八千人送往地狱;但毕业之后之后,却不管受到多少来自邯那方面组织的物色,他全都拒绝而选择进入高中升学。这徊个理由是 砠个理由是 因为世界最顶端的打架集团the老大男子漠的入会资格,要高中毕业以上。 那那么他是以世界最顶端为目标啰? 三年后的新老大可能就是他了 太厉害了他的野心真是太远大了。 这种难得一电见的人才,就算想雇用也很难雇到耶。再加上他的口风很紧。一定会保守客人的秘密,像什么三年级生不敢一个人走夜路,而雇用一年级生来当保镳。还是其他有的没的之类的话,他部不会声张出去。因为他没有可以说这些话的朋友。 确实有仰赖的价值 只不过,他会竭尽全力只有在接受正式委托的时候。正式委托费用是三天十万元。 这可是请到世界最顶级的人才来保护我吧?算是满便宜的了。 关于严守秘密方面,若是您感觉不安心,再加一万圆,我就把他的嘴唇像这样用线缝起来,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啊,这件事也拜托你处理。 那么契约就成立啰 丰花和赤尾站了起来,紧紧互相握手。在学生餐厅深处,留下的学生打了个大喷嚏。 沉默地听到最后的京介,心里所想的是:竟然这们不断地胡说八道啊,如果京介在这里拿出一小部分自尊心,说出这些全是谎言的否定言词,丰花一定会因为想加重否定先前的否定说法,而扯出新的漫天大谎。这样肯定会浪费时间。 心想怪谈也好,谎言也罢,什么都一概相信的赤尾会怎么样,在他的言谈间只有一件事是有参考价值的,那就是从下星期起就要开始期末考了。京介完全忘了还有这件事。 赤尾的住家和他去上的补习班地点,刚好是在京介他们身为光流派矫正术者所接收的负责区域内。 虽然丰花说过,防止负责区域内闭塞产生和保护区域居民身家安全,不仅是术者的义务也是使命.但京介认为她接受赤尾委托的最大理由却是另有原因。简西言之,丰花只是想要钱而已。 矫正术者的工作方面只有人为让闭塞净化的部分,会追加到基本薪资里。在产生闭塞原因中最多的是人类持有的负面情感。因为这些情感影响所及,囊括土地的光流派会显示出反应,土地会产生闭塞。然而,矫正术者工作量少,对世界来说应该是可喜的事。 但对渴望得到高收入的丰花而言,至少并不值得高兴。 五月除了平日的任务外,因为还完成特别指令,所以得到多一些酬劳。与那次相比,前几天领到的六月份酬劳不知是不是矫正工作少的关系,金额并不庞大。通过三个月连续测验后的丰花烦恼著:如果七月份也拿到同样的金额,那暑假的玩乐资金该怎么办? 而三天后赤尾支付事成费用的十万圆,大概全都会被丰花为了暑假的回忆而消耗掉。 最后赤尾和丰花决定的契约内容,事实上是很简单的。京介从今天起三天内,要于补习结束后的晚上十一点,在补习班入口等待赤尾秀春。等赤尾一出现,就要将他送到徒步二十分钟距离的自家玄关就是这样。即使包括移动及等待的时间在内,大概一天只要做一个小时以上的劳动就可以了,这当然是从补习班到赤尾家的路途中,没发生任何事的算法。 赤尾的不安,总而言之就是胆小鬼杞人优天在委托第一天,京介是如 此认为的。 但他却是在第一天平安结束时才注意到,如果搭计程车不就得了?当他对丰花提起时,却被她锐利的目光命令闭嘴。 六月二十七日,将今天的日期和邮戳日期一对照后,盐原友子垂下了双肩,中间有一个星期的时差,无论距离和时间都被分隔开来,盐原完全是孤立无援的。 会长过得好吗 从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准备室的窗户抬头看著可见的天空,盐原喃喃说道。在桌子上摆著盐原的便当盒,和装在信封里的信件。在午休时间的准备室里,委员只有盐原一个而现在在虹原高中的风纪委员中,拥有认真行动意志的就只有她了。 根据来信内容,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现在的所在之处好像已经过了梅雨季,每天都持续着令人拍手叫好的晴天,蔚蓝的青空,如同设定计时器般准确造访的黄昏,令人发狂的热带夜。虽然成员之中有十个人得到类似虐疾的疾病原体而被迫返家,但自己到今仍很健康,信中记述着这些内容。盐原心想那些字体,像是被除数热病缠上的人怕写出来般的歪斜,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盐原是最近才知道有虹原市内高中风纪委员会联盟这个团体,还有长谷常彦也加入了那个团体。 虹原市内高中风纪委员会联盟,简称虹原联,每年六月会举办共同集训住宿,据说会进行讨论会或最强风纪指导法研究会等活动,包括长谷在内虹风联的高中生,从向个星期前就移动到某座孤儿,目前也还在集训中。盐原在长谷不在的期间,被委任风纪委员会的运作执行权。 这样的盐原有个烦恼,那就是这几天在校内流传的某个谣传事件。 虽然盐原也从班上女同学那里听说了,但话题本身却毫无根据。在街上出现的可疑分子事件,被人塑造成忤谈风。而这个傅言不仅只于虹原高中校内,似乎在城里各地也稍稍流传开来,盐原的家人山知道同样的流言。 怪谈或超自然现象,盐原并不觉得可怕,但是为了不危害到自己,为了不扰乱校内风纪,她只能祈求。然而,现在所发生的问题却是后者的危机。 在这加传言的什么荆棘死神之下,似乎还没有出现实际受到伤害的虹高学生,但这几天学生的生活态度却趁着谣言之便,发生了无法容忍的事。 首先,是各班擅自缺席下午的课程而溜回家去的学生增加了,跃居早退理由第一名的是为了不被荆棘死神攻击,所以要趁着天还亮的时候回家,虽然早上迟到的学生也增多了,但名列理由第一位的却是昨天晚上因为畏惧荆棘死神,所以一直无法入睡. 放学后,在未成年禁止进入场所被活逮,抓去辅导的学生变多了,根据在居酒屋,人妖酒吧及脱衣舞剧场被捕的学生所言,入店理由排名第一的是为了不被荆棘死神袭击, 而相待在有屋檐遮蔽的场所里。望着自制的六月份辅导人数总表的曲线图,盐原抱着绑辩子的脑袋。 她心里想在长谷从孤岛回来之前,不想个办法是不行的,但是光凭严加注意学生是毫无意义的,这一点盐原很清楚。今天也是在刚刚警告正在厕所里化妆的女学生时,以为了不被荆棘死神攻击,所以正在变装的说词打断,甚至盐原还疲关在厕所里,因为花时间逃脱的关系,造成宝贵的午休时间过了一大半。 果然不从原因方面解决是不行的。也就是说,要歼灭荆棘死神。但就算再怎么思考,像盐原这种弱不禁风的女高中生,还是找不到战胜怪谈主角的方法。 会长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盐原盖上吃不到一半的便当盒盖,紧握著信纸如此说道。当然这里并没有可以回答她的人,只有从走廊上远远地传来学生笑闹的声音。 盐原用力地吐出气息,再次看著来信。当看到在最后一行文句中我不在的期间碰到困难时,可以去拜托我的好友一条介的讯息时,盐原冷笑了: 这是没有意义的,会长。那个不良少年能做什么?和谣传没有关系,他以自我的步调迟到、跷课和抽菸就算我警告了好几次,但他不但带着那把像魔法师杖的东西来上学,上个月他还用那根魔杖施展奇怪的力量,与怪物对战::怪物? 自言自语的盐原当场无意识地站起身来: 说得也是如果能战胜怪物,或许也可以打赢荆棘死神,况且一条同学有点应该说是拥有相当超乎常理的力量打从一开始会长给他取的称号。魔女应该不会有魔女无法匹敌的对手吧当嘀嘀咕咕说著话的盐原眼里,开始慢慢绽放光芒时,教室的门打开了。 她一抬起头来,万万没料到会看见一条京介本人,正以想睡的神情窥视著教室里面. 盐原有听说过,午休期问一条京介会寻找睡午觉的地方,而在校内徘徊走动。 一条京介一看到盐原的脸,就静静关上门离开。盐原眼中散发出接近一等星的光芒。 将准备室橱柜中的风纪委员专用武器今天她选择了打扫厕所使用的马桶疏通器拿在手上后,盐原拔腿起跑。她以击碎门板的气势打开门,并在走廊上飞奔。还在不远处的一条京介与其说是看到盐原,倒不如说是因为看到马桶疏通器,立刻开始逃走。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逃?我有话要跟你说! 跑过走廊,跳下楼梯并挥舞着马桶疏通器,盐原的追逐戏码依旧持续着,但就算她如何死命奔跑,一条京介的背影还是渐渐远去。当盐原心想让他逃掉了而放弃是,在走廊的转角碰到认识的学生。 哎呀,这不是风纪委员吗?刚刚京介在奔跑他又违反了什么吗? 说出这番话的女学生是一条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一条丰花,虽然依然照例打量着一条丰花单耳佩戴的耳环,裙子长度及袜子款式等违反校规之处,但盐原上气不接下气说道: 不不是的我只是要和一条同学说有事要拜托他 有事拜托? 一条丰花的眼眸中,绽放出将近负二十等星的闪光。盐原因为那道刺眼的光芒而眼花,加上出现奔跑疲倦的反作用力,因而当场瘫坐下来。 啊我已经站不起来了 但是,一条丰花却伸出手来拍拍盐原的肩膀,并露出连门牙都闪闪发亮的笑容: 交给我吧!详细费用就等之后再谈总之,得先抓住京介才行。 那那个你说的费用? 你在这里等著,我三十秒之内就回来。 各做完两次伸展左右脚阿基里斯腱运动的同时,一条丰花起脚飞奔而去。她绑成两束的长发如同流星拖曳著尾巴,往走廊的尽头飞去。 巨大的声响和一条丰花所发出的怒吼声隋之响起,在走廊上的学生们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息以待,接着整整三十秒后,紧紧抓住哥哥衬衫衣领,一条丰花回到盐原的面前。可以看得出被强拉过来的一条京介处于半死状态。 盐原低语着:真是个像猎犬一样的人啊,然而事实上,一条丰花的确如同做完一件工作后猎犬般,哼出自豪的鼻息。 第二章 副业性质的班级行动 关于光流派使者的兼职,并没有特别明文禁止。 酬劳低廉矫正术者为了生活而另有工作的案例,倒是时有所闻,做得比较大的就是独自开发新法术,赚取刊登在术书上费用。而且打从一开始做这种工作,就必须拥有相当的知识和技术。 做得比较小的就是当术药检查员,或是提供实验材料中一部分的血液或器官来交换金钱。然而原木单做这项工作就会弄坏身体,而对本业造成阻碍,因此必须严加注意。 不管是哪一种,虽说是其他工作,但全都不超出本家的范畴。 京介的父亲在本家医务室当医生,但比起在医务室里工作,他在打小钢珠和快艇比赛上流下汗水的时间似乎还占了压倒性多数。事实上,听说他父亲也在街头访问被问及职业时,明白表示是决胜负者,但是若说那是兼职,就介心想真的满值得怀疑,单就花费在本业赚取的收入一点,好像不能说是工作而算是兴趣。 虽然京介姑且算是兼有学生一职,但自从以正式矫正者矫身份登录本家后,就是不满一年的新进术者,因为这个缘故而赋予的负责区域,是比较难出现闭塞的安全地区,学生活方面自己也能有相当的空闲,所以身兼两职并不是那么辛苦的事。 但也不能因此说自己会想要有效利用空闲时间,京介明白自己并不是个性积极的人. 嗯赤尾秀春的部分十万,再加上封口费一万,风纪委员部分一天一千 丰花按著小型计算机,快乐地自言自语。而被迫坐在旁边座位的京介,则思索著如果有可乘之机,就想逃得远远的,但不知是不是被看穿了这种心思,丰花的左手紧紧抓住京介的腰带丝毫不放手。 丰花用空出来的手,快速的将吃到一半的汉堡塞进嘴巴,继续说道: 唉,因为她说只能从风纪委员会的预算中支付,所以算便宜一点也是无可奈何。那个当委员的女孩还说要自掏腰包补贴,还真有点可怜呢。贫穷高中女生的心情,我可以切身体会不过我这边会尽量拖延解决的期限,希望可以尽可能多拿到一点报酬。我会努力拖到20天两万天的,那时个好是这个学期结束,感觉不错. 地点是光流派统辖管理局,通称为本家。在一楼的术者专用餐厅里,大概是下午四点这个时间点的关系,呈现零散混乱的状态,大部分的客人,都是来紧临餐厅的术者中心办事的矫正术者。 虽说是餐厅,但贩卖的东西却全是速食,连来当客人的矫正术者都充分散发出平民气息,所以这里看不到半个穿制服的职员,或是看似聪明的高级术者身影。 放学后,闯时教室里说有事要商量,而将京介拖行到本家来的丰花,在桌上更加轻快的按着计算机的按钮。 嗯这个月的矫正术者酬劳是基本薪资外加一点点,这种感觉真好啊如果照这个样了下去,下个月下旬到手的全部报酬金额是咦,不会吧太棒了,有这么多耶。怎么办,京介?可以买任何东西喔,你要买股票吗? 不买,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你在生什么气啊?可以消磨放学后的时间,有什么好闹别扭的?这样不是很好吗?反正你平常也只是呆呆的抽著菸,什么事也不做。我都忍下看电视的事这样陪著你了耶,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喔。 丰花的肚子发出豪爽的声响。那是好像在诉说刚刚只吃个汉堡根本不够的声音。 我要再去买一个汉堡,要是你想趁我不在的期间逃走,那可不行哦。 从椅子上起身的丰花,以轻快的脚步走向柜台。 京介仍旧坐在对窗户玻璃的位子上,叹了一口气。在窗户的另一侧,通达车站上向的道路上各种颜色的雨伞群流动着。而后方的座位上,响起一阵一群客人坐下的嘈杂声音。 兴建筑物外面直接相连的自动门开了,和他们交错的雨声流窜在店内。 京介想起了午休时间,从风纪委员盐原友子那里接到的工作内容,那是查明街上传言的荆棘死神真实身份,并且为了不让谣言继续流传,而希望做出处置的内容,虽然这并不是高中风纪委员该参与的问题,但盐原友子在她死心眼的个性上,似乎希望能出现自己会对这椿事件采取某种行动的事实。 然而对京介来说,并没有义务协助她,但与赤尾那次一样,丰花双爽快的慷慨应允。 据丰花的说法,查明谣传真相和防止负责区域发生事故息息相关。还有,虽然剩下两天时间,但这对赤尾秀春的保镖工作也会有所帮助,丰花找了一堆顺水推舟的藉口,似乎就是为了想多捞一毛钱。 没多久,丰花捧着托盘回来,除了汉堡还买了薯条,甜点和饮料。在按计算机之前,丰花才眯过想的套餐并且吃完了,如果省下点餐费,应该多少可以存些钱吧,但丰花似乎并不具备这样智慧及耐力。 真亏你能吃这么多。 因为我肚子饿嘛,这也是没办法,我正在成长期啊。 坐加椅子的同时,丰花拨开汉堡的包装纸说道.虽然是成长期,但京介看到却是丰花身体无论是体型,还是孩子气的脸庞,都是从好几看前就没改变的样子。 我稍微想了一下 对著点燃香菸的京介,丰花微妙地使了个回神的眼色说道: 京介你会这么没有食欲的理由是什么? 是你的标准异常。 才不是呢!是你太反常了。我跟你说喔,所谓的食欲是由脑袋里某个地方发出命令。但因为你的脑袋里是水久冻原,所以这类神经一定是冻结而无法顺利运作,这是我发现的事。 你发现的事实? 没错!虽然我也想找出融解冻原的方法,但是因为太麻烦而作罢了。那么,回到工作的话题吧。 丰花继续吃着薯条,将倚靠在墙壁的书包拉到自己的身边。 取出笔记本后,丰花为了鼓起干劲而大大地哼出一口气。 我从学校的朋友那里收集了各种情报,听说荆棘死神是现在毫无人烟的路上或公园里,但光只有这些讯息是有点暧昧不明,所以,我试著问出实际是在么地方目击的具体地名,还在课堂上处理传来的讯息,真是辛苦啊,我可以了解邮局人员的心情 丰花翻开笔记本,并推给京介看。在绘有大头熊插画的笔记本上,用丰花潦草到极的字迹写着好几个地址及地名。像是西口的便利商店后方、北一丁目儿童馆旁,九丁目美术馆附近等等,上面写了十几个地点。那些似乎是传言中可疑分子出没的场所。 刚看到这些地名罗列时,不可能会闪过什么线索。硬要说的话,就是如同传言般,都尽是出现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虽然不知道那是幽灵还是变态,但京介心想:这是这类东西常有的倾向吧。 似乎还有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出没的特徵。因此,从现在开始调查这边所有的地方,你觉得怎样?距离去补习班接三年级学长,还有一点时间吧? 你是说到现场去的话,可以有所发现? 谁知道?不过我昨天看到的连续剧说过犯人会再回到现场。 你不是说他有不会在同一个地点出没的特微吗? 你很啰唆耶,不要鸡蛋里挑骨头嘛,搜查的规则是很重要的,而且,或许会留下什么可以作为参考的东西。啊,还有探听线索是命脉,那个扮演警角色的大叔也有说过。 唉,不管要做什么,都需要人手 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丰花环视着吵杂的店内四周,她似乎正企图些什么,从眼睛里飞射出近似灯塔,既强且长的视线。 在古花心中,这次调查谣传似乎确实被定位在模仿连续性的位置。京介想起了被盐原友子说过:一条同学很擅长消灭怪物吧?的事。不论是 杀人犯还是怪物,自己的角色肯定是被想到就行动的丰花拖著,到最后有危险时就被拿来当挡箭牌,或是当丰花厌倦调查时,被迫吃下所有工作的角色。 突然,丰花的头发及裙摆大动作的摇晃,迈开了步伐。她所走去的方向是在斜俊方的一张桌子。男女包含在内大约五人左右的术者,似乎有什么高兴的事而发出嘈杂的笑声。 年纪看起来至少有二十岁上下,可以想作是刚从本家规则中未满十八岁术者要两人一组行动束缚中解放的术者。 虽然自己有没有资格说别人,但京介心想,他们看起来似乎是不太优秀的一群人。有股与其因为聚餐,倒不如说只是单纯为了吵闹而聚集此地的味道。不知是不是因为对周围客人散发出随时攻击的视线,周遭的人也带著困扰的表情。 把话说得白一点,应该可以说是术者世界的小混混吧。 可以打扰一下吗? 丰花一出声说话,一群人就突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以可疑的眼光抬头看著丰花,没多久,一名长相丑恶的年轻人浮现出挖苦人的笑容说道: 你有什么事?我们几个正在忙著商量工作上的事。你乖乖到那边去标术书上的名注音吧! 他才说完,同伴们就感觉可笑似地拍手大笑。丰花以泰然自若的态度等他们笑完,而周遭的客人或店员则开始聚集目光。京介叹了口气,将正在抽的香菸捻熄。 真是不好意思,我已经是汉字检定八级啰你们几个的负责区域是市内吗?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就我看来,虽然你们是感觉不太正经的术者,但好像满有时间和精力的。 讨厌啦这小孩把我们当笨蛋啰,竟然被穿水手服的兼差术者当笨蛋啦 胡乱化着浓妆的年轻女子,发出好像是故意的叹息声,其他男子又笑了一会儿之后,站起身来,潮湿的地板和椅脚摩擦,刺耳的金属声在店内回荡。 在从无袖运动服露出的两条手臂上,刺着品味低劣刺青的男子,从大约高过丰花四个头的位置俯视地说道: 如果不想挨揍就快滚回家! 那么,如果我赢过你的话,你就会听我的啰? 哦,随便你要过肩摔还是什么都行。 一群人又再度爆出大笑。丰花只转回头看京介,朝他招了招手,因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京介嘴里喃喃吟着,来了,来了并从坐椅上起身。 并列在丰花身旁,京介站在仍哈哈大笑的男子面前,左右的桌子间距只有几步之差,就算考量到对周遭所造成的困扰,但用一击解决还是明智的选择。 男子突然发觉到京介,当看见他的长相时就发出这两个人搞什么呀,竟然长得一模一样的爆笑。而京介皱起眉头时,似乎和身旁的丰花做出同样表情的时机几乎相同,这又让那群年轻人发出更大的笑声。 连开始的信号都没有,男子突然挥出拳头。五根手指上都戴著粗大的金属戒指,真要是被打中的话应该会相当痛。 京介从桌上夺过托盘,对准男子的拳头猛力掷去。虽然传回坚硬声响及手部的感觉,但托盘并没有碎裂,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敌手。京介逼近对方一步,使出一记左直拳。 男子大动作地跌坐在地面上,店内恢复平静。一直播放的背景音乐似乎刚好到了切换的时候,所以只有雨声溢满整个店内。 京介吐出气息,并将视线从正露出满足笑容的丰花身上,移往桌边的那群人。他们每个人部像足在爆笑途中定格了,而在冻结状态下的嘻笑神情,反而令人印象深刻。 还有人要上吗? 当京介姑且一问时,他们全都一致摇头拒绝。 丰花所挑的人选,似乎还算是正确的。 将坐在那桌五个人各自的负责区域总和起来,包括京介他们负责的部分在内,大概达到虹原市总面积的四成。如果是在这些范围发生的事件或谣传,大致上还可以掌握。 京介最初出手的男子,虽然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但只有他是国中生,而且还是个研习中的术者。以他为首的五个人,全都做出愿意协助京介他们的约定。 首先丰花在有关那件谣传上,请他们说出任何他们所知的事,但从五个人那里听到了情报和至今所括得的传言,在程度上并没有多大变化,也没有实际遭遇过事件的人,只是在各行各业与校园内半开玩笑处理的这个传言,在术者之间好像是以具有相当真实性的方式流传着。 接著丰花将五人分为两组,一组命名情报收集班,另一组则叫现场调查班。 情报收集班的任务是彻底于传言的所有情报,现场调查班的任务则是去荆棘死神出现的地方,进行调查工作,而调查的地点,决定是由组员分散开来进行。 下午五点,决定将本家餐厅当作集合地点兼本部,各组开始采取行动。之后的预定流程,是各组行动直到晚上八点半为止,结束之后在本部集合,并在十二点的关店时间前进行交换情报会议,而京介会在十一点时,赶往赤尾秀春的保镖工作。在小组行动中,若是各组行动中有担当区域出现异状者,当然还是要以那边为最优先。 顺带一提,丰花兼任本部长及情报收集班长,京介则被她任意决定为现场调查班长。 同意协助的术者看起来非常有干劲,丰花也很满足的样子,但餐厅的欧巴桑仍然是一副看起来很为难的表情。 京介所造访的地方,是位于中虹原四丁目区的一座小公园。 来到身为矫正术者的负责区域以外,而且和自己生活无缘的地方,才发现到就算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还是有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地方。而那个公园是被老旧的网球场,和像是某处员工宿舍股的灰色建筑所包围。 从大约三十分钟前开始,雨势就停歇了。虽然在西方天空中可以看见隔着薄薄云层的太阳轮廓,但在吹拂而来的风中,却强烈飘荡著雨水的气息。京介隔著铁丝围望着无人的网球场,抽起一根菸。 一条大哥!!让你久等啦! 以奇怪的敬语如此说话并跑过来的是现场调查班的一员京介打倒的国中男生介足和他一起行动的。 在阂中生的背后还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正以不安的神情伫立著,他是在这座公园里碰到荆棘死神的目击者之一。国中男生从住在这附近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连目击者的名字和住址都推论出来后,就这样把人带来了。所耗费的时间大约是十五分钟,在那段期间京介只抽了两根菸。国中男生似乎还颇为自傲自己拥有许多朋友,还将纪录着数十人名字的通讯录拿给京介看。但京介从出生开始,就完全不曾拥有过什么通讯录,他还打从心底佩服著,拥有广阔的人际关系还挺方便的嘛。 他是大约在五天前的受害团体其中一人,听说叫恩田。因为他不愿意来这里,所以我还赏了他两拳左右。 经他这么一说,才看到那个叫恩田的年轻男子嘴角,正孚现著浅色的瘀青,当介从铁丝网围篱起身接过而来时,恩田以为又要揍,而以欲哭的表情猛摇着头。 不不管你再怎么问,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但什么都,而且从那次之后大家全都窝在家里 你只要在想得出来的范围里,说明一下状况就可以了。 京介距离一公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说道,身后的员工宿舍现在应该还有人居住,但却一片死寂般连个声音都没有。而被放置在道路一旁角落的三轮车,莫名地让人感伤。 恩田将视线落在脚尖上,在短暂的沉默后,就以这样的姿势开始诉说著: 五天前在深夜时我和一群朋友,在那边的公园里闲聊。当天空下起雨而正准备回家时,在那里我发现在厕所后面 有奇怪的小鬼身影 恩田抬起头来的眼睛,瞥向有问题的公园。在入口紧邻处,有间水泥墙的公共厕所。 然后,阿则跟那个小鬼说话 喂谁址阿则? 正在做笔记的国中生,眉宇问皱起惊人的纹路。恩田抽动双唇,舌头打结地回答著: 是是是我们那群人当中的首领。阿则出声搭讪后,那家的手臂突然伸长 恩田的视线再度垂向脚下。接下来的故事,大概就和传言中一样吧,被伸长的手臂缠住,而受到如同被荆棘刺中的伤口。对于没实际见过那副光景的京介来说,不是太能涌现出恐惧的真实感。 虽然不太可能是被恩田传染,但京介将视线落在地面上询问著。地面的积水,散发出混浊的七彩光芒。 那个首领现在怎么了? 他被送去医院了,医生说他受的伤并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一个礼拜就会痊愈因为没有必要住院,所以他都待在家里不过,从那件事之后他就受惊吓,我们这群人也就没众在一起了。 我好像可以想像得到,不过你们的首领为什么要去搭讪? 他只是想勒索而已 有报警吗? 没有 京介轻轻地点头,并越过马路朝著公园移动。留下来的国中生将恩田压制在铁丝网围篱上,向他打听荆棘死神的外观特徵。 公园的占地是近似圆形的形状,而且是狭窄到走二十步左右,就会抵达另一边的程度,顺着圆部分中种植的榉树树枝,制造出超过必要程度的林荫,使得公园内看起来很阴暗,不知是不是雨停的关系,公园内不见任何人影,连鸟叫声都没有。 留心着泥泞的脚边地面前进,京介朝着公共厕所的后方绕去,虽然公园内好像遍布清洁人员,但在看不到的地方还是会输工减料,厕所后面杂草丛生,延伸约五公分高的叶子在京介行经时,熟络地散布水滴。 发生事件是在五天前的夜里,在这个星期一直都下着雨,地面上可以述说事件全貌的东西一样也没留下来。不棕打从一开始就算找到血迹,对于并非警方鉴别课人员的京介来说,也是无能为力。 一条大哥!我问完了. 从公园入口的方向,国中生大声呼喊著: 虽然没问出什么大不了的情报,但还是要去跟丰花大姊报告,她说过要做整理的。 如此说完,国中生就朝大马路的方向跑去。从这里到丰花待命的本家,跑步大约要五、六分钟的距离。 京介大致把厕所的水泥墙壁,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上面有无数的裂痕,雨水渗入变色,在其中画下的无意义涂鸦显得很醒目这是公共设施上常有的肮脏墙壁。 突然,京介在腰部高度的位置发现正在爬行的不自然龟裂。相对于其龟裂,只有那里是小圆状的塌陷。 在凹洞的深处,有一块一公分左右的圆形金属片深埋在其中。想用指甲揠取,但似乎破埋得很牢固,所以根本无法取下来。虽然看起来像是螺丝钉的螺帽部位,但却还是不能判断出原貌。他再度确认整个墙面,发现埋有东西的就只有那个地方。 望著墙壁一小段时间后,因为没有发现其他在意的地方,所以京介就步出了公园。待他回到马路上时,叫恩田的男子已经不见踪影。 正当思索著要等国中生回来还是采取其他行动时,京介突然发现视野边缘有个人影。在员工宿舍旁整齐排列的银杏路树下有个黑影,身上穿著长度是从头到脚,如同雨衣般的黑色衣服。 对方一直凝视著这里。模样像个年幼的女孩当京介歪著头,转向对方的瞬间黑衣少女疾行,她朝著京介跑来,有什么东西正从她左手袖子急速延伸长度。将嘴里叼著的香菸扔在地上,京介反射性地解开包裹玲洗树树枝的绳结。 延伸数公尺长的东西,可以看得出来是异于常理的长臂,而少女正挥舞著那只手臂,手臂像鞭子般地低鸣,并以京介头顶为目标袭击而来。京介跑到员工宿舍旁避开了攻击。 少女的长臂直接挥向地面,被打中的三轮车很轻易地就崩毁了。 紧握着解开布套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平静地吞了一口气,他曾经听过幽灵会接近谈论怪谈者身边的迷信,荆棘死神大概也想出现在追逐有关自己的谣传的人前吧唉,应该只是巧合吧?他心想,这真不是个令人高兴的巧遇啊。 少女的手臂又动了,它还更加延伸长度,并紧贴着地面爬行,狙击京介的脚边。京介虽然想要逃跑,但手臂并没有停止延伸,似乎不管到哪能都会追个来。 因为这样会没完没了,所以他在停下脚步的同时,挥舞玲洗树树枝敲击少女的手臂。如同打中金属般的坚硬触感回传过来,自己的手臂只有麻痹的感觉。 对方延伸的手臂,以让人误以为是藤蔓般的柔软动作卷住玲洗树树枝.因为缠绕力道所产生的剧痛而停止呼吸,京介就在被缠仆的状态卜倒落在地面. 这是什么 脸颊仍贴近洲湿的柏油路面,京介确认缠绕在白已朽手臂上的束缚物。大约手腕粗细的肤色藤蔓表面还可以看着长看无数细小的荆棘刺,剧痛的原因大概就是这里了。 一明白原因之后,好像感觉更增疼痛地。看着穿透制服衬衫,刺进自己皮肤的荆棘。京介绉起脸来。称为荆棘死神真是叫得好啊,如果是自己的话会取什么名称呢荆棘小孩。他心想自己还真是缺乏紧张感。 聪得见一阵没躲开积水步行而来的脚步声。京介撑起左手,拾起倒卧的上半身。可以看见黑衣少女正往这里接近。无力垂放的左手臂前端,像水管一样长长地延伸,并缠绕住京介的右手。这种模样实在让人无法想像她是个人类。 少女有近似人体模特儿的静寂眼色,那是感觉不到杀气或疯狂的沈静表情。 少女的右臂拙动一卜,手臂也从右手的袖子伸长后,对方就一直凝视著京介的脸庞,此外动于臂前端。虽然他想要避开袭击脸部的藤蔓动作,但左脸却被抓住。少女的右臂前端刺向柏油路面,钻开一个像是用钻孔机贯穿的洞穴。 右手臂的前端从背后朝京介的上半身缠上好几圈。肺部被紧勒住,这次他会完全停止 京介咬紧牙关在单脚上灌注所有力气,并踢上少女的脚踝。瘦小的身躯轻易地东倒西歪,摔倒在京介右边。 右手仍紧紧缠住的玲洗树树枝成为摔落少女的垫被。京介顺势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辰位至戌位风压增加。将一寸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丑位! 在俯卧于地面的少女身体,和在其下被压烂的玲洗树树枝问仅有的空问里,空气发生爆裂,因为自己的手臂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不能设定太强大的威力,但少女的身体还是被吹到数尺远的后方,大概是反作用力的关系,少女延伸的两条手臂有半左右被扯啐而似乎潜藏在银杏路树中的野鸟也一起飞向空中. 站起身来的京介看着缠绕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本业是肤色的藤漫,却急速变成褐色.束缚的力量也已经消失,当京介伸手触碰时,就因为乾枯藤蔓的脆弱而脱离手臂,掉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不见少女的身影,似乎是被她逃掉了。地面上散落的黑衣碎片,只是述说著少女曾经存在过这里的事实。 地面上没有对方留下来的血迹,在状似枯草的残骸中,掉出一个像金色螺丝般的物体。京介捡起那个东西,收进制服口袋里,然后用力吐出一口气。现在只能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边的高中生你在做什么? 听到叽哩咖啦,不知是哪里松开的声音,京介抬起脸来。骑著脚踏车的警员从车道旁悠闲地走近。 员工宿舍那里有人通报喔,说他们家门前有个高中生在闹事。 将脚踏车大摇大摆地停入在京介面前,警员以单脚接触地面,他环视着四周散乱的模样,惊讶地眨动双眼 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 那么,你在这里敞什么? 天晓得 哎呀,你脸上还流着血耶,衣服也被撕开。啊哈你一定是打架打输了,而在逃离对方吧? 警员窥视着京介的脸胧后,说出令人不可思议的话: 所以.我明白你想耍帅的心情。但打输是很悲惨的,所以要打架的话还是去没有人的河边空地.这是自古以来就决定好的吧?不过打架真的不行喔。来,你的名字和住址是? 飘散在地面的少女残骸随风流逝,没多久就像灰烬般朝天空散去。 留在本部的丰花和几名情报收集班成员,正进行从目前收集到的情报中。荆棘死神 特徵描绘成图像的作业。在前些日子丰花所看的警匪剧中,有制作杀人犯肖像画的镜头, 所以现在是参考了那个场景。猜拳输的组员从丰花手中接过纸和笔名笔,且被近坐在椅子上,虽然餐厅的欧巴桑接近时,一边擦著邻近的桌子,一边喃喃说著猜拳猜输的人就要画肖像画啊。但却没有任何人听见。 加油啰,你的画工攸关搜查本部的命运喔。 丰花拍著组员的肩膀,用力地点点头。在警匪剧中,主角刑警也会说出这样的台词。 丰花高声念出特徵。. 身高约一百一十公分,大概。 不太胖,也不太瘦,大概。 发型是直发的清汤挂面头,大概。 年纪大约六岁,大概。 身上穿著全黑的衣服,大概。 长想不太清楚,大概。 手臂会延伸,大概。 所有的特微都加上大概,是因为目击者的证词很暧昧。而在晚上出现,且都是在室外瞪光稀少的黑暗场所,造成没人清楚见过对方长相这一点,是有点难以处理。 组员花工二分钟左右的时间完成肖像画。那是有十一等身的完美比例,如外国人般深邃轮廓的美少女脸庞。虽然不清楚特徵是包含在什么地方,但确实是完成了一幅完美的肖像。其他的组员给予掌声及喝采: 你画得真棒! 可以当画家啰。 下次画画魔法少女吉卡裘吧。 好不容易完成的肖像画,却只是普通的涂鸦大会。 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各组都结束行动,前往本部集合。 各组交换收集得来的资料,但现场调查班的收获几乎挂零,荆棘死神似乎并没有在出现在地方,留下类似痕迹的东西。 当京介报告碰到荆棘的死神,却让她逃脱的事情时,时间上在十多分钟之后,也有组员在其他地方碰到她。那个组员说自己只是从远处隐约看到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但丰花却破口骂你们真是没用。 然而,在情报收集班的一员说出:我见到了知道荆棘死神真面目的小学生的发言后。在本部内造成一片骚动。虽然餐厅的欧巴桑从柜台另一边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但却没人压低音量,保持沉默的只有京介一个人。 根据报告,那个小学生说死神和他的朋友长得很像。因此组员打算去见那位朋友,但却被小学生以不可能而加以制止,因为听说他的朋友早在几年前就死了。 是幽灵吗 可是,既然都要出现,过了梅雨季之后的夏天,对幽灵来说才正是时候呀 不过,是幽灵吗 如果是我的话,绝对要在夏天出现 急速恢复安静的本部气氛在店内扩散,整个餐厅奸像飘荡著阴沉的空气.打开自动门进入店内的客人察觉到奇怪的气氛,就直接转身离去。欧巴桑依旧从柜台的另一侧露出为难的表情,而面无表情的只有京介。 京介提出在公园墙壁上发现的金属片,也在其他地方找到两、三件相同东西的报告但当预测金属究竟是何物时因为有人说出是来自外星人的讯息的的意见,所以本部的话题就变更成科幻故事,不过,这回欧巴桑已经不再探出头来观看了。 京介心想如果真是幽灵,把它交给专业的驱灵师之类,快点从中切断关系不是比较好?如果只是幽灵引起骚动,就用不着光流脉使者出场,因为他们并没有让幽灵升天的法术,唉,在确定是不是幽灵之前大概是非做不可了 京介,你别碰伤口,它还没收口唷。 坐在对向座位上的丰花,露出恐怖的表情说道。京介发现他在思考时,无意间触碰着左脸颊上的伤口。 京介所受的伤,国中生已经施展治愈术治疗过了,衣服的破损恢复原状,但伤口方面并没有完全消失,还留下浅浅的伤痕。 据说光流脉使都每接受一次高等治愈术治疗,身体就会开始产生免疫,变得很难出现效果。至今有过数次身受攸辟性命重伤经验的京介,早已是治愈术难以达到成效的体质。 像这种程度的割慯或刺伤放任不管,以体内具备的自然恢复力,过些时候应该就会消失。但丰花却非常生气,她的理由似乎是不由自主地讨厌看到和自己相同的面孔受了伤。 而对稍带疲倦气息的同伴,晚上九点时,本部长丰花进行起司汉堡的补给。听说那是在餐厅店长的好意下免费得到的。虽然京介完全不了解个中含意,但丰花说店长是魔法少女吉卡里的影迷,所以才请客的。 晚上九点半,组员全体出动开始巾内巡逻。今天晚上荆棘死神会在某个地方出现的可 能性很高。 选定没有人炸的地点,每个组员等待时机,但也有人因为路人觉得可疑而去通报或接受警员讯问后,带着悲伤的表情回到本部。 在雨势开始增强的晚上下一点前,京介依照约定,前往赤尾秀春上课的补习班。 赤尾秀春站在补习班的玄关处,和一名身穿其他学校制服的女学生聊天。女学生钻进前来迎接的轻型轿车后,赤尾挥手道再见。估算那只手放下来的时间,京介朝他走来。 轻轻踏边积水行走,赤尾自顾自地说著无所谓的闲话,他的声音带著高涨的兴致是因为模拟考中得到奸成纰的关系吧。京介一边在雨伞下抽著菸,一边遥望着无人通行的道路前端。不知址从沉浸在夜色黑暗的田地何处,傅来有时颇为阴郁的蛙鸣。 喂,刚刚那女士你觉得怎么样? 赤尾突然政变声音语调的问起这件事。 京介花了几秒钟,才明白他说的刚刚那女生指的足赤尾刚刚在实习班门品聊天的那个女学生。 不认识。 不过,她很可爱吧? 我没看到长相。 她很可爱喔不但个性好,头恼好,而且 嗯? 她和我的志愿相同喔,如果我没考上绝对会很惨的。 嗯。 京介忍住哈欠,敷衍着随声附和。赤尾心情看来不错的理由,他似乎可以理解。 别嗯了,一条京介,你难道没有喜欢的人吗? 把雨伞歪往京介的方向,赤尾询问着,京介则将视线移往上爬在马球路右边的一间废工厂。黑色的影子在阴雨下只是屏住气息坐着,好像没告别奇怪的感觉。 没有特别喜欢的。 说完后,京介将滞留在喉咙深处的气息,和香菸烟雾一起吐出。没有喜欢的人,这单纯是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自己所喜欢的对象,直到现在仍然冻结在两年前去世的砂鸟礼子身上。 赤尾因为没有发现到京介表情的变化,所以仍轻轻让雨伞上下滑动继 续说著。像是刚刚那位女学生常常来找他说话,或偶尔也会打电话到他家,或她对自己是不是有意思等等。半数以上是听过就算,京介将精神埋进自己的思绪中。他心想不管是梅雨,还是吵死人的小组行动,如果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田地中断了,在马路的前方出现一间大宅院的影子。只有一盏照耀门口的圆型室外灯光,在周遭一带的黑暗中,扮演著如同月亮的存在感,而那正是赤尾的家。 在铁门前停下脚步,赤尾微微举起手来。 再见骤 嗯。 对了一条京介, 对著准备离去的京介,赤尾犹豫地出声叫唤。在室外电灯下收起雨伞,目光仍停溜在手腕处,赤尾说道: 我硬是把麻烦的事情加在你身上,觉得很不好意思 丰花她高兴可以去买股票了。 你是个比我想像中还要好的人,而且还很准时前来接我,虽然对我所说的话完全没有反应,但这样说辞会容易些,被强迫听别人的恋爱史,通常都会感到厌烦吧? 这两天不知是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没发生任何事。我觉得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那么,回去要小心点啰。 赤尾一按下大门旁的对讲机,铁门就自动打开。当赤尾的身影消失在他家的深处后,响起一个低沉的砾秆,铁门好像自动上锁了。 走回夜路上,京介想起他家室外电灯坏掉时的事.如果跟父亲说.他肯定会说出灌入气功让灯泡延长寿命之类令人摸不将头绪的话,伹若是对母亲说,她一定会说旧灯泡要在收可燃坑圾的日子丢掉。 如果是自己默默地换灯泡,就不会造成任何人的麻烦,对地球也是一种善待吧?想到这里,京介静静地叹了一口气。 当京介返回餐厅时,店内正播放着宣告打烊的音乐及广播。 虽然欧巴桑已经开始拖起地板,但丰花及组员们仍顽强地赖着桌边的位子不走,从全体带着无聊的气息坐在位子上的情形看来,似乎并没有特别明显的举动。 现在解散不就好了吗?京介出声说完,在桌上探出上半身,一脸无聊的丰花只将眼睛转向这边回答: 什么线索都没掌握到就要回家,这样不是很讨厌吗? 没有线索就是没有线索,明天再做不就得了。 我才不要!我想要以神速解决这个事件,接受来自世人的尊敬眼光。在警匪剧中也说吗,啊啊,真是麻烦死了。 丰花如此说完,就把桌子摇得嘎嘎作响。 自己明明说过要尽可能拖延解决的时间,来获得多一点委托费,但在采取行动的过程中丰花终究还是觉得厌烦。原来丰花就不是那种不采取行动的事物,会长时间奉陪的懒散个性,京介发觉陪着这种个性的人行动十六年之久的自己,事实上耐性是相当强的。虽然不可能因此而受到什么人的赞扬。 对着喃喃诉说到后天的黄道吉日为止想做些什么而翻动行事历的丰花,其中一名组员战战兢兢地开口: 本部长,那个因为我想回去看电视,所以差不多该回家了 以那名组员主开端,希望回家的人接二连三地报上名来。因为本来就有聚会到这家店打烊为止的约定,所以丰花带着不悦的表情,撑起上半身说道: 知道了,辛苦你们啦!如果明天还有意愿参加,就情在和今天相同的时间集合。 桌子边只剩下京介和丰花,还有不知为何留下来的国中生。丰花吸著杯中几乎没剩下什么柳橙汁的吸管,发出不完全燃烧感觉的声音。 丰花大姊 在桌面上握紧双拳的国中生出声叫唤。丰花仍咬著吸管,轻挥著手回应: 没关系,你也可以回去了。回家之后要好好在浴缸温热身体,然后睡个好觉喔。啊,不过睡前不先打扫浴室是不行的,因为在梅雨季如果稍有不慎,磁砖马上就会发霉的。前一阵子在我家的浴室就出现从没见过的三色霉菌 丰花大姊,我不会回去的。在荆棘死神被捕之前,我不打算回家。 用拳头重重敲击桌面,国中生对自己的发主大力点头。 今天在街上听到各式各样的讯息,我仔细想过了,有胆小的家伙,也有无法离开家庭的人。我要像一条大哥那样被弄得浑身是伤。 我没没浑身是伤。 我想成为虹原第一的不良少年。 无视于京介的发言,国中生以充满热情的口吻继续说著: 这里自许多强悍的人,今天也吃了一条大哥的拳头,让我感觉到离王位还很遥远,但我认为不管是和哪个学校的某个人,好好互报姓名后再战斗是不良少年的道义。 丰花以难以理解的表情小声问道:什么不良少年的道义啊?然而,京介因为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沉默摇着头。 所以 国中生比刚刚更用力地拍打桌子。而厨房那头似乎也有人摔掉了锅子,因此发出如轮唱般的巨大声响。 所以,要快点打倒荆棘死神。我可无法忍受被幽灵似的家伙出尽风头,再加上虽然我还不是正式的矫正术者,但身为土地的守护者,我认为长期让对方横行霸道是不行的。 嗯你拥有让我希望可以分一半给京介的热情呢。如果能在其他人的负责区域防患未然,我们的酬劳也会增加我明白了,就组成夜间特别搜但班吧! 丰花一宣示完,国中生就以充满干劲的声音附和。 心里想要早点回家的京介伸完懒腰后,丰花就将脸贴过来,并且让他看到令人想不到此时是日期变换前的灿烂目光。 京介也是组员喔。如果你敢说想睡要回家,我就把浴室里的霉菌种在你的肺里。 将本部栘往附近的便利商店,开始了夜间特别搜查班的活动。 丰花和国中生是到徒步五分钟的市民运动场,京介则是绕到更远的的神社。预计过了三十分钟后,如果各自的地点都没异状就到本部集合,并移动到警戒地点。 即使日期转换成六月二十八日,雨仍阴沉地下个不停,闷热的空气也终于开始降温。侵入市民运动场场地的丰花,抓紧水手制服的胸口处剧烈地颤抖著。看到这副模样的国中生睁大眼睛说道: 是振奋精神吗?丰花大姊真有干劲呢! 选奸啦!这是敌人接近时身体告知的本能,我想决战的时刻大概近了。 由铺设四百公尺跑道的运动场、体育馆和棒球场等设施组成的市民运动场,使用的时间是到傍晚为止。现在的时刻当然不会有人影,不知是省电还是吝啬,室外电灯是以五盏开一盏的比例例点亮。 环视著整个场地,丰花交相打了三次的喷嚏及呵欠。乍看之下感觉好像什么都没有, 再加上实在很想睡,所以她想早点回到便利商店买些零食。 一条大哥一个人不会有问题吧? 走在身旁的国中生说出这些话时,丰花混杂著呵欠回答道: 没问题,京介没有弱点的。 的确是给人这种感觉,他对工作不带感情的气氛,毫不留情地释放出来。我也能变成那样的术者吗? 我想还是不要变成那样比较好京介不管是对工作或人生,全都是这个样子喔。 抹去掉落在鼻头上的雨滴,丰花用力地呼出一口气。在那声喘息中,她轻声嘀咕着说:因为京介心中有一道墙。无法完全接受他人感情的墙,那是一道让本来就缺乏的自我感情,更加难以释放的高墙。京介不管对任何人,总是筑起这么一道墙。是自我意识制造出来的墙,还是无意识间建造的,丰花完全不知道,大概连他本人也不清楚吧? 他对丰花也筑起一道墙,丰花因为想 破坏那道墙,而相当直接地把自己碰触到这种地步,但京介心中的墙是很难被破坏的。自己的力量再怎么样都做不到,这点让丰花感到有些不甘心。 跳跃眼前的积水,丰花转换心情说道: 啊,不过我知道京介唯一的弱点。你想成为虹原第一吧?给我五千无的话我诉你。 你你是说真的吗?拜托你了! 京介小时候只有一小段时间接受过爸爸的适当训练。其他时候全都是自成一派,基础方面是还可以,但终究不过是个外行人。 一口就断言是外行人,大姊,我认为你这个样子很酷耶。 就我的眼光来看,京介还嫩得很。他的拳头只是完全仰赖惯用手力量,未经加工的腕力等级。所以京介的弱点是左边,左边应该几乎无法攻击。 我今天就是因为他的左直拳而完全惨败耶 这是乐介他偶尔状况好吧。这十六年来他好像渐渐开始转运了,和人对打时除了爸爸和姊姊之外,我没看过他输给其他人。 请你把五千圆还给我! 啰唆,安静点!那里是不是有人 丰花用手制止国中生的行动,停下脚步。鞋底陷入泥泞中,发出令人讨厌的声音。 可以看见有个黑影从棒球场的方向走来。但在下雨及黑暗造成的视野不佳下,会让人感觉是一瞬间的错觉,但那影子确实是在移动。 比丰花判断那或许是管理员早先一步,国中生开始采取行动。丢掉仍撑开的雨伞,挥动著手臂,他跑向运动场。 丰花大姐,发现可疑分子!让我去击败他吧! 给我等一下,竟敢跑在我前面,你太得意忘形了! 丰花慌张地追在国中生后面,但因为拿着雨伞和被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的关系,想跑也跑不快,所以她晚了几秒钟时间才追上国中生。 在运动场角落只点烯一盏的室外电灯下,人影停下脚步,连伞也不撑,瘦小的身躯任寸淋湿,她朝着丰花他们的方向转过来,但因为头发粘贴在脸上的关系。从丰花的位置根本不能确认她的长相。 荆 在丰花身旁,国中生的手臂微微地抽动。明明宣称要击败她的,但却退后两,三步,国中生以颤抖的声音喃喃说道: 那不是荆棘死神吗是一定是的,应该是吧?喂,你快说是啊。 别对初见面的人突然说出这么失礼的话!喂,你在做什么呀?你知道现在成为传言的那件事吧,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走是很危险的哦! 当丰花打算说出:因为护送你回家所以给我三千圆时少女的右手移动了。 从延伸的袖口窜出像藤蔓般的东西并蜿蜒著。敲击一下地面带起水花后,那东西就划开泥水,朝著丰花笔直袭击而来。 左肩受到冲击,在雨伞掉落的同时丰花也倒向地面。撑起上半身看著被打中的肩膀,丰花眯起了双眼。制服的布料和其下的肌肤撕裂开来并渗出鲜血。这似乎是被尖锐的某物是爪子吗?像是荆棘般的东西给伤到了。裙子沾染著泥泞,不愉快感及寒气爬上丰花全身。 丰花大姊! 丰花对想要跑过来的国中生发出怒吼: 你快逃,快点! 可可是 去叫京介过来! 大吼著站起身来,丰花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虽然耳边传来国中生跑著离去的声音,但少女仍与丰花面对面,一动也不动。. 凝视著对方的右手,丰花紧咬著嘴唇。从衣服的袖子,延伸出和人手明显不同的某种东西。接近鞭子形状的那样东西前端长达地面,在少女的脚边筑起缠绕好几圈漩涡,就和在京介报告中所听到的一样。 紧紧握住玲洗树的树枝,丰花向右方跑了过去。虽然心想必须对方取得一些距离才行,但丰花却没有背对著朝后方逃跑约勇气。 少女的手臂卷起了水花,手臂在空中飞腾,并对着花的脚边袭击。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一边拼命移动脚部逃走,丰花一边吟出咒语: 自未位向丑位启动雷云,朝单一对象降下,从吾之意! 丰花将玲洗树树枝高高举起,与天际发出闪电差不多同时,少女的手臂像藤蔓般缠绕住丰花约脚踝。 视野染成一片紫色,随著轰隆声响的急促落雷袭击了运动场。脚踝被抓住而绊倒在地面的丰花抬起头来拭去沾到的泥水。在渗入泥巴的视野另一侧,可以看见受到落雷直击的室处电灯逐渐坍毁。 放开我 在咋着知的丰花的脚踝上,剧痛四处流窜,那是如同被插花的剑山刺到般的疼痛。丰花应该洁白如新的袜子,因为泥巴及鲜血沾染而慢慢变色。虽然丰花费劲地想挣脱 少女的手臂,但就因为自己手指受伤的关系而无法逃脱。 少女的手臂移动了。有数十公尺长的那个东西,发出声响缩回少女的袖子里。伴随著那东西的收缩,仍被前端抓住的丰花身体也被拖行在地上,拉回到少女面前。 吐掉进入口中的泥水,丰花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并抬头看著对方。虽然心中很害怕,但因为明白恐惧这件事情会让自己很不甘心,所以她咬紧了牙关。对方是比自己小上十岁左右的瘦小女孩,但即使如此,身体的颤抖却还是停不下来。 脚踝像足被切断般地疼痛。京介还没来吗丰花皱起脸来,当她开始思考用玲洗树树枝敲打会不会赢的时候,少女往前踏出一步。 什么你想干什么啊? 丰花抬起脸来,像是要甩掉流经眼尾及脸颊的雨水般地摇头大叫: 你说我到底做了什么?? 听到京介的声音,盐原就大喊呀地往上跳起三十公分左右。从黄色的雨伞下提心吊但地窥视这里,盐原松了一口气。 啊,吓死我了原来是一条同学。你在做什么?深夜出门需要监护人同行的。 你才是,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家就在这附近,我想遗是不能把事情都交给一条同学,而自己进行夜间巡逻时,刚好感觉听到有人惨叫的声音 回去 咦回去 国在生从铁丝围篱探出头呼唤京介,明明充满了干劲,伹似乎还是没办法一个人前进,就盐原进入运动场内。 丰花大姐! 在棒球场前,丰花倒卧在地上。京介让跪趴在地上,一味哭泣唤的国中生退到一旁,在丰花身旁跪下来,丰花全身被雨水及泥土濡混,紧闭的双眼痛苦地扭曲眉形,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正拚命反复着呼吸,总之她似乎还活着。 我讨厌光流脉使者。 少女的头发被风吹动,露出白净的脸庞。在细小的眼睛深处,摇曳著热气般的光芒。 少女的左手移动了。第二条藤蔓卷住她的身体,丰花因而发出了惨叫。她边惨叫,一边胡乱地念出咒语。 丰花姊快被杀了!状况非常糟糕! 京介被国中生拉着,在雨天的夜间道路上奔跑。 虽然一个人也吋以跑,或者不如说感觉那样会跑得比较快,但国中生仍不入开介的 手。他似乎想常错乱。就算小介再怎么告诉他要冷静或安静点,伹好像完全没传进他耳里的样子。 从便利商店跑厂几分钟后,就抵达了据说是丰花被荆棘死神袭击的市民运动场。在国中生的引领下,正当他们打算从破掉的铁丝网围篱空隙进场内时,可以看见在正面入口处附近,有个正四处排回的黄色伞影。 每走动一下,垂编的三股发辩就不可靠地摇晃着,那是风纪委员盐原友子。 盐原。 不管足哪里部看不到荆棘死神的身影,而且附 近一带的土地,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闭塞,这点足有点奇怪。 京介心想还是先施展治愈术吧,正当他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时,丰花睁开了双眼。 太慢了因为你来迟了,所以才被她逃了。 连怒斥的力气都没有,丰花以好像会突然消失的声音说话。看著丰花带有迷蒙色彩的眼睛,京介询问著: 哪里最痛? 脷脚 人概是觉得睁开眼皮很累,所以丰花闭上双眼回答道: 还有,肩膀、上半身和 是全身啊。 除了脚踝以外,我想伤口应该都不深京介 丰花伸出手来抓住京介的衬衫下摆。她的指尖也有无数的伤痕,鲜血将衬衫染红了。 安分点! 我被人家讨厌了。 衣服在布料,在丰花手中被微微抓皱。 我看见的荆棘死神,说出讨厌泺脉使者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 她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啊真不甘心 雨势看不出来有停歇的气息,国中生也完全没有停止哭泣的样子。 第三章 悠愁的社会课参观 光流脉统辖管理局,通称为本家。 在直达地下十三楼的专用电梯门前,副家长石田荣治翻开厚实的记事本,确认当天的预定行程。 石田的年纪有四十五岁以上,身高接近两百公分,因为体格也很不错,所以被女职员私底下给他取了一个墙壁的绰号。事实上,他穿在身上的灰色西装经常是没有任何一条皱摺,因此从远处看他宽广的背部,感觉好像看到一道水泥高墙。而在他神经质的表情里,眉宇间所刻划的直线皱纹与其说是皱纹,倒不如说是深沟还比较贴切。 电梯门无声地打开,家长远峰秋一走了出来。石田将记事本阖上,收进上衣暗袋后。就将视线锁定在远峰身上,并低下头来。 石田以不高兴的神情,跟随在走廊上迈开步伐的远峰左斜后方询问著: 结果怎么样? 又惹他生气了,而且还是十分生气,相当生气。他怒斥著快点去做,但因为还没做好准备,所以他也无计可施。 移送课随时都可以出动。 那么,今天内就把所有候补人选找来。山丘方面的准备工作就交给特殊课去办。 明白了,那就在今天内进行。 还有那个难道不能再做得更和平一点吗?前些日子附近的居民看到丁,还去通报说是绑票事件呢。 我已经尽力做得平和些了,但还是不知不觉就变成这样。 走廊到达尽头,在一扇门前远峰和石田停下脚步。在门边控制警戒的术者行过礼后,就举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然后门锁就打开了。 石田推开沉重的门扉,远峰他们走上另外的通道。在通道的前端,有数十名身穿白色制服,担任家长护卫队的术者正在待命。他们将远峰围绕起来,队形暴增的一行人走到本家一楼走廊,地下十三楼的专用电梯,是位在一般职员无法进入的地方。 远峰在走廊上和一名白衣年轻女子擦身而过,停下了脚步。没有留下间距,整个队伍就这么停了下来。远峰对着白衣女子轻轻举起手来,并出声说道: 嗨,花奈,你有没有在做奇怪的实验啊? 被叫住的深谦寺华奈隔着护卫队员,以冰冷的眼光回看着远峰。长长的黑发在白衣的肩膀下滑落。 就算想做实验,但材料被家长你没收了,所以也做不了什么大实验,而且,就算提出补给催促也会遭到驳回。 哎呀,要是再发生像上个月那样的事件,我会很困扰的。如果因此又迫使部下负责逼他自杀,那就太可怜了。 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多担心自己一点。家长您才是,要是不让那个法术实验成功,光主或许会以其权限将您免职喔。 刚刚我也被你父亲用同样的说词威胁呢石田,你在那里偷摆什么高举拳头显示胜利的姿势呀? 瞪了身后的副家长一眼后,远峰抬头看著天花板自顾自地说著:、 心情奸沉重啊要是突然发生一些夸张的事情推翻掉组织,就会很有趣啦! 家长一行人又开始移动,整齐规律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渐渐消失。 我也和您抱持相同意见。 女子轻声碎念时,让白衣的下摆飘动,并朝另一个方向迈进步伐。 天蓝色和灰色的斑驳模样在梅两时节天空所提供的半吊子晴天,看起来并不怎么美丽。 风中的味道仍旧充满著湿气。全身无力、头痛,顺带一提还有因睡眠不足而感觉想吐,当成向学校请假的理由是很充分了,京介面对从路线公车窗户可见的上午十点钟浅色日光,嘴里嘟嚷着。 是时间点,再加上目的地是郊外的关系吧,公车内除了京介和丰花之外,并没有其他乘客。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京介对著缓缓流逝的景色投以茫然的目光。脚踏车像是心情极佳地阔步通过柏油道路离去,在可以见到一片翠绿的地方,绣球花像无论在何处都理所当然般地盛开着。 坐在右边的丰花靠在椅背上,陷入完全熟睡的状态。因为回家一趟更换衣物时曾经淋浴过,所以布满泥土的脸庞和头发都变得很乾净。身上所受的伤虽然京介已经用治愈术治疗过,但是消耗掉的体力和睡意是无能为力的。 我不要减薪啦 丰花变换头部的位置,说出这种梦话。 令早时分,本家方面针对负责市内的矫正术者强制发布警戒令,警戒令的内容是在部分市内形成传言的伤害事件 也就是荆棘死神事件。在警戒令发布期间,有一条若是术者对事件视而不见或受到伤害,就会成为减薪对象的悲惨规定。 包括京介和丰花各自遭遇到的事件在内,昨天一整天在本家似乎还有好几起荆棘死神的目击报告。虽然京介他们也到术者中心进行报告,但在提到让死神逃脱时,职员却择言地讥讽他们无能。 半夜时两个人继续搜索荆棘的死神,但却一无所获。丰花也累了,稍微移动一下就老是休息的行动,实在说不上效率很好。在天亮之前他们曾回家一趟换掉淋湿的制服,并让父母看到他们要去上学的样子,然后又回去继续调查。 京介他们的父亲只要他们一跷课,就会以学费会浪费掉的理由而大为震怒。包括今天的份在内,在学期末的成绩单中应该会暴露出缺席天数吧。就京介西言,与其每天挨骂,倒不如集中起来一次骂完,心情上的负担感觉会比较轻松。 公车因为红灯停了下来,通过十字路口的汽车轮胎,每个都带过轻轻的水声急驰而去,在道路干掉之前,反正都还会再下雨吧,虽然他察觉到自己没带伞,但学是决定打消念头。 丰花抱在怀里的玲洗树树枝,掉落在公车的地面。京介将它捡起来,连同自己的一起拿在手中。对于昨天晚上被荆棘死种说讨厌光流脉使者,丰花似乎有点耿耿于怀,不管是要跷课或是怎样,她鼓足干劲想早点再见到那少女i面,要她收回那句话,而介就这么被拖下水了。 就像被他人否定就会动怒。丰花对自己的能力更是对自己的强烈信念,老实说介并不太明白。 公车开始移动了。道路碰到和缓的转弯,车体随之晃动。丰花的身体倾斜,头碰到了京介的肩膀。不知足不是嫌移动麻烦,丰花仍让头倚靠在京介肩上.自己继续深沉地熟睡。而京介也没有推开她的精力,就这么维持原样不动。 公车的广播以轻松的口吻,宣布下一站就是终点。再一次抬头看著透过窗户的微暗蓝天,京介眯起了双眼。 自己总有一天也会有某种强烈需要的东西吗?当然就算再怎么询问。太阳也是什么都不回答. 京介他们前往的地点,是虹厩第二小学的校门口。那是新口说见过荆棘死神的小学生所就读的学校。因为昨天的小组行动中,记下了那位小学生的名字及校名,所以才会前往此处。 虽然因为这里好歹是小学校门口而克制著自己,但当京介终于忍不住而叼起菸进,站在一旁的丰花却射来一道冷冰冰的视线。看来因为公车上的熟睡,体力已经完全恢复了。 京介心想这还真是方便的体质。 虽然对我来说无所谓,但京介你总有一天会因为肺癌而死哦。 我也是这么认为, 那你为什么还要抽菸? 闪为不拙奸像会死。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不奇怪。人都是活到死去为止。 这样绝对很奇怪。我是因为不要死才会继续活下去。, 在你思索想活下去的期间,是不会死的。 大概是睡眠不足,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京介忍住呵欠,悄悄地窥视着小校内。 学校里面似乎刚好是在比较长的休息时间, 从校园的方向接连不断地响起小孩子高亢的声音,从拜托正在大门口跳绳的儿童叫三年一班中野同学开始算起,大约已经过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当京介将打火机拿在手中时,从校门旁的花圃那边出现了三个小小的人影。 剪成西瓜皮发型的少年站在正中间,两旁有两名身高比少年高一点,奸像相当好胜的女孩紧贴若。 少年从剪齐成一直线的浏海下,投射出回避阳光的视线。 京介没有点燃香菸,询问道: 你是中野小弟弟?. 没错是我。 双手紧抓著短裤裤脚,少年轻轻地点头。在两旁的女孩各往前走一步,以露出敌意的眼神抬头看著京介。根据她们上衣所别的名牌来看,都是中野少年的同学。 你找中野同学有什么事? 对呀对呀,要是你欺负中野同学,我们会让你吃不完兜著定。 我们才不怕什么不良少年呢! 就是说啊,你要是敢对他做什么,我们就去向家长会告状。 女孩们异口同声地大骂京介。京介心想,虽然不明白中野少年是哪一点对同龄少女有魅力,但能得到两个人的保护也是件好事。京介在差不多这个年纪时,是被比她们豪迈且凶狠的亲属少女追逐,而每天都在战斗。 京介以眼神对著站在身后的亲属少女打暗号。丰花点点头后,就跳到女孩们面前, 好啦你们两个,在那个不良少年询问中野小弟的时候,就跟大姊姊一起玩吧。 我才不要呢,不良少年二号。 大姊姊你的不会晃耶,胸围是六十六的。 结果是丰花挥舞著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来回追著女孩们。虽然丰花跑进了学校的校园里,但路过的像是老师的人物,并没有特别说什么。 你知道荆棘死神吗?我想学校里面也有谣传吧? 因为对方似乎很不擅长抬起头来,所以京介就当场蹲下,拉低自己眼睛的高度,中野少年仍紧抓著裤子,沉默地点头。 关于那家伙的事 你说荆棘死神怎么了?明明是不良少年,却在玩模仿警察的游戏。 没错没错,说什么都不用做,警察伯伯总会想出办法的。 跑回来的女孩们在京介的旁边停下脚步后,就从高一点的视线投射出恐怖的目光。她们是那种如果没对丰花免疫,就会考虑要不要逃走,拥有相当恐怖表情的小女生。 因为像梅雨警官二十四小时那样的警察伯伯,会逮捕荆棘死神。 你看过前几天的播出吗?真是超级无敌帅的 啊我也看了 在丰花也加入谈话后,总算建立起三名女性的友好关系。 根据本家的情报,对于这个事件警察机关并不会采取正式行动,虽然这也是因为只有谣言散布并不会采取行动,但这大概是各地的矫正术者进行情报操作的结果。 在闭塞的土地上,大都会发生事件,所以在让闭塞净化期间,本家要矫正术者去解决事件。这也是防止闭塞再度发生,为了和平而建构光流脉的人所采取的基本态度。 但是,若发生的事件出现警方介入搜查的情况,则光流脉使者就会抽手。与专门机关想互竞争,会偏离本家的目的。 也有一种方针是只净化闭塞,将事件本身从头到尾都交给警方处理。不管是哪一种。因为本家的存在本身并非公诸于世,所以光流脉使者所遭遇到的事件要如何解决,全凭光流脉使者自己。 可是,你却看到了看到的人只有你一个人吗? 在星期天晚上和她们 点头之后憋见在旁边高声说辞的女孩子们一眼后,中野少年继续说道: 我和她们一起在住家附近的公园里玩耍时因为她很快就逃跑了,所以没事。 对方呢? 咦? 对方有发现你吗? 我不知道。因为不管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回应。但是她的长相和葬礼上的大照片是一模一样的,我还记得很清楚。 是为了不想启人疑窦而设下的防线吗?中野少年有点快速地说完这些话。介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想这种记忆大概都会一直留下来吧。 我不清楚门牌号码,不过是在我家附近,这样可以吗? 中野少年画出他家的地图后,上课钟声以缓慢的节奏响起,休息的时间好像结束了。但在站起来前,京介还是不由得试著问道: 那个叫斋藤的女孩是为什么死的? 我不知道,老师说是生病,因为她是个身体不好的小孩。 嗯 她有点可怜,还被人欺负。 欺负? 好像是被同伴排挤,斋藤千惠是和妈妈住在一起,放学后也不跟其他人玩。 是为了无聊的理由才欺负好啊。 听到京介的话,中野少年沉默下来。如果只因为放学后不跟人去玩就遭到欺负,那京介自己肯定从幼稚园到现在,会一直成为欺负的对象。虽然凶手自己在内的五个家人,但站在自己这边的就只有自己。 话说回来,京介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就被周遭的男学生说阴沉或不会笑之类的话,或是室内拖鞋被藏起来,放学后在校门被堵等等,那些都算是欺负吗?现在他的心中更加疑惑了。 京介起身后吐出一口气。校园传来儿童叫闹声,在钟声敲完时诡异地安静下来。 数年前因为过世的小学生,或许也有可能只是单纯长得像自己,虽然只是个人感觉,但他觉得这个有灰暗眼神的少年,并没有错看那个被人欺负,住在他家附近的少女面容。 思考到最后时,京介感觉到一股低矮的视线,回过神来。仍旧紧抓著裤子的中野少年抬头看著他说道: 不良少年哥哥,你怎么没去上学? 闹假我请假了。 那个像长木杖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是做生意的工具你明白吗? 好像明白。 那就谢谢你了。 不良少年哥哥。 什么事? 要怎么样才能像大哥哥你一样,一个人也没问题呢? 京介不由得喃喃地陷入沉思。连初次见面的小学生都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上大概流露出孤独感吧。 我如果没有那些女生,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中野少年心不在焉地转头,并如此说道。将目光投向不知是有什么快乐的事,而拍手喧闹的丰花等人,京介和中野少年一样心不在焉地喃喃说道: 如果是在团体里,我认为这样也没什么关系。 是这样吗? 我不能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和别人在一起觉得很累话说回来,小学的级任导师也曾经骂过我缺乏协调性。 协调性? 与其培养那种东西,我选择了对自己比较轻松的方式,所以我只是想一个人独处。 我不太明白。 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不良少年哥哥, 什么事? 加油喔。 入开抓着短裤的双手,中野少年朝著校舍的方向跑去。女孩们也慌慌张张地跟在他后面,而丰花不知怎么地也追著他们而去。 京介想起了好久不曾想起的.自己也有过小学时代的事实。 在从小学步行可以到达的距离,就是中野少年的住家。根据地哪,在附近似乎也有那个名叫齐藤千惠的女孩的家。 在设计卜几乎相同,只以屋顶颜色区分各自不同的出售住宅区其中一就是斋藤家在注意门上名牌之前,房广的外观就此其他住家更为吸引目光。并列在全都 是西洋风的两屋数建筑物中,只有齐藤家是大平房式的纯和风建筑。 站在她家门前,丰花断断续续地说著: 是术者的家耶。 在玄关旁有竹林制造小凉爽的遮阳,其中长著仅有一棵的别种树木,那就是玲洗树。 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缘的家庭一旦生下小孩,就会种植玲洗树的树苗。当树木长到木杖长度时,那个孩子照例就会成为术者,而斋藤家的玲洗树已经长到屋檐的高度。 她说讨厌光流脉使者是吗,那个女孩也是出生在光流脉使者家庭啊。不具备相关知识的和一般人,不谕喜欢还是讨厌,是不会知道光流脉的事。 微风吹拂下竹林发出细微的声音。从门口到玄关的粗砂子通道整理得相当干净,而且人在家的证据就是听得到从后方的窗户传来的洗碗声。 怎么办?要去问吗? 丰花任风拨动头发及裙摆,转过头来: 她是本来和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却死掉的小孩。关于那个叫千惠的孩子,她母亲或许不想再提起了。 丰花仰望著天空,呢喃似地说著。云终于散开了,可以见到一片蓝天。如果只是针对照射在皮肤上的阳光强度,要说季节已经完全是夏天一点也不为过。被梅雨的阴沉雨势所愚弄而没察觉到此事的京介,卷起了身上长袖衬衫的袖子。 问过之后也不能保证可以知道些什么。 喂,京介你一个人去问啦,我会在这附近的公园荡鞦千。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对方也会告诉你的。 你长得比较和蔼可亲吧? 和蔼可亲也没有啦!聊天就是聊天,像你这种浮现悲怆感的表情比较好。 在门前京介他们互相捏着对方的脸颊时,玄关的门开了,出现一名穿和服的女子,她似乎是要去什么地方,手中还拿着洋伞。 虽然年纪大约和京介他们的母亲相同,但感觉当然是完全不同。京介他们的母亲感觉和亚马逊丛林附近很搭,但从住家出现的女性却和旁边的竹林很相称。 请问有什么事吗? 浮现出善意的笑容,女子歪著头。她的眼睛盯著京介和丰花手里拿著,用布包的玲洗树枝。 丰花用动裙子几秒钟后,就下定决心似地往前踏出一步说道: 我们是来询问关于千惠的事您是她的母亲吗? 哎呀,你们是千惠的朋友? 即使说出小孩的名字,似乎是齐藤干惠母亲的女子却不哭也不闹,她只是露出柔和的笑容反问著。 应该说是朋友吗那个 大概是不知该怎么说明才好,丰花嘴里支支吾吾一会儿,没多久又再向前踏出一步,以强烈的口气询问她: 千惠的幽灵最近有出现吗? 千惠的母亲将头歪得更厉害,而附近某处饲养的小狗正汪汪大叫。 京介对着脚边的阴凉处嘀咕着:太直接了啦! 在位于本家内的法术研究部分室的座位上,室长深廉寺华奈正浏览着这几天进行的法术实验详细文件。 文件中还附上其他的资料。那是称做古代术书的特殊术书其中一部分影本,在封面还盖上要归还的标记。 奈内拿着文件,走进位在分室最里面的简易实验室。在这类纸本资料上有很多是会加上特殊功能,无法利用用普通影印机复制,也会发生就睡莲想将文字以手写方式抄在普通纸张上,但文字的拼凑本身就会自动发动咒语能力,而将纸烧毁的情形。 在简易实验处理完事情,华奈打开隔壁材料仓库的门,至今为止放置无数个收藏材料水槽的架子上,几乎都是空的。 关上门后,华奈回到自己座位上。 她再一次重新看过法术实验的详细文件,上面列了几个术者的名字。从现在居住的地址,身高,体重,年龄,术者成绩等当然必要的事项,到到今为止相关人物的所有详细情报都记载在其中,这是术者管理部的工作。花奈低声说着:真闲的部门啊,坐在附过位子上的研究员不可思议地看了华奈一眼,但她却不是刻意在和他说话。 华奈注意看著无聊纪录的期间,突然停住目光。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一条矿介,是上个月发生分室实验个案外流事件时,负责处理的那名术者。 他并非拥甘值得一提珍贵经历的人。硬要说的话,只有十四岁时有个同国中的女学生在车祸小去世。华奈心想既然术者管理部都刻意纪录下来,似乎不只是单纯的同学。 华奈大小姐。 在花奈的背后,站菩一名身穿深藏青色制服的男子。那是光主护卫队的制服。华奈沉默地转过头来。 这是光主大人给您的信。 男子将卦缄的信函交给华奈后,就深深一鞠躬并退出办公室。然而,就算男子经过身边,办公室内也没有任何研究员和他说话或拾起头来,因为办公室里有这样的规定。 在华奈打开的信件中,只有一张用文字处理机打上文字的便笺,内容是希望她好好看着法格实验。对于将成为下任光主的华奈来说,里面纪录著必要的知识。 华奈将便笺揉成一团,丢在桌面上。她从白衣口袋里取出手术刀,连便一起刺下。 放置在地上的鸟笼里,乌鸦鸣叫著。 京介突然想起昨碰到的荆棘死神。她会在自己这边做出攻击举动前抢先袭击过来,丰花也说的确是如此。 对所有土地及对象体贴,术者的力量是要为全世界他想直了三个月连续测验的主考官所说的话。那个主考官会何等温柔地对待荆棘死神,这种行为应该会受到表扬吧。 京介深深叹出一口气,答出他的真心话: 会视情况决定。 请不用顾虑我,好好执行你们的工作。 千惠的母亲缓缓地点著头。没佩戴任何饰品的双手,抚摸装有麦茶的玻璃杯,她将视线定在冰块的方向。 那个 穿著袜子的脚趾抽动,丰花开口说话。照她额头上皱起奇怪纹路的情形看来,脚似乎已经麻掉了。 而朝略歪著头的千惠母亲,丰花全身微微颤抖地说道: 我所碰到的千惠像千惠的女孩说过讨厌光流脉使者。她有这种倾向吗? 这个嘛该怎么说呢 受邀请进来的房间,是面对庭院的宽广和室。坐在座垫上,京介茫然地看著庭院里的小水池、 穿过栅栏的微风很清凉,在送来的麦茶玻璃杯中,冰块没有发出声音摇动著。家中不管从哪里都没发出声音,连人的气息也没有。他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么寂静的房子坐在一旁的丰花似乎不习惯端坐,而挪动双脚,还有点忧郁的样子。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听完一连串谈话后的千惠母亲,在隔著和室桌的京介对面,静静地点点头。就算是听到和死去女儿长得很像的可疑分子出现在街上,对方也没发出一声惊叫声,她只是微微的扭动眉毛。 因此,你们才会调查千惠的事,不过,这是为什么? 被温柔的语调询问,丰花嗯嗯啊啊的支吾著。这是因为实在不能说出要从各种管道得到打工费用吧。然而京介却静静地回答著: 因为我们是负责市内的矫正术者。 那么,如果找到那个像千惠的可疑分子,就会消灭她啰? 千惠的母亲将手贴近单边的脸颊,头一次垂下双眼。窗外远远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 因为那孩子对当术者的事,从没说过讨厌或是快乐你们知道那孩子的死因为吗? 丰花超过必要程度地向左右摇头。千惠的母亲看到这情景后点点头,看著介放在榻榻米上的玲洗树树枝。 是一种名为术者病的疾病。我不知道正式名称,但好像是只有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缘的人才会出现的病症。据说身为始祖术者的巫女,也是因为这种病才去世的。应该是一种遗传疾病。 不不会吧。是什么样的疾病? 丰花扭曲著脸问著,千惠的母亲露出平稳的笑容说道: 会遗传的只有部分术者。你们是没问题的,我也是。 是:是冯 关于那种病症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只听说过那是身体会变得支离破的疾病,从病情发作而被强行带到本家后,当那孩子回来时已经成为白骨。所以我只能以火葬的方式为她举行葬礼。 将视线移往庭院,千惠的母亲以怀念回忆的口气继续说著。京介则将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轻叹一口气。他心想真是个了不起的人。自己应该还没办法将往生者的事像这样对别人诉说吧?可以感觉到说出过去的她,声音中到处带著温柔及冷静,还有深切的爱情 因为千惠的父亲在术者之中.是立场有点特殊的人 千惠的母亲整理著和服的袖子,说道: 所以普通人要从十二、三岁才会进行的术者训练,她却从四岁就开始进行了,据说是因为要尽可能早一步让她具备能力,在本家成为有用术者的方针。虽然除此之外有让她去上普通幼稚园或小学,但好像不太能交到朋友。 京介无言地点点头,他想起齐藤干惠在学校里遭到欺负的传言。和自己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是看得到的,或是看不到的某些东西。不管是如何细微的不知名之物,一发现就全盘否定的人,是不管大人或小孩都存在的。 在训练中也没有年龄相仿的术者,那孩子在家门外熟识的就只有她姐姐而已。 她有姐姐吗? 丰花无意义地抬头看著和室天花板反问著。千惠的母亲用力地点头。 有,是我的长女。虽然她现在住在别的地方,但她是正在本家工作喔.千惠很喜欢姐姊,所以我无法想像她会讨厌光流脉使者这是怎么回事呢 看著表隋黯淡的千惠母亲,丰花以失败的表情面对京介,她的眼睛诉说著:要是没说出会让她母亲担心的话就好了。 庭院的池塘里,鲤鱼溅超了水花。京介叹口气后对千惠的母亲说道: 事情要是解决了,我们会将一切告诉您。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奇怪的事件。齐藤千惠你真的在这里吗? 丰花用长柄杓子将水淋在墓碑上,以呆愣的声调如此说道。闪耀透明光辉的水滴流落在光滑的碑面上,插在花瓶里的菊花懒洋洋地摇动著。 京介他们来到从齐藤家步行几分钟可达的墓地。因为丰花说想确认齐藤千惠的坟墓,所以千惠的母亲也没特别表现面有难色的样子。实际造访后,在极为平凡的墓园角落,发现极为普通的齐藤千惠坟墓。当然,到处都看不到有从墓地挖出遗体之类的奇怪痕迹。 在离开她家之前曾看过照片,齐藤千惠是个个头娇小的普通女孩,照片中的表情也看不出来是否聿福。当然也没有奇怪的手臂。除此之外,她和昨天碰到的荆棘死,在长相上几乎是同一个人。 宽广的墓园里除了京介和丰花之外,并没有其他人影。这里只有寺庙正殿和杂木林还有宽广的墓园。然而,在墓地里寻求色彩本身是无意义的,映入视野里的色彩只有墓碑黑色,白色和灰色,应该是风势强劲的关系,墓地里的塔型木牌发发出寂寥的声音。 真是普通的坟墓耶。 压着受到风势煽动的发束,丰花孤单喃喃自语,耸立着长方形墓碑,形状非常标准斋藤千惠的坟墓并没有值得一提的特征。尽管如此,应该是母亲勤于整理的关系,墓碑上连一点青苔都没长。 要是我死了,我想建个非常豪华的坟墓。 建个金字塔就行了。 听说创造光流脉的巫女在地底下有个超大的灵庙。如果可能的话,像那个感觉的就可以了,要是拼命传达出一条丰花是伟大的光流脉使者。 京介在嘴里嘀咕着随便你,站起身来。反正丰花去世的时候,自己早就死了。他心想就算丰花再怎样傲慢,大概也说不出要把京介从那个世界叫来,命令帮忙盖坟墓吧。 那位母亲应该会使用法术,所以当千惠那孩子的遗骸送回来时,她已经调查过了。不过,她说那确是本人的骸骨。丰花再次用杓子浇水说道。虽然没有在职中的感觉,但千惠的母亲似乎也还是术者。据说,通常与没有光流脉使者因子的一般人混血,就很难将身为术者的能力遗传给小孩。 在父母亲之中只有一方是术者的情况,虽然可以生下继承能力的小孩,但可能性却是非常稀少,好像只有一成左右。 将水桶及杓子塞给京介,丰花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想彻底调查一下。因为那位母亲太可怜了,她明明一个人努力振作地平静过生活。不管是假的还是幽灵,要是长得像自己小孩的孩子四处徘徊,做些奇怪的事,也会觉得讨厌吧? 如果是以我们的能力有办法解决的问题就没关系。 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保守消极的话?如果认为总有办法解决,就一定会有办法解决的,认为没办法的人就一辈子也没办法。 你用不著搬出这种哲学。 你很啰唆耶。水桶已经空了,京介你到那边去提水。我到寺庙正殿,向寺庙的人打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叹口气后,就介往被称为墓地能道貌岸然的方向迈开步伐。 微风吹拂,在墓地后方的杂木林发出发出声响。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是墓地的原因,但是乌鸦四处来回飞舞,让京介心中感到莫名的不祥。 利用位于墓地角落的自来水管装水到水桶里,京介点燃香菸时,在通道的前方响起几个坚硬的脚步声。 那是身穿西装的大块头中年男子,和在其身后拿著玲洗树澍枝的两名术者,虽然术者方面全部穿著制服,但京介却不知道那代表什么身分。 因为水从水桶中溢出,所以他关上水龙头。但那奇怪的一行人却更住前踏出一步,在水管前停下脚步。 那些是不认识的脸孔,不过似乎有妨碍他通行的意思。虽然完全不能自豪,但因为早已习惯初次见面的人突然前来找碴,所以京介提著水桶静静地变换方向。接著他咋了一下舌头。对于自己身后也有三名术者,他完全没注意到,就连被包围起来的情况也没有印象,但这就是所谓的夹攻。 在眉宇问刻划深纹的中年男子走近距离京介两步左右的面前,并说道: 一条京介,十六岁。是在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完成正式登录的矫正术者没错吧? 你是哪位? 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种与其说是询问,更像侦讯的口气。因为就算在这里争论询问的优先权也于事无补,所以京介将烟蒂丢进携带式烟灰缸后,混杂著叹息回答道: 是没错。 因为根据资料上显示你还是学生,所以我跑到高中去接你,但你是怎么了?你的同班同学竟然说出不知道,因为他就是这种人的缺席理由。我施展追踪术寻找,你却跷课跑到这种墓地,真是奇怪啊。你要好好用功念书才对。 你是教育委员会的人吗? 看起来像吗? 不像。 既然如此就别问丁!我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以下简称本家,可以吧? 京介默默地点头,并背对著自来水管,将所有人纳入视野的左右。穿西装的男虽然一脸可伯的神情,但五名术者也露出很难说是友善的表情。 我们是本家内,家长专属特别任务栘送课的人。因为是 按照普通规则执行行动的部门,所以我们对你拥有一定程度的强制权。而所谓的一定程度虽然是取决情况,但要是你也是组织中最低阶的矫正术者,应该会知道要服从到什么样的地步。 抱歉 什么事? 你说的意思,我完全听不懂。 不管是谁都回答同样的答案。编上候补者编号的术者,或许有很多笨啊。 候补者编号是什么? 详细的情形之后再说。因为你还未成年,所以待会还必须得到你双亲意,不过这也只是表面上的问题,就算没得到同意还是会有办法。不,是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 结果,到底是怎么样? 总而言之,别啰哩叭唆的,跟著我们走就是了。 京介再次回想最近这阵子的行动,他还是没印象做过会让本家移送课包围的事。 虽然他只想到一件在工作时没穿黑色斗篷的违规事件,但那是这么严重的罪行吗他想著这件事时,中年男子似乎是将他的沉默解释为理解,往前走近一步, 确认著对方让人联想到墙壁的厚实身躯,京介估算著力量开始思考着,虽然不清楚会被带到什么,被拘禁多久,但今天还有很多非做不可的事,而且,因为对方说有一定程度的强制权,所以可以想作自己也有一定程度的逃跑权利。若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遭到减薪,大概会破丰花骂到臭头吧,他心想到时也只好努力点逃啰。 坟墓与坟墓间的通行道路很狭窄,只有一个人可以行走的程度。因为中年男子的身体很宽,看起来好像不会因为攻击而倒下去,所以京介丢下水桶,朝著左边跑去。身后男子呼喊着,左边三各术者的脸上露出紧张感。 京介一伸出右手臂,对方就举起左手肘,像刊登在武术书中的图解般,采取非常漂亮的防御姿势。虽然接受过这样的训练,但对方还是被打倒在地。然而,在压制住剩下的两人并打算跑走的京介脖子上,如同圆木般的手臂从后方缠绕上来。 对方弯成直角的手臂卡进下巴的下方,发出像钥匙上锁的声音,管因此被紧勒着,虽然一瞬问就吹走一半魂魄般的痛苦侵袭全身,但京介还是抬起大腿。利用膝盖骨从下方对准对方手肘的关节攻击,中年男子了出尾巴被踩到的猫一般的惨叫声,然后将手臂放开。大概是相当疼痛吧,男子抱著手肘当场趺坐下来,还呼出苦闷的声音。 逃跑是首要的决定吗?如果终究还是会追过来,那么是要在这里尽可能击溃?当介一瞬间陷入迷惘时,一名术者从手中的包包取出一个小瓶子,将内容物撤向空中。透明的液体随著细小的光点一起溶人空气中。术者挥舞玲洗树树枝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渲染大气二尺之前方,掌理睡眠! 液体发出强烈的紫色光芒,一瞬间生成浓雾。察觉到飘散刺激性臭味的危险,京介立刻举起子掩住口鼻,但还是吸进了非常少量的雾气。感觉到视神经全体麻痹般的眼花后,两腿马上一门气失去力量,京介当场倒卧在地上。 引诱对方沉睡的法术在薄雾笼罩的脑袋角落,此刻终于理解的京介,背部及侧腹部受到微弱的冲击。虽然感觉到是被人踹了,但就算他想反击也无法起身。而今天本来就已经感觉睡眠不足的京介,睡意因为法术而急速侵蚀著他的意识。 在模糊不清的视野前方,可以看见玻璃碎片。那大概是术者刚刚撒出术药的瓶子碎片。京介将全身的神经集中在指尖,朝著玻璃碎片伸出手来。他用力抓住尖锐的部分痛觉就从右手指尖流窜到头顶。 如果意识能变得清晰一点,剩下来的就是力气的问题。他抓住其中一各踢他的人的脚,并将之拉倒,他站起来用肘及后路易,让剩下来一个倒卧在地上。 虽然已经站起身来,但意识还是模糊的,摇了一下脑袋后抬起头,刚好中年男子也站起来,他的眼中寄宿着浓烈的恼怒色彩,将领带解开丢在一旁,那双充血的眼睛好像诉说着现在开始要认真快胜负。但对京介来说他觉得已经差不多该让这场胜负结束了。 在力量大概是无法匹敌,但论速度应该是自己比较占上风,京介背对着中年男子,尽全力奔跑,发出像是地震般的脚步声,男子马上起脚追赶,隔着肩膀回头一看,那速度是与巨大身躯不想称的快速。 差距三十公尺左右已经是极限,停下脚步的京介,重新面对中年男子,并举起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男子发出类似棕熊的吼声跑了过来。要启动复杂展现的咒语,时间上根本不够,但要以力量对抗,体力上也已经不足了。京介快速地念出咒语: 对集中大气对象施以风压,自巳位出现,沉于亥位! 当男子伸长的指尖迫在眉睫时,咒语完成了。京介和对方之间的空隙中空气瞬间膨胀,随著爆裂声吹起的强风,将中年男子的身体吹走。他飞向后方的身躯就这么被送回他跑来的距离,摔进杂木林中。 京介大大地呼出一口气,垂下了双肩,在引发呼吸困难的脑海中,却只有引起这么大的骚动,竟然连句怨言都没有的墓碑下居民真是了不起这样不合进宜的感想。 因为要是再被法术追踪会很麻烦,所以他将失去意识的术者所带来的整套术具,满怀抱歉地藏在墓地角落。 就算这么做,三十分钟后大家应该都会清醒过来,术具也总会被找到。不过,京介还是朝丰花所在的寺庙正殿走去。 丰花在正殿旁的民家起居室里暍著茶。在隔壁的厨房中,有位似乎是寺庙相关人员的女性,而厨房内正响起一阵水流声。 起居室的电视上正播映著虹原市地区频道所汇整制作,名为街上谣传的怪异插播特别节目。虽然也出现荆棘死神的话题,但称为科学家的人物却做出这只是造假的题材吧。是梅雨季节时无聊的乡下人容易看到的错觉的评论。 才不是错觉呢,真的很痛耶。 丰花以相当惊人的气势吃著茶点馒头。她似乎是打算将托盘内装盛的几十个馒头全都吃下去。这是因为留下他人拿出来的东西是很失礼的礼仪,还是打算在离这里前填饱肚子的阴谋,或是纯粹想吃而已,理由大概是其中之一吧。 当京介说明本家的人来找他的事情时,丰花甩动膨胀到临界点的双颊,并点了点头。因为一条家的餐桌就是战争,所以将超过吃得下程度的食物塞进嘴里就是胜利的秘决,这是年幼时从姊姊那边学到的。丰花会养成没什么气质的癖好,就是环境的关系。 分开行动或许会比较好。因为那些家伙应该会追来,所以我就边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边行动。 面对以近似我知道了的动作扭动双颊的丰花,京介继续说道: 到旁晚为止你就去某个地方消磨时间,和昨天那群人一起行动会比较好。 将嘴里的东西全都送进喉咙里后,丰花垂下双眉叹息著: 虽然我想说就算一个人也没关系,但发生了昨晚的那件事就这么办吧!京介你要是发生什么事,就到本部来吧。 我明白了。 我也将到昨天为止暂时收集到的情报交给你吧。还有,害怕走夜路的三年级学长的接送工作,今天晚上是最后一天了。 我知道。 刚刚我问过寺庙里的人员,最近似乎没发生特别奇怪的事,好像也没有千惠那孩子的坟墓遭到破坏之类的事。 啜饮著茶水,丰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我刚开始还在想是不是那个死骸苏醒的法术呢。啊,就是四月时让你遭到凄惨下场的那个。 个过,听说那种法术是限定在死后一定时间内的尸体,而且打从一开始那就是 未完成的法术,所以是不可能像荆棘死神那样,连脸部都完美复原唉,虽然她的手臂变得很奇怪啦. 你要是知道什么也别一个人擅自行动,因为你一个人行动、乱搞,到最后总是嚎啕大哭。 这才是我想对你说的话啦。你的手还在流血耶。 丰花从书包里拿出ok绷的盒子,并丢了过来。在墓地发生一起骚动时,曾经握着玻璃碎片。造成指尖割伤的事,他现在才想起来。 在ok绷上画著漫画的死神图案。这大概是想以要杀死霉菌这种意思来比喻吧,京介心想:制造商难道不能想健康一点的图案吗? 一条同学今天是怎么了 盐原友子这么嘀咕著之后,就怒视著借她的笔记抄写数学习题的同班同学。 就像与许久不见的晴天同步般,下课时间的教室里所布满的学生吵闹声,是这一星期中最热络的。 同班同学以像是见到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般的眼神,凝视著盐原。但盐原本人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着窗边的座位。 你:你怎么了,盐原。一条跷课不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吗? 希望他碰到荆棘死神时,没遭遇到危险就好。 荆棘死神?盐原,你还在迷那个话题呀? 有一段时问只要一开口任何人都热衷的谣传,如今已经将主角王座让给其他话题了。现在,说到教室里流传的主要话题,就是昨天电视连续剧的内容和职棒比赛的胜败,还有一点期未考的事大概就是这些了。普通高中生都是忙于撷取新鲜的情报。 说到一条,刚刚好像有个穿西装的大块头叔叔来找他耶。 回到抄写笔记的工作,同班同学边说道: 虽然一听到他请假就转身离去,那到底是谁呀?男生们说是山田组的招募员,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吧! 你所谓委托的事情我会好好做 啊? 我认为一条同学很不错的。啊,虽然他现在还不遵守校规,是相当头痛的人物 盐原 但会负责任就是好事 盐原你别一脸恋爱中少女的模样啦感觉好恶心。 在平常日后天跷课的高中生,可以抬头挺胸的地方并不多。 一条丰花迷惘到最后前往的地点,是在本家内部的法术资料室。因为她想到正在追踪位于三楼的法术资料室,空间上和学校图书室的规模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地底下有个巨大的书库,收藏著从过去到现在开发出来的所有法术资料。 虽然研究者和高级术者是可以自由进出,但对于矫正术者的阅览则必须审查,据说到进出许可下达为止,需要花几个星期的时间。 丰花心想这是差别待遇。她很愤慨:难道矫正术者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不过,因为今天是头一次来到法术资料室,所以差别待遇的事,在今天之前根本没注意到。 在询问柜台有位咨询员,形成一种如果是关于法术的简单疑问,可以当场因答的制度,丰花在等了五个人左右之后,朝着柜台走去。 您有什么疑问? 戴著三角形眼镜,脑筋似乎不错的咨询员瞄了丰花的水手制服一眼后询问著。虽然声音是对菩自己,但咨询员却在柜台内处理文书作业,好像很忙的样子。 丰花坐在椅子上,拉著裙摆说道: 那个:除了死骸苏醒之外,还有让死人复活的法术吗? 没有。只有这个问题吗? 以几乎是立即回答的方式,咨询员连头都没抬地回答她。丰花鼓起双颊,拉开椅子再问: 那么,像这样,手臂会咻地伸长,被缠住后会大叫哇的,你认为是什么? 我看不出问题的意图。 所以,我在想有没有能让死人变成这样的法术。 是街上传言的那个事件吧?怎么?那跟死人有关吗。这样真是糟糕啊。 咨询员从用指小尖推扶的眼镜另一侧,将冷淡的视线投向丰花。 最近有好几个负责市内的矫正术者来问过同样的问题,还问有没有可以赢过那个东西的法术。 有吗? 我不知道。但调查那个东西并想办法解决,是你们的工作吧?请不要认为所有的事情只要在这里轻松的询问一下就可以解决。 可是就算自己想调查,但矫正术者不是不能自由阅览这里的书库吗? 只要取得许可就可以阅览了。不过,如果是像你这种菜鸟且成绩很差的矫正术者,审查就会花半个月左右,然后被否决之后再申请,我想要几个星期的时间才能得到许可。 什么嘛,我不能等这么久啦!为什么矫正术者不能任意进入? 这是规定。而且这是理所当然的判断吧。要是危险的法术被带走并在外面使用,那该怎么办?明明是只负责净化土地的下等人员,矫正术者竟然还想用华丽的法术。 你说下等?刚刚你说了下等吧?下等是什么意思?你别太瞧不超下等人! 丰花和咨询员隔著柜台,互打互骂了几分钟。当丰花举起椅子准备投掷出去时。终于有其他职员前来,而丰花就被压制住了。 啊,真可怕矫正术者真的很粗暴耶你刚刚的疑问,算我特别优待回答铃铛好了 咨询员一边调整滑落的眼镜位置,以不协调的声音说道。仍被其他的职员架起身体,丰花回瞪那脸一眼。 现在还没想到任何针对死人的法术,不管是让他复活,或是操纵他。不过,这只是我们资料室里没有,但或许会有哪里的某人开发出原创的法术吧?因此在那之前,我们也无法调查。 可以了吗?好,下一位 丰花大叹一口气。她心想抓狂过后肚子也饿了。 被法术资料室赶出来后,丰花往一楼的术者中心移动,并坐在椅子上盯著地板一段时间。虽然肚子也饿了,但她却还是气得超越这件事之上。 也包括被说成下等人的事在内,不过她最不满的就是咨询员制式化的态度。像是因为是矫正术者所以不行;现在还没有这种法术所以不知道;那么说要怎么办之类的应对。 丰花将空气从无意识间鼓胀的脸颊抽出,拾起头来。唉,算了,她很干脆地做出这也是那个戴三角眼镜的工作嘛的结论。妞也想:就用自己的做法来想办法处理事件吧。 站超身来的丰花,走过去观看位于角落的公布栏。 在墙上的公布栏里,张贴著术者的各种相关情报广告。像保险更新通知或术书正十册修毕测验应考须知等,虽然情报是由本家方面来管理,但有时也会发生个人任意张贴广告的情形。像高等法术家教或想交换矫正术者伙伴吗?希望是辣妹型的等 招募广告,就是后者的杰作。 丰花想找的是关于荆棘死神之类的情报,但除了今天早上官方发布的警戒令外,并没有更新的情报。 看著警戒令的公告,丰花喃喃自语著。期间是从本日起的一周。上面纪录著在此期间于负责区域内发生同类事件时,无法适当处置之矫正术者处以三成至十成之减薪。 减薪串的幅度是三成到十成,这是依照程度的意思吧?在事件的处置中,若事态演变成让荆棘死神逃走的结果,或是术者本身受到重伤的情况,就是最惨的减薪十成。 十成,这不就是说没有报酬吗竟然因为仅仅丢脸一次,就让整个月的努力全都化成泡影。过分,真是太过分子。本家真是没血没泪 抓著公布栏低下头来,丰花嘀嘀咕咕地说著。在平日上午时间的术者中心虽然人来来往往,但却没有人关注丰花。酬劳低廉的矫正术者以灰暗表情叹气的模样,在术者中心里是常见的情景。 丰花用手将公布栏刮得吱嘎作响,咬著嘴唇。 当光流脉使者遇到任何事件,到解决事件时,无论是被害者或是加害者,都有一度会拘禁在本家里,然后在那里给予基于本家规定的处置。根据处置的方法,也有称为处罚会比较贴切的方式,像是消除记忆或抹消存在。 荆棘死神被本家监禁后会变得怎样,是一开始就会监禁吗?看不见事情解决的开端,丰花将墙壁抓得更厉害了。 你别在这里磨指甲喔广告会看不见的。 不知何时在丰花右边,站著一名穿西装的青年。 青年从口袋里取出纸张,并在公布栏上张贴新广告,广告上写著徵求家长护卫队员。丰花咬著手指,嘴里喃喃念著真好啊。所谓的家长护卫队就是组织干部以外,术者从事的一般职中基本薪资最高的待遇。在丰花心中报酬最棒的职业排行榜里,经常也是列入前十名之内的职业。当然入队考试包括及格分数和竞争率,是相当困难的关卡。 思考许多事后,真的觉得饿了,丰花肚子发出巨大的声响.青年皱超眉头,抬头看着窗外。 刚刚那是打雷?天气明明很晴朗啊,梅雨季节还真是不能大意昵。 是我肚子的叫声 当丰花畏缩自首的瞬间,肚子又再度叫了起来。丰花的肚子会正确地通知上午的七点、九点和十一点是最大的空腹状态。看看时钟,现在刚好超过十一点。 瞪圆着双眼并发出赞赏的声音,青年轻轻地拍起手来。 你发出很不错的声音喔。学生时代坐在隔壁座位的相扑社员也发出过类似的声音。那个人现在好吗啊啊,不知不觉就沉浸在回忆之中了。 最近忙若各种事情,真是累坏了。不过,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干客气。 要是你肚子饿了,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就由我来请客吧。偶尔和高中女生一起吃饭也挺不错的。 你说话的方式和表情很可疑,所以我不要。 哎呀呀,你很靠嘛,随你怎么想,不过,我好像在那里见过你的长相 青年如此说著,并毫无顾忌地窥视丰花的脸庞。无视于满脸不悦,鼓胀双颊的丰花。 青年拍了一下双手。 啊,我想起来了。是查理士王小猎犬,你和它有点相像。 它是谁呀? 特徵是垂著耳朵及大眼睛,活泼开朗的小型犬。在车站前的宠物店有卖,一只要十二万元吧。 比我的基本薪资还要高耶 嗯,你要是有意愿的话就一起吃饭吧。我就在七楼工作,你随时都可以来哦。 青年轻轻挥手之后,就离去了。 压着咕噜作响的肚子,丰花离开了本家。 在学校的时候,总是在休息时间吃点东西来填补肚子。在上课当中肚子饿时,就闻着教科书的味道。虽然这么做丰花会有填饱肚子的感觉,但即使跟朋友说这些,也得不到任何人的赞同。她的朋友说丰花的前世一定是蠹虫。但当她在图鉴上查询蠹虫时。上面却写著那是吃纸的害虫。 当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想起了被移送课的人追赶的哥哥。京介是做了什么坏事吗?但因为想起太多的可能,所以丰花反而无法镇定目标。 在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罐果汁,丰花找个阴凉处坐了下来。 讨厌光流脉使者。她想著说出这句话的少女。停下准备打开果汁罐的手,丰花低语着,心想为什么她会说出讨厌自己能力的话?厌恶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缘的理由是什么她弯着手指想了许多,但因为心情变得沈重,所以决定不想了。 冷个防地头顶上出现一道黑影。当丰花抬起头时,一股强迫的力量,将手中的罐子夺走。一只乌鸦叼著还没打开的果汁罐低空飞去。 你你想干什么?还给我,我重要的葡萄糖! 丰花拿起包包追赶著乌鸦。乌鸦的身影在本家和隔壁建筑物间的小路消失不见。 虽然已经绕到本家的后面,但丰花还是把乌鸦追丢了.大厦的后方只是有点昏暗,在堆积如山的址圾袋上,野猫正发出用鼻子哼笑般的叫声。 停足在狭窄的大厦之间,丰花抬头着着白云众多的天空并抽噎着。真不甘心。她心想下次要是再见到那乌鸦,要把他涂成白的当作报复。 垃圾袋了出响声晃动。心想干脆抓只猫来如开说乌鸦大会吧,丰花抬起头来。 但正当她抬头时,动作停止了。 在垃圾袋山的上面,站着一名少女,那是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女,两只手臂从好的袖口发出声音地延伸着,而垃圾袋的塑胶和如同长绳般的手臂摩擦,发出悲惨的声音。 少女无言地凝视着丰花,对于吞咽气息时响起了自己的喉咙声,丰花皱起脸来。 又见面了 虽然心里想著:我是个蠢蛋吗,但丰花还是无意识地说出口。然而少女却什么也没回答。 另一种无意识,让丰花紧紧地握住玲洗树树枝。在将停留在肺部入口的气息吐出的瞬间,对方的双臂开始移动了。 第四章 四处奔走的监护人面谈 离开斋藤千惠墓地的京介,在附过的公园里看着丰花交给他的情报笔记,这公园是几天前就已经出现过荆棘死神的地方。如果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地点的法则可以相信,那么这里应该暂时且算是安全之地,站着聊天的两名家庭主妇,以感觉并不是那么安全的眼神,看著坐在公园椅上抽菸的京介。 现身的是和死者长相相似的人,而且出现的地点也没有统一性。将丰花潦草字迹跃动其上的笔记丢在一旁,京介叹了一口气。看来情报还是太缺乏了。 他从制服口袋中拿出昨天捡到像金色螺丝的物体。虽然曾去拜托术者中心进行分析,但因为现在高层预定进行大规模法术实验,各地的设施全都没空,所以被驳回申请。 唉,就是这么回事吧?京介短短地吐出烟雾。只是在守护既有光流脉的矫正术者,和利用光流脉进行各种计画的高层之间,优先顺序是一目瞭然的。 乾燥的风吹拂著,当京介打起喷嚏时,相隔几公尺远的两名家庭主妇吓得全身发抖。 因为心里变得不舒服,所以他从公园椅上起身,离开了公园。 在边走边思考的期间,当京介察觉时,已经站在西口的商店街正中央。抬头看着商店街的顶棚,他叹气地想著真是危险,但指的不是地点,而是他自己。移送课的人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所以得小心点行走才行。 车辆禁止通行的商店街顶棚下,因购物的客人而人山人海。在角落有间入口处停放大量自行车的小钢珠店。 不论昼夜闪烁的招牌霓虹灯充满活力,当自动门打开时十分热闹的音乐流泄到马路路上。年龄不详的几名客人,以匆忙的脚步进放店内。 在小钢珠店正对面的舶来品店橱窗确认自己的模样,京介静静地低语了几秒钟,高中制服加上气色不佳的睡眠不足脸庞,要是店员看到大概会抓住他,到时候如果说是监护人的同行者应该会放自己一马吧?这间小钢珠店是京介的父亲相当偏爱的一家店。 如果不在这里就会在赌博性自行车赛车场或麻将庄,工作场所在本家的父亲大约有两成的机率会在这些地方,虽然没必要刻意去寻找,但心想都经过了就顺便找一下,于是京介就穿过自动门。 店内所播放的音乐,小钢珠机台各自演奏的音效,和将音量开到最大的店内广播等声音,混杂在一起刺动著鼓膜。虽然钻过门后的右手边有个奖品柜台,有位店员在那里,但排列小钢珠机台的通道有三条。父亲是不管在哪个环境之中,都只喜欢待在角落,他说这是学生时代喜欢上教室靠窗那排最后一个座位时的依恋。虽然不太了解亲的兴趣但京介认为父亲对教室内座位的喜好或许和自己很相像。京介觉得离黑板越远越好,周遭的人越少越好,这样他就可以静下心来。 选定右侧那一排,他步行著确认每二口机器的客人。味道不同的香菸烟雾混在其中,在头顶附近形成云雾。京介眯起了双眼,心想空调还真差。和相较之下冷气就显得太过有效,感觉有点寒冷。如果长时问待在这里的话,大概会因为别人的菸味或感冒而喉咙痛吧。不过来到店里的客人还是满多的,填满了三分之二的机台。虽然他已经走到通道底,似却没有发现像是父亲的人。 当他移动到左边那一排时,在排头的机台前,出现一个明显熟悉的庞大背影。就算是外出还过份老实地穿著医生的白袍,这一定只是本人想拿来当作上衣。冬天的时候,父亲会穿上五件白袍来代替外套。 左边的机台是空著的,因此京介就坐在那张椅子上。父亲盘坐在椅子上,凝视著华丽灯光闪烁的画面。他右手仍抓著操纵杆,连黑眼珠都没从画面中移开地说道: 嗨,长男。跷课来打小钢珠吗?处境不错嘛,真令人羡慕。回家之后你就咬紧牙关等著吧。 京介以斜眼瞄了父亲一眼,并在叹息后点燃一根香菸。虽然关于小钢珠的事情介并不太清楚,但父亲的脚边有几个横躺著的空箱子。 这个,有赚到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父亲晃动两脚的膝盖。虽然坐著时的高度很高,一眼看来像个大块头,但站起身时的身高却和京介没什么差别。 现在才正要开始。因为要抚养的家人很多,不赚点钱是不行的。身为一空的支柱真是辛苦啊。 真是累人啊。 京介。你从下个月起把酬劳的四分之三拿来当家计费吧。也跟丰花那呆子这么说。 这话真是太突然了。 从拿到第一份酬劳起已经过了三个月。你们要对温柔的父母心感激涕零啊 我想存钱离开家里。 要出去可以啊。如果你出得去的话香菸! 我的香菸没了,把你在带的全都留在这里,不要的话,我就让你的肺积满鲜血,啊,听牌! 父亲的机台发出更热闹的声音。京介从制服口袋拿出菸盒和打火机,放在父亲的膝盖上。与其说是被父母没收香菸,还更像是碰到勒索的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老爸。 别跟我啰唆,现在我正集中赌上我的一切,如果赌输了就是你害的。今天做晚餐的轮值就由你来代替吧。 父颖大大地咋舌,用左手投入五百圆硬币,用右手将一根香菸塞进嘴里后点燃。从两边的鼻孔和紧咬的牙齿问吐出烟雾后,双手又移回到操纵杆的位置。 老爸你那边,有没有本家移送课之类的人来过? 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小钢珠,京介无意义地用指尖转动著并询问道。父亲仍将视线固定在画面上,一脸厌烦地扭动眉毛。 援交课?那是什么? 我想应该没有这种单位吧。 虽然不知道你在问什么,但我没见到任何人。 因为对方说也会到父母亲那里,所以我有点在意,不过没见过就算了,再见。 京介从椅子上起身时,看著通道的前方叹了口气。他看见从入口的方向,有个大快头的西装中年男子,像拓宽狭窄通道似地走来。中年男子将攻击性的眼神准确地锁定在京介身上,背后好像还带领著术者。机台前的客人疑惑似地目送中年男子经过。 用皮鞋鞋底用力弄响地面,中年男子在京介面前停下脚步。不知是不是在意他人的目光,男子拚命将脸贴近自己,并压低声音说道: 墓地之后是小钢珠店吗?真是的,你到底是接受什么样的教育啊。真想看看你父母亲长什么模样。 他就在这里。 当京介指著背后时,响起喀啦喀啦的欢乐声响,刚好是小钢珠从父亲的机台滑落的时候。父亲坐在椅子上高举双手大喊著呀呵。 中年男子有一小段时间露出难堪的表情,但随即推开京介走近他父亲身边。明时是一个人过去就可以,但不知是不是害怕一个人走去,所以中年男子抓住京介的右手臂: 您是一条京介的父亲吗? 这小子出生时的体重和他妹妹一样,刚好是两干公克整。因为出生后马上就不哭了结果我打他时竟然还对我咋舌呢。 回忆的事有机会再听您说。在他体内超过基准值的是潜在的精神力。 嗯,是吗? 轻哼鼻息,父亲又扭动了旋把。 法术到启动之际,虽然力量的来源当然是光流脉,但也和操纵者方面的精神力有很大的关系。在术者的世界里说到精神力,是和体力在同样的意义下使用,愈施展法术就愈会消耗,也会因为休息而补充消耗的部分。因为消耗率和恢复速度是因个人的肉体而有差别,所以才会产生个人差异。以丰花来说,施展一个法术时消耗掉的力量很大,就像燃料消耗率不佳的汽车一样,但她恢复的速度却非常快。 术者的精神力 和体力不同的地方,在于它不能因训练而提升力量。大致说来,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统的人都具备相同程度的精神力,而如何使用定量的精神力则是感觉的问题。一股而言,愈是高等的法术,精神力就愈会大量消耗。高级术者会连续使用高等时就需要在精神修行上学得的自我调整。 我认为我的精神力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男子以低沉的声音许多询问着,但父亲还是脸不离画面地回答着: 你看我像是他妈妈吗? 你是本家内医务室的一条医生吧?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很吵耶,我现在手气正好啦,京介,晚餐轮值的事就当作没提过,你把这些家伙挥到别处去吧。 一条医生。 中年男子在父亲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椅子吱吱作响,坐在左边的老人的身体像是被压力推挤般地摇晃。 中年男子扭动头部,像是把脸塞进父亲和机台之间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比对京介时还要和善虽然可以感受到他力求和善的气魄,但表情却不是那么愉悦。 因为法术研究部特殊实验课所进行的那项实验,所以想借用令公子,可以吗? 法术实验? 父亲觉得可疑地反问,并用臼齿咬住菸。仍被中年男子抓著手臂的京介也皱起眉头。 因为详细情形是机密,所以无法告诉您。但是,对现在的本家而言,那是个非常重要的法术实验。 从坐在左边的老人的机台,滑落如洪水般的小钢珠,隔着中年男子似乎在确认老人的胜利,硬是不服输的父亲用力咋舌,并增强眼中的光芒。 什么实验都无所谓,这小子只是个新进矫正术者,我认为是帮不上什么忙啦! 点燃第二根香菸,父亲如此说道,虽然他豪爽地接连放时新的小钢珠,但机台内却全没有钢珠掉出来。 中年男子转向背后用眼神对跟随而来的术者打了什么暗号,其中一名术者将一份厚重的文件交到中年男子手中。 将那份文件放在膝上,中年男子把脸更贴近父亲。 这和术者的地位无关,不过,令公子是编有候补者编号的,你知道候补者编号吗? 对于再度说出那句话,京介微微地呼出一口气。而父亲却第一次抬起脸来,顺便朝京介和中年男子,以及在峡窄通道间走动的女店员裙子移动视线。 对着再度转回机台画面的父亲,中年男子继续说道: 虽然我们也要符合机密事项规定,但就只有这次,特别对全人及家属加以说明,所谓的候补者编号是对本家内进行术者新生儿体质诊断中,某个项目超过基准值的人所得到的编号。 京介将烟灰快要掉落的菸蒂丢进附近的烟灰缸里,插嘴说道。他认为他的消耗率算是普通,但恢复速度却是比较慢。虽然至今大量施展法术的机会并不多,因而没察觉到,但他想起了上个月在学校被迫消灭怪物之后,自己有一段时间无法驱赶睡意的事情。 我说的不是精神力,而是潜在精神力。 小年男子转动头部抬头看著京介,并迅速地更正他。京介皱起眉头反问著: 怎样不同? 精神力是平常使用的力量,而潜在精神力则是平常不会使用的力量。 就只是这样吗? 详细的说明就省略吧。不过,拥有候补者编号的术者并不多。在现在存活的人数里,有三十个人。其中处于可以实际运用状态的人,只有五人。这种素材不,我是说因为有非利用术者不可的法术实验,所以想请你提供协助。 改变威胁的口气,中年男子在眉宇间刻划皱纹。因为那个反作用力而加重抓住手臂的力量,血液无法从京介的手腕运行到末端,造成手指开始麻痹。 就像刚刚所说的,关于潜在精神力高的事,照规炬是没做法术实验,是不会让当事人知道的。这是因为如果有自觉而胡乱滥用会造成困扰。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得请你帮忙,啰。 那是你自己要说的。 一条医生。 无视于京介,中年男子重新转向父亲。 因此,能不能借用令公子? 父亲沉默地放下香菸,用剩下的一只手抚摸著下巴刮胡子的痕迹。京介不自觉地用脚尖踢著地板,并咬住嘴唇。甩开中年男子的手踹开术者之后,从店里逃走他心想,重现墓地里的战斗应该还行得通吧?但这是假设父亲没变成敌人的情况。 一条医生。 中年男子收起摊在膝上的文件后,就将那样东西亮在父亲的侧脸旁,并做出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 这是一点微薄心意,我们准备了一些礼金。虽然这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最坏,就是法术实验失败而令公子有个万一的情况下,对于家属方面我们会准备补偿金。 钱? 父亲的两颊抽动。京介叹丫一口气,看来父亲已经变成了敌人。 那个叫候补者编号的东西,只有这小子有吗??他有个双胞胎妹妹,那丫头也和他很像耶。 真的是很可惜,他妹妹丰花不一样,她是那种潜在精神力是零的珍贵案例,但只是珍贵而已。 叨,我还以为可以得到两人份呢。 千年男子和父亲两人长长的上半身相互靠近,叽叽喳喳地开始讨论金钱的话题。男子松开尔介的手,从西装口袋拿出计算机按给父亲看。看著液晶面板上的数字,父亲大喊好极了。京介拿起包包,大叹一口气,他想在可以做到的范围尽力试试看吧。 当对手是团体时,首先要击败老大。小时候这么教导他的就是父亲。虽然心情不知不觉变得很苦恼,但他想这也是人生,因此京介用力握住书包的提把。 京介甩动书包的瞬间,父亲仍然背对著这里,举起了左手臂。他用指尖制止书包动作,并隔著肩膀回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虽然不知道是用什么样的指甲弄的。但皮制的书包刺在父亲的指尖上,完全拔不出来。 京介放开书包,举起放在附近的椅子。他抓著椅脚朝父亲的头部挥下。父亲发出一声短暂的喘气,对椅子使出一记头锤。椅子四处飞散后越过小钢珠机台,落在隔壁的通道有人发出惨叫,周遭的客人总算开始骚动。 一条医生,不可以动粗 眨眼看著突然开始的战斗,中年男子从旁插嘴。当父亲槌中中年男子的下巴时像墙壁般的身体倒向京介的方向。京介挥动手臂将那身躯扫向左侧,中年男子和术者就像堆骨牌一样地倒卧在地。 父亲的右臂发出声响,动作迅速到无法用眼睛追踪,京介的侧腹部和心窝就分别吃了一记拳头。当他痛得想吐而蹲下来时,注意到可以离开父亲的脚边。对自己而言对方还太强了,看来只有逃走一途。 只握著玲洗树树枝,京介采取低姿势蹬地。父亲的拳头在头顶上挥空,牺牲了一台小钢珠机台。 移动到通道的京介,朝著店家的出入口拔腿奔跑。无论客人或店员全都以呆滞的看著他。但看到突然站在前方的人瞪圆的双眼,京介吓了一跳。他可以感觉到背后非比寻常的重量感及风势。 隔著肩膀确认后方情形,但他随即专心朝著前方奔跑。父亲追来了还是以超凡的速度。所有行经的通道四周,椅子和装小钢珠的盒子全被翻了过来,还传出剌耳的声音。 正当要跑出自动门时,父亲并列在京介身旁。手臂连同玲洗树树枝一起被抓住,京介预料著应该会被丢出去。能想到的最洼防守姿势是什么等等,他任由思考盘旋。但父亲却照样拉著京介,继续跑了出去。在商店街走路的购物客引起的悲鸣下,父亲以不可思意的快乐神情奔跑着。 京介终于可 以停下脚步的地方,是虹原川的堤防。 虽然是经由哪里.如何跑来的,几乎全没有映入他的视野,但这里是距离小钢珠店大约五、六公世远的郊外。京介在堤防上跌坐下来,一味地集中注意力调整上扬的喘息。站在稍远处的父亲,在从河川方向吹来的潮湿微风中打了一个喷嚏。 京介小弟呀,怎么了?喘成这付德行。该不会是因为菸抽太多的关系吧? 父亲以讨人厌的口吻说著这些话,在堤防上坐了下来。太阳闷热地烘烤着柏油地面 既然有作战计划,早告诉我就好了。 最后让喉咙发出声音,在呼吸终于回稳的时候,京介看著自己的父亲,父亲一真看带狗散步的年轻主妇感觉的女子,嘴角露出笑容: 我曾经说过,要欺敌必先欺已吧? 你是说过。 虽然刚刚那个情况下和你联手对抗他们,应该可以轻松获胜,但你马上双又会被他们追赶,所以如果我变成敌人,你就会先来对付我,发现赢不了时就会逃走。 接着,那他们丢下在这里等着的话,由我来追击,这样你就能赚到在我回到店里前的时间,我会悠闲地走回去,所以感谢我吧! 回去?你在说什么呀,如果跟他们说被他逃掉了,或许连礼金都没了。 在河川仰躺在堤防上,虽然呼吸已经回稳,但全身仍是懒洋洋的,看来是睡眠不足的第二天还尽全力奔跑两次,似乎对身体不太好。 这个嘛,有一瞬间我是觉得那也还不赖啦。 捡起小石头投掷到远方,父亲答道: 不过还是算了,我觉得与其在这里拿那一点点钱,倒不如今后在死掉之前继续方便使唤你还比较划算。 那个赌博有中奖吗? 结果是怎样呢?算了,你还是充满干劲的逃跑吧,你学有其他非做不可的事吧? 父亲站起来,拍去肮脏的白衣下摆。京介直到这时才发现父亲穿着破旧的拖鞋。 不分昼夜地在外头乱晃,是很有赚头的事吗? 怎么说呢? 算了,你要好好赚钱孝顺父母啊。 父亲慢慢地步出堤防。大约定了五步后又突然停下脚步,并指向这边说道: 你的手,发现了吗? 京介看著自己的指尖,暧昧地点点头。从丰花给的ok绷下,鲜血开始渗出并流到手掌中。 嗯 虽然我是医生,但不免费治疗。 我知道。 潜在精神力候补者编号? 嗯。 我祖父也有编号,对你来说就是曾祖父啦! 嗯? 我在和你现在差不多年纪的时候,有一天,他被带到本家实验场,从此之后就一去不回啦! 唔 掰啰。 听著逐渐远离的脚步声,京介闭起了双眼。 非考虑不可的事有很多。虽然在思考要从哪里开始考虑的期间变得很想睡,但因为不能想睡,所以在不得已之下,只好站起来打呵欠。而他终于想起忘了跟父亲道谢的事,但在堤防的尽头已经看不见穿白衣的背影。 抬头仰望的阳光,是不可思议地亮白。 被对方丢向本家后门的墙壁,丰花撞到了头。她的嘴里似乎是咬到了,舌头上扩散出铁锈的味道。在昨舌的同时吐出血液,之后丰花站了起来。 在垃圾山旁边,少女将手臂垂置在地面,直挺挺地站著。伸长的手臂和昨晚一样。完全不给丰花念一句咒语的时间。为了不被缠住,她尽全力地来回奔跑。但因为丰花一路散播恐惧移动的关系,周边的土地开始产生闭塞。 还是逃跑比较好吧背对著后门门口,丰花咬著嘴唇。她还没听说过荆棘死神会把逃跑的人追到天涯海角。若是丰花逃走,这位少女就会去找其他的对象吧,然后那个不知名的人就会受害 喂 是在等待时机吗,对著将手臂放在地上摆动的少女,丰花出声呼唤。 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你是齐藤干惠吧?你的呀啊! 背后突然响起打开门锁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就被打开的门板敲到丰花的后脑杓。丰花大叫并当场倒在地上。 哎呀,真是抱歉现在正在训练中吗? 听到会让人大意的声音,丰花揉著头站起身来。先确认前方比后方来得重要。少女则在丰花的背后锁定视线。 公布栏管理员 隔著肩膀回看门口的方向,丰花开口说道。丰花刚刚在术者中心公布栏前碰到的西装模样青年又出现了。毫无紧张感的脸庞抬头看狭窄的天空,他正伸著懒腰。 天气预报说从傍晚开始会下雨,所以我才没将洗好的衣物晾在外面。结果雨并没下嘛,对吧?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到里面! 来做什么?当然是来抽根菸的啊 少女举起了右手臂。被刺覆盖的藤蔓划破天空,掠过丰花的头顶。目仅偏离青年的头部一点,铁制的门板上钻出了一个凹洞。 喔喔 定睛看著门板上的凹洞,青年像是要吹口哨般地嘟起嘴巴: 真是华丽的训练耶,查理士王小猎犬姑娘。 我叫你快点逃啊! 在想将青年的身躯推回建筑物里的丰花脚边,少女的左手臂伸了,丰花咬着双唇。趁着抓住对方的双脚,卦信行动时攻击上半身昨天晚上也是如此。这大概是荆棘死神的攻击模式吧。 既然如此丰花抓住青年的手臂,边喊边将他的身躯推向前方。 对不起了,公布栏的管理员!我一定会救你的! 眨动双眼的青年的脚踝处,少女的一条手臂缠了上来,而青年很意外地只以冷静的神情发出喔喔的叫声。 丰花朝著垃圾山的方向跑去。当她抓起其中最大的垃圾袋时,就拿著那个丢向荆棘死神。接著她在心中对齐藤千惠的母亲稍稍道歉一番内容是:对不起,我要把那个长得像干惠的孩子打倒。如果不这么做,我会被攻击的。 少女的一只手臂,对降临在头顶上的巨大物体有了反应并采取行动。丰花将玲洗树树枝的前端定在对方的头上,念出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出现朝向子位三,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从玲洗树树枝的前端,连续发射出三发光弹攻击少女的身体。没有什么临死的痛苦瘦小的身躯就融化在一片光海之中。 因为法术的反作用而倒向后方的丰花,闭上双眼五秒左右后,就慌张地弹跳起来。在地面上掉落著被法术击中的垃圾袋内的东西和少女的身体。手臂仍从袖口长长地延伸出来,无力地在厨余上卷成螺旋状。 走到眼前,丰花低头看著少女的身躯。没有流出鲜血或体液,她就像拔去电池的人偶般,只是倒卧在地上。 该不会是施放的法术全都射偏,这位少女只是因为冲击波而倒下的吧丰花低语著。法术的命中率低,是丰花从研习时期以来就有的烦恼。 后面有危险喔 听到青年没有紧张感的声音,丰花回过头来。两条长长的手臂从背后缠上丰花的身体。心想对方已经不能动而大意的丰花,在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袭击而来的剧痛下闭起双眼。玲洗树树枝从手中滑下,滚落在地面上。 这该不会是最近在市内形成话题的那玩意吧?. 青年以闲聊股的语气询问著。在丰花扭曲视野的另一侧,他正走近这边,并捡起丰花掉落的法杖。但丰花却皱起脸来。 快逃快去找人来帮忙! 在规则中,有一条是不准使用他人的玲洗树树枝。但玲洗树 就是玲洗树,不管是别人的或是自己的,都不会改变它的功用,真是奇怪的规则啊。 你在说什么啦,我叫你快逃啊! 是因为那个吧?少棒队的球棒虽然是团体公物,但职棒选手的球棒却是针对个人而制作的,也就是说什么?是要术者得拥有专业意识吗? 我说你啊 所以说因为情况紧急,我就无视规则,借你的洗树树枝一用啰。 走到丰花身旁的西装青年,将玲洗耳恭听树树枝的尖端对准少女头部。 呃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出现朝向子位那么,数量约l千。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在视野染成一片亮白的同时,强烈的上下振动,和类似穿破耳膜般枪声的冲击声侵袭著丰花全身。丰花连身体被捆绑的疼痛都忘记,闭起双眼地当场跌坐下来。光芒、声音和震动持续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在周遭恢复寂静的同时,手臂也从丰花的身上松开。手臂在地面上粉碎后,就消失不见厂。丰花揉著还在耳鸣的双耳,迟缓地站起身来。 抱歉,被她逃了。真是身强体壮的孩子啊啊施展久没用的法术,累死了。 将玲洗树树枝放回仍处于茫然状态的丰花手中。青年挪动肩膀来回好几圈。 在地面上不见荆棘死神的身影,有的只是黑色衣服的碎片。因为土地更加闭塞,所以壁花先施展了净化术。然而,这里是自己负责的区域以处,因此她脑袋里细胞无意识地计算着,这回的净化会以报酬的方式加在薪资里面,丰花把那种细胞叫做全自动酬劳有多少机器。 环视着厨于四散的周遭,青年垂下停止转动的肩膀,大叹一口气。 搞得还真夸张啊。 我会打扫乾净的 我不是说这个不过,这也包括在内啦! 面对说话畏畏缩缩的丰花,青年不知为何地投以抱歉般的眼神。虽然手中有个香菸盒,但他只是握著而已。 街上谣传的事件,排场这么大的家伙竟然是敌人呀。 丰花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刚刚那个由法术做成的光弹,丰花只能发出三次。如果超过这个限度连续射击,会因为消耗精神力而倒地不起。京介再怎么嚣张,似乎也只能连射几十次,也是无法射出百发的。无论是百发还是千发,能够连续使用法术的术者,应该都相当擅长精神训练的老手吧。 然而就算挨了那种法术,那名少女的身体还是没有粉碎,这只能想作她并非活人。 报告书送来一大堆啊我真是不够干劲啊 抬头看著抓著头,说著意义不明1言词的青年,丰花眨了两次眼睛。 你是什么人?看来不是普通的公布栏管理员。 我可完全没说过我是公布栏管理员喔,查理士王小猎犬姑娘。 我的名字叫一条丰花,才没那么长呢。 我叫远峰秋一,可不是公布栏管理员哦接下来 模仿丰花的口气说完话后,自称远峰秋一的青年,在少女留下的痕迹前蹲下来。而且到刚刚为止似乎躲在某处的野猫光明正大地穿过丰花和远峰之间。 虽然衣服的碎片在微风的吹送下迅速地粉碎,但却留下几个细小的金属片。压信浏海,丰花皱起了眉头。她记得京介说过在昨天报告的地点,也发现到奇怪的金属片。 这是什么 要用追踪术追踪看看吗?或许可以知道来源。 你连追踪术都会? 所谓追踪术,就是从土地或物品上抽取人类的残留气息,并追踪最新情总之,就是调查出现在所处之地的法术。今天追踪京介到墓地的栘送课人员,似乎就是使用这种这是高等法术的一种,当然丰花还没学到。而且,这也是一种为了避免滥用,而必须确实在使用前颁发许可证的法术。 远峰将手放在穿著西装裤的膝盖上,沉默了一会儿,在他用力点头之后就猛然起身。 我以为我会的,但却想不起来咒语耶。 算了,反正这个东西大概会做反弹追踪术的设定。光是用看的限本下能了解,还是先拿去分析吧 抓起像是螺丝的金属,远峰迈开步伐。丰花跟随在后,速度很快地说道: 这是我要调查的东西,所以我自己会做。可以了,谢谢你。 在部下回来之前,我还有一点时间。就让我来帮忙吧。 我都说要自己调查了。 现在本家实验系的部门都很忙,像你这种新人模样的矫正术者去拜托,也没有地方可以马上帮你分析喔. 我是新人模样的矫正术者,真不好意思啊。不过我已经通过三个月连续测验了. 看到丰花嘟起嘴来,远峰开朗地笑了。 我在来到现在的工作场所前,也是个普通的矫正术者喔。因为警戒令而让减薪不时出现,或被命令赶快想办法,真是讨厌死了。不管拜托什么,总是说因为是矫正术者所以不行,或是上级现在很忙,或是被拒绝等等。 思,这些我很能体会。 这些事情我本来想一直记著的,但不知不觉之间还是忘啦! 在进入建筑物内部之前,远峰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并如此说道。 金属片在委托本家内名为万物分析室的机构分析结果,是种用于范围设定的道具。这是让法术只在一定的范围内发动是,于事使用的东西,如果是这种用途的道具,丰花身边也有。但捡到的金属片,却和丰花的持有物在形状上有所不同,根据进行分析的职员所说,这是和高阶法术相对应的特殊道具。 范围设定是使用哪能种法术呀你知道其他有这种道具的地方吗? 远峰从桌子的对向提出这样的询问。 这里是本家六楼的休息室。室内形态很接近咖啡厅。无论是女服务生学是客人,都和一楼的餐厅不一样,看起来比较有气质。在远峰请客下所点的咖啡,味道是不是特别好吗,这点丰花也不太明白。因为她想点的蛋糕类或甜味饮料,这里的菜单上全都没有,应该是客人阶层的关系,坐在周遭座位的客人几乎都穿西装,一副本家上层人员的模样。 丰花将写有荆棘死神出现场所的记事交给他之后,远峰就浮现出难为情似的笑容。 啊,这种女孩子特有的拙劣文字真是不错耶。 拙劣是什么意思?真没礼貌。 坐在窗边座位的丰花看著从六楼才看得到的景色。被开始变成橘色的太阳渲染下,虹原的整个市区柔和地闪闪发亮。 因为远峰说无论如何都想休息一下,所以丰花才会陪著他。其实她差不多该去餐厅的本部,和组员一起再度展开荆棘死神的调查。 不过正因为有远峰在,所以丰花才能在至今为止一无所知的万物分析室这种特殊机构进行调查。虽然对待远峰的职员应对非常谨慎,但丰花却一直被可疑的目光注视。大概是因为这里不是一介矫正术者能进出的设施吧? 嗯原来如此。应该是这样,她是以本家为目标喔。 面对看过笔记就乾脆点头同意的远峰的回答,丰花不断眨动双眼。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想用市内地图之类的东西,在地名上做记号就可以明白了。大既会形成一个经本家为中心的大圆圈。不过,中心或许是隔壁的甜甜圈店。 收下归还的笔记,丰花呼出感叹的气息。看来这位青年的脑袋里,连地图都装了进去的样子。因为他说以前曾是矫正术者,所以或许是当时的残存记忆吧。 以本家中心,是要施展什么法术? 是什么呢是要提出核可请求吗。唉,这点之后再调查看看,街上谣传的可疑分子目的是要散布道具吧。会袭击 人是因为工作遭到阻碍时 也有人只是搭讪就被攻击了耶。而我则是什么都没做 嗯是对声音的反应吗?还是有什么条件?不过对术者好像是二话不说就攻击过来了,感觉好像知道矫正术者是在保护土地的样子。在后门的那个孩子,长相是个正常的人类,是你认识的小孩吗? 在弹性极佳的椅子上,远峰悠哉地更换双腿交叠的姿势。丰花的嘴巴已不再碰触咖啡,她轻点著头。 她似乎是几年前过世的女孩子。那个孩于也继承了术者的血脉还有,其它方面我也做了相当多的调查。 丰花将笔记用纸翻到背面后,就大声地吟了出来。 她的名字叫斋藤千惠,两年前咽因为出在那个小男孩是小三生,所以当时是一年通读啰,她好像是在那年夏天病死的。叫做术者病的疾病你知道吗? 术者病? 嗯,没错怎么了? 拿起咖啡杯后又放回碟子的远峰将目光投射在脚边的地毯上。在十秒左右的沉默之后,远峰闭起双眼深深地叹一口气。 没收的实验材料只有仓库里面的。其他地方也有保管吗 搞什么呀,突然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峰张开眼睛,猛然从椅子上起身,并俯视著丰花说道: 接下来就由我这边来处理,你还是别再继续牵扯下去比较好喔。 等一下啦! 丰花也慌张地站起来。 为什么啊,你得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抱歉,这是上层阶级的问题。 什么嘛,又是这种说词?连你都说出这种话来。上层阶级上层阶级的,搞什么嘛,又不是从出生开始就是上层阶级,别一副很伟大的样子。 丰花用力拍打桌子,一开口说话,经过附近的女服务生就吓得弄翻托盘。虽然其他的客人毫无顾忌地注视著,但丰花却没不在意。 远峰叹口气后,重新坐回位子上。 也有人是一出生就是上层阶级的人喔,这回还特别跟那边有所关连。 所以,你才会说矫正术者别插嘴啰。因为真的有人是从出生开始就是上层阶级。 每个人都各有立场嘛。 打断丰花的话,远峰静静地说著: 这不是上层或下层的关系,而是必须在那个立场中拿出实力,或保护自己。 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你是矫正术者吧?我并不是说在本家中的地位,我想说的是要以自己的立场守护那里。因为偏离矫正术者工作的问题,会有其他的人确实承接下来。 我并不是齿轮或零件! 丰花封著远峰怒吼回去,也作势坐回椅子上,并将身体探在桌子上说道: 我知道了,术者的工作我也会好好执行,今后也不会全都丢给京介去做大概啦,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让我做到最后吧。我承诺过要向那孩子的母亲报告一切的情况,而且我自己也想知道真相。 在桌子的另一侧,远峰浅浅地笑了: 年轻人好奇心旺盛真好啊。 才不是好奇心呢,这是工作。那女孩说过她讨厌光流脉使者喔。这可不是听过就算的事吧? 说得也是,那么你想从哪里谈起? 像换个脑袋似地简短说完,远峰就指著桌子上。 要用拜托的吗? 不需要,你快点说出来吧。 嗯那么先说说术者病。 看了还注视这里的周遭客人一眼,远峰用力地叹气。 那是身体会变得支离破碎的病症。变得破破烂烂后,只有一部分继续活下去,这个意思你明白吗? 不太明白 就假设你已经得到了术者病吧。嗯,虽然会留下哪个部分是似乎是根据个体差异只有眼睛还是处于功能正常的状态。如此一来,眼睛里面就会残存灵魂,而且只有那里会拥有意识继续活下去。 什么意思? 明明没有心脏和头脑,但你在眼睛的生命结束之前,只能一直看著风景活下去。的人生你觉得怎样? 我不知道。 不过,事实上并不会这么极端,眼睛或是嘴巴,似乎同时间会有几个部位一起留下来。可是这种疾病是实际存在的,治愈术也完全无效。 我听说这只会遗传给一部分的术者你还真了解详情耶,该不会 我可不是哦,只是具备相关知识。会遗传的是光主一族。你应该知道光主吧? 丰花无言地点点头。 光主是继承巫女长子血脉一族,且是本家的最高权力者。光主若是说右,术者全体就非得向右之类的话,以前从父亲那里听说过。但对于说出我就是要向左的父亲,丰花认为他纯粹只是想引入注意而已。如果是丰花,就会脸朝右,只有眼睛看著另一个方向, 虽然知道光主的存在,但套用远峰的话,丰花也只是拥有相关知识而已。如果都没有实际见过而,当然连名字也不会知道。 那么,斋藤千惠是光主的小孩啰? 聪到丰花的询问,远峰用力地点著头。 但是,就像你山说过的一样,在正式的报告当中,她应该在两年前就病死了。 今人我看过她的坟墓。而且她母亲说过遗骨也是本人的。 遣骨就是遣骨啊,大概是死去那部分的骨骸吧。 那么 喉咙干渴,丰花暍乾了玻璃杯中的开水。远峰看著窗外,说道: 不竹是手臂或是太过强健的身体,奸像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天气明明这么闷热,身上却还穿著包得密不通风的衣服,要说奇怪还真是奇怪。她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正因为死了,所以才会以手臂为开端附加上变形的设定。 是谁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擅长这种法术的是法术研究部分室喔。而那边的室长是 我明白了,谢谢你,我会去见见那个人。 丰花拿起包包站起来之后,就开始一路跑向出口,途中还撞上女服务生,造成托盘又被打翻了。虽然远峰在身后说了些什么,但丰花并没有停下来。 傍晚,当京介前往本部所在地的餐厅时,在昨天的座位上有三名昨天的组员,而那三个人全都垂下双肩。 啊,一条大哥我们在这里。 昨天的国中生一看到京介的睑,就挥手示意。昨晚他嚎啕大哭,无论再怎么叫他回家去,就是不肯回去,现在也还露出类似的表情。 一条人哥,这家伙刚碰到荆棘死神,但却被她逃了。地点在南五丁目的停车场。 国中生一说完,其中一名组员就低下头说出对不起,一条大哥。那个国中生就算了,年纪明显较大的组员对他使用敬语,京介还是不太能理解。 没事不就好了吗 丰花大姊现在或许正倒在什么地方,因为她还没到。 在桌边的的位置上,的确没有丰花的踪影。而且昨天应该还有其他的组员,却也不见他们的身影。 减少到时三个人了 不知是不是发觉到小介的视线,国中生在桌上交叠著指尖说道: 我说出昨天晚上的事情后,他们就说要在自己负责的区域里待命不过,单纯只是因为胆怯而已。只会光说不练,真叫人火大。 坐在空坐位位上,京介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关系,矫正术秆的工作就只是保护自己负责的区域。 一条大哥都不会对别人生气吗? 不太会。 太奇怪了,对于这种事情,应该常常会亮出拳头才对。 轻轻握起拳头,京介看着自己 的指甲。真心要打别人的情形实在太多了。但他总觉自已并没有因为对他人的激怒或憎恨而痛殴过人。 只是为厂打倒对方的斗争心,只是希望对方从眼前消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如果拿出情感来战斗,应该会变得更强吧。让头部流下鲜血挥动著手臂,并且哇地大声呐喊著他认为这样简直就变成了丰花嘛。 昨天晚上真是非常对不起! 缩起穿著和昨天颜色不相同的慢跑运动服的肩膀,国中生开口说道: 要是我再早点带一条大哥回去,丰花大姊就不会受伤了,我的迟钝真是丢脸透了。 你想太多了。 我曾想过要加入田径社,但仔细想想我已经国三,而且就快要放暑假,加入后马上就得退出。 嗯。 高中入学考啊一条大哥是打倒入学考的面试考官才合格的吗? 去年夏天我到底做了什么?京介突然陷入思考。是矫正术者研习生。他想起了国中的教室里总是很吵,所以他老是远离教室,在校园阴凉处睡觉似乎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倒卧在司令台,一个人抬头仰望的天空是晴朗清澈的。今年马上就要到那样的季节。最近逐渐感觉不到下一个季节的造访是理所当然的,这大概是因为身边太过慌乱的关系吧。被编上了什么候补者编号,应该向什么人炫耀?京介趴在桌面上喃喃自语。 下沉的太阳在西方的天空中,烙下依恋不舍的光芒。根据气象报告,明天开始又会回到下雨的日子,丰花心里想太阳在下次出场前的期间,应该也是在担忧着吧。 丰花哼出鼻息,环顾四周,位于市区郊外丘陵状的这个地方是本家所管辖的地方之一,术者之间习惯通称这里为山丘。周边以栅栏围起,总是禁止相关人员外者进出。虽然详细情形丰花并不清楚,但听说地下有许多本家的重要设施。 离开休息室后,丰花进入法术研究部分室。但叫佬深廉寺华奈的室长不在,开是其中一位研究员告诉她:为了帮忙法术实验而去山丘乙了,要很晚才会回来。 栅栏入口只有一个,门前站著一名警卫。丰花光明正大地对他说: 虽然没有通行证,但让我进去吧,我有话要对目前在里面,叫深廉寺华奈的人说. 现在里面正在忙,不行! 虽然丰花撒娇哭闹、生气跺脚了几分钟,但警卫完全不让步。如果是平时,在知道她是术者后,只要缠一下警卫就会放她进去了。丰花心想,看来今天有相当重要的大事。 在无计可施之下,丰花决定沿著外圈栅栏绕行四周。或许会在某处开了一个漏洞,有进入内部的地方。 当看著位在山丘正中央的巨大玲洗树,并在圆形土地周围走了半圈左右时。她看见在栅栏上栖息的乌鸦。不知是有汁么奇怪的地方,它一直对著丰花嘎嘎大叫。因为对乌鸦有不好的回亿,所以丰花打算无视于它而迈阔步伐,但她却突然察觉,爬遇栅栏不就得了? 她首先将带来的书包一口气投掷到栅栏另一边,之后将玲洗澍树枝挟在腋下,脚踩在一部份栅栏上。铁制栅栏高约四公尺,要跳过去完全不成问题。边思索著为什么至今都没注意到呢,丰花边在本家用地的内侧著地。 类似警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丘。应该是哪里发生事件了吧?丰花环顾四周,她心想或许是有无法从入口进入,而制造出奇怪进攻入口的笨蛋吧。 所谓的障碍就是用来超越的当抬头看著耸立在背后的栅栏,丰花一个人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时,几十名警卫不知从哪里接近而来。而且警卫全都举起了警棍。 强烈的冲击使脑袋产生混乱,丰花被压制在地上。以警卫说著这笨蛋是谁的声音为最后一幕,将丰花的视野和听觉按下了快门。 第五章 冒死拼命的避难训练 虽然多少会担心豐花完全没出现在餐厅和移送课的动向,但在晚间十点五十分时,京介还是前往赤尾秀春所上的补习班。天空被厚实的云层覆盖,连点星光都看不到。 抵达补习班后,京介在入口旁的招牌前面等待赤尾。上完课的学生,以团体的方式消失在夜路上。等了五分钟仍不见赤尾的身影,经过十分钟时,京介开口询问从建筑物里走出来的学生。他心想,赤尾或许是因为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原因,而没有来补习班。 赤尾?他今天有来啊。 但与京介预测的相反,学生露出非常理所当然的表情点着头:补习结束的瞬间,他去找同教室的女生说话,然后就一起离开了。所以,之后分发的讲义他都没拿到。 京介道完谢,在稍微迷茫之后,就走上从补习班到赤尾住家的路。一滴冰冷的水滴滑落在鼻头上,他想在真的下雨之前回家。 说道一起出去的女生,大概是指昨天赤尾在聊的那个女学生吧?突然就决定要去约会是没什么关系,不过,因为还有三天的约定存在,所以他心想最后还是到赤尾家附近巡视,再从那里回自己家里一趟。从赤尾家到京介家只有几分钟的距离,虽然在学区上应该是会上同一所中小学,但考量到赤尾家的情形,对方也许是去唸私立学校。 如果豐花在家的话就没问题了,但如果不在,还是得去市区寻找。对于这几天一直到处奔跑,他到现在才注意到。 雨势开始增强,视野变得很难看清楚。拿着玲洗树树枝快步行走的京介一度停下脚步大叹一口气,之后决定用跑的。但当他呼吸一急促,支气管附近就痛了起来,这大概是感冒的前兆吧。 在马路的右手边可以看见一件废弃工厂。这两天内没什么异状的那个影子,被淡淡的蓝白色光芒所包覆。那是闭塞的色彩。 乌云在头顶上响起低沉的雷声。当那个声音停息时,可以听见从废弃工厂的方向传来人的惨叫声。 两道人影双脚不听使唤地冲到马路上。在他们身后的天空中,像大蛇般的长条物体紧追而来。与雷鸣同一时间,天空亮了起来,被闪电照亮的细长物体散发出深灰色的光芒。 那对人影是赤尾秀春和穿着制服的女学生。赤尾一发现京介,就踩着积水飞奔过来。 一一一条京介 无数的雨滴从带着奇妙卷度的发梢散开来。被雨淋湿的脸庞,像白蜡般的苍白。 我我家因为今天晚上都没人在所以和她因此就忽略掉你先回来 我并没问这件事。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是的,我们走着走着,走到工厂那边,她说很有趣想去看看,所以 在赤尾背后的女学生发出了惨叫。转过头去的赤尾大吃一惊,当场跌坐在地上。那个像细长藤蔓的物体正打算缠绕女学生的身体。 是荆棘死神京介乍舌之后,开始起跑。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脚不声,物体暂时从女学生身上抽离,并往废弃工厂的方向缩回。而现在才第一次注视工厂入口的京介,抹去在脸上流散的雨水。 在钉上木板封锁起来的入口前,站着一个瘦小的孩子。细长的物体发出声响地缩进右手的袖子里。当动作停止时,已经恢复成普通手臂的长度。 那是一名个头较小的女孩,留着约在下巴长度剪齐的黑色头发。除了伸缩自如的奇怪手臂外,并没有特别恐怖外貌。她的长相就和在照片上所看的齐藤千惠一样。 打雷声在全身上下回荡。京介先回头看着背后的赤尾。赤尾以依旧跌坐在地的姿势,紧搂着女学生的腰。 因为女学生看起来比较可靠些,所以京介询问她:能跑吗? 大大概 带着这个男的一起逃吧。 要要报警吗 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如果不行的话 响起一阵空气撕裂的声音。少女的右手臂再度增长,并朝着京介的脸笔直攻击过来。 京介用玲洗树树枝徽开,想扭转它的轨道。但对方的手臂有一度在空中停止动作,之后就大幅转换方向移到左边。没预料到来自侧面攻击的京介,一瞬间无法采取防御的姿势。当他注意到时,侧腹已经被少女的手臂尖端刺入。 心里单纯地认为大事不妙,京介皱起眉头。前几天和她相遇时也是这样,但被对方凶器刺到的情况,实在不怎么令人高兴。虽然不可能会喜欢,但被砍杀还是要好一些。缺认受伤的伤口,还可以思考如何保护身体及之后如何移动,看来能摆脱这种状况的可能性是有点高。可以听见从京介背后传来逐渐远离的嘈杂脚步声。这代表赤尾与女学生之间的关系是牢固的?还是松散?想着怎么样都无所谓,京介打算用手拔出刺进左边侧腹的手臂,但却因为被尖刺刺到而立刻松手。 少女发出脚步声,从几公尺远的距离朝京介走近。可以感觉到刺进身体的手臂并没刺得那么深。虽然鲜血流出,微微超越雨势地沾染上t恤,但像伤及内脏般的剧痛却还没感觉到。 留下大约一步的距离,少女在境界的眼前停下脚步。在被与淋湿的头发下,少女以沉静的脸庞看着他。是在某个地方引起骚动之后吗?黑色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在其下可以窥见的身体上,树枝和树皮复杂地缠绕,散发近乎铁板的硬物般光泽。 她就站在只要挥拳就可以打中的位置。在咒语唸完之前,对方应该会设法采取行动吧,所以也有可能使用玲洗树树枝攻击。但是,京介却对着少女说道:你是齐藤千惠吧 但少女却没有任何回应,连表情口没有变动。 前几天只是把你吹走而已 手臂钻得更深,并且插进了腹腔。视野中血红色的幻影游走,疼痛感也增加了。京介的额头上,冒出混杂了雨水,温热且湿粘的汗水。 反复三次开始紊乱的呼吸后,京介移动右手。虽然这个动作牵动腹部的伤口,但他还是咬紧牙关抓住少女的左手臂。然后对方只是移动黑眼珠的位置,并将视线锁定在京介手上。 如果可以的话,在把你吹走之前,我希望知道真相。 京介找寻下一句话要说什么。手中抓着的少女的手腕,以幽灵来说触感是太过确实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少女没有回答,但取代回应的是右手臂微微移动,从京介腹部抽了出来。 变形的手臂前端没有掉在地面上,反而就这样像上爬升,刺进京介的锁骨附近。近距离问到鲜血的味道。京介闭上了双眼,他心里想着三个月连续测验的主考官真是个大骗子。虽然她曾说过只要沟通就一定可以彼此了解,但看来似乎是行不通的。 京介在握着玲洗树树枝的手中加重力道,似乎还是只有攻击了。 我,讨厌光流脉使者。 少女开口了。京介吞下准备唸出的咒语,并将玲洗树树枝放下。 为什么? 光流脉使者很讨厌,千惠不怨恨他们是不行的。所以一旦发现就要马上攻击,因为他们会妨碍我。普通人要是对方进攻过来,都会进行反击,因此我要让他们感到害怕,来吸取他们的负面感情。 虽然是充满孩子气的含糊语调,但少女却很清楚地回答着。这应该算是成功对谈吧。 虽然京介十分认真的思考用词,但结果说出口的,却仍然是和刚刚一样的话。 为什么? 因为,有人告诉我要这么做。 是谁? 是姐姐跟千惠说的。 是不是可以成功对谈,似乎和自己的措词有关。然而因为双脚站不稳,所以京介凭倚着玲洗树的树枝。 你说的姐姐,是哪里的人?是谁? 姐姐就是 姐姐。 你们感情很好吧。她的名字呢? 我很喜欢姐姐,可是她最近好可怕喔。 虽然表情是镇静的,但少女的声音却微微颤抖着。 我就算被学校里的所有人欺负都没有关系,但是被姐姐欺负的话就很恐怖。姐姐把千惠的身体切碎之后,做了很多东西哦,像乌鸦、野兽之类的。姐姐说她要欺负不肯就千惠的爸爸,所以千惠不帮忙是不行的。千惠明明已经生病,也很想睡觉了。 京介仍握着对方的手询问着:你生病了吗? 是啊。 少女的声音恢复平顺,只有一边的眼睛浮现出像眼泪般的小水珠。 现在也是? 是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很久很久以前。 那,你现在唸几年级? 三年级,可是我一直都没去学校。我一直在睡觉,但是姐姐说她要让我可以行动,所以就做了个很痛的手术。千惠在之前是浑身破破烂烂的。 而且姐姐还给了我一个工作。因为千惠希望能快点在本家成为有用的人,帮爸爸做事,所以很高兴但是,我讨厌这个工作。 你的爸爸是?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连姓都和千惠不一样。爸爸说等千惠成为了不起的术者时,就会给我同样的姓。不过,大家都称呼爸爸为ㄍㄨㄤㄓㄨ。(名字的原文这是这样) 大哥哥,你为什么都不怕千惠? 千惠如果不吸取负面感情,就回不去了耶。 与来自背后的刺眼光线同一时间,想起了车子轮胎的刹车声。少女抬起脸来,将手臂从京介的手中抽离。拖着仍然延伸的手臂,少女迈开步伐。 抓住她手臂的右手一空下来,京介就丧失平衡跪坐下来。虽然伤口裂开的锁骨和侧腹部还是很痛,但他还是扶着玲洗树树枝站起来、朝着正接近停在路旁轿车的少女背影,京介一步步地跟进。 轿车的四个车门陆续打开,出现的人影是几名拿着法杖的术者,和西装模样的大块头男人。京介吐出痛苦的气息。如果拜托他们等这边的谈话结束,那个像道墙的中年男人会不会听从? 少女甩动着手臂。手臂一口气延伸了几十公尺长,并打算击溃连轿车在内的周遭术者。虽然术者和中年男子往四处逃散,但轿车车顶还是被破坏了。从术者中传来是荆棘死神的声音。 在四处暂时躲避的术者几乎同时举起玲洗树树枝。他们锁定的攻击对象是背对废弃工厂的少女。然而少女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雷声轰隆作响的同时,咒语似乎是完成了。颜色不同的光芒和暴风一起袭击少女。京介飞奔过去。他跳进攻击圈中,将少女的身体推到在地,京介的视野染上了各种不同的色彩。 但在他脑海中最先想到的是:为什么我要保护她? 雨水的声音震动着鼓膜。 虽然全身上下疼痛不已,不过是哪里痛,怎么样的痛法,他却不知道。 将右手抬到自己眼前观看,已经染成一片血红。豐花所给的ok绷无力地剥落,只有低下的皮肤可以看见肤色。 在摇晃视野的另一边,有人站在那里。而且那个不知名的人还一直凝视着京介。 吵杂的人声和如同震动地面般的脚步声正接近而来。乌鸦在某处发出鸣叫。 这里是自己的负责区域,京介想起了现在是警戒令发布的时期。会被减薪多少呢?大概是被豐花的怪病传染了吧,对于马上就在意酬劳的自己,京介觉得有些滑稽。 从京介的视野中有某人远离。身长的指尖只是抓住什么都没有的天空。 我又不是扫除工具、 豐花嘀咕着说出的这句话,只在黑暗的室内空虚地回响。 就大小来说,这里是两坪左右的狭窄房间,是一件随意收藏打扫用具或空箱子等陈旧物品的房间。虽然可以听见很近的地方传来的下雨生,但只将玻璃装进墙壁的窗户没有打开,不管是敲打或是丢掷东西,都丝毫没有损坏。就算施展法术,结果也是一样。 因为周遭渐渐变冷,所以豐花从书包里抽出术者专用的斗篷披在身上。虽然即使抱着也不会让身体变暖,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抱着玲洗树树枝,并打了一个喷嚏。当清醒过来时她和书包一起丢在这里,所以把豐花关进这里的应该是警卫吧。 豐花再一次瞪着玻璃窗,并哼出了鼻息。她心想明明只是个仓库天窗,竟然还附加防御法术的效果,真是太嚣张了。不过,这不愧是山丘想到这里她碎碎唸着。这里真的是山丘的管辖地内吧。 从毛玻璃窗内侧,无法清楚地窥视外都的模样。但是,虽然是模模糊糊的,却可以确认出平缓的地平线和在其上耸立的一颗大树剪影。 房间的门板和窗户一样,是不接受任何力量的。豐花抱着胳膊思索着该怎么逃脱出去。不过,她的肚子却发出了叫声,感觉有些悲惨。 抬头看着天花板,有个只有一小块颜色不一样的地方。心想着或许可以钻到天花板里,于是豐花拿起玲洗树树枝戳戳看。但天花板的一部分却轻易地松脱。 将滚落在一旁的水桶当作垫脚的凳子。豐花向上爬进天花板里。虽然她察觉到书包忘了拿,但还是决定放弃。反正书包里面本来就没放什么重要的东西。 天花板里异常地充满湿气,还充斥着发霉的臭味。当豐花犹豫要不要前进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人脸。 本部长? 发出呀地一声惨叫,豐花挥出拳头。对方轻而易举地飞了出去,在黑暗中响起一阵撞到那里的声音。盯着自己的拳头,豐花哼出炙热的喘息,她心想自己还蛮行的嘛,如果挥出近乎认真的拳头,打到姐姐和爸爸的话,或许可以成为家中为伟大的人。 好痛啊本部长,是我啦 随着悲惨的呼声再次接近过来的,是负责描绘肖像画工作的组员。看到对方留着鼻血的脸庞摆在自己的眼前,豐花瞪圆了双眼。 讨厌啦,你在这里做什么? 本部长你才是还不会本部长也是拥有候补者编号的人吧? 候补者编号 坐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豐花听着组员所说的话。据他所言,他是被本家的移送课抓到,以几乎接近诱拐的方式强行带到这里。在这个设施内的某处,似乎过一会儿就要开始进行法术实验,因此他才害怕的逃了出来。 真的是超恐怖的,因为身穿白衣的人,会拿着针筒胡乱地四处追赶。 在那个奇怪的现场,深廉寺華奈也会在吧?豐花表情紧绷地询问着: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只是一直往前直走地到这里而已。本部长,我们一起逃吧! 不行啦,因为我有非见不可的人。 如果你是指现场调查班长一条大哥的话,他就快死了。 因飞扬的灰尘而鼻子发痒地扭动着,组员担心地说道。 他们说治愈术对他完全无效,这样就不能用在实验上了,那些穿白衣的家伙因此骚动不已。 在山丘地下的一个房间里,深廉寺華奈正在阅读古代术书的影本资料。 仿佛在说明现在所使用的术书等级太过无趣般,这份资料只记载显示高度威力的法术。自己是不能使用的,做了好几次那项法术实验的准备工作。不知是发生什么骚动,隔着门板偶尔可以听到想起的喧闹声。对只在法术实验中列席的華奈而言,现在并没有什么必须在隔壁房间进行的工作。 華奈整理放在桌上的东西,有刚刚的资料,几只注射针筒和玲洗树树枝。因为还没确认位在本家的分室送来的留言信息,所以她现在正在浏览。内容提及有 个奇怪的矫正术者似乎正在寻找華奈,因为分室研究员说出華奈现在的所在地,所以也许对方会来到山丘。那个奇怪的矫正术者名字叫一条豐花。華奈心想着这个名字她有印象,随即翻开桌上资料。然而,这个名字个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的妹妹是相同的名字。 真是有缘啊。 露出浅浅的微笑,并将东西放进白衣的口袋里及拿起玲洗树树枝后,華奈站起身来。她朝着放置在房间角落的大木箱类似棺材的箱子走进。 在箱子里有个娇小的少女蜷着身子正在睡觉。全身被水淋湿,从小女身上滑落的水滴在箱子的底部形成浅浅的水洼。 少女微微扭动身体后,张开双眼。从衣服破裂的缝隙中,可以看见拥有奇异坚硬感的肉体。 姐姐。 少女的眼睛因搜寻華奈而转动。華奈伸出手来,将指尖埋入对方的发见。才这么做完,少女就像电源被切断般地闭上眼睛沉默下来。 打开房间走到走廊上,无视于隔壁房间的情形,華奈迈开了步伐。 可以听见奇怪的电子声音。 感觉到闹钟的声音的确就是这中感觉,京介思索着。这是用四月拿到的第一份酬劳买来的闹钟。从在住家附近的电器行商品中最便宜的这个理由来看,他是没有确认性能及设计感,就直接买来使用了。在这之前京介总是认为晚上睡觉后,就算隔天早上没有睁开眼睛也没什么关系。 京介边呻吟边将手伸向枕头旁。他仍就闭着双眼,以用手摸索的方式寻找,但指尖却一直没摸到闹钟。而且伸长的手臂还非常疼痛。 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想起了豐花敲掉考试时所用的借口。头痛,肚子痛和心痛。京介心想,所以我到底是怎么了?现在的自己,是连同灵魂在内的全身在疼痛。 面向吵死人的电子音,他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挥动手臂,但因为反作用的关系,身体浮在半空中,下一个瞬间剧烈的疼痛侵蚀全身。就像打到脸一样,他感觉眼睛下面的泪腺正在抽动。京介乎出来有咸味的气息。 请不要掉下去了!你要是哪里在受伤的话,该怎么办才好啊! 耳边听到这些怒吼同时,京介的手臂被拉住,并被迫躺在附近的平台上。被白色床单包裹的台子像是简便的床铺,看来他就是从那里摔落下来的。 床铺的周围排列着许多瓶子、试管或没见过的器具。在京介的右手臂上缠绕着长长的电线,而电线的前端,连接着在房间最里面类似大型型心电图的机器。电子声音就是从那台机器中发出,就像在等待京介注意到一般,当视线交会时,声音刚好停了下来。 这是一件只放置这些不明用途的器具及床铺的房间,没有窗户,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和地面感觉就像病房一样。 恩你是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的一条京介?从今天起就是第三阶段无效治愈体质。 在床铺的旁边有个身穿白衣的不知名男子,他正在手中拿着的病例表上记录些什么。在已经确认定对方是某医院医生的对话中,出现只有术者才知道的词汇。也就是说,这里是本家相关的地方吧。 京介环视着自己的全身上下。他记得他应该是在废弃工厂钱被移送课的法术打中而昏倒在地才对。虽然身上的每个关节还是一样疼痛,但到处都看不到出血或肉眼可见的严重伤痕。 你有在听吗?像你这种人啊,就该好好带着证明书,因为治疗的人会很困扰的 白衣男子拿出打好结的细绳后,就硬是挂在京介脖子上。在绳结的前端吊着类似保险证的纸张。这个样子就像个前往做体操的小学生。 听好喽,绝对不可以拿下来哦。 白衣男子将原子笔的尖端抵在京介鼻尖,以蕴含怒气的口吻说道: 在本家的规则中,有规定第二阶段以上的人要携带证明书吧?刚刚我施展了非常高等的治愈术,因为这个缘故,你一口气从第二阶段晋升到第三阶段。如果达到第七阶段你就出局喔。出局,从人生中出局,你明白吗? 大概吧。 京介看着叫证明书的那张纸,上面写着京介的姓名、现居地、称作矫正术者的职种和负责的区域,还有第三阶段无效治愈体质的语句,和因为治愈术很难对我产生效果,所以请勿施展之类不知要给谁看得留言。与其说做体操,还比较像迷路的小狗。 面对背对着他,朝门口走去的白衣男人,京介询问道: 只有我一个人? 白衣男子嫌麻烦似地转过头,回应着: 其他的候补者在别的房间。因为你正在昏睡,而另一个人逃掉了,所以没办法开始法术实验。但等找到逃走的那个人之后就会开始进行,因此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睡觉吧。如果伤口又裂开的话,就按铃通知我。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不知道有个身穿黑衣的女孩子? 不知道。 白衣男子关上门后,确实从门外上锁的声音就回荡在房间里。京介垂下双肩,对于暂时活下来的事实在感到稍微放心。 虽然不清楚这里是哪里,且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但也不可能乖乖待在这里。所以他讲缠绕在手臂上的电线解开,再次确认身体后把脚从病床上放下来。 当双脚接触到地面时,因为在侧腹部流窜的沉重痛感,京介有一瞬间不得不停止动作。连非常高等的治愈术都无法让疼痛消失,是因为伤势太严重,还是自己的体质不好?他心想应该两者都有吧。 穿上放置在床铺底下自己的鞋子后,他四处查看地上还有没有其他东西。但是,不仅没有私人物品,连可以当作武器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对于没有玲洗树树枝感到有些失望,面对这种感情京介觉得有点吃惊。从以前就觉得有或没有都无所谓的术者能力,在不知不觉间似乎已经变得相当依赖。 在床上的枕头旁边有个像护士呼叫铃般的按钮。京介想起了刚才走出去的那个白衣男子。那是个身高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但并不清楚他的实力。虽然侧腹部是很痛,但感觉如果出其不意攻击总有办法打倒吧。不过,如果对手是那个移送课的大块头,就另当别论了于是京介按下了按钮。但因为经过一段时间都没有任何回应,所以他连续按了三次。 从门的另一边,可以听见充满杀气的脚步声接近而来。京介站在门的右边,用力握紧左手的拳头。在看到对方身影的同时,他要转动身子将一记勾拳挥向对方鼻子。他在脑袋里想像着一连串的动作。 吵死人了!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你要是再这么难搞的话就不准你吃饭。 说出这些话的同时,门打开来了。京介挥出的拳头在想象中虽然是预计要击碎对方的鼻梁,但却发出咯的一声,只打中像墙壁般的胸膛。 一点也不痛哦,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 在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纵向皱纹,移送课的大块头男人低头看着自己。 因为天花板里的高度不到一公尺,所以豐花只能以匍匐前进的方式,在黑暗中一味地前进。从短袖的水手服延伸出来的手肘虽然已经磨破皮,但豐花仍是顺畅地前进。她还想着或许可以加入自卫队这般相当轻松的事情。 她想起组员所说的话。所谓的候补者编号,是针对潜在精神力高的术者所附加的编号,据说现在山丘的设施里正聚集着那些候补者。在组员的谈话中听说那里也有京介的身影。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好的,但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决定好的,但豐花心想究竟被他抢先一步,她自己也很想拥有候补者编号。 但那份羡慕,却因为听到组员接下来的说明而消失。所谓的潜在精神力是平常不会使用用的力量,因为要诱发出来,必须设定在有点危 险的状况。因为平常自我意识的力量,会抑制无意识的潜在精神力,所以必须破坏自我意识。然而听到要从精神虐待、药物或无法恢复的重度催眠等方式中选择,因此组员才会决定要逃走。 在远古时代,身为光流脉使者始祖的巫女,是根据祈祷和称为光仪大神的精灵进行接触。而在祈祷中的精神,也就是所谓的出神状态,就是从平常的意识中脱离。 以有形物体的形式创造光流脉,也确立定型咒语,过去从精灵那里得到的力量,现在可以用一种由系统的方式引发出来。巫女所具备的部分意识外力量,似乎是以潜在精神力的方式由子孙们继承。然而,虽然力量还是会有个人差异。 本家的那个检查是不是弄错了?不然,像京介那种经常无意识地处于茫然状态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很高的潜在精神力? 虽然光是听到能力激发的方法头就痛了起来,但对于只有双胞胎哥哥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东西,她还是感到很羡慕。豐花在嘴里碎唸着不服输的说辞,并以从这件事所引发的动力在天花板里前进。现在是不说好脏活好恐怖之类的借口的时候。 因为组员也没有把话听完就急忙逃了出来,所以并不知道详情,但本家会聚集拥有候补者编号的人的理由,看来是和光主有什么关系。又是光主吗?豐花才唸完,组员就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身为真正最高权力者的光主,只支使用有潜在精神力的术者,进行超高难度的法术实验,如果真是如此,本家也只有遵照办理吧。而且,因为那个法术实验,深廉寺華奈也出现在这里。那场法术实验和齐藤千惠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不过不论如何,豐花的目标就是深廉寺華奈。她恣意想着虽然不知道对方的长相,但她应该会戴上名牌之类的东西。 前方的地面上,浮现出四角形的微微亮光。根据组员所说,再往前行进十五分钟左右就是实验场,但在豐花的感觉里,好像只要在经过五、六分钟就可以了。比起什么潜在精神力,快速匍匐前进还比较有社会上的用处,她决定抱持这种自负。虽然她并不清楚是在什么样的社会才会有用。 先下手为强。豐花嘴里嘀咕着,并抓住玲洗树树枝。当她踹开木板,在下层着地同时施放出法术,她在脑海中试着作出想象,自己的模样十分的帅气。 但是为了表现出那个样子,就必须在落地的途中唸出咒语,然而因为心想会咬到舌头。所以还是作罢。那么就在着地的同时,用玲洗树树枝挥砍在场的所有人。虽然玲洗树树枝应该是无法砍伤人的,但就想像来说,当个常看的古装剧里的江户武士也不赖豐花自言自语,扭转身体或移动腰部,努力进行想像训练,但似乎是无法承受她那些细微的连续震动,地面陷落了。 掉落的高度大约是三公尺左右吧。让黑色斗篷趁着风势,豐花决定完美地降落。虽然有想接受别人拍手欢呼的心情,但她随即皱起眉头。房间里面被微微的黑暗所笼罩。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三间四方。二刻之后,沉于酉位! 豐花一唸完咒语,脚旁就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将整个房间照亮。眯起双眼看着迅速变佳的视野,豐花确认房间内部,并不自觉地吞咽一口气。 在房间的正中央有个巨大的水槽,里面塞满了像是肉类的物体。虽然颜色和形状都很接近绞肉,但连同肉类混杂在一起类似爪子和兽毛的东西,却令人毛骨悚然。然而房间里除了水槽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看来似乎是走错路了。 这些肉到底是什么呀看起来像是品质不太好的肉。 豐花将水槽的上盖当作垫脚石,返回天花板里。因为跳跃时将水槽打翻了,所以她在心中暗自赔罪。 再度在天花板里匍匐前进几分钟后,这回看见像是实验场正上方的光源,也听见野兽怒吼般的叫声。 中年男子怒吼的同时,两手也挥了过来。京介虽然在一瞬间扭动身躯,但左肩还是来不及闪躲而被手刀击中。肩膀发出像是瓦片破裂的讨厌声音,不过并没有骨折的感觉。 在间不容发的那一刻,下巴被抓住了。中年男子举起京介的身体,并压倒在床上。京介觉得自己可以了解即将被丢下锅的鲜鱼心情。 中年男子右手掐着京介的下颚,用左手指按下枕头边的按钮。因为连续按了太多次的关系,当按钮坏掉的当下,在入口处出现一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她的手中正拿着一根玲洗树树枝。 中年男子回头看着黑色长发的女子,以充满杀气的声音述说: 深廉寺室长,不行了,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企图逃亡。我觉得不施打改变人生观的药物是不行的。 白衣女子缓缓地走到中年男子的背后,然后将某种东西刺在他的背上。中年男子的身体突然变得无法动弹。 那个身躯以和倒塌动作相称的气势倒落在地上。在白衣女子拨开黏在脸颊的黑色长发指尖处,有一枝细细的针筒。 副家长,请您不要再破坏编有候补者编号的身体。就算他们的潜在精神力再高,但肉体毁坏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虽然女子说出这些话,但大块头男人仍然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京介觉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名女子。但在思索中的京介头顶,针筒发出光芒。心里打算闪避,不过因为才刚被击中的肩膀还是很痛,所以无法顺畅移动身体。当他察觉时,细小的针已经刺中脖子。 在奏效之前需要花点时间,我们来聊聊吧。 用细长的左手压着京介的额头,女子如此说到。似乎是被注射了什么药物,京介的脑袋慢慢开始麻痹。再被固定住的视野另一方,女子静静地问道: 你喜欢爸爸吗? 在对抗脑内的麻痹时,京介顺便皱起眉头。这个女人在问些什么?虽然他想推开她后逃走,但身体却无法按照心中所想的去行动。想要展开手指时,却握紧拳头,而当他试着举起那只手时,手指却展开了。 我很讨厌他,也讨厌继承父亲的工作,我讨厌在这个组织结构中的自己。 冰冷地低头看着京介的模样,女子继续说道: 虽然要逃走也是可以,但那样会很不甘心吧。所以我想到隶属于组织之下,并从内部破坏它。不过却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长发从女子的肩膀滑落,在脸颊旁制造出阴影。京介头部的麻痹虽然已经消失,但就像病症转移般,这回却是从头部开始往下麻痹。 代会要进行的正式法术实验,必须要有五名编有候补者编号的术者。这是要再次建构在几星期前因为术者病,而急速恶化毁坏的光主全身。只要以五个人进行在古代术书中记载的某项法术,好像就可以成功。 从白袍口袋抽出的女子右手中,有个揉成一团像是文件般的东西。看着那个东西,女子的嘴角浮现出浅浅的微笑。 关于古代术书这个词汇,京介曾经听说过。那是在巫女五名儿女的时代中创造出来,并在其后的时代里汇整禁止使用的法术。它是保管在本家的某处,似乎只有光主下达许可时,才可以拿出来的那种术书。 我想施展的法术并不是要治疗爸爸的身体。 将文件塞回口袋里,女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京介。在她漆黑的眼眸深处,则看不见任何一丝感情。 其实只要有一位编有候补者编号的术者就足够了。你愿意协助我吗? 我不要。 京介以好不容易可以开合的嘴巴回答。表情全无变化,女子平静地继续说着: 那么,你要参加法术实验吗?光主只是为了自己,就进行这个法术实验的计划。也因此你才会被移送课的人强行带到这里。你已经不能再回家了 。 家长只是像个笨蛋一样听命行事,他的理由只是因为要拯救的对象是光主而已。如果没有什么组织的话,我或者是你都一样只是个普通人类。 只有一瞬间,女子的脸扭曲了。 光主。京介在脑袋中确认这个字眼的意思,并试着组合自己所拥有的情报。 齐藤千惠,是你的妹妹吗? 没错,你知道的很清楚嘛。 拨开长发,女子对着天花板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看过资料,所以很清楚你的事情。你在十四岁时候个同年级的女孩车祸过世了吧,车祸的详细内容我个人是做过一些调查,不过你都不会怀恨引起车祸的关系人吗? 你想说什么? 不该死掉的人却不得不死。千惠我妹妹就是这样。但是我爸爸却不肯对妹妹施展古代法术。 我的心情,如果是你应该可以理解吧?想要击溃怨恨的对象,你能明白吗? 不明白。 注意倒伏在脚边的中年男子,女子更进一步接近简便的床铺。 药物差不多发生效果了吧。因为要对你的脑部输入古代咒语,所以请你不要乱来。 女子的指尖充满力量。额头被勒紧,京介发出呻吟。女子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话,但京介完全不知道她再说什么。 扭动已经麻痹的身躯,京介摔落到地上。以仍然趴在地上的姿势,他抓住床脚朝女子的方向倒去。严重的头昏眼花,在脑袋深处卷起隐隐作痛的漩涡。大概是移动一下的关系,身体的麻痹虽然减轻了,但头却重得无法以全身来支撑。 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玲洗树树枝,这个京介所使用的树枝颜色迥异,近乎是全黑的。虽然不清楚在这种精神状态下可以施展那种程度的法术,但他还是对着倒地的白衣背部,以紊乱的喘息唸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向子位增加风压,对二间前方对象轻度粉碎,沉于戌位! 就算唸完咒语,期望的现象也没有发生。对着一点也没变动的空气皱眉头的京介身上,剧烈的晕眩又再一次发动袭击。 你的咒语唸错了。 缓缓站起身来的女子,将黑色的头发拨到脑后: 这根树枝能施展的只有古代法术。中断输入会增加脑部的负担,是很痛苦的。我们继续进行吧。 白衣女子走了过来。眼中所看到那个身影只有白色的块状物。京介抱起头埋入双膝之间,他的脑袋像是要炸裂开来一样。 在头顶上传来巨大的声响,京介反射性地抬起头。在京介和女子之间,突然掉下一个黑色的东西。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午位向子位增加风压,对二间前方对象轻度粉碎,沉于戌位! 黑色的物体在地面着陆的同时唸出咒语,将手中所拿的法杖,与地面平行地来回挥动。黑色物体前方的空气发生爆炸,白衣女子消失在白色烟雾的另一头。震动传遍整个地面,京介的脑袋也受其影响产生晃动,他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想放声大叫。 我模仿了京介唸出的咒语,因为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来啦! 黑色物体身上的黑色斗篷发出声音,回头露出得意笑容的少女摆出胜利手势。 至于这名少女是谁,京介非常清楚。她有张和自己非常相似的脸孔,还远远超越自己的开朗感觉。但京介却想不出她的名字,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有双手搭在肩上,在剧烈摇晃之后,京介扭曲的视野里,挤进一双大大的黑眼珠。 等等你怎么了?没事吧?烟呢?你想抽烟吗? 京介无意识的抓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色玲洗树树枝。他摇晃着头,想告诉眼前的少女快逃,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别的内容。在像是要碎裂的脑袋里捲起漩涡的咒语,恣意地从唇间流泻出来。 发出爆炸声同时,迸发出红色的光芒。产生的亮光包覆整个室内,然后爆裂开来。 第六章 迈向结局的大扫除 感觉到震动,少女在木箱中清醒过来。 将还无法担负手臂任务的双手贴伏在木箱底部,少女笨拙地撑起身体。在肩头剪齐的头发晃动,顺着发梢滑落的水滴在箱底的积水中扩散成无依无靠的波纹。 「姊姊。」 挺起身体的少女抬头看着站在木箱旁的女子,声音里带着些许的颤抖。女子则什么话都没说,用指尖轻触少女的头部。 少女注意到还有一个人站在女子的背后,那是少女认识的人。那个人和与他长得相像,却绑着两条发束的人,都曾对少女说过话其他的矫正术者都只带着害怕的表情,对少女进行攻击。 「走吧,千惠。」 女子说完,就抓起少女的头发。被强行从外观像棺材的木箱中拉出,少女的身体重重地撞击地面。坚硬且沉重的声音在室内回荡。 视野是红色的,空气是苦涩且带有烧焦的臭味。不知为何地身体正在摇晃。 映入清醒过来的丰花眼中的东西,是自动卷动的走廊地图。且所经过的地方火势正在蔓延,在火焰的反射下,所有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染成红黑色。但丰花却仍是双脚没接触那里地移动着。 突然抬起视线,丰花大吃一惊。原来是像墙壁般的大块头男人,正抱着自己奔跑。在他眉宇深深刻划的皱纹之问,不知是太热的关系,还是有其他理由,正流着大量的汗水。 「等等等,谁大叔你是谁?」 听到丰花的叫声,那名中年男子狠狠地瞪了丰花一眼后,就马上把视线移回前方,并怒吼般地回答着: 「我是副家长石田,希望你接下来能叫我副家长。」 丰花无言地点了好几次头。男子以让人联想到祭典时銮轿的气势弯过走廊的转角,继续奔跑下去。 「那么,大叔,你要去哪里?」 「因为是第一级的紧急状况,所以要去家长那里我不是大叔,是副家长!」 「副家长」 嘴里喃喃地叨念着,丰花试着回想在失去意识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是转眼间发生的事情,所以她也记不清楚但她记得京介突然念出咒语后,房间就发生了爆炸。 丰花在眼睛看得到的范围内确认那个叫做石田的男人。虽然身上穿着西装,但上面全都是灰烬。在石田的臂弯中,与丰花本人一起,丰花的玲洗树树枝也被抱在怀里。 看着烘烤着走廊的火焰,丰花咬着嘴唇。这些全是因为京介所施展的法术而受害的? 石田再次转过转角后,来到一个宽广的房间。虽然房间内也布满黑色的烟雾,但是用法术灭过火的关系吗,比起走廊上,这里的火势温度要来得稍微低一些。几十名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在房间内来回奔走。丰花知道那身制服的真正身分,那些人是家长护卫队。 「家长!」 一进入房间后,石田就毫不费劲地将丰花丢在地上。丰花和玲洗树树枝一起在被煤灰弄脏的地板上滚动。最后在家长护卫队中的女队员的协助下,丰花才终于停下来。 让晕眩的脑袋及眼睛平静下来后,丰花抬起头来。石田正和丰花认识的青年说话。面对焦急到口沫横飞地说着话的石田,以毫无紧张感的样子抱住胳膊的人,是名叫远峰秋一的青年。远峰也注意到丰花,于是他打断石田的话,挥手打招呼: 「哎呀,今天还真常碰面呢。你该不会是追分室的室长追到这里来吧?」 暧昧地点点头,丰花陷入了思考。刚刚石田喊出「家长」,但远峰以外的人都正忙于房间内的灭火工作。虽然难以置信,不过远峰就是家长吗但她随即想到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 丰花冲到走廊上。她避开火海,完全不考虑目的地的狂奔。她不但非得找到京介,还必须寻找深廉寺华奈。都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别再搞飞机了,丰花对着延烧的走廊墙壁发出牢骚。然而火焰也忙碌地散布火苗。 当她在走廊上奔跑时,却被从后方快步行走的远峰追上,还顺便被石田及家长护卫队的队伍超越。丰花急忙增加速度,并列在远峰身旁。 「你们要去哪里?」 「因为在这场火灾中不但设备被烧掉,所有的候补人员都受了伤,连光主的肉体也烧毁了,所以要中止法术实验。现在正是前往处理原因的时候。」 「处理?」 石田代替远峰回答道: 「就是消灭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和他的潜在精神力,以及胡乱使用古代法术专用道具的深廉寺室长。」 「咦」 受到热风的吹袭,丰花的额头流下了汗水。 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指的就是京介吧。但刚刚施展法术时,京介的样子怪怪的打断想要说明这件事的丰花,远峰说道: 「候补者编号二十二号似乎是被深廉寺室长带走,而朝着地面移动。以让他的潜在精神力全都消耗殆尽来说,古代法术大约使用七次就已经是界限了。因为在古代术书里记载的,并不是这种火灾程度的法术,而是有好几种可以形成更大规模的法术在事态演变成那样之前,由我们这边来销毁能销毁吗,石田?」 听到远峰的询问,石田大声回答「应该可以!」他的汗水和唾沫在空中飞舞着。 走廊上只响起家长一行人的脚步声,不仅没有其他的人影,也没有任何的声音。丰花死命地跟着他们,对于「京介会被杀吗」这个疑问,她想问又不敢问。 在弯弯曲曲的走廊上走了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一扇巨大的门前。此时完全上气不接下气的丰花,手扶着墙壁拚命地调整呼吸。然而看见这副丑态的就只有她自己,家长护卫队则着手进行大门的开启准备。丰花在心中的「将来要变伟大的诀窍」里,加上了必须要慢跑这点但书。 护卫队员一推开门扉,冰冷的风雨就从缝隙中强灌进来。丰花因而发出短暂的惊叫。 门的另一侧是山丘的顶端。在下雨的夜空下,据说树龄超过一千八百年的巨大玲洗树,在空中伸展枝叶,树梢像是怀有杀气似地沙沙作响。 在树荫底下,白衣女子伫立着,身旁还有京介在。而且,不知为何娇小的女孩荆棘死神就站在附近。 「晚安,家长。」 白衣女子察觉到被打开的门后,就任风吹动长发地如此说道: 「您是为了阻挠我而特意前来的吗?您还是一样,只是个扮演爸爸身边忠狗的人啊。」 「真是过分啊。我只是在我的立场上竭尽全力而已。因为本家是为了光流脉所创造的组织,所以并不是听从光主或华奈你们恣意任性的地方。」 丰花站在远峰的身旁,因为除了紧张的气氛之外完全不了解对话的内容,所以她保持沉默。沉默地凝视京介的身影。 京介无论是肩膀或是双脚全都失去力气的样子,只是单纯地站着。从像是勾在指尖般拿着的玲洗树树枝上,无数的雨珠滴落下来。 「京介。」 虽然丰花呼唤他的名字,但却没得到回应。她生气地打算冲上前去。 白衣女子的黑色头发飘动,京介回过头来。站在丰花身后的远峰赶紧大喊着: 「护卫队,结界!快!」 早在护卫队开始行动之前,京介就以慵懒的动作抬起头。在丰花眼中看到的那张脸,是和平常一样的面无表情,且带着感觉无聊般的面容。 但是,在他的眼眸中,却没有发现这样的他原有的缺乏干劲的意识。 「爆破,灭亡启动!」 玲洗树树枝无力地挥动,京介如此说道。 在树枝尖端衍生出来的微小光芒,一秒钟后化为一个巨大的球体。光球膨胀着轮廓,并发出 闪光引起爆炸。站在近距离的丰花视觉受到正面冲击,她发出惊叫掩住脸庞。因为气爆的关系,她的身体被弹到几公尺之外的地方。 爬起来的丰花揉着双眼,努力恢复视力。在雨水及残影蒙胧的视野另一方,已经烧焦的地面上,三十名护卫队员的大半倒卧着。而自己没有死,则是因为为跑到面前的护卫队员掩护她的关系。就像要把狂乱的风雨吹散一般,丰花发出怒吼: 「京介,你在做什么!你不认得我了吗!?」 「叫也没有用的,他听不见。」 远峰抓住丰花的手臂,把她拉到后面。当然,在他周围也有护卫队员正在加强防御。 远峰盯着京介及白衣女子,将双眼眯起来: 「现在的他没有自我意识,因为他正在使用潜在精神力。再加上因为中度催眠的关系,他现在只听华奈所说的话。」 「怎么会」 「对喔,我总算明白了。我就在想你到底像谁,原来是像一条京介啊。」 「是啊,因为京介是我的双胞胎哥哥。就算他会听我的话,但是听从不认识的大姊姊所说的话就是不行!」 「是,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很危险的。」 在远峰的硬拉之下,丰花被迫移动到被雨淋湿的草坪上。剩下一半人数的护卫队横列并排,正准备齐声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护卫队锁定的攻击对象是位在前方的京介。丰花对着抓住手臂的远峰大喊着住手,但她的声音却被护卫队的咒语抹消。 「沿天之赤道,自黑至红、由夏至冬,怒吼吧,箭矢!五间前方四方于二尺发动。将所有存在全毁消灭!」 从十几人的护卫队中发射出巨大的光箭。箭矢撼动大气,掀起旋风,并笔直地朝着京介所在的方向飞去。 单手拿着玲洗树树枝的京介,并不打算逃避似地注视箭矢的动向。从他的唇间流泄出简短的语句: 「护盾,展开。」 一瞬间在京介的面前,出现一道直达天际的光壁。散发出令人炫目的七彩光芒的墙壁挡下光之箭矢,并反弹回去。而反弹的箭矢将巨大的玲洗树劈成两半,并予以烧毁。 玲洗树倾倒,整个山丘因而剧烈震动。快要摔倒的丰花紧紧抓住就在附近的远峰的双脚,并怒吼着: 「京介这个大笨蛋,你在搞什么啦,这样会遭报应的!你真是一条家之耻!我要代替历代祖先送你下地狱,快点过来赔罪!」 「嗯原来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啊。」 因为远峰是很认真地说出这话,所以丰花连同领带一起勒紧他的脖子: 「你在胡说什么?你这样也算是家长吗!?」 「可是,我没想到古代法术会这么强嘛。上次的法术实验是在四十年前,我又没见过。对吧,石田?」 远峰回望站在背后的石田询问。石田从看似坚硬的下巴滴落水滴,点头回应: 「只靠那么简短的咒语,就可以发动超越我们数倍以上的力量,就算有再多护卫队员也绝对没办法先发制人。如果术者的肉体在生存界限之前被破坏,或潜在精神力用尽,就可以恢复自我意识,但在我们的攻击全然落空的情形下,实在是束手无策。」 「若是等到他的潜在精神力用尽,周遭一带似乎会变得很惨啊又有什么要开始了」 从躲在护卫队员背后避难的丰花,到位在山丘顶端的京介之间有几十公尺的距离。在倾倒的树木旁,京介正在移动。他所凝视的是虹原的市区方向。 丰花张开双眼,对远峰说道: 「荆棘死神所做的法术范围设定是以本家为目标,指的该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啊,那个吗?」 郁闷地搔着被雨淋湿的头发,远峰眨动着双眼: 「总觉得会很危险还是派遣术者去解除吧。又要花掉人事费了。」 丰花撞倒远峰后起脚奔跑。在她的目标方向,京介举起玲洗树树枝。丰花的呐喊和张开嘴巴几乎是同一时间。 「京介住手!」 一条宽幅的光带划破空气,朝市区倾斜。如同昼夜颠倒的闪光渲染天空。 「不会吧」 因为脚边地面摇晃震动而不自觉停下脚步,看着市区方向的丰花,对于映射在眼前的光景,只是这么喃喃说道。 从丘陵状的土地上俯视的虹原市区正在燃烧。熟悉的住宅区,只在车站周边建造的坚固高楼大厦群和延续到远方的铁塔列,全都被大火吞噬。四周扬起的黑色烟雾及灰色灰烬像要求救援似地向天空攀升。在悲惨情况下不断降下的梅雨雨水,并不具备镇住火势的威力, 只不过是增添些许色彩。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 在丰花的身旁,远峰事不关己地说道: 「会禁止使用古代法术的理由,我似乎可以理解。」 丰花沉默着。虽然法术的威力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使用法术者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才是最痛苦的。 「护卫队别发呆,留下两、三个人,其他的人以救援街上人民为优先快点!」 远峰拍一下手后,护卫队员就像顺从的忠狗般跑走了。丰花将目光依序投向街上的受害情形、真的只留下三名护卫队员的不可靠情况,以及在山丘上的京介。京介淡然地背对着市区,朝向荆棘死神缓慢地迈开步伐。 不阻止他是不行的。明知这是理所当然的目的,但丰花还是无法从那个地方移动,而只是紧握着拳头。要让京介顺从的方法,不管有多少丰花都一清二楚。不过,无论是不愿意、睡着了,或是死掉了,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算呼唤也无法传到他的耳里。即使看到丰花的脸,他也会进行攻击。这并不是比喻,而是京介所构筑的墙壁,真的完全遮断了丰花的意志。丰花陷入手掌中的指甲,伤害了丰花自己的皮肤。 「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啊啊,对了!」面对丰花的喃喃自语,擅自做出回应的远峰弹了一下指头。交相看着山丘顶端及丰花的长相后,用弹指的手指指向丰花,远峰说道: 「你说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吧。呃你的名字是」 「丰花,我叫一条丰花。」 「丰花啊?石田。咦,该怎么说呢?就是把双亲或兄弟聚集起来做什么的那个。」 远峰如此说着,并探寻石田。而打算攀爬山丘栅栏却失败的石田,拍着西装的屁股部回答道: 「说到双亲或兄弟是很早以前用来处刑的那个法术?」 「没错,是那个!」 「是『亲族连锁消灭』?」 「对,对,就是那个!来试试那个吧,丰花。」 拍打丰花的双肩,远峰露出笑脸地说着。 远峰没有移开双手,不但没有移开,他反而从肩膀上用力按住丰花的身体。丰花感觉 到不好的预感而反问道: 「那个叫做亲族什么的,是什么啊?」「虽然现在已经没在使用,但那是以前本家的裁判赏罚课所用的一种法术。」 像墙壁一般站在远峰旁边的石田回答道。丰花的脸上蒙上一层阴影。 「那是用于犯罪者家族一起处刑的时候。当其中一人的一部分身体受到濒死重伤时,他的双亲或兄弟也会在同一个地方受伤,是一种将常见的迷信之流现实化的法术。」 「咦,还有这种法术啊。我又增长一种智慧了。」 「没错吧?在本家做事的话,会很快乐的喔总而言之呢,」 远峰放在丰花肩膀上的双手更加重力道,笑道: 「就是将法术的详细设定设在双胞胎之间,然后在这里砍伤你的身体,这样在别处的京介,也会受到砍伤般的伤势。很厉害吧。啊,当然在你死掉之前,我会施展治愈术的。」 「现在能确实让术者身体受到损伤的方法,就只剩下这个了。」 在远峰的身旁,石田也用力点着头。在身后聚集的护卫队也重重地点头。丰花的双颊僵硬,心想就算自己说不要,大概也会被砍吧? 经过咬住嘴唇几秒钟后,丰花回看远峰双眼,点头表示同意。 「我明白了,只有我才做得到吧。那我就做吧!」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我会把你的事绩刊载在宣传杂志『本月的绝技术者』专栏,还会和你谈谈酬劳事宜。」 「你绝对会在我濒死之前施展治愈术?也不会让京介死掉吗?」 「我不会让他死的。」 「如果他死了,我会怨恨你的。我绝对会的!」 「不会怨恨,你不会恨我的。」 「还有,这样可以得到多少钱?」 丰花以认真的表情询问着,远峰嘟囔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你想要多少?」 「现在的基本薪资十倍左右。」 「我会再研究看看。那么,进行准备。」 护卫队员在丰花的周围聚集起来。一人亮出玲洗树树枝,另一人手持刀刃,还有一人将丰花的双手反压在背后。丰花拜托对方不要这样,但队员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因为这是规定」。感受到真的要被处刑般的心情,丰花大幅度地低下头来。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 在丰花身旁观看的远峰,拍击双手说道:「在今后的生活,你的身体可能会变得很难产生治愈术的效果。因为接受攸关性命的治愈之后,体内会开始产生免疫。」 「啊我有听说过。」 心情变得更加灰暗,丰花点了点头。她想起最近从京介那里听到的这类事情。 丰花将目光投向山丘上。在倾倒的玲洗树旁,京介和荆棘死神互相对望。只有白衣女子面朝着这里的样子。大概是打算若是家长这边念出攻击咒语时,可以马上反弹回去吧。 丰花在心中诉说:你看着吧,用力摇晃头部,并从浏海处飞散出水滴。 「这种事情无所谓。快点开始吧!」 「好,那么就在颈动脉附近痛快的砍下去吧?」 面对手持刀刃的队员,远峰以点烤肉般的口吻说道。被雨淋湿的刀刃散发出悲凄的光芒。丰花拼命地用鼻子呼吸,并左右甩动头部。 「这个样子总觉得像是被砍头一样,太不吉利了,还是挑别的地方吧。」 「一口气切开大血管,我想你也会比较轻松。不然,大腿呢?如果是切开大腿动脉会流出大量鲜血,这可是很不得了喔。」 「那么,就选那边吧!」队员轻轻撩起丰花的制服裙子,并对准右腿挥动刀子。冰冷的触感窜上背脊。面对丰花快要哭出来的软弱心智,远峰拍手鼓励着: 「丰花,你的腿很漂亮耶,可以进军好莱坞吗?」 「真的吗?我也可以进军好莱坞吗?」 「当然可以罗。好了,抽出来看看吧。」 队员用力抽出刀刃。炙热的剧痛在丰花的大腿上游走。 脚边的草地散布着比雨水更多的鲜血。丰花本能地想用手压着受伤的地方,但因为手臂被人从后而抓住,所以也无法如愿。疼痛的感觉送达脑部,再也无法忍耐的丰花紧闭着双眼发出凄厉的叫声。就像心脏移动到被砍伤的大腿一般,在皮肤下令人毛骨悚然的鼓动正大肆暴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其他的队员所念出的咒语传达到丰花的耳中。丰花自己也希望早点结束,在心中不断念诵。她感觉到力量逐渐从伤口流失,脑袋的各个部分开始产生白色的迷雾 「连结丝线,相互冲击婉蜒!对象为同胞,双子星!」 丰花黑暗的视野迸现出金黄的颜色。头脑麻痹,全身力量尽失。丰花心想或许真的会死,但她的细胞却呼喊着「我不要这样」。就算被什么东西缠住,就算那样会很难看,但我绝对要活下去,丰花的全身做出如此的宣言。 丰花用蒙胧的视力看着山丘上。荆棘死神的娇小身躯散发出蓝色的光芒,这是幻觉吧,京介在什么地方? 她听见远峰或石田在呼喊什么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对丰花来说那声音感觉像是欢呼声。 是法术成功了吗,还是失败了?不管是哪一个,丰花拚命地发出声音怒吼着:京介这个大笨蛋! 好像被什么人骂了一顿。京介心想,这样的起床感觉真差。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睡着了,但可以听见雨声就在非常近的地方,而且明明是六月,却比严冬还要寒冷。 京介趴着倒卧的地方,是在冰冷的草地上。草地通常都是绿色的,但只有京介身体底下的草坪,不知为何地是反抗的红色。 到了这个时候,京介才察觉到右脚微妙的疼痛感。定眼一瞧,大腿的部分令人难以置信地被砍伤,流出令人难以置信的鲜血。从那血红的颜色,让人突然联想到七味辣椒粉,只不过,就算是联想,血液也不可能会停止。 虽然想撑起身体而在手臂上施力,但因为脑部产生贫血,所以京介又再度陷入把脸埋进草坪的地步。他明白大腿的出血无法止住,而且虽然才刚清醒过来,但体力早就已经透支。 如果肺部无力,不自主呼吸的话,氧气就无法在体内运行。 加重力道在无意识间拿着玲洗树树枝上,京介再一次尝试撑起身体。当抬起上半身时,他大吐一口气,但却因为空气的味道难闻,使得他的头痛了起来。 「法术中断了啊。」 声音在头顶处响起,京介抬起头来。就紧邻在旁,一棵树干被劈成两半的巨大树木正在女子背后有个巨大的蓝色块状物,那是十个人类手牵着手应该可以围绕起来的粗大躯体。从头部到那物体的尾端尾巴附近,大概不下十公尺。它有让人认定是爬虫类的外观,及被半透明蓝色鳞片所覆盖的皮肤。若以想像得出来的东西来形容那物体的外观,的确只能想到龙这个字眼。 但那个块状物的真实身分,并不是虚构故事中出现的生物。这是没被净化的闭塞,物质化后所产生名为暗鬼的现象。京介总是明白自己所感觉到的不愉快感真面目,那并不光是贫血所引起的,还有在空气中浓烈飘散的闭塞气息。 他注意到手中的玲洗树树枝和平常所用的触感不同。它和京介使用的东西,无论是颜色或长度部不一样。而他一点一滴地想起在意识消失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算了,反正已经可以算是大致完成的状态,辛苦你了。」 女子平静地说着。明明注意到那是对自己所说的话,但京介还是花了几秒钟的时间。 京介只移动眼珠,确认周遭的情况。他现在似乎是在丘陵状的土地上,前方可以浏览某个地方的市区。然而,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察觉到是虹原市区,是因为夜色和整个城镇不知为何淹没在火焰、烟雾及闭塞之中的关系。 「千惠。」 白衣女子呼唤着拥有龙形的暗鬼。想用双手环抱它的头部,女子说道: 「去消灭爸爸吧!你不这么做是不行的。在完成这件事情之前,你是不可以死的,这点你明白吧?」 巨龙低沉短促地怒吼。倾倒树木的树枝为之震动,雨水也卷成漩涡状。 与震动同一时间,巨龙飘浮在空中。拖曳着蓝色尾巴,以高速朝市区方向降落。在巨龙奔驰的天空下,冒出了巨 大的火柱。 京介虽然想追过去,但受伤的右脚却完全无法动弹。对早已习惯打架的京介来说,他明白这是使用刀刃尽全力砍杀时所造成的伤口。虽然不清楚是被谁砍的,但他心想这还真是相当不留情的砍法。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在雨中朝着这边笔直走来。术者将女子的双手捆绑起来,但女子却完全没有抵抗。 从术者的背后,有个更猛然驱前的水手制服少女。黑色的斗篷发出残暴般的声音而啪啦啪啦作响。注意到少女就是丰花之后,京介并没有逃跑,这并不是因为受伤的脚无法移动,而是因为丰花的动作是可与斗牛并驾齐驱的迅速。 「京介你这个笨蛋!大笨蛋!因为你的关系事情才变得这么严重,快点道歉啦!还有之后的一个月你都要请我吃午餐哦!」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停步,并用力敲京介头部的丰花,之后还尖叫呐喊着殴打他。 不知不觉间在自己周围聚集了几个人。其中一名术者看见京介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后,施展了不会增加阶段程度的治愈术。虽然因为贫血情况稍微恢复,伤口也暂时收口而想起身走路,但却被告诫要安静休息。丰花在这段期间,仍然一直不断槌打京介的背。 西装的年轻男子在京介的身旁蹲下来,并露出微微的笑容。虽然他也是全身被雨淋湿,但那却是一脸不以此为苦的笑容。 「真是一脸疲惫的表情啊。感觉就像晨间练习一不小心就练到晚上的田径社。」 「田径社要是下雨的话,就不会在外面练习了吧?」 「唉,也对啦。啊,真是失策啊。要是有趁你在使用潜在精神力时重整市区的话就好了。光是靠普通术者,收拾残局可就辛苦了。华奈,古代术书里没有这种法术吗?」 西装男子抬头询问。白衣女子则由术者将近似手铐的金属零件戴在双手上。 「呃,我不知道。明明只要毁掉本家就可以了,但因为笨蛋指导者解除范围设定的关系,市区才会受到损害。」 叫做华奈的女子露出充满自嘲的笑容闭起了双眼。而西装男子则无趣地耸耸肩。 「你不要怪罪别人喔。她叫千惠吧,就是你那个还没成为术者之前就死去,而没有冠上深廉寺姓氏的妹妹。她还活着啊。」 笑容从张开双眼的华奈的嘴角消失了。 「她还活着的只有部分的脸和声带而已。那是我强行使她存活下来的。」 「你想搭光主的法术实验的顺风车,治疗妹妹的身体?」 「怎么可能,那孩子的身体因术者病损毁之后,已经过了两年的时间。残存部分的寿命也只剩下一点点。」晚风吹拂,华奈的手铐链条和白衣的下摆大幅度地摆动。 「千惠的身体因为术者病而毁坏时,什么都不肯做的爸爸,在自己的身体发生同样情形时,却想利用古代术书进行再构筑我只是对这件事感到生气而已。」 「不过,你用古代法术将妹妹的身体当作暗鬼来操控,我认为还是赢不了光主。你知道光主那个坚固的房间吧?」 「我还会再想办法的。就算会被处罚,就算会被处死,不管多少次我都会不断进行。」 远峰叹了一口气,在打个暗号后,术者就拉着华奈的手迈开步伐。 「等一下啦!」 丰花在华奈背后呼唤着。用力将指尖掐进京介手臂,连淋湿的浏海都没拨地说道: 「那就是理由?千惠那孩子之所以让市区引起骚动,是想对害她的身体变成那样的爸爸进行报复,这话是她白己亲口说的?」 华奈什么话也不说。丰花好像相当生气,语调变得激动起来。 「回答我!我答应过要跟那孩子的妈妈说明真相的!」 华奈还是什么都不回答。被白色制服的术者带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丘下。京介挣脱丰花的手,拄着黑色玲洗树树枝站起来。他想起在废弃工厂前面,打算从京介身上吸取负面情感的千惠身影。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我讨厌光流脉使者。这是针对谁说的话看着暗鬼前去的市区,京介叹了口气。 在暗鬼体内有那个叫千惠的少女。而且,她会变成这样是因为京介本身的力量。京介再度叹了口气,对盯着地面的丰花说道: 「你的玲洗树树枝借我。」 抬起头来的丰花感到诧异地皱起眉头。 「你打算做什么啊?」 「去追暗鬼。」 「可是你还有伤,如果不静养的话」 「那丰花你要去吗?」 在完全陷入沉默三十秒钟后,丰花突然脱掉自己的黑色斗篷,强加在京介的肩上。她将玲洗树树枝塞进京介手中,回头看着西装男子,以坚定的口吻说道: 「家长,因为情况紧急,以特例的方式借给他也没关系吧。您可别减薪喔。」 西装男子轻松挥着手说出「请便请便」。丰花用力地点点头后,重新转向京介并竖起眉毛。虽然他打定主意还是不要说出让她生气的话,但那张脸却是完全不高兴的样子。丰花以要捏碎骨头般的力气握住京介的手,鼓着脸颊说道: 「就算我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反正我就是没有能力。不仅没有潜在精神力,就连在力量上和京介相比也是完全没有。我知道如果你认真起来打人,我是绝对赢不了的。」 「才没这回事,你有相当优秀的怪力。」 「你骗人。我都这么尽力了,你却总是不肯对我拿出真心。就连感情也不表现出来。所以我才会想说你不抵抗也没关系,我就改变态度好好使唤你。」 「」 「在我说去做之前,你竟然敢自己先行动,真是太嚣张了。」 「丰花。」 「干嘛?」 「你上辈子应该是某个地方的暴君吧?」 「才不是呢,我是蠹虫。都没关系啦,你快点去吧!暗鬼是闭塞的块状物,所以只能净化吧。这不就是你的本行吗?」 「丰花」 「干嘛啦,你可别哭哭啼啼地说伤口还是很痛喔。」 「不是啦,斗篷好热啊。」 从山丘到本家的路程中,京介所看到的市区一言以蔽之,就是焦土。 城巾里矫正术者来回奔走。为了情报操作,不留存在一般人的记忆中,所以市区里的时间,像是因某人使用高级法术停止一般。听得见的就只有雨声、火焰及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听不见人的惨叫声。 在为城镇修复工作奔走的矫正术者中,也有熟面孔。因为现在并不是出面说明破坏市区的人就是自己的时候,所以京介急忙赶往本家。他心想穿着黑色斗篷,脖子上垂挂着奇怪的证明书,手拿着两根像是魔法师的魔杖般物体的自己,应该十分怪异吧?虽然怪异,但因为这就是本业,所以也是没办法的事。 连本家大厦的周边也有术者仓皇地来回奔走。虽然有小火星冒出来,但建筑物本身似乎没有很大的异状。 因为后院的方向传来骚动,所以京介跑向那个地方。后院里被钻出一个直径约十公尺左右的大洞,术者及本家的职员正骚动不已。看来暗鬼是从这里一直线地潜入地下。 京介打算走向洞穴的方向,但却遭到警卫制止。但一拿出在从山丘出发之前,叫做家长的西装青年交给他的信函后,就轻易地获得放行。那封信好像是家长代行权的证明书,而且家长还对京介说:「就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拜托警卫进行围观人群的避难后,京介站在洞穴边缘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乌鸦,任意地停在他肩上,就算驱赶也不打算离去。因为太过麻烦,所以京介直接念出 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使环绕星辰之气运用自如。垂直微风从地面至天,强度为三。羽翼啊,乘风飞舞吧!」 在从洞穴底部吹起和缓微风中,京介跳了下去。这是对不知何时丰花想在天空飞舞时失败的法术上,多少加以修正后的产物。虽然当时的失败只是摔落在地上,但如果增加风势威力,就可以调整自由落体的速度。若是加上更强大的东西,应该理所当然的可以飞起来,但现在的目的却不是这个。对重力及风力运用阻力,京介的身体缓缓朝下降落。 洞穴比想像中还要深。当潜到约地下十层楼时,总算看到可以驻足之地。京介解除法术,在满是瓦砾的地面着陆。虽然他抬头仰望地上的洞口,但却是几乎看不见的遥远。 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响起一阵巨大的破坏声。京介在暗鬼强行侵入的地下通道中奔跑。在通道的半路上,有几十名身穿深藏青色制服的术者受伤倒卧在地。在施展治愈术,告诉他们逃到地面上后,京介又再度在走廊上前进。没多久就来到一个宽广的房间。乌鸦在京介的肩上蹬一下后,就自行飞了起来。 在蓝色的龙以身体几乎塞满入口的前方,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在房间的角落只放置一个透明的容器,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东西或任何人。 在四边约三十公分的四方形容器中,暗鬼重复好几次身体撞击的动作,但容器表面却没有任何裂痕。 容器中似乎放着几个类似人类某处器官的物体。京介看清的东西是眼珠、嘴唇及几根手指。收纳这些物体的容器和装有类似道具的其他容器以管子相连。这类容器共有二个。 「矫正术者有何贵干?」 可以听见从容器中传来的声音。与其说是人声,倒不如说还比较接近金属的声音。京介屏住暗鬼飘散出来的闭塞浓烈气息,走进室内。 「您是光主吗?」 「没错。」 声音一做出回答,容器中的部分器官就产生晃动。 暗鬼发出怒吼,并再度咬住容器不放。虽然看起来只是个玻璃箱子,但硬度却似乎相当强。毁损的只有暗鬼的身体,受伤的暗鬼在地上发狂,蓝色的光芒在室内散播开来。 「矫正术者,想个办法对付那个闭塞块状物吧,我的房间会脏掉的。」 光主如此命令着。一步步走近容器,京介吐出一口气。脚上的伤口裂开,在地面上留下斑斑血迹。 「我是打算进行净化,才会追到这里来的。所以就算您不说我也会做。」 「最近的矫正术者态度真是狂妄啊。」 光主发出笑声。容器的侧面也与其相呼应地微微震动。来到正面的京介停下了脚步。从容器的眼珠中,仿佛可以感觉到视线。 以完全无法读取感情的金属声音,光主询问着: 「矫正术者。你不问问为什么我会是这副模样吗?」 「无所谓。」 「矫正术者,你拿着的是古代法术所使用的道具吗?」 「」 「要再构筑我的身体,以一个人的力量应该是做不来的。」 「」 「是我记错了吗?矫正术者,我就教你保留自我意识,来使用潜在精神力的方法吧。」 「」 「但是,拜托你,要和巫女一样。不过,这对现代的术者来说是相当困难的,因为会受到欲望及情感的牵扯。所谓物质充裕的时代,另外一种意思就是麻烦。但压抑一切的力量,对继承巫女血缘的人来说是存在的。你来做做看吧。你是为了这个才来这里的吧?」 「你真是罗唆耶。」 暗鬼站了起来,再一次冲向容器。闪避到墙边,京介在暗鬼无法移动之前,一直盯着要说是战斗却太过单方面的失控状态。而脚边的乌鸦正在整理羽毛。 暗鬼的身体几乎已经毁坏,被吞噬的东西正从崩解的体内掉落出来。那是一名个头娇小的少女。京介慢慢地迈开步伐。 衣服破烂,露出酷似藤蔓的两条手臂。在囤积他人负面情感的身上,爬满了裂痕。少女的周遭漂浮着液体化的蓝色块状物,闭塞正蠢蠢欲动。 「大哥哥。」 脸仍贴伏在地上,少女喃喃说道: 「非得继续下去才行吗?」 「」 「千惠必须去消灭不肯伸出援手的爸爸才行,姊姊她」 「」 「可是,我不太明白啊。」 「不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应该没有那种必须毫无理由的怨恨或谅解吧?」 京介重新转向光主。刮落下来的暗鬼碎片肮脏地沾粘在容器侧面。 「这容器还挺坚固的嘛。」 「这是使用古代法术增加硬度的特殊材质,是我在四十年前发现病状时制作的。当时因为对古代术书的解读不全,所以才没有发现再构成的咒语。光是制作这样的容器,就死了二十名左右的术者,真是非常没效率啊。」 「是吗?」 拿出黑色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和容器展开对峙。光主发出感叹般的声音: 「你要帮我再构筑吗?但是,我损坏的肉体还在山丘上啊。」 「我是矫正术者。」 混杂着叹息的京介做出回答。 「我要净化闭塞。要让原因消灭,就只是这样。」 「我就是那个原因吗?」 「在许多意义上,如果您在组织内的话,好像就会产生许多迷惘的人什么要改进组织,我根本没兴趣。」 容器发出震动,那是隐含笑意的震动。少女痛苦地从地上撑起身体。 在轻笑一阵之后,光主缓缓地说道: 「这容器不会因为普通人类的力量,或普通术者的力量而遭到破坏的。普通的暗鬼也是行不通的,这点在今天得到了证明你打算怎么办呢,矫正术者?」 「那是普通的方法吧?」 光主在短暂的沉默后,喃喃说道: 「你要使用古代法术?」 「是啊。」 「没用的。」 「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要破坏并不是不可能,但是,这整个房间有效力扩及。房间内的墙壁都予特殊加工,在法术失效之前会不断反射,而且在攻击同时,是不能使用防御法术的。矫正术者,你也会死的喔。」 「」 「可惜的是我的身体不可能移动,所以希望能在这里做个解决。如果你做好觉悟的话,随时都可以进攻。只不过,当你离开这里之后,我马上就会做出处置。对于光主谋反罪的处罚,光主是可以独断独行的。死刑可以吗?」 「什么都无所谓。」 京介长叹一口气后,对着脚边的少女说道: 「如果要逃的话就趁现在。」 少女摇着头,与其说是否定,不如说只是单纯想要甩掉什么的动作。 「虽然这身体好像做得满耐用的,但要是也能耐得住古代法术就好了。」 罹患术者病最后残存下来的半张少女脸庞,悲伤地扭曲着。 「我想睡了。就算不能动也没关系,我已经很想睡了。」 在墙边的乌鸦发出一声呜叫,朝着出口飞去。 握着玲洗树树枝,京介闭起了双眼。他明白脑袋里的记忆幼苗,刻划着各式各样的咒语,那个叫做华奈的女子,到底预测形势到什么样的地步?他突然有这样的疑问。 「矫正术者,你不害怕死亡吗?」 金属声音阻碍京介的集中力。 「这么干脆地就送出自己的性命,我是模仿不来的。反正矫正术者的生命价值 ,大概就这种程度吧?」 「生命的价值是无论什么人都一样吧。会认为不一样的就只有您自己。」 虽然不清楚害不害怕,但只有尽可能不想死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张开双眼,吸进一口气只是希望而已。当然不可以加进绝命诗的词句。京介虽然决定到最后都要让脑袋放空,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是会浮现出许多人的身影。他觉得这次事件实在是牵扯太多人了。 就连缺乏协调性的自己,也察觉到有协助者存在。无论是对他们所涌现的情感,或是在脑中浮现出的东西,他全都从精神中排除。虽然现在开始产生救救光主等刺耳的声音。但那也会在即将变成听觉前就阻隔掉。 在吐出叹息同时,京介念出引发破坏现象的古代咒语: 「搏击,风烈启动!」 念完的瞬间,就溢出白色的光芒。 视觉及听觉同时麻痹,传到京介体内的是震动及冲击波,还有周遭所有东西会被破坏的气息。没有害怕与危机感,只有毁灭的预感染满整个空气之中。 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胸口附近,京介的身体倒卧在地面。扑在他身上的是个瘦小的身躯。隔着那单薄又坚硬的身体,剧烈的法术效力正狂风大作。 京介最先想到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被掩护? 看着自己吐出来的白色气息,丰花不禁想着这和六月下旬不太相称。 雨势在稍早之前停歇了。本来预定是搭乘家长的座车从山丘移动到本家,但途中的马路上却发生严重塞车。这是因为努力修复市区的矫正术者,把时间停止下来的关系。丰花跑着穿过静止不动的车阵,就在刚刚才抵达本家。 大厦的周边一片骚动。在十几分钟前,从后院方向传来剧烈的震动及光芒。虽然那个现象马上就平息了,但现在职员仍为了追究原因而来回奔走。 丰花一一确认聚集在本家周围的人的长相,寻找着京介的身影。但连齐藤千惠的影子也没有。就算询问他人也知不知道走向大厦的暗鬼及矫正术者,但每个人都很忙碌,根本没人肯听她说话。 丰花手中带着的,就只有一根玲洗树树枝。那是从山丘设施内拿回来的,是京介被没收的东西。 怀抱着玲洗树树枝,表情黯淡,丰花抬起头看着本家的大厦。天似乎是快要亮了,稍早之前还漆黑一片的天空,开始染上深沉的群青色。 在这种天空下,可以看见顶楼围墙有人的影子。虽然不知道长相,但可以确认那是穿着被风吹动的黑色斗篷和底下的白衬衫,以及手持长木杖的黑影。 「京介?」 皱起眉头一脸惊讶,丰花叫出名字。她想着为什么他会出现在那种地方呢,开始拔腿奔跑。如果认错人的话,再回来就可以了。现在实在无法静静地待在这里。 因为本家内的所有电梯都停止了,所以丰花就利用楼梯,一口气跑了七层楼。当她抵达最高层的那一瞬间,受到难以忍受的饥饿侵袭。话说回来,她想起昨天的三餐都没有好好摄取。 押着肚子打开顶楼的门,冰冷的空气吹向脸庞。因为顶楼光铺上冰冷的水泥,所以只有一罐被压烂的宝特瓶,被风吹得在储水槽周围滚动。在这样寂寥的景色中,在没有铁丝围篱围绕的顶楼用地角落,刚刚看到的人影正伫立着。黑色斗篷含带着清风啪啦作响。 听到丰花的脚步声,人影转过头来。果然是京介。 京介从丰花身上移开视线,烦躁地环顾四周。然而,斗篷下摆已经变得破破烂烂了。 因为不方便说话,所以丰花静静地站在京介身旁,并远望着从顶楼可以见到的景色。 虹原的街道就像收录在全景照片般可以一览无遗。 在烧焦、倒塌后的灰色市街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雾气。只有风发出阴郁的声响,街上完全听不到任何日常生活的声音。丰花心想还真是安静啊,也真像已经死去的样子。 可以看见位在北边方向的山丘。察觉到在那顶端没有平常看得到的巨大玲洗树影子。 丰花微微地叹气。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变得怎么样,但比起恐惧或焦躁,现在不知为何地感到孤寂。 在丰花身旁,京介举起黑色的玲洗树树枝。面对朝着展现在眼前的整个市区,将树枝尖端像显示般高高举起的京介,丰花歪着头。 「你要做什么?」 「修复。」 「你说修复」 「修缮,复古,痊愈。停止,解除。启动!」 从京介的嘴里流泄出简短的咒语。一瞬间,以本家顶楼为中心,朝向四周的地平线金色的柔和波浪不断推进。 波浪通过后的土地,城镇开始活动。损坏的建筑物自行修复,仍旧倾倒的电线杆或铁塔,也像花朵要露出花苞般地从地面挺起。光之波浪将顽强仍在冒烟的烟雾消除,染上烧焦臭味的空气也恢复清新。在远处,车辆的喇叭高声响起。 最后,在山丘上的巨大树木带着确切的存在感摇曳着。丰花松口吐出不知不觉间屏住的气息。 突然,在身旁的京介身体倾斜了。丰花连忙拉住快从顶楼围墙摔出去的京介身体。 「哇那哇你在做什么啊,振作一点啊!」 因为京介将全身的重量加诸在丰花身上,使得失去平衡的丰花也快要一起掉下去。 双胞胎兄妹一起自杀!虽然真相是发生意外,但人们大概会不会这么看待吧。听说一条家的兄妹啊,一起从大楼上跳下来耶。哎呀呀,明明觉得他们是感情不太好的兄妹呢,人要死的时候是不知道会变成怎样,妹妹丰花明明是个性情温和的好女孩呢,真是可怜啊附近阿姨们谣传的幻听,在丰花的耳朵深处回响着。是真的,好可怜,我不要。丰花尽全力抓住京介的手臂,倒向顶楼内侧。但丰花的脑袋却猛力地撞上水泥地板。 「你啊」 丰花瞪着在一旁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的京介。她很在意他本人是不是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双眼紧闭着。但他还活着的证据,是不断重复痛苦的喘息。 「虽虽然一开始把市区弄得天翻地覆的是你的潜在精神力。」 因为老是躺在地上会弄脏衣服,所以丰花站起身来。低头看着不打算起身的京介,她混杂着叹息说道: 「但你也用不着因为感觉有责任而去自杀呀。如果你死了,大家都不会高兴的。虽然也不太会有感到悲伤的人。」 「在地下」 微微张开眼睛的京介以极小的声音说话。这时丰花才头一次注意到京介右大腿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掉落的黑色玲洗树树枝,随着风势的吹送在地面滚动。「在底下还有很多事,所以之后就拜托你了。」 「啊?」 就算询问也得不到回应。力量已经从京介的眼皮抽离。丰花慌张地摇晃京介的肩膀。 「搞什么嘛,之后拜托我是什么意思啊?太没责任感了吧,不要把事情全推给我之后自己就死掉啦,振作一点啊!」 「我不会死虽然不会死但是好累啊。」 说完这些话,京介就完全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深沉的睡梦中。 丰花嘟起嘴巴仰望着东边的天空。早晨的太阳正温柔地绽放光芒。 进入七月后马上就举行的高中期末考,一条京介整个考试期间都缺席,理由是需要住院的病假。 他住院的地方不是一般医院,而是由本家的附属机关经营的术者专用医院。因为之前的事件所造成的身体重创、精神力及潜在精神力极度消耗,还有包括感冒在内其他种种身体状况不佳等,总括所有徵状,当察觉到时京介已经被迫住院了。住院的时间预计是两个星期。在虹原高中方面,好像 是接到他父母亲捏造适当疾病的报告。京介的病房是六人房,除了他之外还有四名住院的病患。在这间术者医院里,住院的主要是像京介这种平常的治愈术难以产生效果,或是长期需要专门术治疗的人。 因为出院之后马上就有补考,所以待在病房的闲暇之时,京介只能无可奈何地翻开教科书。 而所谓没空的时候是指有治疗的时间,在这间医院里一天之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要花费在病患的治疗上。 京介的主治医生是个圆眼镜闪闪发亮,异常肥胖的男人,他以「健全的精神是寄宿在健全的肉体,这样的术者所施展的法术才是健全的爱的法术」之类令人摸不着头绪的主张当口头禅。而且,他也要病患一天覆诵七次这项主张。另外,主治医生还订下住院期间一律禁烟的规定。就算想躲在庭院或厕所里抽烟,他也一定会从某处飞奔而至,并高声说出「香烟是恶魔种的植物」。每次听到这句话,京介都在想下次要请他介绍一下那个恶魔。 那天,当本来预计上午的三个小时就应该进行的治疗结束时,太阳已经很干脆地倾向西方的天空。因为医生说为了骨头的健康要感谢钙质,所以他花了八小时之久和牛奶互相对望。除了京介以外的病患,在治疗的时间都是接受普通的法术治疗,会采取那种带有某种宗教气息的治疗,似乎只有京介的主治医生。在返回自己病房的途中,京介开始检讨着,或许最近有必要去确认一下那个医生是不是真的拥有治愈术者执照。 真是奇妙的一天。躺在床上,当京介想着明明是治疗时间过后,全身还是很疲倦是为什么之际,连续有探病的人来访。 一开始来的是齐藤千惠的母亲。她说前几天丰花到她家说明,就是那个时候听到京介住院的消息。千惠的母亲依然浮现沉稳的笑容,还放下一束探病用的花束后才离去。 接着,虽然不清楚是如何知道这家医院,但赤尾秀春出现了。上同一间补习班的女学生也一同前来。在这里的地点或外观上,虽然是丝毫不隐藏在市内某处就兴建的普同医院,但却不进行一般人的诊疗工作。赤尾感觉不可思议地眺望天花板说:「这里是哪一科?」后,就放下好像是高级水果的礼盒回去了。 第三个出现的是在本家餐厅共同进行小组行动的术者们。他们只为了吵闹而吵闹,只为了吃水果而吃水果,还不知打算做什么地拍了纪念照,之后他们就回去了。 第四个,不知为何来的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塩原虽然带来学校发的讲义,但京介不太明白对于缺席的人,该做这种事情的到底是不是风纪委员?塩原只待了一、两分钟左右,就像逃命似地回家了。 然后,最后出现的是穿着朴素色彩套装的黑发女子。 那是没穿上白衣的深廉寺华奈。「伤势没问题了吧我已经听说了。」 在病房大楼之间的空隙,有个像是强行建造的中庭。在已超过季节的藤花棚架下,虽然设置了形式上的聊天空间,但当京介和华奈走到中庭时,却没有其他的病患在此。 在中庭及病房大楼相连的回廊上,站着两名黑色制服的男子。就连和华奈移动的时候也是这样,他们保持几公尺的距离,一直紧跟在后。京介心想那或许是华奈的保镖之类,或是像监视者的人员。 「我被告诫在秋天来临之前,绝对不可以再受伤。和人类一样,好像是因为如果不让体内的恢复力充分休息,它们就不会团结起来工作。不过,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啦。」 坐在木制的长椅上,京介将医生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说出来。虽然伤口本身已经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但伤口处紧紧缠绕的绷带却让人很痛苦。包绷带的是护士、但那名护士却总是自豪地述说她在「缚绳冠军虹原大会」中获得亚军的事。 京介抬头看着只剩下褐色树枝缠绕的藤花棚架。在某处有乌鸦正发出鸣叫。 「今天,本家宣判了。」 在一旁双脚并拢的华奈喃喃说着。到了这时候,京介才终于想起深廉寺华奈和自己之间,并不是那种没事会前来探病的亲密关系。不知是不是因为持续过着每天在规定的时间起床,不可思议地摄取三次健康饮食,还有被奇怪的医生追的连烟都不能抽的生活,他注意到自己心中的警戒心已经变弱了。 「处罚是封印术者能力及抹消记忆,明天就会由专门机构进行处置。至于会消除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或许会全部消除而变成废人。如果是这样,就是实质上的死刑吧?」 将衣服的下摆放在膝上整理,华奈像朗诵课本般地继续说道: 「我已经不能进入本家了,如我所愿,我也不用成为下一任光主。但即使如此,我的身上还是流着族人的血液,或许哪一天我也会罹患术者病吧?」 京介将医院分发的拖鞋勾在脚尖,并专心于无意义的眺望上。 「只不过,即使在很近或很远的未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想法,我都不会感到后悔。因为爸爸已经死了,所以我已经失去怨恨的对象,这点也是真实的。」 夕阳烘烤着拖鞋,布料白色的部分染成橘色。什么时候梅雨会结束?高中的暑假作业也有读书心得吗?京介一直在考虑这些事情。深廉寺华奈不可能是为了消磨时间才来这里的,这点他似乎很清楚。对于她所说的内容并不是要求京介回应,他好像也可以理解。 「明明就快要日落了,却还是这么炎热。」 将头发垂放在脑后,华奈说道。她看着京介的脸庞,头一次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一直忘了夏天日是很热的。」 「」 「那只乌鸦一半是乌鸦,另一半却是道具。」 凝视着从藤花棚架上降落到地面的黑影,华奈唐突地说道。 「道具部分的寿命马上就要结束了。虽然那是像更换电池一样的东西,但我已经做不到了,你可以帮我做吗?」 京介从华奈身上移转视线,盯着藤花棚架另一边可以看见的扭曲太阳。他就这么凝视着,并左右摇头。 「是吗?真可惜啊。」 华奈感觉好像没什么太大的遗憾似地点点头。她将视线投向和京介相同的方向,并感觉刺眼地眯起双眼。 在迥廊上待命的男子,眼睛一直看着京介他们这里。越看酬务就会越多吗?他们连一秒钟都不打算转移视线。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华奈仍然看着落日问道: 「在山丘时你曾说过不了解我的心情吧,这是为什么?」 日落前的太阳让其轮廓强烈地晃动,正打算早一点燃烧殆尽。京介对着被烘烤的天空,大大地叹出一口气。 重要的人死了。但是要寻求原因或者怨恨什么人的余力,对当时的京介来说并不存在。周遭一味地吵闹,且术者的研习也很忙碌。当结束研习,成为正式术者之后还增加了麻烦事,上高中之后身边又变得更加嘈杂。光是要捣住耳朵沉浸在悲伤中,就已经得竭尽全力了。 但到了如今,京介感觉到或许正因为有那种环境的存在,所以自己才能从死亡的事实中设法更新站起来。 京介思考着该如何把这种事情传达给对方,叹了一口气。但他所说出来的话,却是过于平淡无奇的言词。 「因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人。」 华奈默默地点头,移动目光对着乌鸦的一举一动。而乌鸦在事务性的动作下。一味地冲向地面。 「矫正术者的三个月连续测验总算勉强合格了。」 望着自己的膝盖,京介不自觉地开口说话。 将视线下移到脚边,就可以看到沐浴在落日的一只蚂蚁正麻烦地横越地面。那只的大蚂蚁很 明显地将到洞穴的几公分距离绕远,而采取蛇行的方式前进。 「有人说过消灭闭塞原因是不好的。但当时对我来说,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方法。」 华奈有一度用纤细的手指抚摸自己的脖子。指尖上只缠绕着一根头发,并没有汗水的光芒。 「我会跟你同一阵线的理由也不是想当代表,来打倒轻率对待术者生命的光主。如果消除怨恨的方法只有击溃怨恨对象,那这世界上的人早就已经设法达成了。虽然心里明白,但我却想不到其他办法。」 在蚁穴附近,要进去的蚂蚁和要出来的蚂蚁头部紧靠在一起。像是在起争执,也像在互相勉励,或没什么特别意义,对京介来说哪种都说得通。 「我或许有可以救你妹妹的方法。不过,我只想得到那个方法而已。而且我只是想解决自己的工作,没有除此之外的想法。」 华奈什么话都没说地沉默下来。京介也因为说了该说的话,而默默地用耳朵倾听风声。可以听见从某个病房传来收音机的声响。 乌鸦张开羽翼,飞上了天空。在回廊上的男人视线转移的那一瞬间,华奈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放在京介膝上。 「如果不需要的话,丢掉也没关系。」 凝视着文件上排列的语句,京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是古代术书的影印资料。 「这是应该更有效运用的力量。只不过,因为这股力量太过强大,所以每个人才会用错使用方法。连巫女的儿女那一代都无法运用自如,因此才会被列为禁止使用之列吧?爸爸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我只是用来报仇雪恨。」 「」 「你别误会了。我可没有说这样就可以去拯救世界,或是毁灭它。而是因为就算我持有它也是毫无用处,但如果是和我不同的你,应该就会有不一样的用法。专用法杖就在山丘那里。」 华奈静静地甩动头发,从长椅起身。她低头看着仍坐在椅子上的京介,平静地说道: 「我该走了。」 「」 「再见。」 当华奈迈开步伐时,在回廊上的男人们就无言地跟随在后。在他们的身影逐渐看不见之前,京介继续坐在长椅上。他无法克制地想抽根烟。 回到病房时,同房的老人从门口附近的床上对着京介投以不高兴的视线。当老人家露出这种表情时,就是丰花来访的时候,不需要去做确认,从病房的最里面传来脚步声,穿着水手服的丰花跑了过来。 「京介,京介,你去哪里了啊?我向这位老爷爷询问,他说你跟美女消失了,虽然我是不相信啦,但还是满在意的。美女指的是谁啊?」 「没什么。」 叹了一口气,京介开始走向自己的病床。老人和丰花的关系会不好。似乎是因为丰花第一次来这里采病的那天,老人家摸了她的屁股之类的关系。据说因为当时被丰花殴打造成的手臂伤势,使得老人的出院时间延后一星期。 在京介的病床前。还有其他来探病的客人。虽然心想今天真是常有访客的一天啊,但京介还是扯动下巴轻轻点头示意。在床边直挺挺站着的大块头西装男,是本家的副家长,好像是叫石田。而任意思坐在看护人员专用椅上的年轻男子,是家长远峰。事件过后第一次见到面的远峰,一派轻松地挥手笑道: 「嗨,你好吗?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还好。」 简短的回答后,因为没有坐下来的地方,所以京介就回到床上。他将影印资料塞进教科书堆中。丰花在病床的一端架式十足地坐下,让床垫的弹簧发出唧唧的声音。 「等等,家长。您该不会两手空空来访吧,没有带采病礼物吗?」 听到嘟起嘴巴的丰花提出的询问,远峰就简短点头后说道: 「京介的住院费和治疗费全都由我来出,啊,只不过这是本家的经费啦!」 「真的吗?爸爸什么话都没说啊,不但这样,他还说要偿还住院费用,就从京介下个月的酬劳中,以月缴方式来抵债也行。」 「真是严格的父亲啊。嗯不过既然是来探病,还是得好好买个东西比较好。石田,在附近什么地方买束花过来吧。要感觉很华丽的东西喔。」 「那就蛋糕好了,蛋糕蛋糕。」 「那就买个超人的圆形蛋糕吧。石田,记得要在蛋糕上写『恭喜京介住院』喔。」 石田脸部痛苦的扭曲着,离开了病房。走廊上响起弄翻东西的声音,护士来回奔走,散播只在一瞬间就形成骚动的空气。 京介在靠着病床的床头叹气时,顺便问道: 「有什么事吗?」 「啊啊,对了对了。我想跟你报告和商量一些事。事件方面今天应该就会全部解决。下午开始有华奈的审判,这样就全都结束了。」 「」 京介将光主肉体破坏掉的行为,本家高层似乎视为相当严重的问题。但是拜当时京介领有家长代行权,及远峰说服高层所赐,所以才没特别受到处罚。在利用潜在精神力破坏市区的事件上,因为也考量到他执行了之后的修复工作这点,所以才没列为减薪对象。 然而,会减薪的是在警戒令发布期间所发生的种种情况。就算家长的美言发生效用,但依据惯例,他恐怕还是会扣掉高达近八成的酬劳。 关于本家的组织经营结构,发生了若干变化。至今为止,身为组织创始者一族的光主提供营运资金,同时对营运拥有很大的发言权。但因为这次的事件,不但光主去世,身为继承者的长女也以罪犯的身分受审,预计今后会离开本家。就实质上来说,光主的立场已经崩解。 听说以后,光主一族至今所继承的财产会成为本家的共同资产,光主的权利也会全部移转到家长身上。 也就是说,站在本家顶端的就只有家长一人。然而,现任的家长就是现在正坐在椅子上轻松打哈欠的远峰。 虽然这是之后才听到的事情,但远峰似乎是打算在法术实验当天,破坏预计要再构成的光主肉体。据说他一直让人看到他服从光主的样子,来窥伺击溃的机会。京介心想自己明明一件事都没做,情势却照其所想地运作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了不起的大人物,还是单纯运气好? 「马上就要夏天了耶。」 无聊地看着京介放在床边小桌上的教科书,丰花喃喃说道。她期末考的成绩据说非常不理想,听说还被父母亲痛骂一顿。她甚至还被告知,暑假时是要自己出钱去上补习班,还是自费请家敦,或者每天亲自打扫浴室,如果全都不选,就自己从高中退学。 「京介,你要早点出院喔。」 丰花从病床的角落对着他微笑。那是不太常见且相当温柔的笑容。 「你要是出院的话,就再一起努力执行术者工作吧。我会一直等你的。」 父母亲的三项选择,听说丰花是不断哭泣地选择打扫浴室,但这项使命反正等出院之俊,也会落到京介头上。京介切身地认为现实总是很难熬的。 「接着,这回来谈谈要商量的事。该说商量吗,其实是个提议」 以轻松的表情看着丰花的远峰,重新坐回椅子上,并将目光转向京介。 「护卫队呢,这回有出缺。」 「嗯。」 「所以,我想招募两名左右的新队员,你们要不要加入啊?」 京介坦率地皱起眉头。为什么自己非得做家长的护卫队,他完全没有头绪。而且,既然是说「你们」,当然也包括丰花了。 「您说护卫队咦护卫队?酬劳优渥的护卫队吗?」 但丰花似乎并非完全没有头绪,她的 眼睛突然开始闪耀光芒。远峰用力地回点着头。 「没错,是很棒的护卫队。你看,我不是答应过你吗,只要你做了『亲族连锁消灭』,就给你基本的薪资十倍的酬劳。」 「嗯。」 「虽然不可能马上拿到,但只要成为队长级,就可以得到矫正术者的十倍薪水了。」 「嗯嗯。」 「不过,你们也才刚通过连续测验,护卫队的任用考试本身也还早得很,因此应该无法马上成真,但你们还是考虑看看。我会让你们免除考试的。」 「嗯嗯嗯,酬劳优渥的护卫队,我会考虑看看的。对吧,京介?京介你也考虑看看吧,一定要好好考虑喔。」 丰花使尽全力握住京介的手腕,如此说道。 如果说不要的话,手腕大概会被硬生生折断,而且要是制造了新伤口,会被医生斥责,然后就会演变成不管经过多久,不自由的生活都不会结束的局面。京介一一掰开丰花的手指,把回应用叹气蒙混过去。像是要消除那个声音似地,庭院的方向开始响起茅蜩的鸣声。 对白己所拥有的力量感到自豪,这一定是知识及经验不足。在这次的事件中,京介所思考到的就是这一点。但就算只立定目标,未来还是会有些许的光明吧。 窗户的窗帘飘动,可以看见夕阳的暮色。积雨云在天空的一角懒洋洋地移动着。季节任意的循环,对于即使如此,新的季节还是会迎头赶上,京介吐出了放心的气息。 第三章 婚礼钟声中法术才能奏效! 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一条京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小型国语辞典。 虽然这是个极为司空见惯的单词,但猛然想起时却是非常抽象,无法理解确切意义的词汇。同时这也是一个自己不太会使用的单词。辞典会出现在自己手中,并不是那么常发生的事。不过他心想这倒也算是个好机会,而决定调查看看。 根据那本辞典,所谓的幸福就是心中感到满足。而调查心中满足的意思时,则纪录着拥有幸运的表现。那么所谓的幸运又是什么?当他翻阅辞典时,里面却以幸福当作其意义。一切又回到了基点,完全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京介低声发出沉吟。 「真稀奇耶,你竟然会把国语辞典带在身边。」 坐在身旁的双胞胎妹妹丰花,扬起单边眉毛窥探着京介手中。丰花所拿的初中制式书包膨胀到大约手掌心般的厚度,京介知道里面完全没放进课本之类的东西,只是塞满了零食或水枪等与课业丝毫无缘的物品。 京介本身的书包经常是扁扁的,里面有末开封的香菸一包,连能不能用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打火机三个,就这些--总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今天辞典会放在里面是因为正要放学回家时,被班主任抓到而被迫持有的关系。 那名老师从很早以前就对京介沉默、毫无感动的行径很在意。希望学生全都能活泼好动感情丰富,似乎是班主任心中的想法。 你面对世上各式各样的事物,最好能多记住那份感动。所以你要赶紧多看书--对于说出这番话的老师,京介回答说他没兴趣。但是敌方却完全没有退却,反而满脸笑容地继续说下去。书本里面满是文字,怎么可能会有对文字没有兴趣的人呢?若要问为什么,是因为文字是人类最厉害的发明。老师本身光是看到细小的文字就会兴奋不已。呼出紊乱喘息的老师交给京介的东西,就是现在拿在手中的普通话辞典。 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废话,老师暗地里或许是在责备京介语文成绩不够好吧。将阖起来的辞典塞进书包里,京介叹了口气。无论语文或英文,他对语言本身并不是那么关心。因为本来就对与人交谈这件事没有兴趣,所以他想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了吧。 「等等,你别露出太灰暗的表情嘛。要是因为弄错场合而被赶出去,就不能工作了。要走罗!」 丰花如此说完并瞪了京介一眼后,挥舞着书包及被布套包裹的长形木杖拔腿疾奔。在她迈步的前方,有一幢整体以纯白色统一的西洋式建筑物。那是一间在三角形屋顶的顶端,装设了巨大十字架的教堂。 再度确认门上浮雕所雕刻的教会名称,及旁边所张贴「婚礼承办,百年好合」的广告后,京介迈开步伐。 他边走边思考的,则是结果虽然还是不太了解幸福的意义,但是为什么拥有如此圣洁气息的地方,也会闭塞得这么严重? 地点是在虹原庞凯拉巴姆教会。 根据事前所调查的资料,所谓的庞凯拉巴姆教,据说是公元三百年左右在意大利北部发源后,到虹原市发展的宗教,目前全世界约有两百名教徒。这间教堂好像是几年前才建成,此地所举行的仪式有每天早上的礼拜、每周日的集会、婚礼和丧礼等。京介心想,要不是因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题而来此造访,这里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地方。 「快看快看,京介。正在举行婚礼唷!」 贴伏在礼拜堂墙上的丰花发出轻浮的声音。京介他们虽然是为了寻找让教堂土地产生闭塞的原因,才在庭园中走动,但丰花个人却完全一副来观光的气氛。 当京介从圆圆的窗户探视礼拜堂内部时,在狭窄的厅堂内有几十个人的身影。祭坛上有神父、穿着燕尾服及结婚礼服的新郎新娘、管风琴,还有彩绘玻璃。一场非常普通的教堂结婚典礼好像正在进行中。 丰花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想,她从鼻孔哼出放松的气息,喃喃说道: 「跟其他教会没什么不一样嘛。因为是庞凯拉巴姆这种奇怪的名字,所以我还以为会举行奇怪的婚礼呢。」 「请你更正。」 发现背后响起尖锐的声音,京介回过头去。不知从何时起,一名身穿修女服的年轻女子站在那边,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京介和丰花。 在夕阳的冷风吹拂下,衣摆啪啪作响,女子一字一句像是要咬断空气般说着: 「请你更正!竟然说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是怪名字,就算庞凯拉巴姆神原谅你,我也不会轻饶!快道歉!然后发誓不会再说同样的话!」 「你你干什么啦」 「我是庞凯拉巴姆教的修女。快道歉,现在马上给我道歉!」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说了」 不知是不是受制于对方的气势,丰花板起脸孔这么说着。修女哼出鼻息后,接着看到京介叼着的香菸,随即竖起眉毛。 「别抽了,现在马上捻熄!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最讨厌菸味了。所以鱼类全都是以生鱼片方式食用。」 「咦」 「不要咦了,快把菸捻熄。现在马上停止抽菸!」 修女的手掌划过天空,将香菸从京介的嘴边打落。京介踩住滚落到地上的菸蒂,重新注视对方。修女推开丰花紧紧抓住窗棂,瞪视着礼拜堂内,还发出咬牙切齿的声响。 「那个男人明明答应要跟我结婚的,竟然竟然竟然敢这样!而且还在我所属的教堂举行仪式,可恶可恶可恶!」 修女在抓住窗棂的手中施加力道,低声怒吼着。在她手中的窗框像是要被抓烂似地,发出凄惨的声音,背上浮现出蓝白色的氛围。当然这些并不是幻觉,而是只会映照在光流脉矫正术者视线里的闭塞影子。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 「虚伪的誓言和多重的爱恋是天谴的对象,那个男人的婚礼会遭到天谴的破坏!」 修女口中念着容易理解的自言自语,迳自地将目光投射到礼拜堂里。但是礼拜堂内却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女子的视线,依然沉稳地进行典礼。配合管风琴优雅的演奏,神父正在朗诵像是圣经的厚重书籍。 「嗯--原来是这样呀。你是因为被抛弃,才会心有不甘吧?」 丰花在修女肩头轻拍一下,缓缓地点头说道: 「不过,如果有时间憎恨别人,不如多为了自己花点时间比较好喔。这样今后一定会有许多好事发生的。喂,京介你也这么认为吧?」 「不知道」 「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个阴沉的男人,不然人生会走回头路的。为了不要变成这样的人,你必须想着向前迈进才行!」 无视于丰花的挖苦,京介又点燃一根香菸蹲坐下来。 网罗整个大地特殊力量的总称,叫做光流脉。那种力量很容易受到外在的影响,只要当地人抱持强烈的负面情感,光流脉的功能就会降低。负责用专业术语来说称为「闭塞」的地点修复工作,就是矫正术者的职责所在。而京介和丰花,现在正处于矫正术者研习中的身份。 这片土地产生闭塞的原因,看来似乎就是这名修女的憎恨。如果是这样,只要说服她,使她放弃「破坏婚礼」的企图,研习课题就算是完成了。 自己连出场的余地都没有,爱饶舌的丰花应该可以说服对方吧--京介吐了一口长长的烟雾。此时,他感觉到眼前长得高大茂密的杂草堆里,有东西在蠢动的气息。 「我并没有因为被甩而心有不甘。我是对那个该遭报应的男人,连神明都背叛的卑鄙行为感到悲愤。请你更正说词!」 离开窗户的修女用力甩开丰花的手。丰花将被打落的手叉在腰间,嘟起嘴巴说道: 「但是,我认为阻挠婚礼是不好的行 为。先不管那个背叛你的男人,结婚的对象和观体的客人,不是都与此事无关吗?而且,你本身也是神职人员吧。既然如此,就要以宽宏大量的心」 「正因为是庞凯拉巴姆教的神职人员,我才会诚心诚意去破坏这场婚礼。让那个男人在神圣的教义下接受制裁,是我的职责!」 不容分说地打断丰花的话,并如此大放厥词后,修女怀疑似地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希望入教的人该不会是最近谣传的洪凯拉派姆教的间谍吧?」 「那是什么?」 「那是模仿庞凯拉巴姆教的教义,聚集信众急速敛财,令人难以饶恕的异端教派。连教派名称都这么像,真是个罪大恶极的团体。看我的,可恶的异教徒!」 自行如此论断的修女,紧握着从脖子垂挂下来的十字架。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大的关系,十字架很轻易的就在她手中折断。 要遭报应的话你也有份吧?京介在心中这么想,并凝视着杂草堆。在草丛的另一侧,能强烈感觉到人的气息。从细长的树叶间隙中可以看见一对眼睛。感觉那双眼睛好像在微笑,让京介歪头陷入思考。 「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今晚我将对愚蠢的叛徒,以及两名异教徒进行审判、判决及制裁,然后将尸体奉献给你!当然是以生鱼片的方式。」 修女将折断的十字架丢弃大声呼喊。大概是对那个任谁听到,都会认为与其说是神职人员,反倒更接近恶魔的声音感到害怕,丰花紧紧抱住京介的背部。 「我不行了,京介换你来。我最怕这种好像太过偏执的类型。」 「她跟你不是很像?老是在说话,但是话中的意义却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真没礼貌耶!我的座右铭可是条理分明哦!你不觉得因为那个人一直说生鱼片生鱼片的,让人好想吃生鱼片耶?我们还是快点做完习题回家吧!」 丰花嘴里不满的叨念着,并拉住京介学生制服的衣领。而待在杂草堆中的某人,这回却朝着这里挥手。 在京介头顶上,修女大力挥动长长的袖子,然后高亢地说道: 「我的仆人啊,轮到你上场了!去打倒那两个异教徒吧!」 「是--!我会努力的--!」 随着拖长拍子的反应声,在京介眼前的杂草晃动,出现了称作「仆人」的人影。被丰花拉扯,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的京介,看到仆人的身影后大大叹了一口气。对方也露出喜悦的笑容点头示意。 「京介、丰花,你们好。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面,真巧啊!我好高兴喔!」 延伸至法兰绒制服肩膀部份的头发,配合嘴巴的动作缓慢摆动。和京介兄妹俩同为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是名叫樋名谷瑠瑠的少女。丰花发现了这一点,马上发出嫌恶般的声音说: 「还真是凑巧啊,瑠瑠,你该不会又是来妨碍我吧?」 「才不是呢,真的是巧遇啦。刚刚我偶然走到这附近,结果被那边那位修女叫住」瑠瑠悠哉地抖落黏在裙子上的杂草,继续说道: 「她说要不要来打个工,破坏恶人的婚礼?因为好像很有趣,所以我就接受了。」 「你呀,不可以将术者的力量用在这种坏事上,这点在研习一开始时就教过了吧?如果被教官知道那可就惨罗。我就不去爆料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今天不会使用光流脉的力量,你放心吧。」 微笑着说完这些话,瑠瑠就从脚边草丛中拿起一根巨大铁筒般的东西。那是某种武器--一般称为火箭筒的东西,映射在京介眼中。在背后的丰花发出响亮的吞咽声。 瑠瑠将有点重量的那件武器,豪气地搭在自己肩上。修女对着那副装扮的她点点头后,伴随大胆的笑容重新面对京介。 「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这就是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 「那不是叫火箭筒吗?」 「闭嘴,异教徒!仆人,准备好了吗?」 修女叫唤着瑠瑠,用双手搞住耳朵逃进数公尺远的树荫下。瑠瑠笑嘻嘻地回应,并将炮口对准京介。丰花哇哇大叫地在那附近逃窜。 「好--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准备完毕!发射前五秒倒数,五--」 火箭筒喷出了火焰。 抓着丰花的手臂一起趴在地上的京介头上,红黑色的火焰和爆炸声飞越而过。礼拜堂的窗户碎裂开来,里面发出一阵惨叫。而修女则在远处大喊三次万岁。 「瑠瑠你这个笨蛋!既然说前五秒,就应该真的等五秒钟再发射啊!」 站起来的丰花在搅乱天空的暴风下让头发随之飘动,并发出怒吼。应该是风向问题吧,就像整个人沐浴在黑烟里,满脸都是炭灰的瑠瑠以微笑的表情填入下一发回答道: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是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所以把时间点算错了。下一发就会很完美的。京介,脑袋和肚子要开个洞的话,你觉得那里比较好?」 京介无言地走近瑠瑠身边,一把夺下火箭筒。虽然瑠瑠是以单手轻松架在肩膀上,但武器的重量算是相当沉重的。京介将武器丢到庭园后面,教堂的角落再度响起轰隆的爆炸声,礼拜堂的嗜杂声也变得更厉害。 「请你回去吧。」 京介平静地说完后,瑠瑠就用带有蕾丝的手帕,将被煤灰弄脏的脸仔细擦拭乾净,然后歪头思考。 「为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们耶。再多玩一下嘛。」 「我们不是来玩的。」 「京介,你最近在躲我吧?就算在研习课的走廊上碰面,你也无视于我,刚刚也是,我明明都从草丛里挥手了。」 「在走廊上无视于你,只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刚刚没看到则是因为觉得可疑的关系。」 「啊,是这样啊?太好了,这么说我不是被你讨厌罗?」 「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你。」 「你这种说话方式反而会伤害女孩子喔。」 说出这番话的瑠瑠从法兰绒制服的胸口处取出手榴弹。瑠瑠以打开罐装果汁般的轻松心情拔开安全栓,满脸笑容地将手榴弹投掷出去。 「听说这是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迷你版!」 京介瞬间弯下身躯,避开了手榴弹的直接攻击。在正后方的丰花边叫边急忙跳开,天谴之炎发射装置迷你版就从礼拜堂墙上的破洞滚落到里面。爆炸声和地面的震动让礼拜堂不停摇晃,屋顶上的十字架也左摇右摆地倾斜一边。 「仆人,去筹措下一个天谴道具!」 「是--修女。」 修女和瑠瑠朝礼拜堂后面跑去。此时,不知是不是终于注意到外头的骚动,神父和新娘等人从礼拜堂里面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其中也包括躲在新娘背后,脸上带着胆怯神情的新郎。 「请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在白色头纱底下不安得一脸愁云惨雾的新娘,丰花一本正经地竖起拇指说道: 「这里的修女正打算破坏婚礼。不过你放心吧!你的敌人就由我来打倒。所以待会你要给我一些礼物。像是瑞士卷我就非常喜欢!」 只说完这些话后,丰花就大喊「等等,你这没常识的女人,接着跑去追逐修女了。 京介因烧焦味道的风而不断咳嗽,在顺便叹口气后,他询问了躲在新娘背后不停颤抖的新郎: 「你为什么要刻意在那个女人所属的教堂办婚礼?」 「那那个女人,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新郎左右摇晃发青的脸做出断 言: 「我才不认识那种人!今天是第一次跟她打照面,我说的是真的啦!」 认错人、误会、演独角戏、空想、幻想、被害妄想症。 只能想起这些给旁人添麻烦的词汇,但究竟是其中哪一个?京介陷入思考。不过,不管理由是什么,对于不能阻止那名修女的行动,造成习题无法完成,这也是无可奈何。 总而言之,还是先将包括新郎新娘在内的婚体宾客,移到安全的别馆避难。因为新娘一脸痛苦的表情,所以在说完「丰花拜托的事,你不用理会也没关系」之后,京介就绕到礼拜堂后面。 礼拜堂的后面是一片早已开垦过树林的空地,在位于角落的木造大型仓库前,修女和丰花已经进入怒目而视的形势。待在较远地方的瑠瑠看到京介时,就微笑地挥挥手。 无视于她的举动,京介转而站在丰花的旁边,还是对修女反应: 「那个男人说他并不认识你。」 修女眉间的皱纹加深,牙齿发出吱嘎声响。 「他打算装傻吗,可恶的叛徒故意装傻也是天谴的对象!」 「但他好像真的不认识你。」 「你想包庇叛徒吗?还真有爱淌浑水的精神呀,异教徒。快住手吧!现在马上停止包庇他,然后也放弃自己的人生吧!」 京介一叹完气,丰花就用不甘心的表情面对着他。 「你听我说,京介,好过分喔!这里的教堂有不准在婚礼分送礼物的规定耶!所以我拿不到瑞士卷了,我好想吃喔!」 「到这附近去买不就得了?」 「可是,瑞士卷满贵的。要是买下一整条,研习生贫瘠的钱包就会一次花个精光的!」 「那么,在这里吃切剩的就行了。」 「」 「是你的话就做得到。」 「京介,我讨厌你!就算是我们没有血缘,我也绝对不会跟你结婚的!」 「我也不想跟你结婚。」 「可恶的异教徒,不要再提结婚了!不觉得很令人生气吗?」 烦躁地说出这番话的修女从衣服的袖子里抽出一本书。在厚重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庞凯拉巴姆教圣经」。 修女啪啦啪啦地翻动圣经,龇牙咧嘴地说道: 「愚蠢的异教徒啊,你们的罪孽是很深重的。根据圣经的记载,你们死后会在炼狱进行四天三夜左右的忏悔。怎么样?很恐怖吧。你们就怕到哭死吧!」 「京介,『练育』是什么?」 丰花眨动着双眼提问。因为京介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就从书包里把辞典拿出来交给丰花。 「嗯--炼狱在天主教中,是指介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地方天主教?」 丰花对着修女皱起眉头。 「你所信仰的并不是天主教吧,是那本圣经弄错了吗?」 「是」 修女满脸通红,她用力地阖上圣经并大声怒吼: 「是印错了!」 「嗯--」 「可恶,可恨的异教徒!竟然愚弄神圣的圣经--」 回头看着站在仓库前面的瑠瑠,修女迅速地发出命令: 「仆人,召唤出庞凯拉巴姆神的圣洁使徒神兽裘坦吧!然后把这两个异教徒给踩烂吧!」 「是--各位裘坦,轮到你们上场罗--」 在瑠瑠施加力道于仓库门板上的同时,修女朝着反方向跑去。一扑向位在空地角落残存的高大杉木时,修女就以与猴子并驾齐驱的速度开始攀爬树木。 在目瞪口呆的京介和丰花面前,仓库的门已经全部打开。从里面现出身影的是大约五十头的-- 「是牛。」 「不是,是神兽裘坦!」 对于京介脱口而出的话,修女从树上迅速加以更正。牛群在一起叫出「哞--」的一声后,就像相互竞争般朝京介他们勇猛前进。 外表虽然像乳牛,但是爆发力和毅力却很接近斗牛。仅仅一瞬间京介就被包围,且因牛角及牛蹄的攻击使得身体开始受到袭击。在相隔一头牛身体宽度的另一侧,被牛只拉扯头发的丰花正发出凄厉的叫声。 「丰花,请你加油哦--!」 在仓库的旁边,瑠瑠快乐地挥手说着: 「丰花,你不是常这么说吗?说总有一天要战胜世界上的波霸给大家看。你瞧,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喔!」 「吵死人了,笨蛋瑠瑠!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了解我的心情!」 大声怒斥的丰花声音就这么转变成哭泣声。丰花没多久就沉入牛群之海中,从京介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牛只哼出抗议的鼻息,并咬住京介的身体。因为是草食性的动物,所以牙齿并不尖锐这一点算是可喜可贺,但下巴的力道却相当强劲,被牙喂咬到肋骨还是会感觉相当疼痛。 京介想着再这么下去会被吃掉,环顾四周的牛群。 「你们是肚子饿了?」 明明不可能会得到反应,但面对京介的喃喃自语,牛只像是商量好似地,全体一起发出「哞--」的叫声。 「有好一阵子没给你们吃东西?」 「哞--」 「现在因为眼前有人类,所以你们才先攻击看看,其实你们比较喜欢青草吧?」 「哞--」 「原来如此。」 京介仍旧被牛只包围下,将手持的长形木杖的布套解开。他将取出的术者必备携带道具玲洗树树枝尖端,指向适当方位的地面,然后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巳位在地下敢动,二度变动春之时!」 空地一带的地面发出金色光芒。被砍掉的树木和树荫下的杂草突然冒出新芽,一口气长到牛背左右的高度。牛群发出近乎欢呼的叫声,朝着植物的方向飞奔过去。然而似乎有几头牛冲撞到修女攀爬的杉树,所以也响起一阵人类的惨叫声。 牛只离去,当京介将倒卧在地面的丰花扶起来时,修女跑了回来,以看见恶魔般的眼神注视着。 「太太可怕了刚刚那股力量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异教徒,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果然是使用禁忌咒术的黑暗魔神走狗吧,快点招认!」 「如果你想这么做,要我照办也没关系。」 心想解说起来很麻烦,而且也没有必要说明,所以京介就回以适当的答案。自己是光流脉使者,运用网罗大地的那份力量,使这附近的草木依其意志生长--要是这么说,这名修女大概也没办法理解吧。就算对方可以理解,也只是单纯增加一个被敌对的因素。 「仆人,你在那边发什么呆呀?快去捕捉神兽!要是放着不管,它们会连泥土都吃下肚的。」 「是--各位裘坦,快点回小屋罗--!」 受到修女命令的瑠瑠快乐地催赶牛只。她将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长绳索结成圈圈来回挥舞,熟练地捕捉起牛只。京介呵欠连连地远望着那副光景。花了整整三十分钟,牛只才全部回到仓库里。 「如果对手是禁忌的咒术使者,那么我也必须拿出真本事了」 太阳已经完全西下,染上藏青色的夜空,在修女全身上下落下幽暗的影子。抬头看着最先出现的星星来消磨时间的京介,将视线移回地上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还有了。要哭着逃跑的话就趁现在!仆人,移动到大礼堂吧!」 「你说大礼堂,终于轮到压轴好戏登场了?真令人期待!京介,你现在还不能回去喔!」 修女和瑠瑠朝着其他建筑物的方向跑去。当京介心想要早 点回去而叹息时,听见背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定眼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位新娘边撩起纯白的结婚礼服下摆边朝这里走近。在她的背后还有仍在举棋不定的新郎身影。 「也请你带我们一起走吧!」 当新娘以压抑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时,新郎从背后拉扯她的头纱摇着头。 「别别去啦,会被杀的,不管是那个修女还是这个魔法师都不是人类,我好怕!」 「为了得到幸福,怎么可以感到害怕?」 用力摇摇头后,新娘直视着京介说道: 「我要跟她谈谈看。我想谈过之后她就会明白的。」 「那女人沟通得了吗?」 「我会努力我们走吧!」 新娘抓起京介的手腕,迈开了步伐。 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还真是个握力强劲的女人。京介在心中想着。 朝着在教堂建地角落红砖建造的大型建筑物,京介等人慢步走去。从建筑物里正响起一阵让听众犹豫要不要进去,走音非常严重的乐声。 新郎躲在新娘的背后,新娘则跟在丰花的后头。丰花戳着京介背上,而自然而然成为打头阵的京介,只好不得已推开大礼堂的大门。 随着摩擦声响敞开的大门另一侧,是挑高天花板的大厅。室内布满无数蜡烛的光芒,正摇晃着不吉利的影子。在大厅的深处,有着和礼拜堂相同的祭坛及管风琴,瑠瑠正适当地敲打琴键。一发现到京介等人的身影后,瑠瑠才勉强结束演奏。 在祭坛上有个大箱子,修女在箱子旁边直挺挺地站着。当修女看到新郎新娘的身影时,立刻横眉竖眼,用力咬着嘴唇。似乎是咬得太用力的关系而流出了鲜血,不过本人却完全不在意。 「可恶的叛徒!竟然刻意前来接受制裁,还挺勇敢的嘛!不过你的那份勇敢也很令人憎恶。让你尝尝天谴的滋味,你就流着鼻涕大声哭号吧!」 「等一下,请听我说」 无视于提出请求的新娘所说的话,修女一从祭坛上跳下来就大喊着: 「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我从心底乞求您现在降临此地,扑杀背叛者及禁忌的咒术使者!」 如同反应那声呐喊般,祭坛上的箱子开始自行晃动。新郎和丰花虽然发出惨叫而打算逃离此地,但不知何时绕过来的瑠瑠却将大礼堂的大门关上。京介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叹了一口气。他虽然稍微思考一下对什么庞凯拉巴姆,要用什么样的法术才会有效果,但却因为没办法想像庞凯拉巴姆的形体,而什么也想不出来。 箱子的外盖气势惊人地弹开,并掉落在地上。在一行人静静守候当中,从箱子里面又白又圆的物体突然现出身影。排球形状的身躯上有小小的翅膀,手脚及圆圆黑眼珠的那个物体,一攀上箱子的边缘就张开小巧牙齿并列的嘴巴宣告: 「跪下,人类!我的名字是庞凯拉巴姆--」 「久候大驾,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 修女在地上正襟危坐,迅速地低下头。大概个性是容易受到周围影响的关系,新郎也同样叩头行礼,但京介和丰花却同时叹气。这是因为他们有见过这个自称「庞凯拉巴姆」的白色物体印象,这生物长得和前阵子碰到的某种小精灵很相似。 「啊!」 小精灵这边似乎也注意到的样子,当他吃惊得瞪大双眼时,马上嘀嘀咕咕些什么而打算溜回箱子里。丰花往前走近,一把抓住白色物体的翅膀。 「你呀,前些日子碰面的时候,不是叫白丸子一号吗?什么时候改名啦,喂!」 「噢呜,请你不要碰我的翅膀。请你不要碰小精灵的翅膀啊!因为很容易被弄坏,所以请你不要用手触碰啊!」 白丸子一号在丰花手中不停挣扎。当丰花用力拉扯时,小精灵的翅膀就像捏面糖一样伸长了。 「你想对庞凯拉巴姆神做什么?」 修女跳起来,从丰花的手中夺下白丸子一号。丰花用鼻子哼笑着说道: 「什么庞凯拉巴姆呀?那家伙不过是个小精灵而已!」 「这位大人是不折不扣的庞凯拉巴姆神!前天夜里,他以非常惊人的气势吃光祭坛上的供品。当我询问是否是庞凯拉巴姆神时,他回答说正是在下。神在虔诚信仰的我的面前,展现出他的形体。」 「你完全被骗了,真是丢脸。」 「我才没有被骗。快点道歉!庞凯拉巴姆神,请您给予这个该遭到报应的小丫头天谴吧!」 修女对着丰花投掷白丸子一号。丰花以轻松的回击将小精灵圆圆的身躯反弹回去。瑠瑠朝白丸子一号飞去的地点起跑,她心情愉悦地托起球来。 落下的地点刚好有新郎在,但新郎却一直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是发出惨叫。新娘跑到新郎的身边,让结婚礼服的下摆随风飘摇,猛然跃起。新娘的杀球准确地打中白丸子一号,白色球体随着凄惨的叫声,掉落到大厅角落。 修女瞪着做完落地动作的新娘,用力地昨舌: 「漂亮的杀球真不愧是只有虹原中央学园排球社的王牌球员才做得到的」 「清美,你果然还记得我!」 新娘的眼里浮现出泪水。新娘洋溢着笑容,拉起修女的手。 「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你没注意到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我当然记得!就算用化妆来误导人,但你的脸我是不会忘记的!」 修女甩开新娘的手发出怒吼。将滚落在脚边的白丸子一号一脚踢开,京介询问着: 「你也认识新娘?」 「这是当然的啦,因为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叛徒!」 「刚刚,你不是说背叛你的是男人吗?」 「我是说了,不过虽然打扮成新娘的样子,但这家伙是个男的!」 听到修女这么一说,丰花和瑠瑠异口同声叫出「哎呀--」一声。新娘掩面开始哇哇大哭。无论是外型还是哭泣的行为,不管从那里、怎么看都只是个女人。这么说来,京介想到了她的握力非常强劲。 「过分你好过分喔,清美。十年前我确实有寄一封信吧?上面写着因为有喜欢的男人,所以要和他私奔,还有从今天起我的心就是女儿心了。我想如果是青梅竹马的清美,一定可以了解我的心意。」 至此沉默不语的新郎,轻轻地将手搭在新娘的肩上说道: 「你别在意了就算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认同你,只有我还是会认为你是女人而一起生活下去,哲子。」 「别再叫他哲子,那家伙的本名是哲三!」修女抓起白丸子一号,顺势朝新娘的方向丢去。抬起头来的哲子或者该说是哲三落下泪珠,迅速伸长双臂,豪爽地封锁住攻击。 修女一脚踩扁掉落地面的白丸子一号身体,愤怒到双肩不停颤抖,唾弃般地说道: 「可恶明明是男子排球社的王牌球员,明明长得这么帅,明明小时候就答应长大以后要娶我的!」 「对不起,清美虽然在信上已经道过歉了,小时候的清美很强悍,总觉得充满男子气概,我还挺喜欢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真正的男人比较好」 「既然如此,要跟那个男人私奔,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你又回到虹原,还要在我所属的教堂举行什么婚礼!」 修女气得直踩脚大声呐喊。脚下的白丸子一号身体,就像棉花糖烂掉一样完全变形。 「因为,那是」 流着无止尽的泪水,新娘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使得化好的妆脱落,因而可以窥看到嘴巴附近隐约的胡渣痕迹。 「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我得到幸福的模样。我非常感谢你。清美你小时候和我一起玩办 家家酒时,我其实就已经有了女性的自觉,所以你是我的恩人啊!」 「快住口!现在马上停止让眼眶泛泪的行为!仆人!仆人啊,快想办法解决这个叛徒!」 虽然修女发出这种命令,但瑠瑠却在胸前紧握双手,左右摇头。 「修女,这个人并不是坏人喔。他不过是个为了爱与情义尽心尽力,像个男子汉的人吧?」 听到瑠瑠这么说,新娘说出「不要说我是男人」后,又开始大声哭泣。修女大喊瑠瑠是叛徒,并将白丸子一号及圣经顺手丢到地上。在大礼堂里,修女抓狂的声音和新娘啜泣的声音,幽暗地回荡着。 哼出一道大鼻息后,丰花对京介问道: 「这些人该怎么办?不过,我想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能自行解决,只是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依照消除这块土地闭塞的研习课题来考虑,可能的话现在应该马上解决争端。但是关于感情纠葛的解决方法,京介却无从得知。 捡起修女丢出来的圣经,京介不知为什么地试着翻动几页。当然里面并没有可以作为参考的纪录。 「在这里的只有禁忌的咒术使者和叛徒而已!」 一个箭步跳到祭坛上,修女唐突地如此大喊。两手早已握着好几根点燃的蜡烛,在她充满憎恨的脸上刻划出厚厚的阴影。 「既然如此,还是直截了当的让所有人处以烙刑吧!」 修女将蜡烛朝四面八方丢掷出去。火苗陆续延烧覆盖祭坛的桌布及墙边的窗帘,火焰一瞬间就在大厅里扩展开来。乌黑肮脏的空气布满整个室内,修女发出一阵大笑。 「惨了啦--出口打不开!我们会变成熏肉的--!」 丰花冲撞着紧闭的门扉大声呼喊。京介挥开在眼前飘散的火苗后说道: 「冷静点,只要用法术适当破坏一下就行了。」 「啊,对喔京介?你要去那里?」 无视于丰花的询问,京介走到祭坛下方。他对背对着竖立起来的火炷,发出疯狂般笑声的修女,丢出捡起来的圣经。 「再不逃的话,连你也会死的。」 接住圣经的修女突然止住笑声,以怅然若失的表情俯视京介。 「闭嘴!我是十分谨言慎行的神职人员。早就做好何时殉教都无所谓的觉悟!」 「只要你一死,闭塞的原因就会消失,所以你要这么做也没关系,但是如果做为习题的土地上有死人出现,好像会被研习课臭骂一顿。」 「你在说什么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啊,咒术使者?」 「在那本圣经里--」 就在距离祭坛几步远的地方,京介说话了。祭坛的周边火势最为强劲,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汗水直流。 「里面写着妨碍他人的幸福是天谴的对象。」 「什」 「虽然对象的内容很多很麻烦,不过你加油吧。」 就在此时,丰花似乎成功破坏掉大门,随着一阵震动,外面的空气强势地吹进大礼堂内部。因为那份冲击,使得大厅的天花板崩落,在修女头顶上带有火焰的横梁掉了下来。 「清美,危险--」 比京介更快移动脚步的新娘,将手伸向修女。在修女被拉开来的瞬间,祭坛被掉落下来的梁柱砸毁。 星光闪耀的夜空下,响遍修女的哭泣声。 在烧毁的大礼堂前,自然而然聚集起来的婚礼宾客,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教堂的修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新娘正在安慰她的情景,确实是很不自然。 就在稍远的地方,丰花和瑠瑠一起远望这般景象,京介则忍住了哈欠。在脚边的地方白丸子一号被紧紧缠住,正哭诉着「我不是皮球啦」。他心想到处都是一片哀伤的情景。 抚摸着边哭边大叫的修女头部,新娘微笑地说道: 「清美,你从小就是个女中豪杰,但是一旦切断紧张的引线就会哭出来。你这种表现很像女孩子啊!」 「哇啊--所以我才会输给真正的男孩子?」 新娘将手搭在加倍大哭大叫的修女肩上,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清美,拜托你可以让我的婚礼继续进行吗?」 修女虽然有一小段时间流着鼻水不断啜泣,但没多久就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当丰花说出「了不起」而大肆拍手时,观礼的宾客也受到影响地拍起手来。 「不过,」 以哭肿的双眼环顾教堂的土地,修女喃喃说着: 「礼拜堂已经毁了,可以取代的大礼堂也变成这副德行虽然始作俑者是我自己」 「没关系的,只要可以敲响礼钟就行了!」 新娘手指礼拜堂的屋顶说道。在竖立十字架的三角形屋顶下,正吊着一具大钟。 「在庞凯拉巴姆教的结婚典礼中,最后是要敲响那个大钟吧?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得到幸福吧?」 「啊--那个大钟还有这种用途?」 突然发出尖锐声音的瑠瑠,垂下了眼尾。 「修女,因为你说用不着那样的大钟,所以我才把敲响大钟所使用的绳索切断了。因为要用来捕捉裘坦。」 修女再度泣诉着「哲三,对不起啦?新娘也失望得垂下双肩。京介想着只不过是一条绳索,现在马上更换不就得了,他抬头望着屋顶。但是用来攀到屋顶的外部阶梯因为爆炸的震动而损坏,看来今天之内是很难做些什么了。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环顾着沉默的一群人,丰花大力地拍拍胸捕。 「只要敲响钟声就可以了吧?那么要敲几下才行?」 抬起头来的修女皱着眉头回答: 「根据圣经所记载要敲响四次可是,你要怎么」 「四次啊,公平起见各分两下就行了!京介,走吧!」 如此说完的丰花牵起京介的手臂,朝着礼拜堂的方向迈开步伐。拨开白丸子一号,京介一路被丰花拖拉着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啊!用法术做出空气块体,然后丢中大钟就可以了。当然,要增减力道到不会破坏大锺的程度--要是在这里做了好事,习题的分数或许也会提高吧?」 在礼拜堂下方停下脚步的丰花,指着稍远的地方说道: 「京介你去哪里,然后和我交替使用法术。要让大钟发出感觉很好的声音,要节奏优美的喔!」 「节奏优美」 虽然仍歪着头思考,但京介还是移动到指定的地方,拿好玲洗树树枝。如果将京介和礼拜堂,还有丰花这三点各自用直线连结,京介刚好是在会形成直角的位置。 丰花舞动时洗树树枝,送出暗号。她将树枝的尖梢对准三角形屋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威力为五。出于午位,沉于酉位!」 玲洗树树枝的尖端,生出一块约双手环抱大小的空气块体,朝着大钟的方向飞去。空气块体仅偏离目标一点点,直接撞上屋顶。而且那威力似乎在丰花的预料之外,发出一阵凄惨的声音后,屋顶开始崩毁。首先是十字架掉落,直直刺进了地面。 「果然京介,在完全坍陷之前必须敲响钟声,快动手啦!」 丰花大声下达这道命令。虽然还在怀疑有没有敲多达四次钟声的时间,但京介还是对着开始倾斜的三角形屋顶举起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威力为四。出于酉位,沉于午位!」 空气块体这回笔直地直接攻击大钟。之后发出高亢的金属声--大钟就此粉碎了。 「」 威力设置似乎发生了错误。京介歪着头喃喃自语。 「你在做什么啦,笨蛋!把钟弄坏了该怎么办?习题、分数,还有大家的幸福啊!」 慌张地跑到身边的丰花,抱着京介的脖子大声怒吼。在他们头顶上,屋顶完全崩毁,对着夜空冒出阵阵烟雾。 可以看见察觉到异常变化的修女、新娘和观礼者正往这里前进。破坏教堂的大钟一定也会成为天谴的对象吧?京介叹着气如此想着。 事情发生过后几天,给予京介兄妹俩的习题评价,当然不可能达到合格标准。因为教堂的大半毁坏,修女再度气得抓狂,因大钟粉碎而变得悲观的新娘则哭得伤心欲绝,闭塞变得越来越严重,所以根本没办法解决。评价是「反省」--正同字面之意,就是受到待在家里闭门思过的处分。 在处罚中当然不能去上研习课程,也不能处理习题。虽然丰花似乎觉得这样令她很不耐烦,因而在家里的庭院狠狠地大肆胡闹,但只要除去那些噪音还是挺安静的,所以京介就这样冷静地度过闭门思过的期间。他觉得比起前往习题的土地与他人接触,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眺望天空茫然度日,对健康还比较有益。不过,当思考到做这样的事是否就是幸福时,他并没有特别幸福的感觉。 「今天闭门思过正式结束罗!好啦,鼓足干劲去研习吧!」 一脚踹开京介房门的丰花,如此说着前来迎接他。从那充满干劲的笑容中,好像可以看见非常幸福的样子。但对京介来说却是个找麻烦的笑容。 京介突然想到,对自己而言幸福是什么?果然不先从了解幸福的意义开始是不行的,但因为即使翻字典也还是不明白,所以或许只有放弃--丰花:后来,清美就为了加深自己的信仰,而到世界各地的教堂巡回旅行了。她还从国外寄了明信片来喔!上面写着「旅行一切顺利,抢夺的招牌已经超过一百个了」。瑠瑠:好像在踢馆一样,帅呆了耶!丰花:她还提到「等我回到日本,再找时间碰面吧?不知道礼物会是什么?虽然研习很辛苦,但因为也可以像这样增加朋友,所以还满快乐的。瑠瑠:明信片上还有附注喔。嗯--她写「下一个就是你」。 丰花: 瑠瑠:预定回国的日期是啊,好像是今天耶! 丰花:这个--因为闭门思过的关系,所以身体变得有点迟钝。我 还是去某个远一点地方吧。好朋友詹妮佛所在的美国,有点太远了要去 那里好呢是山里,还是河边 京介:狠下心来去个月球还是星星吧? 丰花:哎呀,京介你还真稀奇,竟然说出这么罗曼蒂克的话啊! 京介:然后,不用回地球也可以。 丰花:你--你也要一起来,我们就尽量跑远点吧! 第四章 洞窟中的生死关头! 人为什么会有欲望?--一条京介短促地叹了口气。 他将手腕勾在公交车的吊环里,朝着窗外投射不带感情的眼神。身穿虹原东中学学生制服的京介,一手拿着约有身高长度的木制法杖。虽然京介带着类似童话里魔法师所用魔杖的怪异物品,但在座位坐满状态的拥挤车内,还是没有引起他人注目。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在他身旁的少女,聚集所有乘客目光于一身的关系。 「你们看不懂这几个字吗?上面写着博爱座吧?看懂了就快把位子让给她坐啦!」 以高亢的声音如此叫喊的,是穿着和京介同一所初中制服的女学生。在两耳上结成的两条长长的黑色发束,随着她每次大声嚷嚷么而甩动着。少女的旁边站着一名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年轻女性,虽然她的脸庞不时有发束使劲拍打过来,但是少女本身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京介和那名少女的外貌,除掉头发之外可说是一模一样。少女的名字叫做一条丰花--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 「那那个,我没有关系啦」 撑着拐杖的女子有点推辞地这么说。站在走道上的女子及丰花面前有个博爱座,不过几名看似高中生的男学生却霸占了那个位置。直到刚刚为止还单手拿着薯条、爆米花等零食并说着蠢话的他们,现在正烦闷地瞪着开始说教的丰花。 「你就不用客气了,大姊姊干什么啦,你们干嘛用那种眼神?要是你们胆敢想着『烦人的小丫头和笨蛋初中小弟就回家去洗洗室内拖鞋』这种鬼话,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们!你们到底要不知礼貌到什么地步?别说是不让位了,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吃起零食!从刚刚开始碎屑就一直掉在地上,你们都没注意到?」 以震破窗户玻璃般的气势大声怒吼完后,丰花从高中生的手里抢下零食袋,然后将袋中的零食一口气倒进自己的嘴巴里--食欲。京介在心中喃喃自语。从虹原车站搭乘这辆公交车前,说「因为今天要出远门,所以必须填饱肚子」,而抢走京介的钱包跑进便利商店,吃下六个肉包还是豆沙包的人,到底是谁啊?那群高中生不知是不是受制于丰花的魄力,全都带着胆怯的表情,肩并着肩不停发抖。 「那那个,与其礼让给我,你自己坐下来不是比较恰当吗你也带着手杖啊」 手指着丰花手拿的长形木杖--和京介同型的东西--撑拐杖的女子说道。话一说完,丰花就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拍了穿着制服的胸口一下。在公交车里响起一声拍打曝晒的棉被般强而有力的声音。 「这根木杖和普通的木杖不一样喔,大姊姊。虽然没办法详细说明,不过硬要比喻的话,该怎么说呢?我是被选为拥有伟大力量的人?还是世界第一的储备军?」 「呃,那个就算你用疑问句问我,我还是不太明白耶」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要是不听我的话就会倒大楣的!明白的话就快滚开吧!你们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啊?」 像是驱赶苍蝇般挥动木杖把高中生赶走,丰花让拄着拐杖的女子坐在座位上--自我表现欲,还有征服欲。这次换成在嘴里低声嘀咕,京介对着在窗外延展开来,虹原市郊外的冬季草木凄凉的田园景致叹了口气。虽然气势是像笨蛋一样强大,但外表却是个普通的纤弱少女。就算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角度来看,也只是拥有接近平均值力量的研习生。不知道是从那里涌现出那样的自信,不过,丰花从三岁起就一直在说,自己的存在是这世上最伟大且最强悍的。 「听好了,各位。在公众场合要遵守礼仪,让我们一起珍惜互相礼让的精神!对于受伤的人要禅让座位,对于驱除邪恶的正义使者不要吝惜称赞--明白的话就鼓掌!来,鼓掌--!」 「丰花对着全体乘客挺起胸膛并高举法杖后,就如此呐喊着。乘客惊慌失措地开始拍手,公交车里随即响起一阵让耳朵感到疼痛的拍手喝彩声。公交车司机也把手从方向盘上放开,脸色铁青地鼓掌--名声欲。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总括起来就是贪念。京介将目光从对着所有乘客散播微笑,说着「谢谢」的双胞胎妹妹身上移开,无力地垂下双肩。 「下一站是虹原溪谷入口,虹原溪谷入口--」 听到中规中矩播放的广播瞬间,丰花的大眼睛绽放出闪亮光芒。 「就是这里--我要下车!」 丰花挥舞着木杖,拚命敲打下车铃的按钮。发出啪搭一声后按钮碎裂了,但周围却没有人敢埋怨。虽然京介想过好歹是一家人,应该说些你是笨蛋或是搞错木杖的使用方法之类的话,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丰花就朝出口的方向冲去。 「要走罗,京介。今天也要精神抖擞地解决习题!」 短短的裙摆随风飘动,丰花从公交车上一跃而下。但她却没有遵守下车之际要付车钱这种公众礼仪。 从学生制服口袋里掏出零钱,付了两人份车钱后,京介叹了口气。他记得像交通费这种必要经费只要申请,本家应该就会拨款支付,但是因为太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上行公交车的最后一班是下午五点,现在已经收班了所以要回去时只能走回去罗就算拦到出租车,也不可以给司机添麻烦喔」 正要下公交车时,司机诚心地说出这番话。 虽然对相关人员以外的人而言,大概是连得到知识的机会都没有的话题,但是世界上的大地,是由一千八百年以前一名巫女构筑基础的特殊能力所网罗的。以过去巫女所侍奉,号称拥有万能神力的精灵残体为根基的那股力量,总称为「光流脉」。只有继承巫女血缘的人才能在遗传能力下,从光流脉里引发出各式各样的力量,而现在也以建构世界的和平为目标。 光流脉容易受到大地的各种外在影响,而那份影响会显现出功能降低的徵状。负责从事徵状--以专业术语来说称为「闭塞」的修复工作者,就叫光流脉矫正术者,一条京介和丰花正是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每当学校放学后,他们就会到光流脉的相关组织--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研习课,努力通过学科考试或实战技术研习。 今天,京介兄妹俩被迫前往的地点虹原溪谷,也是位在研习指定区城内,已经在此地产生闭塞的矫正工作,就是这次的实战习题。 「真是个好阴森的地方耶太缺乏色彩了。我个人是比较喜欢金色、银色及珍珠色这些颜色。」 丰花在环视周围一圈后,哼出了一个很大的鼻息说道。 溪流沿岸并列着峭立的山壁,完全遮住快要西沉夕阳的附近一带,被吸进微弱的黑暗中。脚下所踩到的碎石子,山崖及掉落在附近的大石头,都像骷髅头一般惨白,连围绕溪谷的树林也季节性地凋落树叶。不时吹过的北风摇动乾枯的树枝,发出啜泣似的声音。 「不知道闭塞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是这里吗?嗯,绝对是这里!」 让长发如流星般滑顺开来,丰花飞也似地跑往山崖方向。部分山崖隐约覆盖着一层蓝色的光芒。那正是只会投射在接受矫正术者训练者视野中的闭塞颜色。 术者从事光流脉闭塞矫正工作的基本动作,是确认闭塞的来源,以及将产生的原因从根本排除,之后则使用矫正用法术来完成整个工作。京介将必备携带道具的木杖--玲洗树树枝挟在服下,点燃一根香菸后,紧追在丰花身后。 丰花伫立在溪谷深处,敞开了一个大窟窿的悬崖前。虽然现在是个像洞窟入口般的洞穴,但这里原本并不是洞穴,似乎是受到前些日子发生山崩的影响所形成的东西。入口处设置了工地现场专用的黄色栅栏,用来表明禁止进入。 「搞--什么嘛,原来闭塞的原因是土地变形啊?这回的习题还满容 易的嘛,那么京介,你就快去进行净化吧。」 丰花在胸前交叠双臂神气地说着。光流脉闭塞的原因有好几种类型,而大规模的土地变形也可算是原因之一。因为土地的影响,在地底下流动的光流脉脉流似乎也会受到妨碍。进行修复的工作因为有消除闭塞之意,所以用术者的行话来说也称作「净化」。 「然后,赶快从这么阴暗又寒冷的地方回去吧。回去的路上要是没有吃点比萨包子,我一定会冻死的。你要是敢不请客,今天晚上就让你睡外面!很冷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会冻僵的喔。啊不过京介你本来就是零下世界心灵的拥有者,所以用不着担心,真是太好啦!」 丰花在京介的肩膀上轻拍一下后笑道。只因为京介兄妹俩是双胞胎的关系,所以矫正术者的研习就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进行。虽然同期的研习生中有人认为可以乐得轻松而羡慕不己,但那只是羡慕的人不知道丰花的个性。 当京介将菸蒂丢在地上,无可奈何地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时--他听见从背后传来踩着碎石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在发出悲凄声响的风中,站着一名男子。身上穿着薄布料的僧侣工作服,赤脚拖着健康拖鞋。虽然年龄不详,但总之应该是个中年人没错。在像落难武士般乱成一团的头发,和从鼻子到下巴大肆延伸的黑色胡子中间,有双细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京介。 「有恶灵啊--!」 男子突然如此大叫,接着就来回挥舞手中的细长木棒。在细木棒前端黏着白色纸张的东西--很像神社住持所拿的除秽拂尘,但这名男子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担任神职的样子。 「这附近有恶灵喔!我可以强烈的感觉到!是谁,是你吗!?是不是你!?」 将细木棒的尖端刺向京介,对方眼睛布满血丝地做出断言: 「为什么?表情太阴沉了!」 「」 「还在喔,还在某个地方喔--!在那里!是你吗!?是不是你啊!?」 这回细木棒的尖端转而推向丰花,男子仍以充满血丝的双眼再度断言: 「为什么呢?气息太嘈杂了!」 「什!」 「还在还在啊,还在喔--!在那里!在这里面吗!?是不是在这里面啊!?有声音在呼唤我啊--!」 一脚踹开禁止进入的栅栏,男子不断发出怒吼地走进悬崖的洞穴中。横眉竖眼的丰花忽然龇牙咧嘴地,对着那个背影大吼: 「给我等一下啦,大叔。你说气息太嘈杂是什么意思?我身上的气息是将来要成为世界第一术者的氛围喔,等等,你有听到吗!?」 虽然丰花朝着突然裂开阒黑入口的山崖洞穴走近约五步的距离,但马上就回过头来勾住京介的手臂说道: 「别呆呆的站着啦,京介你也一起来!必须向那位大叔说明我们有多了不起!而且不管怎么说,让他这么闲晃也会妨碍净化!」 「静静地等他回来就行了。」 「你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想快点完成习题,回去吃比萨包子啦!因为我是跟你两人一组的,所以我可不准你擅自行动或随便乱加意见。」 「」 被丰花拖行朝着洞穴走去,京介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他心想如果坦白说出因为付掉两人份车钱的关系,已经没有钱可以买吃的东西,下场大概会很凄惨吧?不过,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最后会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 洞穴前方是一条宽度约五、六公尺,至顶部高度约三公尺左右的通道延伸到尽头。就因山崖塌陷而偶然形成的地形来说,实在太过整齐了。这山崖从以前就有内部空间吧?京介远望幽暗通道的前端思索着。然而就连黑暗的尽头,也可以看见显示闭塞的蓝光。 「大叔,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是对丰花来说,她好像对那个穿着僧侣工作服的男子更为在意。听到双手叉在腰上的丰花询问,男子让健康拖鞋发出嘟嘟声响转过身来。因为从入口好不容易照射进来的外部光线,将男子的脸上刻划出令人毛骨栗然的影子。 「我是世界第一的灵媒师,田中太郎。」 「很可疑耶。」 「我是听到亡灵的声音才来的。几天前从附近传出来,那个声音吵到连晚上都睡不好觉。所以一定是恶灵!对了,你们--」 叫灵媒师田中的男子交互看着京介和丰花的面容后,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皱纹。 「仔细清楚观详了这么一下,你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耶。还是你们是使用分身术的妖术使者?」 「真没礼貌耶,我可不是长得一副相信少说几句话也能活下去,那种放弃人生的面孔。」 「我也不是长得一副认为自己就是银河系中心的傲慢模样。」 「京介,你刚刚说什么?我还在想说你偶尔开口会说些什么呢,如果你不在三秒钟内收回那句话,我就让你变成和这位大叔的工作有关的存在。」 丰花在眼睛深处真的燃起愤怒的火焰,开始抱着京介的脖子。当京介叹口气掰开她的手指时,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侵袭而来。 「怎么了!?」 田中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瞬间,伴随轰隆声响地面开始晃动,视野也转而变差。受到黑暗惊吓的丰花哇哇大叫,却还是再度拖住京介的脖子。京介完全感觉不出她有手下留情的那股蛮劲,是怕得跑来依靠他?还是企图趁乱来杀人?他无法做出判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京介推开丰花,将持洗树树枝插在地上念出咒语: 「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一间四方。半刻之后,沉于辰位!」 京介脚下的地面释放出淡淡的光芒。亮光保持原本圆形的模样,照亮到以京介为中心半径约两公尺左右的地面。在漆黑一片的空问中,丰花和田中的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出来。这是刚在研习中学到的照明术,法术的效力应该可以持续十五分钟左右。 折回才刚走进来的入口,京介叹了口气。好几颗巨大的岩石堆垒,将洞穴堵住。一看到这个情景,丰花立刻发出惨叫: 「为为什么入口会!?这是嫉妒我的才华的某人所设下的陷阱吗!?」 「是山崩又发生的关系吧!」 「骗人,绝对是某人想把我关在里面啦!如果不是这样,这种洞穴怎么会--」 「我听说过!」 田中一声大叫,打断丰花的话。他将细木棒像指挥者一般地甩动,盯着通道的尽头继续说着: 「好几百年前--听说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财宝!?」 丰花的双眼顿时一亮地浮现出「¥」的记号。京介有股不好的预感,当这个记号出现时就准没好事发生。根据从父母亲那边听来的说法,在出生后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丰花的眼睛似乎就已经闪耀出那个记号了。 「等一下,大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详细说给我们听啦!」 「尽管经过长年的调查,但似乎还是没发现那些东西的下落,不过,如果考虑到入口本身也是被堵住的话,就很容易理解。因为前几天的山崩,就这样解开了入口的封印--」 「也就是说,这个里面有财宝正在呼呼大睡罗?」 「呼唤我的声音真实身份,原来就是贵族的亡灵啊!」 「这样就能成为大富翁了!就可以买最贵的特选中华包子!」 「这是我灵媒师生涯的头号大主顾!在亲眼看到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丰花和田中像是相互竞走一般,猛 往通道的尽头跑去。但是五秒钟后,两人又一起回来,并同时抓住京介的手臂推往前方。 「因为照明术是以京介脚下为中心敢动,所以如果你不来,就会漆黑得没办法前进。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今天就让你来当班长也无所谓。」 「没错没错,妖术使者少年啊,你就站在前头,引导我们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番话后,就紧紧地跟在京介背后。 对着被吸入黑暗的前方景象皱紧眉头,京介叹了口气。看来不管是丰花还是田中,似乎都很不喜欢走在漆黑道路的前头。 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阴沉地回荡在墙壁及天花板里。 在洞窟的深处湿凉的空气沉重地滞留,除了照明术照得到的脚边一带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在十步之前的黑暗中,就算有什么拿着凶器的人埋伏,等到发现时应该也被杀了吧?田中的指甲陷进他的右肩,丰花则以双手紧紧地缠绕他的左手臂。京介心想,在这种状态下即使被迫站在最前头,也完全没有可以面对危机的瞬间行动,大概会被身后那两个人当成挡箭牌然后被干掉吧。 在笔直延伸的通道里,突然碰到道路的尽头。虽然有一条往右弯的通道继续延伸,但在道路尽头的墙壁上却刻着某些文字。 当京介用打火机照亮时,墙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前方,裸露」 丰花低吟着,田中也在念念有词。用点燃的打火机,顺便也点起一根香菸,京介对着两人说道: 「不是没有什么财宝吗?」 「不,应该有!」 田中用非常坚决的口吻这么说着。他哼出近似斗牛般气势的鼻息后,推着京介往右弯的通道走去。 「宝藏就在这前面,我可以听见亡灵的声音!」 「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不,有的,一定有的,不可能没有!」 「」 就这么被田中推着迈开脚步前进五分钟左右,来到一个正方形的房间。在四周只被墙壁包围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在尽头处的墙上,敞开一个人头般大小的洞穴,在洞穴旁又刻着文字: 「裸露,此处」 田中发出接近欢呼的奇怪声音,撞开京介后,就将头伸进那个洞穴里。当他头发乱蓬蓬的头整个嵌进去时,可以听见从上方传来有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京介,那个!」 丰花指着天花板大叫。刚好在田中把头伸进去的正上方天花板上,裂开了一个洞穴。而且排成一列的好几柄长枪尖端,正从那个洞穴瞄准下方。 「灵媒师,要是再不把头缩回来,你八成会死的。」 虽然京介开口和他说话,但田中只能在脑袋依然伸着的状态下,让脖子不断往下挣扎。该不会是头拔不出来吧?京介总算察觉到这一点。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卯位朝酉位增加风压,对一间前方之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午位!」 他挥动玲洗树树枝,对着前方的墙壁念出咒语。大气的压力推挤着墙壁,在爬出裂痕后开始坍毁。当田中的身体摔落到洞穴另一侧同时,长枪也从天花板上射落下来。几十支的长枪毫不留情地刺进地面,扬起一堆尘土。 「大叔--你没事吧?」 丰花朝田中的方向跑去。在墙壁半毁的另一边,田中趴着倒在地上。在他的身旁,滚落一尊十分古老的土偶。那是一个人类的全身像,因为胸部附近有不寻常的凸起,所以不得不看作是女性裸体的象徵。只不过那是一尊土偶。 「色狼!」 面对丰花简短却确切的话,田中迅速爬起来,死命地左右摇头。 「不是的!我是听到亡灵的声音要我来这里,所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意外!」 「但是你好色!」 「我都说不是这样了--!」 田中大声呐喊的声音,虚无地响遍整个房间。京介依序看着土偶、长枪及天花板的洞穴,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退出房问,京介他们回到一开始的转角--「前方,裸露」的墙壁前。房间的前头没有通道,所以只要照这样退回去,就会因为唯一的道路而回车入口。虽然想着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但贵族的财宝应该就是土偶吧--倚靠着墙壁,京介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田中蹲坐下来开始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丰花,该回去了。」 京介对贴着这附近的墙壁,嘴里还嘟嚷说着话的丰花开口说道。但她似乎正在寻找离开通道的门或是别的东西,只有这种时候,丰花眼睛会闪耀出应该算是认真的光芒。 「你说回去要从那里回啊?入口已经堵住了耶。」 「只要用法术破坏岩石,就可以到外面。」 「能出去又怎么样,我还没找到财宝耶!」 丰花甩动长发发出怒吼,以强势的视线回瞪京介说道: 「在为了习题而来的地点,竟然碰巧会有宝藏,这只能想做是神明说要赐给我的。我具有在这里成为有钱人的命运,我是在成为世界第一的有钱人,而笑到合不拢嘴的星星下诞生的!」 「真了不起的星星啊。」 「所以,就算要卖掉京介你的所有内脏,我也要成为有钱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丰花大叫的同时,顺便用力踹了脚下的墙壁。大概是疼痛的关系,当丰花抱着脚痛得转圈圈时,听到从远方的某处传来的声音--感觉和在之前那个房间里,田中把头伸进洞穴时所听到的声音很像。 在下一瞬间,京介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崩坍。而且崩解的不光是自己的脚下,似乎还包括田中及丰花所在的一带。灵媒师跳起来来回挥动细木棒,丰花则再度又哭又叫地掐着京介的脖子。脚下所踩的地面消失,身体在空中飘浮--然后开始坠落。当京介想着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眼前随着街击顿时漆黑一片。 就像所有的内脏要从嘴巴跳出来一样,为什么胸口和腹部会有压迫感呢--!在模糊不清的意识中,京介发出呻吟声。 是因为丰花终于使出强硬手段,把自己的内脏全都被拉出来卖掉而死吧。丰花铁定会连京介的保险金都从父母亲哪里抢过来。甚至还会以擅长的谎言,写下取名为「哥哥与我哥哥给予的灿烂十五年」之类不知所云的感动札记,而硬要某家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各地以「兄妹感情融洽」为题进行演讲,吃着当地的美食并大肆狂笑。连电视台的委托演出也蜂拥而至-- 「--也要进军好莱坞呜呜--梅格莱恩梅格莱恩说『你的明星气质是无人能敌的』梅格莱恩你真是坦白咦,骗人,连卡麦蓉迪亚都嗯啊嗯啊。」 「」 张开双眼的京介,看着在自己身上头昏眼花说着幸福梦话的丰花,沉重地叹出一口气。想起自己接二连三浮现出十分恐怖的想像,似乎是因为丰花所说的梦话直接流进清醒前的意识当中。 --脚下的地面塌陷,在掉下的地点稍微失去意识时,似乎成为从上摔落下来的丰花的垫被。京介撑起身体,拨开还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的丰花。因为意识中断的关系连照明术也消失了,他站起身来再次念诵咒语。从光流脉所能取得的力量因为是以术者的精神力为基础而散动,所以要是启动当中发生意识消失或是死亡,法术本身就会停止。 仰头看着正上方,天花板上裂开一个直径约五公尺左右的巨大洞穴。似乎就是从哪里摔落下来,不过高度方面却算不了什么。周围一带掉落着四散的地面碎片及田中,而与上面空间相同的通道,似乎又是以唯一道路的方式延伸出去。在黑暗的前方,也仍然可以看见蓝蓝的闭塞颜色。 「这里是地下二楼吧。果然,财宝是在更深的地方,这是从以前就订下的规矩!」 不知何时恢复意识的丰花,带着气势凌人的笑容点点头。望着她那心中欲望极深的侧脸,京介说道: 「你不放在心上吗?」 「什么?是财宝的总额吗?」 「不是这件事,是闭塞。在这条路的前端也有,闭塞的原因并不是上面的山崖坍塌,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地底下不是也发生地层塌陷吗?京介你就专心净化闭塞,而我就专心在财宝上!考量到要让你没办法做出意图抢夺之类的举动,所以你葬礼上的葬礼馒头,我会只吃掉里面所有的红豆馅!」 「这样不太能构成威胁。」 「罗唆,你快点去啦!因为财宝还在等着我呢!喂,大叔,起来起来。」 丰花用脚踹醒田中。清醒过来的田中虽然有一小段时间放空,但当他环顾周围的情形后,突然发出大叫。 「我听到了!他说,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这些话刚刚就听过了啦!」 「--他说贵族为了埋藏宝藏,阻止觊觎宝藏的侵入者,所以准备了陷阱。」 「这种事情你早说啊!」 丰花让田中的背部吃了一记飞踢,然后就紧盯着通道前方的黑晴,用力咬着嘴唇说: 「没关系,我可不打算站着乖乖接招。要是能阻挡得了我,就阻挡看看吧!我才不会败给什么陷阱呢,你等着瞧!」 说完这样的宣言后,丰花就朝着通道的前方冲去。站起身来的田中也举起细木棒跟着跑出去。 「亡灵的声音啊,有亡灵的声音接近了,正在发出呼唤我这个世界第一灵媒师的的声音--!」 然后五秒钟后,两个人果然还是一起回来,同时抓住京介的手臂推向前方。京介叹出深深的叹息。 「我肚子好饿喔,京介。」 在单边通行的通道上走了几分钟,紧搂京介手臂不放的丰花,以坚决的口吻如此说道。接续这句台词的句子,有很高的频率会是「去买点东西」、「去煮点东西」及「如果不去做点什么我就不饶你」。年幼时只会说「给我什么」的丰花,也算是有所成长了。虽然长大成人时应该会记得更加恐怖的话,但到时还能存活下来的自信,京介却几乎没有。 「我的肚子也饿了,妖术使者少年。」 连不知为何自以为了不起的田中都这么说。京介厌烦地回答: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无计可施。」 「不能用妖术变出食物吗?」 「要是变得出来的话,就不用费心了。」 「不知道人类的内脏最好吃的地方是那里呢」 当丰花碎碎念时,通道走到了尽头。虽然还有一条往左弯的通道继续延伸,但尽头处的墙上却刻着某些文字。 当京介用打火机照亮时,墙壁上是这么写着: 「前方美味」 丰花和田中同时往左转的通道跑去。京介嘟嚷着「随便你们」,也无奈地迈开步伐。通道的前方是一间和上层相同的正方形房间。但是和上面不同的是,明明房间内部是在地底下,却长出巨大的树木。在树木上结着无数个类似苹果形状的金色果实,从树枝垂挂下来的木牌上写着「美味」两个字。 「--等一下」 以吃面包竞走般的气势,和田中一起摘下果实的丰花,在将要啃下果实之际皱起了眉头。张开大嘴的田中看到她的表情也停止动作。 「有贵族的陷阱,你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如此,这个也是陷阱的可能性就很高」 「原来如此,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还好啦,我常被这么说。那么,就有必要试毒了--」 握着果实的丰花目光炯炯地凝视京介。当想要逃走时已经太迟了,因为丰花和田中的关系,京介被抓住手臂按倒在地,嘴里则被塞入果实。 因为无法呼吸,所以迫于无奈只能吞下果实。味道就和眼睛所看到的苹果没什么两样,幸运的是身体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当京介想埋怨什么而抬头看着两人时,田中却大声嚷嚷着: 「我听到了!他说这是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所种植的植物,还是有点奇怪的东西。」 「什什么啊,大叔?是毒药吗?真的是毒药吧?」 「不--据说吃下那个果实,那个人就会变得面无表情,似乎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果实!」 「哎呀,真恐怖!不过京介没问题的,因为他本来就面无表情啊。」 因为就算被人满脸笑容地这么形容也无可奈何,所以京介就暂时将目光从丰花身上移开。虽然从小时候开始就毫无感动,但京介却还是有只要直视丰花的笑脸两分钟以上,就会感觉心情开始变差的老毛病。 就在此时--听到从树木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并且正从树干的阴影警戒似地窥何这边--虽然因为周围一片黑暗而无法看清楚,但是那似乎是个人影。 「呀啊啊!出现了,是亡灵,是贵族的亡灵!大叔该你上场了,你要一口气诵经除灵唷!」 丰花才躲进田中的背后说完,自称是世界第一的灵媒师就毫不犹豫地说出: 「我只能感觉到亡灵的气息、听到他们的声音,并没有那种力量啊!」 「搞什么嘛--那就没办法了。那么京介,你要好好加油哦。」 丰花从田中的身后迅速移动到京介的背后,田中也紧跟在她后面。京介叹口气后,握起玲洗树树枝重新转向人影。可以对付亡灵之类的法术,他可是连听都没听过。 影子移动,绕着树干转圈,然后摆出低姿态,伴随杀气一起朝这里冲撞。在毫无对策下,京介也朝影子跑去。接着他以认定是脸部范围的位置为目标,适当地挥出拳头。 坚硬的冲击传达至手中,还听到「好痛」的声音。趁着京介皱起眉头停下动作的空档,对方随即转身逃跑。在巨大树木包夹的另一边有条通道延伸出去,似乎是连接到什么地方的样子。 「京介,你在做什么呀?亡灵逃走了啦!」 面对跑到身旁的丰花,京介坦率地说出感想: 「是人类的感觉。」 「为什么人类会待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 「--啊啊啊!该不会还有其他觊觎财宝的家伙!别开玩笑了,那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啦!」 丰花追赶人影,田中也跟着跑去。京介虽然开始思考已经够了,就让我采取其他的行动吧,但因为感觉到从通道前方飘来的强烈闭塞气息,所以还是只能往那个方向前进。 在那前方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掉落在其中的手电筒制造出一个光轮,照亮整个宽阔的房间。受到那道光线的照射,大钱币小钱币的钱山和贵金属的小山绽放出眩目的光芒。虽然那是连值钱物品所发出的声音都好像听得见般的耀眼光芒,但那个声音却被其他的噪音抹消了。 「太太棒了」 在房间前面伫立不动的丰花,茫然地喃喃自语。在宝藏山前,有几十个人正在争夺。戴着黄色安全帽,手拿十字镐及铁管等工具的人所发出的呐喊声,让空气为之震动。他们释放出具有恶意的争斗心--强烈的负面情感,一让周围的土地产生闭塞。在光流脉发生闭塞的原因中,除了土地变形之外,也包括存在于当地生物的恶意情感。 虽然只不过是推测,但是大概--京介是这么想的:地面上的山崖塌陷后,为了施工,操作人员进入洞窟内。然后在某种偶然之下发现宝藏 ,于是就在这里兴起欲望,演变成争夺的局面--就算中间的过程不太一样,但是可以明白这片土地闭塞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些人。刚刚在那个有树木的房间跑来侵袭的人,也许就是负责击退来到这里的后续者。 「太棒了只要打倒这些人镇压住争斗,不但可以加进习题的分数计算,也可以获得宝藏--真是太棒了!我果然有在这里成为有钱人的命运!」 让眼睛闪耀出更胜于财宝光芒的丰花,使劲举起玲洗树树枝大喊道: 「命运是不可违背的,所以财宝全都是我的!各位,快说你们会听我的话乖乖投降!不说的话,我就得整修一下你们的人生罗!」 京介心想你们还是真的投降比较好,而打算对争夺不休的人们进行忠告。但早在他开口之前,丰花所拿的玲洗树树枝就气势过剩地敲击墙壁。 可以听见远方的某处传来的声音--感觉上那和在土偶房间听到的声音或上层地面崩坍前所听到的声音非常类似。 「我听到了!」 田中用力握紧细木棒,用可怕的表情说道。听着从天花板附近开始响起,像摩擦什么东西般令人毛骨栋然声音的京介,带着半放弃的气息反问着: 「那是什么?」 「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啊,是吗?」 「贵族为了阻止觊觎宝藏的侵入者,而准备了陷阱。」 「好像是这么回事。」 「最大的陷阱似乎就是让整个洞窟坍毁,让宝藏化为灰烬。」 「」 「在埋藏宝藏的房间前喊出自己的贪欲且蹦蹦跳跳的人,应该就会看见那个陷阱吧--这点在我以前读过的古文书上有记载。」 「你太晚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天花板发出非常巨大的声响后开始崩落。财宝的一部分被吹走,不知是不是启动了位在某处的机关,竟然还窜出火苗。受到惊吓的丰花,大吼大叫地抱住京介的脖子。 这到底是谁的错?京介望着迈向毁灭而逐渐崩毁的眼前光景,意识模糊地思索着。 大概是--在实战习题上选择这种怪地方的研习课的错吧。当他这么想时,眼前发生了大爆炸。 「得到国民荣誉奖、诺贝尔奖和金像奖的我,接下来要到宇宙旅行」 背上背着的丰花在耳边喃喃说着梦话。对总算从坍塌的洞窟下方活着爬出来的京介来说,已经没有丝毫咋舌的力气。 「宇宙很宽广虽然有时会遇到挫折,但即使如此,我还是精神饱满地因为,我的工作场所就是冥王星」 「」 「然后,用终于完成的时光机器到未来的世界出现了,我未来的老公!」 「」 「老公很擅长做家事,对于我所说的话像只小狗般的服从房子是附有庭院的五层建筑,他每天都会一个人打扫乾净对于跷掉家事的日子我是不会轻饶的」 失去意识的丰花持续恶魔咒语般的梦话。将她的身体丢在地上,京介开口对站在身旁的田中说话: 「--没事吧?」 「我听到了」 从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到坏掉的健康拖鞋全都布满灰尘,越来越增加可疑度的田中回头看着刚逃出来的山崖--的残骸,嘟嚷地说道: 「在我小时候老爸曾经说过跟强势的女生走在一起就会完蛋。」 倒在地上的丰花说着:「每天三餐的菜单由我来决定。他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虽然不知道是那里的某人,但对于将来会成为丰花的老公,恐怕会成为全人类祭品代表的某个男子,京介由衷地感到同情。 「贵族的亡灵现在还说了些什么?」 听到点燃香菸的京介的询问,田中茫然地环顾天空,然后歪着头思考。在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虹原溪谷上空,漆黑的夜空厚重地覆盖着。 「他说,在后面」 「后面?」 京介和田中几乎同时回过头去。田中发出惨叫,京介也在嘴里拚命地低吟。在两人的背后,有个身穿古色古香怪异服装,气色很差的男子--就像是亡灵的人物伫立在哪里。 「我想将宝藏让给可以越过陷阱的人」 从男子口中,流泄出多重响起的奇妙声音。田中全身颤抖不已贴伏在京介背后。 「最后的陷阱已经启动,似乎连宝藏也全都随着洞窟一起坍毁。」 「你就是宝藏的拥有者吗?」 「曾经是。」 「虽然我没有什么灵能力,但却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这是我这边运作的结果,我想在消失之前说几句话,跟不会害怕我的存在的某个人--」 京介微微瞥过躲在背后的田中。世界第一的灵媒师已经完全昏死过去。 「所谓的欲望是很复杂的--」 男子低声说道。晚风在溪谷之间吹拂,脚边也滚来好几颗小石头。 「要是太大,会毁灭人的身躯。但是如果没有欲望,世界应该也没办法这么繁荣。」 「」 「我过去就是欲望太深,所以死后那股欲念才没消失,遗留下来的东西因为有所依恋,也让我无法安息。」 「但是现在这样,总算可以长眠了。」 强风吹起。京介一瞬间闭上眼睛,但当他接着张开双眼时,男子的身影已消失无踪。清醒过来的丰花才刚起身就打了个大喷噫,响彻整个夜空。 将手腕挂在公交车的吊环里,京介将疲劳的视线投向窗外。 身上穿着如往常一般的学生制服,单手拿着玲洗树树枝。虽然京介手里拿着和往常一样的奇特物体,但在座位坐满的拥挤车内,还是没有引起他人注目。要说是为什么,是因为公交车内的乘客每个都在热中讨论着谣传。 「你听说虹原溪谷的大爆炸了吗?」 「啊--情况好像很糟耶--听说工地现场的操作人员被卷入其中,还受了重伤。没有出现死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场爆炸好像是起因于诅咒耶。」 「是啊,听说是以前住在那附近的有钱贵族亡灵,为了不让他人接近而引起爆炸。不是还有另一种说法吗?」 「你是说当地的初中生胡搞才引发爆炸的说法吧!」 「那种说法似乎比较有力吧--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朝那个方面搜查?这附近的初中生还真是可怕啊!」 「话说回来,你去过车站前的『mr.灵媒师田中』了吗?」 「那个啊,因为预约太多,所以要等上三个月耶。」 「哎呀,因为招牌名言是『与虹原溪谷贵族关系融洽的灵媒师』嘛。这一阵子可是大赚特赚呢。」 坐在前方座位,像是主妇的二人组正讨论着这种话题。大概是内容传进耳朵里的关系,丰花坐在京介旁边鼓胀着脸颊。 从日前的事件起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事件当天晚上的新闻里当作小事处理的虹原溪谷爆炸事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发展成大事件。最主要的理由是发现埋藏宝藏的贵族在历史上是相当有名的人物,所以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学者和电视台的报导群,纷纷涌进洞窟的遗迹。 虽然报导团体的目标并不是空洞的山崖崩塌图绘,而是于现代重现的藏宝图,但财宝本身却因卷入洞窟崩塌而完全碎得一乾二净。前几天,京介还看到虹原大学某个权威教授在八卦节目中做出「这回的事件对虹原的历史调查,是相当沉重的打击」的评论。 「京介,我仔细想过了。」 像打算用念力破坏 般瞪着窗户玻璃的丰花,以同样蕴含威力的眼神重新转向京介。 「我在想,说不定在研习课的职员里,有想要陷害我的可恶间谍。」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因此,只能想到的是故意不想给我们实战习题的分数。因为,喂,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这阵子的事件的确是嗯,发生很多事,但就结果而言,明明都有追究闭塞的原因,也进行净化了呀!」 丰花哼出像蒸气火车排气般的鼻息后,顺势甩乱额头的浏海。 关于实战习题,本家的研习课给予京介他们行动的评价是「不予置评」。而不予置评是比「不及格」更差的评价。当然不及格以下的评价,不管得到什么都是无法计算分数。 矫正术者的工作并不只是单纯净化闭塞就可以了。原本光流脉存在的目的是建构世界的稳定,看来丰花是忘得一乾二净。不过,就算是京介也不可能常常思考那么偏离常理的目标来行动。 「我倒认为是很适切的评价。」 「什么嘛,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这样的话,你也是间谍的同伙罗,太狡狷了!多少钱,你拿了多少钱?」 「」 「不过,我是不会输给邪恶阴谋的!因为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术者。今天的习题我绝对要成功--为此牺牲我也在所不情!管他什么研习伙伴、毫无感情的亲人,总之就是管他什么双胞胎哥哥啦!」 「」 「啊--啊,不过,前一阵子真的做了很可惜的事耶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为有钱人啊。」 当丰花这么说着并垂下双肩时,告知下个停靠站的广播响起: 「下一站是虹原溪谷入口,虹原溪谷入口--」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丰花大大的眼眸绽放出闪亮的光芒。 「我想到了--下车,我要下车!」 丰花挥动玲洗树树枝,拚命敲打下车铃的按钮。虽然按钮发出啪搭一声碎裂下,但周遭的人却全都目瞪口呆,没有人敢埋怨。 「今天习题的地点还在前头喔!」 听到京介的话,丰花的脸上浮现出坚决的笑容回答着: 「我想起来了,只要到洞窟的还迹找看看,也许还能找到财宝。」 「那习题要怎么办?」 「事情总有优先顺序嘛,就算公交车座位也是如此啊。」 「听说宝藏全都毁了,电视新闻也是这么说的。」 「只要努力去找,或许可以找到一枚小钱币喔!」 「是吗?那你就加油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该加油的再怎么说都是你呀。你就拚了老命,像条狗一样不断挖掘吧!」 京介虽然想说出自己不会这么做,但丰花却早已往出口跑去,没等公交车停稳就跳下车了。当然,她下车时并没有付车钱。 自丸子一号:只要一跟金钱牵扯上,人类就很可怕耶,像身为朴实小精 灵的我只要能征服世界,这样就很满足了。 瑠瑠:征服世界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自丸子一号:其实我也不希望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想只要所有人类 都能成为我的仆人,应该就足够了吧! 瑠瑠:哎呀,是这样吗?我走在路上时,曾经掉过五百圆硬币。当时, 明明我没有拜托,但丰花却追着铜板飞也似地冲出去。我想所谓的仆人,就 是这种感觉吧? 自丸子一号:这么说来,只要有钱就可以支配人类罗? 瑠瑠:这个到底是怎么样呢? 自丸子一号:那里会有钱啊? 瑠瑠:这个嘛只要工作,就确实可以得到喔。 自丸子一号:有没有连没什么力气的小精灵也能做的工作? 瑠瑠:我们一起找找吧!啊,话说回来,听说车站前的百货公司正在徵 人,我们去看看吧! 第二章 利用精灵成为大财主! 人类为什么会相信谣言?明明就算是事实,有时也会有不想承认的事--面向通过教室窗户可以看见的黄昏色彩天空,一条京介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距离下堂课还有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的研习课教室里,洋溢着毫无紧张感的气氛。因志趣相投而聚集成为小团体的研习生们,正兴高采烈地聊天。声音较大的一个团体从刚刚开始谈论的内容,就算没有偷听的意思,还是恣意穿过京介的听觉。像是某位教官好像正和某人交往,或实战技术情报中心播音小姐麻理的真正职业似乎是av女优等等,对于他们因为那些话题,而像人生颠倒过来般大肆喧闹的热情,京介没有办法理解。 微风使得香菸的烟雾缓缓飘荡,烟灰无力地掉落在制服的胸口位置。当京介以缓慢的动作拨开烟灰时,可以听见在背后那个把人当笨蛋的鼻息声。 「啊,动了。因为你都不太移动,所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坐在旁边位子上的双胞胎妹妹丰花,露出讽刺般的笑容看着京介。丰花剧烈甩动着两耳上绑成两条的发束,傲慢地耸耸肩。 「休息时间的京介,给人只有六分之一左右的灵魂在运作的感觉,眼神真是虚无飘渺啊。不过就是因为在课堂中,才会让人没干劲啦。但是你呀,要是不好好振作,就不能成为优秀的术者唷!」 将桌上散落的零嘴一把抓起,并放进嘴里的丰花如此说道。虽然在零嘴堆的旁边正摊开一本上课用的术书,但她似乎没有预习下堂课程的意思。她在那份证据上记录和课程毫无关系的算式。而那好像也和在一般初中里所学到的数学公式有所不同。 「这个?呵呵呵,就让我来告诉你吧?」 发现京介的视线,丰花得意洋洋的挺起平坦的胸膛。虽然他们长得像母亲,因此只要除去头发和服装,就是外表十分相像的双胞胎兄妹,但性格和情感表现上却呈现一百八十度的差异。丰花不但不能维持相同的表情十秒钟,也没办法乖乖的待上三秒钟以上。而京介则不但会忘了呼吸两分钟左右,就算再这样忘记呼吸就会死掉,他也做好到时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觉悟。 丰花用手掌拍打术书,用力地哼出鼻息。 「这个呢,是计算我们完成研习,成为正式矫正术者后,一年内可以获得多少的酬劳。 用困难的词汇来说,就是年收入的意思。」 「嗯--」 「预计从那时起一年内的零食费和服装费,这些再以困难的词汇来说就是支出,然后试着相减一下。我想不知道手边会剩下多少钱,结果却让我大吃一惊喔,京介。是透支,透支耶!」 「喔。」 「你喔什么啊,再喔可就伤脑筋了!我这样还是计算年收入多一点的状况耶。矫正术者的工作程度会让基本酬劳更优渥吧?我都以一天净化一百次闭塞为前提来计算了,却还是透支耶!」 根据统计,一名矫正术者一年内进行的净化工作平均是五十件──虽然这是以一个星期里有没有一次的比例来计算,但丰花可怕的地方,并不是预计一天有一百件净化工作,而是即使如此支出还是超出收入的散财方式。如果再进一步加上一点,就是把术书当作酬劳的计算用纸这件事了。若是追问这点,她本人铁定会说出「钱比研读法术更重要」这种话。 丰花大大的眼眸中寄宿着认真的光芒,歪着头思考。 「喂,京介,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该怎么做才能让生活和存款簿都源源不绝啊?」 「怎么做都无所谓。」 「这话是什么意思嘛!实在没办法继绩跟你说下去了。真不敢相信像你这种没有上进心的人,竟然会是我的双胞胎亲哥哥。把血还来!」 丰花横眉竖眼说完后,又开始大肆咀嚼零食。两颊鼓胀,嘴唇还塞着巧克力棒的丰花发着牢骚,又重回计算的工作。 然而就在此时,正在讨论谣传的一个团体里,响起一阵盛大的欢呼声。研习生们充满兴奋气息的说话声,格外大声地传进京介耳中。 「咦--这谣言是真的吗?」 「是真的啦!我是从去年毕业的学长那边听来的。在七年前,有个成绩非常差的研习生,教官们也都放弃他了,但某天出现一只小精灵,说要把力量借给那个家伙。结果,那名研习生在毕业考试中好像就取得第一名的样子。」 巧克力棒在丰花的嘴里发出杀人般的破坏声响后碎裂开来。丰花踢开桌椅站起来,朝着那个团体的方向莽撞地走近。京介将香菸丢出窗外,叹息时顺便打了个大哈欠。 「喂!你们几个刚刚有说到第一名吧?」 「是说了」 丰花一开口询问,研习生们就停止谈话,惊讶得睁大眼睛。会对同期的丰花使用敬语,单纯只是因为受制于现在她全身上下散发的执着气息吧。 不知是有什么意义,丰花在抬头看着天花板露出满意的微笑后,大声地说出几乎完全是自己的自言自语: 「--我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条规定,以第一名完成研习的术者,首年度基本薪资也会比其他人高。基本薪资改变了,年收入也会改变。画成图表的话,就是右边会提高的意思!」 如此大吼完后,丰花以非常快的速度冲出教室。因丰花掀起的突发性强风而不断咳嗽,被遗留下来的研习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那女孩是怎么了」 「她一脸就是相信刚刚的话题,而要取得第一名宝座的模样」 「她是笨蛋吗?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小精灵会在那里如果有这种美国时间,还是用功读书会--」 就在此时,丰花随着疾风再度回车教室。研习生们大概是心想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被听见了,而一起发出惨叫,但丰花却穿过他们的身边,在京介的面前停下脚步。 喘口气将因跑步而散乱的浏海整理一番后,丰花对京介斩钉截铁地放话: 「你在做什么啦?你也要一起来!」 然后她就抓起京介的手腕,强行拉他站起来,接着也不听他的反应地再度跑了出去。 被丰花拉着在走廊上狂奔,京介再次陷入思考。人为什么会相信谣言?就算是事实,有时也会有不想承认的事,但对京介来说,他不想承认的当然是这么大胆、好胜,带给他人困扰的少女,竟然会是自己的亲人这件事。 网罗大地的特殊力量,光流脉--可以运用这股力量的人因为血缘遗传,而局限在世界上极少部分的人身上。拥有管理光流脉能力的人也是一样的。净化被称为闭塞的修复点,使光流脉维持正常运作的人,就叫做光流脉矫正术者。 继承存在于古代的某位巫女血缘的京介与丰花,在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本家」的研习课里,是以矫正术者研习生身份正在进行修链。今天也是预定在初中放学后造访研习课上法术课程,只是这样的预定计划而已。 拖着京介的丰花所朝向的目标,是位于研习课四楼的自习教室。在狭窄的室内,排列着塞满术书或研斯拉要资料的书架,而阅览用的书桌旁,有几名研习生正安静地念书。 当丰花在房间最深处的书架前停下脚步时,她先对着京介露出夸耀胜利般的笑容,然后询问道: 「京介,你知道这边是什么书架吗?」 「不知道。」 「这个小角落和其他地方有点不同。有很多记载过去的研习生为了学弟妹而制作的学科测验对策问题,或是教官类的攻略方法等书籍。」 「以前的研习生还挺闲的嘛。」 「才不是呢,这些是大家相互帮助,以完成研习课程为目标的美丽同侪意识结晶喔!虽然内容方面没多大用处,但 是这种从第一代研习生到现在为止,连绵不断的承袭态度很棒吧?虽说你带着打算一个人生存,一个人死亡的神情,但人类却是以帮助或互让来相互啄磨的生物。」 「你是为了让我听你唱这些高调,才特意把我带到这里?」 「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时间啊,我可是要成为第一名呢!请你不要岔开话题的论点!」 「」 「这里除了研习攻略本之外,也留有研习生日记或集体创作之类的东西。」 丰花抬头看着塞进轻薄册子的书架,点了点头。 「刚刚在教室谈论的人说,他是听学长说的。而那位学长也一定是从什么人哪里听来的,如果追溯情报来源,肯定会找到这里。因为研习生以前的谣传之类,大概都是以这里为发源地吧。」 丰花不知是不是感动于自己的推理,而眼睛闪闪发亮,但对京介来说,却是打从心底认为这件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他想抽根菸,不过眼前的墙壁上却贴着「禁菸」的标语。 「那么,就开始进行吧!京介你从左边查。如果有七年前的资料就要抽出来喔!」 以轻快的语调如此说完,丰花就俐落地开始寻找资料。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只好听命逐一确认书架上的册子。虽说是册子,但几乎都是市面上贩卖的笔记本,不知是不是连规矩都定下的关系,在所有封面上都以手写方式书写着年份、日期及简单的标题名称。 他发现到一本刚好是距今七年前的笔记本,以潦草的字迹书写的标题名称是「毕业考的回忆」。京介虽然不太有兴趣,但京介还是先翻开封面,浏览泛黄的纸张。 毕业考是地狱──一开头就这么写着。--在实战考试时朋友的背脊被折断,单恋的女孩子肩胛骨被折断,教官的颈椎也折断了。而我则是右手骨折,因此只能用左手写字,但因为觉得疲倦而就此停笔--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京介静静地叹口气。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研习最后要接受的毕业考试难度似乎是相当高。 「真不可思议耶!」 京介耳边突然响起声音,让他抬起头来。不知何时在身旁站着一名身穿某初中法兰绒制服的女子。延伸至肩膀的发梢高雅的卷曲着。她是一名无论目光还是在两颊边沾染出的自我主张色彩,感觉都相当谨慎的女孩。 「利用小精灵的加持,要怎样才能变成第一名?你不会这么想吗?」 以悠闲的语调如此说完,对方向京介露出微笑。看来她应该同样是研习生的样子,但京介却不记得女子的长相。因为他不太擅长记住他人的长相及名字。 「不过,这样反而充满谜团,很不错啊!因为小精灵具有未知的力量,所以得到它的术者,能力或许就会激发出来。总觉得这样好好唷。我还挺喜欢这种非现实的事耶!」 女子在胸前将双手合十,露出幸福的笑容。喜欢非现实事物并大方说出来的少女,如果看到活像骨折大会的研习考试回忆,大概会哭出来吧。京介将已经看完的笔记本放回书架上。 话虽如此,京介还是头一次针对谣言的可信度去认真思考。这的确是相当奇怪的传言。拯救沉沦的研习生的既非神明也非恶魔,而是一只小精灵。关于小精灵,根据本家所订定的定义,是指拥有两种以下精灵特殊能力的精灵。当人类借用那份力量时,似乎不需要契约或咒语,而是基于好意出借力量。 相对于小精灵,成为光流脉根源的整个精灵亡骸--名为光仪大神的精灵据说拥有许多能力,几近无所不能。能得到加持的人,只有身为契约者的巫女,且远古时代的契约至今仍持续留存着。而光流脉只有继承巫女血缘的人才能运用的条件,就是有这样的历史当作背景。 虽然小精灵可以轻易操控,但也不能因为能操控,就说它可以做些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吧,当然操控者的能力应该也不怎么突出。再加上小精灵大多是存在于古代,现在因为数量变少的关系,所以据说几乎不会在人前出现。在教室里听到的谣言他是打一开始就不相信,就算冷静下来思考,依旧欠缺可信度--明明缺乏可信度,但丰花接近找麻烦的热情,和法兰绒制服少女眼眸中投射出爱作梦的光辉,到底是从那里涌现出来的?京介思索着这些疑问。 「哎呀,这不是瑠瑠吗?身为优等生的你是怎么了?现在还在上课吧?」 丰花发现法兰绒制服少女,隔着京介的肩膀打招呼。看来似乎是认识的人,叫瑠瑠的女子露出微微的笑容。 「因为丰花你们一听那个传言之后,就冲出教室跑掉了,所以我也跟着追来啦。」 「为什么?啊,对了京介,反正你一定不知道,还是介绍给你认识吧,这女孩是我们同期的研习生,叫做樋名谷瑠瑠。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成绩可是顶尖的唷!」 听到丰花的介绍,瑠瑠朝向京介慎重地低头示意。无论身段或气质,她的确相当适合优等生这个名词。 而像是从体内飘散出劣等生或孩子王之类字眼的丰花,中断了搜刮书架的工作,往瑠瑠面前走近。 「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现在正在忙耶。」 「还问什么事,我是来阻挠你们的。」 「啊?」 「第一名的宝座是我的,所以不可能拱手让给你们。」 「你说什么?」 丰花皱起眉头时,瑠瑠将手持的长形木杖──称作玲洗树树枝的术者必备道具高举起来,并露出微笑。然而,京介和丰花的玲洗树树枝却仍放在教室里。 「我父母亲非常严格,绝不容许第一名以外的名次。所以,对不起罗!」 「对不起?你」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瑠瑠打断丰花的话,开始念出咒语。京介虽然搜寻退路,但四周被书架及两名少女包围,呈现无计可施的状态。 「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出于酉位沉于卯位!」 周围的空气发出轰隆声响,化作眼睛看不到的块状物在空中奔驰。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破裂,因为强风的关系,自习教室内的墙壁吱吱作响,书架发出爆裂声后坍毁。大量的资料掉落下来,京介尽力闪躲,但丰花却乾脆压在其下,发出好像能传遍全世界的惨叫声。受到那个声音的惊吓,正在自习的其他研习生全都从房间里逃了出去。 「你你你你搞什么鬼啊!你想谋杀我吗!?」 当丰花从资料堆里爬出来,头上仍顶着笔记本发出怒吼时,瑠瑠像是很困扰地开始歪头思考。 「怎么可能我只是在想不能让你得到成为第一名的情报,所以要你在这里稍微停止呼吸就行了。」 「这种行为就叫谋杀!」 「对不起。来自父母亲的期待压力和老是读书的日子,让我神经有点疲乏。或许是因为烦躁不安的关系,让我变得有点攻击性。」 「因为烦躁不安就可以杀人吗!?这不成理由吧!或许你会说你是一般社会或环境的受害者,但我可不承认这种理由。要是有所不满,就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环境啊!因此我才打算成为第一名──所以我也不会输给你。京介,去把瑠瑠打倒!」 在如此呐喊的丰花头上,又有一本书掉落下来。因为这回是有点厚度的书籍,所以被书角击中头顶,丰花随即倒向资料堆中。 就算被命令要打倒对方,但京介却没把玲洗树树枝带在身边。正当他思索着该怎么办才好时,在胸前拿稳玲洗树树枝的瑠瑠满脸笑容地说道: 「京介,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星期天要不要去约会?」 「你在胡说些什么?」 「家人禁止我交男朋友。可是 ,我偶尔也想和男生一起上山,来场华丽的法术撞击赛啊。不过,之前交往的男生全都住院了。拜托你啦!」 「不好意思,我拒绝,你去找别人。」 「其他人是不行的!因为是去秘密约会,所以不是沉默是金的人是不够格的。京介,因为你是研习课程中最沉默寡言,又好像没有朋友的样子,正符合我的理想,我从以前就这么觉得。」 「」 京介将视线左右移动的动作,用叹息的行为加以掩饰。因为瑠瑠使用法术破坏的关系,右边的书架倾倒,开辟出一条通道。 将头上仍顶着书本的丰花拉起来,京介开始起跑。虽然瑠瑠在背后说了些什么,爆破声轰隆作响,但他却趁此时逃离自习教室。 在走廊上跑了一段时间后停下脚步,丰花总算是清醒过来。 「瑠瑠那个女人,这样是犯规的长得一副乖乖牌的模样,竟然这么乱来。我还以为那个女孩会说『我当第二名就可以了』而把第一名的宝座让出来,我真是太天真了 人类果然很难理解啊!」 从后悔得踢着墙角的丰花头顶上,仍旧顶着的书籍掉落下来。当京介捡起来时,像是夹在书本中间的纸片就出现了。 在像是把报告用纸割成条状的纸片上,记录着简单的地图。地图上还附上简短的文章,胡乱写着「小精灵就在这里,有骨气的人就加油吧」。 「丰花--」 「我知道,你用不着说完。好了,要走罗。」 话才刚说完,丰花就抓起京介的手臂开始奔跑。京介想说的是如果爱惜生命,还是从第一名宝座抽手会比较好之类的话,当然才一开口他就知道,丰花是不可能听得进去的。 遗憾的是对于通过说服方式制止丰花的行动,京介打从出生起就不曾成功过。 地图显示出从研习课步行不到三分钟的地方,哪里正是本家的职员宿舍。 抬头看着像是老旧住宅区般的宿舍,丰花哼出鼻息。古老的部分不光是这幢建筑物而己,连附近的乔麦面店、糕饼店也全都是屋龄大约已经超过二十年的房子。这些街道在暮色的天空下,形成整体褪色的样貌。 「为什么小精灵会在职员宿舍里?」 丰花那双不论黄昏时刻或幽暗时分,都不失光芒的眼眸闪闪发亮着,她喃喃问道。京介将香菸点燃,适切地做出回答: 「该不会它平常是职员吧?」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嘛!小精灵要是在术者餐厅煮油豆腐乌龙面,可是会笑死人的。 还是先进去吧。再慢吞吞的话说不定瑠瑠就来了」 「要找我的话,我就在这里。」 从背后传来悠哉的声音,京介和单花同时回过头,同时皱起眉头发出呻吟。她是什么时候站在哪里的?樋名谷瑠瑠在京介兄妹俩的正后方露出微笑。沐浴在夕阳下,身体轮廓染上血红颜色的身影,是美丽还是恐怖,让人难以做出判断。 「多亏你们逃跑时也引起大骚动,所以我追踪起来非常轻松。即使跟丢了,只要向路人询问有没有看到一对吵死人的双胞胎兄妹就行了。」 拿好玲洗树树枝,瑠瑠笑着如此说道。丰花大概是打算把京介当盾牌,躲在京介的身影下对瑠瑠说道: 「你很缠人耶。第一名就要有第一名的样子,应该大方的豁出去等着毕业考试啊。因为得到小精灵的我们,会在哪里抢下第一名的宝座!」 「可是好不容易每天劳心费神,努力钻研法术,还是请让我以一对一单挑的方式残忍的击退你。如果不这么做,就没有对他人使用攻击系法术的机会了。」 「你是不知道不能用法术伤害无害的人这项规定吗?」 「但是,我认为丰花你对我来说是有害的。」 瑠瑠朝着京介踏出一步,皮鞋底部发出刺耳的声音。依序瞄一眼在眼前微笑的瑠瑠和从背后抓住自己手臂的丰花,京介叹了口气。他心想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当事者意识最低的自己吧。 「要打架的话,就到别的地方去打吧。」 此时,从京介他们旁边,一名身材矮小刚迈入老年期的妇人丢下这句话后,擦身而过。在她背后有个像排球一般白色的圆形球体,摇摇晃晃地跟随着。仔细一看,在那球体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正勉强地飘浮在空中,手中还抱着像是老婆婆行李般的背包。 「老老婆婆,那是」 听到丰花的呼喊,老婆婆和球体物停止脚步转过头来。三白眼加上总觉得心眼很坏的老婆婆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在白色球体物上却很稀奇地附上小小的眼睛和嘴巴。它沉重地抱起背包,使得圆圆的躯体摇晃不己,或吓得瞪大圆滚滚黑眼珠等动作,与其说是颗球,倒不如说完全是个生物。 「这种类型的生物,我在百科图鉴上有看过。那是大约在一千五百年前,和秋天的蜻蜓一起在天空飞翔,拥有风属性的小精灵!」 瑠瑠心怀感动地说完后,丰花就飞也似地冲到老婆婆面前。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的关系,脚边的球体物弄掉了背包。 「老婆婆,您在养小精灵吗!?除了这个小不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有没有可以赋予矫正术者研习生成为第一名的力量,帅气又强悍的精灵?」 丰花以惊人的气势提出询问后,老婆婆就闷闷不乐地眯起双眼。 「怎么搞的,你们是研习生吗?我还以为一定是那里的呆瓜初中生,因为三角关系在争吵呢。」 「我们听说七年前有人借用小精灵力量的传言。所以我们也想找那个」 「回去吧!实习术者连光流脉都还不能妥善运用,竟然还妄想借用其他精灵的力量,真是太嚣张了!」 以尖锐的口吻打断丰花的话,老婆婆拉着排球形状的小精灵,朝宿舍的方向走了进去。丰花嘴里嚷嚷着,慌张地追在她身后。京介口吐烟雾伫立在原地,却被瑠瑠悄悄贴近自己的背后。当他隔着肩膀回头张望时,瑠瑠就流露出格外高兴的微笑: 「我们也跟着进去吧!因为三角关系而争吵,这种充满青春气息的事我还挺憧憬的。」 「我可没有这种憧憬。」 「是吗?太好了,因为要是相关人物全都这么高兴憧憬的话,连争执关系都没有办法成立了。」 让这名少女登上第一名宝座的,究竟是那里的教官?京介长叹一口气。 老婆婆朝着位于一楼深处的单人房走去。在门板旁的名牌上,写着德永这个姓氏。 当木制的门扉敞开时,老婆婆--德永回过头来,瞪视着京介他们。如果单就目光强度,她和经常在街上纠缠京介的不良少年之间,似乎会出现一场不错的胜负之斗。 「你们打算跟到什么地步?我才刚结束一天的工作疲倦得很。」 「老婆婆,我将来想成为一名优秀术者,享受工作的喜悦。可是,我这个双胞胎哥哥太笨,笨到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再这样下去都不知道能不能修完研习课程。因此在饥不择食的想法下,听到小精灵的传言后就跑来寻找了。所以拜托您,把小精灵让给我吧。如果您不肯的话,我生病的父亲就」 双眼里有满满的泪水盈眶,丰花如此述说着。京介心想,今天早上他也目送精神饱满的父亲出门,如果跷班跑去打小钢珠是一种病,那么父亲的确病得不轻。 虽然没有想到丰花的假哭会取得信任,但德永口吐乾涸的气息后,将房门全部敞开并说道: 「在走廊上吵闹人家会抱怨的,所以你们进来吧。不过我可不招待茶水喔。」 丰花发出欢呼声冲进房间里。在玄关狭窄的拖鞋处, 瑠瑠将脱下的鞋子细心地排列整齐。无奈的京介也决定进入德永的房间。 只有一间约三坪大小的和室和狭小厨房的室内,不可能会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装潢。里面只有最低限度的必要家具,随意排列在墙边。然而即使如此,环视房间内部的丰花还是发出感叹声,原因是在其中来回移动的小精灵身影。 状似海葵外观的小精灵,正在水龙头前洗米。聚集许多小球形成身体,像是葡萄的生物正在折叠矮桌上按着计算器。在其身边形体不固定的阿米巴原虫状物体则正在烫衣服--远望着这些情景,京介只眨了一下眼睛。虽然不清楚事情的原委,但这里的小精灵似乎不知为何正在做像是家事的工作。 「我们是一群可怜的小精灵。」 听到脚边发出的细小声音,京介转移视线。搬运德永行李的排球形状小精灵,黑眼珠泛出泪水地抬头看着京介。他心想会说人类语言的精灵虽然也很不错,但是连声音都会颤抖的精灵更是厉害。不过,京介本人却从来没有因为感情而声音颤抖过。 「虽然表面上是受到德永婆婆的保护,但事实上却只是被抓起来使唤而已。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生活过得并不轻松」 「白丸子一号,你在哪里嘀咕些什么啦。快去把衣服洗一洗!」 听到德永低吼一声,排球就胆怯地朝着房间外面飞去。室内的其他小精灵也惊慌地加速正在工作的双手。 的确,只有一股仆人般--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的气氛飘荡着,不管是哪一只小精灵,都绝对看不出隐藏什么巨大力量的样子。得到这里的小精灵力量成为第一名的谣传,该不会是个谎言吧?京介如此思索着,打算催促丰花离开这里,但丰花却浮现出总觉得有些邪恶感的笑容: 「你不觉得这里的小精灵们感觉不错吗?不管说什么都会言听计从好像可以成为不错的跑腿耶!」 「」 「我也想把你降伏成这样。不过这只需要逐步训练就可以了。现在还是先来找个新跑腿吧--」 丰花的两条发束和裙摆大幅翻动,重新转向德永叫喊道: 「老婆婆,随便给我一只小精灵吧!」 「我这里可不是店铺。而且就算你跟我要,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就给你的。」 「可是,您就给了七年前的研习生吧?」 「唉,因为当时那个孩子通过了我所提出的考验啊。」 「考验」 嘴里嘀咕的丰花表情,一下子变得愁云惨雾。另一方面,在她身旁浮现微笑的瑠瑠则对着德永,缓缓地来回点头说道: 「考试方面我可是很在行的。不管是法术理论还是法术药学方面,或是历史问题,请您随便出题吧!」 「哇啊,自信满满的,感觉真讨厌。虽然很不甘心,但我是不会说出我不甘心的。 如果对瑠瑠你说出这种话,就等于承认我自己比你还笨--老婆婆,也让我接受那项考验吧!」 丰花和瑠瑠不知为何地挺胸竞争,京介因为觉得厌烦,所以望着正在烫衣服的小精灵动作。虽然京介在家里也被迫要去烫衣服,但前些日子却被他大姊嫌烫得太差劲一拳扁到胸口,连胃液都吐了出来。大概是不太机灵的关系,小精灵停下手边工作叹了一口气。和京介四目相接时,它哀伤地垂下双眼。而感觉近似同情的情感彷佛在京介的体内摇摆。在折叠矮桌前坐下来的德永,混同响亮的鼻息说道: 「是吗?那么,我就出和七年前一样的考题吧。看谁可以在这间房间里,以打扫的方式让我说出『我认输了』这句话。」 「打扫?」 听到扭动嘴唇的丰花反问,德永将两肘靠在折叠矮桌上并点点头。 「没错!因为我是本家的清洁员,所以对打扫这件事有点挑剔。而且,我不认为像你们这样的小孩能做些什么。」 正在洗米的小精灵,将注入茶水的茶杯送到德永面前。京介心想,它其实被训练得挺不错的。 「出这么简单的题目,您可别后悔唷!」 将双手插在腰间的丰花,从眼眸中释放出接近光束气势的光芒后发出宣言: 「真不好意思,我可是很擅长做家事的。因为顾家的个性,所以将来的梦想是在家帮忙喔。打扫实在太轻而易举了。」 京介心想:真是个大骗子。他混杂着叹息低声瞒咕着。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你该不会没有柠乾抹布吧?」 脸上聚集皱纹的德永,看着瑠瑠发出嫌弃般的声音。瑠瑠正在打扫厨房的地板,但抹布似乎没有拧乾的样子,所以现在正处于与其说是在擦地板,倒不如说比较接近让地板淹水的状态。 「嗯--仔细想想,我可能没有拧乾耶。」 将法兰绒制服的袖子卷到手肘的瑠瑠,认真歪头思考后回答: 「因为家里的打扫工作都是管家婆婆和二十四位女仆负责,学校则是请专业的清洁公司来处理。」 「真是没用那么,那边那个顾家的丫头,你从刚刚开始就在做些什么?」 被德永叫到名字,蹲在房间角落抱着海葵型小精灵的丰花,鼓着脸颊不满地回过头来。从「打扫实在太轻而易举宣言」后虽然只经过五分钟,但这段期间丰花所做的事有挥舞鸡毛挥子,在快要弄破纸拉门时被德永制止,和想要更换花瓶里的水,却一副快要打破花瓶的样子而遭到德永制止,还有把小精灵塞进吸入口让吸尘器快爆炸等等,全都是被制止的事。 「真是的,研习课的人都在做什么啊」 德永慢步走近丰花的身边,一把将小精灵抓起来后,就丢往房间的角落。她对着抱着膝盖的丰花冷笑道: 「你们两个是以矫正术者为目标吧?想要进行光流脉净化工作的术者,可不能只满足于一个房间的整洁。这样的人有可能成为优秀的术者吗?」 丰花无言地站起来,一一撞倒衣橱、折叠矮桌和京介后,飞也似地冲出房间。京介望着被打开来的玄关门,叹出一口气。虽然没有看清楚她的脸,但从颤抖的肩膀线条来看,丰花似乎是哭了。 「京介,追过去看看不是比较好?」 瑠瑠从厨房悠悠地说出这句话。用抹布越擦越像是淹水的样子,瑠瑠周围的地面,与其说是地板,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水池。 「丰花一句话也没回地哭着跑出去,我想她心里应该相当痛苦的。」 「」 「我呢,如果想一脚踢开的对手不是气势很强的人,就很难下得了手哦。」 离开宿舍时,就已经看不到任何阳光了。在灰暗的夜空下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刺骨的寒风强势地通过路灯稀少的周围一带。 丰花的身影还满容易找到的。因为她不可能会在宿舍中庭的水塘跳水自尽,也不可能用门上的横梁上吊自杀。在包夹着道路,宿舍对面的糕饼店前,丰花泄气地蹲坐在哪里。 京介才刚接近,丰花就在快要咬下巧克力片前,停止张嘴的动作。虽然她的脸颊上还有泪水的痕迹,但眼眸里却充满着和平常一样的强势光芒。 「干什么啦,京介。你来做什么?」 「没有,不知不觉就来了。」 「真是奇怪了为什么会被识破」 丰花喃喃说着意义不明的话,将之前一直握在左手里的东西,迅速藏在裙子底下。京介有股不好的预感,因而将手伸进自己的制服口袋里。但钱包却已经不见了。他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随即想起是在冲出德永的房间前,一瞬间被丰花撞倒的那个时候。 京介心想:这家伙是职业级扒手吗?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京介在丰花的身 边坐下,把香菸点燃。丰花朝着京介凝视三秒钟后,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哭得心情低落,所以才跑来安慰我?」 「不是」 「你是白痴吗?只是被那个老婆婆说几句挖苦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哭嘛?我呀,是因为做了不习惯做的打扫工作,肚子觉得特别饿,所以才会饿得掉下眼泪冲出房间的。这里有间糕饼店,我在来到这里时就已经确认过了。」 「」 「我要在这里吃些点心,所以京介你先回去,要让那个老婆婆说出我认输了唷。如果你不让她说出来,就换我让你来认输罗!」 香菸烟雾吹上吹拂而过的夜风,京介叹了口气。他心想:如果只是说句认输就可以脱离苦海,那么他还真想对人生投降。 「啊,你回来啦。丰花她怎么了?」 一回到德永的房间,在超越水池规模变成汪洋一片的厨房里,瑠瑠正挥手示意。瑠瑠她一半以上的身体浸泡在水面下,头发则像海藻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似乎比想像中还要有精神。」 「这样啊。不过京介,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个嘛」 决定暂时把瑠瑠的问题放在一边,京介转回和室方向。被小精灵按摩肩膀的德永,以心情非常差的表情对着京介说道: 「厨房那个笨手笨脚的丫头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弄成那样的?」 「这点我也不太清楚。」 「刚刚那个强势的丫头也只是在弄乱房间而已我最讨厌不整理东西的人了。你呢,在玄关脱下的鞋子有没有放好?」 「」 德永对正在周围工作的小精灵,吹毛求疵地下达「会起灰尘的,给我安静点移动」或「熨斗不是放在哪里」之类的命令。虽然只是清洁员,但个性似乎相当一丝不苟。 一丝不苟,京介在嘴里嘀咕着这个词汇。一丝不苟的人有什么弱点?京介把如同噪音制造机的丰花当天敌,是因为他对吵闹没辙。如此说来,对德永而言的天敌是── 「只要让您说出认输就可以了吧?」 「怎么了,你也想接受考验?」 「如果这么做是错的,我就只是个犯罪者了。」 轻瞥过露出莫名其妙表惰的德永之后,京介开始动作。 因为不知道做得太夸张的话会变成怎样,所以他先轻轻地踢倒梳妆台。小精灵发出惨叫,逃往房间的角落。在家具稀少的室内能破坏的东西不太多,因此,他击出五拳左右打凹了墙壁。 「你你在做什么啊!」 站起身来的德永大吼着: 「谁说你可以破坏房间的!?」 「只要在打扫方面让您说出认输的话就可以了吧?」 京介一边回答,还举起折叠矮桌朝窗户的方向丢去。窗户的玻璃碎裂,使得寒冷的夜风吹了进来。虽然一瞬间好像有些犹豫不决,但小精灵还是从那个破洞接二连三地往外面逃离。 「真是的,我明白了。」 德永的眉间刻划出深深地皱纹,突然在榻榻米上正襟危坐起来。 「再这么胡搞下去,打扫起来会很伤脑筋吧?我认输了。我都认输了,你就手下留情吧!」 京介沉默地点点头后,就朝厨房的方向说道: 「樋名谷,你会修复物品的法术吧?」 「会是会啦」 对着在水中歪头思考的瑠瑠,京介继续说着: 「你就当作可以消除压力,华丽的施展法术吧!」 在瑠瑠的法术威力下,十几分钟内德永的房间就恢复了原貌。虽然破掉的窗户及龟裂的墙壁恢复原样,但已经逃掉的小精灵却一只也没有回来。 「也没什么关系啦。本来就是因为一个人寂寞才会抓来的家伙。」 隔着归回原位的折叠矮桌,京介和德永相视而坐。旁边还有瑠瑠及从外面叫回来的丰花。德永嫌麻烦似地在小茶壶里装入四人份的茶。 「对方很怕我,所以让它们逃掉我也有责任。现在该想想要怎么办才好啊。」 「」 「七年前也是一样。当时潜入的研习生说是听到小精灵的惨叫声才会前来。完全把我当成坏人看待,不过,他也没有弄错啦!」 将倒入茶水的三个茶杯推向京介他们的方向,德永大大地喘口气: 「还有,当时那个孩子也做出和你完全相同的举动,把窗户弄坏──我很怕这种偶然的举动啦。」 「」 「七年前还有一只来不及逃掉的小精灵,所以我就把那家伙送给研习生。不过他在毕业考之后就跑来归还了。至于那孩子是如何使用那只小精灵成为第一名,我就不清楚了。」 「那么之后的七年间,婆婆您又继续过着收集小精灵的日子?」 听到丰花的询问,德永浮现出充满自嘲的笑容: 「是啊。因为我是这种个性的人,所以交不到什么人类朋友。因此只要再收集个几年,又同样可以--」 「我偶尔会来这里玩的。」 丰花气势凌人地哼出鼻息,斩钉截铁地说道。面对目瞪口呆的德永,丰花用力点头。 「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瑠瑠也要来唷。然后请您再教我们柠抹布的方法。」 「说得也是。来这里的话,好像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发梢还滴着水滴,瑠瑠点头表示同意。 「我今天是第一次受别人之托使用法术,心里觉得有点高兴,原来我的力量还是有用处啊。我想为当个不光是以第一名为目标的优秀术者而努力。」 将目光从爽朗地相视而笑的丰花和瑠瑠身上移开,京介静静地松了一口气。将这张职员宿舍地图夹在书中的人--大概是七年前的首席研习生,为了叫某人到德永的房间,而留下了那样的信息。 「要成为优秀的矫正术者哦,加油吧。」 喝下一口茶,德永微微地喃喃自语: 「光靠净化是不行的哦。无论眼睛看得到或看不到的东西,要能理解当地的各种形势,不过对像你们这样的小孩来说,应该很困难吧」 离开德永的房间时,是晚上七点过后。那是如果只参加研习课程,应该早就回到家的时间。 「啊──啊,结果还是没有得到小精灵嘛」 让抒发不满的丰花走在前头,京介他们经由宿舍走廊朝着出口迈开步伐时,从前方飞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球体。京介想起那个排球形状的物体,的确是在永房里被叫成「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丰花惊讶地睁大眼睛询问,白丸子一号以悲伤的语气回答她: 「我是一个可怜的小精灵,刚刚才洗完衣服」 「啊,是吗?你不需要再回到老婆婆哪里了。」 「咦」 「她说不会再抓小精灵来使唤了,真是太好罗。」 「真真的吗!?」 白丸子一号的黑眼珠盈满了泪水。紧抓着京介的大腿不放,以非常热血的口吻说道: 「那么,我已经可以挥别可怜的小精灵角色罗!?」 「你难道不是吗?」 「七年前只有我来不及逃出来,所以才会成为研习生的宠物,还有德永婆婆的奴隶,我不用再重回那段过着流浪与痛苦日子的可怜小精灵时光了!?」 「你刚刚说什么?」 丰花用力抓住白丸子一号的身体,将它提到眼睛的高度问道: 「七年前让研习生成为第一名的小精灵,该不会就是你吧?」 「的确就是我本 人。」 白丸子一号很乾脆的点点头,像是回想过去往事般,啪搭啪搭地拍动小小的翅膀闭上双眼说道: 「在毕业考的日子,我做出了把饲主以外的人彻底击垮的行为。因为我是这种体型又拥有风属性,所以以高速冲撞目标对象时,就可以轻易破坏人类的骨路。而我只是只可怜的小精灵,被主人命令也没办法」 京介想起在研习课的自习教室里所看到的「毕业考的回忆」内容。骨折大会串的回忆真相,似乎就在这里。 「可以自由自在的日子总算来临了实现梦想的日子也终于我的梦想是」 啪的一声,白丸子一号张开双眼。但在眼眶里的并不是泪水浸湿的圆眼珠,而是近似参加拔河比赛的野猫般挥挥的双眼。 「我的梦想是把弱不禁风的人类当仆人,然后再征服世界!」 增加气势的不光只有眼睛而己,连声音和性格也同时增强。白丸子一号虽然张开长着小小牙齿的嘴巴打算咬住丰花,但却被几乎跟排球扣杀球相同的手势击退而摔落地面。 「太太过分了竟然对悲惨又痛苦的可怜小精灵」 将恢复湿润眼眸的白丸子一号身体从正上方踩下去,丰花露出豪迈的笑容说道: 「装可爱也没用啦!七年前的作法虽然有点卑鄙,但你还挺有用的嘛。就让你成为我的仆人吧呀啊啊!」 瑠瑠用玲洗树树枝戳中丰花的肚子。从当场摔倒的丰花手中抓起自丸子一号,瑠瑠回以满意的微笑。 「你就在我手下工作吧!主要的工作是将觊觎我第一名宝座的人大卸八块呃啊!」 重新站起来的丰花对着瑠瑠的脖子使出一记手刀。京介虽然观望两人的丑恶行径一段时间,但心想还是趁着没卷入其中前回家去好了,因而独自迈开步伐。 「先等一下,瑠瑠。还是先试试看这小精灵不是真的拥有破坏人类骨头的力量吧!」 「说得也是。如果是骗人的话,互相争夺就没有意义了!」 「不知道那里有适合的实验材料啊」 「有没有呢」 京介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沉重视线,加快了行走速度。他感受到随着杀气,以高速冲撞过来物体的存在,于是拔腿飞奔。 他边跑边思考的,则是不管第一名还是最后一名都无所谓,只想快点结束研习课程早早解脱。 丰花:喂、瑠瑠。要成为第一名必须具备什么条件? 瑠瑠:这个嘛,第一是每天不懈怠的努力,第二是在当下最重要的时刻发挥实力的集中力吧。 丰花:当下最重要的时刻,是指考试当天吗? 瑠瑠:不。是比自己成绩更优秀的研习生在夜归路上独行的时候。 丰花:嗯,这样就能成为第一名啊?人生总是有需要学习的事呢。 瑠瑠:对不擅长念书的丰花来说,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地狱嘛。 丰花:我还以为所谓的首席研习生,在人类之中也是优秀的人耶。 瑠瑠:虽然我也常想为了追求优秀的自我而努力 丰花:察觉那些行为会造成周围困扰时,你就会更加成长。加油吧! 白丸子一号:请问我可以插个话吗? 丰花:哎呀,跑腿一号。你怎么了? 自丸子一号:就在刚刚,你的双胞胎哥哥喃喃说着「你也得努力点」。 丰花:你说什么?身为跑腿始祖竟然还这么嚣张啊,他在那里? 自丸子一号:我想你一定会这么说,所以刚刚就把他先踢得远远的。 瑠瑠:哎呀呀,这些一点一点飞散到远方的血迹是京介的? 丰花:你还挺机灵的嘛,明明只是个小精灵而已。但明明是个小精灵, 为什么还在背后藏根金属球棒?这么做是想取得我的信任,然后趁我大意时,企图做些什么吧?自丸子一号:我才没有什么企图呢,我是为了加深小精灵和人类之间的交流,而打算一起玩呀── 瑠瑠:哎呀呀,又有一点一点延伸到远方的血迹飞出去了。 丰花:啊。说到血迹,我就想起一件事。到那种时候会很头大吧? 瑠瑠:要让别人流血时,如果一不注意被对方留下死前讯息,将来可就麻烦了。 丰花:才不是这种事啦!我是说结婚--就算婚礼也有很多事要做吧 第三章 婚礼钟声中法术才能奏效! 所谓的幸福到底是什么--一条京介从书包里抽出一本小型国语辞典。 虽然这是个极为司空见惯的单词,但猛然想起时却是非常抽象,无法理解确切意义的词汇。同时这也是一个自己不太会使用的单词。辞典会出现在自己手中,并不是那么常发生的事。不过他心想这倒也算是个好机会,而决定调查看看。 根据那本辞典,所谓的幸福就是心中感到满足。而调查心中满足的意思时,则纪录着拥有幸运的表现。那么所谓的幸运又是什么?当他翻阅辞典时,里面却以幸福当作其意义。一切又回到了基点,完全没有解决任何问题。京介低声发出沉吟。 「真稀奇耶,你竟然会把国语辞典带在身边。」 坐在身旁的双胞胎妹妹丰花,扬起单边眉毛窥探着京介手中。丰花所拿的初中制式书包膨胀到大约手掌心般的厚度,京介知道里面完全没放进课本之类的东西,只是塞满了零食或水枪等与课业丝毫无缘的物品。 京介本身的书包经常是扁扁的,里面有末开封的香菸一包,连能不能用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打火机三个,就这些--总是处于这样的状态。今天辞典会放在里面是因为正要放学回家时,被班主任抓到而被迫持有的关系。 那名老师从很早以前就对京介沉默、毫无感动的行径很在意。希望学生全都能活泼好动感情丰富,似乎是班主任心中的想法。 你面对世上各式各样的事物,最好能多记住那份感动。所以你要赶紧多看书--对于说出这番话的老师,京介回答说他没兴趣。但是敌方却完全没有退却,反而满脸笑容地继续说下去。书本里面满是文字,怎么可能会有对文字没有兴趣的人呢?若要问为什么,是因为文字是人类最厉害的发明。老师本身光是看到细小的文字就会兴奋不已。呼出紊乱喘息的老师交给京介的东西,就是现在拿在手中的普通话辞典。 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堆废话,老师暗地里或许是在责备京介语文成绩不够好吧。将阖起来的辞典塞进书包里,京介叹了口气。无论语文或英文,他对语言本身并不是那么关心。因为本来就对与人交谈这件事没有兴趣,所以他想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改变了吧。 「等等,你别露出太灰暗的表情嘛。要是因为弄错场合而被赶出去,就不能工作了。要走罗!」 丰花如此说完并瞪了京介一眼后,挥舞着书包及被布套包裹的长形木杖拔腿疾奔。在她迈步的前方,有一幢整体以纯白色统一的西洋式建筑物。那是一间在三角形屋顶的顶端,装设了巨大十字架的教堂。 再度确认门上浮雕所雕刻的教会名称,及旁边所张贴「婚礼承办,百年好合」的广告后,京介迈开步伐。 他边走边思考的,则是结果虽然还是不太了解幸福的意义,但是为什么拥有如此圣洁气息的地方,也会闭塞得这么严重? 地点是在虹原庞凯拉巴姆教会。 根据事前所调查的资料,所谓的庞凯拉巴姆教,据说是公元三百年左右在意大利北部发源后,到虹原市发展的宗教,目前全世界约有两百名教徒。这间教堂好像是几年前才建成,此地所举行的仪式有每天早上的礼拜、每周日的集会、婚礼和丧礼等。京介心想,要不是因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题而来此造访,这里是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地方。 「快看快看,京介。正在举行婚礼唷!」 贴伏在礼拜堂墙上的丰花发出轻浮的声音。京介他们虽然是为了寻找让教堂土地产生闭塞的原因,才在庭园中走动,但丰花个人却完全一副来观光的气氛。 当京介从圆圆的窗户探视礼拜堂内部时,在狭窄的厅堂内有几十个人的身影。祭坛上有神父、穿着燕尾服及结婚礼服的新郎新娘、管风琴,还有彩绘玻璃。一场非常普通的教堂结婚典礼好像正在进行中。 丰花似乎也有同样的感想,她从鼻孔哼出放松的气息,喃喃说道: 「跟其他教会没什么不一样嘛。因为是庞凯拉巴姆这种奇怪的名字,所以我还以为会举行奇怪的婚礼呢。」 「请你更正。」 发现背后响起尖锐的声音,京介回过头去。不知从何时起,一名身穿修女服的年轻女子站在那边,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盯着京介和丰花。 在夕阳的冷风吹拂下,衣摆啪啪作响,女子一字一句像是要咬断空气般说着: 「请你更正!竟然说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是怪名字,就算庞凯拉巴姆神原谅你,我也不会轻饶!快道歉!然后发誓不会再说同样的话!」 「你你干什么啦」 「我是庞凯拉巴姆教的修女。快道歉,现在马上给我道歉!」 「对不起,我不会再这么说了」 不知是不是受制于对方的气势,丰花板起脸孔这么说着。修女哼出鼻息后,接着看到京介叼着的香菸,随即竖起眉毛。 「别抽了,现在马上捻熄!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最讨厌菸味了。所以鱼类全都是以生鱼片方式食用。」 「咦」 「不要咦了,快把菸捻熄。现在马上停止抽菸!」 修女的手掌划过天空,将香菸从京介的嘴边打落。京介踩住滚落到地上的菸蒂,重新注视对方。修女推开丰花紧紧抓住窗棂,瞪视着礼拜堂内,还发出咬牙切齿的声响。 「那个男人明明答应要跟我结婚的,竟然竟然竟然敢这样!而且还在我所属的教堂举行仪式,可恶可恶可恶!」 修女在抓住窗棂的手中施加力道,低声怒吼着。在她手中的窗框像是要被抓烂似地,发出凄惨的声音,背上浮现出蓝白色的氛围。当然这些并不是幻觉,而是只会映照在光流脉矫正术者视线里的闭塞影子。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 「虚伪的誓言和多重的爱恋是天谴的对象,那个男人的婚礼会遭到天谴的破坏!」 修女口中念着容易理解的自言自语,迳自地将目光投射到礼拜堂里。但是礼拜堂内却好像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女子的视线,依然沉稳地进行典礼。配合管风琴优雅的演奏,神父正在朗诵像是圣经的厚重书籍。 「嗯--原来是这样呀。你是因为被抛弃,才会心有不甘吧?」 丰花在修女肩头轻拍一下,缓缓地点头说道: 「不过,如果有时间憎恨别人,不如多为了自己花点时间比较好喔。这样今后一定会有许多好事发生的。喂,京介你也这么认为吧?」 「不知道」 「你可以不用在意这个阴沉的男人,不然人生会走回头路的。为了不要变成这样的人,你必须想着向前迈进才行!」 无视于丰花的挖苦,京介又点燃一根香菸蹲坐下来。 网罗整个大地特殊力量的总称,叫做光流脉。那种力量很容易受到外在的影响,只要当地人抱持强烈的负面情感,光流脉的功能就会降低。负责用专业术语来说称为「闭塞」的地点修复工作,就是矫正术者的职责所在。而京介和丰花,现在正处于矫正术者研习中的身份。 这片土地产生闭塞的原因,看来似乎就是这名修女的憎恨。如果是这样,只要说服她,使她放弃「破坏婚礼」的企图,研习课题就算是完成了。 自己连出场的余地都没有,爱饶舌的丰花应该可以说服对方吧--京介吐了一口长长的烟雾。此时,他感觉到眼前长得高大茂密的杂草堆里,有东西在蠢动的气息。 「我并没有因为被甩而心有不甘。我是对那个该遭报应的男人,连神明都背叛的卑鄙行为感到悲愤。请你更正说词!」 离开窗户的修女用力甩开丰花的手。丰花将被打落的手叉在腰间,嘟起嘴巴说道: 「但是,我认为阻挠婚礼是不好的行 为。先不管那个背叛你的男人,结婚的对象和观体的客人,不是都与此事无关吗?而且,你本身也是神职人员吧。既然如此,就要以宽宏大量的心」 「正因为是庞凯拉巴姆教的神职人员,我才会诚心诚意去破坏这场婚礼。让那个男人在神圣的教义下接受制裁,是我的职责!」 不容分说地打断丰花的话,并如此大放厥词后,修女怀疑似地皱起眉头。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是来干什么的?好像也不是希望入教的人该不会是最近谣传的洪凯拉派姆教的间谍吧?」 「那是什么?」 「那是模仿庞凯拉巴姆教的教义,聚集信众急速敛财,令人难以饶恕的异端教派。连教派名称都这么像,真是个罪大恶极的团体。看我的,可恶的异教徒!」 自行如此论断的修女,紧握着从脖子垂挂下来的十字架。不知是不是力道太大的关系,十字架很轻易的就在她手中折断。 要遭报应的话你也有份吧?京介在心中这么想,并凝视着杂草堆。在草丛的另一侧,能强烈感觉到人的气息。从细长的树叶间隙中可以看见一对眼睛。感觉那双眼睛好像在微笑,让京介歪头陷入思考。 「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今晚我将对愚蠢的叛徒,以及两名异教徒进行审判、判决及制裁,然后将尸体奉献给你!当然是以生鱼片的方式。」 修女将折断的十字架丢弃大声呼喊。大概是对那个任谁听到,都会认为与其说是神职人员,反倒更接近恶魔的声音感到害怕,丰花紧紧抱住京介的背部。 「我不行了,京介换你来。我最怕这种好像太过偏执的类型。」 「她跟你不是很像?老是在说话,但是话中的意义却让人摸不着头绪。」 「你真没礼貌耶!我的座右铭可是条理分明哦!你不觉得因为那个人一直说生鱼片生鱼片的,让人好想吃生鱼片耶?我们还是快点做完习题回家吧!」 丰花嘴里不满的叨念着,并拉住京介学生制服的衣领。而待在杂草堆中的某人,这回却朝着这里挥手。 在京介头顶上,修女大力挥动长长的袖子,然后高亢地说道: 「我的仆人啊,轮到你上场了!去打倒那两个异教徒吧!」 「是--!我会努力的--!」 随着拖长拍子的反应声,在京介眼前的杂草晃动,出现了称作「仆人」的人影。被丰花拉扯,而几乎同时站起身来的京介,看到仆人的身影后大大叹了一口气。对方也露出喜悦的笑容点头示意。 「京介、丰花,你们好。竟然会在这种地方见面,真巧啊!我好高兴喔!」 延伸至法兰绒制服肩膀部份的头发,配合嘴巴的动作缓慢摆动。和京介兄妹俩同为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是名叫樋名谷瑠瑠的少女。丰花发现了这一点,马上发出嫌恶般的声音说: 「还真是凑巧啊,瑠瑠,你该不会又是来妨碍我吧?」 「才不是呢,真的是巧遇啦。刚刚我偶然走到这附近,结果被那边那位修女叫住」瑠瑠悠哉地抖落黏在裙子上的杂草,继续说道: 「她说要不要来打个工,破坏恶人的婚礼?因为好像很有趣,所以我就接受了。」 「你呀,不可以将术者的力量用在这种坏事上,这点在研习一开始时就教过了吧?如果被教官知道那可就惨罗。我就不去爆料了,你还是快回去吧。」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今天不会使用光流脉的力量,你放心吧。」 微笑着说完这些话,瑠瑠就从脚边草丛中拿起一根巨大铁筒般的东西。那是某种武器--一般称为火箭筒的东西,映射在京介眼中。在背后的丰花发出响亮的吞咽声。 瑠瑠将有点重量的那件武器,豪气地搭在自己肩上。修女对着那副装扮的她点点头后,伴随大胆的笑容重新面对京介。 「害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这就是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 「那不是叫火箭筒吗?」 「闭嘴,异教徒!仆人,准备好了吗?」 修女叫唤着瑠瑠,用双手搞住耳朵逃进数公尺远的树荫下。瑠瑠笑嘻嘻地回应,并将炮口对准京介。丰花哇哇大叫地在那附近逃窜。 「好--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准备完毕!发射前五秒倒数,五--」 火箭筒喷出了火焰。 抓着丰花的手臂一起趴在地上的京介头上,红黑色的火焰和爆炸声飞越而过。礼拜堂的窗户碎裂开来,里面发出一阵惨叫。而修女则在远处大喊三次万岁。 「瑠瑠你这个笨蛋!既然说前五秒,就应该真的等五秒钟再发射啊!」 站起来的丰花在搅乱天空的暴风下让头发随之飘动,并发出怒吼。应该是风向问题吧,就像整个人沐浴在黑烟里,满脸都是炭灰的瑠瑠以微笑的表情填入下一发回答道: 「真是不好意思。因为我是第一次使用这种东西,所以把时间点算错了。下一发就会很完美的。京介,脑袋和肚子要开个洞的话,你觉得那里比较好?」 京介无言地走近瑠瑠身边,一把夺下火箭筒。虽然瑠瑠是以单手轻松架在肩膀上,但武器的重量算是相当沉重的。京介将武器丢到庭园后面,教堂的角落再度响起轰隆的爆炸声,礼拜堂的嗜杂声也变得更厉害。 「请你回去吧。」 京介平静地说完后,瑠瑠就用带有蕾丝的手帕,将被煤灰弄脏的脸仔细擦拭乾净,然后歪头思考。 「为什么呢,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们耶。再多玩一下嘛。」 「我们不是来玩的。」 「京介,你最近在躲我吧?就算在研习课的走廊上碰面,你也无视于我,刚刚也是,我明明都从草丛里挥手了。」 「在走廊上无视于你,只是因为我没注意到。刚刚没看到则是因为觉得可疑的关系。」 「啊,是这样啊?太好了,这么说我不是被你讨厌罗?」 「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你。」 「你这种说话方式反而会伤害女孩子喔。」 说出这番话的瑠瑠从法兰绒制服的胸口处取出手榴弹。瑠瑠以打开罐装果汁般的轻松心情拔开安全栓,满脸笑容地将手榴弹投掷出去。 「听说这是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天谴之炎发射装置迷你版!」 京介瞬间弯下身躯,避开了手榴弹的直接攻击。在正后方的丰花边叫边急忙跳开,天谴之炎发射装置迷你版就从礼拜堂墙上的破洞滚落到里面。爆炸声和地面的震动让礼拜堂不停摇晃,屋顶上的十字架也左摇右摆地倾斜一边。 「仆人,去筹措下一个天谴道具!」 「是--修女。」 修女和瑠瑠朝礼拜堂后面跑去。此时,不知是不是终于注意到外头的骚动,神父和新娘等人从礼拜堂里面露出极度恐惧的表情。其中也包括躲在新娘背后,脸上带着胆怯神情的新郎。 「请请问发生什么事了?」 面对在白色头纱底下不安得一脸愁云惨雾的新娘,丰花一本正经地竖起拇指说道: 「这里的修女正打算破坏婚礼。不过你放心吧!你的敌人就由我来打倒。所以待会你要给我一些礼物。像是瑞士卷我就非常喜欢!」 只说完这些话后,丰花就大喊「等等,你这没常识的女人,接着跑去追逐修女了。 京介因烧焦味道的风而不断咳嗽,在顺便叹口气后,他询问了躲在新娘背后不停颤抖的新郎: 「你为什么要刻意在那个女人所属的教堂办婚礼?」 「那那个女人,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新郎左右摇晃发青的脸做出断 言: 「我才不认识那种人!今天是第一次跟她打照面,我说的是真的啦!」 认错人、误会、演独角戏、空想、幻想、被害妄想症。 只能想起这些给旁人添麻烦的词汇,但究竟是其中哪一个?京介陷入思考。不过,不管理由是什么,对于不能阻止那名修女的行动,造成习题无法完成,这也是无可奈何。 总而言之,还是先将包括新郎新娘在内的婚体宾客,移到安全的别馆避难。因为新娘一脸痛苦的表情,所以在说完「丰花拜托的事,你不用理会也没关系」之后,京介就绕到礼拜堂后面。 礼拜堂的后面是一片早已开垦过树林的空地,在位于角落的木造大型仓库前,修女和丰花已经进入怒目而视的形势。待在较远地方的瑠瑠看到京介时,就微笑地挥挥手。 无视于她的举动,京介转而站在丰花的旁边,还是对修女反应: 「那个男人说他并不认识你。」 修女眉间的皱纹加深,牙齿发出吱嘎声响。 「他打算装傻吗,可恶的叛徒故意装傻也是天谴的对象!」 「但他好像真的不认识你。」 「你想包庇叛徒吗?还真有爱淌浑水的精神呀,异教徒。快住手吧!现在马上停止包庇他,然后也放弃自己的人生吧!」 京介一叹完气,丰花就用不甘心的表情面对着他。 「你听我说,京介,好过分喔!这里的教堂有不准在婚礼分送礼物的规定耶!所以我拿不到瑞士卷了,我好想吃喔!」 「到这附近去买不就得了?」 「可是,瑞士卷满贵的。要是买下一整条,研习生贫瘠的钱包就会一次花个精光的!」 「那么,在这里吃切剩的就行了。」 「」 「是你的话就做得到。」 「京介,我讨厌你!就算是我们没有血缘,我也绝对不会跟你结婚的!」 「我也不想跟你结婚。」 「可恶的异教徒,不要再提结婚了!不觉得很令人生气吗?」 烦躁地说出这番话的修女从衣服的袖子里抽出一本书。在厚重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庞凯拉巴姆教圣经」。 修女啪啦啪啦地翻动圣经,龇牙咧嘴地说道: 「愚蠢的异教徒啊,你们的罪孽是很深重的。根据圣经的记载,你们死后会在炼狱进行四天三夜左右的忏悔。怎么样?很恐怖吧。你们就怕到哭死吧!」 「京介,『练育』是什么?」 丰花眨动着双眼提问。因为京介自己也不太清楚,所以就从书包里把辞典拿出来交给丰花。 「嗯--炼狱在天主教中,是指介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地方天主教?」 丰花对着修女皱起眉头。 「你所信仰的并不是天主教吧,是那本圣经弄错了吗?」 「是」 修女满脸通红,她用力地阖上圣经并大声怒吼: 「是印错了!」 「嗯--」 「可恶,可恨的异教徒!竟然愚弄神圣的圣经--」 回头看着站在仓库前面的瑠瑠,修女迅速地发出命令: 「仆人,召唤出庞凯拉巴姆神的圣洁使徒神兽裘坦吧!然后把这两个异教徒给踩烂吧!」 「是--各位裘坦,轮到你们上场罗--」 在瑠瑠施加力道于仓库门板上的同时,修女朝着反方向跑去。一扑向位在空地角落残存的高大杉木时,修女就以与猴子并驾齐驱的速度开始攀爬树木。 在目瞪口呆的京介和丰花面前,仓库的门已经全部打开。从里面现出身影的是大约五十头的-- 「是牛。」 「不是,是神兽裘坦!」 对于京介脱口而出的话,修女从树上迅速加以更正。牛群在一起叫出「哞--」的一声后,就像相互竞争般朝京介他们勇猛前进。 外表虽然像乳牛,但是爆发力和毅力却很接近斗牛。仅仅一瞬间京介就被包围,且因牛角及牛蹄的攻击使得身体开始受到袭击。在相隔一头牛身体宽度的另一侧,被牛只拉扯头发的丰花正发出凄厉的叫声。 「丰花,请你加油哦--!」 在仓库的旁边,瑠瑠快乐地挥手说着: 「丰花,你不是常这么说吗?说总有一天要战胜世界上的波霸给大家看。你瞧,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喔!」 「吵死人了,笨蛋瑠瑠!像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了解我的心情!」 大声怒斥的丰花声音就这么转变成哭泣声。丰花没多久就沉入牛群之海中,从京介的位置完全看不到她的身影。 牛只哼出抗议的鼻息,并咬住京介的身体。因为是草食性的动物,所以牙齿并不尖锐这一点算是可喜可贺,但下巴的力道却相当强劲,被牙喂咬到肋骨还是会感觉相当疼痛。 京介想着再这么下去会被吃掉,环顾四周的牛群。 「你们是肚子饿了?」 明明不可能会得到反应,但面对京介的喃喃自语,牛只像是商量好似地,全体一起发出「哞--」的叫声。 「有好一阵子没给你们吃东西?」 「哞--」 「现在因为眼前有人类,所以你们才先攻击看看,其实你们比较喜欢青草吧?」 「哞--」 「原来如此。」 京介仍旧被牛只包围下,将手持的长形木杖的布套解开。他将取出的术者必备携带道具玲洗树树枝尖端,指向适当方位的地面,然后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巳位在地下敢动,二度变动春之时!」 空地一带的地面发出金色光芒。被砍掉的树木和树荫下的杂草突然冒出新芽,一口气长到牛背左右的高度。牛群发出近乎欢呼的叫声,朝着植物的方向飞奔过去。然而似乎有几头牛冲撞到修女攀爬的杉树,所以也响起一阵人类的惨叫声。 牛只离去,当京介将倒卧在地面的丰花扶起来时,修女跑了回来,以看见恶魔般的眼神注视着。 「太太可怕了刚刚那股力量是什么?我还以为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异教徒,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果然是使用禁忌咒术的黑暗魔神走狗吧,快点招认!」 「如果你想这么做,要我照办也没关系。」 心想解说起来很麻烦,而且也没有必要说明,所以京介就回以适当的答案。自己是光流脉使者,运用网罗大地的那份力量,使这附近的草木依其意志生长--要是这么说,这名修女大概也没办法理解吧。就算对方可以理解,也只是单纯增加一个被敌对的因素。 「仆人,你在那边发什么呆呀?快去捕捉神兽!要是放着不管,它们会连泥土都吃下肚的。」 「是--各位裘坦,快点回小屋罗--!」 受到修女命令的瑠瑠快乐地催赶牛只。她将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来的长绳索结成圈圈来回挥舞,熟练地捕捉起牛只。京介呵欠连连地远望着那副光景。花了整整三十分钟,牛只才全部回到仓库里。 「如果对手是禁忌的咒术使者,那么我也必须拿出真本事了」 太阳已经完全西下,染上藏青色的夜空,在修女全身上下落下幽暗的影子。抬头看着最先出现的星星来消磨时间的京介,将视线移回地上问道: 「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还有了。要哭着逃跑的话就趁现在!仆人,移动到大礼堂吧!」 「你说大礼堂,终于轮到压轴好戏登场了?真令人期待!京介,你现在还不能回去喔!」 修女和瑠瑠朝着其他建筑物的方向跑去。当京介心想要早 点回去而叹息时,听见背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定眼一看,原来是刚刚那位新娘边撩起纯白的结婚礼服下摆边朝这里走近。在她的背后还有仍在举棋不定的新郎身影。 「也请你带我们一起走吧!」 当新娘以压抑的声音说出这番话时,新郎从背后拉扯她的头纱摇着头。 「别别去啦,会被杀的,不管是那个修女还是这个魔法师都不是人类,我好怕!」 「为了得到幸福,怎么可以感到害怕?」 用力摇摇头后,新娘直视着京介说道: 「我要跟她谈谈看。我想谈过之后她就会明白的。」 「那女人沟通得了吗?」 「我会努力我们走吧!」 新娘抓起京介的手腕,迈开了步伐。 怎么样都无所谓,但她还真是个握力强劲的女人。京介在心中想着。 朝着在教堂建地角落红砖建造的大型建筑物,京介等人慢步走去。从建筑物里正响起一阵让听众犹豫要不要进去,走音非常严重的乐声。 新郎躲在新娘的背后,新娘则跟在丰花的后头。丰花戳着京介背上,而自然而然成为打头阵的京介,只好不得已推开大礼堂的大门。 随着摩擦声响敞开的大门另一侧,是挑高天花板的大厅。室内布满无数蜡烛的光芒,正摇晃着不吉利的影子。在大厅的深处,有着和礼拜堂相同的祭坛及管风琴,瑠瑠正适当地敲打琴键。一发现到京介等人的身影后,瑠瑠才勉强结束演奏。 在祭坛上有个大箱子,修女在箱子旁边直挺挺地站着。当修女看到新郎新娘的身影时,立刻横眉竖眼,用力咬着嘴唇。似乎是咬得太用力的关系而流出了鲜血,不过本人却完全不在意。 「可恶的叛徒!竟然刻意前来接受制裁,还挺勇敢的嘛!不过你的那份勇敢也很令人憎恶。让你尝尝天谴的滋味,你就流着鼻涕大声哭号吧!」 「等一下,请听我说」 无视于提出请求的新娘所说的话,修女一从祭坛上跳下来就大喊着: 「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我从心底乞求您现在降临此地,扑杀背叛者及禁忌的咒术使者!」 如同反应那声呐喊般,祭坛上的箱子开始自行晃动。新郎和丰花虽然发出惨叫而打算逃离此地,但不知何时绕过来的瑠瑠却将大礼堂的大门关上。京介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叹了一口气。他虽然稍微思考一下对什么庞凯拉巴姆,要用什么样的法术才会有效果,但却因为没办法想像庞凯拉巴姆的形体,而什么也想不出来。 箱子的外盖气势惊人地弹开,并掉落在地上。在一行人静静守候当中,从箱子里面又白又圆的物体突然现出身影。排球形状的身躯上有小小的翅膀,手脚及圆圆黑眼珠的那个物体,一攀上箱子的边缘就张开小巧牙齿并列的嘴巴宣告: 「跪下,人类!我的名字是庞凯拉巴姆--」 「久候大驾,神圣的庞凯拉巴姆神!」 修女在地上正襟危坐,迅速地低下头。大概个性是容易受到周围影响的关系,新郎也同样叩头行礼,但京介和丰花却同时叹气。这是因为他们有见过这个自称「庞凯拉巴姆」的白色物体印象,这生物长得和前阵子碰到的某种小精灵很相似。 「啊!」 小精灵这边似乎也注意到的样子,当他吃惊得瞪大双眼时,马上嘀嘀咕咕些什么而打算溜回箱子里。丰花往前走近,一把抓住白色物体的翅膀。 「你呀,前些日子碰面的时候,不是叫白丸子一号吗?什么时候改名啦,喂!」 「噢呜,请你不要碰我的翅膀。请你不要碰小精灵的翅膀啊!因为很容易被弄坏,所以请你不要用手触碰啊!」 白丸子一号在丰花手中不停挣扎。当丰花用力拉扯时,小精灵的翅膀就像捏面糖一样伸长了。 「你想对庞凯拉巴姆神做什么?」 修女跳起来,从丰花的手中夺下白丸子一号。丰花用鼻子哼笑着说道: 「什么庞凯拉巴姆呀?那家伙不过是个小精灵而已!」 「这位大人是不折不扣的庞凯拉巴姆神!前天夜里,他以非常惊人的气势吃光祭坛上的供品。当我询问是否是庞凯拉巴姆神时,他回答说正是在下。神在虔诚信仰的我的面前,展现出他的形体。」 「你完全被骗了,真是丢脸。」 「我才没有被骗。快点道歉!庞凯拉巴姆神,请您给予这个该遭到报应的小丫头天谴吧!」 修女对着丰花投掷白丸子一号。丰花以轻松的回击将小精灵圆圆的身躯反弹回去。瑠瑠朝白丸子一号飞去的地点起跑,她心情愉悦地托起球来。 落下的地点刚好有新郎在,但新郎却一直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只是发出惨叫。新娘跑到新郎的身边,让结婚礼服的下摆随风飘摇,猛然跃起。新娘的杀球准确地打中白丸子一号,白色球体随着凄惨的叫声,掉落到大厅角落。 修女瞪着做完落地动作的新娘,用力地昨舌: 「漂亮的杀球真不愧是只有虹原中央学园排球社的王牌球员才做得到的」 「清美,你果然还记得我!」 新娘的眼里浮现出泪水。新娘洋溢着笑容,拉起修女的手。 「太好了我还在想要是你没注意到的话,该怎么办才好?」 「我当然记得!就算用化妆来误导人,但你的脸我是不会忘记的!」 修女甩开新娘的手发出怒吼。将滚落在脚边的白丸子一号一脚踢开,京介询问着: 「你也认识新娘?」 「这是当然的啦,因为他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叛徒!」 「刚刚,你不是说背叛你的是男人吗?」 「我是说了,不过虽然打扮成新娘的样子,但这家伙是个男的!」 听到修女这么一说,丰花和瑠瑠异口同声叫出「哎呀--」一声。新娘掩面开始哇哇大哭。无论是外型还是哭泣的行为,不管从那里、怎么看都只是个女人。这么说来,京介想到了她的握力非常强劲。 「过分你好过分喔,清美。十年前我确实有寄一封信吧?上面写着因为有喜欢的男人,所以要和他私奔,还有从今天起我的心就是女儿心了。我想如果是青梅竹马的清美,一定可以了解我的心意。」 至此沉默不语的新郎,轻轻地将手搭在新娘的肩上说道: 「你别在意了就算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认同你,只有我还是会认为你是女人而一起生活下去,哲子。」 「别再叫他哲子,那家伙的本名是哲三!」修女抓起白丸子一号,顺势朝新娘的方向丢去。抬起头来的哲子或者该说是哲三落下泪珠,迅速伸长双臂,豪爽地封锁住攻击。 修女一脚踩扁掉落地面的白丸子一号身体,愤怒到双肩不停颤抖,唾弃般地说道: 「可恶明明是男子排球社的王牌球员,明明长得这么帅,明明小时候就答应长大以后要娶我的!」 「对不起,清美虽然在信上已经道过歉了,小时候的清美很强悍,总觉得充满男子气概,我还挺喜欢的。不过,我觉得还是真正的男人比较好」 「既然如此,要跟那个男人私奔,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你又回到虹原,还要在我所属的教堂举行什么婚礼!」 修女气得直踩脚大声呐喊。脚下的白丸子一号身体,就像棉花糖烂掉一样完全变形。 「因为,那是」 流着无止尽的泪水,新娘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使得化好的妆脱落,因而可以窥看到嘴巴附近隐约的胡渣痕迹。 「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我得到幸福的模样。我非常感谢你。清美你小时候和我一起玩办 家家酒时,我其实就已经有了女性的自觉,所以你是我的恩人啊!」 「快住口!现在马上停止让眼眶泛泪的行为!仆人!仆人啊,快想办法解决这个叛徒!」 虽然修女发出这种命令,但瑠瑠却在胸前紧握双手,左右摇头。 「修女,这个人并不是坏人喔。他不过是个为了爱与情义尽心尽力,像个男子汉的人吧?」 听到瑠瑠这么说,新娘说出「不要说我是男人」后,又开始大声哭泣。修女大喊瑠瑠是叛徒,并将白丸子一号及圣经顺手丢到地上。在大礼堂里,修女抓狂的声音和新娘啜泣的声音,幽暗地回荡着。 哼出一道大鼻息后,丰花对京介问道: 「这些人该怎么办?不过,我想就算放着不管,他们也能自行解决,只是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依照消除这块土地闭塞的研习课题来考虑,可能的话现在应该马上解决争端。但是关于感情纠葛的解决方法,京介却无从得知。 捡起修女丢出来的圣经,京介不知为什么地试着翻动几页。当然里面并没有可以作为参考的纪录。 「在这里的只有禁忌的咒术使者和叛徒而已!」 一个箭步跳到祭坛上,修女唐突地如此大喊。两手早已握着好几根点燃的蜡烛,在她充满憎恨的脸上刻划出厚厚的阴影。 「既然如此,还是直截了当的让所有人处以烙刑吧!」 修女将蜡烛朝四面八方丢掷出去。火苗陆续延烧覆盖祭坛的桌布及墙边的窗帘,火焰一瞬间就在大厅里扩展开来。乌黑肮脏的空气布满整个室内,修女发出一阵大笑。 「惨了啦--出口打不开!我们会变成熏肉的--!」 丰花冲撞着紧闭的门扉大声呼喊。京介挥开在眼前飘散的火苗后说道: 「冷静点,只要用法术适当破坏一下就行了。」 「啊,对喔京介?你要去那里?」 无视于丰花的询问,京介走到祭坛下方。他对背对着竖立起来的火炷,发出疯狂般笑声的修女,丢出捡起来的圣经。 「再不逃的话,连你也会死的。」 接住圣经的修女突然止住笑声,以怅然若失的表情俯视京介。 「闭嘴!我是十分谨言慎行的神职人员。早就做好何时殉教都无所谓的觉悟!」 「只要你一死,闭塞的原因就会消失,所以你要这么做也没关系,但是如果做为习题的土地上有死人出现,好像会被研习课臭骂一顿。」 「你在说什么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话啊,咒术使者?」 「在那本圣经里--」 就在距离祭坛几步远的地方,京介说话了。祭坛的周边火势最为强劲,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汗水直流。 「里面写着妨碍他人的幸福是天谴的对象。」 「什」 「虽然对象的内容很多很麻烦,不过你加油吧。」 就在此时,丰花似乎成功破坏掉大门,随着一阵震动,外面的空气强势地吹进大礼堂内部。因为那份冲击,使得大厅的天花板崩落,在修女头顶上带有火焰的横梁掉了下来。 「清美,危险--」 比京介更快移动脚步的新娘,将手伸向修女。在修女被拉开来的瞬间,祭坛被掉落下来的梁柱砸毁。 星光闪耀的夜空下,响遍修女的哭泣声。 在烧毁的大礼堂前,自然而然聚集起来的婚礼宾客,露出同样惊讶的表情。教堂的修女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而新娘正在安慰她的情景,确实是很不自然。 就在稍远的地方,丰花和瑠瑠一起远望这般景象,京介则忍住了哈欠。在脚边的地方白丸子一号被紧紧缠住,正哭诉着「我不是皮球啦」。他心想到处都是一片哀伤的情景。 抚摸着边哭边大叫的修女头部,新娘微笑地说道: 「清美,你从小就是个女中豪杰,但是一旦切断紧张的引线就会哭出来。你这种表现很像女孩子啊!」 「哇啊--所以我才会输给真正的男孩子?」 新娘将手搭在加倍大哭大叫的修女肩上,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清美,拜托你可以让我的婚礼继续进行吗?」 修女虽然有一小段时间流着鼻水不断啜泣,但没多久就轻轻点头表示同意。当丰花说出「了不起」而大肆拍手时,观礼的宾客也受到影响地拍起手来。 「不过,」 以哭肿的双眼环顾教堂的土地,修女喃喃说着: 「礼拜堂已经毁了,可以取代的大礼堂也变成这副德行虽然始作俑者是我自己」 「没关系的,只要可以敲响礼钟就行了!」 新娘手指礼拜堂的屋顶说道。在竖立十字架的三角形屋顶下,正吊着一具大钟。 「在庞凯拉巴姆教的结婚典礼中,最后是要敲响那个大钟吧?只要这么做就可以得到幸福吧?」 「啊--那个大钟还有这种用途?」 突然发出尖锐声音的瑠瑠,垂下了眼尾。 「修女,因为你说用不着那样的大钟,所以我才把敲响大钟所使用的绳索切断了。因为要用来捕捉裘坦。」 修女再度泣诉着「哲三,对不起啦?新娘也失望得垂下双肩。京介想着只不过是一条绳索,现在马上更换不就得了,他抬头望着屋顶。但是用来攀到屋顶的外部阶梯因为爆炸的震动而损坏,看来今天之内是很难做些什么了。 「没问题,交给我们吧!」 环顾着沉默的一群人,丰花大力地拍拍胸捕。 「只要敲响钟声就可以了吧?那么要敲几下才行?」 抬起头来的修女皱着眉头回答: 「根据圣经所记载要敲响四次可是,你要怎么」 「四次啊,公平起见各分两下就行了!京介,走吧!」 如此说完的丰花牵起京介的手臂,朝着礼拜堂的方向迈开步伐。拨开白丸子一号,京介一路被丰花拖拉着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啊!用法术做出空气块体,然后丢中大钟就可以了。当然,要增减力道到不会破坏大锺的程度--要是在这里做了好事,习题的分数或许也会提高吧?」 在礼拜堂下方停下脚步的丰花,指着稍远的地方说道: 「京介你去哪里,然后和我交替使用法术。要让大钟发出感觉很好的声音,要节奏优美的喔!」 「节奏优美」 虽然仍歪着头思考,但京介还是移动到指定的地方,拿好玲洗树树枝。如果将京介和礼拜堂,还有丰花这三点各自用直线连结,京介刚好是在会形成直角的位置。 丰花舞动时洗树树枝,送出暗号。她将树枝的尖梢对准三角形屋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威力为五。出于午位,沉于酉位!」 玲洗树树枝的尖端,生出一块约双手环抱大小的空气块体,朝着大钟的方向飞去。空气块体仅偏离目标一点点,直接撞上屋顶。而且那威力似乎在丰花的预料之外,发出一阵凄惨的声音后,屋顶开始崩毁。首先是十字架掉落,直直刺进了地面。 「果然京介,在完全坍陷之前必须敲响钟声,快动手啦!」 丰花大声下达这道命令。虽然还在怀疑有没有敲多达四次钟声的时间,但京介还是对着开始倾斜的三角形屋顶举起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威力为四。出于酉位,沉于午位!」 空气块体这回笔直地直接攻击大钟。之后发出高亢的金属声--大钟就此粉碎了。 「」 威力设置似乎发生了错误。京介歪着头喃喃自语。 「你在做什么啦,笨蛋!把钟弄坏了该怎么办?习题、分数,还有大家的幸福啊!」 慌张地跑到身边的丰花,抱着京介的脖子大声怒吼。在他们头顶上,屋顶完全崩毁,对着夜空冒出阵阵烟雾。 可以看见察觉到异常变化的修女、新娘和观礼者正往这里前进。破坏教堂的大钟一定也会成为天谴的对象吧?京介叹着气如此想着。 事情发生过后几天,给予京介兄妹俩的习题评价,当然不可能达到合格标准。因为教堂的大半毁坏,修女再度气得抓狂,因大钟粉碎而变得悲观的新娘则哭得伤心欲绝,闭塞变得越来越严重,所以根本没办法解决。评价是「反省」--正同字面之意,就是受到待在家里闭门思过的处分。 在处罚中当然不能去上研习课程,也不能处理习题。虽然丰花似乎觉得这样令她很不耐烦,因而在家里的庭院狠狠地大肆胡闹,但只要除去那些噪音还是挺安静的,所以京介就这样冷静地度过闭门思过的期间。他觉得比起前往习题的土地与他人接触,从自己房间的窗户眺望天空茫然度日,对健康还比较有益。不过,当思考到做这样的事是否就是幸福时,他并没有特别幸福的感觉。 「今天闭门思过正式结束罗!好啦,鼓足干劲去研习吧!」 一脚踹开京介房门的丰花,如此说着前来迎接他。从那充满干劲的笑容中,好像可以看见非常幸福的样子。但对京介来说却是个找麻烦的笑容。 京介突然想到,对自己而言幸福是什么?果然不先从了解幸福的意义开始是不行的,但因为即使翻字典也还是不明白,所以或许只有放弃--丰花:后来,清美就为了加深自己的信仰,而到世界各地的教堂巡回旅行了。她还从国外寄了明信片来喔!上面写着「旅行一切顺利,抢夺的招牌已经超过一百个了」。瑠瑠:好像在踢馆一样,帅呆了耶!丰花:她还提到「等我回到日本,再找时间碰面吧?不知道礼物会是什么?虽然研习很辛苦,但因为也可以像这样增加朋友,所以还满快乐的。瑠瑠:明信片上还有附注喔。嗯--她写「下一个就是你」。 丰花: 瑠瑠:预定回国的日期是啊,好像是今天耶! 丰花:这个--因为闭门思过的关系,所以身体变得有点迟钝。我 还是去某个远一点地方吧。好朋友詹妮佛所在的美国,有点太远了要去 那里好呢是山里,还是河边 京介:狠下心来去个月球还是星星吧? 丰花:哎呀,京介你还真稀奇,竟然说出这么罗曼蒂克的话啊! 京介:然后,不用回地球也可以。 丰花:你--你也要一起来,我们就尽量跑远点吧! 第四章 洞窟中的生死关头! 人为什么会有欲望?--一条京介短促地叹了口气。 他将手腕勾在公交车的吊环里,朝着窗外投射不带感情的眼神。身穿虹原东中学学生制服的京介,一手拿着约有身高长度的木制法杖。虽然京介带着类似童话里魔法师所用魔杖的怪异物品,但在座位坐满状态的拥挤车内,还是没有引起他人注目。要说为什么,是因为在他身旁的少女,聚集所有乘客目光于一身的关系。 「你们看不懂这几个字吗?上面写着博爱座吧?看懂了就快把位子让给她坐啦!」 以高亢的声音如此叫喊的,是穿着和京介同一所初中制服的女学生。在两耳上结成的两条长长的黑色发束,随着她每次大声嚷嚷么而甩动着。少女的旁边站着一名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年轻女性,虽然她的脸庞不时有发束使劲拍打过来,但是少女本身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 京介和那名少女的外貌,除掉头发之外可说是一模一样。少女的名字叫做一条丰花--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 「那那个,我没有关系啦」 撑着拐杖的女子有点推辞地这么说。站在走道上的女子及丰花面前有个博爱座,不过几名看似高中生的男学生却霸占了那个位置。直到刚刚为止还单手拿着薯条、爆米花等零食并说着蠢话的他们,现在正烦闷地瞪着开始说教的丰花。 「你就不用客气了,大姊姊干什么啦,你们干嘛用那种眼神?要是你们胆敢想着『烦人的小丫头和笨蛋初中小弟就回家去洗洗室内拖鞋』这种鬼话,我可不会轻易饶过你们!你们到底要不知礼貌到什么地步?别说是不让位了,竟然还大摇大摆地吃起零食!从刚刚开始碎屑就一直掉在地上,你们都没注意到?」 以震破窗户玻璃般的气势大声怒吼完后,丰花从高中生的手里抢下零食袋,然后将袋中的零食一口气倒进自己的嘴巴里--食欲。京介在心中喃喃自语。从虹原车站搭乘这辆公交车前,说「因为今天要出远门,所以必须填饱肚子」,而抢走京介的钱包跑进便利商店,吃下六个肉包还是豆沙包的人,到底是谁啊?那群高中生不知是不是受制于丰花的魄力,全都带着胆怯的表情,肩并着肩不停发抖。 「那那个,与其礼让给我,你自己坐下来不是比较恰当吗你也带着手杖啊」 手指着丰花手拿的长形木杖--和京介同型的东西--撑拐杖的女子说道。话一说完,丰花就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拍了穿着制服的胸口一下。在公交车里响起一声拍打曝晒的棉被般强而有力的声音。 「这根木杖和普通的木杖不一样喔,大姊姊。虽然没办法详细说明,不过硬要比喻的话,该怎么说呢?我是被选为拥有伟大力量的人?还是世界第一的储备军?」 「呃,那个就算你用疑问句问我,我还是不太明白耶」 「总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要是不听我的话就会倒大楣的!明白的话就快滚开吧!你们打算坐到什么时候啊?」 像是驱赶苍蝇般挥动木杖把高中生赶走,丰花让拄着拐杖的女子坐在座位上--自我表现欲,还有征服欲。这次换成在嘴里低声嘀咕,京介对着在窗外延展开来,虹原市郊外的冬季草木凄凉的田园景致叹了口气。虽然气势是像笨蛋一样强大,但外表却是个普通的纤弱少女。就算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角度来看,也只是拥有接近平均值力量的研习生。不知道是从那里涌现出那样的自信,不过,丰花从三岁起就一直在说,自己的存在是这世上最伟大且最强悍的。 「听好了,各位。在公众场合要遵守礼仪,让我们一起珍惜互相礼让的精神!对于受伤的人要禅让座位,对于驱除邪恶的正义使者不要吝惜称赞--明白的话就鼓掌!来,鼓掌--!」 「丰花对着全体乘客挺起胸膛并高举法杖后,就如此呐喊着。乘客惊慌失措地开始拍手,公交车里随即响起一阵让耳朵感到疼痛的拍手喝彩声。公交车司机也把手从方向盘上放开,脸色铁青地鼓掌--名声欲。不管怎样都无所谓了,反正总括起来就是贪念。京介将目光从对着所有乘客散播微笑,说着「谢谢」的双胞胎妹妹身上移开,无力地垂下双肩。 「下一站是虹原溪谷入口,虹原溪谷入口--」 听到中规中矩播放的广播瞬间,丰花的大眼睛绽放出闪亮光芒。 「就是这里--我要下车!」 丰花挥舞着木杖,拚命敲打下车铃的按钮。发出啪搭一声后按钮碎裂了,但周围却没有人敢埋怨。虽然京介想过好歹是一家人,应该说些你是笨蛋或是搞错木杖的使用方法之类的话,不过在他开口之前,丰花就朝出口的方向冲去。 「要走罗,京介。今天也要精神抖擞地解决习题!」 短短的裙摆随风飘动,丰花从公交车上一跃而下。但她却没有遵守下车之际要付车钱这种公众礼仪。 从学生制服口袋里掏出零钱,付了两人份车钱后,京介叹了口气。他记得像交通费这种必要经费只要申请,本家应该就会拨款支付,但是因为太麻烦,所以还是算了。 「上行公交车的最后一班是下午五点,现在已经收班了所以要回去时只能走回去罗就算拦到出租车,也不可以给司机添麻烦喔」 正要下公交车时,司机诚心地说出这番话。 虽然对相关人员以外的人而言,大概是连得到知识的机会都没有的话题,但是世界上的大地,是由一千八百年以前一名巫女构筑基础的特殊能力所网罗的。以过去巫女所侍奉,号称拥有万能神力的精灵残体为根基的那股力量,总称为「光流脉」。只有继承巫女血缘的人才能在遗传能力下,从光流脉里引发出各式各样的力量,而现在也以建构世界的和平为目标。 光流脉容易受到大地的各种外在影响,而那份影响会显现出功能降低的徵状。负责从事徵状--以专业术语来说称为「闭塞」的修复工作者,就叫光流脉矫正术者,一条京介和丰花正是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每当学校放学后,他们就会到光流脉的相关组织--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研习课,努力通过学科考试或实战技术研习。 今天,京介兄妹俩被迫前往的地点虹原溪谷,也是位在研习指定区城内,已经在此地产生闭塞的矫正工作,就是这次的实战习题。 「真是个好阴森的地方耶太缺乏色彩了。我个人是比较喜欢金色、银色及珍珠色这些颜色。」 丰花在环视周围一圈后,哼出了一个很大的鼻息说道。 溪流沿岸并列着峭立的山壁,完全遮住快要西沉夕阳的附近一带,被吸进微弱的黑暗中。脚下所踩到的碎石子,山崖及掉落在附近的大石头,都像骷髅头一般惨白,连围绕溪谷的树林也季节性地凋落树叶。不时吹过的北风摇动乾枯的树枝,发出啜泣似的声音。 「不知道闭塞是从那里飘出来的是这里吗?嗯,绝对是这里!」 让长发如流星般滑顺开来,丰花飞也似地跑往山崖方向。部分山崖隐约覆盖着一层蓝色的光芒。那正是只会投射在接受矫正术者训练者视野中的闭塞颜色。 术者从事光流脉闭塞矫正工作的基本动作,是确认闭塞的来源,以及将产生的原因从根本排除,之后则使用矫正用法术来完成整个工作。京介将必备携带道具的木杖--玲洗树树枝挟在服下,点燃一根香菸后,紧追在丰花身后。 丰花伫立在溪谷深处,敞开了一个大窟窿的悬崖前。虽然现在是个像洞窟入口般的洞穴,但这里原本并不是洞穴,似乎是受到前些日子发生山崩的影响所形成的东西。入口处设置了工地现场专用的黄色栅栏,用来表明禁止进入。 「搞--什么嘛,原来闭塞的原因是土地变形啊?这回的习题还满容 易的嘛,那么京介,你就快去进行净化吧。」 丰花在胸前交叠双臂神气地说着。光流脉闭塞的原因有好几种类型,而大规模的土地变形也可算是原因之一。因为土地的影响,在地底下流动的光流脉脉流似乎也会受到妨碍。进行修复的工作因为有消除闭塞之意,所以用术者的行话来说也称作「净化」。 「然后,赶快从这么阴暗又寒冷的地方回去吧。回去的路上要是没有吃点比萨包子,我一定会冻死的。你要是敢不请客,今天晚上就让你睡外面!很冷喔,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会冻僵的喔。啊不过京介你本来就是零下世界心灵的拥有者,所以用不着担心,真是太好啦!」 丰花在京介的肩膀上轻拍一下后笑道。只因为京介兄妹俩是双胞胎的关系,所以矫正术者的研习就以两人一组的方式进行。虽然同期的研习生中有人认为可以乐得轻松而羡慕不己,但那只是羡慕的人不知道丰花的个性。 当京介将菸蒂丢在地上,无可奈何地重新握紧玲洗树树枝时--他听见从背后传来踩着碎石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在发出悲凄声响的风中,站着一名男子。身上穿着薄布料的僧侣工作服,赤脚拖着健康拖鞋。虽然年龄不详,但总之应该是个中年人没错。在像落难武士般乱成一团的头发,和从鼻子到下巴大肆延伸的黑色胡子中间,有双细长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瞪着京介。 「有恶灵啊--!」 男子突然如此大叫,接着就来回挥舞手中的细长木棒。在细木棒前端黏着白色纸张的东西--很像神社住持所拿的除秽拂尘,但这名男子却怎么看也不像是担任神职的样子。 「这附近有恶灵喔!我可以强烈的感觉到!是谁,是你吗!?是不是你!?」 将细木棒的尖端刺向京介,对方眼睛布满血丝地做出断言: 「为什么?表情太阴沉了!」 「」 「还在喔,还在某个地方喔--!在那里!是你吗!?是不是你啊!?」 这回细木棒的尖端转而推向丰花,男子仍以充满血丝的双眼再度断言: 「为什么呢?气息太嘈杂了!」 「什!」 「还在还在啊,还在喔--!在那里!在这里面吗!?是不是在这里面啊!?有声音在呼唤我啊--!」 一脚踹开禁止进入的栅栏,男子不断发出怒吼地走进悬崖的洞穴中。横眉竖眼的丰花忽然龇牙咧嘴地,对着那个背影大吼: 「给我等一下啦,大叔。你说气息太嘈杂是什么意思?我身上的气息是将来要成为世界第一术者的氛围喔,等等,你有听到吗!?」 虽然丰花朝着突然裂开阒黑入口的山崖洞穴走近约五步的距离,但马上就回过头来勾住京介的手臂说道: 「别呆呆的站着啦,京介你也一起来!必须向那位大叔说明我们有多了不起!而且不管怎么说,让他这么闲晃也会妨碍净化!」 「静静地等他回来就行了。」 「你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想快点完成习题,回去吃比萨包子啦!因为我是跟你两人一组的,所以我可不准你擅自行动或随便乱加意见。」 「」 被丰花拖行朝着洞穴走去,京介叹出长长的一口气。他心想如果坦白说出因为付掉两人份车钱的关系,已经没有钱可以买吃的东西,下场大概会很凄惨吧?不过,因为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最后会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 洞穴前方是一条宽度约五、六公尺,至顶部高度约三公尺左右的通道延伸到尽头。就因山崖塌陷而偶然形成的地形来说,实在太过整齐了。这山崖从以前就有内部空间吧?京介远望幽暗通道的前端思索着。然而就连黑暗的尽头,也可以看见显示闭塞的蓝光。 「大叔,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但是对丰花来说,她好像对那个穿着僧侣工作服的男子更为在意。听到双手叉在腰上的丰花询问,男子让健康拖鞋发出嘟嘟声响转过身来。因为从入口好不容易照射进来的外部光线,将男子的脸上刻划出令人毛骨栗然的影子。 「我是世界第一的灵媒师,田中太郎。」 「很可疑耶。」 「我是听到亡灵的声音才来的。几天前从附近传出来,那个声音吵到连晚上都睡不好觉。所以一定是恶灵!对了,你们--」 叫灵媒师田中的男子交互看着京介和丰花的面容后,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皱纹。 「仔细清楚观详了这么一下,你们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耶。还是你们是使用分身术的妖术使者?」 「真没礼貌耶,我可不是长得一副相信少说几句话也能活下去,那种放弃人生的面孔。」 「我也不是长得一副认为自己就是银河系中心的傲慢模样。」 「京介,你刚刚说什么?我还在想说你偶尔开口会说些什么呢,如果你不在三秒钟内收回那句话,我就让你变成和这位大叔的工作有关的存在。」 丰花在眼睛深处真的燃起愤怒的火焰,开始抱着京介的脖子。当京介叹口气掰开她的手指时,突然一阵天摇地动侵袭而来。 「怎么了!?」 田中抬头看着天花板的瞬间,伴随轰隆声响地面开始晃动,视野也转而变差。受到黑暗惊吓的丰花哇哇大叫,却还是再度拖住京介的脖子。京介完全感觉不出她有手下留情的那股蛮劲,是怕得跑来依靠他?还是企图趁乱来杀人?他无法做出判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京介推开丰花,将持洗树树枝插在地上念出咒语: 「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一间四方。半刻之后,沉于辰位!」 京介脚下的地面释放出淡淡的光芒。亮光保持原本圆形的模样,照亮到以京介为中心半径约两公尺左右的地面。在漆黑一片的空问中,丰花和田中的身影隐隐约约浮现出来。这是刚在研习中学到的照明术,法术的效力应该可以持续十五分钟左右。 折回才刚走进来的入口,京介叹了口气。好几颗巨大的岩石堆垒,将洞穴堵住。一看到这个情景,丰花立刻发出惨叫: 「为为什么入口会!?这是嫉妒我的才华的某人所设下的陷阱吗!?」 「是山崩又发生的关系吧!」 「骗人,绝对是某人想把我关在里面啦!如果不是这样,这种洞穴怎么会--」 「我听说过!」 田中一声大叫,打断丰花的话。他将细木棒像指挥者一般地甩动,盯着通道的尽头继续说着: 「好几百年前--听说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财宝!?」 丰花的双眼顿时一亮地浮现出「¥」的记号。京介有股不好的预感,当这个记号出现时就准没好事发生。根据从父母亲那边听来的说法,在出生后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丰花的眼睛似乎就已经闪耀出那个记号了。 「等一下,大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就详细说给我们听啦!」 「尽管经过长年的调查,但似乎还是没发现那些东西的下落,不过,如果考虑到入口本身也是被堵住的话,就很容易理解。因为前几天的山崩,就这样解开了入口的封印--」 「也就是说,这个里面有财宝正在呼呼大睡罗?」 「呼唤我的声音真实身份,原来就是贵族的亡灵啊!」 「这样就能成为大富翁了!就可以买最贵的特选中华包子!」 「这是我灵媒师生涯的头号大主顾!在亲眼看到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丰花和田中像是相互竞走一般,猛 往通道的尽头跑去。但是五秒钟后,两人又一起回来,并同时抓住京介的手臂推往前方。 「因为照明术是以京介脚下为中心敢动,所以如果你不来,就会漆黑得没办法前进。虽然很不甘心,但是今天就让你来当班长也无所谓。」 「没错没错,妖术使者少年啊,你就站在前头,引导我们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出这番话后,就紧紧地跟在京介背后。 对着被吸入黑暗的前方景象皱紧眉头,京介叹了口气。看来不管是丰花还是田中,似乎都很不喜欢走在漆黑道路的前头。 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阴沉地回荡在墙壁及天花板里。 在洞窟的深处湿凉的空气沉重地滞留,除了照明术照得到的脚边一带外,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在十步之前的黑暗中,就算有什么拿着凶器的人埋伏,等到发现时应该也被杀了吧?田中的指甲陷进他的右肩,丰花则以双手紧紧地缠绕他的左手臂。京介心想,在这种状态下即使被迫站在最前头,也完全没有可以面对危机的瞬间行动,大概会被身后那两个人当成挡箭牌然后被干掉吧。 在笔直延伸的通道里,突然碰到道路的尽头。虽然有一条往右弯的通道继续延伸,但在道路尽头的墙壁上却刻着某些文字。 当京介用打火机照亮时,墙上写着这样的文字: 「前方,裸露」 丰花低吟着,田中也在念念有词。用点燃的打火机,顺便也点起一根香菸,京介对着两人说道: 「不是没有什么财宝吗?」 「不,应该有!」 田中用非常坚决的口吻这么说着。他哼出近似斗牛般气势的鼻息后,推着京介往右弯的通道走去。 「宝藏就在这前面,我可以听见亡灵的声音!」 「我可是什么都没听到。」 「不,有的,一定有的,不可能没有!」 「」 就这么被田中推着迈开脚步前进五分钟左右,来到一个正方形的房间。在四周只被墙壁包围的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在尽头处的墙上,敞开一个人头般大小的洞穴,在洞穴旁又刻着文字: 「裸露,此处」 田中发出接近欢呼的奇怪声音,撞开京介后,就将头伸进那个洞穴里。当他头发乱蓬蓬的头整个嵌进去时,可以听见从上方传来有东西在移动的声音。 「京介,那个!」 丰花指着天花板大叫。刚好在田中把头伸进去的正上方天花板上,裂开了一个洞穴。而且排成一列的好几柄长枪尖端,正从那个洞穴瞄准下方。 「灵媒师,要是再不把头缩回来,你八成会死的。」 虽然京介开口和他说话,但田中只能在脑袋依然伸着的状态下,让脖子不断往下挣扎。该不会是头拔不出来吧?京介总算察觉到这一点。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卯位朝酉位增加风压,对一间前方之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午位!」 他挥动玲洗树树枝,对着前方的墙壁念出咒语。大气的压力推挤着墙壁,在爬出裂痕后开始坍毁。当田中的身体摔落到洞穴另一侧同时,长枪也从天花板上射落下来。几十支的长枪毫不留情地刺进地面,扬起一堆尘土。 「大叔--你没事吧?」 丰花朝田中的方向跑去。在墙壁半毁的另一边,田中趴着倒在地上。在他的身旁,滚落一尊十分古老的土偶。那是一个人类的全身像,因为胸部附近有不寻常的凸起,所以不得不看作是女性裸体的象徵。只不过那是一尊土偶。 「色狼!」 面对丰花简短却确切的话,田中迅速爬起来,死命地左右摇头。 「不是的!我是听到亡灵的声音要我来这里,所以,这是个货真价实的意外!」 「但是你好色!」 「我都说不是这样了--!」 田中大声呐喊的声音,虚无地响遍整个房间。京介依序看着土偶、长枪及天花板的洞穴,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 退出房问,京介他们回到一开始的转角--「前方,裸露」的墙壁前。房间的前头没有通道,所以只要照这样退回去,就会因为唯一的道路而回车入口。虽然想着怎么可能会是这样,但贵族的财宝应该就是土偶吧--倚靠着墙壁,京介茫然地抬头看着天花板。田中蹲坐下来开始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 「丰花,该回去了。」 京介对贴着这附近的墙壁,嘴里还嘟嚷说着话的丰花开口说道。但她似乎正在寻找离开通道的门或是别的东西,只有这种时候,丰花眼睛会闪耀出应该算是认真的光芒。 「你说回去要从那里回啊?入口已经堵住了耶。」 「只要用法术破坏岩石,就可以到外面。」 「能出去又怎么样,我还没找到财宝耶!」 丰花甩动长发发出怒吼,以强势的视线回瞪京介说道: 「在为了习题而来的地点,竟然碰巧会有宝藏,这只能想做是神明说要赐给我的。我具有在这里成为有钱人的命运,我是在成为世界第一的有钱人,而笑到合不拢嘴的星星下诞生的!」 「真了不起的星星啊。」 「所以,就算要卖掉京介你的所有内脏,我也要成为有钱人!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丰花大叫的同时,顺便用力踹了脚下的墙壁。大概是疼痛的关系,当丰花抱着脚痛得转圈圈时,听到从远方的某处传来的声音--感觉和在之前那个房间里,田中把头伸进洞穴时所听到的声音很像。 在下一瞬间,京介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崩坍。而且崩解的不光是自己的脚下,似乎还包括田中及丰花所在的一带。灵媒师跳起来来回挥动细木棒,丰花则再度又哭又叫地掐着京介的脖子。脚下所踩的地面消失,身体在空中飘浮--然后开始坠落。当京介想着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眼前随着街击顿时漆黑一片。 就像所有的内脏要从嘴巴跳出来一样,为什么胸口和腹部会有压迫感呢--!在模糊不清的意识中,京介发出呻吟声。 是因为丰花终于使出强硬手段,把自己的内脏全都被拉出来卖掉而死吧。丰花铁定会连京介的保险金都从父母亲哪里抢过来。甚至还会以擅长的谎言,写下取名为「哥哥与我哥哥给予的灿烂十五年」之类不知所云的感动札记,而硬要某家出版社出版。在全国各地以「兄妹感情融洽」为题进行演讲,吃着当地的美食并大肆狂笑。连电视台的委托演出也蜂拥而至-- 「--也要进军好莱坞呜呜--梅格莱恩梅格莱恩说『你的明星气质是无人能敌的』梅格莱恩你真是坦白咦,骗人,连卡麦蓉迪亚都嗯啊嗯啊。」 「」 张开双眼的京介,看着在自己身上头昏眼花说着幸福梦话的丰花,沉重地叹出一口气。想起自己接二连三浮现出十分恐怖的想像,似乎是因为丰花所说的梦话直接流进清醒前的意识当中。 --脚下的地面塌陷,在掉下的地点稍微失去意识时,似乎成为从上摔落下来的丰花的垫被。京介撑起身体,拨开还在嘀嘀咕咕些什么的丰花。因为意识中断的关系连照明术也消失了,他站起身来再次念诵咒语。从光流脉所能取得的力量因为是以术者的精神力为基础而散动,所以要是启动当中发生意识消失或是死亡,法术本身就会停止。 仰头看着正上方,天花板上裂开一个直径约五公尺左右的巨大洞穴。似乎就是从哪里摔落下来,不过高度方面却算不了什么。周围一带掉落着四散的地面碎片及田中,而与上面空间相同的通道,似乎又是以唯一道路的方式延伸出去。在黑暗的前方,也仍然可以看见蓝蓝的闭塞颜色。 「这里是地下二楼吧。果然,财宝是在更深的地方,这是从以前就订下的规矩!」 不知何时恢复意识的丰花,带着气势凌人的笑容点点头。望着她那心中欲望极深的侧脸,京介说道: 「你不放在心上吗?」 「什么?是财宝的总额吗?」 「不是这件事,是闭塞。在这条路的前端也有,闭塞的原因并不是上面的山崖坍塌,或许是有其他原因。」 「地底下不是也发生地层塌陷吗?京介你就专心净化闭塞,而我就专心在财宝上!考量到要让你没办法做出意图抢夺之类的举动,所以你葬礼上的葬礼馒头,我会只吃掉里面所有的红豆馅!」 「这样不太能构成威胁。」 「罗唆,你快点去啦!因为财宝还在等着我呢!喂,大叔,起来起来。」 丰花用脚踹醒田中。清醒过来的田中虽然有一小段时间放空,但当他环顾周围的情形后,突然发出大叫。 「我听到了!他说,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这些话刚刚就听过了啦!」 「--他说贵族为了埋藏宝藏,阻止觊觎宝藏的侵入者,所以准备了陷阱。」 「这种事情你早说啊!」 丰花让田中的背部吃了一记飞踢,然后就紧盯着通道前方的黑晴,用力咬着嘴唇说: 「没关系,我可不打算站着乖乖接招。要是能阻挡得了我,就阻挡看看吧!我才不会败给什么陷阱呢,你等着瞧!」 说完这样的宣言后,丰花就朝着通道的前方冲去。站起身来的田中也举起细木棒跟着跑出去。 「亡灵的声音啊,有亡灵的声音接近了,正在发出呼唤我这个世界第一灵媒师的的声音--!」 然后五秒钟后,两个人果然还是一起回来,同时抓住京介的手臂推向前方。京介叹出深深的叹息。 「我肚子好饿喔,京介。」 在单边通行的通道上走了几分钟,紧搂京介手臂不放的丰花,以坚决的口吻如此说道。接续这句台词的句子,有很高的频率会是「去买点东西」、「去煮点东西」及「如果不去做点什么我就不饶你」。年幼时只会说「给我什么」的丰花,也算是有所成长了。虽然长大成人时应该会记得更加恐怖的话,但到时还能存活下来的自信,京介却几乎没有。 「我的肚子也饿了,妖术使者少年。」 连不知为何自以为了不起的田中都这么说。京介厌烦地回答: 「就算你们这么说,我也无计可施。」 「不能用妖术变出食物吗?」 「要是变得出来的话,就不用费心了。」 「不知道人类的内脏最好吃的地方是那里呢」 当丰花碎碎念时,通道走到了尽头。虽然还有一条往左弯的通道继续延伸,但尽头处的墙上却刻着某些文字。 当京介用打火机照亮时,墙壁上是这么写着: 「前方美味」 丰花和田中同时往左转的通道跑去。京介嘟嚷着「随便你们」,也无奈地迈开步伐。通道的前方是一间和上层相同的正方形房间。但是和上面不同的是,明明房间内部是在地底下,却长出巨大的树木。在树木上结着无数个类似苹果形状的金色果实,从树枝垂挂下来的木牌上写着「美味」两个字。 「--等一下」 以吃面包竞走般的气势,和田中一起摘下果实的丰花,在将要啃下果实之际皱起了眉头。张开大嘴的田中看到她的表情也停止动作。 「有贵族的陷阱,你是这么说的吧既然如此,这个也是陷阱的可能性就很高」 「原来如此,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 「还好啦,我常被这么说。那么,就有必要试毒了--」 握着果实的丰花目光炯炯地凝视京介。当想要逃走时已经太迟了,因为丰花和田中的关系,京介被抓住手臂按倒在地,嘴里则被塞入果实。 因为无法呼吸,所以迫于无奈只能吞下果实。味道就和眼睛所看到的苹果没什么两样,幸运的是身体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当京介想埋怨什么而抬头看着两人时,田中却大声嚷嚷着: 「我听到了!他说这是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所种植的植物,还是有点奇怪的东西。」 「什什么啊,大叔?是毒药吗?真的是毒药吧?」 「不--据说吃下那个果实,那个人就会变得面无表情,似乎是这世上最恐怖的果实!」 「哎呀,真恐怖!不过京介没问题的,因为他本来就面无表情啊。」 因为就算被人满脸笑容地这么形容也无可奈何,所以京介就暂时将目光从丰花身上移开。虽然从小时候开始就毫无感动,但京介却还是有只要直视丰花的笑脸两分钟以上,就会感觉心情开始变差的老毛病。 就在此时--听到从树木的另一侧传来脚步声,并且正从树干的阴影警戒似地窥何这边--虽然因为周围一片黑暗而无法看清楚,但是那似乎是个人影。 「呀啊啊!出现了,是亡灵,是贵族的亡灵!大叔该你上场了,你要一口气诵经除灵唷!」 丰花才躲进田中的背后说完,自称是世界第一的灵媒师就毫不犹豫地说出: 「我只能感觉到亡灵的气息、听到他们的声音,并没有那种力量啊!」 「搞什么嘛--那就没办法了。那么京介,你要好好加油哦。」 丰花从田中的身后迅速移动到京介的背后,田中也紧跟在她后面。京介叹口气后,握起玲洗树树枝重新转向人影。可以对付亡灵之类的法术,他可是连听都没听过。 影子移动,绕着树干转圈,然后摆出低姿态,伴随杀气一起朝这里冲撞。在毫无对策下,京介也朝影子跑去。接着他以认定是脸部范围的位置为目标,适当地挥出拳头。 坚硬的冲击传达至手中,还听到「好痛」的声音。趁着京介皱起眉头停下动作的空档,对方随即转身逃跑。在巨大树木包夹的另一边有条通道延伸出去,似乎是连接到什么地方的样子。 「京介,你在做什么呀?亡灵逃走了啦!」 面对跑到身旁的丰花,京介坦率地说出感想: 「是人类的感觉。」 「为什么人类会待在这种地方?」 「不知道。」 「--啊啊啊!该不会还有其他觊觎财宝的家伙!别开玩笑了,那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啦!」 丰花追赶人影,田中也跟着跑去。京介虽然开始思考已经够了,就让我采取其他的行动吧,但因为感觉到从通道前方飘来的强烈闭塞气息,所以还是只能往那个方向前进。 在那前方是一个宽敞的空间。掉落在其中的手电筒制造出一个光轮,照亮整个宽阔的房间。受到那道光线的照射,大钱币小钱币的钱山和贵金属的小山绽放出眩目的光芒。虽然那是连值钱物品所发出的声音都好像听得见般的耀眼光芒,但那个声音却被其他的噪音抹消了。 「太太棒了」 在房间前面伫立不动的丰花,茫然地喃喃自语。在宝藏山前,有几十个人正在争夺。戴着黄色安全帽,手拿十字镐及铁管等工具的人所发出的呐喊声,让空气为之震动。他们释放出具有恶意的争斗心--强烈的负面情感,一让周围的土地产生闭塞。在光流脉发生闭塞的原因中,除了土地变形之外,也包括存在于当地生物的恶意情感。 虽然只不过是推测,但是大概--京介是这么想的:地面上的山崖塌陷后,为了施工,操作人员进入洞窟内。然后在某种偶然之下发现宝藏 ,于是就在这里兴起欲望,演变成争夺的局面--就算中间的过程不太一样,但是可以明白这片土地闭塞的原因就是他们这些人。刚刚在那个有树木的房间跑来侵袭的人,也许就是负责击退来到这里的后续者。 「太棒了只要打倒这些人镇压住争斗,不但可以加进习题的分数计算,也可以获得宝藏--真是太棒了!我果然有在这里成为有钱人的命运!」 让眼睛闪耀出更胜于财宝光芒的丰花,使劲举起玲洗树树枝大喊道: 「命运是不可违背的,所以财宝全都是我的!各位,快说你们会听我的话乖乖投降!不说的话,我就得整修一下你们的人生罗!」 京介心想你们还是真的投降比较好,而打算对争夺不休的人们进行忠告。但早在他开口之前,丰花所拿的玲洗树树枝就气势过剩地敲击墙壁。 可以听见远方的某处传来的声音--感觉上那和在土偶房间听到的声音或上层地面崩坍前所听到的声音非常类似。 「我听到了!」 田中用力握紧细木棒,用可怕的表情说道。听着从天花板附近开始响起,像摩擦什么东西般令人毛骨栋然声音的京介,带着半放弃的气息反问着: 「那是什么?」 「好几百年前--有位住在这附近的贵族在死期将近时,把自己的财宝藏在洞窟里面。」 「啊,是吗?」 「贵族为了阻止觊觎宝藏的侵入者,而准备了陷阱。」 「好像是这么回事。」 「最大的陷阱似乎就是让整个洞窟坍毁,让宝藏化为灰烬。」 「」 「在埋藏宝藏的房间前喊出自己的贪欲且蹦蹦跳跳的人,应该就会看见那个陷阱吧--这点在我以前读过的古文书上有记载。」 「你太晚想起所有的事情了。」 天花板发出非常巨大的声响后开始崩落。财宝的一部分被吹走,不知是不是启动了位在某处的机关,竟然还窜出火苗。受到惊吓的丰花,大吼大叫地抱住京介的脖子。 这到底是谁的错?京介望着迈向毁灭而逐渐崩毁的眼前光景,意识模糊地思索着。 大概是--在实战习题上选择这种怪地方的研习课的错吧。当他这么想时,眼前发生了大爆炸。 「得到国民荣誉奖、诺贝尔奖和金像奖的我,接下来要到宇宙旅行」 背上背着的丰花在耳边喃喃说着梦话。对总算从坍塌的洞窟下方活着爬出来的京介来说,已经没有丝毫咋舌的力气。 「宇宙很宽广虽然有时会遇到挫折,但即使如此,我还是精神饱满地因为,我的工作场所就是冥王星」 「」 「然后,用终于完成的时光机器到未来的世界出现了,我未来的老公!」 「」 「老公很擅长做家事,对于我所说的话像只小狗般的服从房子是附有庭院的五层建筑,他每天都会一个人打扫乾净对于跷掉家事的日子我是不会轻饶的」 失去意识的丰花持续恶魔咒语般的梦话。将她的身体丢在地上,京介开口对站在身旁的田中说话: 「--没事吧?」 「我听到了」 从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到坏掉的健康拖鞋全都布满灰尘,越来越增加可疑度的田中回头看着刚逃出来的山崖--的残骸,嘟嚷地说道: 「在我小时候老爸曾经说过跟强势的女生走在一起就会完蛋。」 倒在地上的丰花说着:「每天三餐的菜单由我来决定。他没有提出异议的权利」。虽然不知道是那里的某人,但对于将来会成为丰花的老公,恐怕会成为全人类祭品代表的某个男子,京介由衷地感到同情。 「贵族的亡灵现在还说了些什么?」 听到点燃香菸的京介的询问,田中茫然地环顾天空,然后歪着头思考。在太阳已经完全下山,连一盏路灯都没有的虹原溪谷上空,漆黑的夜空厚重地覆盖着。 「他说,在后面」 「后面?」 京介和田中几乎同时回过头去。田中发出惨叫,京介也在嘴里拚命地低吟。在两人的背后,有个身穿古色古香怪异服装,气色很差的男子--就像是亡灵的人物伫立在哪里。 「我想将宝藏让给可以越过陷阱的人」 从男子口中,流泄出多重响起的奇妙声音。田中全身颤抖不已贴伏在京介背后。 「最后的陷阱已经启动,似乎连宝藏也全都随着洞窟一起坍毁。」 「你就是宝藏的拥有者吗?」 「曾经是。」 「虽然我没有什么灵能力,但却可以听见你的声音。」 「这是我这边运作的结果,我想在消失之前说几句话,跟不会害怕我的存在的某个人--」 京介微微瞥过躲在背后的田中。世界第一的灵媒师已经完全昏死过去。 「所谓的欲望是很复杂的--」 男子低声说道。晚风在溪谷之间吹拂,脚边也滚来好几颗小石头。 「要是太大,会毁灭人的身躯。但是如果没有欲望,世界应该也没办法这么繁荣。」 「」 「我过去就是欲望太深,所以死后那股欲念才没消失,遗留下来的东西因为有所依恋,也让我无法安息。」 「但是现在这样,总算可以长眠了。」 强风吹起。京介一瞬间闭上眼睛,但当他接着张开双眼时,男子的身影已消失无踪。清醒过来的丰花才刚起身就打了个大喷噫,响彻整个夜空。 将手腕挂在公交车的吊环里,京介将疲劳的视线投向窗外。 身上穿着如往常一般的学生制服,单手拿着玲洗树树枝。虽然京介手里拿着和往常一样的奇特物体,但在座位坐满的拥挤车内,还是没有引起他人注目。要说是为什么,是因为公交车内的乘客每个都在热中讨论着谣传。 「你听说虹原溪谷的大爆炸了吗?」 「啊--情况好像很糟耶--听说工地现场的操作人员被卷入其中,还受了重伤。没有出现死者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那场爆炸好像是起因于诅咒耶。」 「是啊,听说是以前住在那附近的有钱贵族亡灵,为了不让他人接近而引起爆炸。不是还有另一种说法吗?」 「你是说当地的初中生胡搞才引发爆炸的说法吧!」 「那种说法似乎比较有力吧--不知道警察有没有朝那个方面搜查?这附近的初中生还真是可怕啊!」 「话说回来,你去过车站前的『mr.灵媒师田中』了吗?」 「那个啊,因为预约太多,所以要等上三个月耶。」 「哎呀,因为招牌名言是『与虹原溪谷贵族关系融洽的灵媒师』嘛。这一阵子可是大赚特赚呢。」 坐在前方座位,像是主妇的二人组正讨论着这种话题。大概是内容传进耳朵里的关系,丰花坐在京介旁边鼓胀着脸颊。 从日前的事件起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在事件当天晚上的新闻里当作小事处理的虹原溪谷爆炸事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发展成大事件。最主要的理由是发现埋藏宝藏的贵族在历史上是相当有名的人物,所以从全国各地而来的学者和电视台的报导群,纷纷涌进洞窟的遗迹。 虽然报导团体的目标并不是空洞的山崖崩塌图绘,而是于现代重现的藏宝图,但财宝本身却因卷入洞窟崩塌而完全碎得一乾二净。前几天,京介还看到虹原大学某个权威教授在八卦节目中做出「这回的事件对虹原的历史调查,是相当沉重的打击」的评论。 「京介,我仔细想过了。」 像打算用念力破坏 般瞪着窗户玻璃的丰花,以同样蕴含威力的眼神重新转向京介。 「我在想,说不定在研习课的职员里,有想要陷害我的可恶间谍。」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因此,只能想到的是故意不想给我们实战习题的分数。因为,喂,你不觉得奇怪吗?最近这阵子的事件的确是嗯,发生很多事,但就结果而言,明明都有追究闭塞的原因,也进行净化了呀!」 丰花哼出像蒸气火车排气般的鼻息后,顺势甩乱额头的浏海。 关于实战习题,本家的研习课给予京介他们行动的评价是「不予置评」。而不予置评是比「不及格」更差的评价。当然不及格以下的评价,不管得到什么都是无法计算分数。 矫正术者的工作并不只是单纯净化闭塞就可以了。原本光流脉存在的目的是建构世界的稳定,看来丰花是忘得一乾二净。不过,就算是京介也不可能常常思考那么偏离常理的目标来行动。 「我倒认为是很适切的评价。」 「什么嘛,怎么连你都说这种话?这样的话,你也是间谍的同伙罗,太狡狷了!多少钱,你拿了多少钱?」 「」 「不过,我是不会输给邪恶阴谋的!因为我要成为世界第一的术者。今天的习题我绝对要成功--为此牺牲我也在所不情!管他什么研习伙伴、毫无感情的亲人,总之就是管他什么双胞胎哥哥啦!」 「」 「啊--啊,不过,前一阵子真的做了很可惜的事耶明明差一点就可以成为有钱人啊。」 当丰花这么说着并垂下双肩时,告知下个停靠站的广播响起: 「下一站是虹原溪谷入口,虹原溪谷入口--」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丰花大大的眼眸绽放出闪亮的光芒。 「我想到了--下车,我要下车!」 丰花挥动玲洗树树枝,拚命敲打下车铃的按钮。虽然按钮发出啪搭一声碎裂下,但周遭的人却全都目瞪口呆,没有人敢埋怨。 「今天习题的地点还在前头喔!」 听到京介的话,丰花的脸上浮现出坚决的笑容回答着: 「我想起来了,只要到洞窟的还迹找看看,也许还能找到财宝。」 「那习题要怎么办?」 「事情总有优先顺序嘛,就算公交车座位也是如此啊。」 「听说宝藏全都毁了,电视新闻也是这么说的。」 「只要努力去找,或许可以找到一枚小钱币喔!」 「是吗?那你就加油吧。」 「这是当然的,不过,该加油的再怎么说都是你呀。你就拚了老命,像条狗一样不断挖掘吧!」 京介虽然想说出自己不会这么做,但丰花却早已往出口跑去,没等公交车停稳就跳下车了。当然,她下车时并没有付车钱。 自丸子一号:只要一跟金钱牵扯上,人类就很可怕耶,像身为朴实小精 灵的我只要能征服世界,这样就很满足了。 瑠瑠:征服世界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自丸子一号:其实我也不希望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我想只要所有人类 都能成为我的仆人,应该就足够了吧! 瑠瑠:哎呀,是这样吗?我走在路上时,曾经掉过五百圆硬币。当时, 明明我没有拜托,但丰花却追着铜板飞也似地冲出去。我想所谓的仆人,就 是这种感觉吧? 自丸子一号:这么说来,只要有钱就可以支配人类罗? 瑠瑠:这个到底是怎么样呢? 自丸子一号:那里会有钱啊? 瑠瑠:这个嘛只要工作,就确实可以得到喔。 自丸子一号:有没有连没什么力气的小精灵也能做的工作? 瑠瑠:我们一起找找吧!啊,话说回来,听说车站前的百货公司正在徵 人,我们去看看吧! 第五章 百货公司的阴谋大拍卖 「你冻死了吗?」 听到这样的问句,一条京介微微地张闭眼睛。 现在是极为寒冷的冬季傍晚。在公园上方延展的天空,变成像是下雪准备已然就绪的沉重铅灰色。似乎停留在附近某地的烤地瓜叫卖声被北风扩散,拍打寂寥的波浪。 飘荡的空气不只是在身体上,连眼睛上也感觉刺骨。京介将背倚靠在公园长椅上,闭起双眼。虽然他并没打算要冻死,但若是问到闭上眼睛的期间还有没有意识,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毫无自觉地得过且过度日时,偶尔会有搞不清楚自己是死是活的瞬间。 京介看着出现在长椅前的人物。 一个背着黑色双肩带书包的小男孩,双脚张开到肩膀宽度站着。他将茶色的围巾围成蛮横的形状,看来还很傲慢自大的双眼凝视着京介。 「原来--你还活着啊?」 京介才伸完一个懒腰,小男孩就厌烦似地抽吸鼻水这么说。双肩带书包垂挂下来的袋子上缝着名牌,上面写着「虹原中央学园附属小学二年一班三浦正志」的字样。 京介沉默地站起来,拿起丢在一旁的书包及用布包里的玲洗树树枝,往相距十步左右位置的另一张长椅移动。因为在研习回程上感觉疲倦,所以他现在没心情跟人说话。 从妹妹丰花说「在这个公园等着」这句话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但她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一听到烤地瓜叫卖声的丰花在抢走京介的钱包之后,现在正前去购买。 「如果没冻死的话,我有事要拜托你。」 让双肩带书包内的东西发出烦人的声响,三浦正志又再度跑近长椅前。 「你能不能打倒那些人?他们一直在跟踪我。」 他指着公园的出口如此诉说。 穿着某处高中制服的男学生,以野狗般的眼神直盯着这边。在虹原市里,这种不良少年多到扫都扫不完,一年之中会有好几百名小孩遭到恐吓的伤害。因此在幼儿园里最先学到的事情,并不是不可以跟着不认识的叔叔走,而是不可以和可怕的大哥哥四目相对。然而,现在的京介却和可怕的大哥哥确实对望着。 京介开始朝着公园出口走去。他并没有想当正义使者的心情,而是因为身体真的冷得快死掉,所以才想稍微运动一下。 直到所有人都倒下为止,只花了不到一分锺的时间。但是将失去意识的高中生身体移动到寒风吹不到的树荫,却花了将近五倍的时间。 到最后都没有伸出援手的三浦正志,对着结束劳动工作后喘口气的京介拿出一张纸钞。虽然因为这种陌生的反应而一开始无法会意,但那却是张一万圆的纸钞。 京介惊讶得皱紧眉头,正志却爽快地点头回答道: 「这是谢礼。」 「拿出这种东西,不就改变不了会被恐吓的情况?」 「我并不想改变,因为除此之外我还有这些。」 放下双肩带书包,正志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瞄了伸到胸口处的信封一眼,京介发出低吟。信封里是一叠一万元的纸钞,张数好像有五十张以上。 「你中彩券了吗?」 「才不是呢,这是我的零用钱。」 「既然如此,你自己用就行了。」 京介才迈开步伐,正志的声音及鞋子的声音就从后面跟上来。--但是,突然之间小跑步的脚步声中断,响起很大一声某个东西摔倒的声音。 无可奈何之下回过头去,在地面上倒卧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志似乎是被石头绊倒了,于是开始放声大哭。 大概是跌倒时摔伤的,他的额头流下了鲜血。望着正志哭泣的脸庞,京介思索着如果像那样大哭特哭,心情应该会觉得很舒畅吧?京介被丰花抢夺钱包时,如果试着做出若干反抗,就会被狠狠地痛扁脸颊。虽然会觉得疼痛,但他却连掉眼泪和埋怨都做不到。因为京介很清楚知道就算做出那种行为,结果还是没有意义。 正志的哭声越来越大。在公园内栖息的野狗,也嫌听烦了似地开始狂吠。 京介叹了口气,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将法杖的前端朝向正志的头部,他开始念起治愈术的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卯位沉于午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正志的额头前,仅在一瞬间游出亮光,常光芒消失时,伤口及血液都消失无踪。在此同时,疼痛感也应该随之平息。正志突然停止哭泣。 虽然是止住泪水,但自己为什么会停止哭泣,正志似乎还无法马上理解。连续眨动仍溢着泪水的双眼后,他只打个一喃说道: 「刚刚那是什么?魔法吗?再让我看一次!」 「既不是魔法,也不是让人观赏的东西。」 「让我看嘛!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付的。」 正志抬头瞪着京人刀,以强硬的口吻说着。从第一眼看到时就或多或少有感觉,这名少年似乎是那种以自我中心贯彻意志的类型。 放下玲洗树树枝,京介混着叹息询问: 「这种话你是在什么课堂上学到的?」 「是爸爸教我的。他说只要这么讲,大家都会听话。」 「嗯」 「喂,我要付多少钱?」 这小子好像成不了什么像样的大人啊,京介在心中这么想。不过在这点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自觉下,他拿出香菸点燃。 从远处的一端,伴随轻快的脚步声,一名初中女生踏进公园。尽管寒冷的风吹动长长的秀发,脚边的落叶向上卷起,但她还是一脚踢开这些,精神抖擞地昂首阔步。 「让你久等了!卖烤地瓜的真是个好人耶,我们完全聊上瘾啦!」 将还飘散热气的纸袋捧在胸前的少女--丰花,一看到京介的脸庞就漾出笑意说道: 「我让他看了从你哪里借来的钱包里面,就获得他的同情,还说就算贫困也要好好加油喔,最后还多给我好多地瓜呢!人类的体贴,就是有金钱买不到的温情啊!」 如此说完后,丰花将京介的钱包丢回来。确认清爽得连一点零钱都不剩的钱包里面,京介静静地垂下双肩。 还有一个成不了像样大人的人物登场。正志抬头不断交换看着京介和丰花,眼睛瞪得大大的。 「太厉害了!一样的脸耶,这也是魔法吗?」 「怎么可能会是啊!」 丰花吸进烤地瓜的热气,嫌恶似地说着: 「是刚好不小心基因造成长相类似的双胞胎啦!」 「如果是双胞胎,就表示你也会用魔法罗?露一手给我瞧瞧嘛。这个大哥哥都不肯秀给我看。」 「我说你呀,对年长的人满口你呀你的是不行的唷!」 丰花停止正一口咬下烤地瓜的嘴,不快地皱起眉头。 「我的名字叫做一条丰花,那边那个是穷鬼京介。还有,有事拜托别人时」 「你很罗唆耶!我知道了啦,给这样应该够了吧?」 正志在丰花的面前亮出一万元的纸钞。丰花表情复杂地扭动鼻子。 随后丰花就使出引起强风的法术让靴腿旋转,和发出光线的法术吓唬野狗,接受正志的喝采。当正志提出「再让我看看更华丽的东西」的要求时,她甚至让光线飞向京介的所在地。京介确信她不只成不了像样的大人,也铁定成不了像样的术者。 当公园的时钟直指五点,法术的招数也用尽,丰花宣告表演结束时,正志摆动身子提出「下次什么时候会再来呢」的询问。 「暂时是不可能吧因为我受邀参加了全宇宙魔法师会议啊。」 丰花搔着头回答。研习课预定从明天 开始要举行特别课程。这个课程只召集成绩不好的研习生,而京介和丰花也名列其中。 正当正志抢先一步走出公园时,突然在前方的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小货车发出轮胎摩擦的声音停下来。后座的车门打开,跳出一个戴着运动帽的人影。人影将正志的身体像小货物一样抱起并丢进车内。然后,人影接着也把丰花拉进车内,等到察觉时,连京介也被丢在车内的座位上。 后座上还有其他成员待命,接连用绳子把被丢进来的正志及丰花绑住,嘴巴上还贴上了胶带。京介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同样被夺去身体的自由。真是让人不由得佩服的高明手段。 「喂,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在驾驶座上的男子把头转向后方,看着京介和丰花说道: 「哎呀,他们不知为何会在一起,所以就顺便抓来了。如果他们跑去向警方报案,会很困扰吧?」 最先出现的运动帽男钻进副驾驶座,关上车门回答。驾驶座的男子重新转回前方,紧急发动车子。正志和丰花的头撞到窗户,隔着胶带发出短促的悲鸣。从车窗看到在极短的一瞬间就远离了公园,车子在住宅区的狭窄马路上开始以飞快的速度前进。 「打电话吧!」 驾驶对着运动帽男烦躁地说着: 「快打恐吓电话啊!抓到肉票之后接着是打电话,这是不变的铁则吧!如果不快点照标准作业程序进行,待会就动弹不得罗。」 「啊,好的好的。」 运动帽男拿起汽车的车内电话,按着电话拨号盘,几秒钟后,他对着话筒以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话。不知是做过多少次练习,那是一种讲得非常习惯的口吻。 「三浦正志在我手上。准备一亿圆,如果敢通知警察,我就杀掉孩子。赎金的取款地点是虹原百货,时间是」 打断运动帽男的声音,丰花和正志几乎同时支支吾吾地呼喊。不管是谁似乎都在说着「是绑架,该怎么办」之类的话,但是就算他们不说,事情的严重性对京介来说也是总觉得料想得到。 正志是随身携带那么多零用钱的小孩,家里当然也是让人想勒索赎金的有钱人吧。然而,虽然本人发现有恐吓的高中生尾随,但却好像没有仔细留意到绑架犯的气息。 「剩下的两个人要怎么办?」 挂掉电话后,运动帽男对驾驶提出询问: 「要问他们姓名及电话,然后也顺便威胁他们的父母吗?」 「你是笨蛋吗?这种贫穷的小鬼头就别理他们了。」 驾驶才用鼻子发出哼笑,丰花就又嘟嚷着呻吟并在椅子上大闹特闹。京介好像可以听到她说出「贫穷真是不好意思啊,反正我就是穷嘛」之类的话。不过在负责贴胶带的男人让丰花看过小型刀之后,车内就恢复一片寂静。 京介只移动双眼--应该是只能移动双眼,再度确认周围。驾驶和坐在副驾驶座的运动帽男,后座是以从右边算起的正志、丰花、贴胶带的男人及左边是京介的顺序就座。 接着,他也重新确认自己的现状,手脚被绑在身体前面。在后座坐着四个人的状态下,是太过窘迫且好像无法做出什么大的举动。虽然也曾想过要解除车门的安全锁,从车内跳脱逃走,但在那样做之前,负责贴胶带男子的刀子似乎就会先采取某些行动。 车内充满香菸的烟臭味,收音机低声传送出气象预报。根据那则报导,明天似乎从早上开始就会下大雪。怪不得会这么寒冷,京介总算明白了。 忽然,他和凝视自己的正志四目相望。虽然眼色是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自傲,但眉毛的形状却像快哭出来般扭曲。如果没贴上胶带,这名少年会像跌倒时一样大哭大闹吗?还是会做出「我会付钱,所以你快想点办法解决」的命令?这点京介完全不知道。 「真是讨厌啊,他说明天会下大雪耶。」 在副驾驶座上的运动帽男说道: 「下雪会觉得高兴,只有当小孩的时候啊。而且就算学校放假,公司也不会放假。」 「不过,还好今天没下雪却是事实啊。毕竟在下雪天进行绑架,不管是绑人还是被绑都很麻烦吧?」 驾驶用鼻子哼出声音。虽然前座的两人完全一副放松戒心的样子,但在京介身旁的贴胶带男却紧握着刀子。那双眼睛正诉说着,要是你敢轻举妄动我就一刀刺下去。 既然如此,只能利用现有的情况。 京介在可以移动的范围内尽力扭动上半身。因为正如他所想的,贴胶带的人迅速伸出刀子,所以他在心中说声谢谢。为了让伸出来的刀尖划中绑住手腕的绳索,京介举高他的手臂。他心想虽然皮肤也会被连带划伤,但只要能割断绳子,这样根本不成问题。 用获得自由的单手先痛扁贴胶带男的太阳穴。然后对着察觉到骚动而隔着椅子回过头来的运动帽男的鼻子,使出一记肘击。最后探出身子,攻击驾驶的后脑勺。这段期间,丰花和正志一直在支支吾吾地呼喊些什么。 明明击倒了敌方的三人,但凝视京介的丰花和正志,眼中却染上恐布的色彩。京介心想此外还留下什么问题,还是先将胶带从两人的嘴上撕下来。不过才刚撕下来,就被丰花臭骂一顿: 「笨蛋!这样谁来开车啊!」 「啊,原来如此。」 京介终于注意到在移动的车内,让驾驶晕倒好像不太妙。 在挡风玻璃另一侧的数十公尺前道路中断,且在其前方延伸出一条黑色的阴沟。虽然立着因桥梁施工而禁止通行的招牌,广告牌,但车子却撞飞那个招牌,广告牌直闯进去。 「快踩煞车!」 丰花以哭声大声吼叫。京介让身体挤进前方座位,从失去意识的驾驶身旁,尝试能不能踩到煞车。因为看见脚下有个踏板,所以他轻轻踩了一下。不过,车子却更加快速度,丰花因而对他做出「用不着踩油门」的指导。 其他的踏板是在有驾驶的双脚阻碍,无法讲到的位置。似乎也没有使用法术设法做些什么的时间,于是京介就用单手固定住方向盘,尽力踩紧油门。速度的指示针也充分地摆动,一口气飙过时速八十公里。当开始接近阴沟时,丰花和正志相拥在一起发出惨叫。丰花说着「会被京介谋杀啦?」正志则呼喊着「妈妈」。 就在马路中断的地方,车子飘浮在空中。似乎是加速产生了功效,车子就这么浮在半空中,继续前进。 「太厉害了在空中飞耶」 止住哭声的正志这么喃喃说着。结束气象预报的广播,开始流泄出雄伟的音乐。 不过,厉害的只在极短的几秒钟时间,车子还是败给重力开始往下坠落。车子撞击到河滩后,无法完全吸收冲击的轮胎,又在碎石子上两度大幅度地跳动。丰花和正志的脑袋撞到车顶,还抱怨了两次。 一头冲进在河滩生长茂盛的草丛中,车子到自然停下来为止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丰花持续发出的惨叫声,让所有晕倒的绑架犯有一度清醒过来,但鼓膜的疼痛却让他们再度失去意识。 「就是因为这样,不要命的打架笨蛋才令人伤脑筋啊」 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丰花松了一大口气。 地点是从弃置绑架犯车子的河川,步行约十多分锺的一家书店前。正志利用书店前面的公共电话进行联络,而京介则在店门前的照明下,在手腕的伤口上缠绕碎布条。 如果使用光流脉法术的术者本人是效力对象,成功概率就会锐减。因此,京介无法对自己的伤势使用治愈术治疗。然而丰花也因为嫌麻烦,而不愿为他施展治愈术。 除了京介的轻伤之外,结果并没有任何人受到重伤,但丰花 似乎对自己在车内遇到恐布的事感到相当不满。她叹息了好几次,还好像刻意甩动浏海地说道: 「你呀,就是因为只在体育馆或屋顶河边之类的平地打斗的关系,才会变成这样啦!而且打斗的方法也只是胡搞瞎搞,一点也不聪明!」 偷瞄一眼京介用单手缠绕布条的动作,丰花皱起眉头。 「再多加强在各种情况下战斗到底的学习,不是比较好吗?因为就算你在过程中死掉,我也不会晓得啊!」 「怎样都无所谓。」 面对终于缠完的布条,京介用力叹出一口气。歪斜的布结无力地左右晃动。 紧接着在河滩的狂飙之后,大概是附近居民通报的关系,马上就有巡逻车前来查看。无照驾驶加上无视于禁止通行,还有严重的超速。虽然自己是绑架事件的受害者,但同时也会暴露出自己是道路交通法的违规者。为了不演变成麻烦的事件,京介立刻逃出现场,不过,却连丰花和正志也紧跟过来。丰花似乎在当时的车上弄丢了正志给她的一万圆纸钞,所以她心情不好的理由也包括这点。 绑架案虽然以未遂无疾而终,但接到恐吓电话的正志双亲,应该还不知道事情的经过。为了传达自己平安无事的信息而正在打电话的正志,带着若有所思的阴霾表情回来。 「没人接电话。」 一站到京介和丰花面前,正志就扯着围巾的一小角。 「因为刚刚的绑架犯好像有和我爸爸直接对谈,所以应该是打到爸爸的公司才对。可是就算我打电话去公司,爸爸也没接电话。」 「打恐吓电话到公司?真稀奇耶,通常不是都打去家里吗?」 看到丰花歪着头思考,正志揉揉被寒风染红的鼻子说道: 「即使打电话到家里也没人接啊。妈妈离婚不在家,爸爸也因为不相信别人,而没雇用管家。」 京介不由得想起当车内演变成危急状态时,正志所呼喊的话。 「你的父亲难道不是因为忙着准备赎金,才没接听电话?」 丰花在胸前交叠双臂说道: 「还是早点告诉他你平安无事比较好喔。」 「我知道啦,我这就去爸爸的公司看看。不过,如果再出现绑架犯会很伤脑筋,所以你们就跟过来吧。来,两个人两万圆。」 正志如此说完并拿出万元纸钞后,就开始朝大马路的方向走去。 目送着他的背影,丰花小声地嘟嚷着: 「这是怎么回事呀?从刚刚开始就算那小子给我钱,心情却是与其说高兴,不如说是令人火大啊。比起一点一点的慢慢撒钱,一次给一大笔还比较符合我的个性」 丰花低声碎念完,就抓起京介的手紧迫在正志后面。真是个可以自我分析到如此恐怖境界的人啊,京介由衷感到敬佩。 而煞费苦心在手腕绑上的布条,却轻易地松开了。 「喂,穷鬼京介!」 正志在路灯照射的柏油路上,朝着虹原车站方向前进并呼唤着: 「公园里的不良少年,和车子里面的绑架犯,你都是只挥一拳就打倒了吧?我会付学费,你就把那招必杀技传授给我吧!」 正志又亮出万元纸钞的脸庞,京介默默地回看过去。虽然心里想着用金钱就可以解决任何事情的想法总该适可而止了,但却又有种表达意见时,会被回呛说「我又没拜托你教我道德」的感觉。 京介退还一万圆的纸钞,对正志说道: 「那并不是需要收学费的事,也不是什么技巧。」 「为什么?明明一拳就打倒人,难道不是必杀技吗?」 撇开头的正志,不服气似地鼓胀双颊。 「既然如此,你就教我要怎么样才能产生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嘛!」 「就算不使出那么大的力量也没关系。只要正确击中要害,或让脑袋稍微震荡的话,大概都能击倒对手。」 「好平凡啊,其无聊!」 让双肩带书包发出声响重新转向前方,正志说: 「穷鬼京介的战斗方式真是寒酸毙了,就像学校老师常常说的省电家伙一样。所以才会在公园里小气到不让我再看一次魔法!」 丰花在京介的背后放声大笑。 自己的战斗方法既是不要命的胡搞,还加上不聪明又平凡寒酸,兼省电又小气。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因为变得连自己都开始搞不清楚自己了,所以京介决定还是闭嘴。 正志带领京介兄妹俩来到的地点,是车站前面的虹原百货公司。 「你父亲的公司就是这里啊。」 抬头仰望八层楼的建筑物,丰花茫然地喃喃说着。正志很乾脆地点点头,并用轻松的口吻回答「他是社长唷」。 虹原百货公司是京介出生前就创立的百货公司。所网罗的商品全都是高级品,对于比起高级品更喜欢跳楼大拍卖商品的一条家来说,是不太有关联的店家。母亲、姊姊和丰花只有在季节交替加上「最终清仓」广告时,才会团结起来精力旺盛地前去血拚,京介则连两脚踏入店里的经验都没有。 光是从外面看来,不管哪一层楼都充满灯光,似乎还是照往常一样营业。将正志夹在中间,京介等人从入口进到一楼的楼面。在自动门的右手边有个服务台,两名身穿黄色制服的女性,正浮现笑容可掏的笑容。 「欢迎光临!」 正当服务台人员低下头时,不祥的警报声响起,同时布满楼层的照明也减弱,转为褐色的紧急照明灯。响起一阵类似下雷阵雨的声音,入口处降下铁卷门。而正打算离开百货公司的客人发出不满的声音。 就算是到了打烊的时间,但关门的方法也太仓促了吧?京介皱起眉头。从头顶上的扩音器开始传送出谨慎有礼的声音: 「今日承蒙各位光临虹原百货公司,由衷致上谢意。在此有要事转达各位客人。现在因发生紧急状态,店内广播将全部切换为业务联络之用──全体员工注意,全体员工注意!」客气有礼的声音突然转变成冷静的声音,还快速地说道: 「现在从正面入口处,有绑架三浦社长大公子的犯人入侵,此事已通过监视摄影机确认。全体员工一旦发现绑架犯,立即进行歼灭!」 「不不会吧,犯人?已经跟来了吗?在那里!」 丰花大吼大叫,将正志连同双肩带书包一把抱过来。京介虽然也环顾四周,但在这个现场的,除了自己三个人之外,只有吓得目瞪口呆的女性客人而已。 「该不会」 板起脸孔,丰花看着京介。京介则低头看着眼睛瞪得圆圆的正志。他想起绑架犯在恐吓电话中,指定交付赎金的场所是虹原百货公司。还有,百货公司的社长还不知道绑架事件已经落幕了。 「重复,全体员工一旦发现绑架犯,立即进行歼灭!报告完毕!」 一脚踢开询问台,询问处的两名员工跳到京介等人面前,手里还拿着和华丽的制服不相称的铁管。而那样武器正完美无缺地瞄准这边几个人的头部。 当京介弯下身子闪避时,铁管横扫过排列在入口的观叶植物花盆。其他客人一发出惊呼,服务台人员就深深一鞠躬并说出「真是非常抱歉」的道歉词。 「等一下,我们并不是绑架犯!」 京介对着服务台人员诉说。但是重新拿起铁管的服务台员工却肯定地回覆他: 「你们带着社长的大公子,所以你们就是绑架犯!」 「虽然是这样,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只要发现绑架犯立刻歼灭,就可以拿到奖金了!」 面对好像很高兴飞扑过来的服务台员工,京介使出一记扫 堂腿。 可以听见在身后的惨叫声。另一名服务台人员以丰花为目标,撞开客人一路飞奔过去。然而丰花却只是和正志一起当场跌坐在地上,不停的呼喊。 京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铁管,击中另一个服务台人员的手腕。然后一并拖着丰花和正志,拔腿就跑。但因为入口被封锁起来,所以在迫于无奈之下只能逃进店里面。 被非常照明灯渲染的一楼,似乎是贩卖珠宝首饰的卖场,而让眼睛闪出比珠宝更加耀眼光辉的制服员工来回不停地奔走。 因为不可能全体员工都认识社长小孩的长相,所以员工们碰到带小孩的客人就顺道加以攻击,于是一让店内处于怒骂声中。因为每当这种时候,就会像刚刚的服务台人员一样慎重的赔罪,所以看来还是脱离不了接待客人的精神。 当京介一度藏身于展示橱柜的角落时,他将双肩带书包从正志的身上卸下,并丢弃在地上。不知这样是否多少可以变得不太醒目,但应该或多或少管用。 「真糟糕你的爸爸并不是准备好赎金,而是做好逮捕犯人的准备啊!」 丰花小声地晴咕着,并摇晃正志的肩膀。 「你爸爸在这里的几楼?」 「应该是在最顶楼」 不知是不是还无法理解状况,正志在目光仍无法紧焦的情形下回答。 「那么,你就自己去你爸爸哪里,说明自己平安无事,解开误会吧。」 「不不要啦,我一个人不敢去啦!」 正志抓住丰花的手臂,压低声音说道: 「你们也一起来啦,我好怕!」 「你一个人去比较安全啦!如果跟着你去一定会被当成绑架犯,或许还会被杀掉呢!」 「利用魔法想办法做些什么不就得了,反正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会照付!」 「就算你说会付钱给我,但我还是比较重视自己的性命!」 「怎么这样」 正志用依赖般的眼神看向京介。虽然丰花的意见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正当他在思考该怎么办时,突然响起一个悠哉的声音: 「哎呀!这不是京介和丰花吗?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回头一看,在展示柜的另一侧,有位穿着法兰绒制服的少女。她是同期的研习生,名叫樋名谷瑠瑠的术者。即使是在非常照明灯之下,她还是飘散出缺乏紧张感的空气。 瑠瑠除了玲洗树树枝外,还提着好几个纸袋。而且不管是哪个袋子上,都标示着虹原百货公司的名字,看来她似乎是凑巧来买东西的样子。现在明明还不是打折的期间,丰花稍微念了一下。 「丰花你们也是因为入口被封锁,才会回不了家吧?」 瑠瑠用手抚摸脸颊,歪着头思考。 「我是不知道什么绑架犯啦,但还真令人伤脑筋耶。」 「说得也是啊。」 「哎呀,那边那个男孩是谁啊?」 瑠瑠发觉躲在丰花身影下的正志后,说出了这句话。但那却像是她刻意发出的宏亮声音。 「该不会是刚刚馆内广播所说的社长公子吧?绝对不可能会有这种事吧?绑架犯竟然就是丰花你们,不可能是这样吧?绑架犯竟然会躲在这种地方!」 当丰花慌张地搞住瑠瑠的嘴时已经太迟了,员工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在无处可逃之下,丰花只能抱着头哭喊。而正志则紧抓着京介的大腿。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将纸袋丢置一旁的瑠瑠,挥动法杖嘴里念诵出咒语: 「自辰位至亥位增加风压!将一寸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后,沉于戌位!」 以瑠瑠为中心产生了强风,员工及周遭的商品展示架都被吹开。然而受到最严重伤害的就是位在瑠瑠身边的展示柜。玻璃碎裂,里面的珠宝首饰全都散落在地上。 「哎呀哎呀哎呀,惨了惨了!」 跪在地上的瑠瑠,以充满干劲的手势,收集戒指项链之类的饰品。 「在术者的大原则里,好像有一条不可以用法术破坏公共物品的规定。虽然丰花你好像完全不遵守啦」 「你应该没资格说别人吧!」 受到丰花的指摘,瑠瑠赶紧将搜刮到的各种饰品塞进制服口袋,并面露微笑。 「所以,我才会像这样收集写悔过书的材料。丰花你好像还不知道,不过当破坏公共物品时,必须向研习课提交悔过书喔。因为不详细写下破坏什么东西到哪种程度是不行的嘛。什么样的珠宝遗失多少等等啊啊,这里也有」 虽然瑠瑠这么说着,并快乐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东西,但就京介来看,那张脸并看不出来有特别反省的样子。 「不过呢,若是因为打倒绑架犯而使用法术,或许破坏行为也会得到原谅哦!」 瑠瑠让左右两边的口袋膨胀到快要爆开之后,站起身来。 「我会适当地跟在你们后面,所以请你们自由逃窜吧。像六楼的鞋类卖场,我可是很推荐哦!」 「你这个阴险的优等生!」 丰花连续对瑠瑠挥出拳头,但是全都被轻易地闪过。瑠瑠开怀大笑着跑往某处。 「可恶的瑠瑠打算趁着一团混乱,谋取值钱的东西啊。真是太高招了不对,真是罪不可赦!」 丰花咋完舌后,就拉着正志的手臂站起来。 「如果平白无故让这种情形继续延长下去,店内多余的损害会扩大,就会对下个月的冬季大拍卖产生影响。京介,还是尽早把这孩子带到他爸爸哪里吧!」 因瑠瑠的出现而吓得呆掉的正志,似乎因为丰花的话回过神来。他垂下眉尾说道: 「可可是和我在一起,你们会被杀的。刚刚你自己也这么说过吧?」 「但是如果没有冬季大拍卖,我会活不下去啊!」 丰花肯定地做出反应,露出紧张的神情。 「而且,如果被发现原因和我也有关,我会被妈妈和姊姊砍死的!她们两个一定会连在坟墓里都跑来责备我。快走吧,为了所有人的光明未来!」 丰花背着正志,拔腿起跑。 光明的未来。在完全预想不到那种东西的情形下,京介也紧追在两人后面。 不管是楼梯、电梯还是手扶梯,只要是往上面楼层移动的通道,全都因为武装的员工而被封锁起来。 一般客人的不满情绪越来越严重,他们不断向员工进行追问。虽然庆幸的是员工忙于应对客人而不能攻击,但无法移动的京介等人却只能躲在柱子的角落坐以待毙。 有股某种东西接近的气息。京介和丰花同时窥探柱子对面。一只小熊的布偶用两只脚慢步接近。 「啊,是小虹百!」 正志一发出声音,小熊就当场转起圈来。虽然是高度不满一公尺的尺寸,但不知是不是在内部装设电脑之类的关系,竟然做出完美的动作。 「小虹百是虹原百货的形象代言人喔,只要感应器一察觉到客人,它就会靠过来,像那样跳舞给人看。」 正志抬头看着京介,做出如此说明。大概是看到形象代言人缓和紧张感吧,直到刚刚为止始终很僵硬的脸颊,才稍微放松一些。 「嗯,竟然有这样的东西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听到丰花的叹息,正志回以「因为最近才刚完成,拍卖期间还不会出现的关系」。 「听说感应器连客人的身高及体温都知道喔,所以它常常接近有小孩子的地方。小虹百是迷路的小孩及小小客人的伙伴喔!」 对于一下轻跳着走,一下好像刻意转圈,一下无意义地歪着头,一下又追求新奇有趣事物的小熊动作 ,京介只是远望着。如果这种东西靠近身边,的确连走失的小孩也可能停止哭泣。 突然,小熊开始跳跃,并笔直地以丰花为目标冲撞过来。 脸部挨了一脚的丰花仰倒在地上。而完成落地动作的小熊则转头看着京介。本来应该是人造物品的眼睛绽放出凶恶的光芒。小熊面对京介,毫不留情地猛扑过去。 「小虹百,别这样!你是怎么了?」 正志发出混杂着悲鸣的声音。 「你明明是小孩的伙伴呀哇啊啊啊,小虹百!」 京介狠狠地回踢小熊的身体。面对撞到墙壁于脸部撞烂而摔落到地上的形象代言人身形,正志嚎陶大哭起来。 一脚踢出去时,传回小腿的感觉像皮球般具有弹性。京介慢步走近小熊,用指尖伶起那个躯体,但那东西却没有什么重量。 侧腹部的地方有条拉链,拉开来一看,里面竟然塞着一个白色圆圆的物体。而在物体侧面生长的一对羽翼,像抽筋似地抖动。那是一只早已在那里见过的小精灵。 「在各种地方都碰得到你啊。」 听到京介所说的话,小精灵从拉链的另一边喃喃说着「感谢您长久以来的照顾」。从小熊的身体里拉出小精灵时,正志似乎误以为那是小虹百的内脏,而发出凄厉的惨叫。 叫做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以圆滚滚的眼珠仰望着京八九说道: 「可以听我说句话吗?」 「如果只是听的话。」 「呃我身为值得称赞的小精灵,常常在想为了与人类共存的目标,首先想学习一下人类的社会。」 不知是不是还改不掉待在小熊身体里的习惯,白丸子一号开始状似装可爱般,扭动球状的身体继续说着: 「因此,为了社会学习,我想到打工的方法。所以才会穿上这样的布偶装。」 「嗯--」 「所以说呢,我会进行攻击,再怎么说也都是因为身为这家百货公司的员工啊。对于你们两位,我也是有相当尊敬的时候呢。」 「那么还真是谢谢你罗,员工!」 从晕厥状态恢复过来的丰花,才一起身就紧紧抓住白丸子一号的身体。似乎是遭受攻击时受伤的关系,丰花还流着鼻血。不过,丰花的双眼却比那些血液更为鲜红、激动,还布满了血丝。 「喂,员工,我们几个想去社长所在的地方!」 「欢欢迎光临!」 「喂,员工,不知道在这种店里,有没有只有员工才能使用的楼梯?」 「可可以请您稍候一下吗?」 「喂,员工,我们几个在赶时间喔,明明这样却被员工阻挠,还流了鼻血,真的很伤脑筋耶,你知道吗?」 「真真的是万分抱歉!」 京介心想:服务业还真是辛苦。 通过白丸子一号所告知的员工专用通道,京介他们爬上了最高楼层。在走在通道的半路上,曾发现被疑似警卫的人员拖行的瑠瑠背影。瑠瑠还发出「我才没做什么偷窃行为啦──」的呼喊。 「不过,那种行为的确不是偷窃,而是抢夺啊。」 躲在隐蔽处等待警卫通过,丰花如此说道。在她的脚下,正志还是一直哭闹着。形象代言人的背叛似乎给他相当大的打击。 社长办公室的房门一映入眼帘,正志总算停止哭泣,朝着门口的方向跑去。当正志转动门把,京介心想终于全部结束而松了一口气时──响起尖锐的金属声。那是个类似手枪的声音。 「爸爸爸,您想做什么」 跌坐在地上,正志对着房内喃喃说着。虽然正志的身体好像没有受伤,但在他背后的墙上却裂开一个黑色的小洞。 「抱歉抱歉,因为我万万没想到正志你会突然开门啊!」 待在室内的壮年男子做出回答。他的眼睛和正志十分相像。虽然他是一位很有社长威严的男人,但手中却拿着和社长身份不相称的小型手枪。 「你们就是绑架犯吗?」 社长将还微微拖长硝烟的枪口瞄向京介和丰花之间。丰花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说道: 「不是的,我们并不是绑架犯!」 「我知道啊。」 社长乾脆地点点头,手枪也配合地上下晃动。 「因为我所安排的人是货物运送中心的青年三人组。到底是在那里和你们对调的看来即使擅长送货、包装及流通作业,还是不适合绑人啊。」 「爸爸」 低头看着仍跌坐在地上的正志,社长夸张地耸耸肩。 「抱歉了,正志。这家店其实经营很困难啊。爸爸都想好了,捏造一桩绑架事件,让正志被犯人杀掉,然后再去领取保险金。」 「爸爸」 「因为有许多程序,所以先等我一下。首先要让犯人因为正当防卫而被打倒。」 社长将手枪对准丰花。正志则喊着「爸爸是笨蛋!」 京介想着光骂笨蛋是解决不了事情,将丰花压倒在地。枪声使得房间产生震动,射出的子弹掠过京介的肩胛。虽然想进行反击,但紧接着右边的膝盖也被射穿。要是当场倒地命中率会很高,京介像事不关己般地思索着。 「你在做什么啦!」 丰花一站起来,社长又再次扣下扳机。枪声大作的同时,丰花的身体也瘫倒在地。 「爸爸住手,快住手!不管多少钱我都会付,您快点住手呀!」 正志跑向社长身边,社长发出困惑般的笑声。 「正志,这句话对比自己更有钱的人是没效的。还有,骂爸爸是笨蛋是不行的,因为你是被抚养的立场啊。虽然我已经不用再养育了。」 京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及膝盖在地上爬行,移动到丰花的位置。在闭上眼睛的丰花单耳上虽然有小小的擦伤,但却没发现其他像是枪伤的伤口。她大概是因为畏惧枪声才失去意识,而做出与其被击中还是快晕倒比较好的举动。 「穷鬼京介,穷鬼京介!」 正志的声音呼唤着因为安心放松心情,及终于感觉到膝盖伤口疼痛而逐渐远离的京介意识。正志伸长手臂扯住社长的衣服,流着鼻水对京介发出怒吼: 「那个必杀技要怎么弄呀?所谓的要害是那里?要让脑袋震荡又该怎么做呀?--啊啊,真是的,叫你好好教我不就得了?」 社长用单手推开正志,并将枪口锁定京介的脸庞。虽然京介的手边有玲洗树树枝,但可以轻易预料到发动法术一定赢不了手枪的速度。 这下死定了吧,京介这么想着。虽然也没什么关系,但随后丰花和正志也会跟着死,这点让他有点担心。 从背后传来两个以上的脚步声。应该是员工赶来了吧,当京介隔着受伤的肩膀回头张望时,有几十名一般客人站在哪里。 为什么连不认识的一般客人都会跑来帮忙?京介眉头深锁时,一般客人全都横眉竖眼地异口同声说道: 「等一下,这家店会变成什么样子?」 「食品价格太高了!」 「店员的服务太差了!」 「付我补偿金!」 「我要叫警察罗!」 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纯粹是埋怨而已。 趁着社长正在应答的空档,正志抢下手枪。如果就这么把枪口伸向父亲就太戏剧化了,但正志只是对着京介不停地哭泣。 不知什么人叫来的警察连救护车都带来,出现在百货公司前面。 虽然是使用治愈术就可以马上治好的伤口,但京介还是被救护人员抓住,拖进救护车里。在被绑架犯抓住时也曾感受到,这样的坐车心情实在不怎么好。 而说出想试坐一下救护车这种不负责言论的丰花,兴高采烈地一同搭乘。除此之外似乎没有其他伤患的样子。 「穷鬼京介,穷鬼京介,你没事吧?」 就在救护车的车门要关上之际,正志泪眼汪汪地抬头看着京介说: 「都是因为我的关系,对不起啦!我应该怎么做才好?喂,我要付多少钱才行?」 「我跟你说啊,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这么想了」 丰花伸长手臂,用指头轻轻弹了正志的额头说道: 「有事拜托别人,或想得到帮助时,应该有在付钱之前得先说的话吧?」 在带着无法理解表惰的正志面前,车门关上了。接着救护车开始移动。 忘了要他更正穷鬼京介这个称呼。带着这样的想法,京介叹了一口气。 丰花看着窗外,快乐地雀跃不已。而比天气预报更早降下的雪花,则是无力地漫天飞舞着。 之后,事件经历过什么样的过程、什么人变得如何,这些详细的情况京介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只有下列的些微琐事。 虹原百货已经决定关门大吉。在倒店时举办跳楼大拍卖,还让妈妈和姊姊乐翻天,而丰花也没落得被谁杀掉的下场。 在百货公司的原址,开了另一家百货公司。据说白丸子一号被雇用在那家店打工。不过,京介已经决定不会去那家店光顾。 事件过后的一段时间,樋名谷瑠瑠在研习课教室里学起珠宝商的举动。对于周围的人这么大量的珠宝首饰是从哪里拿到的询问,瑠瑠都以「捡到的」做为答案。 他还听到三浦正志被他妈妈带走,搬到某个城镇的传言。 「你冻死了吗?」 听到那样的问句,一条京介微微张开眼睛。 此时是极为严寒的冬季黄昏。从入冬以来,大概是已经下过好几次雪的关系,在公园上方延展的天空,简直像是诉说没有存货的晴空。虽然吹拂过来的风,仍是可以冻死人般的寒冷。 京介看着出现在长椅前的人物。一名背着黑色双肩带书包的小男孩,两脚张开到肩膀宽度站着。在双肩带书包垂挂下来的袋子上缝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远处城镇的一所小学名称。 「原来──你还活着啊?」 当京介伸完一个懒腰,小男孩就坐在长椅旁边说道: 「如果没冻死的话,我有事要拜托你。你能不能打倒那些人?我难得跑来一趟,这个城镇还是一样恐怖啊。」 男孩手指着公园的出口这么说着。穿着不知哪个高中制服的男学生,正以野狗般的眼神直盯着这里。 在虹原市里,这种不良少年是多到扫都扫不完,一年之中会有好几百名小孩受到恐吓的伤害。而且,他们这些不良少年具有即使被打倒,也不会轻易气馁的生命力。 「是没什么关系啦。」 听到京介混杂哈欠的回答,男孩满脸笑容地说出「谢谢」二字。 搜集情报的小径 京介和社区委员会的人们一起进行小高楼的修复作业,在结束后,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很欣赏自己,而且还拿到罐装果汁之际,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这段期间京介始终注意着黑衣男子有没有再出现,但却没发生任何事。 虽然罐装果汁是冰过的,但持续沐浴在好几个小时的阳光下,京介的后脑勺里还是带着热气。抬头看着小高楼并一口气喝下罐内的饮料,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侧边脑袋上的伤痕,看来那似乎是旧伤。 当他正打算点燃香烟时,借用广场上水龙头洗脸的丰花,到处滴着水珠地走回来。虽然一时之间露出胆怯的表情,但在工作的过程中,似乎恢复了平日的精神。 丰花将香烟从京介的手中打落,并说道: 「京介,现在不是抽烟休息的时候啦!快点,再不走不行啊!」 「去哪里?」 「预定中午过后要在昨天的大众餐厅,和桥口他们交换情报啊!大家一定正不安地等着我们。」 在社区委员会成员的送行下,京介兄妹俩背对广场离去。当毛巾卷起来绑在头上的大叔说「一定要来跳盂兰盆节舞喔」时,丰花做了「一定会去跳」的约定。 在大众餐厅中与昨天相同的座位上,有桥口的那颗橘子头。周遭还有昨天也见过面的成员。 可是,昨天的五名成员却减为三人,并没见到看似聪明的男生,和有很多被蚊子叮咬痕迹的女生。 「那两个人先回家了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桥口摇摇头: 「出去打探消息后,就一直没回来。或许是做得太起劲了……话说回来,丰花你们也去了好几个小时,是发生什么事了?」 丰花将今天发生的事按照顺序说明。包括和榎本沙织的同学见面交谈的内容、在宿舍里看到的字条内容,还有突然出现的可疑男子。 「黑色帽子配上黑色上衣……」 桥口把橘子头压低,盯着桌面看。而桌子上和昨天一样,只有咖啡杯零乱散布着。 「今天我们不是到街上追寻沙织的踪迹吗?」 握着大头照的影印纸,桥口说道: 「虽然几乎没有找到可以当作线索的情报,但只有一件,听说有个长得像沙织的女孩和奇怪装扮的人走在一起的传言。」 「奇怪装扮的人?」 面对提出反问的丰花,昨天也在场,涂着粉红色口红的女孩回答: 「在西口的小巷里,有个以学生为对象贩毒的人,对离家出走的人很清楚喔。听说他一开始会温和地搭讪、请客、介绍住处,然后把对方纳入自己的顾客之中。」 「所以,我们实际去见了那个家伙。」 身材短小的男生,将身体探在桌上说话。看来他今天一天晒了不少太阳,无论是脸还是手臂全都变得红红的。 「让他看过榎本的照片后,他说在四处游荡的时候曾经看过她。当时榎本的眼神呆滞,所以他还以为是毒瘾发作呢。」 男生皱起脸后,还让胸膛夸张地起伏。 「不过,他说因为榎本和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男子在一起,所以他认定她已经跟了其他的药头,自己就没出声搭讪。」 「那么,今天在沙织房里出现的就是药头罗?真糟糕,是这样吗?」 「沙织竟然在嗑药,我实在不太能想像耶……」 将影印纸放在桌上,桥口也点点头。在被捏烂的纸张中,榎本沙织的表情扭曲着。 「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丰花你的名字吧?为什么要袭击你呢……」 小个子的男生低吟着,所有人都专注在各自的思考中而安静下来。在桌子边的人掉进沉默里,但人声鼎沸的店内喧嚣却刺耳地流转。 「……丰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你和沙织最要好吧?」 坐在丰花旁边的女生,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皱纹。像是受到影响般地,丰花的表情也黯淡下来。 「唉,好像是我最常和她说话啦……那又怎样了?」 「……那个男人或许是杀了沙织,想拿你一起陪葬,才会去找你的。」 「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那个男人和沙织交往,知道沙织称得上朋友的,就只有国中时期的同学。然而,最近和沙织提出分手,却纠缠不休,一个不注意就失手杀了她。虽然他打算把尸体埋进山里,但突然想到一个人被埋起来的沙织很可怜,所以才找某个人一起……」 「别说了啦!沙织不可能会被卷进这种事的。而且,今天我才从虹女附中的人口中听到沙织并没有男朋友啊。」 「那么是跟纵狂!」 「我就叫你别说了!沙织还活着啦。而且,一起陪葬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陪葬人偶。」 「丰花,事实上你该不会是被榎本怨恨了吧?」 男生露出认真的表情说道: 「毕业之后,榎本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而那个帽子男,其实就是榎本偏用的一流杀手……」 「别再说了啦,沙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嘛,我也没有被怨恨的印象啊。」 「可是丰花,你常常抢走榎本的营养午餐啊……」 「那是我代替沙织吃掉她不想吃的东西啦。」 无视于引起骚动的一群人,京介倚着椅子的靠背将视线投向窗外。在黄昏的微暗之中,亮起车灯的汽车正引起塞车状态。不管是哪种颜色的车子,此时此刻都只染上单纯的暗夜色彩。 京介回想起在榎本沙织的房间里,打破窗户玻璃步步逼近的男人。男人的目标是丰花。是如同现在同学们所争论的那样,和榎本沙织有关?他会知道出现的地点,是尾随丰花的关系?如果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 在桌子的另一端,桥口似乎也沉默地专注在自己的思考里。左右移动的黑色眼珠,突然停下来。 「刚刚我想起一件事……」 当桥口一开口,喧闹的一群人全都安静下来。被太阳晒黑的桥口脸上,可以看见也许是心理作用的惨白。 「虽然早忘了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题……但我想起沙织曾说过,在一年级时差点被奇怪男人强行带走的事。」 「奇怪的男人?」 「没错。」 将视线落在自己交叉的指尖,桥口点点头。 「听到那件事时,我还以为只是经常出现的变态还是……」 「你是说那个奇怪的男人,或许跟今天我和京介碰到的那家伙是同一个人罗?」 「沙织也许从很早以前,就被那家伙袭击了……」 「可是,要是认为她被那个男人强行带走,这下就变成不了解字条的意义啦?」 「该不会是被强迫写下的吧?」 「那么,那男人从那么久之前就袭击榎本的目的是什么?」 在疑问句飞来飞去的桌上,板着脸的店员插嘴提出「我可以把空盘收走吗?」的问题。 晚上或许可以听到和白天不一样的消息。根据说出这话的某人提议,离开大众餐厅的一行人,又开始进行街道的探听工作。 京介因为桥口说出「夜晚的街道很危险,所以一条你也要帮忙」,形成同行的局面。接下来的探查似乎预定以蒐集有关黑衣男子的情报为主。而没有回来的两名同伴,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 主张自己也要前去的丰花,却被所有人给劝了回去。因为那名男子不会再度出现的保证,是完全不存在的。 从踢破宿舍三楼窗户玻璃的对手来看,经过该怎么保护的考量后,京介不但不把丰花送回家里,反而是送去本家。从六月发生的事件以 后,本家的建筑物四周经常张开强力的结界,设定阻碍可疑人物及生物的入侵。在安全面上是无可挑剔的环境。建筑物的四楼有个打盹室,虽然那里是本家职员专用的地方,但也有薪水微薄且为住处伤脑筋的矫正术者定居在此的传言。因此,他决定暂时让丰花乖乖待在那里。 「我也要一起去!一想到沙织现在正做些什么,我就没办法悠哉地待在这里。那种男人才不可怕呢!」 在打盹室前,丰花不服气地如此说道。房内除了简易的床铺之外,也有电视机,而像摔角选手般体格的女性术者,正和喜欢赌博但金钱运却不佳的老年术者争夺摇控器。 望着恋爱偶像剧与古装剧交错切换的画面,京介回答: 「就算你不害怕,但在明白对方的真实身分之前,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好。」 「他的真实身分也许就是药头啊?既然如此,就把他找出来,逼他说出沙织目前所在的地方啊,我对拷问还挺擅长的。」 「这里我很清楚。不过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吧?要是你被那家伙抓住了,需要搜索的人又得增加,会很伤脑筋的。」 在鼻头聚集皱纹、喃喃念了十多秒后,丰花用情绪难以理解,往上瞧人的眼神说道: 「总是会觉得担心啊。对你来说,沙织就像不相干的人,所以感觉你好像只会进行适度的打探……你会好好去找吧?因为你也是第四十八届的毕业生啊!」 「与其担心我的行动,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虽然丰花又碎念一会儿,但却在叹息的同时点点头: 「我知道了啦。那么今晚我就待在这里,明天早上你要来接我。不过,今天晚上要是有什么事,你绝对要告诉我喔。」 丰花挥挥手,走进打盹室里。 电视机的摇控器战争,因为丰花的参战,似乎是以古装剧落幕。 在虹原车站西口的小巷子里,小酒馆及特种行业等,从太阳下山后就点起招牌灯光的店家,不论规模栉比鳞次地排列着将近一百家的店铺。就像要包围这些店一般,小钢珠店及游乐场、卡拉ok店也同样像相互竞争招牌灯光亮度般比邻而居。经过的有年轻人、碎汉等各式各样的人。因为扒窃、打架或其他的人际关系,争执的种类也有许多种。 这里有个「虹西路」的名字,在抬头仰望拱廊时,京介才头一次知道。 「喂,一条……同学!」 在京介身旁一起行动的小个子男生开口说话。他似乎是叫日中还是中田,但因为报名的声音太小,所以京介根本没听清楚。 「你……那个用布包裹的长形物体是什么啊?我一直很在意……」 那男生抬头看着京介的玲洗树树枝说道。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只回答「武器」二字。然而男子却以兴奋的声音说出「那真是太可靠了」的话。 将手伸进牛仔裤口袋里,却发现香烟不知掉在哪里。更遗憾的是,他连买新的零钱都没有。因为四处奔走而错过了时机,京介发觉今天一整天连根烟都没抽到。明明这样应该毫无疑问是很健康的,但他却感觉是受到那位医生的诅咒,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啊……白天给他看榎本照片的药头,就在这里!」 指着拱廊旁边,年轻人在入口蜂拥聚集的卡拉ok店前,男生说道: 「这条路上的药头,听说好像有个组织,大家都是同伙。不过,因为有几十个人,所以不可能把每个人的来历都一一掌握清楚。白天遇到的药头虽然也不知道和榎本在一起的家伙的名字,但他说气氛很怪,搞不好是同行喔。」 京介在心中暗念着「真是暧昧的情报」,抬头望着幽暗的天空。附近一带严重滞留夏季夜晚特有令人冒汗的空气。融资关系业店家所释放的霓虹灯,将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施加酷热难耐的色彩。他心想在这么闷热的夏夜,会想在这种拥挤的小巷子里消磨时间的人,耐力应该相当强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到京介的询问,面带紧张神情看着人潮的男子,肩膀只在瞬间颤抖一下。 「那个……因为白天时只找到一个药头,所以接下来要不要向其他药头打听……」 「其他药头在哪里?」 「不知道……但只要跟看起来像的人搭讪一下……」 男子的声音变得虎头蛇尾。虽然「看起来像的人」基准是什么京介并不清楚,但户看之下职业不明的奇怪人士却布满这个空间。如果还一个一个去搭讪,太阳都升起来了,而且光是被问到「你是贩毒的药头吗?」而不会生气的人,就让人无法想像。 「该……该怎么办……」 男生绕到京介背后,开始在原地踏步。 「白天过来的时候明明完全没人影,店家也几乎关着门,只有麻雀的叫声……」 「麻雀不会在晚上叫吧。」 「虽然这种闹街我是第一次来,但却感觉好无聊……喂,一条……一条同学。我们就说已经问过人了,但却没有任何线索,先回桥口她们那里吧。」 男学生在原地转来转去地说: 「这里和我不搭轧,也和榎本不相称啦!我不认为离家出走的她会来这里……反正也不会出现什机大不了的情报啦!」 京介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到车站方向。桥口和成员正在东口那边进行打探,他们预计两个小时后在剪票口前集合。 从卡拉ok店飞奔而出的年轻女生,撞到男生的肩膀,连句抱歉也没说就朝小巷子内跑去。男生因为那股反作用力开始逆时针旋转。 「你就去东口那里吧。」 听到京介的话,男子突然停止旋转。 「咦,可是……」 「我会试着去收集消息。」 「咦,不过……」 「我比较适合单独行动。你别在意,快去吧。」 当脸上消除一切的胆怯后,男生大声说出「一条同学真是个大好人。国中三年期间完全没察觉到的说,真是笨蛋」的话。他会这么大声,应该是不想输给周遭喧哗的结果。 目送跑着离去的男生,京介又再度抬头仰望拱廊。比起榎本沙织的行踪,他更想早点查明那名黑衣男的真实身分。虽然打破窗户玻璃侵入的男子不能疏忽大意,但也不能说被关进打盹室的丰花,没有因为太过无聊而趁机破窗而出的可能性。 穿过拱廊,京介走在马路上环视四周。他心想与其向药头一个个打探消息,既然他们有组织性,难道不能直截了当找代表问?大概是放着暑假的关系,虽然没有身穿制服的人,但从各处投射过来充满争斗心的视线,却和走在学校体育馆后面一带时的感觉没两样。 因为人潮拥挤的关系,明明只前进了一百公尺却花上好几分钟,而马路上却还延伸到很前面。无论是并列的店家还是走路的人群,只是外观上有某些不同,却没有很大差别。感觉上不管是问谁都会听到相同的话,京介不禁停下脚步。 在几步路远的前方,有间入口狭窄的店铺。在只有一点点空间的停车场里,有四名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孩,正蹲着发出哈哈的笑声。他们的脚边滚落许多烟蒂及大量空罐。而那可是要说他们从十年前就已经在这里哈哈大笑,也足以让人相信的数量。京介朝他们遇开步伐。 当年轻人注意到在眼前伫足不动的京介时,全都停止笑声,射出锐利的目光,似乎是对自己的眼力抱持相当的自信。京介想着还算不错,开始发问: 「你们认不认识在这附近的药头老大?」 「你这小鬼搞屁啊?讲话可别这么没大没小!」 其中一名年轻人踢起一个空 罐后站了起来。在杀气腾腾的声音下,路上行人的视线霎时聚集起来。但似乎马上就明白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的人。 「不认识的话也没关系。」 用脚尖制止滚过来的空罐,京介如此说着: 「因为看你们好像对这附近很热的样子,才随口问问。我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我们很清楚喔,因为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 年轻人呼出带有啤酒臭味的气息步步逼近。另外三个人也傻笑着站了起来。 「如果想问事情,就把钱交出来。一个问题基本费是五万圆,回答是一个字一万。还有—」 因为事情变得很麻烦,所以京介捡起脚下的一个空罐。接着沉默地将那个罐子扔向店铺的墙壁。 在侧面被捏得扭曲变形的罐子掉落在地面前,京介抬起脚,将罐子来回踢中墙壁六次之多。锵啷锵啷令人毛骨悚然的破坏声似乎不是家常便饭,所以许多行人都停下脚步。 被踢烂到只剩一公厘左右的厚度,变得像碎纸条一般的罐子,发出坚硬的声音掉落到地上。在罐子受到「暴行」的期间,吓得无法动弹的四名年轻人当京介一回过头,就同时「咿」地大叫,并闪躲三公尺左右。京介重新面对他们,再次提出询问: 「药头老人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可以简单明了的回答我吗?」 「是,我们认识!」 年轻人们的脸全皱成一团,浮现出痉挛的笑容。之后,发出五秒左右的干笑声后,带着老实神情的其中一人开口说: 「在这条路前方游乐场的转角往右转,穿过小巷子的尽头有间神社,他经常会在那里。」 「大家都称呼他为『头目』。」 另一个年轻人回答。如果用普通的眼神普通说话,他们就是远比这里更适合东口补习班的年轻人。 「听说他是明明自己不嗑药,却卖药给别人的好人。」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人我们并不清楚。因为他是个很难缠的人物,所以我们还不曾和他说过话。」 在嘴里喃喃念着头目二字,京介出声言谢: 「谢谢,可以当作参考。」 面对行最大礼的年轻人,京介突然想起来,并将榎本沙织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这个女高中生,你们认识吗?」 年轻人全都转向同一个方向歪着头思考。 「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男人?」 所有的年轻人还是朝向同一个方向歪头。 虽然他们自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但就只是「待着」而已,对于周遭的事物好像没那么在意。 京介心想,国中时期的自己或许也一样吧。 单纯享受「存在」这种感觉的他们,似乎还比较像个人。 就像年轻人所说的,京介在马路上笔直前进五十公尺左右,在右手边游乐场的转角转了弯。 眼前有条和他人擦身而过之际,会相当难走的细长巷子漫长延伸而去。幸运的是前方似乎没有要走过来的人影,靠着从虹西路传来的灯光,京介在小巷子里前进。从刚刚开始背后就一直有野猫死缠着,用鼻音发出无精打采的声音。 离开小巷子之后,就出现四周被大厦包围的正方形土地。不知从缝隙吹来的风纠缠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这里比虹西路来得格外凉爽。 在狭小的空地上,存在小小的牌楼及小小的神社。而通往这间神社的道路,就只有京介现在所走的小巷子而已。这里大概是在西口开发之际所剩下来的场地吧。 野猫对附近发出一声傲慢的叫声后,竖起尾巴溜向小巷里。虽然没有任何一盏路灯,但从大楼之间流泄而来的亮光,使得视野不会那么糟。京介叹了口气,往牌楼方向前进。 本来一定是全部漆成红色的牌楼,整体之中有九成的颜色斑驳。在神社前方有个老旧的香油钱箱,显示出神社本身依然生气蓬勃的感觉。只是,到处都没有人的气息。 在空地的一角不知为何有个小堆沙场,一个大型铲子就插在上面。京介想起在好几年前的打架中,曾被那种感觉的铲子敲中脑袋的回忆。虽然早已不记得出手打人的对手,但被敲击的瞬间眼皮里火花四散,真的相当漂亮。 背后响起猫叫声。接着还可以听见像竹子滚动般的轻快声音。应该是刚刚的野猫跑回来了吧。京介将目光投往小巷子的方向。 在野猫的旁边站着一名体格不错的男子。是个无论是身体、手臂还是双脚,全身各部位都做成长方形的男子。连理成平头的头部都是坚硬的长脸,让人想起摩艾石像。但蓝色运动服的衣裤及木屐的装扮,以摩艾石像来说又有点俗气。 「你就是头目?」 听到京介的询问,野猫微微露出牙齿回应。抚摸野猫的头,首领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有何贵干啊,一条京介。」 「我有事……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面对京介的问题,头目稍微拉开自己穿着运动服的胸膛。在俗不可耐的设计布料上,用涂白字头写着「虹原东」几个字。 虹原东。虹原东中学的学校指定运动服,的确是那个样式、那种颜色。 在喃喃说着「又是同学吗」的京介耳里,可以听见电车的警笛声。 在本家打盹室看完古装剧的丰花,无法排解无聊。时间是晚上十点。就算这里是为了小睡而设置的房间,但现在却是要睡觉还太早的时间。 但是,把这里当作住处的两名术者,一关掉电视就很快窝进简易床铺睡着了。他们的方针是,睡眠时间一天八小时。据说只要没有沐浴在趁着太阳和地平线距离还很短的晨曦之中,术者就不能妥善完成工作。贯彻这种方针的人为什么无法得到可以支付房屋租金的酬劳,对丰花来说是有些疑问。 喝着用准备好的热水瓶冲泡的热茶,当她听着术者的打呼声,抬头望着天花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正思索着这种寂寞感到底是什么,丰花马上就想到了。在校外旅行的夜晚,只有自己一人错过睡觉的时机时,也会感受到这样的寂寞。 「晚安—!打扰罗—」 打盹室的门打开了,一名身穿西装的青年探出头来,是家长远峰。丰花惊讶得睁大眼睛。 「啊,是家长。」 「咦,丰花,你怎么了?」 本家的最高权力者一看到丰花的脸,就眉头深锁。 「难道,你也因为老是被减薪而付不出房租吗……咦,不过我记得你是住在家里吧?」 远峰在入口处穿拖鞋后,进到房间里。他的手中抱着不同种类的零食、宝特瓶饮料,还有厚厚的一叠文件。 在丰花的身边坐下来后,远峰说道: 「你是跟父母吵架才离家出走的?」 「才不是呢!」 丰花用手一把捏烂喝茶用的纸杯喃喃说道。关于离家出走的话题,对丰花目前的神经来说好像会有些妨碍。 将纸杯丢进垃圾桶里,丰花对远峰提出询问: 「这种时候你还在工作吗?」 「是啊,最近忙得很。」 「光主或深廉寺华奈都已经不在本家了,还是会很忙吗?」 「我又不是只管跟那些人争斗的工作啊。」 远峰打开饼干零食的包装袋轻轻笑道: 「但因为那边已经整顿好了,所以终于可以着手的工作也变多了。」 「嗯……你还挺辛苦的嘛。」 对于和零食封袋一起散在地上的文件,丰花不由得直视着。「未解决事件资料」,文件的封面上是 这么写着。 「所以,你是来小睡一下罗?可是,家长你地位这么高,就算想小睡片刻,不是还有其他的房间吗?」 「哎呀,是这样没错,不过那里没电视机啊,所以我才会常来用这个打盹室。」 远峰按着摇控器,打开了电视。 当频道转到棒球赛的夜间实况转播时,不知是担心已经睡着的术者,还是单纯不需要声音,他把音量调到最小。在简易床铺睡觉的术者,持续演奏着平稳的打呼声。 丰花自行将手伸向饼干零食,说道: 「啊,对了。谢谢你送来的羊羮,很好吃喔!」 「别客气,别客气。」 远峰将遥控器放在盘起来的膝盖上。 「我对于要买什么当出院贺礼感到很迷惘,但吃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争议吧?京介喜欢吗?」 「他没吃喔。」 「果然是这样啊。」 「话说回来,大家都喜欢棒球耶。我爸爸也是每天看,还会因为输赢而改变心情,几乎是拚了老命呢。」 「我认为拥有可以热衷的事物是件好事。」 「家长是支持哪一队?」 「应该是巨人、阪神、广岛、横演、西武、罗德、大荣和欧力士吧。」 「搞什么嘛,真是不干脆的家伙。」 「我自己也常这么觉得,那么—」 远峰打开宝特瓶瓶盖,就这样一口气喝下运动饮料后说道: 「丰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京介要我留在这里的。」 「为什么?」 「这—个……」 丰花在拆开另一个零食包装袋时,开始思索着。 榎本沙织的事,并不是以矫正术者身分进行追查的事件。如果暴露出明明和本家工作无关,却跑来这里避难,还是会被臭骂一顿吧?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啦。」 远峰仍旧面朝着电视机,点头说道: 「只是,不论是你或京介,我以为当你们双胞胎各自行动时,就是被卷进什么事情的时候啦。」 「你观察得真仔细耶。」 似乎是击出了全垒打,电视上播映出观众全体起立的影像。而被击出全垒打的那一方,就是父亲尚所支持的球队。丰花心想,爸爸此刻在家里应该是怒骂、大叫和哭泣的吧。 她也想着京介已经回家了吧?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话说回来。」 当丰花思考要不要说出那名黑衣男子的事情时,远峰边咬着零食边这么说,就改变了话题内容。在简易床铺的术者翻个身,室内瞬间晃了一下。 「关于护卫队的事,你们考虑过了吗?」 「我是认为可以啦,只要酬劳比现在高。但京介却好像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果然如此啊……」 抚摸下巴的远峰大幅度地歪着头。关节响起的冷漠声音,静静地在室内短促回响。然而,电视中的影像变得令人眼花撩乱,好像是同一支球队的打者又再次打出全垒打。 丰花和京介是以两人一组方式在本家登记为术者,领取同样的酬劳。若两人分别从事不同的职业类别,大概会因为不合规定而得不到许可吧。不过,就算获得许可,丰花也不打算自己加入护卫队。 房间的门打开了,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卫队员悄悄地露脸。脸上浮现出像第一次偷看动物园饲养小屋的孩子那般,混杂着紧张感的表情并抽动鼻子。队员一看见远峰的脸,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家长,原来您在这种地方啊。」 远峰一见到队员就说声「嗨」,并拿出零食。 「你也要吃吗?」 「副家长正用非常吓人的神情在找您。请您快回去。」 「我知道啦。那么再见罗,丰花。零食全都给你吃吧。」 切断电视机的电源后,远峰和队员谈论些什么边走回走廊。 望着留在地上的零食,丰花叹了口气。以前看到的时候,护卫队格外帅气的模样映照在丰花的眼中。但今天看到的队员却几乎像个跑腿的。丰花不由得脱口而出:「感觉有点逊耶」。 从简易床铺起身的女性术者,一言不发地走到走廊上。似乎是去厕所的样子,不到一分钟又回到打盹室里。 虽然女性术者朝着床铺勇往直前,但途中却被零食包装袋绊一下而跌坐在地上,远成房间的震动。 「很痛耶,别在这种地方放书啦!」 「书?」 女性术者拿起黏在脚底下的厚重文件,说出「这个」之后直瞪着丰花。那份文件正是远峰拿来的未解决事件资料。 「啊……家长忘记带走了耶。」 「什么,那个呆子又来这里了?」 擅自翻开文件,女性术者不感兴趣地哼出鼻息。 「我当了很久的术者,但现在的家长是历代家长中最不能信任的!」 「是这样吗?」 「没错!听说梅雨时发生的事件,他全都交给不知哪来的矫正术者解决,弄得术者送进医院,自己却什么事都没做。」 「好像……是这样。」 「根据传言,当时的谢礼好像就是让那名矫正术者,以免除考试的方式加入护卫队,但这样也很奇怪。把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该不会又打算让他去做什么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就像用遥控器控那样,上头的人都认为对下面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因为那个呆子原本是个矫正术者,所以还有点期待,但跩起来之后每个人都一样啦!」 「是吗……」 丰花对零食包装袋形成的小山,短暂地凝视一阵。 劝说进入护卫队的理由。真要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女性术者所说的那种看法。声援的球队有八个之多也很不可思议,就如同女性术者所说的,远峰的确是很难相信。 话虽如此,但是,这些都只是推测。在心中复诵着京介也说过的话,丰花站起身来。 「我把这个拿去还给家长。」 「拿去还,我想连跑腿费都拿不到喔……啊,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啊,『残杀术者』。」 将目光落在文件上,女性术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概是想倚老卖老吧,明明没有人询问,她却开始说明起来: 「两、三年前,一名矫正术者在负责的区域内遭遇到某个事件。结果被那名犯人杀死了。虽然那是他本身遇上少见不幸事件,但杀害人的凶手却仍在逃亡,一直没找到。明明都已经知道特征了。」 女性术者说着哎呀呀呀,用手指弹了文件一下。 「为什么找不到?」 「这一定是没去找啊!暂且不论如果变成连续杀人案会怎样,但仅有一名矫正术者死亡的程度,是没有任何位高权重的人会着急的。如果是负责区域有术者死掉的情况,工作会由本家的特别班来承接,但那时候也太晚采取行动了。而且当时的上一任家长就和现在的呆子一样,忙着取悦光主一族。」 「啊……」 用双手抱起递交过来的文件,丰花点点头。刚刚远峰的话中含意,她好像明白了。 女性术者返回简易床铺的方向,伸了个大懒腰。 「『残杀术者』的事件呢,被杀的一方当然代表光流脉使者全体的不名誉。因此可能的话,应该会想早点解决吧。不过,在那个呆子取得指挥权的期间,应该是不可能啦。」 再次听见打呼的声音传来,却花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想着真是讨厌的事件,丰 花正想把文件收好。但当眼睛看到纸上排列的文字时,她突然停手了。 犯人的特征。犯人因为和矫正术者之间的打斗,受了很严重的伤。就算用一般医术,及光流脉的治愈术,那伤势似乎是难以完全消除的深。据说这伤痕会成为犯人的标记。 伤口所在的地方,是左侧头部。用手绘素所画的参考图上,显示出像黏土捏碎般的伤痕。 而那就和丰花今天遇见的男子,帽子底下的东西一样。 白忙一场的单独行动 在虹西路被称为「头目」的男子,经过京介身旁后,就在香油钱箱上坐下来。可以看见他手中所提的便利超商塑胶袋里,装着好几样吃的东西。 身上穿的是毕业国中的运动服,而且也知道京介的名字。虽然光是拥有这么有特色的面貌和体型,总会让人感觉有印象,但京介却想不起对方的各字。 野猫发出撒娇的叫声,在头目的木屐上伸出前脚。会认为毛色不佳的那只猫是野猫,看来只是京介单方面的深信不疑,定神一看它还戴着细细的项圈。而且仔细想想,也可以想见神社旁边的狭小推沙场就是猫用的排泄地点。 头目从塑胶袋取出一盒饭团及猫食罐头。将饭团放在地上给猫吃,自己则掰开免洗筷吃着猫食。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因为不是来观赏余兴节目的,所以京介装作不在意地提出询问: 「听说你一手掌管这附近一带的所有事情。」 头目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移动筷子。因为表情很平静,所以他比起摩艾石像,更接近一尊佛像。 「我有些事想问你。在你所统管的药头中,有没有一个戴黑帽、穿黑色上衣的男人?就算不在药头之列,你认识这样的男人吗?」 可是头目还是只顾着埋头吃饭。京介从口袋里拿出榎本沙织的照片,递到他的面前。 「他似乎和这名女高中生在一起。你有见过这两人的身影吗?」 听到猫的叫声,再给了另一颗饭团后,头目从香油钱箱上跳下来。木屐的底部发出温吞的声音。 头目从京介的手中取走照片,眯起了双眼。 「是榎本沙织?」 「你认识她?」 问完之后,他马上察觉到因为榎本沙织和这个「头目」也是同学,所以就算他认识也不足为奇。 头目将照片揉成一团丢掉。而吃饱饭的猫咪,则跑近京介脚边。猫咪用肉垫脏污的前脚,从布套上开始搔抓玲洗树树枝。 当京介把玲洗树树枝从猫咪前肢中分离时,头目走回了香油钱箱,并左右摇晃着木屐说道: 「一条。」 「什么事?」 「你现在做些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职业啦!」 「算是学生,还有其他工作。」 「我现在就像你也说过的,是掌控这附近的一切喔。并不是只因为暑假而已,而是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嗯。」 从神社后方生长茂盛的杂草之中,传来细微的虫鸣声。然而头目则比刚刚更剧烈地摇晃木屐。 「你不问问我学校怎么了之类的问题吗?」 「怎样都无所谓。」 「怎样都无所谓……是吗?」 头目发出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卡住的声音。明明知道那是在笑的意思,但京介却花了三十秒的时间。 虽然猫咪还在拉扯京介的鞋带,但似乎是厌倦了完全没被当对手看待的情形,而朝牌楼方向离去。 头目将塑胶摺成漂亮的三角形后说道: 「我呢,是坚持不对普通家伙泄漏情报的。而且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和普通家伙说话。但看在同学情分上,我就特别告诉你吧。」 惊觉他所谓的普通家伙指的就是自己,京介感到有些不协调。可是,既然对方说是这样就这样吧。虽然拖着类似魔法师魔杖的武器,在盛夏的市区来回奔走的自己也有点奇怪,但在神社里吃着猫食的头目,也很难说是普通人。 「首先,是黑上衣黑帽的男人。」 在从附近传来的巡逻车警笛声下闭起双眼,头目说: 「他不是我统管的药头,但我认识他。虽然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不过有人称呼他为『具幻屋』。」 「具幻屋……」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之后,我以为他已经从这个城市消失……他现在又出现了?」 头目踢着脚下揉成一团的照片。而照片在地上滚动,直到堆沙场里才停下来。 看来,榎本沙织离家出走后,被药头抓走这种令人情极差的可能性似乎是消失了。不过目前也还不是可以放心的阶段。 「那个叫做具幻屋的家伙是做什么的?」 听到京介的询问,头目张开双眼仰望天空。误以为那里会有答案似地,京介也将目光投向头顶。但却只有和昨天晚上的形状没有两样的月亮。 「详细的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但我听说他会实现客人的愿望。」 「客人的愿望……」 皱起眉头,京介提出反问: 「是像便利屋那种吗?」 「我想应该不一样。那家伙既没店面也没电话。如果有留下那种踪迹,我这边应该也会得到情报,街上更是会谣言满天飞。不过却完全没有。而且,客人好像是由那家伙自己来挑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面对月亮,头目喃喃说道。 「再来,是榎本沙织。那女孩是惯犯。」 「惯犯?」 「应该说常客会比较恰当吧?」 「你是说她是具幻屋的常客?」 「一条,你还挺热心的嘛。你和榎本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榎本沙织从好几天前就行踪不明,我只是被卷进寻找榎本的朋友集团里。」 京介和头目始终保持距离地回答。仔细想想,除了接收照片的时候以外,头目也没有接近京介。只有猫咪静不下来,在其中跑来跑去。 「线索只有她和疑似具幻屋的男人在一起的传言。而具幻屋也接触过正在寻找榎本的朋友。」 头目让木屐发出声响地从香油钱箱跳下来。与京介相隔几步的距离,在牌楼的旁边蹲下来抚摸猫咪的下巴。 「一条。」 「什么事?」 「你的体温是几度?」 「谁知道?」 「看起来好像很低啊。」 「最近这阵子也被医生说太低了。」 「是这样吗?尽管如此,你还是比国中时期高吧?」 京介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因而沉默不语。头目抱起猫咪站了起来,又坐回香油钱箱上。 「你知道榎本现在的所在地吗?」 无视于喵喵叫的猫咪,京介提出询问。猫咪从头目的膝盖上跳下来,朝推沙场的方向跑去。而头目则缓缓地将头往两旁摇动。 「我不知道。」 京介凝视着地面陷入思考。 榎本沙织的愿望。这就是字条上也写明的「要去非常想去的地方」的理由吧?「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连丰花都说她完全没头绪。 能实现大部分愿望的具幻屋,连把榎本沙织带去土星都能做得到?抬头望着在头顶上的幽暗星星,京介无意识地发出低吟。 「找我就只有这些事吗?」 听到头目的问题,京介将视线移回来。头目正在拍打穿着运动服的膝盖,而那好像是顺着什么节奏的规律音色。 「刚开始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来买药的,虽然好像不太可能。」 「最近我连买烟的钱都没有。」 「东中学的毕业生也偶尔会来,但对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一条,国中三年里你去了学校几回?」 在心中计算三百六十五乘以三的过程中,京介发觉这样是多算太多了。假日、节庆、加上长假期,还有数也数不尽的跷课。 「我说得出来喔,我去了七十二次。」 拍打膝盖的节奏没有乱掉,头目回答着: 「一年级时五十七次,二年级时 十一次,三年级时四次,到毕业为止总计是七十二次。不过,因为没参加毕业典礼,所以我说不定还算是在校生呢。」 「你的身体很差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头目震响还在喉咙里的声音笑道: 「看起来不像是这样吧?」 「这个嘛……」 「当我没有想做的事而走到这附近时,遇见了前任老大。那位大叔的生意是采取不论年龄、学历或社交关系都不需要的方式,他还花了三年的时间把那些全都传授给我。但在教完之后,那个大叔就暴毙身亡,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就继承了他的工作。」 「嗯。」 「我想绝对会被你拒绝的,但一条你要不要也一起做?」 头目手指所刻划的拍子可以想成是四拍。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但是会让那只猫亲近的人还满稀奇的。」 京介对着自己的脚尖,轻叹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一年之中会叹几次气,下次要好好计算一下,他做出回答: 「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就不用再问了。」 猫咪踩过京介的脚,朝小巷子的方向跑去。京介轻轻地对头目点头行礼后,悠闲地跟在猫咪的后面。 四拍。国中的校歌就是以四拍编写而成的。 因为没有打算记住歌词和旋律,所以就没有记忆。可是,只有在音乐笔试测验前所背下来的知识,直到现在还掉落在京介脑海的一角。 「会长……」 「什么事,塩原。」 「这个……真的有效吧?!」 地点是在虹原车站东口。即使是过了晚上十点,车站前广场还是挤满许多年轻人。这里是搭讪或打架之类,未成年者发生纠纷时经常使用的舞台。而在这样的广场入口,站着风纪委员长谷常彦和塩原友子。 他们两人接下来预计要开始进行暑假特别夜间巡逻。身上的服装是高中制服,但是身体前后却悬挂着大型的三合板。就是所谓三明治人的模样。 三合板上还贴着在委员会做好的「暑假充满危险!抽烟、顺手牵羊、吸毒都会处刑!」的海报。以这样的装扮在闹街上游行,试图唤醒年轻人的自主管理,就是长谷的作战。 看到风纪委员的打扮,有嘲笑的人和威胁的人。从刚刚开始就只有这样的反应,似乎没有任何人在反省。 「怎么了?塩原,干嘛带着一脸不满的神情?」 向上推动眼镜的长谷偷偷观察塩原的脸。一名大约小学生年纪的孩子跑过来,对长谷的三合板踢了一脚。在跟孩子教训了五分钟左右后,长谷目光锐利地瞪着塩原。 「该不会……塩原你是在想真是丢脸死了吧?」 「才没这回事?」 「可是,你还是很奇怪呀!应该说,最近的你真的很怪。证据就是,今天你的发圈频色从黑色变成深蓝色。」 「因为校规上是规定黑色、深蓝色或褐色,所以这样完全不成问题。」 「而你的袜子今天则有奇怪的记号喔!」 「这是单绣袜子。只要是三折式的白袜,就算是单绣袜子也是校规所准许的。」 「你的指甲是不是亮亮的?」 「就算是我也会磨磨指甲啊。会长你也会把眼镜擦亮吧,这两者是同样的情形。」 「你的睫毛翘翘的。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啊。」 「请你节制一点。就算我想做怎样的打扮,只要合乎校规,就没有被人说闲话的理由!」 对峙中的长谷和塩原晃动各自的三合板开始争吵不休。聚集在广场上的年轻人似乎误以为是杂耍节目,而拍手叫好。 「唉,好啦!那么我就去西口转一转,你就在这附近四处巡视吧。要抬头挺胸喔!」 单方面打断争论的长谷,似乎很高兴地摇晃三合板,朝车站的方向走去。被留下来的塩原则垂下双肩喃喃说道: 「……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背对着广场,漫无目的地走着,塩原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说过今天早上十点会来,所以我一直等着,但没想到他却迟到了,而且连发团、袜子和指甲都没注意到,会长会察觉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有变得很奇怪吗?」 擦身而过的上班族以惊讶的表情看着塩原。此时,塩原发觉她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全在无意识间说了出来。而且还是以颇大的音量说出来。 感到难为情的塩原,抓着路树隐藏自己的脸。而根杏树的树干和三合板相互碰撞,发出杀气腾腾的声音。 「不好意思—那边那个很像蝉的人可以问一下吗?」 在塩原的前方,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女性。年龄大约是高中生,嘴唇上还涂着粉红色的口红。 「……如果我也化这么华丽的妆,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呢……啊啊,不过这样很明显就是违反校规……这样不行,这样不好……绝对要严禁违规,不能疏忽大意,就算是禁忌的恋爱也一样!」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 高中生可疑地歪着头。察觉到自己又把思考说出口的塩原,清清喉咙后离开路树。 「请问……你最近有见过这样的女高中生吗?她是虹女附中的学生。」 高中生把一张纸递到塩原面前。看似影印照片的纸张上,印着一名乖巧的少女脸庞。 「我没见过……」 「是吗?非常感谢你!」 让粉红色的嘴唇微微露出笑容后,高中生穿越马路离去。 看着女学生的背影,塩原想起了今天白天时在学校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把虹女附中的学生叫来交谈的一条兄妹,及离家出走少女的话题。 「该不会……是一条同学的朋友……?」 嘀嘀咕咕的塩原四处寻找高中生的身影。在对向的人行道上,她看到那名高中生的背影。而沿着人行道并列的商店几乎全都放下铁卷门,只有自动贩卖机的白色灯光朦胧地浮现出来。 突然,那道光线被遮住。从人行道岔路出现的黑色人影,朝高中生伸出手来。高中生的身影被黑色的手臂抓住,消失在岔路里。 脸色大变的塩原穿过人行护栏,跳到车道上。经过的车辆紧急踩煞车,在就要撞飞塩原之际停下了车子。而车子的保险杆正好碰到三合板。 因为驾驶打开车窗大骂「混蛋」,所以塩原急忙低头道歉。塩原心想,校规当然要遵守,但违反道路交通法也是不好的。 总算到达对向人行道,塩原窥探高中生消失的岔路。在垃圾掉落得到处都是的黑暗通道里,没有高中生的身影,也没有看起来像是把她拉走的黑色人影。 彷佛刚刚看见的景象像是个错觉,塩原怕得呆若木鸡。 微暖的风吹拂着,三合板产生了晃动。垃圾随风卷起,纸片因此黏贴上塩原的胸前。 然而那名高中生所带来的白色纸张就在其中。 「所以说,如果要追寻我那离家出走的朋友,就需要这份资料上所记载的犯人……『术者杀人犯』?和这家伙拥有同样特征的男人已经出现了啦!」 丰花气势惊人地咀嚼中华凉面里的小黄瓜丝说道。 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不存在规定工作时间的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并没有一整天没半个人的时间。但接近换日时分,大多数事务系职员都回家去了,建筑内也变得很冷清。 「这也就是说……」 坐在一楼大厅角落的远峰,将筷子从嘴巴移开。他的手中和丰花一样,捧着中华凉面的盘子。点来当作宵夜的这些东西,是大约五分钟前才送到的。 因为送到家长室太麻烦之类的理由,所以就在这里吃了起来。 「『术者杀人犯』是你的朋友罗?」 「才不是呢?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也还搞不太清楚,但在我朋友身边徘徊的男人或许就是『术者杀人犯』。」 面对凉面上摆着的火腿,丰花嘟起嘴来。在中华凉面里,虽然丰花对叉烧肉比火腿更喜欢,但她却无法抱怨什么。无论是过了十点还接受外送的店家心意,还是将自己的中华凉面让出来的副家长,她认为都该心存感激。 而被远峰命令「就让给部下吧」的副家长石田,在丰花的背后带着严峻的表情,直挺挺地站着。 「所以京介正和一般青少年们一起收集那个人的情报。虽然我想告诉他关于『术者杀人犯』的事而打电话回家。但他似乎还没回家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丰花你是为了在那个人的手下保命,才会躲在打盹室里的。的确在本家里面是很安全啦。」 远峰用筷子挑掉红姜说道: 「不过,这种强度结界经常带来不便。除了登录术者外都会被隔离,连外送的大叔要进出都不可能了,必须到入口处接送。我的车子也做了强度结界的设定,真是添了不少麻烦啊。」 「外送和安全哪个比较重要?」 虽然石田低声插话,但远峰却无视于他。 远峰等人会工作到深夜,似乎是因为正在汇整关于未解决事件的案子。据说还有为了追查事件,而做特别班人员编制等各种不同的措施。似乎不可能会像丰花她们正在进行的行动那样,在大众餐厅商量一阵之后,就以「总之先出去看看吧」的气势冲到街上。 丰花心想,上头的人真辛苦啊。但另一方面她也在想,感觉上他们好像拖拖拉拉的。如果待在打盹室里的女性术者见到,应该会说出「如果花时间在那种事情上,就会让他溜了」吧。 「所以……」 远峰将筷子的尖端指向丰花的鼻子,做出询问: 「你所见到的男人,真的就是『术者杀人犯』罗?」 「特征一样啊,他脑袋的这个地方有道伤痕。」 丰花用手指着自己左侧头部并点点头。于是,在远峰回答之前,石田开口说道: 「没有其他和『术者杀人犯』的共通点吗?」 「只有一点不行吗?」 「只有一点,就情报来说是非常暧昧的。」 石田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纵向皱纹后说道: 「头上有伤痕的男人,全世界之中也有好几个。因为你说有值得参考的消息,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听你说。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消息,我就要向你要宵夜费罗!」 丰花停止喝干中华凉面汤汁的动作,用手背擦擦嘴巴。 「这个嘛……服装呢,是黑衣配上黑帽。」 「穿这种服装的人在世界上也多得要命。其他呢?」 「我可是差点被那家伙掳走耶。他的力气很大,害我脖子痛得要命。」 「这样的话,那家伙不就只是单纯很有力气的绑票犯吗?其他呢?」 「也有他是药头的传言喔。」 「这样的话,那个人不就只是个毒贩?其他呢?」 「等一下,副家长。你从刚刚开始就是什么意思呀?」 丰花鼓胀着脸颊,站了起来。 「你要是再像这样一一否定,我就不再告诉你们了。」 「你别会错意了。并不是要你告诉我们,而是我们在听你说而已。未解决的事件了『术者杀人犯』之外也多得如山高。我们上层阶级和下等阶级不一样,可是忙得很。」 当丰花打算揪住石田时,远峰说「暂停、暂停」,介入两人之间。他们各自的鞋子所发出来的声音响遍天花板,在丰花等人的面前,一名清洁员很想睡似地经过。 「你的情报确实可以当作参考,谢谢。」 远峰调整扭曲的领带,将一叠文件递交在丰花的眼前。 「如果你有兴趣,这份『术者杀人犯』事件的资料就给你吧?你也应该回打盹室去早点睡觉了。要是熬夜,就不能做牵牛花的观察日记,在新学期时会被老师骂喔。」 「我才没这种作业啦……」 瞪着远离的远峰背影,丰花嘟起嘴来。 「这『术者杀人犯』的事件,由你去解决也没关系。」 在离去之际,石田低头看着丰花,眯起了双眼。 「再怎么说,你似乎是家长亲自推荐为护卫队候补新队员的优秀人才。这种事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哎呀,真是个会说话挖苦人的上司啊。」 「这不是在挖苦人。就算是我们上层,也不可能只专注在一名矫正术者被杀那种程度的事件上。特别班的人事费用也需要节省,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石田让丰花如同看见一堵墙的背影,横过大厅步行离去。 「总觉得那个副家长,净是会说些让人感到不爽的话耶。」 丰花嘟起嘴巴,盯着放在脚边的中华凉面盘子。受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盘子发出冰冷的光芒。 榎本沙织、朋友团体的每个人,还有京介都吃过晚饭了吧?丰花突然想起这种事情。 当京介前往集合地点的东口剪票口前时,只有橘子头桥口一个人站在那里。 「大家都还没回来,真是热心啊。」 在说出这番话后微笑的桥口脸上,看起来似乎掺杂了些微疲劳。 因为在这种盛夏的日子里,从早到晚一直做同样的事,而不会觉得疲倦的人是有点奇怪。况且桥口他们和做例行性行动的京介不同,是担忧榎本沙织的行踪一路打探消息。他们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所承受的疲劳,应该是京介的倍数吧。 京介向桥口传达在虹西路打听到的情报。对于黑衣男的真实身分并不是药头一事,桥口露出安心的神情。 当告知头目的长相时,桥口歪着头陷入思考,但京介一加上「他不太常来学校」的特点后,她马上拍一下手。 「一定是那个横田同学啦!嗯—他现在是做那种工作啊,人生真是各有不同耶。」 桥口橘色的脑袋频频点头说道。在她背后,通过剪票口的几乎全是下车的乘客。而虹原车站的末班车时间是很早的。 每个人都带着对暑气厌烦的表情,朝公车圆环或计程车乘车处方向走去。茫然凝视人潮的流向,桥口突然笑了出来。 「对了……今天一条你和丰花一起去找过虹女附中的人问话吧?你们在那里没听到沙织小学时候,有喜欢的男生之类的事吗?」 「我想……是有听到。」 「虽然丰花她说没和沙织谈论过这种事情所以不知情,但我之前曾听过沙织说过,她小学时所喜欢的男生,好像就是横田同学喔。」 「他们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 「好像是这样,据说感情还挺不错的。不过,因为横田同学上国中之后几乎没来学校,个性好像也变了,所以和沙织也就渐渐疏远。」 「嗯……」 「人生真是各有不同啊,真的。」 在抓着头的桥口身旁,有个醉汉摔倒了。 就算是醉汉的人生,相信也一定是多采多姿吧。京介将自己想抽烟的欲望,用叹息来加以掩饰。 之后,听到明天的集合时间后,京介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家,首先必须要准备爸爸的晚餐。然后,去洗澡、和暑假作业稍微对看一下,大概不会动笔就去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就要准备爸爸的早餐,去本家看看丰花的情况,再往搜索队的 集合地点移动。今年的暑假似乎会比预期中忙碌,感觉上身体的各关节好像已经开始发出哀号了。 在距离自家还有几公尺的路上,他碰见住在相隔三间房子里的小学生。在点燃路灯却没有人烟的夜晚道路上,小学生正四处喷洒装在管子里的蜂蜜。 「啊,一条家的不良少年哥哥,晚安!」 那名小学生似乎接受父母亲相当严谨的管教,所以在附近一带以彬彬有礼着称。受到九十度行礼的京介,只以头部往前垂落的方式回以「晚安」。以不良少年哥哥来说,他有自信是很不错的打招呼方式。 在地面上,蜂蜜像积水一般扩散开来。混杂在闷热的风中,一股甜甜的味道掠过京介的鼻尖。 「因为暑假的自由研究,所以我需要凤蝶。」 小学生举起手中的捕虫网,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我在做陷阱。因为听说蝴蝶喜欢的东西是蜂蜜,所以只要把蜂蜜当作陷阱,绝对可以抓到。」 「这是谁说的?」 「一条家的爸爸,我本来是想问头发飘来飘去的姊姊,但她却不在,所以是你爸爸告诉我的。」 「用蜂蜜引诱?」 「它会中计的,因为甜甜的。」 「但是,蜜蜂和蝴蝶不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耶。那么就用黑糖浆试试看吧。」 小学生挥舞着捕虫网,朝后方跑去,而转角的尽头就是小学生所住的地方。 当京介叹口气时,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短促的尖叫声。回过头去的京介,在一瞬间止住呼吸。到底是从何时起站在那里的,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瘦长身影就出现在那里。 男子的一只手臂里环抱着小学生,嘴巴被捂住的小学生正痛苦地挣扎。而捕虫网也在地面上不停地滚动。盯着称为具幻屋的男子,京介在握着玲洗树树枝的手中注入力气。 「同样脸庞的少女……是叫……丰花吗?那名少女在哪里?」 具幻屋开口说竏了。他仍抱着小学生,缓慢地步行接近。 「把她藏到哪里了?我找不到她。」 「你为什么要袭击丰花?」 面对来到三公尺左右前方的具幻屋,京介提出询问。他眼睛不看手边地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 具幻屋在那个位置停下脚步,扭曲嘴唇的形状笑了。然而他却只是笑而不答。 京介注意捕虫网的动向,并说道: 「放开那个孩子!」 「把木杖丢掉!」 具幻屋用力勾动手肘,小学生的喉咙吱吱作响的讨厌声音,也传到京介的耳中。 「好吧。」 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放在脚下。具幻屋缓缓地点点头。小学生不平顺的呼吸声则断断续续地回响。 接着,京介将脚下的捕虫网朝具幻屋的方向踢去。并利用飞踢出去的脚接触地面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往对手方向飞奔而去。 他踹了具幻屋的小腿一脚,使其失去脚下的重心。他以一瞬间踉跄倒地的黑色身体肋骨为目标,狠狠地揍了一拳。具幻屋朝后方倒去,还撞上了电线杆。从他手中获得解放的小学生,跪在地上咳个不停。 当京介伸手抓住玲洗树树枝时,刚起身的具幻屋猛冲过来。但打算应战的京介,大腿却被小学生紧紧抱住,意外地妨碍了他的行动。 走近到眼前的具幻屋以单手拿起玲洗树树,再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京介的左手臂。虽然京介想要挥开,但却无法动弹。在身体的外侧与内侧,传出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玲洗树树枝从正中间被折成两段。那是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光景。这根树枝的硬度之高是有名的,虽然京介已经连续好几年使用同样的东西,但它却不曾毁损过。无论是胡乱使用还是必须扑灭怪物,总是这个样子。 修理费要花多少钱?京介茫然地思索。突然他的头部剧烈疼痛起来。 「很痛吗?痛得无法说话吗?」 依旧紧抓着京介的左手臂,具幻屋笑了出来。但他感到疼痛的不是头,而是手臂。对于左手肘也被折断的事,京介终于察觉到了。也包括具幻屋的手劲实在大到不像话。 「但是,你还是得说,叫做丰花的少女在哪里?」 从头顶上可以听见具幻屋的声音,京介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跪坐下来。他心想真是伤脑筋,但伤脑筋这句话却只在脑袋里诉说。他自觉因为脑海里满是困惑,所以现在的自己正处于相当焦躁的状态。武器和骨头同时被折断会让人焦急,京介还是头一次知道。 「说!快说!」 具幻屋折断捕虫网,并将竿子的部分对着京介头顶挥下。尖锐的断面就像刀刃一般,可以担任相当不错的凶器角色。 头部及腹部受到攻击,京介因而倒卧在地。具幻屋好几次挥动捕虫网,在他晦暗视野的另一端,还可以听见小学生哇哇大哭的声音。 耳朵旁边响起坚硬的声音及讨厌的味道,京介以毅力撑开眼皮,染成红色的捕虫网掉落在地上。在本来应该是素色的t恤上,延展着从没见过的巨大染色。距离看见自己的鲜血,大概相隔四个星期之久了吧。 「太碍眼了,让我想起以前碰过的家伙。我想杀了你。」 具幻屋发出声音。身体的左半边出奇沉重,好像要沉没到地底,骨折的疼痛掩盖住其他的伤痛,只是变成沉重而已。光是单纯张开眼睛就会化为痛苦。 下巴被强大的力量抓住,只有头部被提起来。具幻屋的声音,在比刚刚更接近的地方响起: 「但是我不会杀你,把那个叫丰花的少女交出来。期限就到明天为止。榎本沙织正在等她,听到了吗?」 京介的下巴被放开后,后脑杓就直接碰撞到地面。但却一点也不痛,因为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比较疼痛。 一个脚步声逐渐远离。经历几十秒之后,京介抓住大叫着「谁去把大人叫来」的小学生的手。虽然这种时候家教严谨的小孩会呼叫大人前来,但礼数不周的不良少年却不得不进行追逐。 在站起来的京介眼前,横越过像是蝴蝶般的影子。虽然京介用眼睛追寻影子,但在狭隘的视野里,却无法做出那是现实或错觉的判断。 吹拂掠过脸颊的风带着郁闷的湿气,今天晚上也许是个热带夜。在倒卧地上意识消失之前,京介想起了这种事。 在打盹室的床上,丰花抱着零食及资料翻来覆去。 她很难入睡。丰花并不是那种换个枕头就会睡不着觉的纤细性格,但今天晚上却不知为何无法入眠。 明明冷气产生效用的打盹室,远比自家房间要来得舒适多了。想到这里,丰花一口咬碎饼干零嘴。转眼间一包零食就空空如也了。她还被再度起身上厕所的女性术者说了一句「会胖喔」。 要是阅读一些艰涩的资料,也许神经就会自行哀弱而睡得着。当一翻开未解决事件资料时,丰花已经开始打呵欠了,她心想这真是个好兆头。 术者杀人犯,事件发生在三年前的五月。是丰花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当时,她刚成为矫正术者的研习生。就算本家或正式矫正术者发生什么事,这种情报会传到研习生耳中的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即使是死掉一名术者。 事件的大概情形就如同女性术者所说,但在资料却以更详尽的纪录加以连贯。 犯人据推测,大概是具有拜咒能力一族的后裔。所谓的拜咒能力,就是存在于古代日本,拥有特殊能力之人的总称。他们可以籍由那股力量将恩惠及奇迹,施予他人或世界。而光流脉使者的祖先巫女也包括在内。 巫女是借用名为光仪大神的精神 力量,身为其子孙的光流脉使者,则是从精灵残体所创造出来的光流脉中获得力量。然而犯人的能力基础却是不清不楚。但因为他并没有使用特定道具或咒语,所以可以预测他的力量来源主要是来自肉体本身。拥有这类拜咒能力的人往往寿命很短,生殖能力也极低。因此另有犯人同族存在的可能性,可说是几乎没有。 丰花又再打了一个呵久,并揉揉眼睛。连只要再数三只羊左右都会熟睡的时刻都已经来临了。还是早点睡觉,明天快点起床回到搜索队吧。她擦擦口水,无意识地收起资料。 在三年前的事件中,犯人曾接近一名女国中生,名字叫榎本沙织。丰花的睡意一口气惊醒了。地址和外表特征等,肯定和丰花所认识的榎本沙织是同一人。 「『犯人具有可以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曾对女国中生提出邀约』……这是什么意思?」 国中一年级时,榎本沙织曾被可疑的男子强行带走。一想起在大众餐厅里所听到的话,丰花眉头深锁。那个可疑男子,应该就是拥有拜咒能力的这名犯人吧? 「『打算妨碍犯人行动的矫正术者,和犯人发生争执而受伤。犯人也身负重伤逃走。矫正术者从女国中生脑海里,消除部分事件的记忆,之后虽然被送进本家住院机构,却因无法复原而死亡。此后犯人就不曾现身』……这是什么?明明对事件都清楚到这种地步了,居然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做?」 丰花用力握紧资料,就这样站起来,朝走廊飞奔而去。她无视于女性术者告诉她「厕所在那里喔」,就往反方向跑去。 当丰花迷惘该到外面去找京介,还是去向家长室的远峰报告时,头上的扩音器响起: 「本家内部业务报告!在打盹室休息的一条丰花小姐、一条丰花小姐,有您家里的来电,请至术者中心!」 丰花咋舌,在走廊上转换方向。 是家里打来的—应该是父亲尚吧。她在心中暗自决定,如果爸爸说出「晚餐还没做好吗」这种没有紧张感的话,就要告诉他妈妈现在回娘家并不是单纯的回老家,而是对尚感到厌烦的真相。 在位在一楼的术者中心里,丰花接起电话。虽然对方就如预料的一样尚,但内容却和预想的不同。 那是京介留了话,要她绝不可以离开本家。 然而京介却— 「所以,我看到了。她被强行拖进昏暗的岔路里消失不见了。」 塩原友子在车站前的派出所里,向警察说明自己目击到的情景。姑且随声附和的警察,以怀疑的眼光望着塩原。特别是疑惑地盯着吊挂在她身体前后的三合板。 「这或许是什么事件!」 在胸前交叠两条手臂,掩盖住三合板的塩原说道: 「请您快点进行搜查!」 「那么,唉,我待会就去看看情况……」 「待会就太迟了!」 塩原晃动三合板,一步步逼近警察。 「不,已经太迟了。因为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没半个人了。」 「在那之前呢……」 警察用原子笔指着自己的背后。 「这个人是你的同伴?因为她在西口进行演讲,吵到有人跑来申诉,所以才会扭送到警局的。」 塩原的脸颊抽搐。而在那里抱膝的长谷,则蜷缩成一小团蹲坐着。 蝉鸣触怒着神经。此刻是夏天,即使不用它们高声告知也可以知道。 夏天。没错,现在明明是夏天,但为何会降下白雪?面对映照在眼里的光景,京介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所睡的地方是自己房里的床上。从窗户可以看见的天空,就像率真的幼稚园儿童胡乱涂抹一般,接近原色的天蓝。阳光的色彩则透明得刺痛眼睛。 但房间里面却下着雪。天芲皮附近弥漫着浓浓的雾气,白色又圆又细的颗粒无声地飘落堆积在地面上。好冷,京介翻来翻去,想把棉被从头盖到脚。但就在让身体移动的途中,以左手臂及腹部为中心,剧烈的疼痛流窜全身。 左手臂被石膏固定住,还用布条从脖子上垂挂下来,就像图画上所描绘的骨折患者姿态。望着自己的手臂,并拨开积在石膏上的雪花,京介茫然地抱持这样的感想。 沾满鲜血的t恤,已经被强行换上新的衣服。他一撩起t恤看着身体,就发现应该是昨晚受的伤几乎都愈合了。但腹部的皮肤还在抽搐,感觉有些疼痛。当他思索是谁帮他做紧急处置时,发觉一张掉落在枕头边的便条纸。拨开表面的堆雪之后,父亲的字体立刻显露出来。 上面有治愈术是父亲帮他施展的,及无法完全治好骨折等纪录。这大概是无效治愈体质的界限吧。如果使用更强大的治愈术,就会让体质的阶段增长。 此外,也写明已经传话给待在本家的丰花了。虽然只有模糊不清的印象,但他还有昨晚先拜托被住在附近的小学生叫来的尚,要他传话的记忆。在便条纸上也记载了京介的玲洗树树枝已经拿去修理。 最后,还记录下雪是代替冷气的额外服务。包括这些所有的费用是九万五千圆。京介感到一阵极度晕眩。 刚睡醒的脑袋一点一滴的开始运作,也开始再次确认进行目前自己是处于清醒状态。具幻屋。袭击丰花的那名黑衣男子,是榎本沙织叫来的。 他看看时钟,刚好显示出下午两点整。昨天晚上他被抬进家里是十一点前后,因为完全没有后来的记忆,所以算起来他实际上已经睡了十五个钟头。 楼下的电话响起。家里不仅好像没任何人在,也似乎没设定答录机,造成电话铃声一直持续响着。 京介无可奈何的从床铺上起身。当他要步出房间之际,还得费力用双手拨开雪堆前进。在他跌了个四脚朝天,整个人摔进积雪时,还产生这并不是额外服务,而应该是陷阱的怀疑。 明明是从二楼的房间走下十二阶楼梯,但包括忍耐疼痛的时间在内,却花了将近一分钟时间。虽然电话已经挂断了,但或许还会再打来,所以他就闲躺在走廊上等待。地板为皮肤带来温暖,出人意表地给人舒畅的感觉。 当他这样等了三十秒左,右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 「喂,喂喂……喂?」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女性声音。虽然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但他却记不起来她是谁。 当京介保持沉默时,对方以含糊的声音呼唤着: 「喂……是丰花吗?」 打电话来的是橘子头桥口。京介发觉因为自己完全陷入昏睡,以致于没有赶上搜索队的集合时间。 京介将话筒夹在耳朵及肩膀之间,用空下来的右手拨去脸上的残雪说道: 「丰花现在在别的地方。还有集合时间……」 「一条?你是一条吧?」 桥口的声音突然变大,像是紧紧缠住话筒的声音。京介皱起眉头询问着: 「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男……黑衣男来了!」 桥口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是从某个室外打来的声音,杂音非常严重。 「到了集合时间大家都没来,没有任何人来,很奇怪吧?所以我就打电话联系每个人的家里,却都说他们从昨天就没回家了,我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在我的房间里……」 「你现在在哪里?」 京介重新握好话筒提出询问。难道具幻屋的目标不只是丰花? 「该怎么办,一条……他说沙织在等着,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被他带走了?」 以发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后,桥口响起大口咽气的声音。 「是我的关系吗?沙织她 在恨我吗?我在三年级时曾对沙织说过,说她要是一个人就什么事都不会做。因为不管去哪里她都一直跟在后面,所以我就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啊!可是后来沙织就决定一个人参加虹女附中的入学考试。因为我一直挂记着这些,所以这回才会率先去找沙织,我……」 「桥口,你现在在哪里?先告诉我!」 在话筒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从家里逃出来……我在六丁目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电话亭。」 「我知道了。你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知道吗?」 京介挂掉电话,从家中飞奔出去。 太阳从正上方洒落下来,光是跑个十秒钟就会满身大汗。被石膏固定住的手臂,成为奔跑时的阻碍。然而京介无视于腹部的疼痛,弯过转角。 才一迎头碰上,就差点撞上穿水手服的女学生。垂着发辫的对象凑巧是认识的人,也就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 塩原一看到京介的石膏,就瞪圆了双眼。 「一……一条同学,你这是怎么回事?是打架吗?打架是不行的喔!」 「我有急事,快让开!」 「呃……丰花同学在家吗?」 塩原只眨了三次眼之后说道: 「昨天我碰到了似乎是丰花同学朋友的人。因为她正在寻找虹女附中的学生,所以我想一定是她的同伴。那个人被奇怪的人强行带走,是我亲眼看到的,但警察却……」 京介咋舌,然后绕过塩原拔腿就跑。虽然她从身后说了些什么,但却没有传进耳中。 在沿着县道的一家便利商店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连在入口旁的公共电话也没有半个人影。但话筒却没有挂回原来的位置,而是被电话线悬吊着,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隔着玻璃窥伺着店内,也没有桥口的身影。店员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手臂裹着石膏,上气不接下气的京介。 将京介所知道的事,和丰花在资料上所看到的情报汇整起来,只剩下唯一的疑问。整个事件的骨架已经清晰可见。 以特殊能力实现他人愿望的:具幻屋。 榎本沙织早在三年前就和具幻屋接触过。当时,造成妨碍具幻屋行动的矫正术者死亡。而这就是未解决事件之一的「术者杀人犯」。 这次,在榎本沙织留下字条消失踪迹的同时,具幻屋也相隔三年之后开始行动。其中也有两人正在一起的情报。榎本沙织向具幻屋委托了某个愿望似乎并没有错。问题点在于包括三年前及这次,榎本沙织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所以,丰花你是最后一个……」 远峰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在本家位于三楼的会议室里,京介和丰花、远峰及副家长石田夹着桌子两侧相视而坐。在入口处还有几名护卫队员正在待命。 当京介前去会见待在打盹室里的丰花时,就被叫到这里。远峰带着想睡的神情和丰花所说的话一来一往,而石田这边则带着对于身处此地,心中老大不痛快的表情。 「国中的同班同学啊,那么……」 啜饮装在纸杯内的咖啡,远峰说道: 「因为你们所有人欺负那个叫做沙织的女孩,所以是她希望复仇的心愿吧?」 「我们才不会做出欺负人的事呢。」 「欺负别人的一方总是这么说啊……啊,刚刚的发言你就视而不见吧!因为睡眠不足,无论脑袋或是身体的反应都变差了,所以才会思考不周。那么,她是想聚集所有朋友,来办个生日派对吧?」 「沙织的愿望是『有想去的地方』啦。」 「那么,是想再去一次校外旅行?」 丰花鼓起脸颊,为了想掩饰内心的焦躁,她用手指轻弹京介的石膏。刚开始见到这种伤势时是非常担心,但她终究是丰花。京介可以预料到她应该会趁机在石膏上留下涂鸦之类的东西。 「具幻屋想要攻击你吧?所以才会说要把你带到看得见的地方,而把你哥哥打伤。」 首次开口说话的石田,对着京介和丰花眯起眼睛。 「既然如此,你就走到强度结界外面,去当具幻屋的诱饵好了。然后只要你哥哥抓得到他,问题就解决了。这根本是不用把我们叫出来的事吧?」 「要是做得到的话,我们早就去做了!」 丰花拍击桌面,瞪着石田。 「可是京介正在受伤,玲洗树树枝也还在修理。因为准备不周,所以才跑来说要借个术者用用啊!」 「太浪费人事费用了,不准!如果不想这么做,你们就退出吧!『术者杀人犯』这件案子会随着决定特别班编制而开始行动。」 「具幻屋把我的朋友带走了耶!要是考量到他们的安全,就不能再拖拖拉拉了!」 「石田,你别这么小家子气嘛,就借几个护卫队员给他们吧。」 远峰隐忍着呵欠说道: 「要是又演变成被『术者杀人犯』杀死两名矫正术者,会造成问题哦。」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石田在眉间刻划深深的皱纹,斩钉截铁地放话: 「要是被杀掉,他们顶多是埋到殉职森林而已。」 远峰沉沉地缩起肩膀,石田安静下来。只有丰花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京介的耳中。 京介发出一口无声的叹息。对丰花来说,因为榎本沙织的事情和本家处理的事件有所牵扯,所以才想申请援助吧?因为同伴全都被带走,自己也被锁定为目标,而且京介一眼看去就是个伤患。但就本家方面,似乎并没有把具幻屋的事当作如此严重的问题来看待。即使发生事件,只要当地没有发生闭塞,打从一开始术者就不会采取行动。 就连自己也用手指弹起石膏,京介陷入了思考。看来只能一个人想办法了。这只手臂让他闷闷不乐,是该有变成进入无效治愈体质第四阶段的觉悟,而前往医务室吗?玲洗树树枝正在修理的情况下,能不能借用代用品? 突然,邻座的丰花停止咬牙的动作。 「够了!」 丰花拍打桌面踹开椅子,站了起来。在入口处的护卫队员带着摆起架势般的气势。 丰花全身上下飘散出近乎怒气的氛围,竖起了眉毛。 「去找你们商量的我真是个笨蛋。的确,这是与我朋友有关的私人问题,不能挪用本家预算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够了,够了!」 一阵怒吼后,改变声调的丰花对远峰叫喊: 「喂,家长。你的车钥匙在哪里?」 「车钥匙?」 慑于丰花的气势而瞪大双眼的远峰,轻轻拍击西装口袋回答: 「钥匙的话,在这里……」 丰花跨越过桌子,朝远峰扑去。石田和护卫队虽然慌张地采取行动,但还是丰花的速度比较快。丰花一躲过石田和护卫队的手臂后,就朝着会议室的大门跑了出去。 「京介,快点!」 听到丰花的怒吼,虽然还不能理解状况,但京介也还是先踹开椅子跑出去。 他在刚踏出大门的地方追上丰花后,被丰花抓住右手。丰花拉着京介,开始在走廊上卖力狂奔。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两人以上的呼喊,往来于走廊上的职员吓得停下脚步。丰花也撞飞好几个人向前迈进。 「事到如今你还跑得动吗?」 丰花在走廊上转个弯跑下楼梯,还发出大喊般地询问。 「应该可以。」 「就由我们去追具幻屋!找到沙织的所在地进行突袭!」 「不行!」 京介一停下脚步 ,丰花也被拉住停了下来。凉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要是你一出去,就无法进行突袭了。你就待在这里吧,别溜到结界外面。」 听到京介的话,丰花高举手中拿着的钥匙,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似乎是刚刚从远峰的口袋中抢夺过来的样子。 「听说家长的车子也施加了强度结界,所以只要利用这个就不会有问题!况且我也不想让受伤的你,在烈日当空下来回奔走啊。」 「我想会挨骂的。」 「想开骂的是我吧?竟然以为是小事,而把别人当笨蛋!」 「可是要怎么开车?」 当然,无论是京介还是丰花都没有汽车驾照。当他这么想到而发问时,丰花迅速地环顾整个走廊。 紧邻一旁的五十多岁男性职员,正茫然地望着从楼梯冲下朲的京介兄妹。 「大叔,你会开车吗?」 丰花在询问之际,已经握住男性职员的手腕。 当职员眨眼点头时,丰花也拖着京介,再度开始在走廊上奔跑。她到底是继承了谁的血统才会变得这么精力旺盛?京介在被拖行时,居然还想着这些无谓的事。 他们来到标明停车场常用出入口的门前。当丰花使劲推开门板时,前方耸立着一堵灰色的墙壁。而看起来像是墙壁的,正是穿着灰色西装的石田。 不知是不是对成功绕到前头感到高兴的关系,石田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他高举双臂,朝丰花猛扑过去。京介因为被丰花抓住手臂的关系,造成动作慢了半拍。丰花发出尖叫,被迫充当司机的男性职员也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石田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拥有类似摔角选手体格的女性术者,对着石田使出一记飞踢。在石田应声倒地时,地面产生了震动。 以关节技搞定石田的女性术者,将视线移到丰花身上大吼着: 「快走!让他们瞧瞧矫正术者的气魄!」 丰花以一声「谢谢!」呼应回去,然后拉着职员及京介跑出去。 职员小声碎碎念着:「矫正术者的气魄是什么?」而那也正是京介的疑惑。 虽然没有汽车相关知识的京介,不知道那是哪个厂牌的什么车款,但远峰的轿车是四人座的普通白色车子。听说在这辆车上施加了强度结界,但光从外观来看,还是和随处可见的车子没什么两样。 「什么嘛,因为是家长的车子,所以我还期待会是宾士或是劳斯莱斯呢。」 和京介一起钻进后座位置的丰花,在薄薄的座垫上用屁股试试弹性。因为不知道结界是如何产生作用,所以还是先保持车窗紧闭的状态。被推进驾驶座的职员带着严峻的表情启动空调的开关。 「或许所谓的家长,并没有得到那么优渥的酬劳吧。」 丰花感到有些高兴地说着,并继续弹来弹去。京介隔着后照镜看见因为车体上下晃动,职员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车子从本家出发,绕过车站前面的圆环后朝高速公路出发。虽然汽车电话响个不停,但丰花却命令职员不能接听。 「那么,你们要去哪里?我想追兵马上就会追来的。」 职员大概是下定决心要贯彻任务,以类似司机的口吻提出询问。被问及的丰花这才总算停止弹跳的动作。 「这个嘛……虽然拚着老命抢到车子,但我完全没想到沙织『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在被追到之前得想个办法。」 窗外似乎有风正在吹送,徒步或骑脚踏车的用路人,无论是谁都像屈服于暑气般地移动。周遭没有怪异的气息,具幻屋的眼睛似乎也看不到这辆车内。 「沙织在国中一年级时也曾经碰过具幻屋吧?」 轻轻捶打在座位上并拢的膝盖,丰花开口说道: 「因为当时的记忆有一部分被删除,所以才会只留下『差点被奇怪的男人带走』的暧昧记忆吧。沙织当时到底许了什么愿望?……有没有知道当时详细情形的人?比我们还要早之前就认识沙织的人……」 「有个说榎本是具幻屋常客的家伙。」 调整石膏的位置,京介对驾驶座说道: 「去虹西路。」 「那里有谁在吗?」 面对丰花圆滚滚的眼珠,京介说明了头目的事。如果是和榎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的他,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职员在十字路口左转,让车子开往西口方向。途中,有个在马路两旁串连红色灯笼的角落,应该是每年内惯例举行的夏日祭典接近的关系。 「去年,我曾和沙织及大家一起来过耶。」 贴在车窗玻璃上的丰花,以软弱无力的声音喃喃说着。但京介却无法想起自己去年的那一天自己在做些什么。 「今年因为没有钱,所以就算想去也不能去啊……」 对于丰花的喃喃自语,职员微微地笑了。 各自的暑假 给学校及宿舍里的各位和父母亲: 因为有个非常想去的地方,所以我走了。 那里也有许多朋友,因此请不用担心。 在笔记本上写到这里,少女放下了笔。 窗外可以看见形状歪斜的月亮。时间是凌晨四点,马上就要天亮了。夏季的黎明不管是时间或速度都很快,一瞬间就照亮地面各个角落,并且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煽动作用。 即使心里一点也不想动。 从宿舍的隔壁房间可以听见学生的欢笑声。天亮之后,就是第一学期的结业典礼了。明明还在立定暑假计划,但大家却忙得不可开交。每个人全都把握住睡眠时间,寻找想去的地方。 我也有想去的地方。 阖上笔记本后,少女低喃着。她闭起双眼,想着那个地方。 然后,她打开了窗户。 穿透诊疗室的窗户玻璃,一旦接触就好像会烧伤般的强烈阳光直射进来。不知是不是在紧邻窗外的地方栖息,可以听见蝉鸣声从令人讶异的近处传来。 记得蝉只要在地底度过几年,就会爬出地面吧。漠然地想着这种事,一条京介因为阳光的强度眯起双眼。 那只蝉不知是因为好不容易爬出的地面心想像中还要炎热,所以才会生气地叫着,还是因为想回到地底而正在哭泣?就算区区一只蝉也有许多苦处啊,京介忍住了呵欠。 昨晚说要庆祝出院,同病房的住院患者为他开了一场宴会。不过却只成为他们喝酒胡闹的聚会,而京介这个庆祝对象只是单纯的睡眠不足。他用不灵光的脑袋茫然地计算着,四个星期是两个星期的两倍。 六月下旬时,被卷入某事件而受伤的京介,当初预计是要住院两个星期。但也因为复原迟缓的关系,所以住院时间最后延长了两倍之多。今天是七月二十六日,京介就读的县立虹原高中结业典礼据说是在一星期前。第一学期早就已经结束了,世间一般高中生都进入暑假假期。然而只要离开这个诊疗室,暑假终究也会造访京介。 对于将自己归纳在「世间一般高中生」的框架中,京介本身连想都没想过,他也不是说到暑假就会手舞足蹈的活泼个性。即使如此,他总觉得内心神清气爽并不是基于可以长期不上学的期待,而是从这家医院离开的解脱感吧。 当京介回想起四星期的住院生活近乎拷问时,诊疗室的门打开了。 「你好,让你久等了。」 胖胖的医生从看似狭窄的入口挤了进来。在诊疗过程中因为病房区的病患发生骚动,所以医生前进探视情况。在医生的周遭,不知是不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似乎飘散着一股热风的氛围。 「是一名病患偷藏酒啦。」 医生在京介面前的椅子上窘迫地坐定后,喘了一大口气。 「看来似乎是通宵狂欢的样子。连夜间巡房的护士都没察觉,大概是为了不让里头的声音泄漏到病房外而施展结界术吧。真是一群伤脑筋的病患啊!」 京介用小小的清嗓动作来蒙混回应。说到结界术的咒语,自己昨晚也被强逼着念了三次左右—当然,这种事情是不能说的。 「于是我就开始说教了……」 将椅子旋转面向窗户,医生紧紧皱起眉头说道: 「他们说『日本自古以来,在出门之际就一定会喝酒庆祝』,我反而被臭骂了一顿。他们到底在胡说什么啊。一条小弟,你认为呢?」top 「不知道。」 「最近的病患真是的……啊,就算跟你发牢骚也无济于事吧。这个……我之前确认到哪里了?」 医生拿着京介昨天收到的出院前检查报告说道。虽然诊疗室里开着冷气,但汗水还是从医生的额头静静地流下。 「这个……心跳数、脑波都没问题。体温、血压、血糖值、胆固醇值……虽然不能说是异常,但有点偏低喔。不过你应该天生就是这种体质吧,而且还长得一副好像没什么紧张感的样子。」 医生看了一眼京介的脸庞后,肥厚的脸庞之中闪耀着带有某种嫌恶的目光。 「一条小弟,你是高中一年级吧?」 「是的。」 「是吗。学校的成绩也很差吧?」 「…………」 「啊,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别当真啊。」 京介对着地面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就快说吧,他在心中静静嘀咕着。 因为住院,他没参加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又因为延长住院的关系,连补考也无法参加。虽然打算今天到学校请教导师,但平常生活态度就不好的自己,说不定会被留级或退学。京介心想如果演变成那样,就等到那个时候再考虑吧。 「成绩并不代表学生的一切啦。就算学校成绩不好,也能过得很好。」 将目光移回结果表上,医生不知为何一个人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 「不过,人类一旦身体机能变差,就会变得无法健康地活着。这是完全无法推翻的事实—呃,外伤几乎都已经治好了。内脏机能也没有异常,嗯。」 抬起头来的医生震动双颊地笑着: 「真是太好了,肺部也变得相当干净呢。这就是我的戒烟指导奏效的证据。」 「是。」 「出院之后也请持续戒烟,就这样说定罗。」 京介会觉得住院生活是种拷问,戒烟指导就是原因所在。以往无论周遭说什么违法或违反校规的责难,都没有放弃的香烟,在住院时都戒掉了。正确的说是不得不戒。理由只因为这名医生异常地死缠烂打,但这样的日子今天也要结束了。 面对着对「就这么说定罗」这句话敷衍着点头回应的京介,医生的鼻孔抽动了一下。 「一条小弟,你知道吗?」 「什么?」 「我呢,是风的好朋友。」 「咦?」 「只要照顾的病患在哪里抽了烟,风就会带着烟味飘过来告诉我。告诉我他在地球上的什么地方,很厉害吧?」 「嗯……」 「所以,如果今后你还是偷抽烟,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哦。」 医生的眼睛绽放出比阳光更加耀眼的光芒。 在日本的法律上,抽烟是二十岁以后才能准许的。只要再忍耐四年就可以了吧。还是说这个医生的能力,连法律都可以超越?他觉觉清爽的感觉正急速地锐减。 医生恢复了满足似的笑容,继续说道: 「还有,不管是精神力或潜在精神力都已经没问题了。很不错吧!出院之后回到矫正术者的工作也不成问题。还请你多加保重。」 「非常感谢你。」 京介低头行礼说道。在他垂下的脑袋里,却想着虽然高中是放暑假了,但术者却没有什么暑假。 除了学生身分之外,京介还身负另一种职业。那就是操控网罗大地的特殊能力,引发不可思议现象的人—光流脉使者。所谓的矫正术者,就是光流脉使者职业分类的一种。不旦造成住院的事件是在矫正术者任务中发生的,连这家医院也是由管理所有光流脉使者的组织「本家」的附属机构经营。 「话说回来,那些蝉从刚刚开始就很吵耶。」 医生比京介早一步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用揉成一团的手帕制止额头上的汗水,朝窗边走近。当医生用手掌用力拍击玻璃内侧时,持续叫个不停的蝉发出杀气腾腾的振翅声,往不知名的方向飞走。 室内恢复一片寂静。医生对着搅乱空气的冷气所发出的温吞声音哼出鼻息,喃喃道: 「请你别再回来罗。」 「你是在说蝉吗?」 「不是,我是在说你。」 「好。」 「我最伤脑筋的并不是抽烟喝酒的病患,而是连我的治愈术都治不好的重伤患。」 京介自觉到吊在脖子上,藏在衬衫内侧证明书的存在而点了点头。 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对现在的京介来说,还得带着这种麻烦的头衔到处跑。只要接受攸关生命的强力治愈术,光流脉使者的体内就会开始产生抗体。最后当那名术者会变得任何治愈都产生不了效用,冄做出第七阶段诊断时,同时也就是朝向死亡的出发点。而他身上的部份,正是第三阶段的证明书。 京介打算答覆「是」的回应混杂着呵欠,留下好像事不关己感觉的回音。 就这样,一条京介的暑假平稳地展开了。 发明刨冰的人真是个天才。一条丰花脑中想着这种事情,吃着淋上草莓糖浆的刨冰。 竟然在碎冰上添加味道吃下肚里,还真让人想都想不到。不知道发明者是个满有独特想法的人,还是对食物有所困扰,在逼不得已之下对冰块出手时,发现那样还满好吃的。不管怎么样,人类的思考真是无穷无尽。 「第四杯。新纪录……是二十六秒耶。」 丰花将空杯子放在游泳池畔上,短暂地呼出冰冷的气息。二十六秒钟就吃个精光的刨冰令人感到美中不足。好像打从一开始一半以上的刨冰,在送入嘴巴之前就因为热气而蒸发掉了。 隔着海滩遮阳伞抬头望艳阳,丰花嘀咕着:「这也是无可奈何啊」。根据在家中电视新闻上所看到的天气预报,虹原市今天的最高气温是三十六度。虽然希望日落快点到来,但太阳却展露出还想继续发威的样子。 正面有个正方形的游泳池,水面摇曳着让人目眩的白色光芒。不知是不是因为连日来暑气,无论水里还是游泳池畔,都挤着多到令人厌烦的使用者。商店前也排起长长的人龙。 「还没吃过的……只有宇治金时了?可是那个有点贵耶。」 丰花从倒落在遮阳伞下的行李中,把自己的背包拖出来,取出钱包确认。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算出总金额了,剩下的钱并不多。 做出应该放弃再吃第五份刨冰的结论后,丰花将钱包丢回背包里。从上个月开始,她就得将术者酬劳的四分之三,交给父母亲当生活费。因此最近这阵子,身上所带的钱见底的速度比以往还要快。偏偏丰花在有金钱困难时,身为抢夺钱包对象的双胞胎哥哥却不在家。明明是个难得的暑假,却没有到远地尽情玩乐的资金。 即使是门票两百圆的市民游泳池,对丰花而言都是归入奢侈的类别。但是因为费用低廉的玩乐邀约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她还是参加了。虽然还有其他诸如卡拉ok大会、六小时吃到饱、冲绳旅行或北海道、夏威夷等来自许多朋友的各种迷人邀约,但丰花的钱包却不允许她参加。 「夏威夷应该比虹原还要热吧……」 当丰花和太阳互瞪一眼时,四名友人从游泳池里走回来。同是高中同学的她们身上,包裹着今夏流行设计的泳装。 丰花看着自己所穿的泳装,是前年夏天买的东西。即使经过两年还能穿在身上不成问题,体型依旧没有改变,对十六岁的高中女生来说是有点复杂的心情。丰花一时气愤地拉扯肩带,但却只是被肩带反弹,让自己的肩膀感到疼痛。 「你怎么了?感觉好像比平常还浮躁耶。」 坐在身旁的朋友看着丰花的表情说道。她的全身带着水滴,闪耀着光芒。这四名友人全都擅长游泳。 丰花自己最高纪录是自由式两公尺。虽然并不讨厌运动,但不知为什么即使再怎么练习,游泳技术就是进步不了。 就算不会游泳,只要能泡点水也没什么关系。这样也可以消除暑气。本来打算如此而和朋友一起来玩的丰花,在进入泳池几分钟后就回到遮阳伞下,只顾着吃刨冰。朋友说她浮躁大概是指这一点吧。 「没事,跟平常一样啊。」 丰花用指尖抠着铺着橡胶软垫的地面回答道: 「就跟平常一样,只是普通的星期二。我也像平常一样镇定啊。」 「你骗人。」 另一个友人对她露出意义深长的笑容。 「丰花的哥哥一直在住院吧。是不是差不多要出院了?所以说罗。」 其他的朋友发出「啊啊」的声音。丰花同样就读虹原高中的双胞胎哥哥,不知是因为不良少年还是哪方面的理由,似乎还挺有名气。连他从七月初就一直没来上学的原因,就算丰花不刻意说,也不知为何早就传遍整个校园。 丰花用脚趾碰触刨冰的杯子,哼出鼻息: 「才不是呢,我才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失去平常心啦!京介不管在或不在,都不会改变什么。」 「可是呢,丰花你每隔两天就会在放学后跑去探病啊。」 「那是刚好顺路啦!」 「那么,他什么时候出院?」 「今天傍晚。」 「啊,你刚刚开心地笑了。」 「我才没开心呢,这是我本来的样子!」 朋友们说要再去游泳,然后朝着游泳池的方向走去。丰花觉得被人逗着玩,气得将刨冰的杯子丢了出去。但却被正在附近的监视人员臭骂一顿。 丰花鼓起双颊,闲躺在望胶垫上,嘴里喃喃说着「才不是这样」。从早上开始心情就浮躁不已,是因为今天是个黄道吉日。而会祈祷太阳快点西下,只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但是,如果京介出院,无论是轮值做饭、轮流打扫浴室、扫地、洗衣服,或是暑假作业,全都可以推给他做是肯定的。丰花觉得心情顿时开始雀跃起来,在地板垫上翻来覆去了好几次。 「咦?丰花?」 听到在海滩遮阳伞旁停下脚步的人影出声呼唤,丰花抬起头来。那是一名身穿市民游泳池工作人员制服的年轻女孩。大概是在打扫的途中,她的一只手上还拿着拖把。 虽然因为场所和服装的关系而没有马上察觉,但对方是丰花今年春天刚毕业的虹原东中学同学。和朴素的工作人员制服不太相称地,在头发上大肆绑上彩色发束的同学叫做桥口。她和丰花是在三年级时同班而变得亲近起来。 「不会吧……哎呀,是桥口?真巧啊。你怎么会来?」 丰花发出怪声站起来,并牵起桥口的手。桥口也发出怪声,接着两人一起发出再次碰面的欢呼声。虽然聚集了来自游泳池畔的目光,但丰花却不太在意。 和桥口之间直到毕业后的春假,都还会打电话联络,也会一起出去玩,但在进入其他高中之后,彼此都忙于新生活,渐渐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地联络了。 「你好吗?」 「很好很好,丰花你也好吗?阴沉的哥哥也好吗?你们兄妹是上同一所高中吧。」 「我很好,京介则老是没精神。对了,你这身打扮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在这里打工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桥口点了点头。无论脸蛋还是手脚都呈现古铜色,这点和国中时期没什么差别。但她的皮肤并不是自然日晒形成了,而是日晒沙龙的成果。 「一开始是打算赚够沙龙费用后就马上辞职,但是工作期间既可以晒太阳,时薪又很不错,工作也很愉快,所以就变得辞不掉了。我还挺乐在其中的哦。」 「嗯,真是太厉害了。没想到在毕业文集的未来梦想中,写着要成为『有钱人情妇』的桥口,竟然有这般的成长啊!」 「只不过是结束义务教育后经过三个月的时间,才警觉到现实啦。我记得丰花你的未来梦想是『石油王』吧,你有没有在打工?」 经桥口这么一问,丰花报以暧昧的笑容。和双胞胎哥哥两人一组,丰花在本家登记得职业类别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净化大地的闭塞是她的任务,但并不是支给持薪,而是在基本薪资上追加净化次数的比率制。然而因为最近自己负责的区域非常平和,所以不但工作很少,连酬劳也减少了—不过,这种事当然是不能说出来的。 为了转变话题,丰花试着高唱国中的校歌。丢下拖把的桥口也加入,形成大合唱,但这样还是引起监视人员的注意。 「啊,对了。丰花,你知道吗?」 声音突然变小的桥口,表情黯淡地对着丰花耳语: 「我听到传言,想说如果是真的就不妙了,事实上我很想找你商量。今天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说三年级时同班的榎本沙织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 「没错。不过,沙织从四月起就住进学生宿舍,所以正确来说并不能说是离家出走。但听说她在宿舍里留下字条后就失踪了,连家都没回去的样子。」 丰花皱起眉头,脑海里浮现出榎本沙织看似柔顺的脸庞。她是个在国中时连换教室上课或是去上厕所,都老是跟在桥口或丰花身后的女学生。 毕业之后没多久,榎本沙织的双亲就因为调职的关系而搬离了虹原市。但因为榎本就读的学校,是设有学生宿舍的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所以听说她是一个人留在市内。 之所以会是「听说」,是因为丰花在毕业之后就完全没见过榎本。虽然在毕业典礼当天,榎本曾经说过之后会写信告诉她宿舍地址和电话号码,但却一直没接到联系。丰花心想大概是因为她进入有名的升学学校就读,所以忙着用功读书吧。 「她的父母或学校有向警方报案吗?」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离家出走我也搞不清楚,因为我只是听到传言而已。而且,或许已经找到她了……」 桥口无意识地甩动着拖把前端说道: 「我们的同班同学之中,应该没人去念沙织读的高中吧,所以才会完全不知道沙织最近的情况。她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 「虹女附中啊。我光是看到那所学校的高中入学考题,就快要晕倒了。」 「沙统她……」 当桥口话刚说出口时,可以看见一名身穿工作人员制服的五十岁左右男子,带着可怕的表情渐渐走近。桥口眉头一皱惊呼「糟了,是主任」,随即拿起拖把站起来。 「抱歉,我得回去工作了。待会可以打电话给你吗?」 丰花用力点点头,对着跑着离开的桥口挥挥手。 同学日晒过的肌肤和游泳池畔,都在阳光下单纯地闪耀光芒。 在虹原车站东口附近,有一幢古老的七层楼大厦。 虽然独占整幢大厦的组织正式名称,叫做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但非相关人员且知道事业内容的人士几乎是不存在的。相关人员都习惯用「本家」这个通称来称呼那个组织。 在一楼的最里面有个治愈综合部的医务室。在工作效率不佳的职员间则被称为「保健室」,也因为可当作在勤务当中消磨时间的场所而视为珍宝。 在大门的正前方,有个身穿白色制服的术者伫立着。制服所显示的职别是家长的护卫队。队员所护卫的家长,就是本家的最高负责人。 队员为了寻找从家长室消失踪影的家长,而在本家内转来转去。还没有搜寻的地方,只剩下这间医务室而已。而且,家长待在这里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打扰了。」 一打开门,飘荡在出声打招呼队员鼻尖的,是足以冻结毛细孔的冷空气,连发出的悲鸣都在喉咙深处凝结。一股让人想象不到是七月下旬的寒风,正在医务室里风势大作。 虽然队员不自觉地反射性关起门来,但在发出一声喉咙吞咽声后,又再度窥视房间里。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垂着冰柱。如果队员的眼睛没有看错,还可以看见空气中白色的雪花正在狂乱飞舞。尽管如此,从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却是盛夏的色彩。 就空调失控造成过度冷却来说,情况实在是太凄惨了。队员战战兢兢地朝房间踏出一步,但脸颊上却超越起鸡皮疙瘩的程度,随即出现冻伤。而队员手中所拿的长形木杖,称为玲洗树树枝的必要道具上也开始积雪。 在堆积脚边的雪中脚步蹒跚,队员跌了个四脚朝天。因为产生了震动,让雪块从旁边架子上掉落下来。 「是谁跌倒了?」 可以听见从室内传来蛮不在乎的声音,队员抬起被埋在雪堆里的脸。在房间的中央,有个蹲坐在闪着耀眼光芒的电暖炉前的人影。医务室专属医师一条尚正在摩擦双手。 一年当中,一条尚会因为出去打小钢珠或赌自行车赛而几乎不在工作岗位上,这点即使在本家内也很有名,但这样的他竟然待在医务室里,所以才会下雪吧?队员在吐出冰雪顺便嘀咕几句后,重新站起来。 「打……打扰了。」 「喔,这不是护卫队吗?」 尚将视线投向队员,眯起眼睛。无论是眉毛还是不修边幅的胡子,都像开玩笑似地染成白色。 「身为护卫队竟然还这么迟钝呀。在积雪的路上行走时,即使快跌倒了,也要将两手空出来才能随时反应,这点小学都会教吧?」 话说到这里,尚打了一个大喷嚏,并抽吸着鼻水。 「好像有学过。」 站起身来的队员,牙齿、肩膀和膝盖颤抖着询问道: 「一条医生,这惨状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家的冷气坏啦。」 尚大肆散布白色的鼻息答道。魁梧的体型上披着白袍,驼着背不断呼出气息的身影,让队员联想到蒸气火车。 「平时常去的小钢珠店正在整修,麻将馆也公休。因为没地方可去,不知不觉就来到这里了。」 「因为没有一条医生可以去的地方,所以才会下雪?」 「你是笨蛋吗?这是让季节倒转的法术。这个房间的空调太没效果了。」 「既然如此,在您家里施展法术不就得了?」 「我不清楚四坪以下的范围设定。要去研读术书也挺麻烦的。」 「因为这种法术还满复杂的嘛。」 再次打了一个喷嚏,尚皱起眉头。 「糟糕,开始想睡了。要是在雪山里睡着可是会死的。冰箱里面有罐装咖啡,能不能帮我拿来?」 「冰箱……」 费尽心力好不容易走到位在房间角落的白色冰箱,队员取出罐装咖啡。本来应该是冰冰凉凉的,但在冻僵的指尖却有温热的感觉。 打开队员交给他的罐装咖啡,尚吐出长长的叹息: 「喂,队员。你有什么事啊?」 「啊,说得也是……」 队员依旧摩擦着冻红的指尖,环顾医务室内部说道: 「我在想不知道家长会不会来这里。因为听说家长在夏天时经常会溜到医务室来……」 当队员将目光停留在房间最里面的床位瞬间,发出了惨叫。在床上的家长远峰秋一正悠闲地躺着。不,虽然当初应该是盖着被子睡觉,但现在却全身被白雪覆盖,带着惨绿的神情失去意识。 「家长,家长,请振作一点!你还活着吗?」 队员跑近身边摇晃远峰的肩膀,远峰微微地睁开双眼露出浅笑: 「哎呀,真的好冷啊,所以我好想睡喔。」 「不可以睡着!请您快醒来。副家长为了那件未解决事件的资料 ,而正在到处找您呢!」 队员用力拍打远峰的脸颊好几次。而远峰之前似乎是躺在床上阅读报纸,手中的报纸还结着冻。 望着写有日本列岛酷暑的全版标题,恢复意识的远峰叹了口气: 「大自然的力量真可怕啊。」 「人类倒是比大自然还恐怖。」 「你说得很对。的确人祸这方面是比较恶劣。话说回来,一条医生……」 说出这番话后,远峰慢慢地从床上起身,并抖落西装上的积雪。而掉落在地上的白雪,筑起了一座小山。 「京介是今天出院吧?」 「大概吧。喔,东口又新开一家店了?」 捡起从报纸掉落下来的小钢珠店传单,尚如此说道。回头看着在暴风雪之中还果敢地想要点燃香烟的尚,远峰询问着: 「庆祝出院的礼物,你认为有什么会让他高兴?」 「不知道。」 尚露出不甘心的表情简短地说着,然后继续拨弄打火机。 「不知道?他可是你的小孩耶。」 「我是真的不知道啦!在那家伙还是小鬼头那时的圣诞节,我曾经为了想让他高兴而扮成圣诞老公公。但没想到他一看到我的装扮,不但笑出来还叹了口气。」 「身为人父真是辛苦呀。北极熊的父亲似乎不太参与养育孩子的工作。」 在距离医务室大门还有几步路的地方,远峰向队员下达命令: 「利用炎之术,借个火给一条医生。」 「您真是聪明,不愧是家长。」 「我可是个体恤部下的领导者哦。」 队员将玲洗树树枝指向尚叼着的香烟前端,并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三尺前方对象,以大气为食粮点火。沉于戌位!」 吞噬掉白雪,天花板上的冰柱产生出像在一瞬间蒸发般的巨灰球。虽然尚大声呼喊些什么,但却被热风掩蔽,无法传达到队员耳中。 在转角处偶然遇见住在附近的老婆婆,她一看到京介的脸就说出:「最近完全没见到你,我还在想是不是打架死掉了」的话。老婆婆对于京介的存活显得十分高兴,还给了七根自己田里刚收成的玉蜀黍,但大多都已经被害虫啃蚀了。 抱着沉重的行李,当京介打开自家玄关大门时,正巧就是似乎一直响到刚刚为止的雷话铃声刚切断的时候。家中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家人好像全都外出了。从窗户照射进来的落日,在走廊上洒落长长的影子。 京介将玉蜀黍放到厨房,然后将带回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并按下开关。当他走向二楼的途中,瞄了起居室一眼,看见应该装设在墙上的冷气机从正中央断成两半弃置在地上。上头还贴着写有「谁来修理一下」的字条,而那些字正是父亲的笔迹。 站在许久未归的房间正中间,京介将气息一口气呼出,为了通风他赶紧打开窗户。邻近小孩的欢呼声、直升机的旋翼声和乌鸦的嘶哑声,这些声音变成一团,从窗户攻进房间里。虽然是不值得一提的生活杂音,但却让人觉得心神安定。 桌子上放着几封寄给京介的信。四封之中,有四封是补习班的邮寄广告。根据信封上令人振奋的宣传语句,升学考试战争早就已经开始,今年夏天就要决胜负了。他心里想着我不需要战争,将那些信件丢进垃圾桶。 打开装有行李的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床上。有用完就丢却忘了丢的牙刷、被医生没收,在拿回来时里面已经空无一物的烟盒,还有同病房的病患在分别之际强行基给他,食用期限已经过期的鱿鱼乾等,一堆无用长物一个个地掉出来。 最后,出现了一叠薄薄的文件。 那是古代术书的影印资料,是汇集了只有具备基准值以上潜在精神力的术者,才会使用的特殊法术。随着使用方法,也有可能会毁灭世界。如果胡乱利用容易消耗的潜在精神力,也会轻易毁掉使用者的身体。 「如果是你,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用法」—拿出影印资料的人所留下的话中意思,京介在住院期间一直思索着。然而直到最后,都没有找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他不经意想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种不使用如此强大的力量就不能应付的事,可能的话希望不要再发生了。 在稍加思考之后,他只留下影印的资料,其他全都丢进垃圾桶里。从窗户流进的风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烘烤太久的关系,吹送着烧焦的味道。 楼下传来「我回来了」的高亢声音。当他带着装得满满的垃圾桶一起走下楼梯时,妹妹丰花正好在玄关换穿拖鞋。 「什么嘛,京介。你已经回来啦?我还想说要去医院接你,敲你一笔迎接费呢!」 抬起头来的丰花贪婪地撑大鼻孔,肩膀上挂着一个大型的塑胶背包,应该是跑去什么地方玩了吧。 丰花放松脸颊上的肌肉笑道: 「恭喜你出院!」 「嗯。」 「冷气机坏了。」 「我看到了。」 「是爸踢坏的。」 「因为每天都很热啊。」 「这个家最凉快的地方就是玄关了。」 「嗯。」 「如果你想睡午觉,可以睡在这里喔。不过最先发现的是我,所以你要付场地费。」 「我在医院已经睡够了。」 丰花的肚子发出相当惊人的声音。她压着肚子,大幅度地垂下双肩。 「因为只吃了刨冰,所以肚子空空的。京介啊,去做点东西来吃嘛。」 看看装在玄关的挂钟,是下午四点过后。虽然距离晚餐时间还早,但丰花的胃袋是二十四小时在工作,所以时间并不是问题。 丰花将塑胶背包塞进京介手中,朝厨房方向走去。京介觉得好像有股急遽的疲倦感袭朲,他平静地睡下肩膀。 但是,光是能像这样回到家里,不得不让人想到他的运气真的很好。因为就像附近的老婆婆所误解的那样,他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而还有一点晕眩感。一定是天气热的关系。 厨房里头几乎没有食材,虽然连叫外卖的钱也没有,但丰花却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面线。在煮面线时顺便将得到的玉蜀黍川烫一下,结果那些东西,就在滚水之中漂亮地分解开来。 「对了。那个,今天我去市民游泳池时,碰见国中时候的朋友。」 在飘散热气的锅子前,丰花说道: 「结果,听到三年级时和我同班的人,好像离家出走的传言。」 将视线投向京介手里拿的做菜用长筷,丰花皱起了眉头,丰花无论如何都只会旁观,绝不会想要帮忙。 「可是,沙织她……啊,那个人叫榎本沙织,京介你跟她同班过吗?」 「不知道。」 对于这个没有印象的名字,京介歪着头思索。即使国中三年期间同班,受限于彼此相当没交集的关系,京介根本不记得别人的名字。而且,要说有交集的同学,京介也几乎完全没有。 「那个沙织,算是个满乖巧的女孩哦。」 丰花仰望着肮脏的通风扇,在鼻头聚集皱纹。 「看起来不像是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大胆行径的女孩。」 「会不会是上高中之后转性了?」 京介将锅里的东西来回搅拌,回答道: 「因此,才会觉得与人相处很麻烦。」 「我也在想是不是这样呢。嗯,这种个性不就跟你一个样吗?所以我才想问问你嘛。如果你要离家出走,会去哪里?」 「哪儿都不去。」 对着热气叹了口 气,京介答道: 「不但哪儿都不去,也哪儿都不能去。即使逃到某处,我想一定会有人追来的。」 丰花带着深切的表情点点头,做出「你还真了解啊」的回答。 匆忙完成的餐点在丰花指示下,变成在家中最凉快的玄关用餐。京介心想,还好最凉快的地方是玄关。如果选到的地点是浴花,丰花一定会用淋浴设备开始吃起流水面线。 「喂,京介。那件事你想清楚了吗?」 丰花轻快地吸吮面线提出询问。京介在喝完的玻璃杯中注入麦茶反问她: 「那件事是什么?」 「就是家长护卫队的事啊。到底要不要加入,你做好决定没有?接受入队考试报名表的时间是下个月中喔。」 「我提不起什么劲。」 无意义地望着附在麦茶瓶子上的水滴,京介老实地这么回答。 六月的事件过后,京介兄妹就被家长本人亲自劝说加入家长护卫队。说到护卫队,就是在组织干部以外术者就任的一般职中,基本薪资最高的身分。虽然入队考试具有相当难度,但家长说过只要京介他们有意愿,就可以免除考试。 丰花似乎是只因为酬劳会是矫正术者的倍数以上,而对护卫队没有任何不安和迷惘。京介则是单纯因为产没来由的犹豫,而难以做出结论。究竟理由是因为身为矫正术者,这并非足以让自己有意愿接受的工作?还是单纯对团体行动的护卫队,感到难以招架的意识在作崇?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挑起单边眉毛的丰花,大大地叹了口气: 「能让京介心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大概是在谁家房间窗户吊挂着吧,可以听见风铃的声音悠闲地响起。丰花安静下来,一个人继续吃着三人份的面线。 玄关的门铃响了。隔着紧闭的门板,当丰花出声说出「哪位」时,马上传来回应: 「这里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以下就称为本家没有关系吧?」 低沉男声的语尾虽然是敬语,不过语气却完全像是找人吵架的样子。丰花正要做出回应,但在开口之前对方就先说了: 「我是本家的副家长石田。请问一条京介回来了吗?」 从副家长石田这个名字,就想起近乎岩石的面孔及类似墙壁的体型,京介不自觉地发出低吟。虽然以前见过面,但完全只有暴力的印象。事实上他也曾受到暴力的施加,而且还痛得很。那个大块头男人到底有什么事? 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丰花的眼神下达「你去开门」的命令。叹了一口气,京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 一打开门,出现一名将入口就这样塞住的体型,身穿西装的魁梧男子。身高应该还不到两公尺、体重大约一百四十公斤左右。当这样的石田站在面前时,有种空气的流动受到阻塞,一副快要缺氧的样子。 「你在家啊。」 石田在眉间刻划深深的纹路,点了点头。这个男人经常露出严峻的表情,虽然不知道是本来就是这种长相,还是一整天心情不好,对京介来说早已是不管哪种都可以的感觉。这是他不太想面对面接触的类型,仅只如此。 石田双眼尖锐地眯起来说道: 「我收到医院方面的联络,听说你已经出院啦。身体状况如何?」 「应该没问题了。」 石田清清嗓子之后,对着京介的背后投以目光。是不是四目相对了,丰花响起巨大的吞咽声。然而石田却似乎没什么兴趣似地扭动鼻孔。 「你在吃饭?」 「嗯,算是吧。」 「在玄关吃饭还真是奇怪。」 「这是我妹妹的兴趣。」 「我是来送家长致赠的出院贺礼。」 石田唐突地改变话题后,就以精密机械般的动作,将右手抱着的四角形物体亮在京介的下巴前。京介有一瞬间想到要被特大号的砖块或是什么玩意海肩一顿,但那却是个用包装纸包裹的肩盒子。 「这是虹原屋的特选羊羹,而且还是最昂贵的礼盒。」 从身后跑来的丰花收下礼盒、念出商品名称,甚至还发出欢呼声。随后丰花紧抱着盒子,就这么跑进了屋内。 当京介将视线移回时,石田已经踏出家门,钻进停在房子前的黑色轿车里。看起来格外高级的那辆车沐浴在夕阳下,绽放出可怕的光芒。 车子无声的驶离,京介微微地吐出气息。他心想特意把出院贺礼送来,石田这个应该相当空闲吧。不过仔细想想本家内的纷争也经过整顿,家长的敌人已经不存在了。护卫队到底要保护家长什么? 当他回过头去,丰花正以惊人的气势吃着羊羹。 「我不能理解。」 在从一条京介家中出发的轿车里,石田荣治喃喃说着。而坐在后座的石田身边,还有个贴身的护卫队员。 「那对双胞胎,家长几乎已经决定是护卫队的候补新队员了。他们到底是哪里出类拔萃,我完全不能理解。」 当石田重新交叠双脚时,车内产生剧烈的晃动。司机发出惊呼,在石田身旁的队员则缩起身躯。 「副家长您反对吗?」 「那当然!你应该不会认为那种孩子可以胜任和自己相同的工作吧?」 「这个嘛……」 本家专用的轿车行驶到平交道时停了下来。在平交道栅栏的对面,响起电车的警笛声。在眉间刻上深刻的直条纹路,石田连同鼻息一起吐出低沉的声音: 「他们身为在职矫正术者的经验,不过才四个月而已。年龄上也太过年轻。在术者成绩方面,即使睁只眼闭只眼,也只勉强算是平均值。再加上双胞胎中哥哥的潜在精神力虽可说是很优秀,但肉体方面却是第三阶段无效治愈的体质,是不知道何时会完全损毁的带伤术者。」 「说的也是。」 「妹妹这方面则是潜在精神力是零的空心术者。」 「说的也是。」 「无论如何都想把这样的术者纳入护卫队里,到底能有什么用处,我完全看不出来。」 「……说的也是。」 面对带着状似恶犬表情的石田,队员将身体缩得更小了。 而在车窗的另一侧,虹原的街道被缕缕的热气包围,懒洋洋地晃动。 时间是傍晚六点。等待太阳控制住气势,从杀人般的黄色转为和缓的暮色后,京介前往虹原高中。在上学必经的路上并没有擦身而过的学生身影,但从校园的角落,响起了自暴自弃般的蝉鸣大合唱。 当待在职员室的导师一见到京介的脸庞时,认真地说出「原来笨蛋不会感冒是骗人的啊」。对光流脉使者的存在,一般人并不知情,所以就先对学校方面说明,这回住院是夏季感冒恶化的关系。 老师将堆积如山的习题交给了京介。但这并不是比喻,而真的是一座小山。 数学的问题集,三本。虽然分别是没什么厚度的简单习题,但页数总和却高达五百三十页之多。读书心得有四本书的份量。大概是为了防止找不到书之类的藉口,还亲切地事先准备文库本。用原文书写的英文学,要整整翻译两本。其他的科目似乎是以提交报告为主,但总结内容的纸张却达到三页。 虽然像是会让脑浆运转过热的份量,但据说只要全部提交出来,就不会留级或退学。期限大致是第二学期的开学典礼前,不过导师笑说「不管哪个科目的老师都说今年之内也可以啦」。真是一所好学校,京介从入学以来第一次这么认为。但他马上就察觉到或许并不是如此,而是单纯没受到期待而已。 京介在电梯口换穿鞋子时,听到自己以外的脚步声。那声音伴随细 小的呼吸声在非常接近的地方停下来。 当他抬起头来,走廊上有一名身穿水手制服的学生。那是和京介同班的女学生,风纪委员塩原友子。 「一条同学,你出院啦。」 大概是喉咙干渴的关系吧,塩原用有点嘶哑的声音说话。 在这股闷热之中,裙子的长度还是如同校规规定,谨守本分地覆盖至膝盖以下。编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受到从背后窗户照进来的落日施加色彩,深重地垂到肩膀。虽然塩原也抱着一大捆纸张,但似乎是传单之类的东西。 「是啊,再见。」 京介简短回答之后,就背对着塩原。再不快点回家,手中的东西会重到手臂肌肉可能会先出状况。 「一……一条同学。」 塩原从背后用假音叫住他: 「就算是放假,但到学校来时请穿制服。因为校规上是这么规定的。」 一回过头,塩原正用灿烂的表情看着京介的服装。素色的白色t恤配上牛仔裤,就算是没什么好说的便服,风纪委员似乎还是不会放过。该说名不虚传呢,或者该说还是老样子,虽然暂且点头回应,但京介还是叹息了。 「那……那个……」 让室内拖鞋底部发出短促的声音,塩原走近一步。明明是接近日落时分,但塩原的鼻头上却浮现出汗珠。 「那些,是暑假作业吗?」 「嗯。」 「如果没有计划性地去做,最后一天会觉得很痛苦喔。」 「我知道……虽然只是知道而已。」 「呃,我……」 当塩原正要说话时,响起一阵吵杂的脚步声,一名男学生从走廊跑过来。男学生一看到塩原的身影,眼镜闪耀出锐利的光芒停下脚步。 「塩原,原来你在这种地方呀。我正在找你喔。哦……」 一察觉到京介,对方就让眼镜发出比刚刚强二十倍的光辉。 「这不是一年六班的一条京介吗?哎呀哎呀,我的好友,好久不见了。」 挤进京介和塩原之间,男学生发出轻快的笑声。学生的名字叫长谷常彦,是三年级的风纪委员会长,但京介却从没想过把他当朋友。 一看见长谷的脸,就觉得疲惫不堪的京介垂下双肩,不知为何,连塩原也把头垂得低低的。 「一条京介,你看看这个。」 从制服的口袋取出三根笔状的物体,长谷浮现出感觉有些目中无人的笑容。 「这个呢,是在虹原市内高中风纪委员会联盟,简称『虹风连』的集训中开发出来,检举违反校规者的产品『迷人的书写用具』。」 「我想回家了。」 「哎呀哎呀,你就好好听我说嘛。因为外型做成像原子笔的模样,所以携带起来也很方便。但是它的力量却和普通的笔不一样喔。例如这枝『黑色』变成尼古丁成份发现器。只要对着持有香烟的学生,或在五个小时内抽过烟的学生,哎呀吓死你—」 长谷将黑笔伸向京介的鼻尖。 塩原垂下双眉,长谷则目光闪耀地好像在等待什么事情发生,但却完全没引发什么会吓到人的情形。蝉鸣合唱变得更加大声,京介甩动浏海叹了口气。 「也许是故障了。」 当长谷这么嘟囔时,就把黑笔收回来,这次改将蓝笔伸向京介。 「『蓝色』是就算香烟以外的东西,它都可以判断是不是携带违反校规的物品。触犯校规的学生,应该会处于非常紧张的状态。从对方的体温和流汗状态来调查违规的这枝笔,就成为近似测谎器的构造。来吧,一条京介,把这个夹在腋下等个五分钟。」 在蝉鸣合唱中,加入乌鸦的叫声。当京介沉默了将近五分钟,长谷就说出「需要检查对象的配合是困难之处」,又将蓝笔收进口袋。 看着最后剩下的红笔,长谷歪着头思考: 「『红色』是什么样的东西呢……在『虹风连』的参加者之中,有一位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占卜研究社学生。听说她从集训前花了五十天才制作出来的,但却从未出现反应。或许是个失败品吧。」 「既然如此,丢掉就好啦。」 「不行不行,只要『红色』能正常运作,不就可以将三枝笔合起来的名称改为『三色神器』吗?这样会比『迷人的书写用具』还要帅气吧。」 「既然这样,就快点试试看啦。」 抢在京介的前头,塩原好像很烦躁地开口说话,并从长谷的手中抢下红笔。 「那么,会长。『红色』可以调查什么?」 「就占卜研究社所言,据说可以知道未来。好像会对引起不祥事件的人有所反应。」 「那不就和违反校规完全没有关系吗……」 塩原抱怨着,将红笔指向京介的方向。从笔的内部传出极其微弱的电子音。 「喔喔。『红色』第一次显现反应耶。成功了!太好了,这是『三色神器』的诞生!谢谢你,我的好友啊!」 长谷在京介的肩肯拍了好几下,也笑了好几回。京介十分认真的祈求,不管是谁都可以,能不能做出不让风纪委员接近的机器? 「对了,说到谢谢,我顺便想起来了……」 长谷突然停下手,说道: 「第一学期,我因集训不在的期间,听说你协助塩原工作啊。身为风纪委员的代表,我要跟你说声谢谢。」 长谷再次拍打京介的肩膀,眼镜闪耀出光芒。 「可是,我可不认为这是久你人情喔。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嘛。」 「我真的很想回家了。」 「喔,都已经这种时候啦。日照时间一长就不知不觉疏忽了。」 确认手表的长谷很干脆地背对京介,向塩原下达命令: 「塩原,赶快开始吧。因为还剩下很多工作啊。」 塩原不情愿似地点点头,朝墙边移动。她手中抱着的一大捆纸张看来似乎是海报,她将那些东西一张张地贴在墙上。海报上写着「暑假充满危险!抽烟、顺手牵羊、吸毒都会处刑!」的大大红字,在黑色的背景前跃动。 当京介迈开步伐时,长谷挥手说出「第二学期再见吧」的话。对京介而言,不管是第二学期或第三学期,都不会特别想见到他。 走出电梯仰望着天空,可以看见大大的夕阳。那是和长谷所拿的笔同样颜色的歪斜太阳。 视网膜受到照耀,一瞬间,让京介的视力减弱了。 回忆的搜索队 家中装有冷气的房间,只有起居室而已。然而那台冷气却坏掉了。 家中摆设电视机的房间,只有起居室。但京介并没有特别想看的电视节目。 显然京介并没有待在起居室的必要,不过晚餐后,当他想快点离开回房睡觉时,却被丰花硬留下来。丰花所说的理由似乎是「你应该沉浸在住院时久缺的家庭和乐里」,但事实上只是想叫他去倒茶、切西瓜和单纯的使唤。 电视没有延长棒球的夜间比赛转播就结束了,现在正在播出晚间九点前的新闻。占据电视机前面位置的父亲尚,因为支持的球队轮球,而对着新闻主播发出不悦的自言自语。丰花则一旁因为吃了太多的西瓜,而挺着膨胀的肚子闲躺在地。妈妈和姊姊从上个礼拜开始,就各自回老家和出差而外出不在。就算不怎么仔细思考,京介也察觉到这个家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应该沉浸在家庭和乐存在。 就在此时,走廊上的电话响起。 尚继续说着「所以说投手换太慢了嘛」的自言自语,丰花只是拍着自己的肚皮出神地露出微笑。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走到走廊上接起电话。他一向都被家人说「要是京介用阴沉的声音接电话,会让人家对一条家的印象变差」。总之,对于家中每个成员都是自我中心这一点,京介也从出生开始就心领神会了。 打电话来的似乎是丰花的朋友,叫桥口。京介把丰花叫来并将话筒交给她。丰花在满面笑容的应答过程中,一直拍打着肚子。 回到起居室,京介将吃得到处都是的西瓜皮收拾干净。当他移动到厨房,眼睛漫无目的地扫过堆放在角落的旧报纸时,丰花从走廊回来。虽然她的肚子还是凸凸的,但表情却飘散出微微的紧张感。 「京介,你有暑假计吗?没有吧,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吧?」 丰花将脸移向京介说道。受到日光灯的照耀,大大的眼珠中央摇曳着白色的影子。 「今天我不是说过一个叫榎本沙织的女孩离家出走的事?刚刚打电话来的人,和她的家人联络得到证实了。听说果然没弄错,她的确没回家!」 「真糟糕啊。」 「没错,是很糟糕。那女孩的父母有去拜托警察,但却完全没有进展。所以呢,我的国中同学决定组成一支搜索队。」 丰花让脸颊泛起微微的潮红,用力哼出鼻息。那股正面吹向京介脸庞的气息充满着热气。 「接下来要集合,进行作战会议。因为需要人手,所以京介你能不能也来帮忙?」 虽然丰花的语调是疑问句,但她眼中的光芒却显示几近强制参加的意图。 京介用单手掮开丰花的喘息,真心地说道: 「别管她不就得了?」 「什么意思?」 「如果她是基于什么理由而掩饰行踪,那别管她就好了。要是被找到,也许她反而会觉得讨厌。」 「虽然也许会这样,但沙织的父母很担忧,我们也很担心啊!」 丰花同时将鼻孔和脸颊撑大,气得横眉竖眼: 「我也认为如果在离家出走的目的地生活不成问题,就没有刻意带她回来的必要。可是,要是她被卷入什么麻烦该如何是好?」 「我觉得无所谓。」 「你呀,同样也是虹原东中学第四十八届的毕业生吧?」 「是第四十八届吗?」 「你要是采取这么冷淡的态度是不行的。就算你因为和沙织不是朋友而觉得没关系,但你应该有走过那女孩打扫过的走廊喔。因为她是清洁美化委员啊!」 如果为了这种理由就去救助每个人,感觉总有一天会因为太过在意而死。还是说这单纯只是自己太过冷漠了,其实人类社会的共通性就是这样产生的?京介歪着头吐出长长的叹息。 「你能帮忙吗?还是不能?」 丰花的眼睛吊得越来越高。 当丰花露出这种眼神时,京介知道就算再怎么拒绝,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服从。就算说出虽然没有暑假计划,但要写的作业像山一样多,她也听不进去吧。 乘着风势从某间屋里,变调的钢琴声微微地传来。 被丰花带领的京介所前往的地点,是车站前马路上的一间大众餐厅。 时间是晚上九点半。虽然已经是过了晚餐时刻的时段,但店内却找不到空位般的拥挤。在七月下旬的市内学校,不管是哪一所都正处于暑假期间。大部分的客人都只是感觉和京介他们是同样年龄层的人。 「丰花,这边这边。」 在窗边的禁烟席上,一名将头发橘色的黝黑女生大力地挥挥手。 丰花做出回应并迈开步伐,无可奈何的京介也跟着前进。在聚集宽敞沙发的多人用桌边,除了橘子头的女生之外,已经分别坐着年轻的两男两女。 「咦,一条?一条你也来啦?」 半起身的橘子头一看到京介的脸,就亲切地把手挥来挥去。在学校时,或许曾经在国中的走廊擦身而过,但京介却完全不知道她的长相及名字。 当他对于该怎么反应感到困惑,而陷入沉默不语时,橘子头却拍拍丰花的肩膀,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呀呀,他还是老样子啊,一点干劲都没有。」 「没错吧?真是的,就连在高中也是这种感觉呢。放个暑假也没计划出去玩,老是在切西瓜,所以我才看他可怜一起带来,大家要好好跟他相处喔!」 丰花如此说完,就在橘子头的身旁坐下,并把京介拉来坐在自己的旁边。看来那个橘子头,似乎就是刚刚打电话到家里叫桥口的女孩。 在餐桌上散乱着文具用品及好像可以自由续杯的咖啡杯,在场的同学服装都是常见的轻便衣服。虽然对搜索队这个名词,京介觉得有些夸张,但看来无法无天的事情还没有开始的样子。 「……哇,是一条京介耶……」 可以听见时而偷瞄京介脸庞的某位同学细小的嗫嚅声。 「……还是一样而面无表情啊……」 「……该不会是在生气吧?因为丰花强拉他过来……」 「……他就算在我的学校也很有名喔。听说刚入学就打倒虹原高中的老大。」 「……谁去把开水和湿纸巾拿给他啦。」 「……好可怕,会被杀掉的。」 「嗯,因为一条是不同班的,所以我先说明一下。」 当桥口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开始说明时,一群同学才总算把视线从京介身上移开。比起受到明目张胆的敌意,被偷看还更胜一筹,这样的心情并不好受。 「离家出走的,是个叫榎本沙织的女孩,我们同样都是三班的。在班上也是很要好的一群人。」 对于「很要好的一群人」这个名词,京介的脑中在一瞬间表达出类似疼痛的不快感。 他心想如果自己的心中有种叫字典的东西,「很要好的一群人」这个词汇应该不会收录在内吧。 「然后呢,我想你一看就知道,毕业之后大家就各自就读不同的学校。榎本沙织去念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从入学以来,都一直住在附设的宿舍里。」 「沙织从宿舍失踪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随意拿起桌上不知道是谁的杯子,拜托经过的店员续一杯咖啡后,丰花提出疑问。在京介他们来到这家店之前,桥口他们似乎已经在原地坐了很长一段时间。前去追加咖啡的店员,脸上带着略嫌麻烦的表情。 「是三天前。我在电车里听到穿着虹女附中制服的人正在聊天,结果因为出现榎本沙织的名字,所以才请她们告诉我详情。」 坐在京介对面的女孩开口说道。 她穿着祼露程度高到不像话的衣服,在显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好几处被蚊子叮咬的痕迹。 「那里的学生宿舍好像一进入暑假,大部分的学生就会回老家。沙织也向学校方面这么报告,同时也告诉父母要回去,但却没有回到家中。听说她的父母担心得和学校联络,结果在宿舍房间里发现了字条。」 「字条的内容是什么?」 听到丰花的询问,女孩歪着头抓了抓上臂。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从看过那张字条的警察没进行大规模行动看来,该不会是写着她是自己决定消失的?」 「应该不像是遗书吧?」 一听到坐在京介斜前方看起来挺聪明的学生发言,现场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重。 丰花拍了一下桌面,像是要让空气扩散般地说道: 「喂,不能去向虹女附中的学生更详细询问包括字条内容的情形吗?因为最清楚沙织进入高中后情形的,就是虹女附中的人吧?」 「关于这一点,因为学生滔滔不绝的议论,所以好像还到处流传加油添醋之后的奇怪谣言。」 涂着粉红色口红的女生回答。 「学校方面似乎不太想引起骚动,而对学生下达封口令。刚刚我也在便利商店遇见虹女的学生,试着想跟她们交谈,但她们却什么都不说。」 「那么,即使在校门口或是学生宿舍埋伏,伺机逮住学生,也没有办法罗……」 「没错。所以刚刚大家正好讨论到这件事。」 桥口从丰花的手中拿走杯子,说道: 「不知道谁在虹女附中有什么门路啊?像是在同一家补习班上课,或是朋友的朋友都可以……」 「门路啊……」 几个人几乎同时叹息,大家全都抬头看着天花板。大概是在脑海里的「朋友一览表」中进行搜索吧。京介没有必要进行思考,因为他在别的学校里并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还是没有啊……」 「就连朋友的朋友范围也想不到。」 「我们学校毕业的除了沙织以外,念虹女附中的还有谁?」 「没印象耶。」 「但我记得虹女的制服。」 「好像要三十万的样子耶。」 「收藏迷会用五十万买下来喔。」 什么都不用想的京介,将视线投注在桌面上。 对于失踪人口的搜寻,的确可以使用追踪术。但因为那是高级法术,所以京介和丰花还没学到。 当他思考古代法术中有没有具备同样效果的法术时,马上察觉到就算有也不可能使用。因为古代法术的使用必须要有专用的玲洗树树枝,但那种东西不在京介手中,而是由本家保管。光是持有影印资料,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涂着口红的女生抽了一张桌上的餐巾纸,用滚落在桌上的红笔开始画起图来。看起来似乎是在描绘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的制服。两名男生看着那个图样后泛出了笑意。桥口和丰花好像对话题焦点偏离感到烦躁,表情微显阴沉起来。 「……啊!」 当漫无目的地看着红笔之际,京介想起某件事而突然发出声音。 出乎意外地发出巨大声响,丰花挤眉歪头地叫出「干什么啦」。桥口也看着京介。大家的视线聚集在一起,店员默不作声地放下杯子。 京介想起傍晚时风纪委员长谷曾经提及,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占卜研究社学生在说长道短的事。虽然风纪委员的实际情形京介并不清楚,但他们或许和虹女附中的委员有所联系。 连就算有联系但接下来该怎么办都不考虑,丰花强拉京介从座位上起身。他们所前往的地点是位于店门口的公共电话。 虽然两人都不知道什么风纪委员的电话号码,但此时丰花脑袋里的「朋友一览表」发挥了作用。丰花只打了几通电话给同年级的同学,就知道「一年六班的风纪委员,垂着辫子的奇怪女孩电话号码」。 受制于丰花不顾一切说出「那是你班上的同学吧」的话,京介只好打电话到塩原友子的家中。京介虽然不足不情愿,但只能无可奈何地按下拨号键。 感觉话筒异常地沉重。在听着传呼铃声的期间,他警觉这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打电话给女生。察觉到的还不只这一点,仔细想想无论是男是女,京介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特定的同学。 两年前交往的砂岛礼子即使每天在学校见面,她也还是常常打电话来。她说过因为直接对话和用电话交谈总觉得不太一样,所以都无所谓。 在京介还搞不清楚为什么无所谓时,礼子就去世了。 「……喂喂,我是塩原。请问是哪位?」 在话筒的另一边,传来怀疑的声音。在他茫然的期间,电话似乎接通了。京介将意识移回现实。 从声音的感觉,觉得好像是塩原本人,但还是无法确定。到底该怎么报上名字好呢?京介突然产生了疑惑。我是虹原高中的人,这样如何?马上就可以传达有事找在校生塩原的意思。但这样过于不确定吧。我是一条,这样呢?这样也不确定吧。如果被问到是哪个一条,又会回到「我是虹原高中的人」了。 打电话给没有关系的人竟然是这么麻烦的事,京介完全想像不到。还是说,这单纯只是他缺乏与别人缔结友好关系能力的表现? 丰花在京介和话筒之间,贴近耳朵做出待命的姿态。大大的眼眸瞪着京介并告诉他「快说话」。 虽然不太想说话,但这样会演变成无声电话的局面,所以京介无可奈何地总结想好的语句报出姓名。 「我是虹原高中的一条。」 他并不打算说出什么大不了的话,但话筒的另一边却响起十分惊人的惨叫。京介有一度将话筒拿离耳边。丰花似乎也震动到耳膜,皱起脸庞捂住耳朵。 「为……为什么一条你会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 看来困真是塩原本人的声音,在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中这么询问。听起来她好像相当畏惧。上个月迫于情势而协助工作之后,总觉得她的态度有些软化,但看来似乎是他的错觉。果然对风纪委员而言,自己既是校规违反分子也是天敌吧?要是没想起风纪委员的事就好了,京介感到有些后悔。 「啊,是班级名册吧……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看似自己取得理解的塩原,含糊不清地泄漏喘息。将远离几公分的话筒移回耳边,京介说道: 「我有件事想问你。」 「是……是什么事?啊,是关于那堆像山一样的作业吗?那种东西你还是靠自己的力量做完,在各方面来说也比较有展望性。」 「不是这件事。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也有风纪委员会吧?」 「虹女附中吗?当然有啊,在虹风连里和本校委员会的关系很好。」 就像在课堂中陈述正确答案般回覆的塩原,怀疑似地压低声音: 「这……这件事怎么了吗?」 「该怎么说呢……」 「难道说……」 塩原响起微微吞咽气息的声音。 「你该不会是要我介绍虹女附中的学生吧?」 「不是……」 「不行,一条同学。你是违反校规的不良少年,和气质优雅的虹女附中不相称。如果想配得上她们,就请先遵守校规!」 「那个……」 「我们并不是因为憎恨违反校规的人而进行风纪指导,而是为了让踰矩者步入社会后不会难以适应,必须要遵守规矩、常识及秩序……」 塩原的演说停不下来。当京介想着该怎么办而走投无路时, 丰花从京介的手中抢下话筒。然后用传遍店里的巨大声音,对着传话孔挑衅: 「喂喂?我们有话想和虹女附中的学生说。不是啦,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种类似联谊的事,而是针对某个事件想问一些事。所以能不能介绍什么人啊?不要问为什么啦,你只要回答就行了。可以的话希望是一年级的学生,班级好像是a班的。啊,你有认识的人吗?」 丰花用单手比出胜利的手势展现给京介看。她那得意洋洋的笑脸似乎诉说着「交给我吧」的样子。 「突然这样很不好意思,但希望明天或后天能和那个人见面,你可以帮我们联络吗?我就说不要问为什么嘛,你只要想办法就可以了。会长的许可?会长,就是你的老大吗?这种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吧。」 说到此处丰花中断谈话,用力咋舌: 「我明白了。那么,就由你这边向会长商量罗?然后要是那个会长说不行而拒绝,你就传达是我这么说过的。就说我会在校园里散布上个星期五,在车站大楼的女性内衣卖场,会长被误认成顺手牵羊犯人的谣言。」 说出五分钟后会再联络的话,丰花挂断了电话。 丰花一沉默下来,店内就恢复寂静,但无论是正在送菜的店员,还是正在吃饭的客人,全都停止动作目瞪口呆地注视这边。 从无法对谈的对象口中打听到情报,最后还带着对自己有利的交涉。看着盯着挂钟长针的丰花,京介不知不觉垂下双肩。他打从心底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 因为风纪委员的关系,塩原介绍来的是虹女附中的一年级学生。如同丰花所指定的,据说是和榎本沙织同班的学生。明天中午之前,会带对方前往虹原高中,在长谷及塩原列席之下,可以让双方进行对谈。虽然塩原陈述「只要是以加深两校和睦为目的就完全没有问题,会长是这么说的。」,但那声音却像染遍看破全体的样子。 从公共电话返回桌边,丰花沐浴在所有人的赞赏中。在一旁看着得意到挺起胸膛的丰花,京介想到如果这不是同学搜索队,而是缺德公司的营业部,应该会受到更多无上的赞扬吧。 「我也想待在现场,但学校不一样,真是糟糕啊!」 拉扯橘色的头发,当桥口这么诉说时,丰花用力点点头。要是看见桥口,塩原就会开始进行风纪指导,这点连京介都可以轻易料想得到。 「那么,这件事交给丰花和一条,我们就四处奔走收集沙织的消息吧!」 听到桥口所说的话,身上有许多蚊子叮咬痕迹的女生,从包包里拿出将近一百张的影印纸。 「带着这个给人看一路寻找,或许会碰上看过沙织的人喔。」 在影印纸上印着一名女学生的黑白大头照。大概是从毕业纪念册中放大影印的吧,穿着东中学制服视线笔直锁定前方的那名学生,似乎就是成为话题的榎本沙织。 那是一个头发延伸到肩膀,带着状似乖巧表情的学生。她和以前丰花的朋友中,吵闹的家伙、认真的人、男生或女生,都没有共通点。京介预测榎本沙织这个人,终究是被丰花给卷进来的类型吧。 丰花一做出明天开始行动的宣言后,就当场解散。京介站起来,再次看着手中拿到的榎本沙织大头照。但却只浮现出她果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感想。话虽如此,他想着到了现在,自己更是说不出因为嫌麻烦而不想参加的话了。 「没想到一条你竟然会来,真令人意外。你明明对这种事情很棘手啊。」 有个看起来挺聪明的男生小声地和他说话。从语气亲近来看,或许是哪个年级同班过的关系。但在彷佛知道程度的印象中,京介还是无法想起他的名字。 京介将影印纸摺起来,塞进口袋回答着: 「只是被我妹妹硬拉来的。」 「说的也是啦。不过,不管是一条还是丰花,都比国中的时候还要有精神,真是太好了。因为那时候你会不会追随砂岛的脚步寻死,丰花连毕业典礼当天都担心得要命啊!」 京介瞥了丰花一眼,又将视线移回地面。丰花看着邻座客人吃着的大蛋糕,羡慕似地张开嘴巴。 「我呀,在砂岛发生车祸的当天早上,偶然在机场见到她。」 那名男生收拾桌上的东西,用只有京介才听得到的音量说道: 「虽然和砂岛的目的地不一样,但我也因为家族旅行而预定搭乘飞机。在前来送行的你回去之后,我试着叫她,因为我是她的同学嘛。砂岛相当充满干劲,是要去冬天的北海道吧,她还说要拍很多好照片,也要买很多土产。」 「因为礼子的朋友很多。」 「那可不,我想她是为了你喔。」 停下收拾的双手,男子嘟囔地说着: 「砂岛总是神采奕奕又很快乐地,在为了该怎么做一条才会高兴而伤脑筋喔。」 似乎是对结帐金额的分摊产生争执,两名女生在收银机前争论不休。 消失踪影的女高中生、开始寻找她的国中朋友,无论是哪个人还是丰花,明明没有任何对象会拿出报酬,却还是很勤奋地在找人,这点让京介由衷感到佩服。 回家之后,他从自己的床上仰望相隔四个星期才看得到的夜空,不由得睡着了。在高湿度的黑暗里浮现轮廓暧味的半轮明月,白天热气还没完全降温而开始流动的空气,却是要称为风还有些含糊的强度。 突然,他想到至今为止自己对完全不相干的他人,曾经拚命到什么地步?自己并不打算记住同学的长相及名字,只是单纯地接近某种未知的平稳感而已。 在被朝阳强迫清醒过来之前,京介做了个短暂的梦。是和某个声音优美的人,用电话交谈的那种梦境。 在虹原市郊外,有座小小的森林。 竖立在入口的看板上,写着「私有土地,相关人员以外禁止进入」的文字。所有者的名义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这里是本家专用的土地。 在大约一百公尺见方的森林内部,排列着数不尽的墓碑。有的地方是长条形的墓碑,有的地方是弯曲的断木插在地面,有的地方虽然连石头或十字架都没有,但却开着许多某品种的小花。 墓碑的种类没有统一性,排列的方式也实在没有规则。在遗族想埋入的地方埋葬死者,或是死者在想死的方死去。接受这种印象的景色,单纯地在当地延展开来。 这里是为了殉职的光流脉使者而存在的墓地。也有殉职森林之类的称呼。 「对盂兰节来说,虽然还有点早。」 郁闷地抬头看着形成墓地与外面界线的森林树木,本家副家长石田这么说道。伸得半高不短长度的树木只成为不断鸣叫的蝉儿住处,并没有遮阳的能力。今天的天气也是晴空万里。在石田头顶上的天空,呈现压迫形状的积雨云赖着停滞不前。 「孟兰盆归盂兰盆,忌日是忌日,因为生日在十二月,而连同圣诞节只收到一份礼物,一定会有人生气吧?这和那种情形是一样的。」 家长远峰仍旧蹲在地上答道。凤蝶悠哉地飞过来,停留在远峰面前的一座墓碑上。而那是一根折断的玲洗树树枝。 远峰并没有双手合十地望着墓碑,连供品及上香都没有。根据本家的规矩,在家长外出时规定同行的石田及几名护卫队员,只是站在他的背后。 石田用力擦去渗在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那边那个术者,是您的朋友吗?」 「是我在矫正术者时期的同伴。」 就任家长一职进入第二年的远峰,用几近自言自语的口吻回答: 「记得是值勤中意外死亡吧。因为对负责区域内发生的事件没办法完全处理啊。 在有点久之前不是发生过『残杀术者』的事件?」 「我在未解决事件的资料中有看过。就是那个事件吗?真是……」 「无能的人啊」这句话,在石田的口中消失。 在术者的社会里,值勤中的意外或受伤,都有被视作当事人缺乏能力的倾向。而光流脉使者的殉职则是不名誉的象征。虽然并没有殉职术者必须葬在这墓地的规矩,但大半的遗族都会将死者遗骨偷偷埋进这座森林里。 持续呆坐将近十多分钟的远峰无声地站起来,并环顾墓地内部。 「这里已经有客满的感觉,在地底下好像正在举行激烈的拔河比赛啊。」 「要扩大土地吗?使用目的是在殉职森林,在预算会议上无法得到同意吧?」 面对马上回应的石田,远峰只点了一次头说道:「说的也是」。 凤蝶轻踢墓碑,朝着带有霞光的蓝天展翅飞去。 「你们迟到了!」 在虹原高中校门口迎接京介他们的塩原友子,一见到他们两人的脸就这么说道。 在校门旁有梱高大的榉树,树下形成一块背荫处。但塩原双脚岔开笔直站立的地点,却是完全面对太阳的地方。 「请不要连暑假期间都迟到!你们迟到了三十分钟,昨天不是说好要十点钟来的吗?虹女附中的学生在教室里都等得快累死了。」 挺起水手制服的胸膛,塩原交相瞪着京介和丰花。颈部还流着汗水,看来塩原似乎从很早之前就在校门口等待吧。 「不好意思啦!不过这不是我的错喔。我五点半就起来了,还认真地为了今天做准备呢!」 对着塩原露出和善的笑容后,丰花用力拍打京介的肩膀。 「都是因为京介赖床啦!他这个人可遇害了,再去睡回笼觉就像每天的例行公事,再睡八次或十六次也不成问题。」 「因为你花了五个小时吃早餐。」 「这样有何不可?牛就有四个胃袋,要花长时间来吃饭啊!」 「牛有牛的情况。」 「我要当牛的伙伴啦。搞什么嘛,叛徒。你忘了住院的时候,我曾经送升丼给你吃吗?」 「你不是带来之后还跟我要钱,后来居然自己全部吃光了?」 「因为好像很好吃嘛。」(录:真是强悍…) 「请你们适可而止!」 用力甩动长达膝盖的裙摆,塩原往前踏出一步。不知是不是受制于她不寻常的气势。丰花很难得地沉默下来。 「不只是迟到,你们两个还穿着便服。我说过要穿制服来吧?还有那根木杖,你们还是带来了?」 塩原挥动着手,直指京介和丰花各自的衣服,及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她更任意窥探京介的口袋,发现烟盒后还哇哇地抱头大叫: 「不要兴奋过头了!即使是在放暑假,校规也还是适用喔。你们要带着虹原高中学生的自觉行动!」 京介半茫然地望着大声叫喊的塩原。从家里到学校徒步十多分钟,其间持续被阳光照射,无论是脑袋还是身体都觉得有些疲倦。他心想虽然塩原在差不多的时间也受到太阳照射,但却挺有精神的嘛。 关于穿着便服前来,他的确忘了是塩原的注意事项。携带玲洗树树枝只是习惯。就像校规连放假期间也适用一样,本家的规则对术者来说是一生都适用。虽然丰花嘟起嘴巴说「我才没兴奋过头呢」,但塩原并没听到。 因为校门前说教的关系。当京介他们打开风纪委员会准备室的大门时,已经从迟到三十分钟变成迟到四十分钟了。在准备室里,穿着和虹原高中不同制服的女学生露出不悦的神情坐在铁管椅上。但与其说是等待得快累死了,倒不如说是一脸觉得在女学生面前热列谈论风纪的长谷很厌烦的表情。 「喔喔,你们会不会来得太犀了呀,魔女一条兄妹。」 长谷一见到京介的脸,就眼镜发亮地笑了。而京介却沉默地转移视线。昨天傍晚时,根本没料想到竟然会落到隔天也会见面的窘境。 「我还在担心你们是不是因为夏天的暑气而晕头转向,忘了上学的路成为迷途羔羊呢!因为你们兄妹俩的脑袋构造好像很脆弱啊。特别是那个丰花同学,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还留下留名校史的凄惨分数。」 「罗唆,内衣小偷!」 丰花龇牙咧嘴地大放厥词。虹女附中的学生挑起单边的眉毛看着长谷。 「我……我才不是内衣小偷!」 为了扩散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长谷挥舞双手。 「那是当时在那家店,我自主性地担任扒手猎人,店员却误解我敏锐的举动。」 「罗唆,内衣小偷!」 「所……所以我……」 「有话想问我的就是你们两个?」 坐在椅子上的学生,将视线从长谷移向京介说道。 将延伸至胸前的黑发勾在两耳后面。身上所穿的是浅水蓝色衬衫配上深蓝色格纹裙。那似乎是虹女附中的制服。到底哪里有三十万或五十万的价值?京介一点也看不出来。 女学生用摺成正方形的白色手帕按压嘴角,速度很快地说道: 「能不能快点开始?因为我还有社团活动,所以想早点回学校。」 女学生完全无视于在背后吵闹不休的长谷和丰花,只针对京介抛出自己的意思。正因为就读程度较高的高中,所以她似乎很坚持不跟无用的对话扯上边。京介简短地点头,将新的铁管椅放在女学生面前,然后坐下来。 教室里面即使敞开窗户,但仍像温室一样暖和。在直射进来的阳光强度下,京介的眼皮完全丧失自尊。当他一瞬间忘了今天是为何而来时,塩原坐在女学生的旁边说: 「这位是虹女附中一年a班的关根同学。关根同学虽然不是风纪委员,但却是透过当委员的人介绍来的。然后,这位是一条同学……」 「你有血腥味。」 在京介的鼻尖,叫做关根的女学生所说的话锐利地飞射过来。京介不得不停下动作,连塩原也嘴门开开地僵直不动。 关根将手帕压在鼻下,并对自己的话深切地点头。 「没有错!虽然不知道是过去就流了许多血,还是前一阵子才这样的,但你身上带着血的味道。」 当京介什么都不打算说而沉默不语时,塩原低头拉扯自己的裙子说明: 「据说关根同学加入占卜研究社,所以她总是能知道这种事情。」 「嗯……」 「我被她说成带有非常严重的失恋气息。」 塩原依旧低着头,关根则在手帕底下支支吾吾地说些什么。从校园的方向响起棒球社高亢的击球声。 长谷和丰花还是争论不休,一想到居中协调所要花费的心力,京介就无法从椅子上起身。他在莫可奈何之下,脑袋里还没有完全整合要问关根的问题,就先开口说道: 「我想请问关于和你同班的榎本沙织的事。」 「啊,果然如此。」 「你连这种事都得用占卜?」 「才不是这样,是因为这阵子也有其他人问过同样的事情。」 关根怀疑般地眯起双眼。 「如果穿着制服走在街上,就会有电视台的人跑来搭讪,还说想用纪录片方式来制作离家出走少女的节目。榎本沙织的事好像是学校有人说出来的。毕竟对我们这种无趣的学校,算是可以列入稀有事件里。」 「已经变成可以上电视的重大事件了?」 「怎么可能,主角不可能会是榎本沙织啦!在暑假期间突然失踪的女高中生在全国各地就跟山一样多啦!他们说要 将这些做成特集,榎本只是其中的单一案例。,而那个人的失踪,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关根的表情一点也看不出来有任何担心榎本沙织的样子。声音听起来也很轻松,但似乎并不带有恶意。 「单一案例这种说法,会不会有点太过份了?」 丰花突然插嘴进来,并站在京介的旁边。争论不知在何时迎向结局,长谷在房间角落流露出灰暗的神情,还正在写什么笔记。 将京介的铁管椅用脚尖踢开,丰花对关根鼓起双颊: 「就算离家出走的人像山一样多,但每一个人应该都会有理由。沙织她一定也是这样的!」 「你有一种很有趣的气息哦。」 依旧坐着抬头看着丰花的关根,兴味盎然地张开双眼。 「这股气息到底是什么呢?我还是第一次闻到这种气息,该怎么比喻才好呢?想不到什么适合的话……硬要形容的话,就是闻到只有零钱的钱包时的味道……」 丰花将无法理解的脸转向京介。但因为京介也同样无法理解意思,所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关根正对面的座位让给了丰花。 丰花一坐在铁管椅上挺直腰杆后,就像要对关根亮出脸蛋般地说道: 「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话题吗?」 「嗯,当然可以。」 「你和沙织同班吧,是感情很好的那种吗?」 「嗯,普普通通。虽然连宿舍都和榎本同一幢……」 关根用手帕对自己的脸部扇风,还因为那阵风皱起了脸庞。京介不由得尝试将鼻子贴近自己的手臂,但却没闻到什么血腥味。 「虽然和她说话都会适当的回应,交谈也不会很无聊,但她是不太会自己主动开口的人吧?这种人很麻烦的。」 「她说过她喜欢和人说话,不过,却是对开口说话感觉有点没辙的女孩。现在也还是没变啊。」 「话说回来,我还没问你们呢,你们和榎本是什么关系?」 关根重新整理垂在衬衫上的头发,没多人兴趣般地询问: 「是国中时期的朋友吗?」 「嗯,听说沙织失踪了,因为在国中时是很要好的一群同学,所以才想去找她。」 「一群?嗯……」 关根将手指紧贴在脖子后面,深深地呼出气息。 有段时间关根就以这样的姿势陷入沉思,塩原不安地朝空中散布视线。而京介则靠近窗户边框,想着要是这个女学生知道榎本沙织隐藏在哪里的真相,应该会很麻烦。 「在高中时的她,是个非常乖巧的人喔。」 用力扭转子发生声音后,关根缓缓地开口说道: 「我想她没有特定的朋友。就连跟我也只是偶尔说话的程度。」 「像被欺负之类的这种事……」 「应该没有吧。因为像欺负人这种事,我们学校没那种美国时间。连在班上以八面玲珑为交友目标的空闲都没有。」 「好像是很不好过的学校啊。」 「是这样吗?这很普通吧。因为校规里也禁止打工,所以对榎本来说是连这样的交友关系都没有吧?」 校园的方向又响起击球的声音,还听见某人的怒吼声。关根倚着铁管椅的靠背,大幅度地耸耸肩。 「她在国中一开始也是一个人。」 丰花对着地面点点头说道。 「我还以为和她说话会被弄得很郁闷,但试着搭讪之后,却发现她会愉快地回话。所以我也变得很高兴,决定经常一起行动。因为和团体里的每个人都相处融洽,沙织看起来也很开心的样子。」 「在我的学校里并没有这种爱操心的人。」 关根再次用手帕覆盖住口鼻。整张脸之中唯一可以看见的眼睛,像是可以看穿这个房间的空气、光线和所有人般的眼神。 「如果有时间担心别人,而不考虑自己,就会渐渐被周遭抛弃。不光是榎本,此外还有许多这种人喔。」 「那么,就算万一沙织有了烦恼,周遭也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罗?」 「你说得没错。不过,不管是烦恼还是其他的事,只要她本人肯说出来,不就可以跟任何人商量吗?我们学校又不是那么冷漠的学校。」 「……字条。」 丰花平静地打断话语。至此一直在膝盖上握紧拳头的右手,在椅子旁边悬空垂吊着。 「听说在沙织从宿舍失踪之前,有留下一张字条。内容你知道吗?字条里面或许有写些什么。」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 偷瞄一眼手表,关根握着手帕站起来。塩原双肩颤抖着,用「您要回去了吗」的敬语询问着。 「是的,话说到一半真不好意思,但我差不多该回学校了。」 丰花呼出沉重气息的声音,静悄悄地渗透室内。丰花对京介投以走投无路的视线,但京介却沉默地看着窗外飞机航行所形成的云。他心想关根的话不是不能做为参考,即使去问虹女附中的某位学生,应该也会得到类似的答案吧?不管有没有封口令。 拿起自己的东西迈开步伐的关根,看到京介的脸就停下脚步说道: 「嗯,满布血腥味的你,你叫一条吧?」 「嗯。」 确认过后,关根重新转向着头的丰花: 「还有,有股有趣气息的你。在回学校之前我会先绕到宿舍一趟,你要不要一起来?我们学校的宿舍,如果不在玄关证明是住宿生的朋友就不能进去。」 丰花抬起脸,和刚开始见到关根是一样,浮现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关根用手帕贴着脸颊,以不悦的神情继续说道: 「实际去一趟宿舍,不就可以知道些什么了?或许会有看过字条的学生。不过因为现在是大部分人回老家的时期,所以也不太能期待。」 「可以吗?你可以带我们去吗?」 丰花站起身来提出询问。不知为何塩原也站起来,交相比较两人的表情。当关根郁闷地点点头时,丰花就牵起塩原的手发出尖叫。校园里大概是击出全垒打的关系,怒吼声还是转变成欢呼。 一想到又要走到日照强烈的屋外,京介叹了一口气,而关根则将背部倚靠在他身旁的窗框。 「虽说是暑假,但你们还真是有时间啊。」 「是这样吗?」 想起留在家中房间里庞大数量的作业,京介就感到头痛。关根从窗户仰望天空,轻笑着说道: 「都已经料想到谈话的内容是关于榎本沙织,却还是答应前往其他学校的我,仔细想想也是挺闲的。」 从虹原高中搭乘路线公车,花不多分钟就抵达虹女附中的学生宿舍。 虽然塩原也想跟来,但因为委员会里还有工作以及会长长谷不动如山,所以才勉强放弃同行。 从学校出发前,京介就被塩原再三叮咛「别在那里做出失礼的事」到耳朵疼痛的地步。连「绝对不要使用什么奇怪的魔法」的话都说出口时,他感到有股淡淡的悲哀。 建立在与高中校舍不同空地的宿舍,是一幢钢筋的六层楼建筑物,外观上就和随处可见的公寓一样。停留在电线杆上的蝉,极力发出没个性的鸣声。时间是正午的十分钟前。在京介抬头观看的天空中,还残留着飞机飞过所形成的云迹。 「全校的学生都住在这里?」 仰望白色壁砖的外墙,丰花像是对建筑物本身询问似地说道。周围是宁静的住宅区,看来最高的建筑就是这幢宿舍了。 「怎么可能?这里是五号舍。在市区各处共有十幢,全都是和这里相同的建筑。」 关根甩 动着似乎是学校规定款式的运动背包。 「该被分配到哪一幢哪间房,在学年开始时就以抽签决定。住在这幢宿舍里的学生年级也是各自不一。」 「嗯,好像满有趣的。」 「只有一开始的时候。」 如此说完,关根就朝玄关大厅迈开脚步。可以看见在大厅旁的管理员室窗户内,有名中年妇人正在移动。 「喂喂,我忘了问你,沙织难道没有男朋友吗?」 听到在玄关前丰花停下脚步提出的询问,关根斩钉截铁地摇着头: 「就我所知,连听都没听过耶。」 「也没有喜欢的男生吗?」 「刚入学时谈论到这种话题,她曾说过小学时有个喜欢的男孩子喔。」 「嗯,这还是头一次听到,但我也没和她谈论过这种话题。那么,是谁?她说她喜欢谁?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的,快告诉我嘛!」 面对拉扯手臂的丰花,关根射出冰冷的视线。 「为什么非得在这里讲这种像是校外旅行之夜的对话?你没忘记你的目的吧?」 「对不起……」 「我就陪你们到这里。等带你们通过传达室后,我就要去学校那边。」 关根以似乎要对抗蝉鸣般相当流畅的声音说道: 「之后你们就请自便吧,因为我没有陪你们玩侦探捉迷藏的美国时间。」 「感谢你的帮忙。」 「榎本的房间是三楼的三号室,现在是上锁的。但因为三楼还留有几位住宿生,所以想和她们交谈,只要询问一下就可以了—啊,还有一条同学。」 被他人叫唤名字,正用玲洗树树枝敲打肩膀的京介停下手部动作。 「虽然这里不是采取严禁男士进入的制度,但各楼层都有警卫,所以你最好别做出奇怪的举动喔。」 「啊,喂喂!」 对着穿过玄关自动门的关根背影,丰花出声呼唤: 「等沙织的事情解决之后,一起去放个烟火吧?放会射上天空的那种。」 又拿出手帕掩住嘴角的关根,只做出「如果有空」的回答。 被传达室的女性强迫在访客名簿上登记后,京介和丰花搭乘电梯上三楼。就和外观一样,内部也和一般集体住宅没什么差别。不同之处,就如同关根所说的,只有各楼层都有警卫室和走廊上景着体育服及室内拖鞋。警卫室方面大概是暑假的关系,里面空无一人。 「三号室……是这里吧。」 在距离电梯大厅很近的地方,就是榎本沙织的房间,涂上焦褐色油漆的房门上,装有好像很沉重的金色门把。当丰花伸手转动时,只有上锁的声音冷冷地回应。 丰花朝左右两旁的房间投注视线,似乎打算向邻居询问。随后丰花往右边二号室方向走去。 京介站在原地远望着门把。虽然具有坚固的外观,但钥匙孔却是格外单纯的构造。接着他将视线移往整个房门,最后把身为矫正术者的意识专注在徘徊其中的空气。虽然没有特别奇怪的气息,但榎本沙织的失踪,记得是在昨天那个时间点的三天前。就算消失踪影当时有人为事故,土地产生了闭塞,但那股气息也不可能会留到今天。 丰花正和从二号室出来的少女畅谈些什么。当少女一察觉到京介,马上就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是因为有男生出现而吓一跳,还是惊讶他和丰花有张相同的脸,不管是哪种理由都无所谓,然而少女缠绕在头上的大量彩色发束,对京介来说才值得愕然。 「所以,在榎本失踪的上个周末,并没有传出什么奇怪的声音罗?」 彩色发束少女重新面对丰花,用力点点头。依旧敞开的房门少女用脚顶着,可以听见摇滚调的音乐声从房间内传出来。 「我想那天榎本的房间并没有任何人造访。不光是那一天,要说有什么人会去榎本的房间玩,这件事从四月起就几乎没发生过呢。」 「沙织在离去之前有没有说些什么?像是要去哪里……就算没有直接表明,但总有什么类似的讯息吧。」 「这个嘛……她没说啊。」 「沙织留下来的字条,你看过吗?」 「我是没看过啦,但好像写了什么……像是请不要担心或是我走了之类的,不知道是谁曾说过这样的内容,她要是这么说了,就不会有任何人担心的。」 从房间里面,这回响起了水壼沸腾的声音。因为是相当大的噪音,所以也传遍三楼的走廊上。在少女返回房内的期间,取而代之顶住房间的丰花嘟嘟哝哝地扭动双唇。 几分钟后,从房间走回来的少女头上,彩色发束已经拆下。单手拿着文件夹的少女,从外侧锁上门说道: 「抱歉,我现在要去参加暑假讲习。你们已经问够了吧?」 「占用你的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让钥匙圈发出声响,慢步离去。丰花盯着三号室的房间一会儿后,就在哼出强劲鼻息的同时开口说道: 「……要是去偷看沙织的房间,还是不太好吧。虽然只是想看看字条,但她或许有其他被看到会觉得伤脑筋的东西。」 「在离开之前,应该早就收拾好被看到会感到困扰的物品了吧?」 京介忍住呵欠如此说道。电梯响起关上门的声音。 「将字条留在房间里,应该也是明白早晚会有人去偷看房间?」 「那么,进去看看也没关系罗?」 「天晓得。」 「不行啦,还是会被讨厌吧。该怎么办才好?」 看着嘴里含糊不清碎碎念的丰花侧脸,京介心想她真是个复杂的家伙。在自家的京介房间,不但毫不犹豫地入侵,不管是钱包或别的东西,丰花全都带着笑容强抢而去。直到成为术者研习生为止,京介一直确信丰花将来会是个盗贼。 「沙织,抱歉!就让我偷看一下。」 好像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丰花四处散布鼻息,紧紧抓住三号室的门把。像是打算用腕力破坏似地,门把发出充满悲鸣的金属声传遍整个走廊。 损坏物品及侵入住宅。一边想着与其说是玩侦探游戏,倒不如是说是模仿小偷,京介抓住丰花的手臂制止行动,但挑起单边眉毛的丰花却像气球般鼓起脸颊。 「不要阻止我!如果受到阻挠,我的决心就会迟疑。」 「我不打算制止你。」 「我知道这是不好的行为,也打从心底感受到良心的讉责。但是,我现在只能这么做了!」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啦,快说!我的决心已经开始迟疑了。」 虽然不知道是破坏的一方感到害怕,还是受到破坏的一方觉得生气,总之门把在丰花的手中颤抖着。 「还是算了。你退到一边去吧。」 京介把丰花推到身后,叹了一口气。虽然京介很想问问她从自己身上抢夺钱包时,良心的讉责究竟在哪里,但察觉到就算问了也毫无意义,因而作罢。 确认周遭没有半个人后,京介解开包裹玲洗树树枝的布套。他举起若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只会认定是童话故事中出现的魔法师法杖的术具,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发动出于酉位的人工物质,解除束缚,沉于辰位!」 房间门把一瞬间被金色的光芒围绕,发出短促的声音后,门锁就解开了。 这个法术不仅可以打开房门,也可以解开脚踏车的车锁。只要是锁,大致来说都解得开。爱说长道短的术者称之为「违法之术」,而京介也确实自觉到越是犹豫使用,自己本身就越不清白公正。 「搞什么 啊?还以为你会用什么飞踢来破坏门把,害我一瞬间有点期待。」 丰花将京介推开,打开了房门。 「沙织,抱歉喔。这是京介打开的,所以就打扰一下罗!我们会马上出去的。」 大概是在破坏物品及侵入住宅的过程中,没犯下任何罪行就解决的关系而如此说道的丰花,带着比刚刚解除掉几分紧张感的表情。 京介心想一个人在走廊上等待的期间,或许会和其他住宿生碰面,因此也走进房里并关上房门。 进入房门后紧邻的地方,就是狭窄的脱鞋处。除了倒落丰花刚刚脱下来的凉鞋之外,并没有任何鞋类物品。 右手边有扇像是厕所的门板,和简易的厨房。前方则有三坪左右的房间延展开来。 房间里面带着微微的幽暗及闷热。这是因为窗户紧闭着,再加上拉上不算太厚的窗帘。丰花虽然走近窗边,但由于判断被外面的人看见窗户打开就大事不妙了,因此她在素色窗帘前站着不动。 「……总觉得……」 环视整个房间,丰花喃喃说道。室内排列着几件小家具,但似乎大部分是原来准备好的东西,可以展现榎本沙织个性的色彩或样式,却到处都看不到。 「总觉得是有不准在房间装饰之类的校规啊。」 丰花如此说完,就悄悄地走向书桌的方向。当丰花沉默时,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声,无生命地敲击停滞的空气。 京介靠近连接阳台的窗户,转过头来。在旁边的书架上教科书整齐收好,而放置在房间角落的书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丰花拿起那本笔记本,并打开来。 木质的地板上并没有醒目的垃圾,在床上无论是衬衫还是薄毛毯,都整齐地折叠好。窗帘轨道上还用衣架吊挂着虹女附中的制服。 「字条就是这个吧,你看!」 丰花摊开笔记本,推向京介面前。在薄薄的本子的正中央,本来只不过写着数学解答的纪录,但却突然转变成文章。 给学校及宿舍里的各位,和父母亲: 因为有个非常想去的地方,所以我走了。 那里也有许多朋友,因此请不用担心。 线条纤细的字体,只写下这几个字。 当京介推回笔记本时,丰花叹了一口气。大概是以为榎本沙织的字条里,会更加戏剧化地纪录每天的烦恼,或隐藏行踪的理由吧。从这短文中,她是会马上回来,还是已经不打算回来,很难加以判断。虽然隔壁房的彩色发束少女也说过,但这是一张会让人觉得就算担心,也好像会在担心中迷失,结果会干脆认为用不着担心的字条。 京介面对将笔记本放回桌上,抬头看着衣架上制服的丰花问道: 「这句『非常想去的地方』,你想得到是哪里?」 「会是哪里呢……」 丰花将视线就这么往天花板上爬升,喃喃说着: 「她对校外旅行去过的奈良十分感动,曾经说过还要再来。」 「那么,她该不会是去了奈良?」 「谈到如果能到海外旅游,想去哪里的话题时,她好像说过想去罗马。」 「那么就是去罗马了吧?」 「在理学课上,她感动得说土星环真不赖呢。」 「那么是土星罗?」(录:不愧是兄妹…) 「你认真点想啦!她都写了『那里也有许多朋友』吧?所谓的朋友是谁?她还有不是高中或同学的其他交友关系吗?啊啊,我已经搞不懂了。」 当丰花烦躁地交叠双臂时,上下两排牙齿打颤了好几次。 「为什么会搞不懂?国中的时候,我们每天都会聊天啊。明明还没过半年,为什么就不清楚沙织的事了?沙织她如果有什么烦恼不能和高中同学说,明明告诉我们也可以啊?」 气势惊人地蹲坐下来的丰花,拉扯自己的头发,还痛得皱起脸来。 「全都是我会错意了,沙织她或许不认为我们之间是朋友。无论是一个人进入虹女附中就读,还是之后就没有联络,或是这回的事情,也许只是单纯想和我们切断关系。如果真是这样,就像京介你一开始所说的,就算我们去找她……沙织也许会觉得讨厌。」 「说的也是。」 听到京介的附和,弯下嘴角的丰花抬头白了他一眼。目光的强度是平常的三分之二,但京介却私自认定是房间漆黑的关系。 「话虽如此,但这些都还只是推测吧?」 丰花将视线往下移,又继续拉扯头发。 因为觉得站得有点疲倦,所以京介就坐在一旁。他从口袋中取出烟盒,但察觉到在这里抽烟可能不太好,因此只是呆望着盒子的外观。 「如果想放弃寻找,就此放弃就可以了。因为我本来就是局外人,所以不管怎样都无所谓。由你决定吧。」 丰花凝视着自己的膝盖沉默不语。呼吸和喘息痛苦地交缠,丰花用自己的牙齿咬着嘟起来的嘴唇。最后吸进空气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当丰花要开口说话时,京介两人背后的窗户突然产生震动。本能地感到危机,京介用力抓住丰花的手臂离开窗边。一秒钟后,响起类似尖叫的声音,窗玻璃碎裂一地。从丰花的嘴里发出还没下定决心的悲鸣。 玻璃碎片飞散在地上,吹进来的风扇动了窗帘。有个黑影一脚踢破白色窗帘跳进房内。同时入侵的阳光照耀在玻璃碎片上,京介感到刺眼地眯起双眼。 瘦长的影子就在眼前。 那是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头上将帽沿很宽的帽子戴得低低的,还披着下摆很长的上衣。或许是打算遮阳的关系,颜色无论哪个部分都是黑的,放眼望去总给人不祥的感觉。 男子采取悠闲的步法开始走动。在他的鞋底下玻璃碎裂,光芒消散。 男子的脚移动了。 被踢起来的玻璃,像冰雹一般落在京介的头上。当他被玻璃的走向引开注意力时,地面发出声响。男子跃至空中,在京介的背后着地。而他的背后正站着丰花—京介随着咋舌一起往后望。 「一条丰花,过来!」 男子用将丰花的嘴巴捂住说道。他的声音中没有抑扬顿挫,说话的方式就像连结单字进行对话的机器人。 准备出手的京介颈上,男子的指尖横扫过来。京介举起前臂制止对手的攻击。但男子的力量却比起想像中的还要强大,手臂的骨头发出咯吱声响。 就在此时,玄关的门开了,露出几名少女窥伺的脸庞。似乎是邻近寝室的住宿生,因为听到榎本沙织的房有玻璃破掉的声音而觉得可疑吧。 当京介畏对她们说「别过来」时,男子已经伸出一条腿。被逮到空隙的京介心窝,被男子的膝盖重击,一瞬间眼前转为一片黑暗。 男子跑走的声音残留在京介耳中,而脚步声是消失在阳台的方向。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京介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只有想吐的感觉在气管附近气势惊人地来回窜动。京介咬紧牙关希望至少不要昏迷。然而时机凑巧,住宿生发出了尖叫,尖锐刺耳的声音刺进他麻痹的脑袋。 京介甩甩头,强行取回视觉后,朝着只剩下窗框的窗户跑去。他走出水泥做成的小阳台,寻找男子的踪迹。在往下就看得见的十字路转角,他看到黑影消失的一幕。 「喂喂喂,你、你,就是你!」 被人从身后抓住肩膀,当他回头时,看见一名身穿深蓝色制服的警卫站着。警卫的手中还拿着京介放置在玄关的鞋子。 「这是你的鞋子?你怎么打开这房间的门锁?你到底在这里做什么?」 连珠跑似地丢出问题的警卫,大概是直到刚刚为止外出吃午 饭的关系,门牙上还沾粘着海苔。在他的身后有些住宿生,大概是因为踩到玻璃而喧闹不已。 从警卫的手中夺下鞋子,京介一脚踩上阳台护栏。高度有三层楼高,虽然外墙边缘没有双脚可以踏踩的地方,但正下方却有状似柔软的草丛。他就以那里为目标纵身一跳。 住宿生大叫「他跳下去了—」时,警卫发出比任何人都要高亢的悲鸣。像是社鹃花的花丛,宛如充满困惑般生长的柔韧枝叶接住了京介。 重新握起玲洗树树枝,他朝阳光直射的马路猛冲。一转过阳台看得见的十字路口时,一名边走边甩动游泳背袋的小孩,因为京介的出现而吓得大叫。虽然老觉得在各处引起尖叫,但他却没有道歉的多余时间。京介在狭窄的道路上尽全力的奔跑。 就在一百公尺左右的前方,看见了黑色的背影。京介将目标锁定在帽子附近,开始念起了咒语: 「滚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巳位朝亥位一,扫射!」 从玲洗树树枝的前端发出光弹,朝着男子飞去。察觉到气息的男子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仍旧紧抱着丰花低下身子。 虽然光弹射穿一旁的通行标志,但即使没射中男子,只要能制止他的脚步也就足够了。京介一口气冲上平缓的上坡路,缩短与男子之间的距离。 男子朝道路前端的广场跑去。那是个狭小的广场,大概是准备在最近的镇内大会上跳孟兰贫节舞吧,空地的中央正在组装节庆小高楼。在无人的小高楼下,京介追上了男子。 停下脚步的男子在帽子底下透漏出具有敌意的视线。他用单只手臂紧紧勾住丰花的脖子,还将弯曲的手肘展露给京介看,似乎打算说出你再接近的话,我就勒死她之类的话。丰花的面容因为汗水及呼吸困难而痛苦地扭曲。 「放开丰花!」 将玲洗树树枝指向男子,京介开口说道: 「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但就算把她掳走,那家伙也只会吵得无法控制。」 在男子的手臂下,丰花发出呻吟。仔细一听,好像是在说「真是没礼貌」的样子。 当男子凝视着玲洗树树枝,不知有什么好笑而用鼻子哼笑时,丰花用力扭动身躯。丰花甩开男子的手臂,用重获自由的手猛力反抗。丰花的手将帽子从男子的头上夺下,露出不整齐的长发所覆盖的头部。在他的侧面脑袋上,还有像是黏土捏碎般的伤痕。 男子冲撞丰花。丰花应声倒地,还因为被冲撞的力道撞上小高楼的柱子。光是那样的震动,用木材简单搭建而成的设备就轻易地开始崩塌。而前去捡起皮丰花打落帽子的男子,抬头看着掉落下来的柱子咋着舌。 京介挥手闪避落在自己身上的铁管,对着男子伸出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象二间,自丑位巿未位传送强风,随即沉于申位!」 空气强劲地卷起漩涡,木材及照明设备受到法术的效力而粉碎。飞散开来的电灯泡舞动发光的颗粒,映照在男子的黑色衣服上。 虽然男子在大声怒斥些什么,但因为小高楼崩塌的轰隆声而传不到京介的耳中。拉起在脚边跌坐无法动弹的丰花手臂,京介狂奔离去。在视野的一角可以看见男子朝相反的方向跑开。 当他们到广场外围避难时,最后扬起一大堆尘土,小高楼的崩坍结束了。被拖行的丰花又再次瘫坐在地上。望着变成废墟般的四周,京介松了一口气。 男子已经不见踪影。大概在被压在小高楼底下之前,他也逃脱了吧?连冒子也没掉落在现场。从广场入口,像是社区委员会相关人员喧闹不已地聚集起来。 京介目光投向脚边的丰花。虽然头上还顶着木屑,但她似乎没有受伤。 「没事吧?」 丰花的头在点头与摇头之间摆动。她没有出声应该不是脖子被勒住的关系,而是精神上还处于混乱状态吧。 打算对丰花伸出来的手被人从别的方向抓住,京介转过头来。一名将毛巾卷起来绑在头上的大叔,用要他说明理由的样子指着地面。 搜集情报的小径 京介和社区委员会的人们一起进行小高楼的修复作业,在结束后,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很欣赏自己,而且还拿到罐装果汁之际,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这段期间京介始终注意着黑衣男子有没有再出现,但却没发生任何事。 虽然罐装果汁是冰过的,但持续沐浴在好几个小时的阳光下,京介的后脑勺里还是带着热气。抬头看着小高楼并一口气喝下罐内的饮料,他突然想起那个男人侧边脑袋上的伤痕,看来那似乎是旧伤。 当他正打算点燃香烟时,借用广场上水龙头洗脸的丰花,到处滴着水珠地走回来。虽然一时之间露出胆怯的表情,但在工作的过程中,似乎恢复了平日的精神。 丰花将香烟从京介的手中打落,并说道: 「京介,现在不是抽烟休息的时候啦!快点,再不走不行啊!」 「去哪里?」 「预定中午过后要在昨天的大众餐厅,和桥口他们交换情报啊!大家一定正不安地等着我们。」 在社区委员会成员的送行下,京介兄妹俩背对广场离去。当毛巾卷起来绑在头上的大叔说「一定要来跳盂兰盆节舞喔」时,丰花做了「一定会去跳」的约定。 在大众餐厅中与昨天相同的座位上,有桥口的那颗橘子头。周遭还有昨天也见过面的成员。 可是,昨天的五名成员却减为三人,并没见到看似聪明的男生,和有很多被蚊子叮咬痕迹的女生。 「那两个人先回家了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桥口摇摇头: 「出去打探消息后,就一直没回来。或许是做得太起劲了……话说回来,丰花你们也去了好几个小时,是发生什么事了?」 丰花将今天发生的事按照顺序说明。包括和榎本沙织的同学见面交谈的内容、在宿舍里看到的字条内容,还有突然出现的可疑男子。 「黑色帽子配上黑色上衣……」 桥口把橘子头压低,盯着桌面看。而桌子上和昨天一样,只有咖啡杯零乱散布着。 「今天我们不是到街上追寻沙织的踪迹吗?」 握着大头照的影印纸,桥口说道: 「虽然几乎没有找到可以当作线索的情报,但只有一件,听说有个长得像沙织的女孩和奇怪装扮的人走在一起的传言。」 「奇怪装扮的人?」 面对提出反问的丰花,昨天也在场,涂着粉红色口红的女孩回答: 「在西口的小巷里,有个以学生为对象贩毒的人,对离家出走的人很清楚喔。听说他一开始会温和地搭讪、请客、介绍住处,然后把对方纳入自己的顾客之中。」 「所以,我们实际去见了那个家伙。」 身材短小的男生,将身体探在桌上说话。看来他今天一天晒了不少太阳,无论是脸还是手臂全都变得红红的。 「让他看过榎本的照片后,他说在四处游荡的时候曾经看过她。当时榎本的眼神呆滞,所以他还以为是毒瘾发作呢。」 男生皱起脸后,还让胸膛夸张地起伏。 「不过,他说因为榎本和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男子在一起,所以他认定她已经跟了其他的药头,自己就没出声搭讪。」 「那么,今天在沙织房里出现的就是药头罗?真糟糕,是这样吗?」 「沙织竟然在嗑药,我实在不太能想像耶……」 将影印纸放在桌上,桥口也点点头。在被捏烂的纸张中,榎本沙织的表情扭曲着。 「那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他知道丰花你的名字吧?为什么要袭击你呢……」 小个子的男生低吟着,所有人都专注在各自的思考中而安静下来。在桌子边的人掉进沉默里,但人声鼎沸的店内喧嚣却刺耳地流转。 「……丰花,在我们这群人当中,你和沙织最要好吧?」 坐在丰花旁边的女生,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皱纹。像是受到影响般地,丰花的表情也黯淡下来。 「唉,好像是我最常和她说话啦……那又怎样了?」 「……那个男人或许是杀了沙织,想拿你一起陪葬,才会去找你的。」 「什么?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那个男人和沙织交往,知道沙织称得上朋友的,就只有国中时期的同学。然而,最近和沙织提出分手,却纠缠不休,一个不注意就失手杀了她。虽然他打算把尸体埋进山里,但突然想到一个人被埋起来的沙织很可怜,所以才找某个人一起……」 「别说了啦!沙织不可能会被卷进这种事的。而且,今天我才从虹女附中的人口中听到沙织并没有男朋友啊。」 「那么是跟纵狂!」 「我就叫你别说了!沙织还活着啦。而且,一起陪葬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陪葬人偶。」 「丰花,事实上你该不会是被榎本怨恨了吧?」 男生露出认真的表情说道: 「毕业之后,榎本一直在等待复仇的机会。而那个帽子男,其实就是榎本偏用的一流杀手……」 「别再说了啦,沙织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嘛,我也没有被怨恨的印象啊。」 「可是丰花,你常常抢走榎本的营养午餐啊……」 「那是我代替沙织吃掉她不想吃的东西啦。」 无视于引起骚动的一群人,京介倚着椅子的靠背将视线投向窗外。在黄昏的微暗之中,亮起车灯的汽车正引起塞车状态。不管是哪种颜色的车子,此时此刻都只染上单纯的暗夜色彩。 京介回想起在榎本沙织的房间里,打破窗户玻璃步步逼近的男人。男人的目标是丰花。是如同现在同学们所争论的那样,和榎本沙织有关?他会知道出现的地点,是尾随丰花的关系?如果是这样,是从什么时候— 在桌子的另一端,桥口似乎也沉默地专注在自己的思考里。左右移动的黑色眼珠,突然停下来。 「刚刚我想起一件事……」 当桥口一开口,喧闹的一群人全都安静下来。被太阳晒黑的桥口脸上,可以看见也许是心理作用的惨白。 「虽然早忘了是什么时候说过的话题……但我想起沙织曾说过,在一年级时差点被奇怪男人强行带走的事。」 「奇怪的男人?」 「没错。」 将视线落在自己交叉的指尖,桥口点点头。 「听到那件事时,我还以为只是经常出现的变态还是……」 「你是说那个奇怪的男人,或许跟今天我和京介碰到的那家伙是同一个人罗?」 「沙织也许从很早以前,就被那家伙袭击了……」 「可是,要是认为她被那个男人强行带走,这下就变成不了解字条的意义啦?」 「该不会是被强迫写下的吧?」 「那么,那男人从那么久之前就袭击榎本的目的是什么?」 在疑问句飞来飞去的桌上,板着脸的店员插嘴提出「我可以把空盘收走吗?」的问题。 晚上或许可以听到和白天不一样的消息。根据说出这话的某人提议,离开大众餐厅的一行人,又开始进行街道的探听工作。 京介因为桥口说出「夜晚的街道很危险,所以一条你也要帮忙」,形成同行的局面。接下来的探查似乎预定以蒐集有关黑衣男子的情报为主。而没有回来的两名同伴,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 主张自己也要前去的丰花,却被所有人给劝了回去。因为那名男子不会再度出现的保证,是完全不存在的。 从踢破宿舍三楼窗户玻璃的对手来看,经过该怎么保护的考量后,京介不但不把丰花送回家里,反而是送去本家。从六月发生的事件以 后,本家的建筑物四周经常张开强力的结界,设定阻碍可疑人物及生物的入侵。在安全面上是无可挑剔的环境。建筑物的四楼有个打盹室,虽然那里是本家职员专用的地方,但也有薪水微薄且为住处伤脑筋的矫正术者定居在此的传言。因此,他决定暂时让丰花乖乖待在那里。 「我也要一起去!一想到沙织现在正做些什么,我就没办法悠哉地待在这里。那种男人才不可怕呢!」 在打盹室前,丰花不服气地如此说道。房内除了简易的床铺之外,也有电视机,而像摔角选手般体格的女性术者,正和喜欢赌博但金钱运却不佳的老年术者争夺摇控器。 望着恋爱偶像剧与古装剧交错切换的画面,京介回答: 「就算你不害怕,但在明白对方的真实身分之前,还是谨慎行事比较好。」 「他的真实身分也许就是药头啊?既然如此,就把他找出来,逼他说出沙织目前所在的地方啊,我对拷问还挺擅长的。」 「这里我很清楚。不过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其他人也是这么说吧?要是你被那家伙抓住了,需要搜索的人又得增加,会很伤脑筋的。」 在鼻头聚集皱纹、喃喃念了十多秒后,丰花用情绪难以理解,往上瞧人的眼神说道: 「总是会觉得担心啊。对你来说,沙织就像不相干的人,所以感觉你好像只会进行适度的打探……你会好好去找吧?因为你也是第四十八届的毕业生啊!」 「与其担心我的行动,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 虽然丰花又碎念一会儿,但却在叹息的同时点点头: 「我知道了啦。那么今晚我就待在这里,明天早上你要来接我。不过,今天晚上要是有什么事,你绝对要告诉我喔。」 丰花挥挥手,走进打盹室里。 电视机的摇控器战争,因为丰花的参战,似乎是以古装剧落幕。 在虹原车站西口的小巷子里,小酒馆及特种行业等,从太阳下山后就点起招牌灯光的店家,不论规模栉比鳞次地排列着将近一百家的店铺。就像要包围这些店一般,小钢珠店及游乐场、卡拉ok店也同样像相互竞争招牌灯光亮度般比邻而居。经过的有年轻人、碎汉等各式各样的人。因为扒窃、打架或其他的人际关系,争执的种类也有许多种。 这里有个「虹西路」的名字,在抬头仰望拱廊时,京介才头一次知道。 「喂,一条……同学!」 在京介身旁一起行动的小个子男生开口说话。他似乎是叫日中还是中田,但因为报名的声音太小,所以京介根本没听清楚。 「你……那个用布包裹的长形物体是什么啊?我一直很在意……」 那男生抬头看着京介的玲洗树树枝说道。因为太麻烦了,所以京介只回答「武器」二字。然而男子却以兴奋的声音说出「那真是太可靠了」的话。 将手伸进牛仔裤口袋里,却发现香烟不知掉在哪里。更遗憾的是,他连买新的零钱都没有。因为四处奔走而错过了时机,京介发觉今天一整天连根烟都没抽到。明明这样应该毫无疑问是很健康的,但他却感觉是受到那位医生的诅咒,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啊……白天给他看榎本照片的药头,就在这里!」 指着拱廊旁边,年轻人在入口蜂拥聚集的卡拉ok店前,男生说道: 「这条路上的药头,听说好像有个组织,大家都是同伙。不过,因为有几十个人,所以不可能把每个人的来历都一一掌握清楚。白天遇到的药头虽然也不知道和榎本在一起的家伙的名字,但他说气氛很怪,搞不好是同行喔。」 京介在心中暗念着「真是暧昧的情报」,抬头望着幽暗的天空。附近一带严重滞留夏季夜晚特有令人冒汗的空气。融资关系业店家所释放的霓虹灯,将看不见星星的夜空施加酷热难耐的色彩。他心想在这么闷热的夏夜,会想在这种拥挤的小巷子里消磨时间的人,耐力应该相当强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 听到京介的询问,面带紧张神情看着人潮的男子,肩膀只在瞬间颤抖一下。 「那个……因为白天时只找到一个药头,所以接下来要不要向其他药头打听……」 「其他药头在哪里?」 「不知道……但只要跟看起来像的人搭讪一下……」 男子的声音变得虎头蛇尾。虽然「看起来像的人」基准是什么京介并不清楚,但户看之下职业不明的奇怪人士却布满这个空间。如果还一个一个去搭讪,太阳都升起来了,而且光是被问到「你是贩毒的药头吗?」而不会生气的人,就让人无法想像。 「该……该怎么办……」 男生绕到京介背后,开始在原地踏步。 「白天过来的时候明明完全没人影,店家也几乎关着门,只有麻雀的叫声……」 「麻雀不会在晚上叫吧。」 「虽然这种闹街我是第一次来,但却感觉好无聊……喂,一条……一条同学。我们就说已经问过人了,但却没有任何线索,先回桥口她们那里吧。」 男学生在原地转来转去地说: 「这里和我不搭轧,也和榎本不相称啦!我不认为离家出走的她会来这里……反正也不会出现什机大不了的情报啦!」 京介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到车站方向。桥口和成员正在东口那边进行打探,他们预计两个小时后在剪票口前集合。 从卡拉ok店飞奔而出的年轻女生,撞到男生的肩膀,连句抱歉也没说就朝小巷子内跑去。男生因为那股反作用力开始逆时针旋转。 「你就去东口那里吧。」 听到京介的话,男子突然停止旋转。 「咦,可是……」 「我会试着去收集消息。」 「咦,不过……」 「我比较适合单独行动。你别在意,快去吧。」 当脸上消除一切的胆怯后,男生大声说出「一条同学真是个大好人。国中三年期间完全没察觉到的说,真是笨蛋」的话。他会这么大声,应该是不想输给周遭喧哗的结果。 目送跑着离去的男生,京介又再度抬头仰望拱廊。比起榎本沙织的行踪,他更想早点查明那名黑衣男的真实身分。虽然打破窗户玻璃侵入的男子不能疏忽大意,但也不能说被关进打盹室的丰花,没有因为太过无聊而趁机破窗而出的可能性。 穿过拱廊,京介走在马路上环视四周。他心想与其向药头一个个打探消息,既然他们有组织性,难道不能直截了当找代表问?大概是放着暑假的关系,虽然没有身穿制服的人,但从各处投射过来充满争斗心的视线,却和走在学校体育馆后面一带时的感觉没两样。 因为人潮拥挤的关系,明明只前进了一百公尺却花上好几分钟,而马路上却还延伸到很前面。无论是并列的店家还是走路的人群,只是外观上有某些不同,却没有很大差别。感觉上不管是问谁都会听到相同的话,京介不禁停下脚步。 在几步路远的前方,有间入口狭窄的店铺。在只有一点点空间的停车场里,有四名十五岁左右的年轻男孩,正蹲着发出哈哈的笑声。他们的脚边滚落许多烟蒂及大量空罐。而那可是要说他们从十年前就已经在这里哈哈大笑,也足以让人相信的数量。京介朝他们遇开步伐。 当年轻人注意到在眼前伫足不动的京介时,全都停止笑声,射出锐利的目光,似乎是对自己的眼力抱持相当的自信。京介想着还算不错,开始发问: 「你们认不认识在这附近的药头老大?」 「你这小鬼搞屁啊?讲话可别这么没大没小!」 其中一名年轻人踢起一个空 罐后站了起来。在杀气腾腾的声音下,路上行人的视线霎时聚集起来。但似乎马上就明白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的人。 「不认识的话也没关系。」 用脚尖制止滚过来的空罐,京介如此说着: 「因为看你们好像对这附近很热的样子,才随口问问。我还是去问其他人吧。」 「我们很清楚喔,因为我们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 年轻人呼出带有啤酒臭味的气息步步逼近。另外三个人也傻笑着站了起来。 「如果想问事情,就把钱交出来。一个问题基本费是五万圆,回答是一个字一万。还有—」 因为事情变得很麻烦,所以京介捡起脚下的一个空罐。接着沉默地将那个罐子扔向店铺的墙壁。 在侧面被捏得扭曲变形的罐子掉落在地面前,京介抬起脚,将罐子来回踢中墙壁六次之多。锵啷锵啷令人毛骨悚然的破坏声似乎不是家常便饭,所以许多行人都停下脚步。 被踢烂到只剩一公厘左右的厚度,变得像碎纸条一般的罐子,发出坚硬的声音掉落到地上。在罐子受到「暴行」的期间,吓得无法动弹的四名年轻人当京介一回过头,就同时「咿」地大叫,并闪躲三公尺左右。京介重新面对他们,再次提出询问: 「药头老人你们到底认不认识?可以简单明了的回答我吗?」 「是,我们认识!」 年轻人们的脸全皱成一团,浮现出痉挛的笑容。之后,发出五秒左右的干笑声后,带着老实神情的其中一人开口说: 「在这条路前方游乐场的转角往右转,穿过小巷子的尽头有间神社,他经常会在那里。」 「大家都称呼他为『头目』。」 另一个年轻人回答。如果用普通的眼神普通说话,他们就是远比这里更适合东口补习班的年轻人。 「听说他是明明自己不嗑药,却卖药给别人的好人。」 「不过,到底是不是真的好人我们并不清楚。因为他是个很难缠的人物,所以我们还不曾和他说过话。」 在嘴里喃喃念着头目二字,京介出声言谢: 「谢谢,可以当作参考。」 面对行最大礼的年轻人,京介突然想起来,并将榎本沙织的照片拿给他们看。 「这个女高中生,你们认识吗?」 年轻人全都转向同一个方向歪着头思考。 「有没有见过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男人?」 所有的年轻人还是朝向同一个方向歪头。 虽然他们自称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里,但就只是「待着」而已,对于周遭的事物好像没那么在意。 京介心想,国中时期的自己或许也一样吧。 单纯享受「存在」这种感觉的他们,似乎还比较像个人。 就像年轻人所说的,京介在马路上笔直前进五十公尺左右,在右手边游乐场的转角转了弯。 眼前有条和他人擦身而过之际,会相当难走的细长巷子漫长延伸而去。幸运的是前方似乎没有要走过来的人影,靠着从虹西路传来的灯光,京介在小巷子里前进。从刚刚开始背后就一直有野猫死缠着,用鼻音发出无精打采的声音。 离开小巷子之后,就出现四周被大厦包围的正方形土地。不知从缝隙吹来的风纠缠产生了什么样的效果,这里比虹西路来得格外凉爽。 在狭小的空地上,存在小小的牌楼及小小的神社。而通往这间神社的道路,就只有京介现在所走的小巷子而已。这里大概是在西口开发之际所剩下来的场地吧。 野猫对附近发出一声傲慢的叫声后,竖起尾巴溜向小巷里。虽然没有任何一盏路灯,但从大楼之间流泄而来的亮光,使得视野不会那么糟。京介叹了口气,往牌楼方向前进。 本来一定是全部漆成红色的牌楼,整体之中有九成的颜色斑驳。在神社前方有个老旧的香油钱箱,显示出神社本身依然生气蓬勃的感觉。只是,到处都没有人的气息。 在空地的一角不知为何有个小堆沙场,一个大型铲子就插在上面。京介想起在好几年前的打架中,曾被那种感觉的铲子敲中脑袋的回忆。虽然早已不记得出手打人的对手,但被敲击的瞬间眼皮里火花四散,真的相当漂亮。 背后响起猫叫声。接着还可以听见像竹子滚动般的轻快声音。应该是刚刚的野猫跑回来了吧。京介将目光投往小巷子的方向。 在野猫的旁边站着一名体格不错的男子。是个无论是身体、手臂还是双脚,全身各部位都做成长方形的男子。连理成平头的头部都是坚硬的长脸,让人想起摩艾石像。但蓝色运动服的衣裤及木屐的装扮,以摩艾石像来说又有点俗气。 「你就是头目?」 听到京介的询问,野猫微微露出牙齿回应。抚摸野猫的头,首领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 「有何贵干啊,一条京介。」 「我有事……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面吗?」 面对京介的问题,头目稍微拉开自己穿着运动服的胸膛。在俗不可耐的设计布料上,用涂白字头写着「虹原东」几个字。 虹原东。虹原东中学的学校指定运动服,的确是那个样式、那种颜色。 在喃喃说着「又是同学吗」的京介耳里,可以听见电车的警笛声。 在本家打盹室看完古装剧的丰花,无法排解无聊。时间是晚上十点。就算这里是为了小睡而设置的房间,但现在却是要睡觉还太早的时间。 但是,把这里当作住处的两名术者,一关掉电视就很快窝进简易床铺睡着了。他们的方针是,睡眠时间一天八小时。据说只要没有沐浴在趁着太阳和地平线距离还很短的晨曦之中,术者就不能妥善完成工作。贯彻这种方针的人为什么无法得到可以支付房屋租金的酬劳,对丰花来说是有些疑问。 喝着用准备好的热水瓶冲泡的热茶,当她听着术者的打呼声,抬头望着天花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正思索着这种寂寞感到底是什么,丰花马上就想到了。在校外旅行的夜晚,只有自己一人错过睡觉的时机时,也会感受到这样的寂寞。 「晚安—!打扰罗—」 打盹室的门打开了,一名身穿西装的青年探出头来,是家长远峰。丰花惊讶得睁大眼睛。 「啊,是家长。」 「咦,丰花,你怎么了?」 本家的最高权力者一看到丰花的脸,就眉头深锁。 「难道,你也因为老是被减薪而付不出房租吗……咦,不过我记得你是住在家里吧?」 远峰在入口处穿拖鞋后,进到房间里。他的手中抱着不同种类的零食、宝特瓶饮料,还有厚厚的一叠文件。 在丰花的身边坐下来后,远峰说道: 「你是跟父母吵架才离家出走的?」 「才不是呢!」 丰花用手一把捏烂喝茶用的纸杯喃喃说道。关于离家出走的话题,对丰花目前的神经来说好像会有些妨碍。 将纸杯丢进垃圾桶里,丰花对远峰提出询问: 「这种时候你还在工作吗?」 「是啊,最近忙得很。」 「光主或深廉寺华奈都已经不在本家了,还是会很忙吗?」 「我又不是只管跟那些人争斗的工作啊。」 远峰打开饼干零食的包装袋轻轻笑道: 「但因为那边已经整顿好了,所以终于可以着手的工作也变多了。」 「嗯……你还挺辛苦的嘛。」 对于和零食封袋一起散在地上的文件,丰花不由得直视着。「未解决事件资料」,文件的封面上是 这么写着。 「所以,你是来小睡一下罗?可是,家长你地位这么高,就算想小睡片刻,不是还有其他的房间吗?」 「哎呀,是这样没错,不过那里没电视机啊,所以我才会常来用这个打盹室。」 远峰按着摇控器,打开了电视。 当频道转到棒球赛的夜间实况转播时,不知是担心已经睡着的术者,还是单纯不需要声音,他把音量调到最小。在简易床铺睡觉的术者,持续演奏着平稳的打呼声。 丰花自行将手伸向饼干零食,说道: 「啊,对了。谢谢你送来的羊羮,很好吃喔!」 「别客气,别客气。」 远峰将遥控器放在盘起来的膝盖上。 「我对于要买什么当出院贺礼感到很迷惘,但吃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争议吧?京介喜欢吗?」 「他没吃喔。」 「果然是这样啊。」 「话说回来,大家都喜欢棒球耶。我爸爸也是每天看,还会因为输赢而改变心情,几乎是拚了老命呢。」 「我认为拥有可以热衷的事物是件好事。」 「家长是支持哪一队?」 「应该是巨人、阪神、广岛、横演、西武、罗德、大荣和欧力士吧。」 「搞什么嘛,真是不干脆的家伙。」 「我自己也常这么觉得,那么—」 远峰打开宝特瓶瓶盖,就这样一口气喝下运动饮料后说道: 「丰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京介要我留在这里的。」 「为什么?」 「这—个……」 丰花在拆开另一个零食包装袋时,开始思索着。 榎本沙织的事,并不是以矫正术者身分进行追查的事件。如果暴露出明明和本家工作无关,却跑来这里避难,还是会被臭骂一顿吧?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什么关系啦。」 远峰仍旧面朝着电视机,点头说道: 「只是,不论是你或京介,我以为当你们双胞胎各自行动时,就是被卷进什么事情的时候啦。」 「你观察得真仔细耶。」 似乎是击出了全垒打,电视上播映出观众全体起立的影像。而被击出全垒打的那一方,就是父亲尚所支持的球队。丰花心想,爸爸此刻在家里应该是怒骂、大叫和哭泣的吧。 她也想着京介已经回家了吧?今天的晚饭是什么? 「话说回来。」 当丰花思考要不要说出那名黑衣男子的事情时,远峰边咬着零食边这么说,就改变了话题内容。在简易床铺的术者翻个身,室内瞬间晃了一下。 「关于护卫队的事,你们考虑过了吗?」 「我是认为可以啦,只要酬劳比现在高。但京介却好像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果然如此啊……」 抚摸下巴的远峰大幅度地歪着头。关节响起的冷漠声音,静静地在室内短促回响。然而,电视中的影像变得令人眼花撩乱,好像是同一支球队的打者又再次打出全垒打。 丰花和京介是以两人一组方式在本家登记为术者,领取同样的酬劳。若两人分别从事不同的职业类别,大概会因为不合规定而得不到许可吧。不过,就算获得许可,丰花也不打算自己加入护卫队。 房间的门打开了,穿着白色制服的护卫队员悄悄地露脸。脸上浮现出像第一次偷看动物园饲养小屋的孩子那般,混杂着紧张感的表情并抽动鼻子。队员一看见远峰的脸,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家长,原来您在这种地方啊。」 远峰一见到队员就说声「嗨」,并拿出零食。 「你也要吃吗?」 「副家长正用非常吓人的神情在找您。请您快回去。」 「我知道啦。那么再见罗,丰花。零食全都给你吃吧。」 切断电视机的电源后,远峰和队员谈论些什么边走回走廊。 望着留在地上的零食,丰花叹了口气。以前看到的时候,护卫队格外帅气的模样映照在丰花的眼中。但今天看到的队员却几乎像个跑腿的。丰花不由得脱口而出:「感觉有点逊耶」。 从简易床铺起身的女性术者,一言不发地走到走廊上。似乎是去厕所的样子,不到一分钟又回到打盹室里。 虽然女性术者朝着床铺勇往直前,但途中却被零食包装袋绊一下而跌坐在地上,远成房间的震动。 「很痛耶,别在这种地方放书啦!」 「书?」 女性术者拿起黏在脚底下的厚重文件,说出「这个」之后直瞪着丰花。那份文件正是远峰拿来的未解决事件资料。 「啊……家长忘记带走了耶。」 「什么,那个呆子又来这里了?」 擅自翻开文件,女性术者不感兴趣地哼出鼻息。 「我当了很久的术者,但现在的家长是历代家长中最不能信任的!」 「是这样吗?」 「没错!听说梅雨时发生的事件,他全都交给不知哪来的矫正术者解决,弄得术者送进医院,自己却什么事都没做。」 「好像……是这样。」 「根据传言,当时的谢礼好像就是让那名矫正术者,以免除考试的方式加入护卫队,但这样也很奇怪。把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该不会又打算让他去做什么吧?」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啊,就像用遥控器控那样,上头的人都认为对下面的人可以为所欲为。因为那个呆子原本是个矫正术者,所以还有点期待,但跩起来之后每个人都一样啦!」 「是吗……」 丰花对零食包装袋形成的小山,短暂地凝视一阵。 劝说进入护卫队的理由。真要说的话,也有可能是女性术者所说的那种看法。声援的球队有八个之多也很不可思议,就如同女性术者所说的,远峰的确是很难相信。 话虽如此,但是,这些都只是推测。在心中复诵着京介也说过的话,丰花站起身来。 「我把这个拿去还给家长。」 「拿去还,我想连跑腿费都拿不到喔……啊,这种事情真的发生过啊,『残杀术者』。」 将目光落在文件上,女性术者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大概是想倚老卖老吧,明明没有人询问,她却开始说明起来: 「两、三年前,一名矫正术者在负责的区域内遭遇到某个事件。结果被那名犯人杀死了。虽然那是他本身遇上少见不幸事件,但杀害人的凶手却仍在逃亡,一直没找到。明明都已经知道特征了。」 女性术者说着哎呀呀呀,用手指弹了文件一下。 「为什么找不到?」 「这一定是没去找啊!暂且不论如果变成连续杀人案会怎样,但仅有一名矫正术者死亡的程度,是没有任何位高权重的人会着急的。如果是负责区域有术者死掉的情况,工作会由本家的特别班来承接,但那时候也太晚采取行动了。而且当时的上一任家长就和现在的呆子一样,忙着取悦光主一族。」 「啊……」 用双手抱起递交过来的文件,丰花点点头。刚刚远峰的话中含意,她好像明白了。 女性术者返回简易床铺的方向,伸了个大懒腰。 「『残杀术者』的事件呢,被杀的一方当然代表光流脉使者全体的不名誉。因此可能的话,应该会想早点解决吧。不过,在那个呆子取得指挥权的期间,应该是不可能啦。」 再次听见打呼的声音传来,却花不到三十秒的时间。 想着真是讨厌的事件,丰 花正想把文件收好。但当眼睛看到纸上排列的文字时,她突然停手了。 犯人的特征。犯人因为和矫正术者之间的打斗,受了很严重的伤。就算用一般医术,及光流脉的治愈术,那伤势似乎是难以完全消除的深。据说这伤痕会成为犯人的标记。 伤口所在的地方,是左侧头部。用手绘素所画的参考图上,显示出像黏土捏碎般的伤痕。 而那就和丰花今天遇见的男子,帽子底下的东西一样。 白忙一场的单独行动 在虹西路被称为「头目」的男子,经过京介身旁后,就在香油钱箱上坐下来。可以看见他手中所提的便利超商塑胶袋里,装着好几样吃的东西。 身上穿的是毕业国中的运动服,而且也知道京介的名字。虽然光是拥有这么有特色的面貌和体型,总会让人感觉有印象,但京介却想不起对方的各字。 野猫发出撒娇的叫声,在头目的木屐上伸出前脚。会认为毛色不佳的那只猫是野猫,看来只是京介单方面的深信不疑,定神一看它还戴着细细的项圈。而且仔细想想,也可以想见神社旁边的狭小推沙场就是猫用的排泄地点。 头目从塑胶袋取出一盒饭团及猫食罐头。将饭团放在地上给猫吃,自己则掰开免洗筷吃着猫食。 虽然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但因为不是来观赏余兴节目的,所以京介装作不在意地提出询问: 「听说你一手掌管这附近一带的所有事情。」 头目什么也没回答,只是移动筷子。因为表情很平静,所以他比起摩艾石像,更接近一尊佛像。 「我有些事想问你。在你所统管的药头中,有没有一个戴黑帽、穿黑色上衣的男人?就算不在药头之列,你认识这样的男人吗?」 可是头目还是只顾着埋头吃饭。京介从口袋里拿出榎本沙织的照片,递到他的面前。 「他似乎和这名女高中生在一起。你有见过这两人的身影吗?」 听到猫的叫声,再给了另一颗饭团后,头目从香油钱箱上跳下来。木屐的底部发出温吞的声音。 头目从京介的手中取走照片,眯起了双眼。 「是榎本沙织?」 「你认识她?」 问完之后,他马上察觉到因为榎本沙织和这个「头目」也是同学,所以就算他认识也不足为奇。 头目将照片揉成一团丢掉。而吃饱饭的猫咪,则跑近京介脚边。猫咪用肉垫脏污的前脚,从布套上开始搔抓玲洗树树枝。 当京介把玲洗树树枝从猫咪前肢中分离时,头目走回了香油钱箱,并左右摇晃着木屐说道: 「一条。」 「什么事?」 「你现在做些什么?」 「你指的是什么?」 「职业啦!」 「算是学生,还有其他工作。」 「我现在就像你也说过的,是掌控这附近的一切喔。并不是只因为暑假而已,而是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嗯。」 从神社后方生长茂盛的杂草之中,传来细微的虫鸣声。然而头目则比刚刚更剧烈地摇晃木屐。 「你不问问我学校怎么了之类的问题吗?」 「怎样都无所谓。」 「怎样都无所谓……是吗?」 头目发出喉咙深处有什么东西卡住的声音。明明知道那是在笑的意思,但京介却花了三十秒的时间。 虽然猫咪还在拉扯京介的鞋带,但似乎是厌倦了完全没被当对手看待的情形,而朝牌楼方向离去。 头目将塑胶摺成漂亮的三角形后说道: 「我呢,是坚持不对普通家伙泄漏情报的。而且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和普通家伙说话。但看在同学情分上,我就特别告诉你吧。」 惊觉他所谓的普通家伙指的就是自己,京介感到有些不协调。可是,既然对方说是这样就这样吧。虽然拖着类似魔法师魔杖的武器,在盛夏的市区来回奔走的自己也有点奇怪,但在神社里吃着猫食的头目,也很难说是普通人。 「首先,是黑上衣黑帽的男人。」 在从附近传来的巡逻车警笛声下闭起双眼,头目说: 「他不是我统管的药头,但我认识他。虽然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不过有人称呼他为『具幻屋』。」 「具幻屋……」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三年前。之后,我以为他已经从这个城市消失……他现在又出现了?」 头目踢着脚下揉成一团的照片。而照片在地上滚动,直到堆沙场里才停下来。 看来,榎本沙织离家出走后,被药头抓走这种令人情极差的可能性似乎是消失了。不过目前也还不是可以放心的阶段。 「那个叫做具幻屋的家伙是做什么的?」 听到京介的询问,头目张开双眼仰望天空。误以为那里会有答案似地,京介也将目光投向头顶。但却只有和昨天晚上的形状没有两样的月亮。 「详细的情形我是不清楚啦,但我听说他会实现客人的愿望。」 「客人的愿望……」 皱起眉头,京介提出反问: 「是像便利屋那种吗?」 「我想应该不一样。那家伙既没店面也没电话。如果有留下那种踪迹,我这边应该也会得到情报,街上更是会谣言满天飞。不过却完全没有。而且,客人好像是由那家伙自己来挑的。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面对月亮,头目喃喃说道。 「再来,是榎本沙织。那女孩是惯犯。」 「惯犯?」 「应该说常客会比较恰当吧?」 「你是说她是具幻屋的常客?」 「一条,你还挺热心的嘛。你和榎本有什么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榎本沙织从好几天前就行踪不明,我只是被卷进寻找榎本的朋友集团里。」 京介和头目始终保持距离地回答。仔细想想,除了接收照片的时候以外,头目也没有接近京介。只有猫咪静不下来,在其中跑来跑去。 「线索只有她和疑似具幻屋的男人在一起的传言。而具幻屋也接触过正在寻找榎本的朋友。」 头目让木屐发出声响地从香油钱箱跳下来。与京介相隔几步的距离,在牌楼的旁边蹲下来抚摸猫咪的下巴。 「一条。」 「什么事?」 「你的体温是几度?」 「谁知道?」 「看起来好像很低啊。」 「最近这阵子也被医生说太低了。」 「是这样吗?尽管如此,你还是比国中时期高吧?」 京介不清楚他话中的意思,因而沉默不语。头目抱起猫咪站了起来,又坐回香油钱箱上。 「你知道榎本现在的所在地吗?」 无视于喵喵叫的猫咪,京介提出询问。猫咪从头目的膝盖上跳下来,朝推沙场的方向跑去。而头目则缓缓地将头往两旁摇动。 「我不知道。」 京介凝视着地面陷入思考。 榎本沙织的愿望。这就是字条上也写明的「要去非常想去的地方」的理由吧?「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连丰花都说她完全没头绪。 能实现大部分愿望的具幻屋,连把榎本沙织带去土星都能做得到?抬头望着在头顶上的幽暗星星,京介无意识地发出低吟。 「找我就只有这些事吗?」 听到头目的问题,京介将视线移回来。头目正在拍打穿着运动服的膝盖,而那好像是顺着什么节奏的规律音色。 「刚开始见到你时,还以为你是来买药的,虽然好像不太可能。」 「最近我连买烟的钱都没有。」 「东中学的毕业生也偶尔会来,但对方都不知道我的存在。一条,国中三年里你去了学校几回?」 在心中计算三百六十五乘以三的过程中,京介发觉这样是多算太多了。假日、节庆、加上长假期,还有数也数不尽的跷课。 「我说得出来喔,我去了七十二次。」 拍打膝盖的节奏没有乱掉,头目回答着: 「一年级时五十七次,二年级时 十一次,三年级时四次,到毕业为止总计是七十二次。不过,因为没参加毕业典礼,所以我说不定还算是在校生呢。」 「你的身体很差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头目震响还在喉咙里的声音笑道: 「看起来不像是这样吧?」 「这个嘛……」 「当我没有想做的事而走到这附近时,遇见了前任老大。那位大叔的生意是采取不论年龄、学历或社交关系都不需要的方式,他还花了三年的时间把那些全都传授给我。但在教完之后,那个大叔就暴毙身亡,在无可奈何之下,我就继承了他的工作。」 「嗯。」 「我想绝对会被你拒绝的,但一条你要不要也一起做?」 头目手指所刻划的拍子可以想成是四拍。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但是会让那只猫亲近的人还满稀奇的。」 京介对着自己的脚尖,轻叹一口气。心里想着自己一年之中会叹几次气,下次要好好计算一下,他做出回答: 「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就不用再问了。」 猫咪踩过京介的脚,朝小巷子的方向跑去。京介轻轻地对头目点头行礼后,悠闲地跟在猫咪的后面。 四拍。国中的校歌就是以四拍编写而成的。 因为没有打算记住歌词和旋律,所以就没有记忆。可是,只有在音乐笔试测验前所背下来的知识,直到现在还掉落在京介脑海的一角。 「会长……」 「什么事,塩原。」 「这个……真的有效吧?!」 地点是在虹原车站东口。即使是过了晚上十点,车站前广场还是挤满许多年轻人。这里是搭讪或打架之类,未成年者发生纠纷时经常使用的舞台。而在这样的广场入口,站着风纪委员长谷常彦和塩原友子。 他们两人接下来预计要开始进行暑假特别夜间巡逻。身上的服装是高中制服,但是身体前后却悬挂着大型的三合板。就是所谓三明治人的模样。 三合板上还贴着在委员会做好的「暑假充满危险!抽烟、顺手牵羊、吸毒都会处刑!」的海报。以这样的装扮在闹街上游行,试图唤醒年轻人的自主管理,就是长谷的作战。 看到风纪委员的打扮,有嘲笑的人和威胁的人。从刚刚开始就只有这样的反应,似乎没有任何人在反省。 「怎么了?塩原,干嘛带着一脸不满的神情?」 向上推动眼镜的长谷偷偷观察塩原的脸。一名大约小学生年纪的孩子跑过来,对长谷的三合板踢了一脚。在跟孩子教训了五分钟左右后,长谷目光锐利地瞪着塩原。 「该不会……塩原你是在想真是丢脸死了吧?」 「才没这回事?」 「可是,你还是很奇怪呀!应该说,最近的你真的很怪。证据就是,今天你的发圈频色从黑色变成深蓝色。」 「因为校规上是规定黑色、深蓝色或褐色,所以这样完全不成问题。」 「而你的袜子今天则有奇怪的记号喔!」 「这是单绣袜子。只要是三折式的白袜,就算是单绣袜子也是校规所准许的。」 「你的指甲是不是亮亮的?」 「就算是我也会磨磨指甲啊。会长你也会把眼镜擦亮吧,这两者是同样的情形。」 「你的睫毛翘翘的。从早上开始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啊。」 「请你节制一点。就算我想做怎样的打扮,只要合乎校规,就没有被人说闲话的理由!」 对峙中的长谷和塩原晃动各自的三合板开始争吵不休。聚集在广场上的年轻人似乎误以为是杂耍节目,而拍手叫好。 「唉,好啦!那么我就去西口转一转,你就在这附近四处巡视吧。要抬头挺胸喔!」 单方面打断争论的长谷,似乎很高兴地摇晃三合板,朝车站的方向走去。被留下来的塩原则垂下双肩喃喃说道: 「……我是不是变得很奇怪?」 背对着广场,漫无目的地走着,塩原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说过今天早上十点会来,所以我一直等着,但没想到他却迟到了,而且连发团、袜子和指甲都没注意到,会长会察觉也是无可奈何,不过我有变得很奇怪吗?」 擦身而过的上班族以惊讶的表情看着塩原。此时,塩原发觉她把心中所想的事情,全在无意识间说了出来。而且还是以颇大的音量说出来。 感到难为情的塩原,抓着路树隐藏自己的脸。而根杏树的树干和三合板相互碰撞,发出杀气腾腾的声音。 「不好意思—那边那个很像蝉的人可以问一下吗?」 在塩原的前方,迎面走来一位年轻女性。年龄大约是高中生,嘴唇上还涂着粉红色的口红。 「……如果我也化这么华丽的妆,不知道他会不会注意到呢……啊啊,不过这样很明显就是违反校规……这样不行,这样不好……绝对要严禁违规,不能疏忽大意,就算是禁忌的恋爱也一样!」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 高中生可疑地歪着头。察觉到自己又把思考说出口的塩原,清清喉咙后离开路树。 「请问……你最近有见过这样的女高中生吗?她是虹女附中的学生。」 高中生把一张纸递到塩原面前。看似影印照片的纸张上,印着一名乖巧的少女脸庞。 「我没见过……」 「是吗?非常感谢你!」 让粉红色的嘴唇微微露出笑容后,高中生穿越马路离去。 看着女学生的背影,塩原想起了今天白天时在学校里面所发生的事情。包括把虹女附中的学生叫来交谈的一条兄妹,及离家出走少女的话题。 「该不会……是一条同学的朋友……?」 嘀嘀咕咕的塩原四处寻找高中生的身影。在对向的人行道上,她看到那名高中生的背影。而沿着人行道并列的商店几乎全都放下铁卷门,只有自动贩卖机的白色灯光朦胧地浮现出来。 突然,那道光线被遮住。从人行道岔路出现的黑色人影,朝高中生伸出手来。高中生的身影被黑色的手臂抓住,消失在岔路里。 脸色大变的塩原穿过人行护栏,跳到车道上。经过的车辆紧急踩煞车,在就要撞飞塩原之际停下了车子。而车子的保险杆正好碰到三合板。 因为驾驶打开车窗大骂「混蛋」,所以塩原急忙低头道歉。塩原心想,校规当然要遵守,但违反道路交通法也是不好的。 总算到达对向人行道,塩原窥探高中生消失的岔路。在垃圾掉落得到处都是的黑暗通道里,没有高中生的身影,也没有看起来像是把她拉走的黑色人影。 彷佛刚刚看见的景象像是个错觉,塩原怕得呆若木鸡。 微暖的风吹拂着,三合板产生了晃动。垃圾随风卷起,纸片因此黏贴上塩原的胸前。 然而那名高中生所带来的白色纸张就在其中。 「所以说,如果要追寻我那离家出走的朋友,就需要这份资料上所记载的犯人……『术者杀人犯』?和这家伙拥有同样特征的男人已经出现了啦!」 丰花气势惊人地咀嚼中华凉面里的小黄瓜丝说道。 时间是晚上十点半。不存在规定工作时间的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并没有一整天没半个人的时间。但接近换日时分,大多数事务系职员都回家去了,建筑内也变得很冷清。 「这也就是说……」 坐在一楼大厅角落的远峰,将筷子从嘴巴移开。他的手中和丰花一样,捧着中华凉面的盘子。点来当作宵夜的这些东西,是大约五分钟前才送到的。 因为送到家长室太麻烦之类的理由,所以就在这里吃了起来。 「『术者杀人犯』是你的朋友罗?」 「才不是呢?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也还搞不太清楚,但在我朋友身边徘徊的男人或许就是『术者杀人犯』。」 面对凉面上摆着的火腿,丰花嘟起嘴来。在中华凉面里,虽然丰花对叉烧肉比火腿更喜欢,但她却无法抱怨什么。无论是过了十点还接受外送的店家心意,还是将自己的中华凉面让出来的副家长,她认为都该心存感激。 而被远峰命令「就让给部下吧」的副家长石田,在丰花的背后带着严峻的表情,直挺挺地站着。 「所以京介正和一般青少年们一起收集那个人的情报。虽然我想告诉他关于『术者杀人犯』的事而打电话回家。但他似乎还没回家啊。」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丰花你是为了在那个人的手下保命,才会躲在打盹室里的。的确在本家里面是很安全啦。」 远峰用筷子挑掉红姜说道: 「不过,这种强度结界经常带来不便。除了登录术者外都会被隔离,连外送的大叔要进出都不可能了,必须到入口处接送。我的车子也做了强度结界的设定,真是添了不少麻烦啊。」 「外送和安全哪个比较重要?」 虽然石田低声插话,但远峰却无视于他。 远峰等人会工作到深夜,似乎是因为正在汇整关于未解决事件的案子。据说还有为了追查事件,而做特别班人员编制等各种不同的措施。似乎不可能会像丰花她们正在进行的行动那样,在大众餐厅商量一阵之后,就以「总之先出去看看吧」的气势冲到街上。 丰花心想,上头的人真辛苦啊。但另一方面她也在想,感觉上他们好像拖拖拉拉的。如果待在打盹室里的女性术者见到,应该会说出「如果花时间在那种事情上,就会让他溜了」吧。 「所以……」 远峰将筷子的尖端指向丰花的鼻子,做出询问: 「你所见到的男人,真的就是『术者杀人犯』罗?」 「特征一样啊,他脑袋的这个地方有道伤痕。」 丰花用手指着自己左侧头部并点点头。于是,在远峰回答之前,石田开口说道: 「没有其他和『术者杀人犯』的共通点吗?」 「只有一点不行吗?」 「只有一点,就情报来说是非常暧昧的。」 石田在眉间刻下深深的纵向皱纹后说道: 「头上有伤痕的男人,全世界之中也有好几个。因为你说有值得参考的消息,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听你说。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消息,我就要向你要宵夜费罗!」 丰花停止喝干中华凉面汤汁的动作,用手背擦擦嘴巴。 「这个嘛……服装呢,是黑衣配上黑帽。」 「穿这种服装的人在世界上也多得要命。其他呢?」 「我可是差点被那家伙掳走耶。他的力气很大,害我脖子痛得要命。」 「这样的话,那家伙不就只是单纯很有力气的绑票犯吗?其他呢?」 「也有他是药头的传言喔。」 「这样的话,那个人不就只是个毒贩?其他呢?」 「等一下,副家长。你从刚刚开始就是什么意思呀?」 丰花鼓胀着脸颊,站了起来。 「你要是再像这样一一否定,我就不再告诉你们了。」 「你别会错意了。并不是要你告诉我们,而是我们在听你说而已。未解决的事件了『术者杀人犯』之外也多得如山高。我们上层阶级和下等阶级不一样,可是忙得很。」 当丰花打算揪住石田时,远峰说「暂停、暂停」,介入两人之间。他们各自的鞋子所发出来的声音响遍天花板,在丰花等人的面前,一名清洁员很想睡似地经过。 「你的情报确实可以当作参考,谢谢。」 远峰调整扭曲的领带,将一叠文件递交在丰花的眼前。 「如果你有兴趣,这份『术者杀人犯』事件的资料就给你吧?你也应该回打盹室去早点睡觉了。要是熬夜,就不能做牵牛花的观察日记,在新学期时会被老师骂喔。」 「我才没这种作业啦……」 瞪着远离的远峰背影,丰花嘟起嘴来。 「这『术者杀人犯』的事件,由你去解决也没关系。」 在离去之际,石田低头看着丰花,眯起了双眼。 「再怎么说,你似乎是家长亲自推荐为护卫队候补新队员的优秀人才。这种事件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哎呀,真是个会说话挖苦人的上司啊。」 「这不是在挖苦人。就算是我们上层,也不可能只专注在一名矫正术者被杀那种程度的事件上。特别班的人事费用也需要节省,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石田让丰花如同看见一堵墙的背影,横过大厅步行离去。 「总觉得那个副家长,净是会说些让人感到不爽的话耶。」 丰花嘟起嘴巴,盯着放在脚边的中华凉面盘子。受到从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盘子发出冰冷的光芒。 榎本沙织、朋友团体的每个人,还有京介都吃过晚饭了吧?丰花突然想起这种事情。 当京介前往集合地点的东口剪票口前时,只有橘子头桥口一个人站在那里。 「大家都还没回来,真是热心啊。」 在说出这番话后微笑的桥口脸上,看起来似乎掺杂了些微疲劳。 因为在这种盛夏的日子里,从早到晚一直做同样的事,而不会觉得疲倦的人是有点奇怪。况且桥口他们和做例行性行动的京介不同,是担忧榎本沙织的行踪一路打探消息。他们在毫无进展的情况下所承受的疲劳,应该是京介的倍数吧。 京介向桥口传达在虹西路打听到的情报。对于黑衣男的真实身分并不是药头一事,桥口露出安心的神情。 当告知头目的长相时,桥口歪着头陷入思考,但京介一加上「他不太常来学校」的特点后,她马上拍一下手。 「一定是那个横田同学啦!嗯—他现在是做那种工作啊,人生真是各有不同耶。」 桥口橘色的脑袋频频点头说道。在她背后,通过剪票口的几乎全是下车的乘客。而虹原车站的末班车时间是很早的。 每个人都带着对暑气厌烦的表情,朝公车圆环或计程车乘车处方向走去。茫然凝视人潮的流向,桥口突然笑了出来。 「对了……今天一条你和丰花一起去找过虹女附中的人问话吧?你们在那里没听到沙织小学时候,有喜欢的男生之类的事吗?」 「我想……是有听到。」 「虽然丰花她说没和沙织谈论过这种事情所以不知情,但我之前曾听过沙织说过,她小学时所喜欢的男生,好像就是横田同学喔。」 「他们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 「好像是这样,据说感情还挺不错的。不过,因为横田同学上国中之后几乎没来学校,个性好像也变了,所以和沙织也就渐渐疏远。」 「嗯……」 「人生真是各有不同啊,真的。」 在抓着头的桥口身旁,有个醉汉摔倒了。 就算是醉汉的人生,相信也一定是多采多姿吧。京介将自己想抽烟的欲望,用叹息来加以掩饰。 之后,听到明天的集合时间后,京介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一回到家,首先必须要准备爸爸的晚餐。然后,去洗澡、和暑假作业稍微对看一下,大概不会动笔就去睡觉。隔天早上一起床,就要准备爸爸的早餐,去本家看看丰花的情况,再往搜索队的 集合地点移动。今年的暑假似乎会比预期中忙碌,感觉上身体的各关节好像已经开始发出哀号了。 在距离自家还有几公尺的路上,他碰见住在相隔三间房子里的小学生。在点燃路灯却没有人烟的夜晚道路上,小学生正四处喷洒装在管子里的蜂蜜。 「啊,一条家的不良少年哥哥,晚安!」 那名小学生似乎接受父母亲相当严谨的管教,所以在附近一带以彬彬有礼着称。受到九十度行礼的京介,只以头部往前垂落的方式回以「晚安」。以不良少年哥哥来说,他有自信是很不错的打招呼方式。 在地面上,蜂蜜像积水一般扩散开来。混杂在闷热的风中,一股甜甜的味道掠过京介的鼻尖。 「因为暑假的自由研究,所以我需要凤蝶。」 小学生举起手中的捕虫网,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所以我在做陷阱。因为听说蝴蝶喜欢的东西是蜂蜜,所以只要把蜂蜜当作陷阱,绝对可以抓到。」 「这是谁说的?」 「一条家的爸爸,我本来是想问头发飘来飘去的姊姊,但她却不在,所以是你爸爸告诉我的。」 「用蜂蜜引诱?」 「它会中计的,因为甜甜的。」 「但是,蜜蜂和蝴蝶不一样。」 「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耶。那么就用黑糖浆试试看吧。」 小学生挥舞着捕虫网,朝后方跑去,而转角的尽头就是小学生所住的地方。 当京介叹口气时,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短促的尖叫声。回过头去的京介,在一瞬间止住呼吸。到底是从何时起站在那里的,一个穿黑衣戴黑帽的瘦长身影就出现在那里。 男子的一只手臂里环抱着小学生,嘴巴被捂住的小学生正痛苦地挣扎。而捕虫网也在地面上不停地滚动。盯着称为具幻屋的男子,京介在握着玲洗树树枝的手中注入力气。 「同样脸庞的少女……是叫……丰花吗?那名少女在哪里?」 具幻屋开口说竏了。他仍抱着小学生,缓慢地步行接近。 「把她藏到哪里了?我找不到她。」 「你为什么要袭击丰花?」 面对来到三公尺左右前方的具幻屋,京介提出询问。他眼睛不看手边地解开玲洗树树枝的布套。 具幻屋在那个位置停下脚步,扭曲嘴唇的形状笑了。然而他却只是笑而不答。 京介注意捕虫网的动向,并说道: 「放开那个孩子!」 「把木杖丢掉!」 具幻屋用力勾动手肘,小学生的喉咙吱吱作响的讨厌声音,也传到京介的耳中。 「好吧。」 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放在脚下。具幻屋缓缓地点点头。小学生不平顺的呼吸声则断断续续地回响。 接着,京介将脚下的捕虫网朝具幻屋的方向踢去。并利用飞踢出去的脚接触地面所产生的反作用力,往对手方向飞奔而去。 他踹了具幻屋的小腿一脚,使其失去脚下的重心。他以一瞬间踉跄倒地的黑色身体肋骨为目标,狠狠地揍了一拳。具幻屋朝后方倒去,还撞上了电线杆。从他手中获得解放的小学生,跪在地上咳个不停。 当京介伸手抓住玲洗树树枝时,刚起身的具幻屋猛冲过来。但打算应战的京介,大腿却被小学生紧紧抱住,意外地妨碍了他的行动。 走近到眼前的具幻屋以单手拿起玲洗树树,再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京介的左手臂。虽然京介想要挥开,但却无法动弹。在身体的外侧与内侧,传出有东西碎裂的声音。 玲洗树树枝从正中间被折成两段。那是他头一次见到这种光景。这根树枝的硬度之高是有名的,虽然京介已经连续好几年使用同样的东西,但它却不曾毁损过。无论是胡乱使用还是必须扑灭怪物,总是这个样子。 修理费要花多少钱?京介茫然地思索。突然他的头部剧烈疼痛起来。 「很痛吗?痛得无法说话吗?」 依旧紧抓着京介的左手臂,具幻屋笑了出来。但他感到疼痛的不是头,而是手臂。对于左手肘也被折断的事,京介终于察觉到了。也包括具幻屋的手劲实在大到不像话。 「但是,你还是得说,叫做丰花的少女在哪里?」 从头顶上可以听见具幻屋的声音,京介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跪坐下来。他心想真是伤脑筋,但伤脑筋这句话却只在脑袋里诉说。他自觉因为脑海里满是困惑,所以现在的自己正处于相当焦躁的状态。武器和骨头同时被折断会让人焦急,京介还是头一次知道。 「说!快说!」 具幻屋折断捕虫网,并将竿子的部分对着京介头顶挥下。尖锐的断面就像刀刃一般,可以担任相当不错的凶器角色。 头部及腹部受到攻击,京介因而倒卧在地。具幻屋好几次挥动捕虫网,在他晦暗视野的另一端,还可以听见小学生哇哇大哭的声音。 耳朵旁边响起坚硬的声音及讨厌的味道,京介以毅力撑开眼皮,染成红色的捕虫网掉落在地上。在本来应该是素色的t恤上,延展着从没见过的巨大染色。距离看见自己的鲜血,大概相隔四个星期之久了吧。 「太碍眼了,让我想起以前碰过的家伙。我想杀了你。」 具幻屋发出声音。身体的左半边出奇沉重,好像要沉没到地底,骨折的疼痛掩盖住其他的伤痛,只是变成沉重而已。光是单纯张开眼睛就会化为痛苦。 下巴被强大的力量抓住,只有头部被提起来。具幻屋的声音,在比刚刚更接近的地方响起: 「但是我不会杀你,把那个叫丰花的少女交出来。期限就到明天为止。榎本沙织正在等她,听到了吗?」 京介的下巴被放开后,后脑杓就直接碰撞到地面。但却一点也不痛,因为身体的其他部位还比较疼痛。 一个脚步声逐渐远离。经历几十秒之后,京介抓住大叫着「谁去把大人叫来」的小学生的手。虽然这种时候家教严谨的小孩会呼叫大人前来,但礼数不周的不良少年却不得不进行追逐。 在站起来的京介眼前,横越过像是蝴蝶般的影子。虽然京介用眼睛追寻影子,但在狭隘的视野里,却无法做出那是现实或错觉的判断。 吹拂掠过脸颊的风带着郁闷的湿气,今天晚上也许是个热带夜。在倒卧地上意识消失之前,京介想起了这种事。 在打盹室的床上,丰花抱着零食及资料翻来覆去。 她很难入睡。丰花并不是那种换个枕头就会睡不着觉的纤细性格,但今天晚上却不知为何无法入眠。 明明冷气产生效用的打盹室,远比自家房间要来得舒适多了。想到这里,丰花一口咬碎饼干零嘴。转眼间一包零食就空空如也了。她还被再度起身上厕所的女性术者说了一句「会胖喔」。 要是阅读一些艰涩的资料,也许神经就会自行哀弱而睡得着。当一翻开未解决事件资料时,丰花已经开始打呵欠了,她心想这真是个好兆头。 术者杀人犯,事件发生在三年前的五月。是丰花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当时,她刚成为矫正术者的研习生。就算本家或正式矫正术者发生什么事,这种情报会传到研习生耳中的情况,几乎是不存在的。即使是死掉一名术者。 事件的大概情形就如同女性术者所说,但在资料却以更详尽的纪录加以连贯。 犯人据推测,大概是具有拜咒能力一族的后裔。所谓的拜咒能力,就是存在于古代日本,拥有特殊能力之人的总称。他们可以籍由那股力量将恩惠及奇迹,施予他人或世界。而光流脉使者的祖先巫女也包括在内。 巫女是借用名为光仪大神的精神 力量,身为其子孙的光流脉使者,则是从精灵残体所创造出来的光流脉中获得力量。然而犯人的能力基础却是不清不楚。但因为他并没有使用特定道具或咒语,所以可以预测他的力量来源主要是来自肉体本身。拥有这类拜咒能力的人往往寿命很短,生殖能力也极低。因此另有犯人同族存在的可能性,可说是几乎没有。 丰花又再打了一个呵久,并揉揉眼睛。连只要再数三只羊左右都会熟睡的时刻都已经来临了。还是早点睡觉,明天快点起床回到搜索队吧。她擦擦口水,无意识地收起资料。 在三年前的事件中,犯人曾接近一名女国中生,名字叫榎本沙织。丰花的睡意一口气惊醒了。地址和外表特征等,肯定和丰花所认识的榎本沙织是同一人。 「『犯人具有可以实现他人愿望的能力,曾对女国中生提出邀约』……这是什么意思?」 国中一年级时,榎本沙织曾被可疑的男子强行带走。一想起在大众餐厅里所听到的话,丰花眉头深锁。那个可疑男子,应该就是拥有拜咒能力的这名犯人吧? 「『打算妨碍犯人行动的矫正术者,和犯人发生争执而受伤。犯人也身负重伤逃走。矫正术者从女国中生脑海里,消除部分事件的记忆,之后虽然被送进本家住院机构,却因无法复原而死亡。此后犯人就不曾现身』……这是什么?明明对事件都清楚到这种地步了,居然到现在还是什么都没做?」 丰花用力握紧资料,就这样站起来,朝走廊飞奔而去。她无视于女性术者告诉她「厕所在那里喔」,就往反方向跑去。 当丰花迷惘该到外面去找京介,还是去向家长室的远峰报告时,头上的扩音器响起: 「本家内部业务报告!在打盹室休息的一条丰花小姐、一条丰花小姐,有您家里的来电,请至术者中心!」 丰花咋舌,在走廊上转换方向。 是家里打来的—应该是父亲尚吧。她在心中暗自决定,如果爸爸说出「晚餐还没做好吗」这种没有紧张感的话,就要告诉他妈妈现在回娘家并不是单纯的回老家,而是对尚感到厌烦的真相。 在位在一楼的术者中心里,丰花接起电话。虽然对方就如预料的一样尚,但内容却和预想的不同。 那是京介留了话,要她绝不可以离开本家。 然而京介却— 「所以,我看到了。她被强行拖进昏暗的岔路里消失不见了。」 塩原友子在车站前的派出所里,向警察说明自己目击到的情景。姑且随声附和的警察,以怀疑的眼光望着塩原。特别是疑惑地盯着吊挂在她身体前后的三合板。 「这或许是什么事件!」 在胸前交叠两条手臂,掩盖住三合板的塩原说道: 「请您快点进行搜查!」 「那么,唉,我待会就去看看情况……」 「待会就太迟了!」 塩原晃动三合板,一步步逼近警察。 「不,已经太迟了。因为当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没半个人了。」 「在那之前呢……」 警察用原子笔指着自己的背后。 「这个人是你的同伴?因为她在西口进行演讲,吵到有人跑来申诉,所以才会扭送到警局的。」 塩原的脸颊抽搐。而在那里抱膝的长谷,则蜷缩成一小团蹲坐着。 蝉鸣触怒着神经。此刻是夏天,即使不用它们高声告知也可以知道。 夏天。没错,现在明明是夏天,但为何会降下白雪?面对映照在眼里的光景,京介发出长长的叹息。 他所睡的地方是自己房里的床上。从窗户可以看见的天空,就像率真的幼稚园儿童胡乱涂抹一般,接近原色的天蓝。阳光的色彩则透明得刺痛眼睛。 但房间里面却下着雪。天芲皮附近弥漫着浓浓的雾气,白色又圆又细的颗粒无声地飘落堆积在地面上。好冷,京介翻来翻去,想把棉被从头盖到脚。但就在让身体移动的途中,以左手臂及腹部为中心,剧烈的疼痛流窜全身。 左手臂被石膏固定住,还用布条从脖子上垂挂下来,就像图画上所描绘的骨折患者姿态。望着自己的手臂,并拨开积在石膏上的雪花,京介茫然地抱持这样的感想。 沾满鲜血的t恤,已经被强行换上新的衣服。他一撩起t恤看着身体,就发现应该是昨晚受的伤几乎都愈合了。但腹部的皮肤还在抽搐,感觉有些疼痛。当他思索是谁帮他做紧急处置时,发觉一张掉落在枕头边的便条纸。拨开表面的堆雪之后,父亲的字体立刻显露出来。 上面有治愈术是父亲帮他施展的,及无法完全治好骨折等纪录。这大概是无效治愈体质的界限吧。如果使用更强大的治愈术,就会让体质的阶段增长。 此外,也写明已经传话给待在本家的丰花了。虽然只有模糊不清的印象,但他还有昨晚先拜托被住在附近的小学生叫来的尚,要他传话的记忆。在便条纸上也记载了京介的玲洗树树枝已经拿去修理。 最后,还记录下雪是代替冷气的额外服务。包括这些所有的费用是九万五千圆。京介感到一阵极度晕眩。 刚睡醒的脑袋一点一滴的开始运作,也开始再次确认进行目前自己是处于清醒状态。具幻屋。袭击丰花的那名黑衣男子,是榎本沙织叫来的。 他看看时钟,刚好显示出下午两点整。昨天晚上他被抬进家里是十一点前后,因为完全没有后来的记忆,所以算起来他实际上已经睡了十五个钟头。 楼下的电话响起。家里不仅好像没任何人在,也似乎没设定答录机,造成电话铃声一直持续响着。 京介无可奈何的从床铺上起身。当他要步出房间之际,还得费力用双手拨开雪堆前进。在他跌了个四脚朝天,整个人摔进积雪时,还产生这并不是额外服务,而应该是陷阱的怀疑。 明明是从二楼的房间走下十二阶楼梯,但包括忍耐疼痛的时间在内,却花了将近一分钟时间。虽然电话已经挂断了,但或许还会再打来,所以他就闲躺在走廊上等待。地板为皮肤带来温暖,出人意表地给人舒畅的感觉。 当他这样等了三十秒左,右电话铃声又再度响起。 「喂,喂喂……喂?」 从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女性声音。虽然像是在哪里听过的声音,但他却记不起来她是谁。 当京介保持沉默时,对方以含糊的声音呼唤着: 「喂……是丰花吗?」 打电话来的是橘子头桥口。京介发觉因为自己完全陷入昏睡,以致于没有赶上搜索队的集合时间。 京介将话筒夹在耳朵及肩膀之间,用空下来的右手拨去脸上的残雪说道: 「丰花现在在别的地方。还有集合时间……」 「一条?你是一条吧?」 桥口的声音突然变大,像是紧紧缠住话筒的声音。京介皱起眉头询问着: 「发生了什么事?」 「黑衣男……黑衣男来了!」 桥口的声音颤抖着。似乎是从某个室外打来的声音,杂音非常严重。 「到了集合时间大家都没来,没有任何人来,很奇怪吧?所以我就打电话联系每个人的家里,却都说他们从昨天就没回家了,我心想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在我的房间里……」 「你现在在哪里?」 京介重新握好话筒提出询问。难道具幻屋的目标不只是丰花? 「该怎么办,一条……他说沙织在等着,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被他带走了?」 以发抖的声音说完这些话后,桥口响起大口咽气的声音。 「是我的关系吗?沙织她 在恨我吗?我在三年级时曾对沙织说过,说她要是一个人就什么事都不会做。因为不管去哪里她都一直跟在后面,所以我就不禁脱口而出,那不是我的真心话啊!可是后来沙织就决定一个人参加虹女附中的入学考试。因为我一直挂记着这些,所以这回才会率先去找沙织,我……」 「桥口,你现在在哪里?先告诉我!」 在话筒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从家里逃出来……我在六丁目十字路口的便利商店电话亭。」 「我知道了。你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到!知道吗?」 京介挂掉电话,从家中飞奔出去。 太阳从正上方洒落下来,光是跑个十秒钟就会满身大汗。被石膏固定住的手臂,成为奔跑时的阻碍。然而京介无视于腹部的疼痛,弯过转角。 才一迎头碰上,就差点撞上穿水手服的女学生。垂着发辫的对象凑巧是认识的人,也就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 塩原一看到京介的石膏,就瞪圆了双眼。 「一……一条同学,你这是怎么回事?是打架吗?打架是不行的喔!」 「我有急事,快让开!」 「呃……丰花同学在家吗?」 塩原只眨了三次眼之后说道: 「昨天我碰到了似乎是丰花同学朋友的人。因为她正在寻找虹女附中的学生,所以我想一定是她的同伴。那个人被奇怪的人强行带走,是我亲眼看到的,但警察却……」 京介咋舌,然后绕过塩原拔腿就跑。虽然她从身后说了些什么,但却没有传进耳中。 在沿着县道的一家便利商店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连在入口旁的公共电话也没有半个人影。但话筒却没有挂回原来的位置,而是被电话线悬吊着,在半空中摇来摇去。 隔着玻璃窥伺着店内,也没有桥口的身影。店员以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手臂裹着石膏,上气不接下气的京介。 将京介所知道的事,和丰花在资料上所看到的情报汇整起来,只剩下唯一的疑问。整个事件的骨架已经清晰可见。 以特殊能力实现他人愿望的:具幻屋。 榎本沙织早在三年前就和具幻屋接触过。当时,造成妨碍具幻屋行动的矫正术者死亡。而这就是未解决事件之一的「术者杀人犯」。 这次,在榎本沙织留下字条消失踪迹的同时,具幻屋也相隔三年之后开始行动。其中也有两人正在一起的情报。榎本沙织向具幻屋委托了某个愿望似乎并没有错。问题点在于包括三年前及这次,榎本沙织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朋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所以,丰花你是最后一个……」 远峰抬头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在本家位于三楼的会议室里,京介和丰花、远峰及副家长石田夹着桌子两侧相视而坐。在入口处还有几名护卫队员正在待命。 当京介前去会见待在打盹室里的丰花时,就被叫到这里。远峰带着想睡的神情和丰花所说的话一来一往,而石田这边则带着对于身处此地,心中老大不痛快的表情。 「国中的同班同学啊,那么……」 啜饮装在纸杯内的咖啡,远峰说道: 「因为你们所有人欺负那个叫做沙织的女孩,所以是她希望复仇的心愿吧?」 「我们才不会做出欺负人的事呢。」 「欺负别人的一方总是这么说啊……啊,刚刚的发言你就视而不见吧!因为睡眠不足,无论脑袋或是身体的反应都变差了,所以才会思考不周。那么,她是想聚集所有朋友,来办个生日派对吧?」 「沙织的愿望是『有想去的地方』啦。」 「那么,是想再去一次校外旅行?」 丰花鼓起脸颊,为了想掩饰内心的焦躁,她用手指轻弹京介的石膏。刚开始见到这种伤势时是非常担心,但她终究是丰花。京介可以预料到她应该会趁机在石膏上留下涂鸦之类的东西。 「具幻屋想要攻击你吧?所以才会说要把你带到看得见的地方,而把你哥哥打伤。」 首次开口说话的石田,对着京介和丰花眯起眼睛。 「既然如此,你就走到强度结界外面,去当具幻屋的诱饵好了。然后只要你哥哥抓得到他,问题就解决了。这根本是不用把我们叫出来的事吧?」 「要是做得到的话,我们早就去做了!」 丰花拍击桌面,瞪着石田。 「可是京介正在受伤,玲洗树树枝也还在修理。因为准备不周,所以才跑来说要借个术者用用啊!」 「太浪费人事费用了,不准!如果不想这么做,你们就退出吧!『术者杀人犯』这件案子会随着决定特别班编制而开始行动。」 「具幻屋把我的朋友带走了耶!要是考量到他们的安全,就不能再拖拖拉拉了!」 「石田,你别这么小家子气嘛,就借几个护卫队员给他们吧。」 远峰隐忍着呵欠说道: 「要是又演变成被『术者杀人犯』杀死两名矫正术者,会造成问题哦。」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石田在眉间刻划深深的皱纹,斩钉截铁地放话: 「要是被杀掉,他们顶多是埋到殉职森林而已。」 远峰沉沉地缩起肩膀,石田安静下来。只有丰花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京介的耳中。 京介发出一口无声的叹息。对丰花来说,因为榎本沙织的事情和本家处理的事件有所牵扯,所以才想申请援助吧?因为同伴全都被带走,自己也被锁定为目标,而且京介一眼看去就是个伤患。但就本家方面,似乎并没有把具幻屋的事当作如此严重的问题来看待。即使发生事件,只要当地没有发生闭塞,打从一开始术者就不会采取行动。 就连自己也用手指弹起石膏,京介陷入了思考。看来只能一个人想办法了。这只手臂让他闷闷不乐,是该有变成进入无效治愈体质第四阶段的觉悟,而前往医务室吗?玲洗树树枝正在修理的情况下,能不能借用代用品? 突然,邻座的丰花停止咬牙的动作。 「够了!」 丰花拍打桌面踹开椅子,站了起来。在入口处的护卫队员带着摆起架势般的气势。 丰花全身上下飘散出近乎怒气的氛围,竖起了眉毛。 「去找你们商量的我真是个笨蛋。的确,这是与我朋友有关的私人问题,不能挪用本家预算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够了,够了!」 一阵怒吼后,改变声调的丰花对远峰叫喊: 「喂,家长。你的车钥匙在哪里?」 「车钥匙?」 慑于丰花的气势而瞪大双眼的远峰,轻轻拍击西装口袋回答: 「钥匙的话,在这里……」 丰花跨越过桌子,朝远峰扑去。石田和护卫队虽然慌张地采取行动,但还是丰花的速度比较快。丰花一躲过石田和护卫队的手臂后,就朝着会议室的大门跑了出去。 「京介,快点!」 听到丰花的怒吼,虽然还不能理解状况,但京介也还是先踹开椅子跑出去。 他在刚踏出大门的地方追上丰花后,被丰花抓住右手。丰花拉着京介,开始在走廊上卖力狂奔。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两人以上的呼喊,往来于走廊上的职员吓得停下脚步。丰花也撞飞好几个人向前迈进。 「事到如今你还跑得动吗?」 丰花在走廊上转个弯跑下楼梯,还发出大喊般地询问。 「应该可以。」 「就由我们去追具幻屋!找到沙织的所在地进行突袭!」 「不行!」 京介一停下脚步 ,丰花也被拉住停了下来。凉鞋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要是你一出去,就无法进行突袭了。你就待在这里吧,别溜到结界外面。」 听到京介的话,丰花高举手中拿着的钥匙,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似乎是刚刚从远峰的口袋中抢夺过来的样子。 「听说家长的车子也施加了强度结界,所以只要利用这个就不会有问题!况且我也不想让受伤的你,在烈日当空下来回奔走啊。」 「我想会挨骂的。」 「想开骂的是我吧?竟然以为是小事,而把别人当笨蛋!」 「可是要怎么开车?」 当然,无论是京介还是丰花都没有汽车驾照。当他这么想到而发问时,丰花迅速地环顾整个走廊。 紧邻一旁的五十多岁男性职员,正茫然地望着从楼梯冲下朲的京介兄妹。 「大叔,你会开车吗?」 丰花在询问之际,已经握住男性职员的手腕。 当职员眨眼点头时,丰花也拖着京介,再度开始在走廊上奔跑。她到底是继承了谁的血统才会变得这么精力旺盛?京介在被拖行时,居然还想着这些无谓的事。 他们来到标明停车场常用出入口的门前。当丰花使劲推开门板时,前方耸立着一堵灰色的墙壁。而看起来像是墙壁的,正是穿着灰色西装的石田。 不知是不是对成功绕到前头感到高兴的关系,石田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笑意。他高举双臂,朝丰花猛扑过去。京介因为被丰花抓住手臂的关系,造成动作慢了半拍。丰花发出尖叫,被迫充当司机的男性职员也发出刺耳的声音。 在石田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拥有类似摔角选手体格的女性术者,对着石田使出一记飞踢。在石田应声倒地时,地面产生了震动。 以关节技搞定石田的女性术者,将视线移到丰花身上大吼着: 「快走!让他们瞧瞧矫正术者的气魄!」 丰花以一声「谢谢!」呼应回去,然后拉着职员及京介跑出去。 职员小声碎碎念着:「矫正术者的气魄是什么?」而那也正是京介的疑惑。 虽然没有汽车相关知识的京介,不知道那是哪个厂牌的什么车款,但远峰的轿车是四人座的普通白色车子。听说在这辆车上施加了强度结界,但光从外观来看,还是和随处可见的车子没什么两样。 「什么嘛,因为是家长的车子,所以我还期待会是宾士或是劳斯莱斯呢。」 和京介一起钻进后座位置的丰花,在薄薄的座垫上用屁股试试弹性。因为不知道结界是如何产生作用,所以还是先保持车窗紧闭的状态。被推进驾驶座的职员带着严峻的表情启动空调的开关。 「或许所谓的家长,并没有得到那么优渥的酬劳吧。」 丰花感到有些高兴地说着,并继续弹来弹去。京介隔着后照镜看见因为车体上下晃动,职员好像有些为难的样子。 车子从本家出发,绕过车站前面的圆环后朝高速公路出发。虽然汽车电话响个不停,但丰花却命令职员不能接听。 「那么,你们要去哪里?我想追兵马上就会追来的。」 职员大概是下定决心要贯彻任务,以类似司机的口吻提出询问。被问及的丰花这才总算停止弹跳的动作。 「这个嘛……虽然拚着老命抢到车子,但我完全没想到沙织『想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在被追到之前得想个办法。」 窗外似乎有风正在吹送,徒步或骑脚踏车的用路人,无论是谁都像屈服于暑气般地移动。周遭没有怪异的气息,具幻屋的眼睛似乎也看不到这辆车内。 「沙织在国中一年级时也曾经碰过具幻屋吧?」 轻轻捶打在座位上并拢的膝盖,丰花开口说道: 「因为当时的记忆有一部分被删除,所以才会只留下『差点被奇怪的男人带走』的暧昧记忆吧。沙织当时到底许了什么愿望?……有没有知道当时详细情形的人?比我们还要早之前就认识沙织的人……」 「有个说榎本是具幻屋常客的家伙。」 调整石膏的位置,京介对驾驶座说道: 「去虹西路。」 「那里有谁在吗?」 面对丰花圆滚滚的眼珠,京介说明了头目的事。如果是和榎本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的他,或许他会知道些什么。 职员在十字路口左转,让车子开往西口方向。途中,有个在马路两旁串连红色灯笼的角落,应该是每年内惯例举行的夏日祭典接近的关系。 「去年,我曾和沙织及大家一起来过耶。」 贴在车窗玻璃上的丰花,以软弱无力的声音喃喃说着。但京介却无法想起自己去年的那一天自己在做些什么。 「今年因为没有钱,所以就算想去也不能去啊……」 对于丰花的喃喃自语,职员微微地笑了。 黄昏的同学会 白天的虹西路,彷佛夜晚的喧嚣从不存在般地恢复一片寂静. 所有的霓虹灯都熄灭,延伸到最里面的马路,可以一眼望穿路的尽头.正在移动的只有提前开始进行开店准备的极少数店员身影,和不知从何时就睡着并倒卧在街道一旁的醉汉,还有麻雀. 在拱廊的入口停下车子,京介留下司机及丰花后走出车外.在冷气发挥效用的车内及屋外的温差之下,他的脑袋表明懦弱的投降. 弯过电玩中心的转角,进入狭窄又昏暗的小巷子.没多久就来到和昨晚一样的正方形土地.在和昨晚相同的香油钱箱上,头目以和昨晚同样的装扮坐着.神社和牌楼所制造的遮阳下,只有猫咪缩成一团,头目则在那个位置像要吸收阳光般地静止不动. 「横田.」 当京介出声呼唤时,头目抬起了头,还微微地震响喉咙: 「你怎么受伤了?」 「这无所谓.」 「是吗?那么虽然也是无关紧要,但我的名字你倒是很清楚嘛.是去看过毕业纪念册了?」 「我根本不知道毕业纪念册放在哪里,是偶然听人提起.还有我也知道你和榎本是从小学时就认识的朋友.」 在香油钱箱前京介停下脚步.在堆沙场里仍旧插着大铲子,在他身后虽然昨晚没注到,但却开着好几朵向日葵.像是自己生长出来的大型向日葵,对着过于湛蓝的天空昂首展现花的外形. 「榎本在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好像也碰过具幻屋.你知不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事?」 头目沉默地拍着膝盖,然后从香油钱箱起身,朝猫咪的方向走去. 在猫咪的旁边,留圶昨晚头目吃过的猫食空罐头.头目拿着那个站起来. 「这种地方的切口还满好用的喔,像人类的身体,就可以轻易地割开.」 「横田.」 「当上药头老人之后会碰到许多事.所以对于缠人的家伙,我大概都是像这样让他们走人……」 头目挥动空罐子,但京介却没有避开.盖子的缺口就在紧邻喉咙的前方停下来. 将空罐丢血堆沙场,头目厌烦似地搔着耳朵后面.不知是不是吃了猫食的关系,连那样的动作感觉都和猫咪很像. 「但是,不会离开的家伙还是靣去啊.」 在晒得滚烫的沙堆里,沐浴在阳光之下的空罐子耀眼地闪耀着.头目闭上眼睛,像是要赶走残影般地将头撇向一旁后,从一句「我知道了」开始说起: 「榎本上国中后没多久,还是一直紧跟在我后面.因为她从小学时就亲近的人,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而且那丫头的个性会对熟悉新环境很不拿手,所以很难交到很多新朋友.」 猫咪横越过堆沙场,朝着向日葵的根部跑去.一只大蜜蜂在它头顶上盘旋.京介沉默不语,等待头目接下来的话. 头目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在向阳及背阳之间坐下来. 「可是当时,我自己也为本身的事情所苦,所以根本无法把他人的事放在心上.没多久,榎本就没有再跟在我后面,她说因为有具幻屋在所以没关系.从那之后,我就没有和她面对面交谈了.」 「你知道榎本当时许下了什么愿望?」 「想回到以前的环境,想和以前一样快乐地生活.她曾经这么说过.」 「回到以前……做得到吗?」 「谁知道?到具幻屋把榎本带去某处的事为止我都还知道.但后来发生什么事就不清楚了.然而因为具幻屋消失,榎本也过着普通的生活,所以应该可以确定是失败了吧.」 「现在榎本在哪里,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的不清楚.」 头目叹出长长的气息,沉默地垂下头. 「不过,我应该想像得到.对新环境无法适应时,以前的环境和过去的记忆,将意识导向这种方向的榎本,现在在想些什么?」 「谢谢,你帮了大忙.」 面对准备离去的京介,把脸抬起来的头目喉咙发出声音笑了: 「一条,你该不会是想在大热天里设法做些什么吧?别人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不是这种人吗?既然如此,你这么做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 挥开额上汗水的京介回答: 「不为什么,只是身边很吵,没办法好好睡觉,如此而已.」 京介背对着头目,走回小巷子.是打算送行吗,猫咪发出轻松的叫声跟了过来. 凝视着猫咪的背影,京介突然想到人类真是麻烦啊.虽然猫咪一定也有猫咪的苦处. 「说到具幻屋,就是三年前的『术者杀人犯』?」 仍旧握着方向盘,职员出其不意地插入话题. 现在榎本沙织的愿望,恐怕就是想回到国中时期.京介和丰花正针对榎本沙织现在在哪里许下这个愿望进行交谈.他们虽然搭着车子前往国中,及丰花她们经常游玩的场所,但却没看见任何异样,也没有具幻屋的身影. 在前往最后想起来,据说现在已成空屋的榎本过去住处路途中,司机开口和他们说话.职员看起来像是无视于京介兄妹俩的对话,但似乎听得很清楚. 「什么,大叔你也知道?」 丰花窥探着驾驶座提出疑问.职员透过后照镜瞥了一眼后座位置后,点了点头. 「唉,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所以算是知道.毕竟我在本家是隶属于空间调查部啊.」 「所谓的空间调查部是在做什么?」 「正如其名,是在调查空间.像是因为这个地方容易产生闭塞,所以要布署有本事的矫正术者,或是因为这个地点有太多其他高等精灵,所以要减低光流脉的威力等,就是在调查这类事情啊.」 「嗯,有理料的感觉,酬劳好像也很不错.」 又在座垫上弹跳好几次后,丰花对着镜子里的职员歪着头. 「那么,大叔你的工作和具幻屋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该说有关系吗……只是很感兴趣而已.具幻屋可以将对象—就他而言是客户吧,将如客户所愿的世界只创造在顾客周遭.他会进入客户的脑中搜寻,然后鲜明地呈现出来.」 车子离开了市区,持续行驶在田园开阔的道路上.榎本沙织曾住过的房子似乎是在虹原市的郊外. 「会改变世界吗?」 「不会,能创造出来的并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在我的部门里,称之为假想空间.」 在亮起红灯的十字路口上,职员把车停了下来.没有其他车辆或人影,只有田园绿意摇曳的景色,给人有些荒凉的感觉. 在座位上只将头部转向后面,职员看着丰花. 「刚刚你说过朋友们全被掳走了?那恐怕是为了要在假想空间里加入除了客户以外的真实存在人物,创造出更加鲜明的世界吧.」 「嗯……总觉得……」 丰花让眼睛迅速眨动,说道: 「听到你刚刚所说的话,感觉上那个具幻屋好像并不是那么坏的人啊……事实上,他是把这种事来当买卖来经营吧.就像沉浸在充满临场感的影音世界,藉以恢复疲劳.」 「是很像啦,不过,即使持续待在具幻屋所创造的假想世界里,也是没办法消除疲劳喔.」 职员将脸转回前方说道: 「在那个世界里无论是吃饭或睡觉,全都只是幻影.顾客的肉体会随着时间的消逝越来越衰弱.具幻屋这么做是要藉由自己创造的空间,把他人散发出来的生命力纳为己有.对于客户本身,他是不可能告知这种事吧.」 丰花发出低吟,她抓 住京介的膝盖问道:「这样做有意义吗?」京介想起从丰花那边听到关于具幻屋的拜咒能力.因为具有那种能力,所以寿命很短.具幻屋应该是对自己寿命的长度有所不满吧. 「那么……」 丰花横眉竖眼地在驾驶座及副驾驶座之间探出身体. 「如果一直待在假想世界,不就会死掉吗?」 「最后是会变成那样啦.」 「除了沙织以外,至今为止被这样杀死的人不就很多了?为什么本家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作?」 丰花以职员该负责的口气开口说道.京介虽然想制止她,但职员却用冷静的声音回答: 「因为在三年前发生『术者杀人犯』案件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的关系.」 「为什么?明明有人因为他人的恶意被杀,当地不可能没产生闭塞吧?」 「在假想空间内死掉的人,没有半个人会感觉到痛苦.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持续看着幻觉,带着喜乐离开人世.所以当地并不会产生闭塞,只要土地没有闭塞,那个地方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术者也就不用进行调查.」 灯号变成绿色,职员让车子缓慢开动.丰花只以低沉的声音告知「快点」. 田园从风景之中消失,马路没多久延伸到一个平缓的上坡路段.虽然坡道的顶端已经无路可走,但这里似乎就是目的地.京介将目光集中在窗外. 大概是在砍伐的过程中业者半途放弃了吧,车窗外有间背对着规模不完整杂树林的房子.虽然并不是多么宽广的两层楼建筑,但无论是屋檐还是墙壁都很陈旧,窗户上也全都覆盖着遮雨窗. 房子的周边设置了有刺的铁丝网,还挂上「出售」字样的看板.然而在那看板前面,正停放着一辆黑色轿车. 在阳光反射下,引擎盖闪耀出危险的光芒.前阵子到家里致赠出院贺礼的石田,就是搭这种车回去.当京介和丰花同时叹气,停下车子的职员以包含放弃的轻松口吻说道: 「是副家长啊,他果然先绕过来了.因为副家长是追踪术好手,唉,真是可惜……」 在职员还没说完之际,握着玲洗树树枝的丰花已经跳出车外,京介连阻止的时间都没有.黑色的车门也随即打开,石田和护卫队员冲到丰花面前. 是因为夏季阳光的关系让体力的充电状况良好,还是只是凑巧集中精神的关系?丰花的动作当敏捷.当京介下车时,正好是她跳过有刺的铁丝网,朝房子方向冲去的时候. 虽然京介呼唤丰花的名字,但丰花却头也不回地打开玄关的大门消失踪影. 「那个小丫头在想什么?」 石田抚着下巴嘟囔着.他似乎是被丰花踢了好几下,连下巴和西装等处都留下凉鞋的痕迹.而护卫队员似乎不是被打就是被踢,在石田的背后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 从车内走出来的职员,环顾着房子叹出一口气.石田一察觉到职员,随即发出询问: 「是空间调查部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不会错的,这间屋子里有假想空间的气息,那个叫具幻屋的人也在里面.」 在京介打算移动时,被石田一把抓住肩膀,强行退后一步.石田从正上方瞪着京介的脸庞. 「你可别任意行动.你们兄妹俩因为对家长施暴、偷窃车辆及绑架空间调查部长等案,现在得马上带回本家.因为会遭受前所未闻的减薪,所以你们最好有所觉悟!」 「副家长……」 一名护卫队员垂下眉毛,吞吞吐吐地说道: 「家长说过要交给他处理……」 「你闭嘴!这里由我来指挥!」 「要减薪的话,待会不管要减多少我都接受.」 京介甩开石田的手开口说道: 「在假想空间里,或许有人正濒临死亡.」 「矫正术者的工作是净化闭塞!」 石田手指着房子发出怒吼.在没人居住的房子里,的确看不到代表闭塞的蓝光. 尽管如此,京介还是抬头看着石田锐利的双眼说道: 「我知道.但是,并没有不能做出除此以外行为的规定.」 「少说些自以为了不起的话!你们只不过是接受正式登录才四个月左右的术者!」 石田从石膏上抓住京介的左手臂. 「明明没什么力量,还想插手管闲事,所以三年前对具幻屋挑衅的术者才会死掉.如果你想这样殉职,我是不会阻止你,但别死在我面前.空间内就由护卫队员进入!」 「也许不要进去会比较好.」 职员突然插嘴,准备行动的护卫队员则在有刺铁丝网前停下脚步.职员对着石田及护卫队员说: 「这个假想空间已经近乎成型.在这种状态下,要是和空间不相称的人进入,就会被抹销存在.」 「所谓的抹销存在是指……」 面对在眉间刻下皱纹的石田,职员被催促地迅速做出回答: 「简而言之,就是死亡的意思.」 「和空间不相称的人,是什么意思?」 「这是制作者—具幻屋的客户愿望设定的问题,比如说,在这里面设定展现家庭和乐的假想空间.所谓和这种情况不相称的人,就是指非家人的人物.如果是和客人第一次见面的副家长闯进去,就会立刻被抹销.」 石田用力咋舌后,瞪着房子喃喃说道: 「在从外侧以法术攻击的情形下,有可能不破坏整幢房子吗……」 「里面还有人在.」 京介回嘴,但却只遭到石田的白眼.似乎是在说你给我闭嘴. 「从外界是不可能的.」 吞吞吐吐一阵子后,职员说道: 「空间本身具有类似我们所使用的结界功能.要让空间结束,我想分散客户的意志是首要之务.因为在客人生命未结束的这段期间,空间会持续展现.」 「在所谓的客户死去,具幻屋现身之前,我们只能在这里待命吗?」 石田加强紧握石膏的劲道.京介心想石膏吱吱作响,里面还处于折断状态的骨头大概也移位了吧. 断都已经断了,也无所谓了.京介从石田的手中奋力抽出左手臂,超越至今为止的痛觉在手臂里流窜.他撞倒一瞬间被石膏碎裂声吓到的石后,拔腿就跑. 「你等等……!」 在朝着房子奔跑的京介面前,一名护卫队员起身阻挡.但他似乎不是想要拦阻去路,反而亮出手中的玲洗树树枝.而那并不是队员的所有物,看那个颜色及形状,是古代法术专用的东西. 「这个要交给你,家长已经授予使用许可.」 「谢谢.」 接过玲洗树树枝,京介甩开追上来的石田开始起跑.过去只有一度握过的专用道具冰冷触感,好像穿过了手臂渗入背脊. 「请你小心!在空间内的受伤或死亡并不是幻觉,而是会延续到现实里.」 职员站在有刺铁丝网的前面.他的两手里不知为何,抱着不晓得从哪里捡来的一根去皮圆木. 环抱着圆木,职员做出说明: 「你听好了,一进入假想空间后,就会变成属于空间的外表.如果时间是过去,应该会呈现出比现在的年纪还要小的模样.因为扰乱你意念的作用正在运作,所以或许会忘记那里并不是现实.但只是你能明白那是幻觉,就不会有问题.」 「万一忘记了呢?」 「意念是与型态同调.所以大概会连破坏空间的目的都忘掉吧?那么……」 职员看着京介的背后吞咽气息,说道: 「希望你自 己别成为具幻屋的下一个客户!」 说完之后,他就抱着圆木跑开.可以听见从背后传来石田的怒吼声及职员的悲鸣. 分别确认一次太阳的光线及脚底下传来的地面温度,京介钻过了有刺铁丝网.在玄关的大门前,掉落了丰花的凉鞋. 当他一打开门,就可以看见位于另一侧的虹原东中学校舍. 「你总算来了.」 在校园角落的饮水台前,站着一名戴黑帽的男子.他从帽子底下对丰花投射出没有温度的笑容. 寻找榎本沙织的身影而在学校面来回奔走的丰花,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就算是假想空间,这里也很炎热.应该是夏天吧.天空中太阳规律地西下,从校园的树木里确实可以听见吵死人的蝉鸣.相较之下校舍恢复一片寂静,那一定是放暑假学生不在的关系.和现实没什么两样的景色,单纯地延展开来.明知道是假想空间,明明脑袋里尽是焦躁感,但总觉得有种怀念的感觉,丰花感到很不可思议. 具幻屋面对丰花,一步步逼近.初次见面时所感觉到的危机感,现在已不复存在.虽然他不是丰花所熟知的国中校园里应该出现的人物,但她却没有怀疑的感觉.具幻屋就像漂浮在地面上的影子一般,无声地移动. 「沙织在哪里?」 将手肘倚靠在饮水台调整呼吸,丰花询问道: 「是你叫我来的吧,她在哪里?」 具幻屋悠哉地绕着丰花及饮水台的周围行走. 「虽然是我叫你来的,但现在已经用不到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沙织在哪里?你打算把她留在这种地方到什么时候?」 「你就待在这里吧,待在这里成为榎本沙织和空间的一部分,去死吧.」 「我不要!」 丰花发出怒吼.受到声音的惊吓,校园里的鸽子全逃向空中. 「我完全搞不懂,待在这种地方能干什么?国中的时候我的确在这里过得很快乐.不光只有快乐而已,一回想起来就有许多不错的回忆,连相薄我都看了好几回.但却从没想过要回到过去,因为这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要把沙织从这里带走,到外面、到现实中,和许多快乐的事物在一起.就像国中时候那样地在一起,所以把沙织还给我!」 具幻屋在丰花的正后方停下脚步. 「硬闯入我的世界的人,每个人都这么说.要以自己的力量救出我的客户,他们都会说出这种话.」 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低沉地回荡在校园里. 「你的心意应该是真的,但真能实现那句话吗?你将来无论何时都会和榎本沙织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以前就是这样了!」 「你要是没听其他朋友说,根本连榎本沙织的失踪都毫不知情.只以自己的方便碰巧想起来的你,是救不了榎本沙织的.」 「罗唆!你还不是装成一副拯救人的模样,却想把他人的性命纳为自己的所有物!」 面对怒骂回来的丰花,具幻屋笑了: 「我并没有要拯救任何人.但是,我却可以给予永无止尽的快乐.我对待榎本沙织还比你或你们好多了.」 「罗唆,吵死了!为什么我非得被你这种人这样教训?」 丰花挥舞玲洗树树枝,跑近具幻屋的身边.具幻屋以轻盈的跳跃越过饮水台,躲过丰花的攻击. 「榎本沙织许下了好几次愿望,而我已经完成她的心愿.不仅限于你,能拯救她的人根本不存在!」 甩开渗入眼睛的汗水,丰花仍不停止攻击.她将玲洗树树枝伸向具幻屋并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酉位朝辰位三,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连续发射三次的光弹,全被具幻屋避开.丰花继续念出咒语,像怒吼般地持续念诵: 「十,扫射!」 饮水台一带被包围在光之漩涡中.依旧包覆黑色的衣服,具幻屋露出笑容. 「二十,扫射!三十—」 丰花的精神力已经用尽.具幻屋将产生头晕而脚步不稳的丰花头部一把抓起.然后,丰花的脑袋就被迫撞上饮水台的一角.在她的脚下,汗水和鲜血同时飞溅出来. 「你就死在这里吧.」 面对倒地的丰花,具幻屋撂下这句话.他的声音里没有冷酷的余韵,只有单纯告诫事实的确实声音. 具幻屋将丰花掉落的玲洗树树枝捡起,想用单手折断它.树枝弯曲、产生龟裂的声音刺痛丰花的耳膜.虽然她想起身大喊住手,但无论是声带还是双脚都无法动作,这让丰花气得咬牙切齿. 「有人来了.」 具幻屋突然停手,看着遥远的远方. 「有人来了,似乎是成为新客户的家伙.」 具幻屋让上衣下摆随风飘动,步行横越校园.丰花用视野的一端沉默凝视这一切. 这是为什么? 以倒地的姿势仰望着天空,丰花喃喃自语.本来应该是蔚蓝的天空却是红色的.是接近黄昏了吗,还是鲜血渗进眼睛的关系,对丰花来说根本无法做出判断. 「丰花,你怎么了?」 随着那个声音,可以听见复数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榎本沙织的搜索队,国中三年级的一群朋友正在窥探丰花的脸庞.但桥口的头发并不是橘色的,喜欢粉红色口红的女孩,则节制地使用带有颜色的唇膏,每个人都是国中三年级时的模样. 「我没事……沙织在哪里……?」 丰花在手脚上注入力气想要爬起来,然而朋友们却不可思议地盯着丰花的身影. 要是发生什么事,总会有某人跑来告诉她.即使毕业之后不能频繁地听见那个声音,但丰花总认为任何时候都可以再见面而觉得没问题. 「这是为什么……」 会这么想的,只有她自己. 进入假想空间的京介,首先四处打量自己的模样.虽然体型大小和现在没什么两样,但左手臂上的石膏却不见了.连骨折的疼痛都感觉不到,这一定也是幻觉吧.他将这是幻觉这句话喃喃念了两遍,用来坚定自己的意志. 出现在眼前的,是三层楼的校舍.在比高中要小上一圈的校舍上,延伸出枣红色的天空.没有特别怀念的感觉,京介对着夕阳的余晖眯起双眼. 在学校里面京介熟悉的地方,是位于校园角落的司令台及体育馆.不管哪个地方都是在跷课打瞌睡时使用.正因为尽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才会完全不记得同学的长相吧,然而就算现在才注意到也于事无补. 京介将神经集中在感觉上,明明可以听见蝉鸣、鸟叫声和敲钟的声音,但到处都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丰花到底在哪里?具幻屋和榎本沙织呢?重新握好玲洗树树枝,叹了一口气后,京介朝校舍的方向走去. 就在电梯前方,他和几名学生集团擦身而过.直到刚才为止一直快乐聊天的学生们,一见到京介的脸就异口同声地压低音量: 「……哇,是一条京介耶……」 「……还是一样面无表情啊……」 「……就算在我补习的补习班里,那家伙也很有名喔.听说面对北中的不良集团,他以一对十五打赢了耶.」 「……有谁去跟他要签名啦.可以卖到好价钱喔.」 「……好可怕,会被杀掉的.」 京介无视于学生,穿过电梯口.;当他一进入校舍里面,就听见从某处传来的乐器演奏声.似乎是管乐队正在练习.在榎本沙织的脑海里,听到这种声音的时间,是她印象最深刻的时候吧. 他走在没有 半个人的走廊上,夕阳从窗户斜射进来,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染成一整片橘色.当走在蜡打得不平整的走廊上时,鞋底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京介在学校时,对于这种听起来很干涩的声音感到十分棘手. 背后有股人的气息,京介停下了脚步.对正后方有人存在,他是透过延伸在地上的影子才察觉到的.京介慢慢地转过头去,就在几公尺的后方,具幻屋现出身影. 「停下脚步的人.」 具幻屋的手像是拎起垃圾般地拿着玲洗树树枝.那是丰花的吧.他在手中把玩着那根木杖露出微笑,但那却是种令人讨厌的笑容. 「无法移动的人,你没有愿望吗?」 将玲洗树树枝丢在一旁,具幻屋逐步接近京介的眼前.那是就算使用法术进行攻击,只要具幻屋伸出手来就什么都做不了的极短距离. 「你没有悔恨的事?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的声音里如同至今为止那样听不见感情,但也没有令人可疑或不高兴的印象.京介思索这或许也幻听的一种.在相隔只有几十分公距离所看见的具幻屋眼睛里,有种深不见底的深沉. 「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实现.」 具幻屋将手伸过来,在没被太阳晒过的皮肤上,静脉清晰可见.在用单手折断道具,连骨头都可以捏碎的指尖,可以看见像白色丝线般的东西. 他是靠这么做来牵引出客户的愿望吧.京介闭起双眼.头目曾说过,客户是由具幻屋来选择.难道自己被误认作想成为客户的人了?京介想着这是不是适当的判断,在深呼吸一次后,睁开双眼. 「你没有愿望吗?」 伸长双手的具幻屋指尖,轻触京介的侧边脑袋.那是既不温暖也不冰冷的手指.然而被碰触的肌肤底下,却衍生出有东西在蠢动的感觉.从具幻屋手指延伸出来的丝线或许正在探索脑袋,但那感觉却不会让京介感到不快. 在头盖骨内侧,丝线发出干涩的声音移动着,丝线的前端一路钻进脑袋的深处.虽然一瞬间感到疼痛,但没多久那个地方就被丝线温柔地包围.和接受治愈术时很相似,感觉心情很安定. 「我有愿望.」 闭起眼睛的京介开口说话,他透过气息可以知道具幻屋点头表示同意. 「我有愿望,我想见砂岛礼子.见到她,想告诉她就算不用这么努力,我也感觉十分满足.」 「我明白,我就帮你实现吧.」 具幻屋话才说完,两手指尖的丝线就像完全连接了京介的侧头. 京介张开双眼,将玲洗树树枝的尖端抵住具幻屋的下. 「我是有愿望,但不用你来帮我实现也行.」 具幻屋想要移动双手.在脑海中心施力,做出不放开连同丝线及其手臂的想像,京介念出古代法术的咒语: 「击碎、消灭、—启动!」 走廊上布满的橙色,染成一片漆黑.具幻屋的脸部扭曲,在冲击波之下帽子飞走了.头上的旧伤痕裂开,具幻屋的身体也被吹走.因为自己本身也受到相当程度的震动反作用,所以京介也撞到地面.而地面及墙壁上爬满龟裂的痕迹. 等到震动平息后,京介站起来.在他的脚边,无数的丝线及帽子的碎片散落在四处. 「拥有强大力量的人.」 在背后响起具幻屋的声音.那是声音吗?或者只是流泄的气息听来像是声音?真是种奇妙的嘶哑声.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那股力量毁掉自己的身躯……就像现在一样.」 背对着如此说完后哈哈大笑的具幻屋,京介在走廊上前进. 一打开教室的门,就出现一名身穿夏季制服的女学生.虽然刚刚到处都感觉不到人的气息,但这个空间应该不是无人存在.凝视着那张有印象的脸庞,京介停下了脚步.这两天里只在影印的大头照上对看过无数次的少女就站在那里. 「你是榎本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女学生看似乖巧的脸蛋点,浮现出微微的笑容并点点头. 「嗯,虽然我真正的身体还在空间外沉睡着.」 「关于我的事……」 「我知道,我常听丰花提起,再加上你很有名.」 榎本沙织走回教室里.因为门还是处于敞开的状态,所以或许是要他进去的意思.京介在确认「三年三班」的班级名牌后,进入教室里面. 里面是十分普通的教室.面对讲桌排列桌子及椅子,公布栏上还贴着充满个性色彩及形状的课表、学年刊物及扫除轮值表,也有像是书法作业作品的宣纸大量张贴的墙壁.「梦」、「勇气」、「努力」等,题目应该是喜欢的词汇吧,各种不同的汉字以各式各样的字体书写出来.如果这些全都出自于榎本的记忆重现,京介还真佩服她那惊人的记忆力. 透过面对中庭的窗户,可以看见在树木之间渐渐下沉的太阳.花园里面虽然绽放大量的向日葵,但所有的花朵都受到夕阳的余晖,失去原有的颜色. 在染成红色的教室后方,几名学生正嬉闹着跑来跑去.有三名女孩和两名男孩,全都是熟悉的面孔.而在和他们相距不远的地上,丰花正俯卧着. 绕过静静凝视这一切的榎本,京介朝丰花的身边走去.当他屈身察看时,就发现在额头附近有个伤口.虽然京介使用了治愈系的古代法术使他痊愈,但丰花却仍旧没醒. 「总觉得好像有印象……」 不知何时站在身旁的榎本,盯着玲洗树树枝说道: 「在好几年前,有个人在妨碍帮我实现愿望的男人,他也拿着这种木杖.」 榎本平静地将视线移到京介脸上.三年前濒死状态的术者所施展的法术,似乎并没有到达完全消除记忆的地步.将丰花的身体调整成仰躺的姿势后,京介站了起来. 榎本凝视着京介,提出询问: 「一条同学也要妨碍我?无论是丰花还是一条同学,为什么都想把我带离这里?」 「发生什么事,你自己怎么了,这些你都知道吗?」 「我知道,可是我只想待在这里.」 快速做出回答后,榎本在课桌椅间走动.吵闹不休的学生们无视于京介,依然继续蹦蹦跳跳. 「即使没把丰花他们叫来,我也想在自己的脑海里回想,制造出他们的形象.但是那个男人却擅自把他们带来了……所以大家也就被卷入其中.」 在讲桌前面停下脚步,榎本对着窗外投注视线.她的眉头深锁,但那似乎不是因为夕阳刺眼的关系. 「榎本.」 「什么?」 「在新环境里,你发生过什么事我并不清楚.但是……」 「什么也没有.」 榎本打断京介的话,说道: 「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被欺负、在课业方面不顺心、和家人的感情不好,完全没有这种事.虽然什么事都没有,但正因为什么都没有才会感到困扰.像教室里面和以前不同,好像会冻死人,宿舍的房间安静得令我头痛等等,这种事情有谁能够了解?」 「如果你试着说出来,不就解决了?」 「说了又能怎样?在新学校里精神饱满地过日子的丰花,或好像什么都没感觉的一条同学,你们能明白什么?」 拉开附近的椅子,榎本坐了下来.她的声音充满激动,但表情相较之下却是沉稳的. 「可是,我明白不光是我,每个人都是为了自己而努力不懈.我不要再停下脚步或为了周遭一切行事,所以才许下想回到这里的愿望.」 「榎本.」 「我很喜欢丰花他们.但却 不是现实之中的他们,而是喜欢我记忆中的他们,所以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最好的.」 榎本弯下上半身,怜爱似地将脸颊贴近桌面. 京介叹出长长的一口气,靠近另一张散着文具用品的桌子.如果不破坏这个空间的话,待在这里的所有人在榎本寿命终结之前,都会持续禁闭在这里.虽然不会再被具幻屋吸取性命而导致死亡,但却只是单纯等待平等的衰竭死亡. 「你想离开这里吗?」 脸颊仍贴近桌面,榎本开口对京介说: 「不过,很抱歉.只要我不面对现实,出口就不会打开.当然,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榎本……」 「拜托,请你不要说出那种『现实比你想像中还要有趣』的话.如果这种话对我有效,我应该早就走得出去了.」 榎本在桌面上别过头去,将目光从京介的身上移开.京介则对着眼前的文具用品,喃喃说着「真是糟糕」.而能够帮他做出建言的适当文具用品,当然是不存在的. 桌上的自动柗品及像皮擦交杂在一起,还掉落一只美工刀,是可以调整刀片长短的类型.京介随手拿起那个,将刀刃推出几公分.榎本对坚硬的声音产生反应,把头抬起来. 「你在做什么?」 抬头看着拿起美工刀站起来的京介,榎本露出微笑: 「没错,一条同学你们可以离开这里的方法还有一个,就是等我死了.」 「我知道.」 「可以啊,我没关系.」 榎本凝视着美工刀的刀刃,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真正的身体已经因为好几天待在这里而逐渐衰弱.反正马上就要死了,不管是哪种方法……」 「榎本,现实比你想像中还要不快乐.」 京介将美工刀刺进自己的左胸膛.榎本睁大双眼,椅脚磨擦过地面.剧烈的疼痛让京介皱起整张脸,当和四月相同的位置被刺中时,伤口会更加深入. 榎本的指甲抓过桌子的表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京介.京介将美工刀丢在地上说道: 「国中三年级的我,这里还没有伤口,但现实世界的我却留下了伤痕.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现实的自己比较好.事实上,我的左臂现在正处于骨折状态.」 调整呼吸之后,他用右手抓起自己的左手腕,并以手肘抬命地敲击讲桌.虽然讲桌发出沉重的声音,但手肘却还没有任何异样.京介再次用手肘敲击,讲桌又吱吱作响.然而在教室后面的学生们,却只是发出天真的笑声.京介闭起双眼,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榎本发出尖叫,也可以听出那似乎是「快住手」的叫声. 在榎本尖叫的同时,一片窗户玻璃碎裂开来.学生们惊扰地到处乱窜,有的带头前进,有的压着某人的背部,纷纷跨过窗框离去.而那里一定就是空间的出口吧.京介压着因折断而使不上力的左手臂,望着破裂的窗户. 「你为什么要妨碍我?」 将脸贴伏在桌面上的榎本,以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 「我明明想待在这里,只要待在这里就不会有任何讨厌的事,我明明不想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低头看着在t恤左胸膛上渗出的鲜血,京介吐出痛苦的气息.好痛.虽然自己已经把刀片的长度调整到不会造成致命伤的程度,但好像还是不能调节痛苦度.如果这里不是假想空间,如果眼前没有丰花一个人倒地不起,他想怹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他觉得就算被人下令去做,由自己切开腹部或手腕而死这种事,如果没有毅力是做不到的. 「我并不打妨碍你.只不过,大家都只是出来寻找离家出走的你而已.」 京介走近丰花身边,只用右手臂撑起丰花的身体.大概是失去意识的关系,丰花的身体异常地沉重.她嘴里念着该不会吃太多了吧,京介让她的身体依靠在自己背上,连拖带拉地离去.明明应该是紧闭双眼失去意识,但丰花的睫毛上却是湿润的. 在窗户的前方停顿一下脚步,京介头也不回地说: 「我要出去了.如果榎本你无论如何都想待在这里,我想这样最好.你还是自己做决定吧.」 在破裂的窗户另一侧,有蝉正在鸣叫,还有校舍里的钟声响起. 而京介的背后,传来推开椅子的声音. 沿着国道旁的虹原市立医院停车场呈现客满的情况. 受到接近中午的阳光曝晒,近百辆车顶闪耀出光芒.在圆环响起警笛的救护车急驶进去,而在侧边路线公车则排出车辆的废气,悠哉地启程.抬头仰望四层楼建筑的医院,丰花打了个短促的喷嚏. 穿越过和停车场同样处于客满状态的等待室,丰花走向住院大楼.擦身而过的护理长对于丰花的点头行礼,回以十分罕见的笑容. 丰花望着手中拿的花束,嘟起嘴巴想着「还是怪怪的吧」.向日葵花束并不是在花店购买的东西,而是自己摘取路边盛开的花朵,再绑上锻带做成的.花朵的大小不一,叶子和花茎的形状一味展现出野性,而且锻带也是用中元节包装的东西再加以利用.在钱包出现该称为财政困难的大恐慌现状下,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当她走到四0三号病房时,正好有位中年妇女从房间走出来,她是榎本沙织的母亲. 「哎呀,你好.你今天也来看她?」 从遥远的其他县市赶来的榎本妈妈,交相比较丰花及粗制滥造的花束,露出了微笑.丰花带着微笑点点头,和有话要跟医生说的母亲打声招呼后,打开病房的房门. 「沙织,你好吗?今天也是不用花钱的花束,真不好意思啊.」 在个人病房的床铺上,带着呼吸器的榎本沙织沉睡着.在枕头边的花瓶里,前几天丰花带来的牵牛花带着不合时宜的面貌,相当神采奕奕地绽放. 「今后三个月,我得减薪十成.唉,简单的说就是没有酬劳却要做白工的意思.上层阶级还真是魔鬼啊.」 在牵牛花的旁边插进向日葵,丰花甩掉沾粘在手上的泥土.榎本没有做任何回答,只是带着平静的表情持续睡着. 将维持假想空间的榎本意念分散开来后,空间就崩毁了.被禁锢的同学们全都平安无事,之后他们都被在外面待命的护卫队员施下记忆操作法术,返回家中. 连衰弱的榎本也马上被施以治愈术,但榎本的身体却无法接受法术,所以无论体力或意识都没恢复.护卫队员说她并不是法术无法产生效用的体质,因此是本人的意识无法接受法术的关系.竟然会有这种事情,丰花还是第一次知道. 如果透过光流脉的救命方式行不通,榎本就不能待在本家接受保护.因此,是以榎本在效外晕倒在地的名义,送到一般的市民医院.一名女高中生消失踪影的事件,就这么迎向结局. 从假想空间的遗迹里,并没有发现具幻屋的遗体. 此后,虽然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但榎本的意识还是没有恢复.根据医生的诊断,肉体方面并没有任何问题,似乎是处于就算马上清醒也不奇怪的状态,但没有清醒过来就很奇怪了.看似沉着的榎本妈妈对丰花说,最近要把榎本转院到靠近家里的其他县市,等待她的康复. 「除了减薪之外,还必须接受另一个处罚喔.」 靠近窗边,丰花对着没回应的榎本说话.除了三个月的减薪处分外,丰花和京介在半年内不得参加所有的升等考试,当然,护卫队的入队考试也不能参加.虽然以前远峰曾说过要免除他们的考试,但只要术者管理部不接受申请书,也是无可奈何.就结果而言,这次的入队还是变回一张白纸. 「不过呢,我想这样也不错啦. 我想变得更强,而且虽然护卫队的酬劳的确比现在要好,但仔细想想在阶级上还是在副家长之下啊.我想坐上能让那个大叔彻底认输的地位.可是说到在副家长之上的,就只有家长了吧?家长的就职考试很难耶,我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吗……」 明知道是榎本听不懂的话题,丰花却只是不停地说.术者的事、高中的事,还有家里的事.当察觉到只顾着诉说自己的事时,丰花安静下来. 「我想我一定是如同具幻屋所说的那种人.」 移动到病床的旁边,丰花这么说道.榎本的睡脸十分地安祥,看起来好像正在微笑的样子.就像榎本妈妈所说的「好像正在做美梦,正犹豫要不要起床」. 丰花用手指轻轻碰触花瓶里歪斜的向日葵. 「我是以自己的尺度把你当朋友.如果现在不是放暑假,或许我会因为忙于术者的工作而没法找你.」 大概是邻近小儿科病房的关系,可以听见走廊方向有小孩子的笑声.丰花持续轻触向日葵. 「所以,我不会轻率说出今后会二十四小时待在你身边这种话.虽然很想说出来,但就如同具幻屋所说的,我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实现.可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的你,不管哪个我都喜欢.如果你想见到现在的我,随时可以告诉我喔.」 向日葵爱理不理地摇晃头部,总算站稳安定的位置,丰花因而走出病房. 在走廊上,她碰见穿着虹原女子大学附属高中制服的学生.手拿满天星和雏菊做成小花束的学生,一见到丰花就吓到抽动鼻子. 「有股闻到空空如也钱包时的味道耶.」 「你的占卜还真准耶.你今天有来探病的空闲啊?」 「把花放好之后,我马上就回去.不过,你可以等我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将手贴在榎本病房的门板上,学生开口说道.丰花则点头表示同意. 「可以啊,什么事?」 「请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哦,我是要商量放烟火的事.」 学生带着不悦的神情说话. 「如果在医院的停车场放华丽的烟火,榎本同学或许也会清醒过来.」 「也许不赖哦.」 连丰花自己都觉得这想法很大胆,而露出了笑容. 在本家内的术者中心里,接下修理完毕的玲洗树树枝,但当听到「修理费是二十三万圆」时,京介真的快晕倒了.虽然他心想是开玩笑,而向术者中心职员求证,但却听到这不是开玩笑的答案. 当京介说明身上没有那么多钱,及有三个月的时间减薪十成后,职员突然趴下来.但那并不是同情他,而是朝桌下喷笑出来. 修理费用从恢复正常酬劳的月份开始支付一事,被写在预先扣掉的申请书里,还是以二十三次分期付款的方式.计算着付完二十三个月后是几年之后,京介觉得怎样都无所谓地叹口气. 用右手拿着刚修理好的玲洗树树枝,并留意还没治好的左手臂,京介迈开步伐.第一次骨折期间没有慎重处理似乎是原因所在,因此,虽然当初预计完全治好要三个星期的时间,但现在痊愈却要花上六个星期.不过,不论自己刺伤的胸膛伤口还骨头,只要花点时间就能治好,这样也足够了. 在本家的入口处,他看见家长远峰.有护卫队员随行在侧的远峰,一发觉京介就说了声「嗨」微微举起手. 「我还从外面回来,真是笑死我了.有两个三明治人装扮的高中生正在大吵大闹.」 「真是有精神啊.」 一站在京介的面前,远峰仔细端详他的石膏. 「很痛吗?」 「还好.」 「我之前就感觉到了,总觉得你很像纸拉门耶.」 「纸拉门?」 「就是和室里面的那个纸拉门啊.」 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远峰说道: 「所谓的纸拉门不就是不管换贴多少次,一定会有破掉的东西吗?像人的脚部容易撞伤的地方,或小孩子光以那里为目标留下伤口的位置,感觉好像都会有这种部位嘛.」 「那又怎样?」 「所以,我想就算治疗再治疗还是会受伤,是不是就已经是这种命运了?」 「你是要我放弃?」 「要放弃,还是加强纸拉门的纸,就全凭持有者的意志了.」 在远峰的背后,一名队员悄悄在耳边说些什么.大概是有会议正在等待而派人前来催促,远峰在适度地点头回应后,对京介说: 「这段期间的事件,让你辛苦了.虽然我不做出处分,但这是会议上的决议.」 「无所谓.」 「要是我能妥善指挥就好了,但未解决事件还有很多其他的问题,所以我根本没办法行动.」 「无所谓.」 「护卫队的事……」 「没什么关系.」 混杂叹息的京介刚说完,就看着远峰. 「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加入的意思.我要在现在所处的地方,做我能做的事.我要寻找自己做得到的事.」 「是吗?」 远峰露出浅笑,说道「再见了」之后离去.京介则由正面玄关离开本家. 像要刺穿肌肤的阳光从正上方照射下来.没有半点凉意的风从某个远方将祭典的奏乐传送过来.而夏日祭典正是从今天开始. 京介想不起来自己去年的这一天到底在做些什么,但两年前的这一天,他却被砂岛礼子强拉同行. 总有一天,所有伤口痊愈的日子会来临.总有一天,也许会因为自己的力量而毁了自己.肉体损坏,连太阳光都感觉不到的日子会来到,但如果变成那样,在变成那样的时候,他想传达给砂岛礼子知道.他心想实现愿望的手段,现在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今年的夏日祭典,是在家里和暑假作业对望.抱持着似乎会留下这种回忆的预感,京介朝阳光照耀的地方迈开脚步. 献给过去的花朵及谣传 「有个叫『人鱼公主』的故事对吧?」 面对在水槽中悠游的浮游精灵,西装模样的青年这么出声搭讪。在宽敞房间的正中央,只放置一个装满水的水槽。 外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浮游精灵,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头。她撩起发丝,疑惑地盯著青年。但青年却无视於对方的视线,继续说道: 「那是叙述喜欢上人类王子的人鱼公主,想把自己也变成人类的故事。为了得到双腿,代价是失去了声音,总觉得很有感触啊—:因为光流脉如果不是由术者亲口念出咒语,是不会发动力量的。」 「你好像不是那种毫不起眼的光流脉使者嘛。」 「也不是这么回事啦。那么……」 青年——远峰秋一悠哉地交叠起穿著西装的双臂,开始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也想问问你几岁了?要是不知道名字,就很难聊下去吧?」 「我没有什么名字啦,而且我只是个浮游精灵。」 「我们的祖先巫女所侍奉的精灵,有个叫做光仪大神的名字喔。」 「那不是人类自己任意取的名字吗?」 「而待在我家的小精灵,自称叫白丸子一号。」 「既然如此,不就是它自己这么决定的?我才不需要什么名字。」 「那么,我可以叫你人鱼小姐,还是要叫你半鱼人比较好?」 「家长。」 站在远峰背后的副家长石田低声叫唤。远峰的职称是家长,是本家的统领。 「名字这种东西叫什么都无所谓吧。您快点问问题吧,如果您不敢问,要不要由我来进行拷问?」 「真是抱歉,这位大叔有点猴急。」 面对将头缩回水中的浮游精灵,远峰浅浅地露出微笑。 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在相关人员之间称为「本家」的组织,其建筑是邻近虹原车站东口的一幢七层楼大厦。在普通人之中,很少有人知道本家的工作内容。 在建筑物后门,停著一辆大型卡车。即使有一般人误以为这辆卡车是搬家公司的专用车,但能正确说出本来用途的人,应该几乎不存在吧。 它本来的用途是精灵运送车。但现在货车厢却呈现半毁无法使用的状态。那是今天早上,保护市区某座公园的浮游精灵,在开往本家的途中被某种东西破坏的痕迹。 「只有短短的五、六分钟喔。」 在远峰身旁的卡车司机像是推卸自己的责任似的,以迅速的口吻描述。 「我在离开公园没多远的空地把车停下来,到对面的便利商店去,只花了五、六分钟。」 「然后当我回来时,货车厢的门就被破坏,在我探查内部的瞬间,又被人从后方揍了一拳,结果……」 远峰继续听著司机的叙述。浮游精灵则在水槽里,悠闲地摆动尾巴。 水槽上施加了结界术,形成术者以外的人无法碰触的状态。因此,攻击卡车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偷到就当场离去。听说司机的后脑勺被重击之后,在无人通行的空地上昏迷将近十个小时。他在傍晚时分终于清醒,马上向本家进行事故报告。 「离开公园后,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到本家?」 石田大声斥责司机。司机像是挨了雷殛般全身颤抖,连嘴唇也打颤著回答道: 「不……那是…因为我还没吃早餐,觉得肚子很饿,所以才会到便利商店……」 「这种事情等你把精灵运回本家之后,爱怎么样都可以吧?从公园开车回来不过才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所以,我才想为了不要在那十分钟里,因为肚子饿过头而发生车祸……」 「你认为这可以拿来当藉口吗?你被减薪了!在会议决议之前就先停职处分吧!」 司机用围裙盖住脸庞开始哭泣。浮游精灵露出嘲笑般的笑容,用尾巴前端拍打水面。水花从没有上盖的水槽飞散开来。 远峰稍微避开水花,说道: 「石田,你真的很喜欢减薪耶。那下回你的职称就别叫副家长,改成减薪官如何?我就为了你设立这种部门吧。」 石田沉默地瞪著远峰。远峰也默默地无视于他的视线,转而对浮游精灵说道: 「攻击卡车的是什么人,你有没有看见?」 …-摇著头的浮游精灵指著石田,厌恶地扭曲脸庞。 「在被装进货车厢前,我还被那个男人狠狠地痛扁一顿。所以我几乎没有意识啊。」 「是吗,那真是抱歉了。这位大叔不仅喜欢减薪,也很喜欢暴力。」 「那并不是暴力,而是运用腕力正当执行任务!」 面对提出反驳的石田,做出「哎呀,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啦」的回应,远峰轻轻敲著水槽的玻璃说道: 「就以偶遇的劫车行抢而言,对方的行动很奇怪耶。动作快得不像话,但却没偷走司机的财物。也就是说,对方是知道这辆卡车里面有什么东西,而前来攻击的。这么想来,人鱼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浮游精灵,隔著水槽对远峰投射郁闷的视线。她指尖上所有的指甲都开始伸长。 「你是想问,对于锁定我为目标的人,心里有没有数吧?」 「没错。那家伙为了逮住待在公园水池里的你,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伺机而动。但今天因为我们先越线行动,所以他才会破坏卡车。应该有这种可能性吧?」 「如果真是那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人不能放著不管吧?」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真的没看到啊。刚刚我也说过了,当时我意识很模糊。我只是隔著水槽听见声音而已。」 浮游精灵用伸长的指甲从内部敲击水槽。玻璃受到刨刮,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虽然司机和石田,几乎同时掩耳发出呻吟,但远峰却不为所动,向浮游生物提问: 「对方说了些什么?」 歪著头想了一会儿後,浮游精灵张开被水濡湿的嘴唇。 「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可是,他好像说没什么关系之类的,然后就消失了。」 「没什么关系吗……」 望著痛苦不堪的石田等人,远峰歪著头思考。 「感觉好像是在做过什么之后,顺便以你为目标啊。人鱼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搬到那个水池的?」 「因为对时间的感觉和人类不一样,所以很难说明。不过,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之后还没有遇到同样的夜晚。」 「如果是上一轮新月出现,大约是一个月之前吧。这段期间你见过多少人了?除了今天碰到的人以外。」 「因为我一直潜伏在水底,所以几乎没见过人。不过,也许从水里探头出来时,有被人从远处看到吧,但这种事我就不清楚了。」 浮游精灵再度用指甲刮著玻璃说道: 「喂,够了吧?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饿肚子,因为当我想在公园里吃掉光流脉使者时,却被那个男人从中阻挠。」 被她用手指著的石田,皱起眉头向远峰说明: 「一名路过的矫正术者在公园里,被她锁定为目标。」 「咦,是谁啊?」 「就是家长您很中意的双胞胎其中之一。」 「嘿,那还真是危险啊。」 「就让我吃掉那个光流脉使者,当作跟你说话的谢礼吧。」 浮游精灵敲打了好几次玻璃,这么说著: 「那个光流脉使者很强吧?他和你们不太一样,这一点我很清楚喔。」 「浮游精灵还挺方便的。我们人类要计算能力,还得举行测验或检查,搞得乱七 八糟的。」 远峰松开交叠的手臂,悠哉地回望著浮游精灵。 「所以说,强悍又有点与众不同的光流脉使者,会比较好吃咯?」 「没错啊,而且吃了还可以延年益寿。」 石田加深眉间的皱纹,并打算走近水槽。但远峰却便了个眼色,制止石田的行动。 「最近,在这个城市还发现除你以外的浮游精灵,该不会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吧?」 「这该怎么说呢?听到传言而跑来这个城市的同伴,好像是有啦。」 「传言?」 浮游精灵在水中做了一次全身翻滚後,再次将头露出水面。 「在下很多雨的时候,光流脉使者之间发生过争斗吧?」 「你还真是清楚嘛。」 「因为强大的力量,这个城市有一度遭到破坏,但却也在一瞬间修复。在阳光强烈照射的时候,具幻屋被打倒了。他是败在跟下大雨那时同样的力量之下。」 「精灵之间会讨论这种话题?还挺可怕的耶。简直就和在商店街谈论附近传言的三姑六婆一样。」 「对於世界的力量均衡只要有一丝紊乱的气息,我们都会很敏感喔。」 「原来如此,感谢你提供宝贵的情报。」 远峰回过头面对石田,抓著后脑勺说道: 「市内或许还有其他浮游精灵。」 「我明白,我会全数纳入保护之中。」 石田在眼中蕴含狰狞的光芒后,倏然从房间离去。似乎是被石田踩了一脚,正在啜泣的司机开始放声大哭。 远峰重新面对水槽,用指尖缓慢地戳著玻璃表面。 「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你在哪里都可以生存吧?」 「大概是这样。」 「如果你有喜欢的大海或河川,可不可以告诉我?不管是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在吃到那个光流脉使者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真不好意思,那个光流脉使者不是你的食物,而是我的棋子喔。」 远峰像是要打断浮游精灵的主张,朝水槽踏近一步。 「冥河也有水吧,要不要送你去那里?」 在丰花说出口之前,京介完全忘记这回事,原来虹原高中也有学生会。 会忘记的理由是因为对京介而言,学生会单纯是个无缘的存在。在日常生活之中完全没有牵扯上的机会。虽然一手包办开学典礼及全校集会等活动的似乎是学生会,但京介却好像没参加过这类活动。 (插图) 因此,踏人位于第一校舍三楼的学生会办公室,对京介来说是入学以来第一次。 「……叫笠冈是吗?还是没有叫这个姓氏的学生啊。」 担任书记职务的二年级女生,看著京介和丰花的脸这么说道。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将从高中创校以来到去年为止的所有毕业生,依照年度编成名册保存下来。因此当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时,丰花就向干部提出阅览名册的申请。室内有一名书记边看杂志边吃似乎是晚餐的便当,对于丰花的要求,她很乾脆地答道「请自便」。 配合合唱团高年级学生的谈话内容,从资料架上取出前年的毕业生名册。虽然薄薄的册子里记载著将近三百位学生的姓名,但其中却没有笠冈这个姓。京介与丰花心想应该只是漏看,互相进行再次确认,但还是没看到。 不只是前年的名册,连在那前后的年份及过去五年内的东西也全都回溯调查过,但结果却是相同的。他们也想过是名字本身错误的可能性,而配合相似发音的名字一起寻找,但却演变成庞大的工作量。 大概是很在意在架子前面骚动的丰花,担任书记的学生也将便当丢在一旁前来帮忙,最后他们三个人将三十三年份的名册全部确认完毕。不过即使如此,笠冈这个姓氏还是到处都不见踪影。 「她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书记将名册重新塞回架子上,转头看著丰花。 「该不会是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搞错了吧?」 「是这样吗……」 在京介的身边,丰花带著想不通的神情喃喃说道。她正盯著前方的墙壁。而墙上贴著招募新任干部候选人的海报。看来下个月在校内就会举行选举,但丰花感到不满的当然不是海报的设计。 「今天其他干部都已经回去了,因为从明天开始会变得更加忙碌……」 书记关上架子的玻璃门后,对著京介和丰花点头示意。 「关于那个叫笠冈的学生,下次我会帮你们向会长及其他学长姊询问。因为三年级的干部对其他学校的事也很清楚,所以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非常谢谢你……那么,我们下次再来罗。」 丰花以比来访时双肩略垂的姿势,定出学生会办公室。在来到这里之前丰花还干劲十足,就连写著「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就宰了你们」的恐吓信,也断言一定是恶作剧,还说出就算不是恶作剧,也怎么可能会输的豪语。 当京介也打算离开房间时,书记开口对他说: 「我记得你是一年六班那个有名的不良少年吧?」 「班级方面是猜对了。」 「从去年开始在后夜祭时,各个班级的不良学生都会聚集在一起,进行淘汰制比赛。是关于打架的。」 「思。」 「今年也要举行,但人数还不够。你也要出赛吗?要是获胜了可以得到奖金喔。」 「我不会去。」 书记感到意外地竖起眉毛。 「为什么?哎呀,出赛的全都是粗鲁的学生,所以多多少少会受点伤啦。不过,反正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我没兴趣。」 「是吗?唉,你要是改变主意,在比赛前一天之前跟我说喔。」 京介关上门,叹了一口气。无效治愈体质现在是第三阶段。他从没听过有体质治疗法的说法。看来是拖着损坏的身体活着的感觉,恐怕在死之前都摆脱不掉了。 「看太多名册了……眼睛好痛。」 待在走廊上的丰花,抬头看著昏暗的天花板转动颈子。 明天就是文化祭前的准备结束日。会场设定等费力的作业也增加许多。不仅为了明天做准备,今天早早解散的班级很多,连办公室里的教职员也几乎没人留下来。 里面虽然没看到前年的三年级导师,但在虹原高中教书教了十五年以上,即将退休的数学老师还在。他也是京介班上的科任教师,京介在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后,就接到这位老师十分认真地忠告:「你还是去动个手术,把计算机装进脑袋里比较好」。 这样的老师即使被问到笠冈这个姓氏,马上做出「我不知道耶」的回答。 「不好意思,因为只有成绩相当优秀的学生,我才会记住名字啊。不过其他学生的事,我也会用分数好好记住的。那个叫笠冈的女生她考几分?」 「她是前年的三年级学生。」 「前年的学年成绩第一名,是叫安西启克的学生啊。」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她是在文化祭之前从顶楼跳下来的三年级生喔。」 丰花烦躁地甩动浏海,开口说道: 「她一定有很大的烦恼,您连这样的学生都不记得?」 「如果有这种学生,那…我应该也会记住名字。可是前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面对悠哉回答的数学老师,丰花在嘴里轻轻地咋舌。京介在丰花身边忍著呵欠,重新确信要在办公室里得到学生的情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所高中的老师,基本上 都是对学生漠不关心的。不仅不干涉学校活动,连学生之间发生的事件,只要不是情节重大,都不会传到老师这边。 「前年的三年级学生之中,在毕业之前死掉的学生只有一个……」 数学老师看著窗外,带著想早点回家的神情说道: 「他应该是个男生,而且还是病死的。」 「那个叫笠冈的人虽然跳楼自杀,但似乎还活著,所以她没有死喔。」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数学老师爽快地放弃回答,说道: 「虽然现在也是这样,但那个学年的孩子,也把打架闹事当家常便饭,再加上还有很多生命力非常旺盛的学生哦。像是骑著摩托车冲进校舍;还是一次抽五十根菸的学生……」 当数学老师对着他们诉说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光是和那时相比,现在算是和平一些。因为在后夜祭还刻意设立打架比赛咧。」 数学老师话说到这里,就伸手把话筒接起来。 「打架比赛,这是什么?」 虽然丰花提出询问,但京介却沉默地摇头。要是知道奖金的事,丰花应该会高兴得让京介踊跃出赛吧。而且不用说,她自己肯定不会参加。 打电话来的对方似乎是朋友,数学老师只顾著亲切地聊天。大概是看透已经无法再继续问下去的样子,丰花拉起京介的手,朝出入口方向迈开步伐。 「那个老师真是没礼貌耶。什么分数、病死,还是骑摩托车冲撞校舍,他难道没有其他的记忆方法吗?」 被丰花拖行到走廊上,京介突然陷入思考。当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己的存在会以什么样的说法留下来?是极度缺钱、愚蠢的矫正术者,还是有名的不良学生?但先决条件应该是要有人记住自己吧? 因为那是怎样都无所谓的疑问,所以他马上就把它抛在脑后。但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情,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离开办公室后,丰花开始申诉已经到了饥饿的界限,因而决定去吃晚餐。丰花也没和京介商量,就迳自朝学生餐厅走去。 学生餐厅若依照平常的作息,是与下午六点的放学时间同时关闭。但这几天听说因为文化祭前的特别考量,所以开放到将近八点钟。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座位区里大概还有二十名左右的学生,正在边商量事情边吃饭。 但是,厨房的灯光却已经熄灭。当丰花拚命挥手呼唤时,一名正在清洗碗盘的大叔似乎很为难地答道「烹调工作在五分钟前就结束咯」。 「自由特务真是可悲啊。」 紧握著学生餐厅免费餐券的丰花,以虚弱无力的声音嘟囔著。 「靠著不明确的情报三番两次来回奔走,却没有半点收获。心想即使如此吃过饭后还是要继续努力,却只因为五分钟之差而连幸福的休息都无法得到。不过没关系的,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使就这样虚弱而死,我感觉自己也会带著微笑的。」 「你从早上开始就到处吃个不停吧,少吃顿晚餐应该死不了的。」 当京介这么说时,丰花泪眼汪汪地怒骂回去。 「京介大笨蛋!这不是热量问题,而是心情问题啊。吃饭是人生中最高级的报酬啊。」 丰花的肚子像是与怒骂声轮唱般,发出十分惊人的声音,让前来摆放餐具的学生吓到打翻盘子。丰花以如同野狗般的气势冲去捡拾盘子。但当她知道没有任何吃剩的东西时,又把盘子朝学生的方向丢去。 正在计算营业额的阿姨大概是可怜丰花这副样子,而将卖剩的饭团免费让给她。虽然每个饭团的米饭都是乾巴巴的,但份量却有五人份。丰花浮现出灿烂的微笑,只将其中的一人份交给京介。因为以秒为单位变换心情,所以才会马上肚子饿吧?在京介的指摘下,丰花的个性还是没有改变。 选定空位子坐下后,从窗边的座位上,有个朝他们挥手的男学生。在餐具旁摊开大张道林纸的,是三年级的风纪委员长谷。他的座位上没有其他学生,长谷似乎是独自吃饭。 虽然京介打算装作没看到,但丰花却很爽快地挥手回应。因为肚子饿的关系,丰花的脑袋才会变得怪怪的吧?京介心想即使只有自己,也要换到其他的座位,但他的衬衫下摆却被丰花紧紧抓住。 「太幸运了,京介。」 「应该和危机搞反了吧?」 「你仔细看看风纪委员长的餐盘。是九月的学生餐厅新菜单,横纲蛋包饭喔。而且他好像还没有动手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我从进入新学期后,就一直想吃那个了。」 丰花踹了京介的膝盖内侧一脚,催促他前往长谷的座位。京介觉得真是可悲,竟然非得和风纪委员长面对面吃饭。明明不是自己的选择,但京介还是勉为其难走向窗边座位。 「风纪委员也工作到这么晚,真是辛苦啊。」 听见丰花说的话,长谷的眼镜发出亮光,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警戒委员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吧?」 「托你的福,我们可以坐在你前面吗?」 丰花隔著桌子,在长谷的对面坐下。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也只好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浮现出满脸笑容的丰花,视线完全被长谷的餐盘抓住。 「你很在意这个?」 似乎是误解丰花的视线,长谷用手掌比著餐桌上的道林纸。 「这是风纪委员会代代相传的特制校内地图。虽然附带商业机密而有规定不能给部外人士观看,伹因为你们兄妹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让你们瞧瞧吧。」 「思,太厉害了。哎呀,这是什么?有灰色圆形记号的地方是一条京介的午睡地点。你调查得真仔细耶。」 丰花开心地这么说,还扯著京介的手臂。虽然京介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但眼睛还是盯著道林纸。整个纸面上画著虹原高中的简图,图上还纪录各式各样的符号及颜色。 栏外也记载著范例说明。例如被涂黑的区块是不良学生经常用来抽菸的地方,体育馆里就是全黑的。紫色是容易拿来打架的场所,红色则似乎是用来表示三年级大型不良集团的势力范围。 就如同丰花所说的,在顶楼、校舍的角落及校园外围,整齐纪录著灰色的圆形记号。风纪委员还真闲啊,京介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想。 「那么,这张地图要用来做什么?是要在文化祭上展示吗?」 「不会拿来这么做的,我不是说过这是商业机密吗?」 面对提问的丰花,长谷涂著紫色的色铅笔回答。虽说是简图,但长谷还是在通行走廊附近涂上颜色。 「因为新发现打架的区域,所以我正在追加纪录。」 「思。先将这种东西做好,这样无论何时都可以逮住学生啊。你真的是很喜欢风纪委员的工作嘛。」 「应该说喜欢吗…这已经是我的人生本质了。」 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笑容的长谷,说出令人惊悚的话。 「从国中时期开始,我就一心专注于风纪委员。我打算在大学攻读法律,从事维护世界秩序的工作。」 「哎呀,真是糟糕。真不知道日本会变得容易居住,还是住不下去呢。对吧,京介?」 虽然被丰花徵询意见,但京介却无视于此。他心里只想到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当长谷踏入社会时,京介的减薪和贷款也都结束了。不但应该存够可以独立生活的资金,超过十八岁的术者,也可以一个人负责区域工作。向本家提出申请后,迁移到某个海外分局,离开日本继续矫正术者的工作。他心想这是不算太坏的计画。 最好是安静又气候稳定的城市。只要人口不多,土地闭塞的情形也会很少吧。天空一整年都是蓝蓝的,自己只要一整天看著那些就可以了。即使就这样睡著了,也不会有人埋怨与阻挠。 远离机场及车站,通往市区的道路因为是乡间而十分复杂。从日本跑来寻找京介的人全都会迷路,没有人能够到达。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小城市。 城市里只要有水和一点点食物,还有一台香菸的自动贩卖机就足够了。住在当地的沉默老爷爷,会为香菸补货及兑换零钱。但当说出想抽的品牌时,大概会说需要订货吧。 但是老爷爷不会说日语。 而且京介也不会说外国话。 打一开始,对于不会说外国话的术者申请,本家会许可吗?虽然无论去哪个国家,念诵的咒语都是日语,但并非就算不会和当地人交谈也没关系才对吧? 光是要被丢到英语会话教室,京介大概只要一天就会大受挫折。而且这件事还会被副家长嘲笑。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股悲哀的气氛。面对形状歪斜的饭团,京介叹出沈重的气息。 「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带著灰暗的表情及茫然的眼神。」 坐在旁边座位的丰花,惊讶地盯著京介。长谷也歪著头看著他这边。京介回答「没什么」后,甩了甩头。他可以想见积极梦想未来的行为,对自己而言是不太适合的。 「喂喂,能不能也让我帮你涂颜色啊?」 重新面对长谷的丰花,露出豪爽的笑容这么说著。在色铅笔散布的前方,有装盛横纲蛋包饭的餐盘。但长谷却将手肘抵在两者中间。 京介可以预料到那是利用提出帮忙作业来让对方轻怱大意,趁著将手伸向色铅笔时,一口气也把手伸向蛋包饭的作战。这不算自由特务,而是扒手。与其说是扒手,应该已经算是强盗吧?京介心想怎样都无所谓,将身体靠到椅子的靠背上。 「虽然你有这份美意,但已经没有需要上色的地方罗。」 「可是,这张地图在整体上黄色不太够,我认为配色平衡方面不好。」 「哎呀,这并不需要平衡啊。」 无视于争论不休的丰花等两人,京介望著地图上的范例。曲线代表二年级的不良集团a和b的对抗最前线。星星记号则是有偷拍癖奸的一年级男生拍摄焦点。仿佛只要将记号连结起来就会形成某个星座般,有许多星星散布在地图之中。 在按照顺序远望的期间,京介察觉也有使用频率很低的记号。红色的叉记号是发生死亡事故的地点。在地图中使用那个记号的地方,只有一处。 那就在刚刚长谷涂上颜色的通行走廊附近。叉记号似乎是以前就划上的,新涂上的紫色框框从上面将记号的一半涂满了。 「哦,那个啊?」 因为听见长谷的出声搭话,京介抬起头来。原来在他无意识间,将手指放在红色的叉记号上。 「那里是好几年前,一名生病的学生发病的地方啊。」 大概是误会京介有兴趣的关系,长谷用食指推著眼镜说明。虽然丰花以十分惊人的气势将手伸向蛋包饭,但正要开始述说的长谷似乎没有发现。 「病情发作时,那名学生只有一个人,因为那里是很难引起注意的地方。所以才延迟救援,被发现时他就已经死了。校园里面曾出现病死者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喔。」 「那个人该不会是前年的三年级生吧?」 丰花打断长谷的话开口说道。因为她说话时嘴里还塞满食物的关系,所以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结果让眼睛眨个不停的长谷,慢了几秒之后才点点头。 「明明是入学前发生的事,你们兄妹俩倒还满清楚嘛。没错,是在前年秋天。」 「你有没有听说过在那一年有打算跳楼自杀的学生?」 「如果听过,就会马上纪录在地图里了。」 「说得也是啊。」 舔了舔残留在嘴唇上的番茄酱,丰花低微地随声附和。虽然脸颊上也留下红色的线条,但她本人却好像没察觉到。京介打了个呵欠,将餐巾纸丢过去。 笠冈这个姓氏没出现在任何地方。若说除了姓氏以外可以当特徵的,就只有企图跳楼自杀的过去。但是,看过那一幕情景的人却是极其少数。对於将昨晚的校外人上当作笠冈来追查,京介觉得会陷入瓶颈。他甚王觉得把这条情报视为并不可靠反而比较轻松。 但要是这么想,从傍晚到现在所花的时间就全都浪费了。因为是悲哀的自由特务工作,所以就是无可奈何。他想正嘟著嘴唇的丰花,恐怕也跟自己的想法近似吧? 「说到在事故那年发生的事……」 长谷调整了眼镜框在鼻梁上的位置,以调查事件般的感觉开了口。 「大概就是有一名三年级学生退学的事吧。」 「退学?」 把餐巾纸弄掉在地上的丰花,挑起了单边眉毛。长谷回看丰花点了点头。 「虽然在我们学校是司空见惯,但几乎都是不良学生。因为前年出事的是一名认真的学生,所以我只是因为身为风纪委员,觉得在意才记住的。」 「那个人姓什么?」 丰花将身体探在餐桌上,提出询问。几枝色铅笔在地图上滚动,勾勒出好几道鲜明的轨迹。 「该不会是叫笠冈吧?」 「是叫什么呢……虽然我也有是这个姓氏的印象,但如果没确认过去的风纪委员日志,就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那就快点去确认啦,马上就去!」 「这种事无所谓啦,丰花同学,你从刚刚开始就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啊?还有,你的脸上沾到类似番茄酱的东西喔。你是怎样在那种地方沾上的?」 长谷这么说完后,终于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餐盘。说到番茄酱,应该就会联想到蛋包饭吧?京介心想,他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虽说这是理所当然,这名中辍生并非是毕业生。在毕业生名册上找不到的名字,在过去的风纪委员日志中找到了。前年中辍的女学生名字,似乎是叫笠冈理保。 「目前住址不明喔。」 长谷用右手推起眼镜,再瞄了一眼左手拿著的便条纸说道。 大概是被强迫往返学生餐厅及後门附近的电话亭之间,长谷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 被丰花抢走食物,还遭到驱使的长谷,脸上有种对人生感到疲累的表情。 长谷一年级时,笠冈理保是虹原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因此在长谷的学长姊之中,或许会有知道笠冈理保通讯地址的人。于是如此推测的丰花,就命令长谷前去收集情报。而这段期间,京介和丰花在学生餐厅座位喝著免费的茶水。这完全是一段轻松的时光。对于总是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妹妹,京介算是有点明白她的心情了。 「住址不明…是指她搬走了?」 丰花将装了茶水的纸杯放回桌上提问。长谷坐在椅子上擦著汗回答道: 「这个嘛,得从一开始说起了……我和二、三年级时与笠冈理保同班的学生取得了联系。他说他知道笠冈理保在校时所住的地址。是在虹原南二丁目,好像还离学校挺近的。」 长谷似乎是口渴了,在这里把话头打断,并把手伸向纸杯。但那却是丰花的杯子。被丰花打了一下手掌心,长谷带著悲苦的神情,将视线移回便条纸上。 「听说笠冈理保在那里和阿姨两人相依为命。但是,大约在笠冈理保中辍,所以就错过了询问她的机会。他还没说从高中退学的一个月前,她的阿姨好像去世了。房子也在那时候转手让人。」 「关于新 的住址,那个人没听说吗?」 他说因为她阿姨的葬礼及笠冈理保本人她高中退学之后,就没跟她联络了。」 长谷用指尖抚摸喉咙,浮现出渗入疲累的表情。 「他也说连她为何中辍的理由都不知道。突然想起她没来上学时,就只有一张退学申请书寄到学校来。只是……」 长谷大咳了一声,然后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刚刚我也提过了,病死的学生和笠冈理保好像是同班同学。根据朋友所言,在那名学生死后,笠冈理保就变得消沉到一眼就瞧得出来。」 「跳楼自杀的事也是真的咯?」 「虽然没看过现场,所以什么也不知道,但他说就算发生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奇怪喔。我所问到的事情就仅止於此,可以休息一下吗?我好像不太适合做这种工作啊……累死啦!」 长谷从位子上起身后,就摇摇晃晃地朝开水供应区走去。丰花将视线定在纸杯上,低沉且悠长地嘀咕著。 「我单纯地推测一下……」 用嘴巴碰触纸杯,丰花皱起了眉头。 「自杀未遂或退学的原因,应该是亲密的同学病死的关系。就像合唱团的那位学姊说的,笠冈理保现在即使不是虹高学生也想寻死——大概是想追随那个人的脚步吧……」 环视著已经少掉大部分人的学生餐厅内部,丰花压低说话的声音。京介也不由自主地追著丰花的视线。学生餐厅职员用缺乏热情的动作,擦拭空下来的餐桌。虽然长谷在开水供应区前被不良集团纠缠,但职员却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个地方不明白。」 丰花用双手托住脸颊说道: 「为什么事发之后都已经过了两年的现在,她才想做同样的事?她不是一直好好活到现在吗?」 京介伸手拿起自己的纸杯,开口说道: 这得去问她本人才知道吧?」 「本人啊……」 放开支撑腮帮子的手,丰花一把将纸杯捏烂。残留的一点液体飞溅到桌上。 「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也出现在校园里?」 「天晓得。」 「你觉得该说什么好?」 丰花以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著: 「面对眼前一个想死的人,我应该说些什么?合唱团的学姊也说过,即使制止她也听不进去……虽然我明白别人有别人的处境,但大家一起为文化祭加油时,都不喜欢身边有人死掉吧?」 考虑几秒钟后,京介也以几近自言自语的音量回答她: 「那就叫校外人士滚出去吧。」 「……你真冷淡耶,京介。」 丰花将双臂放在桌面,把脸贴伏在其间。可以听见从远方传来长谷的惨叫声。 京介拿起丰花的纸杯,连同自己的杯子一起捏烂,看著灰暗的窗外。 警戒委员的工作,是到文化祭结束日为止保护校园。矫正术者的工作则是净化负责区域的闭塞。同时担任这两项任务的人看到校内有人想自杀,应该如何应对?就算重新思考,所得到的答案还是没有改变。那就是把自杀者赶到与文化祭无关的地方。 因为这么做,不但文化祭可以顺利举行,就算在别的地方死了,人也只是以自己的意识死去,而不会产生闭塞。 他心想这个答案应该没错。 但是他不太想采取这个手段。 「我差不多要关门了,你们快走吧。」 学生餐厅职员以轻蔑的口吻,从京介他们的餐桌旁经过。 关于救人的词汇,无论在教科书上或术书上都没记载。京介现在确定知道的,就只有这样的事实。 窗外所见的月亮,比昨天还要细长。 在淋浴时一看到左肩,正如所想的确实留下五指所造成的瘀青。要是淋上热水就会疼痛,但如果浇上冷水又会剠痛。真是麻烦的东西,在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半个人的淋浴间,京介进行深入的思考。 今天早上被浮游精灵咬成一条一条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已经不在京介手中的证明书背面,有一条冷淡的注意事项。那就是宣告有这种体质的人,无论怎样的治愈法都会均等无效化。也就是不管是光流脉的力量、名医的手术,或是有中国四千年历史的秘药,全都无法生效的意思。 读到那条注意事项时,京介心想「均等无效化」这句话还真是无情。当他思考能不能换成稍微温暖一点的词汇时,姊姊就换说「四面楚歌,只有痛苦。虽然心里没有感觉到什么温暖,但京介现在想想这是很恰当的表现。因为即使出现瘀青,连药布或药膏都对他产生不了作用。 京介从淋浴问回到第二校舍的空房间——警戒委员的待命所时,丰花已经趴在地上睡得香甜。 右手拿著自动铅笔,下巴前还放著翻开的笔记本。在丰花的肚子底下,两个代替座垫的睡袋被压扁了。虽然在他去洗澡前,丰花宣布「今晚要不合眼地警戒校园」,但她似乎是在拟定作战计画的期间就睡著了。 看看时钟,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又笑又哭,又生气又烦恼的,如果一整天部喧闹不已,差不多也该累到想睡了吧。京介想著这些事情,偷偷看了丰花的笔记本。 上面写著「让犯人重回现场的作战」。就像纵火犯会重回火灾现场那样,丰花似乎是认为笠冈理保及窃贼,今天晚上或许又会出现在同样的地方。半夜十二点时,是在第一校舍楼楼梯间。接著到早上之前,要巡视遭窃的教室及体育馆等地。这样的预定计画就写在笔记本里。丰花依旧潦草难看的文字,京介没什么自信地整个看完了。 虽然并不是赞同那顷作战,但京介想了想,还是到校园走动巡视一下吧。因此他站了起来。等转过一圈回来之后,再把丰花叫起来拿回睡袋。他心想自己若要休息,到时候再开始也没关系。京介只带著玲洗树树枝,关掉房间的电灯后走到走廊上。而丰花嘴里正说著不太高兴的梦话。 京介首先移动到第一校舍。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室,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只有显示紧急出口的绿色灯光照亮黑暗。 根据从执行委员长佐久间那里听到的话,今晚留宿在校内的学生人数大约是二十人。 只不过,这是已经提出留宿许可书的人数。但应该还会有像昨晚的自称摄影师那样,未经许可就潜入的学生吧?虽然不知道那二十名学生睡在哪里,但到处都没有人迹。传人耳中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及偶尔从窗外传来的虫鸣声。他感觉到明明是几乎每天生活的地方,只因为时间点不同,就有一种来到不知名场所的错觉。 就在走到四楼的走廊时,京介察觉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脚步声,而停下了脚步。 可以听见缓慢移动脚步的乾涩声音渐渐传过来。当集中听力时,耳里也传来微微呼吸的声音。很接近。京介留意不让自己的气息被对方发觉,将视线投注四周。 在楼梯的方向可以看见人影。一个微驼行走的影子,朝楼上慢慢移动。因为与京介的所在位置相隔数十公尺距离,所以别说是对方的长相,连服装也完全无法判别。 是自称摄影师所看见的那个女人吧。但是,只是某个学生正在走动的可能性也很充分。因为不接近瞧瞧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京介开始朝对方迈进。明明应该是听得到他这边的脚步声,但人影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样子。 「请问…」 听见楼梯下京介的呼唤,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延长至背部的头发无声地晃动。只是在楼梯间停下脚步,对方并没有回过头来。 「你在做什么?」 即使京介做出询问,对方还是什么都不回答。从 背部的线条看来,让人觉得是个女的。虽然穿著整套的高中指定运动服,但尺寸却不合身。袖子覆盖到指尖,裤脚也有点拖在地上。而且在裤子底下是打赤脚。 每一次呼吸,肩膀的线条就微微地上下移动。对方还是持续沉默著。 当京介脚踩上楼梯时,从右边的通道响起怪异的声音。一名穿著制服的男学生朝这边冲过来。学生呼喊著一些不可理解的话,朝京介飞扑而去。 就在快撞到之前,京介改变身体的姿势,让学生绊到脚而跌了一跤。但他马上就站起来,对著京介亮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及右手拿著的物体。那个物体就像学校工友所使用的割草镰刀。 「不要刺探她!」 学生大声地这么说。听到声音,京介就想起来了。虽然因为表情不同而没有马上会意过来,但他就是昨天在校门口,跑来拜托京介把木板让出来的学生。 「我应该警告过你们,敢插手这件事就杀了你们。我是认真的!」 学生来回挥舞著割草镰刀,发出怒吼。空气被削砍的恼人声响,传遍了整条昏暗的走廊。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内情,但还是必须先让对方冷静下来。於是京介对学生说道: 「我只是个警戒委员。」 当京介边说边往楼梯间的方向瞥去,人影露出背影伫立在原处。京介将视线移回学生身上,继续说道: 「我是受托要在文化祭结束之前保护学校,所以我只是来回走动。」 「那种行为就是在刺探!」 将双手都放在镰刀刀柄上,学生以大于京介将近十倍的声音回应。 (插图) 「佐久间学姊不应该雇用什么魔女的。她想做什么,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割草镰刀似乎是疏于维护的物品,刀刃的部份生锈,到处都斑驳不堪。京介摆出无论学生如何行动都可以应付的姿势,询问对方: 「你认识那个女的?」 「我说过不要刺探吧?」 「她是不是叫笠冈?」 「我不知道啦!」 学生抡起镰刀,朝京介飞扑过来。京介在考量後续状况後,觉得与其闪躲不如先夺下武器,于是也朝学生挥动手臂。 就在此时,可以听见从附近传来类似敲打大鼓的惊人噪音。受到惊吓的学生因为短促的尖叫而使镰刀落地,京介也不由得停止动作。 一回过头,就看见从走廊的前端有个抱著大鼓的女学生慢步走来。带著拚命三郎的表情甩动两条下垂辫子的,是风纪委员塩原。 「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打架!」 塩原叫喊著,并持续敲击大鼓。风纪委员应该也是为了取缔而留宿在校园里吧。因为塩原认真的表情相当恐怖,所以京介在转移视线时,又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间。然而人影已经开始朝楼上移动。 「风纪委员要是也敢来阻挡,我照杀不误!」 捡起镰刀的学生向塩原冲过去。察觉到危机的塩原当场停下脚步,把大鼓敲得更加响亮。京介心想就别管这种东西快点逃吧,他打算给学生来记扫堂腿让他跌倒。 受到身体失衡的学生牵连,京介也一起摔在地上。在想起身的京介身上,学生压制著他并扯开喉咙大喊「别动」。他带著一脸只有脑充血,不知道要对谁如何攻击的表情。看来只是嘴巴说说,事实上他根本不打算杀人。 京介打算反压制学生的身体。但抵抗的学生挥动镰刀,刀尖还划过京介的左肩。看来他果然是不打算真的刺下去,学生讶异地发出惊呼。塩原也发出比大鼓还要大的声音。 顺著将胆怯的学生推倒的气势,京介站了起来。但学生的身体却摔在走廊上,连镰刀也一起滑落到地面。京介避开飞奔过来的塩原,冲上楼梯。 肩膀的疼痛使得左侧有点不方便。虽然是生锈的镰刀,但却比想像中还要钝重。一想到瘀青的疼痛就这样再加上一笔,心里就觉得无所谓了。京介为了无视疼痛而如此自言自语,一路跑上楼梯。 他打开顶楼的门。几乎就在同时,从正前方的铁丝围篱上,一个人影把身体丢到空中。可是该说什么予以制止,京介连判断的时间都没有。; 顺著风势,可以微微听见有东西撞上地面的钝重声响。一口吞下变得苦涩的气息后,京介跑向铁丝围篱。而装在空罐子里的鲜花,则翻倒散落在水泥地上。 在铁丝围篱前,放了一个踏脚凳。那是和文化祭用品一起立放在储水槽阴影的。京介隔著铁丝围篱的金属线看著下方。在位於校舍後方的昏暗地面上,倒卧著一个人形黑影。但从顶楼的距离,却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只要马上施展治愈术,应该可以得救吧。还是她已经当场死亡了?因为珍惜思考的时间,所以京介也利用脚凳爬上铁丝围篱。要是直接跳到地面上,就会演变成追随自杀的状况,所以他拿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使环绕星辰之气运用自如,垂直微风从地面至天,强度三。羽翼啊,乘风飞舞!」 从地表上产生出轻度的上升气流,铁丝围篱为之震动。蹬著脚边的地面,京介跳进空气的漩涡。利用风力调整自由落体速度的这项法术,花不到十秒就可以平安降落地面。 当他双脚接触到地面,解除法术力量时,首先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大概是那一带杂草成长茂盛的关系,还响起二重、三重唱的虫鸣。 在长到膝盖高度的野草另一侧,倒卧著一个俯卧的人影。被抛出来的四肢全都扭曲到奇怪的方向。不但指尖完全停止动作,甚至连抽搐都没有。 长发披散在地面上。从头部中心流出的液体,往乾涸的土壤静静地渗入。京介握起玲洗树树枝,朝人影定近一步。他心里想的不是恐惧及焦躁,却只是大事不妙而已。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当场死亡了。 在人影的背部出现白色的光芒。那是比打火机的火光还要小、还要微弱的光芒。虽然是与大城市有点距离的虹原市,但却不曾听过有萤火虫栖息的传言。就算是一只迷途的萤火虫飞来,季节也不对。京介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微微闪耀的光芒,没多久就扩散到人影全身。当一根根的头发都被白色包覆时,人影的头部有了动作。人影用双手撑在地面,缓缓地爬起来。 破裂的额头,在转眼间愈合。扭曲的关节恢复原样,人影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每当受伤的部份治愈时,光芒就会消失。京介依旧停步不前,目光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拾起头来的人影,默默地回看京介。无论她的脸上或身上都已经没有伤口,令人无法想像在短短几十秒之前,她还是个撞到地面的人。 对方果然是个女人。年纪看起来比京介梢大。虽然长相清秀,但脸上浮现出的胆怯及哀愁神色却过於浓厚。当接近观察时,给人与其说是留长发,不如说是毫不理会任其生长的感觉。 「……血。」 女子看著京介,喃喃说道。虽然有种叫「细如蚊蚋」的形容声音方式,但她的声音却正是如此。不过,那不是在夏天大肆飞来飞去的蚊子,而是在秋天一开始就失去力量,即将死去的蚊子。 对方观看京介的左肩。看到渗血的衬衫,京介也终於想起伤口的事。但一想到,伤口就开始传来疼痛,还带著讨人厌的热度。他心想因为那柄因生锈造成刀口缺角的镰刀,所以细菌或许已经侵入体内。 女子朝他这边走近。女子将包覆长袖运动服的右手臂无声地举起。在她的指尖上还残留仅有的一点白色光芒。 指尖伸向京介的左肩。她好像没有攻击之意,只是让手指接触到肩膀。白色的光珠 滑落到肩膀上的伤口。 光是这样的动作,伤口就治好了。从被划开的衬衫底下窥视皮肤,出血状况已经停止。虽然还留下伤口及被石田抓到的瘀青,但颜色变淡了。如果不是无效治愈体质,也许就能完全治好。京介将视线移回女子身上。放下手臂的女子像是转移视线地低下头。她的指尖已经看不见光芒了。 从校舍跳下来,却毫发无伤地站起来的女学生。和从顶楼跳下来,不靠药物或光流脉治愈术,就能让伤势复原的女子。虽然思考共通点很充分,但京介打算向不知是否为笠冈理保的对方发问。 「抱歉,」 女子这边先开口了: 「擅自碰触你的身体,真是抱歉。」 「不……」 「因为力量擅自发挥作用,我的伤势也自行痊愈了。」 女子仍旧低著头说道。 可以听见从校舍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及争吵不休的声音。也看见好像是利用楼梯下楼来的塩原及男学生的身影。当塩原他们察觉到京介时,两人像是在比赛似地跑过来。 「我又死不成了。」 女子这么说道。 面对杂乱的人类气息,在野草底下的小虫异口同声地停止鸣叫。因为找不到回应女子的话,所以京介也闭上了嘴。 往生与今世的初步准备 这个某个秋天,在某所学校内交谈的对话。 「放学时间早就过了。」 「无所谓,反正回到家也只是一样冷清。」 「抱歉,听说前阵子你的家人都过世了。」 「没错,所以无所谓。」 「可是,天色已经很晚了,连星星都出来了。」 「我不太清楚星星的名字。」 「虽然我也不懂,但在秋季的天空里,我大概还知道英仙座之类的。」 「它在什么地方?」 「就是看起来像人形的星座,在距离电塔不远的上空。」 「柏修斯是什么样的人?」 「我记得他是个消灭怪物的人。」 「原来是这样。」 「这座城市是观星的好地方。」 「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关系,不仅建筑物不高,连末班车都很早收班。」 「你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是虹原市民?」 「在念小学之前我是住在其他地方,是比这里还要乡下的地方。因为父母去世,才会被住在虹原的婶婶带来,但婶婶也在前些日子去世了。」 「就这样?」 「就这样,你呢?」 「直到国中之前,我是住在其他地方,是比这里还要繁华的都市。因为父母离婚,所以才和父亲一样搬到虹原来。但父亲也没活多久。」 「我完全不知道。」 「因为我根本没说过。」 「你进这所高中的理由呢?」 「因为看起来很普通。你呢?」 「一样。」 「将来的梦想呢?」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你呢?」 「算是跟你一样吧。」 「在电塔上可以看见的人形星座是英仙座,我记住了。」 「随着时间的变化,它会从电塔上移动。」 「啊,是吗?」 「要是季节转变,隔没多久就看不见了。」 「真是寂寞啊。」 「才不是呢。对吧?」 「什么?」 「一起回家吧。」 这是好几年前,他和她交谈的内容。 然而现在。 从她所在的地方,看不见任何星光。 「出现了,出现了。」 「是人,是人。」 「是可疑人物。」 「是变态。」 喧闹声和嘈杂的脚步从耳边掠过。当自己察觉到不知在何时睡着的事实时,一条京介微微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天空,是一整片延展开来的卷积云。虽然发出淡淡光芒的太阳微微向西方倾斜,但却呈现出要称作夕阳还言之过早的角度。现在应该是下午两点过后,自己大概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吧。京介从闲躺下来的堤防撑起上半身,并伴随着呵欠扭动脖子,还发出奇怪的声音。 风强势地吹拂着。沾在高中指定的白衬衫上的杂草碎屑,被吹散到河堤下方。强风吹动在斜面上生长茂盛的芒草穗梢,在轻柔地拨动虹原川的睡眠后,朝着对岸逝去。 在河滩上有一群背着硬壳书包的小学生,不知是因为学生帽被吹走还是其他原因而乱成一团。刚刚的声音和脚步声来源似乎就是他们。京介又再次倒卧在堤防上。 这几天的天气预报,频繁地告知飓风的形成。今天所吹起的强风,大概就是前几天出现的什么第十几号飓风的影响吧。可是在今年秋天形成的飓风,即使登陆了日本列岛,却都一律避开虹原市而行,简直就像是在嫌弃这个位于关东外围的小城镇。 京介嘴里喃喃念着「真是和平啊」,闭起了双眼,他想再多睡一会儿。他心想,只要在日落之前返回学校应该就可以吧。 「石蒜花盛开咯。」 在头顶上,传来这样的声音。虽然不明白那是谁的声音,但因为有种听过的感觉,所以京介睁开了双眼。 堤防上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称为黑色的人影并不是比喻,而是这名男子的皮肤从头到脚完全漆黑一片。无论是t恤还是裤子,都带着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轻微脏污,早已近乎黑色。而男子单手拿着的一朵红花,制造出微妙的点缀。 出现了、是人、是可疑份子、是变态。一想起小学生口中所说的话,京介撑起了上半身。小孩子往往口不择言,但是不会挑话讲的大人也不在少数。因此,对于做选择嫌麻烦的京介,决定不要太常说话。 但以为这个怎么看都像可疑人物的对象是他认识的人,所以京介开口说道: 「胜田先生,你回日本了?」 对方露出一大排白牙笑开来。他转动花朵,踩着轻快的步伐走下堤防。 「因为是在往生时盛开的花朵,所以又叫彼岸花。日本的花名真是容易理解。」 看似从花茎中间折断的那朵花,一味展露单一的鲜红,而描绘出弧线的花瓣前端则死命直指天际。虽然是秋天时节在堤防或路边随处可见的花朵,但京介却连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 当胜田将不知达哪儿找来,类似瓦楞纸般的褐色物体拖过来后,就在京介的身旁铺开那样东西,并屈身坐下。 「好久不见啦,小老弟。」 「是啊。」 「有个叫噗噗可波的国家,也有和石蒜花相似的花朵哦。」 「咦?」 「以那个国家的语言来说,是快要死掉的意思喔。」 「嗯。」 胜田在赤道下小国的教会里,担任美索达拉西教这个京介不太懂的宗教神官。胜田的国籍姑且算是日本,话虽是如此,但据说他待在日本的时间,一整年中只有极短暂的期间。虽然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因为经常穿着类似现在这样的服装,所以听说遭到白眼的情况是没完没了。京介是在几年前和这名神官相识的,而最后一次见面则是在今年的四月。 从那时起到今天为止约莫半年的时间,胜田大概在遥远的国度里对着遥远的天空,献上各式各样的祈祷吧。而京介在这半年里,包括高中生活及光流脉矫正术者的工作在内,也发生了相当多的事情。 京介稍微重新思索一遍,并将掉落在脚边的黄色学生帽,朝着小学生的方向丢过去。 「九月二十一日,星期二,下午两点十四分——」 从口袋里取出手表,胜田直视着手表的面板。在除了时刻之外还显示日期形式的面板上,有十二颗小小的钻石发出光芒。虽然京介对高级手表没有兴趣,但那种光芒对正处于减薪期的矫正术者来说,却是会让人开始无意义地叹息的东西。 「如果是下午两点,我记得是普通科的高中学生正在用功读书的时间。」 胜田将手表放回口袋,取而代之的是抽出火柴及菸盒。 「你又翘课了?」 「从前天开始就没上课了。」 「那真是糟糕。」 胜田划开火柴并点燃香菸,说道: 「应该学习的人要是放弃学习,会造到美索达拉西神惩罚的。从右边的鼻孔里,会长出十种颜色的鼻毛。」 「文化祭快到了,所以才会像这样浪费上课时间,一整天都只用来进行准备工作。」 「如果是这样就不是天谴对象了。那么小老弟,你是翘掉了准备工作吗?」 「正确来说并不是如此,但或许很接近吧。」 京介远望着对岸,伸了个懒腰。可以看见在对岸的提防上,有个上班族模样的男子正和京介一样闲躺着。 因为三天后就要面临开幕的文化祭,所以京介就读的县立虹原高中,现在正笼罩在热闹的气氛里。无论 哪个班级的学生放学后都在学校待到很晚,或是夜宿学校,似乎正努力进行节目的准备工作。 京介所属的一年六班也为了将教室改装成鬼屋,学生们因而忙得不可开交。虽然准备活动是从暑假前就开始进行,但对学校活动不怎么关心的京介,却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迎接了第二学期。 不知是考量到京介对团体行动感到棘手的个性,还是只是单纯无余于他的存在,不管是文化祭执行委员或是同班同学,至今都不曾说过一句要他帮忙的话。因此为了心怀感激地接受这份盛情,在今天上午这段期间,京介都和从教室里搬出来的柜子一起待在阳台角落打瞌睡。虽然他心中真正希望的是在屋顶上睡觉,但却因为其他学生都在那里做东西而不得其门而入。 然而迎接正午时,大家才发觉事前准备用来布置鬼屋的三合板数量还少很多,而且也似乎没有重新采购的预算。因此,文化祭执行委员对班上所有同学下达「什么东西都可以,去捡些板子回来」的指令。因为执行委员杀气腾腾的集中力十分惊人,所以连待在阳台的京介也在转眼间被叫起来,赶出了教室。 之后,他不知不觉地走在路上,终于抵达了虹原川,他心想如果是散落野草或是垃圾的这道堤防,应该可以找到一些木版碎片。虽然他心里这么想,但却在寻找的途中出现睡意而一直躺到现在。京介自觉还是就这样一直翘下去算了,于是又再伸了个懒腰。 点燃第二根香菸的胜田,表现出想用的话就拿去的样子,递出火柴盒。但京介因为没带菸,所以摇头婉拒。 胜田撑开黝黑的眼皮,张开双眼。 「你戒菸了?」 「虽然没有戒的理由,但却有很多因素。」 「能让我猜猜那个『很多因素』是什么吗?」 胜田用被太阳晒黑的手遮住京介的头顶,开口说道。嘴角叼着香菸的胜田闭起眼睛,露出愉快的笑容。 「是极度缺钱吧?」 持续一分钟左右沉默的胜田如是说。不知何时,小学生的身影从河滩上消失。只有一只红色的蜻蜓,像是与风竞速般地飞去。 「小老弟,你是极度缺钱吧?」 「你不需要再重复一遍。」 「你在梅雨时节住院了吧?因为那里是使用医术的地方,所以禁止制造烟雾。」 胜田连掉落在膝盖上的烟灰都不抖落,继续愉悦地说道: 「出院之后,这回是被上级处罚,才会断绝财源,因而形成极度缺钱的状态吧。我猜对了吗?」 取代京介回答的,是一声深深的叹息。事实上胜田所说出的,可是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待在日本,从哪里观察自己的标准答案。 从统管所所有光流脉使者的组织「本家」手中,所收到的今夏惩罚是减薪十成,而减薪期的结束时刻是在十月份。之后还有要交给父母的生活费及修理道具的贷款等着他,所以目前还是持续处于不得不节省香菸费用的状态。 「你也用不着这么沮丧的表情。」 张开眼睛的胜田露出牙齿微笑。 「如果是真正需要的东西,一定会到你手中的。」 「是吗?」 「没错!无论是金钱、力量、梦想,还是生命,所有的东西都一样。只要一放手,就会在那个时间点消失。」 突然吹起的强风,将香菸的烟幕卷向天际。胜田吐出长长的气息,喃喃说着: 「今年秋天的风好象挺强劲的。」 「每年都是这样吧。」 「每年、每天都会吹着不一样的风。」 「嗯。」 「今年的风既强劲又寂寞,最好别发生什么怪事。」 抬头看着平凡的秋季晴朗天空,带着奇妙神情的胜田这么低语着。对于轻抚脸颊的清风,京介没有特别的感慨,但还是适当地作出回应。 「在冬天结束之前,我还是会住在之前的公园。」 当香菸抽到滤嘴附近时,胜田说道: 「要是有意愿的话,就过来玩吧。」 「等我有那个意思再说。」 「还有,你应该快乐地参与活动啊。」 「我没有那种意愿。」 神官在黑黝黝的脸上,露出苦笑起身。 「看到小老弟你还留在现世,我就放心了。」 胜田爬上堤防后,就在逆风中朝着市区的方向慢步离去。虽然京介对着那个漆黑的背部眺望一小段时间,但胜田却完全没有回过头来。因此京介又将背部贴回堤防上。 在胜田离去之后,留下红色的花朵及瓦楞纸。但强劲的风势又再度吹起,石蒜花因而被吹到不知名的远方。 抬头仰望的京介突然眉头深锁。 他一直深信是瓦楞纸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块板子。 县立虹原高中文化祭执行委员会规则。在执行委员会准备室的角落,掉落了一本写着这个名称的手册。 虽然只是用订书机钉住影印纸的委员会手打制作的手册,但厚度却有好几公分,总页数超过一百页。 一看到版权页,就可以知道初次发行是距今的三十二年前。那也是第一届文化祭举行的年份。而从第二届以后开始,每当制定新规则,或是内容产生变动时,手册都会随之更新制作。 虽然夸张地说是「规则」,但内容却非常单纯,里面尽是些诸如下列的事项: 文化祭于每年九月下旬举行。 热烈欢迎来自校外的参观者,并藉此机会加深与地区人士及外校学生的交流。 但不可过度喧哗,亦不要太过加深与警方的往来。 对于拥有许多美少女的虹原圣女学园高中部及国中部学生,需事前分送招待卷。而直接前往该校的文化祭(每年九月上旬举办)更具有效果。 预算方面要平均分配给各社团。此时,执行委员不得有接受贿赂之类的行为,亦不得对落泪及威胁屈服。 文化祭结束之后,执行委员在短时间内还是不能放松心情。特别是对于在食品贩售上形成大热卖的团体要进行监视。在举办伴随饮酒的闭幕宴会之类的场合,须请求风纪委员会的协助及细心指导。 再者,从今年度起本项目中「请求风纪委员会的协助」一点予以删除。这是因为在规则修订会议上,「以本校情形来说,只要一和风纪委员有所牵扯,就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这项意见,获得全场一致通过的关系。 在列出各式各样的规则之中,有一条从几年前起就追加的项目。但因为是用细小的字体书写,所以大部分的委员都忽略了。而那是下列这样的规定: 执行委员代表须在文化祭前进行祈福消灾仪式。 「学姊,我真的可以吗?」 被日落之前微弱阳光照射的二年级男学生,懦弱地垂下双眉。 在虹原高中校园的正中央,除了他之外,还聚集几名文化祭执行委员。每个人都在风势及气温下发抖,穿著换季前的夏季制服不停咋舌。 「可以啦,因为你家是开寺庙嘛。」 既是三年级女生又是执行委员长的佐久间,气势凌人地回答。而佐久间随便绑起的发束及意志力坚强的脸庞,正受到夕阳的照射渲染。 「唉,我家的确是开寺庙的。」 因为担任执行委员而被叫出来的二年级学生,对著在校舍背後逐渐下沉的落日大幅度歪著脖子思考。 「可是,因为这种理由就要我来祈福消灾,这样好吗?毕竟我没做过僧侣的修行,再加上因为我是老三,所以大概也不能继承寺庙。而我本身是想成为马拉松选手。」 「我可没问你这 种事!」 佐久间用力跺著地面,发出很大的音量。不仅造成二年级生肩膀颤抖,连在背后的执行委员也全吓得直打哆嗦。 「想当马拉松选手,只要你自己喜欢就行。无论想到什么地方,只要飞奔而去就好啦!既然如此,你可以从现在开始绕著校园的跑道跑啊;水远跑下去!」 「对不起,只有现在我会以成为僧侣为目标!」 「明白就好。既然知道就快点动手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佐久间押著二年级学生的肩膀下达命令。虽然二年级生在胸前交叠双臂,但却在夸张地歪著头十几秒后,不安地说道: 「我没读过经文耶。」 「随便念念就可以了。」 「那…我就随便开始罗。」 二年级学生双手合十,开始在现场转圈圈,以暧昧的口气开始念些无法理解的话语。可以听见杂乱之中大多是na行的发音。 佐久间沉默地合掌,而从各学年推派各两名学生为代表,聚集而成的执行委员也模仿她的举动。 「学姊……」 在佐久问身旁的一年级女性委员,小声地询问: 「那样做真的没问题吧?」 「没什么不好啊。」 佐久间仍旧双掌合十,点了点头。 「只要叫继承僧侣血缘的人来做点什么,不就形成像样的祈福消灾仪式吗?」 「可是既然要做,请真正的僧侣来正式祈福一番,应该比较好吧?」 「你真笨耶,你以为叫真正的僧侣来要花多少钱?委员会的预算已经见底了。」 「可是,学姊……」 其他的委员也一样小声地插嘴说道: 「这场祈福消灾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进行的仪式?」 「像是盖房子或拍电影之前,不是都会进行类似祈福的仪式?这不就和那种仪式一样吗?」 「那么,我们学校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这是当然的啊,像我们这种悠哉的学校里,哪会出现什么东西……」 佐久间突然把话头打住,将目光栘向校园的角落。 「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你多心了?」 在校园的正中央,二年级学生还是持续绕圈子。针对文化祭制作出室外用巨大迷宫的田径队员正鼓掌喝彩。 直到前些日子为止,在太阳刚下山的短暂期间,天空还留有傍晚的亮度。所谓的夏季黄昏时刻就是这样的光景。 望著现在毫不犹豫就染满夜色的天空,京介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因为在堤防上睡过头,所以当他清醒时太阳已经完全西下。就像在开始降低的气温下,自己会因为打喷嚏而清醒过来一样。 从虹原川返回高中的京介,在校门口停下脚步。他单手仍旧拖著杨杨米般大小的木板,对校门的周遭茫然地投注视线。白天离开学校时明明什么都没有,但现在却装上十分华丽的装饰。 有五公尺高的大红色入场门。还有一堆原色文字跃动的看板,及萤光色的纸糊玩偶。 在纸糊人偶手中拿著的看板上,以吓人的粉红色文字写著「陶醉在虹高祭吧」,这似乎是今年文化祭的标语。京介的脑浆只眺望校门一带几秒钟,就对满满的色彩发出拒绝反应,且开始产生麻痹现象。 校门的周遭还有几名学生,正闹哄哄地持续进行作业。就京介的角度看来已经是过于华丽了,但对制作者而言似乎还不够。还有两天就要举行的文化祭,是校外人士都可以自由入场参观的。因此,正在赶工的学生把「大门就是生命」这句话,像是某种哲学般挂在嘴边。 「请问……」 在呆若木鸡的京介身旁,不知何时站著一名男学生。学生直指京介所拿的木板,浮现出瞹昧的笑容。 「那个…方便的话,不知道能不能让给我?」 面对不断眨眼的京介,对方以解释般的口吻迅速回答: 「哎呀…那个…你也是因为需要才会拿著的,这点我当然很清楚。不过,因为我这边突然有需要,所以可能的话,希望现在能马上拿到手……当然,只要你方便的话啦!」 学生以含糊的语调说著,但视线却老是在意校门口,让京介觉得他似乎非常著急。 这家伙大概也是被谁命令要去收集材料吧?在京介心想「不管身在何处都是一样啊」,默默地将木板交出来时,学生的眼睛瞪得圆圆地询问道: 「咦,可以吗?」 「可以。」 「咦,可是,你真的没关系吗?」 「没关系,反正也没人会对我有所期待。」 「是这样吗?谢谢,你帮了个大忙喔。」 迅速道完谢后,学生抱起木板,以飞快的速度跑开。因为这个关系造成还没有架设好的入场门摇晃,正在作业中的学生发出了怒吼。 身边的每个人,全都因为团体活动而来回移动。直到刚刚为止悠闲地打瞌睡的京介,全身上下感受到一股疏离感。 不管是电梯口还是走廊上,都散落著不知哪个班级带来的道具用品,呈现出无法笔直行走五步的状态。当京介回到一年六班的教室时,虽然时钟显示在六点三十分,但还是留下大部分的学生。 在教室的门口,担任文化祭执行委员的学生交叠双臂站著,嘴里还念著一分钟内约有六十次左右的「木板不够」。但当执行委员瞥见两手空空回来的京介时,却叹了口气说出「如果是一条,那就无可奈何了」。因为说明事情经过很麻烦,所以京介决定闭嘴。 几名女学生在地上摊开打版纸及布料,正在制作服装。那似乎是给鬼屋里的妖怪使用的东西。 在服装组里面,也包括风纪委员塩原友子,她正以灵巧的手势操控缝针及棉线。简朴的下垂发辫,配上制服裙子规矩地长及膝盖的塩原,总觉得和这样的工作十分相称。事实上,她的技巧似乎很不错,还获得其他学生的赞赏。 班上同学的私人物品,全都集中放置在教室的後面,京介的书包及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也倒卧在塩原后方。京介思索著应该可以回去了,茫然地望著行李堆。 塩原突然拾起头来。当塩原和京介四目相接时,不知为何脸泛潮红、脸颊发僵。在塩原的手中缝针被折断,面对那道坚硬的声音,周遭的学生发出短促的悲鸣。 「你怎么了,塩原?」 「哇,针断成两截了!」 「要怎么做才能变成这样啊?」 「……该不会是不想被编入服装组吧?」 一名女子带著快哭的表情,对塩原说道: 「不好意思啦,因为塩原你对家政很拿手,所以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很适合……对不起啦,你就原谅我吧!」 「不…不是,我完全没事,就跟平常一样。」 仍旧带著通红的脸庞,塩原以慌张的神情挥舞双手。 「我才是,让你们受到惊吓真是不好意思,继续吧,我最喜欢服装组了!我们要充满干劲地做下去!」 虽然塩原拿出新的缝针,但那根针也马上在手中折弯。女学生这回是真的哭出来了。京介叹了一口气,背对著女生团体。 塩原从入学开始,就是一个在风纪委员活动上拚命的奇怪学生。连京介自己也因为迟到、跷课、抽菸,及在校内携带违反校规的道具等行为,而三番两次被塩原四处追赶。 但进入第二学期后,京介感觉塩原的态度有些许改变。就像刚才那样,当她和京介四目相对,会很明显地改变脸色及表情。京介心想那应该是一种威吓吧?就连在课堂中 及走在走廊上时,只要感受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进而追寻,就一定会发现塩原正在注视自己。当然,如果当场目光相接,还是会受到威胁。而刚刚展现出折断缝针的行为,也一定是某种挑衅。 这些行为比起直接指谪违反校规而被大声斥责,更有埋下某种伏笔的感觉,令人感到相当不舒服。但毕竟京介开始重新自觉到,自己似乎十分受到塩原厌恶。 「啊啊,没办法了,我只好自掏腰包罗。」 突然,在京介背后的文化祭执行委员放声大喊。 执行委员从制服口袋取出钱包后,就架式十足地抽出几张干圆纸钞。对于遭到本家传达减薪处分以来,过著与纸钞无缘日子的京介来说,这是多少能洗涤心灵的光景。 执行委员一把抓住京介的肩膀,随著金钱递送出认真的眼神。 「喂,一条。」 「什么事?」 「你知道距离校门口大约一百公尺的前方,有一家木材行吧?」 「知道啊。」 「你到那里,去买这些钱可以支付的三合板回来。」 「为什么要我去?」 面对皱起眉头的京介,执行委员将脸更加贴近地说道: 「你可别误会了。我可从没想过要让你跑腿这种不要命的事,只是不想在文化祭开始之前就累死。」 「嗯……」 「但是,这世上不是有句话叫做适才适用吗?一条你很适合这种采买的工作。好,你仔细听著!」 执行委员像是督促注意般伸出一根手指。京介则是将采买工作这个词汇反覆在口中咀嚼,眉头更加深锁。这是一个即使在家人之中,也会被频繁强加在他身上的职称。 「木材行的老爹是以顽固却又热情著称。因此,大概会被他说正因为是文化祭这两天所使用的木板,所以要用比较好的东西之类的说教吧。当然,好的木板价钱也很高,光是我拿出的几千块,是买不到几块的。但是——」 执行委员用千圆纸钞在京介的脸上拍打几下,目光更为闪耀了。 「但是,如果看到前来买东西的高中生,是个对学校生活疲乏且无法适应的人,他会怎么样?」 「什么都不做。」 「你安静地听我说,这种人只有在一年一度的文化祭时,才会这样率先采取行动。因为木材行的老爹最会被这种事情感动。」 「……感动?」 「再加上,你身上那股让人总觉得有金钱困扰的氛围,应该更能博得同情,一定可以拿到大折扣的,搞不好还可能免费奉送呢。」 「……是吗?」 京介打从心底感到吃惊,歪著头思索。执行委员做出「一定是这样」的断言后、就将纸钞塞进京介的手中。 「拜托你了!这并不需要什么演技。你只要默默地站著,就是个适当人才啊。我相信你有这种才能!」 不知是不是接近文化祭的关系,总觉得执行委员也陷入微妙的情绪之中。虽然不用多说,这是需要过剩的热情,但这种东西无论在何处寻找,都不可能在京介体内发现踪迹。 京介叹了口气,顺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但在他背後又响起缝针折断的声音。 走出教室步行在走廊上,在京介的前方有几名学生争论不休。拿著大型照相机的男学生,正被穿著奇装异服的三位女学生包围。 虽然那身奇怪的服装当然是文化祭用的服装,但却足以吸引人群的目光。从肩上以细绳来垂吊的高裸露度洋装,就像镜球正在行走般的金银交错。裙摆部分叉开一长条细缝,布料本身是以刚好包覆全身的方式来制作衣服。 对著男学生最为激动怒吼的女学生,京介是认识的。那就是他的双胞胎妹妹丰花。而和京介同样就读虹原高中的丰花,应该是在一年三班。京介猜想著做出这么奇怪的打扮,三班要表演的节目应该是人妖酒吧之类吧。 「啊,是京介。你听我说啦,他很过分耶!」 面对打算默默经过的京介,丰花察觉后出声呼唤。丰花就像平常那样将长发在两只耳朵上结成发束,但却比以往更加横眉竖眼。恐怕连应该做来产生刺激的服装,包覆在丰花平坦的身材上,看起来都会有那么一点抱歉。 察觉到京介的视线,丰花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并挺起胸膛。 「这件衣服很可爱吧?是班上所有同学一起做的哟,才刚做好呢。」 「你不太适合穿这种衣服啊。」 当京介不自觉地老实传达出感想时,丰花挥动双手,赏了他几记耳光。男学生发出欢呼声,按下手中相机的快门。在闪光灯的照射下,京介不由得闭起双眼。 「你又拍照了,我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拍照?」 一张开眼睛,正好是丰花从男学生手中抢夺相机的时候。穿著织有金银绣线服装的两名女生分别从左右两边,将发出惨叫的男学生一脚踢开。那是一招完全不给予抵抗机会的漂亮联合攻击。京介心想,三班表演的节目或许不是人妖酒吧,而是暴力酒馆吧? 「听说这个人呢,像这样偷拍许多学生,还在校内贩售那些照片,行情是一张五百圆。 当然,他连一毛钱都没付给被偷拍的人啦,这样很过分吧?」 以粗暴的动作打开相机,并抽出底片的丰花这么说道。在丰花的胸口上别著一张名牌,上面写著「丰凯萨琳」几个字。 「丰凯萨琳,这家伙的口袋里还藏著底片喔!」 双手揪住男学生领口的女学生说道。在她的名牌上写著「芹丽奴」的字样。看来她的本名应该是叫芹泽吧?京介打著呵欠,看著丰花用飞踢撂倒男学生的模样。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生气?」 倒卧在地上的男学生好像很不甘心地抬头看著丰花等人,含糊地说著: 「虽然…刚刚是不小心才会在近距离按下快门,但我平常都是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拍照。贩卖的时候,我也是进行得不让本人察觉,买家也很高兴。而且,我还会用买卖赚来的钱采购新机器,希望能拍出品质更好的照片。这样明明对全校学生都有贡献,到底有何不可?」 「这种事情你就自己好好想想吧……啊,这个!」 正在调查抢夺来的底片的丰花,睁大双眼地拍拍京介的肩膀。 「这个,不就是京介吗?你看,你在屋顶上睡觉的蠢样被人偷拍到了耶。该怎么办,这会成为流传後世的耻辱啊!」 (插图) 「啊,那张照片之前卖得挺好的。」 男学生愉快地放松脸部肌肉,插嘴说道: 「因为是用新式的望远镜头,所以才会拍得这么漂亮。因此,虽然我出价一千圆,但那个客人却付了我三千圆,她说这是对她前来购买的封口费。奸像是个挺一板一眼的女孩……啊,我说出来了。」 「不用『啊』了吧,你真的不适合做买卖啦!」 被丰花及两名女生包围,男学生又开始发出惨叫。京介心想这真是浪费时间,决定离开现场。虽然他对采买的工作依然没有意愿,但似乎会比观赏争执来得有意义。 就在此时,男学生突然「啊——」地大声喊叫。男学生站起来,拨开三名女生及京介,紧抓著走廊上的窗户不放。 「你们看到了吗?刚刚在那边的草丛里好像有东西!」 男学生频频拍打窗户的玻璃发出呼喊。窗户的另一侧面对著后花园,没有经人修剪的杂草堆逐渐沉入昏黄之中,只有这样的光景毫无危机感地蔓延开来。 「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丰花在鼻头聚集皱纹,开口说道: 「你想岔开话题, 那可不行哦。」 「才不是啦!有啊,真的有东西在移动。喂,你有没有看见啊?」 男学生也转向京介,想要寻求认同。但因为京介没注意到窗外的情况,所以只能沉默地摇头。 「或许是按下快门的好机会啊……」 男学生大感惋惜般地喃喃自语,垂下了头。丰花半感动地哼出鼻息。 「不管什么你都想拍啊。」 「那当然!」 男学生眼眸里闪耀著光辉,点头表示同意。 「这世界上有各式各样的人。从在屋顶上睡觉的不良少年身影到怪异的照片,只要有人想要,我就只能继续拍下去。因为还是会有人喜欢像一条丰花你这种没身材的女生照片……啊!」 虽然男学生用手捣住自己的嘴巴,但在京介看来只是无意义的举动。 丰花默默地拎著男学生的衣领,把他拖拉到走廊的阴暗处。相对于逐渐远离的悲哀哭泣声,可以听见从附近的教室里传来学生们欢乐的笑声。 被独留下来的京介对窗外投注目光。在昏暗的夜空中,细长的新月悄然浮现在其中。 只是闹哄哄的校内,从现在起的这几天,会被更多的喧闹所包围。 京介心想即使不可能到得了月亮,但他还是想去某个安静的地方。 连事件也能通行的入场门 九月二十二日,星期四,上午七点。 县立虹原高中被包围在早晨的寂静之中。虽然迎接文化祭准备日的第二天,但学生就不用说了,连大部分的敦职员都还没有上班上课。校内会充满朝气的时间是从晨雾完全消散的白天时刻。 但是在这个时间,学生已经聚集的教室只有一间。那就是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准备室。 在教室里,为了公告而制作的海报、传单及手册等,筑起了好几座小山。墙上还贴著纪录从准备日开始至开幕日当天,到最後一天後夜祭为止的大型进度表上,用各种颜色的色笔加注的各种注解爬满其中。 然而,十几名执行委员背对著那张进度表,面带严肃的表情进行交谈。这是因为接到紧急联络,才会在这种时间召集所有人。 「很糟糕吧?」 「很糟糕啊。」 「或许今天之内就会传遍全校了。」 「或许明天就会传遍大街小巷了。」 「如果真是这样,也许客人就不会来了。」 「真是糟糕对吧?」 「真是糟糕啊。」 委员们的对话只是在兜圈子,并没有做出决定。 「学姊,该怎么办?」 一名女性委员表情黯然地回头看著黑板。在黑板前面,委员长佐久间正环抱著双臂。 「要中止文化祭吗?」 「如果真的这么做,会引起暴动的!」 回答的佐久间咬著嘴唇。 「学生正针对文化祭卯足全力,不良学生也认定从准备日起到开幕日为止的几天,是跷课的好日子,所以还是会有所期待。如果没有按照预定计画进行,我们的身家性命就不保了。」 「可是,要是放任不管而又出现被害人,会演变成更大的事件啊。」 「所以从刚刚开始不就是为了避免演变成那样,而在推敲对策吗?」 佐久间盯著黑板,吐出沉重的气息。黑板上写著直到刚才为止所提出的几个「对策方案」及对於方案的判断。 报警。 驳回。如果报警的话会引起大骚动,文化祭或许会中止。 付钱雇用看起来身丰不凡的人物。 驳回。预算已经到达极限。 「还是只剩下这个啊……」 当手里拿著粉笔的佐久间在黑板上写出「由执行委员设法解决」时,从委员之间涌现出不服的声浪。 「饶了我们吧!我们光是其他工作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没错!虽然预算到达极限,但人力也很吃紧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发生这种事件啊。」 「哎呀哎呀,这件事就先放在一边吧。」 在佐久间身旁的男学生所戴的厚重眼镜发出光芒,插嘴搭话。而他就是风纪委员长长谷常彦。虽然长谷是非相关人士,但风纪委员会准备室就在隔壁。凑巧从清晨开始就待在准备室的长谷,听到执行委员的骚动,而擅自加入谈话的阵容。 「首先,将那名疑似被害者的人,交给我们风纪委员会吧。那名学生所持有的高性能相机肯定是符合违反校规物品。所以,就让我好好指导他吧。」 「长谷,你少插嘴!」 佐久间白了长谷一眼,说道: 「在这种非常时期,什么校规都无所谓吧?即使不是非常时期,在这种文化祭的期间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如何?」 「不行喔,佐久间。这样是不行的。」 长谷以手指推起眼镜回答: 「像今天这种日子,或只有这一天等心境上的疏忽,会引起规范的松懈,结果连社会秩序都会随之撼动。虽说是文化祭期间,我也绝不会怠怱风纪指导的!」 面对干劲十足地说个不停的长谷,佐久间回以短暂的叹息: 「你老是在没用的事情上燃烧生命啊。」 「说没用真是太没礼貌了,我要你现在马上向风纪之神赔罪!」 「难道不是这样吗?还是说在长谷你的风纪指导之下,这事件就能解决?毫无关系的无用之人快点滚出这里吧!」 焦躁不满的佐久间一击将长谷撞飞至门口方向。虽然为了压制佐久间,其他委员伸长手臂加以制止,但不知为何长谷却还是被撞飞出去。而且他的头还撞到墙壁好几次。 抱著脑袋一时之间陷入苦恼的长谷,眼镜突然发出亮光。 「我想到了!我有个好办法喔,佐久间。在我的好友当中,有个绝佳的卓越人才。为了解决事件,我就把他们介绍给你吧!」 「卓越人才?」 执行委员恢复平静。长谷沐浴在所有人的注目下,浮现出无上幸福般的笑容。 佐久间瞪著长谷,很快地说道: 「真不好意思,对於在文化祭准备日发生的事件,我还是比较想藉由学生之手来解决。恕我无法靠其他人的帮助。」 「你放心吧,佐久间。我的好友是现在的虹高学生。」 「如果是本校学生,应该都为了文化祭准备工作而忙得不可开交吧?听说其中还有因为兼顾班级及社团两方面而累倒的人。」 「没问题啦,他们并不属于任何社团。真要说的话,就是自由特务。」 所有执行委员的声音一起低声说道:「自由特务?i。长谷对这发音满足地点点头,继续说道: 「没错,各位应该多少听过他们的大名吧。他们就是『魔女』一条兄妹!」 从委员之间发出了感叹声。对於这种反应,长谷还是浮现满意的笑容。 在虹原高中一年级的学生里,有一对姓一条的双胞胎兄妹。而开始把他们归类称为魔女的,就是风纪委员会。 那对双胞胎听说是将疑似学校校规违禁品的长形棒状物带来上学。听说那是魔法杖,他们会使用魔法解决所有的事情——从四月起经过将近半年时间的现在,在全校学生之间,不知在何时就已经认定这样的传言。 「学姊,如果是魔女的话,就可以放心罗!」 其中一名委员快乐地拍拍佐久间的肩膀说道: 「我曾听说过有三年级的学生雇用那两个人当保镳的事。他们的确挺有本事的。」 「就是说嘛。再加上那个…在五月时将怪物及长谷学长打得落花流水的,不就是一条京介吗?」 「说被打得落花流水是有点过火啦,但就因为那次的落花流水,我们现在才会成为好朋友啊。」 「如果是关于魔女的谣传,我也听说过啦。」 佐久间重新面对长谷开口说道: 「不过,他们跟你是好朋友,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啊。他们真的会接受吗?」 「这是当然的。只要我开口说一声,那两个人应该会出手帮忙。」 「那么,还是快点行动吧。现在马上把他们找来。」; 被佐久问命令的长谷抬头看著教室的时钟。确认时间的长谷突然压低声音: 「现在马上要,或许有点困难耶。」 「这可是非常状况耶,你应该看得出来吧?」 「佐久间你应该还不知道,对魔女——特别是在双胞胎的哥哥方面,他有种令我难以理解的恐怖习性。因此,在一大清早缔结契约是非常困难的。」 「习性?」 从其他委员之间,响起接二连三的声音。 「是每天早上都要做黑暗弥撒吗?」 「是每天早上晒到太阳就变成一团灰?」 左右摇头的长谷,脸上活像刻划出灰暗的阴影般回答道: 「是每天早上都会赖床啦!」 在准备室的窗外,秋虫悄悄地发出鸣声。 在剧烈的爆炸声及震动下,京介清醒过来。 从昨天晚上保持敞开状态就睡著的房间窗户,有微弱的阳光及微风吹拂。风中混杂著些微芳香,大概是来自邻家庭院盛开的金木樨吧。今天的天气和昨天没什么两样,是晴天。风势大概是从西南方稍微增强的程度。 不但天气方面和昨天没什么差别,似乎连学校的一天行程都和昨天一样。就是浪费一整天的课程,继续进行文化祭的准备。 京介心想这真是麻烦,在床上翻来覆去。昨天一如所托,从木材行那里以免费方式取得木板后,他就觉得自己在班上的使命已经完成了。这种深信不疑,从京介身上夺去了起床的意志。 但当他闭上眼睛,打算睡个回笼觉时,爆炸声又再度响起,整间房子因而产生晃动。他感觉连某个人的怒吼声都听得见。 京介微微张开眼睛,抬头看著摇晃的日光灯罩。震源好像是在楼下,以大地震侵袭而言,在窗外鸣叫的麻雀叫声太过悠哉了。但以姊姊早餐做失败来说,他又认为这样的晃动还不够。京介的姊姊是那种只要瓦斯炉的火力太强,就会念起风系咒语,连同瓦斯炉一起吹走的粗枝大叶个性。 看看枕头旁的闹钟,还不到八点,刚好是事前设定闹铃响起的几分钟前。虽然曾有过好几次没察觉闹铃声而持续沉睡的早晨,但比闹钟还要早醒过来的情形却几乎不存在。京介用模糊不清的脑袋,思索著今天早上能起床还真是一大壮举。 当然,会起得了床并不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因为刚才的爆炸声。当他这么思考的期间,猛烈的爆裂声又再度作响。到底是哪个笨蛋在抓狂?京介从床上坐起来喃喃低吟著。 一走下楼梯窥探起居室,就看见穿著水手制服的丰花坐在电视机前面,嘴里咬著吐司。电视正在播送天气预报,画面上满满的太阳符号正在闪耀。 「啊,京介,早安!听说到文化祭的最后一天为止都会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嘴巴周围沾满面包碎屑的丰花,露出爽朗的笑容开口说话。虽然她的嘴里还有没咀嚼完的食物,但光是这样,应该不会造成房子晃动吧。京介想著爆炸声及震动大概是自己在做梦,随便点头回应。 丰花将装入牛奶的玻璃杯靠近嘴边,歪著头询问: 「话说回来,京介的班上要做什么?」 「鬼屋。」 「我的班上要开大阪烧店,当天你一定要来吃喔。」 丰花的班级所要开设的既不是夜总会酒吧,也不是暴力酒馆。京介开始感受到文化祭的深奥,并偷偷环顾一下起居室。 电视上的天气预报,是跟平常一样的电视节目。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几时说起的,但这个家里从好几年前,就决定每天早上要看的就是这家电视台的节目。 丰花的吐司是切成六片的长条面包,上面胡乱涂著交错的乳玛琳及花生酱,一如往常。今天的早报被丢在地上——是和平常一样的虹原报。 从面向东方的窗户,射进不需要灯光般的朝阳,还可以听见附近邻居所饲养的狗在远处吼叫的声音。真是个稳定的秋天早晨。 在一如往常的起居室里,邻近庭院的墙上被打穿一个大洞。京介皱起眉头,向丰花提出询问: 「墙壁是怎么回事?」 「妈生气了。喂,再帮我倒杯牛奶。」 丰花递出已经空空如也的玻璃杯。接下杯子的京介,无可奈何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牛奶瓶,但瓶中的牛奶已经所剩无几。 冰箱的门板上,用磁铁贴著各式各样的留言字条。在一条家,因为是采行家中所有成员轮值做饭制,所以像「味噌快没了」之类的字条,就是给下一个轮值者的留言。而「布丁是我的」,就是对冰箱内的东西宣示所有权。因为字体写得歪七扭八,所以可以知道是丰花写的。 其他还有与冰箱毫无关系,用来告知个人回家时间的字条也会留在这里。像「因为加班会晚回家。宵夜想吃生鱼片,京介,你先去买回来」,因为从留言里飘散出杀气,所以应该是姊姊写的。但京介却在那张字条上写著「我没钱」的回覆。 在旁边有张应该到昨天为止,都没出现的新留言。那是一张利用传单背面的大字条,内容长到与其说是字条,几乎可以算是信函的地步,而且上面还是妈妈的笔迹。 「喂喂,乳玛琳和奶油好像都快用完了耶。」 丰花在京介背后出声。她似乎是连吐司都再拿了一片,在新的面包上涂抹乳玛琳。 「接下来我想挑战新的口味,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没有。」 「加有颗粒的红豆怎么样?这样的话,就不用刻意去吃红豆面包了。」 「你喜欢就好。」 「话说回来,京介,你从刚刚开始就在看什么啊?」 丰花动手将京介推到一旁,看著冰箱的门板。然后她张开嘴,发出脱序的声音: 「妈妈她留了这种字条啊。思——『我要回娘家,还没决定何时回来。注:给三个孩子,和你们的爸爸结婚,是我人生最大的失败』。」 丰花以类似朗读国文课本的语调,念出信件的内容。 「『因为爸爸老是在小钢珠及自行车竞赛上输钱,要是跟他说你实在有够逊,应该适可而止,他还会嚣张的回嘴』。原来是这样啊,他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从一大早就开始吵架啊。」 将吐司塞进烤面包机里,丰花用肩膀叹了一口大气。 「因此,吵到我六点钟就醒过来。京介,亏你还可以睡到现在耶。」 「是因为吵架的关系,才会在墙上打穿一个洞?」 「由吵架发展出来的情形就是那个。你看,还有下文呢。」 丰花指著信函,京介继续追寻母亲的文字。上头长长地纪录著爸爸对妈妈明明是专职家庭主妇,却几乎不做家事的指摘,妈妈因为受此激怒,而决定展现出就算是专业的家庭主妇,也还是会使用爆炸系法术的内容。 从一大早就抓狂的笨蛋,看来似乎是自己的家人。因为对这件事毫无感想,所以京介只能叹息。 「妈这回要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夏天离家出走时,她大概会有三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不会回来哦。」 丰花从京介的手中拿走装入牛奶的玻璃杯,带著烤奸的吐司回到起居室。京介则在冰箱上留下「牛奶、乳玛琳及花生酱所剩不多」的字条后,朝电视机的方向移动。 「明明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要互相仇视?」 丰花又坐在电视机前,发出声响啃著吐司说道。电视画面上正播映著某地动物园中某动物生下四胞胎的新闻。京介心想今天全世界似乎也很和平,默默地在丰花身旁坐下。 「他们不会离婚吧?」 「谁知道?」 「如果真是这样就糟了。因为这个房子的所有权状是爸爸和妈妈各持有一半,所以大家说不定都得搬离这个家。」 「思。」 「我记得妈妈常常这么说,因为我们家的孩子都是正式术者,所以就算一家人分开来,也可以生活下去。」 丰花不停在地上掉落面包屑,还带著阴郁的表情说话。播完动物园的新闻后,新闻主播开始传达新的台风形成的消息。 「虽然现在才这么说,」 丰花将玻璃杯中的液体一口气暍光,然后说道: 「但因为双亲都是光流脉使者,所以才会生出遗传术者能力的小孩。如果打从一开始就没有爸跟妈,我们是绝对不会出生的。」 「是啊。」 「这么想的话,我 认为能从爸爸妈妈身上诞生,真是太好了。要是被断言是人生最大的失败,会让我有点困扰耶。」 丰花将视线从电视机栘向墙壁,嘟起嘴来。因为这样的叹息,使得面包屑开始飞舞。京介也不由得看著墙上的大洞。 破洞的另一侧通往庭院。在庭院的枯黄草坪上,父亲尚静静地倒卧不动。 吃完早餐后,丰花很快出发前往学校。虽然比平常上学时间稍微早一点,但她说是文化祭准备工作很忙的关系。 留在家中的京介首先为了请人修理墙壁,而打电话给施工业者。对方说工程最快也要今天傍晚才能进行,因此为了充作紧急处置,他从房间内侧以报纸覆盖在洞穴上,再用胶带加以固定。 薄薄的报纸受风吹拂发出沙沙声响的样子,总让人有股飘荡著哀愁的感觉。虽然他也想过要以木板之类的东西取代纸张,但却在寻找的过程中开始嫌麻烦起来。他察觉到,自己好像就是没有寻找木板的才能。 京介换穿制服,拿起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以及几乎空荡荡的书包,只以开水代早餐就出门去了。时间是八点二十分,他想如果是这个时间,今天早上上学应该就不会迟到。 然而,在出门前却被爸爸逮到,京介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听他诉苦。爸爸流著眼泪,开始诉说「因为不甘心被抓到弱点,所以就不自觉地回嘴,但我不是真心的」。虽然爸爸是腕力及术者能力——很优秀的人,但以睹徒的本领而言,怎么说都很差劲。 自己的弱点是什么?京介在当时不由得思索起来。既有弱点太多的感觉,也有好像想不起来的感觉。虽然以这种感觉无法下结论,但他却想起以前爸爸当他打架师父时,所教的一句话。 无法察觉到自我弱点的人,是最脆弱的。 在拥有许多住宅区的虹原市内,最多的建筑物是超市,其次是学校,堂堂接著第三顺位的是坟场,荣登第四名的是公园。 市公所的人只要一发现空地,无论那里是多么狭小的地方,都会强行搬进长椅及游乐设施,并在入口处插上市立第几公园的牌子。虽然有关市政的事京介完全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是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内情吧,还是根本没有内情? 在京介从他家到虹原高中路上的一大排银杏树後方,同样有座小型的公园。当京介打著呵欠,抬头望著天空时,从公园的方向,跑来几个背著硬壳书包的小学生。 「出现了、出现了。」 「是人、是人。」 「是鱼、是鱼。」 「是怪物。」 带著难以判断是高兴还是恐惧的表情,小学生们从京介身旁擦身而过。 京介隔著银杏树,朝公园的方向望去。并排的树木,叶子还没有完全染成黄色,只是像举行重要仪式般随风摇曳。 公园周遭大概是考量到邻近马路的关系,筑起高大的水泥墙。从京介的所在位置无法窥采内部情形,但他也没有特别感觉到奇怪的气息。 即使直接去学校,也不可能会有非要他去做的事。因此,京介又打了一个呵欠,将脚步朝公园方向迈进。 在正方形的公园里,各只有一个小溜滑梯及长条形的水池。因为过高的外墙及树木的关系阳光受到遮蔽,公园内部十分幽暗。可以想见如此一来,从小孩到流浪汉,会接近的人应该不多。 虽然没有半个人,但还是可以听见水池那边的水流声。转移视线的京介对著眼睛所看到的景象坦率地低语著。 似乎是长时间没人清理的样子,在青苔色的水滞留的水池中有个人影。正确来说,是接近人的物体,也或许比较接近鱼类。上半身是人,而腰部以下是被鱼鳞包覆的鱼形物体,悠闲地浮在水面上。就京介所知,虚构故事中的人鱼,的确有和它相似的外表。 「你是光流脉使者吧?」 物体注意到京介,歪著头发出这样的询问。 语言的用法是日式的,连脸部的轮廓也是日本人的样子,如果有性别,大概会认为是个女的。年龄以人类的年龄来计算,应该是二十岁左右吧。而被水濡湿的黑色长发从肩膀披散到腰间,像水草般扁平地伏贴著。虽然过了残暑之後水温也会相形降低,但对方却没有感到特别寒冷的样子。 「从空气中就可以得知,因为和其他人类有些许不同。」 用指尖拭去睫毛上的水珠,类似人鱼的物体笑了。她的手指有五根,无论是长度或爪子的形状,都和人类的手指没什么两样。 站在水池的边缘,京介决定坦率地提出询问: 「你是什么?」 「精灵。」 人鱼甩动尾部的前端说道: 「从前,有个看来似乎很了不起的光流脉使者前来,他说『我把你分类为浮游精灵』。定义到底是什么?就是拥有与实际存在的生物极为接近的外形,基本上足不会对普通人类做坏事的精灵吧。」 人鱼——浮游精灵,仿佛事不关己般如此说明,并在水池中来回游动。鳞片激起肮脏的池水,绽放出奇妙的光泽。 如果说是精灵的一种,并且不会对人类做坏事,就应该不会与术者敌对。虽然并不是那么有兴趣,但京介还是试著问下去: 「你住在这里吗?」 「是最近啦,有水又没有人烟的地方,在这附近越来越难找了。」 「因为这里是住宅区啊。」 「刚刚有群人类的小孩跑掉了,他们有说什么关於我的事吗?」 「还说了不少。」 浮游精灵短促地将池水吐掉。 「我在之前住的地方,也过得很辛苦啊。因为是观光地的湖泊,所以在环境上是无可挑剔。自从被人知道我的存在後,虽然在带著相机的人大量前来时还算过得下去,但没多久连携带武器的家伙也出现了。」 「我想你也离开这里比较好。」 望著除了落叶之外,还漂著垃圾及小鱼尸体的水面,京介开口说: 「因为人类对不常见的东西挺容易引发骚动的,即使是去除了善意或恶意。」 「你还真是亲切,谢谢。」 「没什么。」 「我们都很辛苦啊。」 浮游精灵漾出很深的笑意。 风吹送过来,水面上产生出波纹。垂在京介脖子上的吊绳飘动,隐藏在衬衫内侧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在空中浮沉。 「有件事想拜托你。」 浮游精灵用双手拨开头发,说道: 「因为难得来到这个城市,所以想在离开之前做件事。」 「如果要找搬家地点,我可没办法介绍。」 「这个我自己会找,你放心吧。重点是这城市里,有很多光流脉使者耶。所以——」 浮游精灵跳离水面,她的身体与水滴一起浮在空中。在京介极为接近的眼前,浮游精灵的脸庞逼近,嘴里还排列著形状非常锐利的牙齿。; 在京介的下巴下,有什么东西突然断成条状的声音。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的绳子因为浮游精灵而被咬成一条一条的。如果闪避动作再晚个一秒钟,恐怕被咬成细条的应该就是京介的喉咙。 在距离水池边缘退後一步的地方,京介重新握好玲洗树树枝。 「你想做什么?」 「你别乱动嘛!」 一口吞下证明书的浮游精灵双手紧抓著围绕水池的石头,向上瞪了一眼。在她十指前端的指甲长长地延伸,在石头上爬出裂痕。 「光流脉使者拥有治疗任何伤口的能力吧?既然如此,让我咬一口又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杀了你。」 「你不足不会对人类做坏事吗?」 「你是另当别论。」 在浮游精灵的手中,石头应声碎裂。 (插图) 京介将在鼻尖卷起的灰尘,以叹息吹送回去。如果放任不管,对方很有可能会上岸,即使在这里逃开,感觉好像也会一直被追赶。而且,就算打倒浮游精灵,应该也不会提高酬劳,若是将尾巴做成生鱼片,似乎也不能变成姊姊的宵夜。虽然完全无法得到什么,但他却烦恼著大概只能挺身而战了。挂在京介脖子上的绳子残骸,被风吹得不见踪影。 浮游精灵移动身躯。正打算念出咒语的京介左肩,被某种东西从後方一把揪住。虽然那是人类的手臂,却被注入相当大的握力。京介肩膀上的皮肤、肌肉及骨头,演奏出痛觉的三重奏。 「又是你?有事件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你的影子啊。」 京介被人以低沉的声音搭讪,皱著脸隔著肩膀望向后方。 背后站著一名身高接近两公尺的高大男子。虽然让人联想是不是公园的墙壁靠过来说话,但当然不是这么回事。在状似墙壁的身躯上包裹灰色的西装,带著像岩石般严肃表情逐渐接近的人,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为「本家』的副家长石田。 「你退下吧。」 石田一将京介推向后方后,就朝著水池逐步接近。虽然不知道石田为何会在这里,但应该不会是晨间散步这种理由。 即使地位是仅次于最高权力者家长的副家长,仍不能改变身为光流脉使者一员的事实。大概是察觉到空气中的气息,浮游精灵露出尖牙。在昏暗的公园里,响起一阵刺耳的笑声。 对于飞扑过来的浮游精灵脑袋,石田以两手抓住加以制止。然后就这样用接近过肩摔的姿势,把浮游精灵的身体整个摔在地上。她的尾巴打散了沙子,溅起了水花。 石田将狂暴呐喊的浮游精灵反覆摔向地面。这个举动不断重复直到浮游精灵无法动弹为止。一只凶暴的棕熊正在捕捉凶恶的鲑鱼。京介对於在眼前展开的光景,产生了这样的印象。 「副家长,让您久等了——」 在公园的入口处,停放一辆奸像搬家业者所使用的大型卡车,从驾驶座上投射出精神饱满的声音。石田咋著舌,抓起浮游精灵的尾巴朝卡车的方向拖去。而浮游精灵则天旋地转地晕倒了。 「太慢了!」 往上瞪著卡车的石田,以传遍整个公园的巨大音量发出怒吼。那声音也渗入京介的体内,连带使得肩膀痛了起来。他心想,肩膀上应该留有瘀青吧。 「你应该预计在我来之前抵达才对吧?住在附近的笨蛋矫正术者差点就被吃掉了!」 「不好意思,因为路上塞车了!」 从驾驶座下来的男子,围著黑色的围裙。虽然看起来像是卖鱼的人,但从称呼石田为副家长的情形来看,这个男人似乎也是本家的职员。 男子打开载货厢的门,将从石田手中接过来的浮游精灵丢进去,接著说声「多谢惠顾——」后,发动卡车离去。面对卡车所排放出来的废气,京介忍不住咳了起来。 当渐渐看不见卡车时,石田好像很不高兴地皱起脸,开始用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掌。而他的手帕也和西装一样,是很冷淡的颜色。 「最近在市内发现好几个浮游精灵。」 石田以手帕擦拭著手说道: 「并不是从以前就栖息在这里的个体,而是在这几个月之间,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高层会议中决议,若术者提出发现报告时,就得由本家加以保护。且在制度稳固之前,由我来指挥。」 「保护……」 刚才的行为是保护吗?应该说捕获或狩猎还比较正确。虽然京介心里这么想,但他可以轻易料想到如果把话说出口,这回就轮到自己被石田痛扁一顿了。 「你没有反对意见吧?」 停止手上动作的石田,尖锐地瞪著京介。因为没有任何反对或赞成的意见,所以京介抚摸著肩胛摇摇头。 「虽然也有应该放任不管的意见,但为了避免和人类之间的无谓争斗,所以保护案才会采用。浮游精灵的性质也和以前有所变化。不但会毫无差别对人施恶,还出现像现在这样以攻击术者为目标。」 石田将手帕收起来,让厚实的肩膀稍微上下耸动。 「但相反的,也许会有捕捉到精灵的人。因为对一般人而言,无论是精灵还是我们术者,都只不过是怪异的存在啊……话说回来。」 石田郑重地重新转向京介,并提出询问: 「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是在搜寻闭塞吗?」 「没有……」 「就算再怎么转来转去工作,你还是在减薪十成的处罚中吧?还有,道具的修理贷款,应该还有二十二个月吧?」 望著变成没有任何居民的水池,石田哼出鼻息。 「我是好心才给你忠告,你最好别想靠提高功绩来飞黄腾达。你不应该对矫正术者以外的事情埋头苦干,这样只会增加无效治愈体质的阶层。还是说你是刻意进阶,藉以期待重度进阶的津贴?」 「我没想过这么细微末节的事。」 因为对聆听石田的挖苦感到疲倦,京介混杂著叹息回答著: 「我只是在上学途中绕过来看看。」 「学校?我记得你就读的学校是县立虹原高中吧。」 「是这样没错。」 「文化祭好像接近了。」 「你还挺清楚的嘛。」 「我女儿正在读虹原圣女学园国中部。她说从虹高学生那里,拿到文化祭招待券。」 「思……」 「在我有生之年,不会让她去那种既散漫加上脑筋有问题的高中。」 京介突然想像起「石田的女儿」这个人。但因为不认识石田的太太,所以能成为想像素材的、只有眼前这个严萧路器警弯男子。 想像力开始发出哀号了,京坌止刻停止思考。 「你脸上有很痛苦的表情耶。」 「没有。」 「既然如此,就快点去学校!」 怒吼的声音又在肩膀上响起。京介厌烦地迈开步伐。 正当经过身边时,石田以无所谓的语调对他问道: 「那所既散漫脑筋又有问题的高中,究竟会办出怎样的文化祭?」 「……就是普通的小吃店或鬼屋之类。」 「鬼屋?」 石田笑了。虽然曾被石田怒斥及痛扁过好几次,但因为这是他头一次正经八百地回以笑容,所以京介困惑地停下脚步。 经过京介身边,朝著公园的出口方向迈开脚步,石田以语带嘲讽的声音说道: 「你最近最好不要变成真正的幽灵喔,矫正术者的死亡慰问金可是很廉价的。」 副家长的笑脸上,只有单纯挖苦人的笑意。 超市所卖的大阪烧面糊。另外也准备了同样是市面贩售的鸡蛋、虾子及肉片、海苔粉与红姜。 以在家里也能做的大阪烧同样的做法,所制作出来的成品,虽然理所当然是大阪烧,但却只是家里的味道。 「外观和味道都很不错,但希望能有专属的特色。像是我们班的大阪烧跟别人有点不一样……」 负责烹调的女学生这么说著,丰花则在二芳动动嘴巴,点了好几次头。 在一年三班的教室里,正在举行针对文化祭制作的大阪烧试吃会。将电热盘及器具带来后,负责烹调的学生,尝试著各种不同食材及各式各样的煎烤方式。丰花虽然是负责贩售,但今天却是试吃的候选人。 至今为止的一个小时,丰花吃掉的大阪烧刚好是二十块。虽然 丰花的胃袋还有充裕的空间,但却还没遇见令她垂涎三尺的成品。 「喂,丰凯萨琳,你有什么好点子吗?明天就要布置会场,已经没有时间试吃了。」 女学生垂下眉毛,对著丰花提出询问。似乎是点子都已用尽,在她飘渺的眼睛下方现黑眼圈。 丰花咬著「可可亚大阪烧」的褐色饼皮,歪著头思考。 「这个嘛,颗粒红豆大阪烧如何?」 「颗粒红豆?」 「豆沙馅也可以,不是挺好吃的吗?」 「豆沙馅……」 「像牡丹饼一样,应该很不错。而且现在刚好是祭祖往生者的季节。」 「就是这个。也只有这个了,就做这个吧,浦川。我要去买材料,给我钱。」 女学生对著教室,呼喊文化祭执行委员的名字。用作准备工作的预算,全都是由执行委员来管理。 但却没有任何回应。取而代之的是进行室内装饰的学生回答「要找浦川,他又去别的地方咯」。负责烹调者之间响起一阵不满的声音。 尽管叫做浦川的男学生是自愿加入而成为执行委员,但从昨天开始他就频繁地离开现场而销声匿迹。大概是今天因为早上三年级的文化祭执行委员出现在教室里,将似乎没有回应召集的浦川臭骂一顿的关系。 不管是班级还是委员的工作全都跷掉了,浦川到底在搞什么?丰花咬著筷子,(喃喃说著「真是奇怪的家伙」。丰花和京介那种人不同,对平常正经八百的浦川的行动多多少少有些疑问。但她也认为,这或许只是对文化祭的气氛感到兴奋。 因为负责烹调的学生们离开教室,所以丰花必须去协助其他工作,因而环顾教室里面。在窗帘飘动的窗边,聚集著几名女学生。虽然她们脚边放著瓦楞纸箱,好像正在制作装饰用的人造花,但所有人都放下手边的工作。她们压低了音量,正在讨论些什么。 在那群人之中也有丰花担任贩售的夥伴,戴著「芹丽奴」名牌的女孩。明明试穿工作在昨天就结束了,但她今天还是穿著那套衣服。丰花心想她应该是相当喜欢吧。 忽然,那名女子以迅速的动作向丰花挥挥手。 「等一下、等一下,丰凯萨琳,你听说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 丰花朝著女生团体的方向定去。虽然窗边有只红色的蜻蜓驻足,但蜻蜓一和丰花四目相对后,很快就朝蓝天飞去。 阳光让金银绣线的服装闪闪发亮,女子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好像出现咯。」 「出现什么?」 「听说昨天半夜,学校里面有怪东西出现了。昨天我们不是抓过一个拍照的男生吗?听说那家伙被攻击了。」 从瓦楞纸箱中取出人造花用纸的丰花,停下手来眉头深锁。 昨天傍晚,丰花等人从偷拍学生的男学生手中没收了底片。虽然她们连相机也想抢过来,但因为男学生恳求「这是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放他一马。 之后,还吃了他用卖照片赚来的钱所请的三碗学校餐厅拉面。将文化祭的准备工作留 待隔天,丰花她们就直接回家了。 「那个男生后来还继续留在学校?」 听到丰花的询问,在名牌前交叠双臂的女子点了点头。 「好像是。对了,那家伙不是说过窗外有什么『东西』而一个人在那里大吵大闹的,还说无论如何都想拍下它的照片?」 「听说昨天半夜,那个『东西』出现在校舍里,那男生还带著相机到处追呢。」 其他的女生压低声音说道。 「结果在楼梯的半路上,在他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那个『东西』就袭击过来了。那男生好像从楼梯上摔下来,扭伤了脚踝。似乎连相机也摔坏了。」 丰花在无意识间,将人造花揑烂了。 登录于本家的丰花,职种是光流脉矫正术者。而净化由网罗大地特殊能力的光流脉所产生,被称为闭塞的修复地点并维持正常状态,就是她的任务。 会让光流脉闭塞的原因,有人类释放的强烈负面情感等好几种,而将其研究透彻也是工作项目之一。这是相当辛苦的工作,不仅在所有术者之中地位和酬劳都是最低的,她现在还处于减薪十成的期间。简而言之,就是得免费工作的意思。本家的高层阶级都是笨蛋,将来我成为大人物之后就要你们好看——在内心充分发过牢骚后,丰花将思绪转换到昨晚的事件上。 加害者所释放的杀意或憎恶,及被书人所拥有的恐惧,这些情绪也都会成为闭塞的原因。但昨晚为什么没有产生闭塞?丰花对於这应该是自己看漏而感到讶异,向女学生发问: 「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那个男生没看到吗?」 「听说因为太黑了,所以看不太清楚。如果相机没摔坏,应该会留下照片吧。」 「我刚刚从社团的学长姊那里听到,」 另一个女生单手握著人造花,峦筹盟些开口说道: 「昨天晚上出现的那个『东西』,学长姊在说该不会是幽灵吧。」 「是什么幽灵?」 「听说好几年前,有个在文化祭之前就从校舍跳楼自杀的虹高学生,所以一定是那个人的幽灵。」 「骗人的吧——我从没听说过,我们学校有什么自杀的人。」 「没错,如果真有这种事情,不是会刊在报纸上吗?」 「哎呀,我也不知道啦。」 提出幽灵话题的学生和其他女生,带著有些兴奋的表情说话。 「不会出现在报纸或新闻的事件,在这个世界上多得像山一样高。那个自杀的故事,或许也是被封印的诅咒话题哦。」 同学之间异口同声地发出呻吟,连丰花也面色凝重起来。然而这并不是故事恐怖的关系,而是因为她不想听到会破坏文化祭气氛的话。 「那么,如果这件事是真的……」 又有其他女生说话。 「那个幽灵足为了做什么而出现的?」 「该不会是对文化祭还有留恋,而不能安息吧?」 「如果是这么喜欢文化祭的人,应该不会去自杀吧?」 「那么,是想让文化祭中止咯?」 「昨天我看见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在校园里面进行祈福消灾仪式,难道没有用吗?」 「或许是祈福仪式无法产生效果的幽灵。」 「不是说并不是幽灵吗?我比较喜欢外星人来袭。」 学生们各自提出自己随意的说法,开始推测那个『东西』的真正身分。 当丰花打算提倡相机之神的天谴说时,教室前方有位同学呼唤著丰花。 「丰凯萨琳,有你的访客哦。」 丰花回应之後离开女生团体。对於将大阪烧的贩售负责人,加上酒店小姐风格花名的提案,丰花刚开始也觉得很有趣而举双手赞成。但是,在连续被叫几次之後,她对「丰凯萨琳」这名字也感到厌烦。 当她思索著要不要改成「丰卡洛琳」并朝呼唤她的方向前进时,在教室的门口处站著其他班级的女学生。 丰花的女学生,是和京介同班的风纪委员。 面对记得是叫做塩原的对象,丰花询问: 「怎么了?是来做只针对我的特别服装检查?」 「不,不是这样的。」 塩原摆出将双手直放在身体两侧的正确二止正」姿势,回答道: 「我是替长谷会长办事,他吩咐要带丰花同学过去。听说是文化祭执行委员长叫你过去一趟。」 「文化祭执行 委员会长?」 丰花歪著头思考,从执行委员会长这个职衔听来,恐怕是由高年级生来担任,但丰花却不认识对方。不仅不知道那个学生名字,当然,也想不到个人被传唤的理由。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那个……」 塩原在眉间刻下浅浅的皱纹,以有点嘶哑的声音问道: 「我也接到指示要把一条同学一起带去,但他似乎还没有来学校。你知道一条同学在哪里吗?」 被质问的丰花歪著头思索。 「这个嘛……早上我是有看到他刚起床,但他或许是去睡回笼觉了。他待会就会来吧?」 「那么,只是普通的迟到咯。不是请病假吧,真是太好了!」 塩原的表情露出显而易见的开怀。那温柔的微笑对丰花来说,总觉得有点恶心。丰花不禁嘟起嘴巴回问著: 「好奇怪喔。如果是身为风纪委员的你,应该很清楚京介会遵守第一堂课开始的时间来上学,并不是常有的事吧?」 「我…我知道啊!」 结结巴巴的塩原收起短暂的笑容,吊起眼尾。虽然这样才是丰花平常所见到的「风纪委员嘴脸」,但塩原的脸颊上还是泛著红潮。 「可是校规上规定,若是迟到或缺席,应该在早上八点四十分之前跟学校联络。如果没有联络,会非常困扰的。」 「好奇怪哦。」 丰花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塩原的表情。 「身为风纪委员的你,应该很清楚京介不太会遵守校规吧?」 「这…这个我知道,但是一条同学在第一学期结束时住院,刚放完暑假又裹著石膏上学,再怎么说我都很担心啊。」 「为什么风纪委员要对这种事情很担心?如果是朋友或女朋友就另当别论了。」 丰花一说完,塩原就「啊——」地大叫著退到走廊上。 碰撞到正在搬运东西的学生背部,塩原带著连耳根都红透的脸,转向前后左右赔罪。 校门口的装饰比起昨天,确实增加了华丽度。结果今天还是迟到的京介,今天也在校门前停下脚步,和昨天一样茫然地望著四周。 负责装饰的学生似乎已对只用颜料及色纸的布置感到不满,在入场门的周围缠上好几层电灯泡。连「有通电请留意」的警语,也垂挂在碰得到的地方。虽然门上停留一只带著肮脏颜色的鸽子,但不知是不是生物本能没有感觉到危机,它正悠哉地扭动头部。 京介首先想到的是…好像挺花电费的。但是是要流失金钱,还是出现伤患使校长丢了工作,对京介而言都是事不关己。现在他只要专心思考平安地钻过这道门。 「文化祭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背后传来这样的搭讪声音。一回过头,就看见一个带著白狗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京介心想应该足住在附近的人吧。 白狗将脸贴近京介的膝盖附近,并动动鼻子。虽然是相当普通的中型犬,但脖子上却戴著似乎很坚固的项圈。男子轻轻拉扯著项圈,对狗狗叫了声「太郎』,似乎是在催促它离开京介。 「后天开始。」 听到京介的回答,男子隔著入场门抬头看著校舍点点头。 「好像很有趣嘛。」 「不知道。」 男子对京介的回答发出轻笑后,拉著狗项圈离去。狗狗高兴地摇著尾巴。 校外似乎也有期待这所学校文化祭的人。京介再度抬头看著入场门,叹出一口气。 「啊,是一条。你又迟到啦!」 从校舍的方向,有多名学生七嘴八舌地嬉闹著走来。有男同学也有女同学,全都是一年六班的学生。 当京介正在思索他们要去哪里时,大概是察觉到自己表情的关系,其中一位男生停下 「昨天大家辛苦收集来的木版被人偷走了,所以现在又得去找木版。」 「被偷走?」 「对!是早上最早到学校的人发现的。而且其他班级好像也有好几样小东西不见了,所以要注意带来的物品喔。」 「一条同学,塩原正在找你喔。」 在擦身而过时,另一名女学生出声说话: 「听说是文化祭执行委员长在找你。找木板的事就交给我们,你就快点过去吧。」 「文化祭执行委员长?」 虽然京介提出反问,但却没人可以回答他。连门上的鸽子都像想起什么要事般朝天空飞去。 在没有任何人的入场门下,只有灯泡彷佛雀跃不已般持续闪耀著光芒。 这里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本家」。这个组织所拥有的土地及建筑物并不在少数。光是在虹原市内,除了车站前本局大楼及市郊外的「山丘」之外,还拥有许多土地。 虹原市隔壁城镇的海滨一带,也是本家的私有地。位於海岬前端的是一幢高约两百公尺的白色圆柱体建筑。本家的相关人员对那幢建筑依其外观,就直接称呼为「灯塔」接受本家惩处,将术者能力或部分记忆消除及封印的术者是存在的。而完成处置后成为「前术者」的人,大部分的情况都会回到一般的生活,但仍有少数会对这种日常生活有所不满的人。 在术者能力封印的过程中,身体的其他器官会出现异状。变得无法行走、移动及呼吸。原因虽说是处置的後遗症,却不是所有前术者都会产生这种症状。 详细的情况完全不明,但他们却可说是不当光流脉使者,就无法生存下去的人。而「灯塔」就是收容这种前术者的地方。 在收容所十三楼的个人房门前,有两名来自本家的术者管理部职员正在敲门,但却没有回应。职员从装置在门上的小窗口窥探内部。门板上有个用割下来的厚纸板所做成的简单名牌,上面写著「深廉寺华奈」几个字。 除了寝具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在一面墙上开著一扇大窗户。因为射进过多光线的关系,房间里面被染成一片亮白。窗户只有镶上强化玻璃,并没有做成可开关的形式。 窗边站著一名女子。她并不足有意识地望著窗外,只是接近而已。虽然女子完全没有动静,但证明她不是人偶或尸体的证据,则是一分钟眨动一次的眼部动作。 职员花时间确认过三次的眨眼动作後,就在手中的文件上写下纪录。 「深廉寺华奈,没有异状。」 「没有异状就可以了吗?」 在一旁的同事提出反驳。 「她完全没有动作。就算是动物园里打瞌睡的熊猫,多少还会动一下吧?」 「这也没办法啊,都变成那样子了。那样算是正常的。」 「这或许是她在演戏啊,明明都不动,但眨眼的间隔时间却过于精准。」 「所以啦,那也是因为她现在变成这样的关系嘛。虽然有些异常,却没有异状,明白吗?」 两名职员走出灯塔。 术者管理部的工作正如其名,是管理登记在本家所有术者的详细资料。而这两人的任务有点特殊,不仅限於灯塔所收容的前术者,而是对登录抹消术者的情报进行全面性确认。若是能大致确认本人所在地、当地环境、在那里生活的情况及并未恶用身为术者的过去,都不会有异状。而且每隔数月还会制作一份报告书。 「接下来是虹原市。」 职员走在海岬上,确认之后的预定行程。 「是四月时封印能力及记忆的前矫正术者。」 「啊啊,那家伙有人在监视,而且处置後的素行也很优良,在上次的报告中也没问题。就算不用确认也没关系。」 「要是做出草率随便的报告书,可是会被副家长减薪哦。」 「如果真是这样,就跑去向凡事都天真看待的家长那边哭诉好了。」 「再接下来,是很早以前自愿不当术者的男人。虽然为了防止恶用而消除能力,但因为还残留记忆,所以要注意一下……」 「啊,那家伙也绝对没有异状。」 职员从同事的手中抢下文件,如此说道: 「该说『没有异状』吗…应该是不存在了吧。那家伙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死了,所以也没有必要报告。」 职员撕下一张文件,揉成一团丢向大海。 而海浪正低沉地沙沙作响。 在校舍徘徊的警戒委员 你从刚刚开始就在发什么呆呀,你有好好听我说吗?」 面对无意识望著窗外的京介,一个气势凌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当视线从似乎是美术社制作的图腾柱移回室内时,女学生正瞪著自己。 名字叫做佐久间的文化祭执行委员长,大大地咋舌道: 「搞什么嘛,真是的。因为听说是魔女,所以我还以为会出现什么样的人物呢。结果不过是个呆子啊。」 「算了算了,佐久间。」 在佐久间身旁的风纪委员长长谷,调解般地举起手来。 「他这么做呢,平常是刻意以茫然的姿态来抑制卡路里的消耗,这是为了在万一之时发挥力量做准备啊。」 「但他却一脸好像完全没想到这么细微末节的表情啊。」 「你太天真了,佐久间。他的面无表情也是作战的一环。这就是所谓的优秀自由特务啊!对吧,塩原?」 被徵詾意见,站在长谷背后的塩原点了大约五十次的头。京介在心中哺喃念道:我从何时开始变成自由特务了? 才刚抵达教室,就被守候已久的塩原逮到,京介被强行拖往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的准备室。在那里等著的是第一次见面的执行委员会长佐久间、十几名委员、似乎是和京介一样被带来的丰花,以及不知为何在场的长谷。 「……那么,也包括确认的意义在内,我就再重说一遍。」 佐久间盯著京介,再度开始说明。内容是关于昨天晚上在校园里发生的两个事件。 第一件是物品遗失事件。经营咖啡厅的一年二班遗失饼乾之类的小点心及五瓶宝特瓶装的矿泉水。使用体育馆举行戏剧公演的戏剧社,遗失特别订购的三张黑色布幕。然后世演出鬼屋的一年六班,遗失十块三合板。据说在向文化祭执行委员会提出遗失申请书的各项物品中,无论哪一样在昨天放学时都还肯定存在,但到了今天早上,却发现全数消失无踪。 然后是第二件伤害事件。在深夜的校舍里,有学生被某人从楼梯上推下来。而被害者是一年七班的男学生,也就是京介昨天傍晚见过的带相机学生。听说加害者的真实身分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经过一夜,这些事件的传言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学校。会对传言加油添醋是埋所当然的,甚至连「是幽灵引发伤害事件」这种证据不明的说法也开始流传。执行委员会似乎很在意这件事会走漏到校外,对文化祭当天的来宾有所影响。大概是害伯文化祭会宣告中止的关系,所以听说还没向校长或警方告知事件的情况。 京介刚开始以为自己是被当成嫌犯而被强押到这里,但却不是如此。执行委员会长佐久间,是来拜托京介和丰花调查事件的真相。 「的确,如果一直处在发生奇怪事件的情形下,学生也无法投入准备工作。与其进行准备,我班上的同学更想相互讨论揣测。」 站在京介身旁的丰花这么说道。可以听见从某个教室里,平稳地传来演歌曲调的音乐。在从敞开的窗户吹送进来的微风下,浏海缓缓地随风飘动,丰花继续说著: 「如果执行委员集中心力搜寻犯人,本来的工作就无法进行了。就结果而书,文化祭本身也许会变得无法顺利进展……好吧!为了学校,我就接下委托。京介你也没问题吧?」 丰花将双手搭在京介的左手臂上,以断定的口吻说道。 她应该是在期待委托礼金吧,但丰花隐含期待的握力却达到石田的等级。面对在手臂上流窜的疼痛,京介发出短促的低吟。明明手臂是最近才治好的,却似乎感觉到又要被折断的危机。 「喂,你快说没问题啊。」 丰花在京介耳边尖声耳语。包括佐久间在内,室内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对京介来说,无论今天、明天还是後天,直到文化祭最後一天为止,他都预计要在校园的角落睡觉度过。可能的话,他希望能照这样实现预定计画。 然而,似乎看穿这一点的丰花,从任何人都看不见的位置敲了京介的后脑勺一记。以结果而言,就变成被迫点头的模样,因此委员之间响起一阵掌声。 面对向委员挥手回应的丰花,京介混杂叹息地问道: 「你没问题吗?」 「那当然。」 「如果接下这份工作,就不能参加文化祭了。」 「这种形式的活动也可以纳入参加范围哦。而且,这个事件马上就可以解决,我早就已经看穿真相了。」 小声做出回答的丰花,对著京介使了个眼色。 「两个事件的犯人是同一人。因为窃贼当场被男学生看到,所以才会为了灭口而把他从楼梯上推下来。」 「那个窃贼是谁?」 「食物、黑色布幕及木板,遗失的物品全都是只要花钱,就又可以收集到的东西。」 丰花回握著前来握手的女委员的手,说道: 「如果反过来思考,那些都是即使不去偷,只要花钱就可以轻易得手的东西。也就是说,犯人并没有钱。只要找出全校最缺钱的人就可以了!」 「如果是全校最缺钱的人……」 「你心里有数吗?」 「我想应该是你跟我吧。」 丰花的脸上窜出愕然的表情。 佐久间交相看著京介和丰花,说了一句「拜托你们了」。 「也包括查明事件真相在内,请你们工作到文化祭顺利结束为止。至于职务名称,这个嘛,就叫做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怎么样?」 室内涌现出更盛大的鼓掌风暴。虽然有个委员说出「用了一堆汉字,很帅喔」的无上赞美,但京介却完全不明白到底帅在哪里。 昨天是采购工作,接着是警戒委员,京介已经感觉到轻微的疲倦。想在文化祭中什么都不做消磨日子的想法,或许本身就是个错误。 虽然执行委员提议要制作警戒委员的名牌,但却被京介断然拒绝。 之后,被强迫和佐久间仔细商讨,并被命令如果有需要的东西就先说出来,于是丰花提出的要求有警戒委员的餐费、宿舍及住宿用品等。虽然京介并没有料想到,但既然称作警戒委员,似乎就必须住在校内直到文化祭结束。 至于委托的礼金,佐久间说在委员会的预算上无法支付现金。但相反地,改以文化祭的纪念电话卡一张,以及文化祭期间,无论在哪个社团都可以使用的免费餐券一百张为订金。丰花因此十分雀跃。 文化祭的期间是两天。想到在这段期问肯定会用光一百张餐券的丰花胃袋,对京介而言只有恐惧。 一走在走廊上,就听见许多没见过的学生传来「加油喔」的声音。关於京介兄妹接下警戒委员的传言,似乎已经广为流传了。丰花面对声援的学生,展露笑颜挥手回应。虽然丰花命令京介也要挥手,但却遭到对方拒绝。 离开准备室后,马上就展开身为警戒委员的行动。虽然京介提出先找间空教室睡个午觉,等到校内发生什么事再前去查看的作战计画,却被丰花说「太差劲」而遭到否决。由于丰花说「感觉和警戒委员这个职务很搭」,而开始光明正大地在校园里穿起证明矫正术者身分的黑色斗篷,但京介却认为那样反而比较难看。 穿成那付模样的丰花所提出的计画,是先去见过每个事件的被害人。她判断既然犯人的预测已经猜错,就有从头开始观察事件的必要。 遭受遗失受害的团体——一年二班及六班,和戏剧社的代表全都说出「随便放置在没有上锁地点的物品,一到早上就消失了」。据说不仅没有目击小偷的人,连犯人的痕迹也都没发现。 「被偷走的东西我们可以马上重新采购,因 此没什么关系。而且社团里的所有人都必须集中心力在练习上,所以目前也不是生气的时候。」 从练习中抽身的戏剧社社长,在体育馆的入口对京介两人这么说: 「不过,还是觉得心情很差,所以可能的话请逮捕犯人吧。」 「交给我们吧,放心,你就专心练习吧!」 拍着胸脯的丰花,露出充满干劲的笑脸回答。 「话说回来,你们要演出什么样的戏剧?」 「今年是演罗密欧与茱丽叶。」 「啊啊,是那个有名的争执故事啊。」 「罗密欧及茱丽叶的演员是实际正在交往的情侣,但却不太能将情感融人角色里,他们说不了解世所不容的爱情,真是伤脑筋。」 社长疲倦地这么诉说,然後返回体育馆。 「世所不容的爱情啊,的确,对普通的人来说或许很难涌现真实感。」 丰花背对著体育馆,迈开步伐说道, 「啊,但术者也是这样吧?虽然连恋爱都说不出口,但一旦说要结婚,本家又会埋怨的事,我曾经听说过喔。」 「埋怨?」 「哎呀,应该是小孩的问题吧。只因为现在术者人数太少,所以如果双方不是光流脉使者就不能通婚,听说就是在埋怨这些。」 「我不知道这种事。」 「我也是最近才从爸那边听来的。应该没人告诉过你吧?要是我呢,如果礼子还活著,也不会告诉你这种事。」 「思……」 「不过,我们两个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犯人的真实身分。接下来要去被人从楼梯上推下来的男生那里咯。」 在通往校舍方向的通行走廊上,丰花小跑步地前进。从正上方照射下来的太阳,连丰花的身影都没留在走廊上。 京介只抬头看了天空几秒后,就缓缓追随在她身后。 据说发现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男学生的,是留宿在学校的执行委员。当他在半夜里听见惨叫飞奔而至时,只有男学生倒卧在走廊上,听说执行委员也没有目击到犯人。男学生的脚受了伤,虽然被送到保健室,但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离开。 在前往保健室的途中,丰花说要先回自己班上一趟。听说是要向班上同学说明,请求排除在工作分摊之外。丰花在掌声及声援送行下,从一年三班的教室离开。在送行的学生当中不仅有不知为何流下眼泪的女生,连丰花也热泪盈眶地挥著手。 在走廊上等待的京介看见这种光景,长叹了一口气。他觉得无论这里还是那里,每个学生多多少少都有点兴奋的气息。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当然就是文化祭。就如同在文化祭时,时而生气、欢笑或哭泣,所有人都尽情狂欢。对于这件不过是学校活动之一的事情,京介甚至开始感受到威胁感了。 「你看这些,是饯别时拿到的喔。」 丰花走到京介的身旁,让他看到手中捧著的塑胶袋。袋子里放著好几个透明塑胶盒,里面似乎全都是大阪烧。 「虽然无法参加班上的摊位活动感觉很寂寞,但是这个部分,我要在警戒委员的工作上加油了。」 丰花打开一个塑胶盒,吸著鼻水说道: 「这么一来,我不但能报答所有以笑容为我送行的人,也是为了所有的虹高学生……啊啊,总觉得接下了一件好差事啊。」 「你就加油吧。」 「你不要说这种活像事不关己的话啦,京介你也要加油啊。」 丰花眼眶中所有的泪水消失殆尽,竖起了眉毛。而她从塑胶盒中取出的大阪烧,则带著沾满泥土般十分惊人的色彩。 「京介,你不用跟自己班上的同学说一声吗?就算你是再不合群的人,在文化祭的时候应该也会负责什么工作吧?」 「什么都没有。」 「真的吗?」 「因为没人会对我有所期待。」 「思……」 虽然丰花嘟起嘴巴几秒钟,但马上放松脸颊说道: 「不过太好了,因为靠这份委托,你就可以得到期待了。啊,京介你也要吃大阪烧吗?反正你一定没吃早餐吧。」 「我不要。」 「要是你饿昏我可不管喔,因为我们要积极工作到最后一天!」 丰花气势凌人地咬下手中的大阪烧,然後喃喃说了一句「好奇怪的味道」。 从校门口到走廊,在全部染上文化祭色彩的校园里,只有保健室依然还维持正常的内 在房间最里面的三张病床上,只有一张被人占据著。原本备置的薄棉被堆成洞穴的形状,从内部响起抽噎的哭泣声。 当丰花向保健室老师询问「我想和被害的男同学说话,应该没问题吧」时,保健室老师以厌烦的表情说道: 「伤口本身是轻微的扭伤,所以行走方面完全不成问题。问题是精神上的打击。你们如果是他的朋友,能不能帮忙安抚他一下?」 保健室老师说完这些话,就以有事要到办公室为由离开了保健室。 丰花大步走近病床的方向。京介则在梢远的位置,看著保健室的公布栏。跃动在「吸菸造成的实际伤害,肺部会变成这样黑漆漆的!」及「吸胶所造成的实际伤害,牙齿会变成这样破破烂烂的!」这些标题上的,是加上真实彩色照片的公告海报。 京介心想,看到这些还会去抽菸或吸胶的家伙,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种挑战者吧?话虽如此,京介看到这样的公告海报时,对於想变回抽菸者的心情也没有产生变化。 「早安,今天也是个好天气喔。」 听到丰花的说话声,在棉被底下的男学生露出流满泪水的脸庞。但男学生马上把脸缩回去,再次开始发出死气沉沉的声音。 「好痛喔,我没办法定路了啦!」 「老师说你走路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啊。」 「痛死了,我没办法走路啦!」 男学生无视於丰花所说的话继续哭泣。丰花从被子上方轻轻拍著男学生,对他说: 「我想…请你详细告诉我昨晚发生的事。」 「痛死了,我没办法走路了啦!」 「你很痛吧?不过已经没事了,我们两个会逮捕让你遭受这种待遇的家伙,因为我们是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 「好痛喔,我没办法走路了啦!」 「放心,你可以走路的。」 「我说我真的没办法走啦!」 男学生的声音突然狂暴起来。 「因为有很严重的瘀青,所以才不能移动。那个保健室老师是个庸医,我就是知道!」 「我明白了。那么,我就代替无法行走的你去报仇。所以,你能不能出来一下?」 「我才不要!我一辈子都不想离开这里了。外面好可怕,我的相机也坏恶劣。」 男学生连同棉被,开始全身颤抖。 病床悲惨地嘎嘎作响,阴郁的气氛随著震动,在保健室里扩散开来。叹了一口气的丰花,走回京介身边。 「该怎么办?我没办法更温柔的对待他耶。」 「我也没办法。」 「那就不得已,用震撼疗法来对付他咯。京介,交给你啦。」 丰花用下颚指著堆成一团的棉被,发出命令。虽然心中百般不愿意,但对京介而言,他也不是来保健室进行哭声监赏的。京介定近病床边,将手搭在棉被上,一口气掀开来。 在床上抱起膝盖缩成一团的男学生,发出类似警铃般的惊声尖叫。男学生的额头上贴著药用贴布,制服底下的左脚踝被绷带薄薄地缠绕著。 「让我看一下啦!」 丰花强行抓起那些绷带,男学生却以比刚才大五倍的巨大音量大声吼叫。而在他脚踝的皮肤上,则浮现出小小的瘀青。 被丰花以眼神催促,京介将带在身边的玲洗树树枝布套解开来。看见现形的长形木杖,男学生更是发出惨叫。京介将木杖的尖端镇定在对方的脚踝上,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於戌位,沉於辰位。通过,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保健室内部充满炫目的亮光,将男学生的身体及惨叫包覆著。 几秒钟后,光芒消失,瘀青也从男学生的脚踝上消失。京介真是羡慕对这种程度的治愈术能有效果的人。他放下玲洗树树枝,对流著鼻涕的男学生说: 「不会痛了,我想你应该可以走路。」 男学生用自己的指尖战战兢兢地按压脚踝。之後,当他仍旧提心吊胆地从病床上下来时,当场就做了几次轻盈的跳跃。 「太厉害了!」 在跳来跳去七次之后,男学生握紧双手大声嚷嚷: 「魔女果然是魔女,太厉害了!啊啊,好想拍张照片喔!」 「刚刚你所看到的情形,绝对不可以向其他人宣扬哦。」 面对蹦蹦跳跳的男学生,丰花探头压低声音。垂下眉毛的男学生,则发出好像很不服气的声音。 「为什么呢?这不是很厉害的力量吗,就向大家炫耀一下嘛。而且现在才隐瞒,魔女的传言早就已经传遍全校学生了。」 「因为我们拥有力量并不是为了炫耀,所以不用到处宣扬也没关系。本来我们是想消除你的记忆,但要是连昨晚的记忆都不小心删除会很伤脑筋,所以才什么都没做。不过你听好了。」 丰花用指尖碰触男学生的脚踝,说道: 「如果你敢说出来,我会让你扭伤的地方变得更惨哦。就让你双脚无法移动,每天吃难吃的大阪烧。」 「我知道啦,我不会说的……」 「那么,看来你是恢复精神了,可以请你说说昨晚的事件吗?」 丰花拍拍男学生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男学生依序抬头看著京介和丰花,手指在膝盖上—下张开、一下并拢,无法镇定地动来动去。 「昨晚的事,要从哪里说起?」 「你可以从头开始啊。」 「从头开始……」 男学生不安地重复这句话,没多久就以细微的声音开始诉说: 「刚开始我并没有特别想要拍摄怪异的照片。我只是在想文化祭准备日夜晚,或许可以拍到什么好照片,才夜宿在学校里。我买了新的底片及宵夜,和留宿在学校的朋友闲聊。然后,当我觉得好想睡觉时,刚好是半夜十二点左右。」 「你后来决定睡在哪里?」 「自己的教室。」 男学生以蒙胧的眼神抬头看著窗外回答。在蓝天的高处,大型的云朵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因为我没向执行委员会提出留宿同意书,所以连棉被和睡袋都借不到。虽然我本来也想睡在放置运动软垫的体育用品仓库,但似乎也有其他想法相同的人,所以那里的门是锁住的。」 「我记得你是一年七班的,教室是在第一校舍一楼的北侧外围吧?」 「是的。然后我就在地上铺起报纸,正当我似睡非睡时,看见走廊上有东西正在走动。 虽然我也想过可能是学生,但一想到傍晚在窗外看见的黑影……」 「所以,你就带著相机追过去咯。」 听见丰花的询问,男学生用力地点点头。 「听说那个黑影的真实身分因为太黑而看不清楚,是真的吗?」 将视线落在自己的指尖,男学生又点了点头。 「……我完全不清楚。」 「至今为止,你都没有遇过被你偷拍的学生,因为怀恨在心而推倒你的事吧?」 「我想应该没有。因为我至今不曾拍过那种长相的女人……啊!」 虽然男学生用自己的手捣住自己的嘴巴,但却太迟了。丰花挑起翠边眉毛,将整个人移近眼神飘怱不定的男学生面前。 「刚刚你有说是女人吧,这样你不就看过对方的长相了吗?」 「我没看见,我只是在想如果是女的就好了。」 「你把我当笨蛋吗?我可是优秀的自由特务,负有保护文化祭的使命!要是你想包庇犯人保持沉默,我可饶不了你哦。把你所知道的全说出来!如果不说,我就让你的胃液全吐出来!」 丰花将大阪烧的塑胶袋塞给京介,一把揪住男学生。男学生则开始比扭伤疼痛时更加痛哭流涕。 京介叹了口气,将塑胶袋放在地上。掐著对方脖子尖声怒吼的丰花与其说是优秀的自由特务,还比较像极其恶毒的魔鬼刑警。当京介居中制止时,丰花龇牙咧嘴地大吼: 「干嘛啦,京介。你不要阻止我哦!」 「要是你再这么掐住他的脖子,连吐得出来的东西都吐不出来了。」 获得解放的男学生,紧抓著京介哭诉: 「好可怕,一条丰花真可怕!」 「我也觉得她很可怕。」 「你是自己人,我们是自己人!」 「既然你这么想,就说出来吧。」 男学生对著京介点了好几下头,不慌不忙地反覆用鼻子呼吸: 「我才没有包庇对方的理由,只知道她是个年轻女子,我真的不认识她啊。」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说没看见对方的谎话??」 闯入京介他们中间的丰花,以大於男学生数倍的音量怒斥著: 「你应该不是为了报复我昨天抢走你的底片,所以才想阻挠我的工作吧?」 「我可是摄影师耶,才不是会做出那种小家子气行为的人!」 男学生擅自用京介衬衫的下摆擦拭眼泪,回嘴说道: 「因为我边走边拍,所以全校学生的长相和名字我大致都记得。虽然没有很仔细地观察昨晚那个女人,但我马上就知道她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因此,当我边走边想她到底是谁时,一不小心就从楼梯上滑了一跤……」 「你并不是被人推下来,而是自己滑倒的?」 「抱歉,我说了谎。拍摄对象就在眼前,但我却连快门都没按就滑倒了,真是丢脸到说不出口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丢脸的?」 「这是我个人的摄影师美学,你们不会了解的啦!」 男学生将脸埋进京介的肚子附近开始嚎啕大哭。虽然认为他有点可怜,但因为自己也感到十分嗯心,所以京介硬是抓住对方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掰开。 「……我明白了。」 丰花发出很大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她面对将脸塞进枕头哭泣的男学生背部,疲倦般地说道: 「你明明还有伤在身,我却对你这么粗暴,真是不好意思。可是呢,看见对方的事,你可帮了一个大忙喔。因为总算弄清楚她是校外人士。谢谢你跟我们说这些啦。 当丰花以粗鲁的口气道谢时,男学生的哭声梢微变小了。 「要是不知道那个人足谁,你也会觉得不安吧?不仅其他的学生无法安心,连我也想把她找出来。你愿意帮忙吗?」 听见丰花的询问,男学生花了点时间后拾起头来。他的脸上布满水分,京介觉得这样子好像产生脱水的症状。 「她是个年轻女子吧?」 「十九岁以上,二十三岁以下。对於猜测拍摄对象的年龄,我还有点自信。」 「那真是太厉害了。那么,她的长相感觉如何?」 「是个挺漂亮的人,如果剪掉头发,会变成更漂亮的美女喔!」 「真难理解耶,你会画画吗?」 丰花从保健室老师的桌上借用纸笔,然後交给男学生。但因为男学生的绘画功力烂到可以毁天灭地,所以画出的是别说像女人,就连是不是人类都会启人疑宝的图案。 「不好意思……虽然我对拍照很有自信。」 「没关系啦,自信这种东西,只要有一样就足够了。」 丰花将纸揉成一团后,朝京介丢去。但京介却用手拨开,纸球就命中男学生的额头。 「她真的是不认识的人吧。」 「真的不认识,我不会再说谎了。我从楼梯上摔下来後昏过去了,之後的事情我真的没看见。」 「我知道啦,这些就给你当作告诉我们的谢礼,你吃吃看吧。」 将大阪烧的塑胶袋放在枕头边,丰花很为难似地垂下眉毛。 「这回的事情只是运气有点不好,所以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喔。而且,相机只要再买新的就可以了。」 「非常谢谢你,我会早点振作起来,再继续努力偷拍!」 被丰花踹了一脚,男学生摔落到地上。面对可以穿破耳膜的哭声,京介皱起了眉头。 来到学校之后,因为持续听见拍手、怒吼及哭声的关系,他的听觉已经渐渐疲乏了。 对警戒委员工作的干劲,恐怕再等上一百年也不会涌现吧。但是,他已经开始思索要早点解决这个事件,恢复平静的日子。 「虽然我对事件发生那晚,为什么没有出现闭塞感到在意……但只有那个男生自己滑倒,用不著矫正术者上场吧?」 地点是在第一校舍四楼的楼梯上。盯著地面的丰花这么喃喃说著。从这个楼梯间上,那个自称摄影师的学生滑倒了。简单的说,这里就是事件现场。 虽然从四楼的教室里传来学生闹哄哄的声音,但楼梯周围却没有人的气息。在这前方只是通往顶楼,墙上连海报及广告单之类的东西部没有。 在京介室内拖鞋的前端,掉落了一颗小螺丝。这应该是坏掉相机的零件吧。除此之外,地上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京介将螺丝踢向楼梯的角落,京介开口说道: 「那家伙所看见的女人,是校外人士吗?」 「大概是吧。」 「她是想做什么而潜入校舍里吧?」 「如果她和窃贼是同一人,行窃就是她的目的吧……不过,刻意从学校外面溜进来,所偷走的物品相较之下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丰花的声音,在楼梯间的天花板上温吞地回响著。 「虽然因为那个摄影师随便说说的关系,造成从楼梯上被人推下来的传言,但对方事实上似乎什么都没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歪头思考的丰花,缓缓地爬上阶梯。她大概是猜测自称摄影师所看见的女人该不会是走向顶楼吧。京介心想如果真相是那个男学生只是在做梦,那就十分轻松了,於是也跟著走在她后面。 风在顶楼上静静地吹拂。油漆罐、画好的直立式看板及矮梯等等,散布在储水槽所形成的遮阳处。而围绕顶楼的铁丝围篱偶尔发出嘎啦声响。 在水泥制的地面中央,已经有人先来了。五名一年级的女学生正蹲下来双手合十。 在她们的面前排著三个空罐子。她们将空罐当作花瓶,还插上鲜花。罐子则是自动贩卖机上常常贩售的汽水罐。虽然京介并不清楚小黄花的名字,但总让人觉得那是在这附近空地所盛开的野花。 「喂,你们在那边做什么啊?」 到丰花的声音,女学生一起抬起头来。当所有人互相对望一眼後,小声地说出「是警戒委员喔」的耳语。 「我们是听到传言而来供奉鲜花。」 大概是打算当代表,其中一人向前一步回答道: 「听说以前曾经有个在文化祭之前跳楼自杀的学生,所以我们想让她瞑目。」 「跳楼自杀?」 京介皱起眉头,丰花则小声告诉他: 「今天早上我也听说了。好像是满奇怪的故事……会形成谣传,我想来源一定是我班上啦。」 五个人说著「你们的工作要加油哦」后,朝向出口飞奔而去。其中也有鼓噪著「我跟警戒委员说到话了」的人。 看著她们几人的背影,和被风吹动的鲜花相互比较,丰花松了一口气。 「似乎也有那个摄影师看见的女人是自杀学生幽灵的传言。不过,说到那个摄影师,好像没办法分辨出拍到的对象究竟是不是活人啊。」 丰花将背倚靠在铁丝围篱上,歪头思考。 京介在她身边注视著下方。铁丝围篱的高度约两公尺左右,只要有意,带个台子之类的东西应该就可以轻易跨越过去。 「这世界上搞不清楚的事可真多啊。」 喃喃自语的丰花的头发,随著风势大幅摆动。 「虽然不清楚那个故事是真是假,但我对跳楼自杀可是怕得不得了啊。不过,那个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谁知道。」 「要理解别人的心情,还真是困难啊。」 「应该是吧。」 「无论是偷东西的人、偷拍的人、罗密欧与茱丽叶,还有连明明是文化祭却和平常一样毫无感动的家伙,有各式各样的人耶。」 丰花将视线落在地上,开始在顶楼上展开蛇行。她似乎是正在寻找除了鲜花以外,还有没有什么明显的事物。 京介靠在铁丝围篱上,抬头望著天空。听见附近有类似小鸟拍动翅膀的声音,他将视线往下栘。但那却是吊挂在校舍外墙上的垂幕,受到风势所发出来的声响。「第三十三届虹高祭」,垂幕上是这么写著的。 远从三十二年以前,在石蒜花盛开的时候,这所高中每年都会重复同样的活动。明年就是第三十四届了。到那个时候无论是这片垂幕,或制作在校门口的入场门,还是各个班级的编排,应该全都会变成新的东西吧。 「什么都没有耶。」 抬起头的丰花,斩钉截铁地摇头宣告: 「我肚子饿了。而且也已经中午了,就先休息一下吧。要吃什么好呢?因为今天举行试吃的班级很多,所以只要在校内绕一圈,就可以免费让肚子吃到胀喔。」 丰花对著晴朗的蓝天,伸了一个大懒腰。水蓝色的耳环和拥有者同一步调,闪耀出欢乐的光芒。 对于没留下形体的东西,每个人都竭尽全力。思考著这样的事情,京介松开勾住铁丝围篱的手指。如果这么想的话,看起来只是胡乱嬉闹的文化祭,也感觉好像有什么意义。 但即使有意义,他还是无法有快乐参与的意愿。 文化祭执行委员会的臂章,学生会成员是徽章,在校园里正在制作巨大迷宫的田径队取代工作服所穿的运动服上,有队员共同的设计图案。 好像每个班级都制作相同的衣服,在每个班级里也都带著写有昵称或假名的名牌。大部分的学生部将自己所属的社团,或夸耀自己在那里的角色物品戴在身上。 「警戒委员的标志,就是黑色斗篷和魔法杖喔。」 「可是那根魔法杖是假的吧?」 擦身而过的学生正这么交谈著。塩原友子走在走廊上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就算不带那种东西,只要那对有相同长相的双胞胎走在一起,就十分引人注目吧。」 「听说那根魔法杖好像是真的耶。刚刚我去了一趟保健室,已经有人先来了。那家伙还说『魔女果然是魔女』耶。」 「真的吗? 那么,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来参加我们班的吓人秀?」 抱著行李的男生和女生二人组快乐地尽情交谈。但当两人看见停下脚步的塩原,他们同时喷笑出来朝校舍的方向离去。 在连接体育馆及校舍的通行走廊正中央,塩原再次确认自己的模样,并长叹一口气。 「……总觉得,我最近老是打扮成这副模样……」 肩上以专用背带将管弦乐社廉价让渡的大鼓挂在身体前面,背后还插著亲手制作的旗帜。旗帜上写著「强化风纪取缔期间,遵守校规、乾净、正直、快乐的文化祭」,但现在却因为诸多原因,而有一半以上是烧焦的。原本是因为接受会长长谷的命令,塩原才会做出这样的打扮。 这样的打扮是有意义存在的。这是当发现违反校规的人时,以敲击大鼓让对方心生畏怯的作战。但是却完全没有效果。 塩原刚刚也在校舍旁的紧急逃生梯,发现正在抽菸的不良学生团体。当塩原…敲起大鼓时,不良学生团体不知为何高兴地聚集在塩原四周。因为他们说完「也让我敲敲看」之后,还用打火机在旗帜上点火,所以她才刚逃离他们的包围。 「警戒委员到底在做什么啊?」 塩原抱著大鼓,当场蹲坐下来。微风吹起,半长不短的旗帜就随之飘摇。 「他们的工作是到文化祭结束日为止保护学校吧?如果不将那种可怕的学生驱离,不是很令人伤脑筋吗?」 有频繁发出自言自语坏习惯的塩原,继续碎碎念著: 「不过,那种可怕的学生从文化祭之前就一直存在,也不可能去妨碍文化祭。这一定和警戒委员的工作没关系吧。那么,取缔他们到底是谁的工作?……该不会是我吧?」 塩原连同裙子一起环抱住膝盖,低下头来。 「……我也真是的,放著自己的工作不做,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喃喃自语的声音,被来自体育馆方向的学生脚步声所抹消。应该是接近中午的关系,在塩原身后走动的学生们,似乎是要走向学生餐厅或福利社。 塩原因为没什么食欲,所以仍蹲坐在原地,摸索制服的口袋·她掏出学生手册,翻到校规那一页。塩原在意志消沉时只要看见校规,就会恢复所有干劲。 夹在手册里面的一张照片掉了下来。经过的学生虽然伸手帮忙,但塩原却自己捡起照片,急忙和学生手册一起塞回口袋。 「这个完全不是因为奇怪的意思买的,而是公开指摘在校内进行不正当买卖的学生前,以检查商品为目的买下的……样品,对,这是样品!只是样品刚好照到警戒委员而已。」 「塩原,你从刚刚开始就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啊?」 背后突然传出和她说话的声音,塩原发出惨叫。冈为太过惊讶,所以还不小心敲了一下大鼓。 站在塩原后面的,是同班的戏剧社女学生。似乎是在体育馆里排练到现在,身上还穿著缝有蕾丝装饰的豪华礼服。大概是要去买午餐,她手中还拿著尼龙制的廉价钱包。 「没什么,因为要进行风纪取缔,所以我纯粹是在校内巡逻而已。」 塩原站起来,拍去沾在裙子上的脏污。布料晃动,发出焦躁气息的声音。 为了故作镇定,塩原对著女学生丢出闲话家常的询问: 「呃,戏剧社好像遭小偷了,排练的情况如何?」 「刚刚警戒委员有来过,还跟社长说了些什么哦。他们说可以放心,所以没问题的。」 「那真是太可喜可贺了。」 「塩原你没事吧?你最近好奇怪喔。」 被人说到「好奇怪」,使得塩原为之动摇,又敲了一下大鼓。刚好从体育馆里有个穿著贵族风服装的男学生走出来,受到惊吓跌了一跤。 「很奇怪吗?果然很奇怪吧。其实我真的不想打扮成这样。可能的话我也想穿像你那样的漂亮衣服,但是会长他…」 「不是这样的,那种事情没什么好奇怪啊。」 望著跌倒贵族的方向,女学生耸耸穿礼服的肩膀。 「塩原,你之前不是更不顾形象地执行风纪委员的工作?但最近却有点不一样了。」 「有哪里奇怪,你就说清楚好了。」 「应该说奇怪吗……是平凡吧。」 女学生对自己所说的话用力点点头。 「没错,就像一般那种在意外表,平凡的恋爱中少女。」 塩原在无意识间敲了大鼓三下。 「啊,对了!听说在前头的地面上出现奇怪的痕迹,刚刚学长姊们还骚动不已。」 女学生指向通行走廊外围的草丛,说道: 「社团里的每个人都说,还是向警戒委员报告一下比较好。一条会在哪里呢?」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调查吧。」 塩原表情紧绷地说: 「因为只要有抽菸或吸胶的迹象,就轮到风纪委员上场了!」 「你总算变回原来的表情了,那么就万事拜托咯!」 女学生挥挥手后,拉起礼服的下摆离去。 塩原从裙子的口袋中急忙取出随身用的镜子,然后照著自己的脸。 「这是我本来的表情。」 超过必要程度地竖起双眉,露出奇怪的脸。塩原带著这样的表情重新绑紧大鼓专用背带后,走到通行走廊外。 位在第一校舍北侧位置的这一带,称呼草丛只是徒有其名,不过就是杂草茂盛地随意生长罢了。不仅枯黄的野草多,连乾扁到像化石的蝉尸也散落在地,这正是负责打扫的人偷懒的证明。 虽然这个地方是从办公室方向看过来的死角,但因为日照及通风不好,所以不良学生拿来当作吸菸场所的机率偏低。当然,普通学生也几乎不会接近这里。塩原回想著委员会里的调查报告,走在枯黄的野草上。一只鸽子为了寻找食物而啄食野草,但一听到塩原的脚步声,马上就张开翅膀飞走了。 在室内拖鞋的内侧,有种踩在泥泞地面的触感,而且还有微微的异味。塩原停下脚步,隔著大鼓低头看著地面。 奇怪颜色的液体细长地分布。红色和黑色混杂的颜色沾染了枯草。彷佛有人将一度割下的野草覆盖在液体上, 「……血?」 视觉及嗅觉所引导出来的猜测,让塩原不禁脱口而出: 「是有人在这里打架吧?可是在保健室的纪录上,除了昨天晚上从楼梯上摔下来的那个男生,应该没有其他受伤的人……」 为了先向长谷报告,塩原留意著脚边并背离那个地方。 清风让大鼓的鼓面低微地震动。 (插图) 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的房间。 丰花用有色麦克笔在图画纸上这么写完后,微微歪著头。 「总觉得——不太协调耶。不过,我也不想像其他委员会那样使用准备室这个名词。感觉好像还在准备的样子。」 将图画纸揉成一团丢掉,丰花又再度拿起麦克笔。从窗户照进来的夕阳在面对办公桌的丰花侧脸上,刻下认真的阴影。 京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图画纸团,丢到垃圾袋中。在这个两坪左右的狭小房间里,如果该整理的东西没有妥善整理,好像一下子就会连立足之地都没有。而且,当立足点消失时,被丰花踩在脚下的肯定会是京介自己。 抬起头的丰花,直直地盯著京介问道: 「喂喂,休息室和后台,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都无所谓。」 被询问的京介这么回答。丰花在嘀咕了一会儿后,再次将目光移回图画纸上。虽然丰花已经烦恼了一小时 之久,但就京介而言,别说是写在纸上了,就连门牌的存在本身也真的是怎样都无所谓。 执行委员会长佐久间给京介兄妹俩的,是位于第二校舍二楼最远处的这个空房间。如果从面积来考量,原本应该是当成更衣室或储藏室的房间。这里搬进同样是从佐久间那里拿到的备品,充作到文化祭结束日之前的宿舍。 即使如此,这里还真是狭小啊。京介环顾室内之後叹了口气。搬进房间的东西有丰花现在正在使用的桌椅,以及发放的两个睡袋。五个瓦楞纸箱——里面除了毛巾及洗脸用品外,据说大部分是丰花要求的宵夜零食。 光是这些东西,就已经把地面的一大半掩盖住。京介他们的玲洗树树枝则在房间的角落好像很拘束地倒在地上。 「你一副很不满的表情喔。」 丰花瞄了京介一眼后,移动著麦克笔说道: 「这也没办法啦,因为她们说已经没有其他的空教室了。唉,虽然的确是很狭窄,又只—有一扇窗户,可是日光灯会亮,墙壁上也没破个大洞啊。」 丰花打了一个大喷嚏后,很为难地继续说道: 「出了走廊,附近不但有自来水及厕所,她们说也可以使用运动社团专用的淋浴室,所以用不著担心洗澡的问题。而且睡袋是新的,零食也有一大堆。这样应该够了吧?太奢侈我认为不太好喔……好,完成了。太完美了。」 丰花从图画纸中拾起脸来,露出满足的微笑。上面写著「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待命所」。 丰花拿著图画纸从椅子上起身,踹开桌脚及京介的腰,离开了房间。 感觉房间好像变大了。最占地方的原来是丰花那股强势的氛围啊,京介平静地垂下双肩。虽然只是从父母那边听来,并没有留下记忆,但京介在婴幼儿时期和丰花并排睡觉时,似乎曾有过偶然被翻身的丰花拳头打中,而濒临死亡的情形。 京介拿起睡袋的说明书。就连九月一旦进入下旬,早晚都会变得相当寒冷。说明书上还一板一眼地写著「即使是在寒冬的屋外也温暖得令人放心」的保证。 当他思考著晚上要不要睡顶楼或校园时,丰花抱了一个木箱回来。这是丰花在门睥之前先做好的「给警戒委员的情报箱」。 丰花偷瞄情报箱的里面,带著愉悦的心情笑了。 「太棒了!里面大约有五十封信喔。摄影师所见到的女人,或许马上就能找到了。」 在午休时间休息时,丰花曾说过「现在所拥有的消息太少且太暧昧」。关于这点,京介也有同感。 那个自称摄影师所看见的人物,是十九岁以上,二十三岁以下的女性。他所知道的特徵就只有这一点而已。虽然或许还有除了他以外,也见过那个女人的学生,但要对全校学生一一询问,势必得花时间。 因此丰花拜托广播社,请他们播放要求全校协助的讯息。内容是「在校园里看过类似校外人士的同学,请至『给警戒委员的情报箱』通知」。然后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在京介他们将行李搬到待命所,丰花为了门牌伤透脑筋的期间,似乎就已经有情报寄送过来。 将情报箱翻过来,开始确认里面纸张的丰花,突然发出尖锐剌耳的声音。 「这是在搞什么啦?几乎都是在恶搞的东西嘛!」 面对丰花丢过来的一叠纸,京介也不由得看了一眼。 有些不知是笨蛋还是白痴,文笔只有小朋友程度的内容还算是可爱的,有些却只写下一般称为「传媒禁用语」的字眼。里头不但有某处的不良学生写给京介的决斗信,连「能不能来参加二年三班的吓人秀演出」之类摸不著头绪的信件也在其中。还有田径队在校园制作的巨大迷宫捷径地图。 丰花一一摊开纸张,尖声地大吼大叫。京介在此时,不得不把被揉成一团丢弃的纸张捡起来。 「好啊,没关系。反正我也不认为光是做个木箱,就能马上查出那女人的底细。」 丰花似乎完全失去干劲,随便倒卧在床上说道。她吃著零食,用指尖夹起纸张做确认。分配到的大量零食,在几分钟内就被她消耗殆尽。 京介贴著墙壁,决定睡觉的地方就选在顶楼。一想到睡觉地点,就开始真的觉得想睡而打了一个呵欠。虽然被任命为警戒委员,但窃贼和校外人士的身份依然未明,所以校内还是一片祥和。他感觉偷窃单纯是恶作剧,至於摄影师所看见的女人,说不定只是碰巧经过的酒醉者,不知不觉定进校园罢了。 「虽然也有好几封不是开玩笑的意见,但几乎都是支持出现幽灵的说法。像是『快让她安息』,或是『不要雇用警戒委员,要请法师来』……」 当丰花混杂叹息诉说时,有人来敲房间的门。丰花做出像是没气汽水般的回应,快睡着的京介也张开眼睛。 「晚安……」 露脸偷瞄房间内部的是两名女学生。从制服上的缎带颜色来看,是三年级和一年级学生的组合。而一年级的学生一看见丰花,就挥手打招呼。 「丰凯萨琳,你好吗?」 「啊——哎呀,怎么了?你是来玩的吗?班上一切都还顺利吧?」 突然变得很有精神的丰花,站起来回应女学生。 看来似乎是丰花的朋友。京介又再次闭上眼睛,不过因为此时丰花开始劝说「虽然很窄,但进来坐坐吧」,所以他只能无奈地张开双眼。虽然两个女孩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没多久就踮起脚尖走进室内。 坐在丰花拿出来取代座垫的睡袋上,一年级的女生先开口说话: 「我们本来是想把信送到情报箱里,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想想还是直接跟你说。啊,这个人是我合唱团的学姊。」 坐在一年级女生身旁,三年级的女生微微点头示意。三年级女生大纣来回看了室内两轮之后,将视线锁定京介问道: 「请问你没有抽菸吧?」 高年级生对他使用敬语虽然很怪异,但她的问题内容也很奇怪。当京介皱起眉头时, 一年级女生露出苦笑说道: 「学姊对香菸过敏。而且因为决定要在大学攻读声乐方面,所以她很细心呵护喉咙。」 「啊,所以她刚刚要进来之前才会犹豫啊。」 丰花点头回应说道: 「京介现在正好在戒菸中喔。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你却能清楚知道他是有抽菸的人啊。」 丰花提出反问,三年级女生轻轻地点点头。 「因为他是有名的不良少年,所以我才认为他会做出抽菸或吸胶之类乱七八糟的事。」 室内顿时有股奇妙的沉默氛围造访。 在窗户的另一边,乌鸦正在鸣叫。心想刚好可以藉此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所以京介将目光投射到外头。暗红色的天空,不知在何时换涂上傍晚的昏暗。虽然和昨天只差了一点点,但日落的时间好像提前了。 「那么,你们要跟我说什么?」 丰花以取悦般的声音发问。她将从情报箱中取出的纸张整理好,塞进垃圾袋里。 「是关于昨天晚上的事件。」 一年级女生重新在睡袋上坐好,稍微伸直背脊说道: 「今天早上我不是在教室里跟丰凯萨琳说过吗?我从学长姊那边听到,可能是自杀学生的幽灵出现了。」 「你说的那个学长姊,该不会就是这位吧?」 听到丰花的提问,一年级和三年级女生同时点头。京介想起白天在顶楼时从丰花那里 听到的事,及供奉在空罐子里的鲜花。那件事的起源似乎就是眼前这两个人。 一年级女生将双手并列在自己的膝上说道: 「大概是我在教室说出来的关系,幽灵的传闻好像在校内流传开来……」 「有学生在顶楼供奉鲜花喔。情报箱里也送来好几封写著想办法对付幽灵的信。」 丰花回答后,一年级女生好像很抱歉似地表情黯淡。 「……其实,后来我有再向学姊求证啦,所以才知道自己有点听错了。」 「是这样吗?」 「因此我想做个更正,才请学姊一同前来。我想如果在警戒委员的工作上有正确讯息,或许会有所帮助。」 一年级女生说到这里闭上嘴,丰花看著仍旧沈默不语的京介。京介兄妹正在调查的并不是灵异故事的真相,而是窃贼及校外人士。但还是姑且听之吧,丰花的眼神中似乎在这么说。 三年级女生依序看过京介和丰花后,静静地开口说: 「我首先要说的是,昨天晚上我也在校内看见校外人士了。」 「真的吗?」 面对瞪大双眼的丰花,三年级女生点点头。 「就在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走在走廊上的时候。我也看见一年级的男生正在追那个校外人士。不过,我因为害怕而没办法追上去。那个校外人士和我一年级时的高年级——就是前年的三年级学姊长得很像。」 「前年的三年级学姊?」 丰花重复诉说时,一年级女生取而代之地回答: 「在好几年前自杀的学生……听说很像那个人。」 「咦,那么……昨晚出现的真的是幽灵咯?」 让头歪向一边的丰花大概是想搂住什么东西,因而一把抓住京介的手臂。虽然京介因为疼痛而拨开她的手,但马上又被她抓住。 「不是的。」 三年级女生以冷静的眼神,远望著正在争执的京介兄妹说道: 那个与校外人士相似的女学生虽然自杀了,但她却还活著。明明都从校舍顶楼纵身跳下去,但不知是不是碰撞位置刚好的关系,她最后毫发无伤地站起来。」 「前年的事发现场,你有见过吗?」 对于丰花的询问,三年级女生答道「有啊」。 「当时我也和今年一样留宿在学校。前年我们有好几个社员一起睡在四楼教室里,但只有我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而清醒过来。」 「学姊对声音也很敏感。」 对一年级女生所说的话点点头,三年级女生继续说著: 「当我试著定到发出声音的方向时,顶楼的门却是打开的。结果,那个女生使用类似踏脚凳的东西,攀爬到铁丝围篱上。虽然对我来说她是不认识的高年级学姊,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后来我有加以阻止,但她却完全不听我的话。」 「所以……她就在你眼前跳下去了?」 丰花轻声地询问。大概是想起当时的情景,三年级女生的眉毛微微地抽搐。 「我马上跑下楼梯,朝下方冲去。虽然我跑得并不是很快,但我想从顶楼下来应该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问。可是,当我匆忙赶到那个女生摔下来的地方,她却毫发无伤地站著……」 「看见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在那女生的身旁还有一个男的。他们似乎是朋友,他还和站起来的女生交谈。他叫了一声『笠冈』,这也许就是她的名字。他很平凡地笑著呼唤她,但我因为觉得很可怕,所以;在被他们察觉之前就逃掉了。」 丰花微微歪著头。对於这种反应,三年级女生静静地垂下双眼。 「这件事我至今都没跟任何人说过。而且这种事应该会被当作说谎或做梦吧?再者,前年所看到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连我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可是学姊你…」 一年级女生开口说: 「你说昨天晚上看见和前年的女学生长得很像的人,因为害怕一个人忍受,所以才告诉我的啊?」 「你说很可怕?不过如果前年的女生跟昨晚的校外人士足同一个人,那就不是幽灵,而是活人吧?」 听见丰花的询问,三年级女生的目光向上栘。可以听见许多乌鸦的叫声,像是同声合唱般传来。 一想到那个女生或许是为了想再死一次而潜进校园,我就觉得很害怕。 两名女学生表示还有合唱团的练习后,离开了待命所。 京介和丰花仍旧坐在地上,相互凝视彼此的脸。京介以眼神示意,希望丰花快点放开他的手。而丰花这边则将视线锁定京介,看起来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抓著别人的手臂,目不转睛地似乎在思索事情。 「空气变冷了。」 看来是结束思考的丰花,放开京介的手说道。京介站起来,将只开了几公分的窗户关起来上锁。 丰花再度随意倒卧在地,往上瞟著京介问道: 「喂,京介,你觉得如何?」 「什么如何?」 「就是刚刚的学姊所说的话。你认为跳楼失败的人隔了好几年後,还会来到同一个地方吗?」 「谁知道……」 「还是说,她是为了别的事情?」 丰花悠长地吐出只有重量的气息后,站起来甩动裙子的下摆。 『笠冈』是姓氏吧?要不要把本人找出来,直接问她昨天晚上在做什么?」 「要怎么做?」 「我曾听说学生会办公室里保存著历届毕业生名册。所谓的名册应该也会记载地址或电话吧?而且,如果能找到本人,还可以请那位学姊和摄影师出面确认长相啊。」 丰花确认窗外的黑暗程度,一个人用力点著头。 「如果这件事情做完了,你要不要去学生餐厅吃顿晚餐?我只要一进行思考,肚子马上就会饿起来,完全没办法做事耶。我也以必要经费名义跟执行委员会长要了学生餐厅免费餐券。这阵子可以不愁吃饭了。」 丰花露出高兴的微笑,并朝著房门的方向走去。 在丰花脚下飘落一张对折的纸。大概是装在情报箱里的东西吧。地上剩下的纸只有那一张,看来似乎是丰花忘了确认的最后一张。京介不禁拿起那张纸。 「对了!白天我有打电话回家哦。我想得先跟爸说一声,我们在文化祭结束之前都不会回家。」 在房门前停下脚步的丰花,整理裙子上的皱摺说道。京介则将只拆开来。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爸竟然开始尖声哭闹耶。今天晚上姐姐要加班,妈也不在家吧他说没有半个人在感觉好寂寞,平时明明一个人到处玩乐,真是任性啊。」 京介暧昧地随口附和,望著纸面。在上面游定的铅笔字迹相当潦草。 「京介,你怎么了?」 丰花歪著头,又走回室内。面对丰花圆滚滚的眼珠,京介将纸递了出来。 (这件事警戒委员别插手,否则就宰了你们) 如此简短的文句遗留在纸上。 献给过去的花朵及谣传 「有个叫『人鱼公主』的故事对吧?」 面对在水槽中悠游的浮游精灵,西装模样的青年这么出声搭讪。在宽敞房间的正中央,只放置一个装满水的水槽。 外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的浮游精灵,只在水面上露出一个头。她撩起发丝,疑惑地盯著青年。但青年却无视於对方的视线,继续说道: 「那是叙述喜欢上人类王子的人鱼公主,想把自己也变成人类的故事。为了得到双腿,代价是失去了声音,总觉得很有感触啊—:因为光流脉如果不是由术者亲口念出咒语,是不会发动力量的。」 「你好像不是那种毫不起眼的光流脉使者嘛。」 「也不是这么回事啦。那么……」 青年——远峰秋一悠哉地交叠起穿著西装的双臂,开始发问: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我也想问问你几岁了?要是不知道名字,就很难聊下去吧?」 「我没有什么名字啦,而且我只是个浮游精灵。」 「我们的祖先巫女所侍奉的精灵,有个叫做光仪大神的名字喔。」 「那不是人类自己任意取的名字吗?」 「而待在我家的小精灵,自称叫白丸子一号。」 「既然如此,不就是它自己这么决定的?我才不需要什么名字。」 「那么,我可以叫你人鱼小姐,还是要叫你半鱼人比较好?」 「家长。」 站在远峰背后的副家长石田低声叫唤。远峰的职称是家长,是本家的统领。 「名字这种东西叫什么都无所谓吧。您快点问问题吧,如果您不敢问,要不要由我来进行拷问?」 「真是抱歉,这位大叔有点猴急。」 面对将头缩回水中的浮游精灵,远峰浅浅地露出微笑。 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在相关人员之间称为「本家」的组织,其建筑是邻近虹原车站东口的一幢七层楼大厦。在普通人之中,很少有人知道本家的工作内容。 在建筑物后门,停著一辆大型卡车。即使有一般人误以为这辆卡车是搬家公司的专用车,但能正确说出本来用途的人,应该几乎不存在吧。 它本来的用途是精灵运送车。但现在货车厢却呈现半毁无法使用的状态。那是今天早上,保护市区某座公园的浮游精灵,在开往本家的途中被某种东西破坏的痕迹。 「只有短短的五、六分钟喔。」 在远峰身旁的卡车司机像是推卸自己的责任似的,以迅速的口吻描述。 「我在离开公园没多远的空地把车停下来,到对面的便利商店去,只花了五、六分钟。」 「然后当我回来时,货车厢的门就被破坏,在我探查内部的瞬间,又被人从后方揍了一拳,结果……」 远峰继续听著司机的叙述。浮游精灵则在水槽里,悠闲地摆动尾巴。 水槽上施加了结界术,形成术者以外的人无法碰触的状态。因此,攻击卡车的人似乎什么都没偷到就当场离去。听说司机的后脑勺被重击之后,在无人通行的空地上昏迷将近十个小时。他在傍晚时分终于清醒,马上向本家进行事故报告。 「离开公园后,你为什么不直接回到本家?」 石田大声斥责司机。司机像是挨了雷殛般全身颤抖,连嘴唇也打颤著回答道: 「不……那是…因为我还没吃早餐,觉得肚子很饿,所以才会到便利商店……」 「这种事情等你把精灵运回本家之后,爱怎么样都可以吧?从公园开车回来不过才花不到十分钟的距离!」 「所以,我才想为了不要在那十分钟里,因为肚子饿过头而发生车祸……」 「你认为这可以拿来当藉口吗?你被减薪了!在会议决议之前就先停职处分吧!」 司机用围裙盖住脸庞开始哭泣。浮游精灵露出嘲笑般的笑容,用尾巴前端拍打水面。水花从没有上盖的水槽飞散开来。 远峰稍微避开水花,说道: 「石田,你真的很喜欢减薪耶。那下回你的职称就别叫副家长,改成减薪官如何?我就为了你设立这种部门吧。」 石田沉默地瞪著远峰。远峰也默默地无视于他的视线,转而对浮游精灵说道: 「攻击卡车的是什么人,你有没有看见?」 …-摇著头的浮游精灵指著石田,厌恶地扭曲脸庞。 「在被装进货车厢前,我还被那个男人狠狠地痛扁一顿。所以我几乎没有意识啊。」 「是吗,那真是抱歉了。这位大叔不仅喜欢减薪,也很喜欢暴力。」 「那并不是暴力,而是运用腕力正当执行任务!」 面对提出反驳的石田,做出「哎呀,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啦」的回应,远峰轻轻敲著水槽的玻璃说道: 「就以偶遇的劫车行抢而言,对方的行动很奇怪耶。动作快得不像话,但却没偷走司机的财物。也就是说,对方是知道这辆卡车里面有什么东西,而前来攻击的。这么想来,人鱼小姐…」 被叫到名字的浮游精灵,隔著水槽对远峰投射郁闷的视线。她指尖上所有的指甲都开始伸长。 「你是想问,对于锁定我为目标的人,心里有没有数吧?」 「没错。那家伙为了逮住待在公园水池里的你,而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伺机而动。但今天因为我们先越线行动,所以他才会破坏卡车。应该有这种可能性吧?」 「如果真是那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人不能放著不管吧?」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真的没看到啊。刚刚我也说过了,当时我意识很模糊。我只是隔著水槽听见声音而已。」 浮游精灵用伸长的指甲从内部敲击水槽。玻璃受到刨刮,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虽然司机和石田,几乎同时掩耳发出呻吟,但远峰却不为所动,向浮游生物提问: 「对方说了些什么?」 歪著头想了一会儿後,浮游精灵张开被水濡湿的嘴唇。 「我没有听得很清楚。可是,他好像说没什么关系之类的,然后就消失了。」 「没什么关系吗……」 望著痛苦不堪的石田等人,远峰歪著头思考。 「感觉好像是在做过什么之后,顺便以你为目标啊。人鱼小姐,你是什么时候搬到那个水池的?」 「因为对时间的感觉和人类不一样,所以很难说明。不过,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之后还没有遇到同样的夜晚。」 「如果是上一轮新月出现,大约是一个月之前吧。这段期间你见过多少人了?除了今天碰到的人以外。」 「因为我一直潜伏在水底,所以几乎没见过人。不过,也许从水里探头出来时,有被人从远处看到吧,但这种事我就不清楚了。」 浮游精灵再度用指甲刮著玻璃说道: 「喂,够了吧?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饿肚子,因为当我想在公园里吃掉光流脉使者时,却被那个男人从中阻挠。」 被她用手指著的石田,皱起眉头向远峰说明: 「一名路过的矫正术者在公园里,被她锁定为目标。」 「咦,是谁啊?」 「就是家长您很中意的双胞胎其中之一。」 「嘿,那还真是危险啊。」 「就让我吃掉那个光流脉使者,当作跟你说话的谢礼吧。」 浮游精灵敲打了好几次玻璃,这么说著: 「那个光流脉使者很强吧?他和你们不太一样,这一点我很清楚喔。」 「浮游精灵还挺方便的。我们人类要计算能力,还得举行测验或检查,搞得乱七 八糟的。」 远峰松开交叠的手臂,悠哉地回望著浮游精灵。 「所以说,强悍又有点与众不同的光流脉使者,会比较好吃咯?」 「没错啊,而且吃了还可以延年益寿。」 石田加深眉间的皱纹,并打算走近水槽。但远峰却便了个眼色,制止石田的行动。 「最近,在这个城市还发现除你以外的浮游精灵,该不会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吧?」 「这该怎么说呢?听到传言而跑来这个城市的同伴,好像是有啦。」 「传言?」 浮游精灵在水中做了一次全身翻滚後,再次将头露出水面。 「在下很多雨的时候,光流脉使者之间发生过争斗吧?」 「你还真是清楚嘛。」 「因为强大的力量,这个城市有一度遭到破坏,但却也在一瞬间修复。在阳光强烈照射的时候,具幻屋被打倒了。他是败在跟下大雨那时同样的力量之下。」 「精灵之间会讨论这种话题?还挺可怕的耶。简直就和在商店街谈论附近传言的三姑六婆一样。」 「对於世界的力量均衡只要有一丝紊乱的气息,我们都会很敏感喔。」 「原来如此,感谢你提供宝贵的情报。」 远峰回过头面对石田,抓著后脑勺说道: 「市内或许还有其他浮游精灵。」 「我明白,我会全数纳入保护之中。」 石田在眼中蕴含狰狞的光芒后,倏然从房间离去。似乎是被石田踩了一脚,正在啜泣的司机开始放声大哭。 远峰重新面对水槽,用指尖缓慢地戳著玻璃表面。 「只要是有水的地方,你在哪里都可以生存吧?」 「大概是这样。」 「如果你有喜欢的大海或河川,可不可以告诉我?不管是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在吃到那个光流脉使者之前,我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 「真不好意思,那个光流脉使者不是你的食物,而是我的棋子喔。」 远峰像是要打断浮游精灵的主张,朝水槽踏近一步。 「冥河也有水吧,要不要送你去那里?」 在丰花说出口之前,京介完全忘记这回事,原来虹原高中也有学生会。 会忘记的理由是因为对京介而言,学生会单纯是个无缘的存在。在日常生活之中完全没有牵扯上的机会。虽然一手包办开学典礼及全校集会等活动的似乎是学生会,但京介却好像没参加过这类活动。 (插图) 因此,踏人位于第一校舍三楼的学生会办公室,对京介来说是入学以来第一次。 「……叫笠冈是吗?还是没有叫这个姓氏的学生啊。」 担任书记职务的二年级女生,看著京介和丰花的脸这么说道。 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将从高中创校以来到去年为止的所有毕业生,依照年度编成名册保存下来。因此当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时,丰花就向干部提出阅览名册的申请。室内有一名书记边看杂志边吃似乎是晚餐的便当,对于丰花的要求,她很乾脆地答道「请自便」。 配合合唱团高年级学生的谈话内容,从资料架上取出前年的毕业生名册。虽然薄薄的册子里记载著将近三百位学生的姓名,但其中却没有笠冈这个姓。京介与丰花心想应该只是漏看,互相进行再次确认,但还是没看到。 不只是前年的名册,连在那前后的年份及过去五年内的东西也全都回溯调查过,但结果却是相同的。他们也想过是名字本身错误的可能性,而配合相似发音的名字一起寻找,但却演变成庞大的工作量。 大概是很在意在架子前面骚动的丰花,担任书记的学生也将便当丢在一旁前来帮忙,最后他们三个人将三十三年份的名册全部确认完毕。不过即使如此,笠冈这个姓氏还是到处都不见踪影。 「她真的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书记将名册重新塞回架子上,转头看著丰花。 「该不会是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搞错了吧?」 「是这样吗……」 在京介的身边,丰花带著想不通的神情喃喃说道。她正盯著前方的墙壁。而墙上贴著招募新任干部候选人的海报。看来下个月在校内就会举行选举,但丰花感到不满的当然不是海报的设计。 「今天其他干部都已经回去了,因为从明天开始会变得更加忙碌……」 书记关上架子的玻璃门后,对著京介和丰花点头示意。 「关于那个叫笠冈的学生,下次我会帮你们向会长及其他学长姊询问。因为三年级的干部对其他学校的事也很清楚,所以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非常谢谢你……那么,我们下次再来罗。」 丰花以比来访时双肩略垂的姿势,定出学生会办公室。在来到这里之前丰花还干劲十足,就连写著「不要插手这件事,否则就宰了你们」的恐吓信,也断言一定是恶作剧,还说出就算不是恶作剧,也怎么可能会输的豪语。 当京介也打算离开房间时,书记开口对他说: 「我记得你是一年六班那个有名的不良少年吧?」 「班级方面是猜对了。」 「从去年开始在后夜祭时,各个班级的不良学生都会聚集在一起,进行淘汰制比赛。是关于打架的。」 「思。」 「今年也要举行,但人数还不够。你也要出赛吗?要是获胜了可以得到奖金喔。」 「我不会去。」 书记感到意外地竖起眉毛。 「为什么?哎呀,出赛的全都是粗鲁的学生,所以多多少少会受点伤啦。不过,反正你应该已经习惯了吧?」 「我没兴趣。」 「是吗?唉,你要是改变主意,在比赛前一天之前跟我说喔。」 京介关上门,叹了一口气。无效治愈体质现在是第三阶段。他从没听过有体质治疗法的说法。看来是拖着损坏的身体活着的感觉,恐怕在死之前都摆脱不掉了。 「看太多名册了……眼睛好痛。」 待在走廊上的丰花,抬头看著昏暗的天花板转动颈子。 明天就是文化祭前的准备结束日。会场设定等费力的作业也增加许多。不仅为了明天做准备,今天早早解散的班级很多,连办公室里的教职员也几乎没人留下来。 里面虽然没看到前年的三年级导师,但在虹原高中教书教了十五年以上,即将退休的数学老师还在。他也是京介班上的科任教师,京介在第一学期的期中考后,就接到这位老师十分认真地忠告:「你还是去动个手术,把计算机装进脑袋里比较好」。 这样的老师即使被问到笠冈这个姓氏,马上做出「我不知道耶」的回答。 「不好意思,因为只有成绩相当优秀的学生,我才会记住名字啊。不过其他学生的事,我也会用分数好好记住的。那个叫笠冈的女生她考几分?」 「她是前年的三年级学生。」 「前年的学年成绩第一名,是叫安西启克的学生啊。」 「这种事情无所谓啦。她是在文化祭之前从顶楼跳下来的三年级生喔。」 丰花烦躁地甩动浏海,开口说道: 「她一定有很大的烦恼,您连这样的学生都不记得?」 「如果有这种学生,那…我应该也会记住名字。可是前年没发生过这样的事啊。」 面对悠哉回答的数学老师,丰花在嘴里轻轻地咋舌。京介在丰花身边忍著呵欠,重新确信要在办公室里得到学生的情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所高中的老师,基本上 都是对学生漠不关心的。不仅不干涉学校活动,连学生之间发生的事件,只要不是情节重大,都不会传到老师这边。 「前年的三年级学生之中,在毕业之前死掉的学生只有一个……」 数学老师看著窗外,带著想早点回家的神情说道: 「他应该是个男生,而且还是病死的。」 「那个叫笠冈的人虽然跳楼自杀,但似乎还活著,所以她没有死喔。」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 数学老师爽快地放弃回答,说道: 「虽然现在也是这样,但那个学年的孩子,也把打架闹事当家常便饭,再加上还有很多生命力非常旺盛的学生哦。像是骑著摩托车冲进校舍;还是一次抽五十根菸的学生……」 当数学老师对着他们诉说时,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光是和那时相比,现在算是和平一些。因为在后夜祭还刻意设立打架比赛咧。」 数学老师话说到这里,就伸手把话筒接起来。 「打架比赛,这是什么?」 虽然丰花提出询问,但京介却沉默地摇头。要是知道奖金的事,丰花应该会高兴得让京介踊跃出赛吧。而且不用说,她自己肯定不会参加。 打电话来的对方似乎是朋友,数学老师只顾著亲切地聊天。大概是看透已经无法再继续问下去的样子,丰花拉起京介的手,朝出入口方向迈开步伐。 「那个老师真是没礼貌耶。什么分数、病死,还是骑摩托车冲撞校舍,他难道没有其他的记忆方法吗?」 被丰花拖行到走廊上,京介突然陷入思考。当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己的存在会以什么样的说法留下来?是极度缺钱、愚蠢的矫正术者,还是有名的不良学生?但先决条件应该是要有人记住自己吧? 因为那是怎样都无所谓的疑问,所以他马上就把它抛在脑后。但为什么会想到这种事情,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 离开办公室后,丰花开始申诉已经到了饥饿的界限,因而决定去吃晚餐。丰花也没和京介商量,就迳自朝学生餐厅走去。 学生餐厅若依照平常的作息,是与下午六点的放学时间同时关闭。但这几天听说因为文化祭前的特别考量,所以开放到将近八点钟。现在的时间是七点,座位区里大概还有二十名左右的学生,正在边商量事情边吃饭。 但是,厨房的灯光却已经熄灭。当丰花拚命挥手呼唤时,一名正在清洗碗盘的大叔似乎很为难地答道「烹调工作在五分钟前就结束咯」。 「自由特务真是可悲啊。」 紧握著学生餐厅免费餐券的丰花,以虚弱无力的声音嘟囔著。 「靠著不明确的情报三番两次来回奔走,却没有半点收获。心想即使如此吃过饭后还是要继续努力,却只因为五分钟之差而连幸福的休息都无法得到。不过没关系的,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即使就这样虚弱而死,我感觉自己也会带著微笑的。」 「你从早上开始就到处吃个不停吧,少吃顿晚餐应该死不了的。」 当京介这么说时,丰花泪眼汪汪地怒骂回去。 「京介大笨蛋!这不是热量问题,而是心情问题啊。吃饭是人生中最高级的报酬啊。」 丰花的肚子像是与怒骂声轮唱般,发出十分惊人的声音,让前来摆放餐具的学生吓到打翻盘子。丰花以如同野狗般的气势冲去捡拾盘子。但当她知道没有任何吃剩的东西时,又把盘子朝学生的方向丢去。 正在计算营业额的阿姨大概是可怜丰花这副样子,而将卖剩的饭团免费让给她。虽然每个饭团的米饭都是乾巴巴的,但份量却有五人份。丰花浮现出灿烂的微笑,只将其中的一人份交给京介。因为以秒为单位变换心情,所以才会马上肚子饿吧?在京介的指摘下,丰花的个性还是没有改变。 选定空位子坐下后,从窗边的座位上,有个朝他们挥手的男学生。在餐具旁摊开大张道林纸的,是三年级的风纪委员长谷。他的座位上没有其他学生,长谷似乎是独自吃饭。 虽然京介打算装作没看到,但丰花却很爽快地挥手回应。因为肚子饿的关系,丰花的脑袋才会变得怪怪的吧?京介心想即使只有自己,也要换到其他的座位,但他的衬衫下摆却被丰花紧紧抓住。 「太幸运了,京介。」 「应该和危机搞反了吧?」 「你仔细看看风纪委员长的餐盘。是九月的学生餐厅新菜单,横纲蛋包饭喔。而且他好像还没有动手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 「我从进入新学期后,就一直想吃那个了。」 丰花踹了京介的膝盖内侧一脚,催促他前往长谷的座位。京介觉得真是可悲,竟然非得和风纪委员长面对面吃饭。明明不是自己的选择,但京介还是勉为其难走向窗边座位。 「风纪委员也工作到这么晚,真是辛苦啊。」 听见丰花说的话,长谷的眼镜发出亮光,露出充满自信的笑容。 「警戒委员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吧?」 「托你的福,我们可以坐在你前面吗?」 丰花隔著桌子,在长谷的对面坐下。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也只好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浮现出满脸笑容的丰花,视线完全被长谷的餐盘抓住。 「你很在意这个?」 似乎是误解丰花的视线,长谷用手掌比著餐桌上的道林纸。 「这是风纪委员会代代相传的特制校内地图。虽然附带商业机密而有规定不能给部外人士观看,伹因为你们兄妹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让你们瞧瞧吧。」 「思,太厉害了。哎呀,这是什么?有灰色圆形记号的地方是一条京介的午睡地点。你调查得真仔细耶。」 丰花开心地这么说,还扯著京介的手臂。虽然京介打从心底觉得无所谓,但眼睛还是盯著道林纸。整个纸面上画著虹原高中的简图,图上还纪录各式各样的符号及颜色。 栏外也记载著范例说明。例如被涂黑的区块是不良学生经常用来抽菸的地方,体育馆里就是全黑的。紫色是容易拿来打架的场所,红色则似乎是用来表示三年级大型不良集团的势力范围。 就如同丰花所说的,在顶楼、校舍的角落及校园外围,整齐纪录著灰色的圆形记号。风纪委员还真闲啊,京介心中发出这样的感想。 「那么,这张地图要用来做什么?是要在文化祭上展示吗?」 「不会拿来这么做的,我不是说过这是商业机密吗?」 面对提问的丰花,长谷涂著紫色的色铅笔回答。虽说是简图,但长谷还是在通行走廊附近涂上颜色。 「因为新发现打架的区域,所以我正在追加纪录。」 「思。先将这种东西做好,这样无论何时都可以逮住学生啊。你真的是很喜欢风纪委员的工作嘛。」 「应该说喜欢吗…这已经是我的人生本质了。」 嘴角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笑容的长谷,说出令人惊悚的话。 「从国中时期开始,我就一心专注于风纪委员。我打算在大学攻读法律,从事维护世界秩序的工作。」 「哎呀,真是糟糕。真不知道日本会变得容易居住,还是住不下去呢。对吧,京介?」 虽然被丰花徵询意见,但京介却无视于此。他心里只想到某个不知名的远方。 当长谷踏入社会时,京介的减薪和贷款也都结束了。不但应该存够可以独立生活的资金,超过十八岁的术者,也可以一个人负责区域工作。向本家提出申请后,迁移到某个海外分局,离开日本继续矫正术者的工作。他心想这是不算太坏的计画。 最好是安静又气候稳定的城市。只要人口不多,土地闭塞的情形也会很少吧。天空一整年都是蓝蓝的,自己只要一整天看著那些就可以了。即使就这样睡著了,也不会有人埋怨与阻挠。 远离机场及车站,通往市区的道路因为是乡间而十分复杂。从日本跑来寻找京介的人全都会迷路,没有人能够到达。他要的就是这样的小城市。 城市里只要有水和一点点食物,还有一台香菸的自动贩卖机就足够了。住在当地的沉默老爷爷,会为香菸补货及兑换零钱。但当说出想抽的品牌时,大概会说需要订货吧。 但是老爷爷不会说日语。 而且京介也不会说外国话。 打一开始,对于不会说外国话的术者申请,本家会许可吗?虽然无论去哪个国家,念诵的咒语都是日语,但并非就算不会和当地人交谈也没关系才对吧? 光是要被丢到英语会话教室,京介大概只要一天就会大受挫折。而且这件事还会被副家长嘲笑。 一想到这里,就觉得有股悲哀的气氛。面对形状歪斜的饭团,京介叹出沈重的气息。 「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带著灰暗的表情及茫然的眼神。」 坐在旁边座位的丰花,惊讶地盯著京介。长谷也歪著头看著他这边。京介回答「没什么」后,甩了甩头。他可以想见积极梦想未来的行为,对自己而言是不太适合的。 「喂喂,能不能也让我帮你涂颜色啊?」 重新面对长谷的丰花,露出豪爽的笑容这么说著。在色铅笔散布的前方,有装盛横纲蛋包饭的餐盘。但长谷却将手肘抵在两者中间。 京介可以预料到那是利用提出帮忙作业来让对方轻怱大意,趁著将手伸向色铅笔时,一口气也把手伸向蛋包饭的作战。这不算自由特务,而是扒手。与其说是扒手,应该已经算是强盗吧?京介心想怎样都无所谓,将身体靠到椅子的靠背上。 「虽然你有这份美意,但已经没有需要上色的地方罗。」 「可是,这张地图在整体上黄色不太够,我认为配色平衡方面不好。」 「哎呀,这并不需要平衡啊。」 无视于争论不休的丰花等两人,京介望著地图上的范例。曲线代表二年级的不良集团a和b的对抗最前线。星星记号则是有偷拍癖奸的一年级男生拍摄焦点。仿佛只要将记号连结起来就会形成某个星座般,有许多星星散布在地图之中。 在按照顺序远望的期间,京介察觉也有使用频率很低的记号。红色的叉记号是发生死亡事故的地点。在地图中使用那个记号的地方,只有一处。 那就在刚刚长谷涂上颜色的通行走廊附近。叉记号似乎是以前就划上的,新涂上的紫色框框从上面将记号的一半涂满了。 「哦,那个啊?」 因为听见长谷的出声搭话,京介抬起头来。原来在他无意识间,将手指放在红色的叉记号上。 「那里是好几年前,一名生病的学生发病的地方啊。」 大概是误会京介有兴趣的关系,长谷用食指推著眼镜说明。虽然丰花以十分惊人的气势将手伸向蛋包饭,但正要开始述说的长谷似乎没有发现。 「病情发作时,那名学生只有一个人,因为那里是很难引起注意的地方。所以才延迟救援,被发现时他就已经死了。校园里面曾出现病死者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喔。」 「那个人该不会是前年的三年级生吧?」 丰花打断长谷的话开口说道。因为她说话时嘴里还塞满食物的关系,所以很难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结果让眼睛眨个不停的长谷,慢了几秒之后才点点头。 「明明是入学前发生的事,你们兄妹俩倒还满清楚嘛。没错,是在前年秋天。」 「你有没有听说过在那一年有打算跳楼自杀的学生?」 「如果听过,就会马上纪录在地图里了。」 「说得也是啊。」 舔了舔残留在嘴唇上的番茄酱,丰花低微地随声附和。虽然脸颊上也留下红色的线条,但她本人却好像没察觉到。京介打了个呵欠,将餐巾纸丢过去。 笠冈这个姓氏没出现在任何地方。若说除了姓氏以外可以当特徵的,就只有企图跳楼自杀的过去。但是,看过那一幕情景的人却是极其少数。对於将昨晚的校外人上当作笠冈来追查,京介觉得会陷入瓶颈。他甚王觉得把这条情报视为并不可靠反而比较轻松。 但要是这么想,从傍晚到现在所花的时间就全都浪费了。因为是悲哀的自由特务工作,所以就是无可奈何。他想正嘟著嘴唇的丰花,恐怕也跟自己的想法近似吧? 「说到在事故那年发生的事……」 长谷调整了眼镜框在鼻梁上的位置,以调查事件般的感觉开了口。 「大概就是有一名三年级学生退学的事吧。」 「退学?」 把餐巾纸弄掉在地上的丰花,挑起了单边眉毛。长谷回看丰花点了点头。 「虽然在我们学校是司空见惯,但几乎都是不良学生。因为前年出事的是一名认真的学生,所以我只是因为身为风纪委员,觉得在意才记住的。」 「那个人姓什么?」 丰花将身体探在餐桌上,提出询问。几枝色铅笔在地图上滚动,勾勒出好几道鲜明的轨迹。 「该不会是叫笠冈吧?」 「是叫什么呢……虽然我也有是这个姓氏的印象,但如果没确认过去的风纪委员日志,就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那就快点去确认啦,马上就去!」 「这种事无所谓啦,丰花同学,你从刚刚开始就口齿不清地说些什么啊?还有,你的脸上沾到类似番茄酱的东西喔。你是怎样在那种地方沾上的?」 长谷这么说完后,终于将目光投向自己的餐盘。说到番茄酱,应该就会联想到蛋包饭吧?京介心想,他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虽说这是理所当然,这名中辍生并非是毕业生。在毕业生名册上找不到的名字,在过去的风纪委员日志中找到了。前年中辍的女学生名字,似乎是叫笠冈理保。 「目前住址不明喔。」 长谷用右手推起眼镜,再瞄了一眼左手拿著的便条纸说道。 大概是被强迫往返学生餐厅及後门附近的电话亭之间,长谷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 被丰花抢走食物,还遭到驱使的长谷,脸上有种对人生感到疲累的表情。 长谷一年级时,笠冈理保是虹原高中三年级的学生。因此在长谷的学长姊之中,或许会有知道笠冈理保通讯地址的人。于是如此推测的丰花,就命令长谷前去收集情报。而这段期间,京介和丰花在学生餐厅座位喝著免费的茶水。这完全是一段轻松的时光。对于总是对自己颐指气使的妹妹,京介算是有点明白她的心情了。 「住址不明…是指她搬走了?」 丰花将装了茶水的纸杯放回桌上提问。长谷坐在椅子上擦著汗回答道: 「这个嘛,得从一开始说起了……我和二、三年级时与笠冈理保同班的学生取得了联系。他说他知道笠冈理保在校时所住的地址。是在虹原南二丁目,好像还离学校挺近的。」 长谷似乎是口渴了,在这里把话头打断,并把手伸向纸杯。但那却是丰花的杯子。被丰花打了一下手掌心,长谷带著悲苦的神情,将视线移回便条纸上。 「听说笠冈理保在那里和阿姨两人相依为命。但是,大约在笠冈理保中辍,所以就错过了询问她的机会。他还没说从高中退学的一个月前,她的阿姨好像去世了。房子也在那时候转手让人。」 「关于新 的住址,那个人没听说吗?」 他说因为她阿姨的葬礼及笠冈理保本人她高中退学之后,就没跟她联络了。」 长谷用指尖抚摸喉咙,浮现出渗入疲累的表情。 「他也说连她为何中辍的理由都不知道。突然想起她没来上学时,就只有一张退学申请书寄到学校来。只是……」 长谷大咳了一声,然后用沙哑的声音继续说: 「刚刚我也提过了,病死的学生和笠冈理保好像是同班同学。根据朋友所言,在那名学生死后,笠冈理保就变得消沉到一眼就瞧得出来。」 「跳楼自杀的事也是真的咯?」 「虽然没看过现场,所以什么也不知道,但他说就算发生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奇怪喔。我所问到的事情就仅止於此,可以休息一下吗?我好像不太适合做这种工作啊……累死啦!」 长谷从位子上起身后,就摇摇晃晃地朝开水供应区走去。丰花将视线定在纸杯上,低沉且悠长地嘀咕著。 「我单纯地推测一下……」 用嘴巴碰触纸杯,丰花皱起了眉头。 「自杀未遂或退学的原因,应该是亲密的同学病死的关系。就像合唱团的那位学姊说的,笠冈理保现在即使不是虹高学生也想寻死——大概是想追随那个人的脚步吧……」 环视著已经少掉大部分人的学生餐厅内部,丰花压低说话的声音。京介也不由自主地追著丰花的视线。学生餐厅职员用缺乏热情的动作,擦拭空下来的餐桌。虽然长谷在开水供应区前被不良集团纠缠,但职员却看都不看一眼。 「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有个地方不明白。」 丰花用双手托住脸颊说道: 「为什么事发之后都已经过了两年的现在,她才想做同样的事?她不是一直好好活到现在吗?」 京介伸手拿起自己的纸杯,开口说道: 这得去问她本人才知道吧?」 「本人啊……」 放开支撑腮帮子的手,丰花一把将纸杯捏烂。残留的一点液体飞溅到桌上。 「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也出现在校园里?」 「天晓得。」 「你觉得该说什么好?」 丰花以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说著: 「面对眼前一个想死的人,我应该说些什么?合唱团的学姊也说过,即使制止她也听不进去……虽然我明白别人有别人的处境,但大家一起为文化祭加油时,都不喜欢身边有人死掉吧?」 考虑几秒钟后,京介也以几近自言自语的音量回答她: 「那就叫校外人士滚出去吧。」 「……你真冷淡耶,京介。」 丰花将双臂放在桌面,把脸贴伏在其间。可以听见从远方传来长谷的惨叫声。 京介拿起丰花的纸杯,连同自己的杯子一起捏烂,看著灰暗的窗外。 警戒委员的工作,是到文化祭结束日为止保护校园。矫正术者的工作则是净化负责区域的闭塞。同时担任这两项任务的人看到校内有人想自杀,应该如何应对?就算重新思考,所得到的答案还是没有改变。那就是把自杀者赶到与文化祭无关的地方。 因为这么做,不但文化祭可以顺利举行,就算在别的地方死了,人也只是以自己的意识死去,而不会产生闭塞。 他心想这个答案应该没错。 但是他不太想采取这个手段。 「我差不多要关门了,你们快走吧。」 学生餐厅职员以轻蔑的口吻,从京介他们的餐桌旁经过。 关于救人的词汇,无论在教科书上或术书上都没记载。京介现在确定知道的,就只有这样的事实。 窗外所见的月亮,比昨天还要细长。 在淋浴时一看到左肩,正如所想的确实留下五指所造成的瘀青。要是淋上热水就会疼痛,但如果浇上冷水又会剠痛。真是麻烦的东西,在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半个人的淋浴间,京介进行深入的思考。 今天早上被浮游精灵咬成一条一条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已经不在京介手中的证明书背面,有一条冷淡的注意事项。那就是宣告有这种体质的人,无论怎样的治愈法都会均等无效化。也就是不管是光流脉的力量、名医的手术,或是有中国四千年历史的秘药,全都无法生效的意思。 读到那条注意事项时,京介心想「均等无效化」这句话还真是无情。当他思考能不能换成稍微温暖一点的词汇时,姊姊就换说「四面楚歌,只有痛苦。虽然心里没有感觉到什么温暖,但京介现在想想这是很恰当的表现。因为即使出现瘀青,连药布或药膏都对他产生不了作用。 京介从淋浴问回到第二校舍的空房间——警戒委员的待命所时,丰花已经趴在地上睡得香甜。 右手拿著自动铅笔,下巴前还放著翻开的笔记本。在丰花的肚子底下,两个代替座垫的睡袋被压扁了。虽然在他去洗澡前,丰花宣布「今晚要不合眼地警戒校园」,但她似乎是在拟定作战计画的期间就睡著了。 看看时钟,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又笑又哭,又生气又烦恼的,如果一整天部喧闹不已,差不多也该累到想睡了吧。京介想著这些事情,偷偷看了丰花的笔记本。 上面写著「让犯人重回现场的作战」。就像纵火犯会重回火灾现场那样,丰花似乎是认为笠冈理保及窃贼,今天晚上或许又会出现在同样的地方。半夜十二点时,是在第一校舍楼楼梯间。接著到早上之前,要巡视遭窃的教室及体育馆等地。这样的预定计画就写在笔记本里。丰花依旧潦草难看的文字,京介没什么自信地整个看完了。 虽然并不是赞同那顷作战,但京介想了想,还是到校园走动巡视一下吧。因此他站了起来。等转过一圈回来之后,再把丰花叫起来拿回睡袋。他心想自己若要休息,到时候再开始也没关系。京介只带著玲洗树树枝,关掉房间的电灯后走到走廊上。而丰花嘴里正说著不太高兴的梦话。 京介首先移动到第一校舍。无论是走廊还是教室,所有的灯光都熄灭,只有显示紧急出口的绿色灯光照亮黑暗。 根据从执行委员长佐久间那里听到的话,今晚留宿在校内的学生人数大约是二十人。 只不过,这是已经提出留宿许可书的人数。但应该还会有像昨晚的自称摄影师那样,未经许可就潜入的学生吧?虽然不知道那二十名学生睡在哪里,但到处都没有人迹。传人耳中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及偶尔从窗外传来的虫鸣声。他感觉到明明是几乎每天生活的地方,只因为时间点不同,就有一种来到不知名场所的错觉。 就在走到四楼的走廊时,京介察觉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脚步声,而停下了脚步。 可以听见缓慢移动脚步的乾涩声音渐渐传过来。当集中听力时,耳里也传来微微呼吸的声音。很接近。京介留意不让自己的气息被对方发觉,将视线投注四周。 在楼梯的方向可以看见人影。一个微驼行走的影子,朝楼上慢慢移动。因为与京介的所在位置相隔数十公尺距离,所以别说是对方的长相,连服装也完全无法判别。 是自称摄影师所看见的那个女人吧。但是,只是某个学生正在走动的可能性也很充分。因为不接近瞧瞧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京介开始朝对方迈进。明明应该是听得到他这边的脚步声,但人影却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样子。 「请问…」 听见楼梯下京介的呼唤,人影终于停了下来。延长至背部的头发无声地晃动。只是在楼梯间停下脚步,对方并没有回过头来。 「你在做什么?」 即使京介做出询问,对方还是什么都不回答。从 背部的线条看来,让人觉得是个女的。虽然穿著整套的高中指定运动服,但尺寸却不合身。袖子覆盖到指尖,裤脚也有点拖在地上。而且在裤子底下是打赤脚。 每一次呼吸,肩膀的线条就微微地上下移动。对方还是持续沉默著。 当京介脚踩上楼梯时,从右边的通道响起怪异的声音。一名穿著制服的男学生朝这边冲过来。学生呼喊著一些不可理解的话,朝京介飞扑而去。 就在快撞到之前,京介改变身体的姿势,让学生绊到脚而跌了一跤。但他马上就站起来,对著京介亮出布满血丝的眼睛及右手拿著的物体。那个物体就像学校工友所使用的割草镰刀。 「不要刺探她!」 学生大声地这么说。听到声音,京介就想起来了。虽然因为表情不同而没有马上会意过来,但他就是昨天在校门口,跑来拜托京介把木板让出来的学生。 「我应该警告过你们,敢插手这件事就杀了你们。我是认真的!」 学生来回挥舞著割草镰刀,发出怒吼。空气被削砍的恼人声响,传遍了整条昏暗的走廊。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内情,但还是必须先让对方冷静下来。於是京介对学生说道: 「我只是个警戒委员。」 当京介边说边往楼梯间的方向瞥去,人影露出背影伫立在原处。京介将视线移回学生身上,继续说道: 「我是受托要在文化祭结束之前保护学校,所以我只是来回走动。」 「那种行为就是在刺探!」 将双手都放在镰刀刀柄上,学生以大于京介将近十倍的声音回应。 (插图) 「佐久间学姊不应该雇用什么魔女的。她想做什么,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割草镰刀似乎是疏于维护的物品,刀刃的部份生锈,到处都斑驳不堪。京介摆出无论学生如何行动都可以应付的姿势,询问对方: 「你认识那个女的?」 「我说过不要刺探吧?」 「她是不是叫笠冈?」 「我不知道啦!」 学生抡起镰刀,朝京介飞扑过来。京介在考量後续状况後,觉得与其闪躲不如先夺下武器,于是也朝学生挥动手臂。 就在此时,可以听见从附近传来类似敲打大鼓的惊人噪音。受到惊吓的学生因为短促的尖叫而使镰刀落地,京介也不由得停止动作。 一回过头,就看见从走廊的前端有个抱著大鼓的女学生慢步走来。带著拚命三郎的表情甩动两条下垂辫子的,是风纪委员塩原。 「不可以打架!不可以打架!」 塩原叫喊著,并持续敲击大鼓。风纪委员应该也是为了取缔而留宿在校园里吧。因为塩原认真的表情相当恐怖,所以京介在转移视线时,又顺便抬头看了一眼楼梯间。然而人影已经开始朝楼上移动。 「风纪委员要是也敢来阻挡,我照杀不误!」 捡起镰刀的学生向塩原冲过去。察觉到危机的塩原当场停下脚步,把大鼓敲得更加响亮。京介心想就别管这种东西快点逃吧,他打算给学生来记扫堂腿让他跌倒。 受到身体失衡的学生牵连,京介也一起摔在地上。在想起身的京介身上,学生压制著他并扯开喉咙大喊「别动」。他带著一脸只有脑充血,不知道要对谁如何攻击的表情。看来只是嘴巴说说,事实上他根本不打算杀人。 京介打算反压制学生的身体。但抵抗的学生挥动镰刀,刀尖还划过京介的左肩。看来他果然是不打算真的刺下去,学生讶异地发出惊呼。塩原也发出比大鼓还要大的声音。 顺著将胆怯的学生推倒的气势,京介站了起来。但学生的身体却摔在走廊上,连镰刀也一起滑落到地面。京介避开飞奔过来的塩原,冲上楼梯。 肩膀的疼痛使得左侧有点不方便。虽然是生锈的镰刀,但却比想像中还要钝重。一想到瘀青的疼痛就这样再加上一笔,心里就觉得无所谓了。京介为了无视疼痛而如此自言自语,一路跑上楼梯。 他打开顶楼的门。几乎就在同时,从正前方的铁丝围篱上,一个人影把身体丢到空中。可是该说什么予以制止,京介连判断的时间都没有。; 顺著风势,可以微微听见有东西撞上地面的钝重声响。一口吞下变得苦涩的气息后,京介跑向铁丝围篱。而装在空罐子里的鲜花,则翻倒散落在水泥地上。 在铁丝围篱前,放了一个踏脚凳。那是和文化祭用品一起立放在储水槽阴影的。京介隔著铁丝围篱的金属线看著下方。在位於校舍後方的昏暗地面上,倒卧著一个人形黑影。但从顶楼的距离,却不知道更详细的情况。 只要马上施展治愈术,应该可以得救吧。还是她已经当场死亡了?因为珍惜思考的时间,所以京介也利用脚凳爬上铁丝围篱。要是直接跳到地面上,就会演变成追随自杀的状况,所以他拿起玲洗树树枝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使环绕星辰之气运用自如,垂直微风从地面至天,强度三。羽翼啊,乘风飞舞!」 从地表上产生出轻度的上升气流,铁丝围篱为之震动。蹬著脚边的地面,京介跳进空气的漩涡。利用风力调整自由落体速度的这项法术,花不到十秒就可以平安降落地面。 当他双脚接触到地面,解除法术力量时,首先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大概是那一带杂草成长茂盛的关系,还响起二重、三重唱的虫鸣。 在长到膝盖高度的野草另一侧,倒卧著一个俯卧的人影。被抛出来的四肢全都扭曲到奇怪的方向。不但指尖完全停止动作,甚至连抽搐都没有。 长发披散在地面上。从头部中心流出的液体,往乾涸的土壤静静地渗入。京介握起玲洗树树枝,朝人影定近一步。他心里想的不是恐惧及焦躁,却只是大事不妙而已。无论怎么看,她都是当场死亡了。 在人影的背部出现白色的光芒。那是比打火机的火光还要小、还要微弱的光芒。虽然是与大城市有点距离的虹原市,但却不曾听过有萤火虫栖息的传言。就算是一只迷途的萤火虫飞来,季节也不对。京介皱起眉头,停下了脚步。 微微闪耀的光芒,没多久就扩散到人影全身。当一根根的头发都被白色包覆时,人影的头部有了动作。人影用双手撑在地面,缓缓地爬起来。 破裂的额头,在转眼间愈合。扭曲的关节恢复原样,人影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每当受伤的部份治愈时,光芒就会消失。京介依旧停步不前,目光被眼前的光景所吸引。 拾起头来的人影,默默地回看京介。无论她的脸上或身上都已经没有伤口,令人无法想像在短短几十秒之前,她还是个撞到地面的人。 对方果然是个女人。年纪看起来比京介梢大。虽然长相清秀,但脸上浮现出的胆怯及哀愁神色却过於浓厚。当接近观察时,给人与其说是留长发,不如说是毫不理会任其生长的感觉。 「……血。」 女子看著京介,喃喃说道。虽然有种叫「细如蚊蚋」的形容声音方式,但她的声音却正是如此。不过,那不是在夏天大肆飞来飞去的蚊子,而是在秋天一开始就失去力量,即将死去的蚊子。 对方观看京介的左肩。看到渗血的衬衫,京介也终於想起伤口的事。但一想到,伤口就开始传来疼痛,还带著讨人厌的热度。他心想因为那柄因生锈造成刀口缺角的镰刀,所以细菌或许已经侵入体内。 女子朝他这边走近。女子将包覆长袖运动服的右手臂无声地举起。在她的指尖上还残留仅有的一点白色光芒。 指尖伸向京介的左肩。她好像没有攻击之意,只是让手指接触到肩膀。白色的光珠 滑落到肩膀上的伤口。 光是这样的动作,伤口就治好了。从被划开的衬衫底下窥视皮肤,出血状况已经停止。虽然还留下伤口及被石田抓到的瘀青,但颜色变淡了。如果不是无效治愈体质,也许就能完全治好。京介将视线移回女子身上。放下手臂的女子像是转移视线地低下头。她的指尖已经看不见光芒了。 从校舍跳下来,却毫发无伤地站起来的女学生。和从顶楼跳下来,不靠药物或光流脉治愈术,就能让伤势复原的女子。虽然思考共通点很充分,但京介打算向不知是否为笠冈理保的对方发问。 「抱歉,」 女子这边先开口了: 「擅自碰触你的身体,真是抱歉。」 「不……」 「因为力量擅自发挥作用,我的伤势也自行痊愈了。」 女子仍旧低著头说道。 可以听见从校舍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及争吵不休的声音。也看见好像是利用楼梯下楼来的塩原及男学生的身影。当塩原他们察觉到京介时,两人像是在比赛似地跑过来。 「我又死不成了。」 女子这么说道。 面对杂乱的人类气息,在野草底下的小虫异口同声地停止鸣叫。因为找不到回应女子的话,所以京介也闭上了嘴。 期盼下半夜的下弦月 当远峰秋一造访位于本家后方的垃圾场时,已经有人先来了。 夜空下,在不可燃垃圾放置场前,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蹲坐著。男子让阴沉的空气飘散开来,自言自语地嘀咕著。而在可燃垃圾里面挖宝的野猫,似乎很为难般地看著男子。 男子是本家内医务室的专属医师一条尚。远峰把一路推到这里的手推车停好,从旁偷看一条尚的脸庞询问道: 「一条医生,你在做什么?」 抬起头来的尚惊人地抽吸著鼻涕。眼神好像很不高兴地充满血丝,嘴唇上有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正有气无力地叼著。 「我在想打火机是不是掉了?」 「如果不介意,就请用我的吧。」 远峰从西装口袋取出打火机,递到尚的面前。垃圾场的周遭在一瞬间充满亮光。对可燃垃圾绝望的野猫,移动到手推车的旁边蜷曲著身体睡觉。 吐出烟雾的尚,抬头看著远峰问道: 「这种大半夜你还在工作?」 「因为浮游精灵的事件,石田可是干劲十足哦。」 远峰拿起放置在手推车上的空水槽回答。他将水槽丢到不可燃垃圾放置场后,轻拍著手掌。 「听说他为了搜索,还让专门部门制作简易道具。我正在等他的报告。」 「是吗?家长真是辛苦啊。」 「我的工作顶多只有知情而已啦。光是留意报告书及部属的动态,一天就过去了。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些报告书所写的到底是不是事实。即使有想做的事,但我也很难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远峰自己也取出香菸点燃后,蹲坐在尚的旁边。 「一条医生你也在加班吗?真难得耶,竟然这么晚还待在本家。」 「我不想回家啊,因为好寂寞。」 「那真是伤脑筋啊。」 仰望飘浮在头顶上的细长月亮,远峰在叹气的同时点了点头。 「是被小孩讨厌了?」 「小孩很喜欢我的。」 「是房贷很吃紧吗?」 「这种事就推给长男处理。」 「那么是老婆跑了?」 尚没有回答。取代回应的是香菸的烟灰一点一滴地掉落在地。野猫像是嘲笑般地发出叫声。 「总之,请你打起精神来吧。」 远峰平静地吐出烟雾说道: 「因为在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拥有更糟糕的回忆。」 尚将香菸捻熄在地上,露出可怕的表情面对远峰。 「你家里都有什么人?」 「老婆和小精灵总是在家里搞得天翻地覆。」 「这样好,这样好。从今晚开始我就去住你家吧。要是没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会因为寂寞而睡不著的,从我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如此。」 「你住在医务室不就得了?有伤患就医,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伤患啦。最近这一阵子每天都很和平,这点你应该是最清楚吧?」 从本家的方向响起坚硬的皮鞋声,副家长石田慢步走来。因为脚步声而抖动背部站起来的野猫,逃往某个地方去了。 「家长,结果出来了。」 停下脚步的石田,互看比较蹲坐在垃圾场前的远峰与尚,在眉宇间刻下皱纹。 「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在讨论想举行住宿大会的话题,石田你也要加入吗?」 「不用了。」 立即回答的石田看著手中的文件,大声念出来: 「限定以市内为范围进行的浮游精灵搜索,出现反应了,」 「果然还在啊。」 远峰站起来,将香菸踩熄后点点头。 「那么,反应只有一个?」 「以目前来说是确是如此,接下来我会前往那个地点。只是……」 石田瞥了尚一眼后,朝远峰走近一步。尚则像是对远峰他们的对话没什么兴趣似地,打了一个大呵欠。 「只是在那个地点的附近有个令人在意,异欲浮游精灵的生物反应。让道具开发课进行分析后,发现似乎是一名拜咒能力者。」 「拜咒能力者啊……」 远峰歪著头喃喃说著。尚则打了一个喷嚏。 所谓的拜咒能力者,就是自古代日本就存在,拥有特殊能力之人的总称。而光流脉使者的祖先巫女也包含在内。能力者因为天生具备的力量,可以引发各式各样的奇迹。这些奇迹对其他人及世界而言,是为善还是行恶,全操之在能力者的手里。 远峰移开对准本家建筑物的视线,眯起了眼睛, 「该不会是具幻屋吧?那家伙的尸体不是还没找到吗?」 「力量种类好像和具幻屋不一样。为了慎重起见,我先到那个地方进行调查,要借用几名护卫队员。」 「我又只能等报告了。」 「副家长也经常工作到大半夜啊。」 插嘴的尚伸了一个大懒腰,站了起来。 「你该不会也不想回家吧?」 「我和一条医生不一样。」 「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一个忠告,要是过劳死我可不管喔,反正给术者遗族的死亡慰问金,都会因为葬葬费用全花光的啦。」 石田目光锐利地盯著尚,说道: 「我和那种程度的术者训练方式不同。再加上,我也不是像令公子那样的无效治愈体质。」 远峰站在打算回嘴的尚与石田之间,挥手说道:「那么加油吧」,石田皱起脸部后,朝本家的方向迈开脚步。 面对石田像墙壁般的背影,远峰出声问道: 「我忘了问你,出现反应的地点在哪里?」 停下脚步的石田,带著比刚刚更痛苦的表情回过头答道: 「就是既散漫脑筋又差的县立虹原高中。」 沿著组合式墙壁排列了数块三合板。用来采光的窗户也被木板盖住,甚至还是从上方覆盖厚重黑布幕的彻底封闭状态。 这是为了防寒、防噪音、强化外墙,及完全隔绝来自外部的视线所下的工夫吧。可是,实际踏人那个空间时,压迫感却远比安心感及安全戚更早出现。京介觉得氧气也很稀少,面对天花板上的老旧日光灯,稍微轻咳了一下。 「幼稚园的时候,我也曾像这样把家里的置物柜当作秘密基地来玩喔。」 站在京介身旁的丰花,环顾著四周叹口气。听到这句话,拿著割草镰刀的男学生浮现出类似不好意思的笑容。 「秘密基地?感觉有点神秘,真不错啊。」 「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吧?」 看见丰花瞪著自己,男学生说了句「说得也是啊」之后垂下肩膀。他的动作让人有氧气又开始减少的感觉。 位于校园角落的体育用品仓库的面积,大约是三公尺见方。在初春时全毁,但却没有重新建造,所以无论是外观、大小及建材的廉价感,部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在用品杂乱塞入,原本就十分狭窄的这个地方,现在有包括京介在内的五个人。因一连串骚动而惊醒,从待命所直奔过来的丰花,挥著割单镰刀的男学生及一直跟到这里的塩原。还有,非虹原高中学生的那名女子。 回到仓库之后,女子一直在运动软垫上抱住膝盖。即使是过了凌晨一点钟的时间,仓库里面却没有寒冷的感觉。而将额头埋进穿著运动裤膝盖上的女子肩头正微微地颤抖。 软垫上似乎是用来取代被单,有好几块黑色布幂纠结在一起。虽然在那旁边还放著好几罐瓶装矿泉水及零食包装袋,但却没人动用过的样子。在仓 库的角落,脏掉的女用衬衫及裙子被揉成一团。那大概是女子穿过的衣服吧。 「即使如此……」 丰花擅自抓起零食袋,斜眼瞟著男学生说道: 「也就是说,从教室及戏剧社偷取物品的…浦川,就是你咯。我还在想你连执行委员的工作都不做,到底在干什么,原来是在做这种事啊。」 「不需要用,这种事。来形容吧,丰凯萨琳?」 将割草镰刀丢在地上,男学生出口回嘴。听起来那名学生是丰花的同班同学,也是文化祭执行委员。京介将插在脚尖斜前数公分的镰刀拔起,丢到仓库的角落。 「我可是把昏倒在学校后面的她负责保护到罗。因为她说不想让医院、警察、校方或任何人知道,所以我只是照她的意思去做。」 「连运动服也借给她?」 「没错,是很光明正大的助人行为吧。」 「思,要这么说也没错啦……」 打开零食包装袋的丰花大概是站累了,就在女子的面前坐下。但女子肩膀的颤抖却稍微增强了。 花咬著零食,抬头看著浦川问道: 「那么,浦川。你是几时发现这个人的?」 「应该是…昨天中午过后吧。」 「后来你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当然了,要是被人看见就伤脑筋了,所以昨晚我也在仓库外面守了一整夜。」 「那么,你也知道昨晚的事件吧?」 再度站起来的丰花,将零食包装袋塞进京介的手中。丰花则将空下来的手指向浦川的鼻尖,并加强眼里的光芒。 「这个人去了校舍那边,还被好几个人看到。你应该知道现在这件事正引起骚动吧?」 「……我知道啊。」 浦川以闹别扭似的声音回应,盯着自己脚下。 「我也知道佐久间学姊雇用你们双胞胎的事。于是,我想要是藏匿她的事情曝光的话会很伤脑筋……」 「所以才会将恐吓信丢进情报箱里吧?」 「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 「那是没什么关系啦。」 丰花从京介手中取走零食袋,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嘴巴里。 「割伤京介的事…算了,现在就先别管了。问题在于,为什么你没阻止这个人在外头四处乱晃!」 京介感觉到视线传来,隔著肩膀转向背后。虽然和站在正後方的塩原四目相对,但塩原却慌张地从京介身上移开目光。大概是塩原相当中意的关系,她仍旧维持将大鼓绑在身上的模样。或者是她还紧张到不晓得该「放下来」。 站在低下头的浦川面前,丰花交叠著双臂说道: 「刚刚你自己也说过吧,要是被人看见就伤脑筋了。明知如此,为什么又让她跑到外面?」 「因为她说她想到外面去一下。而我当然有阻止过她。」 浦川抬起头,放大说话的声音。京介看著坐在软垫上的女子。但那女子除了颤抖肩膀之外,完全没有想行动的意思。自从在校舍后面交谈过极少的几句话之后,她就再也没开过口。 「最先开始说不想让人知道的是她自己,所以我才会阻止她啊。我也告诉过她在文化祭前会有学生留宿在学校,要是在半夜里到处晃就惨了。但是因为她说还是想出去走走……毕竟她在白天时候得一直压抑气息不能动弹。」 「那么,昨晚是怎么回事?散过步之后,这个人有乖乖回到这里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浦川又把视线往下移。 「她昨晚不是也和今晚一样,从顶楼上跳下来?」 「这么说来……」 从京介的后方,塩原有所顾忌地露脸说道: 「我在这个人掉下来的地方……通行走廊的附近,在白天的时候发现了血迹。原来那不是打架的痕迹啊。」 响起摩擦运动服的声音。女子在环抱膝盖的手臂中施力,把脸埋得比刚刚更深了。 昨晚她也是纵身跃下低,但却被从自己身上发出的白色光芒所拯救吧。在太阳升起至西下的期间,她只思考著下一次死亡的事。京介回想那段时间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就连我在昨晚的那个时间点,也察觉到她好像怪怪的。」 仍旧低著头的浦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著: 「刚开始我以为她只是因为什么理由,所以才不回家。但藏匿在这里一段时间后,就自己认定她马上就会消失……不过,昨晚从顶楼掉下来却还活著,就连我也觉得很奇怪。老实说,是很恐怖!」 「那么,为什么你没有马上找人商量?」 面对提问的丰花,浦川抬起头来。 「那是……想到找人聊过之后,万一引起新闻媒体骚动的话,该怎么办……像是我藏匿她也会犯什么罪之类的事,我想了很多。」 「所以,浦川你就想在这个人的事在校园传开之前,让她完成自杀之后消失吗?你认为这个人待在仓库的事,也会随著尸体一起消失在某处咯?」 浦川沉默下来,仓库里面恢复到令人窒息的寂静。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正虚弱地不停闪烁著。 京介想起昨天浦川为了找木板,而焦头烂额的表情。捡到流浪狗的孩子认蔚只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能设法做些什么,因而振奋精神。他心想藏匿女子的浦川心境,是不是很接近那种感觉? 「喂……」 开口说话的浦川,吞咽一下口水后说道: 「你们认为她是什么人?」 「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京介才会被你割伤不是吗?」 浦川又低下头,丰花则长叹一口气。丰花只花几秒钟的时间看著京介的眼睛,传递出想确认什么的视线。京介因为大致明白她想说的事,所以只微微点头。 「浦川,你一直没睡吧?」 丰花将零食袋塞进同班同学的手中,用手指著仓库的大门。 「剩下的事我们会想办法处理,所以你可以先回去了。」 「可是…」 「没问题啦,因为我们就是因此才被雇用为警戒委员的。行窃的事我们也会巧妙地瞒骗过去。但相对的,你不能泄漏到今天为止所发生的事喔。」 「可是……」 「明天就是准备的最后一天,如果没有执行委员会很伤脑筋吧。啊,已经又过一天了,应该是今天啦!」 丰花挺直背脊,脊椎的关节发出惊人的声响。 浦川也对京介投以寻求判断的眼神。但京介却移动一小步,挪开三合板把门打开。 虽然浦川有十秒左右的时间毫无动静,但没多久就以小跑步离开仓库。京介用手抵住仍旧敞开的门板,对身後的塩原说道: 「你也回去吧。」 「我不回去。」 抱著大鼓的塩原,目光笔直地回看京介。大概是过於鼓足干劲的关系,塩原的脸颊泛著红潮。 「身为风纪委员,我要见证到最后一刻。」 「这个事件和校规无关吧?」 「有关!这个人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学校相关人士以外者要进入校园,必须先到办公室办理手续。」 「我知道啦。」 往前踏出一步的丰花,强行将塩原推出仓库外面。 「但是这件事就先留到明天,你也早点回去睡觉比较好喔,因为已经很晚了。」 横眉竖眼的塩原,用大鼓将丰花的肚子顶回去。 「我每天晚上到两点为止部在听电台的虹原深夜广播,所以这种时间算不了什么。」 「哎呀…糟糕!既然如此你现在得马上回去 ,免得错过节目了。」 说出这种话的丰花,再度推挤塩原。虽然塩原还想回嘴,但在丰花却龇牙咧嘴地说出「睡眠不足是美容的大敌,要是因此而失恋我可不管咯」之后,她就不知为何突然默不作声。那句话的意思京介虽然并不是很了解,但却具有很厉害的威力,好像会让人误以为是新咒语。 丰花将门关好,并从内侧用三合板及木棒斜顶著,使其无法打开。然後她转向坐在软垫上的女子,露出浅浅的微笑说道: 「吵到你了,真不好意思耶,不过没事了。」 女子没有回答。她肩膀上的颤抖也没有停止,凌乱的头发在她的背上慢慢地敞开。 丰花坐在软垫前面。因为手被拉住,所以京介也被迫坐在她旁边。丰花虽然做了自我介绍,但女子却没有反应。 朝软垫的方向贴近到只有几公分的距离,丰花开口说: 「你从顶楼跳下之后变成怎么样,我从京介那里听说了。」 在女子的手臂下,传出呼吸紊乱的声音。 「不过,我不觉得你很奇怪,要是你有什么困难,我们也可以协助你。因为我们是警戒委员。」 京介心想,与其说因为是警戒委员,他比较想说因为是术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职衔名称发挥效用的关系,女子的呼吸声平静下来。 女子从环抱的双膝之间,露出一小部份缺乏生气的脸。丰花点头回应并问道: 「你的名字叫笠冈理保吧?」 「你为什么会知道?」 女子以微小的声音反问。 「我们两个昨天晚上,针对在校园里到处晃的你做了一些调查。」 丰花用一只手指著自己的脸,另一只手使劲拍打京介的背部。虽然感觉很痛,但京介还是沈默不语。为了不让沉重的空气牵引,丰花做出必要以上举动的行为,让人觉得可以理解。 「然后,就听到你长得很像笠冈的传言。也知道你是前年的三年级生,还在中途退学的事。你这样回到学校…」 在询问为什么的丰花之前,笠冈先开口了: 「当我发觉时,已经在高中附近了。」 笠冈将脸埋进双膝之间这么说。但原本就很细微的声音却变得更难听闻。 「因为没办法再继续走下去而晕倒,结果,就被刚刚那位学生救了。」 「你是要去某个地方的途中吧?」 「我只是在找一幢高大的建筑物。不管是哪里都没关系。而这附近最高的建筑,应该就是学校了。虽然到车站那边也有更高的建筑物或铁塔,但我不想去那种人潮众多的地方。」 「高大的建筑物吗……」 「可以纵身跳下去的场所。」 大概是头也在痛吧,笠冈按压著额头说话。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又再度闪烁。抬头看著发黑的灯管,京介心想,或许是快要寿终正寝了。 「前年笠冈学姊也做过同样的事,我们也听说传闻了。」 应该是考量到不要在笠冈的脑海里产生不良的影响,丰花以比刚刚还小的声音说道: 「也包括同班同学病死的事。该不会这就是原因……」 「是我杀的!」 笠冈打断丰花的话,开口说道。 抬起头来的笠冈,看著京介的眼睛。她微微举起自己的右手掌,脸部表情扭曲。 「你见识过我的力量吧?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或疾病,都可以在一瞬间治好。相反地,我也能让任何伤势或病情一瞬间加重,甚至濒临死亡。我就是用那种方法杀死他的。」 笠冈让手掌滑落到软垫上,肩头重复著紊乱的呼吸。 「据说这是一种拜咒能力,叫做临转力。」 「拜咒能力啊……」 丰花看著京介。京介想起了夏天时所发生的事件。 在光流脉使者以外,被归类为拜咒能力者的人在这世上有多少,京介并不清楚。但是接二连三碰到时还是让他不得不感受到,一种彷佛毫无根据因缘的心境。 笠冈像是要甩开自己嘴里所说的话一般,用力地摇头。 「我不知道那种称呼。对我来说那是不需要的力量。从我懂事时就拥有,但却没办法妥善控制它。已经出现好几个明明不想杀,却因此而死的人了!」用双手覆盖脸庞的笠冈,全身不断抽搐著。丰花在自己的膝盖上紧握双手,对笠冈问道: 「可是,你让生病的同学死掉,并不是故意的吧?」 「是故意的!」 笠冈以混杂哽咽的声音回答: 「我是奉命杀死他的。他说反正他早晚都会死,所以最适合当实验品。之后又要我从顶楼跳下来,说是要调查力量对能力者本身是否有用。他说即使失败摔死了,也会被视作伴随自杀而不会觉得奇怪。结果出来之后,这回又要我退学。他说因为你拥有很不错的力量,所以用不著去什么学校了,要活用那股力量。」 「等一下!」 丰花站起来,偷偷看著笠冈的脸。 「你是被谁命令的?是谁说出这种话?」 「安西……」 「安西启克。他继承父亲的脚步,正在进行拜咒能力者的研究,是我的同班同学,我把自己的事全都告诉他了。」 笠冈用力抓住运动服,肩头颤抖著。 「这不是能对普通人说的事,在我脑海的某处明明很明白,是我不好,全都怪我!」 「这绝对不是你的错。」 丰花放大音量说道: 「错的只有那个叫安西的家伙!」 「不是的。跟普通人相比我是个怪胎,连安西都这么说。他说我无法得到研究者之外的任何人理解。」 「才没这回事!也会有人愿意去理解的。我以前的朋友她……」 「那并不是真正的了解!」 笠冈迅速地说道: 「那只是不食人间烟火,却陶醉在自以为理解当中的伪善者!」 丰花闭上嘴,吐出沉重的气息。日光灯的闪烁开始缩短间距。 「那么……」 对著日光灯咋舌,丰花向笠冈问道: 「那个叫安西的家伙现在怎样了?」 「他一定正在找我。」 「你该不会是从他身边逃出来的吧?」 笠冈无言地抬起头。失去血色的脸庞变得像纸一般地纯白。 日光灯熄灭了。仓库里面又陷入黑暗。在昏暗中,丰花抓住京介的手臂说道: 「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向本家报告比较好……光是藏身在这间仓库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即使没有灯光,丰花的眼眸还是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拜咒能力者及其研究者。区区一名矫正术者在处置上是个大问题。虽然连笠冈自己都无法有效控制的能力很危险,但那个叫做安西的研究者,拥有何种程度的力量也还不清楚。在无法完全应付的情形下,这所学校也有受到伤害的可能性。 当京介拿起玲洗树树枝站起来时,听见外面传来的巨大声响。受到惊吓的笠冈有了动作,但那股反作用力却使得覆盖在窗户上的板子和黑布幕全都掉下来。微弱的光线照进仓库里,丰花站起来开,像是要保护笠冈般站在前面。 声音持续了好一阵子,好像是从距离仓库稍远的地方传来。 声音停止了。可以听见微微的人类说话声及脚步声。丰花压著嗓子喃喃说道: 「是不是安西那家伙来了……」 京介推开门板,对丰花说: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我也要去。」 「或许只是塩原引起的骚动,所以你留在这里吧。」 当他往丰花背后的笠冈看去时,笠冈正看著京介的玲洗树树枝。似乎是现在才头一次注意到这根木杖的存在。 笠冈慢慢地从软垫上站起来低吟著: 「光流脉使者……」 「你知道?」 面对瞪大眼睛提出寻问的丰花,笠冈微微点头。 「安西说过……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及特徵。」 「什么……他连我们这边的事也全都调查过了?」 丰花皱起脸发出低呼。 「真不愧是研究者啊,和一看见玲洗树树枝,就说是魔女的本校学生就是不一样!」 丰花对著低头的笠冈,浮现出笑容。 「没问题啦!虽然京介外表看来是没什么干劲,但他就算嚣张,也是个潜在精神力很高的术者……」 「快逃!」 笠冈尖锐的声音,让丰花安静下来。 「安西最近打算拿研究结果来做买卖。现在他利用捕获的浮游精灵,来寻找能力高的光流脉使者。所以快逃!」 丰花感觉不安地看著京介。京介也回望著她。就在此时—— 体育用品仓库的门板,受到外侧的强大压力而被破坏了。 「又是你?」 站在仓库外的魁梧男人一看见京介,就以厌恶的表情说道。 从正上方洒落的月光,在男人的眉宇之间刻划出厚重的阴影/有著类似墙壁体型的男人,是副家长石田。石田的身後有三名护卫队员紧跟著。甚至在他背后,塩原友子脸上还浮现出怀疑的神色,不停的左右移动。 「一…一条同学,这些大叔是谁啊?」 塩原看著京介的脸,挥动大鼓鼓棒问道: 「在这种大半夜里带著这么恐怖的表情,是有什么要事吗?他们是一条同学的朋友吗?」 京介因为不打算回答,所以选择沉默。石田为何会出现在高中的校园里,连京介自己都不清楚。 「你退下吧。拜咒能力者就在这里?」 京介被石田抓住手臂,丢往仓库外面。石田蜷起巨大的身躯,进入仓库内部。在打算跟上他背影的京介面前,塩原切入其中。 「一条同学,请你回答我,这些人是……」 「这跟你无关,快回去。」 「为什么?那位大叔不是诱拐小孩的人吗?既然如此我也要挺身而战。」 「这和你无关。」 京介再次说明后,塩原只在一瞬间露出胆怯的表情。 「你最好不要违逆副家长喔。」 面对打算采取行动的京介,其中一名护卫队员对他耳语。背对著昏暗校园的护卫队员表情,带著微妙的认真。 「因为据说在深夜加班中的副家长,比白天的时候恐怖五倍。」 真的是就算知道,也不会觉得高兴的情报。 被石田从仓库里揪出来的丰花发出惨叫。虽然丰花和仓库内的其他物品一起摔落到地面,但却因为撞上京介的脚,而总算停下来。 没多久,石田抓著笠冈的手腕从仓库里走出来。似乎还没有掌握到内情的笠冈,眼珠子转动得非常厉害。 「等一下,不要对她乱来啦!」 站起来的丰花跑近石田的身边,抬头瞪著在遥远上空的对方脸庞。 「这个人从研究者那边逃出来,已经累坏了!」 「事情经过我已经大致听说了。这个女人很危险,关于她的处置,会在本家进行检讨。过来!」 被石田抓住手腕,笠冈的表情扭曲。 「我都说不要这样了,我会谨慎保护她的!」 丰花横眉竖眼地用双手抓住石田的手臂。石田则郁闷地眯起眼睛。 「你别妨碍我,我会以妨碍任务完成判你减薪的。」 「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她什么坏事都没做啊,都是那个叫安西的家伙搞的鬼……」 「在被普通人命令的状态下,这个女人使用过她的能力吧?」 用剩下来的手拨开丰花,石田开口说道。对背部摔向地面而发出呻吟的丰花,京介帮助她站起来。 似乎是丰花的指甲抓过的关系,石田的手背上留下了小小的伤痕。石田对著伤口哼出鼻息,然后凝视著京介和丰花说: 「滥用拜咒能力的人很危险。即使是对光流脉使者而言,也足以成为敌人。这种事你们应该了解吧?打从一开始,姑且不论因必要而被人看见使用力量的情况,胆敢对一般人全盘托出就很不寻常了,会变成这样也是她自己造的孽。」 「你这种说法会不会太过分了?」 无视于大吼大叫的丰花,石田把笠冈交给护卫队员後开始迈开步伐。 丰花用力拉著京介的手臂,在耳边迅速说道: 「你带著笠冈快跑,去後门旁的电话亭那里。听懂了吗?」 连回应的时间都没有。丰花就跑近塩原身边,并从茫然的塩原手中抢走大鼓的鼓棒。 校园里面激烈的噪音传遍四周。受到声音惊吓的石田及护卫队员停下了脚步。京介拔足疾奔,从护卫队员手中带回笠冈。 从紧邻的背后,怒骂声及脚步声追了过来。京介抓起笠冈的手腕拔腿就跑。 在校园中央,田径队制作的巨大迷宫的墙壁,像城堡般地延展开来。在打算迂回奔跑的京介身边,丰花并排著呐喊: 「我要直接突破迷宫咯,跟著我!」 虽然京介想询问要是被追上或是迷路该怎么办,但丰花的侧脸却十分充满自信。丰花从裙子的口袋里取出纪录「捷径地图」的纸张,笑了一会儿。京介也想起情报箱里被丢人这样的东西。 「虽然我也想请本家保护笠冈学姊,但是那个大叔太粗鲁了,根本不值得托付。」 丰花在错综复杂的道路前面奔跑,并说道: 「不过,如果是那个天真的家长,或许拜托他之后会设法帮忙。我们就联络看看吧!」 离开迷宫后,京介等人就朝后门的方向加快脚步。虽然笠冈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京介也停下脚步,但石田他们似乎是迷失在迷宫里,根本没有追上来。 后门也有所谓的夜间时段,因此正处于上锁状态。在被锁上的大门侧边,有个电话亭。那四周并没有学生的身影,连虫叫的声音也听不见。 「去躲在花圃的暗处!」 丰花朝电话亭跑去。京介押著笠冈的背后,让她坐在花圃後方。虽然附近有室外照明的光线散布,但还是很微弱。细长的月光则似乎还无法仰赖。 花圃里面开著无数的黄色小花,和供奉在顶楼的鲜花很相似。在石阶的角落散落著好像忘记拿走的铲子及割草镰刀。但这边的割草镰刀和用品仓库里的不一样,还是新的。 「……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笠冈看著京介的眼睛说道: 「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那个本家,是你们的组织吧?安西曾经说过,光流脉使者组织的首领,会为了自己而亳不在乎毁掉他人。」 「光主……他已经不存在了。」 京介混杂著叹息回答她。看来那个叫安西的研究者,似乎连这么细微的事缀已经调查过了。 「只要明白你不会成为本家的敌人,我想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 「被杀掉也没关系。如果能杀掉我,我希望能这么做……喂!」 伸长手臂的笠冈,碰触京介的玲洗树树枝。 「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很强吧?」 「视术者而定。」 「把我的脑袋粉碎掉吧。 」 「你在胡说什么?」 「要确实不让我的能力发挥作用,就只能这么做。但不管是昨天还是今晚都无法顺利进行。虽然我从前年秋天就知道了,可是我却没有寻找地点的时间。安西一定马上就会来的……所以,」 「刚刚你也这么说过吧?」 京介从笠冈手中挪开玲洗树树枝说道: 「对于敌人之外的人,我没办法这么做。」 当隔著花圃看著电话亭时,丰花正对著话筒大声呼喊些什么。 「安西会怎么样?」 低下头的笠冈,从一头长发之中提出询问: 「他们发现安西之后,会杀了他吗?」 「我不知道。」 「安西成为研究者,并不是为了图谋什么大事。因为他是拜咒能力者,或者并非如此而只是个普通人,无论身在哪个立场,他都只认为自己是多余的,如此而已。」 笠冈抬起头。在她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出强烈的情感。 「他站在研究者这个居中点,把能力者当作物品般对待,并贩售给他人。无论什么事都想愚弄,轻蔑。唯有做出这样的事,安西才能让自己安心。」 「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我没办法不当能力者,但我认为安西还有其他的生存方式。因此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比较好。我们不可以只想著寂寞。」 「你现在也很喜欢安西吧?」 风吹了起来,花朵发出沙沙的声响。虽然京介的声音应该已经传到了,但笠冈却只是吐出沉重的气息,不做任何回答。 笠冈是意识清醒的,或者只是心灵早已崩溃,京介没办法做出判断。但即使是其中一方,也好像不能用石田所说的「很不寻常」那句话来解决。想让对方全盘了解自己的对象,京介也曾经拥有过。 一个杀气腾腾的金属声响起。那正好是挂下话筒的丰花,丢出什么临走前的呛声,从电话亭走出来的时候。 「真不敢相信!那个家长竟然在打盹室里呼呼大睡。」 在京介的旁边大动作地蹲坐下来,丰花说道: 「代替出来接电话的人,又只会说请遵从副家长指示。啊,我也好想快点变得位高权重啊……」 如此感叹的丰花,突然看著京介和笠冈的脸,歪著头询问「你们怎么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 京介不自觉地握住玲洗树树枝,对丰花问道。丰花整理著翻出来的裙子口袋说道: 「为了不让副家长逮到,所以只能住本家移动罗。趁著迷宫还能绊住他们的现在……」 突然头顶上插入一道阴影。京介心想是不是像用品仓库的日光灯那样,连室外照明也熄灭了,而抬起头。 是石田。他比想像中还要早到达。大概是在迷宫里相当努力的关系,石田的额头上浮现出看到会讨厌的血管。在京介的身边,丰花发出像是遇见棕熊般的呻吟。 石田揪住京介和丰花的衣领,将他们一起推送到花圃前面。护卫队员冲过来,从两侧抓住笠冈的手臂。但笠冈只是目光低垂,没有展现想反抗的样子。 「要想出人头地,就不要忤逆上司!」 对著京介兄妹俩这么说完,石田向护卫队员做出移动的指示。正当压制住打算追上去的丰花,京介要开口说话时,背后传来一声狗叫声。 一回过头,就看见一名带著白狗的年轻男子站在那里。脖子上戴著似乎是坚固项圈的狗,一看见京介就很高兴的摇摇尾巴,还叫了两声。年轻男子的嘴角也笑开了。 他是今天早上在校门口遇见的男人。是因为带狗散步才进校园里吧?京介没有回答在背后发出「是谁?」疑问的丰花,眉头深锁。 男子从京介的身上栘开视线,看著笠冈的方向。 「给母校带来麻烦不好吧?」 笠冈的表情扭曲。停下脚步的石田瞪著男子问道: 「你想干什么?」 「这所高中真是不可思议耶。」 男子也没转头看向石田,面对笠冈继续说著: 「明明是不怎么样的普通高中,却聚集了不管是你,或是这些人之类的不平凡家伙。让我有股是不是会发生什么事的预感。」 晚风吹动男子的秋装上衣。狗儿也兴高采烈地继续吠叫。 「前年的文化祭,你是没办法参加吧?而我也因为每年都跷掉,所以从没认真看过。虽然我有想过难得你都逃到这里,就等到文化祭当天再带你回去,但现在这种情势已经没办法了。你还是放弃吧。」 「回答我的问题!」 声音粗暴的石田,对著男子追问。 男子屈身弯向狗儿,将手搭在项圈上,似乎是想解开锁圈的样子。狗用前脚抓著地面,看起来像是在乞求快点让我自由。 京介回想起今天早上在公园里,从类似人鱼的浮游精灵那里所听到的话。浮游精灵的定义是什么?他记得,是拥有和实际存在的生物极为接近的外表—— 「笠冈。」 男子抬起头。笠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起回去吧。」 顷圈解开了。狗比京介对石田的呼唤还要早一步冲了出去。它绕过石田,跳到护卫队员前方。狗的牙齿延伸到和中型犬不相称的长度。 队员没有应战的时间,狗一口咬住三个人的手脚。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获得解放的笠冈就跌坐到地上。 京介和丰花几乎在同时想奔向笠冈。但是,如同能震动周遭空气般咋著舌的石田,却撞倒京介他们开始行动。京介头部撞到地面,意识在一瞬间中断。当他张开眼睛时,正好是石田朝狗冲去的时候。 石田瞄准还在对倒地不起的队员进行攻击的狗儿身体,一把抓住。狗的身体悬在半空中。接著狗连续好几次被摔向地面,然而它只有不停哀号的声音和普通狗没两样。 石田最后把狗丢向电话亭的外墙。在玻璃墙面发出碎裂声的同时,也听见人的惨叫声。就在电话亭的后方,也不知道到底是打从何时待在那里的塩原,跌了个四脚朝天。 掉落到地面的狗儿身体,只抽搐了一下就再也无法动弹。男子以像是观看没有动作的电影表情,远望著那副光景。 在京介的身边,脸上还沾著泥土的丰花,抬头看著男子说道: 「你是…安西吗……?」 「是笠冈说的?」 男子浮现出近似冷笑的笑容,目光看著手中的狗用项圈。 「是不是也该为了不让那家伙乱说话,玩玩他的脑袋比较奸?浮游精灵因为很罗唆,所以我让他们安静下来,而且光靠叫声也足以沟通……啊,对了!下次也让笠冈戴上顷圈吧!」 「你别太嚣张了!」 石田早丰花一步发出怒吼。逼近男子的石田将项圈打落,一把揪起对方的前襟。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打哪来的小鬼,但对于拜咒能力者及精灵,一般人别胡乱出手!摆出一付研究者的姿态,会让你吃苦头的!」 安西面对石田宏亮的声音,只是感到吵杂地微微皱起脸。转动脖子的安西,看著在花圃附近无法动弹的笠冈。而笠冈的肩膀颤抖著。爬起来的丰花跑到笠冈身边,紧搂住她的肩膀。 「没问题的!虽然那位大叔的态度很令人生气,但他很强的。他会打倒安西!」 「笠冈。」 恢复冷笑的安西说道: 「这些人,你全都可以杀掉。」 笠冈身体的颤抖加剧。她将前来安慰让她冷静下来的丰花的手挥开,丰花因而倒卧在地上。 笠冈发出奇怪的声音站了 起来。她拿起掉落在花圃旁的割草镰刀后,朝石田的方向跑去。丰花虽然呼喊她的名字,但笠冈却像是完全没听见。 她的样子很明显地相当奇怪。京介打算上前制止笠冈,但眼前却因为被石田放开的安西倒卧,而阻碍了前进路线。石田朝著笠冈的方向冲去。 「笠冈的脑袋里呢…」 站起来的安西,抚平上衣的衣角说道: 「为了服从我的命令,已经做了点手脚。只有在那种时候,才能顺利让她使用力量。」 笠冈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叫声,并对准石田的胸膛挥下镰刀。不过她纤细的右手,却轻而易举地被石田抓住。 但是,右手只不过是用来牵制而已,笠冈的左手开始有动静。她的指尖伸向石田的手背,碰触到丰花造成的轻微抓伤。就只是这样而已。似乎是无法理解这样的行动,—石田加深眉宇间的皱纹。而在笠冈的指尖处生出微小的黑色光芒。 临转力是种无论什么样的伤口或病状,都可以在一瞬间治好,反之,无论什么样的伤口或病状也都能在瞬间加重,甚工会濒临死亡的拜咒能力。京介对著石田说道「快逃」,笠冈的左手彷佛要抹消声音般进出黑色的闪光,发出一阵轰隆声响。 从石田的手背到肩胛,伤口一直线地扩展,鲜血也直冒出来。比起闪光的轰隆声还要大声,石田发出骇人的惊声尖叫。完全抹去室外照明的光线,红和黑这两种颜色浓稠地布满空中。 在伤口到达脖子之前,石田将笠冈的身体撞飞出去。石田的巨体倒下,造成地面的震动。安西笑了出来。京介握起玲洗树树枝冲了出去。虽然是令人生气的副家长,但当然不能见死不救。 「别过来!」 石田抬起布满油汗的脸庞,大声怒吼: 「别管我!快去阻止那个女人!」 在停下脚步的京介身旁,笠冈移动了。拿著镰刀的笠冈,接著要对丰花进行攻击。虽然京介开始狂奔,但还是没来得及赶上。 镰刀的尖端以丰花的头部为目标。举起双手抵抗的丰花手臂被砍中,而且刀柄的部份还打中丰花的侧头部,发出钝重的声响。 京介丢掉玲洗树树枝,跑到打算再度挥动镰刀的笠冈面前。当他抓住她的双臂时,笠冈发出呻吟声,全力进行挣扎。她的表情充满愤怒,简直像个恶鬼。虽然对方明明是个纤弱女子,但京介还是必须竭尽全力压制她。 「杀了我…」 笠冈的声音之中,微微可以听见话语。 「杀了我。拜托你,杀了我…杀了我!」 淹没在扭曲表情里的眼眸,渗出了泪水。 「一条同学!」 可以听见塩原的声音传来。在京介视野的角落,有个白色的物体在移动。在电话亭的前面,狗站了起来。 是该放著笠冈不管,还是该转向狗?用来判断的短短几秒钟却成了致命伤。高高跃起的狗,一口咬住京介的左肩。长长的犬齿贯穿背部,京介因而倒卧在地。 脸色大变的塩原看起来是想靠过来,但京介却摇摇头,传达出叫她快逃的讯息。狗似乎是不满他的行为,也伸长两只前脚的爪子压制住京介的肩膀。虽然敏锐的痛觉让京介一瞬间闭上眼,但他却可以听见塩原奔跑离去的脚步声。 他张开眼睛,试著想用膝盖抵住狗的腹部,但却无法如愿行动。狗牙和爪子将京介的身体刺入地面,成功扮演类似大头针的角色。伤口越是疼痛就会不停挣扎,利牙也越会把伤口撑大。 感觉就像是被用作昆虫采集的虫子,京介为了恢复冷静而进行思考。但被拿来当作搜集昆虫的虫子,待遇应该会好一些吧?一想到这里,他就冷静下来了。当京介放弃轻举妄动后,狗狗也像是在表示「这样就好」般地摇尾。 「太郎,好吃吗?」 走到旁边的安西,俯视狗的背部这么说道。狗用前脚按住京介的肩胛,将鼻尖伸进伤口。白色的毛被血濡湿,它很高兴似地舔动舌头。无论是鲜血、肌肉还是细胞,它全都想要舔舔看。 「不枉费我从早上在校门口前,就没让你吃东西啦。真是太好了。」 白狗吠了三声。 带著被浮游精灵吃掉心情会不好的感想,京介移动右手的指尖。他对著掉落在地面的玲洗树树枝,想尽办法去碰触。就在被安西发觉之前,他伸手抓住了道具。 「不过,太郎,不能让他死喔。我们要把他和笠冈一起带回去。只要吃到某种程度,就换成倒卧在那里的光流脉使者吧。虽然可能会很难吃啦。」 安西隐含笑意地这么说,并将脸朝向倒卧在地的石田及护卫队员方向。京介把玲洗树树枝拉到身边,将木杖的尖端指向狗的头部。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于丑位朝未位五十,扫射。消灭前方对象!」 光弹连续发射,穿透了狗的身体。金黄色的光芒泛滥,连京介自己的视觉都受到麻痹。虽然不知道浮游精灵的身体是因为第几发消灭的,但当最后的光芒发射出来时,刺人京介肩膀的犬齿及爪子全都粉碎了。 抓住玲洗树树枝,京介站了起来。肩膀的伤口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在撑起身体的同时,鲜血直流沾染了玲洗树树枝。 「笠冈,」 在残留光芒余韵的黑暗另一侧,安西开口说话: 「我告诉过你光流脉使者的弱点吧。打倒他,但别杀了他喔。」 在安西说完话的同时,笠冈冲到京介面前。浸成红色的镰刀就迫在眉睫。因为肩胛的疼痛而无法如愿行动,京介的腹部被划了一刀。 反转手腕的笠冈,将镰刀的刀柄推向京介的脖子。他就正面接受那样的攻击。奇妙的声音伴随著剧痛,穿透他的喉咙。 喉咙被划开了。在将摒住的呼吸意识性地吐出时,生锈的味道在气管里逆流。玲洗树树枝的颜色,因为京介吐出的鲜血而再度染红。 真像石蒜花的颜色。京介试著这么喃喃自语。 但声音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来。 在校内留宿期间的熄灯时间是二十二点,起床时间是六点,而且禁止熬夜。 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准备室的门板上垂挂著大张的日本和纸,上面记载著这样的警语。 抬头看著和纸,塩原友子咬著嘴唇。现在的时刻是凌晨一点过後。从准备室大门的另一边,不停地传出像是打鼾的声音。 塩原敲了三次门,却没有回应。敲了十次门,也还是没有回应。当敲了二十次门,也试著出声说话时,却有一个说出「吵死了,明天是六点起床啦」的焦躁声音回答。 塩原将鼻息用力哼出,使劲地连续敲击大鼓。当她一这么做时,门板的另一边一阵骚动,执行委员会长佐久间就冲到走廊上。 「吵死啦,你在吵什么啊?」 「我是风纪委员塩原。在你休息之中打扰,真是抱歉!」 塩原扯开不输给佐久间的声音,急忙地打招呼。 「因为长谷会长想观赏电视台的深夜节目『冲吧,虹原法律谘询事务所』而回家去了,所以人手不够。希望能请文化祭执行委员会协助!」 大概是还没睡醒吧,佐久间带著茫然的神情看著塩原。隔著头发睡乱的佐久间,可以窥见其他委员同样带著目瞪口呆的表情。 「风纪委员的工作,我们可是什么都不会喔。」 佐久间慢慢将目光聚焦,然後说道: 「是发现偷喝睡前酒的学生吗?如果是举发违反校规的,就随你们高兴去做吧!」 塩原逼近打算关上门的佐久间,放大说话的声调。大鼓夹进快要关上的门板之间,木头的框框发出吱嘎声响。 「后门附近有可疑人士,或许是绑架小孩的人。」 「绑架小孩的人?」 「还有一只狗。虽然我想做些什么,但只有我一个人根本没办法。」 「这么说来……」 在流露惊讶神情的佐久间後方,一名女委员抓著头说道: 「刚刚我好像看到窗外有什么闪光。」 「没错,就是那个。」 「我不是在做梦?」 「那不是梦!」 在将声音隐含在嘴里呐喊的塩原背后,进出小小的闪光。塩原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去。 一名拿著附闪光灯即可拍相机的男学生就站在那里。 「你们在吵什么?是风纪委员会向文化祭执行委员会行贿的决定性瞬间吗?」 男学生愉快地按下快门。 无视于男学生,佐久问对著塩原挑起单边眉毛。 「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绑架小孩的人或小狗,但这种时候才应该轮到警戒委员上场吧。你去拜托那对双胞胎吧。」 佐久间气势惊人地关上门。当塩原垂下双肩回过头时,拿相机的男学生说出「该回去睡觉了」之后跑著离开走廊。 塩原重新抱好大鼓,边挥动鼓棒边跑进校园。虽然偶尔会有被怒骂吵死人的情形,但却没有任何学生起床。 跑累的塩原在楼梯的中段坐下。 「靠风纪委员的力量,人群是不会众集的……」 在断断绩续的喘息中,塩原喃喃说著。然而,应该不会有任何会回应的对象。 「这也是没办法啊。」 听见回覆的答案,塩原环顾著四周,但却没有半个人。不知到底是在何时跑进来的,在楼梯的下一阶上只有一只鸽子。 「因为在几分钟前,安西在校舍里面散播迷幻药,所以才会没人察觉到外面的情况啊。」 在鸽子的嘴扭动同时,声音也流泄出来。 「就算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只要到了明天全都会忘记喔。光流脉使者常常会删除或涂改他人的记忆,我就是在模仿那些动作啦。」 塩原发出无法成声的惊呼,半站起身子。 「鸽…鸽子……」 「我不是鸽子,是浮游精灵喔。」 鸽子飞到塩原的旁边,用圆圆的眼珠看著塩原。 「如果你也想和那个光流脉使者亲近,对这种程度的事情大惊小怪可不行喔。」 「光…光流什么?」 「有三个选择,你要得到那名光流脉使者的方法,有三种选择。」 鸽子没回答塩原提出的问题,迳自说道: 「等到那个光流脉使者犯下什么过错,而被组织封印所有力量的那一天;或是你找到方法,从那个光流脉使者身上去除能力:或者是已经杀掉那个光流脉使者,等待他以非能力者身分转生。就是这三种选择。」 「那…那个…」 「对于疑问,我可是有问必答喔。」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明白……」 「反正到了明天你就会遗忘。不过,可以的话你还是先记起来比较奸。」 鸽子展开羽翼起飞,将塩原的视野蒙上了黑影。 散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及狗项圈。还有像是发生电池用尽般跌坐在地上,从刚刚开始就毫无动静的笠冈理保。 在只有极为细长的室外照明下,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和地面一体化。还是说这些单纯是自己的视力有毛病?京介在视神经里注入力量,确认周遭的情况。 在离花圃有点距离的位置,有三名几乎趴成一列的护卫队员。因为偶尔还发出呻吟声,所以应该只是失去意识而已。伤势方面,大概很轻。 而在数公尺远的地面上,躺著一只手臂从手背到腋下全都裂开的石田。因为他俯卧在地上,所以从京介的位置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他的指尖却一直持续抽搐。虽然他还活著,但若不快点施展治愈术,应该也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致死。 在与京介相距数公尺的地方,将身体向右侧转,丰花紧闭著双眼。从她的侧头部流出一条红线,在额头到左脸颊上留下轨迹。很遗憾的那并不是番茄酱,而是真正的鲜血,不过,京介做出丰花也只是昏迷的判断。 那一带的土地正处于闭塞状态。包括学校附近一带的负责矫正术者是谁?倒卧在安西脚下的京介,在飘渺的意识中,好几次思索著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但要是不想点什么,好像就会因为紧跟在体内的剧痛及贫血,而让现在的意识也消失掉。 「你是一条京介吧?」 安西的皮鞋,轻轻踢著京介的背部。 「是这样没错吧?十六岁,虹原高中一年级,是矫正术者,能使用古代术。刚刚太郎的反应……十分恰当。」 虽然又被踢了一下,但京介还是沈默不语。安西发出声音简短一笑,还说道「啊,你发不出声音来吧」。 「你还不能死喔。因为你要是现在死了,就不能当成商品贩售。回到研究所之后,我再帮你治疗吧。」 安西只说完这些话,就缓缓地迈开步伐。 「要是太郎在的话,就可以轻易地用嗅觉分辨出来……」 在丰花的面前,安西停下了脚步。虽然京介想要起身,但无论是腹部还是肩膀都只是发出悲鸣,根本动弹不得。怀中抱著的玲洗树树枝在吸收鲜血之后,颜色渐渐变深了。 安西一把抓起丰花的头发,使劲地拉扯。虽然丰花的眉毛扭曲,但却没有清醒过来。 「她是你妹妹?长得真像。」 面对京介,安西如此说道: 「即使脸长得一样,但这丫头好像没什么力量嘛,不过呢,就当作万一你死掉时的备品一起带定好了。」 安西拖著丰花,朝石田的方向移动脚步。 「如果家中有一名拥有操控古代法术潜在精神力的孩子,在二等亲之内就很难出现拥有同等能力,或超越其上的光流脉使者。这是我父亲从统计数据中所得到的无关紧要法则。」 安西缓慢地前进,并如此说著。就像聪明的学生正在背诵教科书内容的那种说话方式。在他的手臂前端,丰花发出痛苦的呻吟,但安西却完全不看她的脸。 「我是普通人这一点,刚刚这个男人也说过了。」 在石田身旁停下脚步的安西,俯视著硕大的背部,嘴角泛出笑意。 「正确来说,我应该不能归类为纯粹的普通人,因为我父亲是术者。但因为母亲不是光流脉使者,所以我才没有遗传到术者的能力。」 安西没有对石田动手,将目光转向护卫队员。 「明知道违反本家的婚姻规则,但我的父母亲还是结婚了。听说他们躲过监视职员眼睛,隐姓埋名地生活。可是,这种生活并没有延续太久。因为就我和我母亲的眼光来看,父亲的力量很不寻常啊。」 安西没到护卫队员那边,开始朝笠冈定去。京介利用手肘,想尽办法撐起上半身。 「母亲抛弃了我和父亲,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对于我没有遗传到能力的事,母亲大概是无法相信吧?而父亲辞掉术者工作,躲在家里开始进行调查自己血统的作业。他说他不想从因血缘而被他人疏离的事情上转移目标。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在逃避现实。」 在笠冈面前停下脚步的安西,以平静的眼神俯视著笠冈。 「除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统及调查本家详细状况之外,父亲也开始进行拜咒能力者的研究。他大概是认为异类之间是同志或夥伴吧?」 京介想不发出声音,试著在损伤的喉咙上施加力量。但光是一个呼吸动作,令 人快要昏倒的剧痛就侵袭而来。只能念诵一次咒语的力量应该还存在吧。京介握紧玲洗树树枝,隐藏气息扭动嘴唇。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 非常嘶哑的声音,只能发出声响到这个地步。京介剧烈的咳嗽,上半身再度倾倒。当他压著喉咙时,颈动脉像爆炸似地上下起伏。 「你别逞强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安西看著这边,露出笑容。他拉著笠冈的手臂让她站起来,然后朝京介的方向走来。 途中丰花恢复意识,发出头发好痛的哭闹声。虽然从京介的位置看不见,但丰花似乎是相当抓狂,安西随著咋舌停下了脚步。在响起一个打中骨头般的声音后,丰花的哭声变得更加剧烈。 「你很吵耶,安静点!备品死了我可无所谓喔。」 安西从笠冈的手中夺下镰刀,朝丰花的头顶挥下。以无法成声的声音呼唤丰花的名字,当京介又再度站起来时,他在手臂上施力。但力量却没有注入手中。 「快住手!」 笠冈抓住安西的手。镰刀掉落到地上,丰花也获得解放/安西盯著笠冈,微微叹出了气息。 「你在做什么?我要带他们回研究所,如果不先让他们安静下来,对你来说也很困扰吧?」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在京介的眼中,映照著披头散发的丰花嘴角流著鲜血啜泣的身影。不知是在何时,曾经发生过当京介脸部受伤时,被丰花臭骂一顿的情形。当时她的理由,是讨厌看到跟自己相同的睑孔上有伤痕。京介想著这样的确是很讨厌,开始强行撑起身体。他不太想看见丰花哭泣的脸。但因为上半身晃动的关系,他又再度口吐鲜血。 视神经又再次失去力量,丰花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他还不能失去意识,他还没有拯救任何人。虽然无法出声,也找不到作战的方法,但京介的指头还是用力勾住玲洗树树枝。虽然几乎没有力气,但他还是明白冰冷的触感。 可以听见丰花的惨叫声。京介拚命想唤回视神经。安西对著笠冈挥动了好几次镰刀。 「我明白了,笠冈。虽然很寂寞,但既然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啦。我明明现在还是一样喜欢你啊。」 沐浴在回溅的鲜血之中,安西露出微笑。 「因为喜欢,所以为了不让你之后伤脑筋,现在就让你死在这里吧。反正像你这样的能力者,是没有办法在研究所以外的地方生存的。」 每当安西挥下镰刀时,从笠冈的体内就会产生白色的光芒。但即使如此,安西还是没有停手。安西的表情里没有恶意,只是在微笑而已。 丰花嘴里大喊些什么,面向安西的方向移动。失去冷静的丰花,连咒语都没有念,就笔直地朝安西冲去。安西凝视著丰花,将笑容化为冷漠。 会被杀的。京介竭尽最后的力气,拔腿起跑。 京介闯入丰花及安西之间,将丰花的身体撞开。对於攻击对象换成了京介,安西似乎没有马上察觉。镰刀逼近京介的眼前。自己说不定会死。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他已经想不出其他办法了。京介盯著刀刃,丝毫不加闪躲。 脖子被镰刀割到了。明明精神上是完全衰弱状态,但为什么出血的状况还是这么有气势?自己颈动脉喷出鲜血的光景,令京介感到不可思议。 「笠冈,快点治疗!别让他死了!」 可以听见安西焦躁的声音。安西脚下浑身是血的笠冈站了起来。她在京介整个脖子上用冰冷的手指十指紧扫。白色的光芒吞噬掉鲜血的红色。然后出血停止了。於此同时,损伤喉咙的疼痛也稍微舒缓了些。 喉咙和脖子的伤口都愈合了,但因为失血过多,使得京介的脑中央开始麻痹。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就算恢复声音,还能使用多少次法术,但京介还是拨开笠冈的手,举起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以黄土为支点,及至三里,于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他在大范围里做威力设定,并施展治愈术。周遭一带因此布满金黄色的光芒、。 安西发出攻击命令,笠冈展开行动。当京介亮出玲洗树树枝时,笠冈的动作停止了。但他不知道那是害怕,还是笠冈表现出原本意志的关系。 那是只要使用法术,就能如笠冈所愿,强行将她的头部完全粉碎的距离。即使心中不愿意,但如果考量到她是敌人,这么做应该是很恰当的。 但是京介却做不到。当咒语回到喉咙深处时,意识的界限也来临了。玲洗树树枝从京介手中滑了下来。 产生晕眩的京介肩膀,被某人的手使劲地抵住。 「笨蛋矫正术者赶快退下!」 是石田。跑到身边的丰花紧紧抱住京介,并在耳边呼喊些什么。听起来似乎是在呼唤名字的样子,但大概是听觉失去作用的关系,他几乎没有听进去。 在无声的世界里,石田展开行动。护卫队员之中有两个人逮捕了安西。剩下的一人则对著笠冈开始念诵咒语。但究竟是什么咒语,京介也不知道。 光芒炸裂开来。在冒出黑烟的同时,地面剧烈摇晃。丰花的手指也狠狠地陷进京介的肩膀。 丰花对著石田控诉些什么。一脸严峻表情的石田也跟著回嘴。京介则望著光芒与烟尘逐渐消退景色的另一边。然而,笠冈的身影已经不成人形。 「你给我记住!」 京介突然恢复的听觉,拦截到石田低沉的声音。 「如果想救人,就得具备看透对那个人而言,什么才是最佳救赎的能力。千万别以为半吊子的同情及善意,就可以拯救所有人!」 虽然丰花像是在怒吼般地扭动嘴巴,但京介却无法再听到更多。没多久,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位在本家七楼深处的个人房门前,两名术者管理部的职员正在敲门。没多久就传来回应的声音。两名职员互看一眼后,将门打开。 除了办公桌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在一整面墙上开了一扇大窗户。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月光散布其中。 「报告书做好了吗?」 窗边站著一名青年。他正拿著形状类似望远镜的道具,眺望著窗外。两名职员再度互看一眼后,向青年递交文件。 「辛苦了!这个道具,精确度做得不太好耶。我完全看不到。」 青年一拿到文件,就将道具放回桌上。 「不是登录抹消的术者,而是现任矫正术者的确认工作,因为有动态,就不会感觉无聊了吧?」 「那个,家长……」 一名职员十分客气地对青年问道: 「为什么我们会被任命提交那所高中的报告书呢?就算我们不去做,副家长他……」 「因为石田的报告书里,只会写自己的活跃行为和说部下的坏话,很难了解事实关系嘛。而且,你们两个前阵子登录抹消术者的确认工作,做得很马虎吧?」 青年边翻动文件边回答。 「所以,这是惩罚。我可没那么天真哦……天真的是我的棋子吧。」 停下手的青年,静静地泄漏气息。 「天真就意谓著脆弱啊。要是不小心处理,好像马上就会坏掉了。」 窗外的天空中,云朵开始飘动。 月亮遭到遮蔽,室内陷入了黑暗。 * 笑声、掌声、欢笑声。世界靠这三种要素填满,所以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很和平。就像不由得让人产生这样的误解般,从周遭听到的东西就是平稳本身。 「好闲啊……」 从文化祭专门特别警戒委员待命所的窗户仰望天空,一条丰花喃喃说 著。 在蔚蓝天空扩展的卷积云,丰花已经看了三小时之久。在这段期间,就只有她自己的肚子发出声响,完全没发生什么会衍生出需要警戒委员出场的事件。 三个小时之前——在九月二十五日,星期天,上午九点,第三十三届虹高祭的第二天开始了。虽然昨天开幕的第一天见识过相当热闹的盛况,但今天是最后一天,肯定会更加热闹。大概是不需要把余力留到明天的关系,所以无论哪个社团都在为了招揽客人、飙高营业额,还有自己的享乐使出全力。 隔著待命所的门板,可以听见人群欢笑的声音。鬼屋好可怕;大阪烧的味道好奇怪;还有五分钟戏剧社的公演就要开始了;后夜祭好像很棒喔;有来真是太好了。路过的声音都带著兴奋气息说出这些话。 「大家好像都很快乐,真是太好了……」 将手肘顶在窗框上,丰花试著发出声音。但能回答她的人并不存在于於室内。眼前有只红色蜻蜓悠闲地飞过。因为风的吹送,使得摆放在桌上的一百张免费餐券四处飞散。这些免费餐券,丰花连一张都还没使用过。因为丰花昨天也是一整天待在待命所里。 丰花又再一次抬头看著天空,吸吸鼻子。可以听见从不知何处传来管乐器的音色。似乎是管弦乐社正在举行演奏会的样子。和丰花的心境正好相反,他们正在演奏十分开朗的音乐。 关于在准备日深夜校内所发生的事件,在本家副家长石田的运作下,已经瞒著学校方面处理完毕。待在校舍里的学生记忆及事件的痕迹等,全都用法术消去及修复。 安西被带往本家。据说他的住所兼研究所,石田已经带著部下前往调查了。安西的详细研究结果,及包括「买卖」对象的情报在内的调查报告,听说引起本家高层一阵哗然。然而安西却好像在这段期间,躲过监视者的注意而咬舌自尽。 笠冈的遗体被回收到本家。对於只能想到活著就一定会车福的丰花而言,要完全理解笠冈的心情,老实说是很困难的。 有关校内发生的行窃及伤害事件,丰花则随便捏造一些故事之后向佐久间报告。谜样的旅行者在校内留宿一晚,利用三合板制作木筏,前往远方国度旅行的胡言乱语,在配合各种情理之下,变成相当庞大的故事。在丰花的脑海里,旅行者的蓝本就是京介的那个朋友,叫胜田的诡异男子。 以佐久间来看,似乎所有事情,都可以想成是在准备日期间轻松解决的芝麻小事。丰花还被佐久问埋怨说「原来不是需要雇用警戒委员的事件」。甚至当她知道从准备日的最后 一天,京介就没来上学的事情后,还做出「果然是靠不住」的断言。自由特务果然很悲哀啊,丰花心里作如是想。 丰花的鼻尖撞上被风吹来的落叶。只有叶子的一半染上秋天的色彩。即使没有什么人出手帮忙,自然界的树木还是会自己添加色彩、自己凋零,然后自己发芽。 就算被迫陷入困境仍不怨恨对方,只是持续自责的人。还有为了救人,也下令杀人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弄不明白的事啊……」 丰花将叶子丢到窗外,嘴里嘀咕著。 待命所的门被敲响了·当丰花打著呵欠回应后,一名女学生走了进来。下垂的发辫,加上符合校规规定的裙长。她是风纪委员塩原。塩原眼中充满紧张感,环顾著室内。 「有什么事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塩原以立正姿势说道: 「这些…是要给你的。」 塩原递出一个塑胶提袋。接过手後,发现里面放的是大阪烧。丰花看到那种颜色,马上就知道是一年三班做的。 丰花简短道谢后,又把视线移回窗外。虽然经过了五分钟,但塩原离开此地的气息却完全没有到来。 「干嘛?即使你要求跑路费,我也不会给喔。」 丰花将整个身体转过来如此说道。因为妨凝石田完成任务,所以减薪期延续到今年一整年。现在明明是食欲之秋,明明是郊游踏青的季节。还有,虽然她是性急了点,但圣诞节到底该怎么度过才好?似乎是没听见丰花喃喃诉说「本家的高层都是笨蛋」的自言自语,塩原以微带热情的视线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一条同学,还是没有来吗……」 面对垂下水手服制服肩膀的塩原,丰花先答道「因为他不太适应学校活动」。至于他仍在本家的医务室里昏睡之事,就没有告知塩原的必要。 「我…我不是特别担心他缺席的理由啦。」 明明什么都没问,但塩原对著丰花以惊人的速度挥动双手。 「我只是因为他没有打电话通知缺席,有点在意而已/即使是在这样的特别日程期间,我也只是一如往常执行风纪委员的工作。」 「你呀…」 打断塩原的话,丰花问道: 「你喜欢京介对吧?」 塩原大叫「啊——」的一声倒退到走廊上。撞到拿著文化祭节目单行走的来宾背部后,塩原用连耳根都涨红的脸向前后左右鞠躬道歉。 丰花放松脸颊的肌肉站起来,走近塩原的背部拍拍她的肩膀。转过头的塩原脸上,已经红过了头呈现出土黄色。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搞不懂的事,但也有容易明白的事,还真是有趣呢。」 「你绝对不可以说出去喔!」 塩原在额头上刻下阴气逼近的纹路,说道: 「不管是对他本人或其他人,都绝对不可以说喔!」 「我不会说啦。不过,你最好也别说出来喔。」 「咦?」 「没事。因为…我不会跟任何人说,所以你可以听我唯一的请求吗?」 塩原露出不安的神情。 丰花在任命塩原为一日留守员后,离开了待命所。她决定要在模拟餐厅买很多食物,然后拿去供奉笠冈。本家的人可能不会让她见遗体,既然如此,只要在学校的某个地方供奉就可以。她心中是这么想的。 于是,丰花朝热闹的校园里定去。 京介清醒的时间是在星期天,文化祭最后一天的傍晚。 地点是在本家内医务室的病床上。虽然没有被丢进住院机构算是很庆幸,但在医务室里的医生只有父亲尚一个人,就不是那么值得庆幸了。 「对喉咙、肩膀及腹部施展的治愈术,还有输血,一共是八万五千圆。」 站在病床边的尚,这么说著并竖起两根指头。 让他看见胜利的手势,是想自豪些什么?当京介正在思考时,尚又接著说道: 「因为输血用的血液不足,所以还提供我的血液。谢礼是两万圆。」 握起拳头将指头凹折一会儿後,尚又再一次摆出胜利的手势。 「然后是到今天为止陪伴你的代价,两万圆。」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付,因为我还在减薪中。」 京介从病床上起身回答。声音毫无问题地发出来· 将手插进白衣的口袋,尚拾起下巴。 「我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丰花,不是都一直迟缴给家里的生活费吗?一群只会吃闲饭的小鬼。」 尚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带有绳子的纸,并丢到京介枕边。那是一份新的无效治愈体质证明书。 「进展到第四阶段咯。」 在邻近的椅子上坐下,尚背对著京介。椅子的卡榫吱吱作响,发出类似惨叫的声音。 「最后阶段是第七阶段,所以是刚好通过折返点啦,你这个小笨瓜。」 京介沉默不语,望著百叶窗被卷起的窗外。一整片云朵染上紫红的颜色。秋天的黄昏稍纵 第四章 术者觉醒要靠跳兔子舞!? 第四章术者觉醒要靠跳兔子舞!? 「闪开闪开,不快点闪开的话,我就一脚踩扁你喔!」 在高亢的声音从头顶上降临时,一条京介的腹部就已经被白色的袜子踩到了。 接著,一个大型的瓦楞纸箱掉厂来,又被箱角打中额头。明明是躺在自己房闷的地板上睡觉而已,真是危险的世界啊。京介这么想著,并压著肚子咳个不停。 「京介你这样不行喔。只因为是假日就这样无所事事!」 对他这么说话并投以冷淡视线的人,是双胞胎妹妹丰花。她将长头发在头上绑成发束,还用白色的三角巾缠起来。京介抬头看著甚至穿上围裙的丰花,摸著额头问道: 「虽然打扮成准备要大扫除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你,但你是怎么了?」 「当然是要大扫除啊,你别说些挖苦人的话。因为我被妈警告,要是再下把房间打扫乾净,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丰花这么回答完,带著些许的悲哀垂下双肩。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也是侗没有光流脉矫正街者研习的一天。一直阳光普照的假日,对正经八百的人来说,应该定个打扫的好日子吧。然而并非认真之人的丰花,十多年来却对没整理房间毫不在意。 「我想用吸尘器打扫壁橱。所以让我把东西放在你房间吧。」 丰花松手将抱著的东西洒落,开口说道。已经届临使用年限的玩偶,和过期的漫画书等,随著灰尘一起掉落到地上。 一本厚重的册子才摔落到地面,封面就被折到了。明明是自己随便乱丢的关系,但丰花却发出不满的声音说道「都是因为京介你没接住的关系啦」。 「啊,这个,是幼稚园的毕业纪念册耶。」 捡起册子的丰花提高了声调。在陈旧的的红色封面上,有「虹原向日葵幼稚园」这几个宇。 丰花当场坐下来,翻动相簿快乐地开始大呼小叫。虽然无论是要打扫还廷回忆,只要她喜欢都可以去做,但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一个人独处。京介打算移动到其他房间,不过却被翻开相簿的丰花挡住了去路。 「你看你看,也照到你罗。」 一群幼稚园学童排列在一起的那一页被摆在眼前,京介在嘴里嘀咕著。虹原向日葵幼稚园是采取小班、中班、大班的三年幼保制度,每个年级只有一班。京介和丰花在这三年期间,都在同一问教室里度过。虽然细节部分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只有确实很痛苦的记忆留了下来。 照片之中,十年前的京介站在一排幼稚园儿童角落,依旧是带著阴郁的表情。但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连自己部感觉可怜的灰暗表情,而是缠绕在头上的绷带。 面对连自己都不记得的模样,京介喃喃说道: 「为什么我会包著绷带?」 「被人打啦!你不记得了吗?」 丰花转过头来说道: 「在幼稚园毕业的庆祝会上分发蛋糕,有个觉得只分到一块会不够吃的小孩,京介你就是被那个小孩痛扁了一顿。」 「我不记得了。」 「是吗……你还被揍得满惨的呢。我啊,到现在都还记得发出十分惊人的声音喔。还有手臂上残留的触戚。」 「触感?」 「後来呢,幼稚园饲养的兔子也不知为什么随便乱咬一通。地上布满血迹,真的很凄惨呢。」 「嗯……」 「只要施展治愈术,我就可以马上把你治好。但幼稚园的时候,我们不是连术者都还不知道吗?啊,我们也有那种时期啊……」 丰花带著感慨万千的语气翻动页面。 有一张照出幼稚园校园的照片。小小的堆沙场、小小的溜滑梯、小小的攀登架,还有小小的饲养小屋。 那问饲养小屋所饲养的动物,是兔子吗?突然陷入思考时,京介的脑海深处总觉得隐隐作痛。 他记得,那个事件是发生在和现在相同的晚秋日子。 园长带著恐怖的眼神定在校园里。虽然平常是温柔的老爷爷,但生气时的园长可不是普通人。总而言之,他的口头禅就是「我要屠杀」。为了不被发现,京介选择从隐蔽的地方移动到幼稚园大门。 虽然接送的娃娃车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出发了,但京介却没办法搭乘。因为在五分钟前,他被同样是鸽子班的健太叫到游戏室後面。健太明明是个五岁儿童,但却有相扑力士般的体格,他率领十几个小弟组成了园内最强的集团。集团的主要行动是掀裙子、在园内的墙壁上涂鸦,及抢夺弱小园童的午餐。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将不顺从自己集团的园童一一打倒。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十次被叫出去了。 在游戏室的後面,被十六名手拿玩堆沙用小铲子的园童包围,但京介却不费吹灰之力将健太集团全数击溃。所花费的时间是比唱「橡果滚啊滚」第一段还要短一点的程度。因为父亲为了消磨时间而加以锻链过,所以京介早已被养成了一个比周遭他人打架本事要高段些的男孩。 但幼稚园方面对监护人表示的教育方针是「从幼儿时期培养和平思想」。因此,京介被园长说「无法指导」,而经常被臭骂一顿。虽然常被找碴的自己,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受害者,但因为加害的园童倒地不起,所以也很难斥责他们吧? 下次或许故意输给对方比较奸吧。京介顺利地越过大门後轻叹一口气,独自走上回家的路途。一辆脚踏车从背後按著车铃接近过来。因为脚踏车在刚超越京介的地方停下,所以京介也停下脚步。他心想是园长追过来了吗,但「哟」地一声在座垫上挥手的,却是不认识的人。 「你是那问幼稚园的学生吗?」 陌生人这么询问。虽然京介不太清楚大人的年龄,但他觉得陌生人比幼稚园老师还要年轻一些。当他默默点头时,发现在对方背上所绑的一根长形木杖。那就像是在画册中出现的魔法师,所持有的枝节分明魔杖。 「这个?很帅气吧!」 陌生人注意到京介的视线,笑了。 「这叫玲洗树树枝喔,不过我不能给你。要是给了你,我的生意就完蛋了。」 听到京介回答「我家也有,没关系」,陌生人惊讶得睁大双眼。 「嘿,你该下会是光流脉使者家里的小孩吧?」 被询问的京介,又再次点头。 自己的家人是拥有某种奇怪力量的一族,这件事之前就听父母亲提过。他们还说,大约到国中的时候就要开始相关训练,所以要有所觉悟。虽然妹妹丰花好像很高兴地又蹦又跳,但京介却总觉得好像会很麻烦。 他也听说过拥有奇怪力量的一族,除了自己家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这个陌生人似乎就是如此。陌生人按著脚踏车铃说道: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我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因为你的幼稚国土地产生闭塞,所以我是来进行净化的。」 「嗯……」 「不过,看来产生闭塞的好像是幼稚园的娃娃车。会移动的闭塞,要找起来就很困难了。你知不知道娃娃车开去什么地方?,」 什么闭塞、净化,他到底在说什么?虽然京介完全摸不著头绪,但他却明白对方想知道娃娃车的行车路线。京介指著田地的前端,回答道: 「从这里直直往前走,在树林里转弯进入山区……」 「啊,既然如此,快上车快上车,你来带路。」 陌生人——术者,将京介拉上脚踏车载货架後,就开始猛踩踏板。压著快被风吹定的帽子,京介还是说了一句: 「我父母亲跟我说,要是敢跟不认识的人走,就会狠狠赏我一拳。」 「我不是不认识 的人啊。因为我和你都继承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缘,所以是自己人,自己人!」 术者以开朗的口吻这么说道。 脚踏车按照京介的指引,穿过田地,进入山间道路。行驶在连接急转弯的道路上,术者还发表了「真吓人的上学路程」的埋怨。事实上,这里不是正式的上学路线,这点京介他们这些园童全都知道。只是因为娃娃车的驾驶大叔,基於山里这条险路有「过弯会燃烧斗志」的理由,就任意决定行车路线。 没多久,就看见前方黄色娃娃车的背影。黑色的废气四处排放,娃娃车以超快的速度开上坡道。但因为有时转弯转得不够漂亮,所以种植在车道旁的树干和车体发生摩擦。 「开车技术挺烂的嘛。」 对於术者的碎碎念,京介歪著头思考。驾驶的方向盘操控方式虽然很粗鲁,但他的技术似乎很不赖,随车老师也很认同他。京介也惊讶地想起到今天为止,驾驶应该不曾有过像那样和树木发生摩擦的情形。 「你抓紧罗!」 术者说完,脚踏车就偏离车道,进入没有铺上柏油的小路上行驶。他似乎是打算穿越树林,先行绕到娃娃车前面。 山间道路进人下坡路段,娃娃车的速度更为提升,也越来越危险地在道路上蛇行。车道的左侧没有护栏,前端是悬崖峭壁的险降坡。驾驶总是刻意让车体接近这道断崖,而且明明没人拜托,他却为园童提供几近坠落的惊悚体验。 而今天也像平常一样,娃娃车往悬崖方向大幅度地倾斜。车内响起的园童尖叫,也传进京介耳中。但和平常不一样的足,伴随著尖叫声,娃娃车消失在悬崖的另一侧。 「掉下去了。」 「嗯,是啊。」 京介才刚说完,术者就拿出绑在背後的木杖——玲洗树树枝。然後将脚踏车贴近悬崖边,在紧压煞车的同时,挥动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由地至天一间,使重力自在化。停止落下!」 从悬崖的正下方吹起强劲的风势,金色的光芒随之舞动。 从载货架探出身体,京介将视线锁定在下方。他看见被光芒包围的娃娃车浮在空中的模样。 「浮起来了。」 「嗯,是我念咒语让它浮起来的。很厉害吧,这就是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喔。」 「哦。」 「你只要再过个十年,也可以运用自如的。」 术者带著仿佛称赞般的神情这么回答。玲洗树树枝,和刚刚术者口中念出的什么奇怪语句,就是根据这些而产生的效果吧。听到京介只是「嗯」的一声,术者的表情有些黯淡。 「你不觉得惊讶吗?」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是这样吗?」 「我妹妹只因为『想让我吓一跳』这个理由,就在爬上楼梯後,从上面把衣橱丢下来。」 「……你该不会是在问题家庭里成长的小孩吧?」 术者的眉宇间划下了纹路,说道: 「在我的朋友之中,也有人是从事这方面的谘商员,需要介绍给你吗?一个人为暴力担恼是不好的喔。」 「我没有在烦恼。只是觉得很累。」 「是吗……」 术者从脚踏车上下来,放下脚架说道: 「不过,真正感到痛苦的时候,内心是会发出哀号的。人类的恐惧会形成闭塞。要是变成那样,我会察觉到而前来帮助你。」 术者选择容易行走的道路,走下悬崖。京介接著他的话头问道: 「刚刚你也说过,所谓的闭塞是什么?」 「啊,你只要想作是不好的东西就行了。」 术者面对浮在半空中的娃娃车,微微地上下移动玲洗树树枝。娃娃车就慢慢地降落到地面。 「那辆娃娃车也有闭塞。存在於那里的,是类似人类恶意的东西。」 「因为有闭塞,所以你才会来帮我?」 「正是如此。」 「如果没有闭塞,你就不会来救我了?」 「没错啊,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是像圣诞老人那样吗?京介陷入思考。看来似乎不可能一年到头都提供这种服务。 术者一走下悬崖,就朝娃娃车的方向走去。从娃娃车里面完全没有发出人的声音。 「啊——是京介。你怎么了?」 有一扇娃娃车的窗户打开,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庞。将头发绑成两条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妹妹丰花。明明前後座位的幼稚园儿童全都精疲力竭地坐著,但只有丰花像是玩遍所有玩具後那样,眼睛闪耀出炫目的光芒。京介抬头看著窗户反问道: 「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了?」 「娃娃车突然变得怪怪的,驾驶哇哇大叫,所有人都头晕目眩,还挺好玩的。不过我已经玩腻了。」 只说出这些话後,丰花就从窗户纵身一跳。京介被丰花当成缓冲垫仆倒在地。和丰花在一起,从出世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京介心想我才觉得厌烦呢。 「好像是煞车彼人动了手脚啊。」 在京介和丰花滚成一团的期间,术者似乎跳进娃娃车里,自行进行过调查。他用玲洗树树枝敲打自己的肩膀,伤脑筋似地喃喃说道: 「伪装是意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这种情况下,得去搜捕犯人才行……」 「啊——你是术者吧?」 丰花用手指著玲洗树树枝这么大声呼喊著,还当场快乐地又蹦又跳好几次。 「真好啊,当上术者之後就可以领钱,可以买一大堆零食吧?爸爸有这么说过喔。因此,我想早一点成为术者。」 「是吗?简单易懂的理由感觉还挺不错的。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先看看我的工作内容,应该会对未来有帮助吧。」 听到术者的询问,丰花用几乎可以在山中产生回音般的宏亮声音回答,然後就神采奕奕地爬上悬崖。京介心想万一术者来不及,使娃娃车撞击地面,应该也只有丰花绝对会平安无事吧? 「你也一起去吧。你将来也想成为术者吧?」 被术者强拉著手臂的京介摇了摇头。 「我要回去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个孩子就是刚刚所说的暴力妹妹啊。」 指著像小猴子那样攀登悬崖的丰花,术者说道: 「她说想快点成为术者喔。要是那孩子变成术者,所丢出来的东西可不只是衣橱而已。你连防御法术都没有是不行的。」 「就算不会用法术也没关系。」 「你呀,如果浪费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是会遭天谴喔。」 图 术者抱起京介,自顾自地迈开步伐。 会遭天谴。要是故意打架打输,应该也会遭天谴吧,京介感到有些在意。 当脚踏车承载著三个人返回幼稚园时,术者宣告「因为发现幼稚园儿童大量屠杀未遂的嫌犯,所以接下来要开始搜证」。接近日落时刻,天空开始染成枣红色,晚风吹起,使校园枯黄的树木发出寂寞的声音。 虽然丰花精神饱满地出声应答,但那声音却在无人的幼稚园里空虚地回荡。这么说来,京介想起老师曾吵著说今天有饮酒大会的事。每个教室的灯光部熄灭,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就算可以进行搜证,但好像也没有人留下来。 「哎呀,总会行办法的。」 术者轻松地说完,就步行往校园後面移动。那里有问饲养小屋,养了一只兔子。因为这是情操教育的一环,所以决定以轮值制让幼稚园学童喂饲料及打扫。兔子在小屋的角落懒散地蜷成一团 ,但一听到术者及京介的脚步声,就立刻朝铁丝网的门边靠近。 「这只兔子是多久以前来到幼稚园的?」 听到术者的询问,在小屋周围来回奔跑的丰花,用宏亮的声音回答「很久以前」,还连没问到的事情一并说出来: 「可是当我们为了不让它感到寂寞而帮它增加同伴时,它就欺负对方并把对方赶走,连负责喂饲料的人也会被追著跑。偶尔它也会自己跑出去,碰到那种时候,就得带著网子在幼稚园里进行大搜捕。它可是幼稚园的山大王喔。」 「那么它连内部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吧。因为动物还满常看见各种事情啊。」 术者在铁丝网前,伸出了玲洗树树枝。兔子发出带有抗议的叫声,在饲养小屋里跑来跑去。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象一名,於一刻间,将所发之声变换人语!」 小屋里面充满浓厚的金色光芒。丰花发出「是法术」叫声的贴近铁丝网。但却被不断使出头鎚的兔子撞飞,滚落到後方。 「这样很刺眼耶,大笨蛋!」 因为兔子是咧著门牙,用人类的话这么说,所以使京介眉头深锁。正如丰花所说的,这只兔子非常凶暴,京介也在负责喂饲料时好几次差点被它咬到。虽然它的动作和眼神都很恐怖,但即使如此,至今为止都不曾被它用人类语言加以威胁。 「喔,今天也是一副阴沉的表情啊,鸽子班的小鬼。你还没回家?」 一看到京介的脸,兔子哼出的鼻息让胡须产生晃动。 「一看见你那郁闷的表情,就觉得当只兔子真是太好了。人类真是很痛苦啊。」 「…………」 「不过呢,我今天也看见你在那个游戏室後面打架的情形,你的拳头挺厉害的嘛!你就用那对拳头挣扎地活在这个时代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太勉强了。哈哈哈哈哈!」 兔子快乐地在小屋里面跳来跳去。丰花大喊著「兔宝宝说话了」,同样兴奋地当场雀跃不已。 「这也是法术吗?」 听到感觉前途堪忧的京介询问,术者用力点点头。 「没错啊。不过,在我们耳里可以听见的人话,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 「你呀,我难得豁出去施展会受小孩子欢迎的高级法术,你就稍微高兴一点嘛……」 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术者蹲坐在小屋前面。 「兔子先生,能不能请问你一些事情?」 「你是谁啊,校外人士?别随便跑进我的幼稚园,我咬死你喔!」 兔子用前脚碰撞铁丝网发出怒吼。虽然这是一直都在思考的事,但饲养这只兔子,对园童而言应该不会萌生爱护动物的心理吧?京介重新获得了确信。 「这後面已经变成停车场了吧?」 术者完全无惧於兔子的恐吓,继续提出疑问: 「我想幼稚园接送的娃娃车,平常都会停在那里吧。今天你在娃娃车的附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家伙?」 「就算有看到,我也不会平白告诉你啦。」 兔子将身体躺下,用嚣张的口气说话。 「有事要拜托兔子,就得拿出相当的代价啊。就是食物、食物啦!去拿比平常还要丰盛的食物过来!」 在打扫饲养小屋时,这只兔子总是像这样横躺著,还会故意阻挠打扫工作。京介终于明白,那个姿势想表达的就是这种事。虽说明白,但却没有感到特别高兴。 当术者为了寻找食物而伤脑筋时,丰花紧抓著铁丝网。 「兔宝宝,拜托你!有个打算攻击幼稚园所有人的坏蛋,所以我们要设法去救他们,你帮帮我们嘛!」 「谁管你呀,笨蛋!园童变成怎样,又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可是要是大家不在,幼稚园倒闭的话,你也会很惨喔!」 丰花对著兔子不甘示弱地露出门牙说道: 「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但因为你是超过五公斤的巨型花明兔种,所以非常适合拿来当成肉用兔喔。要是幼稚园倒闭,我就把这件事故播给所有人知道!」 兔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术者则拍手大喊「太厉害了」。 「……我知道啦。我说就是了,我还真是赢不过你啊。」 圆圆的尾巴无趣地摆动,兔子像是要吐掉东西般说道: 「金天中午在娃娃车附近,大谷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至於他在做些什么,我就没看见了。那家伙很奇怪喔。连今天的饮酒大会也没参加,好像还独自留下来。」它所说的大谷,是一名男幼敦老师。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爽朗的青年,很受到学童监护人的欢迎。但是,大谷和娃娃车驾驶相互争夺一名女性幼软老师的事,在园童之间是很有名的。也就是说,大谷计画的并不是大量屠杀园童,似乎是对情敌的厌恶。 「三角关系的纠葛,真是老梗啊。」 术者以垂肩的动作大大叹了口气。 「唉,闭塞生成的原因,大概全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我要去见见那位叫大谷老师的人,你们就待在这里吧。」 「咦——我也要去!我要学习术者的工作。」 「那种肮脏大人的自白,幼稚园儿童最好不要听喔。」 如此说完,术者就朝教室区的方向快步离去。丰花无趣地踢著小石头。 因为协助术者的工作似乎已经结束,所以京介想著应该可以回家了,於是站了起来。但当他这么做时,丰花却用恐怖的眼神瞪著他。 「你不可以回去!我们最後要以协助工作的理由,向那个人要点心!」 「我又不想要。」 「就算京介你不要,但我要啊。」 丰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乾枯长树枝,用前端敲打京介的头。虽然她或许是楚模仿玲洗树树枝,但却让人感到非常闲扰。 「虽然你的拳头很厉害,但是厚脸皮和运气却很弱喔。」 当他抱起膝盖叹气时,兔子从铁丝网的另一边和他交谈。兔子扭动鼻子,坏心肠地眯著眼说道: 「在我看来,你到死之前都会不好过啦。被你妹妹呼来唤去的,哈哈哈哈哈!」 京介看著从那个位置可见的游戏室後面。兔子说过它有看到今天打架的情形,但京介应该已经打倒的健太等人,却早已看不见人影。 「健太他们是自己回去的吗?」 听到京介不自觉的询问,兔子仍旧横躺著回答: 「虽然他们想同去,但在你们来这之前没多久,园长就追著他们到处跑。还用捕兽网喔。」 「用捕兽网?」 当京介提出反问时,从头顶上落下一个大型的网子。似乎也能当作拖网的那样东西,是当兔子从饲养小屋逃走之际所使用的网子——也就是捕兽网。 虽然京介反射性地避开网子,但来不及逃走的丰花却全身被网住,发出尖锐的叫声。 因为鼓膜疼痛而捣住耳朵,京介将脸转向网子落下的方向。在饲养小屋的上方,出现一个像是园长的身影。 「园长……」 京介为了慎重起见而呼唤名字,是因为对方到底是不是本人,他现在还没有自信。园长原本是矮小的体格,但在饲养小屋上的人影,却呈现出将园长的身体膨胀十几倍的体型。而京介所呼唤的园长大喊一声「我要屠杀」,小屋的屋顶就吱吱作响,兔子也出乎意外地发出懦弱的哀号。 「兔宝宝真是大笨蛋!明明正上方有那样的家伙,为什么你都没发现?」 在铁丝网里听到丰花的埋怨,兔子横眉竖眼地回以怒吼: 「你说谁是笨蛋?我只不过是只兔子。别把我卷进不正常的事件里!」 只说完这些话,兔子大概是要逃避现实,开始专心地啃食饲料箱里残留的蔬菜。 园长从小屋上方纵身跳下。因为体型巨大的关系,才刚接触到地面,就产生剧烈的震动及烟尘。伸出膨胀为乎常十几倍的手臂,园长一把抓住丰花的身体。对著像铜墙铁壁般延展的园长背部,京介试著挥出拳头。但只见拳头陷入肉中,好像没有任何效果。 巨大的园长张开嘴巴,轻易地将丰花整个吞下去。在那一瞬间,园长身体变得更大上一圈了。 一根手指就有自己身体般大小的手掌攻击过来,在下钧—发之际京介逃开了。则引叫京介被抓住的饲养小屋,却像黏土工艺品般脆弱地粉碎。兔子从铁丝网上敞开的破洞跳出来,对站著不动的京介说道: 「喂,鸽子班的,不快点逃的话,你也会被吃掉喔!」 「可是,丰花她…」 「就算你想做什么,以你的力量大概也是没办法啦。我们去叫刚刚那个校外人士来吧!」 兔子当场跃起,紧抓住京介的手臂。看来它是打算要京介抱著它一起定,但不愧是体重超过五公斤的兔子,真的非常沈重。 京介朝著教室区跑去。紧邻在正後方,巨大的园长边喊著「我要屠杀」边追上来。於是,京介摔进教室门敞开的教室里。 「那是恶性中型精灵现象。真稀奇啊!」 在教室里的术者,一看见紧接著京介破坏墙壁入侵的巨大园长,就用可以感觉出游刃有余的门气说出这番话。教室里面还有男幼软老师大谷,他不断喃喃说出「我不敢了」,但一看到巨大的园长就当场晕倒。 「我妹妹被吃掉了。」 听到京介所说的话,术者回答「我想也是」。 「这是会对人类做坏事的中型精灵。」 「精灵?」 「在这世上存在著这样的东西。虽然它很擅长模仿受影响的人类身影或口头禅,但论能力就仅止於此。它也会吞噬人类,但因为没有消化酵素,所以不会有事啦。」 「嗯……」 「这些都无关紧要啦,如果你是因为妹妹被吃掉,应该表现得更著急一点吧。总觉得你很缺乏紧张感耶。」 对京介来说,他很想表现出和现在相称的焦躁不安,但因为难以对他人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总觉得很空虚。 「那种现象只要用更高等的力量攻击,马上就会消灭了。」 术者将玲洗树树枝对准巨大的园长,说出这番话。而巨大的园长正将大谷从头整个吞下去。 「如果成功消灭,被吞下去的人也会平安无事。啊,这种事不用特别记住也没关系啦。因为恶性中型精灵是即将灭绝的物种,等你们成为术者,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吧?所以也不会出现在考试里罗。」 「别再发牢骚了,快点动手解决吧!不然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听到兔子所说的话,术者的眉毛和玲洗树树枝同时垂下来。 「人语化的时间设定要是再短一点就好了……」 巨大的园长展开行动。术者慌慌张张地重新面对他,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亥位向辰位增加风压,对一问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後,沉於午位!」 卷成漩涡状的空气团,朝巨大的园长飞去。就在气团快要撞上头部前,园长压低身体闪躲,教室天花板因而整个碎裂。园长连同头部一起仲长脖子,一口吞噬掉术者。只有掉落的玲洗树树枝留在地上,术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园长口中。 「哇啊,该怎么办啊,鸽子班的?这样不妙吧,鸽子班的!」 惊慌失措的兔子用前脚猛力槌打京介的下巴。 「我不要啦,我不要被园长吃掉啦!」 「可是,你好像非常适合拿来当肉吃。」 「这—点关系都没有吧。你快想办法啦!现在能打倒那家伙的就只行你啦!」 就算听到这样的话,但唯一受到兔子称赞的拳头也发挥不了作用。被巨大园长的巨大眼睛注视,京介不禁往後退。他的脚後跟踢到玲洗树树枝,发出悲惨的声音。 「我要屠杀!」 随著叫声,巨大园长飞扑过来。 有迷惑时别呆站著,要孤注一掷——他想起身为打架师傅的父亲说过的话。京介捡起玲洗树树枝,将抱在手中的兔子丢到走廊上。兔子骂道:「你这家伙,在毕业之前我一定会咬死你」,在地上滚动离去。而且他的赌注成功了,巨大园长的门光转向兔子的方向。 京介将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木杖拿了起来。刚刚术者所念的咒语,他拚命地回想并说出来。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但却产生出和术者相同的空气团,朝巨大国长进行攻击。 望著被消灭的园长身影,京介心中开始想著「幸好押对了宝」这种像是幼稚园儿童会思考的事。 就算继承光流脉使者的血统,但没接受训练就能发动法术,据说这种情形通常是不可能发生的。 「也就是说,你所傲的事单纯只是歪打正著。」 术者用法术修理遭到破坏的教室和饲养小屋并说道。太阳已经完全西下,幼稚园的校园会被黑暗所包覆,但照明术却照亮京介的脚边。 「虽然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该教训些什么,但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像样的术者,就得好好接受研习才行哦。毕竟侥幸是成不了大事。」 「我知道。」 京介点头表示同意。他心想,修复物品的法术好像满方便的。因为当丰花从自家楼梯上抛下衣橱时,修理就成了京介的工作。卯果不需要工具,这份工作就会变得满轻松的。 恶性中型精灵消灭了,被吞噬的人们也全都平安无事地回来。大概是觉得相当可怕的关系,跌坐在校因里的健太集团、丰花和大谷全都边哭边叫。看著那副阴郁的光景,术者长叹了一口气。 「留下奇怪的阴影,真是可怜……我该消除记忆吗?」 「这种事做得到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术者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只能消除几十分钟以内的记忆。因为我很不擅长记忆消除的法术啊。」 「嗯。」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消除,但要是经过几十年,因为某种契机而不经意想起来,就只能说声抱歉了。如果到时你来找我,我会再帮你消除。」 术者要包括京介在内的相关人员排在一起,像举起指挥棒般地高举法杖。虽然咒语就要说出口了,但和京介四目相对时,术者还是开口说道。 「要是等你长大以後,还能一起共事就好了。唉,虽然你不会留下今天的记忆,而我也会马上忘了这件事啦。」 「即使没有消除记忆,也会忘掉吗?」 「因为在人类的脑袋里,有种叫遗忘的功能啊。」 术者面对京介的问题,露出了微笑。 「所以,就算未来有痛苦或悲伤的事,希望你也别认输喔。」 「……希望啦。」 在修理完毕的饲养小屋里,兔子哼出大大的鼻息。 「……有啊。的确在幼稚园的时候发生过那种事。」 丰花在地上抱著幼稚园的毕业纪念册喃喃说道。而在京介脑海中,消失将近十年的记忆,也清晰地苏醒过来。 「而且,正如那位矫正术者所说的,还真是不经意地回想起来啊。哇啊啊啊!园长肚子中间的颜色是粉红色的耶!」 抱住绑著三角头巾的脑袋,丰花发出呻吟。京介也想起会说人 话的兔子嚣张的视线。在幼稚园毕业典礼那天被乱咬的理由,也终於真相大白了。 「……不过呢,」 丰花突然从头上松开双手,皱起了眉头。 「那个术者的长相,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很不甘心耶。当时我还以为是个极度童心未泯的人,没想到竟然只会施展这种半吊子的记忆消除。他一定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术者。现在肯定是还没出人头地。」 「谁知道。」 京介发表暧昧的回应,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是为了不要留下阴影,但他感觉这是个会让人感到疲倦的记忆。 「啊,不过我从幼稚园开始就决定要当术者,所以一直努力不懈喔。」 紧紧抱住相簿,丰花对著天花板露出做梦般的眼神。 「从明天开始的研习,要比以往更努力喔。然後一定要成为出色的术者!姆如果不这么做,就对小时候的自己太失礼了。」 从房间外面传来妈妈的怒吼声。丰花似乎是想起打扫的事,慌慌张张地站起讨外围裙裙摆的丰花,像是理所当然地对京介下达「来帮忙」的命令。 据说就算没用记忆消除的法术,自然而然忘掉这种艰苦的日子是总会来临。虽然感到相当疑惑,但还是先抱持虚幻的期待吧。京介赶紧站起身。 兔子的喃喃自语 我的名字叫兔子。是只容易照顾又可爱的玩赏动物。 我的住处是虹原向口葵幼稚园。饲养小屋的屋龄是十多年,但日照有些不足。虽然这是一个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受到幼稚园儿童尖叫噪音折磨的环境,但我却连这种程度的不满都说不出口。毕竞我是只兔子,是拥有温和脾气充满魅力的哺乳类动物。 我目送只和饲养小屋同样年岁的毕业典礼。虽然不论哪个都是麻烦的小鬼,但我最记得的幼稚园儿童,就是大约十年前那对双胞胎。 那两人现在也已经是国中生了吧?我很担心他们有没有正常成长。虽然他们应该是不会正常长大啦。 话说回来,已经十年了?我也算有相当岁数了。就连攻击幼柜圃儿童,最近也觉得有点累了。但我是只兔子,是不可能不去咬人类的。 是该偶尔听点音乐,养精蓄锐一下吗?我记得从教职员那里抢来的收音机,应该定放在这附近啊。 ……喔,我听到超级偶像的畅销歌曲了…… 第五章 在杀人游戏中明星诞生!? 第五章在杀人游戏中明星诞生!? 仔细想想,从出生以来到今天为止的十五年间,自己好像都不曾用鼻子哼过歌。刚从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课的教室走出来,一条京介突然想起这种事。 在京介身旁的双胞胎妹妹丰花哼著歌,轻跳著在走廊上前进。虽然哼歌也满吵的,但丰花甩动的书包及玲洗树树枝,每走一步就打到墙壁,更是吵得无人可及。丰花无法静下来乖乖行走,似乎定生来就有的毛病,不过她心情特别好是有原因的。这是因为今天研习课程的教官临时有事,所以突然停课的关系。 「啊,太好了!山田教官的『光流脉历史』课程,真是无聊到令人想打瞌睡,我对那个最没辄了。」 丰花轻快地甩动裙摆,说出这番话。因为京介不管听什么人的课都一定会打瞌睡,所以也随便点头附和。 「我也有同感喔。」 走在京介兄妹背後刚步入老年的男子,突然插嘴说话: 「在山田教官的课程中,无法感受到他对自己研究对象的爱情及热情。打从一开始,山田教官自己就经常半睡半醒地在讲课。他没资格当教官。」 头发、胡子及西装全是一片纯白的绅士风男子,叫做宇津木。虽然不久之前还是专攻术药学的教官,但自从某事件之後就被剥夺教官资格,现在是以研习生身份重新来过。停止轻跳脚步的丰花回头看著宇津木,说道「你应该没立场说这种话吧」,并在鼻头上皱起皱纹。 「可是,突然停课还真是稀奇啊。」 重新把头转回前方的丰花,歪著头陷入思考。 「山田教官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突然觉得对讲课厌烦了吧?」 京介混杂著呵欠做出回答。丰花微微地摇头又点头,抬头看著从走廊窗户看到的晴空万里。 「说得也是啊,像这么好的天气,的确不是待在教室里用功读书的时候。喂,京介,难得有空闲时间,我们也一起去什么地方玩玩吧? 丰花拉住京介的手臂,又再度开始刚刚的哼歌及轻跳。京介虽然想回家睡觉,但他多少料想得到如果说出这种话,丰花就会说「敢违抗的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醒不来」,并痛扁他一顿。(某s:妹管严?) 在走廊的前方,不知是哪问房间的房门被用力打开。在杀气腾腾的声音下,京介和丰花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研习课的几名职员,踩著慌张的脚步飞奔而去。职员运送躺著病患的担架,大声喊著「振作点」之类的话。在担架上带著惨绿的表情,口吐著类似泡沫之物的,正是山田教官。 「唔,几乎完全正确!」 从西装口袋取出怀表的宇津木,用单手抚摸著胡须喃喃说道: 「服药之後,五分钟产生晕眩,七分钟昏倒。最新术药『意识早退·绿茶口味』。还挺有效的嘛。」 「……又是你搞的鬼啊……」 丰花远离宇津木一步的距离,皱起了眉头。 宇津木被剥夺教官资格的理由,是因为利用擅长的术药,让周遭人士及研习生的生命频繁暴露在危险中。但是,无论有没有资格,对他的行动似乎都完全没有变化。 「你对山田教官有什么怨恨?」 「没什么怨恨啊。」 宇津木用谨慎的手势将怀表收起来,回答道: 「因为怀恨他人而使用术药,是卑鄙的犯罪者才会做的行为。我是为了自己而使用术药,所以只是单纯喜欢术药的人。」 无视於被吓得日瞪口呆的丰花,宇津木若无其事般地朝京介点头示意。 「既然顺利停课,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因为下午三点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看来宇津木正如自己所宣称的那样,是因为私人的目的而让山田教官晕倒的。京介心想,是不是连这家伙的研习生身份也一起剥夺会比较安全? 丰花抓住正要走开的宇津木手臂,横眉竖眼地说: 「我不会让你走的!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恶行公开。藉此从研习课那里获得因为一条同学的功劳,所以就特别给子学分的赞美。」 「真是抱歉,mlssl条。我可是很忙的。」 悠哉地回头看著丰花的宇津木,平静地说著: 「因为我得到从下午三点开始,星屑李子有新歌宣传录影带拍摄的情报,所以我非去看看不可。」 「星屑李子?真的吗?」 以高亢的声音反问的丰花,眼里闪耀著光辉。 「李子——她要来哪里啊?我也想去,我也想看她!」 避开丰花飞溅过来的口水,京介提出询问: 「是你的朋友吗?」 「mr·一条,你不认识星层李子吗?」 宇津木意外地张大双眼。 「虹原市出身的十七岁,正统的清纯派。是现在最令人期待的超级偶像喔。」 「不知道……」 「真令人不敢相信!现在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星屑李子。明明都红到整个星期电视上没有她出场的日子,连一天都没有的地步。」 丰花轻拍著遗憾嗟叹的宇津木肩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啦。因为京介他对艺人完全没有兴趣嘛。」 「不过,miss一条,她可是星屑李子喔。是从出道曲到新曲连续十二首,才刚上榜就排行第一的纪录保持歌姬喔!」 「京介对唱歌也没兴趣。幼稚园的时候,就算大家都在练唱,但只有京介一个人在睡觉打呼,所以常被老师臭骂一顿。」 「可是,miss一条,那是星屑李子耶。是年底发售的月历二十分钟就全部卖完的美少女耶!」 「京介对这种事情也没行兴趣。那家伙房间里挂的月历,是附近米店送的只有数字的月历,而且还是去年的。哎呀,这些都无所谓,宇津木前教官……」 丰花面朝字津木,露出带有某种含意的笑容。 「看来你也是十分忠实的星屑李子粉丝,是吗?」 「miss一条,你也是。」 在白色的胡须底下,宇津木的唇形绽放出笑意。 「从刚刚开始miss一条你所哼的歌曲,是星屑李子第一张专辑的第五首歌吧。那是她第一次挑战柔和的曲风。但大部分的忠实粉丝都说最想选那首歌来唱。」 「哎呀,讨厌啦,明明是前任教官,却好像和你还满有话聊的。看来我们能当朋友 「的确是这样啊,missl条。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参观摄影吧。」 丰花和宇津木手牵著手,大声唱著某一首歌,在走廊上迈开步伐。目送著丰花他们的背影,京介叹口气想著,总算是恢复安静了。他思索著最近自己内心对日期及星期的感觉,和世上的一般人似乎有所差距,那是不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就没有换月历的关系? 唉,只是对时间的感觉有差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吧,反正自己也不是超级偶像。京介这样想著,朝著和丰花他们的反方向迈开脚步时,手臂被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从背後拉住。 回头一看,带著不悦神情的丰花站在那里,将书包及玲洗树树枝塞进京介的手中。 「你干嘛打算一个人先回家啊?你也要来,因为你要负责拿东西。」 丰花以断定的口吻这么说道。 在京介身旁,运送山田教官的担架又被送回来,和他们擦身而过。山田的脸色已经超越铁青近乎黑色。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尊重,但京介认为失去意识的山田,至少还比较令人羡慕。 宇津木引导京介兄妹来到的场所,是位在离市区有段距离的一座 森林前。这座生长繁茂的广大森林,被市民称为虹原树海。据说是个几乎未经人工开发,适合当作保育自然林木及野鸟生态观察的地点。 另一方面,这座森林并不适合做为远足或露营等娱乐活动。因为人力尚未介入的关系,所以散步步道等设施都还没开发。为了让树木任其所好地茂盛生长,内部错综复杂,因此,据说还有随便踏入的观光客遇难过。 不管是市内哪一所国中国小,从很早以硷就一直流传「虹原树海有妖怪栖息,它会迷惑人类并加以杀害」这种毫无根据的谣传。是管理公司或是什么单位,为了不让小孩接近而散布空穴来风的谣言吧?京介抬头看著眼前的森林,陷入了思考。 在这样的森林人口,聚集将近一百个人。虽然有男也有女,年龄以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郡面对森林呼喊星屑李子的名字。在最前方有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卫,看起来像是在注意不要让人墙再继续往前进。而在他们的前面,好像真的正在进行录彩带的拍摄。 「讨厌,完全看不到!李子——你到底在哪里呀?李子——」 跟在人群最尾端的丰花,好几次又叫又跳的。但在丰花前面及更前面的人,也都同样伸长著脖子跳来眺去,所以丰花的行动好像没达到什么效果。 停止跳跃的丰花突然撞倒京介的身体。因为力道相当强劲,所以京介当场倒下,双膝跪坐在地上。虽然京介想埋怨几句,但早在之前,丰花就已经爬到京介的背上。 「你想做什么?」 「我要跨在你的肩上。」 丰花带著没有一丝客气的表情这么命令著。但当京介回答说「我不要」时,五次飞踢就朝著他的後脑勺飞去。 整整几分钟的时间,京介就成了丰花的垫脚石。结束前方观测的丰花,往地面轻盈地跳下并说道: 「还是看不到啊。好像是在森林里面录影的样子。喂,宇津木前教官,行没有什么可以穿透树木看见内部的法术?」 「应该是有啦,不过那是行不通的。」 抬头遥望天空的宇津木,慢条斯理地回答: 「超级偶像出现在电视上。我们付出电费,透过映像管欣赏超级偶像。超级偶像举办演唱会,我们付出门票钱,看到她活灵活现的模样。所谓的超级偶像,我认为就是依循这样的手续加以串连的人。所以碰到看不见的情况,就应该放弃当作无法看见。」 「嗯,你也会说出带有一般人风格的发言嘛。如果能一直这样,世界就天下太平了。」 丰花感佩地说出这番话。京介拍去沾染在上半身的丰花足印,在嘴里喃喃说著: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和平真的会到来吗? 背後响趄吵杂的脚步声。几名带著萤光色头巾、身穿日式短褂的男人跑过来。男子和京介目光相对,就鼻息紊乱地朝他发问: 「星屑李子的拍摄现场就是这里吧?」 男子的头巾上写著「so」几个大字。在京介目瞪口呆时,男子和其他同伴横著排成一列,对森林异口同声地叫了好几次「loyelove李子——」。 就在此时,人群的前方发出骚动。丰花大喊「李子出来了吗?」,又打算爬上京介的身体。而且在他抵抗的时候,连身材高大的宇津木也攀上京介的身躯。背後的头巾集团再度开始合唱,乌鸦则在森林上空呀呀地叫个不停。京介打从心匠认为就算遇难也没关系,他想逃进森林里。 用双手拨开人墙的,是戴著墨镜的中年男子,穿著工作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戴眼镜的年轻女子等三人。虽然京介不认得星屑李子的长相,但在这三人之中有没有她本人,从周遭的反应就可以一目了然。面对觉得怀疑而恢复一片寂静的人群,戴墨镜的男人转过头来。 「喔,你们……」 墨镜男在头巾集团的面前停下脚步。头巾集团一起摆出待命的姿态。 「服装统一感觉满不错的。因为动作也是一致的,所以好像不会妨碍到主角。」 穿著工作服的男子也点头表示同意。戴眼镜的女子则默不作声。 面对带著讶异的表情、肩并肩的头巾集团,墨镜男说道: 「星屑李子的录影带拍摄工作,急需临时演员,你们几个要不要试试看?」 看来他们似乎是摄影的工作人员。从周遭响起混杂羡慕及嫉妒的声音。当头巾集团同声回答「我们要」时,丰花也喊了一百次左右「好好喔」,并猛踩京介的脚。 「真令人羡慕啊。」 在京介身旁的宇津木,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现在在这里,应该把被选中的他们当作星屑李子的粉丝代表,愉快地送他们出去。各位,为了李子请好好加油!」 听到宇津木的话,头巾集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会为了李于赌上性命」。 「不过,各位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呐喊,喉咙不会累吗?不介意的话请吃这个喉糖。」 宇津木从西装口袋拿出装在袋子里的糖果,交到头巾集团的手中。 带子上写著小小的「味觉痛苦·糖果类,低糖」字样。察觉到这点的京介思考著该不该阻止,但就在这段期间,头巾集团将喉糖吞进嘴里。然後,整整五秒钟後,所有人都往後倒下,趋近的工作人员,将头巾集团搬往不知名的地方。而说「请让我代替他们」的宇津木则被警卫逮捕,强行拖到某处。 虽然墨镜男有一段时间处於茫然状态,但没多久就恢复神智地轻咳几声,接著再次环顾人群。 突然,他的视线在京介的面前停下。男子交相看著京介和丰花说道: 「喔,你们两个,脸长得一模一样感觉挺不错的。很有趣,是兄妹吗?」 「真的耶,好有趣喔。」 工作服男子也比对著京介兄妹的长相,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很有趣,但却是非常平民化的长相。如果是这样,李子行动起来应该也不会感到不协调吧。」 「临时演员吗?我要做,绝对要做!」 在被询问之前,丰花就用宏亮的声音回答,周遭又产生嫉妒感的骚动。京介嘴里说著「我不要」的回应,却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 墨镜男是星屑李子所属的经纪公司社长。穿工作服的男人是这次录影带的拍摄导演旷与戴眼镜的年轻女子则是担任星屑车子的经纪人。 京介和丰花被他们带领著进入森林里。虽然京介直到最後都声称自己不想做,但无论是社长还是导演都只说「时间宝贵」,完全不肯听他说。丰花则蹦蹦跳跳地说「可以获得演出费,我也会上电视,或许趁此机会我还能以偶像身分出道」,却被树根绊到而跌了一跤。 在树林里走了几分钟,抵达一个聚集一大群人的地方。被好几道摄影用的灯光照射,只有现场呈现出像盛夏中午般的明亮。虽然京介搞不太清楚那是山毛桦还是松树,但总之可以看见一名少女,在一棵大树底下坐著。 视线自然而然受到吸引,是因为她身上服装的关系。那套服装有像芭蕾舞女演员才会穿的蓬蓬裙。布料是黄色和粉红色交错的花样,头上戴著同样花色的巨大缎带。在裸露的背上,还背著似乎是用玻璃纸做成的半透明翅膀。 一看到有著鲜明栗色头发的少女,丰花就大喊「李子——」冲了出去。那名少女就是星屑李子。虽说是在摄影而被迫穿成那身奇怪的模样,但超级偶像真是辛苦啊,当京介这么想时,定在一旁的经纪人头一次开口说话。 「拜托你,请你救救李子!」 京介拾起头时,正好是经纪人快步离去的时候。她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灰暗,京介不由得有点在意。被摄影指导催促,京介走到星屑李子跟前 。在灯光所释放的亮光及热气中,星屑李子在折叠式铁管椅上并拢双膝。面对在椅子周围来回跳个不停的丰花,李子浮现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但一看到京介的脸庞,眼睛立刻闪耀出光芒。 「哇啊,你跟这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太厉害了,就像神社里的石犬一样。」 李子以柔和的女高音这么说完,不知在高兴些什么,一个人热烈地鼓掌。大概是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神经协调不佳的关系,才会连无关紧要的事都感到有趣?京介想著当超级偶像果然很辛苦,并将摔倒在脚边的丰花拉起来。 「李子,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这两个人是临时演员……」 就在拍摄导演向李子说明的时候。 可以听见头顶上传来险恶的声音,京介将视线向上移动。迎接新绿的树叶随著骚动摇动,有好几个细长的影子冲了出来。影子掠过李子的头部,朝树干射进去。如果京介的视力没有问题,那是一枝箭。 「那是什么?, 丰花压低声音,对著正前方大声嚷嚷。彷佛那声音就是暗号般,从树梢之间接二连三地射出飞箭。 灯具被射穿,在发生小爆炸声的同时灯光也熄灭了。摄影的工作人员发出尖叫,在树林里面到处乱窜。拉住混在里面又叫又跳的丰花手臂,京介想暂时躲到树干的阴影避难。但因为李子就在附近吓得抱头蹲坐下来,所以也顺便拉著她一起逃走。 当在树林里面转来转去时,京介等人面前有一名手持斧头的陌生男子挡住了去路。本以为只是路过的樵夫,但事实却不是如此。男子将手中的斧头朝自己这边挥下。在京介的左右两边,丰花和李子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鼓膜受创,造成京介一瞬间无法动弹。 在男子与京介等人之间,跳进一个人影。斧头划过人影。红色的血花随著眼镜一起洒向地面。看见倒卧在地上的年轻女性,李子呼喊一句「渡边姐姐」。 经纪人抬头看著李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快逃,快点!」 对著发出剠耳声音的李子,男子丢出染血的斧头。京介拉扯李子的手臂,当场仆倒避开斧头的攻击。但就连仆倒的地方,飞箭之雨也毫不留情地倾泄。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暂时离开这里应该比较好。於足京介催促呆若木鸡的丰花,拉著李子开始奔逃。 目前所能理解的,只有这些状况并非是因为突然开始进行录影带的拍摄。 当京介察觉到看来似乎是迷路时,已经是跑了将近十分钟後的事。 「……喂,京介。刚刚是不是也有经过这棵树前面?」 上气不接下气的丰花如此一说,京介也停下脚步。 逃到森林的外面应该才是明智之举吧,虽然他打算循原路回去,但不管怎么走,出口都没有出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结著绿色果实的大树。因为在根部敞开的洞穴形状很有特色,所以才会发觉从刚刚开始就看到这棵树好几次。京介叹了口气,重新环顾四周。因为不知不觉问太阳已经西下,所以前方的树木和地面的区隔渐渐开始分不清楚。 「休息一下吧,我走得好累啊……」 丰花说完,就当场跌坐下来。但是大概是压烂了香菇还是别的东西吧,她马上又发出呻吟站起来。 「真是的,天色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啦,京介,施法术啦!」 丰花甩手拍打裙子鼓起脸颊。京介将带在身边的玲洗树树枝插在地上,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一问四方。半刻之後,沉於酉位!」 京介脚下的地面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亮光保持一个圆形,照亮以京介为中心数步之远的地面。丰花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树根上。 「明明没有灯泡及电线,竟然发出了亮光……」 李子小声地喃喃自语。京介就在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带著非术者研习生的人。因为集中注意力在逃走上头,所以他完全忘了李子的存在。京介放下玲洗树树枝,微微咋舌。 大概是一直被迫处於紧张状态的关系,李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也蒙胧不清。李子在丰花身边坐下,像是要掩饰恐惧般迅速说道: 「话说回来,你们是什么人?都还没有好好介绍一下。虽然导演说你们是临时演员,但只是普通的临演,又不可能拥有这么厉害的技能。」 「我们是……那个…」 丰花以含糊其词的语调加以掩饰。 「类似灯光组工作人员的实习生啦。我们正以成为日本第一的灯光师为目标。也就是说,这里的灯光是最新的打光技术。」 「嘿,你们两个还是国中生吧?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啊。」 「你不也是这么年轻就是超级偶像?」 李子此时,大概是想起刚刚的惨剧,眉宇问落下阴影。 「刚刚的飞箭及斧头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座森林有妖怪栖息的传言,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丰花开玩笑似地做出回答,但李子的表情却更加阴沉。 「……该怎么办,渡边姊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没事吧……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李子垂下颈椎,背上的玻璃纸翅膀发出微弱的声音·不知躲在何处像是猫头鹰的鸟类,阴沉地开始鸣叫,森林里的空气发出低频的震动。 当京介从口袋里取出香菸并点燃它时,丰花站起来,从京介的手中抢下香菸。 「京介,你不可以在李子面前抽菸啦。因为广播上说她对抽菸的人感到很棘手。」 「没关系啦,你们不用费心了。」 李子说完,露出了苦笑。 「那只是为了营造星屑李子的形象,经纪公司方面要我这么说的。其实我直到出道之前,都一直在抽菸。」 「可是,你不是正统的清纯派偶像吗?」 「那也是经纪公司为了迎合大众所塑造的形象。直到出道以前,我一直是名为『虹原淑女联盟』的飙车族成员。」 丰花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在她脚边像是松鼠的小动物则匆忙地跑开。李子抱著白皙的双膝,没发出声音地叹了口气。 「我是被社长捡到,接受过尽可能成为日本第一偶像的课程。不仅戒了菸,还转变成符合偶像的个性,真的是苦不堪言啊。因为在这之前的我,根本没有什么生存目标。就算是在不知不觉加入的飘车族里,也因为速度太慢而常被欺负。因为曾被人说『你的机车是铁屑吗』,所以我的艺名星屑就是源自这里……哎呀,我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毫无隐瞒的话啊?」 李子带著自嘲感地红了脸颊,并低下头。 「应该是听到你们两个要以日本第一的灯光师为目标的关系吧,要是这种过去泄漏给媒体知道,那可就惨了。」 「太棒了!我越来越想成为你的忠实粉丝了。」 丰花牵起李子的手,口气蕴含热情地说道: 「就算你原本是飙车族,就算现在的形象是刻意塑造出来的都没关系。对於努力不懈的人我不会去否定。让我们一起成为日本第一……不,倒不如以世界第一为目标吧!为了这个目的,我们首先要一起从这座森林逃出去!」 「谢谢你……灯光师小姐。」 丰花和李子互握对方的手,眼里闪耀著光芒。京介望著她们两人,想著不管是世界第还是宇宙第一部无所谓,快点把香菸还来吧。 此时,在树木旁边生长的杂草,明明没有风却大幅摇晃。 「不要攻击!我不是敌人啦!」 从杂草堆间出现的,是个戴著圆帽及身穿绿衣的男孩。 年纪大约是五岁左右吧,身高大概只到京介的腰际。对於京介反射性伸出的玲洗树树枝,那对看似真诚的黑色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著。 「你们好!我是森林的妖精莫里。」 因为男孩这么打招呼,所以京介不禁皱超眉头。看到京介的反应,男声懈踟焉地指著自己的帽子和衣服说: 「我没有骗人啦!这件衣服全都足用树叶做成的。」 但是,男孩所穿的鞋子上,却光明正大地画著幼稚园儿童喜欢的战队英雄图案。丰花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脸上浮现出完全怀疑的表情。 「哇啊,好可爱!」 不过,只有李子一个人高兴地想接近小男孩身边。 「太厉害了,原来这座森林存在的不足妖怪而是妖精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妖精呢!」 丰花迅速地抓住李子的手,制止她的行动。 「这个孩子很怪异喔。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可是,他自己说他是妖精呀。」 「李子——如果想成为世界第一,就必须抱持一点警觉心。」 「啊,对不起!因为经纪公司要求我成为不管对什么事,都要天真烂漫地感到快乐的纯洁无暇女孩,所以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我真的是妖精啦!」 小男孩烦躁地发出怒吼,森林里面回荡著回音。 「大哥哥和大姊姊,你们迷路了吧?因为我一直居住在这座森林里,所以知道龄口在哪里喔。我来告诉你们,跟我来!」 男孩翠方面地说完,就用战队英雄的鞋子踩著落叶,朝杂草堆的另一侧开始移动。 「……该怎么办?」 丰花依序看著京介和李子的脸,小声地提出询问: 「那孩子虽然十分可疑……但与其一直呆坐在这里,跟著他走或许会有办法吧。」 李子点点头,压低了音量。 「对呀。万一那个小男孩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们也是三对一啊。只要把他包围起来痛扁一顿,总会有办法的。」 京介心想,她刚刚的发言还真有一点前飙车族的感觉。 京介等人和小男孩相隔几公尺的距离,开始行走。男孩一边不时回头看著这里,一边朝著某个地方笔直前进。 就在此时京介想起某件事,对走在身边的李子说道: 「你的经纪人在前往森林的途中,对我们说过要救救你。」 「渡边姊?」 李子头上的缎带不停地晃动。京介闪躲滚落在脚边的倾倒树木,点了点头。 「该不会那位经纪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吧?」 「发生这种事……」 李子咬著嘴唇。看见她的表情,丰花把头歪向一边。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吗?」; 「呃……也许,是社长搞的鬼。社长他或许想杀了我!」 「你说的社长,是那个戴墨镜的?」 丰花瞪圆了双眼提出反问。 「为什么啊?万一你发生了什么事,经纪公司也会很惨吧?」 「好几天前,我偷听到社长正和某人讲电话。他们说趁著还有人气时让她死掉,来造就传说中的夭折偶像之类的。」 「骗人!这种像悬疑剧的情节,应该不会有人真的这么做吧?」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仔细想想……」 大概是眼前有虫子飞过的关系,李子微微皱起脸继续说道: 「无论是歌曲还是写真集,只要能成为星屑李子最後的作品,也许会卖得更魑喱。 「怎么会……」 「社长很喜欢引人注目。连工作人员也卷人其中,一定是想让我在这座森林里华丽地消失啦。因为这里是谣传有妖怪出没的地方,所以就算在这里杀了人,是什么人干的,再怎么样都可以蒙混过去啊。」 「刚刚的飞箭和樵夫,也是社长设计要让你受到攻击?那么该不会那个男孩也——」 当丰花停下脚步时,定在前方的男孩也站住不动。 回过头的男孩,从衣服里面抽出弓箭,并摆好架势。射出的弓箭划开空气,笔直地朝李子飞去。远在京介采取行动之前,丰花就撞倒了李子。但弓箭却刺中丰花的胸膛。李子发出尖叫,丰花则不作声色地朝地面倒下。 「灯光师小姐,振作点!」 李子抱起丰花。露出惨白表情微微张开眼睛的丰花,抬头看著李子虚弱地说道: 「李子——你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偶像喔……」 「振作一点,你也要成为世界第一的灯光师!」 「我已经不行了……京介,你在哪里?啊,直到最後你都是这么冷淡的人啊。竟然默不作声在那里直挺挺地站著。要是你能冲过来为我施展一下治愈术就好了……」 因为丰花伸出手来,所以京介在丰花身边蹲下来。丰花紧握著京介的手,以嘶哑的声音说著: 「京介,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努力,成为伟大的术者喔……」 「丰花,」 「在我的墓前,一天要供奉五次食物喔……如果你敢忘了,我可不会轻饶你……」 丰花明明微睁著眼睛,却是投射出异常强烈的目光说出这番话。 李子紧紧抱住丰花,开始嚎啕大哭道「你不要死」京介强行将李子从丰花身上分开, 用手抓住刺在丰花胸膛上的弓箭。他没怎么施力,箭就发出「啵」的一声拔了起来。 李子停止哭泣,低头看著丰花毫发无伤的身体。丰花盯著附著在弓箭前端的吸盘,眼睛眨个不停。 「……这是吸盘?」 「你没注意到?」 听到京介的询问,丰花尴尬地垂下双眉,抓了抓头。 「因为被箭射中吓了一跳,所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变得无法动弹,我料想一定会这样死掉啊。」 丰花面红耳赤的自行站起。在那一瞬间,从森林的深处响起「奸,ok」的声音。 「辛苦了!拍到好画面罗。」 从树荫里现身的,是架著摄影机的摄影师、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行人、经纪公司社长及经纪人渡边。 看著露出笑容拍手喝采的一行人,李子睁大双眼。李子对京介提出「怎么回事?」的询问,但因为京介也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只能默默地歪头陷入思考。丰花也摆出同样的动作。 「李子,抱歉一直瞒著你。」 经纪人跑过来,抱住李子的肩膀。经纪人的衣服上,仍然沾著被樵夫砍杀时鲜血染红的样子。微风吹起,从沾染的血迹上传出独特的味道。那是蕃茄酱吧?京介做出判断。 「渡边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李子的问题,社长走到京介等人的面前。 「秘密进行这些真是抱歉啊。事实上,我接下一个由你主演电影的工作,今天就是那部电影的拍摄日。」 「电影?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这是当然的啦。我不是说过这是秘密进行的吗?」 社长命令工作人员拿椅子过来,坐下来後继续说道: 「电影的名字叫『浪迹天涯的妖精』。是辟於星屑李子所扮演的主角妖精,四处旅行寻找母亲的故事。怎么样,听起来很有趣吧?」 虽然社长提出询问,但京介却不想回应,所以就没有回答他。 「今天拍摄的是主角遇到同伴卑劣的欺凌及背叛,而决心逃离住惯的森林的序幕场景。」 社长丝毫不在意京介的反应 ,靠著椅背继续说道: 「只有你这位女主角我们没有告知这是工作,直接进行拍摄。而到刚刚为止的情形,全都已经暗中拍好罗。 「为什么要以这种偷鸡摸狗的方式来拍?照普通方式来拍不就得了。」 听到丰花比李子早一步的询问,社长微微笑了。 「如果你是李子的粉丝,应该也知道吧?星屑李子无论是外型还是唱歌都无可挑剔,但演技却很糟。虽然至今接演过好几次电视连续剧,但大众的评价却仅止於「很可爱」而以。而且这种评论还已经根深柢固了。不过即使奠定了这种形象,我却一点部不觉得一声兴。因此,在李子身为超级偶像同时,我让想她打响演技派女星的名号。」 社长以热情的口吻说完,大概是有自觉的关系,李子微微垂下双肩。看到她那副模样,京介也想起来了。一直高度赞扬李子是超级偶像的宇津木,也完全没提到关於演技方面的事。 「就我们公司方面,是希望藉由这部主演电影,来改变社会大众对李子的评价。但在排演上因为李子过於忙碌抽不出时间,所以我想到的是不要运用演技,而是照平常的样子来演出角色的计画。」 「李子,你表现得非常好喔。」 正在确认带子的摄影师,从摄影机拾起头来说道: 「不管是发出尖叫,还是嚎啕大哭,只要你肯做还是可以做得到嘛。」 「虽然李子原本是觎车族,但却是个胆小鬼与路痴,所以我还很担心这项计画呢。」 经纪人将手搭在李子肩上,对著京介和丰花露出微笑。 「所以,我们才试著找年龄相仿的粉丝陪同演出。结果还真是做对了。」 「那么,樵夫和射箭的男孩是……」 「他们是演员。」 面对提问的李子,社长如此回答。在工作人员的後方,手持斧头的男人及身穿绿色衣服的小男孩,对著京介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担任妖精莫里的森冈小弟,演得满不错吧?才小小年纪就是个弓道好手呢,下次就让他成为我们公司的出道艺人!」 「那么我之前偷听到的,趁著还有人气时让她死掉,来造就传说中的夭折偶像……」 「那件事你听到啦?」 社长开怀地大笑。 「那是我也接下了这种题材的悬疑电视剧工作啦。如果电影顺利完成,那边的拍摄工作也要开始进行罗。」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李子喃喃说著,有如气力放尽似地当场跌坐下来。大概是紧绷的神经放松而表现出以往的习性吧,那完全是一副可以算是不良少女的坐姿。 「喂喂,至今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拿来拍成电影罗?」 眼睛发出闪光的丰花,将脸伸向社长说道: 「我们也会在萤幕卜亮相吧?是突然以准主角的身分在电影里出道罗?该怎么办? 「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摄影师尖酸刻薄地插嘴。 「因为你们兄妹俩的影像和声音,全邻会换成其他演员。」 「怎么这样啦!我们这么辛苫,这样不会太过分了?我要亮相,我要在电影上亮相啦!」 「今天的外景便当,待会就会拿给你们。」 跪在地上的丰花,紧抓著京介的大腿,开始插抽噎噎地哭泣。 京介低头看菩丰花,心想真是可怜的妹妹。一下发出哀嚎,一下嚎陶大哭,就算这些不是演技,丰花也是天天上演。他心想,连这样都还一块钱也拿不到,一定是平民和超级偶像之间的不同吧。 「……喂,可不可以给我一根菸,我累死了……」 呈现不良少女坐姿的李子,抬头看著京介,以累垮的语气这么说话。京介将打火机连同菸盒一起丢给她。就在此时,头顶上传来不平静的声音,京介立刻将视线往上移。迎接新绿的树叶随著骚动一起摇晃。社长所安排的演员应该还庄吧·在感到可疑的京介面前,从树叶之间跳下一个白色的人影。 「我没办法接受!」 游刀有余地抵达地面的,是应该被警卫带走的宇津木。字津木眉头深镇,重新转向社长及摄影指导,开始诉说: 「我没办法接受李子要以演技派女星身分出现在世人面前。我喜欢只有可爱、也不擅长念对白的星椚李子!」 「等一下,宇津木前教官,就算你突然跑出来说这种异常热衷的喜好……」 打断正在说话的丰花,连饰演森林妖精莫里的森冈小弟也夫示赞同地说:「我也喜欢演技差的李子」。社长则开心似地说出「被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伤脑筋。受欢迎的偶像真。是辛苦啊」,惹得所有工作人员哄堂大笑。 京介突然在意起李子的情况而看著她。他觉得从跌坐在地上低著头的李子身上,有股杀气般的感觉。 然而,那却不是他的多虑。 「你们笑个屁啊?」 李子突然站起来,将京介给她的香菸丢在地上。直到刚刚为止应该全身围绕清纯氛的李子,现在却全身上下飘散出媲美黑道电影的魄力。 「没演技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烂演技可是经过千锤百链的,从以前被警察逮到装哭时,就常被说『你的演技烂透了』!」 听到李子的怒吼,工作人员全安静下来。不仅京介有几秒钟的时间忘了眨眼,连在脚边的丰花也停上哭泣、全身僵硬。自己及他人一致公认演技很差,还扫现在李子的这副模样,应该部不是演来的吧?感觉就好像紧张的神经完全切断,准备冲出地面的样子。 打破沉默,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和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嘛」。那是饰演妖精的森冈小弟的声音。李子撞倒了社长及经纪人,快步走到森冈小弟面前。 「当然不一样嘛,那只是正电视上的样子啊!」 李子踩住森冈小弟的鞋子,这么说道。森冈小弟的脸部扭曲,连鞋子仁战队英雄的图案也跟著扭曲。 「话说回来,区区一个新人,竟然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啊。不打声招呼还敢放冷箭?」 「好可怕哦,妈妈,妈妈,你快来啦!」 「别把父母带来现场啦,把钱交出来!这样才算是打招呼吧?」 「好了好了,李子,我们不是约了不出言恐吓了吗?」 社长拍拍李子的肩膀,露出苦笑。但李子却挥开社长的子反唇相讥: 「社长,你也慎选一下工作嘛。搞屁啊,什么浪迹天涯的妖精!」 「我觉得不错呀!身为粉丝的你觉得呢?你很想看李子的电影吧?」 社长转头面对京介发问。早在京介回答「不会啊」之前,宇津木就把京介拉到後面,自己走向前。 「我们在大萤幕欣赏超级偶像,回家时在电影院购买相关商品。这是非常棒的事啊!」 「你看,大家果然是这么想吧?」 「但是,我还是反对变成演技派女演员。我知道就算没有什么演技,也能让李子充分展现魅力的方法。希望能让我来担任编剧及导演。各位相关的工作人员,请你们离开吧。」 宇津木从西装口袋,取出小型的喷雾罐,罐子的表面写著「生命死别·雾状,含负离子」的字样。 又来了,在京介思考要不要出乎阻止的期间,宇津木将喷雾瞄准社长及仁作人员。 异样颜色的雾气喷发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风势吹超,术药吹到了字津木睑上。然而一部分的雾气也飘到李子的鼻尖。 「李子——!」 丰花抱起晕倒的李子。带著紫黑色的脸庞,微微张开眼睛的李子,抬头看著丰花虚弱地说道: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能认同原本的我,谢啦。」 「李子——你的口气……」 「啊,对喔,虽然濒临死亡,还是得恢复偶像的口吻才行……灯光师小姐,你要创造世界第一的灯光喔……」 「喔,演得不错啊,李子。」 社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呼喊。 「这个可以在电影的结局上,当作主角死亡的场景!摄影师,把摄影机扛过来!」 在李子的周围,工作人员慌乱地跑来跑去。就算不是在拍电影或悬疑剧,却好像没有人发现再这么下去李子真的就会死掉,成为传说中的夭折偶像。 望著倒卧在地上的宇津木,和开始口吐白沫的李子,京介觉得应该施展治愈术,而重新握好玲洗树树枝。他心想超级偶像还真是难为啊。 一条京介的独白 净化大地的闭塞。 我明白那是矫正术者的工作。对於自己是术者研习生的事,也算是了然於胸。 针对实战习题研习课所做出的评价,也可以算是对研习生本身的评价。 不可以、不予置评、谨慎、没用处、赔偿。 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因为你没有情感,所以就算每次受到过份的评价,也完全不会觉得不甘 心吧」,我曾被丰花这么说过。 虽然不会特别觉得不甘心,但我还是有一点感情。 所以,才会感觉很空虚。 情感,就算完全消失也没关系。但是变成了半吊子,却会造成半吊子的痛苦。 如果连感觉都没有,活著也许会变得更轻松。寒冷、炎热、睡意,要是完全感受不到这些,人生好像就会永无止尽地平顺。 不过会这样思考,本身也不具任何意义吧? 因为我的人生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很轻易地迎向终点。 第一章 水舞的死亡集训! 第一章水舞的死亡集训! 根据学校课堂上所学到的历史,在人类之中初次使用火的,应该足五十万年前住在某个地方的原始人。以狩猎动物度日的那些原始人,在为了吃东西而使用火源之前,一定也是带著这种表情——一条京介望著紧握烤肉用的烤肉叉,哼出兴奋气息的双胞胎妹妹脸庞,正思索著这种事情。 在山腰空出来的那块土地上,从四面八方飘散出烤肉的味道,香喷喷的空气布满其中。但是,京介的妹妹丰花手中的烤肉叉,所串著的肉片及蔬菜却还是生的。 丰花注视著烤肉叉,硕大的眼眸里寄宿著认真的光芒。 「……火啊,火啊。料理之中火就是生命,家里附近的中华料理店大叔也说过。我可以理解,因为这种事是烙印在人类的基因里,我能理解……所以一定可以啦!」 丰花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还点了好几次头。这段期间,在她两耳上绑成两条的发束,正仿佛表示同意般地大幅晃动。 丰花以谨慎的手势将烤肉叉放上铁板,就哼出声势浩大且严肃的鼻息。串在烤肉叉上的肉片,就像用那股鼻息就能吹动似地薄如蝉翼。虽然对於分配到的食材自己并没有埋怨的权利,但丰花却好像很不服气地嘟起嘴巴。 在京介他们面前的器材,称之为烤肉用具组合有点梢嫌原始。随便堆起的木炭上,覆盖著带有脚架的铁板。铁板上还有两根烤肉叉。这些就是接下来预计会成为京介和丰花晚餐的东西。 「……我要开始咯!」 丰花将右手拿著的长形木杖——称作玲洗树树枝的道具伸向木炭的方向,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一尺前方之对象,以大气为粮食发火,沉於酉位!」 在那一瞬间,木炭冒出巨大火柱并发出爆裂声弹了开来·铁板在空中翻滚,烤肉叉在夜空下闪耀出虚幻的光芒。在持续刮起的热风中,京介微微叹了口气。 丰花发出尖叫,追逐卷上空中的烤肉叉而去。在这段期间里木炭还是喷出火光,火星和黑烟不断往周边洒落。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施展让空气流动的法术引发风势,扑灭了火焰。残留在土壤上的木炭几乎整个烧到灰白,显示出即使再多下什么工夫,也绝对引不出什么火花。 没隔多久,丰花手里拎著烤肉叉,垂头丧气地走回来。串在烤肉叉上的肉片及蔬菜已经焦黑一片,就连平常嘴馋得厉害的她,终究也还是提不起吃下去的意思。丰花双膝跪在地上,开始潸然落泪。 「啊啊啊啊啊啊!这不叫料理,这不是烤肉,只不过是黑炭啊!」 「不是说过以前学过的火焰法术,对你来说太勉强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我肚子好饿啊,不管是人肉还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京介,你站在那里别动喔!」 突然站起来的丰花,挥舞著烤肉叉,朝京介飞扑而来。所分配到的食物及木炭并没有备用的,因此到明天的早餐为止,他们两人的食物足完全没有著落。虽然他想提出无谓的行动并非明智之举的建议,但双胞胎妹妹却只是目光闪烁地抓狂著,即便是原始人,多少还比较理性吧?京介避开了她的攻击并思索著。 周遭的研习生们,手指著京介兄妹俩发出笑声。他们全都成功施展出火焰法术,顺利地吃到晚餐。嘲笑声在丰花的怒火里火上加油,怒吼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头。 今晚,是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课的集训日。 利用位在深山的专用集训所举办的这项活动由共同生活,来培养研习生的互助精神。 但是事实上,纯粹娱乐的目的占了绝大部份,如果带队的是通情达理的教官,即使多少玩过头似乎也是可以容许的。因此有研习生从毕业生那里听到这样的传言後,而在准备带去集训的行李中夹带酒类也就时有所闻了。 研习生的平均年龄是十五岁。虽然这肯定是违法,但在沉醉於集训气氛的研习生之中,却没人发现这个事实。 如果当中有打从一开始就留意到这种事,既冷静又聪明的研习生,应该就能对这次的事件防患末然吧—— 集训的行程非常宽松,白天的法术课程就像刚刚的烤肉一样,是举办兼具实战训练的晚餐等活动,之後到隔天早上下山之前,全都是自由时间。 现在,正处於研习生任意在庭院里筑起营火,在周围开起宴会的状况。趁著带队的负责教官不见踪影的好时机,到处散落著啤酒空罐。 京介站在稍微远离开着这种宴会的人群的地点抽着烟。因为集训所内禁烟的关系,所以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在这里飘散烟雾。他遗迹觉得好抽完烟之后,就要回房赶紧上床睡觉。 「你不去那边玩吗?」 在京介的身边,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突然慢步走近。他是名叫嶋村的研习生。一看到京介随便点头回应后,屿村就不再说写什么,沉默地蹲在地上环抱膝盖。 在营火的近处,可以看见丰花等几名女研习生围成一个圆圈,欢声雷动地跳舞转圈。从不知足谁带来的收录音机里流泄出来的音乐,是即使在学校活动里,也常拿来使用的土风舞乐曲。 看著张开大嘴的丰花笑脸,京介不可思议地想著,这到底有什么好玩?在幼稚园时,就曾有过一大群人被迫跳著类似舞蹈的经验。若是对团体活动或舞蹈本身没兴趣的人参与其中,即使是以娱乐为目的的舞蹈,从中所能得到的只有痛苦而已。 虽然现在这样的事实会认为是理所当然,但当时京介却不明白个中道理。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会体验到人生当中第一次可称作绝望的晕眩。而一直以来,像这样的集会他都很注意且极力避免。 「大家都很有精神嘛……」 嶋村依旧抱著膝盖,以微小的声音这么诉说。营火强制性的亮光,照亮到京介他们所在的位置。在嶋村清瘦的侧脸上,火焰的阴影缓缓地扭动。 「嶋村,你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 京介将变短的烟蒂踩熄提出询问。平常的嶋村是个成绩虽然很差,但却有开朗性格,总是欢笑吵闹的研习生。他并不是像京介那样,拥有喜好孤僻倾向的人。 嶋村抬头偷偷瞄著京介说道: 「一条,你知道这个传言吗?每年的集训都有喔。而且,在那时候……」 从宴会那边传来呼唤嶋村的声音。嶋村闭上嘴,对京介抛下一句「待会见罗」之後,浮现暧昧的笑容,朝营火的方向慢慢定回去。 在营火旁边,头昏眼花的丰花大概是土风舞跳太久的关系,正被朋友们照料著。而丰花还倾吐著「因为什么都没吃到,所以吐不出东西来」的怨言。 对於嶋村接下来要说的话,京介并不是特别关心。他再次仰望没有月光的夜空下燃烧的火焰,返回了集训所。 在大房间的角落铺上棉被,京介一个人进入就寝时间,但自宴会返回的研习生骚动,却足以对睡眠造成妨碍。 不晓得足谁说要打枕头仗之後,战争就开始了。而表示枕头不够而从京介的头下抢走枕头的正是丰花。 正因为是术者研习生的集训,所以当枕头丢够了的时候,这回换成法术对战的开打。而说出战力不足,将京介从被窝里拖出来强迫参战的,依然还是丰花。 天花板上破了个大洞,墙壁碎裂,还出现伤患。在这种时候,研习生会互相施展治愈术。就这种观点来看,以培养互助精神为集训目的,可以算是达成了目标。但对京介来说却是怎样都无所谓。如果互助精神存在,他真想说「谁来想办法应付一下丰花吧」。 即使再怎么吵闹,应该待在其他房间的教官都没有出面关注。趁著这个奸时机,打破即使 是自由时间也要在晚上十一点熄灯的规定,研习生们开始聊起灵异故事。京介心想总算可以睡觉了,但在故事决定性地转为恐怖情节时,就一定会响起丰花足以传遍全世界的尖叫,大概是她想排解恐惧而从棉被上将京介一脚踢开的关系,所以让他根本无法入眠。 京介直到现在才注意到既然如此,还不如睡在走廊上。当京介正打算移动时,嶋村开始说故事: 「……这是从毕业生那里听到的故事,听说在每年的集训中,成绩不好的研习生不是生重病就是受伤,之後还会无法继续研习。只有成绩不好的人,一定会……」 当某人一说出鬼话连篇後,在为了表现出灵异故事气氛而关掉灯光的室内,就被一片笑声所包围。但屿村却左右摇头,带着认真的表情继续说道: 「好像是真的啦。学长还说,该不会是为成绩所苦而自杀的研习生在作祟吧?我的成绩不奸,所以担心得坐立难安……」 嶋村正经八百的口气,更引来一阵笑声。抱起枕头的京介打著呵欠,朝房间出口的方向迈开步伐。他心想如果是他自己,才不会做出死後还刻意跑回来作祟的体力劳动,而会悠闲沉静地贯彻死亡。 「……嗯……!」 京介打算从背後经过的研习生,突然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倒卧在地。就像一个人的变化成为导火线般,还接二连三地听见好几个呻吟声。京介停下脚步,打开在门边的电灯开关。直到不久之前还开怀大笑的几十名研习生全都蹲坐在地。 「大家是怎么了……振作一点!」 在倒卧下来的背部之间二穿梭叫唤的是丰花。但即使丰花摇晃他们的肩膀,却没有任何人站起来。每个人都压著腹部,痛苦地表情扭曲。 在房间的角落,有抱起双膝呼喊著「这是妖怪作祟啊——」的嶋村。虽然他的身体看来并没发生异状,但脸色却是铁青的。 「是食物中毒吧。应该定烤肉的食材已经腐坏了。」 名叫樋名谷瑠瑠的女研习生,好像也平安无事。瑠瑠带著比平常略见紧张的神情———用尽管如此依旧十分悠哉的动作,拿著玲洗树树枝站起来,陆续朝同伴施展治愈术。室内没出现异常状况的似乎只有丰花、嶋村、瑠瑠,还有京介四人而已。· 但就算瑠瑠念诵咒语,痛苦的研习生状况还是完全没有转好。在术者施展的治愈术中有所谓的层级,以研习生的能力程度,也是会发生重度症状无法治愈的情形。 「该怎么办?是妖怪作祟。真的是作祟啊——」 目光焦距不停转动的嶋村,带著错乱的气息纠缠著京介。现在不是到走廊上睡觉的时候,京介将手里拿著的枕头给嶋村抱住,朝瑠瑠的方向走近。 相较於大多数研习生在就寝之际,穿著丁恤或运动服之类的轻便服装,只有瑠瑠穿著像是会被误认成某处贵族般的华丽蕾丝睡衣。 「樋名谷,你也没吃晚餐吗?」 「不是的,因为我确实成功施展出适当的火焰法术,所以才能平安无事喔。」 面带微笑回答的瑠瑠,瞥见背後的丰花,笑容更灿烂了。 「因为我跟连北京人都比不上的丰花不一样嘛。」 虽然丰花动怒,朝瑠瑠扔出了好几个枕头,但不知为何全都击中京介。 京介将枕头丢回去,接著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泣的嶋村问道: 「嶋村,你……」 「我没吃东西啦。因为没食欲,所以没吃。我很害怕集训,所以从三天前就什么东西都吃不下。」 「你看,果然是食物中毒吧?」 瑠瑠用力地点头说著。卷在她发梢的发卷轻柔地摆动。 「我因为家教甚严,有吃过外食後一定要吃解毒剂的习惯。所以才会平安无事吧。」 「思……」 「京介和嶋村,你们的运气很不错耶。教养不好的人不管什么部马上塞进嘴里,所以很危险的。今後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哦,丰花。」 被指名道姓的丰花怒火中烧,朝瑠瑠大举使出飞踢,但不知为何,被踢中的依旧还是京介。 为了赶紧报告现状,京介他们朝负责教官所在的房间走去。只要有数官等级的治愈术,就连重度食物中毒也可以治好吧。再说,负责的宇津木也是专攻术药学的教官,或许还会调配出对症下药的药品。 从研习生专用的大房间,在走廊相隔几公尺的距离就是宇津木的房间。敲过门後,叫伊东的女助理打开了门。在门的内侧回荡著某种古典音乐,京介心想该不会是因为这音乐的关系,所以大房间的吵闹声才没传到这里来吧。 「这大半夜的是怎么了?」 宇津木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对著手中茶杯飘散出来的热气,悠闲地抽动鼻子。他是一名接近六十岁届退年龄的教官,无论是头发、胡子还是西装,全都是纯白的男性。从外表给人的印象来看,和绅士这种表现十分相称。 面对宇津木沉著的反应,丰花怒气冲冲地开口说道: 「大事不好了,教官。所有的研习生全都恶的一声,家教真是不好啊。」 「不是的,教官。这是作祟,是妖怪作祟啊!」 屿村也不甘示弱地说得口沫横飞。但宇津木却优雅地晃动胡子回答道: 「冷静下来说清楚,mr·嶋村d`,miss一条d`。」 听到奇怪的称呼方式,丰花蹙紧眉头。 「那是什么啊,教官,『d`』是什么?」 「只有不是d罩杯这点,是可以确定的啦!」 听到瑠瑠的插话,宇津木微微地露出微笑,说道: 「你可以不用在意,miss樋名谷c`。总而言之,你先坐在那边。miss一条d`,你也是。」 宇津木隔著矮桌,指著位於自己对面的沙发。然後对站在一旁的助理伊东说道: 「miss伊东,麻烦准备四人份的红茶。茶叶就用右边算来第二个罐子里的。」 伊东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甩动长裙的裙摆,朝位在房间最里面的小厨房移动离去。仍旧保持站立的丰花,横眉竖眼地对宇津木说道: 「教官,没有悠哉喝茶的空闲了。因为治愈术无法发挥效果,所以每个人都情况紧急啊。」 「你不需要担心,miss一条。没问题的,马上就会解脱了。」 但是,宇津木还是在沙发上交叠起双腿,仔细把玩著袖扣这么回答。虽然很怀疑他是否真的明白事情的状况,但似乎只有宇津木没有意愿站起来,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您说没问题……」 「红茶送来了,你快坐下吧。」 伊东将四人份的红茶送来後,宇津木再度下达命令。丰花以逼不得已的动作在沙发上坐定,被拖拉住的京介也被迫坐在她旁边。而京介心里正想著所谓的「d」究竟是什么?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总有一种很逊的感觉。 伊东什么话都没说,在桌上排放茶杯。根据研习生之间的传言,她似乎一个星期前才刚当上助理,是个彻头彻尾沈默寡言的女性。不过伊东观看宇津木的视线总是很强烈,所以连「她一定是喜欢宇津木」的谣言都四处流传。 「哎呀,真是好暍!」 将茶杯轻触嘴巴的瑠瑠,浮现出盈盈笑意说道: 「茶叶是布罗罗菲尼布林的,将虹原海洋深层水煮沸後,以九十六度冲泡而成。」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miss樋名谷。」 「因为我的出身良好啊。」 大概是对很有气质地相互微笑的瑠瑠和宇津木燃起竞争心,丰花一口气暍下茶杯内的东西,向伊东提 出再来一杯的请求。尽管喉咙不觉得乾渴,京介还是暍下一小口。然而,那却只是普通红茶的味道。嶋村喃喃说著「是作崇,是作祟」,用颤抖的手啜饮红茶,但大部分的茶水却洒落在小茶碟上。 确认所有人都喝过茶後,宇津木甩动胡子询问著: 「味道如何?我试著在茶叶里混入术药『胃袋哭号·无味无糖』。」 丰花和嶋村同时发出哀号,瑠瑠则维持著笑容喷出红茶。在古典音乐之中,铜钹演奏出杀气腾腾的乐声。 胃袋哭号的术药效果是只要暍下一口,大约十分钟内就会中毒而死——想起在今天的课程中才刚学到的知识,京介静静地发出低吟。虽然想著要是没喝下肚就好了,但只喝一口的红茶,却已经连後味都没残留在嘴里。 「您别开玩笑了!原本在那边的房间里,就已经有受食物中毒之苦的人了!」 丰花拍打著桌子发出怒吼。虽然因为杯子掉落造成地毯产生污渍,但宇津木却不改沉稳的表情回答道: 「我没有开玩笑,miss一条。而且,除了你们以外的研习生并没有为食物中毒所苦。那是我在烤肉食材内加入术药『大肠绝望·盐味』的效果呈现出来了。miss一条,请你用五十字以内回答『大肠绝望·盐味』的效果。」 「……」 丰花面色铁青,无言地板起脸孔。身为助理的伊东擦拭著桌面,收拾破掉的茶杯。 闭上双眼简短叹息之後,字津木仿佛感到可悲般地摇摇头。 「真是伤脑筋呀,miss一条。这个可是在下次笔试的范围内惺。那么,miss樋名谷,你来代替她回答吧。」·. 「是的。『大肠绝望』是……」 被指名的瑠瑠虽然处於半发呆状态,但大概是身为第一名的执著,所以还是开口流利地回答著: 「我想,应该是眼药之後的六十分钟产生腹痛症状,再过二十七分钟後会毒发而死。」 「真可惜!正确解答是二十八分钟。希望你正确记清楚。」 「对不起,教官。」 京介在认真低下头的瑠瑠身旁轻声嘀咕著。他明白刚刚宇津木所说正在受苦的研习生马上就会解脱的理由。虽然随著术药不同,自己可能会比正在大房间里痛苦挣扎的同伴更早获得解脱。 「接下来……」、 宇津木一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取下挂在墙上的玲洗树树枝。 「可别产生太多死人罗。miss伊东,准备动手吧!」 「等一下……」 丰花站起来,想要阻止宇津木。但宇津木却从西装怀中,取出一个小型的喷雾器对准丰花。而喷雾罐的表面写著『秒速成佛·无香精』的宇样。 虽然那是还没在课堂上学到的术药名称,但从那个名宇看来,京介猜想得到效果。不管怎么说就是秒速的意思。 丰花似乎也察觉到危机,发出尖叫推到桌子,在被喷雾喷滴之前,她就冲出房间。虽然性格粗鲁,但却有人情味的丰花,在逃走时还是确实地将京介、瑠瑠及屿村一起拖走。京介在被丰花拖著不断在走廊上逃亡时,想著如果是胃袋哭号的话,以秒速成佛似乎会此较轻松吧。 「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啊?宇津木教官明明给人很绅士、认真又有能力的印象。」 在远离宇津木教宫房间大约数十公尺之地避难,丰花烦躁地将京介等人丢在地上。而脑袋撞到墙壁的嶋村则哭喊著:「这是作祟」。 望著在走廊窗户外头延伸的黑暗,京介混杂著叹息说道: 「话说回来,不管是去年或前年,带队集训的似乎部是宇津木。」 「那又怎样?」 「嶋村说的每年集训中,成绩不好的研习生都会出事的传言,该不会是真的吧?」 「你是说宇津木教官把研习生怎么了……?」 丰花凝视著昏暗走廊的前端,绷紧了脸部表情。在远处响起令人毛骨悚然声音的真实身份,是从大房间里传来的苦闷声音。 「可是,为什么呢?而且根据嶋村所听到的传言,只有成绩不好的研习生才会出事,但这回却是所有人都被术药波及吧?目的是什么?」 「谁知道,宇津木的兴趣该不会是大量屠杀研习生吧?」 「你别说得那么冷静。更别摆出完全放弃的表情!」 丰花重新转向瑠瑠,发出宏亮的声音。」 「对了,瑠瑠,你有带解毒剂吧?把它分给大家吧!即使被你说五百万次我教养不好也没关系,拜托!」 「但是,已经没有解毒剂了。」 大概是被自己喷出来的红茶溅到的关系,用手帕擦拭睡衣衣角的瑠瑠,看似困扰地垂下双肩。 「我只带了集训期间用餐次数的剂量。」 「你还有明天的早餐部分吧?」 「可是我预计不去吃明天的早餐。我早上都会没食欲耶。」 「啊啊啊啊啊啊!你这个没用的装可爱女孩!竟然不吃早餐,这样对旧有美好时光的日本很失礼的!」 「是作祟,是作祟——」 「啊啊啊啊啊啊。距离毒发身亡只剩下十分钟,也没办法下山求援。我不要死在这里啦。如果是日本人,都会想死在榻榻米上。不过,这要是在两百年前左右就好了。」 「是作祟,是作祟——」 「啊啊啊啊啊啊!你很吵耶!」 虽然丰花在迁怒他人的情绪下朝嶋村挥出拳头,但不知为何却打中了京介。 丰花将拳头朝天花板举起,发表宣言: 「怎么能认输?我要打倒宇津木教官,让他制作解毒剂。然後还要以揭发教官恶行的优秀研习生身份获得一笔奖金。好,走吧,京介!」 「反正横竖都要死,我不想做无谓的挣扎,打算安静地死去。」 当京介因为嫌麻烦而这么回应时,瑠瑠却以「厌世的感觉太棒了」而夸奖他一番。额头上浮现青筋的丰花挥舞着玲洗树树枝,念起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一尺前方之对象,以大气为粮食发火。沉于辰位!」 大小恰到好处的火团卷趋漩涡飞射出来。京介在闪躲时并戚佩著:你只要想做还是做得到嘛。 就在此时,窗户另一侧冒出一道猛烈的火炷。 在庭院的中央,应该已经完全扑灭的营火,又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在旁边仰望火焰颔首的宇津木,一察觉飞奔而至的京介等人,取出怀表进行确认。 「距离毒死,还有七分钟哦。」 「别『哦』了啦,笨蛋教官!」 丰花再京介的背后大声怒吼。被当作挡箭牌的京介近距离地看着宇津木及营火,心里想着好热。热气紧贴着激发,所以即使是站着不动,汗水好像也会流下来。 「身为教官,竟然打算谋杀没有任何罪过的研习生,太卑鄙了!」 「你说什么,miss一条?」 宇津木将穿着白色西装的胸膛翻转过来,声音洪亮地答道: 「你认为,你们真的没有任何罪过?正因为你们犯错,所以才得受死。」 「犯错?」 「没错!而且为了将来不会揭穿研习生的死因是我制造的术药,我还想到利用这团营火将尸体烧掉。怎样?我可不是笨蛋教官,我很聪明吧!miss伊东不也这么认为吗?」 再宇津木背後调整木柴的伊东,随便地点了两、三次头。 「……京介,剩下七分钟可以打倒教官吗?」 丰花再京介耳边耳语。看着拥有标准刚步入老年男性体格的宇津木,京介坦率地回答 「不知道」。虽然只是出手花不到一分钟就可以击倒,但是再宇津木喷射出「秒速成佛」的情形下,大概自己会先在一分钟之内倒下吧。 听到这样的说明,丰花咬著嘴唇说道: 「……没办法了。那么,我们四个人就从四个方向攻击来扰乱他吧。趁其中一人成为『秒速成佛』的牺牲品时,只要其他三人进行攻击,或许总会有办法的……总觉得像是攻击人类的蚊子军团啊。」 丰花做出指示,从刚刚开始只会说「是作祟」并哭丧著脸的嶋村,和正在祈祷「希望『秒速成佛』吹向丰花」的瑠溜,都栘动前往布署。 京介也接到丰花的命令,朝宇津木的正前方移动。而所谓宇津木的正前方,就是在机率上京介最容易被击退的意思。 「哎呀,你们是想开始做什么了?」 宇津木看见四个人的行动,浮现出游刀有余的笑容。 「没关系、没关系。在集训的目的中,也包括学习团体行动的重要性。希望你们好好加油。」 「把我们当笨蛋……可别小看我们的团队合作喔。各位,准备奸了吗?」 面对提出询问的丰花,瑠瑠首先回应: 「丰花,我还是不要站在这个位置,我要换位置。换到京介旁边就可以了。」 「这种时候别说任性的话啦!」 接著,嶋村战战兢兢地举手说道: 「……我、我可不可以去上厕所……我只要一紧张,就会不由得……」 「真是的,你为什么没先去解决啦,明明都快没时间了。快去啦!」 「……不好意思,一条,我一个人去会害怕,所以你也一起来嘛。」 听到嶋村这么说,京介叹了一口气。因为团体里面没有整合的关系,所以感觉像是不管何时都无法启程的远足巴士。 虽然宇津木带著笑脸注视这样的京介等人,但却突然拿起搁置在脚边的收录音机。 「有件事情我忘了说,在你们吃下的『胃部哭号』里面,还有随著音乐身体会不由自主摆动的效果。虽然这是不为人所知的特徵,但因为考试之中偶尔也会出题,所以必须注意。那么,音乐开始!」 对着收录音机的开关,宇津木使劲地按下去。轻快的土风舞乐曲流泄出来,接著悲剧就开始了。 「哇啊啊啊啊,脚自己动起来了!」 丰花发出惨叫,开始朝京介猛冲。虽然预先感应到危险,京介内心想要逃开,但不知 飞什么身体却无法动弹。还和自我意志毫无关系地移动手臂,京介的左手就像被磁铁吸—般,和丰花的右手相连。京介不由得嘟囔起来。 「不要……」 「真没礼貌,我也不想要阿!」 连起鸡皮疙瘩的时问都没有,这回从右边方向,嶋村发出和丰花一样的惊呼猛冲过来。京介的右手又自动握住嶋村的手。这次真的冒出鸡皮疙瘩了。 嶋村空下的那只手被瑠瑠牵了起来,而瑠瑠又用另外一只手抓住丰花的左手。就结果来看,四个人的双手相连,构筑出一个圆圈形状。尽管那是没有任何人期望的模样。 「照这个情形看来,总觉得是要开始跳土风舞的样子耶。」 对於瑠瑠所说的话,京介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在幼稚园时所感受到的绝望晕眩,在脑海的深处苏醒了。 任意集合起来的四人身体,不只是围成一个圆圈,还配合著收录音机的音乐开始摆动。右脚在左斜前方跨一步,对著圆心拾起左腿,又跨一步。配合一个又一个的动作,整个圆圈像时钟一般地旋转——这是货真价实的土风舞步。 茫然地望著自己机械式移动的手脚,京介在心中嘀咕著真是伤脑筋。虽然感到绝望般—的晕眩,但因为身体自动舞动的关系,所以也没办法倒下来。这种经验应该可以成为幼稚园时所受的精神创伤封面题字吧?要是有一天在不经意时回想起来,毫无疑问铁定是心痛的回忆。不过,这是如果还能活下来,未来有机会回想的情况。 「呀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们非要被迫跳舞?」 在京介身旁的丰花大呼小叫。 「会自动扭动之後,我的身体为什么会跳得这么糟糕?明明以自己的意志来跳舞一直都跳得很好——不对!那舞步不是那样,要更热情地踏出去!」 丰花面对自己的脚下怒斥著。 瑠瑠仍旧开怀大笑,任凭术药效果的安排,嶋村则继续呼喊著「是作祟j‘在营火的旁边,宇津木和伊东露出微笑,不负责任地用手打拍子。京介打从心底想著好想快点解脱。 音乐的节奏变快了。 因为收录音机放置在火源附近的关系,录音带的转速似乎开始出问题了。当音乐加速时,手脚的动作也成正比,四人圆圈像是发狂似地开始高速旋转。且因为接近营火火陷的关系,流下了超过必要程度的汗水。在几乎不管用的视野某处,瑠瑠快乐地说出「感觉好像转过头的游乐园咖啡杯耶」。 是叹息还是过度呼吸,京介将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气息吐出来。虽然在时间上应该是差不多要毒发而死的时候,但或许会先因为跳舞过度而死吧。 就在此时,发出一个巨大的破裂声,收录音机终於因为高温损坏了。在音乐停止的同时身体停止舞动,四个人连结起来的双手也松开了。紧握他人手掌的手心,被惊人的汗水濡湿。 即使舞蹈已经结束,但京介的身体还是遵从惯性法则,持续摆动一阵子。而且因为头晕目眩的关系,连作呕欲吐的感觉都涌上心头。自己捣住嘴巴,踩著危险步伐东倒西歪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应该像是在夜路里徘徊的醉汉吧。 「……恶——好恶心,好恶心,我没有喝醉喔,我一点都没醉喔,只是对人生感到有点厌倦而已啦。」 同样站不稳的丰花,口中说著不明究里的话靠近。虽然丰花应该是没有想接近的意识,但因为脚步失常的关系,所以才会渐渐靠过来。京介也无法进行闪躲,和丰花掹力对撞到侧脑袋。因为剧烈疼痛他抱头蹲下,还顺便连胃里的东西一起吐出来。在背後的丰花侧乎也在做同样的事,响起一阵凄惨的呕吐二重唱。 「哎呀呀,京介和丰花,好棒的应变机制呀。」 在京介的面前,瑠溜屈著膝稍微拍了一下手。 「只要吐出来,吃下去的术药就会离开身体。真是太好了。」 「……啊啊,原来如此……」 「我因为家教良好,所以不能做出在外面呕吐之类,像醉汉一样的举动。」 「…………」 「啊啊,总觉得视线变得非常模糊……毒性好像开始发挥作用了……」 当笑脸一泛出惨白时,瑠瑠就这样滑溜溜地身体瘫软下去,额头还碰撞到地面。在一旁的嶋村也跟著倒在地上。 京介擦拭著嘴角站了起来。几乎同时起身的丰花,重新面对宇津木发出怒吼: 「你竟敢让我们遭受各种凄惨的下场啊。不过你的恶行就到此为止罗,我会让你俯首称臣的,给我觉悟吧!」 「唉呀,竟然在这种地方还留有烤肉啊。」 宇津木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根串上肉片及蔬菜的烤肉串。大概是不断转圈跳舞造成肚子饿的关系,丰花发出喝采,抢夺那根肉串。连京介制止的声音都没听见,丰花念出火焰咒语烧烤肉串,转瞬问就将烤肉串吞下肚。 「…………啊!」 在吃个精光之後,她似乎才总算注意到。面对全身僵硬的丰花,宇津木提出问题: 「miss一条,请用十五个字回答『心脏松弛·胡椒味』的效果。」 丰花将烤 肉叉丢掉,开始哇哇大哭。望著抓住京介衬衫的衣角,任意擦拭泪水及鼻涕的丰花,京介叹了口气。他记得「心脏松弛」的效果,就是五分钟後会毒发作而死。 「你真的很没学习能力耶,所以你才会是d·。」 仰望著夜空,宇津木大幅度地耸耸肩膀。抬起沾满眼泪的脸庞,丰花做出反问: 「所谓的d·是什么啦?」 「是我制定出来的研习生成绩排行榜,miss一条。」 宇津木抚摸著胡子说道: 「最高的等级排序是a,接著是b。所谓的d·,就是指比最低的d还要差的级数。」 丰花无言地看著京介。京介也无言地回看著丰花。悲哀、豁达和成绩不好是你的错之类的愤慨,各式各样的想法好像在两人之间交错著。 「今年的研习生程度真的很差……」 宇津木突然露出落寞的神情,断断续续地喃喃诉说: 「在烤肉食材里掺入的术药,只要使用强力火焰法术来烧烤,就会失效。不过,光是热衷於烧烤食物是不行的。而且,即使出现中毒症状後,只要施展一定程度等级的治愈术,应该就可以顺利治好。但是,你们却连那种程度都达不到。」 京介看著倒卧在地上呻吟的瑠瑠。瑠瑠在这届的研习生当中,以成绩优异而相当自豪。连这样的瑠瑠所使出的治愈术,在宇津木看来都是程度低下。如此说来,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研习生,应该算是相当低能吧。 宇津木在眉宇问皱起纹路,斩钉截铁地放话: 「无能!真的很无能,但我不会感到惋惜的。虽然要是你们能再聪明一点,应该就不合有任何人死去,事情就结束了……去年只出现三名重症病人,今年却是全军覆没。真的早新纪录啊!」 「果然,过去在集训期间所发生的事件,部是教官干的好事!」 丰花厌恶似地扭曲脸部,问道: 「不过,你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测试研习生的技能?若是如此,你做得有点过分喔,要是弄不好可是会死人的!」 「不不,研习生的技能或人身安全,都不是问题。」 宇津木从西装的口袋拿出手帕,像是要挥开热气般对著脖子扬风。 「我呀,只是想避免自己所教导的学生中出现无能的术者。因为身为教官的我,指导能力会被追究嘛。所以,这不过是将c级以下研习生在成为正式术者前,於集训期间假装遭遇事故而击溃约方针。」 「你居然说『不过是』……这算什么嘛,你以为这种事情能够容许吗?」 「应该是不能吧,不过只要不泄漏出去就没事。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曝光过。」 是因为虚脱无力,还是毒性开始发挥作用,丰花瘫坐在地上。宇津木的兴趣并不是杀害研习生的变态,而是单纯的明哲保身优先主义者。京介不禁叹了口气。 在营火之中,一部分的木柴发出刺耳的声音崩毁,火星四处飞散。宇津木朝京介几人走近,双手优雅地伸长说道: 「在我的排行榜里,你们双胞胎似乎是最无能的,你们觉得如何?如果对d·有异议的话,别客气尽管说出来。要是没意见,就先从你们开始处理吧。」 因为要挺起胸膛肯定,总觉得气愤难耐,但要否定又没那种自信,所以京介保持沉默。丰花在地面上挪动屁股向後退,大声地喊著: 「住…住手!成绩不好都是京介的错,所以救我,拜托啦,救救我!」 「不、不,miss一条也非常差喔。」 「住手,别过来,对不起,的确是我不好啦,将教官休息室里的点心全部吃光的是我,将研习课大厅的自动贩卖机改造成踹一下就可以用二十圆买东西的人也是我。因为我没有钱,过得很辛苦嘛!可是就只有这些,所以原谅我,放我一马啦!」 丰花紧紧抓住京介的大腿这么忏悔著,虽然京介质疑其他罪行好像也多到数不汁,但现在却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溜瑠和嶋村的脸色则变成一片灰土色。 带著绅士般的笑容,宇津木对准京介的鼻尖伸出玲洗树树枝。因为想著还是指摘一下比较好,所以京介开口说道: 「如果无能的人消失,教官指导能力的确不会遭到质疑,但要是集训出现大量死者,不就会被追究管理能力吗?」 「唔……确实是这样。」 宇津木放下玲洗树树枝,拍了一下手。他甩动白色的胡须露出笑容,很高兴地说著: 「这真是个盲点。我都没注意到耶,非常感谢你。」 「不用客气。」 「那么,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会让我的指导及管理能力遭到质疑,又能让你们消失呢?让我们一起想想吧,」 「…………」 「啊,尽管如此,这样待在火焰旁边,实在会让人热得受不了呀。miss伊东,请你去泡红茶吧。」 听宇津木的呼唤,伊东似乎是把一整组茶具带到屋外来了,迅速地将茶杯递给宇津木。 吸进红茶飘出来的蒸气,充分享受几十秒茶香後,宇津木的嘴轻触茶杯。然後,却马上大喊出「呃啊——」一声倒地。 「我加了术药,『光速扑灭·无色无味』——效果如何,教官你应该知道吧?」 冷淡地俯视倒地的宇津木,伊东第一次开口说话。面对仍旧下明究里一脸茫然的京介,伊东突然露出神秘的笑容说道: 「一直瞒著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从教官监察课派来的职员。」 「教官监察课?」 站起来的丰花提出询问。这也是京介头一·次听到的名词。 「没错。这是连当事人都要隐瞒,负责调查研习课教官是否具备正当指导能力的机关。」 伊东自手脚还在抽搐的宇津木口袋中,任意取出钱包回答道。当伊东从钱包里面抽出像是宇津木教官证件的物品後,她浮现出一抹冷笑。 「在宇津木所带领的集训中,常会出现不自然的病人或伤患,从梢早之前就成为问题——为了调查他的动向,所以我才会假扮成助理潜入这次集训。能从他口中问出真像这是太好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协助。」 伊东将手伸出来,向京介和丰花寻求握手。 丰花回握对方的手,用客气的笑容询问: 「请问——……就举发邪恶教官的优秀研习生这方面,我会不会…受到表扬啊……」 「不可能会表扬啦。因为举发是我们这边的工作。」 「那奖金……」 「不可能有吧?如果你也不想死,就来帮忙制作解毒剂。」 伊东尖锐地抛下这句话後,就开始俐落地准备调配药剂。 既然如此,如果你早点报上姓名不就好了?丰花嘴里嘀咕著。京介突然回想起来,在被迫跳上风舞的期间,伊东浮现出特别快乐的笑容。唉,就连教官监察课,大概也是抱著既然要工作,就快快乐乐去做的想法吧? 依序远望著像事不关己般持续燃烧的营火,及残留在地面上的跳舞足迹後,京介放松肩膀的力量。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狼狈不堪的集训。 地点是在集训後数日的研习课教室。 在课堂的休息时间,面对丰花和瑠榴的小争执,京介并不特别有兴趣地茫然观望。看来争吵的原因似乎是为了一个点心,丰花买来当作零食的点心,瑠瑠好像打算抢夺。而且,两人还异口同声地互相对骂教养很差。 在集训期间身陷危机之中的其他研习生,也全都留下一条小命,现在正处於精神饱满地等待下一堂课的状态。虽然也将解毒剂给了身为万恶渊薮的宇津木 ,但却有传闻说他被禁锢在敦官监察课里,且因为之後的处分而剥夺了教官资格。事实上,从前几天的术药学课程,就开始由新教官来担任了。 「喂喂,一条,你知道吗?」 嶋村欺近在桌上用双手撑住脸颊,陷入半昏睡状态的京介身边。集训後有两、三天的时间留下後遗症,只会说「是作祟」的嶋村,看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 「听说从下节课开始,会有新来的研习生加入耶。」 「嗯……」 「真稀奇耶,竟然会有从这种半上不下的时期开始研习的人。」 矫正术者的研习也和一般学校一样,年度的开始是在四月份。就从半上不下的时期开始看来,大概是有什么特别状况吧。 「不知道是个怎么样的人啊?如果是可爱的女生就好了。」 「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会下毒的家伙就好。」 虽然他并不打算开玩笑,但嶋村面对京介的回应却发出了笑声。 上课钟声响起,教官进入教室。嶋村回到座位上,吵闹不休的瑠瑠也返回自己的座位。丰花似乎是死守住点心了,她将压烂的点心盒亮在京介眼前炫耀,还露出自豪的笑容。 「嗯——在开始上课之前……」 站在讲桌前的教官,环顾教室内部一圈後,带著十分严肃的口吻说道: 「我要介绍从今天开始,要和各位一起进行研习的斩夥伴——你进来吧!」 教官一对著走廊上的人呼喊,一名刚步入老年的男子就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室。头发、 胡子、西装全都统一是白色的绅士风男子——是宇津木。京介皱起眉头。在一旁座位上偷吃东西的丰花,大概是喉咙被点心噎住的关系,发出奇怪的声音。 其他的研习生们也同样带著发僵的表情。面对恢复一片寂静的教室,宇津木郑重其事地鞠躬,开始自我介绍: 「我叫宇津木。虽然再几天前还担任教官,但因为一些状况而被吊销资格,所以现在得从研习生开始从新来过。我擅长的科目是术药学。请各位多多指教!」 「那么,你的座位在最後面的……一条京介後面还有空位,你就坐那里吧。」 听到教官的话,宇津木带著若无其事的表情迈开步伐,坐在京介的正后方。 课程就在满布奇妙的沉默中开始进行。虽然京介本来打算再这段时间打瞌睡,但因为后面来了个不能轻忽大意的人物,所以他开始思考如何是好——突然,有人从后面戳他的背。 京介在无可奈何下回过头,甩动胡须的宇津木这么说道: 「不好意思,因为我没带教材,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看?」 「……可以。」 「唔。你真是个亲切啊,mr.一条。下课我请你喝杯茶当作谢礼吧。因为刚拿到新的术药『脑浆破裂·微糖』,所以你一定要——」 教室里的研习生一起转向丰津木,同声回答:「不需要啦!」 一条丰花的日记 即使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一天,也是人生重要的一天。 所以,一定有某种意义。我很想这么认为。 从那次凄惨无比的矫正术者研习集训当中,应该也有学到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是指恶行必定会被揭发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就朝果真上了一课的积极面来思考。今後当我觊觎京介的钱包时,还是梢微谨慎一点行事吧。 京介。 不管是钱包还是人情,一看到那个连活著的力气都很稀薄的家伙,常会感觉非常不安。虽然,我们能不能完成研习的这种不安当然也存在,但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某样东西。 不管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一天,也是人生重要的一天。 但京介却不这么认为。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好好面对未来? 要是那种日子不会来临,我又该如何是好? ……算了吧。一想到这种事情,肚子就饿了。 话说回来,在集训期间,结果我好像都没有好好吃顿饭嘛。虽然我十分 期待烤肉啊! 我希望偶尔能在豪华的派对上,拚命品尝美味的食物啊。 第二章 家庭宴会的杀人魔! 第二章家庭宴会的杀人魔! 从天花板卜吊挂卜来的u大水晶吊灯。绒毛纤长,连脚踝都会被淹没的红色地毯。大厅角落坐镇的铜像。适度的暖气。这里是有钱人的家,一条京介抱持著理所当然的感想。 双胞胎妹妹丰花,端着装有牛排及葡萄酒的盘于来回奔走。回应著「给我一杯香槟——」的和蔼笑容快步离去的背影。那丫头该不会是忘了本来的目的吧,京介感到些许不安。 在大厅的中央有个大型荧幕,正在播放年过二十四岁男子小时候的照片之类的东西,让他本人及弟弟们很兴奋。今天是那名男子的生日。兄弟感情很好是挺不错的,京介隐忍着呵久思索着。 当影像切换时,整个荧幕出现红色的文字。文字是这么宣称的,「我要杀光这里所有的人!」大厅里面回复一片寂静。 我也会被杀吗?京介再嘴里喃喃自语,顺便打了一个真正的呵欠。 大约在那件事发生的二十分钟前。 一条京介在马路的正中央,全身发抖地打了个喷嚏。 在他的头顶上,确实有严冬的灰色云朵在延展,通过小巷子的北风,有股彷佛能轧穿肌肤的冰冷。虽然天气寒冷,但京介上半身所穿著的,只有一件国中规定的薄衬衫。和他擦身而过的不相识老人,还以正经的表情问道:「你是在做什么修行吗?」 面对代替回答而又再次打喷嚏的京介,在五步之前以蹦蹦跳跳的方式行走的少女回过头来。 「你别老是打喷嚏,快仔细找哪里有『闭塞』啦!」 说出这种话的妹妹丰花,身上穿的服装好像非常暖和。她在自己的制服上披了一件学生制服的上衣,那是从京介身上抢来的。而她的脖子上也围著两条围巾,其中一条是京介的围巾。虽然裙子的长度依旧很短,但裙子底下却多穿了体育课的运动裤。 光是这样,丰花的外表就已经是十足怪异的国中女生,更何况她手上,还拿著像魔法师所用魔杖般的工具——玲洗树树枝。擦身而过的不相识老人看著丰花以严肃的表情询问:「这是什么装备?」 时间是严冬的傍晚。今天京介和丰花也因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而奉命净化有闭塞的土地来做为实战习题。研习课所指定的土地,是虹原市的高地住宅区。在那片尽是大型宅邸并排建立的地段,据说发生会让光流脉闭塞的事件。而且,京介就在那条马路的半路上,被丰花以「好冷」的理由,抢走了学生制服及围巾。 「你那种好像有所埋怨的眼神是怎样啦?」 突然停下脚步的丰花,瞪著京介。长长的头发、两条围巾,和裙子的下摆因为寒风而翻动。就像战国时代武将所拿的旗帜一般,有种应该算是勇猛的恐惧。对著自己受风势翻动的衬衫叹了口气,京介简短答道「没事」。 对京介而言因为知道就算埋怨,应该也要不回自己的东西,所以他并没有打算要用那种眼神看丰花。他只是对眼前吹过的寒风,想著再提高一些温度吧。 「我跟你借衣服有那么困扰吗?」 在围巾上方闪耀出强势的眼光,丰花呼出白色的鼻息。 「虽然你的肺或许因为被香菸烟雾所垄罩而很强壮,但我的肺可不一样了。我可是只要一在这种寒气中穿著薄衣行走,就会感冒得肺炎倒下去喔。」 「就这种程度,你绝对不会病倒的。」 「哎呀,真是的,双胞胎哥哥说出来的话竟然比北风还要冷。这世界也完蛋了,温暖的手足之情到底在哪里?」(某s:你真好意思说……) 丰花背对著京介,让运动裤的布料发出声响开始前进。即使穿著那么厚重的衣服,似乎还是感觉很冷,她一直用眼睛追逐正和饲主一起散步的博美狗。 在丰花扒光亲人以外的所有旁人衣物之前,还是先完成习题比较奸。京介抬起因为寒冷而僵直的脖子,环顾著四周。 就在丰花刚好背对的大型洋房周边,可以看见被隐约的蓝色光芒包覆的模样。那是只有接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眼中,才能看到的闭塞颜色。虽然差点因为败给寒冷而遗漏,但这恐旧就是实战习题的地点。 洋房被远比京介的身高还要高的墙壁所包围,所以无法窥探内部的情况。入口处被好像在某处城堡也有的巨大铁门固守,还装了三架监视摄影机。好像是个有钱人的家,这是京介坦率的想法。让光流脉产生闭塞的原因之中,占最多数的是人类的负面情感。人类的杀意及嗜限,都会对土地产生深远影响。他自顾自地认为,现在里面应该正发生遗产争夺 京介面对寒冷咬紧牙关,并思索如何进入屋内。光流脉矫正术者的存在及职务,一般人几乎一无所悉。所以也不可能按著对讲机,说出「因为贵府土地有些闭塞的状况,所以请让我们调查」之类的话。 博美狗被丰花拉扯著毛皮,发出哀号般的叫声,它的主人也气得火冒三丈。门仿佛像是要打断那声音般,在京介眼前打开了。话虽如此,开的却不是像正门的巨大铁门,而是旁边的小木门。 从木门内侧,一名年轻女子捧著垃圾袋现身。穿著白色围裙的女子,将看似沈重的垃圾袋放任地上後,轻叹一口气。与其说是洋房的居民,她更散发出一股接近佣人的气息。 「啊,好大的蛋糕。」 丰花看见透明垃圾袋内部,发出叫声。的确里面装著一个似乎是在婚宴上使用的巨大蛋糕。当丰花的注意力转到那个方向时,获得解放的博美狗立刻和主人一起逃之夭夭。 「为什么要丢掉呢?太可惜了。」 听到丰花的询问,像佣人的女子惊讶地看著京介他们。吃惊的理由应该是不认识的人竟然会对垃圾有意见,以及这两个人是穿著薄衣与十分厚重衣物的二人组吧。京介感叹著和丰花在一起老是会被误认为是笨蛋,并等待女子的回应。 「你问为什么?因为已经没用啦。」 女子还是皱紧眉头回答道: 「这是为了派对而准备的,因为已经点过、吹熄蜡烛,所以就用不著了。这家的少爷们不吃甜食,但却会拘泥於形式……」 「派对用的?里面现在正在开派对吗?」 听到丰花的询问,女子说道:「呃…是啊」并点点头。 「因为是长男一彦少爷二十四岁的生日。」 「嗯……那么,真是可喜可贺啊。」 对於丰花眼中开始闪耀的异样色彩,京介没有轻易放过。反正她是从派对这个单字,产生出食物、奢侈、美味及快乐等单纯的联想吧。 面对将垃圾袋口紧束起来的女子,京介问道: 「那场派对上,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什么,就很普通的进行……倒是我们佣人因为人手不足而手忙脚乱的。你们两位是谁?是来帮忙的吗?」 女子用可疑的眼光看著京介回答。看来她似乎是个对雇主有若干不满的女人。 先暂且不管这一点,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意思,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可能性很高面对打算从女子手中抢走垃圾袋的丰花,京介出声叫唤。 洋房的所有者听说姓本间,据称是这附近一带有名的资产家。 户长及其夫人因为工作关系,长年都待在海外。所以,现在住在洋房里的是四个孩子及佣人,小孩是三男一女,以长男为首,三个男生都已经成年,除了胡乱花钱之外,并没有特别要费心的地方,这是刚刚那名女子说的。而女子也正如猜测,是一名佣人。 胡乱花钱对本州家来说延理所当然,因此长男的庆生会也办得相当奢华。参加者明明只有四个孩子,却要准备大量料理,在那些东西还没全部吃完时,又接二连三 地要求新的食物。听到这一点的丰花,很牛气地碎碎念著「太不像话了」。 在丰花的提案下,演变成京介兄妹俩只有今天来做佣人打工的情况。这是潜入内部装出工作的模样,来寻找闭塞原因的作战。佣人有好几十人,而限於今天的打工,除了京介他们以外似乎还有很多人。那名女子说只要穿上代替制服的白色围裙,就算不认识的生面孔混正其中,也不会被本问家怀疑。 丰花非常有干劲,但京介却猜测她肯定会趁著慌乱时刻,偷吃派对用的料理。 在本间家的一个房间里,派对现在也还在进行。 似乎可以容纳近百人的大厅里,放置一张巨大的桌子,有西洋风、中华风及和风等各类料理陈列。份量上同样是各一百人份。但坐在那张桌子旁的,却只有区区四个人。 虽然引导他们参观洋房内部的女子,对於这副光景丢下一句「很蠢吧?」,但京介心里却想著:有暖气在运转的感觉真好。丰花则是看著一大堆料理,一味浮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京介他们分配到的工作,是端送料理及收空盘子等,来回往返厨房及大厅之间。京介在大厅角落藏起玲洗树树枝,扮演好佣人的角色,集中注意力在大厅的情况。 显示闭塞的蓝色光芒布满整个大厅。这个地方会发生什么事,及成为肇因的东西是存在的,这两件事似乎并没有弄错。但那到底是什么,在目前的时间点上却是一概不知。 在直径约五公尺的巨型水晶吊灯下,本间兄妹和乐融融地谈笑风生。三个男生中,看起来最年长的青年,应该就是派对的主角本间一彦吧? 坐在他旁边位子上的,是大约大学生年纪的次男、三男,角落的位置坐著幼稚园生年纪大小的女孩。她是和其他三人相比,有相当年龄差距的么女。大概是听不懂一彦他们的对话,身为老么的小女孩默默地使用叉子。 京介心想,就家人全都来庆祝生日这点来看,还真是感情融洽的一群人。在一条家里并有这样的习惯。小时候,丰花曾撒娇说在生日时买洋娃娃给她,但父母亲却装作完全没听到。虽然丰花也跑去拜托年长七岁的姊姊,但握紧拳头的姊姊却回答「既然如此,我就把你打成不会说话的娃娃吧」。因为丰花闪躲了姊姊的飞拳,所以受到伤害的就是京介: 「那边那位!」 面对陷入回忆之中的京介,一彦出声呼唤。 发型是漂亮的三七分头,身上穿的尽是高级的服饰。一彦指著自己面前的肉类料理,说道: 「能不能把这个撤走?」 那盘料理大约是五分钟前才刚送上来的,上面还飘散著蒸气。而且,还是一付几乎没有开动的样子。对著不断眨眼的京介,一彦很乾脆地大放厥词: 「我已经看腻了。」 「不行啦,一彦哥哥。」 坐在隔壁的次男笑了。这边这位的发型就像用直尺量过一样,不偏不倚地从正中央分开。无论是脸孔还是声音,都和一彦十分相似。 「你说出这种话,这种平民老百姓佣人是不会明白的。对吧,三彦。」 「完全正确,次彦哥哥。」 被点名的三男笑得更大声并点头表示同意。他有张和两名兄长十分类似的脸。发型就如同和一彦对看镜子般,只有分线左右对称的三七分头。 「这样的感觉只有我们才有啊,其他人是没办法理解的。」 「没错!因为我们是以共同的价值观来相互连接。」 「兄妹真好啊,好幸福啊!」 最後,三个人还一起开怀大笑。 京介叹口气,伸手拿走盘子。 在行进的前端,手拿「外带专用保鲜盒」的丰花,带著等待已久的表情笑著。 没多久,用餐已毕了的本间兄妹在大厅正中央,放置一面大型的萤幕。将一彦小时候的照片及录影带投影在上面,似乎是出自於要大家怀念一番的想法。接到要协助装设萤幕及投影机的京介,很佩服不管在哪里都面带微笑的本问家族。 面带微笑——没错,因为派对的会场不管哪里都充满笑声、平和,所以在到处都感觉不到事件气息的情况下,经过了几十分钟。虽然对於本间兄妹的浪成性,感到厌烦的佣人很多,但却似乎并无打算在这里做出反叛之举。事实上,其中一名佣人曾说过「虽然那些家伙很令人生气,但因为待遇不错,所以只好忍耐点了」。 闭塞的原因应该是在和派对完全不同的地方吧。京介抬头看著水晶吊灯,歪头思考。 「那边那位,送几杯香槟过来这里!」 「我们可是感情融洽的兄妹哦。」 「麻烦也要用同样的酒杯喔。」 「是,马上来——」 一散布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外带专用保鲜盒装得满满而心情极佳的丰花,带著笑脸做出回应。那是种完全忘记正在进行矫正术者研习身份的灿烂笑容。 突然,京介发现没看到老么的身影。当他环顾大厅时,在角落的铜像前,么女正蹲坐著。对方一和京介四目相接,就以锐利的目光反瞪回去。 「那边那位。」 长男一彦拍拍京介的肩膀,对他说话: 「能不能把待在那边的留子带过来?」 一彦指著么女,次彦及三彦也不客气地拍打京介的肩膀。不仅三个人的身高无论是谁都差不多高,连手劲也全都一样。 「请你一定要这么做。因为这是一彦哥哥的生日,大家必须在一起快乐享受。这就是所谓的兄妹啊。对吧,三彦。」 「完全没错,次彦哥哥。那边那位,留子很顽固,所以就算用拖的也要把她带来。因为大家不在一起就不是兄妹了。对吧,一彦哥哥?」 「没错,你们说得都很对。」 说完後,三人齐声发出大笑。 虽然京介觉得相当麻烦,但还是朝铜像方向迈开步伐。也因为刚好是想抽根菸的时候,所以他离开了一彦他们。 来到房间的角落,京介抬头看著铜像。在和京介的身高差不多高的基座上,放置骑著马匹的武将。无论是马匹还是武将,看起来都像足以和实品同样大小的方式制作。 身上穿著皑甲,手里拿著长枪的铜像名字,根据基座上的说明是「本间十三郎」,似乎是本间家的祖先。 在基座的阴影点燃菸草,京介重新低头看著老么。留子环抱著膝盖,目不转睛地看著萤幕的方向。而画面上正在放映一彦国小时运动会的影像。 「那边在叫你罗,」 听到京介的说话声,留子哼出鼻息地回答: 「我不要过去。和那种孩子气的人根本玩不下去。你先去帮我拿杯果汁吧。」 留子以语尾口齿不清的孩子气口吻这么说道。但饮料除了掺有酒精的之外,已经没剩下其他的。京介将厨房冰箱的状况传达出来後,留子鼓胀著睑颊。 「那你去帮我拿蛋糕!」 「蛋糕好像已经被丢掉了。」 「真是没用的佣人。算了,你滚到一边去吧。」 「他们说,就算是用拖的也要把你带去。」 「只要是一彦哥哥说的话,不管是什么都会听吗?哼,权力的走狗!」 京介叹了口气,看著一彦他们的方向。那三人像是差点要说出「快点」,一起挥手催促。 在无可奈何之下,京介捻熄香菸,抱起幼小留子的身体迈开脚步。留子大声哭喊著京介是走狗,就跟来到本问家之前,丰花所欺负的博美狗一样吵闹。 突然,一直放映录影带静止画面的萤幕,一瞬间出现了小混乱,接著切换成红色的影像。京介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但停下脚步的不只是京介。 其他的佣人、丰花,还有本间兄妹,全都注视著萤幕伫立不动。上面用红色的文字,这么写著: 「我要杀光在这里所有的人! 某人发出了惨叫,下一个瞬间,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上掉落。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萤幕压烂,直接撞上地面。刺耳的噪音和剧烈的振动,在大厅里面流窜。从四面八方传来人们的惊呼,但京介抱著的留子,声音还是最大的。 因为照明灯光掉落的关系,大厅被昏暗所包围。几名佣人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到走廊上,但却因为大门紧紧抑住而大呼小叫。 「被…被锁起来了!」 「窗户也打不开!」 「紧急备用的手电筒,电池也全被拿掉了!」 望著同时陷入危机的一群人,京介皱起眉头。这是将本间兄妹及佣人全都关在大厅里面,清楚明白的杀人宣言。如果这不是派对的余兴节目,而是某人认真的作为,那么闭塞的原因肯定就是这个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难得的生日耶。」 听到一彦的话,次彦及三彦同时点头表示同意。 「真的很困扰耶。一彦哥哥,你对犯人心中有谱吗?因为哥哥你好像被很多人怨限的样子。对吧,三彦?」 「说得也是啊,次彦哥哥。不过,要是出乎意料之外,其实足一彦哥哥自导自演的话就好了,我可是很期待呢。」 「别这样啦,次彦和三彦。如果是我就会做得更华丽些。像是掉下来的不是水晶吊灯,而是整个天花板。」 在昏暗之中,三个人并肩放声大笑。京介确信就算不管这几个人大概也无所谓。 「真是够了,难得快乐的派对正在进行……」 不知在何时来到京介身旁的丰花,不服气地嘀咕著。丰花的嘴巴四周沾满了类似酱汁的东西。似乎足在灯光消失之後到刚刚为止的几十秒里,趁著骚动而将料理塞进嘴里。 「总而言之,先去拿玲洗树树枝过来吧。这样不但可以施展法术制造灯光,也可以打开大门啊。」 丰花对著京介呼出带有咖哩味道的气息,以认真的表情这么说。 而京介对於手中抱著的留子该如何是好,陷入了迷惘。留子将脸埋进京介的腹部,发出呜咽模糊不清的声音。从小小的肩膀颤抖的情形看来,也许是在哭泣吧。然而一彦他们因为热衷於交谈,完全没注意到留子的状况。在无可奈何之下,他还是抱著留子移动。 在厚重的窗帘後面取出藏起来的玲洗树树枝,当京介他们思考首先要施展什么法术时,房间某处响起一个温吞的声音,顺便还听见有东西倒下来的声音。 有人发出惨叫。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朝人群集中的方向赶去。在佣人手持蜡烛贫瘠的亮光照耀之中,浮现出一名晕倒俯卧在地上的男人身影。 「是大厨啊……」 丰花喃喃说道,并吞了一口气。大厨的後脑勺肿了一个大包。背上还贴著一张字条,用红色的文字写著「因为口味太重,所以才杀他」。(某s:能这样干咱家乡的厨师不全挂啦?川菜可都是口味重的。) 「大厨……明明是个好人……!」 其中一名佣人掩面哭喊著: 「虽然他的口味的确是太重了,但还不致於会被杀啊。是谁杀死大厨?不可原谅!」 一个人的哭声引发传染力,在大厅里的所有佣人全都开始哭泣。连丰花都擤擤鼻子,开始说著「我很喜欢这个人的调味啊」。只有一彦他们因为其他话题而兴高采烈。 虽然不知道大厨是不是个好人,但他似乎只是昏迷,并没有死。京介将大厨拖到房雕角落,念起治愈术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出於辰位,沉於亥位。通过,於损伤之人体发动,修复」 从玲洗树树枝上发出亮光,将大厨的身体包裹住。虽然只是一瞬问的亮光,但在灯光消失的室内,还是十分引人注目。在佣人们的视线汇集的期间,苏醒过来的大厨站了起来。哭泣声立刻转变为喧嚷声。 「大厨起死回生了!」 「料理之神说你还不能死!」 「是本间十三郎的奇迹!」 「大厨万岁!」 跑近身边的佣人们,将大厨的身体抛丢三次後,异口同声地说道: 「犯人应该还在大厅里。」 「为大厨报仇吧!」 「抓到的话,就处以轮值六个月试味之刑。」 每个人的手上都拿著碗及葡萄酒空瓶等东西,佣人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朝大厅里面四散开来。每个人似乎都忘了杀人预告是镇定「在这个地方的所有人」。 京介一把抓住打算亍起跟上去的丰花手臂,说道: 「你带著这个丫头。」 京介将一直紧粘著自己的留子推开,往丰花手里塞去。而留子的肩膀还是颤抖的。面对维持身体抛投之後被放下的姿势,还处於一睑茫然的大厨,京介问道: 「你有没有看到是被什么人偷袭?」 「因为是从後面突然攻击……」 大厨摸著因为治愈术,肿包已经消失的後脑袋回答: 「不过,什么气息部感觉不到……突然,脑袋後面发出碰的一声。」 「碰?」 「没错……啊,刚刚从左边方向奸像也传来了呢。」 碰。 在整个大厅内,大厨所表达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接著就传出相同数目的人员倒地的声音,不过这回却没有任何人发出惨叫。因此,京介和丰花齐步跑去。 佣人全都倒地不起。所有人的後脑袋都有损伤,所有人的背部都和大厨一样,贴了字条。而用红色文字书写的句子是—— 「『权力的走狗』……」 大声朗诵的京介,将视线移动到丰花抱著的留子身上。留子低下头,肩膀不停地颤抖。但是,那个颤抖却不是因为哭泣的关系。从慢慢抬起头来的留子嘴里泄漏出笑声。 「大家都去死吧!不管是只会做一彦哥哥爱吃的料理的大厨,还是权力走狗的佣人,大家都去死吧!」 「京介……」 依旧抱著留子的丰花,带著铁青的表情出声呼唤。那是一种像是误拿定时炸弹般穷途末路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孩子是犯人?」 「没错,直到现在才笑出来也没办法,我只是一直忍住不笑而已。」 留子摇晃肩膀,快乐地笑著。看来在水晶吊灯掉下来时,留子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尖叫,而是欢呼声。 经常大笑是本间家族的特徵吧。京介不断想著这件事,望著失去意识的佣人们。在水晶吊灯掉下来时,大厨被偷袭时,还有十几名佣人陆续倒地时,留子都和京介及丰花在一起。留子本身应该不可能下手。 「我有最新型的杀人机器。」 大概是看穿京介的想法,留子露出嚣张的笑容。而且,留子已从丰花手里挣脱,用自己的双脚站在地面。 京介混杂著叹息问道: 「你说的机器是什么?」 「在看到实物之前,你们也会死的。」 留子浮现出残暴的笑容,开口说道: 「这是我为了今天的派对买来的喔。直到杀光所有人为止,机器都会持续运作。」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丰花横眉竖眼的询问,留子哼出鼻息乾脆地大放厥词: 「这是理所当然啊。为了要让我在这个家里成为第一。一彦哥哥的派对还比我的庆生会豪华,我不要这样!我不能让哥哥们拥 有比我更多的美好回忆!」 「这种事情你要自己想办法去做啊。我也正在努力喔。对吧,京介?」 京介无视於徵求同意的丰花,让神经聚焦在大厅里面的气息。所谓的机器,是正如其名的机械吗?或者只是如此称呼,其实是单纯的人类共犯?他心想不管是什么,能完全无声无息真是不可思议。 某个地方又响起和刚刚一样的温吞声响。在京介极近的後方,三人同声欢笑的一彦等人身影缺了一个。 到底是谁被攻击了?虽然京介没有马上会意过来,但剩下的两个人看着倒卧在脚边的背影说道: 「真伤脑筋啊,三彦。一彦哥哥被人偷袭了。」 「真是糟糕呀,次彦哥哥。那么,本间家的继承人就是次彦哥哥罗?」 「我没关系啦,三彦你来继承吧。」 次男和三男相互拉著对方的手,又开始大笑。而他们身後,有东西像风一样地奔驰。在那个东西消失时,次男及三男也跟著倒下。 有东西——京介在握紧玲洗树树枝的指间灌注力量。 某个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移动,人类以外的东西正身处於这个大厅。丰花吞咽气息贴近京介的背部,留子则开始说著「还有两个人、还有两个人」快乐地倒数。 在右边的方向,传出细微的声音。 「丰花,用照明术。」 京介对丰花下达命令後,跨过一彦等人的身体街过去。在水晶吊灯掉落地点的前端,推开摆满料理的桌子附近。 桌子上有个正在蠕动的影子。京介朝著影子伸长手臂。但对方也察觉到京介,状似反击般猛冲过来。丰花所诵唱的照明术发动,大厅里满布朦胧的亮光。 打算咬住京介手臂的是个排球大小的球状物。而且球体上有眼睛、嘴巴,也有手脚及小小的翅膀。这样的生物京介以前也曾见过,它就是名为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 京介用手一把抓住球体後,直接摔在桌面上。白色的身体发出「呜哇」的声音,整个扭曲变形。当他要再次重复同样的动作时,变形更严重的白丸子一号喃喃说出「我不敢了」。但它已经变成像是正在捣的年糕模样。 「你说的机器就是这个?」 京介抓住已经不成球形的小精灵躯体,拿给留子看。留子发出尖叫,从京介的手中抢走白丸子一号。留子似乎并不知道白丸子一号的身体就像形状记忆金属一般,可以马上陕复原状。她紧紧抱着变形的球体,开始哭泣。 「我…我的杀人机器是在从幼稚园的回家路上,从怪叔叔那里买来的。」 丰花低头看著留子,低声念了一句「真可怜」。梦想征服全世界的白丸子一号会利用让人搞不清楚的行动,频繁地欺骗人类。京介心想,反正这次应该也足随便编个理由住进有钱的本间家,打算进行骗吃骗暍的阴谋吧? 「对不起,主人……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白丸子一号抬头看著留子,以嘶哑的声音说道: 「虽然我的确是最新型的杀人机器,但那个国中生却是超新型的杀人机器……在这种地方相遇,我真是太大意了。」 如此说著,白丸子一号用颤抖的手指著京介。在亮光下定眼一看,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躯体沾满了蕃茄酱及白酱,染上鲜艳的色彩。看来它似乎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料理上面打滚。 「白丸子一号那家伙,好像还有许多见不得人的买卖啊……待会我会让你招供的!」 丰花带著厌倦的表情如此说完後,用玲洗树树枝敲打京介的背後。 「喂,你快对受伤的人施展治愈术啦。然後我们赶快回去吧。」 点头回应後,京介突然陷入思考。 白丸子一号说过,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有那个料理的残渣。攻击者真的是留子雇用的白丸子一号吗? 从另一边,因为治愈术而清醒过来的一彦等人,朝著留子的方向走近。 「你怎么了,留子?怎么抱著一个压烂的玩具?」 「它坏掉了,我买的杀人机器坏掉了啦!」 面对放声哭喊的留子,三位哥哥边笑边伸出手。 「留子真是个小傻瓜。」 「没错,一彦哥哥。为了这种东西而哭成那样,真笨啊。对吧,三彦?」 「完全正确,次彦哥哥。留子,玩具坏掉再买一个就好啦。我们什么都会买给你的。」 三人如此说完後,就一起哈哈大笑。留子将被压烂的白丸子一号丢在一旁,哭著紧紧抱住一彦。 京介捡起滚落到脚边的白丸子一号。正慢慢恢复原来形体的白丸子一号,目光闪耀地说道: 「是你把我捡起来的吗?你将只不过是有钱又反覆无常的小孩一时娱乐,如此不堪的我捡起来?谢谢,我绝对没齿难忘! 「我没有要把你捡起来,我只想问一件事。你在这里攻击过什么人吗?」 「虽然我有接到要这么做的命令……」 白丸子一号失望般地摆动翅膀回答: 「可是,因为料理好像很好吃,所以我就不知不觉朝那边前进。」 「你什么都没做?」 「把水晶吊灯弄掉,重击许多人後脑勺的是你吧?哎呀,真不愧是超新型的……」 京介将白丸子一号丢出去,环顾整个大厅。 大概是认为事情已经解决的关系,所有人都露出完全放心的表情。包括清理水晶吊灯的佣人、将大厨的身体抛起的人们、加入其中的丰花及哈哈大笑的本间兄妹。 就在此时,京介察觉到奇怪的事。位於大厅角落的基座上,武将的铜像消失了。如果是在骚动的最高峰掉下来或毁损,周围也没有看到碎片。 在背後有微微的风在流动。京介转过头,反射性地伸出玲洗树树枝。但道具却被什么东西弹回来,响起一阵高频率的声音。大厅里面的视线全都聚集过来了。 京介背後有一尊骑乘马匹的武将铜像。铜像正展开行动,将手中拿著的长枪抡起。从旁边跑过来的丰花,将京介撞开扑倒在地。长枪扑了个空,刺穿放在一旁的桌子。 料理的盘子及丰花的携带专用保鲜盒,全都在空中飞舞。武将在镜甲下咋著舌,并将长枪从桌子那边拔出来。 用铜做成的长枪尖端,看来并不锋利。但却重量十足,做为钝器,似乎可以完美地达成任务。京介心想,如果是用那东西重击後脑勺,应该可以轻易地肿起一个大包吧。 「在发什么呆啊,你想死吗?」 被脸色大变的丰花一问,京介随即站起来。而本间十三郎的铜像正以严峻的表情凝视著京介。 「不,我是正在思考铜像会不会动。」 「怎么可能会动,通常都不会动啊。」 「那么它为什么会动?」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觉得恐怖啦!」 在丰花躲藏在京介背後时,马儿发出嘶叫,铜像有了动作。面对头顶上再度落下的长枪,京介捡起白丸子一号丢过去。白丸子一号被长枪挥开弹射到天花板,还大叫著「可恨的人类——」 拉扯缰绳停下马匹的十三郎放下长枪。被钟甲包覆的肩膀垂下来,头部左右摇晃并深深地叹息。那是相当充满人性的行为。甚至,十三郎还用充满人性的声音,说道: 「完全不行,这样不对。被妹妹当作挡箭牌时,如果没有进一步反将她当作盾牌的毅力是不行的!」、 对於如此低吟的十三郎,丰花从京介的背後露出战战兢兢的脸庞。 「……说话了……喂,你还活著吗?」 「完全不行,这样不对。」 十三郎无视於丰花的质疑,继续说道: 「如果为了救哥哥而冲过去撞倒他,不更进一步将哥哥压制在地上把头打碎是不行的。完全不行!」 「就算你说不行……」 「算了!排好,所有人排好队!」 十三郎拍击铜制的双手呼喊著。与严肃的外表相比,他的声音出乎意外的高亢。 京介和丰花,本间兄妹及佣人,全都在十三郎的面前排成一列。但所有人却摸不著事情的头绪及十三郎的真实身分,全都带著惊讶的表情。 面对身边唯一面带笑容的一彦,京介问道: 「那家伙是什么人?」 「你没看见基座吗?本间十三郎,是我们远古的祖先。」 从做出明确回答的一彦对面,次男及三男也露出脸庞,对著京介微笑。 「本间十三郎是经历战国时代的传奇人物。对吧,三彦?」 「你说得没错,次彦哥哥。因为十三郎是第十三个孩子,所以完全没有继承家业的可能性,但他却打倒所有的兄弟,晋身富贵之路。我说得没错吧,一彦哥哥?」 「你们两个说得没错。而且,十三郎在侍奉的著名武士家中也击倒主人及他的小孩,更加飞黄腾达。他是骨肉相争与以下犯上传说的高人啊。」 真是奇怪的传说,在京介身旁的丰花嘀咕著。在她头上,本问十三郎高举长枪说道: 「好了,各位安静!我在这几百年呢,一直看著这个家的情况,但却是完全不行!不管是身为子孙的你们,还是身为佣人的你们,完全都不行。还有大厨,加那么重的味道,盐分会摄取过多,这样就不能长命百岁吧?」 十三郎用长枪的尖端依序指著一彦他们及佣人。京介环抱著应该也是其他人正在思考的疑问,望著对方用铜制作而成的脸庞。为什么他会说话和移动? 十三郎完全没有理会这些疑惑的样子,策马在现场来回踱步。但即使是应该具有相当重量的铜像来回移动,却不知为何却没发出任何脚步声。 「真是的,兄妹全都相亲相爱到思心的地步,佣人也顺从他们。好不容易身为老么的留子展开反抗的行动,所以我就想声援她而助她一臂之力,但结果却是重修旧好。你们这些人真没毅力!」 十三郎带著高亢的声音发出怒吼。在一彦背後的留子微微发出呻吟并缩起身躯。而一连串的事件虽然是从留子的企图开始,但主因全是基於十三郎的多管闲事。 「听好了,骨肉相争是非常重要的。以下犯上是有社会意义的。明白吗?既然明白的话…那边那位!」 十三郎对著丰花的脸伸出长枪,说道: 「你用全力去击倒自己的哥哥给我瞧瞧。在我看来,你好像是这群人之中最有资质的。」 「是——师父!」 丰花点点头,将玲洗树树枝朝著京介伸出去。佣人发出尖叫,全都躲到远处避难。一彦他们也边笑边离开。 京介默默地回看丰花的脸庞。丰花的眼睛里充满了干劲。 接著,丰花以充满干劲的声音,开始念诵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出於酉位并沉於午位!」 在咒语要念完的瞬间,丰花将玲洗树树枝从京介身上转向十三郎。 巨大的空气团生成,朝著铜像飞射出去。气团将长枪压碎,并把呆若木鸡的十三郎及马匹一起吞噬。 被风吹走的白丸子一号也被卷进空气的漩涡当中,它还是大喊著「可恨的人类——」 「我们跟你所存在的时代可不一样啦!」 在风中丰花这么低声说著。京介心想,她横眉竖眼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无法赞同十三郎的想法,而是外带专用保鲜盒被破坏的怨恨吧? 本间十三郎的铜像被毁,因为消灭掉原因,所以闭塞也消失了。 京介著手调查铜像的碎片,但那果然只是个铜像,内部并没有发现奇怪的机关。虽然无法说明铜像会说话及移动的理由,但一彦却很乾脆地说出「该不会是十三郎的幽灵吧」。 次彦和三彦也表示同意,连留子部点头说「就是这样」。 「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这回的习题似乎可以获得真正的评价了。」 在离开洋房前,丰花挺直背脊这么说。虽然对十三郎的幽灵或许做了不好的事,但这回的确完成将闭塞原因顺利消除的任务。当京介也被牵引而伸著懒腰时,从洋房追出来的一彦递给他一张纸。纸面上写著请款单。 一彦带著笑容说道: 「铜像的修理费,就麻烦你们了!」 请款单上写著十分庞大的金额。隘导化发出和博美狗一样的悲鸣。 几天後,京介兄妹俩从研习课那里接到的评价是合格分数以下的「赔偿」这其实是很清楚明了的评价。为了支付那笔金额,京介他们只得再多延长一点在本问家的打工。 某天,当京介正在走廊上打扫时,擦身经过的本间兄妹下了命令: 「那边那位,麻烦去拿四杯柳橙汁。」 「我们可是感情融洽的兄妹哦。」 「麻烦也要用同样的杯子喔。」 「立刻去拿来!」 当他朝著厨房在走廊转弯时,可以看见从转角的另一边有奇怪的影子走过来京介停下脚步眉头深锁。 「你不知道吗?」 留子抬头看著京介,露出了笑容。」 「十三郎的铜像,在这间屋子里还有二十尊喔。」 那个影子是骑乘马匹的武将。 面对挥舞长枪,对他呼喊「完全不行」的武将,京介回以叹息。 一尊铜像的私人纪录 我的名字叫本间十三郎。是个经历战国时代的传奇人物。 应该已经安享天年的我,在察觉到时已经变成一尊铜像。爱驹马彦也一 起变成这样。 面对还弄不清楚事态而一团混乱的我,马彦这么说道: 主人,这一定是要揭开您第二人生的序幕吧。嘶嘶—— 主人,您应该和您的子孙,一起看看他们生存的时代。 然後,偶尔提出建言。 有时也得出手相助。 这就是主人您的宿命。噗嘶嘶! 宿命。你说得没错,马彦。 没错,我还有一些想传达给後世的话。那是我所期望,也是我在追求的东西。 以下犯上,感觉不错。 骨肉相争,铭刻於心底。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开始迈向伟大先驱者的人生。 虽然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如果能够传达这些事,我会感到很幸福。 可是—— 我的家族不知在何时变得非常不果决。面对在此之前,出现於子孙家中的奇怪女孩,我的理想也行不通。 如果时代变了,理想也会不一样吗? 面对感叹不已的我,马彦说道: 主人,您不可以胆怯!不管谁说些什么,主人都应该贯彻信念。靠骨肉 相争来拯救社会的时代一定会来临。叭呼呼! 信念。正如你所说的,马彦。瞻怯是完全不能存在的。当了好几百年的 铜像,或许我也有点累了·要是不好奸休息一下,根本无法打场好仗。 就决定去泡泡温泉,纡解一下身体和心灵吧。 第三章 整齐慕情的温泉地狱! 第三章整齐慕情的温泉地狱 「本旅馆的露天温泉,引自拥有一千五百年历史的虹原温泉泉源。功效为关节痛、神经痛、割伤、擦伤及消除疲劳等」。 将说明念到这里,一条京介对著招牌叹了一口气。 京介对温泉并不是那么有兴趣。就算是在自家的浴池里,也不使用温泉粉。但是就在此刻,他觉得能泡泡这里的温泉也不赖。 「好棒喔,是温泉。好棒喔,是旅馆。温泉旅馆,太棒了太棒了!」 站在一旁的双胞胎妹妹丰花,以高亢的声音这么呼喊,还热烈地牵起京介的手臂。 在京介的学生制服底下,关节在痛,神经也在痛。因为丰花力道太强的关系,手背上浮现出许多割伤及擦伤。丰花那尖锐的声音,光是听到全身就会累积疲劳。 没注意到京介厌烦的视线,丰花快乐地当场雀跃不已。虽然她原本就是聒噪的妹妹,但今天的丰花却比平常吵十倍。 「啊,是小商店。有小商店耶,京介。发现馒头,是温泉馒头耶。有三十六颗装的。回去的时候我要来买,绝对要买!喂喂,那个人是这家旅馆的女服务生吗?我们去跟她打招呼吧。要用精神饱满的声音喊喔,预备——你——好啊——」 面对经过附近的和服女性,丰花手拿著道具——玲洗树树枝不断挥舞。但那位女性似乎只是一般客人,面带嫌吵的表情走问建筑物里。 在山的斜面建造而成的老字号旅馆「虹原馆」。在京介他们眼前的那幢建筑,正是那家旅馆。这是一间拥有沉重黑色梁柱及深灰色砖瓦屋檐,给人很有格调的三层楼建筑。从旅馆的後面飘出的白色水蒸气,朝著黄昏的天空不断攀升。身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的京介和丰花,今天实战习题的指定处所就是这里。 「好!解决习题之後,就去泡温泉吧!」 丰花手指著虹原馆的正面玄关,单方面地点头。微微混杂菩硫磺味道的风吹超,丰花的长发随风摇摆。 京介从制服的口袋取出香菸时,丰花对他笑著。 「喂,京介,要不要一起进去?」 「不去。」 「想也知道这一定是开玩笑的嘛。因为这里的露天温泉写著男女有别嘛,真是可惜啊。」 「哦,是吗?」 「这里也写明馆内禁菸喔。看我的禁菸之拳!」 丰花将香菸从京介的手里打落後,发出笑声朝玄关跑去。而刚从玄关走出来的观光团全被丰花二撞开。 京介心想,丰花会异常高兴,大概是因为很喜欢虹原馆看似高级的模样吧。这里不但看起来和国中校外教学时所住的旅馆格调完全不同,而且至今她都还不曾一个人到过这样的旅馆。京介他们的父母亲并不是会有那种情调,在家族旅行时带他们去温泉旅馆的人。 京介再一次望著招牌,确认温泉的效果。他想著要是这里有平息过度吵闹,或压低情绪,让声音变小的功能就好了。 虹原馆的住宿费是一人三万五千圆起跳。只有泡温泉的当天往返的客人,是一人一千五百圆。一看见这样的价目表,丰花的心情随之转坏。 「光泡个温泉就要花那么多钱喔。我们家附近的公共澡堂只要三百圆而已。」 虽然京介他们没必要过夜住宿,但首先不进入旅馆里面,就不能寻找闭塞的原因及净化。自暴自弃地想著贵也是没办法,他们付了两人份当日来回的费用。但也因此,钱包变得空空如也。 「住宿客人所附的晚餐,奸像很豪华喔。」 边定在走廊上,丰花直盯著在柜台拿到的简介猛瞧。 「听说是使用口感滑顺的虹原牛火锅。真好啊!自从放在前天营养午餐咖哩里头的肉块以来,就没吃到像样的肉了。」 丰花的肚子一发出叫声,擦身而过身穿浴衣打扮的客人,就投以不可思议的视线。 虽然在乎常日傍晚,高级旅馆内有国中生徘徊也是原因,但对方好像是很在意京介他们所拿的玲洗树树枝。京介毫不在意,但丰花却羡慕地反盯著客人。在这家旅馆里,可以接受浴衣出借服务的只有住宿客人。京介心想,对丰花来说或许他们看起来就像是牛肉。 爬上三楼後,京介他们暂时停下脚步。虽然奸像没发生任何值得一提的异状,但却可以从整问旅馆感觉到闭塞的气息。 「客房的数目是三十间……总觉得会有什么凶狠罪犯潜藏在里面啊。」 丰花翻开简介歪头思考。要是对每个房间二开始进行调查,也很有可能因为旅馆方面起疑而被赶出去。 位於走廊底部的房间的门开了,一位客人走了出来。那是个年纪和京介他们差没多少的少女。在其穿著浴衣的肩膀上,头发很有气质地卷起来。 「哎呀,是京介和丰花。晚安!」 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少女,露出平稳的笑容出声呼唤。丰花发出声音,一把将简介捏个稀烂。少女是和京介他们同期的研习生,名字叫樋名谷瑠瑠。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丰花用揑烂的简介指著瑠瑠的脸,鼓胀著脸颊。· 「你该不会是来夺取我们的习题吧?」 「怎么可能,我才不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事呢。」 瑠瑠抱起带来的白色浴巾,在脸颊旁边挥挥手。除此之外所拿的东西只有盥洗用具,瑠瑠并没有携带玲洗树树枝。很明显的,这是因为私事而前来此处的证据。 「就算做出那种事,也没意义啊。因为为了参加修毕考试所需要的学分,我早就已经足够了。」 「嗯……所以才会悠哉地来温泉玩罗?你可真有福气啊。」 从如此诉说的丰花鼻孔里,喷出类似温泉热气的蒸气。 在研习生之中,瑠瑠的成绩优秀,经常保持在第一名的位置。而京介他们此时此刻,却还是过著得不到习题合格分数的日子。丰花对瑠瑠的感情,与其说是竞争心,倒不刘说是单纯的羡慕与嫉妒吧。京介从走廊的窗户远望著外面,并伸了一个懒腰。 「你看见什么了吗?」 瑠瑠露出脸庞,笑容可掬。 「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喔。因为这样,所以也聚集不了观光客。」 「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你为什么会跑来玩?」 看到丰花露出脸蛋,瑠瑠不急不徐地回答: 「我可不是来玩的,因为我家浴室正在装潢无法使用,所以才跑来这里泡温泉。」 「什么嘛。你这么说,就是有意无意在炫耀自己是有钱人。要是浴室不能用,通常都是去公共澡堂吧?」 「虹原温泉和公共澡堂没什么不一样啊。」 瑠瑠保持笑容,很乾脆地断言。而走在走廊上的工作人员突然跌了一大跤。 看到那个景象,瑠瑠「哎呀哎呀」地嘟囔几句後,整理浴衣的衣领说道: 「虹原温泉几乎已经乾涸了。在温泉迷之间,这里的露天温泉只是普通煮沸自来水的传言可是很有名的哦。」 「听到这样的传言,你还敢跑来啊?」 「因为我今天老觉得好想吃火锅。你们知道吗?这家旅馆的火锅很好吃喔。温泉和住宿只是顺便而已。」 瑠瑠带著笑容挥手说「那么两位再见啰」,然後离开了走廊。 「只是顺便而已,就花了三千五百圆。我可是连付一千五百圆都感到悲痛万分耶。难道这不是有钱人在炫耀吗?」 鼓胀脸颊的丰花大概是在迁怒,将捏烂的简介丢往京介脸上。京介心想擦伤又增加了,将简介丢进走廊上的垃圾桶。 「抱歉…」 刚刚那位工作人员带著可怕的表情 站在京介面前。是一名身穿紫色和服的中年女性。 女子紧紧抓著和服的袖子,说道: 「我就是这家旅馆的老板娘。」 京介沉默地仅以点头回礼。他猜想,她是来提醒只支付当天往返费用的客人,不要在客房附近逗留吗? 「先生,请您放心!」 但是与预料的相反,老板娘嘴角一撇露出了笑容。 「那传言全是胡说八道。」 「传言?」 「就是虹原温泉已经枯竭的传言。这种道听涂说的事,拜托别在其他地方散布!」 「喔。」 「也请转告刚刚那位客人。不要随便乱说话……这家旅馆是会涌出来的。」 老板娘在眉宇间刻下阴影,压低说话的声音。在京介身边倾听对话的丰花,微微地吞咽气息。 「涌出…会涌出什么?」 「温泉!」 老板娘捧著端菜的托盘,发出有点毛骨悚然的笑声後快步离去。 「我记得那个传言,从好几十年前就开始流传了。」 在露天温泉更衣室前的小休息室里,老人这么说道。老人正在坐的电动按摩椅发出奇怪的呻吟声。 在这家旅馆里,除了客房以外还没有调查过的地方,只有露天温泉而已。来到跟前的京介兄妹俩,受到坐在电动按摩椅上的老人「不可以带那种玩具去泡温泉」的忠告。而所谓的「那种玩具」,好像是指玲洗树树枝。 而且,明明没有询问老人家,但他却自称是「虹原温泉之王」。听说有个只要年纪在六十五岁以上,去市内的温泉设施,无论是哪里都可以免费入场的优惠。据说老人家也是以一周好几次的频率,这访这家虹原馆。 话题从切身相关的事,立刻转移到刚刚溜溜所说的传言上。… 「很久以前,市内还有一股温泉热潮呢。在这座山里也兴建好几家温泉旅馆。但现在几乎都倒光了,只剩下这里,和附近的『虹汤阁』两家啊。」 「其他旅馆会倒光,是因为温泉枯竭的关系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老人在椅子上交换交叠的双腿。 「我想真正的原因,是温泉熟潮退烧的关系吧。因为大量使用唯一的泉源,所以才会流传那样的传言吧。」 「老爷爷您不在意吗?」 「是温泉还是升通热水,对我来说都没差。因为心诚则灵啊。」 丰花说出「大王陛下,您太帅了」并拍手暍采。老人则切换按摩椅的开关,使得奇怪的声音变得更怪异了。 就在此时,从露天温泉的方向传来惨叫声。可以听见好几个声音,好像还混杂了男性及女性。京介他们和老人家互相对望。 「京介,男浴池就拜托你了!」 丰花拨开写菩「女士用」的帘子,朝更衣室飞奔而去。京介则往旁边的「男士用」方向跑去。从背後传来虹原温泉之卫给予的「不可以在浴池里面游泳」这种让人摸不著头绪的忠告。 穿过杳无人烟的更衣室,打开玻璃门的前方就是室外。在被竹栅栏包围的庭院中央,有个飘散水蒸气的大型石制浴池。装满乳白色热水的浴池里有十几名客人,但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对着京介激动挥手。 睑有一半以上浸泡在温泉里,表情总觉得像在拚了老命的样子。当京介想著这真是相当奇怪的人浴方式,感觉就像是溺水时,其中一位客人大喊著: 「我们快淹死了,救救我们!」 「果然是这样啊,」 「你别光是心里明白啊,动作快点啦!」 就在京介思索著这个浴池是不是有那么深,而向那名客人伸出手时——从温泉水里,出现另一个不知名人士的手。那两只手抓住京介的脚踝用力拉扯。虽然京介挣扎抵抗,但对方的力量也相当强劲。京介的身体瞬间就被拉进石制浴池里。 视野染上一片乳白色,稍微带有温度的温泉水,从鼻子和嘴巴朝体内入侵。当他想要朝水面探出头时,脚踝就会被拉扯而又回到热水里。 在不透明的视野中,可以看见好几个和自己一样沉入水中的人影。浴池的深度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打从一开始溺水就和水深无关。京介使用玲洗树树枝,使尽全力敲打某人抓住脚踝的手。热水里面发出了惊叫声,手也跟著松开了。 京介将头探出水面。瞄准溺水的其他客人脚踝,利用玲洗树树枝进行敲击。虽然偶尔也会弄错而敲到客人的脚,但每敲一下就可以听见惨叫声,从石制浴池里接一一连三冲出可疑的影子。 那是全身包覆潜水衣的人类。但因为带著蛙镜及氧气面罩,而无法看清长相。这样奇怪的人有将近十个,全都逃往旅馆的方向。 京介打算马上追上去,但因为重获自由的客人在浴池里咳个不停,所以根本无法顺利采取行动。於是,他捡起漂流到手边的木桶,朝奇怪的集团丢掷过去。虽然——中一个人的额头,但他却没有停下脚步。 「京介,救命啊——」 从竹栅栏另一边,这回传来丰花的惨叫。 「有人从温泉里拉住我的脚啦。你快点住手,我不会游泳啦。我不要这种像火锅般的死法!」 栅栏的另一侧好像是女用浴池,还交错传来丰花以外的悲鸣。似乎是瑠溜的声音在说著「丰花加油」,但那个声音听起来好像也处於半溺水的状态。看来那边似乎也发生和男用浴池一样的事件。 「丰花,你冷静点!」 京介隔著栅栏出声叫唤。学生制服因为完全吸收了水分,变得相当沈重。才从浴池里起身,温差就袭上全身,感觉似乎已经著了凉。 「用玲洗树树枝!」 「我知道了。」 丰花以显得有点自暴自弃感觉的声音回应。 「只要使出可以让温泉水全部蒸发的火焰法术就可以了吧?我俞尽全力试试秆!」 「不,不是那样的。」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丰花无视京介的话,大声开始念诵咒语: 「对前方十尺之对象,以大气为粮发火。沉於丑位!」 在栅栏的另一边,冲出巨大的火柱及爆裂声。随著火星栅栏吹走了,男用浴池的石制浴池也被卷进火焰的漩涡之中。客人们发出尖叫朝更夹室迅速逃开。 制服可以烘乾真是太好了。京介面对可以把肌肤烤焦般的热风喃喃自语。 为了使用法术压制住火势,就花了近十分钟。 虽然很聿运地没有出现任何伤患,但不管是男用还是女用浴池全都损毁了。温泉完全是一片乾燥,而且新的温泉连一滴都没有涌现。不只是外观上,就连露天温泉的功能也好像全数损坏。想到等一切结束之後,还必须向旅馆方面赔罪,京介就觉得心情沈重。 处於心情沈重的状态,为了寻找怪异集团而巡视旅馆内部,但到处都没发现踪影。是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已经不在这家旅馆?到底是哪一个? 当他徺了一圈回到更衣室前的休息室时,从浴池起身的几十名客人聚集正气超。 站在中间的是号称虹原温泉之王的老人。不论男女,每个人都带著认真的表情互相讨论些什么,但只有瑠瑠一个人,慢条斯理地朝鼻子上贴妙鼻贴。 「我已经持续来这座温泉三十年了,但发生这种事却是头一遭。不过,其实我一直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会来临。」 环颐著一大群人,老人以灰暗的表情这么说著。客人一起吞咽气息的声音,在休息室的潮湿空气中低沉地回响。瑠瑠在自动贩卖机买了纸盒装的咖啡牛奶,说了一句「这是顺便的」,也各请 京介和丰花一盒。 「我看到了,这家旅馆被诅咒了!」 在客人之间骚动开始流窜。有几名女性晕倒,小孩也开始嚎啕大哭。 「大概是长久以来,一直被做成火锅的虹原牛的怨恨吧。或者是一直被蒸的温泉馒头的怨恨。」 「是这样吗?」 「刚刚破坏露天温泉的火团,就是怨恨之火啊!」 「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面对骚动的客人,老人高举双手加以制止。他从电动按摩椅上站起来,说道: 「不需要害怕!我们休闲的场所,要用我们的双手来守护。站起来吧,各位!」 「大家一起战斗吧!」 「温泉万岁!」 「大王陛下万岁!」 拍手暍采的声音鼎沸。连瑠瑠都加入其中大喊三声万岁。望著这般景象,京介和丰花静静地咬著咖啡牛奶的吸管。 在露天温泉底下待命,打算让客人溺死的毫无疑问是人类。这并不是诅咒,而是人为事件。让旅馆所在地产生闭塞的原因,肯定就是那个集团吧。 但是,把这个事实告诉客人及老人,就像是在兴奋之中泼冷水般,总让人有点敬而远之。虽然放著不管,他们好像也可以把事件解决,但光是站著旁观,就没有办法得到实战习题的分数。 「……喂,你不觉得奇怪吗?」 丰花吸著吸管发出奇怪的声音,在京介耳边说道: 「明明客人都这样大吵大闹厂,但旅馆的人员都没有出来查看情形。」 「听你这么一说,也对。」 「从露天温泉发出惨叫起,就没有任何人赶来。该不会……」 丰花打断话头时,从休息室里一名身穿紫色和服的女性,以小跑步的方式赶来。那是旅馆的老板娘。老板娘看著围成一个圆圈的客人,惊讶地张大双眼 「各位,你们在做什么?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了,请你们回房间吧!」 「我们要保护休闲的场所。」 大概是想增加干劲吧,头上绑著毛巾的客人回答道: 「我们要团结起来战斗!晚饭是大家一起吃,你就拿过来这里吧!」 「……请梢待一会。」 老板娘虽然歪著头思考,但还是小跑步离开。 不久之後,老板娘带著十几名女服务生回到休息室。女服务生送来晚餐的菜肴,似乎是打算让他们在这里用餐。心想真搞不清楚这样到底是服务好还是不好啊,京介突然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 有一位额头贴苦药用贴布的女服务生也待在现场。那伤口似乎还是新的,贴布的表面微微渗出血迹。在对准从浴池逃逸的怪异集团投掷木桶时,木桶的确曾击中其中一人的额头。女服务生一和京介四日相对,就慌慌张张地转移视线。 站在那位女服务生前面的老板娘,环顾客人一圈後说道: 「让各位久等了!这是用口感滑顺的虹原牛所做成的火锅,请各位一起品尝!」 老板娘在地板上放置一个大型砂锅。被盖广盖住的火锅,似乎直到下久前都还在加热的样子,大肆散发热腾腾的蒸气。 客人安静下来。相信虹原温泉之王所言的他们,把在露天温泉所发生的事件,认定是一直被做成火锅的牛只怨念。老板娘和女服务生带著笑脸催促地说「来,请品尝。」但所有人只是默不作声地凝视著锅子。京介也不由得不敢轻举妄动。 「我要开动罗——!」 露出开朗笑容的瑠瑠,打开砂锅的盖子。客人全都停止动作。 「哎呀,肉在什么地方?」 瑠瑠歪著头思考。锅中塞满的东西并不是口感滑顺的牛肉,而是某种无机质的装置和无数的电线。 砂锅喷出火焰,整个爆开来。瑠瑠被气爆吹跑的身躯,摔落到很远的地面上。飞散的锅子碎片刺进了墙壁及天花板。电动按摩椅也被刺穿,有好几个弹簧弹跳出来。 京介拉起发出惨叫的丰花的手扑倒在地。在整个休息室里,人们凄厉的叫声管著黑烟不断地延伸。 「女服务生军团,准备攻击!」 听见老板娘的叫声,京介拾起头来。老板娘脸上不知何时戴上了蛙镜及面罩。在她背後排成一列的女服务生也全戴上同样的装备。女服务生手上还拿著红色的灭火器。 图 「发射!」 灭火器一起喷出白色烟雾。但喷洒的目标不是锅子,而是瞄准四处乱窜的客人。客人被惊人的气势喷发出来的灭火剂击中背部及腹部,陆续倒地不起。 在这家旅馆里,应该没有指导灭火器的正确使用方法吧?站起来的京介摒住气息,朝著烟雾弥漫的空间冲进去。 虽然视野几乎是看不清楚,但他设法找出紫色的和服後,把手伸出去。当他将蛙镜及面罩从老板娘脸上摘下来时,老板娘大声怒吼: 「先生,您在做什么?请住手!」 「你也住手吧。」 「你说住手?」 大概是真的吸进烟雾的关系,老板娘剧烈地咳嗽。她一边咳嗽,还带著慌张的模样喊著: 「女服务生军团,停止攻击!停止——咳咳咳咳咳咳!」 在烟雾的另一边,虹原温泉之王一直呐喊著:「起来吧,各位!」 为了施展法术消除烟雾,就花了将近十分钟。 幸运的是,这次也同样没有出现任何伤者。是今天的客人全都很走运,或者是温泉具有运气能变好的功效?京介自顾自地思考。 但是,如果运气真的很好,就不会遭到这种下场了,他马上重新修正想法。不只是京介,每个人全身上下都被灭火剂及煤灰弄得脏兮兮的。 因为无法使用休息室,所以大家全都栘往一楼底处的宴会厅。老板娘和女服务生的身体被绳子绑住,由几名客人拉著前进。 「我们是被这座山的神明威胁了。」 无论脸庞还是和服,都染成一片雪白的老板娘,首先如此招供。 「因为山神告诫要尽可能地献上大量的人柱,所以才动手的。」 「什么叫『所以才动手』啊?你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藉口?」 同样全身沾满煤灰的丰花,用力哼出鼻息。因为堆积在她鼻头上的灰尘飘过来,所以京介咳嗽清清喉咙。连客人也都咳个不停。 即使这些污渍都清洗乾净,露天温泉还是损毁状态,所以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瑠瑠正在大客厅的人口慢条斯理地梳著头发,只有贴著妙鼻贴的鼻子部份,还是保持乾净的状态。 丰花用制服的袖子擦拭脸庞,混杂著咋舌发问: 「那么,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如果是打算推出新型态服务,我想你最好还是重新思考一下。」 「我们真的被要求献上人柱!」 「我不知道什么人柱还是贝柱啦。」 是自己的制服不够用吗,丰花拉著京介的手臂,任意使用京介的袖口说道: 「你说听从神明所说的话,要是做出杀人行为,不但你会被逮捕,或许连旅馆也会跟著倒闭吧。」 「所以,我们才会以在露天温泉里自然发生脚抽筋而溺死,或是晚餐火锅自然发生爆炸,因为在灭火过程中氧气不足而死等伪装成自然事故的杀人方针,努力试试看。」 「完全不是假装吧,你们不是高兴得很吗?竟然还做了炸弹!」 「我在大学是念理工科的,虽然和旅馆没什么关联,但幸好我有学过。」 「你可以不用在这里展现你的实力。」 在丰花身旁盘腿而坐的老人,开口说道: 「我三十年来不断造访这座温泉,但有山神存在的传言却是头一次听到。老板娘你是如何听见山神的声音?有神谕吗?」 「对呀,他是如何命令你的?」 丰花甩开京介的手臂说道。而他的学生制服,已经变成黑白相间的大理石花纹了。 「神明的声音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听到?虽然和旅馆没有关系,但你也学过获得神谕的方法吗?」 「不。是一封信。」 老板娘立刻回应。被绳子绑住而无法动弹的老板娘,让丰花摸索自己和服腰带的空隙。丰花取出来的,是文具店经常在贩卖的牛皮纸信封。 「请你念出来。」 被老板娘点名的丰花,疑惑地扭曲表情。不知是丰花不想自己去碰或是嫌麻烦,她将信封丢给京介。 信封的表面上,以文书处理机打著虹原馆的地址。上面贴著非常普通的邮票,盖上非常普通的邮戳。邮戳是虹原邮局的局章,日期是三天前。寄件者就这样开门见山地印著「山神」两个宇,但寄件地址则没有写上。 京介觉得没想到山神还挺人性化的,将信封拆开来。里面只有一张折起来的便笺。 丰花、其他的客人及老人都把脸凑过来,京介在所有人面前打开便笺。在同样是到处都买得到的白色便笺上,写有「如果今後也希望继续有温泉涌出,就尽可能地献上大量人柱」之类的文字纵向排列著。 「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老板娘突然低下头,开始哭泣。 「只是现在此时此刻,正流传著虹原温泉已经枯竭的传言。事实上,并不是已经枯竭,而是水量开始减少,所以本旅馆的露天浴池正处於有一半使用自来水的现状。要是不听从山神的话,使得源头完全被截断……身为经营者,我也是被迫做出痛苦的抉择啊。」 从老板娘双眼所流下的眼泪,滴落到地面。女服务生之间也传出啜泣声。老人全都掩住脸庞,跌卧在宴会厅的地板上。 「原来这家旅馆不是被诅咒,而是被要胁啊。」 「而且不是来自牛肉及馒头,而是山神……」 「赢不了的啦!我们赢不了神明的!」 「难道为了守护休闲的地方,就非死不可吗?」 「刚刚大家都没死,结果出现奇怪的火焰,温泉就整个乾掉。」 在宴会厅挑高的天花板上,布满悲痛万分的声音。待在京介身边,丰花也表情黯淡地喃喃自语。 「……该怎么办?」 虽然丰花拉著京介的手臂,但京介也不知道什么和山神打斗的方法。京介叹著气,再度望向便笺。 有个在便笺右上角的小小的印子,突然映入眼帘。那就像是一开始就印在纸上的某种标志。虹汤阁这三个字围成一个圆形。因为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威胁的文句上,所以才好像没有任何人发现。丰花也终於察觉到,她歪著头思索:「这是什么?」 京介拍了一下在脚边呜咽抽泣的老人肩膀,出声说道: 「大王。」 「别再叫我大王了。温泉已经没有了,或者该说我们的生命也到了尽头啊。」 「那么,老爷爷。我好像听你提过什么虹汤阁。」 「虹汤阁……」 抬起头来的老人,用力擤擤鼻涕回答: 「那是在这附近的一家温泉旅馆的名字啊。还残存下来经营的旅馆,就只有这问虹原馆及虹汤阁两家。」 「原来如此。」 「难道说……」 听到这边对话的老板娘,站起来大叫著: 「山神住在虹汤阁吗?」 「该怎么说呢…这不是山神,而是虹汤阁的人在搞鬼,这样思考应该比较自然吧?」 「是吗,原来如此啊。」 老人也站起来,抓住京介的肩膀说道: 「我有时也会去虹汤阁那里,那边的老板有点沈不住气。像是和外遇对象的员工打毋内线电话的声音,竟然按错切换成在馆内广播中传出来。」 「如果是这种人,就算粗心大意使用印有旅馆名称的便笺,也就不奇怪了。」 老人虽丰花的发言点点头,继缍说道: 「话说回来,我也常听说他们那边会说虹原馆的坏话。像是如果虹原馆倒闭,客人就会流向他们这边之类的……」 「总而言之,这封信是假借山神名义的虹汤阁所布下的陷阱罗。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才不会中了对方设想的计谋!」 虽然丰花开口这么说,但老板娘却再度哭出来,并蹲坐下来。 「太过分了!的确,本旅馆和虹汤阁或许是生意上的劲敌,但我从没想过要互相打垮对方。因为有对方存在的刺激,所以我心里只想著希望能提供客人更好的服务。」 女服务生军团异口同声地喊著「老板娘——」,丰花及客人则跟著哭起来。虽然瑠瑠也在宴会厅的角落用力擤著鼻涕,但还打了个喷嚏。感觉就像泼了一盆冷水。 以提供更好的服务为目标的人,会干劲十足地杀人吗?京介对疑问进行思索,但他认为那也是身为经营者的痛苦抉择吧。 「拜托你们!」 老板娘对著京介和丰花深深鞠躬。感觉出有种如果没被绳子绑住,她就会必恭必敬行大礼的气势。 「能不能请你们向虹汤阁转达不要再争斗的讯息?」 「由你自己来做比较好吧?」 「我一出面,对方或许就不会平心静气地听下去。无论如何请你们居中协调!」 「真是明智之举!」 老人握紧双拳。明明没有泡温泉,但老人家的脸上却泛出红潮。 「要是像这样的孩子当和平使者,虹汤阁老板应该也会察觉自己做了蠢事吧?」 「保护休闲的地方!」 「加油吧,和平使者!」 其他的客人也目光闪耀,表示赞成。原本就是容易受到引诱个性的丰花,大概是有破坏浴池的罪恶戚吧,也点头表达同意。而高喊使者的声音喊得沸沸扬扬。 「请好好加油吧!」 靠到附近的瑠瑠,在肮脏的脸庞上泛出微笑说道: 「不光是单纯解决闭塞的起因,如果还能压制住争端,研习课的评价也会提升哦。要是一切顺利,之後我们就一起庆祝吧!」 但京介只想快点回家睡觉。 虹原馆的老板娘说「希望你们交给虹汤阁的老板」而让京介他们拿著的,是一盒温泉馒头。捧著盒子的丰花在走在夜路的这段期间,肚子一直叫侗不停。 前往虹汤阁的路途,是徒步约五分钟的距离。 不论是建筑物的造型,还足入门处纪录温泉说明的招牌内容,几乎都和虹原馆相同。在这么短的距离,有两问相似的温泉旅馆,即使有哪一方燃起超乎必要的竞争心,或许也无可奈何。 「哎呀,你们是特地过来的?」 前来迎接的虹汤阁老板,是个身材矮小的男性。望著带有些许肮脏的京介兄妹脸庞,看不出来是那么穷凶恶极的人。他带领著他们穿过大厅,甚至还拿出茶及茶点招待。 「真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稍微开点玩笑而寄出去的信,竟然被当真了。我是想和虹原馆的人成为能互相开玩笑的朋友,才会这么做的。」 丰花低声嘀咕著:玩笑都开到差点出人命了啦。虽然丰花一口咬下茶点,连京介的份都吃个精光,但她看来还足很不服气。 「对了……」 老板歪著头说道: 「你们两位,为什么会弄得这么脏?」 「在虹原馆里发生过很多事啦。」 「如 果是这样,要不要来泡一下我们家的温泉?当然是免费招待啦。再不然的话,要不要吃顿晚餐?」 「真的吗?太好了,你实在是个非常不错的人耶。这我也会传达给老板娘知道。」 丰花发出暍采,将馒头的盒子塞给京介後,就朝走廊的前方跑去。京介也被老板推著背部,被带往旅馆内参观。 「京介,救命啊——」 丰花从更衣室里,随著惨叫声跑了回来。就在刚步出门口时,丰花跌倒了。丰花的脚踝被粗绳子缠绕,绳子的一端有好几名工作人员紧握著。 「快把他们绑起来!」 老板对工作人员迅速地下达命令。 「绑起来之後,就快点让他们溺死在温泉里,然後丢去虹原馆附近。因为我已经向周刊杂志谎称今天晚上虹原馆会出现死人。」 工作人员将哭出来的丰花拖进更衣室里。在京介的面前也有将近十名工作人员跑来,将他团团围住。 果然老板定个穷凶恶极的人。京介一将肩膀垂下,煤灰就散落下来。如果只是打倒老板和工作人员,应该是轻而易举。不过,就算这么做可以摆脱眼前的困境,但这样还足没有解决闭塞的原因,也没让旅馆同业的争端了结。 京介叹著气,朝老板递出温泉馒头的盒子。 「你想做什么?」 老板简短地哼出鼻息笑了。」 「如果是同样口味的馒头,我们旅馆也多得是啊。只要虹原绾倒了,这就会成为专属於我们的原创口味。」 「虹原馆的老板娘说过,她从没想过要互相击溃对方。」 「我们这边可是干劲十足地想打垮她喔。那个老板娘想用这种上产来改变我的心意?」 老板大手一挥,想把馒头的盒子打落。但却只打飞盒子的上盖。 在掉落在地上的上盖内侧,可以看见文字。上面写著「给虹汤阁:笨蛋!老板娘笔」 有种不好的预感。京介将目光栘到盒子里面。塞满盒子的不是馒头,而是某种无机质装置及无数电线。看来老板娘那边,似乎也充满干劲地想击垮对方。 盒子喷出火花炸开来。被爆炸声包围的京介全身充满疲劳。他心想要是哪里有和平的温泉就好了。 实战习题的评价是「无用」。京介他们虽说是不知道内容物,但因为身为和平使者竟然运送炸弹,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评价。 因为大爆炸的关系,不仅虹汤阁的建筑物损毁,连露天温泉那边也完全枯竭。就和虹原馆一样,新的温泉也没有涌现。 不过,不断发生爆炸及震动所产生的影响下,在大约是虹原馆及虹汤阁的中间点,喷出新的温泉。双方的负责人运用各自的修缮费用,建造出一个大型的温泉休闲中心。这两家旅馆因此合并蜕变重生。 相隔一天之後,有个包裹送到了京介家里。寄件人说这是休闲中心对一连串的骚动所送上的赔礼。那是里面装著温泉蛋的礼盒。 当然,在打开盒子和拨开蛋壳时都产生许多犹豫,这点就不需多言了。 老板娘的营业日志 当新的温泉休闲中心成立之时,我想过要活用过去所取得的资格。 厨师。可以为客人做出很棒的料理。今天的菜单是夹心派。材料是面粉、鸡蛋和导火线。 刚刚,好像听见某个地方传出爆炸声耶……继续说下去吧。(某s:我很在意!) 木造建筑师。休闲中心看起来不输给虹原馆吧?那里有四根柱子,这里有四个炸弹。 好像又听见某处传来爆炸声啊……继续。 书法师父。我想在中心的各处装饰书法,重视和气的演出。我马上就写写看吧……「爆炸」。 英文检定。为从海外来观光的客人讲解温泉。weletou1ebomber。 话说回来,我还真是拿了相当多的证照啊。不过,我从很久以前就以旅馆业为目标。那是我从幼稚园的时候就已经—— 第四章 术者觉醒要靠跳兔子舞!? 第四章术者觉醒要靠跳兔子舞!? 「闪开闪开,不快点闪开的话,我就一脚踩扁你喔!」 在高亢的声音从头顶上降临时,一条京介的腹部就已经被白色的袜子踩到了。 接著,一个大型的瓦楞纸箱掉厂来,又被箱角打中额头。明明是躺在自己房闷的地板上睡觉而已,真是危险的世界啊。京介这么想著,并压著肚子咳个不停。 「京介你这样不行喔。只因为是假日就这样无所事事!」 对他这么说话并投以冷淡视线的人,是双胞胎妹妹丰花。她将长头发在头上绑成发束,还用白色的三角巾缠起来。京介抬头看著甚至穿上围裙的丰花,摸著额头问道: 「虽然打扮成准备要大扫除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你,但你是怎么了?」 「当然是要大扫除啊,你别说些挖苦人的话。因为我被妈警告,要是再下把房间打扫乾净,就要把我赶出家门。」 丰花这么回答完,带著些许的悲哀垂下双肩。 今天是星期天,学校放假,也是侗没有光流脉矫正街者研习的一天。一直阳光普照的假日,对正经八百的人来说,应该定个打扫的好日子吧。然而并非认真之人的丰花,十多年来却对没整理房间毫不在意。 「我想用吸尘器打扫壁橱。所以让我把东西放在你房间吧。」 丰花松手将抱著的东西洒落,开口说道。已经届临使用年限的玩偶,和过期的漫画书等,随著灰尘一起掉落到地上。 一本厚重的册子才摔落到地面,封面就被折到了。明明是自己随便乱丢的关系,但丰花却发出不满的声音说道「都是因为京介你没接住的关系啦」。 「啊,这个,是幼稚园的毕业纪念册耶。」 捡起册子的丰花提高了声调。在陈旧的的红色封面上,有「虹原向日葵幼稚园」这几个宇。 丰花当场坐下来,翻动相簿快乐地开始大呼小叫。虽然无论是要打扫还廷回忆,只要她喜欢都可以去做,但可以的话他希望能一个人独处。京介打算移动到其他房间,不过却被翻开相簿的丰花挡住了去路。 「你看你看,也照到你罗。」 一群幼稚园学童排列在一起的那一页被摆在眼前,京介在嘴里嘀咕著。虹原向日葵幼稚园是采取小班、中班、大班的三年幼保制度,每个年级只有一班。京介和丰花在这三年期间,都在同一问教室里度过。虽然细节部分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但只有确实很痛苦的记忆留了下来。 照片之中,十年前的京介站在一排幼稚园儿童角落,依旧是带著阴郁的表情。但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连自己部感觉可怜的灰暗表情,而是缠绕在头上的绷带。 面对连自己都不记得的模样,京介喃喃说道: 「为什么我会包著绷带?」 「被人打啦!你不记得了吗?」 丰花转过头来说道: 「在幼稚园毕业的庆祝会上分发蛋糕,有个觉得只分到一块会不够吃的小孩,京介你就是被那个小孩痛扁了一顿。」 「我不记得了。」 「是吗……你还被揍得满惨的呢。我啊,到现在都还记得发出十分惊人的声音喔。还有手臂上残留的触戚。」 「触感?」 「後来呢,幼稚园饲养的兔子也不知为什么随便乱咬一通。地上布满血迹,真的很凄惨呢。」 「嗯……」 「只要施展治愈术,我就可以马上把你治好。但幼稚园的时候,我们不是连术者都还不知道吗?啊,我们也有那种时期啊……」 丰花带著感慨万千的语气翻动页面。 有一张照出幼稚园校园的照片。小小的堆沙场、小小的溜滑梯、小小的攀登架,还有小小的饲养小屋。 那问饲养小屋所饲养的动物,是兔子吗?突然陷入思考时,京介的脑海深处总觉得隐隐作痛。 他记得,那个事件是发生在和现在相同的晚秋日子。 园长带著恐怖的眼神定在校园里。虽然平常是温柔的老爷爷,但生气时的园长可不是普通人。总而言之,他的口头禅就是「我要屠杀」。为了不被发现,京介选择从隐蔽的地方移动到幼稚园大门。 虽然接送的娃娃车在五分钟前就已经出发了,但京介却没办法搭乘。因为在五分钟前,他被同样是鸽子班的健太叫到游戏室後面。健太明明是个五岁儿童,但却有相扑力士般的体格,他率领十几个小弟组成了园内最强的集团。集团的主要行动是掀裙子、在园内的墙壁上涂鸦,及抢夺弱小园童的午餐。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将不顺从自己集团的园童一一打倒。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十次被叫出去了。 在游戏室的後面,被十六名手拿玩堆沙用小铲子的园童包围,但京介却不费吹灰之力将健太集团全数击溃。所花费的时间是比唱「橡果滚啊滚」第一段还要短一点的程度。因为父亲为了消磨时间而加以锻链过,所以京介早已被养成了一个比周遭他人打架本事要高段些的男孩。 但幼稚园方面对监护人表示的教育方针是「从幼儿时期培养和平思想」。因此,京介被园长说「无法指导」,而经常被臭骂一顿。虽然常被找碴的自己,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受害者,但因为加害的园童倒地不起,所以也很难斥责他们吧? 下次或许故意输给对方比较奸吧。京介顺利地越过大门後轻叹一口气,独自走上回家的路途。一辆脚踏车从背後按著车铃接近过来。因为脚踏车在刚超越京介的地方停下,所以京介也停下脚步。他心想是园长追过来了吗,但「哟」地一声在座垫上挥手的,却是不认识的人。 「你是那问幼稚园的学生吗?」 陌生人这么询问。虽然京介不太清楚大人的年龄,但他觉得陌生人比幼稚园老师还要年轻一些。当他默默点头时,发现在对方背上所绑的一根长形木杖。那就像是在画册中出现的魔法师,所持有的枝节分明魔杖。 「这个?很帅气吧!」 陌生人注意到京介的视线,笑了。 「这叫玲洗树树枝喔,不过我不能给你。要是给了你,我的生意就完蛋了。」 听到京介回答「我家也有,没关系」,陌生人惊讶得睁大双眼。 「嘿,你该下会是光流脉使者家里的小孩吧?」 被询问的京介,又再次点头。 自己的家人是拥有某种奇怪力量的一族,这件事之前就听父母亲提过。他们还说,大约到国中的时候就要开始相关训练,所以要有所觉悟。虽然妹妹丰花好像很高兴地又蹦又跳,但京介却总觉得好像会很麻烦。 他也听说过拥有奇怪力量的一族,除了自己家人之外还有其他人。这个陌生人似乎就是如此。陌生人按著脚踏车铃说道: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了。我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因为你的幼稚国土地产生闭塞,所以我是来进行净化的。」 「嗯……」 「不过,看来产生闭塞的好像是幼稚园的娃娃车。会移动的闭塞,要找起来就很困难了。你知不知道娃娃车开去什么地方?,」 什么闭塞、净化,他到底在说什么?虽然京介完全摸不著头绪,但他却明白对方想知道娃娃车的行车路线。京介指著田地的前端,回答道: 「从这里直直往前走,在树林里转弯进入山区……」 「啊,既然如此,快上车快上车,你来带路。」 陌生人——术者,将京介拉上脚踏车载货架後,就开始猛踩踏板。压著快被风吹定的帽子,京介还是说了一句: 「我父母亲跟我说,要是敢跟不认识的人走,就会狠狠赏我一拳。」 「我不是不认识 的人啊。因为我和你都继承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缘,所以是自己人,自己人!」 术者以开朗的口吻这么说道。 脚踏车按照京介的指引,穿过田地,进入山间道路。行驶在连接急转弯的道路上,术者还发表了「真吓人的上学路程」的埋怨。事实上,这里不是正式的上学路线,这点京介他们这些园童全都知道。只是因为娃娃车的驾驶大叔,基於山里这条险路有「过弯会燃烧斗志」的理由,就任意决定行车路线。 没多久,就看见前方黄色娃娃车的背影。黑色的废气四处排放,娃娃车以超快的速度开上坡道。但因为有时转弯转得不够漂亮,所以种植在车道旁的树干和车体发生摩擦。 「开车技术挺烂的嘛。」 对於术者的碎碎念,京介歪著头思考。驾驶的方向盘操控方式虽然很粗鲁,但他的技术似乎很不赖,随车老师也很认同他。京介也惊讶地想起到今天为止,驾驶应该不曾有过像那样和树木发生摩擦的情形。 「你抓紧罗!」 术者说完,脚踏车就偏离车道,进入没有铺上柏油的小路上行驶。他似乎是打算穿越树林,先行绕到娃娃车前面。 山间道路进人下坡路段,娃娃车的速度更为提升,也越来越危险地在道路上蛇行。车道的左侧没有护栏,前端是悬崖峭壁的险降坡。驾驶总是刻意让车体接近这道断崖,而且明明没人拜托,他却为园童提供几近坠落的惊悚体验。 而今天也像平常一样,娃娃车往悬崖方向大幅度地倾斜。车内响起的园童尖叫,也传进京介耳中。但和平常不一样的足,伴随著尖叫声,娃娃车消失在悬崖的另一侧。 「掉下去了。」 「嗯,是啊。」 京介才刚说完,术者就拿出绑在背後的木杖——玲洗树树枝。然後将脚踏车贴近悬崖边,在紧压煞车的同时,挥动玲洗树树枝。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由地至天一间,使重力自在化。停止落下!」 从悬崖的正下方吹起强劲的风势,金色的光芒随之舞动。 从载货架探出身体,京介将视线锁定在下方。他看见被光芒包围的娃娃车浮在空中的模样。 「浮起来了。」 「嗯,是我念咒语让它浮起来的。很厉害吧,这就是光流脉使者的力量喔。」 「哦。」 「你只要再过个十年,也可以运用自如的。」 术者带著仿佛称赞般的神情这么回答。玲洗树树枝,和刚刚术者口中念出的什么奇怪语句,就是根据这些而产生的效果吧。听到京介只是「嗯」的一声,术者的表情有些黯淡。 「你不觉得惊讶吗?」 「这又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是这样吗?」 「我妹妹只因为『想让我吓一跳』这个理由,就在爬上楼梯後,从上面把衣橱丢下来。」 「……你该不会是在问题家庭里成长的小孩吧?」 术者的眉宇间划下了纹路,说道: 「在我的朋友之中,也有人是从事这方面的谘商员,需要介绍给你吗?一个人为暴力担恼是不好的喔。」 「我没有在烦恼。只是觉得很累。」 「是吗……」 术者从脚踏车上下来,放下脚架说道: 「不过,真正感到痛苦的时候,内心是会发出哀号的。人类的恐惧会形成闭塞。要是变成那样,我会察觉到而前来帮助你。」 术者选择容易行走的道路,走下悬崖。京介接著他的话头问道: 「刚刚你也说过,所谓的闭塞是什么?」 「啊,你只要想作是不好的东西就行了。」 术者面对浮在半空中的娃娃车,微微地上下移动玲洗树树枝。娃娃车就慢慢地降落到地面。 「那辆娃娃车也有闭塞。存在於那里的,是类似人类恶意的东西。」 「因为有闭塞,所以你才会来帮我?」 「正是如此。」 「如果没有闭塞,你就不会来救我了?」 「没错啊,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是像圣诞老人那样吗?京介陷入思考。看来似乎不可能一年到头都提供这种服务。 术者一走下悬崖,就朝娃娃车的方向走去。从娃娃车里面完全没有发出人的声音。 「啊——是京介。你怎么了?」 有一扇娃娃车的窗户打开,露出一张小女孩的脸庞。将头发绑成两条的那个女孩,是他的妹妹丰花。明明前後座位的幼稚园儿童全都精疲力竭地坐著,但只有丰花像是玩遍所有玩具後那样,眼睛闪耀出炫目的光芒。京介抬头看著窗户反问道: 「我才要问你,你是怎么了?」 「娃娃车突然变得怪怪的,驾驶哇哇大叫,所有人都头晕目眩,还挺好玩的。不过我已经玩腻了。」 只说出这些话後,丰花就从窗户纵身一跳。京介被丰花当成缓冲垫仆倒在地。和丰花在一起,从出世已经过了五年之久,京介心想我才觉得厌烦呢。 「好像是煞车彼人动了手脚啊。」 在京介和丰花滚成一团的期间,术者似乎跳进娃娃车里,自行进行过调查。他用玲洗树树枝敲打自己的肩膀,伤脑筋似地喃喃说道: 「伪装是意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在这种情况下,得去搜捕犯人才行……」 「啊——你是术者吧?」 丰花用手指著玲洗树树枝这么大声呼喊著,还当场快乐地又蹦又跳好几次。 「真好啊,当上术者之後就可以领钱,可以买一大堆零食吧?爸爸有这么说过喔。因此,我想早一点成为术者。」 「是吗?简单易懂的理由感觉还挺不错的。既然如此,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先看看我的工作内容,应该会对未来有帮助吧。」 听到术者的询问,丰花用几乎可以在山中产生回音般的宏亮声音回答,然後就神采奕奕地爬上悬崖。京介心想万一术者来不及,使娃娃车撞击地面,应该也只有丰花绝对会平安无事吧? 「你也一起去吧。你将来也想成为术者吧?」 被术者强拉著手臂的京介摇了摇头。 「我要回去了。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个孩子就是刚刚所说的暴力妹妹啊。」 指著像小猴子那样攀登悬崖的丰花,术者说道: 「她说想快点成为术者喔。要是那孩子变成术者,所丢出来的东西可不只是衣橱而已。你连防御法术都没有是不行的。」 「就算不会用法术也没关系。」 「你呀,如果浪费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是会遭天谴喔。」 图 术者抱起京介,自顾自地迈开步伐。 会遭天谴。要是故意打架打输,应该也会遭天谴吧,京介感到有些在意。 当脚踏车承载著三个人返回幼稚园时,术者宣告「因为发现幼稚园儿童大量屠杀未遂的嫌犯,所以接下来要开始搜证」。接近日落时刻,天空开始染成枣红色,晚风吹起,使校园枯黄的树木发出寂寞的声音。 虽然丰花精神饱满地出声应答,但那声音却在无人的幼稚园里空虚地回荡。这么说来,京介想起老师曾吵著说今天有饮酒大会的事。每个教室的灯光部熄灭,办公室里也空无一人,就算可以进行搜证,但好像也没有人留下来。 「哎呀,总会行办法的。」 术者轻松地说完,就步行往校园後面移动。那里有问饲养小屋,养了一只兔子。因为这是情操教育的一环,所以决定以轮值制让幼稚园学童喂饲料及打扫。兔子在小屋的角落懒散地蜷成一团 ,但一听到术者及京介的脚步声,就立刻朝铁丝网的门边靠近。 「这只兔子是多久以前来到幼稚园的?」 听到术者的询问,在小屋周围来回奔跑的丰花,用宏亮的声音回答「很久以前」,还连没问到的事情一并说出来: 「可是当我们为了不让它感到寂寞而帮它增加同伴时,它就欺负对方并把对方赶走,连负责喂饲料的人也会被追著跑。偶尔它也会自己跑出去,碰到那种时候,就得带著网子在幼稚园里进行大搜捕。它可是幼稚园的山大王喔。」 「那么它连内部的事情,也多少知道一些吧。因为动物还满常看见各种事情啊。」 术者在铁丝网前,伸出了玲洗树树枝。兔子发出带有抗议的叫声,在饲养小屋里跑来跑去。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对象一名,於一刻间,将所发之声变换人语!」 小屋里面充满浓厚的金色光芒。丰花发出「是法术」叫声的贴近铁丝网。但却被不断使出头鎚的兔子撞飞,滚落到後方。 「这样很刺眼耶,大笨蛋!」 因为兔子是咧著门牙,用人类的话这么说,所以使京介眉头深锁。正如丰花所说的,这只兔子非常凶暴,京介也在负责喂饲料时好几次差点被它咬到。虽然它的动作和眼神都很恐怖,但即使如此,至今为止都不曾被它用人类语言加以威胁。 「喔,今天也是一副阴沉的表情啊,鸽子班的小鬼。你还没回家?」 一看到京介的脸,兔子哼出的鼻息让胡须产生晃动。 「一看见你那郁闷的表情,就觉得当只兔子真是太好了。人类真是很痛苦啊。」 「…………」 「不过呢,我今天也看见你在那个游戏室後面打架的情形,你的拳头挺厉害的嘛!你就用那对拳头挣扎地活在这个时代吧,不过对你来说应该是太勉强了。哈哈哈哈哈!」 兔子快乐地在小屋里面跳来跳去。丰花大喊著「兔宝宝说话了」,同样兴奋地当场雀跃不已。 「这也是法术吗?」 听到感觉前途堪忧的京介询问,术者用力点点头。 「没错啊。不过,在我们耳里可以听见的人话,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那真是太好了。」 「你呀,我难得豁出去施展会受小孩子欢迎的高级法术,你就稍微高兴一点嘛……」 嘴里不知道在碎碎念些什么,术者蹲坐在小屋前面。 「兔子先生,能不能请问你一些事情?」 「你是谁啊,校外人士?别随便跑进我的幼稚园,我咬死你喔!」 兔子用前脚碰撞铁丝网发出怒吼。虽然这是一直都在思考的事,但饲养这只兔子,对园童而言应该不会萌生爱护动物的心理吧?京介重新获得了确信。 「这後面已经变成停车场了吧?」 术者完全无惧於兔子的恐吓,继续提出疑问: 「我想幼稚园接送的娃娃车,平常都会停在那里吧。今天你在娃娃车的附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家伙?」 「就算有看到,我也不会平白告诉你啦。」 兔子将身体躺下,用嚣张的口气说话。 「有事要拜托兔子,就得拿出相当的代价啊。就是食物、食物啦!去拿比平常还要丰盛的食物过来!」 在打扫饲养小屋时,这只兔子总是像这样横躺著,还会故意阻挠打扫工作。京介终于明白,那个姿势想表达的就是这种事。虽说明白,但却没有感到特别高兴。 当术者为了寻找食物而伤脑筋时,丰花紧抓著铁丝网。 「兔宝宝,拜托你!有个打算攻击幼稚园所有人的坏蛋,所以我们要设法去救他们,你帮帮我们嘛!」 「谁管你呀,笨蛋!园童变成怎样,又不是我该知道的事。」 「可是要是大家不在,幼稚园倒闭的话,你也会很惨喔!」 丰花对著兔子不甘示弱地露出门牙说道: 「虽然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但因为你是超过五公斤的巨型花明兔种,所以非常适合拿来当成肉用兔喔。要是幼稚园倒闭,我就把这件事故播给所有人知道!」 兔子吓得说不出话来,术者则拍手大喊「太厉害了」。 「……我知道啦。我说就是了,我还真是赢不过你啊。」 圆圆的尾巴无趣地摆动,兔子像是要吐掉东西般说道: 「金天中午在娃娃车附近,大谷感觉有点偷偷摸摸的。至於他在做些什么,我就没看见了。那家伙很奇怪喔。连今天的饮酒大会也没参加,好像还独自留下来。」它所说的大谷,是一名男幼敦老师。他是一个身材高大爽朗的青年,很受到学童监护人的欢迎。但是,大谷和娃娃车驾驶相互争夺一名女性幼软老师的事,在园童之间是很有名的。也就是说,大谷计画的并不是大量屠杀园童,似乎是对情敌的厌恶。 「三角关系的纠葛,真是老梗啊。」 术者以垂肩的动作大大叹了口气。 「唉,闭塞生成的原因,大概全都是无可奈何的事啊。我要去见见那位叫大谷老师的人,你们就待在这里吧。」 「咦——我也要去!我要学习术者的工作。」 「那种肮脏大人的自白,幼稚园儿童最好不要听喔。」 如此说完,术者就朝教室区的方向快步离去。丰花无趣地踢著小石头。 因为协助术者的工作似乎已经结束,所以京介想著应该可以回家了,於是站了起来。但当他这么做时,丰花却用恐怖的眼神瞪著他。 「你不可以回去!我们最後要以协助工作的理由,向那个人要点心!」 「我又不想要。」 「就算京介你不要,但我要啊。」 丰花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乾枯长树枝,用前端敲打京介的头。虽然她或许是楚模仿玲洗树树枝,但却让人感到非常闲扰。 「虽然你的拳头很厉害,但是厚脸皮和运气却很弱喔。」 当他抱起膝盖叹气时,兔子从铁丝网的另一边和他交谈。兔子扭动鼻子,坏心肠地眯著眼说道: 「在我看来,你到死之前都会不好过啦。被你妹妹呼来唤去的,哈哈哈哈哈!」 京介看著从那个位置可见的游戏室後面。兔子说过它有看到今天打架的情形,但京介应该已经打倒的健太等人,却早已看不见人影。 「健太他们是自己回去的吗?」 听到京介不自觉的询问,兔子仍旧横躺著回答: 「虽然他们想同去,但在你们来这之前没多久,园长就追著他们到处跑。还用捕兽网喔。」 「用捕兽网?」 当京介提出反问时,从头顶上落下一个大型的网子。似乎也能当作拖网的那样东西,是当兔子从饲养小屋逃走之际所使用的网子——也就是捕兽网。 虽然京介反射性地避开网子,但来不及逃走的丰花却全身被网住,发出尖锐的叫声。 因为鼓膜疼痛而捣住耳朵,京介将脸转向网子落下的方向。在饲养小屋的上方,出现一个像是园长的身影。 「园长……」 京介为了慎重起见而呼唤名字,是因为对方到底是不是本人,他现在还没有自信。园长原本是矮小的体格,但在饲养小屋上的人影,却呈现出将园长的身体膨胀十几倍的体型。而京介所呼唤的园长大喊一声「我要屠杀」,小屋的屋顶就吱吱作响,兔子也出乎意外地发出懦弱的哀号。 「兔宝宝真是大笨蛋!明明正上方有那样的家伙,为什么你都没发现?」 在铁丝网里听到丰花的埋怨,兔子横眉竖眼地回以怒吼: 「你说谁是笨蛋?我只不过是只兔子。别把我卷进不正常的事件里!」 只说完这些话,兔子大概是要逃避现实,开始专心地啃食饲料箱里残留的蔬菜。 园长从小屋上方纵身跳下。因为体型巨大的关系,才刚接触到地面,就产生剧烈的震动及烟尘。伸出膨胀为乎常十几倍的手臂,园长一把抓住丰花的身体。对著像铜墙铁壁般延展的园长背部,京介试著挥出拳头。但只见拳头陷入肉中,好像没有任何效果。 巨大的园长张开嘴巴,轻易地将丰花整个吞下去。在那一瞬间,园长身体变得更大上一圈了。 一根手指就有自己身体般大小的手掌攻击过来,在下钧—发之际京介逃开了。则引叫京介被抓住的饲养小屋,却像黏土工艺品般脆弱地粉碎。兔子从铁丝网上敞开的破洞跳出来,对站著不动的京介说道: 「喂,鸽子班的,不快点逃的话,你也会被吃掉喔!」 「可是,丰花她…」 「就算你想做什么,以你的力量大概也是没办法啦。我们去叫刚刚那个校外人士来吧!」 兔子当场跃起,紧抓住京介的手臂。看来它是打算要京介抱著它一起定,但不愧是体重超过五公斤的兔子,真的非常沈重。 京介朝著教室区跑去。紧邻在正後方,巨大的园长边喊著「我要屠杀」边追上来。於是,京介摔进教室门敞开的教室里。 「那是恶性中型精灵现象。真稀奇啊!」 在教室里的术者,一看见紧接著京介破坏墙壁入侵的巨大园长,就用可以感觉出游刃有余的门气说出这番话。教室里面还有男幼软老师大谷,他不断喃喃说出「我不敢了」,但一看到巨大的园长就当场晕倒。 「我妹妹被吃掉了。」 听到京介所说的话,术者回答「我想也是」。 「这是会对人类做坏事的中型精灵。」 「精灵?」 「在这世上存在著这样的东西。虽然它很擅长模仿受影响的人类身影或口头禅,但论能力就仅止於此。它也会吞噬人类,但因为没有消化酵素,所以不会有事啦。」 「嗯……」 「这些都无关紧要啦,如果你是因为妹妹被吃掉,应该表现得更著急一点吧。总觉得你很缺乏紧张感耶。」 对京介来说,他很想表现出和现在相称的焦躁不安,但因为难以对他人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总觉得很空虚。 「那种现象只要用更高等的力量攻击,马上就会消灭了。」 术者将玲洗树树枝对准巨大的园长,说出这番话。而巨大的园长正将大谷从头整个吞下去。 「如果成功消灭,被吞下去的人也会平安无事。啊,这种事不用特别记住也没关系啦。因为恶性中型精灵是即将灭绝的物种,等你们成为术者,应该已经不存在了吧?所以也不会出现在考试里罗。」 「别再发牢骚了,快点动手解决吧!不然我就让你死在这里!」 听到兔子所说的话,术者的眉毛和玲洗树树枝同时垂下来。 「人语化的时间设定要是再短一点就好了……」 巨大的园长展开行动。术者慌慌张张地重新面对他,念出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自亥位向辰位增加风压,对一问前方对象轻度粉碎後,沉於午位!」 卷成漩涡状的空气团,朝巨大的园长飞去。就在气团快要撞上头部前,园长压低身体闪躲,教室天花板因而整个碎裂。园长连同头部一起仲长脖子,一口吞噬掉术者。只有掉落的玲洗树树枝留在地上,术者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园长口中。 「哇啊,该怎么办啊,鸽子班的?这样不妙吧,鸽子班的!」 惊慌失措的兔子用前脚猛力槌打京介的下巴。 「我不要啦,我不要被园长吃掉啦!」 「可是,你好像非常适合拿来当肉吃。」 「这—点关系都没有吧。你快想办法啦!现在能打倒那家伙的就只行你啦!」 就算听到这样的话,但唯一受到兔子称赞的拳头也发挥不了作用。被巨大园长的巨大眼睛注视,京介不禁往後退。他的脚後跟踢到玲洗树树枝,发出悲惨的声音。 「我要屠杀!」 随著叫声,巨大园长飞扑过来。 有迷惑时别呆站著,要孤注一掷——他想起身为打架师傅的父亲说过的话。京介捡起玲洗树树枝,将抱在手中的兔子丢到走廊上。兔子骂道:「你这家伙,在毕业之前我一定会咬死你」,在地上滚动离去。而且他的赌注成功了,巨大园长的门光转向兔子的方向。 京介将比自己身高还要高的木杖拿了起来。刚刚术者所念的咒语,他拚命地回想并说出来。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但却产生出和术者相同的空气团,朝巨大国长进行攻击。 望著被消灭的园长身影,京介心中开始想著「幸好押对了宝」这种像是幼稚园儿童会思考的事。 就算继承光流脉使者的血统,但没接受训练就能发动法术,据说这种情形通常是不可能发生的。 「也就是说,你所傲的事单纯只是歪打正著。」 术者用法术修理遭到破坏的教室和饲养小屋并说道。太阳已经完全西下,幼稚园的校园会被黑暗所包覆,但照明术却照亮京介的脚边。 「虽然你救了我一命,我不该教训些什么,但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像样的术者,就得好好接受研习才行哦。毕竟侥幸是成不了大事。」 「我知道。」 京介点头表示同意。他心想,修复物品的法术好像满方便的。因为当丰花从自家楼梯上抛下衣橱时,修理就成了京介的工作。卯果不需要工具,这份工作就会变得满轻松的。 恶性中型精灵消灭了,被吞噬的人们也全都平安无事地回来。大概是觉得相当可怕的关系,跌坐在校因里的健太集团、丰花和大谷全都边哭边叫。看著那副阴郁的光景,术者长叹了一口气。 「留下奇怪的阴影,真是可怜……我该消除记忆吗?」 「这种事做得到吗?」 听到京介的询问,术者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话是这么说,但我也只能消除几十分钟以内的记忆。因为我很不擅长记忆消除的法术啊。」 「嗯。」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完全消除,但要是经过几十年,因为某种契机而不经意想起来,就只能说声抱歉了。如果到时你来找我,我会再帮你消除。」 术者要包括京介在内的相关人员排在一起,像举起指挥棒般地高举法杖。虽然咒语就要说出口了,但和京介四目相对时,术者还是开口说道。 「要是等你长大以後,还能一起共事就好了。唉,虽然你不会留下今天的记忆,而我也会马上忘了这件事啦。」 「即使没有消除记忆,也会忘掉吗?」 「因为在人类的脑袋里,有种叫遗忘的功能啊。」 术者面对京介的问题,露出了微笑。 「所以,就算未来有痛苦或悲伤的事,希望你也别认输喔。」 「……希望啦。」 在修理完毕的饲养小屋里,兔子哼出大大的鼻息。 「……有啊。的确在幼稚园的时候发生过那种事。」 丰花在地上抱著幼稚园的毕业纪念册喃喃说道。而在京介脑海中,消失将近十年的记忆,也清晰地苏醒过来。 「而且,正如那位矫正术者所说的,还真是不经意地回想起来啊。哇啊啊啊!园长肚子中间的颜色是粉红色的耶!」 抱住绑著三角头巾的脑袋,丰花发出呻吟。京介也想起会说人 话的兔子嚣张的视线。在幼稚园毕业典礼那天被乱咬的理由,也终於真相大白了。 「……不过呢,」 丰花突然从头上松开双手,皱起了眉头。 「那个术者的长相,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总觉得很不甘心耶。当时我还以为是个极度童心未泯的人,没想到竟然只会施展这种半吊子的记忆消除。他一定是没什么了不起的术者。现在肯定是还没出人头地。」 「谁知道。」 京介发表暧昧的回应,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是为了不要留下阴影,但他感觉这是个会让人感到疲倦的记忆。 「啊,不过我从幼稚园开始就决定要当术者,所以一直努力不懈喔。」 紧紧抱住相簿,丰花对著天花板露出做梦般的眼神。 「从明天开始的研习,要比以往更努力喔。然後一定要成为出色的术者!姆如果不这么做,就对小时候的自己太失礼了。」 从房间外面传来妈妈的怒吼声。丰花似乎是想起打扫的事,慌慌张张地站起讨外围裙裙摆的丰花,像是理所当然地对京介下达「来帮忙」的命令。 据说就算没用记忆消除的法术,自然而然忘掉这种艰苦的日子是总会来临。虽然感到相当疑惑,但还是先抱持虚幻的期待吧。京介赶紧站起身。 兔子的喃喃自语 我的名字叫兔子。是只容易照顾又可爱的玩赏动物。 我的住处是虹原向口葵幼稚园。饲养小屋的屋龄是十多年,但日照有些不足。虽然这是一个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受到幼稚园儿童尖叫噪音折磨的环境,但我却连这种程度的不满都说不出口。毕竞我是只兔子,是拥有温和脾气充满魅力的哺乳类动物。 我目送只和饲养小屋同样年岁的毕业典礼。虽然不论哪个都是麻烦的小鬼,但我最记得的幼稚园儿童,就是大约十年前那对双胞胎。 那两人现在也已经是国中生了吧?我很担心他们有没有正常成长。虽然他们应该是不会正常长大啦。 话说回来,已经十年了?我也算有相当岁数了。就连攻击幼柜圃儿童,最近也觉得有点累了。但我是只兔子,是不可能不去咬人类的。 是该偶尔听点音乐,养精蓄锐一下吗?我记得从教职员那里抢来的收音机,应该定放在这附近啊。 ……喔,我听到超级偶像的畅销歌曲了…… 第五章 在杀人游戏中明星诞生!? 第五章在杀人游戏中明星诞生!? 仔细想想,从出生以来到今天为止的十五年间,自己好像都不曾用鼻子哼过歌。刚从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课的教室走出来,一条京介突然想起这种事。 在京介身旁的双胞胎妹妹丰花哼著歌,轻跳著在走廊上前进。虽然哼歌也满吵的,但丰花甩动的书包及玲洗树树枝,每走一步就打到墙壁,更是吵得无人可及。丰花无法静下来乖乖行走,似乎定生来就有的毛病,不过她心情特别好是有原因的。这是因为今天研习课程的教官临时有事,所以突然停课的关系。 「啊,太好了!山田教官的『光流脉历史』课程,真是无聊到令人想打瞌睡,我对那个最没辄了。」 丰花轻快地甩动裙摆,说出这番话。因为京介不管听什么人的课都一定会打瞌睡,所以也随便点头附和。 「我也有同感喔。」 走在京介兄妹背後刚步入老年的男子,突然插嘴说话: 「在山田教官的课程中,无法感受到他对自己研究对象的爱情及热情。打从一开始,山田教官自己就经常半睡半醒地在讲课。他没资格当教官。」 头发、胡子及西装全是一片纯白的绅士风男子,叫做宇津木。虽然不久之前还是专攻术药学的教官,但自从某事件之後就被剥夺教官资格,现在是以研习生身份重新来过。停止轻跳脚步的丰花回头看著宇津木,说道「你应该没立场说这种话吧」,并在鼻头上皱起皱纹。 「可是,突然停课还真是稀奇啊。」 重新把头转回前方的丰花,歪著头陷入思考。 「山田教官是怎么了?」 「该不会是突然觉得对讲课厌烦了吧?」 京介混杂著呵欠做出回答。丰花微微地摇头又点头,抬头看著从走廊窗户看到的晴空万里。 「说得也是啊,像这么好的天气,的确不是待在教室里用功读书的时候。喂,京介,难得有空闲时间,我们也一起去什么地方玩玩吧? 丰花拉住京介的手臂,又再度开始刚刚的哼歌及轻跳。京介虽然想回家睡觉,但他多少料想得到如果说出这种话,丰花就会说「敢违抗的话,我就让你一辈子醒不来」,并痛扁他一顿。(某s:妹管严?) 在走廊的前方,不知是哪问房间的房门被用力打开。在杀气腾腾的声音下,京介和丰花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研习课的几名职员,踩著慌张的脚步飞奔而去。职员运送躺著病患的担架,大声喊著「振作点」之类的话。在担架上带著惨绿的表情,口吐著类似泡沫之物的,正是山田教官。 「唔,几乎完全正确!」 从西装口袋取出怀表的宇津木,用单手抚摸著胡须喃喃说道: 「服药之後,五分钟产生晕眩,七分钟昏倒。最新术药『意识早退·绿茶口味』。还挺有效的嘛。」 「……又是你搞的鬼啊……」 丰花远离宇津木一步的距离,皱起了眉头。 宇津木被剥夺教官资格的理由,是因为利用擅长的术药,让周遭人士及研习生的生命频繁暴露在危险中。但是,无论有没有资格,对他的行动似乎都完全没有变化。 「你对山田教官有什么怨恨?」 「没什么怨恨啊。」 宇津木用谨慎的手势将怀表收起来,回答道: 「因为怀恨他人而使用术药,是卑鄙的犯罪者才会做的行为。我是为了自己而使用术药,所以只是单纯喜欢术药的人。」 无视於被吓得日瞪口呆的丰花,宇津木若无其事般地朝京介点头示意。 「既然顺利停课,那我就先走一步了。因为下午三点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看来宇津木正如自己所宣称的那样,是因为私人的目的而让山田教官晕倒的。京介心想,是不是连这家伙的研习生身份也一起剥夺会比较安全? 丰花抓住正要走开的宇津木手臂,横眉竖眼地说: 「我不会让你走的!今天我一定要把你的恶行公开。藉此从研习课那里获得因为一条同学的功劳,所以就特别给子学分的赞美。」 「真是抱歉,mlssl条。我可是很忙的。」 悠哉地回头看著丰花的宇津木,平静地说著: 「因为我得到从下午三点开始,星屑李子有新歌宣传录影带拍摄的情报,所以我非去看看不可。」 「星屑李子?真的吗?」 以高亢的声音反问的丰花,眼里闪耀著光辉。 「李子——她要来哪里啊?我也想去,我也想看她!」 避开丰花飞溅过来的口水,京介提出询问: 「是你的朋友吗?」 「mr·一条,你不认识星层李子吗?」 宇津木意外地张大双眼。 「虹原市出身的十七岁,正统的清纯派。是现在最令人期待的超级偶像喔。」 「不知道……」 「真令人不敢相信!现在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星屑李子。明明都红到整个星期电视上没有她出场的日子,连一天都没有的地步。」 丰花轻拍著遗憾嗟叹的宇津木肩头。 「这是没办法的事啦。因为京介他对艺人完全没有兴趣嘛。」 「不过,miss一条,她可是星屑李子喔。是从出道曲到新曲连续十二首,才刚上榜就排行第一的纪录保持歌姬喔!」 「京介对唱歌也没兴趣。幼稚园的时候,就算大家都在练唱,但只有京介一个人在睡觉打呼,所以常被老师臭骂一顿。」 「可是,miss一条,那是星屑李子耶。是年底发售的月历二十分钟就全部卖完的美少女耶!」 「京介对这种事情也没行兴趣。那家伙房间里挂的月历,是附近米店送的只有数字的月历,而且还是去年的。哎呀,这些都无所谓,宇津木前教官……」 丰花面朝字津木,露出带有某种含意的笑容。 「看来你也是十分忠实的星屑李子粉丝,是吗?」 「miss一条,你也是。」 在白色的胡须底下,宇津木的唇形绽放出笑意。 「从刚刚开始miss一条你所哼的歌曲,是星屑李子第一张专辑的第五首歌吧。那是她第一次挑战柔和的曲风。但大部分的忠实粉丝都说最想选那首歌来唱。」 「哎呀,讨厌啦,明明是前任教官,却好像和你还满有话聊的。看来我们能当朋友 「的确是这样啊,missl条。那么,我们就一起去参观摄影吧。」 丰花和宇津木手牵著手,大声唱著某一首歌,在走廊上迈开步伐。目送著丰花他们的背影,京介叹口气想著,总算是恢复安静了。他思索著最近自己内心对日期及星期的感觉,和世上的一般人似乎有所差距,那是不是因为从去年开始就没有换月历的关系? 唉,只是对时间的感觉有差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吧,反正自己也不是超级偶像。京介这样想著,朝著和丰花他们的反方向迈开脚步时,手臂被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从背後拉住。 回头一看,带著不悦神情的丰花站在那里,将书包及玲洗树树枝塞进京介的手中。 「你干嘛打算一个人先回家啊?你也要来,因为你要负责拿东西。」 丰花以断定的口吻这么说道。 在京介身旁,运送山田教官的担架又被送回来,和他们擦身而过。山田的脸色已经超越铁青近乎黑色。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点不尊重,但京介认为失去意识的山田,至少还比较令人羡慕。 宇津木引导京介兄妹来到的场所,是位在离市区有段距离的一座 森林前。这座生长繁茂的广大森林,被市民称为虹原树海。据说是个几乎未经人工开发,适合当作保育自然林木及野鸟生态观察的地点。 另一方面,这座森林并不适合做为远足或露营等娱乐活动。因为人力尚未介入的关系,所以散步步道等设施都还没开发。为了让树木任其所好地茂盛生长,内部错综复杂,因此,据说还有随便踏入的观光客遇难过。 不管是市内哪一所国中国小,从很早以硷就一直流传「虹原树海有妖怪栖息,它会迷惑人类并加以杀害」这种毫无根据的谣传。是管理公司或是什么单位,为了不让小孩接近而散布空穴来风的谣言吧?京介抬头看著眼前的森林,陷入了思考。 在这样的森林人口,聚集将近一百个人。虽然有男也有女,年龄以各不相同,但所有人郡面对森林呼喊星屑李子的名字。在最前方有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卫,看起来像是在注意不要让人墙再继续往前进。而在他们的前面,好像真的正在进行录彩带的拍摄。 「讨厌,完全看不到!李子——你到底在哪里呀?李子——」 跟在人群最尾端的丰花,好几次又叫又跳的。但在丰花前面及更前面的人,也都同样伸长著脖子跳来眺去,所以丰花的行动好像没达到什么效果。 停止跳跃的丰花突然撞倒京介的身体。因为力道相当强劲,所以京介当场倒下,双膝跪坐在地上。虽然京介想埋怨几句,但早在之前,丰花就已经爬到京介的背上。 「你想做什么?」 「我要跨在你的肩上。」 丰花带著没有一丝客气的表情这么命令著。但当京介回答说「我不要」时,五次飞踢就朝著他的後脑勺飞去。 整整几分钟的时间,京介就成了丰花的垫脚石。结束前方观测的丰花,往地面轻盈地跳下并说道: 「还是看不到啊。好像是在森林里面录影的样子。喂,宇津木前教官,行没有什么可以穿透树木看见内部的法术?」 「应该是有啦,不过那是行不通的。」 抬头遥望天空的宇津木,慢条斯理地回答: 「超级偶像出现在电视上。我们付出电费,透过映像管欣赏超级偶像。超级偶像举办演唱会,我们付出门票钱,看到她活灵活现的模样。所谓的超级偶像,我认为就是依循这样的手续加以串连的人。所以碰到看不见的情况,就应该放弃当作无法看见。」 「嗯,你也会说出带有一般人风格的发言嘛。如果能一直这样,世界就天下太平了。」 丰花感佩地说出这番话。京介拍去沾染在上半身的丰花足印,在嘴里喃喃说著:只要有你在的一天,和平真的会到来吗? 背後响趄吵杂的脚步声。几名带著萤光色头巾、身穿日式短褂的男人跑过来。男子和京介目光相对,就鼻息紊乱地朝他发问: 「星屑李子的拍摄现场就是这里吧?」 男子的头巾上写著「so」几个大字。在京介目瞪口呆时,男子和其他同伴横著排成一列,对森林异口同声地叫了好几次「loyelove李子——」。 就在此时,人群的前方发出骚动。丰花大喊「李子出来了吗?」,又打算爬上京介的身体。而且在他抵抗的时候,连身材高大的宇津木也攀上京介的身躯。背後的头巾集团再度开始合唱,乌鸦则在森林上空呀呀地叫个不停。京介打从心匠认为就算遇难也没关系,他想逃进森林里。 用双手拨开人墙的,是戴著墨镜的中年男子,穿著工作服年约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和戴眼镜的年轻女子等三人。虽然京介不认得星屑李子的长相,但在这三人之中有没有她本人,从周遭的反应就可以一目了然。面对觉得怀疑而恢复一片寂静的人群,戴墨镜的男人转过头来。 「喔,你们……」 墨镜男在头巾集团的面前停下脚步。头巾集团一起摆出待命的姿态。 「服装统一感觉满不错的。因为动作也是一致的,所以好像不会妨碍到主角。」 穿著工作服的男子也点头表示同意。戴眼镜的女子则默不作声。 面对带著讶异的表情、肩并肩的头巾集团,墨镜男说道: 「星屑李子的录影带拍摄工作,急需临时演员,你们几个要不要试试看?」 看来他们似乎是摄影的工作人员。从周遭响起混杂羡慕及嫉妒的声音。当头巾集团同声回答「我们要」时,丰花也喊了一百次左右「好好喔」,并猛踩京介的脚。 「真令人羡慕啊。」 在京介身旁的宇津木,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现在在这里,应该把被选中的他们当作星屑李子的粉丝代表,愉快地送他们出去。各位,为了李子请好好加油!」 听到宇津木的话,头巾集团异口同声地回答「我们会为了李于赌上性命」。 「不过,各位从刚刚开始就不停呐喊,喉咙不会累吗?不介意的话请吃这个喉糖。」 宇津木从西装口袋拿出装在袋子里的糖果,交到头巾集团的手中。 带子上写著小小的「味觉痛苦·糖果类,低糖」字样。察觉到这点的京介思考著该不该阻止,但就在这段期间,头巾集团将喉糖吞进嘴里。然後,整整五秒钟後,所有人都往後倒下,趋近的工作人员,将头巾集团搬往不知名的地方。而说「请让我代替他们」的宇津木则被警卫逮捕,强行拖到某处。 虽然墨镜男有一段时间处於茫然状态,但没多久就恢复神智地轻咳几声,接著再次环顾人群。 突然,他的视线在京介的面前停下。男子交相看著京介和丰花说道: 「喔,你们两个,脸长得一模一样感觉挺不错的。很有趣,是兄妹吗?」 「真的耶,好有趣喔。」 工作服男子也比对著京介兄妹的长相,点头表示同意。 「虽然很有趣,但却是非常平民化的长相。如果是这样,李子行动起来应该也不会感到不协调吧。」 「临时演员吗?我要做,绝对要做!」 在被询问之前,丰花就用宏亮的声音回答,周遭又产生嫉妒感的骚动。京介嘴里说著「我不要」的回应,却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 墨镜男是星屑李子所属的经纪公司社长。穿工作服的男人是这次录影带的拍摄导演旷与戴眼镜的年轻女子则是担任星屑车子的经纪人。 京介和丰花被他们带领著进入森林里。虽然京介直到最後都声称自己不想做,但无论是社长还是导演都只说「时间宝贵」,完全不肯听他说。丰花则蹦蹦跳跳地说「可以获得演出费,我也会上电视,或许趁此机会我还能以偶像身分出道」,却被树根绊到而跌了一跤。 在树林里走了几分钟,抵达一个聚集一大群人的地方。被好几道摄影用的灯光照射,只有现场呈现出像盛夏中午般的明亮。虽然京介搞不太清楚那是山毛桦还是松树,但总之可以看见一名少女,在一棵大树底下坐著。 视线自然而然受到吸引,是因为她身上服装的关系。那套服装有像芭蕾舞女演员才会穿的蓬蓬裙。布料是黄色和粉红色交错的花样,头上戴著同样花色的巨大缎带。在裸露的背上,还背著似乎是用玻璃纸做成的半透明翅膀。 一看到有著鲜明栗色头发的少女,丰花就大喊「李子——」冲了出去。那名少女就是星屑李子。虽说是在摄影而被迫穿成那身奇怪的模样,但超级偶像真是辛苦啊,当京介这么想时,定在一旁的经纪人头一次开口说话。 「拜托你,请你救救李子!」 京介拾起头时,正好是经纪人快步离去的时候。她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灰暗,京介不由得有点在意。被摄影指导催促,京介走到星屑李子跟前 。在灯光所释放的亮光及热气中,星屑李子在折叠式铁管椅上并拢双膝。面对在椅子周围来回跳个不停的丰花,李子浮现出有点困惑的表情,但一看到京介的脸庞,眼睛立刻闪耀出光芒。 「哇啊,你跟这个女孩长得一模一样。太厉害了,就像神社里的石犬一样。」 李子以柔和的女高音这么说完,不知在高兴些什么,一个人热烈地鼓掌。大概是因为工作忙得不可开交,神经协调不佳的关系,才会连无关紧要的事都感到有趣?京介想著当超级偶像果然很辛苦,并将摔倒在脚边的丰花拉起来。 「李子,虽然是临时决定的,但这两个人是临时演员……」 就在拍摄导演向李子说明的时候。 可以听见头顶上传来险恶的声音,京介将视线向上移动。迎接新绿的树叶随著骚动摇动,有好几个细长的影子冲了出来。影子掠过李子的头部,朝树干射进去。如果京介的视力没有问题,那是一枝箭。 「那是什么?, 丰花压低声音,对著正前方大声嚷嚷。彷佛那声音就是暗号般,从树梢之间接二连三地射出飞箭。 灯具被射穿,在发生小爆炸声的同时灯光也熄灭了。摄影的工作人员发出尖叫,在树林里面到处乱窜。拉住混在里面又叫又跳的丰花手臂,京介想暂时躲到树干的阴影避难。但因为李子就在附近吓得抱头蹲坐下来,所以也顺便拉著她一起逃走。 当在树林里面转来转去时,京介等人面前有一名手持斧头的陌生男子挡住了去路。本以为只是路过的樵夫,但事实却不是如此。男子将手中的斧头朝自己这边挥下。在京介的左右两边,丰花和李子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鼓膜受创,造成京介一瞬间无法动弹。 在男子与京介等人之间,跳进一个人影。斧头划过人影。红色的血花随著眼镜一起洒向地面。看见倒卧在地上的年轻女性,李子呼喊一句「渡边姐姐」。 经纪人抬头看著李子,露出痛苦的表情说道: 「快逃,快点!」 对著发出剠耳声音的李子,男子丢出染血的斧头。京介拉扯李子的手臂,当场仆倒避开斧头的攻击。但就连仆倒的地方,飞箭之雨也毫不留情地倾泄。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暂时离开这里应该比较好。於足京介催促呆若木鸡的丰花,拉著李子开始奔逃。 目前所能理解的,只有这些状况并非是因为突然开始进行录影带的拍摄。 当京介察觉到看来似乎是迷路时,已经是跑了将近十分钟後的事。 「……喂,京介。刚刚是不是也有经过这棵树前面?」 上气不接下气的丰花如此一说,京介也停下脚步。 逃到森林的外面应该才是明智之举吧,虽然他打算循原路回去,但不管怎么走,出口都没有出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棵结著绿色果实的大树。因为在根部敞开的洞穴形状很有特色,所以才会发觉从刚刚开始就看到这棵树好几次。京介叹了口气,重新环顾四周。因为不知不觉问太阳已经西下,所以前方的树木和地面的区隔渐渐开始分不清楚。 「休息一下吧,我走得好累啊……」 丰花说完,就当场跌坐下来。但是大概是压烂了香菇还是别的东西吧,她马上又发出呻吟站起来。 「真是的,天色暗暗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啦,京介,施法术啦!」 丰花甩手拍打裙子鼓起脸颊。京介将带在身边的玲洗树树枝插在地上,念起了咒语: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将部分实体化,以吾为中心照亮一问四方。半刻之後,沉於酉位!」 京介脚下的地面开始发出淡淡的光芒。亮光保持一个圆形,照亮以京介为中心数步之远的地面。丰花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树根上。 「明明没有灯泡及电线,竟然发出了亮光……」 李子小声地喃喃自语。京介就在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带著非术者研习生的人。因为集中注意力在逃走上头,所以他完全忘了李子的存在。京介放下玲洗树树枝,微微咋舌。 大概是一直被迫处於紧张状态的关系,李子的声音有气无力,眼神也蒙胧不清。李子在丰花身边坐下,像是要掩饰恐惧般迅速说道: 「话说回来,你们是什么人?都还没有好好介绍一下。虽然导演说你们是临时演员,但只是普通的临演,又不可能拥有这么厉害的技能。」 「我们是……那个…」 丰花以含糊其词的语调加以掩饰。 「类似灯光组工作人员的实习生啦。我们正以成为日本第一的灯光师为目标。也就是说,这里的灯光是最新的打光技术。」 「嘿,你们两个还是国中生吧?这么年轻就这么厉害啊。」 「你不也是这么年轻就是超级偶像?」 李子此时,大概是想起刚刚的惨剧,眉宇问落下阴影。 「刚刚的飞箭及斧头男,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座森林有妖怪栖息的传言,该不会是弄错了吧?」 丰花开玩笑似地做出回答,但李子的表情却更加阴沉。 「……该怎么办,渡边姊和其他的工作人员都没事吧……为什么我会遇到这种事……」 李子垂下颈椎,背上的玻璃纸翅膀发出微弱的声音·不知躲在何处像是猫头鹰的鸟类,阴沉地开始鸣叫,森林里的空气发出低频的震动。 当京介从口袋里取出香菸并点燃它时,丰花站起来,从京介的手中抢下香菸。 「京介,你不可以在李子面前抽菸啦。因为广播上说她对抽菸的人感到很棘手。」 「没关系啦,你们不用费心了。」 李子说完,露出了苦笑。 「那只是为了营造星屑李子的形象,经纪公司方面要我这么说的。其实我直到出道之前,都一直在抽菸。」 「可是,你不是正统的清纯派偶像吗?」 「那也是经纪公司为了迎合大众所塑造的形象。直到出道以前,我一直是名为『虹原淑女联盟』的飙车族成员。」 丰花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在她脚边像是松鼠的小动物则匆忙地跑开。李子抱著白皙的双膝,没发出声音地叹了口气。 「我是被社长捡到,接受过尽可能成为日本第一偶像的课程。不仅戒了菸,还转变成符合偶像的个性,真的是苦不堪言啊。因为在这之前的我,根本没有什么生存目标。就算是在不知不觉加入的飘车族里,也因为速度太慢而常被欺负。因为曾被人说『你的机车是铁屑吗』,所以我的艺名星屑就是源自这里……哎呀,我怎么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这么毫无隐瞒的话啊?」 李子带著自嘲感地红了脸颊,并低下头。 「应该是听到你们两个要以日本第一的灯光师为目标的关系吧,要是这种过去泄漏给媒体知道,那可就惨了。」 「太棒了!我越来越想成为你的忠实粉丝了。」 丰花牵起李子的手,口气蕴含热情地说道: 「就算你原本是飙车族,就算现在的形象是刻意塑造出来的都没关系。对於努力不懈的人我不会去否定。让我们一起成为日本第一……不,倒不如以世界第一为目标吧!为了这个目的,我们首先要一起从这座森林逃出去!」 「谢谢你……灯光师小姐。」 丰花和李子互握对方的手,眼里闪耀著光芒。京介望著她们两人,想著不管是世界第还是宇宙第一部无所谓,快点把香菸还来吧。 此时,在树木旁边生长的杂草,明明没有风却大幅摇晃。 「不要攻击!我不是敌人啦!」 从杂草堆间出现的,是个戴著圆帽及身穿绿衣的男孩。 年纪大约是五岁左右吧,身高大概只到京介的腰际。对於京介反射性伸出的玲洗树树枝,那对看似真诚的黑色眼眸目不转睛地凝视著。 「你们好!我是森林的妖精莫里。」 因为男孩这么打招呼,所以京介不禁皱超眉头。看到京介的反应,男声懈踟焉地指著自己的帽子和衣服说: 「我没有骗人啦!这件衣服全都足用树叶做成的。」 但是,男孩所穿的鞋子上,却光明正大地画著幼稚园儿童喜欢的战队英雄图案。丰花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脸上浮现出完全怀疑的表情。 「哇啊,好可爱!」 不过,只有李子一个人高兴地想接近小男孩身边。 「太厉害了,原来这座森林存在的不足妖怪而是妖精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妖精呢!」 丰花迅速地抓住李子的手,制止她的行动。 「这个孩子很怪异喔。你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可是,他自己说他是妖精呀。」 「李子——如果想成为世界第一,就必须抱持一点警觉心。」 「啊,对不起!因为经纪公司要求我成为不管对什么事,都要天真烂漫地感到快乐的纯洁无暇女孩,所以不知不觉就这样了。」 「我真的是妖精啦!」 小男孩烦躁地发出怒吼,森林里面回荡著回音。 「大哥哥和大姊姊,你们迷路了吧?因为我一直居住在这座森林里,所以知道龄口在哪里喔。我来告诉你们,跟我来!」 男孩翠方面地说完,就用战队英雄的鞋子踩著落叶,朝杂草堆的另一侧开始移动。 「……该怎么办?」 丰花依序看著京介和李子的脸,小声地提出询问: 「那孩子虽然十分可疑……但与其一直呆坐在这里,跟著他走或许会有办法吧。」 李子点点头,压低了音量。 「对呀。万一那个小男孩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们也是三对一啊。只要把他包围起来痛扁一顿,总会有办法的。」 京介心想,她刚刚的发言还真有一点前飙车族的感觉。 京介等人和小男孩相隔几公尺的距离,开始行走。男孩一边不时回头看著这里,一边朝著某个地方笔直前进。 就在此时京介想起某件事,对走在身边的李子说道: 「你的经纪人在前往森林的途中,对我们说过要救救你。」 「渡边姊?」 李子头上的缎带不停地晃动。京介闪躲滚落在脚边的倾倒树木,点了点头。 「该不会那位经纪人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吧?」 「发生这种事……」 李子咬著嘴唇。看见她的表情,丰花把头歪向一边。 「怎么了?你想起什么了吗?」; 「呃……也许,是社长搞的鬼。社长他或许想杀了我!」 「你说的社长,是那个戴墨镜的?」 丰花瞪圆了双眼提出反问。 「为什么啊?万一你发生了什么事,经纪公司也会很惨吧?」 「好几天前,我偷听到社长正和某人讲电话。他们说趁著还有人气时让她死掉,来造就传说中的夭折偶像之类的。」 「骗人!这种像悬疑剧的情节,应该不会有人真的这么做吧?」 「我刚开始也是这么认为,可是仔细想想……」 大概是眼前有虫子飞过的关系,李子微微皱起脸继续说道: 「无论是歌曲还是写真集,只要能成为星屑李子最後的作品,也许会卖得更魑喱。 「怎么会……」 「社长很喜欢引人注目。连工作人员也卷人其中,一定是想让我在这座森林里华丽地消失啦。因为这里是谣传有妖怪出没的地方,所以就算在这里杀了人,是什么人干的,再怎么样都可以蒙混过去啊。」 「刚刚的飞箭和樵夫,也是社长设计要让你受到攻击?那么该不会那个男孩也——」 当丰花停下脚步时,定在前方的男孩也站住不动。 回过头的男孩,从衣服里面抽出弓箭,并摆好架势。射出的弓箭划开空气,笔直地朝李子飞去。远在京介采取行动之前,丰花就撞倒了李子。但弓箭却刺中丰花的胸膛。李子发出尖叫,丰花则不作声色地朝地面倒下。 「灯光师小姐,振作点!」 李子抱起丰花。露出惨白表情微微张开眼睛的丰花,抬头看著李子虚弱地说道: 「李子——你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偶像喔……」 「振作一点,你也要成为世界第一的灯光师!」 「我已经不行了……京介,你在哪里?啊,直到最後你都是这么冷淡的人啊。竟然默不作声在那里直挺挺地站著。要是你能冲过来为我施展一下治愈术就好了……」 因为丰花伸出手来,所以京介在丰花身边蹲下来。丰花紧握著京介的手,以嘶哑的声音说著: 「京介,你要连我的份一起努力,成为伟大的术者喔……」 「丰花,」 「在我的墓前,一天要供奉五次食物喔……如果你敢忘了,我可不会轻饶你……」 丰花明明微睁著眼睛,却是投射出异常强烈的目光说出这番话。 李子紧紧抱住丰花,开始嚎啕大哭道「你不要死」京介强行将李子从丰花身上分开, 用手抓住刺在丰花胸膛上的弓箭。他没怎么施力,箭就发出「啵」的一声拔了起来。 李子停止哭泣,低头看著丰花毫发无伤的身体。丰花盯著附著在弓箭前端的吸盘,眼睛眨个不停。 「……这是吸盘?」 「你没注意到?」 听到京介的询问,丰花尴尬地垂下双眉,抓了抓头。 「因为被箭射中吓了一跳,所以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身体变得无法动弹,我料想一定会这样死掉啊。」 丰花面红耳赤的自行站起。在那一瞬间,从森林的深处响起「奸,ok」的声音。 「辛苦了!拍到好画面罗。」 从树荫里现身的,是架著摄影机的摄影师、其他的工作人员一行人、经纪公司社长及经纪人渡边。 看著露出笑容拍手喝采的一行人,李子睁大双眼。李子对京介提出「怎么回事?」的询问,但因为京介也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只能默默地歪头陷入思考。丰花也摆出同样的动作。 「李子,抱歉一直瞒著你。」 经纪人跑过来,抱住李子的肩膀。经纪人的衣服上,仍然沾著被樵夫砍杀时鲜血染红的样子。微风吹起,从沾染的血迹上传出独特的味道。那是蕃茄酱吧?京介做出判断。 「渡边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李子的问题,社长走到京介等人的面前。 「秘密进行这些真是抱歉啊。事实上,我接下一个由你主演电影的工作,今天就是那部电影的拍摄日。」 「电影?我没听说过这件事……」 「这是当然的啦。我不是说过这是秘密进行的吗?」 社长命令工作人员拿椅子过来,坐下来後继续说道: 「电影的名字叫『浪迹天涯的妖精』。是辟於星屑李子所扮演的主角妖精,四处旅行寻找母亲的故事。怎么样,听起来很有趣吧?」 虽然社长提出询问,但京介却不想回应,所以就没有回答他。 「今天拍摄的是主角遇到同伴卑劣的欺凌及背叛,而决心逃离住惯的森林的序幕场景。」 社长丝毫不在意京介的反应 ,靠著椅背继续说道: 「只有你这位女主角我们没有告知这是工作,直接进行拍摄。而到刚刚为止的情形,全都已经暗中拍好罗。 「为什么要以这种偷鸡摸狗的方式来拍?照普通方式来拍不就得了。」 听到丰花比李子早一步的询问,社长微微笑了。 「如果你是李子的粉丝,应该也知道吧?星屑李子无论是外型还是唱歌都无可挑剔,但演技却很糟。虽然至今接演过好几次电视连续剧,但大众的评价却仅止於「很可爱」而以。而且这种评论还已经根深柢固了。不过即使奠定了这种形象,我却一点部不觉得一声兴。因此,在李子身为超级偶像同时,我让想她打响演技派女星的名号。」 社长以热情的口吻说完,大概是有自觉的关系,李子微微垂下双肩。看到她那副模样,京介也想起来了。一直高度赞扬李子是超级偶像的宇津木,也完全没提到关於演技方面的事。 「就我们公司方面,是希望藉由这部主演电影,来改变社会大众对李子的评价。但在排演上因为李子过於忙碌抽不出时间,所以我想到的是不要运用演技,而是照平常的样子来演出角色的计画。」 「李子,你表现得非常好喔。」 正在确认带子的摄影师,从摄影机拾起头来说道: 「不管是发出尖叫,还是嚎啕大哭,只要你肯做还是可以做得到嘛。」 「虽然李子原本是觎车族,但却是个胆小鬼与路痴,所以我还很担心这项计画呢。」 经纪人将手搭在李子肩上,对著京介和丰花露出微笑。 「所以,我们才试著找年龄相仿的粉丝陪同演出。结果还真是做对了。」 「那么,樵夫和射箭的男孩是……」 「他们是演员。」 面对提问的李子,社长如此回答。在工作人员的後方,手持斧头的男人及身穿绿色衣服的小男孩,对著京介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担任妖精莫里的森冈小弟,演得满不错吧?才小小年纪就是个弓道好手呢,下次就让他成为我们公司的出道艺人!」 「那么我之前偷听到的,趁著还有人气时让她死掉,来造就传说中的夭折偶像……」 「那件事你听到啦?」 社长开怀地大笑。 「那是我也接下了这种题材的悬疑电视剧工作啦。如果电影顺利完成,那边的拍摄工作也要开始进行罗。」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李子喃喃说著,有如气力放尽似地当场跌坐下来。大概是紧绷的神经放松而表现出以往的习性吧,那完全是一副可以算是不良少女的坐姿。 「喂喂,至今所发生的一切,都会拿来拍成电影罗?」 眼睛发出闪光的丰花,将脸伸向社长说道: 「我们也会在萤幕卜亮相吧?是突然以准主角的身分在电影里出道罗?该怎么办? 「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摄影师尖酸刻薄地插嘴。 「因为你们兄妹俩的影像和声音,全邻会换成其他演员。」 「怎么这样啦!我们这么辛苫,这样不会太过分了?我要亮相,我要在电影上亮相啦!」 「今天的外景便当,待会就会拿给你们。」 跪在地上的丰花,紧抓著京介的大腿,开始插抽噎噎地哭泣。 京介低头看菩丰花,心想真是可怜的妹妹。一下发出哀嚎,一下嚎陶大哭,就算这些不是演技,丰花也是天天上演。他心想,连这样都还一块钱也拿不到,一定是平民和超级偶像之间的不同吧。 「……喂,可不可以给我一根菸,我累死了……」 呈现不良少女坐姿的李子,抬头看著京介,以累垮的语气这么说话。京介将打火机连同菸盒一起丢给她。就在此时,头顶上传来不平静的声音,京介立刻将视线往上移。迎接新绿的树叶随著骚动一起摇晃。社长所安排的演员应该还庄吧·在感到可疑的京介面前,从树叶之间跳下一个白色的人影。 「我没办法接受!」 游刀有余地抵达地面的,是应该被警卫带走的宇津木。字津木眉头深镇,重新转向社长及摄影指导,开始诉说: 「我没办法接受李子要以演技派女星身分出现在世人面前。我喜欢只有可爱、也不擅长念对白的星椚李子!」 「等一下,宇津木前教官,就算你突然跑出来说这种异常热衷的喜好……」 打断正在说话的丰花,连饰演森林妖精莫里的森冈小弟也夫示赞同地说:「我也喜欢演技差的李子」。社长则开心似地说出「被你们这么一说,还真是伤脑筋。受欢迎的偶像真。是辛苦啊」,惹得所有工作人员哄堂大笑。 京介突然在意起李子的情况而看著她。他觉得从跌坐在地上低著头的李子身上,有股杀气般的感觉。 然而,那却不是他的多虑。 「你们笑个屁啊?」 李子突然站起来,将京介给她的香菸丢在地上。直到刚刚为止应该全身围绕清纯氛的李子,现在却全身上下飘散出媲美黑道电影的魄力。 「没演技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的烂演技可是经过千锤百链的,从以前被警察逮到装哭时,就常被说『你的演技烂透了』!」 听到李子的怒吼,工作人员全安静下来。不仅京介有几秒钟的时间忘了眨眼,连在脚边的丰花也停上哭泣、全身僵硬。自己及他人一致公认演技很差,还扫现在李子的这副模样,应该部不是演来的吧?感觉就好像紧张的神经完全切断,准备冲出地面的样子。 打破沉默,不知是谁喃喃说了一句「和电视上完全不一样嘛」。那是饰演妖精的森冈小弟的声音。李子撞倒了社长及经纪人,快步走到森冈小弟面前。 「当然不一样嘛,那只是正电视上的样子啊!」 李子踩住森冈小弟的鞋子,这么说道。森冈小弟的脸部扭曲,连鞋子仁战队英雄的图案也跟著扭曲。 「话说回来,区区一个新人,竟然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啊。不打声招呼还敢放冷箭?」 「好可怕哦,妈妈,妈妈,你快来啦!」 「别把父母带来现场啦,把钱交出来!这样才算是打招呼吧?」 「好了好了,李子,我们不是约了不出言恐吓了吗?」 社长拍拍李子的肩膀,露出苦笑。但李子却挥开社长的子反唇相讥: 「社长,你也慎选一下工作嘛。搞屁啊,什么浪迹天涯的妖精!」 「我觉得不错呀!身为粉丝的你觉得呢?你很想看李子的电影吧?」 社长转头面对京介发问。早在京介回答「不会啊」之前,宇津木就把京介拉到後面,自己走向前。 「我们在大萤幕欣赏超级偶像,回家时在电影院购买相关商品。这是非常棒的事啊!」 「你看,大家果然是这么想吧?」 「但是,我还是反对变成演技派女演员。我知道就算没有什么演技,也能让李子充分展现魅力的方法。希望能让我来担任编剧及导演。各位相关的工作人员,请你们离开吧。」 宇津木从西装口袋,取出小型的喷雾罐,罐子的表面写著「生命死别·雾状,含负离子」的字样。 又来了,在京介思考要不要出乎阻止的期间,宇津木将喷雾瞄准社长及仁作人员。 异样颜色的雾气喷发出来。几乎在同一时间风势吹超,术药吹到了字津木睑上。然而一部分的雾气也飘到李子的鼻尖。 「李子——!」 丰花抱起晕倒的李子。带著紫黑色的脸庞,微微张开眼睛的李子,抬头看著丰花虚弱地说道: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能认同原本的我,谢啦。」 「李子——你的口气……」 「啊,对喔,虽然濒临死亡,还是得恢复偶像的口吻才行……灯光师小姐,你要创造世界第一的灯光喔……」 「喔,演得不错啊,李子。」 社长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呼喊。 「这个可以在电影的结局上,当作主角死亡的场景!摄影师,把摄影机扛过来!」 在李子的周围,工作人员慌乱地跑来跑去。就算不是在拍电影或悬疑剧,却好像没有人发现再这么下去李子真的就会死掉,成为传说中的夭折偶像。 望著倒卧在地上的宇津木,和开始口吐白沫的李子,京介觉得应该施展治愈术,而重新握好玲洗树树枝。他心想超级偶像还真是难为啊。 一条京介的独白 净化大地的闭塞。 我明白那是矫正术者的工作。对於自己是术者研习生的事,也算是了然於胸。 针对实战习题研习课所做出的评价,也可以算是对研习生本身的评价。 不可以、不予置评、谨慎、没用处、赔偿。 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因为你没有情感,所以就算每次受到过份的评价,也完全不会觉得不甘 心吧」,我曾被丰花这么说过。 虽然不会特别觉得不甘心,但我还是有一点感情。 所以,才会感觉很空虚。 情感,就算完全消失也没关系。但是变成了半吊子,却会造成半吊子的痛苦。 如果连感觉都没有,活著也许会变得更轻松。寒冷、炎热、睡意,要是完全感受不到这些,人生好像就会永无止尽地平顺。 不过会这样思考,本身也不具任何意义吧? 因为我的人生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很轻易地迎向终点。 第六章 无名的暑假 第六章无名的暑假 连续十三天的盛夏日子正持续著。 无论是风、空气、地面,还是积雨云及蝉的蜕壳,所有的东西都在太阳光下晒得乾巴巴的。每天都没有下雨,每天都产生阳光的化学烟雾,每晚都是热带夜。光是不断重复这种令人窒息的日子,就会让人有地球或许马上就要毁灭的疑虑。 如果世界到了尽头,应该就可以从这种每天都在补习的情况中解放吧,这样也不是多么糟糕的事。在虹原东中学举行暑期特别补习的教室角落,一条京介意识模糊地让这种末世般的思想在脑海里打转。在没有冷气的教室里,光是静静坐在椅子上不动,穿著制服衬衫的背部还是汗水直流。 在讲台前,数学老师用手帕擦拭脖子,以毫无热情的口气讲解公式。听讲者的态度也是热度尽失,教室里的十多名学生当中,大部分只是义务性地将目光放在分发的讲义上。时间是八月十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接下来太阳会更强烈的照射地表,明明没人拜托,但太阳却开始努力想树立全年最高气温的纪录。 补习的内容也让人无法集中意志对抗暑气,京介在撑在桌上的两肘之间垂下额头。虽然老师察觉并警告他「快醒来」,但那声音依旧是缺乏热情。 「天气这么热,唉,多少感到倦怠也是无可奈何啦……」 老师以打从心底感到厌烦的声音,说出这番话。 「在考场上可别这样喔!因为一条你总是这样突然睡著,所以我很担心啊。」 教室里面响起其他学生们的乾笑声。京介取代回应,在嘴里念念有词。 补习的目的是针对紧逼在半年之後的高中入学考试对策。三年级的学生之中,只有第一学期成绩特别差的人,才会被迫强制参加。在即将进入暑假之际,走廊的公布栏所张贴的「参加补习者名单」上,也列出京介的名字。 京介除了课业之外,还担负著名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的麻烦事。所以和其他学生相比不能充分用功读书,就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无可奈何——如果有必要找藉口,他可以准备这样的理由。但这种藉口对不具备光流脉知识的学校方面应该是行不通的。不过打一开a始,京介本身就不打算找藉口。 被列在出席名单上,是想让全校师生知道自己的愚笨程度,还是想用补习来毁掉暑假,不管是哪个都无所谓。反正除了术者研习之外,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想做的事。京介每天都在想,像这样带著有气无力的模样参加补习,只会感觉连日的暑气恣意地剥削体力,完全感受不到学业进步的徵兆。 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图形问题的解答,开始解说。因为对趴在桌上的姿势感到疲累,以京介撑起身体,但从旁边却传来尖锐的声音。 「别挡著!你不要抬头啦!」 坐在邻座的男学生带著困扰的表情瞪著京介。学生的手里拿著可收纳成手掌大小的望远镜。望远镜的镜头固定的角度,是京介的另一侧——锁定在从窗户看去的校园。 不自觉地将视线投向那个方向,京介明白了。在校园的角落有个网球场,可以看见若隐若现移动的白色影子。也可以听见网球弹跳的轻快声音,及热闹的呼喊声。 在京介的视力里,顶多只能知道在球场上的是网球社队员的程度,但在望远镜头下,应该会映照出更多不同的情景吧。大概是暑气让脑浆腐烂的关系,邻座学生用望远镜偷窥,还静静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前座的学生装出用心看讲义的样子,却在桌面上拚命按著掌上型游乐器的按钮。在他斜前方的学生则毫不隐藏地在看漫画杂志,而翻页的速度异常地快。 每个人都拥有兴趣是件好事。抱持著这样的想法,京介又把头摆回桌上,深深地叹口气。京介的兴趣,或者该说是消磨时间常用的方法,就是打瞌睡。但是现在因为过高的气温及邻座传来的笑声,让他即使闭上眼睛,一贯的高枕无忧还是没有到来。 突然,邻座的笑声中断。当京介微微张开眼睛确认时,椅子上却不见学生的身影。 消失的不只是身影而已,连应该散落在桌上的讲义及文具用品、望远镜也一起不见了。简直就像一开始邻座就没有半个人存在般,彻底的空白在那里不断延展。 京介将下巴靠在桌面上,慢慢眨动眼睛。他完全没注意到邻座学生有站起来的迹象。到底他是什么时候收拾东西,不露声音及气息地离开教室? 当他将视线往黑板的方向移动时,老师带著想睡的表情继续讲解。他环顾教室内部一圈,发现其他的学生也正在专心消磨自己的时间。如果有一名学生在课程结束之前冲出教室,这样的情形似乎有点太过毫无反应了。 正在看杂志的学生打了一个喷嚏。在渗出汗水的额头上,京介用自己的拳头轻轻敲一下。虽然熟睡状态没有来临,但正在发呆却是千真万确。他心想自己应该是漏听了学生离开及老师责怪的声音吧。或是在邻座传出笑声的学生身影,只是自己在做梦?那名学生是看到什么而笑,他无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面对著敞开的窗户,京介打了一个呵欠。从明天开始,在补习开始之前要不要先吃点安眠药?当他思考这种事情时,惊觉有人站在窗外。 在离窗户奸几公尺远处所种植的树木旁,站著一名身穿制服的女学生。夹住头发的发夹,和单手抱著类似笔记电脑的物体,各自受到阳光曝晒发出温吞的光芒。即使丽是背光的关系,但女学生的肤色却可说是病态的惨白。京介觉得有种很像幽灵的漠然印象。 女学生的视线,如果不是京介多心,应该是镇定在他身上。虽然表情看起来很平静,但紧闭双唇投射过来的视线,却带著对分析困惑的强度。 京介和对方四目相对,在时间上只有几秒钟的程度。女学生那边先栘开视线,当场转变方向。然後身体看来奸像撞到了树干,女学生朝校园的方向离去。在遥远的一方,网球社员的声音正响彻云霄。 下课的钟声响起。早在老师宣布「下天就上到这里」,学生们就自顾自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吵闹地开始做回家的准备。在京介邻座的旁边,每个人都像没发生任何事般地擦身而过。 京介再次打了一个呵欠。心想窗外看见的女学生,搞不好也是在作梦或是幻影。他放弃对自己的记忆及判断负责,又再度趴在桌子上。 走出教室的京介在电梯口换穿鞋子後,横越过校园,朝位在体育馆旁的游泳池移动。 在将近正午的校园里,已经没有运动社团成员的身影,只有热气及土壤的气味四溢。 当他一接近游泳池,就可以听见从场内传来学生吵闹的声音。除了游泳社员正在练习之外,暑假期间还开设「为了不会游泳的学生而设的暑期特别游泳训练」。而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正被迫参加这项特别训练。不只是游泳而已,事实上丰花的成绩方面也相当不好,名字也一度列在补习名单中。但她似乎是对负责补习的老师进行泪水攻势,获得从名单中剔除的胜利,只不过游泳训练方面就无法逃过一劫。 京介将东西及鞋子丢在水泥涂成的入口,走向游泳池边。途中擦身而过的学生混杂著苦笑对他说:「今天也要来接她?」,但他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练习似乎已经结束了,大部分的学生都爬上游泳池边,稍微做做体操,或整理物品。在围绕游泳池的一段铁丝围篱上,白板直立起来斜靠著,上面用黑色麦克笔纪录今天的气温及水温。在轮值监督的栏位上,吸附著打上「池上」两个铅版字的磁铁。 在太阳的正下方,长二十五公尺的游泳池水面,绽放带有恐吓感的光芒。而正在里面游泳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丰花。 紧 抓著浮板的丰花,在泳池的中央一带双脚不停地打水。丰花的双脚每拍打一次水面,就溅起了会错认成氢弹爆炸般的水花。但即便如此,丰花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前进,对京介来说不管怎么看,都像足渐渐沉入水底。 「哎呀,一条,你每天都这么丰苦啊。」 在游泳池畔的女体育老师,出声和京介说话。她就是今天轮值监督的池上。 「今天也有补习吧?有好好用功读书吗?」 京介暧昧地点点头,池上被太阳晒黑的脸颊上浮现出放弃般的笑容。 「你要振作点啊,都已经三年级了。还有,你想念哪所学校?」 「应该是虹原高中吧。」 「如果是那里的话,嗯,只要和一般人差不多的成绩就可以入学了。你考得上吧?」 「不知道。」 「真是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耶。你对自己的人生都没自信,那该怎么办才好啊?」 池上穿著白色t恤的肩膀大幅度地上下移动,仰望著天空。 「话说回来,天气还真热啊。」 池上用手背擦拭浮现在眼尾的汗水说道: 「游泳池里的水一下子就变温了。几乎可以说是温水啦。」 「哦。」 「丰花的泳技稍微有点进步罗。」 「啊,是吗?」 「可以用打水方式游两公尺了。」 「唔。」 望著在游泳池里露出拚命模样的丰花,京介叹了一口气。他很意外原来那并不是溺水,而是正在仿打水练习。 池上既是暑期特别游泳训练的提案者,也是总教练。而向京介下达命令每天训练过後,要来游泳池接丰花回家的就是这位老师。 据池上说,因为在训练结束的回家路途上,精疲力竭的丰花似乎是刻意累倒在放学途中的点心店或拉面店门口,所以学校方面好像接到不少役诉。而身为一条丰花双胞胎哥哥的京介,就有向造成麻烦的店家道歉,并把妹妹直接带回家的义务。 「丰花,喂,你要加油喔!」 池上拍著双手,对游泳池里面呼喊。 「再努力一下就是中午罗!而且你哥哥也在看喔!」 池上把手拍得更大声,丰花溅起的水花也比先前的大上三倍左右。感觉好像海豚或海豹的训练师啊,京介不由得说出来: 「你还真是热心。」 「什么?」 「对我妹妹。」 「这是理所当然的啊,我希望我的学生每个人都有普通人的游泳水准。」 「嗯。」 「丰花自己也是充满干劲哦。即使将来温室效应持续恶化,造成地球被水淹没,但只要会游泳,就可以生存下去——她很赞同我的想法。」 「反正这种思想,那家伙很快就会感到厌烦的。」 池上松开交叠的手臂,对京介挑起单边的眉毛。 「一条,你好像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耶。」 「闷闷不乐的是我妹妹。」 「你有什么烦恼吗?说给老师听听吧。」 「我没有烦恼,只是在思考而巳。」 「思考什么?」 「想著未来,希望能游泳游得和一般人差不多,希望能有普通人程度的成绩这有什么意义?」 池上紧盯著京介的脸庞好一段时间,喃喃说出二条,你真的有点怪怪的」。 将目光栘回丰花身上的池上,又开始鼓励。留在游泳池畔的学生向池上打声招呼後,就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京介退後一步,对著自己脚下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们还想继续训练,他想移动到阴凉的地方抽根菸。正当他审视这样的事情时,突然打水声停止了。 「啊,累死了!」 京介一抬头,正好是紧抓著浮板漂浮的丰花用肩膀调整呼吸的时候。 「累死了。我已经不行了。已经再也不行了。我看算了吧,如果地球被水淹没,我就把京介拿来代替浮板继续活下去。所以,就算不会游泳也没关系。」 露出极度憔悴神情嘀嘀咕咕的丰花,声音在水面上发牢骚般地回荡著。 京介猜想池上会回嘴些什么,朝自己的斜前方看去。但是直到刚刚为止还站在那里抱著胳膊的体育老师身影,却已消失无踪。 「咦?京介,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从游泳池里起身的丰花,跑到京介旁边说道。丰花被制式泳衣包覆的身躯,今天还是完全没有厚度。丰花常说「真不敢相信人类的身体竟然可以浮在水面上」,但对京介而言,体型像浮板一样的妹妹不会浮在水上的事实,才令人不可思议。 「补习结束了?」 窥视著京介的脸庞,丰花哼著鼻息笑出来。 「反正就你的情况来说,今天也是写不出答案而冷汗直流吧?」 「她去哪里了?」 听到京介的询问,丰花瞪圆了双眼。从睫毛的前端滴下水滴,她露出完全搞不清楚他在问什么的表情。京介说道: 「你的指导老师,应该还在这里吧?」 「你在说什么?」 丰花被水濡湿的眉宇间皱起纹路,歪头思考。 「没有什么老师啊。我一直在这里自行练习耶。」 「自行练习?」 「等等,京介,你没事吧?该不会是太阳晒太多,头壳坏掉了吧?因为你的脑袋里布满永久冻原,所以对暑气的抵抗力还是比其他人弱上一倍吧。 面对语塞的京介,丰花张开嘴哈哈大笑。 气势惊人地将泳帽从头上摘下,丰花将浮板塞给京介後说道: 「这个,拿去收好!因为我马上要去换衣服。你的脑袋必须冷却一下,我们去吃点中华凉面後再回家吧。然後还要去买冰棒喔。」 单方面这么说完,丰花就以近乎轻跳的脚步,朝更衣室方向走去。 更衣室的门发出开关门的短促声音。仍旧抱著浮板,京介将视线落在游泳池畔。从丰花身上滴落的水滴痕迹,在转眼间就蒸发得无影无踪。 没有老师在啊。京介回想著丰花所说的话,眉头深镇。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直到刚才为止和自己交谈的对象,究竟是什么人? 在思考的过程中,他对自己的记忆开始没有自信。那个老师是穿著什么样的衣服?是男的,还是女的?话说回来,她是什么老师,名字又叫什么? 什么都想不起来。环顾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游泳池边,京介试著喃喃说道: 「没人在吗?」 但说话声只留下空洞的回音。 突然风势吹起,浮板从京介的手中吹走。在空中数公尺飞舞的浮板,撞上铁丝围篱後停了下来。 抓抓脑袋,京介为了捡拾浮板而迈开步伐。从补习的教室开始,总觉得老是有奇怪的错觉。就像也被丰花指责的那样,自己的脑袋真的有怎么样吗?连他自己也有些不安。 在完全损坏之前,如果夏天就已经结束就好了。当他吐出沈重又闷热的气息,朝浮板伸长于臂时,在铁丝围篱的另一侧,一个温吞的光芒移动了。 将视线往上移动,京介停下手部的动作。铁丝围篱的前方是个尽是杂草的花圃。在那里站著一名学生。那是之前也站在教室窗外的那名女学生。女学生拿著和当时同样的笔记电脑,朝京介投射出和当时一样的视线。 「你又看见了。」 走到非常接近铁丝围篱的地方,女学生对他发问。那是带点嘶哑气息,难以理解情感的声音。 「无论是哪里你都看见了,不管是在教室的时候,还是现在。」 因为不明白质问的意思,所以京介默不作声。女学生的表情始终保持平静,脸上连一滴汗都没流。在她眼皮附近,还可以看见静脉微微地透出。 在铁丝围篱的另一边,女学生眯起双眼。不知是阳光刺眼的关系,还是对沉默不发的京介感到烦躁,女学生用梢快的速度说道: 「唉,算了。托你一直看的福,我终於明白出问题的情况。」 「什么意思?」 「我记得,你叫一条京介吧?」 女学生无视於京介所言说道。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背轻轻拍打铁丝围篱。那就像在敲门的手势。 「被叫去补习的笨蛋,对吧?」 是觉得自己所说的话很有趣吗?女学生露出浅浅的微笑。对方语调里毫不带刺地说出笨蛋这句话时的表情,有种微妙的不协调。因为无法判断她是不是在找碴,所以京介还是保持沉默。 「还有,你的研习成绩也很差吧?」 在耳後披散头发,女学生多说了这么一句。当京介回看对方的眼睛时,女学生正将笔记电脑重斩抱好。 「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我知道喔,因为我也是研习生。虽然所上的课程不同。」 同一所国中的学生之中,除了自己和丰花以外,还有继承光流脉使者血统的学生,这件事京介是第一次听到。话虽如此,却无法对眼前的女学生涌现亲切感。也没有特别想要与她交谈的必要性。 「虽然今天是头一次开口和你交谈,但你果然和我所想的一样。」 有什么好笑的吗?女学生又轻笑了一下。 「愚笨、对周遭漠不关心,还有好像连个朋友都没有。总是一个人独处,上课中也一直在睡觉。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活著?」 「你问这些做什么?」 「如果你说得出来,我倒想听听看。不过,你应该没有什么目标吧。」 「既然知道就别问了。」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真是个没有半点价值的人啊。」 在京介背後,响起更衣室的门打开的声音。似乎是换好衣服的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出来,喧哗吵闹的声音突然进发出来。 等到那些声音远离之後,京介问道: 「你想说什么?」 女学生比刚刚多笑了几秒钟。 「要是你消失了,我想一定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吧。」 只说完这些,女学生就背对自己,踩著和从教室窗户看见时一样的快速步伐离去。 水滴从浮板上滴落,将京介的指尖濡湿。虽然看起来像是被人当面羞辱,但他却没有感觉到愤慨,可疑的因子反而比愤怒先开始抬头了。 风在无人的游泳池上,刻划出不规则的波纹。铁丝围篱发生晃动,白板随之倾便从白板上脱落的磁铁,滚到京介脚边。但磁铁上却没写上任何文字。 回家之後,他赶紧寻找国中教职员名册。 虽然这三年期间都有去上学,但是关於数职员名册,京介却是至今为止从来没有看过一眼。因为不是随手用得到的东西,所以对於名册放在哪里,他感到有些迷惘。而他所要找的目标物,正夹在电话机旁堆积的外送菜单之间,显得颇为窘迫。 如同在翻开之前所预料的,依照授课科目排列的老师姓名及现居地址的纪录内容,完全不是有趣的东西。虽然没有任何吸引人的纪录,但引人注目的部份还是有一处。在体育老师那—排,只有一个空栏位。直到刚刚为止应该存在於那里的文字,一时之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那是个给人不自然感觉的空格。 因为感到在意,所以不光是敦职员名册,他连学生的学年名册也翻出来查看。在三年一班的男学生栏位上,同样也有一个空白的地方。 有人消失了,连痕迹也跟著不见踪影。而且,只要心情一松懈,连「消失」的记忆也会变得淡薄。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京介,你在发什么呆啊?」 丰花高亢的声音,把京介的意识拉回现实。恢复神智的京介,轻轻叹了一口气。然而,才刚回到现实,暑气就严厉地苛责他的五感神经。 地点是在光流脉矫正街者研习课的教室里。这里也和国中没什么两样,没有像冷气之类机灵的设备。在五分钟後就要面临下一堂学科课程的此时此刻,是下午五点之前。因为太阳才刚西沉,气温就马上降下来,现在的季节还真是不够温和。 「你从中午开始就一直怪怪的。没事吧?」 丰花朝京介的座位欺身过来说道。京介敷衍地点头回应,这让丰花鼓起脸颊。 「真的吗?今天晚餐的值日生是你吧。你有记得要去买东西吗?」 「应该吧。」 「真令人担心。等等,你把手伸出来。」 手握签字笔的丰花,将手伸向京介。京介有种不好的预感,将身体靠向椅子上说道: 「那枝笔是什么?」 「它掉在走廊上。」 「不是这件事,我是问你在写些什么?」 「帮你在看得到的地方写上购物清单。因为京介你就算没在发呆,也常常会忘了买两、三样东西。」 虽然京介想逃开,但却被丰花抓住衬衫的衣角。丰花带著愉悦的神情,开始在布料上写著果酱刨冰、冰棒及布丁等喜欢的食物。 所幸丰花写的字很小,只到远望会被误认成脏污的程度。但是这脏污用水洗得掉吗?京介想著衬衫的下场,垂下了双肩。 在游泳池看到的磁铁上,文字消失了踪影。转而从衬衫来思考,京介顿时恢复神智。消失、抹消。要是你消失了,一定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吧?那女孩是这么说的。 「喂,丰花。」 面对也开始在桌面涂鸦的丰花,京介试著提出询问: 「你真的不记得游泳池边有个体育老师?」 「什么嘛,你还在说那件事?」 抬起头来的丰花,郁卒似地哼出鼻息。 「我不是说过奸几次吗?什么老师啊,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人。你该不会是看到幻觉了吧?」 「真的吗?」 「是真的啦!我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是独自游泳喔。如果会游泳,在地球持续温室效应时,就可以继续活下去……」 说到这里丰花沉默下来,对自己说出来的话慢慢歪著头思考。 「……这是,谁说过的话……?咦i…?游泳池畔应该没有人在吧?」 「果然有人是吧。」 对於丰花的反应,京介长叹一口气。只要不断回想,就会感觉到学校里所发生的现象,果真不是误会或看错。 「京介,你知道些什么吗?」 无法理解地嘟起嘴巴,丰花露出要求说明的表情。於是,京介就从在补习教室里所发生的事情开始说起。像是有人消失、名宇从用品及名册上消失,周遭的人的脑海里,与失踪者有关的记忆完全消失。遗有这些事件,说不定和疑似光流脉使者的女学生有所牵扯。 是那位女学生。不管是在场的时机,或是口中说出来的话,似乎可以隐约看出消失不见的那两人就是她自己的杰作。 「总而言之,」 丰花像生气似地甩动浏海,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那个女生用法术让人消失,并对周遭的人施展记忆消除的法术罗?似乎只能这么想吧。」 「是不是法术我还没有证据。但是能让人消失的法术真的存在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的确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法术。如果有,应该先让京介或白丸子一号试试看啊。」 丰花歪著头思考,喃喃说道: 「还有,如果只是施展记忆消除法术,就算能够操控人的记忆,也不至於可以从名册或印刷品上消除文字吧……」 丰花又碎碎念地坐回椅子上。京介想要抽根菸,但放在口袋里的菸盒却是空空如也。 面对自己带著空盒跑来跑去的粗心大意,他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想起忘了问的事,京介拿女学生的来历询问丰花·丰花却很乾脆地点头说出「我当然知道」。 「在我们学校里有术者血统的人嘛…应该同样是三年级吧。」 「我完全没注意到。」 「你不是没注意到,而是不打算注意吧?真是的,你真的对他人毫不关心耶……」 用斜眼看了京介一眼後,丰花继续说: 「不过呢,我也没和那个女生特别要好啦。因为在学校不是同班,也没有共同的朋友。而且对方并不是和我们一样是矫正术者,似乎是正在进行其他的研习喔。如果课程不一样,在研习课里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嗯……」 「不管定学校的成绩,还是研习实绩,她好像都满优秀的。虽然成绩算是出类拔萃,但听说常识和生活态度都和胡搞瞎搞的某人不一样,是个认真又不会乱来的人……」 「某人是谁?」 在京介和丰花之间,一名女研习生的脸突然钻进来。她是目前算是第一名的研习生,樋名谷瑠瑠。 「喂喂,瑠瑠。」 丰花转向瑠瑠,问道: 「有没有能让人一瞬间就消失的法术?」 她是想如果成绩算是第一名的瑠瑠,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吧。但突然被抛出这种问题的瑠瑠,眼睛眨了好几下。 「一瞬间就消失?这个嘛,我想应该没有会产生那种效果的专门法术。也不曾学过这种东西。」 「说得也是……」 「啊,不过,在攻击咒语的应用上,或许会有办法办到喔。」 瑠瑠拍了一下手,大概是很高兴想起来的关系,她还槌打全都是涂鸦的桌面。 「只要做好用肉眼无法确认,让对方整个粉碎的威力设定,就能让人不见罗!」 「整个粉碎啊……不过,要是使用这样的法术,一定会引起大骚动的。」 「唉,你说得也是啦。」 瑠瑠悠哉地点头答道: 「无论是声音还是风压,大概都会很剧烈,所以周遭的事物也会卷入其中,演变成严重的惨剧喔。要不要现在就来试试看?」 丰花回以「不用试了」後,又陷入沉默。京介也尽可能试著回想清楚在补习教室及游泳池所发生的事。不过,应该没有感觉到什么大型法术发动的气息。 宣告课程开始的钟声响起。教官进入教室里,但丰花却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著京介露出强势的笑容。 「就算在这里想破头,也无济於事。到底想怎么样,我要直接问问那个人!」 「直接?」 听到京介的反问,丰花用力点头。 「速战速决就行了吧?我要她严正保证会让消失不见的人统统恢复原状。虽然不清楚那个人有什么目的,但滥用力量是不好的。而且……」 大概是察觉到教官正在注视的样子,丰花迅速说道: 「在自己周遭发生不明就里的事,让我很不爽。京介你就算每天热到晕头转向,也不想心怀挂念,留下更不愉快的回忆吧?」 「也是。」 「啊,京介你不用跟来没关系啦。」 将摊开来的掌心伸向京介的鼻尖,丰花说道: 「你很不擅长与他人沟通交谈吧。对象是女生,又不能把她扁到嘴角破皮流血。交给我,京介你在这里听课,代替我做笔记吧。」 只说完这些话後,丰花将签字笔丢给京介,一个人冲出教室。虽然瑠瑠气定神闲地挥手说「你慢走」,但丰花却早已看不到身影。那是一种对找到跷课理由比燃烧使命感更为欣喜不已的速度。京介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笔,叹了一口气。 站在讲桌前的教官,对京介说「快坐下」。虽然稍微想过让丰花一个人去真的好吗,但京介还是坐回位子上。他心想要向难应付的女学生套话,丰花的确要比自己合适多了。 大概是思考运用到脑力的关系,睡意开始急速侵袭。京介将上半身整个趴向桌面,闭起双眼。 这次要好好睡一觉。睡到醒来时,把睡著之前跟谁说过什么话全都忘个精光。 学科课程结束之後,京介绕道去了一趟车站前的超市。傍晚的店内到处熙熙攘攘,也和好几名身穿虹原东中学制服的女学生擦身而过。 在这其中,有一群人一看见京介的脸,就异口同声地互相窃窃私语。虽然她们好像是在说「不良少年也会跟普通人一样来买菜,真恶心」之类的话,但京介却完全无视。在一条家,轮到煮饭的人必须处理从买东西、煮东西到之後的收拾等一切大小杂事。没有用处的人管他是不是小孩就都埋进院子里,这是家庭会议上大家一致决定的。如此悲惨的家庭境况,她们不可能会明白的。 下次轮到煮饭是在什么时候?在等待结帐的期间,京介试著屈指计算。家里有爸爸、妈妈、姊姊和自己及——数到这里,京介望著没有弯曲的小指。心里想著我家是四口人吧。但是,这好像也不是需要重新思考的事。 提著两个沈重的购物袋,走出店面。虽然在满久之前太阳就已经下山了,但在西方天空的一角,黄昏的红色却像是黏死一般残留下来。预测著今晚的难以入眠及明天的炙热,京介烦躁地迈开步伐。在路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包菸,并叼起一根点燃,朝饥渴的肺部送入烟雾。 在通往自家的近路上,有条商店街横切过去。那条街上尽是排列在京介出生以前就开始经营的老店,大部分的老板都是熟识的面孔。正要关门休息的米店老板和他打招呼说「每天都好热喔」。接著,他被在马路上撤水的老婆婆大声斥责「小孩子不可以抽菸吧」,还受到在店门口跷班的拉面店打工店员的请托「分我一根」。 交谈的内容只有一、两句话而已。站在商店街的出口,京介喃喃说出一真是和平又安静。然而只有这样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高兴或快乐的感受。 回到家时,家人似乎都还没回来。在黑漆漆的玄关及走廊上打开电灯,步行前往厨房。他首先将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虽然昨天应该也有某人去买东西,但冰箱里面却几乎是空的。 因为想把东西放好而朝二楼移动,就在刚爬完楼梯时,京介停下脚步。自己隔壁房间的门是敞开的。那里是空房,蒙胧的月光从没有窗帘的窗户,洒落在裸露的地板上。 从房间里渗出的寂静,让人有股像是刺上睑颊的错觉。但是,如果其他家人回来了,这样的宁静马上就会被破坏。京介叹了口气,关上房门。 当他把东西丢到自己房间的地上时,一枝签字笔从书包里滚出来。那是他不记得有带在身上的东西。笔的表面上写著开发道具试作品几个字。功效是「无论用清水或清洁剂都洗不掉。只要用这个画出基本圆,法术效力就会持续到永远」。 是某人弄错,才放进书包里的吧?将笔丢到房间的角落,他动手解开衬衫扣子。想著话说回来今天也很炎热,正当要脱衣服时,京介突然停手。衬衫衣角上有块黑色污渍。 仔细观察那块污渍,才发现那是手写的文字,果酱刨冰、冰棒,布丁等单字,以潦草的笔迹留了下来。看来是用油性笔之类的东西书写的,他试著用指尖搓揉布料,但文字却没有变淡的感觉。 是在去学校补习的时候,还是在研习课上?到底是在哪里被什么人弄的? 京介深深地叹气。他认为这种恶作剧或惹人厌的行动,是有交友关系的朋友所为。 他想著该不会是用刚刚那枝笔吧,於是将目光看向滚落在地上的笔。和衣角上书写的文字交相比对後,京介皱起了眉头。 写下这些字的人物,他自己知道。应该是知道的。 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还有缺少了什么?在无意识之间,京介紧抓著衬衫的衣角。这个家真的足这么安静美好?连商店街也是那么乎和?隔壁的房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空房的?他好像漏看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目光落在拧得皱巴巴的衬衫衣角,京介反覆做了奸几次呼吸。潦草的字迹。毫无畏惧地边笑边快乐地写著。为什么会忘记呢?他对自己感到恐惧。 「丰花……」 嘴里念著遗忘的名字,京介从房间里冲出来。他跑下楼梯,飞也似地跑到家门来到这里,京介停下了脚步。虽然心里很著急,但要上哪儿去找丰花,他完全没有头绪。现在才後悔让丰花一个人去,不过再怎么後悔也无济於事了。 在家门前的马路上,有一台脚踏车缓缓地骑过去。在脚踏车经过的对面,有个人站在那里。 「又发现异常情况,真的很难顺利进行耶。」 电线杆旁,一名穿著国中制服的学生步行接近。是那个女学生。女学生捧著打开的笔记电脑,带著冷淡的表情盯著画面。 电线杆上有一盏老旧的路灯,发出恼人的声音绽放光芒。闷热的晚风温和地抚摸额头。咽下极度乾渴的气息之後,京介走到女学生面前。拿著传阅板走在路上的邻居阿姨,在京介的斜前方兴味盎然地停下脚步。 「是你让丰花消失的?」 「没错。」 听到京介的询问,女学生带著很乾脆的语气回答: 「因为你妹妹对我罗哩罗嗦,所以我就把她消除了。本来还以为这次会很顺利,但你却想起来了。」 用单手碰触键盘,视线落在画面上,女学生说道: 「在学校有人消失时,你有不协调的感觉吧?如果消失的瞬间存在於现场,对目标很注意的人,就不能顺利消除记忆。不过,因为这种不良状况我有马上修复,所以这次应该会顺利进行才对啊。无论是存在或是所有物,周遭人的记忆也是—!你妹妹的痕迹应该全都清除乾净了吧?」 「你……」 「不过,」 女学生从画面的边缘露出窥伺的眼睛,盯著京介的衬衫衣角。 「我却没有计算到那个道具的效果。虽然是件小东西,但只要有触发的契机,就会恢复消失的记忆。」 将视线移回画面,女学生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敲打。京介从对方的手中抢走笔记电脑。而笔记电脑比看到的模样还要轻巧,在黑色的画面上,白色的文字缓缓地持续闪动。 「你在做什么?」 女学生将空下的两只手垂放在裙子的两侧,抬头看著京介。 「可以还给我吗?」 「把丰花还来,也让你以前抹消的人都回来。」 「归还之後要做什么?我不认为那些人有继续存在的价值。」 「这种事情要由他们自己决定,他人不能下判断吧。」 「我和你不一样。」 女学生伸长手臂,从京介的手中抢回笔记电脑。只在一瞬间碰触到京介双手的女学生指尖,是与脸色及表情完全判若两人般地炙热。 「或许你觉得周遭的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但我却不是这么想。」 女学生用单手拨开浏海,说道: 「我会先考量这个人是比我优秀还足差劲。如果没有这种基准,我也会丧失自我本身的价值,不管是在学校还是研习课,没有价值的人一大堆,我不明白那样的人为什么还可以悠哉地活下去。其中也有讨厌到无以复加的人,如果不将那种人完全消除,我的心就无法沉静下来。」 女学生将背靠回电线杆,用肩膀调整呼吸。一直远望著京介两人的阿姨,带著不服气的表情走开。看来阿姨似乎是在期待京介他们上演打情骂俏或分手的戏码。 「你是矫正术者的研习生吧?」 女学生的眼神往上瞟著京介说道: 「我正在法术开发的研习期间。那枝写出你衬衫上文字的笔,是和我同期的研习生做的。而我做的是这一个。」 女学生再次将手指放在键盘上,坚硬的声音在夜路上回响。 「但是,它无法像那枝笔一样出现在世人面前。因为开发出来具有让人消灭的效果,所以得不到教官的许可。因此,这些行为和研习毫无关系,只是我自己的个人行为。」 「为了什么?」 「我刚刚也说过了吧,因为有想抹去的人存在。」 「是指补习教室里的学生,或体育老师?」 听到京介的询问,女学生的背离开电线杆,慢慢地摇头。 「不是,将你妹妹和学校里的那些人消失,只是为了找出道具功能的不良状况,所进行类似预演的行动。」 「也就是说,现在才要正式上场?」 「是的。唉,虽然高岸……那个男生和池上老师,我从很早以前就不太喜欢他们。」 「因为这种事就让别人消失?」 「我都说过就是这样了,你也是,一条。你来得正好,我现在就马上把你抹消吧。」 女学生嘴角泛出浅笑道: 「只要在这里输入对方的名字,那个人在一秒钟後就会从世上抹消。名叫一条京介的人,短短十五年的存在事实,任何人都会完全忘掉。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你这个人,你不存在於任何地方。我这样是不是很厉害?」 「是吗?」 京介回看女学生一眼,说道: 「事到如今,你最想消除的人是谁?」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现在正在想该怎样阻止。」 「是吗?对脑筋不灵光的人来说是很麻烦。不过你要是太悠哉了可是很危险哦。」 女学生的指头在键盘上移动。 响起好几个敲打按键的声音,女学生停下手。女学生看著京介的脸庞,加深了笑意。 一只小飞虫,在京介的面前慢条斯理地飞著。正当想要拨开它时,京介才察觉到。原来他的两条手臂完全无法移动。 「现在,我只抹消了你的运动神经。」 女学生混杂著笑声说道: 「我也能做出这种程度的抹消。我就特别让你体验一下消失的感觉,一步步地将你抹去吧。就算你想逃,也已经没办法了。」 不管是想逃走,还是想皱眉或喘息,京介的身体无论手脚全都无法动弹。但身体却感觉不到麻痹,也不觉得痛苦。虽说是「抹消」,但却完全没有实际感受。他只有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变成电线杆般的奇妙困惑。 「接著是抹消神经。」 女学生的手指再次敲打按键。 「不过,还是先留下听觉吧。如果听不见『这样就结束』的暗号,你也很难有所觉悟吧?」 下一个瞬间,所有的景色全都从京介的视野里消失,喉咙的乾渴消失,围绕在皮肤上的湿度也不见了。所有的感觉相继被封闭,在一片漆黑之中京介始终伫立著。正确的说,因为连站立的感觉也已经消失,所以那只不过是对黑暗还有意识的状态。正如女学生所说的,好像真的只有听觉留下来,所以还稍微听得见在黑暗的前端有风吹过来的声音。 「接下来,是实际消除躯体。双脚、身躯、双臂……」 女学生的声音和轻快的敲 键盘声传了过来。虽然感觉情况很糟糕,但京介却开始思考完全不相干的事。如果耳朵消失了,听觉也会消失,要是脑袋不见了,意识也会丧失吧。如果是这样,平日的担忧和麻烦事,也全都会一并消失吧? 直到刚刚为止所感到的困惑,已经消逝了。京介重新认定自己真的要消失了。 「不存在」和「死亡」有什么不同?他突然产生这样的疑问。 如果道具没有不良状况顺利发挥作用,存在消失之後,周遭的人就会丧失与京介相关的记忆。就像自己忘了丰花那时一样。私人物品都会消失,连痕迹都不留下。 怎么回事?京介心想,这种方式好像比死亡方便许多。因为没有留下遗体,所以不用举行葬礼,也不需要坟墓。只要不留在任何人的记忆里,就不会有人感到悲伤或高兴吧。不但不用在教室的桌子上放花瓶,也不用在毕业纪念册的团体照上特别框起来纪录。 这对於希望在自己死後,有人能永远记住自己的人或许不太适合。但对京介来说,这种「消失的方式」并没什么不好。 因为也有讨厌到无以复加的人,所以不将那个人完全抹消,心里就无法平静下来。突然,女学生说过的这句话在他脑海中苏醒。 对於憎恨到这种地步的对象,她为什么想用这种方式抹消?利用好几个人进行「预演」,这么追求完美是为了什么?是因为利用杀害的手段还不够,想要更彻底地抹消对方的存在?还是为了其他原因? 「你还听得见吧?」 从黑暗的另一边,传来女学生的声音。 「这样就结束了,你做好觉悟吧!啊,在那之前,关於先前我所抹消掉的人呢…」 大概是有人经过的关系,在女学生的声音之後,还可以听见人的脚步声。 「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恢复原状的。高岸同学和池上老师。刚刚我也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吧。只要有人呼喊名字,那个人的存在就会恢复。而你也喊过你妹妹的名宇,这样就没没问题了。l 女学生的叹息声传了过来。但总觉得那声叹息相当刻意。 「可是,在你消失之後,应该到处部找不到能想起你名字的人吧?只要不留下痕迹,就算是近亲这种亲近的人,应该都没办法回想起来。到底能不能顺利进行,就用你的消失来测试看看吧。」 按键的声音响起。之後就什么都听不见,同时意识也渐渐远离。 这样就结束了。 就这么简单?京介心里这么想著。 这么轻易就消失的自己,到底会到哪里去?因为这不是死亡,所以应该不会去天堂或地狱。如果是这样,就没办法见到应该已经先到那里的人了。 虽然觉得消失应该会很伤脑筋,但连伤脑筋的情感也马上就会消失。 黑暗在晃动,黑暗变得稀薄。 在应该已经失去的听觉中,却接收到某个声响。 京介听见某人的声音,睁开了眼睛。 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从被路灯照耀的马路前端,有一名少女冲过来的情景。 甩动长发猛力奔驰的少女,像是完全没看见京介以外的事物。想要闪躲少女的脚踏车发出尖锐刺耳的煞车声。推著婴儿车的女子也发出尖叫。 无视於一切,速度丝毫不见减缓横冲直撞的少女,撞倒了在京介眼前的女学生。女学生一个重心不稳,笔记电脑就摔落地面。但少女却不管这些,使劲全力抱住京介。 「京介!你不可以消失,绝对不可以!」 对方的手臂用力地缠住身体,京介的喉咙和心窝就快被压烂了。虽然好不容易恢复的意识好像又要再度消失,但那股疼痛却使得京介总算能够进行确认。身体和感觉也全都恢复原状。 「你是从哪里跑来的?」 京介推开少女的身体,深深地喘口气。丰花的表情,则像是从头上被水淋过一般浑身是汗。 「研习课的走廊……我感觉好像听到你的声音,等我一回过神,就已经站在走廊上了。」 丰花的胸口及鼻孔剧烈地起伏,一口气全说了出来: 「在走廊上我想起被那个人抹消的事,然後就在到处寻找那个人的期间,肚子饿了,可是因为没有钱,所以我改变计画想先来找你的钱包。接著正打算回家而来到那个转角时,就看见你的身体在家门前渐渐消失的样子。」 如果丰花肚子不饿,要是她不擅长的不是游泳而是赛跑,如果她不是那种对看到的现象会大呼小叫的性格,那么自己一定会完全消失。京介叹了口气,在叹息下向丰花道谢。 可以听见脚边也传来细微的叹息声。女学生在地上缩成一团,将破碎的笔记电脑捡起来集中。 「坏掉了。」 女学生捧著碎片站起来,自言自语般地说: 「得带回去修好。」 「你等一下!」 对准备接近女学生的丰花,京介拉住她的手。代替丰花往前走一步,京介对著女学生的侧脸说道: 「你想抹消的对象,该不会是……」 「如果道具修好的话,」 女学生将京介的话打断开了口。她说话时,开始朝飘动闷热微风的马路迈步。 「如果道具修好,你们还可以陪我进行预演吗?」 虽然丰花抓狂到汗水在空中飞舞,但京介却没放开她的手,在原地一步都没离开,也不打算追过去。 脚底有种坚硬的触感。 虽然他没有生存的目的,但只有这一点他心里明白。 到底连续多少天了,已经数到不想数的盛夏日子还是持续著。 不管是热还是冷,暑期特别补习还是进行著。今天老师的口气还是没有热情,今天隔壁座位的学生还是紧握著望远镜笑著。虽然想睡却睡不著,今天的一条京介还是在桌上不断碎碎念著。 补习结束後,跟往常一样要到游泳池那里接丰花。根据体育老师池上所言,丰花的泳技似乎已经从打水提升到自由式,但对京介来说,那种泳技看起来仍旧只是像溺水。 现在是暑假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那天,池上说要暂时放掉游泳池里的水,好好清扫一番。京介接近铁丝围篱,听著水流动的声音,等待丰花换好衣服。 「喂,你知不知道?」 从背後有个声音传过来。在铁丝围篱的另一边,女学生就站在那里。手中还抱著一台笔记电脑。 「道具不是在你家门前摔坏了吗?」 京介平静地将视线往上移,女学生说: 「我本来是想把道具的碎片全都捡起来,但还足缺了一些耶。你有没有看到啊?」 「我不知道。」 听到京介的回答,女学生说「是吗」并微微地点头。 「真伤脑筋。如果有缺少的部分,就没办法修好了。」 京介拿出香菸将它点燃。虽然很伤脑筋,但对方为什么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还发生了更伤脑筋的事。」 望著烟雾飘散的前端,女学生继续说道: 「我所做的事被教官知道了。他督促要我好好反省,因此研习被迫要休息一段时间。」 「嗯。」 「所以,我还以为眼前可以先进行道具的修理,真可惜。」 「说得也是。」 京介吐出长长的烟雾,微微打了个呵欠。 「每天都这么热又无法消失,还非得活下去,很可惜吧。」 「你在说谁?」 「实际上快被抹消了我才有点明白。那道具做得还不错。」 「你是在称赞我?」 「即使被抹消也不会疼痛,没有痛苦。事後处理也不会带给任何人困扰。感觉是对当事人及周遭费尽心思的杀人方法。」 「谢谢你的感想。」 「我也觉得这是对自己或他人很体贴的自杀法。」 「一条……」 「法术及道具对术者本人很难发挥效用。不过如果是你,这种程度的不良状况应该能够修正吧。」 「一条,你误会了吧?」 女学生像是漏出鼻息般,短促地发出笑声。 「我想抹消的是我的朋友。因为那个人罹患重病,如果不花很长的时间集中治疗是治不好的。」 女学生抬头看著位於正上方的太阳,眯起双眼。 「但是在治疗期间,世界还是理所当然地持续运转,度过每一分每一秒。即使万一死掉,也是同样的情形。他说过很不甘心比自己差劲的人,却能比自己更往前迈进。」 「似乎是个很难搞的朋友。」 「是啊。真是个非常讨厌的人。」 「所以你才想抹消他?」 「是啊。虽然我也警告他要改变这样的想法,但还是行不通。持续好几年的想法,似乎无法这样轻易地改变。」 「哦。」 「他也想过对周遭的一切,要仿效极度漠不关心的人,但他说他还是无法变成那样。」 「嗯。」 「所以,他说反正都要从运转不息的世界脱离,那么他想变成打从一开始自己就不存在。只要变成那样,就可以抛开优劣的标准了。」 「他虽然很难搞,却是个言行如一的人。」 「咦?」 「你说过他是个认真不会乱来的人。就算自暴自弃,也不会想让周遭的人消失。被抹消的人,最後也会恢复原状。」 「喂,一条。」 女学生从铁丝围篱的另一侧,轻轻地用手背拍打。和任何时候一样,那就像是在敲门的样子。 「你是矫正术者的研习生吧?人类的负面情感会产生闭塞……我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吧?」 「是啊。」 「你不去阻止憎恨别人,进而想抹消他人的我吗?」 「如果是想自我抹消的人,就不会产生闭塞。」 「所以我才说你会错意了。」 「就算是会错意,我也不会阻止。」 「真是毫无热情的研习生耶。你会被周遭的人抛开迎头赶上的。」 「想立刻行动或竞争的人要这么做,我也无所谓。」 女学生静静地吐出气息,往後退一步。 「你一定没办法成为优秀的术者,因为你是个愚笨又薄情的人。」 「我也这么认为。」·; 「不过,你会变成什么样的矫正术者,我还是有点期待的。」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说过了吧。研习要休息一段时间。虽然因为有些原因,学校方面也得请假,但是…唉,就算成绩被你追过去,我应该也不会特别在意啦。」 女学生退後了几步,在真正转过身後离开了。 头顶上有只小鸟飞过,阳光在一瞬间扩散开来。京介将香菸抽到滤嘴附近,就在此 时,他才发现还不知道女学生的名字。 京介将手伸进口袋里。从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塑胶碎片。那是当天晚上掉落在马路上的东西。 更衣室的门打开,丰花飞奔出来,还大声嚷著「午餐去吃凉乌龙面好了」。 京介将碎片丢进游泳池底部。碎片随著流水,消失在排水口。 后记 后记 虽然原稿都是利用计算机打出来的,但除此之外的工作就很少碰到键盘。在原稿有好段落的地方关上计算机电源,握起原子笔面对笔记本,将「下次用这样的发展好了」,或「之后就这么写吧」等「小说的设计图」,自己一步一步地化为文字的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计算机、字典,还有眼药水及作为背景音乐的音乐cd等都是重要的写作伙伴,对我而言文具用品也是不可或缺。因此,这次我就借用这个地方,介绍一下一直很照顾我的笔记本。 我的笔记本选择方式看似讲究,其实算是比较随便的。在放假时,我虽然会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坐电车前往位于车站的大型文具店,但挑选商品的时间却花不到一分钟。封面的设计感觉满喜欢的,价钱也很适合,就会马上买下中意的东西,然后立刻回家。在回程的电车里,我会有点高兴得坐立难安。 买回来的笔记本,会用到最后一页,或是到写完原稿为止都一起行动。为了在睡觉期间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晚上时我会把它放在枕边。虽然这么写也会有认真的感觉,但也会有一些「就算想到点子,却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不认真想法。 可是,在全黑的房间里,且是在睡呆的状态下纪录东西,当隔天早上重读一遍时,大多是这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如果下次早上醒过来,留下这种潦草的字迹,多少会有点伤脑筋吧。 呀——请写下来吧。 完全意义不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我会和笔记本一起,从早上就陷入思饮料打翻了、食物掉到地上,变得皱皱的还有汗渍,笔记本受到各式各样的对待,却毫不埋怨地不断提供空白的一页。想到在写作期间,最常接触的对手居然这么老实,就觉的很奇妙。虽然奇妙,但这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协调。在写作这次长篇版第六集的期间,我就像这样和好几本笔记本一起度过。 现在,在我的桌前有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新笔记本。只要再经过几个星期,大概就会布满茶水的污渍和奇怪的潦草字迹吧。可是现在我只有「今后请多指教!」的感觉。 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期待下次能与你们再相会的日子。 椎野美由贵 后记 虽然原稿都是利用计算机打出来的,但除此之外的工作就很少碰到键盘。在原稿有好段落的地方关上计算机电源,握起原子笔面对笔记本,将「下次用这样的发展好了」,或「之后就这么写吧」等「小说的设计图」,自己一步一步地化为文字的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计算机、字典,还有眼药水及作为背景音乐的音乐cd等都是重要的写作伙伴,对我而言文具用品也是不可或缺。因此,这次我就借用这个地方,介绍一下一直很照顾我的笔记本。 我的笔记本选择方式看似讲究,其实算是比较随便的。在放假时,我虽然会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坐电车前往位于车站的大型文具店,但挑选商品的时间却花不到一分钟。封面的设计感觉满喜欢的,价钱也很适合,就会马上买下中意的东西,然后立刻回家。在回程的电车里,我会有点高兴得坐立难安。 买回来的笔记本,会用到最后一页,或是到写完原稿为止都一起行动。为了在睡觉期间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晚上时我会把它放在枕边。虽然这么写也会有认真的感觉,但也会有一些「就算想到点子,却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不认真想法。 可是,在全黑的房间里,且是在睡呆的状态下纪录东西,当隔天早上重读一遍时,大多是这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如果下次早上醒过来,留下这种潦草的字迹,多少会有点伤脑筋吧。 呀——请写下来吧。 完全意义不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我会和笔记本一起,从早上就陷入思饮料打翻了、食物掉到地上,变得皱皱的还有汗渍,笔记本受到各式各样的对待,却毫不埋怨地不断提供空白的一页。想到在写作期间,最常接触的对手居然这么老实,就觉的很奇妙。虽然奇妙,但这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协调。在写作这次长篇版第六集的期间,我就像这样和好几本笔记本一起度过。 现在,在我的桌前有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新笔记本。只要再经过几个星期,大概就会布满茶水的污渍和奇怪的潦草字迹吧。可是现在我只有「今后请多指教!」的感觉。 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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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期待下次能与你们再相会的日子。 椎野美由贵 后记 虽然原稿都是利用计算机打出来的,但除此之外的工作就很少碰到键盘。在原稿有好段落的地方关上计算机电源,握起原子笔面对笔记本,将「下次用这样的发展好了」,或「之后就这么写吧」等「小说的设计图」,自己一步一步地化为文字的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计算机、字典,还有眼药水及作为背景音乐的音乐cd等都是重要的写作伙伴,对我而言文具用品也是不可或缺。因此,这次我就借用这个地方,介绍一下一直很照顾我的笔记本。 我的笔记本选择方式看似讲究,其实算是比较随便的。在放假时,我虽然会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坐电车前往位于车站的大型文具店,但挑选商品的时间却花不到一分钟。封面的设计感觉满喜欢的,价钱也很适合,就会马上买下中意的东西,然后立刻回家。在回程的电车里,我会有点高兴得坐立难安。 买回来的笔记本,会用到最后一页,或是到写完原稿为止都一起行动。为了在睡觉期间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晚上时我会把它放在枕边。虽然这么写也会有认真的感觉,但也会有一些「就算想到点子,却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不认真想法。 可是,在全黑的房间里,且是在睡呆的状态下纪录东西,当隔天早上重读一遍时,大多是这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如果下次早上醒过来,留下这种潦草的字迹,多少会有点伤脑筋吧。 呀——请写下来吧。 完全意义不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我会和笔记本一起,从早上就陷入思饮料打翻了、食物掉到地上,变得皱皱的还有汗渍,笔记本受到各式各样的对待,却毫不埋怨地不断提供空白的一页。想到在写作期间,最常接触的对手居然这么老实,就觉的很奇妙。虽然奇妙,但这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协调。在写作这次长篇版第六集的期间,我就像这样和好几本笔记本一起度过。 现在,在我的桌前有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新笔记本。只要再经过几个星期,大概就会布满茶水的污渍和奇怪的潦草字迹吧。可是现在我只有「今后请多指教!」的感觉。 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期待下次能与你们再相会的日子。 椎野美由贵 后记 虽然原稿都是利用计算机打出来的,但除此之外的工作就很少碰到键盘。在原稿有好段落的地方关上计算机电源,握起原子笔面对笔记本,将「下次用这样的发展好了」,或「之后就这么写吧」等「小说的设计图」,自己一步一步地化为文字的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计算机、字典,还有眼药水及作为背景音乐的音乐cd等都是重要的写作伙伴,对我而言文具用品也是不可或缺。因此,这次我就借用这个地方,介绍一下一直很照顾我的笔记本。 我的笔记本选择方式看似讲究,其实算是比较随便的。在放假时,我虽然会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坐电车前往位于车站的大型文具店,但挑选商品的时间却花不到一分钟。封面的设计感觉满喜欢的,价钱也很适合,就会马上买下中意的东西,然后立刻回家。在回程的电车里,我会有点高兴得坐立难安。 买回来的笔记本,会用到最后一页,或是到写完原稿为止都一起行动。为了在睡觉期间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晚上时我会把它放在枕边。虽然这么写也会有认真的感觉,但也会有一些「就算想到点子,却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不认真想法。 可是,在全黑的房间里,且是在睡呆的状态下纪录东西,当隔天早上重读一遍时,大多是这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如果下次早上醒过来,留下这种潦草的字迹,多少会有点伤脑筋吧。 呀——请写下来吧。 完全意义不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我会和笔记本一起,从早上就陷入思饮料打翻了、食物掉到地上,变得皱皱的还有汗渍,笔记本受到各式各样的对待,却毫不埋怨地不断提供空白的一页。想到在写作期间,最常接触的对手居然这么老实,就觉的很奇妙。虽然奇妙,但这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协调。在写作这次长篇版第六集的期间,我就像这样和好几本笔记本一起度过。 现在,在我的桌前有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新笔记本。只要再经过几个星期,大概就会布满茶水的污渍和奇怪的潦草字迹吧。可是现在我只有「今后请多指教!」的感觉。 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期待下次能与你们再相会的日子。 椎野美由贵 后记 虽然原稿都是利用计算机打出来的,但除此之外的工作就很少碰到键盘。在原稿有好段落的地方关上计算机电源,握起原子笔面对笔记本,将「下次用这样的发展好了」,或「之后就这么写吧」等「小说的设计图」,自己一步一步地化为文字的工作,我还挺喜欢的。 计算机、字典,还有眼药水及作为背景音乐的音乐cd等都是重要的写作伙伴,对我而言文具用品也是不可或缺。因此,这次我就借用这个地方,介绍一下一直很照顾我的笔记本。 我的笔记本选择方式看似讲究,其实算是比较随便的。在放假时,我虽然会花三十分钟的时间坐电车前往位于车站的大型文具店,但挑选商品的时间却花不到一分钟。封面的设计感觉满喜欢的,价钱也很适合,就会马上买下中意的东西,然后立刻回家。在回程的电车里,我会有点高兴得坐立难安。 买回来的笔记本,会用到最后一页,或是到写完原稿为止都一起行动。为了在睡觉期间想到什么都可以写下来,晚上时我会把它放在枕边。虽然这么写也会有认真的感觉,但也会有一些「就算想到点子,却也不想从被窝里出来」的不认真想法。 可是,在全黑的房间里,且是在睡呆的状态下纪录东西,当隔天早上重读一遍时,大多是这到底是什么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如果下次早上醒过来,留下这种潦草的字迹,多少会有点伤脑筋吧。 呀——请写下来吧。 完全意义不明。这种事情会越来越多,这种时候我会和笔记本一起,从早上就陷入思饮料打翻了、食物掉到地上,变得皱皱的还有汗渍,笔记本受到各式各样的对待,却毫不埋怨地不断提供空白的一页。想到在写作期间,最常接触的对手居然这么老实,就觉的很奇妙。虽然奇妙,但这种存在对我来说似乎非常协调。在写作这次长篇版第六集的期间,我就像这样和好几本笔记本一起度过。 现在,在我的桌前有前几天刚买回来的新笔记本。只要再经过几个星期,大概就会布满茶水的污渍和奇怪的潦草字迹吧。可是现在我只有「今后请多指教!」的感觉。 接着,长篇的《打工魔法师》已经到第六集了。 虽然关于笔记本的话题用掉了两页以上的空间,但这回当然也是有许多人士协助,才能走到这一步。 以角川書店的主藤先生為首,編輯部的各位、畫出非常棒的插畫的原田たけひと先生,及和出版相關的所有工作人員,真的非常感謝! 还有,最后我想对阅读这本小说的各位读者们,献上我非常、非常大的感谢。虽然笔记本也很重要,但还是各位读者的声援,才让我感到精神百倍。非常感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期待下次能与你们再相会的日子。 椎野美由贵 序幕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我的职业是杀手。 话虽如此,但正式的职业名称却不是如此称呼。在那个称呼里,没有放进任何一个「杀」之类的危险字眼。但是大部分相关人员,都把自己认定为杀手。虽然光是杀人并非工作的全部,但如果把整份工作当作十成,其中的七成就是杀戮,所以才会叫杀手。简单明了,比正式名称容易理解得多。我的确是这么认为,所以才会这么称呼。 「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太可惜了。」被劝说员这么一说,我就从事这份工作。附带一提,这个劝说员的称呼也有另一种正式叫法,但正确名称却几乎没在使用。因为是劝人进入杀手这行,所以叫劝说员。这样很容易理解。你也可以称之为星探。而这种劝说员…或星探所说的话并没有错。太可惜了,这句话的意思我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年轻这点的确没说错。因为当时我才十四岁。 后来的几年之间,我一直在某个组织学习技术。在组织所属的设施里,每天上午五点到晚上十一点,进行训练、改善并强化体质。没遇过什么严苛的考验,也没有任何痛苦的事。只是自己的身上渐渐增加过去从未有过的力量,真是非常不可思议。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自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 说到这里,以前的名字也丧失了。我从组织那里获得的称呼,是403000028。据说这是类似登录编号的东西,而同事之间以号码互相称呼的情况不太会发生。会用这种又臭又长的名称来辨识个人的,只有组织的干部而已。 为了代替丧失的名字,我们大多会为自己取个新名字。虽然要取哪种名字都没关系,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职业是杀手,身上又具备数不尽的技术,全都是些不可思议的事。或许每个人都会觉得,别再让自己身上出现奇特的属性。还会有重复使用丧失之名的情况,与苦思新名字的麻烦时候,也有以前的名字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或本人对之有强烈喜好的情况。虽然不凑巧状况的发生时机都在意料之中,但只要在发生时去进行改变就行了。 除了名字以外,以前的嗜好也要舍弃。例如对衣服的喜好。每天身上所穿的都是配给的制服,干部说不需要有个性。虽然感觉像是校规严格的学校,但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事到如今服装这种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衣摆长及脚跟的大衣、靴子和手套,一年到头都得穿这些。颜色可以从黑白两色中选择,也没有特别存在像粉红色比较好,或如果不是黄色就不要之类引起骚动的人。 这里禁止私人性质的外出。组织的存在、所在地、构成人员的情报,全都是非公开的。当然,也不会有前来会客的人。不但不能去想去的地方,也不能见想见的人。但我并没有不满,因为在劝说员所念出来的契约书里,也完全提及这点。首先你要明白会完全改变以往的人生。我当然明白。虽然明白,但这并不表示我没有想去的城市或想见的人。 前几天,新的任务下达了。目的地是关东外围的一个小城市。是你一直想去的地方,是你想见的人所居住的城市,恭喜你。赋予任务的上司是这么说的。如果继续从事这份工作,这是非常稀有的情况,不过却也能实现愿望。运气真不错啊。 我不会去思考运气是好是坏,只是不带私情及情感去完成任务。这点在契约书里也有协定。 在朝着城市移动的期间,我想着某个人。是我心里想见的那个人。当我一闭起双眼,过去的回忆就会在眼皮里鲜明地苏醒。记忆中那个人的身影,就像幻灯片一样动了起来。 我还想起对方的睡脸。 睡脸大概是接近死亡的脸吧,突然,我想起这种事。还真有一点杀手般的想法耶,让我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或许是有点兴致勃勃吧,我张开眼睛,重新拿好武器。 最喜欢的城市。 最喜欢的人。 反正,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我接近了,那个人所居住的城市。 第一章 打破日常生活的呼唤声 第一章打破日常生活的呼唤声 在县立虹原高中,每年十一月上旬都会举行马拉松大赛。起点是高中的大门前,跑过产业道路及县道、省道环绕市区,终点是在位于十五公里外的河川对岸。每年的路线和距离都没有改变,而且所有学年的男生女生都得一起跑。 马拉松大赛当天,住在靠近路线的居民,或中小学的相阔人员都会静静地垂头丧气。这是因为学力和运动两方面都算不上优秀,只有充满活力这点在市区赫赫有名的高中生,会大声喧哗经过附近的关系。在马拉松大赛当天,虹原高中的老师都平静地感到欢喜。这是因为学力及运动两者都不算出类拔萃,只会吵闹的学生全都跑到校外去的关系。 学生方面,也沉醉于当天可以一整天不用上课,和隔天可以放假,所以会较为顺从地参加活动,而且风雨无阻。如果没有相当重大的事,就不会停办。事实上从创校以来,就不曾有中止的纪录。这就是虹原高中的马拉松大赛。 虽然学生是较为顺从地参加,但却不是所有学生都认真专注于活动上。以走路开始的学生还算是比较认真的,有任意脱离路线跑去玩耍的人,也有跑回家的人。甚至也有搭上路过的脚踏车,直接请人载到终点的学生。 没有什么优胜奖品,所以就慢慢来吧。这就是对大多数虹原高中学生而言的马拉松大赛。 但是,对田径社员来说的马拉松大赛,却另有意涵。 就竟是从何时开始的,至今已经没有任何人知道。在虹原高中田径社里,有个「在秋天的马拉松大赛里,社员必须在全校十名之内抵达终点」的规矩。田径社等于跑得快,因此所有人都擅长跑马拉松——想让这种充满偏见的威风在校园里众所周知,大概是某位虚荣的学长所定下的吧。这是社员们一致的想法。 「太勉强了。」 对社长简洁的一句话,社员一起点头赞成。社员人数男女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二位。要让前十名由全体社员包办的可能性极低。更何况是目前在社团活动中,躲在室内玩扑克牌比努力于田径竞技更为盛行的事实。这是因为秋意日深,在户外活动会感到寒冷的关系,社员的身体全都变迟钝了。而说出「在运动会的百米赛跑上,可以轻松超越书法社的人」的,是社团内脚程最快的二年级社员。但所有社员中有人能跑进前几名的可能性,还是低到谷底。 「话虽如此,但规矩就是规矩。因为太勉强而打一开始就当作没看到,这就太不像运动员了。」 社长说完,社员又一同点点头。 「在大赛之前实际前往路线,像个田径社员地练习吧。不过,大家别太勉强啰!」 所有社员都在等着下一句话。 「我们到比赛路线,去外头快乐的玩玩吧。」 社员全都感到高兴。 就这样,在大赛开始前一星期的某个黄昏,所有社员一起出发到马拉松路线。在稻米收成结束的田地追着蜻蜓,在迎接枫红的枫树下举行宴会,依照计画快乐地度过。夕阳马上就被黑暗吞噬,没多久浓浓的秋夜到来了。即使如此,宴会仍继续下去。 饮料喝完了,猜拳猜输的一年级女社员被派去买回来。因为马拉松路线设定在车辆稀少的郊外,所以四周几乎没有商店。最近的店家是徒步要花十分钟左右的便利商店。 「你用跑的。」 社长对那个女社员说: 「像个田径社的样子,让我们瞧瞧你的速度!」 女社员回以「没办法啦」的苦笑后,慢慢地跑开。 二十分钟后,买完东西的女社员回到宴会地点。那是位在稍微偏离田间小路的一个小公园。虽然是因为周边树林有非常漂亮的枫叶才选定的地点,但在太阳已经西下的现在,叶子的颜色全都无法区别。 就算太阳出来时,大家也因为专注于吃吃喝而没怎么去欣赏树木。女社员嘴里这么 嘀咕着,踏进公园的腹地之内。而之前社员再怎么踹都不会亮的路灯,终于点燃亮光。 真是安静啊。在女社员离开之前,是笑声及掌声大到连栖息在树林里的小鸟都会逃之 天天的吵闹。现在却没听见任何人的声音。只有微风吹起,树叶摇动的声音微微响起。 大家应该回去了吧?女社员环顾着四周。地面上枫叶散落一地。在老旧的路灯照耀下,每片叶子都返照出相同的红色。 去捡一片来看看吧,女社员不由得跪在地面上。但此时,她伸长的手停了下来。好奇怪。指尖上并没有预料中的叶片触感。她所碰触到的,是像冰冷液体般的东西。 是血。女社员丢下购物袋,朝公园深处跑去。所有的社员应该在里面的溜滑梯前,围成一个圆圈坐着。而且,应该是哈哈大笑的。 女社员在溜滑梯前停下脚步,吞了一口气。有好几个人影倒卧在地。有二十一人,是除了自己以外的田径社员。代替垫子的报纸染成一片血红。在他们周围,也有误认为落叶的红色物体飞散着。 女社员飞奔到同伴身边。社长、社长、社长。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在陷入混乱,只顾着呼喊的她背后,树林正沙沙地摇动。 有个脚步声响起,刺进女社员的听觉。恢复神智的女社员缓缓回过头。在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是个男人。男子手中拿着一根又长又尖的棒状物,尖端有红色的水珠滴落下来。 「……为什么……?」 女社员睁大双眼提出疑问。在男子背后,真正的落叶随风飞舞。男子举起了手中的凶器。 在迎接秋天结束时节。 在冬天准备开始之际。 虹原高中的马拉松大赛,决定自创校以来首次停办。 放学后,到虹原车站附近的流行大楼买袜子,在卖场的一个角落也陈列着围巾。 冬天接近了。仔细想想都已经十一月了,一条丰花心中感慨着这种理所当然的事,伸手拿起商品。毛线的柔软触感令人感到愉快。她想起在前几天的天气预报里,有讨论到今年的冬天比往年还早来临,而且也比往年还要寒冷的话题。 看到围巾的标价是两干圆,丰花口中说着「放弃」,然后把东西放回原位。丰花下定决心,今年一整年都不买金额超过三位数的东西。虽说是不买,但正确来说是不能买。连买个三位数以下的东西,每次都得跟钱包里的内容物做严格讨论。 如果减薪期间结束再过来看看吧,丰花对着店内的镜子低声自语。在镜中,穿着虹原高中水手制服的长发少女,紧握着三双七百圆的袜子横眉竖眼。 「如果是围巾,自己会编的话就很省钱。」 一同前来买东西的同学挑选着包包,对丰花这么说。 这名同学虽然不知道丰花是光流脉矫正术者,及她正接受那个组织非常严厉的减薪,但却明白丰花的钱包里面总是很轻——缺钱并不可耻,大概吧。丰花最近一反常态地,决定对周遭坦率说出实情。 在放假时受邀出去玩,就算拒绝,也不会被人认为很难搞。而零用钱充裕的朋友,也曾请她吃学校午餐。今天也是因为有朋友给她这家店的五百圆折价券,丰花才有可能来买东西。 想着交友关系真的很重要,丰花回应同学: 「编织啊……我也做得到吗?我从来没做过耶,手边也没有工具。」 「没那么困难啦,我来教你吧。」 同学把包包放回架上回答她。 「我家里还有很多没在使用的钩针和多余的毛线,我也拿来给你吧。」 「真的吗?那么,不知道我能不能编出手套或毛衣。」 「只要努力,我想一定可以的。你是想把冬衣全 都换新?」丰花做出「算是吧」的回应,暧昧地笑着。事实上,不管是围巾、手套还是毛衣,应该都在家中的某处,但她却不知道放在哪里。这是因为负责保管家人衣物的妈妈,九月份和爸爸吵架回娘家后,就一直都没回来的关系。 在进入十月前不久,为了制服换季,丰花和双胞胎哥哥京介一起在家里搜索,花了几个小时才发现冬季制服。然后,在刚迈入十一月的昨晚,举行了「在真正变冷之前挖出冬季服装大会」。但找出来的却只有丰花在幼稚园时所穿的毛线内裤。 丰花想着家庭不和谐真的很辛苦,朝收银台走去。收银台旁边摆了一棵桌上型圣诞树。虽然心里觉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以上,会不会太猴急了?但随着叹息,丰花重新思考。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所以说「一整年减薪十成」的可悲待遇和这段期间的回忆,应该也会轻松度过。丰花如此相信着,更加振奋精神。 收银台看似空闲的店员,仔细地为她包装商品。不光是这家杂货铺,整幢流行大楼看起来都很冷清。如果是在平常,这里会是因傍晚下课学生而混乱的大楼,但最近的来店人潮却似乎不太妙。前些日子在大楼后门附近,发生了高中生被可疑份子袭击受伤的事件。 根据报纸报导,受害者是就读市内私立高中的两人组。他们被从街角出现的可疑人物以类似棍棒的东西殴打,手腕及脚都被打中,连在杂货铺刚买来的玻璃小饰品都破掉了。因为天色昏暗,受害者没看见对方,所以犯人至今仍未抓到。 「事件要是能早日解决就好了。」 因为觉得店员可怜,丰花不由得对她这么说。店员则用力点头。丰花环顾着店内,偷偷地叹了口气。自己要是能做些什么就好了,但这里却不是身为矫正术者的丰花所负责的领域。 「我认为犯人是后门的警卫。」 同学站在丰花身边环臂说道: 「事件当时,偶然离开负责区域,回来之后就发现受伤的被害者,这一定是他凭空捏造的。第一发现者大多都很诡异,所以犯人是警卫。丰花你不也是这么想吗?」 因为同学打算表现锲而不舍的推理,所以丰花提出边走回家边讨论的建议。同学几天前经过书店时,受到名为「秋季推理展」的艺文活动牵引,之后就迷上了推理小说。但她的推理只是跟着线索来怀疑人,并不是太聪明的方法。 离开商店的丰花两人,开始走在车站前的马路上。时间是下午五点。昏暗的天空中没有留下夕阳的颜色,寒冷的风将路树的落叶带走了。朝车站方向的车道开始壅塞,车灯的光芒连绵到远方。 「我们学校的事件,一定也是一样的。」 同学开始说道: 「听说是偶然经过现场的人去叫救护车,所以那个报案者就是犯人。」 所谓的那个事件,是大约一星期前,在马拉松大赛路线上正在练习的田径社社员受伤事件。正确来说并非正在练习,好像是正在路线附近的公园玩乐的事件。公园里出现了某个人,手持类似钝器的东西突然攻击田径社员,然后马上逃走。所幸听说没有受到致命伤势的重伤者,但有几名社员的腿骨断了,必须住院治疗。 因为是突然发生的事,加上那座公园昏暗,所以完全没看到对方的长相。不论是对社团老师还是警察,田径社员似乎全都这么回答。 接着在两天后的傍晚,就发生了流行大楼的那次事件。虽然被害者就读不同的学校,但两者都是市内的高中生,并且都是在黑暗中突然遭人袭击。因此也有人提出这是同一犯人所为的看法,但无论如何,两个事件都还没解决。不过这种程度的伤害事件,对于有很多不良学生的虹原市来说并不是特别稀奇。事件过后,在校园里大多数的学生都热衷于「犯人的目标」,但对此感到厌烦的人则全归纳出「犯人是逃得很快的不良少年」的说法。 「我认为犯人是只以虹原市内高中生为目标的特殊变态。」 同学率先爬上了天桥阶梯,用力点着头。 「变态都有一个很大的目的。田径社的事件,是以马拉松大赛陷入中止为目标。而刚刚的流行大楼事件,则是以对经营带来影响为目的。」 「有各种不同企图的变态啊。」 丰花打着呵欠反问道: 「可是这样的话,犯人会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如果是讨厌马拉松的嫌犯,应该是在附近……」 同学瞄了丰花一眼后,就对自己的推理如此这般地开始嘀咕着。丰花则将书包、用布包裹的道具玲洗树树枝抱在胸前,露出苦笑。丰花不擅长跑马拉松,她的确思考过要是大赛中止就好了。虽然对受伤的田径社员不太好意思,但老实说中止比赛让她松了一口气。当然丰花不会为了取消比赛,而做出攻击学生之类的行为。 如果持有强烈的恶意伤害他人,负面情感会对土地产生影响。这种影响,以光流脉矫正术者的专门术语称之为「闭塞」。矫正术者的职务是净化闭塞,及为了防止再度发生,而必须解开造成闭塞的原因。流行大楼和马拉松路线这两个事件,虽然警察持续进行搜查,旦这个土地的矫正术者也应该会暗中展开行动。 「话说回来,一开始要编什么?」 同学停下脚步,突然改变话题。看来是对推理感到厌烦了。丰花心想,她不再讨论事件话题也只是时间问题。 丰花也将思考切换到新的话题。 「你觉得做什么比较好?我真的是个外行人。」 「那么,首先就编围巾吧。我想这很适合初学者,比较容易上手。毛线你想用什么颜色?虽然大部分的颜色我家里都有啦。」 「这个嘛…」 丰花不由得看着天桥下方。一对亲子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不知是在哪家店拿到的,小孩子的手里拿着带有细绳的黄色气球。丰花以直觉做出决定。 「其中一条就用黄色的吧。」 「你要编两条?」 「嗯,另一条用朴素的颜色,就选白色吧。啊,不过那小子不管在哪里马上就躺下来睡觉,这样好像会弄脏耶。还是选个脏了也不明显的颜色比较好。」 丰花一说完,刚爬上阶梯的同学回过头来,露出笑容。 「你说的『那小子』是一条同学吧,你连哥哥的份也要一起编?真体贴。」 「我只是顺便编的。」 丰花鼓起双颊说道: 「只是顺便而已,况且完成之后我还要跟他讨工本费,五万圆。」 就在同学说出「好贵的高级品」,而重新转向前方时—— 从对向走来的路人身体,碰撞到同学的肩膀。同学脚步一个踉呛,身体撞上天桥的护栏。虽然没看清楚长相,但似乎是个高大的男子。路人连声抱歉都没说,就从丰花身边走过。 「等一下!连句抱歉也不说,你是想怎样?」 即使丰花对他呼喊,男子仍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离去。他穿着衣摆很长的黑色大衣。大衣的下摆像是拒绝什么似地僵硬地摆动。 丰花一把抓住同学的手肘。而恢复姿势的同学回以「谢谢」的微笑。看来她似乎没有受什么伤。 「真是没礼貌的家伙。」 丰花又再度鼓起脸颊。 「而且,他还穿着好像很暖和的大衣。就算听说今年会怎么寒冷,但才十一月刚开始而已,太逊了啦。如果现在就开始穿那种冬衣就不妙啰。因为之后还会更冷。」 「我真的不要紧,你就别那么生气啦。」 同学露出苦笑,用手指戳戳丰花的肩膀。 「丰花你对软弱的人很严厉耶。唉,这也是没 办法啦。因为丰花你所爱的人,是虹原高中第一的不良学生啊。」 「我就说我没有特别喜欢京介啦,况且那小子不但有下床气又软弱。」 丰花把嘴巴翘得更高,看着天桥底下。穿大衣的男人撞到刚刚那对亲子。小孩跌了一 [img]i755.photobucket./albums/192/yangiran/th367_034_s.jpg[/img] 跤,气球的绳子就从手中脱离。丰花在无意识间,发出小小的声音。 「尽管如此,文化祭和期中考都结束了,马拉松大赛也中止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任何活动耶。」 又再度乾脆改变话题的同学,率先迈开脚步。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丰花和天桥下所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向前走去。 「说到下一个活动,在圣诞节之前应该不会再有了吧。因为这么空闲,所以我会好好指导丰花编织的。」 丰花打算回答的声音,被突如其来响起的汽车喇叭声所抹消。穿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横越过车道。 飞到空中的黄色气球,勾住路树的枯枝,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 即使有光流脉使者的专属医院——虽说在院内所进行的大部分治疗都是念诵咒语,称作治愈术的特殊方法,但大致上的制度似乎和一般医院没两样。门诊时间是从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为止。周日、祭祀日、周四及周六的下午休诊。而住院病患的面会时间是到下午六点结束。 一条京介经过柜台,是在接近结束时间的下午五点三十分。 在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通称「本家」的附属机构所经营的这所医院,京介这个夏天曾经住院一个月左右。之后到现在就一直没来看过病。因为住院病患中没有要会面的朋友,所以应该是和这里无缘。 在柜台前面的电梯大厅前,站着一名女子。纤瘦的中年妇女一看见京介的身影,就点头微微示意。因为她穿着白衣,所以应该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吧,但京介却没见过那名女子。他住院期间的负责医师,是个异常肥胖的男人。 「你是一条京介吧?」 女医生开口询问,低沉的声音在电梯大厅回响。一看到京介点头,女医生就缓缓地走过来。 「我接到家长的联络,要来接你。」 「家长……」 京介环顾着四周。大厅内除了女医生和京介以外并没有任何人。把京介叫来的本家统率者,家长远峰秋一的身影当然也没看到。 「听说是突然召开会议。」 女医生脸上浮现出像是职业笑容的笑脸,朝电梯方向栘动。 「他有留言要我跟你说:『把你叫来这里自己却不能过来,真是抱歉』。」 女医生一按下按钮,两台电梯之中,有一台的门马上就打开了。 「想让你见个面的对象就在六楼住院。我们走吧。」 女医生走进电梯,像是在催促似地对京介点头示意。对于「想让你见个面的对象」,京介完全摸不着头绪。虽然全无好奇心,但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跟着走进电梯。 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都是本家正式登录的矫正术者。如果本家的首长说要他们过来,他们不可能没有回应。但像是对家长的忠诚心这种高贵的气魄,就算在内心如何寻找,很可惜地却找不到。不过对于在不遵从命令的情形下,来自副家长所下达的处罚,光是想像心脏就痛了起来。 「刚下课?」 在电梯里面,女医生看了京介所穿的学生制服一眼,说道: 「约定的时间我记得是五点钟吧。因为你迟到满久的,所以我还挺担心的。因为最近发生了许多危险的事件。」 京介简短附和一声,不自觉地低下头。他心想,为了调配放学后到五点之间的时间,而在空教室睡觉睡过头的事,就没必要正经八百地回答她了。 「真辛苦,学生和术者两者兼顾。」 在老旧电梯发出的上升声音下,女医生带着侧耳倾听的表情。没多久,电梯就抵达六楼。 六楼的走廊一片昏暗,前方只能看到一扇像是病房的门板。周围没有病患或护士的身影,也完全没有声音及人的气息。女医生朝着那问唯一的病房,笔直地迈开步伐。虽然没有任何说明,但落后几步距离的京介也跨出脚步。 女医生用钥匙打开门。在那之后还有一道门,但却是全都用厚重的透明玻璃所制成的特殊门。在玻璃的另一边,可以看见狭小的个人房。 房间里面没有窗户,在天花板的角落,装置一个发出淡淡橘色光芒的照明灯。是个光源只有那个的昏暗房间。沿着最里面的墙壁所装设的床上,躺着一名中年男子,因为黑暗的关系无法进行确认,但京介感觉那不是自己熟知的面容。 家长远峰所说想让自己见面的人,就是这个男人吧?京介坦率地向女医生询问: 「那个人是?」 「在本家高层担任某项职务的人。」 在玻璃门前停下脚步,女医生回答道: 「不过,据说他没有实际负责职务。应该说已经无法负责比较正确吧。」 并排在女医生身边,京介静静地皱起眉头。在紧盯玻璃的的过程中,感到有种像是在观察关进展示柜里动物的错觉。在玻璃的另一侧,男病患静静地闭着眼睛。 「是因为生病吗?」 京介一提出询问,就感觉女医生的视线有几秒钟的时间,固定在自己身上。当京介回看她时,女医生的双眼已经转回病患的方向。 「这名患者,」 大概是感冒的关系,在只简短咳了一声后,女医生说道: 「是无效治愈体质的第七阶段。」 经过几秒钟的思考,京介先轻声附和一下,有意识地将空气送进乾渴的喉咙里。 所谓光流脉使者特有的无效治愈体质,正如其名,是对身上所受的伤变得难以治疗的症状。进展的阶段可以分为七层,随着阶段提升,就表示如此一来肉体就将接近消灭。 在玻璃另一边的病患,是这个症状的最终阶段。而京介现在则是被诊断出第四阶段。这名女医生大概也是从远峰那边听说这件事吧。 病患的身体几乎全被棉被覆盖,但在看得见的部分,却没有看到们得一提的伤口。到底是因为什么问题而送进这种病房?大概是看穿了京介的疑问,女医生用食指敲打玻璃,促使京介注意。 「病患的右手小指,你看得到吗?在指尖的地方有个小伤口。」 虽然将意识集中在视力上,但从京介所在的位置看不见那个伤口。女医生背对着玻璃说道: 「似乎是被文件或书籍,还是处理纸张时所造成的伤口。一般而言就算是擦伤,也会演变成严重的伤口吧。但是这名病患因为是无效治愈体质第七阶段,所以无论是治愈术、药品,还是人体本来拥有的自我回复力,全都无效。」 「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口,就住进这样的个人房?」 「正因为是这种程度的伤口,所以万一细菌感染,一切就玩完了。」 女医生用鞋子的前端敲击地面,压低声音回答: 「因为空气抵抗而产生的摩擦,也是同样的道理。光是对伤口施加刺激,一口气就会连全身的骨头部震碎。而这片玻璃的另一侧是因为特殊的结界术,所以才能时常保持无菌状态。不光是排除细菌,连空气压、风力和温度,全都得计算控制。我们也把杂音造成的影响考虑进去,也做了隔音措施。」 「嗯……」 「因为患者本身的心跳和出汗也会震动到伤口,所以为了抑制生命活动,一天之中半 数以上的时间,我们都以法术使其昏睡。明明对治愈术起不了作用,却对睡眠术特别奏效,总觉得是件很没道理的事。」 「他一生都得这样吗?」 「在这个病房内延长寿命的时间界限,大约是三个月。三个月一过,放着不去治疗的伤口,就会开始扩散到病患的整个肉体。变成那样之后,很可惜,连我们也无计可施。」 「是吗?」 京介无意问用双手碰触玻璃。这并不是关进动物的展示柜,是从生存中隔离,但即使如此仍然活着之人的碉堡。或是虽然还活着,却被放进去的棺材。他心中有这种感觉。 为什么家长要把自己叫来这里?京介盯着躺在床上睡着的病患思考着。是因为自己之后就会变成这样,要早点做好觉悟的意思?还是说为了预防变成这样的那一天,要他趁现在尝尽人生?他觉得要怎么想都可以。 虽然也想询问女医生,但京介却对开口说话嫌麻烦。身边有人在,却不明就里地感到痛苦。 「虽然有大小程度的不同,但人只要平凡地活着,无论是谁都会在身心留下伤痕。」 面对持续沉默的京介,女医生大概是觉得呼吸困难,以接近自言白语的语气说道: 「有的人伤口马上会治愈,也有人总是活得很痛苦,有各式各样的人啊。不过与其畏惧受伤或总是在意伤痕,我认为如何面对它才是最重要的。」 京介沉默。女医生所说的话他可以理解,但他却提不出任何感想或意见。所以他无法回答。他自己心想怎样都无所谓吧,又还没面对过。女医生也沉默不语。 经过走廊的护士,前来传达会面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女医生点头示意后,对京介说: 「要是你有其他任何问题,我都可以解答。」 京介摇摇头,女医生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心了,表情稍微和缓了一些。 「既然如此,今天就到此结束吧。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是,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耶。」 「我本来就是这种脸色,经常如此。」 京介伴随着叹息一起说出口,将手从玻璃上抽离。病患直到最后都没动过一下。 「我会先向家长表达反对意见。」 搭上无人状态升至六楼的电梯,女医生这么说道。京介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我在想,不知道是不是让你心里产生动摇了?」 「我并没有特别感到动摇。」 京介将后脑勺及背部靠在墙上回答道。他是真的没有动摇。 但是,当京介看到自己或许总有一天会遇到的光景时,他只在一瞬间想到不知道有没有逃脱的方法。这样的自己到底算是积极,还是无法做好觉悟的胆小鬼,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何时死去都没关系,以前的京介总是这么想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变得不会这么想了。 电梯抵达一楼,和京介他们擦身而过,一名像是住院病患的老人走进去搭乘。在老人抱着的商店纸袋里,像是肉包子的东西塞得满满的。 不知何时,变成了适合这种东西的季节。还有几次可以感受到晚秋就是晚秋?京介发出叹息并思索着。 一条尚的头衔,是本家内医务室专兰医生。专门治愈术者认定测验个格,是距今三十三年前的事。尚以专门治愈术者为目标,并不是有想以一己之力,来拯救受病痛及伤势之苦夥伴的野心,而是因为治愈术是他最拿手的法术这种理由。没有更好或更烂的原因了。 光流脉使者依据职业分类,有各式各样专门处理的法术。如果是净化大地闭塞的矫正术者,就是矫正术。如果是道具开发之类研究职的人员,就会是需要高度技术的高级法术。 年轻时,尚也曾接受过单一职种研修。学习矫正术后,每当尚想要净化土地,原本土地闭塞消失的地方反而变得更加浓厚。学到高级法术后,当他想开发新的道具,开发用的研究室不知为何都会发生爆炸。 不管是矫正术还是高级法术,法术的构成都很复杂,尚终于注意到这一点。而治愈术的咒语不论等级高低,都有很多容易记住的法术。就顺其自然来说,尚有自信可以控制的法术是限定于治愈术上。 打从一开始,尚就不喜欢读术书。这是起因于学生时代就不擅长国文的过去。不只是国文,事实上他也不擅长念英文、数学和历史,所以就对读教科书感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简单的说就是尚不擅长读书。要说现在的他最先会看的,就只有体育报纸和赌博性杂志。他是个即使在工作的医务室里,如果不是心情相当高兴的日子,连病历也不会多瞧一眼的男人。 因此,那天一条尚会踏进虹原车站附近的书店,可以说是非常稀奇的情况。 下午六点过后的书店,几乎混杂着学生和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在「秋季推理展」的特集专区前,客人热情地群聚在一起。不修边幅到引人注目的尚,以职业、目的不明的中年男子身份,在店里显得有点过动。背景音乐是类似古典乐的沉静曲调。客人的数目虽然很多,却还是一样安静少有动作。即使没被人指责,尚却充分了解自己很明显地来错地方。 尚在店内走了一圈。照明太亮了。但感想只有这一点,却没找到想找的那本书。尚正在找一本实用书。但是即使找遍书架,也没有发现教导让逃走的老婆回家方法的书籍。在来书店之前,尚前往本家的法术研究部,拜托他们开发让逃妻回来的法术。但接待他的年轻职员却说:「男人懂得放手的时机最重要」。在他痛殴职员被赶出部门后,于无计可施之下紧接着来到这里。 因为一无所获实在太可悲了,所以他在杂志区站着看小钢珠必胜法。尚嘴里念着看完之后就回家吧,在那里转换方向。虽然妻子不见了,但对尚来说还是有家庭,回家之后还有孩子在等他。 成年的长女工作很忙,无论是家庭还是亲人全都不接触。在长女之下虽然还有一对双胞胎,但不管是谁都不太接近尚。双胞胎其中之一是异常寡言的儿子,就算和他说话,也几乎不回应。另一个是异常多话的女儿,就算不和她说话,她也总是一个人说不停。 难得有此机会,决定去试试刚刚学到的小钢珠必胜法,给孩子买些点心吧。就在尚朝着出口迈开脚步时,撞上了从前面走来的客人。尚的意识早就已经飞到777的画面,对方则抱着大量的书籍行走,彼此都没注意到前方。 在将近十本书籍掉落到地面的声音下,尚恢复了神智。 「哦,抱歉啊。我在发呆。」 「不、不,我才是,真对不起!」 迅速开口道歉的,是个绑着辫子的女高中生。身上穿的水手制服,是当地县立高中的制服。尚的双胞胎儿女也就读同一所高中。相对于女儿的裙子是短到令人拍手叫好,眼前正在收拾书籍的少女裙长,却是像用尺量过的及膝长度。 「你是虹原高中的学生?」 尚也当场蹲下帮忙捡书并询问着。少女晃动垂下来的辫子,只回答「是」一个字。写着汉文参考书、英文问题集和关于高中生校规问题的书籍有好几本。少女红着脸颊所捡起来的书,全都是这样的东西。尚颇感佩服地说道: 「你真厉害耶。虽然我的小孩也是虹高的学生,但却不曾看过他们买什么参考书呢。真不知道他们是像谁?」 「是…是这样吗?」 「也没什么关系啦,就算很蠢,但只要有精神就好。」 「说…说得也是。」 「啊,不过儿子就没精神了。既蠢又没精神会变成怎样啊?」 「该…该怎么办?」 「唉,算了。给你 吧。」 尚把自己捡起来的书交给少女。在交出之时,尚不自觉地看了那本书的标题。在书脊上写着「这样就万事0k。恋爱烦恼明快解决」的字样。 少女从尚的手中抢走书后,就大喊着「非常谢谢你」,朝收银台方向跑去。尚吓得目瞪口呆,连周遭的其他客人和店员也处于停止动作的状态。 离开书店的尚,在寒风中蜷缩着肩膀,脚程快速地穿越到大马路另一边。在步行马上就可以到的地方,有一问刚装潢好的小鐧珠店。 一穿过小钢珠店的自动门,景气良好的噪音就涌上来。尚自言自语地说着:「这里才是我的地盘」,露出了微笑。 当京介以徒步方式走回家时,门口的室外灯并没有点亮。 昏暗的夜空下,在二楼的阳台,洗好的衣服像是毫无干劲地拍动着。似乎还没有任何一位家人回到家。京介从信箱抽出信件,打开玄关大门。家里的各个角落,都可以感觉到寂静及寒冷的蔓延。 脱去鞋子走进起居室,将信件和自己的东西放在地上,最后京介一头栽进沙发。虽然他心想要是能这样,什么都不想然后一觉到天亮就轻松多了,但他想起晚餐的值日生是自己,所以只好无可奈何地起身。 打开室外灯、把洗好的衣服收起来、去买东西、打扫浴室。当京介正在确认应该要做的事时,电话响了。 走到走廊接起电话。当他一报出姓名,间隔了大约三秒钟的时间,电话就挂断了。是打错电话?还是恶作剧电话?京介心想是哪个都无所谓,放下话筒走上二楼。 当他将完全冰冷的衣物整理完毕时,电话又响了。真麻烦,如果又是三秒钟对方就自行挂断,连说话的时间都可以省了。下楼后,京介接起电话。但这回却不是三秒钟就挂断。 「好久不见了,我是砂岛。」 对方是国中时期去世的同班同学砂岛礼子的母亲。在礼子死后,因为她的父亲调职,所以一家人就搬到距离虹原市很远的城镇。京介和礼子的母亲说话,从葬礼上碰面当时以来,已经相隔两年了。 「你是京介吧?」 和两年前一样,礼子的母亲以沉稳的语调说话。 「是的。」 「你好吗?」 「还好。」 「丰花也是吗?」 「她好得不得了。」 在话筒的另一头,进出轻微的笑声。 「你还是没变耶,京介。」 因为是亲子所以才会相像,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但礼子和她母亲的笑法却十分相似。 「上学快乐吗?」 「普普通通。」 「现在是怎样的感觉?该不会是在忙文化祭或考试吧?」 「那些都已经结束了。」 「这个月的月底,你有什么预定计画?」 从话筒里可以听见狗吠声。或许是到搬去的地方才开始养狗吧。京介做出「我想没什么事」的回答。 「是吗?那么,如果你想来倒也没关系,但能不能请你找丰花一起过来?我们要办场礼子的法事。」 「这样啊。」 「本来我们是想祭日当天才办,但那是年底吧?我先生的工作也很忙,所以才决定在十一月内办完。」 「这样啊。」 礼子不在后的第二个冬天马上就要造访了。真快啊,京介喃喃自语似地说道。狗儿不知是为了什么而兴奋,持续尖声狂吠。 「京介,你会来吗?」 「大概。」 「能请你也问问丰花吗?」 「好的。」 「那么,我会再打电话过来。」 京介做出回应后,缓缓地放下话筒。 他在脑海里反覆思索「法事」这个单字。在葬礼时中途就离开了,所以这回应该要参加到最后一刻?他心想应该可以吧,要和她的牌位面对面,报告一下近况。在自己心中,应该还有这等程度的从容。 京介仍将手放在冰冷的话筒上,试着思索自己的「近况」。没有任何称得上是近况的事。如果真要提,就是不再抽菸这件事。虽然术者的工作还在继续,但却减薪减得很严重。总算觉得活下去也不赖。还有一想到这里,就可以看到死亡的阴影。 京介将手从话筒松开,用那只手按住自己的额头。明明应该没发烧,但却觉得有点烫。京介过去单脚跨进死后世界的经验,所以对于死亡本身,并个卫那么畏惧。虽然不害怕——或许自己还是动摇了,京介重新有所自觉。 他心想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不想接受死亡。所以,他不太清楚该怎么办才好。要是这么说,倘若礼子现在还在身边,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 京介叹了口气,甩动一下脑袋。他心想都决定要在没有她的世界活下去了,这真是毫无意义的妄想。 电话又再度响起。京介打断思考,接起电话。这次是完全没听过的年轻女子声音。 「我是虹原高中的学生,我姓饭塚……请问…一条丰花在吗?」 当京介一告知丰花还没回来,对方就接着说「那么」。 「那么…一条京介在吗?」 「我就是。」 「啊,太好了……那么,一条同学也可以。」 京介歪着头思考,纳闷着「也可以」是什么意思。不但没有和丰花被当成两种选择的印象,对饭塚这个姓氏京介也没印象。 「我是一年四班的饭塚亚矢,你应该不认识吧?」 不再说些客套话,叫饭塚亚矢的女生用稍快的语气说话。与其说是焦急,不如说她本来就是这种说话方式吧,京介自己任意做出了判断。 「不认识。」 「我也是,虽然对一条同学你们的长相和名字仅止于知道的程度,但却听过传言。如果有困难就去找一条兄妹,所以我才从名册里查询电话号码。」 把脸和话筒分开,京介喃喃说道:又是那个?在学校里的京介两兄妹,是拥有奇怪力量的怪胎。虽然完全不知道光流脉或术者,但却有随便偷看到力量就前来拜托事情的学生。 不知是否听到自己的叹息声了,对方的声音里掺杂不安的神色说道: 「不是吗?因为文化祭的时候担任警戒工作的就是一条同学你们吧?而且,我也从三年级的赤尾学长那边听到传言,他说『一条京介会善尽职责,费用也很合理气』是这样没错吧?」 无论是文化祭警戒委员,还是叫赤尾的三年级学生的保镳委托,京介的确都接受过。但这些都是因为被委托费用冲昏头的丰花强迫才接下来的。 「我一直很苦恼,但也不知道这种事该拜托谁才好……我的朋友……该怎么说呢?我以前的朋友样子行点怪怪的。因此当我在想该怎么办的时候,就想起你们的传言……」 饭塚以滔滔不绝的气势开始陈述。京介伸手打开走廊的电灯,对着话筒插嘴说道: 「你朋友的样子怪怪的?」 「没错,就是这样。所以……」 「我想这种事,你该去问可以谘询这种事的机构。」 「咦?」 「我没去过,所以不太清楚。但学生名册里应该不会有,应该是登在电话簿上吧?」 「可是……」 「不好意思。」 对方沉默了。确认沉默持续十秒后,京介静静地放下话筒。 如果去学校,每个礼拜有三次会遇到不良学生来找碴,风纪委员也每天都在警告道具是违反校规。要是就这么连「万事通」的招牌都给挂上了,他会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来上学。不过就算被人问到底是为什么,对京介来说本来就不是 什么大不了的事。 当他面对话筒低下头时,玄关的大门开了。穿着制服的丰花,带着浏海还被风吹乱的样子回到家里。 「我回来了。京介啊,如果你在家就先把室外灯打开嘛。回到黑漆漆的家——感觉很冷清耶。」 京介随口回应了一下,丰花微微歪着头。 「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你好像带着比平常多一公克的灰暗表情。」 「是你的错觉。」 「思……喂,晚饭呢?」 「还没做。」 「浴室呢?」 「还没洗。」 「真是的,你快点动手啦。我肚子又饿,外面又很冷耶。」 丰花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京介,开始脱鞋子。虽然书包和玲洗树树枝的重量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有一个大纸袋。而丰花的东西大概是暴露在空气中的关系,每一个都是冰冷的。 京介无意识地看着那些东西,丰花却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从京介的手中抢走东西。 「不可以看!不可以看!」 「是你自己硬塞给我的吧。」 「从今以后你暂时不要碰我的东西,也不要进我房间。更不可以从门缝或是在墙壁上凿洞,偷看房间里面喔。绝对不行!」 「就算你求我,我也不干。」 「接下来我会忙一阵子,所以在我说可以之前,煮饭的值日生全都由你来做,没问题吧?」 只说完这些话,丰花就抱起东西冲上楼去。 听着用力甩上的关门声,京介皱起眉头。他心想,究竟在忙些什么是丰花的自由,但为何自己会被迫去当煮饭值日生?想了又想,他马上又放弃了。丰花的行动从以前开始,就几乎没有逻辑可循。 京介开了室外电灯,打算直接去买晚餐材料,离开了家门。途中,迎面吹来的寒风连身体里面都冻僵了。 虽然很想在制服外披件衣物,但他并没有返家,反而朝着夜路迈开步伐。想思考的事,和不想思考的事,现在好想全部集中冰冻起来。他这么思索着。 一走到车站附近的超市,在卖场前面,京介就发现认识的人。 穿着水手制服的女高中生,是同班的风纪委员塩原友子。塩原伸手去拿盒装豆腐,以非常认真的表情凝视着。 京介打算装作没察觉塩原,混在购物人群中通过。就算是认识的人,但和塩原之间并不是会尽情畅谈的关系,真要说起来反而更接近敌人。对风纪委员来说,自己全身上下都是取缔对象这件事,在入学后的半年内,就已经相当清楚了。 但是,塩原却还是注意到这里。她一看到京介的脸,就指着他「啊啊——」地大叫。其他顾客的视线全聚集过来,广播的音乐也中断了。 塩原用手捣住自己的嘴,没有叫人她却小跑步地靠过来。从很接近的地方猛然露出怀疑的表情,塩原说道: 「一条同学,你在做什么?应该不是来偷东西吧?」 「我没那种嗜好。」 「那么,你是来干嘛?」 「一条同学竟然会做家务……真意外耶……」 喃喃自语的塩原,看起来像是在过度感慨。反正一条京介是典型的不良少年,是会让家人感到困扰的类型,这些都是她自己的想像。虽然事实上是被家人使唤,但告诉塩原这种事一点意义也没有。京介无视于塩原,迈开步伐。 「啊,我也是来买晚餐材料的。」 理所当然跟上来的塩原,用呼吸有些急促的声音说着。京介随便敷衍一下,边移动边把商品丢进购物篮。塩原从背后一一窥视京介选购的商品,嘴里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 「今天放学后,你在空教室里睡觉吧?」 在要接近收银台的时候,塩原改变声调这么说: 「任意使用空教室,这是校规禁止的!」 「嗯。」 「嗯什么,你要好好反省!话说回来,一条同学你总是放学后就马上回家,但今天是预计要做什么吗?」 在提问的塩原眼底,摇曳着奇怪的光芒。装成闲聊的样子来套出对方的生活,她是打算用什么藉口或歪理来进行风纪指导吧。京介简短但很老实地回答: 「有。」 「是被叫出去打架吗?」 「不是。」 「那么,是去补习班?」 「不是。」 「那么……是约会?」 「不是。」 「那么……」 将三股发辫沉重似地拨到肩后,还不知为何带着认真表情的塩原问道: 「我……我从很早以前就很在意,一条同学你放学后,通常会做些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 「……那……」 店内的暖气稍微增强产生出效果。不知是否在擦汗,塩原擦了擦鼻尖。 「我其实这次期中考的分数不太好,所以父母亲说要我去上补习班。」 「嗯。」 「可是,因为放学以后不定期会有委员会的工作,所以很难去上补习班。话虽如此,但感觉成绩下滑倒是真的。因此,虽然距离期末考的时间还很早,但我想从现在开始想对策。」 「哦,是吗?」 「我决定放学后到图书室念书。你知道吗?我们学校的图书室不仅人少,还装设校园里最新的暖气,所以很舒服喔。是个好地方。因此……如果可以的话,」 说到这里塩原突然打断话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低声说出「还是算了吧」。因为对话很麻烦,所以京介也没有刻意反问。塩原之后就只是默默地走在京介身后。 在收银台结完帐后,于店家的出入口,塩原客气地说了一句「那么明天见」。塩原家是位于以这家超市为准,与京介家反方向的位置。 「那个…」 背对着从店内流泄出来的亮光,塩原在眉间皱起一丝不苟般的纹路。 「请小心,选择有人烟及灯光的道路走,不要闲晃直接回家。听到了吗?」 在塩原脚边,有只鸽子正啄食似乎是有人掉落的饼乾。虽然鸟类一般来说在晚上都会看不清楚,但大概是店家周围很明亮的关系,好像对鸽子的行动没有造成任何问题。 京介用脚尖将大块饼乾屑推向鸽子的方向,说道: 「我不是小学生,就算不注意也没关系。」 「田径社员遭可疑分子袭击的事件,你没忘吧?」 重新拿好塑胶购物袋的塩原,以坚决的口吻说: 「在车站前的大楼,也发生别校学生被可疑人物弄伤的事。犯人都还没抓到喔。如果他在这附近徘徊的话,该怎么办?这很可怕耶!」 「我又不知道犯人的长相。」 「认为和自己没关系,或不可能会成为被害人而轻怱大意是万万不可的。事实上随着冬天的脚步接近,太阳下山后的犯罪也增加了。像恐吓、抢劫、在路上砍人等等,现在是这种犯罪自然增加的时节,所以你要时常保持警觉。」 大概是满是于自己的演说,塩原用力哼出鼻息后,点了点头。 因为如果不回应两句似乎会没完没了,所以京介也沉默地点头。他心想与其说别人,你还是多注意自己吧。 当他朝回家的路上迈开步伐时,塩原从背后对他喊着:「还有,明天上学别迟到啰」,但京介决定不予理会。 回家的路,京介选择人烟稀少的昏暗道路,并不是出于对塩原的反抗心。夜路的气温比来时下降,且加上两个购物袋后,沉重的东西增加了。他会踏进没有人烟的神社广场,单 纯是因为穿过这里是回家的捷径。 当他走在铺满砂粒的参道时,京介察觉被人跟踪了。他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令人郁闷的气息。每当他步行的速度变快或变慢时,尾随的脚步声节奏也有变化。 不晓得是谁,不过还真是麻烦。京介叹了口气。从进入国中起,这种差劲透顶的跟踪京介早就习惯了。大概是喜欢干架的不良学生跟过来,趁来到没有人烟的地方时,突然冲上来攻击吧。 「有事吗?」 因为没有等待对方行动的道理,京介转头这么说道。在相距五步左右位置的人影,似乎是受到惊吓,肩膀颤抖地停下脚步。 把深蓝色羽绒衣披在肩上的,是个和京介差不多年纪的短发少女。在羽绒衣下面,还穿着虹原高中的水手制服。 在参道上唯一装设的路灯下,少女的嘴唇发出声音。 「我是一年四班的饭塚。刚刚有打过电话。」 「是啊。」 「我在名册上查到地址来到附近时,看到一条同学你走过……」 「所以你就跟来了?」 「拜托,刚刚的话题能不能请你好好听我说完?能拜托的人,我只能想到你们兄妹俩了。」 饭塚快速走进京介面前,可以看见眉间很深的纹路。她似乎是个比电话中的印象还要强势的女学生。京介厌烦地答道: 「在电话里也说过了吧。我的回答还是没变。」 「因为被你挂掉电话,所以就这样跑来了。我家是在西口方向,走路要花三十分钟耶。」 「天气很冷,走那么久的话会感冒的。你可不可以回家去?」 「在你听我说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随你,我要回去了。」 就在京介打算转身背对对方时,饭塚从羽绒衣的口袋,拿出闪耀温吞光芒的物体,朝京介的腹部刺下。两手背购物袋占满的京介,根本无法躲避。 是一把感觉是用惯了的菜刀。刀尖在距离京介身体一公分左右的位置停下来,伹大概是饭塚的手在颤抖的关系,呈现出何时会刺下去都不觉得奇怪的状况。 「我的兴趣是做菜。」 饭塚眼睛闪出比菜刀还要耀眼的光芒,说道: 「我很擅长把鱼切成三片。」 饭塚手部的颤抖并不是因为寒冷,好像是因亢奋而产生的颤抖。而京介只是回答「那真是太好了」。 他心想丢下购物袋,再夺下菜刀,几秒钟内就可以搞定。但是如此一来,袋子里的豆腐大概会碎掉,蛋也会破。虽然也可以在这里和对方互瞪到厌烦为止,但寒风刺骨,家里又有饥肠辘辘的丰花在等着。当然,他也不喜欢就这样被砍成三段。 要是照塩原所说的,去走有人潮的明亮道路就好了。京介感到有些后悔,无力地咂舌。 可以听到某处有短暂的破裂声。是谁在玩鞭炮或是不合时节的烟火?京介虽然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但到处都看不到亮光或火花。 「喂,有放水煮蛋耶。」 瞄着飘散热气的锅子,饭塚亚矢发出可疑的声音。 京介无视于她,但坐在旁边的丰花却动起筷子,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说道: 「是会放呀,因为有汤豆腐。」 「在汤豆腐锅里,通常都会放蛋吗?」 饭塚把视线对着京介,歪着头思考。京介继续不管她,丰花又狼吞虎咽地吃着饭碗里的白饭回答: 「是会放啊,因为是火锅。」 「是不是和关东煮搞混了?」 「吃关东煮的时候也会放,连汤豆腐锅也会一起煮。有时真空包装咖哩也会一起加热。我们家从以前开始就是这么吃的。」 「嗯……你们两个果然有点不一样耶。」 「你叫饭塚吧?别嘀嘀咕咕的,你再不快点吃马上就没有啰。因为我家的餐桌上没有互相礼让的精神。」 丰花把有洞的勺子递给饭塚,用力点头示意。京介在锅中放入的豆腐有四块。其中大半都已经移到丰花的胃里。饭塚说着「蛋滚来滚去的,真碍眼」,开始捞起所剩不多的豆腐。 晚上七点三十分。京介抬头看看起居室的挂钟,轻声叹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状况。在拉上窗帘的窗户另一侧,寒风正狂乱地敲打窗玻璃。 在神社广场露出菜刀的饭塚,结果就跟着他回家了。站在玄关迎接的丰花责备京介回来得太晚,手中还拿着两根像拉长的掏耳棒,可以改变风向的武器。 京介预料如果对饭塚说,在吃完晚饭之前先在外头等一下,大概会被菜刀一刀捅死吧。而他又想如果对丰花说,在饭塚的话说完之前肚子先忍耐一下,应该也会被奇怪的棒子戳中吧。结果就发生了和虽然是同一学年,却是初次见面的女学生一起围着餐桌吃饭,这种非常离奇的状态。 「都这时候了,你们的家人都还没回来?」 从盘子边缘的另一侧,饭塚投射出警戒气息的视线。饭塚所坐的椅子,平常是姊姊在坐的。京介心想应该还是由丰花回答吧,但丰花却专注于剥蛋壳。 姊姊是有捎来晚餐会在外面解决的讯息,但爸爸还没回来。大概正在努力打麻将或小钢珠吧」自从欠缺母亲的存在后,感觉每个人的个人行动越来越多,丰花只是很自我地不停使唤京介做事。京介拨开丰花弹出来的蛋壳碎片,说道: 「这个家不太有向心力。」 「嗯。不过有兄妹之间的团结啊。可以坐在一起吃饭不是很好?」 饭塚浅浅一笑,将豆腐送进嘴里。虽然京介认为与其说是团结,倒不如说是隶属,但对初见面的人发牢骚也于事无补,所以他保持沉默。 「所以,饭塚同学,」 对第二颗水煮蛋下功夫的丰花,目光上扬地看着饭塚。 「你说想拜托我们的事,是什么?」 面对丰花的问题,饭塚的笑容和嘴巴的动作都停止了。丰花收拾蛋壳,塞进京介手中说道: 「正如京介也说过的,我们可不是什么万事通喔。」 「我知道,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们做白工。」 「不是这样的!」 咬了一口水煮蛋,丰花低着头说道: 「当三年级学长的保镖,跟接受文化祭警戒的委托员工作都是因为委托人有困难,而且能帮助他们的,就我所知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所以对于其他人只要努力就可以自己解决的问 题,不好意思,我们没办法插手。」 丰花话说到一半,饭塚放下了筷子。餐桌陷入沉默,只有火锅内的汤汁煮沸的声音静静地响着。 虽然丰花似乎打算要帅一下,但京介心想她嘴唇沾着蛋黄,样子实在满逊的。而且拉拉杂杂说了一堆,丰花还是把谢礼内容视为最优先。如果饭塚是身上完全没钱或值钱物品的女学生那就轻松多了。京介从椅子上起身,把被塞进手中的蛋壳丢进厨房的垃圾桶。 「我知道了,那么,可以先听我说吗?」 当京介走回餐桌时,挺直腰杆的饭塚正注视着丰花。 「至于要不要帮忙,听完之后再决定也行。」 「好吧。在听你说之前,京介!」 京介心想连饭后的茶水都要准备吗,但丰花却递出空空如也的饭碗,说了一句「再来一碗」。 还要再吃?京介垂下了双肩。 虽然京介抱持着饭塚是否会对丰花的食欲感到恐惧而逃回家的小小期待,但饭塚却坐在椅子上身体纹风不动。 当丰花把三碗白饭都吃下肚时,一直不动的饭塚,将左手臂靠在餐桌上。 「我想一条同学你们也是本校的学生,应 该从传言里听到许多……不过,我还是从头说起吧。」 话一说完,饭塚就把羽绒衣的左手袖子,连同制服的布一起卷起来。饭塚显露出来的手臂,从手肘到手腕全都用白色绷带包起来。丰花瞪大了双眼。 「这是最近才受的伤。我加入了田径社……说到这里,大概就明白了吧?」 饭塚交互确认京介和丰花的表情。丰花眨眼的次数大增,看着京介的脸,而京介只点了一次头。是田径社员在太阳西下后的公园,遭到可疑人士攻击的事件。饭塚应该是那次事件的被害人。 还听说社员之中有人住院。似乎抱持着和京介一样的疑问,丰花重新转向饭塚,压低音量说道: 「你的手没事吧?」 「嗯。是轻微的撞伤,下星期就可以拆绷带。」 将羽绒衣的袖子回复原状,饭塚抿嘴浮现的笑容消失后,饭塚又再度开口说: 「在那次事件里,遭受攻击的社员没有任何人看到犯人的长相。因为是在小公甽,太阳下山没开什么路灯的漆黑场所。」 「报纸上也是这么写的。」 「嗯。不过,其实我有看到犯人的长相。」 咦?丰花发出令人觉得她哪里不对劲的声音。饭塚将视线落在放置于餐桌上的筷子,再次重复说「我看到了」。 「你们知道在公园里的社员,因为吃吃喝暍而乱哄哄的事吧。后来东西吃完了,就派猜拳猜输的人去买东西。结果是我输了。因此,当我前往附近的超商又回来时,公园的路灯终于点亮了。所以可以看见地面上有枫叶散落,不过是我看错了,也就是说……那是社员头上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大家全都倒在地上。」 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景象,饭塚的脸痛苦地纠结在一起。丰花似乎是想对她说什么而张开了嘴,但饭塚在深呼吸后继续话题: 「我只能惊讶,在现场惊慌失措。听到后面传来脚步声,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男的站着。他手上拿的像是棍棒……还是铁管的东西上还沾着血迹。我想一定是他干的。」 「饭塚同学,你有看到那个男人的长相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饭塚微微点头。 「因为是在路灯底下,所以看得很清楚。那家伙还打算用那个像铁管的东西打我。左手就是那时候被打伤的,但犯人没再对我多做什么,转身就逃跑了。虽然我想追上去,但双脚却站不起来。刚好这时候住在附近的农人经过公园,才帮我叫救护车。」 反覆点头的丰花,几秒钟后又将下巴歪向右边。她皱起眉头说道: 「田径社的人是后来才从警察那边得知事情经过吧。你那时没说出看到犯人长相的事吗?」 饭塚的头呈直线摆动。 「我没跟警察说,也没跟社员说。我只说我和他们一样,都没看见犯人的长相。」 「为什么?」 对于丰花的反问,饭塚的口气迟疑了。 「……因为,我不想被警察抓。」 「那是为什么?」 「说到为什么……」 饭坊沉默卜来。 京介从饭塚身上栘开视线,撑起脸颊。虽然看到伤害事件犯人的长川,却不能对警察说。理由虽然有好几种预测,但饭塚想包庇犯人应该是最合理的。饭塚所看到的加害者长相,是朋友或是家人?京介想起在电话里,饭塚提到「朋友的样子怪怪的」这件事。 「……呃…饭塚同学。」 丰花将双手放在餐桌上开口说话。锅子和杯子微微振动。不知是否和京介有相同的想法,丰花的表情有些复杂。 「你说想拜托我们的事,应该猜测得到。不过呢,要我们代替警察去逮捕犯人,我想也不能无罪释放吧。并不是说只要你付委托费,我们就什么都会做。」 丰花很难得地以压抑的口吻说出这番话。 犯罪者被警察逮捕,早晚都得接受法律的处罚。相反地,如果是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人被矫正术者抓到,那个人就会被引渡到本家,依照本家标准来处分。即使所作所为全都获得宽宥,但也有记忆、能力和存在本身却被迫遭到抹消的例子。饭塚并不是在知道京介他们是矫正术者的前提下,而找他们商量的。虽然不是以术者身分,以同校学生的身分是可以帮忙,但如果事情和犯罪者有所牵扯,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算心里多么想帮忙,但如果本家高层不准也是无可奈何。成为正式的校正术者后才过半年,这半年问京介和丰花碰到了好几个事件,都是自己亲手解决的。虽然并不是全部可以接受,但下级术者越是设法反驳,本家这个组织态度就越是强硬。 「就算不会无罪释放也无所谓。」 缓慢移动视线的饭塚,开口说道: 「只是我想跟犯人再见一面。而且我想好好跟他谈谈……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找到他。」 「钦,饭塚。」 丰花微微地歪着头问道: 「那个犯人到底是谁?」 抬起头来的饭塚,眼神更为深沉地看着京介和丰花。京介发现,跟她拿菜刀刺过来当时的目光一模一样。 「他是国中时代的…朋友。」 简短回答的饭塚,从羽绒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在餐桌上。 「虹原南中。这张照片是两年前的冬天,去滑雪集训时拍的。」 照片上,拍着身穿厚厚滑雪装的少男少女。男生有三人。拍的是集训时所组成的成员照片吗,还是一群朋友,京介一点头绪都没有,但照片中的所有人都浮现出率直的笑容。而照片背景可以看见滑雪场和山脉,纯白的雪花反射着阳光。 「在正中间穿粉红色滑雪装的,就是我……」 饭塚用食指压着照片说出这句话。就算会被对方指谪,但国中二年级的饭塚和现在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 饭塚用单手抚摸了一下和照片没两样的短发,看着京介他们。 「在我身边,不是有个穿着掺有水蓝色线条服装的男生?就是那个人。」 就是那个人。说到这里饭塚的话不自然地被打断,当然,意思是他就是犯人吧。饭塚低着头不再多说什么,京介将视线移回照片上。 那名男学生比饭塚高出一个头,彷佛可以从无忧无虑的笑脸中窥探他的性格。当丰花说出「好像是个体贴的人」时,饭塚点头表示同意。 「他叫音无浩一。是个脑筋好,运动也行,个性也好的体贴男孩。」 「嗯。饭塚同学,其实你是喜欢这个叫音无的人吧?」 听表情放松的丰花一问,饭塚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潮。 「你为什么会知道?」 「没什么,就是这么觉得。」 「我们并不是什么男女交往的关系喔。」 饭塚拿起杯子将水含入口中,快速地说着: 「我们只是感情好,也没有表白过,是我自己单相思。况且音无他很受每个人喜爱。」 「这个人现在怎样了?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 丰花一提出询问时,饭塚脸上的血气一瞬问就显而易见地消失。 「饭塚同学?」 丰花似乎认为很可疑,歪起头思考。将杯子放回餐桌的饭塚眼中,微微地出现动摇。 饭塚伸手拿回照片,平静地说道: 「滑雪集训总共三天两夜,这张照片是抵达当地的那天照的。这天晚上,本来是禁止从集训所外出,但似乎是班上男生中的某人说想试试看晚上滑雪,所以音无也一起去了。当天晚上本来天气还不错,但却在途中突然天气恶化,吹起了暴风雪。外出的男生全都慌慌张张地跑回 集训所,只有音无一个人没回来。」 窗外寒风怒吼。墙上挂钟的秒针声音,发出超乎必要的音量。 「老师们都很焦急,也叫来搜索队,大家全都在找音无。」 饭塚将照片放回餐桌上说道。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隔天中午过后,在距离滑雪场相当遥远的深山找到了音无。老师说,他大概是在暴风雪中想回集训所,却走错了路。」 「饭塚同学……」 「他冻死了…样子真的非常美。」 无视于丰花的声音,饭塚继续说着: 「就像平常睡着的模样。所以一开始我还完全不相信。可是有举行过葬礼、换过班级、考试……那时候不光是我,等到发觉时,大家都已经可以平心静气地谈论它了。像是如果音无还活着,未来会怎么样之类的事。」 可以听见在锅子里,煮过头的水煮蛋蛋壳自然产生裂痕破掉的声音。 饭塚沉默下来,思索该挑什么话来讲的丰花也不说一句话,只有寒风和秒针在动作。而京介只是盯着饭塚的照片。 同学发生意外而死。拥有和自己类似经验的他人。要因为这些就得抱持同理心,京介对自己的感受性也毫无期待。只是,他无法说出别人的事与我无关,像以往一样马上做出切割。 「……可以等一下吗?」 在秒针绕行时钟两圈左右时,丰花开口说: 「音无是在滑雪集训中……死掉的吧?」 饭塚依旧无言地点头。但是不论是目光还是脸色都很平静,连僵硬的表情也好像一点滴地恢复原样。 「然后,你说上个礼拜发生的田径社事件的犯人就是他……」 「我想你们会觉得奇怪也是理所当然。」 饭塚打断丰花要说的话。大概是沉默的期间在脑海里准备好了,饭塚缓慢但话中不带哽咽地开始说明: 「对幽灵来说是很奇怪,他似乎在这两年里年龄增长了,身高长高了些,比以前瘦了些,但他是音无没错。在公园初次见到时,我无意识询问:『音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犯人回答说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他只说完这些就要逃跑,所以我才想紧抓住他不放。犯人想把我甩开,那时手臂就被打伤了。」 「他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但是那时候,社员在眼前倒下,我也非常混乱。所以我想听到的话或许是我自己的妄想……即使在事件过后两天内心还是很混乱,放学之后我呆呆地走在街上,走到车站前的流行大楼附近时,我又发现音无了。音无绕到后门的方向,突然殴打刚买完东西要回家的高中生。」 「你说车站前面的大楼……那个事件的犯人也是?」 「当听到新闻报导和校园里的传言都说是同一个犯人时,我吓得冷汗直流。」 饭塚从羽绒衣上按住自己的左手臂。 「我追着音无,想和他说话,但又被他逃了。所以从隔天起,我每天放学后都在寻找音无。经过好几天终于又再见到他,而我也知道他经常会出现的地点。可是不管我怎么和他 说话,他只说过一句『别靠近我』,还说他不叫音无。前天还被他威胁说如果再纠缠不清,下次不是受伤就能了事的。不过他是音无没错啊,我很确定的。」 饭塚抬起双手,像是要遮住脸似地在鼻尖前把手掌合起。 音无为什么会突然伤害他人,为什么会对我说那种话,我不明白,脑袋里只想着该如何是好。跟警察说大概也不会相信吧,也不能和国中的朋友说这种事。他们只会认为这是还没走出同学死亡阴影的人所说的妄想,而被当成笨蛋。」 「饭塚川学……」 「所以,我才来拜托习惯处理奇怪事件的一条同学你们。」 饭塚以含糊的声音说出这番话。她的模样像是在祈祷,也像在哀悼。 把犯人找出来和饭塚亚矢见面,这就是委托内容。虽然不能做出一定会达成的约定,但总之还是先采取行动吧。在丰花如此回答之后,饭塚总算回家去了。大概是听完刚才的事情后,害怕放一个人走在夜路上,丰花说了送你到附近的公车站,但饭塚却说没问题而加以拒绝。 「没问题吧……」 看着暂放在这里的照片,丰花吐出长长的气息。除了照片之外,饭塚遗留下一张汇集市区内发现犯人地点的字条。 「如果会担心,拒绝她就好了。」 听到京介收拾锅子和碗筷这么说,丰花鼓起了双颊。 「都已经听到这个地步,没办法拒绝吧?但如果放任不管,饭塚就会追着犯人,不断在大街上跑来跑去。」 对着锅子收走后变得宽敞的餐桌,丰花将手臂伸出去。 「委托本身并不是复杂的事,只不过是去把人找出来见个面而已。但在那个人或许是伤害事件犯人的情形下,就不得不多注意一点了。还有就是应该已死的人这一点。不过呢…」 拿起字条来看,丰花吐出长长的气息。 「犯人自己说过『我不叫音无』吧?应该不是这么回事。假如那是音无的幽灵,我想他应该不会说这种话来否定。因为可以见到生前感情融洽的女孩,通常都会很高兴吧。」 「我不懂什么幽灵的性质。」 「算了,不去调查就什么都不会知道,但我还是觉得犯人只是长得有点相像的另一个人。」 京介朝厨房移动。在锅子里添加高汤,丢下留给父亲吃的豆腐后,放在瓦斯炉上。还在锅盖上贴了一张「想吃就加热吧」的字条。 「如果是别人,这样就好办了。」 当京介在流理台洗碗盘时,丰花定近他的背后。 「是别人的话就好了,对任何人来说一定都是如此。到底有没有问题?我在意的并不是事件本身…… 丰花从京介旁边探出头来。没发觉到这样会造成洗东西时妨碍的丰花,就用这样的姿势嘟起嘴。 「我倒认为比起犯人是谁这种结论,由于发生这起事件而让饭塚同学回想起很多往事,如果又让她产生悲伤的回忆,就太可怜了。」 「如果她是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人,就不会强行跑来家里了。」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那个人是在夜路上拿菜刀刺你吧。这也可以想作是在情绪不稳的情形下所做出的行动。」 「也是啦。」 「倒是……京介你没事吧?」 「我怎么样?」 京介暂停正在移动海绵的手,看着丰花。丰花用照片的边缘搔着脸颊,垂下了眉尾。 「听饭塚同学提起国中时候的事,让我多少想到了礼子。虽然情况不一样,但我想重要的人死去时,悲伤的心情都是相同的。」 「……嗯。」 「所以说,要是对饭塚同学产生栘情作用,害京介你又掉人万丈深渊就伤脑筋了……虽然我已经没事了。」 「我也不要紧了。」 京介混杂着叹息说道: 「而且就算变成那样,你也不会感到困扰吧?」 「当然会困扰啊。即使不是这样,今天的你好像也比平常更没精神。要是京介你不振作起来,有什么万一的时候会很伤脑筋的。」 丰花嘟起嘴,用脚尖踢着地板。这是一种类似想买的玩具卖完,而正在闹脾气的小孩子行为。京介想着这到底是怎么了,转头面对丰花。 「你说万一的时候,是什么时候?」 「那是……」 「什么啦。」 「……就是爸妈离婚的时候。」 鼓起脸颊的丰花低语回答道。而京介真 第二章 暗夜的相遇 第二章暗夜的相遇 风纪指导特别扩大,不可陷入迷宫篇。 看著长谷常彦在黑板上写下的文字,委员之间发出困惑与不平交杂的声音。 「各位委员,大家仔细听清楚罗。本校田径社学生遭可疑分子袭击的事件发生後,已经过了十天。」 长谷用力让室内鞋底发出声响,转头面对那群人。他是那种别说是学生制服钮扣,就连衣领勾都会规规炬炬扣上的男学生。长谷担任县立虹原高中的风纪委员会会长,而这里是风纪委员会的准备室。 听到来自长谷的校内广播说「紧急会议,不来就停学」而被迫聚集起来的各班代表,全都对长谷所说的话点头同意。窗外的天空,灰色的乌云密密麻麻地延展。现在是十一月寒冷的午休时间。委员们就肩并著肩,把椅子聚集在一个地方坐著。 「虽说都已经过了十天,但到现在犯人都还没抓到。不但马拉松大赛中止,据说田径社员之中还有不安害怕到度过失眠夜晚的人。警察到底在做什么?要是就这么没解决事件而超过时效,该怎么办?」 日光灯的光线让眼镜闪耀出锐利的光芒,长谷转回黑板,用粉笔在「迷宫」两个字的旁边,画了两条粗线。 「我们至今为止,都是倾注全力在取缔违反校规者。但是风纪委员的力量并不光是这些。能守护本校秩序与平稳的,不是校外人士,而是本校学生自己。而我们清廉正直的风纪委员正是学生的模范,很适合做为代表。此时此刻,我们要为了全校学生站起来,将卑劣的犯罪者定罪!」 粉笔擦过黑板,振动鼓膜的痛苦声音响遍准备室。委员们捣住耳朵,一起垂下双肩。 「……那个笨蛋会长莫名其妙搞什么啊?」 其中一名委员,对著隔壁座位的学生耳语。 「你不知道吗?在『虹原电视台』今天早上的新闻节目里,十天前的田径社事件被报导出来罗。」 隔壁座位的委员小声地回答。 「上面说一直没解决,该不会是犯人真的不存在吧。还说为了想中止马拉松大赛,也要考虑是社员自导自演的可能性。」 「哈哈哈,所以会长才会以学生代表身分感到异常愤怒?真是令人困扰的节目。」 「那个节目我也看过喔。」 坐在後面座位的委员,采出身体加入对话。 「那个节目总是以话题辛辣冷酷为卖点。」 「不过,这回的事件一直很难逮捕犯人,大概是目击者或遗留物几乎都没有的关系吧。」 「电视节目上说,应该是田径社员都有所隐瞒。」 「真的是内部犯罪?」 「可是,对那些家伙来说,有那种自导自演或隐藏证据的脑袋吗?」 坐在前面位子的委员也回过头。 「虽然刚才会长说『田径社员之中还有不安害怕到失眠的人』,但那是误会吧。因为那些人在事件过後,也老是在社团活动里玩扑克牌,那只是运动量不足削减了神经,所以才会睡不著吧。」 「话说回来,会长再怎么说都是考生,他到底要继续参加社团活动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我有听过他因为接受指定学校的推荐,所以就算不为考试用功也没关系的。」 「哪所大学?就算我足考生,我也不要考那里。」 「我也是。」 「我也是。」 面对已经不再是小声,而是从容交谈的委员们,长谷怒喝「不要私下聊天」。 「听清楚了吗,各位委员?事实上,我已经知道犯人是谁了。」 长谷用折断的粉笔敲击黑板这么说道。从委员之间传出几声「喔——」的感叹声。 「这个城市之中从国中到高中,栖息著数也数不清的不良集团。在虹原为了扬名,只会一些打架或失控行为是不行的。因为这种行为早就已经是不良学生的家常便饭。此时犯人 想到了,只要能引发成为新闻风声的事件,就算不愿意也会引人注目吧。也就是说,犯人是想成为虹原最有名的新进不良集团!」 委员之间大大的「咦——」一声,发出难以赞同的声音。 「安静!」 长谷大吼,敲了奸几下黑板。不知是否因为自己的说法没获得任何人支持,长谷像是要掩饰窘态而快速地说道: 「从今天开始的一周期间,委员会活动地点要移往市区罗。在乎常的校规指导里加上找出不管是本校或他校,想成为虹原最有名的新不良集团。 「你说想出名……我认为市区里的不良少年,大概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吧。」 其中一名委员厌烦般地说著,除了长谷以外的所有人也都点头赞同。长谷拍落手心上的粉笔灰。 「这种事情我非常清楚。所以要区分出其中拥有最大野心的团体,然後进行指导。即使不是这次事件的犯人,应该也可以防止第二、第三个犯罪者产生。」 「你说指导,可是该怎么做?」 「你不明白吗?只要倾听自己内心风纪委员的良心和正义的细语,就会明白吧。」 长谷感叹似地发过牢骚後,就用手指推扶眼镜,环顾教室里面。在後方,只有一个远离委员团体,垂著辫子的女学生低头坐著。长谷指著那名女学生,大声喊著: 「塩原!换作是你,会希望用什么样的指导,你应该很清楚吧?就请你教教大家吧!」 被叫到名字的女学生,一年级委员塩原友子,似乎是被长谷的声音吓到,肩膀大幅度地颤动发怪声。在她的怪声下,全体委员都转过头去注视塩原。塩原的脸上染起惊人的红潮。 「塩原,你是怎么了?」 「呃…对不起……我没听见。」 塩原缩起肩头么回答。她手中有本厚厚的书,看来似乎是没在听长谷说话,而是在偷看书。 「真不像你啊,你是怎么了?」 长谷走近塩原的座位,瞄著塩原的手中。塩原则连同垂下的发辫一起摇头。 「没…没事!」 「不可能没什么事吧。从你的脸那么红来看,足不是发烧了?」 「我……我完全没有发烧。」 「你马上就这么说,脸却变得更红了?话说回来,前阵子你说过从现在起要先做好期末考对策……要是读书读到发烧,一切就没意义了。那是参考书吗?」 看到书籍标题的长谷眉间,刻上深深的纹路。 「『这样就万事ok,恋爱烦恼明快解决』?」 塩原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把长谷撞开後,就抱著书冲出准备室。 从走廊方向传来拖长的学生惨叫。没多久这些声音停下来,准备室里一片沉默。 运动社团教室大楼二楼最里面的田径社社办,正陷於一片混乱。 更衣室似乎是各自保有,但社办这边却足男女共有,用来开会或是资料的放置场所。在四坪左右的社办里,有十多名社员聚集,吃饭、看漫画和边吃零食边沉迷於卡片游戏。 「要找饭冢,她没来这里喔。」 面对站在社办入口的丰花的询问,位置最靠近,像是二年级生的男学生如此说道。 「饭冢之前不管是午休还是暑假,就算没事都会在社办逗留。但自从那次事件以後,就几乎没露脸。她真的是很害怕吧?」 「你说『真的是』?」 听到丰花的反问,男学生把眼睛眯起来。 「你没听她本人说过吗?是她在事件当时买完东西回来,发现昏倒中的我们。跟还在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被打伤而昏迷的我们相比,饭冢所受的打击应该比较大。」 男社员一这么说完就抓抓额头。虽然沿著一边眉毛的形状贴著0k绷,但并没有看到其他外伤。不仅这名社员,在社办里的学生好像全都很有精神。 丰花忍著呵欠回答「是啊」。大概是昨晚没怎么睡的关系,或是社办里发挥作用的暖气暖风流动,在对话的过程中让人变得昏昏欲睡,丰花的眼皮开始相互摩擦。她发觉因为编 东西编过头的关系,手指的感觉变得有些迟钝。 昨晚接受饭冢亚矢的委托,丰花预计从今天放学後开始行动。虽然心里想著早上要和京介详细商量,但丰花却睡过头,飞奔离家时就已经没那种时间了。 她想著在上午的课程里该做什么。首先是确认事实。虽然不是在怀疑饭冢所说的话,但丰花却向班上毕业於虹原南中的学生,询问关於滑雪集训的事故。虽然毕业的学校和饭冢是相同的,但对她只限於知道名字程度的那个同学,也还记得音无浩一的事故情形。同学还带著迷蒙的眼神说道:不论成绩或人缘都很好的男生死了,真是可隣啊。 接著是情报整理。饭冢在市内发现犯人地点的字条,丰花暂时放在自己身上。根据那张字条,除了在马拉松路线附近发生的伤害事件以外,犯人都是出现在便利超商、银行提款机等生活感极强的地方。丰花还预测是否住在附近,如果顺利,他们两个应该也会接触到。 在这里丰花突然想到,对方的武器是什么东西,目前还不知道,最好再注意一下。她心想有必要做更多情报的收集。 在新闻或报纸报导上,暧昧地表示为「疑似钝器」。她打算和身为目击者的饭冢再做确认,等午休後就去一趟饭冢的班上。但她却不在,直接来到田径社的社办,还是没见到饭冢的身影。 「喂,你也在事故现场吧。」 听到丰花的询问,男社员爽快地做出「当然」的回答。 「犯人的长相,你真的没看到吗?」 「当然是真的。虽然听说『虹原电视台』的新闻节目表示怀疑,但如果有看见犯人,我会确实跟警察、电视或周刊杂志说的。这样才会比较引人注目。」 「连凶器也不记得?」 「我只在一瞬间看到凶器,看起来好像是什么长棍子……我也不太清楚啦。」 男社员让视线在天花板飘荡,歪著头思考。丰花也想起饭冢形容过「像是棍子还是铁管的东西」。 「可是,我认为并不是能称为凶器的夸张玩意。你看过大家的伤势吧?」 男社员将视线栘回丰花身上说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头部被打流了很多血,所以看起来才像被整得很惨。住院的人是被犯人殴打而跌倒时,腿部结结实实撞上附近的溜滑梯才骨折的,就是这种伤啦。」 「那么,并不是那么厉害的对手罗?」 「我们几个会这么说,听起来只不过是在逞强而已。」 在车站大楼里的事件,被害人的伤势听说也是遭打伤的程度。丰花心想既然如此,面对犯人就算不那么勇往直前也没关系罗?京介也会跟著去,再加上只要在万一时施展法术,总会有办法的。虽然有点担心如果不穿上防具会不会有危险,但似乎也没那个必要。 从社办里传出笑声,丰花偷偷环视室内,说道: 「我觉得与其和饭冢一样意志消沉,有精神点还是比较好……但犯人还没有被捕,大家不会不安吗?」 「因为就算担心也无济於事吧?」 男社员没劲似地点点头。 这个城镇所发生的伤害事件,几乎都是某处的不良少年所为。 「唉,这种事也很多嘛。」 「但这回却不是如此,听说连风纪委员都猜测是新的不良团体,还进行校外巡逻。明明天都黑了却还在那种公园玩耍的我们也不对,所以就算遭到恐吓也只能不了了之。」 「嗯……」 「如果碰到饭冢,跟她说快点忘了这件事,来社团露个脸吧。」 被正在看漫画的社员一喊,男社员回到室内。 远远听见男社员的笑声,丰花打了一个呵欠。她心想在田径社的这种气氛下,饭冢的确也很难久留吧。 话说回来,昨晚没谈到委托费用的问题。当她想著随时都可以谈时,从社办里面传来社员的欢笑声。几名女学生众在一起,正在地上排列纸牌笑闹著。其中也有丰花的朋友,她一看见丰花就挥手打招呼。 「丰花你也来玩吧?这种占卜真的非常准喔。」 朋友虽然不属於田径社,但似乎因为社员里有什么认识的人,所以才跑来玩。她和坐在旁边的女社员把零食吃得到处都是。 丰花倒是对朋友所吃的零食比占卜更感兴趣,午休也还剩下一点时间。丰花得到其他社员的允许後,走进了社办。 地板上散落著各种花色的纸牌。不论是大小还是花色,都和扑克牌不一样。丰花也曾在杂志上看过类似的东西。那是塔罗牌。其中一名女社员告诉大家「因为田径社老是在打扑克牌,最近还被当成笨蛋,所以想试著换花样」。 无论卡片或说明占卜方法的书都是新的,看来是想换花样後并没过多久。丰花的朋友高兴的原因并非占卜者很优秀又算得准,应该是对自己而言,碰巧算出让自己愉快的结果吧。 话说回来,丰花想起今年暑假时所认识的外校占卜研究社学生。那个学生光靠味道,就很神准地说中丰花的缺钱。 「要占卜什么?恋爱运?在圣诞节没交到男朋友,感觉会很寂寞吧?」 朋友以轻浮的口吻这么对她说。丰花随手拿著零食吃,答道:「与其要男朋友我更想要钱」。 「所以是财运。还有健康运也很重要喔。」 「丰花常常淡泊到令人不可思议耶。这一点果然和你的双胞胎哥哥很像……」 朋友说完拿出卡片。 朋友看著书,以不熟练的手势移动,反覆切牌。丰花也被命令按照相同顺序,同样把卡片放回地上,最後在地上摊成一个圆形。 「最上面的卡片是显示健康运。丰花的运势是……」 朋友将覆盖的卡片翻开。对没有这类知识的丰花来说,根本不明白卡片的名字和意义。但翻出的图案里有死神,总觉得可以预想到是不吉利的结果。 「这——个嘛……」 朋友盯著书,发出长长的低吟。 「上面说要留意受伤。」 「什么伤?」 「是什么呢…详细情形我也不清楚。」 「太简略了吧?所谓的塔罗牌占卜,不是可以说明更多事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是初学者。」 「那就没办法了。」 丰花重新在心中暗下决定,和犯人对峙时就拿京介当挡箭牌吧。 宣告午休时间结束的钟声响起。 因为风的声音而清醒过来。在校舍屋顶消磨午休时间的京介,从水泥地板慢慢撑起身体。越过铁丝围篱俯看得到的校园树木,被风吹得树叶四处飞散。虽称为强劲的冷风,但却是刚好符合季节的风。 在睡著之前明明感觉没那么冷,但现在却发现手和脸上的皮肤完全冰冷。在历法上, 下个星期立冬就要来了。是在室外睡午觉或许已经接近界限的季节。虽然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但京介却不能准确地抓住每年的时间点。从国中时期开始,又是感冒又是身体状况不佳,就知道冬天终於又要接近,真是一目了然的身体构造。每年都会这么反覆著。 扭动颈部的关节,顺便抬头看著头顶。可以看见微阴的天空里,鸟群成列飞往南方。是候鸟。是雁吗?京介 想到它们还挺聪明的,站了起来,全身又酸又痛。 虽然听见第五节上课的预备铃声,但他决定不回教室。他想再到某个地方小睡一下。在屋顶上没睡饱,并不光是寒冷的影响,也是因为所作的梦是让心情不好的梦。不管是在睡午觉期间,还是昨天晚上在本家附属医院所看到的光景一直出现在梦里,都让他睡不好。 回到校舍,随便找间空教室打开门。但是京介预测应该是无人的那间教室,却已经有先到的人。 教室内的东西,只有一张放在窗边,似乎是忘记搬走的椅子。虽然没有看见应该配成对的书桌踪影,但椅子上却坐著一名女学生,正眺望著窗外。她是昨天跑到京介家里的饭冢亚矢。 结果,昨天京介完全没有陈述意见的余地,就以丰花个人的意见接下委托。丰花没有像平常一样,只瞄准委托甜刚就接下工作,连京介也觉得可以耶解。虽然可以理解,但增加麻烦的事实却没有改变。去找别的地方吧,京介正打算离开教室。 「……啊,一条同学。」 但是饭冢那边却认出京介出声呼喊。饭冢的嘴角浮出笑意,眼睛明显变得润泽。 「昨天谢谢你。待到那么晚,真不好意思。」 虽然和昨天一样讲话速度很快,但却不太有张力,就像消气的气球一样。在置於膝盖上的手里,可以看见形状扁平小巧的刀子。 京介皱起眉头,想起昨晚丰花所说的话。情绪不稳,变得无法冷静行动——经过几秒钟思考後,京介反手关上教室的门,慢步定到饭冢面前。这间空教室似乎也被人拿来当作吸菸室,地面上散布好几个旧菸蒂。 「你没事吧?」 听到京介的询问,饭冢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眼睛眨呀眨的。 「什么?」 「你还问『什么』……」 「你该不会是在问这个吧?」 饭冢在脸边亮出刀子说道: 「真是的,你以为我会苦恼到去自杀?这是用来雕刻的工具啦。我们班上下一节是美术课。」 饭冢发出细微的声音笑了。眼中也终於恢复神采。即使勉强也还笑得出来,那应该是没事吧。京介叹了口气,踢开脚边的菸蒂,将背倚在窗框上。最後一次抽菸是在什么时候?漠然间他想起这种事。 微笑了一阵的饭冢,像气喘发作般地停止呼吸,又将刀子放回膝盖上。 「你认为我是个笨蛋吧?」 「什么?」 「追著死去的人,死缠烂打地想见他……」 不会啊。京介打算这么回答,但喉咙深处却哽住一口气,无法发出声音。当他意识到呼气时,喉咙已经痛到咳嗽。大概是感冒的初期徵兆吧。他心想也差不多别再到屋顶上睡觉了。 「我脑袋里有一半明白那不是音无。」 饭冢慢慢将视线栘回窗外说道: 「死去的人是不可能回来的。剩下的一半却想着或许是他,想到停不下来……我或许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京介也同样默默地望著窗户的另一边,可以看见身穿运动服的学生在校园里排成一列,悠闲地跑步。 「那个犯人,以他人来看或许很一目了然地就是和音无完全不像的人。但是我却无法如此判断。我想如果是某个第三者告诉我那不是他,我才会那么看待,也才能放弃。如此一来,似乎才能恢复到以往的我。所以……」 饭冢依旧坐在椅子上,抬头看著京介。目光焦点则是固定直视。 「委托你们做奇怪的事,真是抱歉。」 京介叹气。真是麻烦,在感到麻烦同时,却也因自己为对方产生栘情作用而略显动摇的心感到郁闷。虽然感到郁闷,但也无可奈何。 所受的伤大概会随著时间,一点一滴增加严重度。伤口愈合也需要时间或契机。自己或丰花接受委托是否会成为契机,京介并不知道。然而比起一无所有,或许还有一点救赎吧。 「没什么。」 京介这么说,这回他可以发出声音回答了。 饭冢虽然回以微笑,但却想起什么事似地,以慌张的模样站起来。 「我还有件非道歉不可的事。刚刚敲过预备铃声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上课了。」 「你也不用向我道歉,因为我不去上课。」 京介忍著呵欠回答,饭冢发出比刚才更为振奋的笑声。 饭冢挥挥手离开了教室。落单的京介呆呆地环视教室内部。地上的菸蒂,和似乎是从某处飘来的树叶正在腐朽。还有只想睡觉的自己。 只剩下没有生气的东西了,他心想。 「嗯,饭冢同学说出这种话啊。那么不管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都没问题罗……」 将点心面包的包装袋大声弄破的丰花,在京介的身边掺杂著呵欠说话。 时间是在放学後。京介和丰花依照饭冢暂放的字条和照片,预计找出犯人踪影而来到街上。当京介把午休时间和饭冢的对话告诉丰花时,丰花似乎感到有些放心。 丰花边走边吃的东西,据说是为了搜索犯人而买来准备的「零嘴」。对著从面包缝隙大量流出草莓果酱和奶油的东西,丰花张开大嘴一口咬下去。路上不但有其他放学回家的学生身影,也有吃著似乎是在某处买到的烤地瓜和鲷鱼烧走回家的团体。强风吹过,电线晃动,麻雀朝多云的天空飞去。学生嬉闹著,分散到各自的回家路上。 「饭冢同学看见犯人的地点,都集中在车站前的大马路或附近的闹区。」 丰花选择通往车站方向的道路,说道: 「以想要引起连续伤害事件来看,也可以想作在人来人往的地方物色对象,但明明自上次事件後经过了一星期以上的时间,却没有发生下一个事件。所以,我想犯人会不会是住在那附近一带的人。你看一下这个。」 丰花打开书包,拿出饭冢暂放的字条,送到京介的眼前。 「饭冢同学搜索犯人,而在市区来回奔走的时间有五天。这段期间因为也要上课,所以行动的时间至多只有傍晚到晚上的几个小时。五天之中最初的两天都是以挥棒落空结尾,第三天才再度见到犯人。这些事情都在字条上留有纪录,其中有犯人每天大概同一时间会出现的地点吧?」 饭冢的字条上除了地点和日期,也纪录了大致的时间。根据那些纪录,对方在下午五点到六点之间,一定会出现在西口附近的特定便利超商。 「犯人该不会是每天在那里买晚餐吧?」 此时,丰花打了一个呵欠。京介隐忍被牵引出来的呵欠说道: 「好想睡。」 「京介你也是啊。」 丰花讽刺地哼出鼻息,将正在品尝的面包塞进嘴里。 「所以呢,只要在那家便利超商监视,马上就可以逮到人了。」 「你不觉得怪怪的?」 将字条还给丰花的京介一说完,丰花就边揉眼睛边发出「什么?」的爱困声音。 「饭冢在第三天的傍晚,在便利超商发现犯人。她当然会和他说话吧?」 「应该会吧。」 「然後,犯人还说别靠近,自己不是音无浩一。」 「好像是这样。」 「犯人在隔天、再隔天也出现在同样的店家,让饭冢看到他的身影。」 「然後在最後还威胁说气如果再纠缠不清,下次就不是受伤能了事的』对吧?那天最後,饭冢同学就没有再采取行动了……这有点怪怪的吧?」 「犯人为什么每天都要出现在那家店?」 交叉的十字路口的行人专用号志变成红色。走在附近的学生团体,以跑步一起 穿越斑马线,但京介却停下脚步。大概是因为想睡的关系吧,丰花也不打算奔跑。 丰花斜眼瞥向京介说道: 「还问为什么,应该是每天到便利超商买东西吧?」 「是在西口附近吧。这种便利超商,附近应该也有好几间。」 「该不会是有所执著吧?我去买御饭团和买点心面包的店是不一样的哦。」 「每天都有知道自己犯下伤害事件的人在追踪,在这节骨眼还有那种美国时间?」 「那么……知道饭冢同学每天都来搜索,犯人还敢外出吗?这样不是很奇怪?明明威胁人家说别再纠缠不清,自己却好像想和饭冢同学见面。」 「所以,我才觉得有点怪怪的。」 灯号变成绿色。丰花只踩著斑马线的白色线条前进,嘴里还嘀咕了好一阵子,在过完十字路口时,她抽抽鼻子说道: 「真搞不懂耶。一想到犯人也想见饭冢同学,就觉得那或许是音无的幽灵。但如果是音无,他对饭冢同学采取冰冷态度的理由我还是搞不懂……总之,我们要是不见对方一面,就什么都搞不清楚。」 寒风吹起,丰花的头发和裙子飘动,打了一个喷嚏。骑单车经过京介两——身边的年轻女子在脖子上围著围巾。用羡慕那女子的眼光望著,丰花说道: 「又冷又想睡,我不想长时间待在室外啦。而且如果拖太久,我认为对饭冢同学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我想就在今天或明天结束这件事吧。」 「话说回来,你昨天不是说会忙一阵子?」 「我是说过啦。所以就各种意义上,都要早点解决掉。」 在车站前的圆环附近,丰花发现一个免费置物柜。在丰花表示身上轻便一点会比较好的提议下,京介他们把书包寄放在置物柜里·照片和字条则放在丰花的制服口袋。 「为了以防万一,把玲洗树树枝带著吧……或许也会需要用到这东西。」 看著用布包裹的长棍子,丰花说道: 「根据听到的消息,犯人似乎没那么厉害。」 「但是田径社社员却全体被撂倒了吧?」 「那是事出突然的关系吧。接下来让犯人出其不意的,就是我们两个了,我们这边还知道对方的长相。可是紧急的时候,你可要当我的挡箭牌保护我喔。」 丰花的背後,一群穿著别校制服的学生吵吵闹闹地走过。剪票口的方向一片混乱。应该是电车通勤者的下班尖峰时间开始了吧。 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京介拉住没注意到摩托车,而打算走到车道的丰花的手,把她推到自己背後。 目送飞驰而去的摩托车,丰花大大喘了口气。 「真是的,很危险耶。话说回来,塔罗牌占卜告诉我要注意别受伤……是指刚刚的事吗?」 「丰花。」 「什么?」 「还是算了,没事。」 「搞什么啊,京介真奇怪。」 别过头去的丰花,不服气似地鼓起双颊。 「你也很奇怪,嘴边还沾著鲜奶油。」 丰花的脸颊鼓得更高了。 当塩原友子打开风纪委员会准备室的大门时,十名左右的委员正边吃饼乾边热烈闲聊。他们全都是一年级的委员。 塩原缩起肩膀,压低脚步声进入准备室。因为私自逃出午休时间的会议,所以塩原现在和其他委员碰面会很难为情。在不让委员发觉的情形下,她前去拿取在准备室角落的委员会日志。 在下午的课堂上,塩原一直在反省。我是正义的风纪委员,对违反校规的人单相思而苦恼,真是岂有此理。在最近爱看的书《这样就万事0k。恋爱烦恼明快解决》上,也写著要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要面对自己的心情。即便如此,若是最喜欢的人还是最先浮现,那你的心情就是真实的。 「我是正义的风纪委员,清廉正直的风纪委员。」 塩原微微发出声音,说给自己听。 「最重要的是校规。所以我……」 「啊,是塩原。」 其中一位委员拾起头,对塩原说话。惊吓的塩原发出尖叫。就算再怎么压低脚步声,塩原可疑的气息和涨红的脸却似乎无法掩饰。 「你来得刚刚好。你能不能帮忙做点事?」 委员挥挥手,塩原战战兢兢地接近他们几个。幸好,午休时问的事奸像没有任何人放在心上。 委员们在地上摊开一大张模造纸。模造纸全是白的,还没有写上任何东西。面对歪著头思索的塩原,委员开始说明: 「会长下令要做一张市内地图。」 「要地图的话,图书室或书店都有吧……」 把手贴在发烫的脸颊上,打算降温的塩原回答飞 「我认为只要放大影印就可以了。」 「并不是那种普通的地图。」 另一个委员说道: 「你看,他说要做之前那个『风纪指导特别扩大,不可陷入迷宫篇』使用的地图。他说想要市区内的哪里有什么游乐场,包括新旧不良集团是在哪里群众之类一目了然的地图。」 「会长也做了同样东西的校园版喔,他真的很喜欢地图耶……」 塩原说著,在室内寻找会长的身影。而其他委员告诉她「会长说完气『想要三十六色的色铅笔』之後就出去了」 「可是呢,虽说是那种地图,但我却搞不懂。」 一名委员交叠著双臂,盯著一片空白的模造纸。 「我又没有像那样在市区内玩耍。况且只要在虹原游玩,马上就会和不良少年有所牵扯。」 「说得也是。而且去隔壁城镇还比较多玩乐的地方呢。会说出除了不良少年以外,在市区内也玩得很快乐的人,大概只有中小学生或贫穷人吧。」 「如果和刚交往的女朋友说要在市区内约会,就会马上被甩喔。」 委员们开始热烈谈论附近城镇有哪里好玩的话题。 塩原跪在模造纸前,拿起滚在地上的黑色麦克笔。没有边走边玩习惯的塩原不论市内或市外,都没有游乐场或人群众集场所的知识。但是就算没有个人知识和兴趣,在身为风纪委员频繁巡逻市区的塩原脑海中,存在著比市面贩售的东西还要梢微详细一点的地图。在西口死巷里的卡拉0k包厢搬走了,或开了分店,还是东口小巷里上个月新开一家电玩中心之类的最新情报一样不缺。 塩原开始描绘地图。面对拿著麦克笔手部轻快移动的塩原,其他委员拍手叫好,还发出「风纪委员的典范」或「风纪委员小姐」等称赞的声音。塩原觉得有些高兴。 我果然是风纪委员,风纪委员小姐。我会喜欢上那样的人,只是我的错觉,只是精神松懈。塩原一个人点点头,扩大地图的版面。地图延伸到虹原市郊外,包括墓地、垃圾处理场及工业区等,已经扩展到好像不是游乐的场所,但过於集中精神的塩原并没有注意到。 将工作交给塩原负责的委员们,回到闲聊状态。 「可是,制作地图是打算做什么?」 「不是说是要寻找虹原最想出名的新不良集团?」 「就算找到了,我们不会被寻仇吧?」 「那么,也把校内的不良少年一起带去当保镳吧?」 「那要拜托谁?看来还是会被寻仇啦。」 「算了啦,只要放著不管,会长就会自己去做的。」 「啊,我想到校内的不良少年,」 咬著零食的委员,声音的音调微微改变。 「不是有六班的一条京介吗?」 「啊,那个既是魔 女又是不良少年,面无表情的家伙啊。」 塩原幻化成制作地图机器的手,在这里停了下来。 「那家伙虽然因为取缔反校规,而被会长凄惨地追赶,但在这次的事件里应该没有纪录吧?」 「应该是吧。不论是对出名或别人,他都一副打从心底无所谓的表情。」 「可不是吗?不过,那家伙国中时期有个女朋友喔。」 委员们异口同声地回以「咦——」的意外般反应。塩原手中的麦克笔滑落,和模造纸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怪情报?」 「因为我和他念同一所国中啊,虹原东中。」 「逗这事情是东中七大奇迹之一吗?」 「才不是。的确不知道的人听到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也有亲眼看过啊。放学後他们经常走在一起喔……啊,刚好是在这附近。」 委员这么说,用手指著模造纸的一角。是在虹原川的堤防一带。塩原无法从自己所画的黑线上移开视线。 「不会只是不良少年们在堤防决斗?」 「不是啦,也有许多在校舍里面相互拥抱或亲吻的谣传。然而,她不是不良少女而足普通女孩。」 「不……这并不普通吧?可以和那种有点怪异的家伙平等交往,她是个比普通人心胸还宽大的人。」 「真想看看她到底长得怎样耶。她现在读哪问高中?」 「已经死了,在两年前的车祸里。」 委员们又同声「哇——」地做出状似意外的反应。 「是前往旅行目的地的巴士出事的关系。因为是同年级,所以我也出席葬礼了,一条京介不但没哭,脸色也完全没变耶。」 「这样感觉很不好耶。那个人要发生什么事才会哭?」 「听说他是没血没泪的家伙,还连泪腺都没有。」 「说到哭,前一阵子……」 委员们的话题转移到最近观看的电影内容上。 从塩原手中滑落的麦克笔在地面上滚动。当听见委员在背後呼喊时,塩原感觉到自己正从准备室飞奔出去。 地点是在西口附近的便利超商。从大马路进入单向通行的狭窄道路前端,位於路灯稀少一角的店家灯火,正对周遭主张微小的自我。附近也有补习班吧,几个走在一起的小学生,被招牌的白色亮光吸引进入店内。 蹲在设立於超商旁边的电线杆背面的京介和丰花,目送著小学生的背影,几乎同时吐出叹息。 「犯人没来耶……」 从发牢骚的丰花唇边,飘出微微的白色气息。时间再过没多久就是晚上七点了。只要把玲洗树树枝立在电线杆旁并排蹲下,就可以顺利遮住来自店家或马路上的视线。然後,从他们在这个地方监视起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这段期间京介他们所看的东西,只有想逃离寒冷而加快脚步通行的路人人潮,和被略厚的云层覆盖的天色由灰变黑的过程。直到几天前据说在五点到六点之间会出现的犯人,却一直没看见踪影。 「我想应该没有看漏……又听说和这张照片没什么改变……」 丰花看著向饭冢借来的照片嘀咕著。就京介他们所看到的范围,别说是和音无浩一相像的少年了,就连同年纪的人至今也都没出现。周边除了超商之外并没有商店,住宅也以一人居住的出租套房或公寓居多。窗户可以看见灯光的住家,只是屈指可数的程度。 刚刚的小学生团体吵闹地从自动门飞奔出来。大概是买到附有赠品的饼乾吧,他们互相看著自己的东西,往大马路的方向跑去。 他们所掉落的塑胶袋随风飞舞,飘到丰花脚边。丰花将袋子拿起来揉成一团,看似很不高兴地塞进京介的手中。 「该不会是因为饭冢同学停止追逐,所以犯人也不来这里了吧?还是说,犯人和音无相像真的是饭冢同学的妄想,事实上犯人是长得完全不像的大叔?如果是大叔,刚刚的客人里头就有喔。可是我们没有去确认。」 「是啊。」 「该怎么办……根据宇条,只剩下疑似在虹原银行的提款机前提过钱,但不管几次我都不认为他会出现在那里……还是在这里多努力一会儿吧。」 丰花对京介这么说,脸上却又因为控诉著「这么冷,我想回家了」而表情扭曲。她以速度快得出乎寻常的方式说话,或许是因为动动嘴多少可以增加热能吧。对於想回家,京介也有同感。但一想到就算今天就此打道回府,明天也必须再采取同样的行动,就觉得心情沉重。 丰花摩擦著从短裙露出来的双腿,烦躁地说: 「没有什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施展的法术吗?」 「要用火炎术驱赶寒冷?」 「不是这个,找人就要用追踪术。可是我不会施展那种高级法术,再加上没有追逐对象的痕迹,就不能发动法术。话说回来,听说不管是田径社员或买东西回家的高中生遭到攻击的地方,都没有犯人的遗留物。」 丰花的肚子饿得咕噜直叫。她从制服上抚摸腹部,悲惨地叹了口气。 「肚子好饿喔。京介,你知道吗?这家便利超商的豆沙包很好吃喔,但我因为每天放学 回家都跑去买点心面包,所以已经没钱罗。」 「钱包被锁在寄物柜里。」 在被下令去买回来前,京介就先告知现状。丰花懊悔似地咋舌,继续摸著肚子。京介忍下小小的呵欠。就算手里有钱包,反正也不会装什么大金额。 丰花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好一段时间,抬头看著超商的招牌,突然歪著头。 「会出现在便利超商或银行,是因为生活……犯人是有什么理由才来现场吗?」 「你说的现场,是指伤害事件的?」 点头回答的丰花,声音再度被肚子的声音抹消。连刚从超商走出来的客人都好像听得见,当客人发觉躲在电线杆後面的京介两人,就心生疑窦地离去。连前来闻电线杆味道的野狗,也可疑地吠了一声。客人每出入一次,丰花的肚子就像门铃一样发出声音,每次京i则会被人用怪异的眼光看待。京介心想,在店内工作人员觉得奇怪前,该拿丰花的肚子怎么办?看来非得换个地方了。 环抱起双膝,将身体缩得更小的丰花说: 「如果是住在这附近的人,车站的大楼离这里很近,也可以想作是偶然经过而已。不过,田径社员被袭击的公园呢?听说暂时取了一个虹原第五公园的名字,好像真的是个小公园,而且距离这里也相当远。」 「不会是有事去那附近吧?」 「但是,那附近只有田地。就算他企图在没有人烟的地方让某人受伤,但那边人烟也太人烟也太稀少了吧。在公园稍微签名一点的地方只有某间学校……」 说道这里丰花在鼻头皱起纹路,大口吸进一口气。 「那个学校是什么学校?」 「我想是某间国中。」 「该不会是虹原南中吧?」 「或许就是那样。那又怎样?」 「南中……我记得是音无就读的学校。」 丰花小声地回答。在倡导他人说的另一方面,却又无法从幽灵说跳脱。因为情报太少而判断模糊也是没办法的事,京介混杂叹息反问道: 「那又怎样?」 「怎么样,这样当然……」 正当丰花开口说话时,突然电线杆的另一侧有人的气息,京介两人同时抬起头。工作人员终於注意到了?虽然京介是这么猜想的,但窥视他们的却是一名穿著西装的青年。 「你们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带著打从心底觉得不可思议的表情,青 年询问道。他是本家的家长远峰。 「因为听见有趣的声音,所以才跑来看看,原来是你们啊。在玩什么游戏?」 「家长你才是,来做什么啊?」 丰花瞪大了眼睛,发出顿时大叫的声音。虽然远峰说「在这种地方」,但这点是彼此彼此吧。本家的大楼是在车站东口的方向,是位在从这里徒步行走几分钟的地方,本家负责人独自徘徊在这种马路上是很奇怪的。 「我是在喘口气。每天都是一堆会议,连想到外面来都没办法。」 大概是肩膀也僵硬了,远峰自己按摩著颈後说道: 「但是,一在附近的便利超商站著看免钱书,就马上被前来寻找的护卫队发现,所以我才想跑远一点到西口来。」 「要是被护卫队找到的话,该怎么办?」 远峰对丰花的话报以微笑,眼睛转而看著京介。 「前几天把你叫来,真不好意思。」 丰花交互看著京介和远峰的表情,歪著头思索: 「前几天?」 京介回答「没什么」,慢慢地将目光从远峰身上飘开。 因为饭冢的委托、睡意和寒冷的关系,从脑海里脱离的事又被想起。就像体温微微下降般,类似贫血的错觉袭来。不管是气温、对话或监视,突然全都变得怎样都无所谓。想起不想思考或痛苦的事,可能是因为思考放弃的关系,脑袋竟自行让全身感觉变得迟钝。是自我防卫还是逃避,自己也不太清楚,但那曾经是京介内心频繁发生的反应。 大概是察觉到这样的京介模样,或者是发觉到却不在意,远峰仍旧用开朗的语调说下去: 「我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还会再找时间。到那时再聊聊吧。」 京介沉默不语,丰花则代替他开口说: 「聊什么?」 「嗯,对了,我从刚刚就很在意,丰花你还是老样子,会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声音耶,是肚子饿了?」 「没错。可是因为被组织减薪,所以没有买豆沙包的钱。」 「还真是过份的组织耶。那么,我就请你吃吧。」 「真的吗?家长你太棒了。有种当负责人最佳人选的感觉。连罐装的热牛奶巧克力也一起请吧?」 「可以啊,可以啊。这种程度就高兴成这样,高中生真可爱啊——」 丰花从电线杆背面跳出来,和远峰一起进入超商。在自动门要关上前,丰花对著京介说「我会连你的份一起买的」心情愉快地向他挥挥手。 在京介手中,一个乾裂的声音响起。他终於注意到塑胶袋一直握在他的手上。一站起来,冻僵的膝盖关节就微微摩擦一下。内心和身体一点一滴地缓和下来。只叹了一口气,京介朝设置在自动门旁的垃圾桶迈开步伐。 就在此时,可以听见某处传来人的争吵声,也可以听见简短、类似哀号的声响。京介不自觉地寻找声音的方向。在几公尺前有个写著「前方连接死巷,不可穿越」的牌子,看来是从那一带传来的。 进入超商的丰花,应该不可能只买想买的东西就出来。她应该会仔细检视饼乾糖果的新产品,又站著看免钱杂志,花上奸一段时间。在稍微思考之後,京介拿起自己的玲洗树树枝,经过垃圾桶而不丢东西,朝死巷的方向前进。这也是因为一直坐著的关系,他想稍微走动一下。 马路刚弯过来的地方更加昏暗。似乎是接近铁轨的关系,所以听得见电车的声音。在缓慢流动的空气里,混杂著某种烧焦的味道,奸像是香菸。没多久在无路可走的前方,有块周围被两层楼的旧式公寓包围的狭窄空地。大概是墙壁很薄的关系,可以听见从公寓的某处传来接近吓人的电视声响。 刚才的惨叫,应该是电视的声音吧。这么认为的京介,发觉空地上有复数的人影。穿著私立高中制服的的男学生五人,和好像被他们包围起来,一名穿著虹原高中水手制服的女学生。甩动编成三条的辫子,对著男学生尖声呼喊的女学生,是风纪委员塩原友子。 看起来好像正在争执些什么,还是装作没看见比较奸吧。当京介正在思考时,塩原已经发现他了。塩原一看见京介的脸,就用手指著他大喊「啊啊——」,男学生的目光集中过来。京介叹了一口气,这简直像是前几天超市的发展模式嘛。 男学生互相使眼色,朝京介的方向走近。制服衣衫不整、染著头发的那五个人,就如同画中的不良少年。其中两人从两侧抓住塩原的手臂,拖著把她带开。而塩原则不停地喊著「放开我」。 虽然搞不清楚风纪委员的工作内容,但塩原现在似乎不是在和外校学生加深交流中。面对脸部涨红的塩原,京介问道: 「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 「昨天你不是说过要选择有人烟又明亮的道路行走?」 塩原鼻孔微微地张开,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 「这点不用你来说,我每天都在实行。不过我今天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从学校跑出来,在街上胡乱徘徊的过程中,当察觉到时早已经意识不清地来到这种地方。我不觉得有什么需要被一条同学警告的事。」 「嗯……」 在想著「既然如此就回去吧」的京介面前,男学生伫足阻挡。其中一人抬起下巴,以无礼的口吻说道: 「你是这个女人的朋友?」 「一条同学和我没有任何关联。」 塩原抢在京介之前,十分自暴自弃地大声回答。虽然京介想著既然如此就不要指著人大叫啊,但过去的事就算说了也无济於事。 「这个女人用超快的速度奔跑,撞到在这里休息的我们。」 抓住塩原右手的男学生,浮现出邪恶的笑容。 「我们几个都受伤了,所以跟她说要付慰问金,但她却完全没在听耶。虹高的学生真过份啊。」 「过份的是你们吧。」 塩原往上瞪著男学生的脸大喊著。她的双眼湿润、鼻头红通通的。 「撞到你们的确是我不对。可是我有郑重道过歉,再说你们几个不是没有受什么伤吗?说谎可是当小偷的开端喔!」 还可以听见电视机的声音。似乎是在看综艺节目的样子,传出哄堂的笑声。京介一直感到很烦闷,开口询问在眼前的男学生: 「那么,你们要我怎么做?」 「代替那丫头付我们慰问金吧。」 男学生朝京介靠近一步。 「还是说,你们两个想感情融洽地一起送进医院?说到虹高,不就是运动社团的家伙前阵子被可疑分子攻击吗?警察或许也会认为你们的事,是同一个犯人干的。」 男学生用鞋底踩烂菸蒂,发出温吞的声音。光是听这些话,就让人感到疲倦。京介将忘记丢掉的塑胶袋放在脚边。而电视机则一味地播放出开朗的声音。 当右边的拳头轻轻握紧时,京介脑海的一角产生一丝犹豫。接下来自己要打人吧。打人是无所谓,只是要是瘀青、流血,不管是多么小的伤口,他们的伤都会治愈吧,还有自己也是。他思索著这些事。在打架之前思考这种事情,这还是第一次。在本家附属医院病房所见之事的影响,他自己也很清楚。 当他犹豫的期间,男学生这边却先采取行动。在塩原鬼吼鬼叫的声音下,京介陕复神智。就在紧邻眼前处,对方的拳头逼近。下一个瞬间,京介的视野就被某种黑黑的东西遮蔽。 两个坚硬的东西相互碰撞,可以听见刺耳的声音。发出惨叫的男学生,当场跌坐在地上。其他四人赶紧跑过去,从男学生的指尖流出鲜血。但京介的身上却没有任何异状。 京介盯著出现在自 己面前的黑色影子。一名身穿大衣的高大少年就站在眼前。戴著和大衣同色系的手套,手持类似铁管般的长形棒状物。顶开男学生拳头的,奸像就是那样武器。 对於少年的长相,京介有种见过的感觉。在记忆中搜索後,马上就想起来了。那是在饭冢借放的照片里看过奸几次的面容。 并不是相似这种等级,少年的长相和音无浩一极为酷似。 豆沙包刚好卖完了。 只要稍微花点时间,就可以蒸好给您。丰花坦率地接受收银台店员的建议,让远峰先付了钱。等待的时问就在杂志区站著看书来消磨时间。 「让京介在外面等,没关系吗?」 远峰在丰花的身边翻开周刊杂志说道。丰花伸手拿起年轻人导向的情报识—攀: 「没关系啦,反正都已经在外面待了两小时。」 「可是,气温要比两小时前下降许多耶。」 「不过,也不是会冻死人的气温吧。再说,虽然要他等著,但又不是婴儿或小狗,要是觉得冷,他自己就会进来店里的。」 「话是这么说啦,但刚看到在电线杆後面缩成一团的你们,我还以为是哪里的弃婴或弃狗呢。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只是监视一下啦,话说回来……」 丰花出神地看著杂志封面特集「秋季的味觉甜点」的页面上说道: 「刚刚家长你跟京介说的『事情』是什么?」 「啊,那个呀,就是无效治愈体质的事」 丰花从高级栗子蛋糕的照片移开目光,看著远峰。而远峰只浏览周刊杂志的目次页,就换拿另外一本。 丰花在开口之前咽了一口气,因为栗子蛋糕而涌出的口水已经乾掉了。 「是什么严肃的话题?」 「没这回事啦。」 「可是……」 「不是会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事啦。」 被远峰嘲笑一番後,丰花看著自己从店家窗户玻璃上映照出来的脸。两道眉呈现八字形,嘴唇变成\字形。 无效治愈体质并不是放著不管就会恶化的疾病。只要每天注意,不要受到必须接受高度治愈法术的场势,阶段数九不会有所进展。听说还是可以毫无问题,过著普通生活及平凡的人生。 但是。 丰花一直紧盯著发出灿烂光芒的栗子蛋糕照片。但是,每当在术者的勤务中,或被卷进丰花揽下的问题时,京介就会受伤,虽然他并不是因为运动神经迟钝的关系。是引来受伤的命运吗?真是麻烦的家伙。丰花鼓起脸颊,马上又消下去。她想起放学後,自己没注意到车道上的摩托车而跨出步伐时,无意间被京介阻挡的事。 「……或许也是因为我的关系。」 没打算开口说话,丰花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当远峰询问「你说什么」时,丰花则装作没听到。 必须挺身保护妹妹,京介不可能经常思考这么了不起的事。在一起出生後到现在的六年间,应该是无意间做出的行动模式吧。丰花这方面也在不知不觉间认为双胞胎哥哥顺从自己是埋所当然的。在紧急情况时拿来当挡箭牌,是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要是挡箭牌坏掉的话就伤脑筋了。丰花对著栗子蛋糕频频点头。虽然不可能辞去术者的工作,但为了委托费接受麻烦事的行为,这回就是最後一次吧。就让京介尽可能过著平稳的日子。不过家事就让他做吧,全都让他做。丰花将积压在内心里的气息一口呼出。 翻动杂志,下一页就是围巾特集。在「今年流行手织」的惯用语下,刊登让人实在无法想像是手织的围巾。丰花的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编织的作品,网眼的大小不规则,无法编好部份就像到处都破洞的样子。 想著这样或许会很透气,但她马上就察觉围巾透气好有什么用?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丰花变得越来越不明白。 「咦,丰花你会编织?」 从旁边看著丰花的杂志,远峰说道: 「真了不起耶,我完全搞不清楚光靠毛线和钩针,要如何做成衣物?」 丰花用力地点头回答「我也是」。 「虽然我也不清楚,但却是生死的问题,关系到能不能度过冬天喔。」 「好像很严重耶。」 远峰阖上周刊杂志并放回架上。 「要是能度过冬天就好了。」 「绝对可以度过的!」 丰花也将杂志放回原位,用力哼出鼻息。 「然後在明年春天提高酬劳,每天笑著过日子。」 「唉,如果是丰花一定没问题啦。但是……」 「但是什么?」 「京介该怎么办?」 收银台那边,店员重复「等侯豆沙包的客人」的呼喊声,听得十分清楚。当丰花打算反问时,远峰已经开始朝收银台方向走去。 也买了罐装的热饮,丰花和远峰离开了超商。在刚走出自动门时,冰冷的风吹拂在额头上,丰花的脸揪成一团。不光是气温下降而已,连风势也增强了。 抬头看著天空,云层似乎被吹故,可以确认奸几颗星星。那些是奸像很冷的秋天星座。虽然靠豆沙包和热饮补充体力,但监视工作还得再做一个小时,丰花心里这么决定。 「那么,我也差不多该回本家了。」 将罐装咖啡装进西装的口袋,远峰朝马路迈开步伐。 「你们两个趁还没感冒之前告一段落比较奸喔。」 「我知道啦。谢谢你请这么多东西。这份恩情我们会在工作上偿还的。」 当丰花在现场原地踏步时,远峰「咦?」的一声停下了脚步。 「京介已经回家了?」 「咦?」 看著电线杆的方向,丰花也发出带有疑问符号的声音。京介的身影并不在那里。电线杆上只有一根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像被拿剩地直立著。那是丰花的东西。 「搞什么嘛……我都说要连京介的份一起买了。」 就在丰花嘟起嘴时,从道路的前端一个白色物体被风吹落到脚边,是塑胶袋。 丰花用手压住被风吹散的头发。而塑胶袋是从死巷那头吹来的。 「你在做什么?」 男学生压著受伤的拳头发出怒吼。可以听见来自公寓方向的电视机声音,传来一味悠哉的笑声。是打算反抗吗?男学生再一次说出同样的台词。 还有吼叫的力气,手上的伤大概不是骨折,顶多只是跌打损伤。想著这些事情的京介立刻停止漫长的思考。面对想要站起来的男学生,少年无言地挥下武器。 再一次,响起了硬度很高的声音。鲜血飞散,男学生发出惨叫。那是不逊於塩原所发出尖叫的神经质声响。男学生按住被打中的肩膀,当场倒了下来。 剩下的四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怒吼,朝少年飞扑过去。少年挥动武器四次,四人就全都倒在地上。就在短短几秒间,京介根本没有阻止的余地。塩原也带著哑口无言的表情呆若木鸡。 俯视压著腹部或腿部发出呻吟的男学生们,少年微微咂舌。抬起头来的少年,将目光。停留在塩原的身上。重新握奸铁管,少年接近塩原身边。 「啊!」 塩原瞪大了双眼,脸颊和嘴唇剧烈地颤抖。 「那…那个……不可以,不可以使用暴力,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间学校的学生,但不管是哪间学校暴力是万国通用地……」 塩原的嘴巴虽然频繁地开合,但两条腿却只是发抖,没有办法从那个地方逃开。而少年也不把塩原的演说放在心上,笔直地靠过去。京介伸手,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肘。透过大衣厚厚的布 料,传来手臂的触感。那是一只削瘦的手臂。 少年看著京介。对於几秒钟之前还进行「暴力」的人,不管是表情还是呼吸都已经变得十分平静。只是看不见凶恶的脸色,却浮现出让眼睛或脸颊疼痛般的紧张感。 「你……」 和对方说话,京介却突然对要讲什么话而迷惘。你是伤害事件的犯人吗?这样问行吗?在便利超商前监视了两小时却完全没想到,要是找到对方该说些什么。因此,讲出来的话是连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质问。 「你是音无浩一?」 少年的表情急速地变动。在微暗的另一边,眼眸之中摇曳著近乎憎恶的光芒。少年挥开京介的手,手套下的铁管发出吱吱声响。透过空气,传来隐含对方怒气的情感。 盯著京介看了好一会儿後,少年说道: 「没看过的生面孔……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那个名字?」 语尾颤抖著,是因为压抑住强烈的情感吧。只要继续对话下去,可以预见会更加刺激对方的怒气。但是因为找不到可以选择的言词,所以京介回看少年的眼睛说道: 「我受人之托,说想见你一面。」 「谁?」 少年压低声音发出怒吼: 「是谁拜托你这种事?」 「虹原高中的饭冢。」 京介回答。 「你认识吧,在这星期当中,你应该见过她好几次。」 少年的脸部表情变得很严肃。但却与京介所预测的相反,并不是怒火高涨的表情。在眉宇间所刻划的黑影,看起来就像表现出接近痛苦的心情。 「我不认识什么饭冢!」 少年呐喊著。 「我不知道谁是饭冢!」 他边乱叫边挥舞铁管。银色的轨迹在黑暗中发出锐利的光芒。如果不挺身应战,自己也会遭殃。这回没有犹豫的余地。 在武器刺到自己这边之前,京介踹了少年的腹部一脚。虽然对方的身体很轻易地就庄後倾倒,但京介还是在无意间控制了力道。少年马上恢复站姿,将铁管刺出。就在打算回避之时,因为塩原大喊「不可以」并往自己这边跑来,京介就被她的举动吸引注意。 武器的尖端擦过侧腹部。光是这样,就遭到所有内脏发出悲鸣般疼痛的袭击。在扭曲的视野前端,京介看见了对方的武器。只是一根比手腕还要细,细长类似金属的棍子,他不认为内部有施加特殊机关。忍住疼痛动作停下来的京介,膝盖就是被铁管从侧面打中。明明不是很大的力道,但却穿过骨头痛达神经。塩原又僵直著身体,大呼小叫。而电视机的声音,这回传来了欢呼声。 京介使用玲洗树树枝将刺向胸口的第三击挡掉。解开包裹道具的布套,露出法杖。看到它的少年,动作不知为何变得迟钝。京介挥动玲洗树树枝,想将铁管从少年的手中打落。火光四散。靠著木制法杖,看起来应是金属武器断成了两截。 少年发出激昂的声音。用只剩下一半长度的武器攻击京介的头部。想要闪躲却被击中肩膀,京介的姿势一下子瓦解,玲洗树树枝也掉落到地面。 衣领被抓住,京介被压制在地面。少年一只手仍抓著京介,用另一只手举起断掉的铁 [img]i755.photobucket./albums/192/yangiran/th367_148_s.jpg[/img] 管。京介想要松开对方的手臂,但少年却用蛮力继续压著京介。那是一股和他削瘦的手臂不相称的力量。 「关於我的事,你了解到什么程度?」 少年将武器伸向京介的鼻尖,快速地说道: 「你是听谁说的?在哪里得知的?受饭冢委托的事是骗人的吧?」 「我没有骗你。」 对看起来开始焦急的少年模样感到疑惑,京介回答道: 「因为有个和音无浩一酷似的人出现,自己已经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所以才拜托身为第三者的我们,希望能进行调查。」 「我……」 少年用从喉头硬挤出来的声音说出: 「我不是音无浩一。」 铁管逼近京介眼前。京介在可以移动的范围扭动身体,避开了攻击。金属和地面碰撞,响起不愉快的声音。 「我不是音无浩一,不是音无浩一,我不是音无浩一!」 少年持续吐出这句话,还挥动变短的铁管奸几次,但却毫无目标,少年甚至还打中自己压制京介的那只手。即使如此,少年还是没打算停止攻击。 这家伙是怎么了?京介咬紧牙关继续和对方对抗并思索著。突然出现,进行攻击。虽然有伤害事件犯人的样子,但却完全看不出理由。就像和塩原种下因缘的男学生,恐吓或解闷的暴力行为似乎不是目的。话虽如此,但也不可能是为了帮助被男学生纠缠的京介他们而现身。他觉得偶然问对看到的人感到生气,这种无理的表现才是最接近的。 京介的侧头部被铁管的前端擦过。意识飘走,一瞬间视野变得漆黑一片。但可以听见塩原的惨叫和某人的笑声。 脑袋麻痹,意识落人黑暗之中。我不是音无浩一。在京介头盖骨内侧,各种声响和声音形成一股漩涡。 * 从只打开两公分的窗户边离开,手搭在榻米上。这是短短几分钟的事件,但即便如此眼睛却很酸痛,脑筋也很疲劳。就像连续看了好几部电影的那种感觉。 放在紧邻身边的电视机声音很吵。此时,我才首次认真地看着看面。表演者正流着眼泪笑着。笑过头的人会哭,泪腺的构造真是不可思议。哭过头的人总会笑出来,精神的构造也真不可思议。人类真不可思议,而且就连命运也是。 那个男人或许已经不行了。将视线栘往从两公分的缝隙可以看见的室外黑暗,他思索著。那个男人,403000029。现在的名字是山田、田中、太郎,还是次郎?——因为都是用假名代表的名字,格外难记。即使周遭都说这样反而奇怪,但他还是选了这个名字。他用不负责任的口气说怎样都无所谓。虽然怎样都无所谓,但被人叫出以前的名字还是很痛苦。记得他以前的名字是叫音无浩一。 来到这个城市後经过一个星期以上,那个男人到底做些什么?定在路上,让年轻人受伤。到这里都还好,但他却抹消痕迹马上逃开,毫不隐藏气息走在路上,和发觉他的女高中生发生小口角,又是逃跑又是威胁。就只是这些。如果有人阻挠就当成妨碍者杀掉就奸。这几天躲藏在房间里,想说总算可以走出室外,就落得这种下场。真是愚蠢的男人啊。 他足故意的吧。在任务中刻意重复愚蠢的行为,是希望接受处分吧。虽然想做什么是他的自由,但我还是认为他是个蠢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选择这份工作?不是为了生存吗?至少,我自己是如此。 强风吹起。窗框振动,流传类似哭泣的声音·虽然想动手关上窗户,但重新思考过後,决定将缝隙从两公分开到三公分。只比刚刚还要大一点点,却可以看见空地。 这回的案件,那个男人很偶然地可以朝完成任务迈进一步,因为光流脉使者那边企图想与他接触。应该对将偶然送来,叫做饭冢的女高中生表达感谢。如果是上司那边应该会这么说吧。运气真好啊。 你该怎么办,音无浩一?我嘴里喃喃自语著。想活下去?还是说已经想死了?他之後要怎么办,看到了再采取行动也不迟。 运气真奸啊,我对自己喃喃说著。 太好了。的确是太好了。因为不管是以怎样的形式,想要再见对方一面的事却不会改变。 那个 光流脉使者——又可以见到他了。 第三章 揭幕的寒风 第三章揭幕的寒风 根据位于本家内的万物分析室所提出的调查结果,武器的原形并不清楚。 虽然硬度近似金属,但据说材质和金属完全不一样。就算将其分子结构和自然界的所有物质相比较,也找不到相同的东西。因此成份不明。附带一提,据说连靠追踪术寻找特定的拥有者都没办法。 「该不会万物分析室空有设施名称,却不会分析吧。」 丰花用手指戳弄放在桌上的铁管残骸,鼓起脸颊。 「不管再怎么用法术分析,反正都是人类做出来的东西嘛。」 远峰坐在丰花旁边,打开罐装咖啡的盖子说着。这里是本家的第十三小会议室。在只有一张大桌子和十张椅子的室内,有丰花和远峰两人。虽然丰花在事前问过家长的工作没问题吗,但远峰却说『这边有趣多了』而不打算出去。 暍下一口咖啡,远峰吐出缓慢的气息。 「有做不到的情况,有时也会出现这种结果。」 「可是啊……」 溜导化你的头衔虽然公认是高中生,但也有比小学生还要孩子气的时候。就像常常会想不起来七的乘法。」 「有是有啦,但这两者是不一样的问题。」 「哎呀,你别那么紧张啦。如果肚子饿,要不要吃刚刚的豆沙包?」 丰花低声碎念。她会变得神经质,理由不光只是肚子饿。而是因为一小时前,在丰花悠哉地站着看杂志的期间发生了事件,让她对此感到不甘心。 为了寻找从便利超商前面消失的京介,丰花和远峰前往附近的空地,就在那里发现了被可疑分子攻击的京介。陷入混乱的丰花,虽然在连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对可疑人士施放法术,伹却让对方逃掉了。那个现场只留下折断的武器残骸。 远峰将本家的职员叫来现场,头部似乎被击中的京介也被送到医务室。虽然意识到现在都还没恢复,但根据值班的医生所言只是脑震荡,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异常。在听到这些诊断之前,丰花一直无法冷静下来。 丰花盯着桌上的铁管。这应该是原本长度的一半左右。万物分析室的调查结果上记载现在的长度是5.3公分、重0.2公克。但这种纪录无关紧要,丰花想知道这武器的拥有者到底是谁? 丰花想起了朝夜路逃走的可疑分子长相。和照片上所看到的音无浩一真的非常很似。虽然丰花很想当场去追可疑分子,但却又不可能放着倒地的京介不管。 「你们两个监视寻找的,就是那个伤害事件的犯人吗……」 将咖啡的罐子放在桌上,远峰说道: 「那个事件连本家都举手投降。到底是谁做的,不管再怎么调查,好像都找不出任何痕迹。」 「现在已经没再调查了?」 「是啊,因为矫正术者的职务在于净化闭塞和防止再发生。只要犯人没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重复犯行,可以说是没有问题……」 「你说找不出任何痕迹,是什么意思?」 丰花用手指弹着铁管。 「现场没有痕迹,掉落的武器又不能分析,连追踪术都没有效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是以我们光流脉使者的力量而言,都是未知世界的人。」 面对以爽快的语调回答的远峰,丰花率直地皱起眉头。 「未知世界的人……真的是幽灵、宇宙人之类吗?」 「当然这种事情我也不清楚啦,但除此之外,我们无法认识的事物还有很多喔。」 丰花状似不安的表情似乎相当有趣,回以苦笑的远峰继续说: 「布满大地的特殊力量,那就是光流脉。但因为不可能存在于世界上的所有陆地,所以在范围外所发生的事情就完全不知道。而且,光流脉的根本是存在于太古的精灵,光仪大神的碎片,因此对拥有比侍奉光仪大神的巫女还要高阶力量的存在体,力量是打从一开始就比不上的。明白了吗?」 「这种程度我还明白啦。」 「换句话说,就算和我们两个一样是普通人类,真要说来,即使是住在隔壁的普通虹原市民,要是那个人拥有比光流脉使者还要强大的能力,是无法轻易得知的。但如果是像同样等级的拜咒能力者或具幻屋等,过去曾和术者接触过的人,那多少还是知道的。不能分析,简单的说就是没有资料。 「那么音无他……」 开口说话的丰花,看了铁管一眼后吞咽一口气。 「那个犯人是有什么特殊能力的人吗?」 这个没经过调查是说不准的。因为我也只是瞄到逃走的犯人一眼,并没有那么确信…」 远峰用拿起来的罐装咖啡底部,轻轻敲打武器的侧面。响起金属清脆的声音。 「拜咒能力者…不是那种感觉。虽然不可能会有外表的特徵,但所谓的能力者是感觉得到的。」 「看起来也不是幽灵。」 「从刚刚开始你就异常执着于幽灵,是怎么了?」 当远峰看着丰花时,房间的门板被敲了两声,也几乎在同时被打开了。一名穿着灰色西装,身高约两公尺左右的大汉现身,那是副家长石田。 「不好意思。」 石田以来自地底回音般的声音说话,且目光锐利,不有何意图地注视着丰花。对于这名中年男子,丰花有许多痛苦的回忆。但因为认为逃到桌子底下去很丢脸,所以她非常克制地回瞪石田。石田没有特别胆怯的样子,将视线从丰花栘到远峰身上。 「家长,下个会议要开始了。我认为您要是老跟下等人玩,会招致上层的反感。」 「我现在就过去……另外丰花,你想怎么做?」 从椅子上站起来,远峰低头看着丰花和铁管。 「这个奇怪武器的主人,就由我这边来调查吧。」 「由你那边?不可能由你亲自动手吧。」 丰花伸手去拿铁管。手指如冻僵般的冰冷,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家长指挥部属时都非常花时间和金钱,还是算了。我自己来调查,我想早点找出结果。虽然这不是身为术者的工作,但却是同学委托的事……」 丰花轻轻挥动铁管,试着敲打桌子,但却只发出坚硬的声音。 「好吧。」远峰点头同意。 「可是,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毫无准备就行动,记得要联络我。花费时间和金钱,是因为有组织的行动会比较安全确实。还有就算是同学的委托,但解决之后也要向我报告哦。」 「说要报告,反正也不会有酬劳吧,因为这不是工作。」 丰花对着桌子埋怨似地说着。远峰露出苦笑,从丰花手中拿走武器。 「到那时候,就请你吃披萨包吧。这东西先放在分析室那边啰。石田,拜托你了。」 从远峰手中接下武器的石田,在眉宇问刻划出深刻的纹路。对于不能分析的物质,石田露出非常不愉快的表情,丰花心想这个凶恶的男人和那个庸俗的凶器或许还满相配的。如果就这样走出外面,肯定会受到警方临检吧。 「另外,在医务室里的那个高中女生呢?」 石田眉间的阴影更加浓厚,交相比对远峰和丰花的脸说道: 「让一般人进入本家内,不会造成问题吗?」 丰花心想,石田的疑问很正确。所谓医务室里的高中女生,指的是风纪委员塩原。不知为何待在事件现场的塩原,紧贴着失去意识的京介须臾不离。对于这样的塩原,远峰抱持着「真可怜啊」的感想,而准许她进入本家。为了塩原一人,结界术甚至还一度解除。不过虽然现场也有其他受伤的外 校男学生,但远峰却要传唤而来的本家职员施展治愈术及记忆操作,他们就这样被放置在梢远的地方。 「没什么关系啦。」 远峰用手指搔着一边耳朵,带着从容的表情回答: 「在离开本家之前,会将在这里的记忆全都消除。丰花,那个绑三道发辫、裙子很长又穿三折短袜的女生,不会是京介新的女朋友吧?」 「才不是啦。」 马上回答的丰花,突然感觉不对劲而抬头看着远峰。远峰刚刚说了「新的女朋友」,就像知道京介以前有过其他交往对象的口吻。 「虽然靠光流脉的力量,也会有不知道的事。但在这个组织里,术者的过去全都会透露给负责人知道喔。」 总觉得那是种充满自嘲的笑容。 这里到底是哪里?已经多方面想了大约一千次的谜团现在又再感受一次,塩原友子抬头看着天花板。是到处都在贩售的日光灯,没有花纹的朴素壁纸。墙壁的颜色该说是比褐色浅一点,还是茶色混合了黄色,总之就是那种颜色。 担任风纪委员的塩原,知道要如何才会形成这样的颜色。那是长时间受到香菸烟雾的熏冶,连白色的墙壁都被染成这种颜色。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有吸菸者经常出入,记得把塩原带来这里的西装青年,不是说过这里是医务室吗?重新再环视室内,收藏像是药罐的架子、准备好的床铺,还排列着其他用途不明的器具。在人口的地方,有类似勤务表的白板,是和医务室或保健室的名称相符合的装潢。除了墙壁的颜色以外。 在坐着的圆椅上,塩原的视线从天花板开始移动。墙壁上挂着时钟,马上就要晚上八点了。因为委员会的工作,塩原经常很晚回家。就算不联络,家人也不会担心吧。但是即使家里的人不担心,但塩原自己却很不安。这里到底是哪里?抱持着超过一千遍的疑问,塩原在膝盖上握紧拳头。 偶然跑来空地的,是一条丰花和似乎是她朋友的西装青年。为了倒地的京介,塩原明明拜托他们希望能叫一辆救护车,但青年所叫来的却是坐着普通轿车,上班族模样的一群人。被丰花和青年带领着,塩原就踏进某个类似大楼的地方。感觉是在虹原车站的东口附近,塩原因为一时处于焦急状态,所以并没有看清楚四周。一条同学要是死了该怎么办?她的脑浆里只产生出这句话和不安的组合。 起初,塩原以为这里是邪恶的秘密结社,害怕一条同学就这样没接受急救,还有自己会因为封口而被杀。虽然没有根据,但她却如此确信。但是待在这问医务室的,是穿着白衣像是普通医生的人。像是医生的人对京介做了类似医生的处置,并用确实是医生的口气向塩原告知「是轻微的脑震荡」。 墙上时钟的秒针绕了一圈,显示是八点整。室内的暖气开始强烈发挥效用。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了?她对迟钝的运作声响有些在意。塩原将渗出汗水的手心悄悄擦在穿着制服的膝盖上。现在待在这个房间里的只有塩原和一条京介两人。那个像是医生的人不久之前才离开位子。 将手一直放在膝盖上,塩原看着眼前的病床。在床上的一条京介额头上放着用水濡湿的毛巾,双眼紧闭。因为只是脑震荡而失去意识,所以待会应该会清醒过来吧。一条丰花和青年有什么话要说,因此在对塩原留下「你别离开房间」的话后,就到别的房间去了。而塩原就照其所言,一直坐在椅子上望着病床。 在这一个小时里,塩原总算找回平静。虽然被命令不可以离开房间,但她还有余力察觉到那并不是说不准动的意思。在环视室内期间,她突然对地点涌现兴趣。没多久塩原就从椅子上站起来。 「是某个地方的公司吗……好像不是邪恶的秘密结社……」 塩原自言自语,想走向窗户那边,但双脚却不想从床边离开。 当场直挺挺地站着,塩原俯视着病床,那是眼皮紧闭着,完全没抽动一下的一条京介。在观看的过程中,她有种好像看过的感觉。塩原发觉是照片。在文化祭的时候,从在—校内贩售偷拍照片的学生手中拿到的照片里,也有一条京介在屋顶睡午觉的样子。而那张照片现在正夹在塩原的学生手册里。 塩原吐出郁闷的气息。明明一直看着,明明一直想着,却什么都不知道。关于一条京介,塩原所知道的是名字、毕业的国中,和纪录在名册里的地址和电话。还有心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除了双胞胎妹妹以外,她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成员。不但不知道生日,就连他进入第二学期后戒菸的理由,她也不清楚。 但是,这个人一定对其他人没兴趣,只有这点是她知道的。她的心里也打算如此认知。因此,就算天地颠倒过来,他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塩原,她也相信他也不会喜欢包括塩原以外的某个人。 「那家伙在国中时,有个女朋友喔。」在塩原耳中深处,热烈谈论谣传的委员所说的话苏醒了。塩原摇摇头甩开幻听。在甩头时身体也顺便牵动,塩原的膝盖因而撞到床铺的边缘,让放在一条京介额头上的毛巾微微晃动。 毛巾看起来好像已经乾了,还是换一下比较好。有意识地发出事务性的声音,塩原伸手去拿毛巾。应该是暖气太有效果了,毛巾的水分完全消失。塩原在此时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也十分乾渴。 尖触碰到一条京介的皮肤,产生出毫无理由的罪恶感。 虽然她慌张地想把手栘开,但手却不听从她所说的话。毛巾直接掉落到地上。塩原就这样用单手触摸一条京介的脸颊。好冰冷的皮肤。想着就像死人一样,塩原对自己的思想感到毛骨悚然。 思想依法联系。死人。国中时期和一条京介交往的人,因为车祸而死了。听到这件事的瞬间,塩原有种难以形容的心情。她非常坦率地认为太可怜了,不管是当事人,还是被遗留下了的一方。但是在另一方面,自己却也在心底感到些许安心。对于自己也有这样的一面,塩原还是头一次知道。她心想这还真是讨厌的一面。 还有在校舍里相拥或亲吻等许多传言。塩原又想起委员的谣传。塩原在国中奇迹也担任风纪委员,如果在自己的学校看见那种学生,绝对会受不了单纯异性交往的处分。不过是任何人说什么,都绝对彻底执行。 自己一个人在气些什么?塩原放空自己。明明是已经过去的事,是发生在自己的手接触不到的地方。 过去的事。每次,那个人已经不存在,已经无法见到一条同学了。塩原的另外一只手伸向一条京介的脸庞。我今天和他在路上相遇、说话、他还帮助我,还有现在这样碰他。这是哪个人无法再做到的事,因为我还活着。 塩原松了一口气,那是无意识间露出的微笑。我怎么会想这种事?塩原思考着想这事情是不好额,嫌恶感吞噬污染塩原自身的思绪。面对像水上飞机般涌起的情绪,怎么也停止不了。 如喉咙痛般的乾渴。好热。她知道自己的脸正红得发烫。脑袋一片空白,脑筋麻痹。即使如此,她的手还是任意移动,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做什么,塩原完全无法掌握。塩原的手指触摸一条京介的眼皮,滑过鼻梁,碰到嘴唇的地方停了下来。 空白的脑袋仍放在脖子上面,塩原压在一条京介的上面,将嘴唇靠近。不可以做这种事,就算做了这种事也无济于事。明明很清楚,却停不下来。 可以听见背后传来细小的声音。受到惊吓的塩原弹跳似地从病床退开。反覆数十次紊乱的呼吸,塩原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如果背后站着那个死去的女孩,我一定会哭着道歉吧。但是仔细想想,我又不知道一条京介恋人的长相,也没办法去确认。 靠近入口处的并不是死人,而是那个西装青年。青年缓缓交叠双臂,以 在动物园栅栏眺望的眼神看向塩原。因为青年的表情太过沉稳,他到底何时站在那里的,塩原根本猜不透。 或许他没看到,一定没看到。塩原擦拭额头的汗水,先对青年打招呼道「晚安」。青年也做出「晚安」的回应。 青年松开交叠的手臂,歪着头露出浅笑。 「可以结束了吗?」 「可……」 还是被看到了。塩原摇着通红的脸,十分慌张地说道: 「刚刚我完全没有奇怪的意思,完全没有打算要做这种寡廉鲜耻的事。 「其实你想怎么样都没关系,反正你都会忘记。」 青年慢慢走近塩原的方向,手上拿着像是长木杖的东西。好像在哪里见过,那是违反校规的魔法杖。想起来的塩原,不由得发出「啊」的一声。 在塩原的身边青年停下脚步,视线看着到现在都还没醒来的一条京介。 「我是想在他清醒之前让你待在他身边的,但根据他妹妹的说法,他下床气很重。」 青年用法杖敲击自己的肩膀,转向面对塩原。 「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醒,因为已经很晚了,你还是回家去比较好。」 「我没关系的。」 塩原双手紧抓着裙子的布料,不自觉用强硬的口气说道: 「我是清廉正直的风纪委员。没对一条同学再度指导在夜路上要再三注意,我是不会回去的!」 说着支离破碎的话,连自己都搞不清楚。造成在夜路上来回奔跑事件的契拨,就是塩原自己。然而身为清廉正直的风纪委员,刚刚却想做不像话的事。在感到羞耻而低下头的塩原身边,青年露出短暂的笑容。直到刚刚为止支配塩原全身不受控制的情感,已经消失了。对于那个不可能完全消失的证据,在脑海的角落或身体深处不愉快的感觉没有彻底消失,心情也变差了。 青年的手触碰塩原的头。突然之间,塩原发出「呀」的微小惊呼。对于塩原的声音,青年轻轻地说声「抱歉」。 「再让你继续待着会有点麻烦。因为我所施展的记忆消除术,是有追溯时间的上限。」 「咦·」 「就算消除在这里的记忆,但似乎不能消除你的思念。你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他。」 「那个……」 「我想一起消除掉,对你而言会比较轻松。因为你的思念一定不会实现。」 青年在说些什么,塩原一点都无法理解。一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胸口的正中间一带仿佛有东西刺进去。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却感到非常悲伤。 她想看看一条京介的脸。但是头部却被压制而无法动弹。 「请问……」 忍住不知为何想哭的感觉,塩原抬头看着青年。 「可不可以移开你的手?」 青年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露出微笑,并默默地用法杖抵住塩原的额头。 「风纪指导特别扩大,不可陷入迷宫篇」。绑着写有这些文字的带子,一群虹原高中风纪委员在夜间的街道行进。身上所带的东西有贴着红色玻璃纸,可以看作是巡逻车警示灯的手电筒,和纪录在大张模造纸上的地图。 受到寒冷的风和行人冰冷的视线,带子和地图在黑暗中摇晃。走在低头行走的委员前头的风纪委员会长长谷常彦回过头来。只有长谷的眼镜闪耀出比路灯还要强烈的光辉。 「各位在畏缩些什么?不把背脊挺直、把头抬起来,就找不到虹原最想出名的新不良团体喔!」 长谷这么说着,不断挥舞手电筒。和委员队伍保持距离行走,像是家庭主妇的两人组露出嫌弃的表情互相耳语。她们确实说出像「虹高学生真低级耶」、「因为今年马拉松大赛中止,才松了一口气」的话。委员们一起垂下双肩,每个人都确信虹原最想出名的人绝对是长谷会长。 大概是寒冷的关系,平常年轻人群聚的广场和小路,不太有人影。夏天时候到很晚还想在外头喧闹的虹原市民在秋天以后也变成在屋内消磨时间。依旧排成一列行进,长谷试着想进去卡拉0k,但却因为行迹可疑而被店员赶出来。除此之外,当走在路上时被其他学校的男学生五人组撞到肩膀,也发生被勒索慰问金的争执情况。 正当一行人要通过狭窄的小巷时,从巷子里走出的人影撞到了长谷。人影虽然踩着不稳的步伐,但却很有力。长谷当场摔到一旁,掉到地面的手电筒滚来滚去。透过玻璃纸的红色光芒,在黑暗的小巷中数度明灭。 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委员想帮助倒地的长谷站起来,但一看见从巷子里跑出来的人影,其中一人开口说道: 「那不是塩原吗?你现在要去哪里?」 「咦……」 只顾着低头行走的人影停下脚步。及膝的裙摆晃动。穿着水手制服的那名女学生是一年级的塩原。 塩原浮现出茫然的表情,慢慢地眨动眼睛,环顾着委员们的脸。 「各位……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是风纪指导特别扩大啊。」 从地上爬起来的长谷大声说道: 「塩原啊,听到放学后你突然冲出学校的事,我很担心,但我不知道你是单独来进行巡逻啊,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 继续眨眼睛,带着刚起床表情的塩原看着长谷。长谷用力点点头,从制服口袋取出一条新的带子。 「没错,能在这里会合不是正好吗?来吧,绑上这条带子,你也来防止进入事件的迷宫吧。」 塩原将收下来的带子,以缓慢的动作绑在身上。长谷称赞塩原「很适合喔」,并用手指着夜空。 「走吧,塩原。找出真正的犯人,取回虹高生的名誉及平稳!这不就是在实现我们风纪委员的崇高理想?」 「……理想……」 从再度眨眼的塩原眼中,落下斗大的泪珠。长谷吃惊地发出尖叫,听到那声尖叫的委员们更是吓得鬼吼鬼叫。只在那一瞬间,风纪委员一行人就是虹原市内最引入注目的。 「对…对不起。」 塩原用带子擦拭脸颊,对于自己的眼泪低下头。 「虽然连我自己都还完全搞不清楚理由,但真的非常难过。这到底是怎回事……」 * 虹原庄的房东将矮梯子从管理人室拖到外围走廊时,对室外的寒冷嘀咕了一句「真讨厌啊」。 房东在冬天日落以后是抱持不从屋子出来和不工作的方针。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虹原庄的上头天空布满完美的夜空。在这个时间更换走廊的电灯和房东的策略相反,但却没有办法。就算是几乎空房的老旧公寓,虹原庄现在也还是招募入住者的出租公寓。 当踩上矮梯,身高不高的房东辛苦地更换电灯泡时,听见从二楼传来的关门声和脚步声。没多久住户就从楼梯走下来。穿上全白的大衣,戴上同色系的手套等完全冬季的武装。手里拿着用布套收藏的长形棒状物。是三号房的住户,房东每次在走廊或公寓附近的马路上见面时,住户总是做同样的打扮。 包括服装等外表,房东对住户的生活态度是抱持不关心的方针。只要订租约时的文件完备,每月准时缴纳房租就可以了。如果唠唠叨叨说些琐碎的事,反而会让入住者跑掉。房东上个月就对组乐团,有华丽外表的住户做出「我不赞同这种打扮」的警告而赶走他。 不过,这个三号房住户才刚搬来几天而已。如果在下个月的房租缴交日发生什么问题,得顺便要他多加注意每天开着电视外出,或总是随身带着棍子感觉有点可疑等情形。 三号房的住户依序看着房东、矮梯子和天花板 上的电灯泡,最后视线移回房东的脸上,露出微笑。 「晚安。」 「好冷喔,你要出去吗?」 房东也回以职业微笑。 「是的,我要去买晚餐。」 将手中拿着的小钱包放进口袋,住户这说道。大概是为了不让它倒掉的关心,住户扶住矮梯子。房东说声谢谢后又回到之前的工作。 「没多久前,从后面的空地那边……」 住户仍然扶着矮梯子说道: 「传来怒吼声及很大的噪音。」 「啊,那个啊。反正应该是那附近的学生在打架吧。」 房东的脸上浮现出明显不愉快的感觉回答道: 「这附近很多喔,因为虹原真的有很多不良少年。」 「好像是这回事。」 「那块空地也经常会有抽烟或打架的事。就算向车站前面的派出所投诉,也会说这是常有的事而完全不予理会。」。 「好像永无止境耶。」 「这阵子在公园及大楼的后面,有高中生被过路煞攻击的事件……」 工作完成,房东从矮梯子上爬下来。房东将换下来的电灯泡丢进走廊的垃圾桶。用黑色麦克笔写着「不可燃垃圾」的垃圾桶里,微微响起灯泡破裂的声音。 「就叫那个过路煞,顺便连这附近的所有不良少年一起做掉就好了嘛。」 「『做掉』?」 大概是觉得房东的说法很有趣,住户露出了微笑。 「你真像正义使者。」 「不管是正义使者、过路煞还是杀手,只要能让不良少年服服贴贴,爱做什么都可以。」 房东举起矮梯子说道: 「虽然说出这种话也许会让你想搬走,但你在日落之后外出时,最好也要注意一下。就一般常识上来说,这里是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 住户将一只手伸进口袋里,耸耸肩。 「一号房的住户好像也总是到很晚才出门。」 「那个人是男的,但你却是个年轻女孩。」 「我会小心的。」 房东又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了些什么,回房去了。 房东房间的门关上了,住户慢慢吐出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细长的棍子重新拿好后,用棍子的前端碰触天花板上的电灯。 抬头看着崭新的光芒,住户瞇起双眼。释放出微小的火花后,电灯泡碎了一地。 * 在重新展开行动前,最好吃点东西储存体力。如此主张的丰花强迫京介吃下的豆沙包和热牛奶巧克力,却是冷到没有温热的感觉。 「要是有微波炉就好了,但医务室里没有这种东西……」 丰花在圆椅上晃动双腿说道: 「要是爸打算住在这里,似乎得把微波炉、电视机及麻将桌等许多东西搬进来了。」 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只撑起上半身的京介随口附和。豆沙包总算是吃完了,但热巧克力的罐子里还留下三分之二左右的饮料。因为要是留下来丰花会很唠叨,所以他抓起罐子一口气灌进喉咙。过程之中头痛了起来,使得京介按压住额头。 「喂,你没事吧?」 面对带着担心的表情凑近来看的丰花,京介轻轻地点头回应。头痛并不是脑震荡的后遗症,而是糖份摄取过多的关系。虽然丰花一天不吃一次以上的甜食心情就会不好,但京介对甜食类却没那擅长。 「……你还是别太勉强,睡一下比较好吧?」 表情依旧黯淡的丰花嘟起嘴。 「我自己还是可以继续搜索犯人啊。你偶尔也休息一下吧?」 「丰花会说这种话,还真是难得。」 「因为,这种……」 「你不是说要我当挡箭牌吗?」 「是没错啦,但总会有办法的。敌人的武器半毁,应该正在伤脑筋吧。」 「只是半毁而已。」 京介慢慢将双脚从病床放下说道。短暂的头疼已经好了,似乎也没有其它不适症状。 「剩下的那一半还在那家伙身上。即使如此还是是以成为凶器。」 「是没错啦……就算这样,不是听说犯人没那厉害吗?」 丰花微微鼓起脸颊说道。 「京介,你也是太大意才会受伤的?」 「我没有大意,只是……」 京介注视着指尖,回答道: 「只是对方的力量,总觉得难以理解。」 「难以理解?」 「那武器明明不是用很大的力气挥击,却能感受到强大的伤害。不过可以用玲洗树树枝打断武器。但这不表示它很脆弱,因为我的头被打到而昏迷。」 丰花眉毛和唇形扭曲起来嘀咕着。 「是控制力道的关系?」 「或者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搞不懂啊。」 在空地将男学生打倒后,少年咋着舌。看来是对自己的攻击力非常不满。少年在之后就像寻求下一个目标般,走近待在附近的塩原身边。 「他到底是谁……长相的确是如同饭塚同学所说,和音无十分酷似。」 丰花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近窗户的方向。 「可是,和你说话的时候,他自己说他不是音无浩一吧。」 「这反而是承认了吧。」 发现毛巾掉在地上,京介弯腰捡起。大概是曾经一度被水浸湿的东西完全干掉的关系,整条毛巾硬梆梆的。 「他是用看似非常痛苦的表情否定。」 我不认识饭塚,我不是音无浩一。他想起了这怒吼的少年表情。感觉上那不是控诉别人的表情。被那样拒绝,饭塚无法接受的心情他也能理解,但音无浩一本人,却有两年前死在雪山的无可奈何事实。 「京介,坦白说你是怎想的?」 丰花稍微压低音量,开口说道…… 「犯人的真实身分,你认为是什么样的人?」 丰花似乎也开始怀疑和京介同样的事,这点从脸上的表情就可以得知。 音无浩一没有死,这种事情有可能发生吗?京介皱起眉头。目前在追踪许多事件时,也曾产生幽灵出现的疑惑。但是不管是哪个都只是跟某处的情报有所出入,最后都归于还活着的人。不过,这回是——在滑雪集训发现遗体,还办了葬礼。饭塚说出这番证言,丰花也说从饭塚以外的学生那边确认过事实。 「家长他说:」 丰花背倚着窗户说道: 「因为武器的分析结果不明,所以可能是术者或光流脉的力量所不及的特殊人士」 「特殊人士?」 「虽然是相当暧昧的说法,但似乎也没有其它表达方式。他还说没有资料就无法调查。但是,如果把这种事情告诉饭塚同学,会造成她多余的混乱……」 「只能和对方见面,确认他的真实身分了。」 将毛巾放在床上,拿起巧克力空罐的京介站了起来。丰花投以不安的视线。 「你说确认,要怎做?那家伙已经逃掉了耶。」 「再找就好了。」 「你别说得那容易!」 丰花的眉毛微微挑起。 「追踪术没效,再加上武器被弄坏,对方应该会采取警戒。虽然他或许是伤害事件的犯人,但却不是每晚在街上徘徊的杀人魔。我不认为会这轻易地在一天之中巧遇好几次。」 「你也说过了吧,犯人说不定就住在便利超商附近。」 京介环视室内寻找垃圾桶,说道: 「在空地被犯人殴打时,不但无法猜透 他的力量,连他攻击人的理由也找不着头绪。」 「这话怎说?」 「虽然我是因为说出饭塚的名字而使他怒火中烧,但打算攻击不良学生和塩原的理由却不清楚。看来是把偶然见到的人,随便拿来当作目标。」 「是逢机选择吗……话说回来,田径社员或在流行大楼后门的高中生被攻击,与其说是尾随对方或埋伏等待,更像是路过的冲动型犯罪。」 丰花歪着头轻轻靠在窗玻璃上,在胸前交迭双臂。 「虽然理由还不清楚,但即使不是杀人魔,同样的事或许还会在某处反复进行。让他与饭塚同学见面的事先不谈,我认为早点找到那家伙,设法做些什么比较好。不过他在哪里呢……」 「那块空地本来就是狭窄道路分支的死巷尾。在道路路口还设有禁止穿越的招牌。」 在房间角落发现的垃圾桶,已经满出来了。京介将空的铁罐在手中压扁,摆在垃圾的上面。 「不良学生把空地当作逗留聊天的地方。塩原说她是胡乱在街上徘徊的过程中,走到那里。我则是感觉听到哀号声而跑去的。」 「看来似乎不是散步中的人,会偶然经过的地方耶。如果知道那个空地有人,然后那家伙打算当作目标而踏进去……是从哪里看到呢……」 丰花对着天花板的日光灯,让眼睛温吞地闪出光芒,开始歪头思考。 「但是那个时候,我想除了我们之外,便利超商周边并没有正在监视的怪异家伙。如果有的话我会察觉到。」 「的确,外面或许是没有。」 京介拿起竖立在丰花身旁的玲洗树树枝。也将道具交给丰花,京介继续说道: 「不过,在空地的紧隔壁有幢老旧的公寓。电视机的声音是从非常接近的地方传来的。」 「啊……」 从瞪大双眼的丰花身上,京介将视线移往窗外。种植在建筑物周围的树木,大幅度地摇动。风似乎还是依旧非常强劲。 京介失去意识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其间逃走的犯人是不是返回自己的住处,他并不清楚。大概是现场周边的公寓如预期一样有住处,但却没有非常确切的证据,现在完全想不到除此之外的可能性。他心想只好从做得到的事情做起。 「好像很冷啊。」 不由得喃喃自语的京介,手肘被丰花拉了三次。丰花用奇怪的斜眼看着京介。 「真稀奇,你的脑筋变得很灵活嘛?」 「或许是头被打的关系。」 「要行动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没问题。」 「那,如果那幢公寓有犯人,今天晚上就能解决事件,我要给你奖励喔。」 「啊?」 「冬天的必需品……在冬天结束前,我绝对会来得及交给你的。」 如此说完,丰花就露出莫名的得意笑容。 回空地一趟再次确认位置关系后,京介和丰花绕到找到线索的建筑物正面。那是一幢屋龄似乎超过了三十年的两层楼木造公寓。不知是对老旧感到自豪,还是单纯只是管理人员懒惰,在没有整修的外观上,有种甚至可说离变成废墟只差一口气的荒凉感。隔墙上还挂着老旧的木头招牌,看来那上面写的是「虹原庄」。 「到底有没有人住啊……」 在隔墙前停下脚步的丰花,以疑惑的眼神望着公寓。外面走廊下及连接二楼楼梯的电灯都还开着,但八个房间中不管哪个窗户都没有点燃灯光。京介和少年碰面时耳朵所听到的声音,现在还从虹原庄的用地内传来。如果是某个人忘记关掉就出门,姑且就想作是有住户吧。抬头看看虹原庄屋顶,不久之前也仰头看着黑暗的天空,京介拉紧学生制服的衣领。 「这种地方的房租要多少钱?」 丰花说着轻轻敲着隔墙。和墙壁连接的植物晃动不已,在花茎前端的某种花,在强风中拚命地绽放: 「矫正术者的酬劳也付得起吗?」 「你想住住看?」 「才不是呢,我是拿来参考啦。如果现在的家变得不能居住,还是必须先搬到某个地方吧?」 风大大地玩弄丰花的浏海。京介他们现在居住的房子所有权,是父母亲各拥有一半,离婚会引发许多麻烦的情况。不知是何时的事,京介想起丰花曾经提过。 京介混杂着叹息回答道: 「你啊……」 「我知道,这种事情等到那时候再考虑。我只是因为寒冷,所以思考不小心就变得保守消极。再说,现在也不是考虑别的事情的时候。」 丰花用双手拍打一下自己的脸颊,朝用地内迈开步伐。铺在脚底下的砂砾发出声响:一接近建筑物,或许是错觉,闻到一股木头的味道。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底下,排列着分成八户的生锈信箱。不管哪个信箱都简直可说只塞进传单,没看到插入报纸类的东西。所有的信箱虽然都排定房间号码,但却没有写下借用者姓名。 这里是很早以前就没在使用的公寓,电视机的声音事实上也是怪异现象的一种,那名少年是从这里出现的幽灵。当京介不由得思考这种孤寂的结果时,走在前头的丰花停下脚步。一楼的外面走廊有人。个子矮小的老人坐在矮梯子上,正在更换天花板的电灯泡。地面上灯泡的碎片四处散落,穿着无袖轻便棉外套的老人家,嘀咕着好像很不高兴的自言自语。在幽灵公寓里,这是非常现实化的景象。 像是房东的老人一发现京介他们,就将不悦的视线投射过来。而不悦的视线转变成对外来者的可疑视线。大概是穿高中制服的京介两人,看来不像是希望入住的人吧,且即使是希望住进来的人,对前来看屋这件事来说时间上也太晚了。 「晚安。」 浮现出完美的亲切笑容,丰花有礼貌地点头致意。丰花会做出这种行为,只存在面对过年拜会亲戚要压岁钱,还有决定用亲切的好处来度过所有状况的时候。丰花将玲洗树树枝塞给京介后,悄悄走近矮梯子的方向。将房东交给丰花应付,京介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是来朋友家玩的……」 抬头看着坐在矮梯子上的房东,丰花这说道。用比平常高半音左右的声音,这是比以往还要柔和许多的语调。 「他说不定就在这幢公寓里,因为这附近很昏暗,没办法区分建筑物。」 「要说这一带的公寓,就只有我这里了。」 房东仍带着可疑的眼神俯视丰花。虽然房东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丰花却发出大而明亮的声音说道「那太好了」,打断房东的话。 「因为没详细询问地址,真是伤脑筋。他说只要来到附近就会知道。请问……您是这里的房东吧?谢谢您,您帮了大忙。」 可能是丰花的亲切笑容开始发挥效果,房东的表情渐渐绽开笑颜。就这样卷进丰花的步调,大家全都被骗了。不管是被榨取额外压岁钱的亲戚,还是无论怎看都一定要补考的不及格成绩,却法外开恩的物理老师,每个人都是如此。我可不会被骗,京介在心中再次立下誓言。但就算不受骗,最后结果还是会被她竭尽全力强迫服从。 从矮梯子上爬下来的房东,带着完全放下警戒心的表情说道: 「你刚刚说的朋友是男生吧,我这边的住户中是男生的,只有二楼一号房的山田先生……」 「没错、没错,是山田,就是山田!」, 「他好像不久之前出门去了,都很晚才会回来。他老是这个样子。」 「哎呀,是这样吗?的确是这样啦。山田总是很晚回家,最近又危险又寒冷,所以我很担心。」 「应该没问题的。因为他今天也像平常一 样,穿着衣襬很长的全黑大衣,拿了根长棍子出门。」 抬头看着天花板,房东小声地哼出鼻息。趁着这个空档,丰花迅速地对京介使眼色。虽然不知道一号房的「山田先生」是谁,但光是外表就好像很接近犯人。而且,房东似乎对那个山田先生的印象不太好。 房东将矮梯举起后,用斜眼看着丰花的水手制服说道: 「这种服装,现在在年轻人之间很流行吗?三号房的小姐也是类似的打扮耶。 「啊……因为山田他很会打扮。不过,还是房东先生的棉外套比较棒。」 真的开怀大笑的房东,边走回附近房门的方向边说道: 「在山田先生回来之前,要不要喝杯茶?」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虽然您特意邀请,但我们今天还是先告辞了,因为我们家有门禁。」 「白天的时候再来吧。」 「非常谢谢您的协助。」 在房东消失于房间里面前,丰花一直深深地鞠躬。 房间门完全关上的三十秒后,丰花甩动头发抬起头。当她用和平常一样的强势眼神看着京介时,丰花很有气势地指着天花板。 「就是二楼的一号房,出发吧!」 京介默默地点头。就算父母亲离婚、变成独自一人,如果是你,无论如何都可以在世上过下去的。但他心想就算现在传达这样的想法,丰花也一定不会觉得高兴。 爬上烤漆剥落的铁制梯子,往二楼移动。房间是到最里面为止接连四问,最前面的就是一号房。而电视机的声音并不是在一号房,好像是从深处传来的。 丰花将手搭在一号房的门把上,木头门很轻易地打开来。丰花看看京介的脸,眼睛反复眨了两次,就从门缝偷看房问内部。 「……真的好像没有任何人在。」 门把上有钥匙孔,是忘了上锁吗?还是那个叫山田的人没有锁门的习惯?隔着丰花的肩膀,京介也看向门板的另一边: 在坪数狭小的房间里,没有看到任何类似家具的东西。脱鞋的地方没有鞋子,窗户上也没有挂窗帘。误以为是不是空房而确认门板上的牌子,但的确是一号房。房间没有上锁,是因为没有任何偷了会伤脑筋的东西?京介擅自做出这番解释。 「楼下有房东,其它房间的窗户也看不到灯光,或许没有任何人在喔。」 拚命压低声音的丰花,在嘴唇前竖起食指。 「别发出脚步声。」 「你要进去里面?」 「只要一知道不是犯人的房问,就会马上出来的。」 京介被丰花拉住手,也一起进入一号房。 即使进房关起门,但因为正面有毛玻璃窗户的关系,室内呈现出微暗的程度。公寓的紧后面应该是空地,所以隔着玻璃晃动的白色或黄色光芒,是虹原车站方向的霓虹灯吧。而照进房间的光源就只有那些。 六块榻榻米大小的房间,铺着看来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更换的老旧杨榻米。就如同刚开始看到的一样,杨杨米上看不到任何东西或行李。除了窗户之外,右手边是灰色的墙壁,左手边有个壁橱,但壁橱的门板却是开着的,里面空空如也。空气中到处都是灰尘,压低脚步声和呼吸的丰花在京介身边,连续打了三个无声的喷嚏: 虽然还不清楚这里是不是犯人的房间,但也很难特定是除此之外的某人房间。抬头看着天花板,京介缓缓地吐出气息。天花板上漏雨的痕迹到处都看得到。 「他到底是怎过日子的……」 不知是否喉咙被灰尘堵住了,丰花以沙哑的声音说道: 「也没有床铺和棉被耶。」 「就算没有也可以睡。」 「那也只有你,通常是不会这样的。是不是没睡在这里……」 「或许没在这里生活。」 说出这番话的京介发现在房间角落,掉落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为了小心不发出声音,他不用手触碰,从上方窥探袋子里面。只看到压烂的纸餐盒和三明治透明封膜等食物的垃圾。在袋子的表面,印着刚刚京介他们去监视的那家便利超商标志。 丰花拿起袋子,在里面翻找。发出相当大的声响,丰花却不怎在意的将袋中之物抽出来。在丰花的手里有好几张收据。 丰花从裙子口袋取出记事本,和收据交相比对。用力哼出鼻息后,丰花说道: 「饭塚同学在便利超商前面遇见犯人的日子,和收据的日期一致。这里果然是那个家伙的房间。」 还有没有其它东西?京介再次环视房间。还有其它有助于更为确定那名少年身分的东西吗? 京介注视着直到刚刚为止塑料袋掉落的地点。有揉成一团的纸屑,和看起来是文件的薄薄一迭东西。它放在袋子底下,好像是被藏了起来。一京介捡起文件。第一页是地图,好像是从哪里影印下来的东西,用黑白底片拍摄下来的是虹原车站周边的放大图。是纪录着从细长道路到小型大楼名称的详细地图。地图上除了被影印下来的东西外,没有任何笔记或说明,纸上也看不到任何污损或折角。但那迭文件在那页之后却是白纸。 只有在最后一页里,有用原子笔写下的笔记。四个词汇以整洁的文字排列着。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术者、闭塞和古代法术。京介眉头深锁。在本家相关人员以外的地方,应该连知道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都没有的词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文化祭的时候,曾经见过拜咒能力研究者。那名研究者也对光流脉使者相关事物做过相当详细的调查。连使用古代法术的好手京介也被他锁定。但是在把研究结果当成生意来做之前,那名研究者就被本家逮捕了。生意对象的名单也在本家高层公开,所以应该对敌对的存在布署警戒状态。 不是和研究者有关,即使透过其它途径,也会有本家情报泄漏到某个地方吧。所以穿黑色大衣的那名犯人才会牵扯进来?目的到底是什么?京介低头看着有些肮脏的杨杨米,静静地吐了口气。 「京介,这个……」,蹲在杨杨米上,打开揉成一团的纸屑的丰花站了起来。瞄了露出迷途孩子般的表情的丰花一眼后,京介接下满是皱折的纸张。 纸张总共有六张,在没有线条装饰的纸面上,和文件中看到的原子笔文字是相同的笔迹,还接连好几行。虽然这边的文字也是规规矩矩地排列,但频繁凌乱的原因是在榻榻米上写字的关系吧。视线大致扫过中间附近的几行文字,京介慢慢地眨动眼睛。看来是封信…… 丰花在京介的身边,垂下双眉。 「抱歉……嗯,虽然向你道歉没意义……但我要念出来……揉成一团丢在地上,那是不打算交给收件者的意思吧……」 稍微思考一下后,京介又把视线移回纸面。虽然对看他人信件的行为产生犹豫,但他认为现在要优先了解这房间租借者的真实身分。 盯着信件,京介无意识地停止呼吸。开头所写的收件人姓名就是饭塚。 「给饭塚…… 虽然在那家超商前有好几次想跟你说话,但因为无法口头说明清楚,所以决定写信给你。不过,窝在房间里思考了好几天,却完全不知道该从什么下笔才好。而且似乎也没有思考的时间了。因此,我决定照心里所想的顺序写下来。 很抱歉这阵子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也很抱歉在公园里让你受伤。我没想到来到虹原又会见到你。但这并不是我不期待与你见面。这个城市真的很小啊,看到。你的脸产生动摇,预定的行动变得无法顺利进行。啊,这些都只是借口。反正就算没产生动摇,我也应该无法顺利行动。因为我没有能力。 该怎写才好呢?就如 同你的怀疑,我就是音无浩一。但是现在的我,和在虹原南中的音无浩一不同。你常称赞的音无,是个头脑好、运动也行、个性也好的体贴男孩。但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没有任何人会称赞我。学校的课业没有任何用处,运动方面也只擅长体育等级,在这里一点意义都没有。个性怎样没有任何人会在意,体贴是最不需要的。对我来说这里就像地狱。虽然也有同伴说是天堂。 该从哪里下笔呢……从刚刚开始我就边写,满脑子全是疑惑。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了,就从两年前的事情开始写起吧。从滑雪集训那一夜,我在雪山遇难的那时起。 突然吹起的大风雪,等我发现时已经一步都动弹不得。我明明不想死在这种地方,但只是想睡到无法脱离这种险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冷,心中非常怨恨最初说出要半夜去滑雪场的家伙。那到底是谁……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 我想起了那件事,在风雪中,曾经有个人朝我这边走来。我以为是救难人员但却不是。虽然那个人的正式名称不能在这里写出来,但却自称是来自某集团的劝说员。劝说员对我说要不要拉我一把。 之后我才问清楚,劝说员的目的似乎是要增加集团成员——工作人员。像我这样快死的遇难者,或在事故现场身受濒临死亡重伤的人,在医院受无法医治之病所苦的人也行,挑选出这样的对象,不动声色地接近。听说劝说员是以特殊技术拯救性命来做为交换,游说其进入集团。一年之中大概会发生一、两件这样的劝说。虽然饭塚你应该不会相信这种像是骗人的事。但确实是真的。 我自己几乎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快冻死的我,当场接受了那个劝说员所说的话。心里所想的无论如何都想获救及不想死的想法,我都还记得。 然后,据说被那个集团所救的人,必须从以往所待的世界消失。还说会把与本人酷似的复制体当作遗体留在现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算是死了。你大概隔天就在雪山发现我的遗体了吧。那是复制体。据说是做得连亲人、医生,任何人都无法辨别是假的。这是当然。的,因为就连身为本人的我都无法辨别。把那具复制体当作是我的遗体,现在在这里的我是从身体脱离的幽灵,这种想法感觉比较自然。不过,我现在也就这样活着。不但会写信、肚子也会饿、也会生气,遇到讨厌的事也会想死。是个随处可见的十六岁人类。 又是治疗濒死的伤者,又是制作复制体,劝说员拥有奇妙的力量。那到底是什么,我至今还是不知道。只是身为成员的我,在这两年间也获得神奇的力量。所以就像刚刚所写的,还有也像面对你时所说的一样,我不是从前的音无浩一。但是……刚刚也写过了,我在这个地方完全派不上用场。无法让力量充分发挥作用。以成员来说,是无法做好工作的。 来到虹原,是为了某项任务。在街上,我长时间看着同事以外的同年纪者。一看见天真地玩着、笑着,打打闹闹的他们,就觉得嫉妒,感觉很不甘心。我原本也应该待在他们那边的世界。 这项任务或许是最后的任务。如果就这失败,我应该会被处分吧。即使只剩下这里可以待着,我还是想活下去。 无论成功或失败,我想都已经不可能再跟你见面了。因为在任务之外与过去的朋友见面是禁止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向你传达,结果就写下这封信,我是多没有才能,由此可见一斑。 我想传达的是我的现状,还有在滑雪集训时没有传达的事。如果已经没有见面的机会,那写在这里也是没有用处,但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说出来。 其实,在集训那天晚上的自由时间,我并没有去什么滑雪场,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 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京介慢慢地吐出气息。 是因为房间寒冷的关系,还是为了小声讲话,仍旧垂下眉毛的丰花突然贴近京介的右手臂说道…… 「……该怎办?」 「什么怎办?」 「到底要相信到什么程度……」 「如果知道那家伙真实身分的线索只有这些,只好信到这里。」 「那,我们该做些什么?」 「什么……」 「因为……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犯人——音无就太可怜了。要怎向饭塚同学说明呢……」 丰花没有说话,京介也不回答,无意义地将信纸的皱折拉平。 丰花用脚尖轻轻踢着榻杨米的破洞嘟囔着: 「话说回来,这里所写的集团到底是什么……不管是身为成员的音无,还是那个武器都因为不能分析而没有数据,对本家来说它的存在本身也不清楚吧……」 「虽然本家没有数据,但对方却好像知道很多关于我们这边的事。」 京介将有写下资料的那一页拿给丰花看。看着原子笔的文字,丰花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 「真是的……为什么会知道?难道是对本家有什么企图……」 丰花在这里拾起头,勾着京介手臂的手上施加了力道。 「该不会,信上所写的音无的『任务』是击垮本家之类的事?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难不成现在……」 「如果真是这样,那音无浩一至今的行动就很奇怪。」 重新看着焦急的丰花眼睛,京介说道: 「除了在街上对一般人引起伤害事件外,看不到那家伙有所谓的行动。」 「对耶……事件已经成了新闻报导,本家内部又没把它视为问题……真奇怪耶。」 是稍微恢复冷静了吧,丰花微微地点头示意。 仍旧把视线落在榻榻米上,京介的表情僵硬。虽然音无的目的不明,但从他所属的地方称为「集团」来看,大概是某个组织吧。本家也是统率光流脉使者的组织。这种事情至今为止从没想过,万一发展成组织同仁争斗的情况,应该会发生什么事。 「音无现在在哪里?」 丰花朝着毛玻璃窗户投注视线。 看来挺廉价的玻璃被来自外面的风吹得晃来晃去。远方的光线远远地渗进来。 离开虹原庄,京介和丰花走回夜路上。饭塚的委托是找出伤害事件的犯人,让她见他一面。但是在这座城镇出现的音无背后,有个称作「集团」详细情况不明的存在。如果无视这些而只解决委托的部份,还是会有危险吧。 到目前为止所知的事情,该不该向家长报告一声?将这种想法归纳起来,当来到通往本家所在的东口方向的转角时,丰花停下了脚步。 「对了,我的行李和京介的书包,都还放在车站前面的寄物柜耶!」 丰花折回来时的道路说道: 「离这里很近,我去拿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手指着转角的自动贩卖机,丰花跑了出去。看着陈列在贩卖机里的热饮,京介明白了。离开满是灰尘的虹原庄后,丰花大概是口渴了。但是手边却没钱,所以她想起京介的钱包还在寄物柜里。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京介心想等她回来的时候应该会买些什么,望着马路的前端。在落叶四散的昏暗小巷里,已经不见丰花的身影。 将背倚靠在贩卖机上,将手插进制服的口袋。指尖有纸张的触感,京介发现他将音无的信带出来了。拿出信纸,叹了一口气,重新折成四折后又再次叹气。是就这样继续拿着、丢在这附近或交给饭塚,不管是哪个都让他提不起劲。将手插回口袋时,也顺便将信纸暂时收起来。 接近濒死之人的劝说员。令人无法想象,但就算勉强还是试着想象一下。例如万一自己站在死亡深渊时,受到那种劝说会怎回答?虽然试着去想,却还是不知道。即使再怎认真地想象 ,在平稳的日子里决定好的答案,人们在任何情况都会贯彻执行吗?贩卖机过于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好痛。就算闭上眼睛,光线还是不太柔和。 就如同信中所吐露的事情,音无浩一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一心只想获救,所以才会对劝说员所说的话表示赞同吧。然而在和至今完全相异的世界里,音无尝尽了挫折。 音无的「任务」究竟是什么?和伤害事件有什么关系?拒绝偶然重逢的饭塚,另一方面又竟然像是要遇到她似的,每天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将想传达的事情写在信上,结果却丢掉。京介想起他痛苦地吶喊着不认识饭塚的表情。不那么痛苦,就不能割舍过去?连信都没有写完,音无是完成任务返回现在所待的地方?就算知道那样的音无的真实身份,饭塚对拜访的结果能够接受吗? 可以听见呵呵的轻笑声,京介微微张开眼睛。贩卖机旁边有一对二十岁左右的情侣经过,两人以异常快乐的表情相互耳语。「吓死我了,我还在想他是不是站着睡着了呢」、「难道不是这样吗?贩卖机好像满温暖的」、「为什么在这冷的夜晚,要刻意在外头睡觉呢」、「年轻人一定发生过许多事啦」、「高中生也真辛苦,加油啰」,两人又大笑起来。京介在心中嘀咕道「别管我」。 在情侣消失的马路上,传来别的脚步声。在水手制服上披上羊毛衫的女高中生快步走来。她的脸上浮现出与其说是从哪里回来,倒不如说匆匆忙忙地是要去什么地方的严肃表情。那是饭塚。 京介真的张开双眼,背部离开贩卖机。饭塚那边也发现京介,吓得瞪大了双眼。 「一条同学……」 饭塚走到京界面前。脸颊僵硬,眼珠不安地动来动去。虽然脸色铁青,但那似乎不只是气温的关系…… 「我现在正打算去你家,因为我打了好几次电话,却没有任何人接……」, 「怎了?」 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时,在把信有意识地塞进去后,京介提出询问。饭塚在反复好几次的呼吸之后,回答道: 「不久之前,犯人来我家这边了。」 「你家?」 京介皱起眉头。饭塚则脸色苍白地点点头。 「他好像一直站在外面。当我从家里出来时,他带着非常恐怖的表情靠过来。然后他要我把关于我委托调查他的对象的事全都说出来,告诉他拿着长形木杖的家伙的事。」 「木杖……」 「他说因为穿着制服,长相相似,所以应该是兄妹吧。一条同学你们也见过犯人了?」 在空地发生打斗时,看到玲洗树树枝的音无有某种反应。冲来空地的丰花虽然打不中目标,但却对犯人施展法术。果然音无知道关于本家或术者的事,所以才采取行动吧。京介没有回答饭塚的问题,反而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了?」 「我马上就逃回家了。」 饭塚用力摇头说道: 「虽然他要我告诉他,但该回答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再加上那逼到走投无路的恐怖表情,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你逃走之后,犯人怎了?」 「这个……当我回到家里从窗户看去时,他已经不在了。可是……」 饭塚用摸着自己的手腕,眉宇间刻划出纹路。 「在逃走之前,有一度被他抓住手腕。当我甩开时,他说要自己去找。所以我想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比较好,而且……」 面对京介的咋舌,饭塚吞下接着要说出的话。京介看着马路的前端。木杖、制服和兄妹。对方是记自己这边的特征来追踪的。 京介冲了出去,心里祈祷丰花平安无事。 在车站的圆环附近被醉汉纠缠。向丰花搭讪的上班族风格男子,应该是和爸爸差不多年纪。相当烂醉的模样,脸上就像煮熟的章鱼一般鲜红,头上还仔细地绑上领带。 忘年会有点太早了,应该是喝酒聚会后的回家路上吧。醉汉踉踉跄跄地接近丰花后,就心情愉快地说「小姐,陪我喝一杯吧?」。但一听到丰花说「清醒一点快回家去吧,这样会被家人嫌弃喔」,醉汉当场就跌坐在地上大声哭泣。仔细一听,醉汉似乎怨叹「反正已经被嫌弃了」的样子。 警察从车站前的派出所厌烦地赶来,事务性地拉起醉汉带走。面对被警察拖着挥手的醉汉,丰花偷偷地挥手回应。她心想,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人生真是忙碌啊。 从寄物柜里拿出东西,丰花将气息一口气吐出。她想起远峰说过如果发生什么事,不要没准备好就行动,记得要联络他。当然待会就会联络了,集团的存在,还是早点传达到远峰耳里比较好。而且,她也想谈谈能不能把畏惧集团处分的音无藏匿在本家。 不过,丰花轻轻地用手掌拍打寄物柜的门。以前也曾有过想帮助逃走中的拜咒能力者而拜托远峰,结果却得不到联系的情形。除此之外,也听过矫正术者之间说过「现在的家长不值得信任」。虽然她不认为不值得信任,但该相信他到什么地步,老实说丰花现在也不清楚。 在说到远峰秋一这个人怎样之前,自己对高层的人,也只有混杂偏见的劣等感。就在丰花再度拍打没关好的柜子门时,一股强大的力道从背后抓住她的肩膀,是刚刚的醉汉?隔着肩膀回过头,她感觉到自己的表情僵硬。站在正后方的并不是满脸通红的上班族,而是穿着黑色大衣的高大少年。那是脸上布满紧张感的音无浩一。 在丰花出声说话前,丰花的嘴巴就被少年的一只手捣住。黑色手套的粗糙感让人很不舒眼。音无用力抓住丰花挣扎着想要甩开的其中一只手。对于好像关节要脱节般的疼痛,丰花表情扭曲地松开拿着玲洗树树枝的手。音无就用这个姿势,迅速环顾左右后,将丰花拖到寄物柜与其后的墙壁所形成的阴影里。 「别动,也别大声嚷嚷!」 音无将丰花的背押着靠到墙壁,低声说道。音无将一只手从丰花的嘴巴挪开,接着从大衣口袋抽出五十公分左右的细棍。将折断的武器前端抵住丰花的喉咙,音无继续说道: 「你只要回答问题。要是你想做出呼救之类的多余事情,我就杀了你。」 冰冷的金属推向丰花的喉咙。丰花紧紧咬住牙关,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被跟踪了,他大概在非常接近的地方,等待丰花的四周无人的瞬间吧。面对自己的疏忽大意,丰花难过地想哭。只因为京介不在身边,就这简单地被抓到破绽。 音无盯着丰花的眼睛问道: 「你是术者吧?」 丰花的视线飘向掉落在地上的玲洗树树枝,音无继续说…… 「你用那根木杖,在空地对我施放力量——是这样吧?」 「对啦。」 丰花迅速地回答。 「那又怎样?」 每当发出声音,喉咙的皮肤就和武器互相摩擦,让她起鸡皮疙瘩。被音无抓住的那只手开始麻痹。面对所有的痛苦和恐怖闭起双眼,丰花回瞪音无一眼。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也知道关于你的事。所谓的任务是什么?要是失败的话,你就会受到处分吧?」 音无的眼里摇曳着充满杀气的光芒。、 「你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的组织发现我的行动了?受饭塚委托果然是骗人的吧?你们知道到什么程度,快说!」 「还不知道啦,我们只是随便调查一下。」 「那为什么你会知道任务的事?」 「在你房里看到的。」 「难道,是那封信……」 音无更用力地抓住手臂,让丰花发出尖叫。音无的武器用力陷入喉咙,尖叫声在气管 中间就停住了。丰花的额头渗出汗水。寄物柜的另一边明明可以听见人声或开往圆环的汽车声响,但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丰花。 音无将武器抵住丰花的喉咙几十秒后,突然松开力道。 「……唉,算了。」 和力气一样,可以听见失去张力的声音。在汗水渗入的视野另一边,丰花看见音无的长相。音无带着疲惫的表情喃喃说道: 「如果真的不想让任何人看,只要马上烧掉或丢掉就行了啊。」 「音无同学。」 对于丰花忍不住叫出的话语,音无的表情恢复杀气。音无仍将丰花压在墙上,像是要将肺部的空气全都换掉般地用力吐出一口气。 「我有件事想问身为术者的你。只要你老实回答,我就不会加害你。你就回答你知道的事!你知道古代法术吗?」 丰花默默地注视音无的眼睛,自己的表情则尽量不变地留意着。在音无房间的纸张上所写下的——古代法术。这个单字又再度出现。 古代法术,即使在光流脉使者施展的法术当中,特别是在上层,也代表了强大力量的一种。不管是多用功且优秀的术者,如果使用者不是天生就有很高的潜在精神力就无法发动古代法术。据说在现在存活的所有术者里,会使用古代法术的人只有及少数几个人。京介就是其中之一。因为拥有稀有的能力,所以京介曾经被卷入本家的纷争当中。对拜咒能力的研究者来说,似乎也被当成商品。 「……不知道。」 丰花缓缓地张口回答…… 「因为我是低阶人员,所以对艰深的事并不清楚。」 虽然不知道音无的目的,但丰花立下绝对不要老实回答的坚定决心。音无稍微把眼睛瞇起。 「真的吗?」 「真的啦。」 「我再问一次,是真的吧?」 「我是说真的啦!」 「既然如此,那我就在你脑中搜寻一下吧。」 音无放开丰花的手,就用空下来的手抓住丰花的头部。手指压在头顶及眉宇之间,丰花这回真的发出惨叫。但是,她却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必……良感觉开始错乱。明明应该是脚踩在地面上的,但天旋地转的强力漂浮感觉却侵袭全身。明明天气这么寒冷,但全身毛孔却冒出汗水。感觉好想吐。虽然感觉想吐,但无论胃部、肠道、肺部及头部全都空荡荡的。心脏变冷了。讨厌,感觉好嗯心。讨厌讨厌讨厌,京介救救我。丰花吶喊着。虽然叫了好几声,但却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汽车的喇叭声响起。丰花抬起头来。在水泥制的地板上,丰花当场跌坐下来。虽然感觉恢复原状,但全身却冷汗直流,制服和裙子紧紧黏住身体。只有脸颊传来的水滴是温热的。丰花这才发觉自己哭了。 「抱歉。」 音无在丰花的面前蹲下来。大衣的衣角碰到地面的音无,脸上表情好像非常悲伤。 「刚刚那是用来让你自白的力量……抱歉,你没事吧?」 丰花茫然地流着眼泪,反复眨动眼睛。她搞不懂为什么音无要道歉。 「我不是那会使用,也没办法长时问持续,虽然没有让对方发疯……但还是很痛苦吧。」 是非常痛苦。丰花虽然很想坦率地响应,但却仅仅嘴唇有动作。取而代之的是泪流满面,而音无的表情变得更加灰暗。 「……所以我才不太想使用。你站得起来吗?」 音无抓住丰花的两只手臂,慢慢地扶她起来。施加在手臂上的力量,是刚才的一半以? 用自己的双脚站起来的丰花擤了鼻涕。无论是身体动作还是头部的扭转,都已经回复正常状态。虽然想着要逃就趁现在,但膝盖还在发抖,意识也好像还没传达到脚尖。丰花望着自己的脚边低语着: 「自白……」 「不好意思啦,我不会再用刚刚那种力量了。所以请你别哭成那样啦。」 音无将武器收回大衣的口袋,低头看着她。 「让穿着水手制服的人哭泣,感觉很糟耶。」 「我有说了什么吗?」 「有。」 从丰花的眼睛里,又流下止也止不住的泪珠。抬起头来的音无,将目光从丰花的身上移开,就这往上看着天空说道…… 「因为你说出来了,所以我会按照约定不加害你。不过在任务结束之前你还是陪我一下吧。」 「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就算丰花提出询问,音无还是默不作声。但或许是想补偿让她自白的事,没多久他就以低语的口吻回答: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和你一样,是集团里的基层人员。我所知道的只有集团似乎对会使用古代法术的人很害怕。应该是把拥有太过强大力量的人,视为危险的存在吧。所以才会命令我。」 「所以……是什么任务?」。从车站的方向传来广播的声音:三号线的末班车马上就要发车了。 「末班车的时间还是老样子,这么早啊」。音无这喃喃自语后,就回答丰花的问题: 「杀了他。」 在派出所前,警察和醉汉互相扭打。斜眼看着这和平的景象,京介跑上圆环的走道。等待客人的出租车排成一长列,车前灯的洪流让人顿时忘了寒冷的季节。 京介在寄物柜前停下脚步。完全没有人影,也没看见丰花。大概是两人错过了吧,京介再一次环顾四周。被某个人用过的寄物柜门,因没有关好而被风吹得动来动去。 背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是饭塚追了上来。饭塚带着可疑的表情看着京介。 「一条同学……」 京介没有对饭塚的呼喊答腔。在寄物柜和后面的墙壁间,有个狭小的空间。在那里可以看见一个白色影子。 被布包裹的长形木杖直立着,是丰花的玲洗树树枝。京介伸手去拿被留下的道具,受到晚风的吹袭,只有冰冷的感觉。 「一条同学……?」 背后再度传来饭塚的呼唤声。盯着布的表面,京介摒住气息。上面贴着一张小纸片。 纸片上写着,一个人来虹原第五公园。原子笔的文字是曾经见过的笔迹。 * 「可以解开这个绳结吗?」 「你是笨蛋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人质?」 「我知道,但我的手好痛嘛。你明明说过不会再加害我的。」 「我是说过,但不代表我要放开你……因为你是人质。」 「那么,能不能借我你的大衣?这里好冷喔。」 「一点也不冷,现在才十一月。」 「那你自己穿这样的大衣就没关系。」 「你是因为穿那么短的裙子才会觉得冷吧。」 冷风吹起,丰花的裙子随之飘动。红色的枫叶从头顶落下,沾附在鼻头上。甩甩头抖落叶子,丰花鼓起脸颊。 在晚上十点过后的虹原第五公园里,除了丰花和音无浩一之外,没有任何人影。附近一带全都是田地,别说是行人了,就连汽车也几乎没经过。除了有时从某处传来远远的狗吠声外,传入耳里的只有风和树林晃动的声音。这里就是大约一个星期前,虹原高中田径社员受伤的现场。 转动唯一可以自由活动的脖子,丰花环顾着四周。这是一个所有地大约是十公尺见方,只有溜滑梯和跷跷板的小公园。但是围绕公园的杂树林枫红一片,还满有感觉的。如果路灯能再多一点,就可以当作不错的众光灯。连自己的立场都忘了,丰花不知不觉思索起这种事。 丰花的两手被反绑在后,连接在溜滑梯的阶梯部份。而丰花的 后记 我超喜欢书的封面。当然内文也喜欢,不过我有信心,光是看着我所中意的书的封面,就能消磨不少时间。我还喜欢「呵呵」笑地盯着杂志封面看。 话说回来,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打工魔法师》这系列的封面。总是心里怦怦跳地想着「这回会是怎样的封面」,然后等书送到。 记得是去年的事,在讨论的时候,编辑给我一个快乐的消息,就是「这回《打工魔法师》会上《thesneaker》的封面」。 我高兴得不得了,用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拜托原田たけひと老师,请他用主角的父亲来当封面?」 我超喜欢原田たけひと老师画的主角父亲。这是让父亲登上彩页的大好机会。不过听我这么说,编辑只「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把桌子摇来晃去,表示「我是当真的」。 「我偶尔会去书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thesneaker》是摆在格斗技杂志和棒球杂志旁边。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样,那让中年男子上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编辑又「哈哈哈」地笑了,眼里写着:「这么麻烦的点子,你以为会轻松过关?」 「封面就是一本书的气门面气」 「……是喔。」 「如果你能通通买回去,那就无所谓。」 那要花多少钱啊。眼看就要败阵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说道: 「我懂了。要是不能画一个欧吉桑,这个点子你觉得怎样?主角的父亲加上在长篇里出现的副家长,就是两个欧吉桑。」 我这么提议,所谓的「懂了」,根本不晓得是懂了什么。编辑没再讲半句话。 我只好默默放弃,心里嘀咕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父亲登上彩页。你看看,手边有长篇第六册的人请看看彩页。怎么样,真的出现了吧!感谢、感谢……我真是无尽的感谢。 只要不放弃,梦想一定会达成。这件事,让我重新相信这句话。 就是这样,我的另一个梦想《打工魔法师》长篇版第七册正式发售了。我的作家资历也在今年可喜可贺地进入第三年。这都多亏周遭人们的协助,以及各位读者的支持。角川书店的主藤先生、编辑部的诸位、插画家原田たけひと先生、从事出版工作的各位、以及许多读者,实在是非常非常感谢。再怎么致谢都不够。未来还请不断地守护着我。 长篇版的世界,以往大约是一册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是用这样的感觉在写的。这样的感觉在第六册稍微有点延迟,在第七册以后,暂时还是会用这样的节奏来进行。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秋天还有冬天,可以尽情描写冬天虽然开心,不过却也常常有种想要赶紧描写温暖风景的感觉。不论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样的故事,从今以后,我都会一本一本很用心地去写。在今后的故事当中,要是各位读者也能同时享受这份时序的变化,我会非常开心。 那么,就期待下回再会了。 椎野美由贵 我超喜欢书的封面。当然内文也喜欢,不过我有信心,光是看着我所中意的书的封面,就能消磨不少时间。我还喜欢「呵呵」笑地盯着杂志封面看。 话说回来,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打工魔法师》这系列的封面。总是心里怦怦跳地想着「这回会是怎样的封面」,然后等书送到。 记得是去年的事,在讨论的时候,编辑给我一个快乐的消息,就是「这回《打工魔法师》会上《thesneaker》的封面」。 我高兴得不得了,用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拜托原田たけひと老师,请他用主角的父亲来当封面?」 我超喜欢原田たけひと老师画的主角父亲。这是让父亲登上彩页的大好机会。不过听我这么说,编辑只「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把桌子摇来晃去,表示「我是当真的」。 「我偶尔会去书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thesneaker》是摆在格斗技杂志和棒球杂志旁边。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样,那让中年男子上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编辑又「哈哈哈」地笑了,眼里写着:「这么麻烦的点子,你以为会轻松过关?」 「封面就是一本书的气门面气」 「……是喔。」 「如果你能通通买回去,那就无所谓。」 那要花多少钱啊。眼看就要败阵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说道: 「我懂了。要是不能画一个欧吉桑,这个点子你觉得怎样?主角的父亲加上在长篇里出现的副家长,就是两个欧吉桑。」 我这么提议,所谓的「懂了」,根本不晓得是懂了什么。编辑没再讲半句话。 我只好默默放弃,心里嘀咕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父亲登上彩页。你看看,手边有长篇第六册的人请看看彩页。怎么样,真的出现了吧!感谢、感谢……我真是无尽的感谢。 只要不放弃,梦想一定会达成。这件事,让我重新相信这句话。 就是这样,我的另一个梦想《打工魔法师》长篇版第七册正式发售了。我的作家资历也在今年可喜可贺地进入第三年。这都多亏周遭人们的协助,以及各位读者的支持。角川书店的主藤先生、编辑部的诸位、插画家原田たけひと先生、从事出版工作的各位、以及许多读者,实在是非常非常感谢。再怎么致谢都不够。未来还请不断地守护着我。 长篇版的世界,以往大约是一册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是用这样的感觉在写的。这样的感觉在第六册稍微有点延迟,在第七册以后,暂时还是会用这样的节奏来进行。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秋天还有冬天,可以尽情描写冬天虽然开心,不过却也常常有种想要赶紧描写温暖风景的感觉。不论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样的故事,从今以后,我都会一本一本很用心地去写。在今后的故事当中,要是各位读者也能同时享受这份时序的变化,我会非常开心。 那么,就期待下回再会了。 椎野美由贵 我超喜欢书的封面。当然内文也喜欢,不过我有信心,光是看着我所中意的书的封面,就能消磨不少时间。我还喜欢「呵呵」笑地盯着杂志封面看。 话说回来,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打工魔法师》这系列的封面。总是心里怦怦跳地想着「这回会是怎样的封面」,然后等书送到。 记得是去年的事,在讨论的时候,编辑给我一个快乐的消息,就是「这回《打工魔法师》会上《thesneaker》的封面」。 我高兴得不得了,用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拜托原田たけひと老师,请他用主角的父亲来当封面?」 我超喜欢原田たけひと老师画的主角父亲。这是让父亲登上彩页的大好机会。不过听我这么说,编辑只「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把桌子摇来晃去,表示「我是当真的」。 「我偶尔会去书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thesneaker》是摆在格斗技杂志和棒球杂志旁边。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样,那让中年男子上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编辑又「哈哈哈」地笑了,眼里写着:「这么麻烦的点子,你以为会轻松过关?」 「封面就是一本书的气门面气」 「……是喔。」 「如果你能通通买回去,那就无所谓。」 那要花多少钱啊。眼看就要败阵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说道: 「我懂了。要是不能画一个欧吉桑,这个点子你觉得怎样?主角的父亲加上在长篇里出现的副家长,就是两个欧吉桑。」 我这么提议,所谓的「懂了」,根本不晓得是懂了什么。编辑没再讲半句话。 我只好默默放弃,心里嘀咕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父亲登上彩页。你看看,手边有长篇第六册的人请看看彩页。怎么样,真的出现了吧!感谢、感谢……我真是无尽的感谢。 只要不放弃,梦想一定会达成。这件事,让我重新相信这句话。 就是这样,我的另一个梦想《打工魔法师》长篇版第七册正式发售了。我的作家资历也在今年可喜可贺地进入第三年。这都多亏周遭人们的协助,以及各位读者的支持。角川书店的主藤先生、编辑部的诸位、插画家原田たけひと先生、从事出版工作的各位、以及许多读者,实在是非常非常感谢。再怎么致谢都不够。未来还请不断地守护着我。 长篇版的世界,以往大约是一册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是用这样的感觉在写的。这样的感觉在第六册稍微有点延迟,在第七册以后,暂时还是会用这样的节奏来进行。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秋天还有冬天,可以尽情描写冬天虽然开心,不过却也常常有种想要赶紧描写温暖风景的感觉。不论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样的故事,从今以后,我都会一本一本很用心地去写。在今后的故事当中,要是各位读者也能同时享受这份时序的变化,我会非常开心。 那么,就期待下回再会了。 椎野美由贵 我超喜欢书的封面。当然内文也喜欢,不过我有信心,光是看着我所中意的书的封面,就能消磨不少时间。我还喜欢「呵呵」笑地盯着杂志封面看。 话说回来,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打工魔法师》这系列的封面。总是心里怦怦跳地想着「这回会是怎样的封面」,然后等书送到。 记得是去年的事,在讨论的时候,编辑给我一个快乐的消息,就是「这回《打工魔法师》会上《thesneaker》的封面」。 我高兴得不得了,用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拜托原田たけひと老师,请他用主角的父亲来当封面?」 我超喜欢原田たけひと老师画的主角父亲。这是让父亲登上彩页的大好机会。不过听我这么说,编辑只「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把桌子摇来晃去,表示「我是当真的」。 「我偶尔会去书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thesneaker》是摆在格斗技杂志和棒球杂志旁边。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样,那让中年男子上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编辑又「哈哈哈」地笑了,眼里写着:「这么麻烦的点子,你以为会轻松过关?」 「封面就是一本书的气门面气」 「……是喔。」 「如果你能通通买回去,那就无所谓。」 那要花多少钱啊。眼看就要败阵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说道: 「我懂了。要是不能画一个欧吉桑,这个点子你觉得怎样?主角的父亲加上在长篇里出现的副家长,就是两个欧吉桑。」 我这么提议,所谓的「懂了」,根本不晓得是懂了什么。编辑没再讲半句话。 我只好默默放弃,心里嘀咕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父亲登上彩页。你看看,手边有长篇第六册的人请看看彩页。怎么样,真的出现了吧!感谢、感谢……我真是无尽的感谢。 只要不放弃,梦想一定会达成。这件事,让我重新相信这句话。 就是这样,我的另一个梦想《打工魔法师》长篇版第七册正式发售了。我的作家资历也在今年可喜可贺地进入第三年。这都多亏周遭人们的协助,以及各位读者的支持。角川书店的主藤先生、编辑部的诸位、插画家原田たけひと先生、从事出版工作的各位、以及许多读者,实在是非常非常感谢。再怎么致谢都不够。未来还请不断地守护着我。 长篇版的世界,以往大约是一册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我是用这样的感觉在写的。这样的感觉在第六册稍微有点延迟,在第七册以后,暂时还是会用这样的节奏来进行。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秋天还有冬天,可以尽情描写冬天虽然开心,不过却也常常有种想要赶紧描写温暖风景的感觉。不论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样的故事,从今以后,我都会一本一本很用心地去写。在今后的故事当中,要是各位读者也能同时享受这份时序的变化,我会非常开心。 那么,就期待下回再会了。 椎野美由贵 我超喜欢书的封面。当然内文也喜欢,不过我有信心,光是看着我所中意的书的封面,就能消磨不少时间。我还喜欢「呵呵」笑地盯着杂志封面看。 话说回来,我最最喜欢的就是《打工魔法师》这系列的封面。总是心里怦怦跳地想着「这回会是怎样的封面」,然后等书送到。 记得是去年的事,在讨论的时候,编辑给我一个快乐的消息,就是「这回《打工魔法师》会上《thesneaker》的封面」。 我高兴得不得了,用手在桌面上一撑说道: 「既然这样,那能不能拜托原田たけひと老师,请他用主角的父亲来当封面?」 我超喜欢原田たけひと老师画的主角父亲。这是让父亲登上彩页的大好机会。不过听我这么说,编辑只「哈哈哈」地干笑几声。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把桌子摇来晃去,表示「我是当真的」。 「我偶尔会去书店,发现不知道为什么,《thesneaker》是摆在格斗技杂志和棒球杂志旁边。我一直在想,既然这样,那让中年男子上封面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编辑又「哈哈哈」地笑了,眼里写着:「这么麻烦的点子,你以为会轻松过关?」 「封面就是一本书的气门面气」 「……是喔。」 「如果你能通通买回去,那就无所谓。」 那要花多少钱啊。眼看就要败阵的我,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然后说道: 「我懂了。要是不能画一个欧吉桑,这个点子你觉得怎样?主角的父亲加上在长篇里出现的副家长,就是两个欧吉桑。」 我这么提议,所谓的「懂了」,根本不晓得是懂了什么。编辑没再讲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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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张的日期则是今天。上面刊登的不是什么重要事件,只是在地方版角落有则「虹原市田中家生了七只小狗」之类的轻松新闻。 这是九月里某个平安无事的星期天。学校的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星期天没课,京介原本可以睡上一整天的。不过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矫正术者研习课运动会的日子。 虽然有人正在高声朗读选手宣誓,不过今天的运动会目的如下:「大家不要在乎胜负,好好活动身体。今天一整天都不要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体力彻底发挥,度过健康而有意义的一天。」主要是当成一种消遣。不过研习生有集体出席的义务,要是缺席就会拿不到学分。 京介虽然来到会场所在地的运动场,不过他可是下定决心,今天要借由午睡来度过有意义的一天。在会场角落的草地整个人躺平闭上眼睛,奔跑的脚步声与加油声全都渐行渐远,恰如其分地飘散在风中。 「啊,京介,被我抓到了。你在这种地方鬼混啊。」 京介才在打盹,立即就有个脚步声靠近。那是个强势而高亢的声音,明确表达出一股阻挠自身睡眠的意志。京介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不出所料地见到双胞胎妹妹丰花迈开大步走来。 「你要跟大家坐在一起,替他们加油啊。整组的士气都很低落耶。」 丰花在京介身前停下脚步,鼓起脸颊。她头上绑着白色头巾,手上拿着类似啦啦队在拿的彩球,彩球的颜色也是白的。所有研习生被分成红组与白组两个队伍,京介和丰花都被分到白组。 「就算士气提升了,小组赢了,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京介伸着懒腰回答。不知道是哪种比赛结束,运动场的跑道方向响起疯狂的掌声。 「大会的目的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叫我们『不要在乎胜负』?」 「话是没错,不过赢总是比输来得开心。而且负责指导的加藤教官有说,如果白组赢了就要请吃回转寿司。」 「很好啊。运动会的时候绕着跑道转,到了寿司店还可以转个够本。」 「我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赢嘛。京介你也来参加啦。你只要拿出干劲,运动神经就会很厉害。」 丰花这么一口咬定,拉着京介的手臂。京介一抵抗,彩球就朝着脸上砸过来。 「接下来是骑马打仗,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所有人都要参加。」 丰花对项目做过确认,用力喷出鼻息,露出大胆的笑容。 「刚刚才召开作战会议,大家进行过讨论。目前的分数是白组稍微领先。骑马打仗是和敌方队伍直接交手的机会。只要把红组的人修理到无法动弹,下午的项目就可以不战而胜。相当于白组得到最后胜利。」 「这种战术挺低级的。」 「反正红组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有什么关系?你快点啦。」 京介被丰花拖着往运动场中央走,发出了叹息。他抬头仰望天空,云的路径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诡异起来。京介心想要是下起雨来,运动会暂停就好了。 由好几个人搭起肩膀和手臂,组成「马」的底座,再由另一个人坐在上面。比赛分成敌我两方,坐在上面的人掉下来,或是头巾、帽子被人拿走就算输。这是骑马打仗的一般规则。 比赛将要开始时,白组对所有成员做了最后叮咛,告诉大家「上下一律平等,彻底打垮敌人」。京介虽然认为这种运动会不太健康,不过心里也很明白,位在跑道对面的红组成员,同样在低声打着某些鬼主意。 「赢了就有寿司耶。加藤教官真是大方的好人。」 同为白组的樋名谷瑠瑠,在京介与丰花身边开心地这么说着。 「打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去会回转的寿司店。所以相当期待。」 「哎呀,瑠瑠又在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多有钱了。」 丰花重新绑好头巾,嘟着嘴抱怨。丰花是骑在马上的人,京介则是负责垫底的人。 「我和京介都很久没吃到寿司。爸爸偶尔会因为自行车比赛赚到钱,带我们去吃回转寿司,不过也只吃得到蛋皮还有生姜。」 「哎唷,丰花又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拿来讲了。」 「我们一定会赢。然后要拼命点些黑鲔鱼之类,往后可以一直回味、拿来配饭的菜色。」 京介将视线从眼睛发亮、嘴角流涎的丰花身上挪开,望着留在白组加油区的加藤教官。加藤似乎对骑马打仗没什么兴趣,正在和红组的指导教官闲聊。他是四十几岁的单身男性,听说住在自己家里,父亲是地主。不过是请几十个研习生吃饭,对加藤的钱包而言应该不至于构成威胁。 大会司仪在运动场中央高声吹着哨子。那是预备的讯号。各组组成了骑马队伍,会场的整个气氛紧绷到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加把劲,丰花用力揪着京介的头,让京介十分伤脑筋。 哨声响起,比刚刚的时间还要久,比赛开始了。骑马的队伍往前狂奔,扬起了灰尘。丰花下令「突击」,京介和其他一起当马的研习生同时往前冲。就在这时—— 有一个骑马队伍,从红组后方朝运动场方向飞奔而来。是黑色的骑马队伍。组成骑马队伍的五人,全是十六岁到十九岁的少年,成套的黑色运动衫,绑着黑色头巾。骑在马上的那个人,要是京介没看错,两手似乎握着金属棍棒。 少年大吼一声,挥舞着凶器。红组的骑马队伍陆续被撂倒,惨叫声四处响起。白组的骑马队伍原本要朝红组的方向冲过去,这时全都转身逃亡。丰花下令「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先撤退」,所以京介也到加油区后方避难。 黑色的骑马队伍从红组伤患的身上踩过,呐喊着「叫负责人出来」然后飞奔而来。白组的所有人全都躲到加藤后面,加藤这才发觉事态不妙。红组的负责教官已经逃到运动场外面。 「负责人是谁?」 少年又呐喊起来。有好几个研习生在戳他的背,加藤只好带着苦瓜脸向前跨出一步。 「我叫加藤,我就是负责人。」 为了有负责人的样子,加藤刻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少年们解散队伍横向排成一列,朝着加藤瞪了回去。像这样一字排开,就发现五个人的长相有眉毛很粗、眼神凶恶等若干共通点。不知道是兄弟还是五胞胎,反正有血缘关系是错不了的。丰花的脚踏向地面,紧紧贴着京介的背,低声嘀咕着:「是一家人组成的黑道团体吧」。 加藤又往前跨出一步,向少年们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个运动场外人不准进来。马上给我出去……」 「对了,你就是加藤吧?」 拿着棍棒的少年高声呐喊,打算了加藤的话。眼中闪耀着凶光。「是加藤。」「终于逮到他了。」其他四个人用热切的口吻这么说着。「这些人你认得吗?」丰花从京介背后探出身子问着加藤。加藤带着诧异的表情摇头。 「加藤,你少在那边装蒜。」 少年将凶器往地上一扔,卷起运动服下摆,从衣服底下抽出大约双手环抱尺寸的相框。相框上面绑着黑色缎带,里面则是中年女性的黑白照片——看来似乎是遗照。 少年用照片往加藤身上戳,怒吼似地说着: 「我们全都姓黑川。是十八年前被 你抛弃的女人,在离开你之后生下的五胞胎。」 「啊?」 加藤脸颊痉挛,倒退一步。 「慢着,我不记得有这样的女人。」 「你还想装蒜?快跟天堂的妈妈谢罪!」 其他少年拉高了嗓门。充血的双眼溢出了眼泪。 「妈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把我们养大,去年因为操劳过度过世了。她从来没提到过关于父亲的事,一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在十八年前,妈一发现怀孕,就被当时交往的男人无情地抛弃。那个人就是你,加藤!」 黑川兄弟这五胞胎朝着加藤逼近。 加藤身边的白组研习生同时拉开了距离。丰花低声说着:「加藤教官好过份…」然后倒退一步,被她紧抓着背的京介也跟着倒退。「这人好下流。」才刚赞美加藤是个「好人」的瑠瑠也这么说。 加藤环视着研习生,神情慌张地挥舞着手臂。 「不对,这是误会。我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你们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 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妈曾经说过,我们的父亲姓加藤,是在虹原市当教官的,连长相也跟我们听到的一模一样。」 「对啊对啊,妈往生的时候有交代,说他是个坏人,要是我们现身了,他绝对会装作不知道。」 「这人连续两次都在装蒜。」 「真的被妈说中了,她猜得真准。」 「出来旅行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加藤。」 黑川兄弟在笼罩着灰色云朵的天空底下举起遗照,双掌合十。数秒过后,兄弟们视线回到加藤身上,再度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要来为母亲报仇。你认命吧!」 加藤在黑川兄弟的包围之下发出了哀号。白组的研习生大眼瞪小眼,在五秒钟之内达成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最好不要插嘴」的协议。对京介而言,他人的纠纷根本无关紧要。 白组就此当场解散。因为红组已经遭到歼灭,运动会无法继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人开始整理场地,有人照料红组的伤患,有人在吃便当,有人在准备回家。丰花和瑠瑠吵吵闹闹地说着:「既然吃不到寿司,那就去吃蛋糕吧」,京介则决定要早点回家睡觉。 京介正要往外走,后面却有人拉住他的脚踝。回头一看,加藤正流着鼻血,用拼了命的神情抓着京介的脚。 「一条,你别走,救救我。研习生拯救教官的危机——这么美好的师生之爱,你也很想看到吧?」 「不想。」 「你要是肯救我,我就带你到用不着旋转的高级寿司店。你想吃什么都由我请客。」 听到这句话,丰花、瑠瑠和其他在场的白组研习生全都跑过来,把加藤扶了起来。还真是美好的师生之爱啊,京介揉着脚踝叹气。 「卑鄙的男人,就会用卑鄙的手段吸收同伙……」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用金属棍棒敲击着地面。少年往周遭环视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尚未收拾的比赛道具上面,挥舞棍棒的手停下了动作。 「没差啊。加藤跟那个学生就一起上吧。不过诉诸暴力的报仇,在天国的母亲是不会开心的。」 「你们已经是百分之百诉诸暴力…」加藤抹着鼻血这么说,不过对方还是不当一回事。 「既然都来到运动场,你们好像也正在举办运动会。那就咱们兄弟一组,加上加藤的白组,透过运动会的项目和规则来进行比赛,再用分数一决胜负。要是白组赢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那,万一——你们黑组赢了呢?」 丰花带头发问,黑川兄弟露出诡异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回答: 「加藤要付给我们十亿圆慰问金。为了泄愤,和他同伙的学生就统统杀掉。」 包含丰花在内的好几名研习生当场就想落跑。「落跑的人要从一年级开始重修。」加藤动作迅速地抓住他们的手臂,然后这么说道。 于是就这样,由黑组取代红组参赛,运动会继续进行。京介虽然觉得无所谓,不过撇开自己的性格不管,总觉得黑白对决有点阴森森的。 虽然只是见习,不过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修习的法术,可是具有相当的攻击力。一旦被认定为正式术者,学到的法术就是足以胜任职务的技术。攻击系的法术不能用来刻意伤害别人。这样的道德是研习课打一开始,就反复进行教导的项目。 「……原本想说今天是特例,『可以尽量使用攻击咒语』……」 加藤的鼻血大概还没止住,鼻孔塞了一团卫生纸,对着京介傻呼呼地嘀咕。 运动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是接力赛跑。白组选出四名跑得快的人来参加。除了京介和加藤之外,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加油,声音却有九成接近悲鸣。黑组选手用铁制哑铃取代接力棒,进行赛跑并殴打白组的选手。 除了铁制哑铃之外,黑组还藏了各式各样的凶器,相较之下,研习生手上没有半样武器。虽然玲洗树树枝是必备术具,不过为了配合今天不使用法术」的运动会宗旨,没有人把它带进会场。加藤遗憾的是这一点。 会场角落有个急救帐篷,下面躺满红组的伤患。急救人员也是由研习生来担任,不过用来治疗伤势的治愈术目前无法使用,所以急救人员是提着急救箱跑来跑去。 白组的最后一棒在终点前方被人打倒,接力赛跑由黑组夺得胜利。白组选手全都被抬进急救帐篷。 「你们太卑鄙了,犯规!」 丰花挑起眉毛,对着黑川兄弟大叫。 「明明就说好了,要遵守运动会规则来作战!」 「哪有犯规?我刚刚看过规则,上面又没规定不准用铁哑铃打人。」 兄弟的其中一人这么回嘴,黑组的人全都发出笑声。「咱们也来弄点武器。」丰花再度挑起眉毛招呼同伴。不过这个运动场除了泥土、草皮与垃圾之外,什么都没有。 下个项目是全体参与的拔河比赛。京介虽然完全提不起劲,还是在丰花的命令之下来到拔河绳的后方。 黑组的人数共有五人。相对的,虽然白组在之前的接力比赛已经有四人阵亡,不过还是有双倍以上的人数。原以为白组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黑组在运动服口袋里藏着可以射人的工具,拉着绳子并四处乱射。在前面拉绳子的白组研习生大多中了招,黑组在拔河之余拼命用工具射人,不但赢了比赛,同时还让我方人数减少到半数以下。 「糟糕……那些家伙打算在分出胜负之前,就先把我们全数消灭。」 下个项目借物竞走开始前的休息时间。丰花神情阴郁地这么说。研习生全都忿忿不平地嚷嚷着「好过分」或是「把运动会当什么了」之类的话。京介虽然觉得就像骑马打仗那样,规则根本就是他们订的,不过也没有勇敢站出来指责。 「黑川兄弟本身并不是运动全能。」 研习生其中之一这么说完,所有人全都跟着点头。 「说到运动能力,他们恐怕只是一般青年。要是照常比赛,其实是有胜算。」 「是啊。如果是赤手空拳,只要派京介一个人出马。铁定就能获胜。」 「问题在于那些凶器……」 「他们究竟带了多少武器啊……」 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位在跑道对面的黑组阵地。兄弟们整个呈现放松状态,眼前是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刀枪与弓箭,不知道究竟夹带了多少,居然还有大炮之类。简直可以立刻掀起一场战争,让京介不禁感到佩服。 笛声响起,休息时间结束。丰花紧紧抱着双臂,神情忧 郁地这么说着: 「时间到了。要参与借物竞走的人加油。希望你们有好表现。」 五个研习生开始往跑道的方向走。在黑组登场之前,出场成员就已经决定了。里头有四个在低声哭泣,只有瑠瑠带着笑脸挥手这么说:「我会加油的。」 丰花轻轻对瑠瑠挥了挥手,然后低声说道: 「说老实话,要让这五个人平安回来还真不容易……要是全数阵亡,我们这组就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要卯足全力撑到下午最后一个项目。各位,我们要拼了命加油。」 残存的研习生,哽咽地奋力点头。京介望着头顶沉闷的天空,徐徐叹了一口气。不论输赢,总觉得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为了加油,丰花他们来到跑道附近。京介嫌麻烦,于是点起了烟席地而坐。之前只顾着担心鼻血的加藤,这时来到京介身后。 「一条同学,一条同学。我想到一个妙计。你要不要听听看?」 耳边传来借物竞走开始比赛的笛声。白组和黑组选手要先往前跑个十公尺,捡起指定借物项目的纸条。在这段期间,白组已经有三个人被黑川兄弟挥着铁鎚打倒在地。 「一条同学,如果你满脸阴沉地说『报仇是不对的』,说不定黑川兄弟就会挫了锐气,然后决定放弃。怎么样?很厉害的战术吧?」 瑠瑠顺利拿到纸条,大叫一声「加油~」接着就往外跑。她手脚俐落地避开黑组的攻击,从运动场中央穿过。穿过之后就直接从出口跑到外面。「那家伙落跑啦。」负责加油的白组研习生抱头哀号。黑组跟着爆笑,还将白组剩下的那个人打倒在地。 京介吐着烟雾,对加藤说道: 「既然你是那些家伙的父亲,就以教官身份叫他们住手啊。」 「但我不是啊……我想应该不是……」 「真是不干脆。」 听到这种不清不楚的说法,京介皱起眉头。 「可是…」加藤还想辩解,京介将丰花留下来的彩球拿在手里摇了摇。 「都十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自己曾经跟谁交往?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印象……遗照上那张女人的脸,我想了半天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加藤这时站了起来,在京介的背上用力一推。 「我要在这里针对过去努力回想,所以由一条同学你负责出马。这是教官的命令。」 比赛结束的笛声响起。获胜的黑组高呼了三声万岁。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只要相信自己能活下来,你就一定会得救。」 在朝着黑组阵营移动的时候,急救帐篷前面传来这样的声音,让京介停下了脚步。 帐篷底下还是躺着许多伤患。光靠医护人员人手好像不够,目前还平安无事的白组研习生也下去帮忙。 虽然嚷嚷得很大声,似乎没人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不论是急救者还是受到急救的人,全都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从京介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有个额头擦伤的女研习生,正用虚弱的口吻在对丰花说话。 「丰花,我是不是完蛋了?」 「没问题啦,你要撑住。」 「黑组已经获胜了。这么一来,就算现在得救,迟早还是会被杀……」 「你在胡说什么,要是你放弃了,那才是真的完蛋。」 丰花大喝一声,啪地在女研习生额头贴上ok绷。 「接下来的投球比赛,我们一定会反败为胜。不要净说些没志气的话。我们会一起去寿司店的,相信我。」 女研习生嚎啕大哭起来。 野战医院、南丁格尔之类的字眼,从京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刹那之间,几乎忘了这不过是位在平稳地方都市一角的运动场。 京介在帐篷前面转身,走向黑组阵营。黑川兄弟在堆积如山的凶器旁说说笑笑,发现京介靠近,眼里立刻冒出火花。 「加藤的走狗,你想干嘛?」 「我来帮加藤传话。」 京介才说了这么一句,黑川兄弟就往成堆凶器那边走去。 「那种人讲的话全都是屁话!走开!」 黑川兄弟将手里拿到的凶器一一扔了过来。谈判就此中断,京介虽然快快闪人,不过在逃离之前已经被两把凶器打到脑袋,几乎快要晕厥。京介强忍着想要当场蹲下的念头,躲到附近的树丛底下。心想或许有用,于是将打中脑袋的凶器直接拿在手里。 喘了一口气确认一下,发现凶器之一是绑着黑色缎带的相框!!相框里是黑川母亲的照片。京介抚摩着出现裂痕的相框,深深地叹气。连这种东西都扔出来,可见黑川兄弟有多么愤怒。 不知道是不是勉强放大拿来当作遗照,黑白照片的粒子很粗,画质不怎么理想。黑川兄弟的母亲望着斜前方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京介觉得思绪有某处卡住了。感觉这张脸似乎在哪边见过。正在思量是哪里的什么人,第二把凶器已经飞到脚边。京介一眼不瞧就捡了起来,看来是机械化的凶器。京介才刚抬头,凶器就笔直往脸上飞来。 在砸到脸之前,京介用单手将它接住。是个白色球体。看起来像排球,不过排球并不会自己动来动去。况且球体表面还有排球所没有的眼睛、嘴巴、手脚以及翅膀。 「你在干嘛?」 京介捏着球体的手一阵使力,这么问道。对方是之前已经遇到过很多遍,名叫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 「啊,太好了……」 白丸子一号睁着圆滚滚、水亮亮的眼睛,在京介手里扭动挣扎着回答: 「我在前阵子被这群恐怖的兄弟捡到,他们拿我当凶器。用来攻击无辜的人。幸好在杀人之前得到解救……」 「你刚刚不是还想干脆把我给杀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我可是很热爱人类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容易受伤的小精灵。」 因为相信这件事太麻烦了,京介将白丸子一号扔得老远。 跑道那边已经作好最后项目的准备,传来要选手集体集合的声音。京介将相框摆在地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抬头仰望天空,雨总是下不来。接下来最可能下的,搞不好是研习生的血雨。 京介转念一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目前黑组的总分,是六分。 目前白组的总分,是一分。 至于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投球比赛,现在就要开始。 「规则是直接将投篮成功的数目换算成分数。所以很有机会转败为胜。」 丰花抬头瞪着挂在约两公尺左右高度的白组专用篮框,口中这么说着。手边是用布作成的小球,这些每组分到一百个的小球正掌握着命运。比赛的限制时间是三分钟。 京介看着黑组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黑组带着类似投篮机器的特殊设备,打算把所有的球全都准确无误地投进篮框。看到这幕情景,就连京介以外的研习生,也都沮丧地垂下肩膀。 比赛开始的笛声响起。黑组的机器轰地一声开始运作,不到几秒的时间篮框就塞满了。黑组动作迅速地当场坐下,朝着京介的方向指指点点地笑了起来。白组虽然拼了命劳动身躯,没有投中、弹到框外的球,还是比掉在框里的球要多得多。 「完蛋啦。就算一百个全都投中,结果也是同分,我们输了。」 一个研习生哭着这么说。或许是自暴自弃,他们乱丢的球全都砸到了京介脸上。 「气死人了。不能使用法术,咱们就跟软弱的孩子没两样。」 不过软弱归软弱,球扔到京介鼻尖,还 是力道十足。京介跟他们说既然控球力这么强,那就朝篮框里丢,不过研习生只顾着哭,根本没在听。 「猪头,为什么三两下就放弃了?」 丰花朝这个研习生的脸颊刮了一耳光。研习生的身躯腾空飞起,撞到撑着篮框的底座。因为这样的震动,之前投进的十几个球就掉了出来。 丰花把球捡起来,用力咬着嘴唇。 「没错,对我们而言,无法使用法术的状态是比能使用的时候来得软弱。不过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绝对不会输。」 「丰花……」 研习生捣着脸颊,仰望着丰花。研习生的脸颊肿得一塌糊涂。丰花这一耳光可是痛得要命。根据京介的预测,他明天脸会肿得更厉害。 丰花把研习生拉起来,转头看着伙伴。 「各位,你们想想,这场运动会的目的是什么?不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与体力彻底发挥——既然投进一百个球是同分,投进一百个以上就获胜啦。」 丰花跑向位在跑道旁边的垃圾场,抱了一大堆垃圾袋回来。 「规则里面并没有规定,不能将球以外的东西丢进篮框!」 丰花把垃圾袋一丢。空便当盒、免洗筷飞舞在空中,被吸到篮框里头。 除了京介之外,白组研习生全都呐喊着「丰花,你是天才」,然后开始丢垃圾。黑组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采取同样的行动。一大堆的垃圾在空中交错。京介躲开了快要掉在头顶的牙签。加藤的身躯也飞在空中,大概是被某个亢奋过了头的人抛出来的。 正在捡剩饭的白丸子一号,从丰花打开的最后一个垃圾袋里头掉了出来。丰花一把捉住白丸子一号的身躯,高喊「就用这个一决高下~」朝篮框丢去。白丸子一号则呐喊着:「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人类~」 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扯破了白组的篮框。然后顺势反弹,朝黑组的篮框飞了过去。黑组的篮框也遭到破坏。白丸子一号就这样远远飞到不知名的所在,散落在地面的全是垃圾。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在场的人全都一片茫然,不过看到破了洞、空荡荡的各组篮框,黑川兄弟立即发出欢呼。无法判断进球的数目。既然没有任何一组可以加分,那么凭着五分的差距,就变成是黑组获胜。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丰花垂着头,跪在地上。 「要不是我丢出那只小精灵……说不定就能获胜……」 「丰花,没关系。」 脸肿起来的研习生在丰花肩上拍了拍。那张脸上虽然满是垃圾还有眼泪,不过却洋溢着开朗的笑意。 「我们已经拼了命在努力。所以没有后悔。」 其他的研习生也向丰花伸出手来。 「对啊,是输是赢都没关系。透过这场运动会,不论身为术者研习生还是身为人类,总觉得多了一点自信。」 「你们……谢谢你们,我很庆幸能跟大家一起奋战。真的很庆幸。」 丰花直起身子,拥抱着伙伴。京介站得远远地旁观,灰尘飞到鼻尖,让他打了个喷嚏。 黑川兄弟缓缓迈步,走向白组这群人的面前。手里拿着各种凶器。 「是我们赢了。」 一个握着金属棍棒的人用鼻尖嗤笑着。将加藤连同垃圾一起踩在他的脚下。 「照约定,我们要宰了站在加藤那边的学生。你们就排队来送死吧。」 包含丰花在内,所有研习生全都伸出手来,将京介推到黑川兄弟面前。这场运动会加强了身为术者研习生、人类的自信,似乎也加强了想把京介干掉的某种力量。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啊,京介强忍着呵欠。 「天国的母亲啊,请看。扬起的血花会飞到您的脚边。」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呐喊着,将金属棍棒高高举起。丰花立即闭上眼睛发出惊叫。加藤流着鼻血发出呻吟。 京介叹了一口气,握紧右手的拳头。京介曾经有过和流氓学生打架、成功将对方的金属棍棒掰弯的例子。只是自己的手就不可能平安无事,还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扭伤虽然不想挨痛,但他心想还是算了,有什么办法。 棍棒一挥,空气也跟着振动。京介正要出手时,有东西在视野的角落晃动。 「各位,抱歉我来晚了。我回来了。」 樋名谷瑠瑠一边挥手一边走进运动场。瑠瑠就和出去的时候一样,发丝和白头巾在风中缓缓摇曳,朝着众人的方向跑来。不知道是不是气势被削弱,黑川兄弟的棍棒停下了动作,就连丰花他们也不再哀号。京介就维持着他的姿势,不自觉地盯着瑠瑠的脸。 「哎呀,运动会该不会结束了吧?」 瑠瑠在京介身旁站定,侧着头问道。瑠瑠用单手提着大篮子,将篮子朝地上一放,拢着头发说道: 「借物赛跑规定的东西很难找,害我在街上跑来跑去。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不过算是蛮好的运动。」 「……瑠瑠,你不是落跑了?」 丰花跑到瑠瑠身边这么问她,瑠瑠微笑着说:「当然不是」。 「我怎么可能偷偷背叛大家。真要背叛,我也会坦白告诉你们。」 「也对。瑠瑠,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丰花正要抱住瑠瑠,却被黑川兄弟撞飞。兄弟们脸上带着焦躁,对瑠瑠这么问道: 「你借到了什么?可以拿到几分?真的有借到?」 「这个嘛……」 瑠瑠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纸条,把纸条摊开给所有人看。纸条上面写着「七胞胎的狗狗。借到的话得七分」。 之前被瑠瑠搁在地上的篮子,京介过去将盖子打开。篮子里有七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狗,正抬头看着自己。京介这才想到,今天的报纸有跟狗相关的新闻。 「根据规则,借物赛跑的终点并没有时间限制。」 丰花眼睛发亮地这么说着。加了七分,白组的得分变成八分。反败为胜。 丰花这边的人大声欢呼,开始把瑠瑠高举起来。黑川兄弟全都跪在地上。七胞胎的狗狗同时张开嘴巴,试图从七个方向咬住京介的手。 「……是我们输了。」 黑川兄弟抛开凶器,用吐血般的声音依次说道。 「依照约定,过去的事就算了……」 「闹成这样,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已经有所觉悟。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天国的母亲,我们马上就去看您……」 「对不起,孩儿太蠢了,连报仇都失败……」 加藤静静站在用拳头捶打着地面的兄弟面前。流着鼻血,带着微笑,对黑川兄弟伸出手来。 「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对不起,不论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你们母亲的样子。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毕竟你们才看了我一眼,就相信我是你们的父亲,不是吗?」 「……加藤。」 「从今以后,我们就以父子的身份活下去,连你们母亲的份在内,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加藤……不,爸爸……谢谢你。」 黑川兄弟紧紧抓着加藤的手,将他的手哭得湿答答的。丰花他们又跑过来,这回则是扑到加藤身上。 「这些家伙真是精力充沛。」京介对着狗狗低声说着,把笼子的盖子关上。 所有人在堆满垃圾的会场进行大扫除。运动会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就按照预定,由加藤请客去寿司店。 「抬人抬得太用力,手都快废了。不晓得拿不拿得动寿司。」 丰花苦笑着,在京介身旁边走边捡垃圾。头上的头巾 乱糟糟的,除了手之外,就连步伐都显得疲惫。想想也很正常,今天一整天的运动量应该不少。如果这时有人说要把运动会重来一次,自己早就累到无能为力了。 虽然没有和丰花特地讲好,不过京介他们的脚步,自然而然就往会场角落迈进。因为掉在那附近的垃圾比较少。 一来到京介上午睡午觉的地点,丰花就在草皮上面躺平。 「京介,过五分钟再叫我。我得稍微休息一下,不然实在没办法在寿司店发挥实力。」 京介在丰花身旁坐下,点起了烟。风一吹,上午曾经飞过来的报纸又被刮到脚边。 京介抓起两张报纸,正要放进垃圾袋,手却突然停下动作。第一张是日期还在夏天的旧报纸。中元节的广告里,中年女性正露出笑容。 那个女人脸上的妆容,加上从女人脸蛋右侧斜斜往上拍摄的构图,京介都有印象。和刚刚才看过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度。是黑川兄弟母亲的照片。原本还以为是画质不好的遗照,原来是从报纸上面影印下来的? 「京介,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京介低语的声音,丰花站了起来。风势转强,夏天的报纸从京介手边飞走,留下日期是今天的那一张。 在地方版的角落登了狗狗七胞胎的报导。仔细一看,旁边跳出的是「五胞胎诈骗集团」的古怪新闻。丰花心想「这是什么」,读起了报导。 「……在虹原市附近,目前发生多起手法雷同的诈骗事件。嫌疑犯集团是由年约十六到十九岁的五胞胎所组成。他们锁定中年男性,先自然地问出对方名字还有职业,然后表现得像熟人一样,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父亲。用谁都有印象的女星照片制作出假遗照,然后向天国的母亲祈求,并演得煞有介事。除了勒索赔偿金之外,他们还会强迫对方进行不人道的比赛,一旦输了则会假哭,用来博取目标同情。目前正受到通缉……」 丰花的喉头猛然作响,表情僵硬地转头看着京介。 「……这…不会就是……」 京介正要回答,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京介和丰花同时缓缓回头,黑川兄弟正并排着站在那里。 「赶快打扫完,来吃饭吧。」 兄弟的其中一人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或许是和加藤之间的纠葛已经化解,五胞胎脸上并没有暴虐之色。不过说归说,他们手上还是拎着一大堆凶器. 看到京介手上的报纸,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说着: 「啊,露馅了?」 黑川兄弟挥舞着凶器,扑了过来。 京介才叹了一口气,就拉着惨叫中的丰花的手往前跑。他心想,这场运动会究竟要到何时才有办法结束? 序幕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接近十一月中旬的清晨五点,路上下着冰冷的蒙蒙细雨。一条京介没有带伞,两手空空地走向虹原车站。 因为没别的衣服可穿,所以选了学生制服。从口袋里翻出的两枚硬币,和前往目的地的车费恰巧是同样数目。 买了一张车票,搭上刚好驶进月台的南下电车。车厢里的暖气效果不佳,不知道是不是时间点的关系,除了京介之外,乘客只有四个人。有个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中央读着报纸,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性。还有在正对面打鼾的,是看不出什么职业的后中年期男子。一两个学生站在门边,正面对面聊着某些有趣的话题,穿着不知哪所私立高中的制服。是男学生和女学生的组合。 要说是「只有」,不如说是「居然」有四个人,对于这样的现实,京介感到有点意外。时间明明还这么早,却已经有人开始活动。电车在清晨五点已经开始规律行驶,光是这点就叫人佩服。因为京介自己在这几天,可是没从房里踏出过半步。京介心不在焉地这么想着,然后在成排空荡荡的座椅角落坐下。电车启动的警笛声在差不多的时间响起,车厢门,缓缓关闭,电车开始行驶。 电车沿着虹原的老住宅区行驶,不过才五分钟街道就陡然消失,倏地出现一整片田园风景。秋末的田地放眼望去全是干涸的,天空的颜色勉强比地表亮一些,看得出边界。车窗外只有雨滴轻盈飞舞,暖气好不容易才在车厢内部扩散开来。 站在门边的学生望着京介的方向低语了几句。京介没带伞就走到车站,身上湿到差点要从鼻尖滴出水滴。他们或许是在议论自己寒酸或是像个怪人,不过京介不以为意地憋住了呵欠。和开始下雨的前几天相比,雨势已经转弱许多,不过绵密的蒙蒙细雨还是一阵阵地渗入体内。 学生似乎换了个话题,两人交换着夹杂笑意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不过却没有克制表情。似乎是聊到什么超好笑的事,女学生握着男学生的手,颤着肩头笑了起来。京介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在自己的掌心。被雨淋湿的冰冷手指失去了血色。鸣着警笛错身而过的北上电车车灯射进了网膜。京介闭上眼睛。 电车在十五分钟之后抵达目的地车站。京介从唯一的剪票口走出去,来到小小的站前广场。虽然分别有一辆巴士和计程车占据了空地,不过剪票口附近除了京介之外并没有其他行人,车身悠闲地待在雨中。 往周遭一看,外型古老的邮筒旁有市区导览图。隔壁小镇有片海,勉强算是观光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览图上面满满都是著名地点和风景区、餐饮店,一堆涂鸦,还有很多地方生锈。京介想知道的是从这里到海角的距离与走法,所以没什么问题。虽然要前往海角是段不短的距离,但步行似乎不用花上整天的时间。走法就是顺着沿海道路笔直往前走,如果只是想让脑袋放空,算是一条合适的路线。京介抛开所有思绪,在下着雨的路上开始步行。 走满三十分钟时,不自觉地打起喷嚏。虽然冷归冷,不过无所谓。 走满一小时,从后方开过来的计程车喷起雨水。膝盖以下全都湿了,不过无所谓。 走满两小时,一辆小卡车开到京介前方几公尺处停了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出声叫他「上车啦」。京介说自己身上没半毛钱,「不用钱啦。」男子这样说着,从卡车上走了下来,将京介塞进驾驶座旁边的座位。不用钱。真是新鲜的台词,京介听着收音机里播放的演歌想着。他心想若是有机会要说给自己的双胞胎妹妹听,但看来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 男子说要把做生意用的湿毛巾载到前面的旅馆。看到京介被雨淋湿,男子拿了一条湿毛巾借他,要他当毛巾来用。湿毛巾原本就是湿的,派不上什么用场,不过京介还是说了声谢谢。副驾驶座旁边挂着剩没几张的日历,日期标示的是十一月十日。 「雨下这么大,小哥你要去哪儿?」 被人这么一问,京介回答说要到海角的顶端。男子单手握着方向盘说道:「那边根本没什么东西,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京介表示那也没关系,男子则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接下来他嘴里就哼着演歌,不再搭话了。雨刷悠悠地晃动着,从前方玻璃望去,可以见到一抹色泽浅浅的水平线。 小卡车的目的地应该是旅馆,不过男子最后却把京介送到路的终点。男子的话没说错,到半途就禁止进入了,路的前方被一堵高墙给挡住,高度足足有京介身高的两倍。高耸黝黑的墙壁往左右两边延伸开来,看不到尽头,让人联想到坚固的城墙。 京介道了谢然后下车,仰望着墙壁,视线朝更上方的位置移动。在墙壁对面、浅灰色的天空底下,可以见到白色圆筒状的建筑物。虽然被墙壁挡住,无法确认建筑物的全貌,不过从看得见的部份就能发现,那个形状正是名为「灯塔」的外观。 「后面真的进不去啦。」 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来说道。黝黑的脸孔似乎带着一丝不安。 「这一带的海浪太危险了,今天天气又不好,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啦。」 抬头仰望灯塔时,细细的雨滴飞进了眼中。京介抹去水滴,就只答了「是吗」这两个字。 「等你玩够了,我再来接你吧?」 「没关系。」京介回答。 「可是这一带既没有巴士,也没有计程车。」 「没关系。」京介回答。 「喂,我是不太会讲话,不过……我觉得自杀不好啦。」 「真的没关系。」京介这么回答。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没办法打哈哈蒙混过去,京介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男子似乎有点困惑,不过京介再次道谢,小卡车就回转回到车道。京介目送小卡车直到它失去踪影,然后转头面向高耸的墙壁。自杀不好这句话,两年前从礼子葬礼回家路上遇到的那位古怪神官,也曾经这么说过。京介当时并没有特别思考到这件事,是神官看了自己的脸,自行产生了误会。当时的自己和此刻的自己,是哪个比较脆弱?京介突然想到这一点。最后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墙壁的某个部位装了一扇门,不过不出所料,门有上锁。门的正面挂了牌子,上面写着「前方是私人土地,禁止进入」。京介用门把、墙壁与门之间的接缝来垫脚,爬上墙壁。潮湿的水泥表面一阵冰凉,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困难,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墙壁对面是没有铺路的草地,草地包围着海角,「灯塔」正如传闻就位在顶端。四周既无人声也没有人影,耳中听到的就只有海浪声。 京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无意识地走着。悬崖前端光秃秃的,海面在下方约十公尺的位置晃动。有些地方卷起深深的漩涡,有些地方的海浪则溅起白色泡沫。京介朝着海面眺望了一会,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情绪,于是朝着灯塔迈进。 色泽灰暗的云层,低低地从白色建筑物上空流过。京介茫然地盯着前方想着。想到几天前,还没下雨时的事。那时还不晓得如何面对眼前的事实,只能自顾自地眺望天空。 看似海鸥的鸟追着云朵飞向前方。京介停下脚步,颓然地垂下肩。雨滴从身上滴落,跌碎在脚边。 麻木的心,正在诉说着它的痛苦。 柔和优美的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第一章 无法入眠的枯叶 第一章无法入眠的枯叶 「天气预报说明天到后天会下雨。」 十一月六日,肌肤微寒的天亮之前。某幢建筑物的屋顶有一位少年。年纪是十五岁左右。个头小小的,卷得很厉害的头发在寒风中摇摆。少年将有明显雀斑的脸深深埋进黑色外套领口,这么说道: 「这个季节的雨很冷,要是感冒了会影响到下一个任务,还是赶紧先结束吧。」 没有回应。少年的模样看起来并不在意,穿越包围屋顶的围墙,眺望着前方。浅灰色的云。虹原市成排低矮、简陋的住宅。这个地方算是郊区,说到可见的高耸建筑,大概就只有学校设施了,没入夜幕之中的天与地。在日出之一刚,天空与城市全都陷入死亡般的睡眠。 「来吧,砂岛。在天亮前我再教你一次。」 少年从领口抬起头来,露出笑容。表情和声音一样充满讽刺。少年卷起单手握住的纸卷。那个纸卷足足有几本电话簿的厚度,带着被手弄脏的深深污渍。 「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巫女。名为光仪大神的精灵授与她各种神力,巫女再赐与恩惠给村落。不过这段历史为时甚短,根据传说,在某场战役之后精灵的身躯就碎成了粉末。」 一阵风吹过,少年的外套衣角也跟着晃动。黑色布料饱涨着寒冷的空气,看起来像是某种东西的影子,或某种生物。 「巫女透过精灵的碎片,塑造出新的能力系统。这个系统目前依然存在,名字就叫做光流脉。是网罗所有大地特殊能力的总称。」 「我知道。」 站在少年身旁,倚着围墙的少女这么回答。少女比少年稍微年长一些,身高也稍微高了一点。少女将双手插在白色外套的口袋,迎着风眯起眼睛。 少年的视线在少女身上停留了短短几秒,然后再回到纸面。 「在巫女死后,子孙继承她的血统,持续守护着光流脉。除了守成之外,子孙还藉由长期研究,为光流脉开发出各式各样的力量。这力量就是名为『法术』的奇迹。」 「这我也知道。」 穿着白色外套的少女用冷淡的口吻这么说道: 「我在团体那边已经听了几百遍。」 少女将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拨开被风拂上脸颊的发丝。戴着白色手套的指尖透露出一丝不耐。 「光流脉使者组成了独立组织。」 少年不顾少女的反应,继续说着: 「古代所研发的诸多法术,最后在组织里遭到使用上的限制。当中被限制得最严重的是由巫女的五个子嗣研发,从那一代之后就被禁止使用的法术——『古代术』。」 「我说过了,这我也知道。」 「经过破坏、毁灭、重组之后立即死亡。古代术的威力强大,要是使者有所企图,甚至轻松就能毁掉这个世界。之所以禁止使用,或许就是为了这种理由,不过到了现代,还是有组织管理者因为个人欲望而取消禁用的限制。时间是在四十年前,还有半年前。」 「我都说这我也……」 「但是这古代术,并不是所有光流脉使者都能使用的法术。」 少年没理会少女,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必须具备与生俱来,超乎常人的潜在精神力量,同时还得拥有近乎无我之境,堪称发动法术诀窍的精神状态。所有条件齐备的光流派使者非常少见,不过在团体的持续监视下,还是有人受到实际的肯定。这个人的名字就是……」 「我不是说我知道了吗?」 少女的嗓音拉高了强度。 少女以手抚着嘴唇,似乎在提醒差点出口怒吼的自己。接着她放开手,平静地说道: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并不需要再度确认。我全都知道。我要做的就是杀死对方,就是这样。我全都知道,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多管闲事。」 少年一看到少女皱起眉头的表情,立刻挑起单边的眉毛。 「我认为你有必要复习,不过看来是我太多事了。况且你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没这回事。」 少女抹去眉间的阴影说道: 「或许是在任务期间,火气有点冲上来了。」 「没关系。我自己心情也不怎么好。其实我一向不太喜欢学校。砂岛你呢?」 「天晓得。我早就忘了。」 「了不起。」 少年笑了起来。少女一言不发,使劲用背脊抵着墙壁。 灰暗的云朵。没有日光照耀的城镇。白色外套的衣角溅着暗红色血迹的少女。少年的视线依照顺序扫过一遍,收起手中的纸卷。 「虹原市是你曾经住过的城镇。至于住在这个城镇,身为光流脉使者一员的对象则是你的……」 「过去的都过去了。」 「这样子的舞台再加上这样子的登场人物。要是一般的发展,故事应该会变成悲剧。」 「我不会让它变成悲剧。」 少女回望着少年的眼睛,这么说道。她的两道眉头放松了力道。 「说到任务,我不会去想什么悲不悲哀的问题。对方最后一刻在想什么,根本没有在乎的必要。有哪个成员会刻意把任务达成通知书写得那么戏剧化?不会变成悲剧的,绝对不会。」 「你明白就好。不过……」 少年用脚尖往水泥地面踢了一下,然后问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昨晚你没有让妨碍者——杀害对象的妹妹一击毙命?」 「那是纯粹的失误。」 「纯粹的失误?」 「关于妨碍者应该无关紧要吧。反正任务的最终目的就是要把对象干掉。」 「是啦,是这样没错。」 夜色稀薄,在云的另一端,清晨很明确地就要到来。 云层并没有散去,天空与城镇染上一片灰色。 少女干涩的眼眸中,发出的光也是灰色。 天色在不知不觉之间亮了。 今天的天气似乎跟昨天没两样。色泽混沌的云层底下,电线在风中摇摇晃晃。有几只麻雀停在电线上面,匆匆地发出叫声,为了换个地方,飞向铅灰色的天空。 一条京介从住院病房的单人病房窗口凝望这幕风景,不停眨动着眼睛。脑子深处既朦胧又迟钝,对麻雀的活力发不出半点感想。昨晚完全没办法睡,奇怪的是没打半个呵欠。不是不困,只是没有打呵欠的力气。京介用背脊抵着墙壁,无声地叹了口气。 走廊方向传来人的脚步声,以及类似手推车推动的声音。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俗称「本家」的附设医院也要迎接早晨,展开上午的流程。 听到有人隔着墙壁在互相打招呼,京介觉得自己的心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医生说要留下来陪患者过夜是无所谓,不过不需要特别担心。京介也知道,要是有什么万一,夜班护士就会飞快来到病房。不过知道归知道,还是没办法百分之百放心。虽然病房内侧有照顾者专用的床,他还是盯着丰花的动静过了一整个晚上。 床上的丰花低喃了几句,动作缓慢地翻了个身。或许是对枕头的柔软度不满意,丰花闭着眼睛,不开心似地嘟起嘴巴,然后嘴角慢慢放松,发出均匀的呼吸。实在看不出是昨晚受到重伤,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人。京介就这样倚着墙壁,算不上什么感动,只是定定看着丰花的动静。 或许是整个人放松了,视野开始有点朦胧,京介无力地试着抵抗。会无法入睡,除了担心丰花之外,最主要是自己对入睡这件事感到恐惧。总是意识到睡着了就会作梦。 梦到昨晚的事。 「……京介。」 听到呼叫自己名字的声音,京介抬起头来。丰花醒了。丰花的右边脸颊紧紧靠着枕头,用模糊的视线望向自己这边。 「这里是医院?」 「嗯。」 「我……」 丰花似乎想直起身子,却被京介以眼神制止。他的背脊离开墙壁,移到了放在床边的椅子。虽然坐到椅子上,将重心移到腰部,不过还是牵动了腹侧的伤口。虽然不是那么疼痛,不过京介还是藉着拉椅子的动作来掩饰表情。 丰花频频眨动着眼睛,凝视这一连串的动作。京介望着丰花的眼睛这么问道: 「都不痛了吧?」 丰花微微点头。京介也跟着点头,然后说道: 「医生也说伤势没有问题。不过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得住院大约一周。」 「这样啊……」 丰花低声说着。或许是嘴唇很干,丰花不耐烦地用自己的舌头舔着嘴唇。这个动作似乎让脑部逐渐开始运转,丰花的眉梢眼角一点一滴地恢复了力量。京介赶在丰花之前先开口: 「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以上的时间,暂时没有任何活动,学校方面应该没问题吧。」 「那种事……我根本不介意。」 丰花从棉被底下伸出一只手,握住京介的手腕。昨晚的事应该全都想起来了,丰花的指尖有种不安定的力道。飘匆的眼神正在追问昨晚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京介事不关己地盯着自己被掐住的手腕皮肤,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 「本家的特派组会持续进行调查,要我们收手。」 「是家长这么交代的?」 京介点头。丰花艰难地干咳起来。 「团体」是个来历不明的组织。它让世间因意外与疾病而死亡的人复活,再让他们变成手下。京介和丰花有个朋友在两年前意外死亡,就变成了团体的成员。昨晚出现在京介等人面前的她,任务就是将身为古代术使者的光流脉使者杀害。 针对昨晚的事件,本家负责人远峰秋一下达了其他指示,京介并不打算告诉丰花。命令的内容则是昨晚暂时撤退的成员如果再度试图接触,必须采取某种行动。 你可不能犹豫。 一定要杀了她。 「京介。」 被丰花这么一叫,京介回过神来。一留神才发现丰花已经从床上撑起上半身,两手抓着京介的手指。毕竟她是丰花,似乎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我不要。」 「什么不要?」 「我不要住院。」 「住一星期就结束了,忍耐一下。」 「我不要,我要你跟我一起住院。」 「不要乱讲一些任性的话。」 京介将丰花的手甩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要去哪里?」 丰花眉形扭曲,以不悦的神情问着。京介在叹气声中回答: 「打电话回家。你需要换洗衣物等许多东西,我去请老爸或老姊帮忙。学校那边也得联络请假的事……」 「留在这里!」 丰花粗暴地敲着床单呐喊。 「你留在这里,哪里都不准去!到我出院之前都要跟我在一起,出院之后也要在一起。我不要自己一个人!」 「这个嘛……」 「你是怎样啦?昨天晚上我被礼子砍了一刀,痛得要命,虽然后来的事情记不清楚,不过被送到这里,跟你分开,一个人被送进类似诊疗室的地方,我觉得好寂寞。我不要一个人,不要再那样了。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你出了什么事,我可不要。不论死的是你还是礼子我都不要!」 丰花才说完,就嘴唇发抖地哭了起来。音量和泪水的量都毫无节制,卯起来大哭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个小孩。 被砍了一刀,又痛又寂寞。看来才睡了一晚,还不足以治疗丰花的混乱与焦躁。这点京介也是一模一样。丰花刚刚说自己「被礼子砍了一刀」。听到这句话,京介改变了想法。不是幻想也不是作梦,昨晚的成员确实是砂岛礼子。 走廊方向热闹了起来。丰花的哭声自然也传到了走廊,四周的人似乎开始察觉了。看着眼前哭到抽抽噎噎的丰花,京介却束手无策。妹妹哭泣的脸从小就看惯了,不过找不到方法安慰却是相当罕见的事。以前丰花哭泣的原因,大抵不出肚子饿了、钱包没钱之类的小事。 京介叹了口气。患者正在大声哭泣,照顾者总不能老是眼睁睁看着不管。 「丰花。」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叫了一声,丰花却不肯搭话似地把枕头丢了过来。枕头飞得没多远,就掉在京介脚边。 京介无计可施,只好坐在床边,向丰花伸出手来。丰花虽然直接将他的手甩开,自己却使劲抱了过来。然后把脸靠在京介肩上,继续哭得比之前更大声。 「怎么会变成这样?」丰花在泪水当中不断说着这句话。 京介找不到答案,只能默默地、不断地拍着丰花的背。除此之外也无能为力。 或许是大哭特哭耗尽了能量,丰花又睡着了。光是把丰花直接趴在肩上睡着的身躯拉开,让她在床上躺平,就把京介累个半死。丰花的身体很重是其中一个原因,不过京介也发觉到自己的臂力变差了。 后来护士把早餐送进病房,看到丰花的情况,就一言不发地离开。护士朝京介瞄了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或许因为这样,让京介悄悄把穿在制服底下的衬衫拉了拉。衬衫昨晚沾到血,领口边缘整个都变色了。 上午九点整的时候,医生过来回诊。医生将听诊器轮流抵在呼吸规律的丰花胸口以及腹部,简短地说了「没什么问题」。这种类型的医生,除了交代的工作之外其他一概都不会插手。在结束短促的诊察、离开病房时,医生回头看了京介一下这么说道:「你真了不起,居然爬得起来」。 十点过后,父亲尚从家里那边过来了,还带了五个大纸袋。里面有丰花的衣服、毛巾之类,除此之外,或许是他搞错了,还胡乱塞着京介的换洗衣物。尚坐在椅子上,盯着丰花的睡脸足足看了一分钟之久,这才说他想起还有住院手续,起身离开。临去之际,尚看着京介的脸问:「倒是你没事吧?」然后怀疑地皱起眉头。 京介从纸袋里拿出自己的衬衫换上。然后为了洗脸,走入位在走廊附近的厕所。凑到洗手台前的镜子上一看,京介长长地叹了口气。护士和父亲的反应他非常能理解。自己的脸色实在很糟,连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还活着。 看到自己的脸,连头都跟着痛了起来。虽然依旧无此打算,不过还是得休息一下。要是在这里病倒,说不定会真的跟丰花一起住院。 回到病房,躺在照顾者专用的床上闭起眼睛。头脑和身体都比自己所认知的还要疲劳,意识很快就远离了。 梦的碎片在眼皮深处晃动。像是为了逃开那个梦,京介马上就醒了。 胸口苦闷。 难以入睡。 时间到了中午。丰花醒来,这回将之前送来的早餐给吃了。京介默默望着这一幕,丰花用餐的速度比平常慢了十倍。她花不少时间才吃完平淡无奇的医院餐点,也没有像平常那样要自己去帮她买点心。 不论是用餐时还是结束后,丰花都朝自己抛来若有所思的视线,不过京介还是无言地望向窗外。今天是平日,虽然高中的课程如常进行,京介却请了假。除了放丰花一个人又把她弄哭会很麻烦之外,其实京介自己今天也提不起力气去上学。分不清是天气还是自己的缘故,景色看起来是一整片阴沉的灰色。只有隔壁人家庭院里的柿子,呈现出鲜艳到近乎诡异的颜色。 中午时间一过云就 渐渐散去,风也停了。从云的缝隙之间出现的,是叫人忍不住看到入迷的秋高气爽天空。窗户里的天空是正方形的。让人想起某个朋友曾经说过喜欢正方形的天空,因为看起来就像电影银幕。京介没有再多想什么,只是不停地仰望天空。 将近黄昏时,有人敲了病房的门。丰花正拿着手镜、梳子,懒洋洋地重新绑着头发,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京介看天空也看得腻了,视线挪往门的方向。 走进病房的是穿着深灰色西装,身高两公尺左右的彪形大汉,那是担任副家长的石田。石田还是一脸严肃,先朝京介与丰花来回看过一遍。然后既没打招呼也没致歉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直接来到床边站定。石田就站在那里,用仿佛从地底响起的声音开始讲话: 「我代理家长,针对昨晚的事件前来报告目前为止的发展,以及高层会议的决定事项。」 丰花像缺氧的金鱼一般开合着嘴唇,用求救的表情望着京介。既然石田本人都说是来报告,那就绝对不至于挨揍。虽然京介认为不需要那么害怕,不过丰花的心情倒也不是无法理解。石田的体型就像一堵墙,光是同时待在室内就能带来无法言喻的威吓感。像这样往床边一站,压迫感一定直逼而来,现在的丰花又很脆弱,想必是难以抵抗。京介不自觉地放低了脚步声,来到丰花的枕边。 「首先是关于『团体』的细节。」 石田从西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手册,看了起来。不论动作还是说话的速度,都像打定 主意想要贯彻自己的立场。 「目前还是处在全然未知的状态。昨晚有个名为音无浩一的成员在现场死亡。虽然将音无的遗体运到本家,搜索他的脑部,试图搜集所属组织的相关记忆,不过终究失败了。脑部似乎设有防御系统,可以避开外来的记忆搜索。」 京介默默听着石田所说的话,丰花也只顾着用两手捏住棉被角。石田似乎没有要听对方意见的意思,表情不变地继续说道: 「今后将改变方式继续进行调查。要是出现其他成员,有人建议在杀死前应该先逼对方吐露详细情报,不过这也得视当时情况而定。拷问对方是否有效,目前还不知道。」 听着一连串叫人紧张的句子,京介身旁的丰花却只有眉毛抖动了一下。 「接下来——」 石田用公事公办的动作翻着手册的页面,微微干咳了几声。 「就是被当成目标的你——一条京介。」 石田从上方三十公分的位置俯看着自己,京介一言不发地回望着他。石田的目光真是无与伦比的锐利。 「死去的成员认定你是古代术使者,视你为危险人物,而且还透露是奉团体之命要将你杀害。在此之前,你确实是发动了好几次古代术。」 「可是,这又不全是京介的错。」 丰花这么一插嘴,石田的眉头足足皱了有一公分那么深,像在表示目前哪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在四十年前,光主自作主张开始解除古代术的使用禁令。除了你之外,这段期间当然还有好几名得以施行古代术的术者,只是全在光主的实验之中丧命。既然团体的行动全都跟你有关,可以想见,团体对我方术者的监视,或许是从这几十年间开始的。」 「所以那又怎样?」 听到京介这么说,石田眼神的锐利度又略微增加了一分。看来是对京介事不关己的说话态度无法接受,石田用鼻孔重重地吐气。 「不怎么样。我只是在研究,看能不能挖出团体的底细。」 「喂。」 丰花用整个人往上仰的姿势仰望着石田说道: 「古代术的专用术具是本家在保管,京介并不能随心所欲地随时发动法术。所以京介根本一点也不危险,不需要将他当成危险人物,要是让团体知道这件事,这个事件就会结束吧?下次礼子——那个成员现身的时候,我会跟她解释。」 「我已经说过了,关于事件的调查,你们兄妹俩别插手。」 石田用不感兴趣的口吻,将丰花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要提醒你们,不要独自进行调查,或自行和成员接触。擅自行动会遭到惩处。」 石田的视线从丰花身上转到京介身上,然后继续说下去: 「如果不是家长的命令,我不会像这样前来报告。团体是什么样的组织,将你视为危险人物,又是基于什么样的标准在进行判断,目前全都无从得知。不过未来要是本家做出判断,要将所谓的团体消灭,或许你就是重要战力。家长下达指示,要你记住这一点。」 「什么叫战力?」 丰花瞪大眼睛,将一直拿在手里的梳子扔到地上。 「意思是会发生战争?要把京介带去参加?家长明明知道京介是无法治愈的体质,要是伤得更重会有危险……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只是说可能。一切都要看接下来的调查状况而定。关于事件的事就到此为止。接下来要说明的是会议中的决定事项。」 石田再度翻开手册,用不由分说的态度改变话题。丰花用力咬着嘴唇,瞪视床单。 京介将掉在地上的梳子捡了起来,递给丰花。丰花没有伸手来接,就先把它摆在枕头旁边。京介叹了一口气,在丰花察觉不到的位置按摩着自己的太阳穴。耳鸣发作。石田的声音越听越痛苦。话题的重点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却得不出半点感想。 「关于你未来的住处——」 石田低头看着京介,开始讲话。发现石田正在注视自己的动作,京介的手离开了头部。他心里想着,暂时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意念。 「在事件彻底结束之前,你就到本家的设施里生活。没问题吧?」 京介一下子没听懂石田的话,皱起眉头。石田眯起眼睛,或许是心理作用,视线似乎变得颇为轻蔑。 「你被当成目标,不能在之前的地方生活。万一家人被卷入,你也会很伤脑筋。为了让你的警护工作变得简单,还是先搬迁到固定场所。」 「搬迁……」 「所谓的设施是指位在市区,术者专用集体住宅的其中一个单位。外观看起来跟一般公寓没什么差别,不过和本家建筑一样固定设有强力的结界,只要你待在里头,就能避开成员的攻击。这是房子的钥匙还有地址。」 石田从西装口袋掏出某个东西,硬塞到京介手里。那是一把色泽黯淡的钥匙,还有折叠起来的便条纸。 「虽然相当棘手,不过刚刚已经取得你的监护人同意了。房子那边也已经安排妥当,你就在今天立即进行搬迁。」 「京介要搬家……?」 丰花一脸不安地发问,不过京介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打开了便条纸。不知道是不是石田的笔迹,劲道十足的字体写着虹原车站附近的地址,以及似乎是房门号码的1005这个数字。 京介叹了口气,使便条纸跟着翻动。说到搬家,心中的感觉是半厌烦半心安。虽然丰花才刚要求自己留下来陪她,不过京介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就像石田说的,只要分开来住,至少可以避免家人遭到事件的牵连。 不过一起偷瞄便条纸的丰花却捏着棉被,嘀咕着「我不要这样」。 「就到事件结束为止。」 石田不耐烦地说着。 「这幢集体住宅原本只有本家的高阶人士才有权利入住。就算要住,租金也不是小小的矫正术者付得起的。这回的空房是特别提供,事件一旦结束,立刻就得回到自己家去。房里原本就备齐了所有家具与生活用品,你只要从家里带必需品过去就行,还不至于到搬家的程度。当然在那边也可以正常 上学。」 「我可以到高中上课?」 京介抬起头来问道。原本还以为接下来的行动会受到限制,有点意外。石田望向窗外,对着开始西斜的太阳点了点头。 「听你的报告,从音无浩一的行动来推测,他对秘密行动有某种程度的坚持。虽然不知道音无浩一的例子是不是对所有成员一概适用,不过我认为在人多的场所——尤其是和杀害对象无关的人众集的场所,成员现身的可能性很低。」 京介下意识地轻轻点头。成员做事的样子并不是那么蛮干,就算消灭所有目击者也要达成任务。在人群与学校中遭到袭击的可能性很低,至于个人住宅的场合则不确定。会更动住所,应该就是基于如此所做的判断。 昨天晚上,在发现事件现场有其他术者赶到后,成员就从京介他们眼前离去,还放话说「后会有期」。才想到这里又开始耳鸣了,京介垂下眼帘。 「你可以像从前那样照常生活,无所谓。」 石田将视线挪回室内,说道: 「远距离移动需要本家许可,不过若只是在市区走走,那就没有任何问题。虽然也有人提议要将你二十四小时监禁,好让成员无法接触,不过在目前这个阶段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刺激到对方。只要你离开住处一步,即使是上下课,担任警护工作的术者都会固定和你保持极短距离,提防成员的接触。警护术者的事你不用管,自由自在地过活吧。」 「这样叫做自由?」 丰花低声说道。有整整几秒钟的时间,石田静静地瞪着丰花。 「你有什么意见?」 「这哪叫自由,根本就是为了让礼子——让成员出现在警护术者面前,才把京介拿来当成诱饵。」 石田对丰花的话并没有回应,视线再度落在手册上面。 「最后一点是跟住处的搬迁无关,不过你们兄妹暂时卸下矫正术者的职务。既然处在被外界的人狙击的状态,要像之前那样守住责任区域,想必是有困难。」 「那……」 丰花带着比之前还要不安的表情问道: 「那接下来会变成怎样?」 「不怎么样。就是在事件解决之前,你们的负责区域会由其他术者来守护,这段期间你们的矫正术者基本薪资会止付罢了。反正你们正在接受全额减薪处分,情况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石田用力合上手册,透过肩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室内的空气随着发出微微的震动。 「随着事件的进行,或许会有变更事项发生,到时我会主动联系。我再强调一次,你们不要再涉入事件。在事件解决之前就专心课业。话就说到这里了。」 石田鞋底喀地一声转换方向,和来的时候一样大踏步走出病房。在大门开关的瞬间,有某人的笑声从走廊传到房内。 石田一离开,似乎连氧气浓度也随着上升了一些。京介叹了口气,顺便静静地深呼吸。副家长的口气还是跟往常一样讨厌,不过跟往常不同的生活却已经开始上紧发条。京介心里想着之前听到的耳鸣,或许就是这个声音。 丰花低下头,紧抿着嘴。累积了不满与牢骚,换作平日的丰花早就发脾气了,应该是很想发作却又没力气吧。丰花动着嘴唇,似乎又在嘀咕「我不要这样」,不过被走廊传来的声音干扰,没办法清楚地传到京介耳中。 对于本家高阶人士所决定的事,京介并没有欢天喜地接受的心情。不过要是跟他们唱反调,天晓得又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自己根本没办法思考,甚至连睡个觉都做不到,还能拿出什么办法。 京介将钥匙和便条纸收进口袋,对丰花说道: 「你是不是该睡一下?」 「现在才傍晚耶。」 「可是你看起来很累。」 「你还好意思说我。」 「乖乖睡觉,乖乖吃饭。就算出院了……或是我不在也一样。」 丰花吸着鼻涕,嘴里开始发出微弱的呜咽。虽然白天吃了病院的食物,不过要放声大哭,热量似乎还不够用。 丰花伸出手来,抓住京介的制服下摆。就这样抓着一直往前拉,却感受不到任何力道。京介盯着那只手,然后说道: 「我也想待在你身边,不过你还是暂时别靠近我,这样会比较妥当。」 「我不要。」 「成员或许不会杀不相干的外人,不过对方说过要杀阻碍者。」 所以昨晚礼子才会砍了丰花一刀。京介没有再说下去,丰花一言不发,只是流着小颗小颗的眼泪。 京介从地上的纸袋中拿出毛巾,盖在丰花脸上, 「一旦事件结束,就能回到之前的生活。」 虽然话是自己讲的,不过京介却无法从这句话里看出半点希望。 事件结束的时候,真的有办法回到之前的生活? 这所学校的学生,究竟是抱着什么目标,怎样的期待在上学? 风纪委员盐原友子如此自问,甩着原子笔。冬季期间的放学时刻,风纪委员会休息室的时钟显示的是下午五点。窗外是晚秋带着一丝寂寥的黄昏天空。白天热闹滚滚的学生喧闹声已经彻彻底底地从校舍与校园之中消失。 在缺乏暖气设备的休息室中,只有盐原一个委员正在工作。之前脚趾才长过冻疮的盐原,将室内拖鞋晃呀晃地顶住寒冷。其他委员早就抛下工作放学去了,委员长长谷常彦在一小时前因为推荐入学的事被叫到升学辅导室,还没有回来。休息室里只有盐原甩笔的声音又轻又细地响着。一阵突兀的空虚感袭来,盐原停下手边的动作。看着被原子笔笔迹弄脏的手指侧面,静静地低下头。编得整整齐齐的辫子晃动着。 风纪委员的本日工作是统计这一个月,全校师生的迟到缺席人数。在盐原桌上,堆积如山的是从各年级各班借来的点名簿。工作才刚进行了三分之一,照这个速度大约还要两、三个小时。 不论是哪个年级、哪个班级,迟到缺席的人数都相当多。盐原气得咬牙切齿。要是数字全挂零,工作起来不知道有多轻松。然而却是十、二十、五十。委员长打一开始就说过:「天气变冷出席状况就会混乱,年年都是这样,他说十一月时的这个数字还是开端,随着冬天过去,一直到明年春天迟到缺席的人数都还会持续持续增加。 真是松懈。盐原在嘴里用力叨念着,拿起下一本点名簿。大家都太松懈了。我们可是要扛起光明的日本未来,清新正派的勤勉学生。才十五岁就有这种生活态度,之后该怎么办?天气再怎么冷,我可是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冻疮再怎么疼,我还是忍耐着想穿远红外线特制袜子的念头,穿着校规所规定的袜子上学。盐原在心底轻声地赞美自己,打开点署名簿。 她突然明显地皱起眉头。这是什么?这个学生整个月每天都迟到。如果是因为学生身体虚弱,在备注栏就会登记相关的理由,但是这个学生的迟到理由,却通通都是「睡过头」。今天看来也是缺席了,但老师写的理由却是「不明」,也就是擅自缺席。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是哪个笨蛋?盐原确认学生的名字,表情再度扭曲,然后跟着抱住头。这个学生跟盐原同班,是一年六班的男学生一条京介。 盐原把点名簿一扔,用额头在桌面上敲了一下。 「我知道,啊,我知道。一条昨天、前天还有更早以前都一直在迟到,今天也整天都没来学校。」 盐原用额头敲了第二下,喃喃自语。明明已经提醒过几百次不可以擅自缺席了。为了提醒他的家人留意,盐原还在今天午休时间去找过一条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不过却连一条丰花也跟着缺席。 难道 是家里发生传染病,所有家人一起病倒?盐原用公共电话打电话到一条京介家里,不过接电话的是个恐怖的男人嗓音,对方还大骂:「现在忙得要死,不要跟我讲话!」盐原用额头敲了第三下,烦躁地抖动着膝盖。真搞不懂。虽然想搞懂,却怎么样都搞不懂。不论是一条京介还是他的家人,全都叫人搞不懂。 盐原用下巴抵着桌面,瞪视着天花板。「我总觉得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啊?」盐原低声说着。昨晚我是不是见过一条和他妹妹?盐原发现昨晚的记忆特别模糊。光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盐原就希望今天能够见到一条兄妹。盐原总觉得曾经和他们俩一起走进某幢建筑物,然后还有一个陌生人讲了叫人心痛的话。 那个人是男还是女?总觉得是男的。男人对盐原说,你的心意是——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在没人敲门的状况下突然被人打开。盐原抬起头,心想是不是长谷回来了。不过从门缝探出头来的却是几个女学生。 「讨厌,不对啦。」 女学生一看到盐原,就感到很滑稽似地面面相觑笑了起来。 「因为没声音嘛,我还以为都没人。」 「所以啦,要空教室才行嘛。休息室又不是空教室。」 「哪里还有空教室?」 「第二校舍的二楼,我记得有。」 女学生们用力把门关上,在快乐的说话声中沿着走廊离去。盐原的嘴还是半张开的,就这样茫然等着话声与脚步声消失。 数秒钟过后,盐原才猛然想到这可不是茫茫然的时候。刚刚的女学生似乎在找没有人的教室,但校规规定不能擅自使用空教室。虽然觉得该提醒她们,不过已经不晓得走到哪里去了。盐原再度低头,在桌面上敲了第四下。坚硬的声音听起来只觉得空虚。 「盐原,大消息。」 在没人敲门的状况下,休息室的门又突然被人用力打开。穷嚷嚷着走进房里的是委员长长谷。不知怎么回事,长谷的眼镜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辉。 「你怎么了,委员长?」 盐原抬起头,摸着额头用有气无力的声音回答。 「推荐入学的面试练习你总算及格了?太好了。一个问题整整回答两个小时,还是不好啦。面试又不是演讲,正式考试的时候要注意啦。」 「哇塞,跟我在升学辅导室听到的台词一模一样咧,盐原。你真厉害,不过不是这件事。我讲的大消息不是这个——校内目前正陷入莫名的危机。」 长谷往空着的折叠椅上面一坐,连同椅子往盐原的方向靠了过来。椅子的脚摩擦着地面,刺耳的声音响遍了整间休息室。 盐原听不懂他的话,于是反问长谷: 「什么危机?难道是和虹原燃料店搞坏关系,灯油的价格涨价……?」 盐原啊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那的确是大消息。我们学校的教职员会议舍不得经费,造成可以获得的灯油量骤减。各个教室的暖房设备被限制使用,受冻的学生带来怀炉和热水袋。趁乱夹带打火机、火焰喷射器的违法学生也跟着激增……这样太危险了,委员长。请立刻制订冬季专用火警设备的相关规定。」 「盐原,你先冷静点。这样确实会在各个教室造成大危机,不过我讲的不是这个。」 长谷用眼神示意,要盐原回去坐好,然后甩手指推了推眼镜。 「陷入莫名危机的不是各个教室,而是某间空教室。盐原,最近学生之间在谣传『神秘空教室』的传闻,你都没听说过?」 「『神秘空教室』?」 被长谷这么一问,盐原坦率地摇头。连听都没听过。 说到最近学生之间的话题,就是前阵子拿到日本冠军的棒球队。因为这个缘故,站前的百货公司直到下周都还在办特卖会。比较性急的在忙下个月就要到来的圣诞节活动,更—性急的学生则已经开始订定寒假计划,在教室里翻阅旅行杂志。至于卡在这些活动之前的期末考,只有很少数人会提及这个话题。盐原知道的就只有这些。 就在这时,盐原想到了在长谷之前打开休息室大门,那些没礼貌的女学生。那些女学生似乎就是在找空教室。不过不确定这跟长谷所提起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看着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晓得的盐原,长谷徐徐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也是刚从升学辅导室回来的路上,听到在走廊吵闹的学生偶然提起……」 「委员长,你不要讲恐怖的话题。」 盐原从椅子上站起来,举起双手要制止长谷。 「我先声明,我才不怕鬼故事。不过别在冬天讲,要是再冷下去,冻疮会恶化。」 「哎唷哎唷,不会恐怖啦。学生讲得可开心了。还有人称之为气神』。」 「……『神』?』 盐原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皱起了眉头。这间学校是有被称之为「魔女」的双胞胎兄妹,不过像「神」这种了不得的绰号,盐原倒是从没听说过。 「我不知道正确地点,不过首次现身的时间似乎是在今天早上。」 长谷靠着椅背开始叙述: 「三年一班有个女学生,为了念书自行提早到校。不过原本打算使用的图书室却没开。」 「校规规定,图书室的开放时间是从上午八点开始。所以比这个时间还要早。」 「嗯,时间很早,大约七点左右。我们学校的图书管理员相当随便,常常在前一天忘记把图书室上锁就直接回家。女学生知道这件事,所以三不五时就自行使用图书室。」 「搞什么啊。图书管理员和女学生都得好好教训一下。」 「你说得完全没错。不过我得继续说下去。」 长谷把手肘顶在桌上,向着盐原探出身子。 「不过只有今天早上,图书室是上锁的。偶尔——哎呀,其实说偶尔是不妥当,不过事情就是这样。女学生没办法啦,就想说到自己教室去念书。不过有人先到了。是和女学生抱着相同目的提早到校的同班同学。」 「这个时期的考生,真的个个都很认真。」 盐原佩服似地微微点头,然后突然凝视着长谷的脸。 「委员长你也是考生,委员会的活动是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废话,当然是毕业典礼当天。风纪委员是要做到毕了业、回到家才算结束,这句话你有没有听过?」 「我牢记在心。」 「好,回到刚刚的话题。」 长谷在桌面敲了一下。 「女学生和那位同班同学,两个人想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不过各自锁定的都是录取率不高的科系。哎呀,说来说去就是对手嘛。就算不提这件事,双方的关系平时就不怎么样两人面面相觑,现场弥漫着尴尬的气氛,女学生决定转移到其他场所。就在进入第一校舍四楼的空教室的时候,那里也有人先到。」 「怎么搞的?」 盐原把桌面敲得比长谷还大声。 「在非开放时间使用图书室,还有擅自使用空教室,这些都是违反校规的。那个女学生需要的不只是教训,还需要好好处罚。」 「这次你说得同样完全没错,不过我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先到空教室的是一个男学生。样子看起来不像在自修,只是站在窗边。」 「目的十之八九是抽烟。晚点得来检查那间教室的空气气味,还有地板上的垃圾……」 「男学生一看到女学生的脸就缓缓跟她攀谈。问她说『你有什么烦恼』?」 「烦恼?」 相较于谈话内容,盐原比较在意的反而是校规违反者的处罚规 定,不过这时却回望着长谷的脸。她下意识地频频眨动着眼睛。 长谷接收到盐原的视线,于是用力点头。 「很妙吧。在学生就只懂得唬人的这间虹原高中,居然有人愿意倾听陌生人的烦恼。那个被询问的女学生既不知道对方的年级也不知道姓名,当然会有戒心。不过一回神,女学生已经说出自己的烦恼。念书考试的压力、人际关系、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烦恼。」 「各式各样的烦恼……」 「是啊,结果很惊人。」 长谷两手一拍,声音高高地传到天花板再轻轻弹回来。 「对方光是倾听,就让女学生的烦恼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女学生感到心情舒爽,连之前背不起来的数学公式都背起来了。」 「光是倾听?这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我不知道,不过他是完全不收费的倾听。那个女学生真心受到感动,将这件事告诉朋友。传言传开了,心里也有烦恼的人,或是纯粹凑热闹的人全都挤往那间空教室。不过找来找去,却找不到男学生的人影。」 「所以才说是『神秘的空教室』……」 长谷用食指指着低语的盐原。 「再来就是今天的午休,有其他学生在其他场所——第二校舍的三楼空教室遇到看来是同一个人的男学生,同样是倾听烦恼的情节。然后是第五堂课,跷课的坏学生又在一楼空教室碰到了男学生。除此之外,今天一天就有将近十个碰到的例子。听他们这么一讲,陆续就有学生在找男学生出现的教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找来找去都找不到。」 「所以刚刚的女学生也是其中一群?」 盐原环抱双臂,瞪视着桌面。 「不过他还真是倾听了不少学生的烦恼。神出鬼没加上不收钱。所以才被称之为『神』。可是……」 盐原的辫子和脖子同时侧向一边,向长谷问道: 「虽然听起来有点神奇,不过他纯粹只是个好人吧?为什么有那个男学生在,校内就会陷入莫名的危机?」 「你还没搞懂?传闻都已经传成这样,却还没有人晓得那个男学生的底细。」 长谷的眼镜猛然一闪,口气变得紧张起来。 「男学生的长相被目击者形容得活灵活现。身高不高、头发是卷发、穿着黑色外套、手上拿着厚厚的纸卷等等。还有学生知道脸长怎样之类的细部情报。不过却没有人晓得他是几年几班的什么人。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 脚上的冻疮不经意地痛了起来,盐原瞪大眼睛。 「真的是神……」 「盐原,别说梦话了。」 长谷立即回答,奋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哪有什么神,再怎么想他都只是个外人。虽然传言说他是『男学生』,不过没半个人说他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一个高中年纪的人出现在校舍,谁都会把他当成学生,事情就是这样。」 「那么,那个男学生…不,那个外人是擅自闯入校园啰。闯入者的行为是有点大胆,不过原因是什么?」 「擅自询问他人的烦恼还乐在其中,这不就是菜鸟级的变态?烦恼之所以会消失,纯粹只是学生个人的心理作用。管他是神还是佛,这种称呼是瞒不过咱们风纪委员会的眼睛。」 长谷指着天花板说道: 「盐原,我们要加强校园警戒的巡逻,揪出擅闯校园的外人,然后将他丢到寒冷的天空底下」 「可是,委员长……」 盐原正想说点名簿的统计还没结束,长谷却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竖起的手指划出一个圆,用惊人的速度冲出休息室。被长谷卷起的风这么一吹,堆积如山的点名簿跟着倒塌。同一班的擅自缺席者名字也从盐原的视野中消失。 紧急状态要优先处理,盐原慌慌张张地跟在长谷后面。 校园里的钟声响起,窗外传来了风声。 京介在会客时间结束的前五分钟离开医院,暂时回到了家里。白天的晴朗看来只是天气变化的过程,黄昏过后的天空出现云层,街上吹起了寒风。看来今晚会有点冷。 虽然并非刻意,不过京介在回家路上选择的是人多的路。在路上总觉得背后有人,回头去看却见不到半个人影。那份感觉并没有夹杂杀气,应该是石田提到过的警护术者已经迅速潜伏在某处。是该安心还是加倍不安,就连京介自己都搞不清楚。就算倾听自己的内心,听到的也只是杂音。目前还没感受到有其他跟踪者存在。 就跟平日的黄昏一样,家里并没有人在。京介穿过一如往常凌乱的玄关,虽然没事,不过还是走进厨房。其实并没有时间在这里慢慢消磨,只是不知不觉循着平日的习惯。 冰箱门上贴着父亲的笔迹,写着「早点回家」的便条纸。父亲现在人在哪里?丰花住院的日子,他不至于跑到麻将房或小钢珠店,应该是在附近店家提早喝杯晚上的酒吧,京介想到这里,察觉到一件事。包含写便条纸的人在内,这个家有好几个人都没办法回来,不知道便条纸是要留给谁。京介自言自语,没有特殊目的地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淡淡笼罩着一抹白色的寒气。他茫然地盯着寒气看了一会,觉得身体变冷,于是把门关上。 接着他走到自己房间,翻找衣橱。找到大型运动背包,把它抽出来。然后将衣橱里的衣服全都收进背包。衣橱角落有矫正术者专用的黑色披风,原本还在想需不需要,最后嫌麻烦就二话不说地塞进背包。京介的衣橱原本就没有太多衣服,很快就清空了。 虽然石田有交代要专心在课业上,不过实在难以想像自己在迁居地点读书的样子。不论如何,还是先把教科书之类的东西带在身上。所有的文具差不多都摆在教室,从房里带走的数量不多,架上也跟着清空。 背包还有空间。京介在房里看了一遍,心想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带。京介除了睡觉之外并没有其他兴趣,没有什么东西是非摆在手边不可的。 就在视线望向尘埃四布的地面那一刻,家中有某处传来细微的声响。那个声音窸窸窣窣的,听起来像轻声靠近的脚步声。京介维持原本的姿势不动,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之前陷入虚脱状态的戒心在体内开始蠢动。 时钟的秒针漠然地移动着。十秒、二十秒过去。一分钟过去,房子外面传来附近孩子们的笑声与单车铃声。屏住的呼吸,随着一声叹息同时恢复正常。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真的什么事都没发生。刚才的声音只是柱子床板自然挤压的声音。京介有种莫名的疲惫,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灰尘。 最后将学生书包塞进背包,扛上肩膀。京介单手拿着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正要迅速走出房间,却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房间内侧,看着角落里的桌子。想到还有桌子抽屉没碰过。 自己也知道,其实里面没什么重要东西。知道归知道,京介还是反覆呼吸了好几次,然后缓缓地走向桌子。 一拉开抽屉,小小的金属块就从内侧滚了出来。用指尖将它拈起,放在掌心。只有单边的水蓝色耳环,是两年前丰花给的。丰花说是砂岛礼子的遗物,是家属在葬礼当天送的。礼子当天火葬的遗体,是团体制作出来的复制体。这件事礼子的母亲并不知道,还预定在本月底为礼子做法事,前几天才跟京介的家里联络。 京介想起自己曾经不经意地问过她本人,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开始戴耳环。她愉快地回答,说是偶然问从商店经过看到商品,一眼就爱上了。根本没想到爸妈会不会生气,或者是否违反校规。既然爱上了又有什么办法,所以没问题的。她这么说着,伸出手来。不要去想自己和别人有点不一样,或是自己不太 会讲话,待在一起会不会无聊。她说:我就喜欢你原本的样子。那双手很温暖。 一阵细微的痛楚传来,京介盯着自己的掌心。在不知不觉之中,京介将耳环握得死紧。耳针的尖端部份刺进了皮肤。 渗出血来。 真是个冷冰冰的人啊。这是砂岛礼子对他的第一印象。重点不是性格,而是体温。不论是手指、嘴唇还是身体,坦白讲,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全都冷到叫人吃惊。 国中的健康教育有教过人类的体温。人类有正常体温,只要下降一度新陈代谢就会减缓。要是再继续下降出现失温症状,生命现象就会走到终点。这样的温度是几度,详细数字已经记不清楚,不过礼子常常在想,这人铁定是靠着逼近临界点的体温在存活着。他本人似乎没什么危机感,总是茫然地仰望着天空打呵欠。 虽然他是这样冰冷,不过在礼子的接触之下,也一点一点地变得温暖。礼子开心起来。照这样下去,这个人的健康至少可以维持。礼子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自己小小的体温,可以对别人带来帮助。想到这里就格外开心。 唉,可是现在我的手却废了。礼子把右手举到自己面前,深深地叹息。手变得一片血红,连骨头都突出来了。虽然伤得这么严重,礼子的手还是冷到发抖。虽然伤得这么重,自己的身体还是想活下来。 手举累了,礼子从手肘的位置放掉力气。她的一只手肘啪地一声,摊平在白色的地面。头顶上是一整片暗沉沉的夜空,已经持续下雪下了好几个小时。不论是地面上还是礼子身上,全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在这幕景象中,还有冒着黑烟的载客车和卡车翻覆在地。因为雪地湿滑而造成的追撞事故,这里就是现场。四处窜烧着凶猛的火焰。不过还是很冷。雪花徐徐地飘落在火焰上方。除了火花进射的声音之外,礼子耳中听不到其他声音。 从礼子所在位置的略前方,有个小女孩躺在那里。那是和礼子搭同一辆巴士,坐在前方座位的小学生。巴士翻车时,和礼子同时从破损的车窗被抛出车外。小学生原本还四肢颤抖地发出微弱的哭声,在不久之前已经不再动弹了。不知道是来得太慢,还是没有人报警,救护车和消防车始终没有出现。 礼子仰躺着,转念一想,还是好冷。明明是为了赏雪才来旅行,现在看到雪却觉得火大。北国的冬天很冷,这点礼子十分清楚。在转学到虹原市之前曾在这种地方住过好几年,对冬季的严寒颇有经验。 不过落在睫毛上方的雪片,还是让礼子有种快被重量压垮的错觉。被丢在隆冬夜晚的路上好几个小时,雪花没完没了地飘在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经验。而且还是遭到刺穿的状态。破损的巴士车身有一部份刺穿礼子的腹部,将她固定在地面。要不是这样,或许还有办法起身求助。就算办不到,至少还能爬到火边赶走寒冷。腹部的伤看似严重,不过却不会痛。痛觉在不久之前就已经突然停止了。在这种状态之下,礼子原本还担心要是气喘发作的话会更糟糕,不过冻僵的气管与肺部却连咳嗽都咳不出来。只是很冷,冷到叫人受不了。 就那么一瞬间,礼子突然间感到了睡意。身体的颤抖停止,寒冷也不再那么剧烈。难不成就是这种感觉?礼子望着视野之中的雪花想着。那是在雪山上演的戏码里常见的台词。这就是睡着了就会死的那个世界?……是啊,身体一旦受寒人就会跟着想睡。京介一天到晚爱困,难道就是体温的缘故?啊,一定是这样。这可是重要发现。 不过这种现象与其说是睡意,更该说是逐渐失去意识来得更贴近现实。总觉得这样对身体不太好。京介不知道要不要紧。现在不晓得会不会冷? 礼子哈哈干笑了几声。刺在腹部的金属也跟着动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冻坏,明明没什么好笑却笑了起来。明明自己都命在旦夕,刚刚却还忙着担心别人,却不担心自己。用不着担心,我会得救的。我会买土产平安回家,把土产交给他,写贺年卡,一起去新春参拜,迎接第三学期。春天又要来了,希望这回可以同班。下个春天要上同一所高中,每天早上一起上学。还有许多事等在前头。不过要是用这许多事去勉强他,就跟丰花的态度一样会让他疲惫。所以要克制点。放着不管会枯萎,过度小心也会枯萎。哈哈,那个人就像棵难照顾的观叶植物。不过想着该怎样克制,也是一种乐趣。非常快乐。 我接下来的人生也很快乐啊。礼子又笑了起来。就因为快乐,所以不想死在这种地方。要是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面了。没办法温暖他。沿着脸颊流下的泪水很温暖,礼子心里想着要继续哭,这样说不定身体就会温暖起来。雪会融化,自己也就不会死了。 有个细小的声音,传进礼子连耳膜都开始冻僵的耳朵。那是有人踩着雪地朝自己走来的声音。如果是救难人员,脚步声却显得过于沉着。脚步声在礼子身旁停了下来。 「你还年轻,太可惜了。」对方低头看着礼子这么说道。对方说自己是某个团体派来的劝导人员。然后说要帮助礼子。 我这只手医得好吗? 这是礼子向劝导人员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其实还有别的问题可以问。 砂岛礼子回想起两年前的事,忍不住苦笑起来。那天的事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既然忘不掉,那就尽量把它藏在记忆深处。自己那么心灵脆弱的样子,礼子尽可能不去回顾。只是今晚跟那天一样冷,所以忍不住就想起来。虽然没有下雪,不过街上吹着近乎冰冷的寒风。 那个时候。礼子仰望黑暗的夜空时,突然想到。要是对方提起或许某天会接到杀害朋友的任务,自己是不是还会接受劝导人员的建议?那时还不知道人心可以变得这么冰冷。不知道人心就跟体温一样,变得再冷都不会死。礼子想到这里,思绪跟着中断。 她就像那天那样,把右手举到面前。脱下团体配给的白色手套,露出的是自己的手,乍看之下就跟出事之前没什么两样,找不到半点伤痕。这是已经和出事之前不同的「杀手」之手。脚边传来低沉的叫声。一只大型犬正仰头瞪视着礼子。毛色不佳的狗,也没有戴项圈。两眼浑浊,嘴角滴出高黏度的唾液。是得了狂犬病的野狗吧。从礼子所站的位置再过去是厨房集中地点,对狗而言,挡住前进方向的人似乎非常碍眼。 狗吠了一会儿,露出牙齿。礼子举起单手握住的铁棍,狗根本来不及发出最后的惨叫。团体配给的武器,一挥之下将狗的身躯劈成两半。 礼子甩掉沾在武器上面的血液,转身离开尸体。 我要用这只手,杀了那个人。 礼子这么低声说着,重新戴起手套, 她低声说着,然后往外走。 感觉到有一个人。步调虽然缓慢,步伐的感觉却很大,身材应该相当高大。性别很可能是男性。脚步声不慌不忙,或许是对这种工作相当习惯。凭着人的动静和脚步声,京介对于身后的警护术者,所能想像得到的就只有这些。 从家里根据指示来到搬迁地点的路上,警护术者沿途紧跟着京介。看这动静,绝对不是沉重、压迫性的。京介早就习惯了被想找碴的坏学生跟踪,对身后的动静可以清楚察觉。警护术者目前正位在京介后方数公尺的位置,要是不仔细去感觉,根本无从发现。 搬迁地点位于从站前大马路分出去的一条小巷,是住宅区的其中一幢。外墙是砖瓦造型的古老公寓。十分简单的长方体建筑,四周围绕着大型仓库和没见到半辆车的月付型停车场。 京介在公寓正下方停下脚步。数着全数面向南方的阳台数目。十二层楼的构造,每一层楼平均有五个单位。术者专用的集体住宅,只有高阶人士才有权利 居住,房租不是矫正术者付得起的价位。关于建筑物的解说,京介一项一项地想起来。最后一项是这里固定设有强力结界。 用法术来设结界有许多方式,本家大量设在附属设施的是用「血脉」来判断来者并阻隔的方式。如果不是拥有光流脉使者血脉的人,就无法进入结界。被阻隔在外的人会认不出当地有建筑物,或是失去前往的意愿,然后自然而然地撤退。 从这个角度看来,本家的规定是不承认术者彼此之间以外的婚姻,至少在这设施之内是合理的。先别说生出来的孩子能不能遗传到术者能力,光是「血脉」不同的人类,就没办法住在一起了。 京介叹了一口气,开始走向玄关。穿过自动门入口时,突然察觉四处都找不到公寓的名称。 自动门前方就是大厅,没见到管理员室之类的所在。电梯旁边站着身穿制服的警备人员。这名高大男子应该是从本家派来的,瞄了京介一眼,然后用鼻尖哼了一声。这人穿的是学生服,带的是类似毕业旅行或是离家出走的行李。怎么看都不像高阶人士,新来的迁居者情报,这位警备人员应该也收到了。警备人员就只用鼻尖哼了一声,没有要来招呼的意思。 说到警备人员的体格、目光甚至魄力,石田都比他略胜一筹。与其担任副家长,说不定这个职务更适合石田,京介这么想着搭上了电梯。电梯的门一关,就察觉不到警护术者的动静。 便条纸上所写的1005号房是位在十楼走廊的尽头。京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正要插入钥匙孔,隔壁房却在几乎同一时间,迅速转开门把把门打开。 一名单手拎着半透明大塑胶袋的中年女性,从隔壁房走了出来。头发染成茶红色、烫成小卷的波浪,明显起了毛球的毛衣上面套着鲜红色的围裙。这种欧巴桑在京介家附近也常看到,不过会从这种房里走出来,代表这名中年女性也拥有术者的血脉,而且还是高阶的相关人员。 「哎呀,我看看……」 对方才见到京介的脸,就莫名地突然嚷嚷起来。京介默默地点头招呼,中年女性似乎误会了什么,脚底的健康拖鞋啪嚏作响,拎着垃圾袋走来。 「你就是搬来隔壁的人?」 中年女性用几乎响逼整条走廊的音量问道。京介一回答说「是的」,话声还没结束,中年女性就已经「哎呀——」一声嚷着。然后瞪着充满好奇心的眼睛,用相当自在的手势拍着京介的肩膀。 「哎呀,那最近高阶人士在讲的术者就是你啰?你是不是被可疑的人追杀?哎唷,是这—样啊。所以你才会自己一个人到这里住?年纪轻轻的,真了不起啊。」 「没什么。」 「哎呀,看你脸色发青,有没有好好吃饭啊?多吃点,就能用法术把那个可疑的家伙干掉。二丁目肉店的炸肉饼很好吃喔。」 「呃……」 「至于蔬菜咧,就到转角的『八百虹』去买。那边全是无农药蔬菜。听到没有?身体就是术者的本钱,饮食方面要多注意。不要年纪轻轻的就老是吃零食。」 中年女性自顾自地结束对话,转头走向电梯的方向。 有那么一瞬间,京介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搬来这里。他叹着气转动了钥匙。肉店加上蔬菜店的情报,饮食要注意。很抱歉,现在没那个心思。走廊的寒意渗人身躯,就在用手握住门把想要早点进屋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声音。 「对了对了,之前住这间房的人啊……」 回头一看,刚才的中年女性就站在那里。中年女性手里还是拎着垃圾袋,脸上浮现的是似乎带点厌烦,却又带点欣喜的微妙神情。 「好像是本家的厉害角色,之前做了坏事,所以就被处罚啦。」 中年女性把嘴凑到京介耳边,用虽然压低,却还是十分响亮的嗓门这么说着: 「因此那个人的术者能力和记忆都被封印,家人也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那个人现在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京介简短回答。前面住户的八卦对京介而言根本毫无意义,他只想赶快进房,然而中年女性却很愉快似地不断微笑。 「我跟你说,好像是在『灯塔』那里。」 垃圾袋沙沙作响,中年女性的眼中发出细微的光芒。 「当然啦,其实不是真正的灯塔。只是位在隔壁小镇的海边所以才这样子讲,算是本家的设施之一啦。术者的能力一旦被封印,三不五时就有人因为后遗症而无法正常生活。所谓的灯塔,就是这种人的收容所啦。」 「是吗?」 「对啦。喏,光主不是有个女儿叫深廉寺华奈?那个人也是惹了一堆麻烦之后受罚,现在跟废人没什么两样,就住在灯塔那里。灯塔位在海角顶端,听说风景不错,不过被收容的人哪有心情看什么风景。真的是喔,还是不要做坏事啦。」 中年女性又自顾自地结束对话,频频点头然后离开。京介又叹了口气,等肺部空气换过一轮之后,才去把门打开。 才刚把脚踏进玄关,干燥的空气就涌入了鼻腔,他脱掉鞋子,走上一尘不染的狭长走廊。沿着走廊有四个门,是两间西式房间加上洗手间还有浴室。西式房间就跟样品屋一样,地毯与床铺摆设得整整齐齐,浴室也跟饭店一样,完整收齐了所有必需物品。 走廊前面的房间似乎是起居室兼餐厅,木头地板足足有好几公尺长。正面是通往阳台的大窗户,透过蕾丝窗帘可以看到漆黑的夜空。按下照明的开关,左手边是气派的系统式厨房,另一边可以看到通往和室的拉门。房内处处充塞着淡而无味的空气。完全嗅不到半点前任住户的气味。 京介在起居室入口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拖着行李回到了走廊。他挑了距离玄关比较远的西式房间,先将行李给摆着。 地上放了时钟和急救箱。全是新的,急救箱里的东西可能是本家保健室那边配给的,有看起来很贵的药布、消毒水和安眠药药锭。床上有一整叠塑胶袋包装的枕头、床单与毛毯,京介把这些打开。看着似乎很好睡的寝具,却找不到半点睡意。当然也没有动用安眠药的意思。 从房间窗户往外看。虽然可以俯瞰虹原的街景,不过说到夜景,城里的灯光看起来还是有点寂寥。京介没有欣赏的兴致,只是望着窗户正下方。看着前方道路的往来人潮。在街灯映照的路面上,找不到半个伫立的人影。 既然没事可做,只好回到起居室。他觉得喉咙干涸,于是走向厨房。墙边的冰箱比家里的还大上一级,旁边架子排列着全新的电锅与餐具。将冰箱门打开一看,里面满满摆着各式各样的食品。这个单位是由本家职员奉命准备,不过这究竟该算是亲切还是压力,对京介而言实在难以判断。他拿起一罐矿泉水,打开瓶盖,就着瓶口直接喝了起来。 好安静。或许除了自己之外没别人在是很正常的,问题是包括隔壁房间与楼上的声音,甚至屋外的风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大概是墙壁与地板的隔音效果很好。京介一直希望能尽量过着平静的生活。既然如此,这里应该就是最佳环境。因为可以被近乎完美的寂静所包围。奇怪的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安心的感觉。 起居室的角落里有电视。虽然没有想看的节目,不过实在找不到其他事做。京介把宝特瓶放回冰箱,离开厨房。这时才初次察觉,有个细长形的物体正横躺在起居室地板的正中央。 大约和身高等长的某样东西,用类似和纸的纸张层层包裹着。光看外观就大略可以猜到,把纸一拆开,出现的果真就是一柄长长的木杖。那是术者的必备术具之一,玲洗树树枝。 京介皱起眉头,心想是不是前任住户忘了带走的东 西。木杖被和纸包裹着,整根都是漆黑色的。作为一般术者固定使用的术具,颜色是有点特殊。这东西实在有点古怪,京介之前曾经拥有过,所以马上就想起来。此时拿在手里的正是古代术专用的马具。 收藏在本家设施内部的物件,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出现?一旦思考起原因,心跳突然就乱了节拍。用来包裹术具的和纸里头夹了一张折起的纸条。用文字处理机打上的字体,写着本家术具管理部的署名。 纸条上面写的是官样文章,写着根据高阶会议的结果,决定将这术具交由一条京介来保管。结论就是这么一句——要是有什么万一,就用古代术来攻击团体成员。京介手中的纸条沙沙作响。 攻击? 京介低声说着。攻击。组织总是用命令的口气这么说。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是最没有地位的矫正术者。远峰秋一下令要杀就杀,不要犹豫……问题是,现在是叫谁去杀谁?京介握紧了纸条。 那些高阶人士难道都没想过,不论这个人再怎样懂得使用能力,让地位与判断力都不高的术者持有这样的物件,还是会有危险。他们难道都没想到有那么一丁点可能,就是一条京介会投奔到成员那边,企图打垮本家?京介将捏成一团的纸条扔到地上,摇了摇头。一定没想过。即使现在变成这样,就连当事者本人也没想过。未来的事会怎样,想都没办法去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京介默默吐出丰花在病房里呐喊的句子。自己的声音,很快就被人工的静寂给吞没。 这种单位,早知道就不要来住。不过京介也知道,此刻自己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医院的晚餐和午餐一样,菜单十分朴素。炸豆腐块配鹌鹑蛋、大豆昆布凉拌、只有蔬菜碎屑的味噌汤,还有白米。当然全是一人份。丰花一个人在单人病房里默默动着筷子。她虽然没什么食欲,不过也没其他事情好做。 简单归简单,餐后还是附了甜点。送过来的豆浆布丁小小的,制作时糖分用得很少。即使如此,在吃的过程中,丰花还是确切感受到活力一点一滴地在恢复。眼睛的浮肿慢慢消退,头脑的运转也比白天来得顺畅。丰花用这样的脑筋来回思考,最先想到的是一个人哭泣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用餐在晚间七点结束,接下来患者会各自简单入浴,然后十点熄灯。丰花虽然有点不甘愿,觉得比毕业旅行的时间还早,不过这里既非旅馆也非住家而是医院,转念一想也只好接受。 而且几点睡觉几点起床,和丰花并没有关系。因为她决定等会就要逃离医院。 护士在十点时来到丰花的病房巡视,熄了灯之后离开。十一点时护士又来巡房,探头望向床铺的方向。丰花微微睁开眼睛,假装还在睡觉。门一关,确定从走廊上离开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丰花就从床上跳下来。地板的寒意让赤脚十分难受,她心想得先穿个袜子。在熄灯状态下,丰花摸索着父亲拿来的纸袋。 昨晚的伤在医生的治愈术之下,已经不带半点伤痕地治愈。医生在晚餐之前有来回诊,他说:「下回要是再受到需要动用强力治愈术的伤势,你很可能也会变成无法治愈的体质」。丰花心想那别受伤不就得了,她鼓起脸颊,将翻找出来的袜子套到脚上。和双胞胎哥哥相同的部份,只需要长相就够了。 虽然医生提出警告,不过丰花现在的身体可是百分之百健康的。丰花之所以要住院一个礼拜,应该就像京介讲的是为了「谨慎」起见。不过除此之外——丰花敏锐地盯着黑漆漆的窗外,轻咬着嘴唇。丰花心想,这该不会是本家高阶人士用来对付成员策略的其中一环? 因为京介和丰花认识那名成员,奉命不准介入事件的调查。要是擅自行动会受到处罚。不过说来说去,以石田为首的高阶人士根本就不可能信任我们。 京介被指定住处,还有警护卫者固定跟着,应该很容易监视。不过要是还得把握丰花的行踪并同样进行监视,在人手与预算方面就显得浪费。所以决定先让丰花住院,应该是这样子吧。丰花对自己的假设频频点头,手里解着睡衣的钮扣。 可以想见,高阶人士是想用他们的做法来处理事件。至于会用什么手段,丰花则无从得知。不过根据之前发生的其他事件来判断,既然有非打倒不可的敌人,那就不必考虑太多直接处分。至于这回的敌人,自然就是丰花从前的朋友。 丰花不想就这样傻傻住院,干等一切划上句点。虽然有可能会受罚、受伤,不过总比什么事都不做来得好。丰花使劲脱掉睡衣, 鼻子突然痒起来,丰花忍住声音打了个喷嚏。纸袋里头装了好几件替换用的睡衣,不过看来看去,总觉得不适合当成换穿用的服装。穿着睡衣大剌剌地穿过医院走到户外,毕竟会惹人猜疑,况且今晚也太冷了。穿得这么单薄,要往外走会有点不安。丰花在纸袋底部找到毛巾,基于防寒与遮脸的目的,就先拿来往脸的旁边绑上一圈。暖烘烘的相当不赖。她用手镜瞧瞧自己的脸,看起来就像漫画里常见的那种小偷。 丰花正要抱怨衣服该怎么办,就在其他袋子里找到叠得整整齐齐的水手服。看来是丰花昨晚穿的制服。摊开一看,掉线和血痕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应该是医院这边有处理过,再由尚收下的吧。就连昨晚穿的鞋子也在里头。丰花低声向医院说了声谢谢,然后换上制服。为了不发出脚步声,她决定将鞋子拿在手里,走到外面再穿上。 将纸袋与剩下的衣服摊到床上,上头再盖上棉被。让它有点蓬蓬的,乍看之下就像有人睡在那里。丰花低声向医院说了声再见,然后悄悄打开病房的门。 走廊的所有灯光全都关上了,陷入一片黑暗。完全没声音,也没有人的动静。紧急出口的标示发出淡淡的光芒,在那转角之前则是全然漆黑,风声透过墙壁阴森森地传过来。寒气自脚底往上爬,让丰花的身子抖了一下。虽然她根本搞不懂出口是在什么方位,不过还是先朝紧急出口的标示踏出脚步。 绕过走廊,马上就看到前方护理站的灯光。丰花紧贴着墙壁,只露出半边脸来偷偷张望。好几个夜班护士正在架子前取出病历、整理文件。前方是黑漆漆的会客室,再往前则是正面玄关的自动门。不过晚上大门铁定没有运作,就算把门撬开,从护理站的位置也会马上察觉。丰花心想,要从正面玄关逃走是不可能的。 正要把头缩回来时,丰花发现前方挂有标示「夜间专用通道」的牌子。牌子前面还有其他转角。丰花压低身子,朝着转角开始移动。虽然不用直接从护理站前面穿过,不过距离很近,脚步声还是有可能被发现。丰花把脚步声尽量压低,连带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丰花听到前方通道有人的脚步声。丰花肩膀颤抖着,慌慌张张的回到转角。呼吸和心跳都随着紧张而加快。手里抓着在下巴打结的毛巾,用手捂住开始喘气的嘴巴。 从角落里出现的是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家长远峰秋一。另一个男的似乎是他的部下,正在对护士说些什么。远峰将两手插在西装口袋,远远看着墙上的布告。 他们是想干嘛?丰花咬着毛巾,侧着头在想。是来给谁探病?看目前的状况,家长可没那个闲工夫,就算有,时间也太晚了。这周医院原本就是本家的附属机构,就算为了探病之外的原因,本家负责人要在何时到访都没有问题,不过丰花总觉得不对劲。 算了,现在先别管这些。丰花在毛巾下屏住呼吸,祈祷他们赶快离开,随便到哪儿都行。就个人而言,应付远峰比应付副家长要简单几百万倍,不过扯到这回的事件,情况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丰花这么一逃,要是被找回来,对方铁定不会帮忙。远峰似乎在等什么人,每次只要部下和远峰稍微移动 第二章 阴天的访客 「这附近啊,不论何时来都空荡荡的,实在是有够可悲。」 远峰秋一从车窗往外看,强忍着呵欠。 窗外只有整片的黑暗。那片浓度不时改变的阴暗看起来有点摇晃,海应该就在附近。由远峰部下所开的车,沿着这条路已经足足开了三十分钟,中途却没看到半盏路灯。路边既没商店也没住家,就连红绿灯都没有。半夜一点钟。不但没有行人,就连对向车辆都没见到半辆,在黑暗中前进的,就只有远峰这辆白色的车子。 「似乎长久以来都没变。」 坐在车子后座,远峰旁边的中年女医生这么回答。她合拢的膝盖上面铺着大开本的道路地图,翻开的页面是虹原市的隔壁小镇。这个镇又小又荒凉,跟虹原不相上下,唯一值得自豪之处就是面海。在沿着左手边可以看到海平面的道路上,车子笔直往南方开去。在地图中正好进入狭长的海角。 「没有人来就不会繁荣,不繁荣交通就不方便,然后还是没有人来,就是这样子的循环。」 女医生看着地图说道。海角周遭距离私铁电车车站很远,也不在巴士路线的范围内。 「要是想泡海水浴或钓鱼,海角对岸有一大堆导览书报导的地点。就算有想挖宝的观光客不小心绕到这里,在抵达海角尾端之前就会倒转回头。这点计程车司机也知道,加上路况又差,很少会绕到这边来……啊,就是这边。到了。」 有一堵墙蓦然在前方出现,车子在前面停了下来。高度大约三、四公尺的黑色墙壁,像要阻断去路似地,长长地向左右两端延伸。远峰下了车。熄了引擎的部下和女医生也陆续下车。各自吐出的气息,在黑暗中染成白色再缓缓散去。车外的寒冷空气,夹杂着轰然的风声与海浪声。 远峰将两手插在西装口袋,抬起头来。仰望着墙壁,视线再往上方挪移。墙壁另一边是白色圆筒状的高耸建筑物。 站在远峰身旁的部下打开手电筒。在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墙壁有某一部份模糊地在眼前浮现。墙上有扇宽度足以让人通过的大门。铁门的正面挂着一面牌子,上面简单写着「前方为私人土地,禁止进入」的文字。所有权者自然是光流脉统括管理本局。位在前方的这幢建筑,就是本家相关人士称之为「灯塔」的特殊设施。 「可以开始了吧?」 远峰这么一说,部下就花了一会时间把门锁打开。一行人穿过大门,朝着白色建筑物方向开始移动。 「对了。」 远峰回过头,对女医生这么问道: 「正在住院的矫正术者状况如何?」 「您指的是一条丰花?」 女医生将单手提着的手提箱换手,然后回答: 「今早有哭声从病房传来,不过看来已经大致稳定。晚餐也吃光了,据说在熄灯之前就已经入睡。」 「那就好。」 灯塔入口有一名身兼看守与管理工作的术者,不过术者正悠闲地靠着墙壁打瞌睡。虽然是特殊设施,不过夜里几乎不会有人来访。不论白天还是黑夜,收容者都不可能从内部来到外头。从包围着这一带的墙壁到建筑物,唯一用来提防他人闯入的就是门上的锁,并没有设下结界术。万一有外人闯入,灯塔内部也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至于成套的设备,对不相干的人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远峰一行人默默从打瞌睡的术者身边穿过,来到建筑物里。外观虽然是座名副其实的灯塔,从入口处往前却只看到一条古老单调的走廊,内部可说是没什么特色。一行人就由远峰的部下带头,朝楼梯方向走去。路上经过一扇门,门上挂着写有处理室字眼的牌子。在这地方所谓的处理,是指对术者能力与记忆进行封印、删除。这是灯塔这个特殊设施的功能之一。处理室的职员虽然醒着,不过却在专心打电动玩具,并没留意到远峰他们的存在。 一行人沿着楼梯来到十三楼。在长长的走廊上,单边排列着一扇扇的木门。顶楼是二十楼,每层楼各有五间单人房,整幢建筑总共可以收容上百个人。目前的收容人数大约是三分之一。至于所收容的人,可以用前术者这名词来形容。在本家决定惩处,能力与记忆经处理之后,不时会有人产生后遗症,在日常生活中出现障碍。灯塔的另一个功能,就是对这些前术者进行收容。 走廊天花板的日光灯冷漠而持续地闪烁着。不知道从哪间收容室传来的声音,有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啜泣,夹杂着愤怒的呻吟声、尖锐的笑声,正络绎不绝地响起。 「睡不着是吧?」 远峰自顾自地低语着。在部下的催促下,远峰踏上了走廊。女医生的嘴角浮现一丝紧张,跟在远峰的斜后方。 收容室的门上有个小窗,可以从外头往里面窥看。某间房里没有人,某间房里有个不停敲击墙壁的男子,某间房里的人则是整个趴伏在地面上。灯塔是以收容前术者为目的,随时提供餐点与衣物,并不具治疗与照护功能。在这幢位于海边的建筑物当中,前术者失去能力与记忆,度过淡而无味、充满封闭感的时光,一直到生命结束为止。 「在这边。」 远峰的部下在某间收容室前面停下脚步。部下用钥匙开了门。远峰向女医生使了个眼色,然后走进收容室。女医生跟了进去,部下则在门口附近待命。 房里被成片的寂静所包围。大大的窗边有个年轻的女人。女人倚着窗玻璃,面无表情地眺望外面的景色。既无月亮也没有星星的黑暗天空,暗沉的海洋。能够看得到的就只有这些。 「晚安,华奈。你好吗?」 远峰在和女人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站定,用轻松的口吻攀谈。女人没有反应。披在灰色睡衣后方的发丝,见不到一丝摇曳的迹象。 「大半夜的来访是有点失礼,不过我实在抽不出时间。最近的事有点棘手,忙得很,不好意思。」 远峰继续和毫无回应的女人对话,眼睛望着地面。收容室的角落有叠好的棉被,室内的用品就只有这些。不论是棉被还是地面,上面都薄薄地蒙上一层灰尘。 「这里的人好像都不会睡眠不足。」 远峰干咳了两声,这么说道: 「真想请教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我老是没时间睡觉,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在会议途中打瞌睡。害我被石田念了半天,可是越念却越想睡。下次我用录音带录来给你听。说不定会很好睡。」 女人一言不发。 女医生从远峰身旁穿过,快步走往女人的方向。在女人旁边单膝跪下,打开带来的手提箱。箱里整齐排列着装有液体的小瓶子、各种颜色的药片、还有几支针筒。 女医生选了一支针筒拿在手里。远峰静静地将视线转到女医生手边,自顾自地点头。 「录音带的事,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女医生动作俐落地将好几种药片放到小瓶子里混合,将混合后的浓浊液体吸进针筒里头。远峰望着女医生的动作,再度忍住呵欠。 「毕竟除了你和灯塔的人之外,还有一堆人睡不着。尤其是那桩正在发生中的事件当事者。」 女医生举起女人的一只手臂,卷起衣袖。露出的手臂很苍白,女医生将针筒的针刺入手臂内侧。女人薄薄的皮肤很快就浮现紫色的痕迹。 「等我回去再来积极讨论。不过呢,就算把他的话录下来,石田也只会念得更厉害。」 女人依旧带着同样的表情,视线盯着窗外。针筒内的液体已经全部移转到女人体内,女医生抬起头,对远峰急促地说着: 「虽然是暂时的,不过我想这样应该可以找回被删除的记忆。只是不晓得她能不能回答问题……」 「辛苦你了。不 论行不行,我们都来了,就先问问看吧。」 远峰对女医生这么回答,往女人的方向靠近一步。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还是先说声晚安。术研究部分室前室长,深廉寺华奈小姐。」 远峰叫着纹风不动的女人。 「你在六月闹出的事件,还想得起来吗?那时你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强迫某位术者使用古代术。」 女子无言,缓缓地眨动着眼睛。不过雾蒙蒙的眼珠,还是盯着窗外的景色没有移开。 「为了让那位术者进入催眠状态,你还使用了药物——记不记得?」 远峰抱着双臂继续说道。女医生夹在远峰和女人之间,视线不安地挪移着。 「本家目前正在试着调配出那种药物,不过却很不顺利。虽然参考了你留下来的资料,还是无法成功。啊,顺便为你介绍,这位医生就是调配小组的负责人。根据她的报告,似乎还需要某种资料当中没有记载的材料。问题是究竟缺了什么,却怎么找都找不到。所以我们才来拜访,希望你能把正式的做法告诉我们。」 女人并没有回答,远峰一住嘴,室内就陷入深深的沉默。女医生用力叹了一口气,伸手到手提箱里去拿新的器具。 「我现在所做的事,或许跟当初的你有点类似。」 远峰用眼神制止女医生,再向女人靠近一步。脚边的尘埃轻轻飞起,女人的发丝也无声地摇曳着。 「不过跟当时相比,敌人和情势都不一样。就算没有进入完整催眠状态,只要想办法说服,说不定还是能让一条京介有攻击意愿。我就这样下过一次命令。问题是在这种状态下派他出去,有可能让精神崩溃得比肉体还快。虽然是颗迟早会保不住的棋子,不过还是要想办法把他留着。至于敌人,当然不会只有砂岛礼子这个成员。」 女人并没有反应。女医生拿起另一支针筒,将新的药品注入女人的手臂。确认女人的表情还是没有变化,女医生又打开了其他药品。 「我希望能在留住一条京介不死的前提下,将这事件做个结束。」 远峰盯着紫色痕迹在女人皮肤上头持续增加的模样,然后说道: 「重要的不是当事人幸不幸运,我有话想要问你。古代术是由巫女子嗣所开发的,才经过一代就被禁止使用。禁止的原因,纯粹只是因为危险吗?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志在世界和平的光流脉,要创造出这样的法术?」 女人什么话也没说。女医生脸上露出一丝焦躁,操作的动作变得生硬起来。针筒的针断了,女医生微微啧了一声。 远峰用鞋尖将滚过来的针轻轻踢开。 「虽然过了一千八百年,不过直到现在,虽然人数少,却还是持续出现具有古代术才能的术者,这是什么原因?本家以外的人对术者监视、遴选、试图歼灭,又是为了什么原因?根据解决的方式,一切有可能就此成谜,也有可能完全获得解答。要是可以得到所有解答,我总觉得会有某种转机。」 手提箱里的用品已经用尽。女人的一只手臂内侧几乎整个变色,不过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女医生用力垂下肩膀,然后起身。 「抱歉。看来语言中枢还是没有办法恢复。」 「你不需要道歉。」 远峰对女医生笑着说道,然后往后方倒退一步。 「你打从一开始就说没办法,是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给一条京介的药物,试着想想其他调配方式吧。我想你也很辛苦。」 「我想请问,能不能请当事人协助?」 「要是当事人注射了错误药物,把身体搞垮,这下可就麻烦了。他还有别的任务。身体毕竟只有一个,总有不方便的时候。他妹妹的脸虽然跟他长得一样,不过内容物可是完全不同。」 远峰的话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着女人的侧脸说道: 「既然你无法回答,那就算了。毕竟你的房间和玻璃对面原本就是两个世界,」 远峰转往门的方向,和女医生一起往外走。 「不好意思,大半夜的要你陪我来这种地方。那间医院有没有深夜加给?」 远峰和女医生从收容室走出来,门从外头上了锁。 女人被留在房里,对着玻璃窗持续眨了两次眼睛。 在玻璃对面,海面被风吹拂得摇摇晃晃。白色的海浪飞溅起来,瞬间坠入了黑暗。 女人远远盯着这幕黑漆漆的风景,静静地微笑。像在缅怀过去,又像在嘲弄未来似地浮现暧昧的笑意。 眼前的少女,身高既不高也不矮。如果有所谓十五岁少女的平均身高,那就差不多是这个高度。体重应该也是标准值。五官长得很端正,不过她本人似乎并不满意,常说「要是再漂亮一点就好了」。就连这句话也不稀奇,只是很一般的看法。 周遭的人在笑的时候她会笑,看电影看到悲伤的情节也会哭泣。在任何场所都有办法融入,和谁都能正常对话,拥有恰恰好的人际关系。她就是这样子的少女。朋友虽然多,不过在群体之中并不算是领导者的类型。性格爽朗,不过也不是会带头让人追随的类型。有很多人都说她是「平凡人」,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这么说。 不知道究竟过了几秒、还是几分钟。有那么一会,京介连眨眼都忘了,就这样盯着眼前的少女。礼子还活着。她还活着,现在就在眼前。就在猛然察觉时,不知道为什么既是无法呼吸。 对方的外套下摆溅到了类似泥水的污渍。因为布料是白色的,所以特别显目。最近几天都没下雨,会是什么样的污渍?这样的疑问让京介再度思索起来。自己明明知道,那污渍是在攻击丰花时溅到的血。 砂岛礼子在京介前方完全停下脚步。她表情平静,肩膀和手脚看上去也没有特别使力。长度大约和身高等长的武器,前端就停留在不知是否碰触到地面的位置。这样的姿势跟在等红绿灯的人没什么差别。目前也还没有杀气。 京介正要开口,却又闭上了嘴。明明是为了见她才拼命奔跑,现在对方来到眼前,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该从哪里说起。看到对方的发丝和外套下摆不再翻飞,这才发现风已经停了。 「……你不会冷吗?」 砂岛礼子率先开口,说了这么一句。就跟她的站姿一样,声音并不特别用力,听起来是近乎柔和的嗓音。京介眨了眨眼睛。过了几秒,才好不容易咀嚼出话中的意义。不知何时已经遗忘了寒冷。风虽然停了,不过的确很冷。大半夜的穿得这么少在外面走,看在旁人眼里想必是很古怪。 才刚留意到气温,身体就坦率地开始对寒气产生反应。京介抱着快颤抖起来的双臂,觉得有种加倍不协调的感觉。为什么礼子会留意到这种事?意图杀害的对象究竟是冷是热,对成员来讲应该无所谓吧。京介回望着礼子的脸。礼子接触到京介的视线,微微皱起眉头。 「你气色很差……我只是想确认你是死还是活。对方如果是个死人,那就怎么砍都没意义。」 礼子低着头,像要掩饰莫名不悦的阴沉表情。 不过就从这个瞬间开始,礼子全身散发出一股看不见的力道。礼子重新握紧铁棍状的武器,白手套底下的金属发出坚硬的声音。铁棍前端磨碎了许多砂砾。礼子拨开拂在脸颊上的发丝,拾起头来,用沉稳的眼神凝视着京介。 「你的武器呢?」 礼子简短地问道。语气还是像之前那么冷静,不过语尾已经开始透出明显的杀意。京介沉默不语,礼子轻轻啧了一声,从嘴角挤出这句话。 「是玲洗树树枝对吧?你好像没带武器。」 「我把它摆在家里。」 京介坦白 回答,直直地看着对方。暌违两年的对话,遗憾的是并没有带来任何感动。这点对方似乎也一样,礼子叹着气「喔」了一声,挺直了背脊。 「好吧,那我就当成你已经下定决心。」 「什么决心……?」 「赴死的决心,死在我手里的决心。」 礼子说着已然跨出脚步,朝京介这边飞奔而来。靴子不断阳开砂砾,瞬间就缩短了数公尺距离。 礼子来到京介正前方,举起铁棍。凶器发出的微弱光芒立即化作残影。京介从凉椅上站起,身体往左挪移避开攻击。碎裂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沙尘飞扬。前一秒还是凉椅,这时已经变成了一堆木片的残骸。 「别想逃!」 礼子看着被自己劈成碎片的凉椅,低声说道。沙尘飞舞,瞬间遮掩了礼子的侧脸。 靴底使劲一踩。礼子冲出尘雾,扬起了铁棍。第一挥,原本拉开的距离缩短了一半。第二挥,凶器逼近肩膀,不过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京介闪开。第三次,礼子再度将铁棍举到头顶。就在这一瞬间,礼子失去了踪影。这是成员的一种特殊能力,对方会名副其实,当场消失得无影无踪。 京介迅速环视周遭,寻找消失的对手。虽然没有动静也没有脚步声,不过耳边微微可以听到紊乱的呼吸声。就在避开同时,京介原本所站的地面,被挖开了一个大洞。 「你不是想死吗?」 礼子的声音随着身影同时出现。或许是没办法再隐身下去,礼子白皙的额头微微冒出汗水。 「不带武器就外出,将应该保护你的术者打倒,来到毫无人烟之处……我原本还以为是陷阱,没想到这里真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虽然相当多余,不过这样让我工作起来更加容易。」 「不对。」 「那又为什么?」 礼子转往自己的方向,靠近了一步。和京介之间的距离只剩下短短几十公分。 「你想徒手将我打倒?我记得你很擅长打架。」 「不是的。」 「不然你有何打算?」 京介迎着锐利的视线,倒吸了一口气。礼子的呼吸似乎微微加快。 就在伸手可及的距离,可以感受到礼子的轮廓与体温。然而礼子的身躯却笼罩着类似电流的杀气,传达出百分之百的抗拒意念。脑中有某处产生混乱,他心想为什么不能伸手?这是两年前突然消失的对象。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形,一定会坦诚地为再度重逢而欣喜。问题是,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彼此之间也就没有再度重逢的可能。 「我…」 感受到那层看不见的墙,京介对着墙这么说道: 「我不打算跟你打。」 礼子的眼睛闪过锐利的光芒。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表情,喉咙有种梗住的感觉。京介强忍着这种感觉,继续说道: 「所以没带武器。我来不是为了被杀,也不是为了把你当成敌人攻击。这种事我无法想像。我想说的就是这些。」 礼子一言不发,将京介的视线顶了回去。礼子没有回答,京介也无话可说,于是就只剩下沉默。 公园已久弥漫着一片深沉的寂静。国道那边不时远远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就在声音重复了大约十次时,礼子朝着地面的砂砾开口。 「我……」 礼子瞪视着脚尖,久久才说出这么一句。 「我要杀了你。」 礼子抬起头来,眼神又恢复冷静。额头渗出的汗已经干了,呼吸似乎也回到自然的频率。礼子用带着一丝哀感的表情看着京介。 「这是我被交付的任务。你以为像这样靠近我、毫不抵抗,我就会放弃任务?就算你用那种眼神看我,或是向我说了什么,一切都不会改变。」 「音无浩一说过,任务失败了会遭到处分。」 「是啊。我在将他处分的时候,你也亲眼看到了。」 「所以,礼子你也是因为……」 「你别搞错了。」 礼子将京介的话打断,缓缓说道: 「只要是成员,谁都不想遭到处分。不过话说回来,我并不是为了要活命,于是勉强自己完成任务。从前你确实是我的朋友,现在纯粹只是杀害对象。所以我要将你消灭,就这么简单。」 礼子说完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对方抛出的答案,京介花上许久的时间才得以理解。现在纯粹只是杀害对象。听到这句话,身体从内部开始结冻。人的语言居然会有硬度与温度,让京介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那么……」 京介有种内心被击溃的感觉,再不说话似乎就会心碎,于是勉强挤出句子。 「那么,现在为什么不动手?」 「现在要是动手,你又会闪开。」 礼子微微扬起下巴,这么回答: 「对一直闪躲的对象穷追不舍,满头大汗地挥着武器,像这些做法,团体都不是很鼓励。」 鼓励这两个字,让礼子显得更为疏远。礼子用指尖轻轻敲着铁棍侧面,继续说道: 「他们并不喜欢靠斗争心与杀气来行动。那会成为大地闭塞的原因,矫正术者都很敏感吧?除此之外还有其他限制。基本上是用暗杀方式,像音无浩一拿丰花当人质把你引出来,那种做法就不高明。」 「所以……」 他们鼓励的是什么样的杀人方式?京介正要这么间,礼子就开口了。 「要等对方出现破绽。」 礼子看着京介的眸子,微微眯起眼睛。 「虽然你看起来身心俱疲,不过此时你还没有决定性的破绽。就算在近距离之内出手,现在的你还是有办法闪开。不过不论再如何警戒,只要还在呼吸、还有生命的人类,一定会有破绽。即使只是短短一瞬间。所以要等到那个瞬间,然后出手。」 礼子这么说着,紧紧握住铁棍。 国道那边已经听不到车声。 传到耳中的有两种声音。对方呼吸的声音,还有京介自己苦涩的心跳声。 凶器前端跟刚开始时一样指向地面。明明没指向自己,京介感受到的危机感却没有减低。京介和礼子目前的距离是几十公分。不论武器前端是指向任何方位,根据这个距离再加上礼子的动作,确实能在露出破绽的瞬间出手。要是想稍微拉开距离而倒退,这动作想必会被对方当成破绽。 换句话说,目前的状况不允许有任何动作上的疏忽。虽然身心都疲累至极,还是不能形之于色。被礼子近距离紧盯的混乱,渐渐地转变成紧迫。京介维持着同样的位置与姿势,无声地叹了口气。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要怎样才能避开战斗?就算对方拒绝,还是一股脑地诉说自己的心情,这样行吗?不过要不擅长表达的自己一直说话,接下来又该说些什么? 从前的礼子,就算没说出口,她还是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要是现在还有这个能力,然后又被拒绝—— 「看你的表情好像有什么烦恼。」 礼子看着京介的脸说道: 「最好小心点。我对于利用心灵破绽,比身体破绽更拿手。」 她从容的讲法中,口气依旧是冷淡的。礼子每叫自己一次,京介就有一种体温逐渐下降的错觉。京介吐出快要窒息的呼吸,然后回答: 「你把话说穿了,不会对你不利?」 「我想是不会。我在训练中从没失败过。」 「……真优秀。」 「京介你也很优秀啊。」 礼子嘴角露出淡淡的一抹笑意。在今晚所看到的神情之中,那是京介唯一认得的表情。 「团体 将你的能力视为一种威胁,虽然由我来讲是有点怪,不过算是了不起的一件事。」 「那也只是碰巧。」 听到京介的回答,礼子只是眯起眼睛。被对方叫到名字而产生的一丝不安,很幸运地,对对方而言还不算「破绽」。京介隐约可以猜到,礼子接下来会透过对话来引诱自己露出破绽。至于自己撑不撑得住,那就猜不到了。 「你要是没办法冷静,可以抽根烟。」 礼子突然开口。 「我可以给你一点时间。从前你总是避免让烟雾薰到我,现在用不着介意了。」 「我已经戒了。」 「是吗?说到这个,你身上似乎没有香烟味。不过有血的味道。」 礼子的双眼移到京介腹部附近。 「这是那天晚上被音无浩一的朋友刺伤的?」 「嗯。」 「治不好?」 「嗯。」 京介简短回答。不约而同地,一场没有动作的战斗已经展开。京介既没有武器也没有防具,更不像丰花那样拥有足以滔滔不绝讲到对方难以回嘴的能力,于是对应之道只有一种。就是把自己对礼子的感情埋藏起来。对眼前这个人,既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这样就不会像正常情形那样出现破绽。在对方陷入焦躁的瞬间,反过来抓住她的破绽,夺走她的武器。接下来要怎么做,那就到时再想。顾虑太多只会让自己落败。京介先深呼吸,然后回望着礼子。 「为什么治不好?」 礼子微微侧着头说道: 「光流脉使者不是有针对伤势与疾病的治愈术?那天晚上丰花就是这样得救的,既然如此……」 礼子再度和京介四目相对,继续说道: 「你在两年前也救过我。」 「我这样的体质,治愈术不太管用。」 京介漠然地听着自己的声音如此回答。强迫性行为正在一点一滴地伤害到自己。这样的痛楚,现在也只能强迫自己加以忽视。 「治愈术的效果会越来越差,之后会完全失效。像这种程度的伤,打从一开始我就放着不管。」 「是吗?」 礼子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上高中以后才变成这样。」 「你是说虹原高中?」 「嗯。」 「在两年前,那也是我的志愿学校。你还说要跟我一起去考试。」 「所以我就去考了。要换志愿也很麻烦。」 京介机械性地回答。光是事不关己地谈着自己,对话就变得如此冷漠。不论对方的表情,还是令人怀念的嗓音,全都事不关己。 这样的对手,绝对不能让她看穿自己。 这样的对手。 礼子凝望京介的模样,无声地反覆呼吸。接下来该说什么?在看似冷静的面孔底下,对方似乎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礼子也很清楚,要是应对不当,自己就会陷入危机。 「上学开心吗?」 礼子问道。这是个没有压力的问题。或许她是打算透过轻松的提问,逐渐打破自己的心防。京介正准备用没有压力的态度回应,不过却突然转念,这么说道: 「最近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嗯。」 「我接到你家打来的电话。说这个月月底有法事,间我要不要去。」 「……是吗?」 礼子的回答,和之前相比大约慢了一秒。不过礼子的表情并没有变化。没有出现足以利用的破绽。 「然后呢?」 礼子仰望着京介。 「京介,你会去吗?」 「我还没想。」 「不过,你就算想去也去不成。」 「为什么?」 「因为今晚就要死在这里的人,没办法参加别人的法事。」 「前提是真的死掉吧。」 「不过仔细想想实在可笑。我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居然会有法事。埋在坟里的是团体制造的复制体……对了,京介,两年前的葬礼,你有看到我的复制体吧?」 礼子迅速说完,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发出短促的笑声。 「满脸都是伤痕对吧?负责制作的是制作组的新手,还不熟练。脸做得不像,只好弄出伤痕来掩饰。不过我好歹也是在乎外表的年纪,真是让我吓了一跳。」 礼子的口吻与表情就跟两年前一模一样。平和地说着话的一般少女。这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还是作战?京介无法判断,只能在埋藏着感情的状态下点头。要发出冷漠的反应竟是如此艰难,这是有生以来第一遭。 「打电话的是我妈?」 礼子用空下来的手摸着颈边的发丝,这么问道: 「她好吗?」 「你不考虑去看看她?」 「不考虑。完全不考虑。」 礼子把手放下,缓缓耸了耸肩。 「不过我不在了,妈妈应该会比较放心吧。我的气喘打从上国中开始就没好过,从小就让她十分操心。」 「没有人会因为女儿不在而感到放心的。」 「可是,我只是个毫无专长的平凡女儿。」 「这……」 「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好值得骄傲,不过我不认为这是种不幸。」 礼子将京介的话打断,用平板的声音说道: 「我相信自己将来一定能得到幸福。我的人生会一直持续下去,这点我从来没怀疑过。我相信,自己一定会一直和某人在一起。」 「……嗯。」 就在出声附和的时候,京介感受到一丝不悦。对于对话的方向开始有点不安的感觉。 「所以啰。」 礼子似乎对京介的变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在遇到车祸,觉得自己会死掉的时候,真的很苦恼。」 礼子抬起头,视线从正对面直射过来。不安确实在增加,京介忍不住想把视线从礼子脸上挪开,不过还是咬紧牙根撑着。耳鸣了。现在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两年前的回忆还能勉强事不关己地拿来谈。至于彼此目前的情形,那就纯粹当成近况报告。不过夹在两者之间的那个事件,让礼子从此转变的起点,京介还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所以他不想听。 「我正在苦恼,劝导人员就出现了。」 礼子的视线固定在京介身上,这么说道。她的口音和表情,都默默回复为「成员砂岛礼子」的模样。 「什么团体、什么成员,刚开始完全搞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想只要能够得救,其他都无所谓。我还不想死。」 「是吗?」 「我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全都是自己一个人办不到的。我想要是自己在这里死了,我很苦恼,还有某人也会很苦恼。」 「是吗?」 京介拼命吐出简短的回应,这么交代自己。要冷静。不论她说什么,通通当成不相干的事情。明明这样就行了,却耳鸣个没完。要是再动感情,被抓到破绽,到时候可就—— 「不论用哪种方式,只要有办法活下来,说不定哪天就能和他重逢。京介,我……」 礼子弯起嘴角,微笑了起来。那是到目前为止最自然、最柔和的笑脸。 「那时候,我想为了你活下来。」 京介心里一紧,再度交代自己要冷静。 「要是没有你,现在的我铁定静静在坟里长眠。要是没有你,我就不会选择『杀手』的人生。」 礼子脚底的砂砾喀啦一响。 耳鸣停止了。京介半个字都答不出来。眼睛 完全避开礼子,对着脚底吐出不规则的呼吸。心脏和全身血管都在骚动,脑子里却是莫名的安静。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京介又再度问着自己。因为自己正好会使古代术。因为两年前遇到交通意外的朋友正好被团体捡走。就这么简单。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 因为有我在。要是没有我,答案就很简单了。 一阵强烈的冲击从胸口传到腰部。当意会过来的时候,京介已经倒在地面。 礼子俯看京介,紧皱着眉头。京介在迷茫的脑海中想着,自己的姿势是不是悲惨到难以入目。明明全身都在痛,痛到快爬不起来,却没有半点真实感。即使不想承认,腹部渗出的血还是在视野一角抹上淡淡的色彩。 「你不要误会。」 礼子沉稳地说着。铁棍前端往前一探,用力压住京介的胸口。一阵湿润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在怪你。我反而要感谢你。因为我喜欢在团体中的生活。」 「为什么……」 京介仰望着礼子,用不自觉沙哑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你要那么听团体的话?」 铁棍使劲刺向京介的胸口。京介像要抵抗痛楚似地挤出声音。 「你待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你是马上要死的人,没必要知道。」 铁棍一阵使劲。身体吱嘎作响,胸口就像要被刺穿。京介忍住想要呐喊的欲望,继续问道: 「是不是有什么非听话不可的理由?」 「我说过,你没必要知道。」 「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过。说你只能活在那里?音无也很痛苦,因为除了团体之外他无处可去。」 「那又怎样?」 礼子用尖锐的声音打断京介的话。 「难道你能击溃团体,让成员得到自由?然后我就可以回到你和丰花的世界?别开玩笑了!」 礼子的吼声传遍整座公园。 「音无浩一是唯一的傻瓜,像那种事,其他成员和我都不敢奢望。对我而言你曾经是个契机,不过如今你在不在这世上都无所谓。我只想早点完成这个任务!」 礼子举起铁棍。血花飞溅,被击中的肋骨发出悲鸣。礼子的发丝与脸颊沾着喷出的血,不断重复同样的动作。不论怎么呼叫,礼子都不再回应。 「很冷吧,京介。」 在扭曲的视野对面,礼子突然停下攻击的动作,沉稳地说道: 「我会让你不再受冻。」 礼子的铁棍拉着血丝,举得特别高。虽然没有真实感,京介还是想闪躲。闪躲可以活命,就是这样。手脚使力。他心里还在想着可以让双方都不用死的方法,非想不可。手脚没办法真的使力,只能用指尖抓着砂砾。最先涌出的感觉不是焦躁也不是痛苦,而是哀叹。 可是就算不用死,礼子也已经不需要我了。京介吐出白色的气息,望着逼近的凶器,察觉到自己心里的悲伤。 「住手!」 一个高亢的声音跃入听觉,京介像被牵引似地移动视线。可以看到穿着水手服的少女正从公园入口跑过来。那是丰花。礼子的铁棍就停在京介正上方,低声啧了一下,同时回头转往丰花的方向。 很快地,丰花身边就出现其他人影。那个人影带着玲洗树树枝,是被京介打昏的警护术者。警护术者举起术具,诵唱着咒语。下个瞬间,光弹与爆炸声就包围了礼子。 在烟雾另一端可以看到礼子因为不甘心而扭曲的表情。白色外套衣角翻飞,背影在刹那间就已消失。京介撑起疼痛的上半身,正想追过去时,有人从旁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你需要治愈。」 警护术者看着伤口这么说道。京介想把他的手挥开,手臂却没有力气。 「在此之前,第三次警告。」 警护术者抓着京介的手腕,面色严肃地说着: 「当场击昏,直接拖回房里。」 京介似乎被使了法术,迅速失去意识。一阵如坠落般的感觉沉沉袭来,京介心里想的是不想回房。 明明就已经无处可去。 十一月七日。上午七点零五分。 虽然连续好几天都是阴天,看不到早上的太阳,不过今早的天空却是秋高气爽、晴空万里。既没有刮风,太阳升起之后光线也很柔和,空气透明清新,冻疮也乖乖听话。这样的早晨会让人误以为秋天和冬天早已过去,春天已经来临。盐原友子带着浅浅的笑意穿过虹原高中正门。她总觉得似乎会发生什么好事。 「说不定那个人今天会来学校,既不会迟到也不会缺席。」 盐原毫无根据地自言自语,然后因为自言自语的内容羞红了脸,「呀~」地一声边叫边跑。辫子和及膝的裙摆摇来晃去,停在校门旁边地面的麻雀飞着逃向天空。盐原兴高采烈地跑着,离开水泥路面,踏上光秃秃的地面。鞋底的坚硬触感让盐原停下脚步。 有霜柱。虽然天空与光线仿佛春天,还是明确潜伏着冬天的气息。盐原想起来了。昨天白天也是舒适的晴天,不过在傍晚之后就转凉。校内加强警戒的巡逻才进行到一半,寒气就随之而来。环视周遭,校内树木的叶子还是枯黄一片。一察觉到正确的季节,盐原兴高采烈的心情就迅速消失。盐原在嘴里嘀咕,气冲冲地踩着脚底的霜柱。 「可恶的家伙,我才不会上当。我可是清廉正直的风纪委员,才不会为了这种事就激动。」 盐原脚底的霜柱在喀啦声中碎裂。听起来像是一声叹息。 盐原手脚俐落地整理好辫子发尾还有裙摆,直接往楼梯口开始走去。清晨的校舍十分安静。盐原要在七点三十分之前到风纪委员休息室集合。和长谷说好了,要在上课前先将没处理好的迟到缺席数字做统计。 「结果昨天的巡逻也没发现谣传中的校外人士……」 盐原一如往常地自言自语,穿过无人的楼梯口。将地上的空罐丢进垃圾箱,重新贴好墙上掉了一半的布告,朝着一年六班的鞋柜走去。在换室内鞋的时候,盐原看着其他学生的鞋柜。 一条京介的鞋柜位置和盐原所在位置有几排的距离。盐原像受到吸引一般,把手伸向橱柜式的门。没有附锁的门,不论是不是本人都能任意开启。所以像是将别人的室内鞋藏起来之类的小学生恶作剧,在虹原高中却十分普遍。有的学生会将情书放到心上人的鞋柜。盐原自然不曾有过这样的行为,想都没想过。不过—— 「那我是在干嘛?」 盐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嘀咕。偷窥他人的鞋柜是有什么企图?风纪委员进行持有物检查。啊,对啊,就是这样。我是为了将鞋柜里藏有违规物品的学生给揪出来。「好!」盐原击掌,不过还是没办法打开那扇门。 「算了,想必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盐原低下头,对着地面嘀咕。一条京介的鞋柜铁定只有坏学生扔进去的挑战书啦、图钉啦、垃圾啦,扔着一堆这类的东西。里面想必还塞了鞋跟快被踩烂的室内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看?我对男生的室内鞋…不,管它男生还是女生,我对室内鞋就是没兴趣。风纪委员也不用管人家的脚是什么尺寸。盐原拼命左右摇头。 「不过,要是室内鞋不符合校规规定,那就有问题了。」 盐原的头摇着摇着,在某个角落突然产生疑问。那就有问题。而且还很有问题。盐原猛然抬头,扶在门边的手指开始用力。不过过了好几分钟却还是开不了门,于是盐原把手放开。 盐原的手臂悬在身体两边,垂下肩膀。虽然只是把手搭在门上,让肌肉颤抖了几分钟,却累到全身瘫软无力。盐原向疲劳感伸手投降, 想着之前是不是也有过同样的情形。自己站在京介面前既想做点什么,却又什么事都做不了的模样重新在脑中苏醒。不过那是在何时何地发生的事,盐原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难道是梦?自甘堕落的同班同学在梦中出现,究竟该觉得快乐还是悲哀? 盐原重新抱紧沉重的书包,离开了鞋柜。已经有好几个月——从梅雨时期开始,自己就是这个模样。每天都只想着特定的对象,没有一天不想。要是有人问自己这样快不快乐,盐原没办法断言是百分之百快乐。最近对成绩和委员活动也产生了影响。 冬天—到,迟到缺席的人就会增加,委员活动必需更努力才行。还得烦恼冻疮的事。我哪有时间想东想西,真是白痴。盐原嘀咕着,脑壳持续撞向走廊的墙壁。这样不行。盐原继续撞着墙壁。这样不行,问题是究竟该怎么样才行。 走廊前端突然有声音传来。盐原的意识一口气被拉回现实。 时间还这么早,会是谁在那里?盐原揣测着。如果是长谷,他会直接前往休息室。还是昨天长谷有提到过的,为了自习而清晨到校的勤勉学生?盐原紧贴着墙壁,往转角方向偷瞄。走廊的前面有楼梯,上去就只有一间空教室。声音应该是从那里传来。 那间空教室离楼梯口很近,窗口望出去又是敦职员室,坏学生很少在那里逗留。是个堆了老旧教材与用品的地方。盐原翻出风纪委员的知识,凝视着楼梯。观察了一会,不过没人走下楼来。 「这该不会是现行犯吧……」 校规禁止学生擅自使用空教室。盐原对着飘散在走廊的冷空气低声嘀咕,然后踏步往前。她放轻脚步声,爬上楼梯。可以看到教室的门就在前面。就在距离大门只剩三步的时候,盐原猛然想起「神秘空教室」的传言。为什么没有马上想到?近在眼前的,说不定就是那个传闻中的校外人士。 要是在这里逮到校外人士——盐原的眼睛为之一亮。不但会被委员长褒奖,自己的英勇传说还会受到全校学生的歌颂。风纪委员万岁、万万岁。盐原听着耳边传来的幻听,露出微笑。说不定还会被派任为下一任风纪委员长。不不不,说不定大家会希望自己兼任学生会长。这么一来可就很忙,根本没空天天想着怠惰的同班同学。虽然也是有点寂寞,不过我可是代表正义的风纪委员。崇尚秩序与规律,以名誉为重的风纪委员。盐原伸手用力拉开空教室的门,然后呐喊起来: 「我是风纪委员,不准动!」 教室中满溢着白色的光。大量的晨光从设在东边的窗口流泻进来。加上摆在窗边的大型空水槽,玻璃侧面汇集了光产生乱反射。盐原皱着眉头,在狭窄的视野中拼命朝室内张望。不出所料,地上只有蒙着灰尘的作废胶带和长条形木材,根本就是空无一物的教室。不过窗边却有个人影。盐原把视野整个推开来。 那是个身穿黑色外套、个子矮小的少年。还在成长中的体格,看起来比盐原小或顶多同龄,不过视线望过来却莫名有种大人的味道。头发带着微微的波浪,不过看那不规则的卷度,不是发卷所造成的人工波浪。皮肤没有日晒的痕迹,上面带着雀斑。眼角细长的眼睛。盐原身为风纪委员,全校学生的脸和名字通通记得,在五秒之内就认出他不是这间学校的学生。 「你是什么人?」 盐原对一脸冷静地望着自己的少年提出质问。室内空气中并没有香烟的气味,只有一丝霉味。少年将双臂靠在窗框上。手上没拿东西,不过右边腋下夹了像电话簿一般成叠厚厚的纸张。外表看来是个勤勉的考生,这副模样十分相符。 外面光线的强度让盐原再度皱起眉头,她在等着对方的回答。既然在昨天、今天连续闯入,想必有种确切的理由。还是像长谷所猜测的,纯粹只是菜鸟级的变态, 等了十秒。等他回答等了三十秒。然而少年却只是盯着盐原的脸,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就在盐原已经等不及,又要大叫起来的时候,少年徐徐地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离开了窗边,这么问道。嗓音和表情都很沉稳。 「是我要问你才对!」 盐原吼了回去,将书包重重扔在地上。盐原天天将所有课程的所有教材带在身上,书包有相当的份量。一阵类似地震的震动传遍了教室。 「你骗得过其他学生,骗不过我这个风纪委员。你既不是虹原高中的学生,也不是神,对吧?」 盐原朝着对方用力踏出一步,大声提出质问: 「你现在就老实说,你的姓名,住址还有目的。」 「我是不介意啦,你要叫做『女高中生a』也行。」 少年这么说道,没有半点受到盐原威胁的模样。 「不过我待的组织可是很注意细节的。要写报告,清楚记载本名会比匿名或代号多得到一些分数。这就是组织的方针。真受不了,那些干部难道是想搞懂所有人的本名?叫我们这些人,却是用号码在叫……啊,不好意思。跟你讲了你也听不懂。」 少年笑着耸了耸肩。虽然用语很客气,不过少年的话中却带了一丝轻蔑。那笑容对无法理解内容的盐原有种瞧不起的意味。盐原一阵火大,正从丹田运气,准备嚷嚷得比之前还要大声。 「我叫盐原友子——」 咦?盐原嘀咕了一声。屏住呼吸,眨动着眼睛。刚刚吐出的声音还有句子,跟心里所想的完全不同。 奇怪,怎么会这样?盐原板起脸孔。嘴巴讲出来的话不听使唤,怎么想都很古怪,盐原却没有半点不悦的感觉。就像刚刚入学,向今后要当朋友的人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一样,不觉得紧张,只有安稳的心情。这点很奇怪。 「轻松多了吧,这是我的干涉法。」 有脚步声传来。少年背对着白光,走到盐原面前。少年嘴角浮现笑意,将单手拿着的成叠厚纸拿来翻阅。 「我一直觉得,其他成员所用的自白能力有点没品。算了,我的独门工夫也是有些缺点。呃,话说回来……」 少年用机械性的速度翻着纸张,搅动周围的空气,灰尘从盐原的鼻尖飘过。 「你叫盐原友子是吧。不知道有没有,虹原高中……『ー』、『ー』……找到了。」 足足有好几百张的纸,在少年的指尖底下停住了动作。少年看着纸面,嘴角一弯,笑意变得更深。 「哎呀,你是镇定对象的同班同学。之前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人。嗯,说不定是件好事……我很高兴。」 少年从外套口袋取出原子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大大的圈。少年正在说些什么高兴些什么,盐原完全搞不懂状况。纸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比米粒还要细小的字,根本看不到上面写些什么。 你是想怎样?盐原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就抬起头来。用比盐原要来得低的视线,挺起胸膛说道:。 「我先声明,我不付协助费。团体并不鼓励我们向他人求助。所以拿不到经费。」 「你在说什么?」 「我会帮你消除一项烦恼,用来当成协助费。不过我也只会消除。你有什么烦恼?应该有吧。高中生看起来悠哉,其实每个人都很苦恼。」 少年用鼻尖发出讪笑。我跟你素不相识,为什么非得向你坦承自己的烦恼?盐原正要这么回嘴,却用力吸了一口气。 「我……」 原本是想大叫,可是又开始讲起毫不相干的事情。她结结巴巴、老老实实地叙述起之前存在于心中的烦恼。 盐原一回神,原本近在眼前的少年已经坐在窗边水槽的边缘。厚厚的纸卷就摆在膝盖上,少年缓缓地翻着纸张。 「请问……」 盐原的喉咙干涩,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是一口气讲了太多的缘故。室内依旧溢满着阳光,感觉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又像实际上只有短短数秒。 「烦恼消除了吗?」 少年抬起头问道。盐原将冒着汗的两手手心来回摩擦,侧着头思考。烦恼……烦恼。刚刚才在楼梯口叫人心情低落的事。就是那个。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 这回盐原把头侧向另外一边,低声说着。同班同学的鞋柜。一条京介的鞋柜。怠惰的同年级学生。在梅雨时期曾经帮忙处理过一次委员会的工作。只是这样。就只是这样的同年级学生, 盐原感到不可思议,之前为什么会对一条京介那么在意。不过是个违反校规的人嘛。就算想到他的脸,脑子里还是有种莫名的安稳。别管一条京介的脸,还是想想他所犯下的无数违反校规的事项,重新检讨更冷静、严格的指导方式。甚至还反省到之前的做法太温吞了。会那么温吞,自然是因为对违反者抱有无谓的感情。不知道是觉得羞耻还是没出息,盐原的脸突然泛红。 「盐原友子,你可以走了。」 少年这么说着,从水槽边缘站起身来。 「最近说不定还会找你协助。到时我会来拜托你。」 「你指的是……什么事?」 「你不用在意。不要在意,今天就带着清爽的头脑,将心思放在读书和委员会活动上吧。」 「可是……」 是该问他为什么烦恼会消失,还是该向他道谢,就在盐原感到困惑的时候,走廊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像是长谷的学生呐喊着:「我听到讲话的声音,校外人士马上给我滚出来」。 盐原转往少年的方向,迅速说道: 「其实这样是不对的,不过今天就特别放你一马。你快逃吧。要是被委员长逮到就麻烦了……」 盐原闭上了嘴。少年的身影已经从眼前消失,只有水槽还在闪动着不稳定的光芒。 没有烦恼。没有问题。什么都没有。砂岛礼子这么告诉自己,将浴室莲蓬头的开关扭开。 冷水哗啦啦地从头顶淋了下来。礼子闭起眼睛,让水喷洒在脸上。「虹原庄」是团体分配给礼子的公寓,既狭窄又老旧,在任务完成之前就住在这里。房里虽然有浴室,不过老旧的莲蓬头连温水都没有。成员原本就能对皮肤的感觉稍微加以控制,所以对水温不是那么在意。只要有水可以冲掉身上的脏污,其实也就够了。 礼子心里明白失败的原因。她在冷水底下睁开眼睛。是装备没调整好,加上随之而来的少许焦躁。这些纯粹只是失误。之前在击退妨碍者时,自己也犯了同样的错。只要调整好装备就不会再发生,所以用不着烦恼。等到下次有机会,一定要成功。礼子扭着水龙头,让莲蓬头的水量变大。几乎射穿皮肤的水滴敲打着全身。洗掉了沾在头发和脸上属于他人的血。 礼子把水关了,走出浴室。三坪大的单位并没有专属的换衣地点。她捡起扔在浴室入口的毛巾,擦拭着身体。这时礼子突然察觉。室内还有别人的气息。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不过可没有茶水可以招待。」 礼子对着榻榻米起毛边的和室这么说道。室内只有一台前住户所留下的手提电视,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家具。榻榻米上面扔着礼子脱掉的衣服,铁棍状的特殊装备就丢在房间角落。四处都没有人影。 像在回应礼子的招呼,一抹人影突然出现在衣柜拉门的前面。那是个穿着黑色外套的年轻女子。看样子是想无声无息地隐匿行迹,不过同样身为成员,礼子三两下就识破了她的存在。 「你好,出任务辛苦了。」 成员一见到礼子就露出笑容。涂着鲜红色口红的嘴唇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 「团体那边最近没事?」 礼子对成员的笑容不予理会,面不改色地说着: 「昨天有人不请自来地跑来激励我们。」 「噢,铁定又是那小鬼。那家伙只要自己的专业遇到瓶颈,就去干涉别人的任务。大概是种解闷方式。话说回来,这间房间别说茶水,根本什么都没有。」 成员拨着浏海,用狐疑的视线将房间整个看过一遍。卷着大波浪的头发披在穿着外套背部,在昏暗的室内闪着茶金色的光芒。成员不经意地踏步往前,将礼子的外套和衣服踩得一团乱。 之前听人说过,虽然她的年纪看起来差不多二十岁,事实上却只比礼子大上一岁。登录号码是403000002。在礼子加入团体时,她就已经身为成员了。 「我不打算住太久,没带什么额外的东西。」 礼子这么回答,捡起内衣穿在半干的身上。成员的脸随着视线转了回来,见到礼子,笑意又加深了一层。不过却没有要从礼子衣服上头把脚挪开的意思。 「重点是这回的任务。你未免花了太多时间。整整失败了两次……对吧?」 听到这样不友善到接近露骨的语气,礼子回瞪着成员。 「你该不会……」 虽然都是成员,女子和礼子并不是什么友好关系,不过倒也算不上敌对。仅仅只是彼此认得的伙伴,交谈次数也是少得可怜。 这样的她再怎么闲,也不可能在礼子出任务的时候前来探望。礼子察觉成员来到房里的意义,低声说道: 「是来监视我吧?」 「你要加把劲啊……呃,你叫——啊,对了对了,砂岛礼子。」 成员在礼子的外套上头坐下,开玩笑似地笑了起来。 「那家伙叫什么名字?登录号码403000029……哎呀,都被处分了,不重要。你原本负责监视他,在将他处分之后接下任务。要是你被处分,我就是派来的第三人。干部也在叹气,说为了消灭一个人耗掉太多人力。」 成员用指尖敲着礼子的铁棍,打了个呵欠。水滴从礼子的发尾滴落,滑到脸颊。说到最先被派来的音无浩一,干部打一开始就没期待他能完成任务。礼子是为了对音无进行监视及处分,并接下任务,才会跟那个无能的家伙同时被派到这个小镇。 眼前的女子会现身来监视礼子,理由就像她所说的,是因为礼子连续失败了两次。第一次是在和对象接触之前,受到对象妹妹的阻挠。第二次是虽然可以直接对对象展开攻击,不过却无法让他毙命。要是第三次再失败——礼子皱起眉头。礼子将音无浩一处分是在不久前的事。他被伙伴用武器杀害,尸体就丢在那里。后来被光流脉使者的组织接收,进行脑内探索。 不过自己没必要担心。在冲澡时就已经想出败因了,所以下次绝对会成功。礼子低头看着榻榻米上的成员。 「你放心,不会有你出场的机会。如果不想马上回干部身边,要不要去观光杀点时间?镇上没什么好看倒是真的。」 「事情会搞砸,你认为是装备没调整好,对吧?」 那名成员轻抚着铁棍,这么说道。她那双边缘有一圈长睫毛的眼睛,瞬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这个特殊装备会遵照使用者的意志,从硬度到破坏力都能自由自在地调整。甚至能让对方一击毙命,不,原本就该期待在一击之后结束。砂岛礼子,你三两下就把403000029处分掉,那个男的不懂得使用装备,但是你不同,你是优秀的成员。为什么反而无法杀死那个对象?」 「是装备没调整好。」 「真是这样?」 成员站了起来。黑色外套的衣角剧烈摇晃。 「你应该知道吧?要是对杀害对象抱有亲密感情,成员的装备和特殊能力就会违背本人意愿,难以发挥作用。」 听到对方的话,礼子发出短促的笑声。 「我是知道,不过那又怎样?你是说我的情况就像这样?」 「瞧你的表情,根本就没搞懂。」 成员轻轻敲着窗户上的雾面玻璃,听着清脆的回音,百无聊赖地说着: 「我是都无所谓啦。不论你对那个光流脉使者是喜欢还是讨厌,或是面对昔日好友会下意识手下留情的愚蠢成员,还是纯粹再三失误的无能成员,对我而言都一样。」 「你错了,我不是那样。」 礼子坚决否定,成员给她一个柔和的笑容。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快点把他处理掉。要是在你后面被派来,老实讲,还真伤脑筋。在这么寒冷的季节要到这么荒凉的小镇,实在很麻烦。」 「我刚刚已经说过。你放心,不会有你出场的机会。」 「那就快动手吧。我只是有点担心,心想你是不是还抱着指望,希望能和那个光流脉使者一起得到幸福之类的。」 成员就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开始往房间出口方向走。从礼子身边穿过时,成员脸上露出明显的嘲笑。 听到玄关大门关上的声音,礼子对着榻榻米呼了一口大气。在临去之际,成员注视的是礼子下腹部的伤痕。两年前在事故现场被劝导人员救出时,礼子抛下这里的伤势,优先选择让负伤的手臂彻底获得治疗。或许是延迟处理的关系,凭着劝导人员的能力,还是在下腹部留下丑陋的伤痕。 不过礼子可是从死亡深渊被拉回来的成员,这样的伤其实算不上什么。礼子用力呼出一口气,拿起被踩扁的外套。沾了水滴的手指不听使唤地停在空中。 「我哪可能得到幸福?」 礼子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指,低声说道。只要还活着,就绝对无法得到幸福。不过没关系,是自己决定要这样活着,要在团体之中存活。礼子这样下定决心。 要是真有死后的世界,能不能在那里得到幸福?礼子突然问想到。要是一切都结束了,在死后的世界遇到那个人,自己一定要向他道歉。然后——礼子摇了摇头。觉得坦承一切就会得到原谅,说不定还愿意让自己陪在身边,这样的期待未免也太过自私。 礼子抓不住外套,就这样在榻榻米上面蹲了下来。老旧的榻榻米,根本吸附不了滴下的水滴。 会作梦,是因为脑部在运作。脑部的工作是不受意志控制的。不知道是累到极点,还是单纯跟主人一样嫌麻烦,在那天,一条京介的脑部所提供的梦,找不出什么新的花样。漫长的梦就只有真实地描绘出过去的记忆。单调而平凡,安稳的日常生活。每天都充满了寂静。 在梦里头,自己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是梦。虽然是幸福的梦,不过心里明白终究要回到现实。所以才梦到一半就开口说道:够了,用不着再看下去我也知道结局。现在就落幕吧,我不在意。 想归想,不过还是醒了。 虽然这么想,阳光还是那么轻柔。 陌生的天花板,身体还不熟悉的毛毯。不熟悉的这一幕让京介困惑了一会,不过很快就回想起来。这是才刚搬来不久的本家高阶人士专用集体住宅。十楼边间的单位,这间是京介拿来当成卧房的房间。 他维持着横躺在床的姿势,移动着视线。床上堆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行李。室内的空气清洁干燥,外头的声音还是一样,半点都透不进来。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亮蓝色的天空。那是比早晨更接近中午的色泽。京介用还带着点迟钝的脑子,确认云层已经散去。就在眨眼时,迟钝的脑中有某个部位淡淡回想起在云层散去之前,黑夜中发生过什么事,自己又是在哪里失去意识。京介用依旧残留着痛楚的心,确认自己还活着。 「原来我还活着?」京介低声说着,然后叹气。血压低体温低加上心情低落,原本以为是不是睡太多,后来才想到之前曾经失眠。这是无法治愈体质的第四阶段。受了那么严重的伤,那么痛苦,体内充塞着湿答答的空虚感。结果却还是活着。 京介用后脑勺使力压着柔软的枕头,闭上眼睛。就这样隔着眼皮,稍微感受一下阳光。然后瞬间出现疑问。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挣扎着活下来?答案显而易见。因为下定决心要在没有礼子的世界活下去。既然礼子无法活下来,那就连她的份一起,自己一个人活下去。因为这样下定决心,所以身体才会拼命求生。 虽然决心要独自活下去,不过听到对方说没有你也无所谓,心里还是会难过。京介睁开眼睛,望着壁纸细腻的花纹,心里非常矛盾。说不定自己还没有从失去礼子的事件中彻底站起来。自己自以为是地想着,要是告诉她自己的心情还是跟两年前一样,或许会有转机。虽然之前已经看过许多事件,证明光凭当事人的感情是无济于事,不过还是隐然认为,自己会不一样。他心里希望是这样。 「我太脆弱了。」京介低声说着。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体内传来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单调地响起。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动弹,不过京介还是先试着从床上坐起身子。崭新床单的触感毫不眷恋地离开了背部。身体的各部位都有一点痛,不过并不是很严重,身体很干脆的听从了命令。 身上穿的是从家里带来的睡衣。完全没有自己换过衣服的印象,看来是有人替自己换了衣服。大概是那位警护术者吧。京介皱着眉,卷起衣服下摆,确认上半身的伤势。从心窝到腹部全都裹着厚厚一层绷带。绷带下面传来的是浓浓的消毒药水气味。往地上一看,盖子开开的急救箱乱糟糟地摆在那里。消毒药水的瓶子昨天看到时还是新的,现在差不多已经空了。 轻度治愈术对京介的身体已经无效。为了不让无法治愈的体质加重层级,负责替自己处理伤势的那个人,就只用了绷带和消毒药水做了暂时性的处理。虽然身边有人这么机灵,不过真正叫京介感到意外的,反而是光凭这样的急救处理就有办法得救。既然得救了——那就表示在公园中被礼子殴打的伤,根本算不上是致命伤,伤势远比京介所想的要来得轻。 为什么?京介由绷带上方抚摸着腹部。为什么明明受到那样的攻击,却还没有被杀?难道是礼子手下留情——不可能,京介自己摇头。 空白的脑部缓缓开始转动。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值得思考的事。完成任务、受到鼓励的战斗方式。就因为被人救了一命,被赋予像成员这样子的存活方式,你就非得那么听话?虽然礼子并没有回答,不过团体究竟是什么? 就在再度产生疑问的时候,有人从外边微微打开了房间的门。京介皱着眉头,望向门的方向。从门的缝隙偷偷探出头来的那个人,正是丰花。 「京介……太好了,你醒了。」 丰花确认过京介的模样,原本担忧的神情一口气转为明朗。丰花将门整个打开,穿着拖鞋啪嚏啪嚏地走进房里。 「你不是应该待在医院?」 京介眨着眼睛,仰望穿着水手服的丰花。这时好不容易才想起丰花在夜间公园奔跑而来的模样。丰花在京介身旁坐下,微微挑起眉毛。 「废话。当然是溜出来的。我也要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 「那个担任警护术者的大叔说,到了早上你就会醒。」 丰花在床上使劲晃动着双脚,然后出声抱怨: 「可是你老是没醒,都快中午了。害我一直担心。」 「嗯……」 「太好了。副家长说他傍晚要过来。」 「副家长?」 「今天清晨他有来过一次,不过对睡着的人说教也没用,所以先回去了。原本也想对我发脾气,不过因为没时间,就说他还会 再来。既然那么忙,那就不要说教了嘛。」 丰花不开心地皱起眉头。深夜发生的那件事,警护术者想必已经向本家方面提出报告。所以石田才会跑来「说教」。京介叹了口气。虽然事前就被交代过不能擅自行动,不过京介还是没遵守。不单单是说教,看来自己还得做好受到严重处罚的心理准备。 「……京介。」 丰花突然眼神朝上瞥着,出声叫他。 「说到礼子……」 丰花的表情紧绷。嘴唇无声地动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整个身躯面向京介,这么说道: 「其实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你要半夜外出。」 丰花的嘴角动了一下,拉着膝盖上的裙摆。 「我也想跟礼子好好谈谈。在什么都还没搞清楚之前,我实在没办法这么干脆,因为受到攻击就把她当成敌人。虽然被交代过不能插手事件,可是总不能放着不管。会从医院那边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目的。京介,你也是这样吧?」 丰花的浏海晃动着,抓住京介的手腕。或许是没怎么睡,靠近一看,丰花的眼睛微微充血。 「负责杀人的成员,这身分跟礼子实在太不搭了。音无曾经说过,成员如果想抽手就会遭到处分,自己还没办法解决自己的性命。既然如此,礼子就是在被迫执行工作。对了,说不定是被人洗脑,才会把我们给忘了……绝对是有什么原因啦。」 「丰花。」 「干嘛啦。」 「手会痛。」 丰花微微鼓起脸颊,不过还是缓缓放开了京介的手。 「所以……我们还是要追踪这个事件。只要我们两个好好努力,说不定就能让礼子脱离组织,你不要再自己一个人行动。对了,你和礼子在公园里说了什么?是不是什么话也没说,单方面遭到攻击?」 丰花的一边耳朵上有个耳环,在阳光中微微发亮。京介盯着丰花颓丧的表情,不知道过了几秒,这才随着一声叹息挪开视线。 「抱歉。」 「啊?」 「现在能不能让我独处一下?」 「啊……」 「我累了。要是副家长一来,就算再不甘愿也得听他讲话。所以在他来之前我想先休息一会。」 「啊……那……」 丰花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怯,不过还是双手一拍。 「那我来帮你弄午餐。警护的大叔说你要是醒了,就要给你吃些营养的东西。」 丰花裙摆摇呀摇地使劲站了起来。京介正想说自己没食欲,丰花已经抢先开口,皱着鼻头说道: 「不能不吃。看看你的气色,接下来是要怎样正常行动?我可是费尽心思做了早餐。因为你没醒,害我吃了两人份。」 丰花用力点头,快步走出房间。很快地,厨房那边就开始传来慌慌张张的声音。 京介再度叹气,刚手抵着额头。头痛,还得留意伤势,不过还是有办法活动。京介这样自行判断,离开了床铺。将换洗衣物从背包里抽出来,稍微想了一想,又放回背包。连其他乱糟糟的东西也一起塞进背包,拿起脱下之后就丢在那里的制服。一阵不知名的香味,透过半开的门从厨房那边传了过来。 杀人的成员,这身分跟礼子实在不搭。就算丰花不说京介也这么觉得。说不定就能让礼子脱离组织,京介也这么觉得。就是这么觉得,才会在深夜里奔跑。不过礼子却回绝了,说她并没有那个意愿。她说,她并不想回到京介与丰花的世界。看起来不像被迫接下任务,也不像遭到洗脑。带着冷静到叫人心痛的杀意。 丰花要是知道了,也会跟着烦恼。烦恼之后会怎么做?是希望昔日好友不要杀人?还是选择将她当成敌人?依照丰花的性格,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然而不论如何选择,京介都不想让丰花再继续受到伤害。自己这么虚弱,要保护丰花,实在是没半点把握。要是从京介身边离开,丰花就不会被卷入事件。既不会被当成妨碍者杀害,礼子遵循的是团体所鼓励的方式,也不至于绑架丰花,让京介陷于不利。 京介将手臂穿过制服的袖子,低声说了句抱歉。在不知不觉当中,空气里的香味已经变成烧焦的气味。 在超大型的冰箱里头找到鲑鱼切片时,丰花脑中就决定了午餐的菜单。奶油煎鲑鱼是丰花的拿手菜。在第一学期的料理实习课曾经拿到过最高分的成绩。做法大约都还记得,心想一定能成功。 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丰花直盯着眼前的平底锅瞧。原本应该用奶油将鲑鱼切片煎熟,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整面是焦黑的。丰花这才想到,在料理实习课所得到的分数并不是丰花个人,而是包含丰花在内由全班所得到的成绩。而且丰花当时是班上的试吃组。 瓦斯炉的火力太强了。丰花嘟着嘴关掉瓦斯。外表看起来很美的厨房,火力设定却做得乱七八糟。不及格的住宅。要是在自己家里做,一定会成功得多,丰花自己点着头,将冒着烟的鱼片挪到盘中。其实她没什么做菜的心情,不过要是不找点事情来做,怕自己会胡思乱想。礼子果真对京介说了什么,说不定礼子已经没把京介和自己当一回事。丰花摇了摇头,紧紧握住盘子。不能有这种念头。不能有这种念头,要为了今后的行动好好储备体力。丰花重新打起精神,决定要弄出一顿很棒的午餐。 丰花盯着盘子,继而想起京介憔悴的神色,嘀咕了一会。这些烧焦的东西,真的有办法转成营养?也许该烫点青菜来当成配菜。丰花拿出马铃薯和胡萝卜,切成适当大小,丢到锅里。水滚了,正要取出蔬菜,手却在这时候滑了一下。锅子一翻,滚水溅了出来,丰花在闪躲时手去撞到平底锅,所有东西掉了一地。厨房里满是惊人的噪音。 依照平常的习惯,丰花会想逃离现场。不过就算像平常那样溜走,一向都是京介在帮忙收拾残局,现在的他却十分虚弱。这里也没有其他家人。丰花深深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只好用抹布擦着地板,捡起掉落的蔬菜。她心里决定掉到地面的就放到京介盘里。刚刚的噪音想必已经传到走廊的另一端,京介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并没有在厨房里出现。 擦好地板时,一个高亢而轻快的电子声音在某处响起。声音和家里不同,丰花一下子难以分辨,不过似乎是玄关的门铃声。过了几秒,电子声音再度响起。副家长已经到了?丰花虽然有点害怕,不过还是抛下抹布摆出架式,急急地跑向玄关。从走廊经过时看到京介睡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马上把它关好。 玄关的门一开,站在门外的是家长远峰。远峰一见到丰花的脸,就用爽朗的表情这么—说道: 「嗨,从医院里开溜的少女丰花小姐。我早料到你会有这么一招。」 远峰背后站着一名看似部下的男子,没见到石田的身影。丰花思索着: 「要来说教的不是副家长吗?」 「你说石田啊,刚刚还看到他在站前的立食面店唏哩呼噜地吃着山菜拉面。丰花你要准备吃午餐?有股怪味。你在烤肉?」 远峰的鼻子皱了两、三下这么说道。丰花用手握住玄关大门的门把,好让自己随时可以关门,然后回答: 「请问家长有什么事?」 「你不要一副那么警戒的表情嘛。」 远峰苦笑着,用手扶住大门。丰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的手甩开。 「你一定也是来说教的。就算叫你出去,你也不可能听我的。这里是你们擅自帮京介准备的家,京介的家就是我家。打出生以来就是这样。」 「丰花,你好凶喔。简直就像野生动物在抢地盘。」 远峰带着「干嘛那么凶」的表情,抚摩着被人 第三章 冻结的伤口 风从屋顶上吹过,听起来像是某种哭泣的声音。泉见顺也带着倾听般的神情,朝京介走了过来。京介反射性地将背包抛到地面,握住用布包裹的玲洗树树枝。 「你冷静点。」 泉见笑着说道: 「我先提醒你,要是你对我展开攻击,我会隐身逃走。到时后悔的人可就是你。」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像你这样一脸警戒的表情,可是会加速消耗体力。我只想在完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来个和平的对话,完全没有要和你对打的意思。我刚刚不是说过我讨厌暴力?」 泉见停下脚步。他将纸卷用单边手臂夹着,举起空出来的双手。 「你看看,我不像砂岛那样带着危险的武器,这就是证据。我没有藏任何东西。」 泉见翻出外套口袋,还解开外套钮扣,露出内里。他做完这些动作,再度朝京介走了过来。 「再者,受命将你消灭的人是砂岛而不是我。就算有遭到锁定的杀害对象,发动所有成员进行攻击的情况还是十分罕见。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 泉见在距离京介大约两步的位置站定,重新扣上外套钮扣。 「我发誓,我没有要杀你的意思。」 京介还是把手放在术具的布上,留意对方的动作。泉见的所站位置和在公园面对礼子当时相比,稍微多了点距离。正如当事者所说的,他的确没带武器,也感觉不到杀气。不过对方可是团体的成员,不能掉以轻心。 看来泉见就是目前在学生之间掀起八卦的那个人,不过这名少年来到虹原高中,究竟是有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来找京介,那就不需要在其他学生面前出现。虽然他说要和京介谈谈,不过既然不想杀这个人,对成员而言还有什么好谈? 「……刚刚那是…」 京介维持原来的姿势,向围墙瞄了一眼,视线又回到泉见身上。虽然有满肚子疑问,不过还是得一个个陆续解决。 「刚刚那是什么能力?」 「你指的是空间隔离?」 泉见的手放开钮扣,这么回答: 「用你们光流脉使者的法术来形容,就跟结界术差不多。这力量会对空间产生作用,让人无法从外部进入。同时也能避免对象从内部逃走。」 听了泉见的话,京介似乎下意识地板起脸孔。「你误会啦。」泉见笑着这么说道: 「基本用法是这样,我只是解说一下。对,这是很基本的,一条。音无实在太笨,居然连这么简单的能力都不会用。」 泉见用单手抓着很卷的头发,望向围墙前方。虽然身材、声音都和年纪相符,却三不五时会出现十分老成的动作。既然提到音无浩一,这名少年想必知晓事件的经过。京介默默地等着他说下去。 「对了,说到砂岛。你和砂岛半夜在公园里会面时,我就在旁边看着。你应该没发现,砂岛在进公园以前就使出空间隔离的招数。问题是……」 泉见再度看着京介,刻意在某个时间点上停下对话。问题是——京介看着脚底下的水泥地,心里思索着。问题是丰花跑进了那座公园。丰花两手空空,实在不像在破解空间隔离的作用之后才出现。换句话说,力量打从一开始就失去作用了。京介回想起丰花出手阻止的时候,礼子曾经不甘心地啧了一声。 「还有别的。」 泉见将两手插进外套口袋,这么说道。然后他从京介面前穿过,直接绕到背后。京介也随着泉见的动作,整个人往后转身。 「例如隐身能力,虽然不能够长时间维持,不过通常都能持续个几分钟。砂岛却连一分钟都撑不住。」 泉见在屋顶大门的前面停下脚步,用指尖搔着后脑勺。 「不过当事人却似乎已经相当拼命。连额头都冒汗了。」 泉见的手离开脖子,握住了门把。确定门打不开,然后满意地放开了手。 「然后,最糟糕的是虽然攻击成那样,却没有让你毙命,甚至没有造成致命伤。」 泉见将双手背在身后,若有所思地挺起胸膛。 「这就是证据,代表自身的杀意并没有渗透到武器之中。事前就有前兆。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砂岛也无法在一招之间杀死你妹妹。」 「那是因为……」 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要害。京介正要提出在医院里听到的这个说法,泉见却用力地左右摇头。 「当然了,要是你妹妹再慢点治愈,说不定会直接失血而死。不过却不是砂岛在一招之间杀了她。凭砂岛的能力要说杀不死对方,实在不太可能。砂岛在所有成员当中算是优秀的。要是维持这样的成绩,将来很有实力挑战干部宝座。结果却是如此失态。虽然当事人声明只是失误,不过她错了。原因很简单,一条。那是因为对手是你。」 对方认为很简单的原因,京介却完全无法理解,只好回望着泉见。或许是被听众的专注给取悦到了,泉见再度露出笑容。 「虽然不见得所有成员都是如此,不过确实有许多前例,是对昔日的朋友下不了手的。一旦对对方有特殊感情,成员的装备及特殊能力就会违反个人意愿,难以发生作用。这在团体内算是普通常识。」 「既然是常识……」 京介拨开被风吹进眼里的浏海说道: 「那就表示礼子明知道这件事,却还是接下任务。」 「这么说是没错啦。不论对方是朋友还是亲人,还是有不少成员能够顺利抹杀。干部认为砂岛也是如此,不过在我看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泉见收起笑容,叹了口气。 「一旦加入团体,就会被要求抛下所有的过去,要是一个成员老是沉溺于过去,那就不会被交付正规任务。问题是就算抛下过去,对昔日的朋友没了感情,还是有下不了手的时候。原因目前还在探讨,不过有人说是陈旧的亲密情感浸润到成员的肉身,这是最有力的一种说法。」 浸润,这个形容词仿佛在形容去不掉的污渍,让京介不自觉地垂下目光。可以感觉到泉见耸了耸肩。 「不过砂岛的情形,或许只是因为她还挂念着你。」 怎么可能?京介还是垂着头,然后摇了摇头。她已经说得清清楚楚,就算自己不在世上,她都无所谓。虽然想像泉见那样一笑置之,不过脸颊却不听使唤。京介发现在不知不觉间,自己的手已经从术具上移开。 「成员还是有权可以拒绝任务。」 泉见在门上轻轻一踢,再度朝京介的方向走了过来。 「任务是可以中途放弃的。虽然成绩会急速下滑,总比受到处分来得好吧?可是砂岛却卯足了劲,想完成这个任务。你应该会很难过,不过我认为现在不是沮丧的时候。」 京介抬起头来。泉见在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站定。 「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知道砂岛真正的心意,不过可以看出她正站在生死的边缘。砂岛袭击你两次都没有成功,团体应该已经收到报告,这时铁定已经选好了她的继任者。 「继任者?」 「是啊。下次砂岛要是还杀不了你,就会被继任者处分掉,这下不就糟了?看到伙伴遭到处分,我也很难过。你觉得呢,一条?」 泉见开心地露出微笑。风吹过来,围墙发出刺耳的声音。为什么泉见看起来这么愉快,京介实在是难以理解。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京介重新抓稳术具,瞪视着泉见。 这名很爱讲话的少年,开始让人感到罗唆。虽然他若无其事地说着京介无从得知的事情,却又隐然给人一种欺骗的感觉。这名少年刻 意在学校露面,难道是为了来分享伙伴遭到处分的悲伤? 「要是礼子遭到处分,你会很困扰吧。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现在还不动手?」 「你别乱讲。我刚刚不是说好了,我不会杀人。」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要劝我自杀?」 「劝了也没用吧。你又不想死。」 京介默然不语,泉见颤着肩膀笑了起来。救护车的警铃从马路那边传来,在风中逐渐消散。 「一条,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你自己不想死,也希望砂岛不要死。你正在找寻方法,对吧?」 泉见再度打开厚厚的纸卷,这么说道。这回他的手势相当悠闲,像在翻着杂志杀时间。京介握着术具,望着泉见轻松的表情问道: 「成员难道还会读心术?」 「不是这样。」 泉见从纸卷上面抬起视线回答: 「我只是在调查记录里看到你和砂岛过去的关系。然后简单揣测一下,再观察你的脸色,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你的脸色啊,虽然积极的存活意愿几乎快要被烦恼整个掩盖,不过对死亡的抗拒意识还是很强烈的。你这人的本质究竟是坚强还是脆弱,实在难以判断。」 「杀手还需要察言观色的技术?」 「一条,杀人不是成员唯一的工作。」 泉见瞄了京介一眼说道。这是到目前为止,他听起来最为自信满满的声音。 「要是除了杀人之外什么都不会,那就只能在杀人的部门拼命争取成绩。在团体里头,我的专业是针对成员的能力进行研究。目前在实验可以为人消除烦恼与痛苦的能力。」 「痛苦……」 「是啊。不过我的工作算不上什么。我不像你们会念咒语、使用药物。我只是对人进行干涉、从外侧切断位在脑中的烦恼回路。」 泉见望着纸卷中的某一页,继续说道: 「不过就像我刚刚说的,我的干涉法对伙伴及光流脉使者无效。要是有效,我现在就能将你和砂岛的烦恼通通消除。可惜啊。」 「帮这间学校的学生消除烦恼的就是……」 「对,就是我。来到新的小镇,我想收集新的取样来统计。所以牛刀小试了一下。」 泉见在纸上折了一角,在收起纸卷的同时闭上双眼。 「念书、人际关系、恋爱……人们有各式各样的烦恼。不过却没找到我喜欢的烦恼。这是无所谓啦。毕竟在学校里造成小小的骚动,我也不想再继续尝试。我不过是个成员,又不是神。」 泉见睁开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可以为人们消除烦恼与痛苦的能力。原本以为团体就只是个杀人集团,现在却开始看到不同的面向。京介觉得越来越无法理解,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想知道团体的事?」 泉见这么说道。京介回望着他,泉见似乎看透了对方的心情,笑意变得更深。 「正式名称是『久画均精』。目前的最高阶干部叫泉见夏生。我说过敬重的人就是这位。最先留意到你的能力,将之视为危险的也是他。关于团体的细节还有你被视为危险的理由,全都写在这里。」 泉见用轻松的口吻回答,从纸卷里撕下其中一张。就连动作也很随性。 「没什么关系。就我所知道的,在不碍事的范围之内你尽管问。」 泉见将纸张往京介的方向一扔,这么说着。纸张迎着风飞到胸口,京介反射性地将它接住。那张边边折了折角的白色纸张列出大量蝇头大小的文字。不知道算不算文章,成排文字确实是由汉字组成,字体却歪斜得厉害,京介完全看不出上面写了什么。 「看不懂吧。」 泉见哼出一声鼻息。 「我整整花了半年才有办法看懂。要不要我透露一些容易读懂的内容?不过话说回来,你应该更想知道让你和砂岛都不用死的方法,对吧?」 看到京介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泉见开心似地眯起了眼睛。 「看你的表情很有戒心。」 「真的有那种方法?」 「我不是在唬弄你。我是真的知道几个不错的方法。为了你和砂岛,我可是拼命想了好久。」 泉见走到围墙前面,用脚尖轻轻踢着水泥地板。 「一条,我来虹原的目的,是因为我想帮助砂岛。团体并不鼓励成员之间彼此互助,所以我不能大剌剌地出手帮忙。不过看到优秀的伙伴遭到处分,还是觉得悲哀。」 踢着地板的声音单调地响起。像是在配合这个声音般,泉见以缺乏抑扬顿挫的口吻继续说着: 「我的性格是有嚣张的一面,一直很容易被周遭的人疏远。在进到团体之后,这点还是没变。因为专业和其他成员不同,或许也招来周遭的嫉妒。不过砂岛把我当成一般人。你应该也很清楚。砂岛真是个很体贴的人。」 京介手里的纸张发出细小的沙沙声。泉见朝自己的脚尖方向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我要先谨慎说明,我们双方并没有所谓恋爱感情。你可以放心。」 「你不用特地说明……」 「就算没有这一点,对自己好的人遇到困难,还是会想出手帮忙。要是能代替她就好了,可是我没有受过杀人的专业训练,事实上还很讨厌暴力……刚刚也见识到你拒绝死亡的意愿。」 泉见的话声和脚步都停了下来,仰望着京介。 「这些话绝对不能让最高阶的人听见,对我而言,不想死的人就不该死。所以我提出的方法,请你务必考虑。」 泉见侧着头,担心地说着: 「这样算不算理由?」 「……算吧。」 「不过当然不是免费提供。我把你想要的方法告诉你,相对的,你也把你的事情告诉我,可以吗?」 「你想知道什么事?」 「古代术啊。不然还有什么?」 泉见笑了起来。踢地板的动作似乎弄掉了鞋带,泉见单膝蹲下。 「除了杀人之外没有其他本事的人,就只能在杀人的部门赚取成绩。相反地,我只是因为不会杀人,所以才拥有其他专业。要是想在专业以外的范围得到分数,就得涉猎其他领域。难得眼前就有珍贵材料,所以想针对古代术进行调查。」 「……原来只是材料?」 「要是你觉得不中听,那我道歉。不过我认为是个不错的主意。针对你的能力进行调查,说不定就能证明在某种条件之下它并不危险,对于包含团体在内的整个世界,它还是能影响到未来的。你的组织并没有用这种方式在处理古代术吧?就只会一下子禁止使用,一下子基于个人欲望与体制又突然解禁。」 泉见绑鞋带的手停了下来,露出征求同意般的表情。京介沉默不语。午休结束的铃声,缓缓随着风飘了过来。 泉见压低了姿势,虽然理所当然,不过个子看起来是比站直的时候要来得小。虽然能言善道,也表示他担任成员的经历比礼子还久,不过还是比京介年幼。京介这才想到,既然现在身为成员,那就表示这名少年曾在过去面临到某种方式的死亡,才会隶属于团体,在那里找到了存活方式。独一无二的生存之道。 京介越来越无法厘清自己的心情,深深地叹了口气。团体和成员都是敌人。不过就因为礼子待在那个世界,京介的认知就轻易被扭曲了。学生的嬉闹声远远从下面楼层传了过来。 「突然闻听到这些,你也很为难吧。」 泉见站了起来,双手插进外套口袋。 「要针对你的能力进行调查,就得请你前往某个设施。要让最高阶人士所决定的杀 害对象活着接受调查,那就不太可能用到团体的设施。除了要寻找地点,调查方法也还没确定,不知道究竟得花多少时间。在这段期间之内,你就相当于失踪。」 泉见靠着围墙这么说道。围墙有那么一刹那,蹦出了闪着白光的颗粒。 「我给你时间考虑。这样吧,你要是接受,那就今晚十二点再来学校一趟。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准备,所以这样刚好。既然你是真心想知道得救的方法,我就得好好准备,然后再把方法告诉你。」 京介咬着嘴唇,没有马上回答。泉见看来也不着急,再度翻开了纸卷。 「你们组织里的重要人物是不是交代你们,不准和成员进行个人接触或交易?那你可以放心。空间隔离基本上是用来拘束对方,不过只要妥善运用,就能用来进行秘密对谈。我的空间隔离是完美无缺的。」 「……是吗?」 「真没劲的回答。看来你还是不信任我。」 泉见翻着纸张,胸前微微上下起伏。 「也难怪啦,毕竟我们今天才刚认识。你一定在想,要是真的想帮忙你和砂岛,为什么还要交易,应该马上将方法免费告诉你才对。不过要请你谅解,为了在团体里活下去,有很多事是非做不可的。不过我相信你。毕竟你是砂岛曾经喜欢过的人。」 泉见说到这里,终于闭上了嘴。京介仰望暗沉沉的天空,叹了口气。 他反覆呼吸,整理脑中的思绪。双方都不用死的方法。自己真的要轻松上钩吗?虽然口气和善,也表现出意图协助的姿态,不过这名少年毕竟还是团体成员。京介实在不知道能对他信任到何种程度。就连判断力无法运作,京介都分不清是因为自己累了,还是天生如此。 今晚十二点。就算不去跟泉见交涉,说不定还是能找到方法突破僵局。靠自己的力量,去分析泉见所给的那张纸的内容,找出团体的所在地点,和发出杀害指令的泉见夏生会面,这也是一种方法。不过纸张内容的真实性无法确定,就算有它的真实性,自己也没那个时间。礼子一定也想在近期之内完成任务。至于本家那边的调查人员,也不可能一直没有动作。 纸卷被风翻动的声音像在催促似地敲着京介的耳膜。京介做了个深呼吸。将手里的纸搓成一团塞进口袋。望着面带微笑等候回音的泉见,微微点头。 「好吧。在十二点之前,让我考虑一下。」 「这样吗?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届时我会卯足全力,给你一个完美的方法。」 泉见抬起下巴露出了笑脸。那副模样,就像孩子拿到心爱物品的表情。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不要对别人提起。要是你把伙伴或管理本局的人一起带来,我就会取消交易。」 「我知道。」 「砂岛那边我会随便撒个谎,跟她说是团体的命令,要她今天先不要行动。」 泉见啪地一声收起纸卷,背脊离开了围墙。 「我会让正门和校舍的门锁开着。负责监视你的术者,我也会漂亮地把他绊住。」 泉见朝屋顶大门的方向走,侧眼看着京介。 「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请把古代术专用术具带着。和你现在拿的不一样对吧?今晚说不定会直接前往设施。」 「……我知道。」 「好吧,一条,希望我们后会有期。」 泉见冲着自己的台词微笑了一下,握住门把。大门一开,站在对面身穿水手服的学生,就发出短促的惊叫声。把眼睛瞪得圆圆的,来回看着泉见与大门的学生正是丰花。 泉见一看到丰花的脸,就回头望着京介。他朝着京介的眼睛看了短短几秒,然后走往校舍的方向。京介心想,泉见的意思应该是别把这人带来吧,然后叹了口气。丰花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挑着眉毛跑了过来。 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到这儿,丰花脸上冒汗,浏海和制服蝴蝶结也翘得乱七八糟。胸前抱着用和纸包裹的棒状物体。 「刚刚那个人是谁?你的朋友?」 或许是觉得泉见有点可疑,丰花眉心紧蹙地这么说着。错身而过的时间就只有短短几秒,看来并没留意到外套的款式。京介默默地摇了摇头。就算彼此是家人、双胞胎、术者搭档,有数不清的原因,奇怪的是她总能顺利找到自己的所在,然后飞奔而来。虽然被救过许多次,唯有这一次,丰花的野性直觉叫人感到沉重。 「这个就先别提了……」 丰花用鼻子大力吐气,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双手抓着京介的胸口。 「我们已经说好要一起追查事件,你就不要闷声不吭地离开,人家会担心的。警护大叔说你的气息消失在校舍里,朋友说看到你走向屋顶,门又打不开。我还以为你受够了,已经往下跳了耶。」 丰花这么嚷嚷,将京介的上半身摇来晃去。 丰花的双眼虽然充血湿润,不过没像在医院的时候放声大哭。京介再次摇头,将丰花的手推开。他想起在校庆的时候,那名从屋顶往下跳的拜咒能力者。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结束生命。 「那是……」 京介看着被丰花抛出去的东西。那是自己放在公寓里的古代术专用术具。根据本家术具管理部的公文内容,记得是要自己在有什么万一时,用古代术来攻击成员。 「家长要我把它交给你。」 丰花不悦地这么回答。 「不过你用不着管他,是我要来追你的时候,被他强迫带着的。之后再拿去还他就好了……」 「我自己拿去还。没关系。」 京介将丰花的话打断,捡起掉在地上的术具。他剥开了和纸,凝望着漆黑色的玲洗树树枝。 黑色的术具。胸口闪过一丝莫名的不安。京介因为校庆事件负伤时,术具就曾吸收大量血液而暂时变色。 丰花神色一变,担心地喊着京介。 「你怎么啦?」 「……没事。」 「先进去吧。这里好冷,会感冒耶。」 京介被丰花拉着手臂,无言地点头。 那时玲洗树的树枝,就像这样染成了黑色。 在屋顶练习护身用的结界术。京介对丰花和警护术者这么解释。 警护术者没说什么。根据规定,他并不能干涉京介在公寓和学校里的行动。 京介他们没上下午的课,离开了学校,因为丰花主张「要以事件调查为优先」。不过警护术者跟前跟后却让丰花相当不耐烦,偷偷说着:「一回到家,就来进行甩掉警护大叔的作战」。回程的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骤降了好几度。 一回到公寓,副家长正用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模样等在那里,对着京介整整说教了四个小时。在这四小时之中,光是这句「过于缺乏身为术者的自觉以及对生命的责任感」,石田就足足说了五十遍以上。石田整整演了二百四十分钟的独脚戏,对于在深夜的公园里所发生的事,并没有要求说明。在说教地狱里头,京介身旁的丰花是最疲倦的。 直到天整个都黑了,副家长才好不容易离开。疲劳困顿的丰花认为「还是先吃点东西补充能量」,于是就用恐怖且笨拙的技术开始弄起晚餐。丰花想好的菜单是西式蛤蜊煮白菜,之前在食谱上看到时就很确信自己做得出来。不过做到一半却说「忘了作法」,然后丢给京介。京介也不晓得作法,只好随便弄一弄。调味料只有酱油跟味酣,所以味道是日式的,不过在用餐途中丰花似乎并没有发现。 不论是用餐途中,还是餐后漫无目的看电视的时候,丰花都一直讲个没完。咱们来为事件调查拟定方针吧,把甩掉警护大叔的作战也包括在内。丰花神情严肃地 说着。虽然滔滔不绝地拟出各式各样的作战,不过除了说法和顺序稍有不同之外,结果全都导向「打倒团体救出礼子」。京介找了个藉口,意思是听石田说教听到耳朵很痛,现在无法专心,什么都想不出来。 丰花打着呵欠走到厕所之后,京介又把泉见拿给自己的纸确认过一遍。内容还是完全看不懂。 夜就这样静静地转凉,渐渐地越来越深。 老旧公寓「虹原庄」二楼、三号室。砂岛礼子打开近乎毁损的大门,屋外的空气让肩膀瞬间颤抖了一下。逼人的寒气围绕着全身。成员已经做过体质改造,不至于冻死,不过极度的冷热还是会降低身体的机能。 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礼子抬头望着没有星子的天空,吐出白色的气息。就算想浪费时间,周遭的人也不会允许。礼子重新戴起和气息同样色泽的手套,使劲握住铁棍状的装备。 才向外面走廊踏出一步,礼子的靴子前端就踩到一张纸。大概是传单之类的吧。不论是披萨或乔麦面,自己都不会叫外卖。礼子的房间并没有电话。礼子把纸一踢。纸翻到背面,纸上出现的并不是外卖的菜色,而是简单的文字。那是和礼子一样身为成员的泉见顺也笔迹。礼子诧异地把纸捡了起来。 读了纸上的字,礼子露出更加难以理解的表情。礼子把纸塞到外套口袋,快步离开了虹原庄。 一条既没有街灯也没有行人的昏暗道路,前方有三个男人就挡在那里。虽然对方并没有报上名字,不过礼子马上就识破他们的身分。那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派来的术者,目的是对成员进行调查。或许是对找到礼子的住处感到得意,三个人眼带血丝地正在说些什么。反正一定是宣战之类的话,礼子不予理会。 术者同时向礼子袭来。虽然虹原庄又老又窄,不过这下子也得离开。礼子在嘴里嘀咕,用右手握住武器。没那个必要,只要把这些人干掉就没事了。礼子站在原地,挥动着武器。右边。左边。正面。总共三下。悲鸣声响起三次,三道血花在黑夜中飞散开来。 就在转过转角时礼子这才想到,不论如何,一旦任务结束,自己还是得和虹原庄道别。 根据说明书指示,急救箱里的安眠药是用来改善初期失眠,只有促进睡眠的效果。京介加在丰花食物里的量也完全依照规定。不过这时候的丰花却是脸颊抵着起居室地板,整个睡到不省人事。 看着丰花睡到没半点声音的模样,京介虽然有点不安,不过转念一想,丰花原本就累坏了。昨天在医院睡得很熟,不过又从医院逃走来到这里。今天看起来睡眠不足,为了找京介,她还汗流浃背地跑到学校。从疲劳到入睡,自己都得为这一连串的原因负起责任,于是京介将丰花送到西式房间的床上。 距离十二点还有一点时间。京介将丢在床底的急救箱拉出来,重新为上半身的伤口抹上消毒药水。这时瓶子里已经整个空了。 京介坐在房间角落,不自觉地凝望丰花的睡脸,在心底思索着。这个双胞胎妹妹既罗唆又爱逞强,还一天到晚跟在后头。在两年前听到礼子意外身亡后,京介就天天过着不知所措、茫然而窒息的生活。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候,丰花还是吵闹个没完,拉着京介参与日常生活,结果京介只好勉强地持续应付现实。问题是,现在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京介将泉见交给自己的那张纸又拿起来看。虽然看不懂内容,不过回味着在屋顶所听到的话,在脑中加以整理。团体。正式名称是「久画均精」,成员拥有特殊能力,从事杀人与杀人之外的工作,由干部以打成绩的方式来给予评价。至于组织的构造,就跟京介所属的本家十分类似。不过本家的最高目的是维持与发展光流脉这个系统,相对之下,团体的目的就无法得知。 泉见顺也的专业是针对能力进行研究,目前正在尝试的是为人消除烦恼与痛苦的能力。泉见所敬重的最高阶人士留意到古代术并感到畏惧。于是对京介下达诛杀指令。泉见为了不让伙伴礼子遭到处分,同时扩展自己的研究领域,向京介提出交易要求。可以让自己和礼子都不用死的方法——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真的有办法得救?京介把纸丢到地上,徐徐吐出积存在肺里的空气。 丰花在床上翻了个身。不知道是不是睡眠深度有了变化,丰花一直来回翻身,不过却没醒来。京介直起身子,为丰花重新盖好毯子。看看时钟,距离十二点还有三十分钟。 搞不好是陷阱。虽然泉见再三强调他不会杀人、讨厌暴力,说不定他拥有超乎寻常的攻击力。泉见的空间隔离很完美,适合用来秘密会谈。不过能力的基本用途还是用来杀害对方。说不定这是在为礼子铺路。虽然礼子的武器对昔日的朋友难以产生作用,唯一的问题不过就是无法一招毙命。要是泉见代替礼子使出空间隔离,京介就无法逃脱。就算再迟,在天亮之前礼子都可以完成任务——京介叹了一口气,将所有思绪抛在身后。不论再怎么想,都只得出失望的结果。说不定真有那个可能,泉见所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什么陷阱。不想死的人就不该死,京介想起泉见的笑容。 京介看了一下时钟,确认过时间,然后俯视丰花的脸。不论结果如何,自己没有半点商量,还用安眠药来寻求脱身,丰花是绝对不会原谅的。她至少要气一个礼拜,就算气消了,还是会常常翻旧帐,硬是把做饭的工作推到自己身上。不知道要等多久,这个受罚的日子才会到来。就算眼前不是陷阱,既然要为泉见提供协助,那就暂时见不到丰花。 白天要离开房间时嘀咕的那句话,京介在快要说出口之际又咽了下去。等下回见面再道歉吧。只有强迫自己这么想了, 京介只带着古代术专用的术具,离开公寓。大厅的警备人员今晚还是一脸嘲讽地站在那里,没有和京介攀谈。 外面吹着湿度很高的风。灰暗的云层正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流动。东方的天空甚至可以看到紫色的闪电。说不定等会就要下起大雷雨。京介抬头再看了一下闪电,朝着虹原高中迈开步伐。 之前只要走个十步就会开始察觉警护术者的动静,今晚却迟迟没有现身。泉见说过会阻止他,不晓得是用什么方法。就在他思考着转入细小十字路口时,有辆车开到京介面前,无声无息地停了下来。 「你好。」 副驾驶座的窗户开了,一名中年女子采出头来。那是忘了几天前,在本家附属医院曾经见过的女医生。女医生是代理家长来会见进入无法治愈体质最终阶段的入院患者,当时的医生却在这种时候找上门,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挪到身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半夜突然来访。我正在等你,有点事想跟你谈谈……」 女医生侧着头这么说道: 「你要出门吗?」 「有点事情。」 「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可以稍微谈一下吗?」 「下次吧。我在赶时间。」 京介说着,开始绕到车身后方。不过后座车门却被打开,像要挡住去路般,一名看似本家职员的男子走下车来。 「拜托你了。」 女医生的声音从京介背后传来。回头一看,女医生也跟着下车。女医生单手提着银色手提箱,脸上浮现的是紧张的神情。 「新的调配方式已经完成了。不过还没得到家长认可,能不能请你亲自试用一下?」 「什么意思?」 「要是再不成功,高阶人士所订定的计划就会受到阻碍。剩下的资料并不可靠,想请你提供协助家长又不同意,调配组的成员个个都很苦恼。拜托你了。」 女医生快步走近。京介完全搞不懂状况,皱起眉头。 女医生停下脚步,将手提箱抱在胸口。闪电在比之前要来得近的地方闪了一下。女医生手中闪着整片金属性的光芒。手提箱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打开,里面排列着好几十支针筒。在闪光之后迟了几秒,天空那边响起低沉的雷鸣。 京介不自觉地想从女医生的方向往后倒退,职员却抓住了他的肩膀。京介整个人都被揪住,无法动弹。女医生向职员用力点头,从手提箱中拿起一支针筒。 「这药要是有效——」 女医生望着细细的针尖,低声说道: 「要是有效,你就用不着再受苦了。你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打倒砂岛礼子这个成员就行了。」 「咦……?」 「要是再重复无谓的战斗,继续受伤下去,你也很痛苦吧。无法治愈的体质会越变越严重。这么做对你好,对本家也好。家长是这么想的。我也是这么想。」 女医生用瞪视般的眼神盯着京介不放。针筒朝着眼前逼近,让京介回想起之前被人注射药物,被迫使用古代术的事情。这个女医生和家长的意思,是要自己像那时候一样使用力量? 京介像要甩掉女医生的声音似地使劲挣扎。不过职员的手劲很强,女医生一脸苦涩地举起针筒。 「这种话由我来讲,或许并不合适……不过你用孩子气的执着再继续犹豫下去,只会给许多人带来麻烦。」 女医生伸出她的手。 一道黑色的光芒在头顶爆开。光芒近似闪电。京介抬头一看,视野被黑色光芒劈成了两半。女医生发出短促的悲鸣,整个人往后倒。手提箱从女医生手中落下,好几支针筒就这样滚向遥远的地面。 背后随即响起了悲鸣。扣在京介肩膀上的力道,在呐喊声中应声解开。京介回头一看,倒吸了一口气。职员正额头出血地倒在地面。身边站了一名身穿黑色外套的女子。女子手中握着类似铁棍的武器。女人拨着带有波浪的长发,眼尾上扬的眼睛从职员转到了京介身上。 原本还以为是礼子出现,不过并不是。年轻女子用肆无忌惮的眼神看着自己,京介却对她没有半点印象。不过女子的服装与装备,则毫无疑问是成员的所有物。 「你们的自己人似乎讨厌你啊。」 做成员打扮的女子红唇一撇,笑了起来。 「为什么最高阶人士要忌惮这种家伙?远远看来是个一般小鬼,凑近一看,果真是个再平凡不过的高中生。不过呢,跟砂岛礼子或许还挺相配的。」 成员将铁棍扛在肩上。凶器表面映着街灯的光,闪着黑色的光芒。 职员在成员脚下发出呻吟。看样子人还活着。京介反射性地想跑过去,却被成员举手制止。 「你在干什么?快走啦。那家伙可是很认真的,约好的时间要是迟到,说不定会发脾气。虽然曾经被人打破头,脑子还是硬梆梆的。」 「你指的是谁?」 看到成员很可笑似地笑了起来,京介这么问道。对方的表情瞬间转成不悦。 「废话,当然是那个性格嚣张、装模作样的研究家小鬼。」 「……你是说泉见?」 「对啦对啦,就是这个名字。那个小鬼突然跑来找我帮忙。要我将今晚当你警护的人、企图阻挠的人通通拦住。不过倒在那里的男人还有女人,他们都只有晕倒而已。差点就忘了手下留情。要是和任务无关却杀了人,到时候被人抓到,可是要受惩戒的。」 成员懒洋洋地抬起下巴。京介心里想着,这女人外表看似年轻,实际年龄却很难猜, 不过这不重要。京介重新握紧玲洗树的树枝,盯着成员瞧。这名成员是受泉见之托而来。是泉见特地从团体那边把她找来,还是她带着其他任务来到虹原,所以将她找来?答案如果是后者,那这名成员就有可能是礼子的「继任者」。 「我也讨厌这种麻烦事。」 成员回瞪着京介说道。看来她已经看穿了京介的视线与思绪。 「是那个小鬼拼了命要我帮忙。说什么气我的朋友很少,找不到别人帮忙气其实我也不算是他的朋友,不过要是把他惹毛了,去向最高阶人士打小报告,那也很麻烦。真是的,『死法』悲惨的人,性格也很扭曲。」 「死法的意思是……」 「一个人会变成成员的关键事件啊。」 成员一副连这种事也不懂的神情,拂着肩上的发丝。 「那个小鬼啊,在好几年前曾经被人欺负而差点没命,碰巧被劝导人员给捡回去。好几十个同年级学生用胶带绑住他的手脚,在隆冬的夜里扔到学校的游泳池。看他的性格,多少可以猜到被欺负的原因……咦?那他在『死亡』之前性格就很扭曲啦。」 成员抬起的下巴又回到原位,自顾自地点头。听到不堪的话题,京介自觉地叹了口气。泉见会说他讨厌暴力,这种观念看来有迹可循。不想死的人就不该让他死,这会不会是从自身经验得来的主张?不论音无浩一还是礼子,团体找来担任成员的全是这样的人。藉由这样的成员,企图将并不想死的京介杀害。 「我扯太远了。」 成员用铁棍前端指着十字路口前方,语带恐吓地这么说道: 「既然懂了那就快走。要是他把你迟到的理由怪到我头上,那就更麻烦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自己会走。不过我能不能再问一个问题?」 「你很罗唆耶。啊,对了,我是砂岛礼子的继任者。我还得负责监视那家伙,我很忙耶。」 成员用铁棍敲着路面,露出蛮横的笑意。 「下次再遇到你,我可是会二话不说就先劈了你。敬请期待啊。」 京介再度回望对方的眼睛,然后避开倒卧在地的职员身躯,开始往前跑。 自己正要违背本家的指示,瞒着本家和成员进行交易。由那个人为自己开路。事到如今,京介有种更深的感觉,觉得自己说不定会背叛组织。 女医生所讲的话又在耳朵深处苏醒。一个人的犹豫不决,会给许多人带来麻烦。这点我明白,所以才会奔跑。 雷声逐渐地越来越接近。 京介抵达高中时,位在正门附近的时钟刚好指向半夜十二点。在街灯映照下,可以看到滑轨式的大门留下三十公分左右的缝隙。就在京介穿过缝隙,走进校园的瞬间,街灯跟着熄灭、后方的大门无声无息地自动关上。 京介在黑暗中回头望向大门。门的高度就只到京介肩膀附近,他要是有意愿,三两下就能爬得过去。不过泉见已经设下空间隔离,要爬墙逃走恐怕不可能。京介在门前转身,开始走往校舍方向。在行走之间,脚底不断传来枯叶沙沙作响的声音。 他这才猛然想起,对方交代自己十二点要来学校,却没指明详细地点。抬头看着校舍,马上发现烦恼是没必要的。在黑影幢幢的校舍中,只有一扇窗正亮着灯光。虽然四周很暗,抓不到正确位置,不过看起来是在第一校舍的二、三楼附近。京介朝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楼梯口的门也是开着的。料想不到的是这一幕,有好几个女学生正站在门的两侧。原本以为校舍里除了泉见之外没有别人,穿着制服的女学生却站在那里闲聊。女学生们高谈阔论、三不五时发出爆笑的模样,就跟白天没什么两样。 虽然诧异不已,京介还是从女学生身旁穿过,走进了楼梯口。一看到京介的脸,女学生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你看那个人。」「什么啊?」「好像是离家出走。」「应该是吧,你看脸色那么难看。」女学生们高声笑着,用力把门关上,然后跟在京介身后。 「你们……」 京介转身对她们 说话,女学生却对京介视而不见,热烈地谈着某些话题。 京介转过头来,再度望向楼梯口内侧。这时看到的这一幕,却更叫人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明明是半夜十二点,却出现了一大群学生。往学生餐厅方向狂奔的学生。朝着体育馆方向快跑的运动社团社员。聚集在走廊高声闲聊的人群。从走廊那边打打闹闹,朝这儿跑来的成群男学生。虽然人声嘈杂,走廊却完全没有灯光,从窗口望出去,天空确实也是整片阴暗的夜色。京介感到十分困惑。 是哪个班级今晚特别举行课外活动?不过学生的行动却没有顺序。就算想找个人来问问原因,也没人会搭理京介。 虽然觉得可疑,不过京介还是决定先放着不管,往走廊方向前进。人声鼎沸的只有楼梯口附近,左右两边走廊都是一片寂静。 有灯光的教室是在二楼吧。京介稍微找了一下,然后走向楼梯。这下子原本各凭己意喧闹走动的学生,全都跟在京介后面。加上之前的女学生,背后有二十名左右的学生排成一列。男生女生的数目大约一半一半,虽然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还是分别跟前后的人漫无秩序地闲聊着。京介忍不住感到思心,在楼梯中间停下脚步。 就算想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是一样没人在听。既然无计可施,那就怎么样都无所谓吧,京介心知没人在听,自己低声说着。要是学生打扰到交易,泉见应该会想办法。京介暗自这么决定,然后走上楼梯。学生们虽然吵吵嚷嚷,还是用同样速度紧紧跟随着京介。 一来到二楼,马上就找到目的地。在短短的走廊后面有间关着大门的教室,灯光从里面透了出来,流泄在地面。京介直接走往门的方向,缓缓将门打开。 那是一间安静的房间。空教室中既没有讲桌也没有课桌椅,光秃秃的地面堆着一些旧教材和垃圾般的长条状木材。房里散布着尘埃,空气中有股霉味。 「一条,你好。」 没有窗帘的窗边传来人的声音。泉见穿着和白天一样的服装,面带微笑。泉见身旁有个大型水槽,应该是已经没在使用的物品。尺寸足以将整个人放入的水槽正装满了水,水面在日光灯底下发出寒光。水槽边站了一个女学生,是和京介同班的风纪委员盐原友子。 「十二点零五分,迟到五分钟。」 盐原挑眉大声怒骂。她快步从哑然无语的京介身边穿过,移往教室大门的方向。 「今天可要严厉处罚。恶意迟到的要处以死刑。来,你们快点进教室。进来之后不准讲话。」 盐原一如往常,用风纪委员的口吻呐喊着,将吵吵嚷嚷的队伍带到室内,然后用力把门关上。教室里轰然一响,余音才刚消失,学生的闲聊也跟着戛然而止。一间教室明明容纳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会安静到叫人感到耳朵刺痛的程度。京介回望着队伍。队伍已经散开,学生各自随性地站着,全都低垂着头。盐原也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不动。这一幕看起来就像有二十具穿了制服的人体模特儿排列在那里,让人难以置信,在短短十几秒前他们都还能够自由活动。 「夜里的学校,是不是有点恐怖?」 一回神才发现,泉见就站在京介旁边。泉见抱着厚厚的纸卷,带着悠闲的笑意,凝望着成群的学生。 「为了不要让你感到恐惧,我特地把它弄得热热闹闹。他们都是让我消除过烦恼的学生。明明不是朋友,却会听你的话,这种感觉实在不错。」 虽然不觉得他会因为身处夜间而特别留神,不过泉见的声音确实比白天要来得小声。刻意自制的语尾带着愉悦的波纹,足以表达出泉见的心情。 泉见向难以理解的京介靠近一步。卷起纸卷,突然收起了笑意,这么说道: 「一条,我对你只说了一个谎。」 「说谎?」 「嗯。用虚张声势来形容,应该会比较正确。我说自己正在尝试可以为人消除烦恼与痛苦的能力,事实上,前几天才被干部要求停止。原因很简单,就是研究发展的速度太慢。要是持续研究的事被人发现,到时会遭到斥责。」 泉见把笔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在纸上写了些什么。是个很大的圈圈。 「关于这项能力的研究,目前已经进行到某种程度。但是我很清楚不论再怎么努力,最后力量都不会作用在自己身上。当然也就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愿。」 「可是,你的能力不是已经完成了?」 京介来回看着那群安静到异常的学生,这么说道: 「这些学生宣称在见到你之后,烦恼就消除了。」 「我只是将证实到一半的方法加以变化,拿来用在他们身上。」 泉见收起纸卷,用力耸了耸肩。 「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发现,虽然感觉像是切断烦恼的回路,不过事实上烦恼却没有消失,依然存在。或许由我来说并不适合,不过要轻松地消除别人的烦恼与痛苦,除了神之外,没人可以办到。」 泉见恢复原来的神情,视线依序在京介手中的术具,与京介的脸上挪移。 「我们也该进入正题了。你会来到这里,那就表示你同意和我进行交易啰?」 泉见依然带着笑意,盯着京介的眼睛。闪电从窗户外面划过,窗玻璃在雷声之中微微震动。震动渐渐转为雨声,强劲的雨风开始敲击着窗户。 京介握着玲洗树树枝徐徐点头。泉见表情不变地跟着点头。 「是吗?我就知道你会答应。幸好地点是约在这里。你得跟学校做个告别。」 「这个就先别提了,你先把礼子和我都不用死的方法告诉我。」 「你不要焦急,我一定会告诉你。但我得先向你报告一件事。」 泉见又用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双重的圆圈。 「为了要对你的能力进行调查,我稍微找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哪个设施可以使用,不过实在找不到合乎条件的地点。于是只好直接使用团体的设施。」 「这样不妥当吧?」 「是啊,你可是杀害对象,要把你活着带到团体里面,确实会有问题。不过我想这个方法应该是稳当的。」 就在泉见说完的此刻,之前一律低头沉默的学生突然间动了起来。学生们再度开始闲聊,各自用自然的动作捡起地上的长条状木材。他们个个带着愉快的神情,往京介的方向逼近。 约有五个男学生在欢呼后同时扑了过来。京介正要避开,另一群却挥着长条形木材绕了过来。不知道是谁挥出的长条形木材击中肩膀,京介发出呻吟,其他学生笑着挥出手上的物件。头部和背脊从四面八方遭到殴打,京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人包围。就算意图反击,将近二十名学生,动作全是随性而没有规则,根本找不到破绽。 心窝被人击中,一阵踉呛之际,长条状木材又袭向腹部。伤口刺痛,京介膝盖一弯,学生开心地跟着鼓掌。 「一条,你还好吧?」 泉见的声音从学生所形成的人墙外面传来。京介忍着痛抬起头来。泉见的脸笑得比其他人都还要灿烂。 「虽然个别的学生没什么力气,不过聚集这么多人,你就难以抵挡了吧。这群人出手随性,比计划性地进行攻击的不良份子集团还难缠。而且他们做得很开心,所以既不会累,也没什么罪恶感,不论你给了什么脸色,他们都不会停手。」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京介这么问着,有某人的长条形木材从他脸颊划过。是盐原。盐原一如往常,用燃烧着使命感的表情将长条形木材握在手里。旁边有个女学生将盐原推开,击中京介的后脑勺。视野瞬间变暗,看不到泉见的脸。 「 没什么啦。只是将不成气候的能力运用一下。」 泉见推开学生所形成的人墙,靠了过来。 「我将脑子里的烦恼与痛苦的所在位置,暂时用其他念头来取代,看起来就像原本的东西消失了,跟诈骗差不多。被置入的念头就是今晚十二点要来帮我。我本身不喜欢使用暴力,需要有人来帮我动手。」 好几个男学生同时击中京介的腹部。伤口整个裂开,痛觉像撕裂般扩散到上半身。京介拼命抓着几乎要从手中滑落的术具。 「够了,就先这样吧。」 泉见环视着学生大声说道。攻击陡然停止,雨声又回到了京介耳中。 「再打下去会死人的。我答应过一条不会杀他。」 学生们同时抛掉手上的物件。比雨声还要大声的声响穿透地面,接连不断地响起。 京介正要起身,好几只手却抓住了他的衣领。学生们边瞎扯,还拉着京介的身体往前走。京介虽然想抵抗,身体却无法动弹。看到眼前有波光闪动时,京介的身躯已经被学生扛了起来。下个瞬间,学生们把手放开,京介就整个人随着术具被抛进冰冷的液体当中。这才发现自己被扔到水槽的水里。自己的血液伴随着气泡,在水中静静地散开。这幕情景真是万分寂寥。 「让你久等了。我来说明可以让你和砂岛都不用死的方法。」 京介从水面探出头来,看到泉见正托腮低头看着自己。 「首先,今晚我会将砂岛的任务给抢过来。虽然会让团体蒙羞,不过抢别人业绩来成就自己的卑劣行为,在成员之间还是常常发生。只要结果是顺利的,虽然干部们并不鼓励,不过还是会默认。任务被抢走的人也不会受罚。这么一来,砂岛就能避开处分。」 泉见背后的学生应该不晓得事情始末,却在恰恰好的时机发出了喝采。水里的寒气让京介颤抖起来。虽然也想离开水槽,被学生打到发疼的手脚,在冷水之中却不听使唤。 「接下来要讲的是怎么样救你。」 泉见将托着腮帮子的手从右手换成左手,继续说道: 「夺走任务的我,并不是专门杀人的成员。所以就算杀不了你,也不会受到太多责备。不过,我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这时有个可行方法,就是我所提出的古代术调查。既然不杀你,我就把你当成调查材料带回团体。当然了,我会依照约定把你活着带回去,不过总得为干部留点面子。你会被当成行李看待,就请你多多包涵了。」 泉见伸出空着的右手,碰触水槽的水。水面晃动,包围着京介身躯的水温直线下降。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一种空间隔离,水槽里满满的水发出声音开始冻结。 「你放心。这种水是特别的,再怎么冷心跳都不会停止。」 泉见的手离开水面,甩着指尖的水滴这么说道: 「不过一旦结冻,意识无法恢复的机率相当高。」 京介感受到一阵危机,试图移动在水槽底部开始结冻的双脚。马上有个学生跑到水槽附近,殴打京介浮在水面的脑袋。受到这份冲击,京介的脑袋也跟着沉到冻结的水中。吞进去的水在气管里头结冻。虽然在痛苦之中想回到水面,不过冰块已经包裹全身,无法改变姿势。学生的欢呼声再度从远方传来。 「一条,怎么样?这方法很不赖吧?这下子你跟砂岛都不用死了。相信我是对的吧?」 泉见透过水槽侧面对京介这么说着。站在玻璃对面的泉见,用不可思议的开朗神情笑了起来。 「我再另外教你一个方法。你可以用古代术攻击这里的学生。这些人只是受我控制,是无罪的平凡人。据说只要用法术伤害无辜的人,你的组织就会将术者能力封印来作为惩罚。能力被封印并不会让你送命,你一旦失去能力,最高阶人士也不会再将你视为危险人物。一条,你觉得哪种方法比较好?啊,看来你已经无法回答了。」 笑声、鼓掌声还有雨声。一切全被冷冷地锁上,距离京介越来越远。在不透明又过于寒冷的视野之中,从术具、自己的身体、体内所流的血到吐出的气息,全都变得冰冷而僵硬。 泉见会有怎样的烦恼?脑子从正中央开始麻痹,就在无法颤抖的状态下,京介猛然想到这点。在隆冬的夜晚,被人丢到学校游泳池的那一天。他是想把这件事给忘了,还是希望这回变成攻击的那一方? 为什么泉见会那么开心?为什么自己非得被嘲笑,留下这样的回忆?京介完全不懂。 这方法很不赖吧?泉见笑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所有思绪都冻结了。 背部传来一阵被人踢到的冲击,让丰花睁开了眼睛。 自己正躺在床上。不属于自己的毯子还有枕头。身体周遭的东西全都吸收了丰花盗汗的汗水,有点湿润感。 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是作了梦?还是什么都没梦到?头重重的,眠睛内侧很痛。丰花反覆眨动着眼睛,视线飘向暗蒙蒙的室内。窗外一片阴暗,雨声哗啦作响。就如天气预报所说的,传来可怕的雷声。扔在地上的时钟,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十二点。寒冷的空气带着一丝消毒药水的气味。 窗外闪过紫色的闪电,轰隆声加上震动,让房间跟着摇晃。丰花的意识在冲击之中转为清明,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环视周遭。没看到京介。 丰花从床上跳了下来。脚踩到掉在地面的纸张,一滑之下差点跌倒。整个人扑过去抓着门把,飞奔到走廊。其实不用找,瞬间就能察觉四处都没有京介的气息。就在丰花嘴唇颤抖的时候,玄关的门铃声响起。 丰花跑向玄关,把门打开。不过丰花的期待却落空了,站在门外的是穿着西装的高大男子。是副家长石田。或许是伞没遮到,石田肩上的布料湿到都已经变色。从他背后传来的雨声,比透过窗户传来的还大声。 大半夜的,副家长要来继续说教?丰花看着石田的脸,一股怒气自动升起,不过嘴里吐出的话却虚弱到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京介他不在。」 「你哥哥人在哪里?」 几乎和丰花同一时间,石田表情凶恶地问道: 「警护术者还有来找你哥哥的医生和职员,被打倒在公寓附近。名为砂岛礼子的成员也采取行动,杀害了负责对成员进行调查的三名术者。你哥哥跑哪儿去了?」 石田还没讲完,丰花就从副家长身边穿过,跑了出去。走廊外头有个不晓得是住哪间的中年女性,正远眺着雷电,发出「哎呀——」的感叹声。丰花用让中年女性再度瞪大眼睛的速度跑了起来。 在倾盆大雨中,丰花咬紧牙根往前跑。衣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鞋子里也浸满了雨水,根本无法判断自己这一刻是踩在地面还是踩在水中。天空每隔几秒就发出闪光模糊视野。丰花直直往高中跑去。回想起白天在校舍屋顶找到京介时,他脸上那副苦恼的表情。丰花奔跑的路上既没有其他人影,也没有车辆。 丰花来到正门前,马不停蹄地跑向大门。门虽然整个关上,不过只要翻过去就没问题。就在心里想着不要在雨中滑倒——然后伸手过去的时候,一阵触电般的痛觉从铁门传到丰花的指尖。痛觉透过手臂传到脑部,丰花惊讶地往后倒,一屁股坐在水洼里头。 丰花有好一会都无法动弹,只能茫然地被雨淋着。要说是静电,那也太强了。似乎也不是打雷。她再次伸手,同样受到冲击,这回可是整个人都倒在水洼之中,而且手脚麻痹站不起来。 「这小鬼好蠢。光流脉使者缺乏学习能力。」 头顶传来女人的声音,丰花抬头一看。长发女子撑着黑伞,用冷冷的表情俯视着丰 花。女人穿的是黑色外套,没有撑伞的那只手握着一根长长的铁棍。 是礼子的伙伴——?丰花想站起来,脊椎骨却喀啦作响,只挺起了上半身。或许是对丰花踉呛的模样感到有趣,女人高声笑了起来。 丰花低着头,女人外套的衣角在眼前晃动。丰花咬紧牙关、调整呼吸。那个在屋顶错身而过的矮个子少年,对了,那个少年不也穿着同样的黑色外套?水洼表面映出丰花的脸,扭曲得十分厉害。 「那个小鬼,这回的空间隔离倒是挺卖力的。」 穿着成员服装的女人从丰花身旁穿过,走向大门。成员用铁棍前端在门上敲了几下,然后转向丰花,弯起嘴角。 「我这下不是来得正好?要是你再摸第三次,大概就会烧毁神经然后挂掉。」 「你是谁啊!」 丰花仰起头瞪着成员说道。自己吐出的气息,在雨中染成了白色。浸在水里的下半身,让人有种体温渐渐被夺走的感觉。 「京介人在哪里?那个小鬼指的是和你穿同样外套的男生对吧?为什么会冒出礼子以外的成员?你们想对京介做什么?」 「好罗唆的小鬼,不要叽哩呱啦乱叫啦!」 成员拾起一只脚,用靴子鞋底朝丰花下巴一踢。丰花的头撞向地面。嘴里发出的悲鸣消失在水洼之中。 「我哪知道他在里面干嘛!」 成员用铁棍戳着丰花的鼻头,带着不耐烦的语气这么回答。 「哎呀,大略都猜得到啦。那个小鬼每次抢走别人的任务,都会用同样的方法来虐待杀害对象。那个人在团体的房间就摆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冰块。虽然当事人说那是工作空档时的消遗,不过我看根本就是一种病态。」 「什么嘛,什么意思啊。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啊。」 「我这不是在回答你了?就算现在靠冰冻勉强活下来,迟早液体也会腐败,结果还不是得死。」 「你说谁会死?」 「对了,你是对象的妹妹?看你叽哩呱啦的,跟那家伙都不一样,害我都忘了。仔细一看,脸长得还真像。」 成员把丰花的问题抛在一边,笑了起来。 「要是我在这边把你给杀了,就当成是砂岛消除了妨碍者,没什么问题。」 「什么啦……你讲了半天,是在讲什么啦。」 「我已经懒得手下留情了。你就先走一步,去等你哥哥吧。」 成员举起了铁棍。凶器的影子随着闪电从上空中一闪而过。丰花忍不住闭上眼睛。 眼皮的另一端响起金属互击的尖锐声响。脸颊有那么一瞬间感受到类似火花的热度,除此之外并没有痛觉来临。丰花徐徐睁开眼睛。一抹穿着白色外套的人影站在丰花身前,用自己的武器挡住成员的铁棍。 「礼子……」 丰花低语着,被雨打湿的背影却没有回头。白色外套的主人向成员跨出一步,握着武器的右边手臂这么一挥。刺耳的声音响起,成员的铁棍飞向空中。连伞也因为反作用力滚到了地面。 成员啧了一声,把手伸向凹折的伞。砂岛礼子就站在丰花斜对面,望着身穿黑色外套的伙伴。雨从礼子的发梢滴了下来,在脸颊上形成水滴。 「你在做什么?」 丰花还来不及搭话,礼子就先开口。声音虽然平静,眼神却很凌厉。那是丰花从来不曾看过的表情。 「你的工作应该是监视我才对。」 「就是杀杀时间嘛。」 成员把伞捡了起来,叹着气说道: 「反正你拖拖拉拉,我想没什么事好做,所以就答应小鬼的请求。既然被逮到,那我就收手啦。」 「泉见顺也在校舍里,对吧?」 「好像是。」 「我的杀害对象也在里面?」 「你说是,那就是啰。」 礼子的外套衣角一翻,跑向大门。虽然丰花在背后叫她,不过礼子并没有回答。礼子并没有停下脚步,用铁棍往门上一挥。白光一闪,铁门在一击之下崩毁。礼子踢开尘屑,朝着高中校区飞奔而入。 「哎呀——小鬼的空间隔离被你给毁啦。真是粗鲁的家伙。」 成员在丰花身旁这么说着,撑起伞迈步走往门的方向。她哼着歌,拿起铁棍敲着地面。丰花慌慌张张地起身,从成员身旁穿过,跟在礼子背后追了过去。手脚的麻木感在奔跑之间逐渐恢复。 「礼子,等等我!」 丰花在楼梯口的位置追上了礼子。礼子对丰花不理不睬,直接穿着鞋走进校内。丰花虽然一直被湿答答的鞋子绊倒,不过还是拼了命在后面追。 「礼子,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吧?」 丰花对着礼子的侧脸不停呐喊: 「那些人全都杀人不眨眼,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是被逼的。你是来救京介的吧?所以刚刚才会对我……」 「你别搞错了。」 礼子狠狠地瞪着丰花,将水滴从脸颊上甩掉。 「刚刚出手救你,是因为尸体要是莫名增加,报告写起来会很麻烦。对我而言,你早就不是朋友了。」 「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接下来我所要做的就是完成任务。我不想被别人夺走任务。就这么简单。」 「你骗人!」 「我没有骗人,我会杀了他。」 礼子的背影渐行渐远。白色的背影爬上楼梯,消失在丰花面前。不知道过了几秒,丰花这才发现不是礼子加快速度,是自己停下了脚步。 丰花捶着自己硬梆梆的膝盖,奔跑起来。穿过楼梯,可以看到走廊前方有单独一间教室正亮着灯光。水滴从礼子身上滴落到走廊,一点一滴地,持续到开着没关的大门那里。 丰花冲进教室,倒吸了一口气。教室里有一大堆人。明明是半夜,却有二十名左右的学生穿着制服,往窗户方向不时鼓掌或发出笑声。这是怎么回事?丰花皱起了眉头。虽然乍看之下气氛相当欢乐,却叫人完全无法安心。感觉很诡异。虽然想倒转回头,不过礼子确实进了这间教室。丰花抹去额头滴落的水滴,对着学生的背说着要对方让开。 学生正忙着喝采,谁也没有回头去看丰花一眼。丰花又叫了一声,不过还是没有反应。丰花于是推开学生往前走。被丰花推开的学生也只是笑着,并没有抱怨。 就在穿越学生人墙的同时,前面窗户的外面有雷电一闪而过。在闪电的照耀下,放在窗边的长方形物体出现了阴影。丰花一开始还以为那物体是棺材。不过再度凝神一看,成群学生正盯着瞧的是个巨大的水槽。那是什么啊?丰花甩掉再度流到眼角的水滴,朝着水槽靠近一步。底部那边似乎看得到什么。抱着玲洗树树枝的京介正闭上眼睛,沉在水槽底部。 丰花喊着京介的名字,跑向水槽。靠近一看,水槽内部满满的水有一半左右染上血色。丰花想把手伸到水中,指尖却被坚硬的水面给挡住了。水面已经整个结冻。 丰花用拳头敲着水槽的侧面。透明的玻璃没有半点动静。学生在后方发出原因不明的欢呼,让丰花的焦躁更添了几分。地上有根长条形木材,她捡起来往侧面敲,结果却还是一样。学生的鼓掌声越来越大声。 「我一开始就说过,叫你别多管闲事。」 背后传来礼子带着怒气的声音。丰花跟着转身。礼子正在窗前和矮个子的少年对峙。穿着黑色外套的少年露出近似嘲笑的表情。 「砂岛,看你全身都湿了。亏我还特地给你写了纸条,说今晚会下大雨,最好不要出门。」 「这是我接下的任务。你不要来捣乱。」 礼子用被雨打湿的 铁棍朝地面重重一敲。丰花的身子忍不住一缩,站在礼子面前的少年,却连眼睛都没眨上一下。 「我可是在为你着想。」 「我说过了,这叫多管闲事。」 「是吗?那你就快点杀了他啊。」 少年将双臂环抱在胸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和他矮小的身材实在不搭。丰花除了默默盯着两名成员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你就劈开那个水槽,无所谓啊。现在对象既逃不了也无法移动。只要两眼一闭,就劈得下去吧。对了,你不看对方的脸,成功率应该会上升吧?」 「泉见,你好像把我当成傻瓜。」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虽然得取消和一条之间的约定,不过是你做的选择,那也没办法。」 少年从鼻尖哼了一声,笑了起来。学生跟着鼓掌。 礼子的鞋底嘎地一声,朝丰花的方向转头。丰花紧紧抓着水槽边缘,摇了摇头。 「不可以……礼子,你快住手。」 礼子走了过来,无言地把手搭在丰花肩上。细长的手指掐入皮肤,丰花皱起了眉头。虽然劲道并不是那么强,不过丰花却无法抵抗。丰花三两下就从水槽边被人拎开,推到后方少年的脚边。 「你是砂岛从前的朋友?」 名为泉见的少年低头看着丰花,这么说道。丰花朝泉见一瞪,少年就露出更加愉快的神情。 「既然如此,砂岛要做的事,你就别出手阻止。我们所待的世界,要是不像这样一件件地完成任务争取成绩,就不会被当成人看。既然你也待在光流脉使者的组织,应该大约能理解吧?」 丰花并没理会泉见,两手往地上一撑,站了起来。朝着正和水槽对峙的白色外套身影狂奔。 礼子举起了铁棍。雷电狂响。窗口射进来的光线让凶器和礼子失去了色彩,地鸣在丰花脚底晃动。 铁棍穿透了水槽。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玻璃和冰块的碎片飘散在空中。学生可能把它当成纸做的雪花,高声欢呼、跳上跳下地挡在丰花的前方。丰花虽然高声阻止,却没有半个人听见。 在学生的对面,可以看到京介正仰躺着倒卧在地面。意识似乎还没恢复,湿透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变色的嘴唇吐出白色的气息。手里的术具表面结了一层白色的冰。 礼子的凶器朝京介的身躯挥了过去。丰花再度对着礼子呐喊,声音却被学生的喧闹声彻底淹没。礼子不断挥动着铁棍。京介表情扭曲,吐出的白色气息夹杂了红色物体。丰花拼了命踢开学生,抓着礼子的背。 「别阻扰我!」 礼子高举武器,回头盯着丰花。那是写满杀意的表情。是丰花从没见过的模样。看到那张脸时,丰花心里感受到的,就跟礼子在走廊丢出来的那句话一模一样。 对我而言,你早就不是朋友了。毫无疑问,这是丰花自己的心情。 多么苦涩。 耳边传来丰花的声音。 京介静静撑开被冷到异常的水沾湿的眼皮。视野整片白茫茫的,看不清楚。不晓得丰花在不在身边。不过可以察觉四周正充塞了各式各样吵杂的声音,还有自己的身躯正冷到不由自主地颤抖。 丰花的声音。虽然不敢肯定,不过总觉得打出生以来,最先听到的就是丰花的声音。不对,应该是在出生以前。京介有种微妙的记忆,觉得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双胞胎妹妹就一直在跟自己讲话。接下来非去不可的这个世界,想必十分吵杂。虽然感到无力也很想放弃,不过大概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决心要用自己的方式来活下去。 腹侧受到强烈的撞击,让京介的思绪随之消散。撞击还在持续,痛苦占领了全身。心脏正在喘息。我得活下来。京介握着冰冻的玲洗树树枝,凝聚力气。我想活下来,我不要这种感觉。 京介对攻击者念起古代术的咒语。 击碎、消灭——启动。 白色的世界染成了黑色。 雷声听起来就在附近。风夹杂着雨丝强劲地从身上吹过,湿答答的头发和衣服却没有跟着摇摆。京介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他急促地喘息,徐徐环视着周遭。颤抖的指尖勾着玲洗树树枝。 自己正位在某间空教室里。天花板的日光灯全部碎裂,四周笼罩着一片阴暗。窗户通通遭到破坏,雨还有风就从那边灌进来。除了窗户之外,三面墙壁也出现严重裂痕,可以透过去看到走廊的情形。一大堆学生倒在地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倒在那里,不过看起来就是全班同学挤成一团睡在一起。学生周围散布着无数细小透明的颗粒,在雨中闪闪发光。 丰花就在京介的几步之外。瘫坐在地的丰花,正用茫然的眼神仰望着京介。虽然全身被雨淋得湿答答,不过跟其他学生一样,没看到什么伤势。 在丰花的斜前方,有某样东西横躺在那里。是什么?京介皱起眉头。那个红白交杂、斑斑点点的东西,似乎呈现人的形状。纠结成一团的是身躯。弯曲的物体则是四肢。头部淹没在红色物体之中,看不清楚。红色的物体——是血。白色的物体是外套碎片,肌肉撕裂,暴露出里面的骨头。那是在近距离承受古代术威力的攻击者身体。 眉心滴下的水滴冷冰冰的。京介终于掌握了状况,向倒在眼前的攻击者飞奔过去。他双膝一跪,赶紧将对方抱了起来。地上的黑色粉末,似乎是被击碎的铁棍残骸。 礼子的手因反作用力而下垂,软绵绵地垂在地上,跟腐烂的漂流木一样。沾满血迹的脸微微动了一下。像在喊痛似地扭曲着。京介使出痊愈的古代术。一层淡淡的光芒包围了礼子,出血是止住了,不过毁坏的身体并没有修复。京介又念了一次咒语,还是没有修复,于是再念一次。 脑子里一片空白。丰花用沙哑的声音呼喊着,不过京介没有理会,持续使用着法术。连续使用古代术损耗了内在的精神力量,就在京介开始晕眩时,礼子的身躯终于回复原样。臂弯中的礼子像睡着般闭着眼睛。 「厉害。太厉害了,一条。」 矮个子少年从丰花身后走了出来。脸颊有细小的撕裂伤,夹在手臂下面的纸卷也化成了黑炭,不过少年还是笑容满面地鼓掌。 「击中砂岛的只是冲击波的一小部份。光是其中一部份,所有学生就都晕倒。被我置入的念头,恐怕也都吹跑了。要是再靠近一些,连我都有危险。」 花了好几秒的时间,京介这才想起少年名叫泉见顺也,那个刺耳的声音则是掌声。 「为什么最高阶人士将你视为危险人物,这下我就懂了。能将人类的身体破坏到那种程度,又能修复到如此完美,真是堪称神技。像你这样的能力,除了人类之外,要影响整个世界都没问题。一条啊,你是站在神与死神、绝望与奇迹彼此拉锯的分岐点上。为什么你的组织把你丢着不管?要是有机会,我还真想问问负责人。」 京介茫然地望着笑吟吟的泉见,下意识地握紧了术具。听到木杖干巴巴的声响,泉见开玩笑地倒退一步。踩碎了地上的透明颗粒。 一丝柔软的触感,覆上了京介握着术具的指尖。视线往下一看,是礼子的手正要握住京介的手。外表看起来五根手指已经回复原貌,不过却感受不到半点力道。一丝微微的温暖,包裹着京介湿润的手。 礼子的睫毛颤动着,不过眼皮还没有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作梦,礼子发出虚弱的声音。你的手,今天还是好冰。礼子闭着眼睛,露出十分幸福的微笑。京介一下子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天啊,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乱七八糟的。」 走廊那边传来一个女子胡乱嚷嚷的声音。身穿黑色外套的女子踢开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三章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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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第四章 寻找色彩的人们 「虹原市出现吸血鬼?」 那天,在某个地方报纸的角落,刊载了如此标题的报导。 标题的字体很夸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篇幅的关系,报导本身却是小小一篇,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虹原市内发生多起手法类似的伤害事件。』」 少女将早餐和早报摆在餐桌上,嘴里念着报导的内容。早餐菜单是土司、荷包蛋、沙拉。餐桌上准备了三人份的量。 「『被害者身份遍及男女老幼,找不到共通点。每个都是在行走于人烟稀少的夜路遭到袭击,在陷入贫血状态时被人发现。』」 少女在餐桌上面摆了三个杯子。 「『被害者财物完全没有损失,除了手脚有撕裂伤之外,没有性命危险。被「偷」的只有血液?』』 少女在杯子里一一注入牛奶,然后继续说道: 「『目前还没抓到犯人。以年轻人为主的民众正谣传着「难不成是吸血鬼干的?」的八卦……吸血鬼?』」 少女将摊开的报纸折好,对着餐桌另一端露出微笑。 「好危险啊。要小心一点。是不是啊?爸、妈。」 没有回答。 「击退吸血鬼菜单,添加特制十字架形笋干的拉面&超级蒜味煎饺套餐」。 一条京介看着店头迎风招展的旗帜,轻声叹了口气。 这是位在虹原车站附近,一家小小的中华料理店。面对巴士站的窗户贴着各式各样的菜单,从一般拉面、叉烧拉面到炒饭全都套上「击退吸血鬼」的字眼。在刚刚的旗帜和菜单角落,还仔细画着一脸吃惊的吸血鬼图案。 对于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这家店的店长究竟是打心底感到忧心,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京介再叹了一口气,有客人从店里走出。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子嘴里咬着牙签,懒洋洋地走着。实在看不出半点像是因为吃了击退菜单,于是身心都很强悍的样子。 京介强忍着呵欠,从客人忘记关上的玻璃门走进店内。蒸腾的空气一下子就窜到鼻尖。时间是下午一点之后没多久。店内很窄,只有两张桌子加上吧台,挤满了客人。「欢迎光临。」厨房那边传来亲切而活泼的招呼声。 「京介,这边。」 在后面那张桌子,有个少女正拿着免洗筷在挥手。女学生穿着虹原东中学的制服,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丰花前面是一整叠的碗盘。虽然在招呼京介,丰花的双颊还是忙碌地动个不停。 丰花后面是店内专用的公共电话。京介又叹了一口气,往桌子的方向走。樋名谷瑠瑠就坐在丰花对面,慢慢地喝汤。 「我跟你说喔,京介。瑠瑠居然大白天就点了鱼翅汤耶。」 丰花挑起眉毛,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说道。应该是叫自己「坐这边」的意思吧,京介默默地坐下。 「虽然菜单里没有,只要说自己有钱,就可以叫店里的人做。不过她还碎碎念,说什么上面没有金粉。要抱怨就找我好啦。」 樋名谷瑠瑠放声大笑,移动着汤匙。瑠瑠上的是和京介他们不同的其他私立中学,不过在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上,则是分到同一间教室上课。根据京介推测,她应该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丰花,于是共进午餐。市区内的中小学差不多从一周前就变成只有上午有课,要儿童与学生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回家。有某部份也是针对名为「吸血鬼骚动」的伤害事件所做出的安全对策。 就在京介打着呵欠,正要点烟的时候,店员来点餐了。在被丰花硬打电话叫出来之前,京介正在家里睡午觉。因为没食欲,正想回答「水」的时候,丰花自顾自地点了「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 「谢谢您。击退吸血鬼奶油拉面加煎饺~」 店员精力充沛地喊着,迅速回到了厨房。厨房那边传来夹杂了回应,与正在热炒些什么的愉快声响。 「你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京介对着位在斜上方墙壁的换气风扇吐出烟雾。国中的课在上午结束,之后京介就直接回家躺平,丰花在叫他起床的电话里是这么讲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就来车站前面的中华料理店。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剁成饺子馅。」京介原本想睡个回笼觉不理她,不过接下来电话铃声却响个不停,让他无法成眠。最后无可奈何只好出门。 「说到目前街上的八卦,当然是那件事啰。」 丰花把吃光光的五目炒面空盘,推到桌子角落回答。京介拿起放在盘子对面的烟灰缸问道: 「哪件事?」 「当然是吸血鬼事件啰。我正在跟瑠瑠讲啊,我们就来找出那个犯人,然后把犯人赶跑。」 「让您久等了,击退吸血鬼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店员来到桌子边,然后大声说着。丰花一脸理所当然地,将店员递过来的碗与盘子接了过来。 吸血鬼事件。正确说法应该是发生在深夜路上的连续伤害事件,这件事京介也知道。因为事件的缘故,这么讲是有点随便,不过放学时间提早,睡懒觉的时间也增加了。 「虽然我没有对付过吸血鬼,不是很清楚,不过多点人手总是比较安心。」 丰花把免洗筷伸到拉面碗内说: 「所以呢,我希望京介可以来帮忙。反正你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应该很闲吧?」 「即使我们袖手旁观,警察总会想办法的。」 京介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熄,叹了一口气。 「而且还有正式的矫正术者在。」 京介和丰花的所属单位名叫术者研习班。这个研习班的所属机构名为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本家」。目的是守护由大地网罗而来的特殊力量,并促成力量的发展。 在本家登记有案的矫正术者,是负责针对光流脉机能不足的部份,进行修复的专门职务。机能不足的部份别名叫「闭塞」,土地要是有闭塞,因为人的恶念而形成的犯罪机率就会增加。为了避免闭塞的情形再度发生,矫正术者还得处理犯罪事件。当然,这些行动是完全瞒着一般人秘密进行。说到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术者有可能已经采取动作。 「话是没错,可是他们搞了老半天,就是抓不到吸血鬼啊。」 丰花这么说着,将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的拉面碗咚地一声放回到桌上。丰花脸上充满了极度饱满的力量。 「所以啰,就让我们这些未来的优秀术者大展身手吧。反正吸血鬼一定住在没什么阳光的地方,很快就能找到。只要把研习课里学到的攻击系法术使出个两、三招,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方打倒。用来考验一下之前累积的实力,我认为也不坏。对吧,瑠瑠。你也赞成吧?」 「对呀。」 瑠瑠用开朗归开朗,不过似乎没那么认同的表情点头。「有北京烤鸭吗?」瑠瑠用有蕾丝的白手帕擦着嘴角,然后朝厨房的方向问道。看样子是对丰花目前所讲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却对约好的地点、平民风味的中华料理店的口味有兴趣。对京介而言,两者都是可有可无。毕竟丰花并不是受到正义感与上进心的驱使,她只是随着事件报导与八卦起舞而已。基本上就跟想出击退菜单的店长没什么两样。 「你从刚才就一直讲吸血鬼……」 京介又点起一根烟,不置可否地问着: 「不过,这是伤害事件吧。」 「学校里的人都说犯人是吸血鬼,报纸也是这么写的。」 「那只是谣传。」 「可是,在深夜路上遇害的人是真的被取走血液啊。会取走血液的人,除了吸血鬼之外还有谁?」 「这样讲太偏颇了。」 「我哪有 偏颇,是这种讲法比较大声,所以我就信了。你还不是很反对?该不会你就是吸血鬼吧?」 「我可没那么好动。我之所以反对,是怕你太入戏了会很麻烦。」 「说不定是缺德捐血业者的犯罪行为。」 瑠瑠喝着杯里的水,缓缓地插话: 「啊,不过没搞懂对方血型就通通袭击,这样是有点缺乏效率。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养了一大堆蚊子当宠物的人干的?」 「喂,怎么连你都讲这种没有梦想的话,这样会很泄气耶。」 丰花不爽地皱起眉头,一口气把四个饺子塞进嘴里。京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吸血鬼跟梦想有什么关系。 这时刚刚的店员又出现了,满脸笑容地说道: 「这是午餐时间的赠品。击退吸血鬼杏仁豆腐,三人份。」 丰花和瑠瑠拼命鼓掌。难不成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增加甜点数量?京介这么想着,打起了呵欠。 用餐结束时,就跟她之前所讲的一样,丰花已经对消灭吸血鬼的事完全失去干劲。不用被卷入麻烦事,对京介而言算是可喜可贺。 有干劲的是胃部,丰花还买了外带用的烧卖。然后丰花还像在跟瑠瑠比赛那样,跑进附近的蛋糕店。似乎想起了今天是每周一次吃到饱的日子。京介则是回到家里睡回笼觉。 梦到被成群的拉面与煎饺追杀,然后就被母亲的叫声唤醒。母亲下令要自己去买晚餐用的菜。京介用还睁不太开的眼睛望着窗外。天已经黑了,正吹着温热的风。 「顺便去找丰花,把她带回来。」母亲还这么说。丰花无视于学校方面的交代,总是玩到天都黑了。母亲倒也不是担心她会成为下一件伤害事件的被害者,只是怕她偷懒不肯负责打扫浴室。每次只要丰花不肯负责打扫,双亲就会搬出「双胞胎有连带责任」之类莫名其妙的理论,要京介代替。京介并不喜欢事情变成这样。所以他乖乖听从母亲的命令,走向夜晚的街头.「小心吸血鬼啊。」擦身而过的邻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京介边走边看母亲交给自己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拉面还有煎饺。京介虚软无力地确信今晚一定会作恶梦。不过反正也习惯了,无所谓。 因为提着购物袋走来走去很麻烦,京介决定在前往超市之前先找到丰花。京介往站前商店街的方向走。心想丰花跟瑠瑠说不定还待在蛋糕店里,想要挑战吃到饱直到关店为止。不过和京介的预测相反,店里并没有丰花她们的身影。「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十七个蛋糕的女生,还有硬是要求『给我用法国产的栗子泥做的栗子塔』的女国中生,这两个人才刚走。」一问店员,店员是如此回答的。 看来是找错地方了。京介又回到商店街,在拱廊下缓缓前行。他确认购物人群中有没有丰花的身影并前进。丰花和瑠瑠不会默不作声地走路,再怎么样也会瞄到。不过在路上来回看,还是没看到丰花她们的人影。 京介在拱廊出口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难道她又跑进哪家餐厅,正在吃些什么?明明每天摄取这么多的能量,丰花却对世界、人类没有半点贡献,总觉得很没意义。丰花摄取的热量全在瞎扯、无聊的行动、无谓的喜怒哀乐、还有痛扁京介的行为当中消耗殆尽。所以才会两三下就肚子饿。 丰花要是有那种智慧,懂得有效率地保存体力,那么不论伤害犯还是吸血鬼全都有办法消灭。京介又叹了一口气,附近花店的店头有人出声把他叫住。那个理了光头,长得有点粗暴的少年,是名叫宫泽的同期研习生。 「这不是双胞胎一号吗?你来得正好。有没有看到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 宫泽用随随便便的口吻搭话,手上拿着小捆的花束。那是由浅粉红色非洲菊和满天星所组成,质感清纯的花束。「很不搭。」京介忍不住坦白说出感想,结果被人用花束往头上砸。 「双胞胎二号和迟钝大王,到刚刚都还跟我在一起。」 宫泽把花束扛在肩上,一脸焦躁地环顾着周遭。 「在我买花的时候就不见了。」 「像这种花,我觉得跟丰花和樋名谷都不搭。」 京介这么一说,宫泽马上露出不爽的表情。 「谁说要送她们啊。这是探病用的花束。研习课有个小林教官,你认得吗?我正在跟那两个人商量,说接下来要去采病。」 京介敷衍地应了一声。矫正术者研习课的小林教官。似乎是负责研习结训测验的监督与计分的教官,听说从一个月前就因为生病而返家疗养。京介还无缘参与结训测验,不过至少听过这个名字。 「探病……」 京介又看着宫泽的花束问道。尚未绽放的非洲菊,像睡着似地低垂着头。 「你要去小林教官那里探病?」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有人叫我们去啊。我跟那两个人边走边讲话,走到那个角落,有人叫住我们说『你们是研习生吧』。」 「是小林教官?」 「你会不会太白痴啊,双胞胎一号。返家疗养的人,哪可能在这里出现?是他的千金啦。小林教官的千金正好来买东西。」 宫泽把花束从肩上放下,仔细整理用来包花的玻璃纸。那个手势以及讲到「千金」两个字的语气,跟宫泽本人都不太搭。 「名字好像叫小茜。既然是教官的千金,当然跟我们一样有术者血统.十六岁,去年通过结训测验正式成为矫正术者,不过她说目前专心在照顾父亲与做家事,没有从事术者工作。是个很温柔的好女孩。」 宫泽脸颊泛红,口中念念有词,还用手指弹着花束。 「不过呢,你看,感觉这么优雅、温和的人,明明只差了一岁,为什么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就一点也不文雅?说到探病,一般不是至少要带个花束?结果呢,那两个家伙一听到小茜说『来我家喝杯茶』马上两手空空地要跟着去。那些家伙根本不是真心想探病,他们是去跟病床上的教官撒娇,目的是要对方在测验给分的时候放水。全都写在脸上了。真受不了,对小茜真是失礼。」 「所以那把花束是要送给他女儿?」 「对啦,白痴。研习班第一号的大白痴。我不是说了要去探病?」 京介闪过宫泽又要打过来的攻势,问出了小林教官家里的住址。虽然去探望返家疗养的教官是身为人类的一种美德,不过要是让在家等候的母亲等太久,对精神与肉体都没有好处。京介心里很清楚,丰花之所以不够文雅,其实是因为母亲的遗传,没办法。 问到位在市郊的地址,京介就走出商店街。宫泽对着没半个人的空间将花束递出收回、递出又收回,忙碌地做着某种练习。 小林教官的家,位于和附近住宅区有点距离的地点,是独幢建筑。西式的大房子整个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门一关上前方就是庭院,花香随着晚风飘了过来。 京介正要伸手去按门柱上的门钤,却不自觉地停下动作。抬头去看房子的窗户,发现没有半盏灯是亮的。里面既没有东西的声音,也听不到半点人的声音。明明有人在家疗养,这样的气氛也太安静了。 还是一条家太过吵闹,一般家庭就是这个样子?京介还是按了门钤。门钤响了,不过却没有回应。 门钤始终沉默着,京介也默默地望着它长达一分钟。没人在家?丰花他们或许探病结束,已经回家了。名叫小茜的女孩或许又出门去了什么地方。是这样吧?京介叹了一口气,从小林家的大门退开一步。才在打呵欠,门就轻轻打开来了。门后面有个化浓妆的中年女性,正一脸狐疑地向外偷窥。女性背后是连接着玄关 的前庭,有座很大的花坛。 「你是哪位?」 女性用小声归小声,不过还是类似质问的严肃口吻说道。质感良好的紫色上衣配上同色长裙,在浅浅的暮色中看来有点模糊。女性将身体侧向一边,毫不客气地盯着京介的脸。京介原本以为她是靠着墙壁,仔细一瞧才发现女性右边腋下夹着丁字形拐杖。虽然脚被裙子盖住看不见,不过似乎受了伤. 「……你该不会是研习生吧?」 女性又用语尾加强的口气这么说着。然后带着十分困扰的神情,用力叹了一口气。 「我老公教的学生三不五时就会跑到家里来。要讨考试分数之类的。受不了,完全没想到时间问题,还有会给我们带来困扰的问题。老公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公私不分。不是把工作带回家,就是家里的事全部不管,以为只要薪水有给就行了。而且啊……」 「……请问一下。」 女性的自言自语似乎会拖很久,于是京介开口发问,打算先把事情处理好。 「是不是有其他研习生来给小林教官探病?」 应该是教官夫人的对方揪起画得很浓的眉毛,回看着京介的脸。 「探病?谁来探病?」 「研习生,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我妹妹。」 「你会不会搞错了?今天根本没人在家。而且就算有人来探病,我也会拒绝他们会面。既然是返家疗养期间,不论是研习生还是职场的人,最好都不要出现。」 「我听人家说,她们是在商店街遇到小林教官的女儿,然后被邀约的。」 「你……你说什么?」 丁字形拐杖的前端用力敲打着水泥地,夫人朝京介的方向探出身子。夫人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错视陷阱画般惊讶。 「小茜!!我女儿确实是个肯为父亲着想,真的很体贴的孩子。我想这是她的作风,不过我女儿在一个月前受了伤,之后就一直无法外出。小茜不可能跑去商店街的。」 听着小林夫人烦躁的口吻,京介闭上了嘴。受伤。受了伤的女儿。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京介突然想到,两人会不会是在一个月前同时遭到意外?说到这个,小林教官返家疗养似乎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家里有好几个人遇到不顺、自己身体又不方便的时候,遇到莫名其妙的客人,难免会变得烦躁。不过—— 不过,宫泽遇到的小茜又是谁?邀丰花和瑠瑠到自己家的教官女儿又是谁? 「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见一下小茜?」 夫人把手扶在门的内侧,眯起眼睛打量着京介。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不过我身体这样,实在没办法帮忙。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 门在这时用力关上。景色、夫人与花坛的模样在瞬间消失,京介只能眨着眼睛。 京介再度从门边离开,整理目前的情况。丰花她们并没有来到小林教官的家。在商店街跟丰花她们攀谈的不是小林茜。有人假冒教官女儿的名字,试图做什么坏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换句话说,丰花和瑠瑠正被卷入那件坏事?京介沿着小林家的外墙走着,侧着头思索。然而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坏事? 根据宫泽的说法,对方问丰花她们是不是研习生。对方知道丰花她们是术者研习生。能够掌握到这个情报的有研习班的人、以及研习班所属的「本家」相关人士。既然情报来源有限,当事者的身分也很快会被认出。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对方为什么还要用小林茜的名字?带走丰花她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京介回想起夫人所讲的这句话.困扰——是啊,目前的情形是很困扰没错。京介叹了不知道是第几回的气。我只是受命来买晚餐用的东西,然后把丰花带回家。居然被迫陷入这种麻烦的情境,要把失踪的丰花给找出来。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夫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京介并没学过找人的法术,就算要使用法术,现在也没有携带术具。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这时京介突然想起之前的伤害事件。不会吧?京介下意识地低语。那些事件的被害者,全是在无人的夜路上突然遇袭。难道加害者今晚特别改变心情,在袭击别人之前还会事先告知? 就在京介越想越觉得迷惑,准备点烟时,外墙上的猫叫了一声。停下思考拾眼一看,猫像是要逃走似地跳到围墙内侧。在厚厚的墙壁另一端传来猫不太愉快的叫声。 在墙壁侧面大约眼睛高度的位置,开了等距离约莫拳头大小的洞。会有洞并不是因为墙壁破损,而是兼有通风作用的墙壁雕饰。即使从洞里往内窥探也看不到房屋里头,只看得到庭院里的草皮。 在洞的另一边,草皮上头有只猫。京介正要往前走,心想没空偷窥他人庭院的时候,却留意到猫的动作。猫正看着某样掉到地面的东西,用鼻子凑过去。有个盖子打开的容器掉到地上。盖子散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正是烧卖。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食物?京介皱着眉头,下一瞬间就发出了细微的惊呼。受惊的猫叼了一颗烧卖,不知往哪儿跑了。京介把脸凑向墙壁,对掉在草地上的东西再度确认。丰花从中华料理店外带回家的也是烧卖。有可能只是偶然,小林家有人买了同样的东西。不过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会随便摆在庭院前面?草地上的透明容器,看起来就像有人从什么地方扔过来的。 京介抬头看着屋子。从那个位置看不到阳台和房间的窗户,只有接近屋顶的地方有个类似换气孔的小门。门被微微拉开,从缝隙之间似乎可以看到人的脸孔。和丰花相似的脸孔正带着迫不得已的神情低头往这边看。京介凝神注视。丰花的嘴在动。虽然听不到声音,不过丰花正在传达某些句子。救、命。就在京介忍不住想回话时,丰花的脸突然消失,门从里面关上了。 京介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四周很暗,刚刚看到的是不是丰花,其实无法确定。要是看错就算了,如果真是丰花,这又代表什么意思。丰花和瑠瑠果真有来教官家?那么,夫人为什么要说谎?京介想起丰花的嘴型。救命!!她想说的是救命吧。看那种表情,总不会是说别来救我吧。 京介本想再度回到门边,不过就在剩下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在外墙的某处找到看似后门的木门。木门上面有锁。举目四顾没半个行人。京介抓着木门的门把用力推。才推了两次,锁就轻松地开了,门也跟着打开。京介把烟灰变得很长的烟丢到脚边踩扁,再度深深地叹气。 要是真的是自己搞错,被夫人发现控告非法入侵,到时该怎么办?也只能找个借口,说是要直接向小林教官求情,请他在测验的分数上面放水。京介这么想着,尽量不发出脚步声,踏进围墙之内。 京介在屋子四周走动,寻找玄关之外的入口。绕了半圈之后发现庭院四处,设置了大大小小的花坛。每块土地上面都开着当季、色泽鲜丽的花朵,看起来像是拼了命要让过度寂静的房子变得热闹一点。京介突然有个疑问,究竟是谁在负责照顾花朵?花坛里完全看不到杂草。 房子后头有个厨房用的后门。门是半开的,放了几包用塑胶袋装好的垃圾。里面则是一袋袋进行分类。家事和花坛,都是那位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在负责?还是除了教官夫妻与女儿小茜之外还有其他家人?京介正要踏进厨房后门,却在这时停下脚步。原本以为小林家就是三个人的家庭,三个人目前都不是健康的身体。所以才会认为就算偷偷潜入房子,只要一切顺利,说不定就能不让 任何人察觉,探看楼上的情形。 将丰花她们带走的女孩,搞不好是小茜的姊姊或妹妹。那女孩并没有受伤,当然可以外出,也可以前往商店街。就像她对宫泽说的,负责照顾家人、处理家事的就是那女孩。说不定是宫泽把她的名字听错了,听成「小茜」. 这么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京介将屏住的气息缓缓吐出。这下子冒用小林茜的名字进行犯罪之类的麻烦事,就没有可能了,可以稍微安心。是小茜之外的女儿,瞒着讨厌研习生来访的母亲,带着父亲的访客进来。夫人并不是对京介撒谎,纯粹只是不晓得丰花她们有来访。 京介稍微松了一口气,从厨房后门往里面走。一进去就是厨房,在没有灯光的房间角落,电锅正冒着蒸汽。厨房的隔壁可以看到餐桌。椅子有四张,京介心想果真是四人家庭,不过却发现一件怪事。桌上随着椅子的位置摆着碗筷,但却是三人份。第四张椅子前面仿佛原本就没人使用,堆着厚厚的一叠报纸。 不,这不算什么怪事。京介摇了摇头。小林教官正在疗养。想必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床上用餐。走出阴暗的走廊,一边的尽头是通往玄关大门,另一边则是通往二楼的阶梯。京介盯着玄关大门,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按门铃当时是夫人花时间来开门,不是小茜的那位健康的女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待在听不到门铃声的地方?那都无所谓,虽然总觉得「健康的女儿」这种讲法不太妥当,不过不晓得名字也无可奈何。 正要踏上阶梯时,京介终于察觉自己的行动没什么意义。丰花和瑠瑠不过是被教官女儿带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探病。会从外头看到丰花畏怯的神情还有唇语,全是因为京介自己起疑,才会看成那个样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闯空门,到房子外头等丰花她们出来不就得了?京介可不想被夫人抓到,然后又被瞪。 就在京介准备转身之际,楼上传来人的声音。虽然相当短促,不过类似惊叫的声音听起来跟丰花很像。京介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楼梯。用那个姿势屏息了一阵子,却什么也没听到。楼上并没有点灯,楼梯前方是一片阴暗。 京介怀疑是自己又听错了,不过附近都没人,也无法确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走向楼梯,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要是被人抓到就说玄关是开的,自己的目的则是来接妹妹。明明时间还不算太晚,哥哥却拼命找双胞胎的妹妹。在旁人看来是如此,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家庭过度保护,事实上却是抱持专制君主立场的母亲在背后指使。「知道怀了双胞胎的时候好高兴。因为将来可用的劳动力会变成两倍。」京介厌烦地想起之前母亲曾经这么说过。 来到二楼,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上来回张望。京介是在沿着外墙稍微往前走的地方看到那扇门,门里有人长得跟丰花很像。稍微搜寻了一会儿,心想应该是距离玄关较远的房间,于是他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门。 右前方的门寂静无声地开启了。从房里轻轻悄悄地走出来的是发尾整齐、发长及肩的少女。身上穿着白色衬衫、粉红色裙子,年龄看起来就跟京介差不多。这位就是「小茜以外的健康女儿」吧。少女缓缓地对停下脚步的京介问道: 「请问你是谁?」 「我是一条丰花的哥哥。」 「哦,就是来探病的研习生。也对,你跟其中一个长得好像。」 少女微笑着静静往后退。裙摆缓缓摇曳。 「你还特地来接她,真是爱护家人。」 就在京介准备回答「没什么」时,这回打开的是左前方的门,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出现了。真是来得不巧,京介忍不住暗自啧舌。 「妈妈。」 少女对夫人这么说道: 「我想要这个人的血。」 京介皱起眉头,回望着少女。少女说出诡异的句子,用不带半点恶意的笑容凝视着母亲。妈妈,我想要这个玩具。那眼神就像讲出这句子的女童一样。 「可以呀,小茜。」 夫人这么回答。声音表情都很柔和,跟京介在门边所看到的表情截然不同。 「只要是为了小茜,妈妈什么都愿意做。」 夫人说完这句话,突然表情大变地瞪着京介,往前跨出一步。然后两手抓着丁字形拐杖用力一挥。 夫人突如其来的行动让京介心里一惊,反应也跟着变慢。虽然重心不稳、脚底踉跄,夫人还是用丁字形拐杖的前端刺向京介。头部受到重击,几乎听到丁字形拐杖碎裂的声音。还没感觉到痛楚,意识就已经渐渐模糊。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小茜?疑惑在京介的脑中摇来晃去,虽然想问,从嘴巴到全身却都失去力气了。 「妈妈,谢谢你,你总是这么帮我。」 远远传来女儿感谢母亲的声音。声音甜美到近乎荒谬。 「不论我讲什么,你都愿意听。真的很谢谢你。」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京介忆起少女的服装。浅粉红色的裙子配上白色衬衫。配色跟宫泽手里的花束一模一样。 无数的光芒,浮现在黑暗之中。 是星星。萤火虫。还是大量的蜡烛。也像祭典的灯笼。虽然有许多假想,不过全部被打叉。全都不对。悬浮的光晕有黄色、橘色、紫色、白色,颜色全都不一样。 那究竟是什么?京介正想转头,侧脑部位却传来一阵剧痛。虽然想摸自己的头,两手却动弹不得。数不清的光晕缓缓闪烁着,对痛苦呻吟的京介视若无睹。总觉得跟那东西很像。京介等着痛楚消失并思考着。圣诞树上面的灯泡。就像那样亮晶晶的。不然就是……花坛。 「小茜,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头顶传来女子的声音。京介推开沉重的眼皮,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旁就有沙发,少女和中年女性正并排坐着。中年女性侧身望着少女,恳求似地把手放在少女肩上。 是小林教官的夫人跟女儿。京介认出她们两个,身影位在视线上方,表示京介自己正躺在床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整个人是双手背在身后,被绑成大字形。为什么手不能动,理由就很清楚了。脚踝也被绑着,脚边有丰花和瑠瑠的身影。丰花她们也被绳子绑着,似乎晕过去了。 对眼睛可见的范围做确认,目前京介他们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个正方形的大房间。墙边摆了书架以及观叶植物的盆栽,应该是某人的房间。虽然没有窗,不过在墙壁较高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 「啊,你醒了。」 沙发上的少女这么说着。京介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把脸转往沙发的方向。被称之为小茜的少女把手放在靠拢的双膝上,低头看着京介。 「我会让你妹妹和她朋友平安地回家。难得哥哥也来了,就由我们全家人来欢迎你。」 「家人……」 「是啊。妈妈——」 小茜看着一旁的夫人,然后用下巴朝京介斜前方比了比。 「还有爸爸。」 那人被放在房间中央、低矮的床上。床上的中年男子头朝沙发地躺在那里。脸颊凹陷、干涩的嘴唇半开地睡着.看来是正在疗养的小林教官,最显眼的不是气色差,而是占了头部将近一半的发炎伤口。伤口暴露在外,没有处理过的痕迹。 「那伤口……」 「伤势很严重吧。」 京介才说到一半,小茜就出声打断。 「那是他自作自受。不用理他。」 小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 「说到这个,你头上也有小小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不过正在流血。」 「小茜,等一下。」 随 着小茜起身,夫人也跟着直起身子。夫人的眼光就只盯着小茜,完全没看到京介。别说京介,那眼种恐怕连房里除了小茜之外还有别人都没察觉。 「小茜,你什么都不用做。坐下。妈妈来做,小茜你受伤了……」 夫人跨步往前,却没撑着丁字形拐杖。走没两步就拐到脚,整个倒在地上。轰然一响,让位在京介身后的丰花发出低低的呻吟。 倒在地上的夫人用双手想要撑起身子,却两三下就撑不住。虽然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身体撞击着地板,夫人嘴里吐出的依然只有女儿的名字。这画面太诡异,让京介只能屏息盯着夫人。 「妈妈。」 小茜低头看着夫人这么说道,音量近乎自言自语。 「被爸爸妈妈卷入而受的伤,已经全好了。是你们还没好。谢谢你总是担心我,照顾我。不过你真的弄错了。」 小茜走向放在沙发后面,高度相当高的架子。陈列在架子上的都是光晕。有红色、黄色、白色、橘色、黑色和其他颜色,架子里有十几个光晕。那是京介醒来时看到的光。她的兴趣是收集发光物体?从京介的所在位置,依然无法掌握光的真相。 「很美吧。」 小茜往京介这边走来。双手拿着红色的光与黑色的光。红光大约有小指头大小,黑光则大约是棒球的大小。凑近一看,小茜掌心有个小小的容器,注入容器的液体表面泛出了光芒。 「这容器是种特别的术具。」 小茜蹲在京介面前,将容器放在地上。 「只要在容器里注入人血,它就会发光。」 「血?」 「对啊,就是血。」 小茜在容器旁边坐下。京介盯着两种光,皱起了眉头。这个光,就算靠近也感受不到热度。 「注入的血会发出什么样的光芒,跟血的主人有关。」 小茜抱着膝盖,用食指指着红光说道。在光芒的反射之下,小茜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潮。 「看血的主人哪种属性最强,就会决定光的颜色。譬如黄色是心很温柔的颜色。这种血的人对谁都很温柔。绿色是友善强过温柔的颜色,紫色是有才华的人会有的颜色。至于红色,那是爱护家人的颜色。」 小茜撅起嘴唇,朝着容器里的光吹气。像在吹熄生日蛋糕的蜡烛,红光迅速熄灭,小茜的脸蛋也回到了原有的颜色。 「就算放入容器,光也不可能一直发亮。在取血之后,光的寿命大约有三天。」 小茜拿起不再发光的容器,把它翻过来,将里头的东西倒在地上。接近黑色的液体渗入老旧地板的缝隙。一股铁锈的气味,让京介再度皱起眉头。 「所谓的血,难道是……」 「这是家里最后一盏红光。」 小茜将视线挪往架子的方向,没回答京介的问题。京介也跟着望向陈列着光晕的架子。原本以为有各种颜色的光,被她这么一说,确实就是找不到红光。 「我得再去寻找红光才行。」 小茜把空了的容器在掌心滚来滚去,这么说道: 「问题是根本搞不懂,什么人会是什么样的颜色。我曾经看过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人非常的温柔。不过却是黑色的光。会是什么光,从外表来看根本无法预测。譬如有人的属性会发出红光,不过要是其他颜色更强就会被抵销。还有颜色会在人的体内产生变化,所以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见得会一直发出红光。会有看错的时候,对了,就像每天在抽奖一样。」 小茜无声地笑了。京介抬头看着小茜说道: 「你就是市区伤害事件的犯人?」 「伤害事件?」 小茜将京介所讲的话重复一遍,依旧带着诡异的微笑。 「太夸张了。说到这个,报纸上还写说是吸血鬼干的。我不过是从路人身上要一点血,放进这个术具好确认一下颜色而已。」 「你是教官的女儿,去年正式成为矫正术者对吧?」 「对啊。」 小茜眯起眼睛,望着还在持续发光的黑光容器说: 「就因为我是术者,想使用某些法术,所以才需要人血。袭击现场的痕迹已经用法术消除,闭塞也自行处理过了,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等事情过后,我也会消除你们的记忆,再让你们回家。」 「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是不是要说术者做这种坏事,到时会被本家惩罚?我在研习课上已经听了很多遍,『不要伤及无辜』。」 小茜看着京介,将指尖伸了过去。京介虽然反射性地想躲开,不过身体却不听使唤。小茜的手指在眼角摸了一下。然后迅速挪开。 「我要教未来的术者一件事。」 小茜看着京介沾在指尖上面的血说: 「虽然规矩讲得那么漂亮,不过还是有术者会去伤害人类。不只术者如此,其实人人都是这样。爸妈也是,从小就这样子对待我。」 小茜将沾血的手指放到容器里头。几秒过后,小小的光晕从容器口浮现出来。光的颜色是淡淡的蓝色,闪动的力道很微弱,是带着一丝寂寞气息的光. 「不是红的。」 小茜看着光低语。 「看来你很爱护家人啊。」 小茜失望地吐了一口气,由京介的血生出的光就熄灭了。只有其他容器的黑光还是那么明亮,近乎不祥地猛烈摇曳着。小林教官在床上咳嗽。虽然咳了蛮久,不过似乎并没有醒来。夫人还是在靠近沙发的地面呼喊女儿的名字。像是坏掉的音乐盒,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声。小茜并没有回头去看父母,只是盯着光线消失的容器。 京介用下巴抵着地面说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小茜裙摆摇曳地站了起来。绕过京介的身躯,朝丰花与瑠瑠的方向走。京介试着在绑住的手腕上使力,绳子却往皮肤里咬得更紧,根本无法解开。 「你收集血、寻找光,是想做什么?」 「只要用法术把带有颜色的光置人体内,就能变成符合那种颜色的性格。」 小茜用冷冷的目光俯看丰花与瑠瑠,如此回答: 「前阵子我为妈妈置入了会替孩子拼命着想的光。之后则是不会反对孩子的颜色。不过这样还不算爱护家人。我辛辛苦苦找来了红色,把它置入爸妈体内,颜色却太淡了,没什么效果。同样是红色,不是深红色就不行。」 小茜在丰花和瑠瑠之间蹲下,继续说道:「这两个女生在商店街看起来相当开心。我一下子就看出她们是研习生。凡是工作的资料,爸爸通通都拿回家,所以我常常在看贴了照片的名册。脸跟名字至少都还记得。对现在的爸爸来说,这两个人大概比我跟妈妈还要重要。」 「怎么可能……」 「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嫉妒研习生,想对她们不利才把她们带来这里。」 小茜背对京介,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说过,她们看起来很开心?我以为这两人的血一定会发出友善的绿光。可是不能在商店街取血,她们又不会走到没有人的路上,只好找个理由把她们带到家里。虽然和红色相比还差得远,不过至少希望爸妈的关系可以稍好一点。结果……」 小茜站了起来,走回到京介面前. 「我把带她们回家的目的告诉她们,这两个人却拼命抓狂。彼此推卸责任,认为会这样都是对方的错。我不想看别人吵架,为了让她们闭嘴才把她们弄晕。」 「你父母的关系有那么糟,让你非这么做不可?」 「我爸爸头上的伤,还有我妈妈的 脚伤,你都看到了吧?」 小茜停下脚步,对双亲分别送上一瞥。 「并不是发生什么暴力事件。我的父母总是彼此忽视,向对方说些讨人嫌的话。就这样。我也分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当我发现时,家里已经跟朋友的家庭不太一样,失去了笑声。虽然如此,为了顾虑爸爸的职场,邻居还有亲戚,所以没有离婚。明明不讲话,每天却还坐在同一张餐桌。一个月前的晚餐时间,妈妈又一如往常地对爸爸说些难听话。爸爸沉默地站起来,故意用力拉椅子。这是常有的事,虽然是常有的事,不过当天一定运气不佳。椅子撞到后面的餐具柜,柜子倒下来压到妈妈,妈妈的脚就断了。破掉的玻璃刺到爸爸的头。我也受了一点小伤。」 京介又看了一下小林教官的伤,倒吸一口气。教官并不是生病而在家里疗养。那道发炎的伤口,被摆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你在做什么?」 京介仰头看着小茜过度冷静的表情说着: 「你该做的应该不是收集别人的血,做些奇怪的法术吧?」 「我知道。」 小茜凝视着发出光芒的架子答道。 「可是,要是把爸爸的伤治好,同样的事又会再度发生。我讨厌这样。」 「问题是你丢着不管,迟早会……」 「爸爸会有危险。不过我觉得,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小茜用脚尖轻轻踢着放在脚边的黑光容器。 「黑色呢,是讨厌人类的血发出的颜色。」 小茜又踢了一下容器。黑色的光无声地晃动着。 「你的血是不够清晰的蓝色。蓝色要是再深一点就接近灰黑色,不过还不是黑色。跟红色、黄色也差得很远。你应该不讨厌人类,不过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颜色。在一个月前发生意外之后、我决定把这项法术用在父母身上时,我先把自己的血放进容器试试看。既然我这么担心父母的关系,我想应该可以用我身上发出的光。可惜却不能用,所以我才会加害夜间的行人。我的颜色是黑色,跟爸妈一样。」 小茜朝容器使劲一踢。被踢翻的容器撞到教官的床脚,连同光线一起碎成粉末。容器碎片往夫人的方向飞,夫人尖声惨叫起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死?」 小茜用冷静的嗓音说着。过了几秒,京介才发现她是在对自己讲话。 「我想今天是最后一次收集别人的血。要是不顺利,我就收手了。可是要全家一起自杀,就我们三个人,到了那个世界不是有点寂寞?要是把你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带着,说不定会不太一样。」 「你这种奇怪的期待,让人很伤脑筋。我可不想被卷进这种事。」 「这种事?」 小茜重复着京介所讲的话,露出微笑。这回则是自嘲的笑意。 「是啊。对你而言不过是『这种事』。对了,这东西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一张白色纸条被扔到京介面前。是购物清单。小茜低头看着小小的纸条说着: 「这是女人的字。是你母亲写的?」 「那又怎样?」 「我从来没有像这种被父母叫去买东西的经验,也没有主动叫过人家。大家只会在心里彼此嫌弃、互相抱怨,根本没有家人的样子。不过这就是我们彼此连结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扉整个关上了,却还是离不开。我自己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小茜沉默着,小林教官一直在拼命咳嗽。夫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 京介对茫然眺望着架上光晕的小茜说道: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目前的我没有能力自己生活,所以跟家人住在一起。至于喜不喜欢,坦白讲我没想那么多,所以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颜色会在体内产生变化,对吧?」 小茜并没有挪开视线,京介也跟着将眼光望向架子的方向。光晕看起来,就像盛开在花坛里的花朵。 「就算现在是黑色,总有一天会改变。」 「你这么认为?」 「别人的事我不清楚。」 「呈现暧昧蓝色的人,就是会讲这种话。」 就在小茜如此低语时,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飞奔进来的是同期的研习生宫泽。或许是在商店街曾经见过一次,虽然看到宫泽,小茜似乎不怎么吃惊。 宫泽并没有望向小茜,瞪着京介恨恨地说着:「你的样子很拙耶,双胞胎一号。」 「你真厉害,找得到这地方。」 「这边的地址还是我告诉你的咧。」 宫泽不耐烦地踢着地板,缩了缩他的鼻子。 「而且有烟蒂掉在破损的后门前方,在闭塞出现之前就先察觉到异样,这才是优秀的研习生嘛。」 「我听不太懂。」 「算了啦,白痴。研习班天字第一号的大白痴。」 宫泽踢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宫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旁听,不过宫泽手中的花束早已枯萎。 后来宫泽跟研习课联系,将小林教官一家人送回本家。 教官夫妻被送到本家附设的医院。除了将近一个月没有处理的伤势之外,还得将之前不断施术,而变得越来越薄弱的原本性格找回来。小茜似乎会被定罪,不过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京介就不是很清楚。 深夜从小林家被释放,京介只搞懂了一件事。超市已经关了,无法买晚餐用的东西。京介顺利把丰花带回家,一回到家就被母亲痛骂一顿,骂到几乎担心会给邻居带来麻烦。 于是就这样,一条家的晚餐变成营业到深夜的中华料理店外卖。送来的是击退吸血鬼拉面还有煎饺。 一星期过去,半个月过去,季节更替。在不知不觉之间,「伤害事件」这个字眼已经从人们嘴里与新闻报导之中消失,所有的人全都忘了这件事。这阵子中华料理店菜单所用的字眼,已经从「吸血鬼」变成「恐龙」了。因为街上正在开始谣传着市区水池出现恐龙的八卦。 某天放学以后,丰花和瑠瑠说要「找到恐龙、拍个照片然后卖个好价钱」,硬是拉着京介走在市郊的路上。 丰花和瑠瑠在京介前方几米的位置用相机取景,没有留意到路旁的建筑。那是平房加上小小庭院的小房屋。 越过篱笆看到庭院,京介停下了脚步。母亲和女儿正用小小的圆锹,挖着庭院里的泥土。虽然母女之间并没有对话,不过看起来相当开心。看似父亲的人站在稍远的位置,远远注视着两人。父亲也没有讲话,不过父亲的脸色是慈祥的。 在房子和庭院之间来了一个客人。是抱着小小花束的光头少年。少年将花束递到距离自己几公分的位置,然后再拉回到胸口,抓着脑袋,慌慌张张地一个人做着这些动作。 少年好不容易才把花束用力递到少女面前,一家三口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 京介叹了一口气,开始往前走。红色的花朵在庭院角落中摇曳。 第一章 飘扬在黄泉路上的万国旗! 头上顶着秋高气爽的天空。眼前则是飞舞在风中的万国旗。交错在天空底下的是呼喊声、笑脸与四散开来的透明汗水。一条京介远远眺望着这幕健康过头的风景,毫不客气地用力打着呵欠. 有两张不知哪来的报纸被风一吹,盖在京介脸上。其中一张是日期还是夏天的旧报纸。一整面都是广告,女人拿着中元礼品露出微笑。 另一张的日期则是今天。上面刊登的不是什么重要事件,只是在地方版角落有则「虹原市田中家生了七只小狗」之类的轻松新闻。 这是九月里某个平安无事的星期天。学校的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星期天没课,京介原本可以睡上一整天的。不过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矫正术者研习课运动会的日子。 虽然有人正在高声朗读选手宣誓,不过今天的运动会目的如下:「大家不要在乎胜负,好好活动身体。今天一整天都不要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体力彻底发挥,度过健康而有意义的一天。」主要是当成一种消遣。不过研习生有集体出席的义务,要是缺席就会拿不到学分。 京介虽然来到会场所在地的运动场,不过他可是下定决心,今天要借由午睡来度过有意义的一天。在会场角落的草地整个人躺平闭上眼睛,奔跑的脚步声与加油声全都渐行渐远,恰如其分地飘散在风中。 「啊,京介,被我抓到了。你在这种地方鬼混啊。」 京介才在打盹,立即就有个脚步声靠近。那是个强势而高亢的声音,明确表达出一股阻挠自身睡眠的意志。京介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不出所料地见到双胞胎妹妹丰花迈开大步走来。 「你要跟大家坐在一起,替他们加油啊。整组的士气都很低落耶。」 丰花在京介身前停下脚步,鼓起脸颊。她头上绑着白色头巾,手上拿着类似啦啦队在拿的彩球,彩球的颜色也是白的。所有研习生被分成红组与白组两个队伍,京介和丰花都被分到白组。 「就算士气提升了,小组赢了,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京介伸着懒腰回答。不知道是哪种比赛结束,运动场的跑道方向响起疯狂的掌声。 「大会的目的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叫我们『不要在乎胜负』?」 「话是没错,不过赢总是比输来得开心。而且负责指导的加藤教官有说,如果白组赢了就要请吃回转寿司。」 「很好啊。运动会的时候绕着跑道转,到了寿司店还可以转个够本。」 「我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才想赢嘛。京介你也来参加啦。你只要拿出干劲,运动神经就会很厉害。」 丰花这么一口咬定,拉着京介的手臂。京介一抵抗,彩球就朝着脸上砸过来。 「接下来是骑马打仗,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所有人都要参加。」 丰花对项目做过确认,用力喷出鼻息,露出大胆的笑容。 「刚刚才召开作战会议,大家进行过讨论。目前的分数是白组稍微领先。骑马打仗是和敌方队伍直接交手的机会。只要把红组的人修理到无法动弹,下午的项目就可以不战而胜。相当于白组得到最后胜利。」 「这种战术挺低级的。」 「反正红组打的也是同样的主意,有什么关系?你快点啦。」 京介被丰花拖着往运动场中央走,发出了叹息。他抬头仰望天空,云的路径在不知不觉之间变得诡异起来。京介心想要是下起雨来,运动会暂停就好了。 由好几个人搭起肩膀和手臂,组成「马」的底座,再由另一个人坐在上面。比赛分成敌我两方,坐在上面的人掉下来,或是头巾、帽子被人拿走就算输。这是骑马打仗的一般规则。 比赛将要开始时,白组对所有成员做了最后叮咛,告诉大家「上下一律平等,彻底打垮敌人」。京介虽然认为这种运动会不太健康,不过心里也很明白,位在跑道对面的红组成员,同样在低声打着某些鬼主意。 「赢了就有寿司耶。加藤教官真是大方的好人。」 同为白组的樋名谷瑠瑠,在京介与丰花身边开心地这么说着。 「打从出生到现在,我第一次去会回转的寿司店。所以相当期待。」 「哎呀,瑠瑠又在不动声色地炫耀自己多有钱了。」 丰花重新绑好头巾,嘟着嘴抱怨。丰花是骑在马上的人,京介则是负责垫底的人。 「我和京介都很久没吃到寿司。爸爸偶尔会因为自行车比赛赚到钱,带我们去吃回转寿司,不过也只吃得到蛋皮还有生姜。」 「哎唷,丰花又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拿来讲了。」 「我们一定会赢。然后要拼命点些黑鲔鱼之类,往后可以一直回味、拿来配饭的菜色。」 京介将视线从眼睛发亮、嘴角流涎的丰花身上挪开,望着留在白组加油区的加藤教官。加藤似乎对骑马打仗没什么兴趣,正在和红组的指导教官闲聊。他是四十几岁的单身男性,听说住在自己家里,父亲是地主。不过是请几十个研习生吃饭,对加藤的钱包而言应该不至于构成威胁。 大会司仪在运动场中央高声吹着哨子。那是预备的讯号。各组组成了骑马队伍,会场的整个气氛紧绷到不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加把劲,丰花用力揪着京介的头,让京介十分伤脑筋。 哨声响起,比刚刚的时间还要久,比赛开始了。骑马的队伍往前狂奔,扬起了灰尘。丰花下令「突击」,京介和其他一起当马的研习生同时往前冲。就在这时—— 有一个骑马队伍,从红组后方朝运动场方向飞奔而来。是黑色的骑马队伍。组成骑马队伍的五人,全是十六岁到十九岁的少年,成套的黑色运动衫,绑着黑色头巾。骑在马上的那个人,要是京介没看错,两手似乎握着金属棍棒。 少年大吼一声,挥舞着凶器。红组的骑马队伍陆续被撂倒,惨叫声四处响起。白组的骑马队伍原本要朝红组的方向冲过去,这时全都转身逃亡。丰花下令「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先撤退」,所以京介也到加油区后方避难。 黑色的骑马队伍从红组伤患的身上踩过,呐喊着「叫负责人出来」然后飞奔而来。白组的所有人全都躲到加藤后面,加藤这才发觉事态不妙。红组的负责教官已经逃到运动场外面。 「负责人是谁?」 少年又呐喊起来。有好几个研习生在戳他的背,加藤只好带着苦瓜脸向前跨出一步。 「我叫加藤,我就是负责人。」 为了有负责人的样子,加藤刻意摆出严肃的表情。少年们解散队伍横向排成一列,朝着加藤瞪了回去。像这样一字排开,就发现五个人的长相有眉毛很粗、眼神凶恶等若干共通点。不知道是兄弟还是五胞胎,反正有血缘关系是错不了的。丰花的脚踏向地面,紧紧贴着京介的背,低声嘀咕着:「是一家人组成的黑道团体吧」。 加藤又往前跨出一步,向少年们问道: 「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个运动场外人不准进来。马上给我出去……」 「对了,你就是加藤吧?」 拿着棍棒的少年高声呐喊,打算了加藤的话。眼中闪耀着凶光。「是加藤。」「终于逮到他了。」其他四个人用热切的口吻这么说着。「这些人你认得吗?」丰花从京介背后探出身子问着加藤。加藤带着诧异的表情摇头。 「加藤,你少在那边装蒜。」 少年将凶器往地上一扔,卷起运动服下摆,从衣服底下抽出大约双手环抱尺寸的相框。相框上面绑着黑色缎带,里面则是中年女性的黑白照片——看来似乎是遗照。 少年用照片往加藤身上戳,怒吼似地说着: 「我们全都姓黑川。是十八年前被 你抛弃的女人,在离开你之后生下的五胞胎。」 「啊?」 加藤脸颊痉挛,倒退一步。 「慢着,我不记得有这样的女人。」 「你还想装蒜?快跟天堂的妈妈谢罪!」 其他少年拉高了嗓门。充血的双眼溢出了眼泪。 「妈她一个女人家独自把我们养大,去年因为操劳过度过世了。她从来没提到过关于父亲的事,一直到最后才告诉我们。在十八年前,妈一发现怀孕,就被当时交往的男人无情地抛弃。那个人就是你,加藤!」 黑川兄弟这五胞胎朝着加藤逼近。 加藤身边的白组研习生同时拉开了距离。丰花低声说着:「加藤教官好过份…」然后倒退一步,被她紧抓着背的京介也跟着倒退。「这人好下流。」才刚赞美加藤是个「好人」的瑠瑠也这么说。 加藤环视着研习生,神情慌张地挥舞着手臂。 「不对,这是误会。我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你们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认错?」 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回答。 「妈曾经说过,我们的父亲姓加藤,是在虹原市当教官的,连长相也跟我们听到的一模一样。」 「对啊对啊,妈往生的时候有交代,说他是个坏人,要是我们现身了,他绝对会装作不知道。」 「这人连续两次都在装蒜。」 「真的被妈说中了,她猜得真准。」 「出来旅行了三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加藤。」 黑川兄弟在笼罩着灰色云朵的天空底下举起遗照,双掌合十。数秒过后,兄弟们视线回到加藤身上,再度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要来为母亲报仇。你认命吧!」 加藤在黑川兄弟的包围之下发出了哀号。白组的研习生大眼瞪小眼,在五秒钟之内达成了「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最好不要插嘴」的协议。对京介而言,他人的纠纷根本无关紧要。 白组就此当场解散。因为红组已经遭到歼灭,运动会无法继续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人开始整理场地,有人照料红组的伤患,有人在吃便当,有人在准备回家。丰花和瑠瑠吵吵闹闹地说着:「既然吃不到寿司,那就去吃蛋糕吧」,京介则决定要早点回家睡觉。 京介正要往外走,后面却有人拉住他的脚踝。回头一看,加藤正流着鼻血,用拼了命的神情抓着京介的脚。 「一条,你别走,救救我。研习生拯救教官的危机——这么美好的师生之爱,你也很想看到吧?」 「不想。」 「你要是肯救我,我就带你到用不着旋转的高级寿司店。你想吃什么都由我请客。」 听到这句话,丰花、瑠瑠和其他在场的白组研习生全都跑过来,把加藤扶了起来。还真是美好的师生之爱啊,京介揉着脚踝叹气。 「卑鄙的男人,就会用卑鄙的手段吸收同伙……」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用金属棍棒敲击着地面。少年往周遭环视了一遍,目光停留在尚未收拾的比赛道具上面,挥舞棍棒的手停下了动作。 「没差啊。加藤跟那个学生就一起上吧。不过诉诸暴力的报仇,在天国的母亲是不会开心的。」 「你们已经是百分之百诉诸暴力…」加藤抹着鼻血这么说,不过对方还是不当一回事。 「既然都来到运动场,你们好像也正在举办运动会。那就咱们兄弟一组,加上加藤的白组,透过运动会的项目和规则来进行比赛,再用分数一决胜负。要是白组赢了,过去的事就一笔勾销。」 「那,万一——你们黑组赢了呢?」 丰花带头发问,黑川兄弟露出诡异的笑容,异口同声地回答: 「加藤要付给我们十亿圆慰问金。为了泄愤,和他同伙的学生就统统杀掉。」 包含丰花在内的好几名研习生当场就想落跑。「落跑的人要从一年级开始重修。」加藤动作迅速地抓住他们的手臂,然后这么说道。 于是就这样,由黑组取代红组参赛,运动会继续进行。京介虽然觉得无所谓,不过撇开自己的性格不管,总觉得黑白对决有点阴森森的。 虽然只是见习,不过光流脉矫正术者研习生修习的法术,可是具有相当的攻击力。一旦被认定为正式术者,学到的法术就是足以胜任职务的技术。攻击系的法术不能用来刻意伤害别人。这样的道德是研习课打一开始,就反复进行教导的项目。 「……原本想说今天是特例,『可以尽量使用攻击咒语』……」 加藤的鼻血大概还没止住,鼻孔塞了一团卫生纸,对着京介傻呼呼地嘀咕。 运动场上正在进行的比赛是接力赛跑。白组选出四名跑得快的人来参加。除了京介和加藤之外,所有人全都站起来加油,声音却有九成接近悲鸣。黑组选手用铁制哑铃取代接力棒,进行赛跑并殴打白组的选手。 除了铁制哑铃之外,黑组还藏了各式各样的凶器,相较之下,研习生手上没有半样武器。虽然玲洗树树枝是必备术具,不过为了配合今天不使用法术」的运动会宗旨,没有人把它带进会场。加藤遗憾的是这一点。 会场角落有个急救帐篷,下面躺满红组的伤患。急救人员也是由研习生来担任,不过用来治疗伤势的治愈术目前无法使用,所以急救人员是提着急救箱跑来跑去。 白组的最后一棒在终点前方被人打倒,接力赛跑由黑组夺得胜利。白组选手全都被抬进急救帐篷。 「你们太卑鄙了,犯规!」 丰花挑起眉毛,对着黑川兄弟大叫。 「明明就说好了,要遵守运动会规则来作战!」 「哪有犯规?我刚刚看过规则,上面又没规定不准用铁哑铃打人。」 兄弟的其中一人这么回嘴,黑组的人全都发出笑声。「咱们也来弄点武器。」丰花再度挑起眉毛招呼同伴。不过这个运动场除了泥土、草皮与垃圾之外,什么都没有。 下个项目是全体参与的拔河比赛。京介虽然完全提不起劲,还是在丰花的命令之下来到拔河绳的后方。 黑组的人数共有五人。相对的,虽然白组在之前的接力比赛已经有四人阵亡,不过还是有双倍以上的人数。原以为白组会获得压倒性的胜利,看来是想得太简单了。黑组在运动服口袋里藏着可以射人的工具,拉着绳子并四处乱射。在前面拉绳子的白组研习生大多中了招,黑组在拔河之余拼命用工具射人,不但赢了比赛,同时还让我方人数减少到半数以下。 「糟糕……那些家伙打算在分出胜负之前,就先把我们全数消灭。」 下个项目借物竞走开始前的休息时间。丰花神情阴郁地这么说。研习生全都忿忿不平地嚷嚷着「好过分」或是「把运动会当什么了」之类的话。京介虽然觉得就像骑马打仗那样,规则根本就是他们订的,不过也没有勇敢站出来指责。 「黑川兄弟本身并不是运动全能。」 研习生其中之一这么说完,所有人全都跟着点头。 「说到运动能力,他们恐怕只是一般青年。要是照常比赛,其实是有胜算。」 「是啊。如果是赤手空拳,只要派京介一个人出马。铁定就能获胜。」 「问题在于那些凶器……」 「他们究竟带了多少武器啊……」 所有人的视线转向位在跑道对面的黑组阵地。兄弟们整个呈现放松状态,眼前是堆积如山、大大小小的刀枪与弓箭,不知道究竟夹带了多少,居然还有大炮之类。简直可以立刻掀起一场战争,让京介不禁感到佩服。 笛声响起,休息时间结束。丰花紧紧抱着双臂,神情忧 郁地这么说着: 「时间到了。要参与借物竞走的人加油。希望你们有好表现。」 五个研习生开始往跑道的方向走。在黑组登场之前,出场成员就已经决定了。里头有四个在低声哭泣,只有瑠瑠带着笑脸挥手这么说:「我会加油的。」 丰花轻轻对瑠瑠挥了挥手,然后低声说道: 「说老实话,要让这五个人平安回来还真不容易……要是全数阵亡,我们这组就只剩下四个人。这四个人要卯足全力撑到下午最后一个项目。各位,我们要拼了命加油。」 残存的研习生,哽咽地奋力点头。京介望着头顶沉闷的天空,徐徐叹了一口气。不论输赢,总觉得自己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为了加油,丰花他们来到跑道附近。京介嫌麻烦,于是点起了烟席地而坐。之前只顾着担心鼻血的加藤,这时来到京介身后。 「一条同学,一条同学。我想到一个妙计。你要不要听听看?」 耳边传来借物竞走开始比赛的笛声。白组和黑组选手要先往前跑个十公尺,捡起指定借物项目的纸条。在这段期间,白组已经有三个人被黑川兄弟挥着铁鎚打倒在地。 「一条同学,如果你满脸阴沉地说『报仇是不对的』,说不定黑川兄弟就会挫了锐气,然后决定放弃。怎么样?很厉害的战术吧?」 瑠瑠顺利拿到纸条,大叫一声「加油~」接着就往外跑。她手脚俐落地避开黑组的攻击,从运动场中央穿过。穿过之后就直接从出口跑到外面。「那家伙落跑啦。」负责加油的白组研习生抱头哀号。黑组跟着爆笑,还将白组剩下的那个人打倒在地。 京介吐着烟雾,对加藤说道: 「既然你是那些家伙的父亲,就以教官身份叫他们住手啊。」 「但我不是啊……我想应该不是……」 「真是不干脆。」 听到这种不清不楚的说法,京介皱起眉头。 「可是…」加藤还想辩解,京介将丰花留下来的彩球拿在手里摇了摇。 「都十八年前的事了,我哪记得自己曾经跟谁交往?这么一想,就觉得好像有印象,又好像没印象……遗照上那张女人的脸,我想了半天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加藤这时站了起来,在京介的背上用力一推。 「我要在这里针对过去努力回想,所以由一条同学你负责出马。这是教官的命令。」 比赛结束的笛声响起。获胜的黑组高呼了三声万岁。 「撑住。你一定要撑住。只要相信自己能活下来,你就一定会得救。」 在朝着黑组阵营移动的时候,急救帐篷前面传来这样的声音,让京介停下了脚步。 帐篷底下还是躺着许多伤患。光靠医护人员人手好像不够,目前还平安无事的白组研习生也下去帮忙。 虽然嚷嚷得很大声,似乎没人受到危及性命的重伤。不论是急救者还是受到急救的人,全都陷入一种莫名的亢奋。从京介的位置看过去,可以看到有个额头擦伤的女研习生,正用虚弱的口吻在对丰花说话。 「丰花,我是不是完蛋了?」 「没问题啦,你要撑住。」 「黑组已经获胜了。这么一来,就算现在得救,迟早还是会被杀……」 「你在胡说什么,要是你放弃了,那才是真的完蛋。」 丰花大喝一声,啪地在女研习生额头贴上ok绷。 「接下来的投球比赛,我们一定会反败为胜。不要净说些没志气的话。我们会一起去寿司店的,相信我。」 女研习生嚎啕大哭起来。 野战医院、南丁格尔之类的字眼,从京介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刹那之间,几乎忘了这不过是位在平稳地方都市一角的运动场。 京介在帐篷前面转身,走向黑组阵营。黑川兄弟在堆积如山的凶器旁说说笑笑,发现京介靠近,眼里立刻冒出火花。 「加藤的走狗,你想干嘛?」 「我来帮加藤传话。」 京介才说了这么一句,黑川兄弟就往成堆凶器那边走去。 「那种人讲的话全都是屁话!走开!」 黑川兄弟将手里拿到的凶器一一扔了过来。谈判就此中断,京介虽然快快闪人,不过在逃离之前已经被两把凶器打到脑袋,几乎快要晕厥。京介强忍着想要当场蹲下的念头,躲到附近的树丛底下。心想或许有用,于是将打中脑袋的凶器直接拿在手里。 喘了一口气确认一下,发现凶器之一是绑着黑色缎带的相框!!相框里是黑川母亲的照片。京介抚摩着出现裂痕的相框,深深地叹气。连这种东西都扔出来,可见黑川兄弟有多么愤怒。 不知道是不是勉强放大拿来当作遗照,黑白照片的粒子很粗,画质不怎么理想。黑川兄弟的母亲望着斜前方露出笑容。 就在这时,京介觉得思绪有某处卡住了。感觉这张脸似乎在哪边见过。正在思量是哪里的什么人,第二把凶器已经飞到脚边。京介一眼不瞧就捡了起来,看来是机械化的凶器。京介才刚抬头,凶器就笔直往脸上飞来。 在砸到脸之前,京介用单手将它接住。是个白色球体。看起来像排球,不过排球并不会自己动来动去。况且球体表面还有排球所没有的眼睛、嘴巴、手脚以及翅膀。 「你在干嘛?」 京介捏着球体的手一阵使力,这么问道。对方是之前已经遇到过很多遍,名叫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 「啊,太好了……」 白丸子一号睁着圆滚滚、水亮亮的眼睛,在京介手里扭动挣扎着回答: 「我在前阵子被这群恐怖的兄弟捡到,他们拿我当凶器。用来攻击无辜的人。幸好在杀人之前得到解救……」 「你刚刚不是还想干脆把我给杀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我可是很热爱人类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容易受伤的小精灵。」 因为相信这件事太麻烦了,京介将白丸子一号扔得老远。 跑道那边已经作好最后项目的准备,传来要选手集体集合的声音。京介将相框摆在地上,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抬头仰望天空,雨总是下不来。接下来最可能下的,搞不好是研习生的血雨。 京介转念一想,今天究竟是什么日子? 目前黑组的总分,是六分。 目前白组的总分,是一分。 至于下午的最后一个项目投球比赛,现在就要开始。 「规则是直接将投篮成功的数目换算成分数。所以很有机会转败为胜。」 丰花抬头瞪着挂在约两公尺左右高度的白组专用篮框,口中这么说着。手边是用布作成的小球,这些每组分到一百个的小球正掌握着命运。比赛的限制时间是三分钟。 京介看着黑组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黑组带着类似投篮机器的特殊设备,打算把所有的球全都准确无误地投进篮框。看到这幕情景,就连京介以外的研习生,也都沮丧地垂下肩膀。 比赛开始的笛声响起。黑组的机器轰地一声开始运作,不到几秒的时间篮框就塞满了。黑组动作迅速地当场坐下,朝着京介的方向指指点点地笑了起来。白组虽然拼了命劳动身躯,没有投中、弹到框外的球,还是比掉在框里的球要多得多。 「完蛋啦。就算一百个全都投中,结果也是同分,我们输了。」 一个研习生哭着这么说。或许是自暴自弃,他们乱丢的球全都砸到了京介脸上。 「气死人了。不能使用法术,咱们就跟软弱的孩子没两样。」 不过软弱归软弱,球扔到京介鼻尖,还 是力道十足。京介跟他们说既然控球力这么强,那就朝篮框里丢,不过研习生只顾着哭,根本没在听。 「猪头,为什么三两下就放弃了?」 丰花朝这个研习生的脸颊刮了一耳光。研习生的身躯腾空飞起,撞到撑着篮框的底座。因为这样的震动,之前投进的十几个球就掉了出来。 丰花把球捡起来,用力咬着嘴唇。 「没错,对我们而言,无法使用法术的状态是比能使用的时候来得软弱。不过你说的是什么话?不论任何时候,我都相信自己的能力。我绝对不会输。」 「丰花……」 研习生捣着脸颊,仰望着丰花。研习生的脸颊肿得一塌糊涂。丰花这一耳光可是痛得要命。根据京介的预测,他明天脸会肿得更厉害。 丰花把研习生拉起来,转头看着伙伴。 「各位,你们想想,这场运动会的目的是什么?不使用法术,将自己的智力与体力彻底发挥——既然投进一百个球是同分,投进一百个以上就获胜啦。」 丰花跑向位在跑道旁边的垃圾场,抱了一大堆垃圾袋回来。 「规则里面并没有规定,不能将球以外的东西丢进篮框!」 丰花把垃圾袋一丢。空便当盒、免洗筷飞舞在空中,被吸到篮框里头。 除了京介之外,白组研习生全都呐喊着「丰花,你是天才」,然后开始丢垃圾。黑组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采取同样的行动。一大堆的垃圾在空中交错。京介躲开了快要掉在头顶的牙签。加藤的身躯也飞在空中,大概是被某个亢奋过了头的人抛出来的。 正在捡剩饭的白丸子一号,从丰花打开的最后一个垃圾袋里头掉了出来。丰花一把捉住白丸子一号的身躯,高喊「就用这个一决高下~」朝篮框丢去。白丸子一号则呐喊着:「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人类~」 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扯破了白组的篮框。然后顺势反弹,朝黑组的篮框飞了过去。黑组的篮框也遭到破坏。白丸子一号就这样远远飞到不知名的所在,散落在地面的全是垃圾。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所有在场的人全都一片茫然,不过看到破了洞、空荡荡的各组篮框,黑川兄弟立即发出欢呼。无法判断进球的数目。既然没有任何一组可以加分,那么凭着五分的差距,就变成是黑组获胜。 「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丰花垂着头,跪在地上。 「要不是我丢出那只小精灵……说不定就能获胜……」 「丰花,没关系。」 脸肿起来的研习生在丰花肩上拍了拍。那张脸上虽然满是垃圾还有眼泪,不过却洋溢着开朗的笑意。 「我们已经拼了命在努力。所以没有后悔。」 其他的研习生也向丰花伸出手来。 「对啊,是输是赢都没关系。透过这场运动会,不论身为术者研习生还是身为人类,总觉得多了一点自信。」 「你们……谢谢你们,我很庆幸能跟大家一起奋战。真的很庆幸。」 丰花直起身子,拥抱着伙伴。京介站得远远地旁观,灰尘飞到鼻尖,让他打了个喷嚏。 黑川兄弟缓缓迈步,走向白组这群人的面前。手里拿着各种凶器。 「是我们赢了。」 一个握着金属棍棒的人用鼻尖嗤笑着。将加藤连同垃圾一起踩在他的脚下。 「照约定,我们要宰了站在加藤那边的学生。你们就排队来送死吧。」 包含丰花在内,所有研习生全都伸出手来,将京介推到黑川兄弟面前。这场运动会加强了身为术者研习生、人类的自信,似乎也加强了想把京介干掉的某种力量。多么有意义的一天啊,京介强忍着呵欠。 「天国的母亲啊,请看。扬起的血花会飞到您的脚边。」 黑川兄弟的其中一人呐喊着,将金属棍棒高高举起。丰花立即闭上眼睛发出惊叫。加藤流着鼻血发出呻吟。 京介叹了一口气,握紧右手的拳头。京介曾经有过和流氓学生打架、成功将对方的金属棍棒掰弯的例子。只是自己的手就不可能平安无事,还是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扭伤虽然不想挨痛,但他心想还是算了,有什么办法。 棍棒一挥,空气也跟着振动。京介正要出手时,有东西在视野的角落晃动。 「各位,抱歉我来晚了。我回来了。」 樋名谷瑠瑠一边挥手一边走进运动场。瑠瑠就和出去的时候一样,发丝和白头巾在风中缓缓摇曳,朝着众人的方向跑来。不知道是不是气势被削弱,黑川兄弟的棍棒停下了动作,就连丰花他们也不再哀号。京介就维持着他的姿势,不自觉地盯着瑠瑠的脸。 「哎呀,运动会该不会结束了吧?」 瑠瑠在京介身旁站定,侧着头问道。瑠瑠用单手提着大篮子,将篮子朝地上一放,拢着头发说道: 「借物赛跑规定的东西很难找,害我在街上跑来跑去。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不过算是蛮好的运动。」 「……瑠瑠,你不是落跑了?」 丰花跑到瑠瑠身边这么问她,瑠瑠微笑着说:「当然不是」。 「我怎么可能偷偷背叛大家。真要背叛,我也会坦白告诉你们。」 「也对。瑠瑠,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丰花正要抱住瑠瑠,却被黑川兄弟撞飞。兄弟们脸上带着焦躁,对瑠瑠这么问道: 「你借到了什么?可以拿到几分?真的有借到?」 「这个嘛……」 瑠瑠从运动服口袋里拿出纸条,把纸条摊开给所有人看。纸条上面写着「七胞胎的狗狗。借到的话得七分」。 之前被瑠瑠搁在地上的篮子,京介过去将盖子打开。篮子里有七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狗,正抬头看着自己。京介这才想到,今天的报纸有跟狗相关的新闻。 「根据规则,借物赛跑的终点并没有时间限制。」 丰花眼睛发亮地这么说着。加了七分,白组的得分变成八分。反败为胜。 丰花这边的人大声欢呼,开始把瑠瑠高举起来。黑川兄弟全都跪在地上。七胞胎的狗狗同时张开嘴巴,试图从七个方向咬住京介的手。 「……是我们输了。」 黑川兄弟抛开凶器,用吐血般的声音依次说道。 「依照约定,过去的事就算了……」 「闹成这样,你一定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已经有所觉悟。要杀要剐都随便你。」 「天国的母亲,我们马上就去看您……」 「对不起,孩儿太蠢了,连报仇都失败……」 加藤静静站在用拳头捶打着地面的兄弟面前。流着鼻血,带着微笑,对黑川兄弟伸出手来。 「蠢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对不起,不论我怎么想,就是想不起你们母亲的样子。不过记不记得都无所谓。毕竟你们才看了我一眼,就相信我是你们的父亲,不是吗?」 「……加藤。」 「从今以后,我们就以父子的身份活下去,连你们母亲的份在内,我会让你们幸福的。」 「加藤……不,爸爸……谢谢你。」 黑川兄弟紧紧抓着加藤的手,将他的手哭得湿答答的。丰花他们又跑过来,这回则是扑到加藤身上。 「这些家伙真是精力充沛。」京介对着狗狗低声说着,把笼子的盖子关上。 所有人在堆满垃圾的会场进行大扫除。运动会就这样结束了。之后就按照预定,由加藤请客去寿司店。 「抬人抬得太用力,手都快废了。不晓得拿不拿得动寿司。」 丰花苦笑着,在京介身旁边走边捡垃圾。头上的头巾 乱糟糟的,除了手之外,就连步伐都显得疲惫。想想也很正常,今天一整天的运动量应该不少。如果这时有人说要把运动会重来一次,自己早就累到无能为力了。 虽然没有和丰花特地讲好,不过京介他们的脚步,自然而然就往会场角落迈进。因为掉在那附近的垃圾比较少。 一来到京介上午睡午觉的地点,丰花就在草皮上面躺平。 「京介,过五分钟再叫我。我得稍微休息一下,不然实在没办法在寿司店发挥实力。」 京介在丰花身旁坐下,点起了烟。风一吹,上午曾经飞过来的报纸又被刮到脚边。 京介抓起两张报纸,正要放进垃圾袋,手却突然停下动作。第一张是日期还在夏天的旧报纸。中元节的广告里,中年女性正露出笑容。 那个女人脸上的妆容,加上从女人脸蛋右侧斜斜往上拍摄的构图,京介都有印象。和刚刚才看过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度。是黑川兄弟母亲的照片。原本还以为是画质不好的遗照,原来是从报纸上面影印下来的? 「京介,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京介低语的声音,丰花站了起来。风势转强,夏天的报纸从京介手边飞走,留下日期是今天的那一张。 在地方版的角落登了狗狗七胞胎的报导。仔细一看,旁边跳出的是「五胞胎诈骗集团」的古怪新闻。丰花心想「这是什么」,读起了报导。 「……在虹原市附近,目前发生多起手法雷同的诈骗事件。嫌疑犯集团是由年约十六到十九岁的五胞胎所组成。他们锁定中年男性,先自然地问出对方名字还有职业,然后表现得像熟人一样,认定对方是自己的父亲。用谁都有印象的女星照片制作出假遗照,然后向天国的母亲祈求,并演得煞有介事。除了勒索赔偿金之外,他们还会强迫对方进行不人道的比赛,一旦输了则会假哭,用来博取目标同情。目前正受到通缉……」 丰花的喉头猛然作响,表情僵硬地转头看着京介。 「……这…不会就是……」 京介正要回答,背后传来了脚步声。京介和丰花同时缓缓回头,黑川兄弟正并排着站在那里。 「赶快打扫完,来吃饭吧。」 兄弟的其中一人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或许是和加藤之间的纠葛已经化解,五胞胎脸上并没有暴虐之色。不过说归说,他们手上还是拎着一大堆凶器. 看到京介手上的报纸,黑川兄弟异口同声地说着: 「啊,露馅了?」 黑川兄弟挥舞着凶器,扑了过来。 京介才叹了一口气,就拉着惨叫中的丰花的手往前跑。他心想,这场运动会究竟要到何时才有办法结束? 白丸子一号的征服世界故事 第一章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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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个村落,住了很多小精灵。 这个村落里生出来的全是黑色、圆形的小精灵,不过有一年却诞生了唯一一个白色、圆形的小精灵。看到白色的孩子,其他小精灵纷纷认为这是「天地异变的前兆」、「最好把孩子丢掉」,不过身为母亲的大丸子母号,则基于「哎呀,反正黑色的孩子已经看腻了」这种理由,将这个小精灵取名为白丸子一号,然后很用心地养育。 在和平的村落之中,白丸子一号就这样渐渐长大,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圆。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天地异变的特殊事件。不过在白丸子一号自己心中,乌云却一点一滴地聚拢过来。因为它开始发现,自己的颜色和周遭小精灵完全不同。 有一天,烦恼的白丸子一号向母亲大丸子母号这么问道: 「妈妈,为什么我跟人家不一样?」 「因为你是特别的啊。」 这时大丸子母号正在读着《小精灵x周刊》之类的杂志,敷衍地回应。 白丸子一号对「特别」这两个字产生反应,眼睛闪闪发亮,继续发出疑问。 「怎么特别法?」 「所谓的特别,就是在很多地方都很棒啊。」 「很棒又是怎样的感觉?请举例说明。」 「这个嘛……」 大丸子母号翻着杂志页面,随口回答: 「譬如像征服世界啊,对你而言就很容易嘛。」 「……世界?」 「对啊。如果全人类都听你的,不就过得很愉快?」 「……征服……」 在这个村落外头,名为人类的强悍生物正站在金字塔顶端君临「世界」,这样的事实,白丸子一号也曾有耳闻。据说出生超过千年的女性小精灵会离开村落,前往那个「世界」。小精灵会在那里增广见闻、协助人类、站稳立场,让自己再度成长。 白丸子一号被怕麻烦的大丸子母号抚养长大,「快快乐乐过生活」是它的座右铭,在这之前它对这样的传统与「世界」都毫无兴趣。不过妈妈也说了,自己有能力征服「世界」,而且还很简单。白丸子一号迅速飞到村外。妈妈说的那句「过得很愉快」就像主题曲一般,在它又白又圆的脑子里来回播放。 白丸子一号最先踏入的是位在「世界」角落,名叫虹原的城市。那个城市有一种组织,是由名为光流脉使者,在人类之中也算拥有特殊能力的人们所组成。既然想挑战,就从最难的地方开始,接下来就轻松了。白丸子一号为自己所设定的智慧型作战兴奋不已,朝虹原的天空飞去。耳边响起大批人潮奉自己为「王」的幻听。 然后无数的岁月就这样流逝。在这期间,人类对白丸子一号的称呼全是「奴隶」、「佣人」、「跑腿」之类。在人类运动会的投篮比赛,还被当成球来丢。不过白丸子一号并没有放弃,直到今天还是精力充沛地仰望天空,梦想着要征服世界。 望着天空那一端,总会让它想起有大丸子母号的遥远故乡景色。 第二章 回不去的乡间小路 我曾经害死过别人。一条京介想起阿嬷生前说过的这句话。这是国中三年级夏天,要去参加阿嬷法事的路上。 京介还没上幼稚园,阿嬷就得了感冒离开这个世界。阿嬷住在一个小小的村落,和京介所住的虹原市距离很远。阿嬷说她从出生到死亡,几乎没离开过那个村落。阿嬷似乎到过虹原几次。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应该有见过她,不过或许是年纪太小,京介完全不记得当时的事。在京介心中,对阿嬷的印象淡到近于零。 阿嬷生了三个小孩,京介母亲是最小的女儿。继承了光流脉使者的血缘,年纪轻轻就担任矫正术者的职务——关于阿嬷的事,京介就只知道这些,而且都还是从母亲那边得来的情报。 阿嬷过世之后,向来只有住在附近的亲戚在张罗法事。这回则是基于「偶尔也要盛大举办」的理由,连一条家也一起叫来。在阿嬷的葬礼过后,这还是首度来到村里。三天两夜的外出,让妹妹丰花卯起来收拾行李,不过她将防虫喷雾还有零食塞进包包时,却又满脸正经地低声说着:「这样活像是去旅行,好像不太对」。对于阿嬷的第十三周年忌日,京介并不觉得特别感慨,对丰花而言,法事似乎也没什么真实感。 在前往村落的电车里打瞌睡的时候,京介意外想起许久以前的事。那是阿嬷到虹原来玩的那天傍晚。当时在屋子庭院里的只有京介和阿嬷两人。阿嬷望着开在盆栽里的花这么说着:我曾经害死过别人。 单线电车行驶在乡间,单调的晃动或许对脑部产生了某种作用。事到如今,虽然阿嬷的脸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记忆却还是苏醒了。只是明明想起了蓝紫色的花色,还有阿嬷带着一丝寂寞的侧脸,却想不起前后的对话。至于最关键的重点,为什么阿嬷嘴里会讲出这些话,京介并不了解。 仅有的一点记忆,非常零散而难以理解。 见到久未造访的村落,母亲说「完全没变」。京介心想,虽然不知道村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变,不过从昭和年代初期大概就没变过了吧。 呈三百六十度往外扩展的田园地带。在太阳底下,水田里的绿色稻苗闪耀着眩目的光芒。色泽比稻苗还浓郁茂密的森林与山脉。清澈的小河里,鱼儿用理直气壮的神情在游泳。路旁站着像从昭和年代初期一直活到现在的老婆婆,目送着京介他们才刚搭上的巴士。虽然每隔数百米就有零星住家,不过生锈的道路标志、老旧的电线杆、松跨的电线,所有人工物品,全都给人一种放错场景的感觉。 「虽然这村里啥都没有,不过倒也没有争端和意外。从我出生以来就是这样。」母亲是这么说的。京介望着和虹原市不同,既没有流氓学生也没有暴走族的道路,觉得有一丝丝的羡慕。这块土地想必没有需要透过矫正术者来净化的闭塞。 法事预定在明天白天举行,不过母亲娘家的那群亲戚已经集合了。成人们天都还没黑就开始喝酒,丰花则和同年纪的表兄弟们在房子周遭跑来跑去。 京介因为没事做,就在佛堂里打发时间。佛坛上面有阿嬷的照片,阿嬷脸上挂着不带特殊意味的笑容。究竟她是杀了人,还是属于纯粹爱开玩笑的那种人,从照片看来实在难以判断。 京介没什么特殊目的地拿起牌位,看着写在上面的俗名,这才知道阿嬷的名字。名字似乎叫做舞子。老是听人家用阿嬷这个名词来叫她,京介都忘了,会有个人的名字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阿嬷就是这种程度的外人。 要找个亲戚来问,看阿嬷是不是害死过什么人,似乎也开不了口。「算了吧。」京介发出低语,在榻榻米躺下。说不定那句话是自己听错了。就算不是这样,即使不了解真相,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反正只要等法事结束,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把阿嬷的事给忘记。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京介、京介。我们去散步。」 高亢的嗓音穿过鼓膜,唤醒了京介。似乎在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阳光从佛堂窗口射进来,化作色调浅浅的斜阳。榻榻米和佛坛也染成橘色,茅蜩的叫声远远地从屋外传来。 丰花坐在京介身旁,把嘴凑向弹珠汽水的瓶口,偷偷瞄着京介的脸。佛坛上的点心堆积如山,不知道是不是丰花摆上去的。 「散步?去哪边散步?」 京介躺着这么一问,丰花干脆地回答:「当然是村里啊」。隔着一条走廊的对面房间响起成人们的笑声。在酒席之间最吵闹的,似乎正是京介他们的父亲。 「京介,你睡觉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当成旅行是真的不对。」 丰花像是算准了笑声何时停歇似地,开口说道: 「明天就要办法事,我们却对阿嬷的事毫无印象。虽然她在我们小时候就过世,会这样也是不得已的,不过总觉得有点悲哀,不是吗?」 「或许吧。」 「对嘛。所以我在想,阿嬷曾经看过的景色我们也去看看。我们到阿嬷曾经住过村子里去走一走、瞧一瞧。」 「走一走之后又怎样?」 「不是啦,是感觉问题。懂了就赶快起来。要是晚饭前还没回来,妈就要骂人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等到有心情再去。」 「你什么时候才有心情?」 「天晓得。」 丰花一脸失望地沉默不语。每次只要事情不如她的意,丰花就会大吵大闹。不讲话则是少有的反应。毕竟这里是亲戚家,丰花或许多少有考虑到这一点。京介心想,要是她平常也这样就好了。 很快地,不吵也不闹的丰花从口袋里取出除虫喷雾,对着京介直喷。吸进苦到叫人想要讨饶的喷雾,京介咳嗽起来。然后他就这样被丰花拖出门,结果还是和她一起散步。 两人只带着当作术具的玲洗树树枝,走在黄昏的田间小径。路上没半个行人,只有一个欧吉桑嘴巴开开地望着天空。一看到京介他们,欧吉桑就发出类似哀鸣的声音逃走了。或许是除虫喷雾见效了,京介叹了口气。 「哎呀,那个人想必就是森安先生。我听伯父讲啊,那个欧吉桑走投无路,老是待在路边。」 丰花看着欧吉桑步履蹒跚地往前跑,这么说着: 「还有啊,那个人好像跟阿嬷是在同一年出生的。听人家说,他从前可是村里排名第一的美少年。」 「哦…」 「阿嬷小时候的事,他好像知道一些。下回见到再问问他。」 丰花拉着京介的手,蹦蹦跳跳地开始往前走。稻草人在田地正中央缓缓地随风摇摆。 这条路直直通往小小的山麓。山的入口有石阶,丰花在这边停下脚步,很笨拙地吹起口哨。在走了大半天都毫无变化的风景当中,这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分歧点。 陡峭的石阶,前端通往阴暗的山路。石阶前方还有多长,从底部往上看难以确定。入口周遭有几个大约国小低年级的男生,正在踢着石头玩耍。 「上面有什么东西?」 被丰花这么一问,小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回答「不知道」。听他们说,石阶在半途就被拉上链子,标示写着「前方为私有地,禁止进入」,没办法往上爬。 「这边的孩子真有规矩。」 丰花佩服似地点头。 「如果是虹原的未成年人,遇到这种标示,早就欢天喜地的爬过去了。」 「是啊。」 「好吧。京介,我们去看看。」 丰花从鼻孔奋力吐气,抓着京介的手腕。 「好像很好玩。而且我觉得,虽然阿嬷在这个村里出生,不过她一定是没把禁止进入当一回事的那种人。」 丰花无凭无据地就如此断定。虽然京介手腕的骨头已经嘎嘎 作响,丰花还是完全不肯放松。 京介被丰花拉着,还得强忍呵欠。石阶看来已经有相当的岁月,石头表面整个都磨平了。四处长着青苔,实在是寸步难行。京介猜想丰花一定很快就烦了或饿了,然后结束这回的散步,没想到丰花却精力充沛地不停往上爬。 爬了大约二十阶左右,就如小学生所说,有个「禁止进入」的标示。跨过去之后前面还是石阶,走了十几分钟还看不到尽头。 「奇怪……怎么爬了半天还看不到山顶……」 丰花走在京介前方喘着气说道。背脊在刚开始爬的时候还挺得直直的,这时已经整个拱起。 丰花拖着玲洗树树枝爬了几阶,然后就喊着「我不行了」瘫坐在地。 「我觉得啊,这些阶梯阿嬷一定没有爬到底。因为她是温和的人,不会跟自己的体力和脚程过不去。唉,你也是这么想对吧?」 丰花这么说着,把两手伸了过来,让京介叹了口气。简而言之,丰花的意思就是「在这里往回走吧,我站不起来你要扶我,然后顺便把我背到山下」。 就在京介把丰花拉起,正要换方向时,石阶上方传来带有杀气的脚步声,让京介和丰花同时间仰起头来。 从石阶上方跑下来的,是个穿着浴衣风格和服的少女。少女一留意到京介他们挡住了去路,立即放声大叫着「让开」。 因为事出突然,站在京介前面的丰花没办法如对方所愿顺利避开。丰花被少女撞飞,发出惨叫紧抓住京介。 京介扶着丰花,少女则从他身旁飞也似地穿过。和服的腰间缠着黄色腰带,脚上穿着草鞋,将石阶踩得沙沙作响。这身打扮很难活动,她还真了不起啊,京介正忙着赞叹,少女就扎扎实实地摔了一跤。 草鞋的绳子好像断了,一只草鞋以及少女拿在手里,类似长棍的东西滚到了石阶下方。丰花大叫着「危险」,抓住了差点一起滚下去的少女的手。少女好不容易踏稳脚步,神情沮丧地叹气。 「抱歉,我在赶时间……」 少女甩着及肩的长发这么说着。年龄看起来比京介稍大一些。 少女拾起头来,目光停留在京介他们的玲洗树树枝上头。正要开口,石阶上方传来了其他脚步声。 「别想逃!」 排成横排往下跑的是四名男子。服装看起来像农民,手里各自握着一把圆锹,面相十分恐怖,简直就跟狩猎民族差不多。 男子们直直瞪着少女,一发现京介还有丰花,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心生胆怯的丰花拉着少女的手,动作迅速地躲到京介身后。 「你们是哪来的?没见过你们。」 一名男子用圆锹指着京介说道: 「是跟那小姑娘同伙的?你们是哪个门派?」 其他三人则将京介的左右与后方整个围住。这下形成遭到包围的局势,丰花不安地嘀咕着:「这些人是想干嘛?」,同时还听到少女轻轻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京介远远盯着圆锹前端的泥土、还有颜色类似血迹的污渍,皱起了眉头。这些家伙是在嚣张个什么劲?说是辅导员态度也太奇怪,也许是村里的流氓之类。母亲说过这村里不曾发生任何争端与案件,看来是有某种程度的例外。 走在路上会被素行不良的人群包围,这点在虹原生活的时候已经习惯了。习惯归习惯,不过京介的性格并没那么血气方刚,还不至于感到欢迎。京介开始感到某种棘手的预兆,叹着气回答: 「我们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参加亲戚的法事。」 「其他地方?」 男子眼中闪着锐利的光芒。不知道在开心什么,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剩下的男子也出现同样的反应。 「其他地方?要是咱们有留意到,就会在进来之前先阻止,太遗憾了。」 「遗憾什么?」 「你们犯了擅自在村中进出的罪名,要将你们逮捕!」 四人高声呐喊,然后同时一起举起圆锹。丰花和少女在京介身后发出惊呼,缩成了一团。 什么罪名还是逮捕的,京介完全听不懂,不过男子们的表情可是百分之百当真。京介虽然还是很希望是玩笑话,不过倒也没那个兴致去和陌生人开玩笑。顺带一提,他也没兴致去让陌生人用圆锹朝自己头顶上招呼。 京介将玲洗树树枝朝脚边一扔,空下来的手腕一弯,以手肘撞向后方那人的脸上。透过手腕伸直的力道,将右边的男子撂倒在地。将圆锹从左方挥过来的男子被踢中腹部,停住动作。 最后一人,位在正前方的男子圆锹朝着京介面前逼近。没有回避的空间了。眼前的空气在振动,京介的脸部皮肤感受到危机感。丰花再度发出惊叫。 就在京介心想自己快要中招时,脚边的少女有了动作。少女说了声「借我」,将京介的玲洗树树枝捡起,挥着术具,将圆锹从男子手中敲落。 男子捂住手瞪视着少女。然后大叫一声「少碍事」,想抓住少女。少女用手杖指着男子呐喊: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这句子是京介也很熟悉的光流脉使者专用咒语。京介张开眼睛,少女在他面前持续念诵着咒语: 「聚集大气朝对象使出风压,出于戌位,沉于午位!」 风在少女前方动了起来。男子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挥开,身体弹到石阶上头。石头在冲击下碎裂,周遭一带也跟着摇晃。 「快逃!」 少女将玲洗树树枝递给京介,一行人就从卧倒在地的男子身上踩过,沿着石阶往下面跑。 「……那个人是术者……?」 丰花跟在少女后面问京介。「应该是吧。」京介点头说道。就算手里拿着玲洗树树枝,嘴里念着特定咒语,假使出声者并非带有光流脉使者的血缘,法术还是无法启动。 「可是……据说住在这村里还有附近的术者,都是妈妈的近亲耶。」 丰花侧着头继续问。 「如果是亲戚的小孩,今天应该会在家里碰到……有这样的人吗?」 「天晓得。「京介就只应了这么一句,将自己的玲洗树树枝重新握紧。不知道为什么,麻烦事的预兆始终没有消失。 花了十几分钟才爬上去的石阶,下来的时候却花不到十秒。不知道为什么,在往上爬时有看到的「禁止进入」的标示,下山时却没看到,京介心想或许是赶着下山,所以没有看见。 刚才的少女就在石阶下方等候。手里拿着自己弄掉的草鞋与木棍。木棍是一种长杖,有特征明显的节状外形。果真是证明术者身分的玲洗树树枝。 少女一见到京介他们就说「跟我来」,然后踏上山脚的道路。太阳西沉,山下连个玩耍的小学生都没瞧见。 「京介,等一下……有点怪怪的。」 丰花突然停下脚步,拉着京介的t恤。然后表情茫然地凝望着周遭的景色。这时京介也重新环视周遭。 好暗啊,最先涌上心头的是这样的感想。虽然在乡下会这样也算正常,不过放眼望去没看到半盏街灯,多少有点不自然。更不自然的光景则在眼前展开。 虽然因为太暗而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不过原该有稻穗摇曳的整片田地却变成了荒地。森林像被挖起似地倒在地上,肮脏的小河飘浮着鱼的尸体。至于荡漾在其中的蓝光,则是在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眼里,才会呈现的颜色。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周遭的模样和京介他们出来散步的时候截然不同。 「你们还在干嘛?要是动作不快点,那些家伙醒了就会追过来的。」 原本走在前面的少女,这时小跑步回到了京介与 丰花面前。就近去看少女的脸,京介心想,总觉得这张脸在哪边看过。还没想出那个人是谁,少女已经两手一伸,抓住了京介和丰花的手腕。 「快走!」 「等等啦……这绝对有问题!」 丰花把少女的手甩开,拉高了嗓门。 「搞什么啊,这里是哪里啦。悠闲的田园风光跑哪去了啦?」 「悠闲……」 听到丰花的问题,少女微微叹了口气,用玲洗树树枝敲着自己的肩膀。 「这边从不久以前就是这样。由刚刚那些男人负责监控,不过还不是他们害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从以前就这样……怎么可能!」 丰花高声嚷嚷,附近树丛有几只看似蝗虫的昆虫,受到惊吓似地弹了起来。 「我妈说过,这个村里既没有争端也没有案件。跟刚刚看到的完全不一样嘛。」 丰花似乎整个人都乱掉了,急急忙忙说着之余还摇着少女的袖子。少女为难地眨了两、三下眼睛。 「你们不是本家派来的派遣术者?为了对抗看守者,希望你们可以帮忙……我寄的信,你们应该看过吧?」 京介和丰花面面相觑。所谓本家,正式名称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是负责管理所有登记在案的术者职务状况与报酬之类的组织。既然知道这个名称,那就表示她也是术者的一员。 「我刚刚就说过,我只是来参加亲戚的法事。」 京介要少女放开丰花的手,并如此回答: 「我们还在进行矫正术者的研修。还没变成派遣术者。」 「是吗……」 少女微微垂下肩,这么说道: 「那你们一定对这里有什么误会。最近这段时间,村里没有哪户人家有空去办法事。」 「误会……」 「是啊。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听少女这么一说,京介想起村落周遭的地图。以山为边界,四周一定还有类似的贫穷村落。是不是在步下石阶的时候,不知不觉走到了山的背面? 问题是从没听说附近的村落有荒废到这种程度。京介正想着简直可以让新闻和报纸拿来报导,丰花就拉着他的t恤。 「京介,我们早点回去吧。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大家一定都在担心我们。」 「要从村里出去可不容易。」 少女低声插嘴: 「我不晓得你们是怎样进来的,不过入口都有看守者守着。禁止出入。违反的人会被逮捕。你们刚刚也听到了吧。」 「搞什么啊。你一直讲的那个看守者,是村里黑道组织的名字?」 丰花撅着嘴说道。少女的眼睛深处闪着锐利的光芒,直盯着京介他们。 「如果你们想回到特定地点,要不要帮我的忙?我会协助你们,让你们顺利离开村落。你们会使法术吧?」 「多少会一点……」 「那就没问题了。你们跟我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去谈。」 少女口气强硬地这么说完,然后就往前跑。 肚子空空的丰花轻声嘀咕。少女的背影渐行渐远,腰带使劲地晃动着。 少女将两人带到位在森林深处的小屋。这幢仿佛快要崩塌的建筑,恐怕是外行人收集木材盖起来的。京介抬头看着倾斜的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蜡烛的微光照亮了小屋内部。虽然只有小小的两平方公尺,小屋角落还是有棉被和水桶,可见少女是在这里生活。 「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虽然少女这么招呼,不过没地方坐,京介和丰花只好杵在那里,这时有人在外面敲门。听到三声、一声、三声这样规律的敲门声,少女取下直立的木棍,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站在那里的是个比少女更年幼的女孩,还有名高个子的少年。两个人都是颇有一点年代的和服打扮。「奇怪,这边的人穿衣服都好老派。」丰花这么对京介低声说道。 「哎呀,来得正好。进来吧。」 一见到两人,少女就露出笑容。然后转头对京介他们说道: 「这两位是直美和森安,都是我的朋友。我被看守者盯上了,没办法回家。他们两位就这样送东西给我。」 被称为直美的女孩手里拿着看似饭团的食物。丰花一察觉到这点,就两眼拼命放出光芒,这一幕京介并没有错过。 「这些人是谁?」 看到京介与丰花,名为森安的少年这么问道。少年五官端正,身上穿的和服材质也很细致。声音听起来不是对京介他们感到顾忌,而是希望能介绍给他的意思,同时露出温和的笑意。少女从水桶中掬起水来喝,然后这么回答: 「其他村落的人。我在石阶那边遇到看守者的时候,是他们救了我。」 「这些人就是你之前讲的,超级厉害的帮手?」 直美的眼睛亮晶晶的。超级厉害的帮手?听到这个可怕的字眼,京介和丰花同时皱起眉头。「不好意思,先假装一下。」少女这样暗示京介他们。 「总不能告诉直美他们,说你们是本家派来的吧?所以……」 「没关系。先解释一下,那些名为看守者的家伙是怎么回事。」 丰花在狭窄的床板上用力坐下后说道。不知道是在何时动手的,她手里已经紧紧拿着饭团。 「你刚才也讲了,要是不处理掉那些家伙,我们就无法离开这个村子。虽然我们还在研习,不过迟早也会变成矫正术者。总不能放着一个地方满是闭塞,却丢着不管。京介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京介靠着小屋的墙壁,用叹息代替回答。这时坐在京介隔壁,名叫森安的少年用温和的口吻发问: 「小心点。这间小屋是我受托建造的,很容易坏。」 森安这么说着,并修理少女的草鞋。 京介随口附和着,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村子路边遇到的欧吉桑也姓森安。少女这时开始解释: 所谓看守者,是约半年前出现在村里的一个组织。他们的工作正如其名,就是监控与限制村民的行动。连在外头走动都需要理由,意图走到村外的人则会被抓然后入狱。相对地,外人当然也被禁止进到村内。看守者似乎是随着某人的指令在动作,根据少女的调查,目前还不知道那个「某人」是谁。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在做这种老气横秋的行为。奇怪的村子……」 丰花以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叙述自己的感想,并表达疑问: 「不过,村人难道都没有反抗?如果是古早时代的人,不是会拼了命揭竿起义或叛变?」 「要是有办法这样,事情就简单了。」 少女吐了一口长气说道: 「刚刚我不是讲了,在看守者的头顶还有某人。钱好像是那家伙出的。看守者本身是一群不晓得从哪花钱请来的人,一旦发现无法用武力镇压的叛乱份子,就拿金钱与粮食来封住对方的嘴。」 「原来如此。没有人敌得过钱和食物。」 「要是能打垮上头那个人就好了,问题是根本不晓得对方是谁。听说是其他村子或是某国的人。」 「若是打草惊蛇,说不定会闹得更厉害。」 「连对方有什么目的都搞不清楚。村里的人是想认命,等看守者哪天自行撤退……」 「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勇敢迎战。」 森安这么插嘴,然后看着少女。 「无能如我是办不到的。我很佩服。」 少女的脸颊微微泛红,低下头来。「我也这么觉得。」直美鼓掌说着。少女用京介和丰花才听得到的音量低声说着:「我是这村里 的矫正术者,所以不能丢着不管。」 「太好了。」 直美拉着少女的袖子说道: 「之前一直陷入苦战,有了超级厉害的两位帮手,说不定就能获胜.」 「最好是这样。」 少女这么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对京介他们似乎没那么期待,不过看在京介他们眼里,其实感受也差不多。面对看守者以及那样的制度,少女会自己一个人苦战,这种情况其实不难想像。问题是就算多了两名术者研习生参与,又能增加多少获胜的几率? 「……你们迷了路,就已经很烦恼了,真是不好意思。」 少女对京介低声说道: 「要将看守者彻底歼灭需要不少时间。我不会要求你们奉陪到最后。不过我有个朋友叫静惠,我想请你们一起救她。能不能帮帮我?」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救她?」 京介反问。「静惠是跟我一起负责这个村落的矫正术者。」少女如此回答。 「不过看守者才刚出现她就失踪了。很可能是入狱了。我马上把这件事通知本家,对方却说这种工作中的意外是自找的,要我们自己想办法。那边的职员好无情。」 「是喔。」 「静惠要是回来,我们两个就能设法联手作战,在此之前我想请你们帮忙。我要先把静惠从牢里救出来。」 少女回复了正常音量说: 「牢房在山顶,看守严密,要闯关很不容易。」 「所以刚刚你才要逃走?」 「我想再到牢里闯一闯。你们能不能一起来?」 被少女这么一问,丰花点头说道:「速战速决。」京介虽然提不起劲,不过也有同感。 「谢谢你们。虽然只是暂时的,不过我们也算是伙伴了。」 少女微笑着,伸出手来想握手。这时京介总算想到她长得像谁了。就是在佛坛上看到的照片——也就是外婆。 「舞子,我也来帮忙吧。」 森安直起身子说道。直美举起手来说着「我也要」,少女连忙摇头。 「不行啦。太危险了,你们还是在这里等着。」 「有超级厉害的帮手在,应该没问题吧。」 森安对京介露出微笑,将刚刚修好的草鞋递给少女。 「只要有救出静惠的可能,我就无法置身事外。虽然算不上什么重要战力……不过至少不会拖累你。」 「你怎么可能拖累到我?」 少女盯着自己的脚尖,脸颊整个泛红。「这女生真是容易看透。」丰花在京介耳边说着,还连续吞下三颗饭团。京介沉默不语。 写在阿嬷牌位上的俗名确实就是舞子。跟村中老人同名的少年。还留存着古老制度的村落。 怎么可能?京介打消了在自己心中升起的疑惑。 这回不走石阶,要沿着没有铺路的小径前往山顶。森安原本担心自己会拖累别人,不过倒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走在前头的舞子。直美的脚程也没有问题,倒是丰花每走几步,就会被东西绊倒一次。 「两位帮手是从哪边来的?」 直美爬着漆黑的山路,放慢脚步这么问道。「虹原啦。」丰花喘着气回答。 「虹原是在什么地方?」 「这个嘛……要搭四小时的新干线……然后转搭两小时半的私铁……」 「新干线?」 「这个嘛……就是名字啰。我也很少搭,所以不是很清楚。而且家里的爸妈很吝啬,自己搭绿色车厢,叫我和京介去搭自由座……」 这时丰花又跌倒了。她哭喊着:「我再也走不动了。」还对舞子说:「想想办法啦。」京介只好背着丰花往前走。在搭新干线和私铁时,每次丰花只要感到无聊,就会在通道正中央抓狂,当服务员气起来说「你想想办法啦」时,京介就是这样处理的。虽然不是什么新点子,不过京介十分确信,最会拖累别人的就是这家伙。 花了大约三十分钟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抵达山顶。老旧的房屋盖在宽阔的土地上头,后方有个类似洞窟的洞穴。洞窟前面有男子拿着圆锹还有斧头,正在闲聊些什么。洞穴前方似乎就是监牢。洞窟四周出现严重的闭塞。 「要是被抓去关,你会怎么办?」 被京介这么一问,森安沉稳地回答: 「应该不至于被杀。关上一阵子之后,大概都回得来。似乎会被迫签下宣誓书,要人服从看守者。」 「静惠实在太固执了。」 舞子这么说着,紧紧握住自己的玲洗树树枝。 「所以我认为她一定正在里头抵抗……直美、森安,你们知不知道从这里绕到洞窟后面的路?」 被舞子这么一问,直美他们用力点头。舞子点头回应,对着从京介背上被放下来的丰花说道: 「你能不能跟他们两个过去?我希望能在洞窟里引起一些骚动。什么样的骚动都无所谓,爆炸系的法术也可以拿来用。我会趁着看守者往那边走的空档,和这个男生一起潜进牢里。」 「我也要走前面。我讨厌走后面。」 听着丰花任性的发言,舞子发出苦笑。「我也走前面。人多一些会比较妥当。」因为森安也这么说,所以绕到洞窟后面的就变成京介还有直美。 京介和直美一起,再度走进满是草丛的道路。要是拨开草丛的声音被看守者听到,行迹败露可就不妙了,所以他们先爬到山的中段,再朝洞窟后方迈进。 猫头鹰在某棵树上发出阴森森的啼鸣。抬头仰望天空,星星闪耀得如此神奇。京介不自觉地问着直美,舞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你对她有意思?」 直美笑着这么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虽然京介这么回答,不过直美还是很乐地继续说着: 「不过我觉得啊,舞子应该是喜欢森安。森安好像喜欢静惠,只是静惠对森安好像没什么意思,有点复杂。」 「哦…」 「啊,看到洞窟了。」 直美轻声说着,停下脚步。 京介正要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法术来掀起骚动,却察觉到有些异样。洞窟后方有一间小屋。盖的方式和舞子的秘密基地相似,一副快垮掉的样子。小屋有严重的闭塞现象,或许是看守者的武器造成的。 虽然心知没时间绕路,不过京介还是走近小屋。大门上了锁,他尽量不出声地用脚一踢,木板材质的墙壁就轻松地破了一个洞。 「哇啊,一股怪味……」 跟在后头的直美抢先往里面偷窥。然后猛然发出惊呼,用自己的手掩着嘴。 京介往小屋里瞧,心想是不是有老鼠。里头比舞子的秘密基地还窄,看不到半点生活用品,只有黑白夹杂的细长形物体正躺在床上。 仔细一瞧。那是仰躺着倒下的人体。看起来白白的地方是骨头,黑色部份则是溃烂的皮肤。除了发出臭味之外,那副身躯完全没有动作。看起来像是衣服的深蓝色布料掉在附近。 是尸体。直美用手掩着脸,呻吟似地对皱着眉的京介说道: 「那块布跟静惠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静惠是——」 京介的话就说到一半。那是舞子半年前失踪的伙伴。原来不是被关在牢里? 无论如何,总不能这样摆着。京介用手扶着小屋的墙壁,对直美说: 「你能不能自己回到刚刚那个地方?把舞子叫来,让她来确认一下。」 直美点头,然后往前跑。京介听着背后传来的脚步声,试图挖开小屋的凹洞。充塞在小屋内部的空气,带着惊人的臭味直逼面前。 直美的惊叫声在这时候传来。京介一转身,一把圆锹就抵在眼前。 「别把小屋给拆了。」 站在身后的是单手抓着直美,单手握着圆锹的森安。 「我早说过了,这很容易坏,要小心啊。」 森安背后是傍晚在石阶那边遇到的男子。丰花和舞子被他们逮到,正低着头拼命挣扎。玲洗树树枝都被拿走了。 「把你的手杖放下吧。」 森安用圆锹指着京介说道。表情就像在舞子的小屋碰面时一样温和,和被他捉着的直美一脸畏怯的神情完全不搭。 虽然森安既无杀气也没有使用暴力,不过毕竟有三个人质在他们手上。京介无可奈何地将玲洗树树枝扔在脚边。就算有人要他想办法,他也想不出什么对应方法。 「静惠也是用这根手杖造成奇妙的现象。」 森安抬起腿,将京介的术具踢得老远。 「我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却不肯告诉我。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完全不肯听我说。枉费我总是看着她。」 「所以你就杀了静惠?」 舞子怒吼似地这么一问,森安缓缓摇头。 「不是这样的,舞子。既然静惠不肯看我,我原本打算要放弃了。可是我想一直看着她,不想让她离开我的视线,所以雇了看守者。为了不让静惠一个人觉得压迫,所以对全村进行监视。」 森安用圆锹抵着京介的下巴。因为森安边讲话边摇着圆锹,让京介掌握不到移动的时机。 「看守者比我想像中还要优秀,只要肯出钱,他们什么都办得到。让我在这个无聊的村里可以解闷。我觉得很有趣,叫他们继续,只有静惠一个人发现是我干的,到我这里来找我。那是静惠第一次好好看着我,跟我讲话。我很高兴。」 森安仰望夜空,轻声笑着。直美奋力挣扎,不过森安并没有松手。 「静惠对我提出很多指责。」 森安这么说着,朝京介又靠近一步。圆锹前端沾着变色的血和布的碎屑。 「很可惜,我已经不记得她说了什么。一回神,静惠就已经倒在我的脚边。不过我没有杀她。将她搬到小屋的时候,还有之后好几个月,静惠都是活着的。」 京介的视线从圆锹挪到被抓的舞子身上。舞子脸色发白地瞪着森安的背脊。有人在那里受到他人伤害致死,那块土地想必会产生闭塞。舞子身为矫正术者却没发现,应该是因为附近存在着像牢狱这样闭塞严重的地点。 「如果只有舞子一个人在四处寻找静惠,我会放着不管,可是……」 或许是察觉京介的视线,森安回头对舞子送上一瞥。 「是不是帮手我不知道,有外人拿着和静惠一样的手杖出现,就让我有点焦虑。不过你们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 森安回头看着京介,露出了微笑。一名站在森安背后的男子走到京介面前。男子手里拿着粗粗的木棍。 「你要是敢抵抗,我就杀了人质。」 男子像在配合森安的话一般挥动着木棍。脖子挨了一记闷棍,让京介有那么一瞬间失去意识。 「京介!」 耳边传来丰花呐喊的声音。才刚睁开眼睛,下一轮的攻击已经袭来。被人打中心窝,京介当场蹲了下去。 舞子和直美在惊叫声中说了些什么。京介咬牙忍痛,在狭窄的视野里头集中注意力。虽然森安说了抵抗要杀掉人质,不过很明显地,要是不抵抗,所有人都会被杀。 刚刚的攻击让京介受到超乎预期的伤害。虽然想找些什么来当武器,不过玲洗树树枝已经被踢到京介的手够不到的位置。地面杂草丛生,除了小石子之外什么也找不到。 可以看到森安将圆锹递到男子手中。为了甩掉看守者的手。丰花在他背后挣扎得更厉害了。 有某样东西从丰花的衣服口袋里掉了出来。那东西发出细小的声响,一路滚到蹲在地上的京介面前。 男子的圆锹朝京介头顶挥落。京介伸手捡起防虫喷雾,对着男子与森安一阵狂喷。 京介帮着丰花与舞子分别拿回自己的术具,然后将在场的看守者全数打倒。大概有不少除虫喷雾渗到眼睛里面,森安泪汪汪地四处逃窜,后脑勺被舞子一敲就晕倒了。 「只要把森安抓住,看守者就不敢轻举妄动。」 舞子低头看着倒在脚边的森安,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着。 「谢谢你们,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帮忙了。依照约定,我带你们到村子出口。」 京介没有回答。丰花哄着啜泣的直美。 「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舞子盯着地面这么说着。森安在她脚边发出呻吟。丰花抬头看着舞子问道: 「……难道,你要把那个男的……」 舞子摇了摇头,拨着她的头发。 「我不会对他怎样。我要让这个人活到家也没了、财产也没了、青春也没了,什么都没了,活到穷途末路,让他可以反省。而且……」 舞子回头看着小屋,眯起眼睛。 「静惠会死,我也有责任。要是我能早点发现……」 「你哪有什么责任?」 虽然直美这么说,不过舞子还是摇摇头,然后把头垂到胸前。 「我有责任。因为我没有正确解读闭塞原因的能力,而且对森安没有半点怀疑。」 舞子低着头半晌,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将玲洗树树枝重新握紧。 「老是那个样子,静惠也很可怜。我想帮她做个坟墓。在做好之前,能不能在石阶下面等我?」 虽然丰花提议要「帮忙」,不过舞子并没有点头。京介他们将舞子和直美留在那里,步下石阶。不知道是不是累了,丰花完全没跟京介说半句话。 石阶底下有几个男生,正在踢石头玩耍。夜里的乡间小路很暗,街灯的光一点一点,孤零零地映照在脚边。 丰花环视周遭的景色,然后侧着头。水稻在田里摇曳。小河哗啦啦地流过,森林里的树枝伸往天空。 过了三十分钟,孩子们往回家的路上跑。直到过了一小时,舞子他们还是没有出现。就在头顶的星星开始西斜的时候,京介他们的伯父拿着手电简,出现在田间小路的另一端。「我还以为你们失踪,担心死了。」伯父笑着这么说。 虽然被催着回家,不过丰花对伯父说「再等一下」,拉着京介的手臂爬上石阶。跨过「禁止进入」的标示,爬了十几阶就来到山顶,眼前不但没有洞窟,甚至什么都没有。辽阔的土地就只有几颗石头并排在那里。 除了京介他们爬上来的石阶之外,没有其他的路。在安静得过了头的天空底下,就只听到猫头鹰的声音。 隔天早上,京介和丰花在法事开始前,被派去打扫阿嬷的坟墓。这是母亲针对昨晚游荡到太晚所祭出的惩罚。 从葬礼过后,京介他们就不曾参与纳骨或是特定节日的扫墓,根本不晓得阿嬷的墓位在村里什么地方。开口问起地点,「你不知道,昨晚却跑去那里?」伯父一脸难以置信地这么说着。阿嬷的墓地就在那座小山的山顶。问起隔壁的村落,伯父说山的另一边确实是有村落,不过同样是个很平稳,一无所有的地方。 京介拿着清扫用具,和丰花一起走在田间小径。昨天那个欧吉桑还是站在路边,像昨天那样眺望着天空。在石阶那边让路给往下走的老婆婆。那是昨天目送巴士离开的老婆婆。一看到京介和丰花的脸,就带着笑脸打招呼。 阿嬷的坟位在墓地的角落。最近似乎有人来扫墓,上面还供着新鲜的花。坟墓干净到似乎用不着打扫,「既然来都来了,还是扫一扫 吧。」不过丰花还是用没劲的声音这么说着。从昨晚开始,丰花就一直带着搞不懂自己做了什么梦,一脸难以释怀的表情。京介的感受跟她差不多。 丰花擦着墓碑侧面,低呼一声停下了动作。那里就跟牌位背面一样写着阿嬷的俗名。丰花朝着京介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京介就默默摇了摇头。 昨天的事不知是梦是幻,还是被某种力量弹到了其他时代。京介只知道这位名为舞子的少女曾经存在过。所以京介对沉睡在坟里的阿嬷无话可说。就算说了也没用,况且时间也已经过去了。 阿嬷的坟旁有另一个又旧又小的墓。上面同样有鲜花在摇曳。「这边也扫一扫吧。」丰花看着京介这么说道。京介仰望着太阳点头。今天又要开始了,同样是很热的一天。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二章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虽然白丸子一号一直孤独地奋斗着,不过它也在「世界」之中找到了某样乐趣。那就是进食。人类所创造的食物有许多美食。在之前住过的小精灵村落也能取得人类的食物。大丸子母号经常以「出差」名义前往「世界」,带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火车便当或是点心回到村里,在村里贩售。白丸子一号从小就爱上「世界」的口味。 离开村落之后,白丸子喜欢的是现代人所发明的零食与速食。虽然同时来到「世界」的小精灵朋友们频频提醒它「不吃蔬菜营养会不均衡」,不过白丸子一号根本听不进去。 杂货店、便利超商、「虹原汉堡」。白丸子一号主要都是在这类店面的垃圾场晃来晃去,不过曾经在某段期间,常常和某个小精灵在同样地点碰面那是个粉红色心型的小精灵,名叫桃色十号。根据小精灵的分类,桃色十号是女性。 一问之下,桃色十号的出生地是在白丸子一号故乡附近的村落。一旦发现共通点,原本只有打个招呼的对话,就变得越来越有内容。桃色十号非常可爱,脾气也好,对食物的喜好也跟白丸子一号类似。这是名列情人候选第一名的小精灵——就在认识之后的隔天,白丸子一号对桃色十号下了如此的定义。 就在捡垃圾变得无比快乐的某一天,桃色十号用有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说着: 「下次要不要在没有垃圾的地方碰面?」 在那个瞬间,白丸子一号的白色身躯变得红通通的。这不就是约会的邀约?就在白丸子一号忙着扭扭捏捏的时候,桃色十号已经决定了时间地点,然后回家了。在那之后,只要看到摇头晃脑的白丸子一号,小精灵朋友们就会彼此交头接耳地说「那家伙果真营养不均衡」。 然后,命运之约的那天来临了。白丸子一号依照桃色十号的指示前往无人的河边,在约定时间的前一个小时就先抵达。用来求婚的句子是「一起征服地球吧」。昨晚完全没睡,拼了命在练习。 约定的时间一到,从白丸子一号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看,站在白丸子一号面前的粉红色心型小精灵,总共有十个。而这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高头大马、面相凶恶的家伙,站在它们身后的,则是不知为何目光冷漠的桃色十号。 「每天在垃圾场出现的小精灵就是你?」 看来最凶悍粗暴的小精灵沉着声音这么问道。 「那边可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话就别再出现。」 九个小精灵的手指同时间劈啪作响。终于了解事情真相的瞬间,白丸子一号的身体整个发青。 后来过了数不清的日子。最近小精灵朋友们在传「那边山上的野菜很好吃」的八卦,让白丸子一号终于有了反应。自己对食物的喜好慢慢出现变化,这是因为变成成熟的小精灵了吗?就连白丸子一号本人都无法提出正确的答案。 不论发生什么事,白丸子一号还是不屈不挠、精力充沛地觅食。 第三章 搜索山上的蘑菇!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某天下午的街头访问,路人被提出这样的问句。 某个少女回答说是钱。 某只生物回答说是野心。 某个少年回答说完全没有。 然后有某个人低声这么说道。 那种东西,我已经没有了。 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程通常是从平常日的傍晚开始。术者研习生的平均年龄大约十五岁。虽然来自名为光流脉使者的特殊一族,不过几乎都还在接受义务教育课程。基于这样的原因,研习课的时间分配是以傍晚为主。 一条京介和双胞胎妹妹丰花,也是在位于市区的一般市立中学读完普通课程,然后再前往位于市区,一般人禁止进入的研习机构,接受一般人无法理解的课程与实务教学,过着这样的日子。虽然从中学走到研习机构的距离花不了多少时间,不过京介三不五时就是会上课迟到。不是放学后被不良少年挑衅陷入长期作战,就是放学后丰花买东西吃吃了老半天之类,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理由。 今天也是基于某种理由,京介他们没有赶上上课的时间。抵达研习机构的时候课程已经结束。 「太过分了。参加费居然要三干圆。我要是有三千圆,平常吃的三十圆巧克力都能买一百个了。这很严重吧,所以我请他们打个折,结果居然说什么『都是固定的』,没把我当一回事。」 丰花的眉毛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垂,不甘心地对着同期研习生抱怨。丰花只要一挥手,拳头就会抵到京介的侧腹。京介叹了口气,走到丰花几步之外的位置。 「好过分喔。」听了丰花的抱怨,留在教室里闲聊的研习生同伴露出为难的微笑。丰花频频点头,发丝晃个不停地说着: 「很过分吧。所以我就让步啦,看是让我哥哥去扛行李或做什么都好,反正只要抵个三干圆,可以用来付参加费就好。结果那个学生会长居然说什么『一条恐怕不能用。只要有一条在场,其他学生的紧张度就会下降。不太方便让他参加这个活动。』什么叫『不太方便』?不把人家的亲人当人看,这种讲法真是没礼貌。喂,你都不生气啊?」 京介靠在窗边点起烟,丰花把纸捏成一团丢了过去。纸团砸中额头掉在地面,京介不耐烦地低头看着。这就是今天缺课的理由,也是丰花不开心的原因。 捡起纸团,把纸摊平,看到的是教科书大小的一张海报。纸上写着「满满的秋之味觉,蘑菇、野菜大搜索!参加费一人三干」。主办者是京介和丰花所就读的虹原东中学学生会。 这张海报是在一周前被贴在学校走廊,好招揽人来参加。丰花超喜欢这类活动,一整个礼拜都在烦恼资金的事。京介则对这类活动漠不关心,直到今天都还不晓得有海报存在。今天是报名截止的日子,丰花将在屋顶睡觉的京介拉到学生会教室,和学生会会长展开谈判。谈判过程冗长、决裂、丰花抓狂、京介他们被赶出来。因为耗掉了这些时间,所以来不及上课。 京介将海报丢到上课教室的垃圾桶。「人家想去想去嘛!」丰花跺起脚这么说着,地板也跟着吱嘎作响,研习生朋友们正在安慰她。除了这回的蘑菇、野菜大搜索,丰花因为费用关系放弃参加的,还有之前举办过的草莓大搜索、鱼贝大搜索。当时京介也是硬被拖去参与谈判。 虽然觉得学生会持续不断办活动很了不起,不过京介认为丰花实在也是个怪胎。丰花总是笑嘻嘻地抢走京介的食物还有钱包,就连身份也轻轻松松地抢走。明明每天过着猎人的生活,难道搜索得还不够?京介面向窗外,同时吐出白烟与叹息。 「说到蘑菇,你们有没有听过『梦幻蘑菇』?」 拿点心安抚丰花的研习生用猛然想起的口吻这么说着。其他研习生异口同声地回应: 「有啊,有听过。不过那不是假消息吗?」 「好像是真的。术药研究部署的人说是真的。一朵蘑菇可以卖到一万圆。」 「你们在聊什么?」 丰花兴味盎然地喷出鼻息问道。 研习生在聊的「梦幻蘑菇」是这么回事。这种蘑菇是高级术药的材料,长在市郊的深山里头,这种品种一年只长得出几朵,因为稀少而极有价值。再加上寻找蘑菇这件事也很困难,要说送到术药研究部门的频率,十年里头不知道有没有一次。虽然打出广告说采了蘑菇送到研究部门,研究部门这边会用一朵一万圆的价码收购,不过几乎没有人顺利采收。 「所以啰,不论是那种蘑菇的存在,还是一朵一万圆的价码,这些全是假的……」 「这就对啦。」 丰花打断正要结束话题的研习生,眼睛闪耀着光芒说道: 「蘑菇之神对我这么交代。与其交个三干圆给学生会,随随便便地渡过假日,还不如立刻出门去采『梦幻蘑菇』,可以日进斗金。神啊,感谢你。我爱蘑菇。」 丰花朝着天花板双手合十,研习生同伴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京介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正想趁机回家,丰花却在他离开之前冲了过来,抓住他的手臂。 丰花用拧抹布般的手势抓着京介的手臂,气息紊乱地说着: 「走吧,京介。咱们去抓住蘑菇还有希望。」 「我不去。」 「你再啰嗦,我就把你丢到山里变成菌丝的温床。听懂了没?目标是『梦幻香菇』三朵以上。要是有了三万,平常吃的三十圆巧克力可以买多少啊?」 「是喔。」 「等我们拿到钱,我再买个计算机让你算算看。好了,再拖拖拉拉下去天都要黑了,动作快。那就谢谢大家。明天见。」 丰花用单手对研习生同伴们挥了挥,另一只手则拉着京介离开教室。 手臂被人用力抓得很痛。这时京介心想,或许被丢在山里还比较愉快。 要上山之前,丰花先前往术药研究部署,针对事实小心确认。 事情是真的。收购金额一朵一万圆的事是真的。那种蘑菇完全没有毒性,吃起来也不怎么美味,不过可以抽取成份来制作治愈用的术药。部署内部有长年试行栽培,不过无法确认发芽及生长的条件,所以并没有成功。职员不耐烦地解说着,京介则呵欠连连地左耳进右耳出。不过对方拿出「梦幻蘑菇」的照片当资料时,丰花硬是强迫京介要「好好记住」,结果还是涉入了对话。 照片中是一朵蘑菇躺在砧板上。深茶色的圆形伞面,又白又长的伞柄。这蘑菇跟菜摊上卖的玉蕈比起来稍大一些。虽然有梦幻之称,外表看来倒是没什么特征。照片后面用魔术笔写着「映着夕阳,伞面闪耀着金光」,不过这也不是蘑菇的特性,纯粹是光线反射的问题吧。 职员对京介他们能否找到「梦幻蘑菇」似乎不抱任何期待,就只交代了「不要在山上迷路」,然后就送他们出来。对自己充满自信的丰花则已经想到该用蘑菇的钱来买些什么。 「好期待啊。说不定我会因为采蘑菇而变成百万富翁喔。」 丰花在雀跃的声音中往外走。 「蘑菇可以给人带来梦想。对了,世界三大美食之一的松露也是蘑菇。发现松露的时候不是会叫猪或狗去挖?所以啰,京介你要加油,不能输给猪。」 丰花开心地拍着京介的背。就在京介叹着气,将烟蒂丢到地面的时候。有个不知哪来的白影用飞快的速度窜到脚边。白影的真实身分是排球状的圆形物体,侧面是圆滚滚的眼睛跟嘴巴,还有小小的手脚跟翅膀。虽然看起来像玩具,不过这可是百分之百的生物,是小精灵的一种。 名为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捡起京介丢掉的烟蒂,似乎知道那不是食物,嚣张地啧了一 声。白丸子一号之前被人养来当打杂的,目前则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着。它的野心是要征服世界,所以老是在街上闲晃。三不五时会像这样出现在研习场所,不过并不是为了实现它的野心,而是为了寻找粮食。 丰花定神低头看着白丸子一号。白丸子一号则抬头看着丰花。或许是小精灵的生存本能察觉到了危机,白丸子一号正要落跑,丰花却用更快的速度将它白色的身躯整个抓住。丰花将白丸子一号高高举起,用黑眼珠盯着瞧,然后露出大胆的笑容。 「你好啊,白丸子一号。不,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寻菇用猪二号。」 不知道是不是受迫于丰花的气势,白丸子一号身躯微微颤抖地说着: 「突然要我当二号……那一号又是谁呢……」 丰花没有回答它的问题,捡起掉在地上的绳子,绕着白丸子一号的身躯,拉出了项圈与拉绳。 丰花将剩下的绳子朝京介的方向递过去,不过京介默默摇头表示抗拒。京介还没搞懂自己的将来以及活着的意义。要是被冠上寻菇用猪一号的名字,感觉就离自我越来越遥远了。 猪和狗之所以懂得寻找号称世界美食的蘑菇,是因为它们有能力辨识特殊的气味。曾经在哪边听过,这些用来采收的动物可是受过很严密的训练。京介并不知道「梦幻蘑菇」是什么味道,白丸子一号也一样。不过丰花还是拉着京介的手臂和白丸子一号的拉绳,心情愉悦地前往目的地。 目标的那座山是海拔不高,面积也不怎么大的小山。虹原市市郊还有更大的山,如果要找蘑菇,通常会往那里去。学生会主办的活动,活动地点想必也是后者。 虽然小山的情形如此,不过不知道是地处偏僻拒绝人类亲近,还是长久以来就是这样,树木茂密到和山的规模不成正比。无数枝枒黑压压地伸向黄昏天际的剪影,看来看去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一大堆乌鸦呱呱乱叫在树林顶上盘旋,这一幕实在也跟愉快没什么关系。 迅速环绕四周,找不到登山用的步道。不但没有柏油路面,甚至连半条兽径都没有。京介开始确切感受到术药研究部署的职员,为什么会提醒他们「不要迷路」,忍住了呵欠。白丸子一号抓着京介的脚,像胆小的狗狗一样抖个不停。 丰花抬头看着山,嘀咕了一声,然后回头对京介露出微笑。 「太棒了。你看这种气氛,不觉得好像有宝藏藏在里面?」 「天晓得。」 「走吧。一小时至少可以挖个十朵。换算成时薪是十万圆。一天就有二百四十万,一个月有……一年有……我搞不懂详细数字,反正很多钱就对了。」 丰花神乎其技地进行心算,然后拉着白丸子一号,蹦蹦跳跳地走进山中。 京介默默地叹气,然后跟在后面。缺乏干劲的有一人加上一只。另外一人则是干劲过度旺盛、兴高采烈却判断力失准。没有铺设路面的山路。日落时间将近。很可能会迷路。这些算式在脑子里盘旋。 然后过了一个小时。事情果真被料中了。 明明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还是没看到什么「梦幻蘑菇」,视线所及全是色泽枯燥乏味的树干,别说蘑菇,就连野菜和树果都没找着。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山里完全没有生物的气息,只有乌鸦阴森森的叫声从头顶传来。 白丸子一号满身泥巴,唉声叹气地说:「我累了,我想回家」,被丰花踢到一边。不过就在嘀咕累积到第五遍的时候,丰花终于也跟着投降,说出:「我也累了,还是回家好了」。京介从一开始就累了想回家,所以毫无异议地赞成。 既然是座小山,只要直直往下面走,应该就能走出山区。谁都会这么想,问题是山的出口却老是不出现。 「对了,我曾经听过这样的故事。」 白丸子一号用带着疲倦的声音说道。丰花已经放开白丸子一号的绳子,抓着京介的手臂,死皮赖脸地说着:「走路好麻烦,你拉着我走」。 京介把丰花的手甩开,打算点烟。打火机没油了,火点不着。白丸子一号叹了口气,翅膀颤抖地自顾自说了起来…… 「就是『梦幻蜜柑』的故事。在这个世界的某座深山,有棵树会结出超级美味的蜜柑。为了寻找这棵树,全世界的蜜柑迷都跑到山上,却没有人回来。后来事实被揭穿了。山上确实有很棒的蜜柑树,不过那棵树发出的气味却会迷惑人类、致人于死。所谓的『梦幻蜜柑』是以气力放尽死在树下的尸体为养分……」 丰花发出带着惨叫的怒斥声,再度将白丸子一号踢到一边。白色球体在周遭树干之间来回弹跳,最后撞倒一棵大树,落到地面。 在倒地树木的另一端出现宽阔的道路。唯有那一带的树木被砍伐得干干净净,地上压得紧紧的,像是为了方便行走一般。路是通往树林深处,似乎明显导向某个地方。京介和丰花默默地四目相对。 丰花点了点头,拉着京介的手臂,开始往路的方向走。路稍微有点下坡,掉在地面的白丸子一号,也是滚往同样的方向。 树林前方是大约十米平方的开放空间。一间用老树树干盖成的山间小屋,外墙被夕阳整个染成了橘色。山间小屋的后方又是原始森林,路到这里也走到了尽头。 「这里有人住吗……?」 丰花抬头看着山间小屋,轻声嘀咕。屋里没有窗,虽然有门,但门关得紧紧的,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山间小屋的材料乍看之下很旧,仔细一看还真的很旧,是接近腐烂的状态。 丰花戳着京介的背,逼他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 「你去喊几声。要是有人,问他回去的路怎么走。」 「喂,你在怕什么啊?」 「这间山间小屋的气氛很怪嘛,好像里面会跑出什么怪东西。」 丰花才说了这几句就想找地方躲起来。问题是周遭除了小屋之外什么也没有,结果就是躲在京介背后。两手抱着白丸子一号,或许打算「怪东西」跑出来的时候要扔过去。 京介叹一口气,朝山间小屋走了过去。心想要是山间小屋跑出什么怪东西,那就到时候再说。 就在和山间小屋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京介停下脚步。在山间小屋旁边,形成阴影的地方摆着木材、塑胶垫、锯子之类的工具。锯子整理得很好,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看来山间小屋果真是有人住。 京介原以为那些木材是材薪或业余木匠在用的材料,仔细一看却不是。这些长达一公尺、直径大约二十公分左右的圆木是斜斜直立、来回堆了好几层,呈现规则的形状。圆木的侧面长了类似植物的小东西。看起来像是蘑菇。 「这边好像在栽培蘑菇……」 丰花在京介背后低声说道。那细小的声音却突然化作短促的悲鸣。丰花把京介推开,扔掉白丸子一号,朝木头材料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这个!京介,这个!你看这个!」 丰花大声嚷嚷。京介被撞到倒在地上,慢慢撑起身子,心想是不是找到蘑菇地抬起头,背对夕阳的丰花正兴奋地挥手。 丰花手中是她擅自采摘的一朵蘑菇。外型并不特殊,就跟放大的玉蕈差不多.不过深咖啡色的伞面部份映着夕阳,闪着金黄色的光辉。 「这就是『梦幻蘑菇』!就栽培在这种地方啊!」 丰花一脸兴奋地说着,很开心似地当场跳了起来。京介直起身子,往圆木的方向走。木头上面有各种蘑菇正撑开它的伞面,除了丰花手上拿的之外,迎着阳光发出金色的蘑菇就只剩下另外一朵。 京介还没来得及看到,丰花就已经伸手采下另外一朵。京介对两手握着香菇开始旋转的丰花说道: 「你这样乱采,会不会有问题啊?」 「研究部门的人说过,『梦幻蘑菇』是无毒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应该是别人栽培的吧?」 「这么说也对。」丰花突然停下脚步说道。然后来回看着两朵蘑菇,静静地皱眉。 「既然不是自然生长的,那就是花了力气照顾的啰。要人家转让给我们,总得付钱才行……京介,你现在有多少钱?」 「三百圆。」 「你还是那么穷。算了。要是对方嫌不够,那就像跟学生会会长谈判一样,让你去当苦力……」 丰花才说到一半,山间小屋那边传来木头作响的声音。京介和丰花同时转头看着山间小屋。入口的门开着,有个男人正一脸爱困地看着这边。看他的神情,应该是在睡梦之中被外头声音吵醒。 年纪大约三十五到三十九岁,瘦瘦的身躯披着皱巴巴的运动衫。头发乱糟糟的,胡须也放着不管,不过缓慢而带着责备之意的眼神,却让人觉得他是个严肃的人。丰花似乎认定从山间小屋跑出来的不是什么「怪东西」,朝男人的方向跑去。 「你好。我们是来找蘑菇的善良国中生。这就是『梦幻蘑菇』吗?」 丰花眼里闪着对善良国中生而言未免太过激动的光芒,递出手里的蘑菇。伞面迎着夕阳,再度发出金色的光芒。男子就只眨了一下眼睛,来回看着京介与丰花的脸,然后用舒缓的口吻回答。 「是啊,你指的是『蕈类七号』似乎有人把它称之为『梦幻蘑菇』」 「大叔,这是你种的吗?」 「是啊,我是蕈类栽培专家。」 「就只有这两朵?」 「今年是两朵。『蕈类七号』每年只会长出一、两朵。」 「很珍贵啊。」 「是很珍贵。」 「要是请你卖我,你会出多少价钱?」 「这没办法定价。」 「没办法定价?」 「这种东西就是这样……」 蕈类栽培专家仰望夕阳,徐徐抚摸着下颚。手指和胡子摩擦的声音,连在数公尺之外的京介都听得到。 丰花倒吸一口气,神情紧张地大声说道: 「既然不能卖,那能不能免费送我?」 「请便。」 蕈类栽培专家干脆地点头,真是叫人跌破眼镜。丰花拼命眨着眼睛,再度将「梦幻蘑菇」递到专家面前。 「没关系吗?这可是『梦幻蘑菇』喔?」 「你不是很想要吗?」 「真的没关系?就这样免费送我?」 「没关系。不过相对的……」 专家停顿了半晌,吸着鼻水。 「相对的,每拿走一朵蘑菇就要留下一样你最珍惜的东西来交换,用来代替现金。」 一只乌鸦停在山间小屋屋顶,发出愚蠢的叫声。丰花的不安视线从乌鸦飘到京介身上,再从京介身上飘到自己脚边,然后重新看着专家。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专家用运动衫袖子抹着眼角,缓缓地说着: 「之前想要这种蘑菇的人也是用同样方式取得。嗯,算是某种仪式吧,或者惯例。什么东西都行,只要是目前所带的东西之中对你西百最重要,而且是有形、可以放弃的。不过拜托别说最重要的是你的命,要用那边的锯子来割脖子,锯子的锯齿会受损。」 「除了金钱和性命之外最重要的东西?」 「对……啊,我先提醒你,要是将来要我还你,我也没办法答应。所以要慢慢的、仔细的选。」 专家打了个喷嚏,屋顶上的乌鸦吓得飞向天空。 丰花就这样手里拿着「梦幻蘑菇」,神情认真地开始嘀咕。用来提升财库、财运的护身符钥匙圈、零食、零食附赠的贴纸、卡片。丰花的包包里虽然乱糟糟地塞了各式各样的东西,对她本人而言可都是贵重物品。玲洗树树枝是必须随身携带的术具,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京介在丰花身旁打着呵欠。用不着想太久,京介很快就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于是和专家之间的交易就由丰花全权处理,轻轻将滚到脚边的白丸子一号踢开。 专家踩着枯叶往前走,在长了蘑菇的木材旁边蹲下。盯着品种类似香菇的菌类,对生长情形观察了几秒,之后就徒手开始收成。在这期间,丰花还是嘀咕个没完。 「我决定了。」 丰花终于尖声大叫,直盯着专家。专家将蘑菇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丰花带着一脸认真的表情,一手抓起白丸子一号,另一只手则紧紧揪着京介的领口。京介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丰花将京介他们推到专家面前,非常干脆地说道。 「这两个是我重要的仆人,我的重要物品就是这两个。放弃虽然可惜,不过就留在这里,用来交换两朵『梦幻蘑菇』。」 白丸子一号发出细细的悲鸣。「我就知道。」京介在口中低语。甚至还觉得在放学后被拉到学生会教室的时候开始,今天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专家盯着京介和白丸子一号看了一会,用运动衫衣角抹着手上的污垢,然后对丰花问道: 「真的没关系?」 丰花用力点头。 「刚刚已经说过,真的不能退还喔?」 丰花再次用力点头. 「那我也拿来当仆人好了……」 专家又点了一下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不想再过奴隶的生活了。」白丸子一号高声哭喊着。像是为了盖过那个声音般,丰花迅速把嘴凑到京介耳边快速说道:「只要换到『梦幻蘑菇』我马上来接你们。」究竟该不该指望她?京介忍不住叹了口气。 专家在京介他们面前停了下来。近距离一看,姿势和眼睛颜色都给人可靠的感觉,没有坏人的味道。气势的强度还不及丰花的百分之一。不过京介处在这样的立场,这种印象实在没什么好开心的。 专家伸长了穿着运动衫的手臂,将白丸子一号和京介的领口从丰花手中接了过来。白丸子一号的惨叫越来越大声。 「那契约就成立了……这个给你当成纪念。」 专家这么说着,用塑胶袋装了一朵之前收成、类似香菇的蕈类交给丰花。 「很久没把『蕈类七号』交到别人手上了,这个用来纪念。这种『蕈类九号』虽然卖不到好价钱,不过吃起来很美味。可以当晚餐吃。」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表示它没有毒,专家同时将那种蘑菇放进嘴里。「非常感谢,大叔你人真好。」丰花笑容满面地这么回答,收下了蘑菇。专家告诉她下山的捷径,丰花脚步轻快地往前直奔。 丰花的身影消失了,乌鸦又叫了一声。白丸子一号对着颜色开始变淡的夕阳啜泣。京介默默仰望着专家的脸。不出所料,透过领口传来的手劲十分虚弱。就在京介想要立即甩掉专家跑掉时,专家开口了。 「最好不要。」 专家盯着丰花离去的方向说道。 「这座山是活的。它会听从我的指示。路会不停的在改变。那位小姐下山的路,不见得你就有办法通过。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原本的路也会认不清楚,要是迷路会很惨的。」 京介盯着专家的侧脸。声音之中并没有力道,也没有半点威胁恐吓的意思。同时看起来也不像在开玩笑。 专家放开了京介和白丸子一号,用空下来的手捡起「蕈类九号」。 「之前也是这样,有人把宠物留下来。你要立即把我打倒然后逃走,那也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说什么要是逃走就杀了你之类的话。不过要不要 等明天天亮再做?我会提供吃住。」 专家又在嘴里放了一朵「蕈类九号」,开始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京介茫然地看着扭着双脚哭泣的白丸子一号。 「啊,还有……」 专家在走了几步的地方回头。 「那位小姐绝对不会来接你们。」 京介抬起头来。专家脸上有淡淡的阴影。 「在下山时,每个人都下定决心之后要来取回,不过却没有人真的回来。」 专家嘴角露出微弱的笑意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不会来接你们。京介回想着专家如此斩钉截铁的用语,仰望红色的天空。意思是说天就要黑了,会找不到通往山间小屋的路,所以今天不会来接?还是从丰花的外表判断,看出她的性格里有我行我素、不负责任的倾向?算了,怎样都无所谓,京介低声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她不来接,自己回去不就得了。 专家告诉京介,在晚餐做好前可以自由行动。不过说归说,这幢山间小屋的四周根本什么也没有。京介打算拿种蕈类的圆木旁边的塑胶布铺在地上,躺在上头睡午觉好打发时间。白丸子一号大概哭累了,气呼呼地靠在圆木旁边睡觉。 京介就这样躺在地上,视线移往山间小屋的方向。入口的门是半开的,可以瞄到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电力,里面透出蜡烛的光。入口的附近有厨房。烧柴的原始炉灶、火还有水蒸气。专家把刚摘下来的蘑菇带进山间小屋,晚餐的菜色想必就是蘑菇。 可以看到专家在用菜刀的模样。山间小屋里头除了他之外没有别人。京介转念一想。这家伙究竟是什么来头?虽然自称蕈类栽培专家,不过为什么会独自住在这样的深山里头?说是栽培蘑菇,却没有半点做生意的样子,同时还为「梦幻蘑菇」提出奇怪的代价。虽然他身上感受不到半点张力与力量,不过看起来也不像生病。他和京介本身类似,有种十分古怪的气息。京介打着瞌睡,暂且闭上眼睛。 他还说过这样的话,说山会遵照他的意思来改变道路。虽然没什么危机感,可疑惑却挥之不去.京介睁开眼睛,在塑胶布上面直起身子。虽然对方建议要逃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逃,问题是这么悠哉真的没问题吗?事到如今,他开始产生微微的不安。 京介站了起来,慢慢朝山间小屋的后面走。「要逃命的话,请务必带我这柔弱的小精灵一起逃。」白丸子一号醒来如此说着,跟在他后面。 京介在森林的前方停下脚步,放眼望去。树林深处很暗,日落前的阳光完全透不进去。虽然对黑暗并不是那么恐惧,不过要是在山里迷了路、筋疲力尽、走到倒地不起可就吃不消了。这样的路,实在难以想像丰花会自己一个人爬上来。 用法术破坏森林,开了路之后一口气下山。虽然脑中掠过这样的想法,不过这么做铁定会带来巨大的疲劳感。京介觉得麻烦,打起呵欠。 「你想逃跑?」 白丸子一号侧着脏兮兮的身躯问道: 「别留在这种地方,快点回平地吧。我还有征服世界的野心要实现哩。」 京介并没理它。白丸子一号又自己在那边嘀咕了一会,之后就闭嘴了。一旦没人讲话,四周就陷入无边的寂静。如果要过夜,应该还不算是太糟的环境。京介这么下了结论,决定明天早上再下山。要是专家到了晚上突然变成杀人魔,拿着锯子跑来袭击——万一运气这么差,那就到时候再改变主意。 京介正想折回塑胶布的方向,视线突然停留在森林和山间小屋之间。那一带种了花跟树,看起来像是人工种植。空间和规模都不大,差不多庭院般的大小。 之前只顾看着森林,都没留意到庭院角落有许多巴掌大小的木片。大概是用来记录所种品种的名字。京介虽然没什么兴趣,不过心想用来杀杀时间也好,于是往木片的方向走。「说不定有埋食物。」白丸子一号也这么说着,又跟了过来。 木片的数目接近三十片。刻在木片表面的文字也很古老,不像最近才写的。京介在成群的木片前面蹲下,凝神观望。有一个写着「高级手表(没电)」。另外一个则写着「信用卡(过期)」。旁边的木片是「柴犬小夫(衰老)」这几个褪色的字。「不是吃的。」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当场很无趣似地又气冲冲地开始睡觉。京介把手放在膝盖上,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为了交换「梦幻蘑菇」,人们必须放弃重要的东西。看样子,这里就是那些被抛弃物品的坟墓。会被埋在这里,表示这些东西的主人都没来取回。专家所言不虚。 是不是专家立的墓碑,这点倒是让京介感到疑惑。高级手表,信用卡、某人所养的狗。木片上面所写的这些东西,对这幢山间小屋的生活以及原主之外的人,其实没有半点价值。专家也说过,这个交换制度是种惯例。专家收下自己并不想要的东西,用来交换「梦幻蘑菇」。那么最后埋葬也是惯例。在这样的深山里头,种着每年只会出现一、两朵的蘑菇—— 「没什么特殊意义。」 听到背后的声音,京介跟着回头。专家已经不晓得在那里站了多久,搔着下巴低头往这里瞧。专家似乎看穿京介的心思,走到京介身边说道: 「正确的讲法应该是我不懂它的意义,而不是没有意义。我只是照着前人的交代去做。」 「什么前人?」 「我是第十五任的蕈类栽培专家。前任和前前任就在这里。」 专家这么说着,手指指向成群的木片。沐浴在夕阳之中的十四支木片,分别代表着从第一任到第十四任的坟墓。死因全是衰老或自然死亡。 「所有人都没有血缘关系。我和前任也是陌生人。虽然曾经短时间一起生活,让他传授给我方法,不过也不算是师徒关系。因为有栽培指南,任何人都做得到。」 专家陆续看着木片,继续说道: 「要种『梦幻蘑菇』也很简单。至于山的照顾方式,只要照着指南去做就可以。生活也跟指南里所写的一样。我并不知道这是谁决定的。不过在这里的生活并不坏。或许看起来像隐士,不过如果想到城里还是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回到原本的家。只是很快就会想回来。」 专家弯腰将白丸子一号捡了起来,然后说道: 「如果可以,我想让你当第十六任。」 树林摇曳。乌鸦似乎又飞走了。 「我觉得你很适合。」 京介还来不及回答,专家已经开始往山间小屋的方向走。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饭吧。」 丰花一到术药研究部门报到,「梦幻蘑菇」真的就用一朵一万圆的代价给卖掉了。 拿到两张万圆钞时,丰花的眼睛和鼻子深处忍不住跟着发热。这不是梦。是万圆大钞。最后一次拿到是在什么时候?应该是前年过年从亲戚手里拿到红包那时。不过那一万圆却在「全副财产争夺战·新春毽子大对决」中输给姊姊,当天就被拿走了。后来就再也没拿到过。丰花用手里的万圆钞轻轻摩挲着脸颊。 摩挲完脸颊,丰花就从研究部门飞奔而出。天已经黑了,第一颗星星在西边天际闪耀着。动作要快——丰花一阵狂奔,冲进站前的服装店。衣服类全面六折、鞋子五折、包包三折,特卖会就到今天为止。丰花在人挤人的店内拼命奋斗,将看中的物品买下。提着两手快要提不动的纸袋,丰花非常满意地从店里走了出来。两张万元钞变成了一枚五十圆硬币、三枚一圆硬币。 满意归满意,奋斗却造成了疲劳。不论是到那边的茶店坐一下,还是随便买罐果汁,钱都不够用。丰花在路边的护栏上坐下,稍微喘口气。 脚尖有点热热的。丰花用力打了个呵欠,今天走了不少路啊。然后她低声嘀咕着,是不是改天再去接京介他们?没人回答,好吧,于是丰花就这样自己做了决定。在丰花看来那个蕈类栽培专家应该是个好人。京介和白丸子一号应该不至于被操到过劳死才对。 那今天还是早点回家、洗个澡、吃顿晚餐,正思考到这里,丰花想起裙子口袋里的塑胶袋。那是专家之前送给自己当作纪念、名叫「蕈类九号」的蘑菇。丰花抽出塑胶袋,脸上露出微笑。专家说把它拿来食用相当美味。专家是生吃,丰花面带笑容地开始思考要怎样去料理。 「可以做成天妇罗……或是做成什锦饭。京介会做很多菜色。」 丰花说着,不过却没人回答。丰花眨了几下眼睛。觉得有点空虚,不过她低声说着算了,然后直起身子。一大堆纸袋重死人了。 「哎唷,好重……京介、白丸子一号,这些给你们拿。」 丰花虽然发号施令,不过还是没有人回答。丰花仰望着天空,没有举步向前,觉得比之前还要空虚。 不知道为了什么,对于陷入这种情绪的自己感到不耐烦。将塑胶袋塞进裙子口袋的时候,剩下的五十三圆掉到地上。硬币滚动的声音,听起来是前所未有的空虚。 纸袋的绳子卡进丰花的手心。很痛。丰花静静地低头看着纸袋。在一眨眼之间,两张万圆大钞就没了。在一眨眼之间,换成这些重死人的东西。要是自己扛着这些东西走回家,铁定在到家前就会精疲力尽。 要是有仆人在就好了。丰花再度仰望天空,紧咬着嘴唇。钱两三下就没了,可是不能没有仆人。除非自己愿意放手。 丰花将零钱放进口袋,拖着纸袋往服装店狂奔。然后将所买的东西全数退回,捏着换回来的两万圆,这回改成往术药研究部门狂奔。 第十六代的蕈类栽培专家。京介默默低语着,将这个字眼套入自己的未来。什么感觉也没有。不论是什么样的未来,对京介而言本来就没有半点真实感。 在山间小屋里头,京介和专家隔着大型的木头桌子相对而坐。不出所料,桌上摆的正是加了很多蘑菇的晚餐。专家告诉丰花说很美味的「蕈类九号」也在里头。专家默不作声地动着筷子。白丸子一号气呼呼地睡着没有醒来,在桌子底下打着呼滚来滚去。京介并没有动筷子,只是茫然地思索着。为什么会选我? 与其每天被学校课业和研习追着跑,每天过着被卷入争端的生活,活在安静的山中或许还比较轻松。这点可以理解。不过也因为这样,京介并不会特别积极地想待在这里。也不是讨厌这里,只是京介很清楚,到头来什么地方都一样。不论跑得再远,都逃不掉自己心里的那份虚无感。 「里面没下毒,安心吃吧。」 专家手里筷子没停地这么说着。室内处处都有蜡烛,比外面还亮。 「指南上面有写,要用『蕈类九号』来招待继承人。」 「喔…」 「难不成你讨厌蘑菇?」 「不会啊。」 京介这么回答,然后拿起筷子。专家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的脸上就明白写着你既没讨厌什么,也没喜欢什么。」 就在京介抬头时,山间小屋突然猛然摇晃起来。盘子在桌面跳动,蜡烛的火苗也颤抖着。京介皱眉想着会不会是地震,这时却从外面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白丸子一号醒了过来,开始哇哇乱叫。专家直起身子,抓着四处乱跑的白丸子一号往外走。京介也跟在专家后面。 来到山间小屋外面,京介茫然地站了一会。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有一部分森林被夷为平地,从山间小屋的前方看下去,可以看到有一条路直通山麓的位置。在那条路的正中央,丰花正握着玲洗树树枝,上气不接下气地抖动着肩膀。大概是用法术一口气劈开树林,脸上显得十分疲惫。 丰花一看到专家,立刻挑着眉毛跑了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抓出两朵蘑菇,奋力递到专家面前。 「我把『梦幻蘑菇』还给你,你把我的仆人还给我。虽然你说过不能退还,不过还是请你还给我。拜托!」 丰花深深地鞠躬,绑成一束的发丝摇来晃去,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丰花坚持的神情。 「一旦仆人不在,我就不能尽情买东西了。这样钱再多也没用,根本是本末倒置。虽然不甘心,不过还是不能拿我重要的东西来换万圆钞。所以拜托你。」 专家沉默着,盯着丰花和蘑菇看了一会,他这才好不容易,慢了一拍似地干脆回答:「请便。」 「可以吗?」 丰花抬起头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专家点了点头。 「就算我拒绝了,你还是会一直出现吧。我可不想让山林再受到破坏。」 「……抱歉,我一急起来就把森林……」 「像这种程度,一个晚上就可以修复了。说到这个,麻烦你把『蕈类九号』还给我。看样子,你应该还没吃吧?」 听专家这么一说,丰花又往口袋里捞,将蘑菇连同塑胶袋还了回去。专家将「梦幻蘑菇」和「蕈类九号」接了过来,将白丸子一号递到丰花手里作为交换。丰花将小精灵的翅膀拉开,不晓得是不是表示快乐的意思。白丸子一号的痛苦哀号响彻云霄。 专家朝着京介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很可惜,第十六代的事就算了,你回去吧。」 专家从塑胶袋里拿出「蕈类九号」,放进口中。京介往丰花的方向走,不自觉地对专家说道: 「那种蘑菇……」 「嗯?」 「你吃了好多,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啊.」 专家边咀嚼着边回答: 「不但好吃,还有神奇的效用。只要吃了这个,心里在意的事就会渐渐忘记。对某些人来说是毒药,对某些人来说则是良药。」 专家望向倒塌的森林。倒得乱七八糟的树林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缓缓伸展着树枝。如果不是眼睛的错觉,看在京介眼中就是如此。 「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你这个人被巨大的失落感给拖着走。」 专家这么说着: 「然后,刚好那位小姐拿你来交换蘑菇。至于那个白白的生物,算了,就当成是附赠的,我以为让你待在这里会比较好。不过,你还是和那位小姐一起回去吧。这样绝对会比较好。」 京介正要开口,就听到丰花呼唤的声音.京介朝丰花的方向回头,然后再度转头看着专家,不过专家已经回到小屋里了。 第十五代蕈类栽培专家。并不是没有意义,只是搞不懂它的意义。京介一一回想着专家所说过的话。如果想到城里还是可以自由外出,也可以回到原本的家。只是很快就会想回来—— 会让人把重要的事渐渐忘记的蘑菇。这么说来,那位专家也是渐渐把某人忘记了。京介没有机会问他。山间小屋的门已经慢慢、静静地关上。 抬头望着天空,暮色中夹杂着一丝紫红,正是今天最后一抹阳光消失的片刻。 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 某天下午的街头访问,路人被提出这样的问题。 某个少女回答说是钱。 某只生物回答说是野心。 某个少年回答说完全没有。 然后有某个人低声这么说道: 那种东西,我已经没有了。 但如果可能,我希望不要失去。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三章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追逐着长年以来的野心,老是东想西想的白丸子一号,某天想到一个绝佳的点子。这个点子就是将站在人类顶点的那个人打倒,然后夺取王位。不过谁是人类之王,它却不太清楚。 由白丸子一号自行猜测,认为「说不定这个人就是大王」的候补人选有无数个。为了针对可能性一一确认,白丸子一号拿出笔还有笔记本。为了达成它的野心。今天就是用功的一天。 第一位是住在虹原市的女国中生。头发长长的、裙子短短的,只要一走动发梢和裙摆就会摇来晃去,掀起一阵狂风。事实上她也很强悍,有股强势的气魄,是个老是虐待白丸子一号的恐怖女生。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大王可能人选笔记」的女国中生名字上面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女国中生总是饿着肚子,瞄着扁扁的钱包哇哇乱叫。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的大王必须是有钱人才行。所以那个女国中生绝对不是大王。 大王的条件之一就是有钱,第二位候补是生活在小康之家的少女。这位少女教养良好、志节高尚,总是习惯使用高价位的物品。脑袋似乎也不错,据说在光流脉使者的见习之中排名第一。不愧是拥有王者品格的少女!! 「不过,一定不是她。」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少女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少女的动作和说话方式慢到不能再慢。白丸子一号心里认为,所谓大王必须要对随从严格下令才行。要是像那位少女那样慢吞吞地下令,谁会听她的话?所以那位少女也绝对不是大王。 第三位是白发、带着莫名的一股威严的老年男子。白丸子一号曾经看过男子将有毒物品、爆裂物乱丢,将周遭的人卷入混乱漩涡的威胁性画面。虽然感觉不像大王,比较像恶魔,不过可以确定这是会折磨大众、不可小觑的一个人物。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低语着,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白丸子一号知道那个男子曾经站着读《兴趣的毒药》这本书。兴趣。男子要用兴趣来对他人炫耀。这就表示男子还有其他正职,这名男子也不是大王。 最后的候补是住在虹原市的男国中生。他和第一位女国中生好像是兄妹,不过妹妹把哥哥和白丸子一号同样当成「仆人」。 那个男国中生一天到晚都在发呆,白丸子一号当初也瞧不起他,认为他是「容易征服的民众之一」。不过男国中生一脸呆滞地使出飞拳还有飞踢,力道却意想不到的强劲,还曾经把白丸子一号痛扁到圆圆的身体都变形了。 「不过,一定不是他。」 白丸子一号这么嘀咕,在男子的名字上面打叉。虽然因为拥有神秘攻击力而被列为候补,不过对方既阴沉、贫穷又缺乏干劲,「不符合大王印象」的这三点彻底打消了可能。所以,这个男国中生一定也不是大王。 一回神,白丸子一号的笔记上面全是叉叉,候补人选全都没有了。什么嘛,人类现在根本就没有大王。」白丸子一号心情爽快地瘫倒在地,愉快地说道。知道自己没有敌人,白丸子一号迅速地外出用餐庆祝。今天预定要绕到中华料理店后门,去垃圾场找东西。 就在白丸子一号幻想着迟早总会来临,征服世界的那一天,嘴里吃着剩饭的时候,后门突然有个看似厨师的人出现,抓起白丸子一号的身躯这么说道: 「居然有全新的杏仁豆腐掉在这里。」 天啊,人类的「世界」处处都是敌人。望着逼向眼前的菜刀,白丸子一号今天又声嘶力竭地发出了哀号。 第四章 寻找色彩的人们 「虹原市出现吸血鬼?」 那天,在某个地方报纸的角落,刊载了如此标题的报导。 标题的字体很夸张,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篇幅的关系,报导本身却是小小一篇,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虹原市内发生多起手法类似的伤害事件。』」 少女将早餐和早报摆在餐桌上,嘴里念着报导的内容。早餐菜单是土司、荷包蛋、沙拉。餐桌上准备了三人份的量。 「『被害者身份遍及男女老幼,找不到共通点。每个都是在行走于人烟稀少的夜路遭到袭击,在陷入贫血状态时被人发现。』」 少女在餐桌上面摆了三个杯子。 「『被害者财物完全没有损失,除了手脚有撕裂伤之外,没有性命危险。被「偷」的只有血液?』』 少女在杯子里一一注入牛奶,然后继续说道: 「『目前还没抓到犯人。以年轻人为主的民众正谣传着「难不成是吸血鬼干的?」的八卦……吸血鬼?』」 少女将摊开的报纸折好,对着餐桌另一端露出微笑。 「好危险啊。要小心一点。是不是啊?爸、妈。」 没有回答。 「击退吸血鬼菜单,添加特制十字架形笋干的拉面&超级蒜味煎饺套餐」。 一条京介看着店头迎风招展的旗帜,轻声叹了口气。 这是位在虹原车站附近,一家小小的中华料理店。面对巴士站的窗户贴着各式各样的菜单,从一般拉面、叉烧拉面到炒饭全都套上「击退吸血鬼」的字眼。在刚刚的旗帜和菜单角落,还仔细画着一脸吃惊的吸血鬼图案。 对于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这家店的店长究竟是打心底感到忧心,还是打心底感到高兴?京介再叹了一口气,有客人从店里走出。看起来像上班族的男子嘴里咬着牙签,懒洋洋地走着。实在看不出半点像是因为吃了击退菜单,于是身心都很强悍的样子。 京介强忍着呵欠,从客人忘记关上的玻璃门走进店内。蒸腾的空气一下子就窜到鼻尖。时间是下午一点之后没多久。店内很窄,只有两张桌子加上吧台,挤满了客人。「欢迎光临。」厨房那边传来亲切而活泼的招呼声。 「京介,这边。」 在后面那张桌子,有个少女正拿着免洗筷在挥手。女学生穿着虹原东中学的制服,是京介的双胞胎妹妹丰花。丰花前面是一整叠的碗盘。虽然在招呼京介,丰花的双颊还是忙碌地动个不停。 丰花后面是店内专用的公共电话。京介又叹了一口气,往桌子的方向走。樋名谷瑠瑠就坐在丰花对面,慢慢地喝汤。 「我跟你说喔,京介。瑠瑠居然大白天就点了鱼翅汤耶。」 丰花挑起眉毛,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说道。应该是叫自己「坐这边」的意思吧,京介默默地坐下。 「虽然菜单里没有,只要说自己有钱,就可以叫店里的人做。不过她还碎碎念,说什么上面没有金粉。要抱怨就找我好啦。」 樋名谷瑠瑠放声大笑,移动着汤匙。瑠瑠上的是和京介他们不同的其他私立中学,不过在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研习课上,则是分到同一间教室上课。根据京介推测,她应该是碰巧在路上遇到丰花,于是共进午餐。市区内的中小学差不多从一周前就变成只有上午有课,要儿童与学生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回家。有某部份也是针对名为「吸血鬼骚动」的伤害事件所做出的安全对策。 就在京介打着呵欠,正要点烟的时候,店员来点餐了。在被丰花硬打电话叫出来之前,京介正在家里睡午觉。因为没食欲,正想回答「水」的时候,丰花自顾自地点了「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 「谢谢您。击退吸血鬼奶油拉面加煎饺~」 店员精力充沛地喊着,迅速回到了厨房。厨房那边传来夹杂了回应,与正在热炒些什么的愉快声响。 「你所谓的重要事情是什么?」 京介对着位在斜上方墙壁的换气风扇吐出烟雾。国中的课在上午结束,之后京介就直接回家躺平,丰花在叫他起床的电话里是这么讲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你现在就来车站前面的中华料理店。你要是不来,我就把你剁成饺子馅。」京介原本想睡个回笼觉不理她,不过接下来电话铃声却响个不停,让他无法成眠。最后无可奈何只好出门。 「说到目前街上的八卦,当然是那件事啰。」 丰花把吃光光的五目炒面空盘,推到桌子角落回答。京介拿起放在盘子对面的烟灰缸问道: 「哪件事?」 「当然是吸血鬼事件啰。我正在跟瑠瑠讲啊,我们就来找出那个犯人,然后把犯人赶跑。」 「让您久等了,击退吸血鬼盐味奶油拉面加煎饺。」店员来到桌子边,然后大声说着。丰花一脸理所当然地,将店员递过来的碗与盘子接了过来。 吸血鬼事件。正确说法应该是发生在深夜路上的连续伤害事件,这件事京介也知道。因为事件的缘故,这么讲是有点随便,不过放学时间提早,睡懒觉的时间也增加了。 「虽然我没有对付过吸血鬼,不是很清楚,不过多点人手总是比较安心。」 丰花把免洗筷伸到拉面碗内说: 「所以呢,我希望京介可以来帮忙。反正你一天到晚都在睡觉,应该很闲吧?」 「即使我们袖手旁观,警察总会想办法的。」 京介把变短的香烟在烟灰缸中捻熄,叹了一口气。 「而且还有正式的矫正术者在。」 京介和丰花的所属单位名叫术者研习班。这个研习班的所属机构名为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本家」。目的是守护由大地网罗而来的特殊力量,并促成力量的发展。 在本家登记有案的矫正术者,是负责针对光流脉机能不足的部份,进行修复的专门职务。机能不足的部份别名叫「闭塞」,土地要是有闭塞,因为人的恶念而形成的犯罪机率就会增加。为了避免闭塞的情形再度发生,矫正术者还得处理犯罪事件。当然,这些行动是完全瞒着一般人秘密进行。说到目前市区所发生的事件,术者有可能已经采取动作。 「话是没错,可是他们搞了老半天,就是抓不到吸血鬼啊。」 丰花这么说着,将面汤喝得一干二净的拉面碗咚地一声放回到桌上。丰花脸上充满了极度饱满的力量。 「所以啰,就让我们这些未来的优秀术者大展身手吧。反正吸血鬼一定住在没什么阳光的地方,很快就能找到。只要把研习课里学到的攻击系法术使出个两、三招,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方打倒。用来考验一下之前累积的实力,我认为也不坏。对吧,瑠瑠。你也赞成吧?」 「对呀。」 瑠瑠用开朗归开朗,不过似乎没那么认同的表情点头。「有北京烤鸭吗?」瑠瑠用有蕾丝的白手帕擦着嘴角,然后朝厨房的方向问道。看样子是对丰花目前所讲的事没什么兴趣,不过却对约好的地点、平民风味的中华料理店的口味有兴趣。对京介而言,两者都是可有可无。毕竟丰花并不是受到正义感与上进心的驱使,她只是随着事件报导与八卦起舞而已。基本上就跟想出击退菜单的店长没什么两样。 「你从刚才就一直讲吸血鬼……」 京介又点起一根烟,不置可否地问着: 「不过,这是伤害事件吧。」 「学校里的人都说犯人是吸血鬼,报纸也是这么写的。」 「那只是谣传。」 「可是,在深夜路上遇害的人是真的被取走血液啊。会取走血液的人,除了吸血鬼之外还有谁?」 「这样讲太偏颇了。」 「我哪有 偏颇,是这种讲法比较大声,所以我就信了。你还不是很反对?该不会你就是吸血鬼吧?」 「我可没那么好动。我之所以反对,是怕你太入戏了会很麻烦。」 「说不定是缺德捐血业者的犯罪行为。」 瑠瑠喝着杯里的水,缓缓地插话: 「啊,不过没搞懂对方血型就通通袭击,这样是有点缺乏效率。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是养了一大堆蚊子当宠物的人干的?」 「喂,怎么连你都讲这种没有梦想的话,这样会很泄气耶。」 丰花不爽地皱起眉头,一口气把四个饺子塞进嘴里。京介撑着下巴,开始思考吸血鬼跟梦想有什么关系。 这时刚刚的店员又出现了,满脸笑容地说道: 「这是午餐时间的赠品。击退吸血鬼杏仁豆腐,三人份。」 丰花和瑠瑠拼命鼓掌。难不成把我叫来只是为了增加甜点数量?京介这么想着,打起了呵欠。 用餐结束时,就跟她之前所讲的一样,丰花已经对消灭吸血鬼的事完全失去干劲。不用被卷入麻烦事,对京介而言算是可喜可贺。 有干劲的是胃部,丰花还买了外带用的烧卖。然后丰花还像在跟瑠瑠比赛那样,跑进附近的蛋糕店。似乎想起了今天是每周一次吃到饱的日子。京介则是回到家里睡回笼觉。 梦到被成群的拉面与煎饺追杀,然后就被母亲的叫声唤醒。母亲下令要自己去买晚餐用的菜。京介用还睁不太开的眼睛望着窗外。天已经黑了,正吹着温热的风。 「顺便去找丰花,把她带回来。」母亲还这么说。丰花无视于学校方面的交代,总是玩到天都黑了。母亲倒也不是担心她会成为下一件伤害事件的被害者,只是怕她偷懒不肯负责打扫浴室。每次只要丰花不肯负责打扫,双亲就会搬出「双胞胎有连带责任」之类莫名其妙的理论,要京介代替。京介并不喜欢事情变成这样。所以他乖乖听从母亲的命令,走向夜晚的街头.「小心吸血鬼啊。」擦身而过的邻居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 京介边走边看母亲交给自己的购物清单,上面写着拉面还有煎饺。京介虚软无力地确信今晚一定会作恶梦。不过反正也习惯了,无所谓。 因为提着购物袋走来走去很麻烦,京介决定在前往超市之前先找到丰花。京介往站前商店街的方向走。心想丰花跟瑠瑠说不定还待在蛋糕店里,想要挑战吃到饱直到关店为止。不过和京介的预测相反,店里并没有丰花她们的身影。「自己一个人吃了三十七个蛋糕的女生,还有硬是要求『给我用法国产的栗子泥做的栗子塔』的女国中生,这两个人才刚走。」一问店员,店员是如此回答的。 看来是找错地方了。京介又回到商店街,在拱廊下缓缓前行。他确认购物人群中有没有丰花的身影并前进。丰花和瑠瑠不会默不作声地走路,再怎么样也会瞄到。不过在路上来回看,还是没看到丰花她们的人影。 京介在拱廊出口停下脚步,叹了一口气。难道她又跑进哪家餐厅,正在吃些什么?明明每天摄取这么多的能量,丰花却对世界、人类没有半点贡献,总觉得很没意义。丰花摄取的热量全在瞎扯、无聊的行动、无谓的喜怒哀乐、还有痛扁京介的行为当中消耗殆尽。所以才会两三下就肚子饿。 丰花要是有那种智慧,懂得有效率地保存体力,那么不论伤害犯还是吸血鬼全都有办法消灭。京介又叹了一口气,附近花店的店头有人出声把他叫住。那个理了光头,长得有点粗暴的少年,是名叫宫泽的同期研习生。 「这不是双胞胎一号吗?你来得正好。有没有看到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 宫泽用随随便便的口吻搭话,手上拿着小捆的花束。那是由浅粉红色非洲菊和满天星所组成,质感清纯的花束。「很不搭。」京介忍不住坦白说出感想,结果被人用花束往头上砸。 「双胞胎二号和迟钝大王,到刚刚都还跟我在一起。」 宫泽把花束扛在肩上,一脸焦躁地环顾着周遭。 「在我买花的时候就不见了。」 「像这种花,我觉得跟丰花和樋名谷都不搭。」 京介这么一说,宫泽马上露出不爽的表情。 「谁说要送她们啊。这是探病用的花束。研习课有个小林教官,你认得吗?我正在跟那两个人商量,说接下来要去采病。」 京介敷衍地应了一声。矫正术者研习课的小林教官。似乎是负责研习结训测验的监督与计分的教官,听说从一个月前就因为生病而返家疗养。京介还无缘参与结训测验,不过至少听过这个名字。 「探病……」 京介又看着宫泽的花束问道。尚未绽放的非洲菊,像睡着似地低垂着头。 「你要去小林教官那里探病?」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为什么这么突然?」 「有人叫我们去啊。我跟那两个人边走边讲话,走到那个角落,有人叫住我们说『你们是研习生吧』。」 「是小林教官?」 「你会不会太白痴啊,双胞胎一号。返家疗养的人,哪可能在这里出现?是他的千金啦。小林教官的千金正好来买东西。」 宫泽把花束从肩上放下,仔细整理用来包花的玻璃纸。那个手势以及讲到「千金」两个字的语气,跟宫泽本人都不太搭。 「名字好像叫小茜。既然是教官的千金,当然跟我们一样有术者血统.十六岁,去年通过结训测验正式成为矫正术者,不过她说目前专心在照顾父亲与做家事,没有从事术者工作。是个很温柔的好女孩。」 宫泽脸颊泛红,口中念念有词,还用手指弹着花束。 「不过呢,你看,感觉这么优雅、温和的人,明明只差了一岁,为什么双胞胎二号跟迟钝大王就一点也不文雅?说到探病,一般不是至少要带个花束?结果呢,那两个家伙一听到小茜说『来我家喝杯茶』马上两手空空地要跟着去。那些家伙根本不是真心想探病,他们是去跟病床上的教官撒娇,目的是要对方在测验给分的时候放水。全都写在脸上了。真受不了,对小茜真是失礼。」 「所以那把花束是要送给他女儿?」 「对啦,白痴。研习班第一号的大白痴。我不是说了要去探病?」 京介闪过宫泽又要打过来的攻势,问出了小林教官家里的住址。虽然去探望返家疗养的教官是身为人类的一种美德,不过要是让在家等候的母亲等太久,对精神与肉体都没有好处。京介心里很清楚,丰花之所以不够文雅,其实是因为母亲的遗传,没办法。 问到位在市郊的地址,京介就走出商店街。宫泽对着没半个人的空间将花束递出收回、递出又收回,忙碌地做着某种练习。 小林教官的家,位于和附近住宅区有点距离的地点,是独幢建筑。西式的大房子整个被高高的围墙围了起来。门一关上前方就是庭院,花香随着晚风飘了过来。 京介正要伸手去按门柱上的门钤,却不自觉地停下动作。抬头去看房子的窗户,发现没有半盏灯是亮的。里面既没有东西的声音,也听不到半点人的声音。明明有人在家疗养,这样的气氛也太安静了。 还是一条家太过吵闹,一般家庭就是这个样子?京介还是按了门钤。门钤响了,不过却没有回应。 门钤始终沉默着,京介也默默地望着它长达一分钟。没人在家?丰花他们或许探病结束,已经回家了。名叫小茜的女孩或许又出门去了什么地方。是这样吧?京介叹了一口气,从小林家的大门退开一步。才在打呵欠,门就轻轻打开来了。门后面有个化浓妆的中年女性,正一脸狐疑地向外偷窥。女性背后是连接着玄关 的前庭,有座很大的花坛。 「你是哪位?」 女性用小声归小声,不过还是类似质问的严肃口吻说道。质感良好的紫色上衣配上同色长裙,在浅浅的暮色中看来有点模糊。女性将身体侧向一边,毫不客气地盯着京介的脸。京介原本以为她是靠着墙壁,仔细一瞧才发现女性右边腋下夹着丁字形拐杖。虽然脚被裙子盖住看不见,不过似乎受了伤. 「……你该不会是研习生吧?」 女性又用语尾加强的口气这么说着。然后带着十分困扰的神情,用力叹了一口气。 「我老公教的学生三不五时就会跑到家里来。要讨考试分数之类的。受不了,完全没想到时间问题,还有会给我们带来困扰的问题。老公也真是的,怎么可以公私不分。不是把工作带回家,就是家里的事全部不管,以为只要薪水有给就行了。而且啊……」 「……请问一下。」 女性的自言自语似乎会拖很久,于是京介开口发问,打算先把事情处理好。 「是不是有其他研习生来给小林教官探病?」 应该是教官夫人的对方揪起画得很浓的眉毛,回看着京介的脸。 「探病?谁来探病?」 「研习生,两个女生。其中一个是我妹妹。」 「你会不会搞错了?今天根本没人在家。而且就算有人来探病,我也会拒绝他们会面。既然是返家疗养期间,不论是研习生还是职场的人,最好都不要出现。」 「我听人家说,她们是在商店街遇到小林教官的女儿,然后被邀约的。」 「你……你说什么?」 丁字形拐杖的前端用力敲打着水泥地,夫人朝京介的方向探出身子。夫人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错视陷阱画般惊讶。 「小茜!!我女儿确实是个肯为父亲着想,真的很体贴的孩子。我想这是她的作风,不过我女儿在一个月前受了伤,之后就一直无法外出。小茜不可能跑去商店街的。」 听着小林夫人烦躁的口吻,京介闭上了嘴。受伤。受了伤的女儿。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京介突然想到,两人会不会是在一个月前同时遭到意外?说到这个,小林教官返家疗养似乎也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家里有好几个人遇到不顺、自己身体又不方便的时候,遇到莫名其妙的客人,难免会变得烦躁。不过—— 不过,宫泽遇到的小茜又是谁?邀丰花和瑠瑠到自己家的教官女儿又是谁? 「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见一下小茜?」 夫人把手扶在门的内侧,眯起眼睛打量着京介。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不过我身体这样,实在没办法帮忙。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 门在这时用力关上。景色、夫人与花坛的模样在瞬间消失,京介只能眨着眼睛。 京介再度从门边离开,整理目前的情况。丰花她们并没有来到小林教官的家。在商店街跟丰花她们攀谈的不是小林茜。有人假冒教官女儿的名字,试图做什么坏事。事情就是这么回事?换句话说,丰花和瑠瑠正被卷入那件坏事?京介沿着小林家的外墙走着,侧着头思索。然而究竟是谁,又是什么样的坏事? 根据宫泽的说法,对方问丰花她们是不是研习生。对方知道丰花她们是术者研习生。能够掌握到这个情报的有研习班的人、以及研习班所属的「本家」相关人士。既然情报来源有限,当事者的身分也很快会被认出。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危险,对方为什么还要用小林茜的名字?带走丰花她们,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我看你好像有困扰。京介回想起夫人所讲的这句话.困扰——是啊,目前的情形是很困扰没错。京介叹了不知道是第几回的气。我只是受命来买晚餐用的东西,然后把丰花带回家。居然被迫陷入这种麻烦的情境,要把失踪的丰花给找出来。 既然你也是术者研习生,那就自己去找失踪的妹妹吧。夫人是这么说的。不过京介并没学过找人的法术,就算要使用法术,现在也没有携带术具。要是做不到,那就试试看去找警察——这时京介突然想起之前的伤害事件。不会吧?京介下意识地低语。那些事件的被害者,全是在无人的夜路上突然遇袭。难道加害者今晚特别改变心情,在袭击别人之前还会事先告知? 就在京介越想越觉得迷惑,准备点烟时,外墙上的猫叫了一声。停下思考拾眼一看,猫像是要逃走似地跳到围墙内侧。在厚厚的墙壁另一端传来猫不太愉快的叫声。 在墙壁侧面大约眼睛高度的位置,开了等距离约莫拳头大小的洞。会有洞并不是因为墙壁破损,而是兼有通风作用的墙壁雕饰。即使从洞里往内窥探也看不到房屋里头,只看得到庭院里的草皮。 在洞的另一边,草皮上头有只猫。京介正要往前走,心想没空偷窥他人庭院的时候,却留意到猫的动作。猫正看着某样掉到地面的东西,用鼻子凑过去。有个盖子打开的容器掉到地上。盖子散开,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正是烧卖。 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食物?京介皱着眉头,下一瞬间就发出了细微的惊呼。受惊的猫叼了一颗烧卖,不知往哪儿跑了。京介把脸凑向墙壁,对掉在草地上的东西再度确认。丰花从中华料理店外带回家的也是烧卖。有可能只是偶然,小林家有人买了同样的东西。不过就算是这样,为什么会随便摆在庭院前面?草地上的透明容器,看起来就像有人从什么地方扔过来的。 京介抬头看着屋子。从那个位置看不到阳台和房间的窗户,只有接近屋顶的地方有个类似换气孔的小门。门被微微拉开,从缝隙之间似乎可以看到人的脸孔。和丰花相似的脸孔正带着迫不得已的神情低头往这边看。京介凝神注视。丰花的嘴在动。虽然听不到声音,不过丰花正在传达某些句子。救、命。就在京介忍不住想回话时,丰花的脸突然消失,门从里面关上了。 京介靠在墙上思考了一会。四周很暗,刚刚看到的是不是丰花,其实无法确定。要是看错就算了,如果真是丰花,这又代表什么意思。丰花和瑠瑠果真有来教官家?那么,夫人为什么要说谎?京介想起丰花的嘴型。救命!!她想说的是救命吧。看那种表情,总不会是说别来救我吧。 京介本想再度回到门边,不过就在剩下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他在外墙的某处找到看似后门的木门。木门上面有锁。举目四顾没半个行人。京介抓着木门的门把用力推。才推了两次,锁就轻松地开了,门也跟着打开。京介把烟灰变得很长的烟丢到脚边踩扁,再度深深地叹气。 要是真的是自己搞错,被夫人发现控告非法入侵,到时该怎么办?也只能找个借口,说是要直接向小林教官求情,请他在测验的分数上面放水。京介这么想着,尽量不发出脚步声,踏进围墙之内。 京介在屋子四周走动,寻找玄关之外的入口。绕了半圈之后发现庭院四处,设置了大大小小的花坛。每块土地上面都开着当季、色泽鲜丽的花朵,看起来像是拼了命要让过度寂静的房子变得热闹一点。京介突然有个疑问,究竟是谁在负责照顾花朵?花坛里完全看不到杂草。 房子后头有个厨房用的后门。门是半开的,放了几包用塑胶袋装好的垃圾。里面则是一袋袋进行分类。家事和花坛,都是那位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在负责?还是除了教官夫妻与女儿小茜之外还有其他家人?京介正要踏进厨房后门,却在这时停下脚步。原本以为小林家就是三个人的家庭,三个人目前都不是健康的身体。所以才会认为就算偷偷潜入房子,只要一切顺利,说不定就能不让 任何人察觉,探看楼上的情形。 将丰花她们带走的女孩,搞不好是小茜的姊姊或妹妹。那女孩并没有受伤,当然可以外出,也可以前往商店街。就像她对宫泽说的,负责照顾家人、处理家事的就是那女孩。说不定是宫泽把她的名字听错了,听成「小茜」. 这么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京介将屏住的气息缓缓吐出。这下子冒用小林茜的名字进行犯罪之类的麻烦事,就没有可能了,可以稍微安心。是小茜之外的女儿,瞒着讨厌研习生来访的母亲,带着父亲的访客进来。夫人并不是对京介撒谎,纯粹只是不晓得丰花她们有来访。 京介稍微松了一口气,从厨房后门往里面走。一进去就是厨房,在没有灯光的房间角落,电锅正冒着蒸汽。厨房的隔壁可以看到餐桌。椅子有四张,京介心想果真是四人家庭,不过却发现一件怪事。桌上随着椅子的位置摆着碗筷,但却是三人份。第四张椅子前面仿佛原本就没人使用,堆着厚厚的一叠报纸。 不,这不算什么怪事。京介摇了摇头。小林教官正在疗养。想必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床上用餐。走出阴暗的走廊,一边的尽头是通往玄关大门,另一边则是通往二楼的阶梯。京介盯着玄关大门,想起一件事。这么说来,按门铃当时是夫人花时间来开门,不是小茜的那位健康的女儿在做什么?是不是待在听不到门铃声的地方?那都无所谓,虽然总觉得「健康的女儿」这种讲法不太妥当,不过不晓得名字也无可奈何。 正要踏上阶梯时,京介终于察觉自己的行动没什么意义。丰花和瑠瑠不过是被教官女儿带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探病。会从外头看到丰花畏怯的神情还有唇语,全是因为京介自己起疑,才会看成那个样子。既然如此,那就不要闯空门,到房子外头等丰花她们出来不就得了?京介可不想被夫人抓到,然后又被瞪。 就在京介准备转身之际,楼上传来人的声音。虽然相当短促,不过类似惊叫的声音听起来跟丰花很像。京介停下脚步,回头望着楼梯。用那个姿势屏息了一阵子,却什么也没听到。楼上并没有点灯,楼梯前方是一片阴暗。 京介怀疑是自己又听错了,不过附近都没人,也无法确认。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再度走向楼梯,蹑手蹑脚地往前走。要是被人抓到就说玄关是开的,自己的目的则是来接妹妹。明明时间还不算太晚,哥哥却拼命找双胞胎的妹妹。在旁人看来是如此,或许会觉得这样的家庭过度保护,事实上却是抱持专制君主立场的母亲在背后指使。「知道怀了双胞胎的时候好高兴。因为将来可用的劳动力会变成两倍。」京介厌烦地想起之前母亲曾经这么说过。 来到二楼,在一片黑暗的走廊上来回张望。京介是在沿着外墙稍微往前走的地方看到那扇门,门里有人长得跟丰花很像。稍微搜寻了一会儿,心想应该是距离玄关较远的房间,于是他沿着走廊往前走。走廊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门。 右前方的门寂静无声地开启了。从房里轻轻悄悄地走出来的是发尾整齐、发长及肩的少女。身上穿着白色衬衫、粉红色裙子,年龄看起来就跟京介差不多。这位就是「小茜以外的健康女儿」吧。少女缓缓地对停下脚步的京介问道: 「请问你是谁?」 「我是一条丰花的哥哥。」 「哦,就是来探病的研习生。也对,你跟其中一个长得好像。」 少女微笑着静静往后退。裙摆缓缓摇曳。 「你还特地来接她,真是爱护家人。」 就在京介准备回答「没什么」时,这回打开的是左前方的门,撑着丁字形拐杖的夫人出现了。真是来得不巧,京介忍不住暗自啧舌。 「妈妈。」 少女对夫人这么说道: 「我想要这个人的血。」 京介皱起眉头,回望着少女。少女说出诡异的句子,用不带半点恶意的笑容凝视着母亲。妈妈,我想要这个玩具。那眼神就像讲出这句子的女童一样。 「可以呀,小茜。」 夫人这么回答。声音表情都很柔和,跟京介在门边所看到的表情截然不同。 「只要是为了小茜,妈妈什么都愿意做。」 夫人说完这句话,突然表情大变地瞪着京介,往前跨出一步。然后两手抓着丁字形拐杖用力一挥。 夫人突如其来的行动让京介心里一惊,反应也跟着变慢。虽然重心不稳、脚底踉跄,夫人还是用丁字形拐杖的前端刺向京介。头部受到重击,几乎听到丁字形拐杖碎裂的声音。还没感觉到痛楚,意识就已经渐渐模糊。这是怎么回事。她就是小茜?疑惑在京介的脑中摇来晃去,虽然想问,从嘴巴到全身却都失去力气了。 「妈妈,谢谢你,你总是这么帮我。」 远远传来女儿感谢母亲的声音。声音甜美到近乎荒谬。 「不论我讲什么,你都愿意听。真的很谢谢你。」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京介忆起少女的服装。浅粉红色的裙子配上白色衬衫。配色跟宫泽手里的花束一模一样。 无数的光芒,浮现在黑暗之中。 是星星。萤火虫。还是大量的蜡烛。也像祭典的灯笼。虽然有许多假想,不过全部被打叉。全都不对。悬浮的光晕有黄色、橘色、紫色、白色,颜色全都不一样。 那究竟是什么?京介正想转头,侧脑部位却传来一阵剧痛。虽然想摸自己的头,两手却动弹不得。数不清的光晕缓缓闪烁着,对痛苦呻吟的京介视若无睹。总觉得跟那东西很像。京介等着痛楚消失并思考着。圣诞树上面的灯泡。就像那样亮晶晶的。不然就是……花坛。 「小茜,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头顶传来女子的声音。京介推开沉重的眼皮,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旁就有沙发,少女和中年女性正并排坐着。中年女性侧身望着少女,恳求似地把手放在少女肩上。 是小林教官的夫人跟女儿。京介认出她们两个,身影位在视线上方,表示京介自己正躺在床上。视线移到自己身上,整个人是双手背在身后,被绑成大字形。为什么手不能动,理由就很清楚了。脚踝也被绑着,脚边有丰花和瑠瑠的身影。丰花她们也被绳子绑着,似乎晕过去了。 对眼睛可见的范围做确认,目前京介他们的所在位置似乎是个正方形的大房间。墙边摆了书架以及观叶植物的盆栽,应该是某人的房间。虽然没有窗,不过在墙壁较高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扇小小的门。 「啊,你醒了。」 沙发上的少女这么说着。京介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把脸转往沙发的方向。被称之为小茜的少女把手放在靠拢的双膝上,低头看着京介。 「我会让你妹妹和她朋友平安地回家。难得哥哥也来了,就由我们全家人来欢迎你。」 「家人……」 「是啊。妈妈——」 小茜看着一旁的夫人,然后用下巴朝京介斜前方比了比。 「还有爸爸。」 那人被放在房间中央、低矮的床上。床上的中年男子头朝沙发地躺在那里。脸颊凹陷、干涩的嘴唇半开地睡着.看来是正在疗养的小林教官,最显眼的不是气色差,而是占了头部将近一半的发炎伤口。伤口暴露在外,没有处理过的痕迹。 「那伤口……」 「伤势很严重吧。」 京介才说到一半,小茜就出声打断。 「那是他自作自受。不用理他。」 小茜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床的另一边。 「说到这个,你头上也有小小的伤口。虽然不严重,不过正在流血。」 「小茜,等一下。」 随 着小茜起身,夫人也跟着直起身子。夫人的眼光就只盯着小茜,完全没看到京介。别说京介,那眼种恐怕连房里除了小茜之外还有别人都没察觉。 「小茜,你什么都不用做。坐下。妈妈来做,小茜你受伤了……」 夫人跨步往前,却没撑着丁字形拐杖。走没两步就拐到脚,整个倒在地上。轰然一响,让位在京介身后的丰花发出低低的呻吟。 倒在地上的夫人用双手想要撑起身子,却两三下就撑不住。虽然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身体撞击着地板,夫人嘴里吐出的依然只有女儿的名字。这画面太诡异,让京介只能屏息盯着夫人。 「妈妈。」 小茜低头看着夫人这么说道,音量近乎自言自语。 「被爸爸妈妈卷入而受的伤,已经全好了。是你们还没好。谢谢你总是担心我,照顾我。不过你真的弄错了。」 小茜走向放在沙发后面,高度相当高的架子。陈列在架子上的都是光晕。有红色、黄色、白色、橘色、黑色和其他颜色,架子里有十几个光晕。那是京介醒来时看到的光。她的兴趣是收集发光物体?从京介的所在位置,依然无法掌握光的真相。 「很美吧。」 小茜往京介这边走来。双手拿着红色的光与黑色的光。红光大约有小指头大小,黑光则大约是棒球的大小。凑近一看,小茜掌心有个小小的容器,注入容器的液体表面泛出了光芒。 「这容器是种特别的术具。」 小茜蹲在京介面前,将容器放在地上。 「只要在容器里注入人血,它就会发光。」 「血?」 「对啊,就是血。」 小茜在容器旁边坐下。京介盯着两种光,皱起了眉头。这个光,就算靠近也感受不到热度。 「注入的血会发出什么样的光芒,跟血的主人有关。」 小茜抱着膝盖,用食指指着红光说道。在光芒的反射之下,小茜的脸上微微泛起红潮。 「看血的主人哪种属性最强,就会决定光的颜色。譬如黄色是心很温柔的颜色。这种血的人对谁都很温柔。绿色是友善强过温柔的颜色,紫色是有才华的人会有的颜色。至于红色,那是爱护家人的颜色。」 小茜撅起嘴唇,朝着容器里的光吹气。像在吹熄生日蛋糕的蜡烛,红光迅速熄灭,小茜的脸蛋也回到了原有的颜色。 「就算放入容器,光也不可能一直发亮。在取血之后,光的寿命大约有三天。」 小茜拿起不再发光的容器,把它翻过来,将里头的东西倒在地上。接近黑色的液体渗入老旧地板的缝隙。一股铁锈的气味,让京介再度皱起眉头。 「所谓的血,难道是……」 「这是家里最后一盏红光。」 小茜将视线挪往架子的方向,没回答京介的问题。京介也跟着望向陈列着光晕的架子。原本以为有各种颜色的光,被她这么一说,确实就是找不到红光。 「我得再去寻找红光才行。」 小茜把空了的容器在掌心滚来滚去,这么说道: 「问题是根本搞不懂,什么人会是什么样的颜色。我曾经看过带着孩子的年轻母亲。人非常的温柔。不过却是黑色的光。会是什么光,从外表来看根本无法预测。譬如有人的属性会发出红光,不过要是其他颜色更强就会被抵销。还有颜色会在人的体内产生变化,所以就算是同一个人,也不见得会一直发出红光。会有看错的时候,对了,就像每天在抽奖一样。」 小茜无声地笑了。京介抬头看着小茜说道: 「你就是市区伤害事件的犯人?」 「伤害事件?」 小茜将京介所讲的话重复一遍,依旧带着诡异的微笑。 「太夸张了。说到这个,报纸上还写说是吸血鬼干的。我不过是从路人身上要一点血,放进这个术具好确认一下颜色而已。」 「你是教官的女儿,去年正式成为矫正术者对吧?」 「对啊。」 小茜眯起眼睛,望着还在持续发光的黑光容器说: 「就因为我是术者,想使用某些法术,所以才需要人血。袭击现场的痕迹已经用法术消除,闭塞也自行处理过了,没有人知道是我做的。等事情过后,我也会消除你们的记忆,再让你们回家。」 「我指的不是这个。」 「你是不是要说术者做这种坏事,到时会被本家惩罚?我在研习课上已经听了很多遍,『不要伤及无辜』。」 小茜看着京介,将指尖伸了过去。京介虽然反射性地想躲开,不过身体却不听使唤。小茜的手指在眼角摸了一下。然后迅速挪开。 「我要教未来的术者一件事。」 小茜看着京介沾在指尖上面的血说: 「虽然规矩讲得那么漂亮,不过还是有术者会去伤害人类。不只术者如此,其实人人都是这样。爸妈也是,从小就这样子对待我。」 小茜将沾血的手指放到容器里头。几秒过后,小小的光晕从容器口浮现出来。光的颜色是淡淡的蓝色,闪动的力道很微弱,是带着一丝寂寞气息的光. 「不是红的。」 小茜看着光低语。 「看来你很爱护家人啊。」 小茜失望地吐了一口气,由京介的血生出的光就熄灭了。只有其他容器的黑光还是那么明亮,近乎不祥地猛烈摇曳着。小林教官在床上咳嗽。虽然咳了蛮久,不过似乎并没有醒来。夫人还是在靠近沙发的地面呼喊女儿的名字。像是坏掉的音乐盒,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小声。小茜并没有回头去看父母,只是盯着光线消失的容器。 京介用下巴抵着地面说道: 「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意思?」 小茜裙摆摇曳地站了起来。绕过京介的身躯,朝丰花与瑠瑠的方向走。京介试着在绑住的手腕上使力,绳子却往皮肤里咬得更紧,根本无法解开。 「你收集血、寻找光,是想做什么?」 「只要用法术把带有颜色的光置人体内,就能变成符合那种颜色的性格。」 小茜用冷冷的目光俯看丰花与瑠瑠,如此回答: 「前阵子我为妈妈置入了会替孩子拼命着想的光。之后则是不会反对孩子的颜色。不过这样还不算爱护家人。我辛辛苦苦找来了红色,把它置入爸妈体内,颜色却太淡了,没什么效果。同样是红色,不是深红色就不行。」 小茜在丰花和瑠瑠之间蹲下,继续说道:「这两个女生在商店街看起来相当开心。我一下子就看出她们是研习生。凡是工作的资料,爸爸通通都拿回家,所以我常常在看贴了照片的名册。脸跟名字至少都还记得。对现在的爸爸来说,这两个人大概比我跟妈妈还要重要。」 「怎么可能……」 「你误会了。我可不是嫉妒研习生,想对她们不利才把她们带来这里。」 小茜背对京介,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 「我不是说过,她们看起来很开心?我以为这两人的血一定会发出友善的绿光。可是不能在商店街取血,她们又不会走到没有人的路上,只好找个理由把她们带到家里。虽然和红色相比还差得远,不过至少希望爸妈的关系可以稍好一点。结果……」 小茜站了起来,走回到京介面前. 「我把带她们回家的目的告诉她们,这两个人却拼命抓狂。彼此推卸责任,认为会这样都是对方的错。我不想看别人吵架,为了让她们闭嘴才把她们弄晕。」 「你父母的关系有那么糟,让你非这么做不可?」 「我爸爸头上的伤,还有我妈妈的 脚伤,你都看到了吧?」 小茜停下脚步,对双亲分别送上一瞥。 「并不是发生什么暴力事件。我的父母总是彼此忽视,向对方说些讨人嫌的话。就这样。我也分不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当我发现时,家里已经跟朋友的家庭不太一样,失去了笑声。虽然如此,为了顾虑爸爸的职场,邻居还有亲戚,所以没有离婚。明明不讲话,每天却还坐在同一张餐桌。一个月前的晚餐时间,妈妈又一如往常地对爸爸说些难听话。爸爸沉默地站起来,故意用力拉椅子。这是常有的事,虽然是常有的事,不过当天一定运气不佳。椅子撞到后面的餐具柜,柜子倒下来压到妈妈,妈妈的脚就断了。破掉的玻璃刺到爸爸的头。我也受了一点小伤。」 京介又看了一下小林教官的伤,倒吸一口气。教官并不是生病而在家里疗养。那道发炎的伤口,被摆了整整一个月之久。 「……你在做什么?」 京介仰头看着小茜过度冷静的表情说着: 「你该做的应该不是收集别人的血,做些奇怪的法术吧?」 「我知道。」 小茜凝视着发出光芒的架子答道。 「可是,要是把爸爸的伤治好,同样的事又会再度发生。我讨厌这样。」 「问题是你丢着不管,迟早会……」 「爸爸会有危险。不过我觉得,就算那样也无所谓。」 小茜用脚尖轻轻踢着放在脚边的黑光容器。 「黑色呢,是讨厌人类的血发出的颜色。」 小茜又踢了一下容器。黑色的光无声地晃动着。 「你的血是不够清晰的蓝色。蓝色要是再深一点就接近灰黑色,不过还不是黑色。跟红色、黄色也差得很远。你应该不讨厌人类,不过也不会对任何人敞开心房,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颜色。在一个月前发生意外之后、我决定把这项法术用在父母身上时,我先把自己的血放进容器试试看。既然我这么担心父母的关系,我想应该可以用我身上发出的光。可惜却不能用,所以我才会加害夜间的行人。我的颜色是黑色,跟爸妈一样。」 小茜朝容器使劲一踢。被踢翻的容器撞到教官的床脚,连同光线一起碎成粉末。容器碎片往夫人的方向飞,夫人尖声惨叫起来。 「要不要跟我一起死?」 小茜用冷静的嗓音说着。过了几秒,京介才发现她是在对自己讲话。 「我想今天是最后一次收集别人的血。要是不顺利,我就收手了。可是要全家一起自杀,就我们三个人,到了那个世界不是有点寂寞?要是把你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带着,说不定会不太一样。」 「你这种奇怪的期待,让人很伤脑筋。我可不想被卷进这种事。」 「这种事?」 小茜重复着京介所讲的话,露出微笑。这回则是自嘲的笑意。 「是啊。对你而言不过是『这种事』。对了,这东西是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一张白色纸条被扔到京介面前。是购物清单。小茜低头看着小小的纸条说着: 「这是女人的字。是你母亲写的?」 「那又怎样?」 「我从来没有像这种被父母叫去买东西的经验,也没有主动叫过人家。大家只会在心里彼此嫌弃、互相抱怨,根本没有家人的样子。不过这就是我们彼此连结的方式。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扉整个关上了,却还是离不开。我自己在想什么,连我自己都搞不懂。」 小茜沉默着,小林教官一直在拼命咳嗽。夫人的惨叫声已经停了下来。 京介对茫然眺望着架上光晕的小茜说道: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目前的我没有能力自己生活,所以跟家人住在一起。至于喜不喜欢,坦白讲我没想那么多,所以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就知道。」 「不过……」 「不过什么?」 「颜色会在体内产生变化,对吧?」 小茜并没有挪开视线,京介也跟着将眼光望向架子的方向。光晕看起来,就像盛开在花坛里的花朵。 「就算现在是黑色,总有一天会改变。」 「你这么认为?」 「别人的事我不清楚。」 「呈现暧昧蓝色的人,就是会讲这种话。」 就在小茜如此低语时,房间的门被人用力打开。飞奔进来的是同期的研习生宫泽。或许是在商店街曾经见过一次,虽然看到宫泽,小茜似乎不怎么吃惊。 宫泽并没有望向小茜,瞪着京介恨恨地说着:「你的样子很拙耶,双胞胎一号。」 「你真厉害,找得到这地方。」 「这边的地址还是我告诉你的咧。」 宫泽不耐烦地踢着地板,缩了缩他的鼻子。 「而且有烟蒂掉在破损的后门前方,在闭塞出现之前就先察觉到异样,这才是优秀的研习生嘛。」 「我听不太懂。」 「算了啦,白痴。研习班天字第一号的大白痴。」 宫泽踢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宫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旁听,不过宫泽手中的花束早已枯萎。 后来宫泽跟研习课联系,将小林教官一家人送回本家。 教官夫妻被送到本家附设的医院。除了将近一个月没有处理的伤势之外,还得将之前不断施术,而变得越来越薄弱的原本性格找回来。小茜似乎会被定罪,不过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京介就不是很清楚。 深夜从小林家被释放,京介只搞懂了一件事。超市已经关了,无法买晚餐用的东西。京介顺利把丰花带回家,一回到家就被母亲痛骂一顿,骂到几乎担心会给邻居带来麻烦。 于是就这样,一条家的晚餐变成营业到深夜的中华料理店外卖。送来的是击退吸血鬼拉面还有煎饺。 一星期过去,半个月过去,季节更替。在不知不觉之间,「伤害事件」这个字眼已经从人们嘴里与新闻报导之中消失,所有的人全都忘了这件事。这阵子中华料理店菜单所用的字眼,已经从「吸血鬼」变成「恐龙」了。因为街上正在开始谣传着市区水池出现恐龙的八卦。 某天放学以后,丰花和瑠瑠说要「找到恐龙、拍个照片然后卖个好价钱」,硬是拉着京介走在市郊的路上。 丰花和瑠瑠在京介前方几米的位置用相机取景,没有留意到路旁的建筑。那是平房加上小小庭院的小房屋。 越过篱笆看到庭院,京介停下了脚步。母亲和女儿正用小小的圆锹,挖着庭院里的泥土。虽然母女之间并没有对话,不过看起来相当开心。看似父亲的人站在稍远的位置,远远注视着两人。父亲也没有讲话,不过父亲的脸色是慈祥的。 在房子和庭院之间来了一个客人。是抱着小小花束的光头少年。少年将花束递到距离自己几公分的位置,然后再拉回到胸口,抓着脑袋,慌慌张张地一个人做着这些动作。 少年好不容易才把花束用力递到少女面前,一家三口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 京介叹了一口气,开始往前走。红色的花朵在庭院角落中摇曳。 白丸子一号征服世界的故事 第四章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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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虽然小精灵村的生活很悠闲,不过外面的「世界」可是一眨眼就过了一年。一回神就到了十二月。白丸子一号虽然被捡来的暖桌烘得暖烘烘,不过猛然想起元旦时所立下的「今年内要征服世界(尽量啦)」的目标,就赶紧来到街上。 这天刚好是除夕夜。大马路上挤满了要去新春参拜的人群。看起来很容易征服的模样。白丸子一号暗自窃笑,不过还是被卖过年荞麦面与甜酒的店家给吸引住目光。 白丸子一号在荞麦面店的垃圾场快乐地翻滚,很快就听到附近传来孩子的哭声。白丸子一号一抬头,就看到荞麦面店的孩子抱着膝盖正在哭泣。 「你是谁?」 看到白丸子一号在翻垃圾,荞麦面店的孩子带着怀疑低声发问。「我是长得像炸丸子的精灵。」白丸子一号这么回答。能够恰如其分地说出答案,都是得自母亲的教导。 荞麦面店的孩子看来并没有怀疑,「嗯」地点头之后开始说话。 「我们家是荞麦面店,大家都很忙。忙着准备过年的面,一直没空理我。说不定连年菜都没时间做。」 荞麦面店的孩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得来不易的晚餐突然变得辛酸起来,让白丸子一号很伤脑筋。「这个给你当点心。」把炸虾尾巴递给孩子,孩子还是哭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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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丸子一号无可奈何,只好把自己伟大的野心拿出来讲。「放心吧。」白丸子一号拍着胸脯这么说道。「最近有很厉害的小精灵要来征服世界。到时候,这个厉害的小精灵就会订定『荞麦面店要疼惜小孩、给小孩做年菜』的法律。所以你放心。」 「那个厉害的小精灵难道是……」 就在孩子停住泪水、睁开眼睛的时候,荞麦面店那边走出一个穿了围裙的欧巴桑,对孩子露出笑容。 「你在这里啊?我在找你呢。店里的工作终于忙完了,来吃饭吧。接下来要做年菜还有年糕汤,你也来帮忙。」 这时欧巴桑看到孩子面前的白丸子一号,笑意更深了。温柔的欧巴桑。胖胖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起人在故乡的大丸子母号。白丸子一号也报以笑意。顺利的话,说不定会被误当成孩子的朋友,可以一起享用年菜。 欧巴桑朝着白丸子一号伸出手来,这么说着: 「太好运啦,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年糕掉在这里。」 白丸子一号被欧巴桑抓在手中,扔到年糕汤的锅子里。白丸子一号的惨叫声配上除夕夜的钟声,合奏出一首壮丽的乐章。 新年就这样子过了,新的岁月又开始流转。 在达成伟大的目标之前,白丸子一号还是会持续不断地奋斗。 第五章 钟声是沉甸甸的音色! 这是十二月三十一日的事。 这天,一条京介从一大早就被家人关在自己家里的厨房。隔天就是元旦,他要负责做年菜。一条家是连京介在内共有五人的家庭,不过准备的料理是十二人份。因为家里有好几个人,可以若无其事地吃下好几人份。 到了日落时分总算告一段落,这下子要来煮过年的荞麦面。荞麦面的量也是十二人份,一回神,连用来当配菜的天妇罗也炸好了。「我又不是厨师。」京介在厨房里对着冒个不停的水蒸气一直嘀咕。家人在客厅的暖桌旁休息,根本没人听见。电视里头是歌唱比赛和格斗技,影像频繁地闪烁着。 就在夜间十一点时,京介终于做完所有煮饭的工作,倒在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双胞胎妹妹丰花就冲到房里。丰花一个人吃了四人份的过年乔麦面加上七尾炸虾,用快乐无比的表情邀他「一起去新春参拜,祈求考试合格」。不知道是因为除夕,还是能量过剩的缘故,丰花用相当于平日四倍活力的眼神发出宣言。 京介和丰花目前是国中三年级。过完年就要考高中。除了学校的课业之外,京介他们还为名为光流脉矫正术者的特殊职业正在进行研习。在考试期间同时还有结业测验,一旦合格,就被认定为正式的矫正术者。丰花所谓的「祈求考试合格」自然指的是这两者。 京介一大早就开始忙,实在很累,就回答她「你自己去」。反正明天又会被家人四处使唤,比方烤十二个年糕、年菜吃腻了要烤披萨之类。京介只想早点休息。不过丰花直接把上衣、围巾、随身携带术具之一玲洗树树枝扔到京介身上,要他准备外出。「再不快点,除夕夜钟声都要敲完了。」抓着京介手臂的力道也是平常的四倍。京介完全无法抵抗,就这样被拖到夜路上。 十二月三十一日。剩下不到一小时,今年这一年就要结束。说到这个,今年是西元几年?京介仰望着夜空突然想起,不过想了也没有意义,于是叹了一口气。 丰花拉着京介前往的是位在市区的虹原寺。这是市区之内历史最古老的寺庙,每年元旦都会涌进好几万人来参拜,这点京介也很清楚。不过真的挤在人群里倒还是第一次。京介和丰花来到虹原寺的时候参拜人潮已经挤到了门外,院里透出的光线与吵嚷声,将周遭妆点得如同白昼。 「好多人,不愧是新春参拜。」 丰花脸颊潮红,心情愉快地频频拉着京介的手臂。京介茫然地仰望矗立在眼前的寺庙大门。大门前是条笔直,且长达百公尺的石板路,通往正殿的方向。石板路上面挤满了人,京介连自己前面究竟有几颗人头都懒得数。四处都是穿着制服的警官在站岗,单手拿着扩音器要参拜人群好好排队。队伍很长很长,慢吞吞地移动着,每走一步都要花上好几分钟的时间。 「拿着破魔矢在那边胡闹的,是隔壁的欧吉桑。」 丰花远远地对着某人用力挥手。在京介他们前后左右排队的人几乎都是携家带眷。处处传来谈笑声与婴儿的哭声。寺庙某处可能有钟楼,不时响起的钟声沉沉地浸润着鼓膜。 右手做了太多菜,痛到要像平常那样拿烟都拿不起来。京介站着站着就差点睡着,旁边却有人用力敲他的头。一睁开眼睛,丰花正脸颊涨鼓鼓地瞪着京介。 「等一下要祈祷考试合格,睡着了会遭天谴喔。」 「我又没事做。」 「能做的事可多了,你看。」 丰花又拉着京介的手臂要他看。石板路两边有一大堆摊贩,形成一幕夜市般的景象。 有御好烧、章鱼烧、苹果饴等等。每家摊贩前面也是排了一长条人龙,整个院内广场洋溢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京介,你觉不觉得不论是排队还是参拜,都要靠体力来一决胜负?」 丰花已经锁定「焗烤马钤薯」的摊贩,兴奋地这么说着。 「我的目标是吃遍所有店家。摄取优质能源,进行日本第一优质的新春参拜。抽签绝对会抽到日本第一的大吉。」 丰花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紧紧揪着京介的上半身。耳边传来上衣口袋破掉的声音,下个瞬间,口袋里的钱包就落到了丰花手中。京介根本措手不及,丰花就已经往摊贩的方向飞奔而去,并发出「京介你在那边负责排队」的呐喊,就这样渐行渐远。 这下子,京介更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抓来新春参拜,于是垂下肩膀。漫长的钟声跟着响起。 排队排了大约三十分钟。队伍已经来到某个位置,可以听得到丢硬币当香油钱的声音。丰花匆忙地重复着在摊贩那边买了什么、回到队伍之中把它吃掉、然后再离开队伍的行为。京介打着不晓得是第几十回的呵欠,心想还真像是准备过冬的松鼠.不过松鼠并不是这么杂食性。丰花此时正站在京介身旁,轮流吃着拿在两边手上的巧克力香蕉还有烤乌贼。「哎呀,这不是京介和丰花吗?」 从正殿方向折返的人群里,有人出声打着招呼。京介一下子认不出身穿华丽和服的那人是谁,原来是同期的术者研习生樋名谷瑠瑠。 「你们好呀,今年多亏你们照顾啦。」 瑠瑠走到京介他们面前,用力鞠躬。头上的发饰还有和服的袖子,跟着发出不规则的晃动。瑠瑠平常讲话就已经慢吞吞的,今天的声音更是拉得长长的。 「瑠瑠,你身上有酒味耶?」 丰花的嘴离开巧克力香蕉,鼻孔掀动地皱起眉头。瑠瑠猛然抬头,脸上明显染成桃红色,从合不拢的嘴角透出的气息,确实带着酒的气味。 「前面有卖甜酒的摊贩。跟一般的甜酒不太一样,很好暍耶。」 瑠瑠举起手臂,指着正殿前方。才刚做出这个动作,脚底就一阵踉跄,整个人站不稳了。瑠瑠用手里的玲洗树树枝撑着咯咯大笑起来。虽然出门时携带术具是术者研习生的基本常识,不过瑠瑠的笑声实在有点超乎常理。 「对了对了,还有啊,扒手似乎很多。有好多人不是丢了钱包、就是丢了戒指。」 瑠瑠整个人连同玲洗树树枝倒往介的方向。京介将瑠瑠的身体往反方向推,重新取得平衡的瑠瑠用「新年快乐」这几个字胡乱道谢。 「所以啰,京介你们也要小心。哎呀,我想你们身上也没几个钱,就算被偷也不会怎样啦。」 「明年也请多指教。」瑠瑠甩着和服衣袖说着离去了。队伍后面好像有人被她撞到,发出了惨叫声。 「有扒手耶。」 丰花目送瑠瑠的背影,啃着烤乌贼的脚。 「人这么多,警官也顾不了吧。京介你要注意,不要发呆。不知道扒手会躲在哪里。」 京介用叹气代替了回应。最该注意的对象,目前就站在自己隔壁。京介觉得讲了也是没用,于是默默盯着脚尖。 突然之间,京介觉得脚边的空气晃动了一下。有个大约膝盖高度的小小身影在移动。那抹身影用眼睛跟不上的速度穿过人群,消失在某处。 那是什么啊。京介缓缓眨动着眼睛。如果是小孩,个子也太小了。如果是参拜者带来的狗狗跑掉,那动作也太敏捷了。「京介,你看那个。」 丰花在耳边尖声低语。京介停下思索,抬起头来。嘴角沾着巧克力的丰花用下巴示意,指往正殿方向。声音和动作都躲着周遭的人,不过事实上,在京介周遭一脸可疑的也只有丰花。 京介望向丰花所指的方向,再度有意识地眨动眼睛。在正殿后方的暗处漂浮着蓝白色的光。 那是受过矫正术者训练的人才有办法看到的颜色。象征大地闭塞的光。 如果生物带有强烈的恶意,或是存在于地底的特殊力量。流脉功能低落,那片土地就会出现名为「闭塞」的待修复地 点。京介与丰花想当的矫正术者,便是负责将有闭塞的土地,进行净化的专业工作。 「距离跨年还有十五分钟……说不定是今年最后的闭塞。」 丰花单手拿着术具,另一只手紧紧掐着京介的手腕,这么说着。通常矫正术者的研习生是在研习课出题的场所净化闭塞,然后接受评分。很少有机会是由研习生自己发现闭塞,然后加以处理。虽然机会不多,不过丰花大概认为如果成功可以拿到好成绩。丰花盯着闭塞,露出大胆的笑容。 「我知道了,瑠瑠刚刚讲的扒手就躲在那里。」 「天晓得。」 「一定是这样。躲着也没用。不要把除夕夜的研习生给瞧扁了。」 丰花又嚷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拉着京介冲出队伍。 在川流而过、叫人目眩的景色里,京介看到庙方人员撤掉正殿前方的大型看板。看板上面有图。似乎是今年所属的干支。再十五分钟就要结束的这一年是申年。 队伍后方似乎也有争吵,有好几名警官和京介、丰花跑往不同的方向。 绕到正殿后方,跑了好几分钟。在喧闹声和摊贩灯光完全无法到达的地方,闭塞的色泽晃动着。位在院内角落的小小建筑物,被蓝白色的光芒整个包住。 仔细一看,那个在黑暗中,仿佛只是摆饰的建筑物做工相当精致,连屋顶与梁柱都有。建筑物旁边立着矮矮的石碑,上头写着「虹原寺宝物殿」。 在那座宝物殿前方有两个可疑人影。人影正蹲着,在门上动些什么手脚。应该带了手电筒,浅浅的光晕让两人变得更加可疑。 「该死的坏人,给我住手!你们玷污了用来新春参拜的神圣场所!」 不知道是不是过年荞麦面,加上摊贩小吃的相乘效果,丰花的怒吼声达到平常的八倍。京介反射性地捣起耳朵,不过没什么效果。那两个身影肩头抖了一下,同时往这边看过来。两个都是年轻高大的男子。 「当扒手不够,你们还想搜刮宝物殿?你们想趁警力不足的时候钻漏洞,还是逃不开我们的眼睛。我们可是明年要成为正式术者的优秀人才。」 男子们吓了一跳,不过眼睛瞪大的时间就只有短短数秒。不知道是发现赶来的人并非警官而感到放心,还是发现眼前的国中生脑袋秀逗而觉得不爽,两名男子用鼻子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这两个脸长得一样的小鬼是想干嘛。你们说谁是扒手?」 「算了,你们在玩警察抓小偷是吧?别玩了,小朋友赶快回家睡觉。然后等着领红包。咱们的红包可是宝物殿的宝物啊。」 男子们发出笑声,丰花的脸颊嘟得越来越高。要是没帮父亲搥背搥个七万下、连续赞美盛装的母亲长达八小时以上,在一条家可是领不到红包的。就算幸运领到了,那数目够不够买一条烟,都还值得商榷。 「坏人!我罚你们要代替我帮爸爸搥背!」 丰花高喊一声,同时紧紧握住玲洗树树枝。 「认命吧,搥背这字眼可不像字面上那么可爱。我爸爸的脂肪加上肌肉可是相当惊人,让你知道靠着劳力赚钱也是有尊严的。」 「那你就知道了?」京介很想这么问,不过嫌麻烦,所以就闭上嘴了。丰花已经从京介身旁穿过,朝着小偷两人组狂奔。 「怎么办?」男子们也是一脸麻烦的神情,彼此交头接耳。「稍微威胁她一下,ok吧?」一个这么说着,另一个跟着点头。然后两人同时将藏在背后的武器递到丰花面前,那是两把菜刀。 丰花突然停下动作,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然后绕到京介身后,将京介的身躯推到男子面前。 「不过是厨房用的菜刀,有什么好怕?京介两三下就能把它弄断。」 丰花整个人躲在京介背后,高声嚷嚷: 「京介,你今年整年都在跟不良少年打架,刚好趁机悔改。当场立下新年的誓言,说从今以后自己的能力都要用来消灭坏人。这样神明就会感动,让你考试合格。」 丰花将京介一步又一步地往前推,像是镇暴部队在高举盾牌前进。男子们的菜刀逐渐往京介面前逼近。「快把他们干掉。」小偷双人组面面相觑地这么说着,然后开始走近。 就在京介叹着气准备应战时,他盯着菜刀刀尖皱起眉头。菜刀——那是厨房用的一般菜刀。一股莫名的寒气爬上背脊,京介的右臂跟着僵硬。 从一大早就被关在厨房拼命做菜。京介想起自己泡在水蒸气里的模样,发出低吟。做菜。是啊,一直握着菜刀,所以右手在痛。京介摇摇头,开始沮丧起来。今天不想再看到菜刀了,别再拿菜刀出来吧。钟声远远传来,让京介的疲劳显得更加沉重。京介不知不觉地全身失去力气,丰花则是高声呐喊:「喂,你在干嘛啊~」。 「现在叫救命也来不及了。警官正在忙着疏散人群。」 男子的脚步声已经近在耳边。 「大家在这里做什么啊?」 慢吞吞的嗓音打乱了宝物殿周遭紧绷的空气。京介缓缓抬头。丰花摇晃着京介的手也停了下来,瞪大眼睛盯着闯入者。 「你还没回家?」 「怎么可以回家?今晚是一年一次的除夕夜咧。要是有两次可就惨啦。」 瑠瑠从正殿方向出现,以比刚刚更红的脸甩着和服的衣袖。从瑠瑠那儿飘过来的酒气让京介的意识有点紧绷。警官没来,倒是来了个酒鬼。 男子们似乎不耐烦地说着又有怪家伙冒出来,瑠瑠则对他们说着「你好。」然后用力点头。 「你们在玩,我也要加入喔。我是千金大小姐,要是酒还没醒就回家,会被家里的人骂。说不定红包数目还会变少。从五十万变成四十万,那可就麻烦了。」 「别胡闹了!」小偷双人组及不知为何也跟着怒吼的丰花同时大叫。瑠瑠大笑,然后「嘿咻」一声举起玲洗树树枝。 「我没有胡闹,我可是第一名的研习生。」 「这个酒鬼,拿一根木棍就想挡住咱们的菜刀?」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瑠瑠满脸笑意,慢吞吞地诵唱咒语: 「风压从丑位向羊位增幅,将前方目标轻度粉碎,沉于戌位!」 咒语的末尾还加入了咯咯咯的笑声。京介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拉着丰花的手臂当场趴下。 术具前端产生了强风,将小偷双人组吹到遥远的远方。强风同时袭向宝物殿,将坚固的大门连同洋锁整个粉碎。丰花似乎在呐喊些什么,不过被风声刮得听不见。 风停了,钟声也回来了。钟声的余音一消失,周围就陷入了寂静。京介站起身来,拍着上衣沾到的碎屑。暴风席卷院内的时间只有短短十几秒。看样子,并没有人从正殿的方向跑来。 不知道是不是乐过头了。瑠瑠的笑声变得更大声,踉踉跄跄地顺着原路又走了回去。「新年快乐。」然后她频频回头挥手,丰花则是一脸茫然地挥手回应。 「宝物殿不能用法术修复……」 丰花缓缓站了起来,望着半倒的建筑。这时京介发现一件事。小偷虽然消失了,闭塞的光却没消失。在一眼就能望穿的宝物殿深处,蓝白色的光明显地摇曳着。 「是谁在里面?」 丰花似乎也发现了,朝着里头尖声大叫。突然之间,里头传来某种东西垮掉的声音,以及类似惨叫的细小声音。京介拾起男子们掉落的手电筒,照着毁坏的大门前方。光线照到的有佛像、底座,以及在其他身份不明的「宝物」之间移动的身影。影子跟布娃娃差不多大小,一见到京介他们就害怕似地颤抖着。是一只小动物。 「猴子… …?」 丰花一看到它的模样就低声嘀咕,那只动物也「吱吱」地迅速叫了一声。 「为什么猴子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丰花步入宝物殿内部,把手伸向猴子。猴子虽然拼命挣扎,还是三两下就被丰花抓住尾巴。两只小小的手似乎抱满了什么,无法随心所欲地行动。 「请饶命~吱~」 猴子两眼含泪,来回看着京介与丰花的脸。 「今年就到今天结束。请饶我一命~吱~」 猴子会讲话,京介和丰花同时这么低语,猴子却高声抗议说「我才不是猴子」。 「虽然外表看起来跟猴子很像,不过我可是货真价实的一种小精灵。名叫『干支九号』~吱。」 「你是小精灵?」 丰花眨着眼睛。小精灵是某种生物的名称,在古早时期的日本曾经有很多。现在不但数量很少,而且几乎不会在人前露面。有一只三不五时会在京介、丰花面前出现,不过名叫白丸子一号的小精灵,长的是类似排球的形状。 「喔,还有长得跟猴子很像的啊。」 丰花发出感想,很稀罕似地拉着猴子的尾巴。干支九号「吱~」地大叫,两手抱住的东西也跟着掉到了地上。 猴子掉的东西滚到京介脚边。京介盯着那些东西,忍不住感到疑惑。皮制的、塑胶制的、还有口金包,各式各样的钱包总共有十几个。还有几个形形色色的戒指和高级首饰。这些东西别说猴子,就连非人类的小精灵拿着都有点不太适合。干支九号从丰花手里逃出来,动作慌张地收好那些,一旦和京介四目相对,就神情加倍慌张地错开它的视线。 「难道……」 丰花这么说着,再度捉起干支九号的尾巴。干支九号吱吱叫着,才刚捡起的钱包又掉到地上。 「在人群里当扒手的就是你?」 京介回想起他在队伍里看到的可疑身影。高度还不到人类膝盖的小小身影。跟眼前的干支九号差不多大小。 干支九号「呜吱~」地发出悲鸣,用泪汪汪的眼睛仰望着丰花。 「所以我才求你饶了我~吱。今天是除夕夜~吱。」 「那又怎样,根本不算理由。你就是造成闭塞的原因吧?」 丰花挑起眉毛,将拳头塞进干支九号的嘴里。京介光看就觉得头盖骨发疼,朝着丰花的方向倒退一步。 「反正你跟白丸子一号是一伙的,也想征服世界。个个都是一肚子坏水,被抓包了还想装傻。」 「不是这样的~吱~我的同伴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干支九号在丰花手里挣扎,拼了死命地回答。它的嘴整个拉开到耳边,下巴简直都快要掉了。 「我们是由十二只小精灵所组成的『干支大队』负责持续进行活动。我们没有要征服世界~吱~」 「那是什么鬼名字啊?」 丰花把拳头从干支九号嘴里拔出来,眯起了眼睛。干支九号「啊啊啊」地摸着下巴,微微吐气之后说道: 『干支大队』的成员,个个都有类似十二生肖的外表。我们是每年派一个成员来进行活动的轮班制,和那一年生肖长得很像的小精灵,会在虹原市停留一整年~吱。」 「对了,今年是猴年。」 听了丰花的话,干支九号点了点头,用猴子般的动作抓了抓屁股。 「你们停留在市区,进行什么样的活动?不是当扒手?」 「这个嘛……」 干支九号将两手食指相碰,用含糊的口吻回答: 「……外表看起来,我们就跟十二生肖长得一模一样。所以那一年会特别受到人们欢迎,被人们疼爱。只要在路上闲晃,就能得到食物跟赏钱。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们的组织根本就是自甘堕落的诈骗集团。」 丰花又拉了拉它的尾巴,「我们才不是诈骗,我们只是引导他们产生误会~吱~」干支九号在惨叫中这么回答。 「那这些钱包还有贵重物品,是怎么来的?」 京介捡起地上的赃物,对干支九号问道。光听字面上的意思,会以为他们的活动是靠人类赏赐,完全属于被动的角色。不过偷偷潜入人群夺取金饰的行为,实在怎么样也说不过去。 「这个嘛……」 干支九号吸着鼻涕,瞄着京介手里的钱包说着: 「今天是除夕夜,今年负责当班的我今天就要收工。一整年的工作结束,我们就要带着当年的收获回到本部。可是我从今年的元旦到今天其实都在打瞌睡,完全没有进行活动~吱。」 「实在太散漫了,跟京介差不多。」丰花发表她的感想,京介则是直接摇头。京介也很想睡个一整年,可惜周遭有一堆人反对。和自己相比,这个长得像猴子的小精灵还比较幸运。 「既然没有活动,收获就是零~吱。」 干支九号垂着小小的肩膀,继续说着: 「要是两手空空地回去,其他同伴会生气。尤其是明年当班的『干支十号』那个鸟嘴攻击超痛的~吱。所以看到这间寺庙的人群……我就起了坏念头。」 干支九号的眼里流出了眼泪。 「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吱。我只是不想惹大家生气,然后被赶出去。到时候,我就不能再来人间了。我们很喜欢人类。人类很好心,又很容易误会.我虽然当了扒手,还是没办法直接回去,不知道该怎么办,才会躲在这里烦恼~吱。」 丰花一脸正经地放开干支九号的尾巴,将它放回地面。不知道是不是太懂得心里寂寞、痛苦的那种感觉,在京介眼里看来,丰花的手势充满了同情心。 「我明白你的苦衷。」 丰花在干支九号面前蹲下,如此说着。她把贵重物品从京介手里接过来,递到干支九号面前。 「既然你明白当扒手是错的,那就赶快拿去还。每个来新春参拜的人都有各自的愿望,要是没有香油钱,一定很伤脑筋。」 「我明白,真的很对不起~吱。」 「至于你的收获,我再帮你想办法……东西不多就是了。」 丰花从自己口袋里拿出钱包,对着干支九号点头。 「猴子应该吃香蕉吧。摊贩卖的巧克力香蕉非常好吃。就买那个可以吗?」 「非常感谢。我喜欢香蕉~吱。」 干支九号眼里,滚出了目前为止最大颗的眼泪。 「原本以为是很糟糕的除夕夜,现在的我却非常幸福。能在一年的最后时刻遇到这么亲切的人。」 「傻瓜,真的幸福就不要哭。」 丰花和干支九号紧紧拥抱。 「那是我的钱包。」京介的低语似乎没有人听见。 京介和丰花将抱着巧克力香蕉的干支九号夹在中间,回到正殿。跟京介他们脱队之前相比,参拜者的队伍膨胀了将近一倍。人们的笑声、除夕夜的钟声、警官吹哨子的声音,让京介几乎听不到丰花呼喊的声音。成群的年轻人随着时钟秒针高声呼喊跨年的倒数。「再过一分钟就是新年啦。」丰花似乎是这么说的。 「那就再会了~吱。」 干支九号在大排长龙的摊贩前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京介他们。伸出小小的手想要握手。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京介还是默默地握住猴子的手。 「你说活动是一年一次的换班制。」 丰花握着干支九号的手说道: 「下次当班的时候,你会再来城里吧?」 「当然会。虽然是十几年后的事,不过我会从现在开始修行,希望到时可以有很多收获。」 干支九号这么说着,脑袋和巧 克力同时跟着晃动。京介虽然有点疑问,不晓得什么叫修行,不过他并没有提问。 「下一个猴年?到时我和京介是——二十七岁。」 丰花仰望夜空,感叹似地说着: 「到时候,我们是在干嘛呢。应该是以术者身份出人头地,拿到不得了的薪水,住在超大的豪宅里吧。」 希望我在那房子里不是当奴才,京介在心底这么许愿。 「那就下一次的猴年再会了~吱。」 就在干支九号用力说出这句话时。 倒数的声音数到「1」,不知道是谁手滑,爆竹的声音跟着响起。钟声响了,人潮熙熙攘攘,呐喊声来到「0」。同一时间,干支九号背后的摊贩突然发生爆炸。 人们的欢笑声转为悲鸣。丰花和京介的身躯被强风这么一弹,原本和干支九号交握的手松了开来。干支九号乘着从摊贩那边喷出的筋斗云,小小的身躯飞上了星星闪烁的天空。猴子拼命挥舞着巧克力香蕉的身影越变越小,终于失去踪影。 「它走了……」 丰花紧紧抓着京介说道。 「下一个猴年。」 「是啊。」 「不知道能不能见得到面。」 「是啊。」 「我们也要加油,不能输给它。」 「钱包还来。」 「别说这个了,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丰花推开京介,回头看着摊贩的方向。京介按摩着被人撞到的肩膀,同样望着正在冒白烟的摊贩。有「甜酒」字样的布帘,在暴风残骸中缓缓摇曳。 摊贩旁边有个身穿白色围裙的老年男子,不慌不忙地发出「哎呀哎呀」的声音,望着锅子里头。京介认得这个头发和胡子全都发白的男子。那是专业术药的前任教官宇津木。 「哎呀,这不是mr.一条还有ms.一条吗?你们好啊。」 宇津木搅拌着锅里的东西,一认出京介和丰花就优雅地举手招呼。看他的表情,似乎对刚刚的爆炸、倒在摊贩四周的客人以及飞奔过来的警官毫不在意。 「宇津木教官……你在做什么?」 丰花表情扭曲地这么发问,「你也看到了,就是岁末年初的副业啰。」宇津木则是坦荡荡地挺着身穿围裙的胸膛说着: 「我在卖甜酒,想要对社会有点贡献或是学习社会经验。我只是在甜酒里头顺便加了各种术药,想要振奋人心……新的术药『旋风爆裂·恭贺新年模式』似乎威力太强了。」 「涉嫌持有爆裂物,带走。」警官包围了摊贩,将宇津木以这种说法给逮捕了。「我只是在卖甜酒啊。」宇津木平静地这么回答,却被警官拉着,消失在京介他们面前。 「真是吵吵闹闹的新年。」 丰花自顾自地低声说着,朝着京介露出笑容。 「来吧,我们还没有拜拜。我们也来重新排队。」 丰花抓着京介的钱包往前飞奔。 就在京介无可奈何、打算跟在后面时,小腿肚附近传来微微的刺痛,让京介停下脚步。京介缓缓回头,脚边有只长得像鸡的生物。「给我一点东西。」生物这么说着,用长长的鸟嘴啄着京介的脚。 京介静静地,叹出他今年的第一口气。 第三章 在分别的尽头飞散的泪水 接待外来病患的诊疗时间和对入院患者的会见受理结束了吧。日落后的天空之下,在通向正面玄关的道路,守卫设置了禁止通行的矮栏。虽然丰花觉得这样高的栅栏能简单跨过。但是能够看到对面除了守卫还有大量的人。 不仅仅只有那里有人影,在树丛和外壁的附近,在后面的夜间用入口附近也是有着黑色的影子不慌不忙地动着。丰花也清楚,这个医院的警备体制并不是极端地戒严,只是今夜的出现了异常的状况。估计大部分的人影都是穿着西装的本家职员。 “糟糕,好像预想到我们会来到这里了。” 在距离正门十数米的电线杆的后面,丰花用力地咬着嘴唇。蹲在一边礼子无言凝视着从病院射出的光芒。丰花她们从公寓逃出,好不容易来到医院的时候,正门的附近已经有职员们的身影。虽然最初丰花也以为是医院出了什么状况,但是职员们口中交换的“逃走者的特征”,毫无疑问正与礼子和丰花相符合。虽然将垃圾袋扔向公寓的看守将其击退,但是在丰花逃走之后,看守马上就用无线机联络了本家吧。现在医院附近的职员们也全都拿着一样的小型机器。 是矫正术者和原成员,就是那个少女。职员一边一个人对着无线机迅速说道,一边走向了电线杆。丰花紧紧地闭上了嘴唇,屏住了呼吸。礼子抚着胸口,一动不动地压抑着呼吸。 “逃走的理由?嘛,不是也有着密探的传言是原成员将术者劫为人质逃走吗。”带着理智的脸的职员在丰花面前几步处停下,多次对无线机点头。”入院患者之中也有原成员的恋人在,就是那个术者…不是恋人,而是原恋人?这样的事情怎样都好,增加在繁华街和车站的追赶的人手。”说完这些话,职员回到了医院那边。看职员的后背渐渐远离,丰花慢慢地吐出气息。似乎是因为机械的收信灵敏度的情况,出于偶然向丰花这边走来。 “那些家伙的全员能关禁闭吗。” 为了不发出声音,丰花抱住了玲洗树树枝,嘟囔着。丰花的行李只有这个术具和放进制服口袋深处的钱包和手帕。大概是因为没有打包行李的时间,清点起来,不用说丰花,礼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携带物。 就算能够进到医院,在这之后要怎样做?握住唯一战力的术具,丰花慌张地开动脑筋,考虑该怎么办。京介的病房的确是在走廊一直向前然后转弯,之后向前直走。如果在途中碰见了医生要怎样做好呢。明明已经在考虑着方法但是想不出来。镇定镇定——丰花好多次敲打着自己的头部。 丰花的手腕被悄悄地抓住,礼子抬起了头看着丰花,路灯的光芒从正上方冷冰冰地照射着礼子的脸。 “这里肯定是没办法了。” 放开了丰花的手,礼子说道。 “不只是外面,里面也有很多人吧。光流脉使的医院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药物吧,而且…” 从礼子的嘴唇露出的气息,微弱地染上了白色。 “而且,对那个不能不静养的人,也不能增加他的麻烦。” “那么,那么……” 丰花无意识地抚摸着双臂,对变冷的户外的空气,只穿着水手服的身体开始投降。因为涌起的焦躁感,脑袋变得热起来,头皮渗出不明种类的汗。这令丰花出奇地不快。 “那么,没办法了,去掉京介的因素来制定作战计划吧。怎样都好,反正那个发呆的家伙也想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好办法。怎样做?怎样做的话好呢。那些家伙,对,停止调查班的那些家伙的行动,总而言之就能放心吧…….家长,如果联络家长向他请求的话….不,不行啊。不这样做的话……” 因为焦躁和混乱,丰花不光没有找到答案,连泪腺的也开始发热了。礼子再一次抓住因为焦躁而粗暴擦拭的丰花的手。 “镇定点。” 虽然打算回答已经镇定了,但是丰花没能很好翻转舌头。礼子稍微向丰花挺出身体,用细小的声音说道。 “丰花,多谢你了。虽然只是帮助我从公寓出来,但是在丰花的旁边,我好像就能够镇定下来。这种只是和谁在一起就能够放心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那样的…” “刚才那人用无线机所说的事情,丰花也听到了吧。现在,他们只是考虑到丰花被我的逃走行动卷了进去而已哦。但是如果真正的理由被传开的话,就算是你的组织也会向你追究责任的。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在说什么啊。” 礼子迅速地塞住了反射性要叫出来的丰花的口,礼子隔着电线杆窥视医院边后,慢慢地张开口。 “我会一个人逃走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了停止团体的目的,要从哪里再开始行动,要如何去行动才好,但是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要去努力。丰花就是被我威胁,才不得不一直作为我逃走的帮凶的。” “不要说愚蠢的事情啊,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吧。” 拉开礼子的手,丰花竭尽全力控制着声音说。 “为什么都要打算一个人去做啊,就是我也会帮忙的,就是京介,现在也是为此才打算治好伤,一开始不就是说了吗,已经不用一个人受苦了。” “但是和我在一起的话,会给丰花你们添麻烦的。”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感到为难,如果因为在组织的命令而感到为难的话,就算是辞去本家,我也要和礼子一直一起行动。” “不要轻率地说这样的事情。” 礼子抓紧了丰花的肩膀说道。虽然丰花皱起了脸,但是礼子也没有减轻力量。在礼子的眼瞳深处,闪烁着气愤的阴影。丰花不禁吞下反驳的话。 “丰花还不知道,什么是失去了居所的真正的痛苦。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就说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在本家里有想置礼子于死地的家伙哦,这样的组织……” “丰花,你现在只是因为突然遇到太多的事情,所以有些混乱,只是一部分人变得不能相信吧。只是有一部分讨厌我的人,只是这样哦,你要好好地考虑。” “但是…” “丰花的组织一定和久画均精不同,就算有错误的地方,我也想这对于丰花而言,也有改变的力量。从以前不就说了吗,你想要成为非常棒的术者。如果从组织辞掉的话,丰花不是就没有使用术的资格吗?这样也可以吗?” “但是……” “丰花是在那里活着的,请珍惜自己活着的地方。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将我的事作为重要的事情去考虑,谢谢。” 丰花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温热的泪水。尽管悔恨和悲伤需要通过泪水来宣泄,但是丰花拼命地压抑着声音。礼子双手不住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但是让礼子一个人去的话,京介一定会对我发火的。” 在痛苦的呼吸的内侧,丰花吐出了声音。 “虽然完全没法想象那个家伙愤怒的样子,但是绝对会发怒的。所以我绝对不能让礼子一个人去。” “不过呢,丰花…” “礼子肯定是不知道被留下的一方的心情,因为你总是打算一个人地努力。” 吸着鼻水,对在肩膀放上的手,丰花竭尽全力地握回去。 “礼子,为什么每天看着京介的病房啊,一直都没有对我说的真心话,要是对着那个家伙的话,就会对他说吧。是这样的吧……不,是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是这样的吧。” “丰花……” “和那个家伙分离,能够做到什么啊。即使是京介也不想变得一个人。京介说过,他想看到和礼子一起得救的方法啊。” 礼子睁开了眼睛,眼神摇晃 不定,低声说道。 “…他说过这样的事情吗?” “就是啊。” 丰花怒吼地回答。 “尽管如此,礼子也很过分哦。你正再次践踏那个家伙的感情啊,如果再次变得一个人的话,这次京介的心也会坏掉吧。” 丰花越说,越是无法压抑眼中的泪,只能咬紧了牙齿。明明不希望眼前的对方变得不在,但是只能吐出责备的话。过分的不是礼子,而是这样想的自己,无情却悲伤,眼泪划过嘴角,空余苦涩。 “明白了,对不起呐。” 从上面包住了丰花的手,礼子低声说道。 “就像丰花所说,说实话,要我就这样和那个人分离,还是有着遗憾。还没能好好地道歉呢。” “道歉之类的,没有必要哦。” “医院不能进去,也很难在公寓里面等到京介出院吧,所以……” 对尖起嘴唇的丰花微微地微笑,礼子继续说。 “我去寻找能一个人安定下来的地方,我会在那里一直等待,直到那个人外出的日子,然后再考虑以后怎样行动。” “真的?” “恩,所以,丰花,在发现能让我能安定下来的地方之前,能和我在一起吗?” 丰花看着礼子的脸,礼子的表情一片平静。因为丰花不退让,礼子就提出了妥协方案。丰花再一次吸了下鼻水。虽然在某些地方不能不分离感到不满,但是丰花决定先点头,恐怕礼子也是一样,怀着【在这里总是争执是不行的】的想法吧。 礼子从丰花的口袋拿出了手帕,擦拭丰花的脸。丰花一边就这样接受,一边因为总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而发出叹息。实际上,和礼子比较的话丰花的精神年龄一直都是比较年幼的吧。不过,丰花想,就算怎样像小孩子,直到京介出院之前我要保护好礼子。也只能这样想。 只是互相点了一下头,丰花和礼子同时站了起来,隐藏着脚步声从电线杆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从医院那边传来的骚乱的声音,虽然丰花在紧张是不是被注意到,但是职员的杀气和发出的脚步声,向着丰花她们以外的方向消失了。 虽然稍微感到在意,但是丰花握起礼子的手,打起精神去面对这太过黑暗的夜晚。 远峰秋一乘坐的车打算在夜晚通过来访的门的时候,发现本该守在门边的守卫不见了。两名守卫倒在了平时视线不及的门边的树荫下。远峰让司机停住车,然后下了车。这里相当于医院的后门,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对于这个异常事态,医院方面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每个守卫都失去了意识,但没有显著的外伤。司机说道:“难道,是那两人做的?”。“那两人”是现在让本家内骚乱的逃跑者。怎样呐,远峰低头嘟囔着。 “将垃圾袋扔向看守而逃走的女子们吧,这次也漂亮地让人昏过去吗。” 将守卫的护理交给司机,远峰和部下一起进入医院。紧张的人声伴随着黄色灯一起,从通用入口嘈杂地泄露到外面。并非无人注意到外面的异常,而是异常也波及到院内,令他们无法照顾到外面。远峰穿过门,招呼住正好从前方跑来的年轻的护士。 “很吵呢,是妇产科诞生了怪兽吗?” 惊慌地停下的看护师只是重复着“呃”和“这个那个”一类不得要领的回答。在走廊的前方有个通向中庭的门。在半开着的门前,衣服下摆翻乱的肥大的医生倒在那边。医生好像还有意识,拿着破裂的眼镜快速地叫着“工伤,工伤” “啊,知道不少基路古斯星兽魔蒙盖亚的事情的大叔。” 在医生的旁边站着拿着玩具的男孩,男孩一脸为难,视线在远峰和走廊的墙壁之间漂浮不定。男孩的围巾被来自中庭的风所吹动,不住地摇摆。“先去听取详细情况”远峰将护士交托给部下,走到了男孩的面前。 “呀,晚上好。” 远峰在男孩面前站住,和平时一样地微笑。 “怎么了,今天没有精神啊。而且那个医生也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了。” 男孩看着脚下,小声地回答。 “特别着急地,出去了……即使胖医生拼命地去阻止,也还是出去了” “不是有谁进来了,而是有谁出去了?” 远峰在那个地方蹲下,从男孩的脸下方探头窥视问道。 “然后,谁出去了?” “……大哥哥。” “哪里的大哥哥?” “隔壁的大哥哥。” 男孩不安地嘟囔着,紧紧握住怪兽的玩具。 “大哥哥,明明被大家说不能不静养的。明明自己都说痛的……他应该没问题吧。” 恩,远峰低声地搭腔,站了起来。 按顺序凝视没有关上的门,和在那对面扩大的黑暗。远峰嘟囔着。 “为什么隔壁的大哥哥,总是不听我的话呐。” 手里的棋子真令人为难啊,声音混杂在冰冷的风消失。 从中庭到医院的后门的距离,充其量不过两,三百米。只是全速跑过这个路程,攻击两个守卫的要害。肺和心脏,以及全身的关节,都痛得仿佛支离破碎一般。也许因为氧气和血液不能回转的原因,在颅骨内侧,奏起了头疼和头晕双重折磨的二重奏。蹲在电线杆下,京介再次体会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不争气。现在还能听到医院内的嘈杂声,并非能够休息的时候,但是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要让他立即移动了。 丰花和礼子从公寓逃了出去。主治医生是这样告诉京介的。也向偶然经过的护士们确认了这项传言的真伪。真的喔——不知为何,护士高兴地说道。那个原成员终于展开了对本家的攻击。原成员果然是密探,看守当时就因为炸弹而殉职了。呃,不是这样的吧,是被垃圾击中了吧。那恶女将垃圾装得满满的,击向了光流脉使。不是这样的吧,好像是调查班为了收集情报,打算强行解剖原成员的脑子,所以才会逃走的吧。呃,总觉得这个是真哦。不过这就是,没有目睹也觉得是非常大的暴动吧。交流着话语的护士们互相点头的瞬间,京介下意识间撞飞了医生,跑了出去。 强行解剖原成员的脑子,一想起护士的话,在京介喉咙深处的呕吐感复苏了,按住嘴巴,将讨厌的预感和气息一起强行咽下。一边整理呼吸,一边对焦躁的心说镇定。不知道这项传言是不是正确的。不过丰花和礼子不在公寓的事情,大概是真的。 是发生了什么吧。在手掌下,京介无声地问道。礼子不能在那个公寓平静地生活下去吗。因为也说过看守会在了,所以不能说是完全的自由生活。但是这种程度的话,两人是不会出去的。根据一直以来的经验,即使是丰花,应该也能知道在组织的管理下,做了什么事情会发生怎样的骚乱吧。纵使这样还决定去逃跑的话,果然是有不得不逃走的理由吧——大概与礼子有关的。所以此刻,并不是老实接受治疗的时候。 从医院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声音,和复数人跑动的声音,车使劲地开动的的声音。虽然好像是追赶丰花她们的人也来到医院,但是不认为那个主治医生会放任他逃跑。用手顶着电线杆准备起来的时候,腹部的伤口述说着激烈的疼痛。止痛药的服用是一天三次。快到不得不吃第三次药的时候了,但是空着手跑出来的京介,当然什么也没有带。身上穿着的只有医院发的睡衣,和因为医生以 “穿拖鞋而滑到就感到为难了”为理由而强迫他穿上的轻型板鞋。既没有药也没有术具,唯一能依赖的身体也在负伤中,对妨碍着头脑运转的痛楚和经过多久也无法镇定的心跳,京介只能咬牙忍耐。 闹腾或者跑是绝对禁止的 。打算迈出脚步的时候,想起了一板一眼的医生的话。现在的伤口裂开继续恶化的话,毫无疑问会进展到第六阶段。京介摇头驱散了幻听。伤口不裂开的话就没问题了吧。不让它恶化的话就没问题了吧。如果能看到丰花和礼子,并确认她们没事的话,就马上回到医院。医生的说教和痛得要死的治疗之类,多少都会接受。狠狠地打向电线杆,凭借这个气势跑出去。也不知是要逃离追赶自己的人还是逃离自己的软弱,京介迅速地走在路上。 首先,来到虹原站附近的那个公寓。玄关附近有着大量看似本家职员的人出入,京介只能接近到离公寓的五米处。他们也好像考虑到了,逃跑的丰花她们疲惫不堪而重新考虑而返回这里的可能性。 京介将身体藏在路边的树后面,从那个位置仰视着十层的窗。在被给予的角落房间,一盏灯也没有打开。发出叹气的时候,背后被拍了三次。京介反射性握住拳头,但转过头去,面前的却是拿着超市的购买袋的中年女性。 “哎呀….虽然听说你在哪里的观光地被奇怪的人弄出了严重的伤,不过已经能出院了吗?真的太好了。” 这没有顾虑的视线和声音来自于住在公寓旁边房屋的中年女性。对本家内发生的事件的情报所知不详,基本只是看热闹的人。对以前见到留下过这样的印象的邻居,京介放松了拳头和紧张感问道。 “…那个。” “什么?” “住在我的房屋的妹妹和朋友…” “啊,那个呐。我出去买东西了,是稍微早些时候的事了。” 京介还没说完,邻居就开始说起来。重新抱起了露出萝卜叶的购物袋,邻居缩起嘴唇吐出了细微的气息。 “在我那边,也听到了纠纷骚乱的响动,我还在想是什么事,从阳台探出身子。但是她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如果被决定那样处置脑袋,就算是我也会逃走的吧。” “脑袋吗。” “是啊,也不知是解剖还是分解,被做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不就会死吗。本来,看守的人也很坏哦。” 中年女性也多次深深点下头说。 “他们将调查班放进来了呐,要是不放进来就好了,明明知道前几天下层人员有过一次未遂的暴动的。虽然上层的人准确地按照规则来工作没问题,但是这个不知变通的缺点反而被利用了,真是的。” 与其说她的话中蕴含着愤怒,还不如说她只是对自己的话而感到兴奋。 在脑中反复回响着关于调查班的话,京介再一次仰视着公寓。护士她们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礼子承诺帮忙调查的事情,京介也从远峰那里听过。但是这个合作中,没有听说过要解剖脑袋这种令人不安的内容。他们是怎样向远峰是传达的,有好好惩罚调查班的人吗?没有目睹都觉得是非常大的暴动,对护士比喻的话,京介无意识间再次握起拳头,想象着礼子受到的痛苦,悔恨涌上心头。 “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 邻居从正面窥视着京介的脸。将塞有牛奶盒和大瓶酱油、看起来很重的袋放在地面,邻居将空着的手放在京介的肩膀上。 “快点回到房间去吧,你的病才刚好吧?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晚饭也只能是火锅了。站前的超市,醋很便宜哟。” 只答了句是这样啊,京介慢慢地从路边的树木露出身体。丰花她们是逃去了哪里。因为是丰花,所以也没有想好去哪里就跑出来的可能性很高。在街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的话,说不定会在某处相遇。但是这个城市没有小到能够让京介一个人轻松地搜索到两名少女。 在门口前的职员们,依然持续发出脚步声。在公寓中进进出出,互相接近,交换了一下对话,就马上分开。一动不动凝视着能令人联想起蚂蚁集团的景象,京介想着,要尽可能避免被这些从本家派遣出来的追赶者在我之前先抓捕到丰花她们的事态。如果在追赶者里有调查班的人的情况下,恐怕会立刻开始解剖工作。不只是调查班,根据抓捕的职员的不同,说不定会对礼子做出粗暴的行为。 丰花能带着礼子投靠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虽然想起了学校和自己的家。但是恐怕追赶者应该也想到同样的事情吧。在城市中,没有人的郊外吗。会不会来到医院那边?预想到已经在哪里擦身而过的可能性,京介发出叹息的时候。沉默的邻居的眼睛突然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呐,那个或许…” 邻居迅速地用手抓住了京介的衣袖,将脸挨近到薄薄的布料上。 “哎呀,果然是这样,你这个是睡衣吧。刚刚太黑了看得不是很清楚,这样重新好好地看着的话,你的脸色不是很坏吗?” “不…” “你大概就是从医院逃出来吧。” 是对自己的推理而感到激动吗,邻居的声音变大了。 “是那样,一定是那样。是因为那些女孩的事情吧,在稍早之前,你听到这事而跑出来吧?嘛就是这样。这样子地好好地努力了。不过睡衣有点……只是看着就觉得变冷了。哎呀,袜子也没有穿上。这样不行啊,不重视脚的话会很容易着凉的。” 邻居的声音连续不断地拔高,开始聚拢起路人们的视线。在京介想到要是不离开就麻烦了的时候,公寓附近的职员注意到这边,并指指点点起来。京介忍耐着咂舌,从邻居的旁边穿过去,前方是人流众多的车站,但是因为没有犹疑的时候,京介忍住开始复发的痛楚,抛开身后传来的[等下]的怒喝,开始跑起来。 好像正好是夜晚回家高峰的开始的时间段,站前十分拥挤。在咬着嘴唇的京介的旁边,学生的团体轻松地超过了他。职员呼喊的声音在背后逐渐接近。对那么早就喘不过气的身体,不能期待能有从人群中一下子穿越的速度。京介选择眼前的岔路,转动了脚步。在开始跑的瞬间发现会逃跑失败。在岔路数米后有个铁路口,它发出了喧嚣的警报声,降下的断路闸即将堵住去路。追赶者的脚步声确实地缩短了距离。 咬紧牙齿,京介跳入了铁路口。在断路闸前,好好地按照规矩站住的女学生团体发出了悲鸣。在眼前落下的断路闸打到了肩膀,踩到路上的石头,在脚的底部引起了疼痛传到腹部的伤口。在视野的一角。电车的冷冰冷地闪耀着。在缺乏立足之处的路线上,向着对岸奔跑。跌跌撞撞中,京介终于钻过了对面的断路闸的时候,在后面上行电车马上发出轰响地通过,正好下行列车和回场的空车的通过声也持续不断。警报声一直响着不停。 依靠着断路闸,京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时冷时热,不是很清楚温度的汗。在铁路口等待的主妇和邮递员和狗都不禁哑然地眺望着这边。 从铁路口前面开始,因为打算甩开追赶者,所以没头没脑地跑到交叉路口的狭窄的胡同。那个时候注意到,走向何方都是类似于繁华街的地方。在拱廊下,弹子房和游艺场,大众居酒屋,卡拉ok等,尽是些有着耀眼招牌的店。往来的行人们都没有共通性,虽然他们行走的方向七零八落,不过全部都看起来享受着这条路的噪音。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独自停步的人,只有京介。拱廊上所写的是“虹西路” 相当于虹原站西口的这个地方,在暑假的时候,在搜索失踪的丰花时,那位被卷进来的同学也走过的路。那个时候一样,虽然没有想要混入这杂乱的人浪之中,但是也不能返回。因为从中穿过去人也太多了,所以京介只能一个人喘着气,开始走起来。就算选择路角前进,对只是披上一件睡衣地走着的京介,路人还是将不客气的视线转过去。 避开自动售货机和路上停放的自行车车群走起来的时候,渗出了汗的背后开始传来冰冷的感觉 。环顾附近,就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行人,都穿上了冬季的厚衣。围巾,大衣,羽绒服。映照着这些的视野突然开始模糊。是染上白色的呼气的原因吗,街和行人的声音和轮廓都开始变得模糊。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后像是结成坚冰开始吱吱嘎嘎地响。用还在颤动的手按着剧烈颤抖着的肩膀,今晚真是变得相当冷啊,京介在口中低声说道。在这时注意到舌头出现了痉挛。第一次发现到。勉强使用的身体现在和寒冷没有关系地述说着极限。脚不灵活,京介搂住立式广告牌。蹲下了。听到从后面发出的“哦,喝醉了~。”的嘲笑声。 伤口和它的内侧被药阻断发出哀鸣的神经,跑动过多的脚,到处都在痛。一半以上的意识都变得苍白,繁华街的嘈杂完全传不到耳里。只有呼吸的嘈杂声。京介一边对不能称心如意的身体发怒,一边对看板紧紧地按上了额头。明明不快点发现丰花她们是不行的,我究竟在做什么。这样的痛苦和礼子直到现在所受苦的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因事故死亡的地方,什么也不知道也就被团体带走。被迫握着冰冷的武器去杀人。舍弃了笑脸,只是勉强地不断重复。然后这次因为保护的一方的任性的想法而置身危机中,即使现在肯定也是在某处心怀着不安吧。京介在看板上用指甲勉强竖起了摇晃的身体。 在朦胧的视野前面,看到了少女两人。虽然是背影,但是注意到发型和体格和丰花,礼子一模一样。京介打算跑到跟前。刚一迈出脚步的时候,被剧烈的晕眩感侵袭,眼前一瞬间变得漆黑。蹒跚的时候,碰上了从反方向走过来的男人的肩膀。样貌凶恶的年轻人,眼神变得更加凶恶地看向这边。京介虽然短促地道歉了,不过好像声音没有传达到对方。年轻人发出了“什么啊”没品的声音,狠狠抓住了京介的手腕。在旁边站住的几个人好像是对方的熟人,“发生了什么?”他们露出强烈的好奇心和斗争心的眼睛靠近过来。虽然能够容易预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纠纷。但是现在自己没有这样的时间和体力。京介虽然打算抖落年轻人的手,但是手臂提不起力。 “什么啊这个家伙,一副病人的装扮。” 一人说起来,其他的所有人都裂开嘴地笑着。啊,真的喔。另外的一人抓住了衣服的前襟,嘴唇弯起来。真无聊啊,穿着这样连口袋也没有的衣服,想恐吓也不能啊。再次一起笑起来。虽然在笑着,但是周遭的空气充斥着强烈的不快。京介打算转过脸, “这个家伙留着冷汗呐,真有趣哦。”年轻人扭曲着脸笑着。 是注意到骚乱吗,少女两人回头看向这边。化了十分浓的妆容的少女们以前也不和丰花她们相似。是看惯繁华街的争吵吗,两人看起来无聊地耸一下肩膀,轻易地将脚后跟翻过去。 “那个,这个家伙的脸……” 瞪视着放下京介的年轻人,鼻孔吓一跳地动了一下。 “和刚才在东口撞上的家伙相似哦,便服和制服的……” “啊,真的喔。只是和穿着水手服的自大女子高中生的脸相很像,真有趣呐。” 年轻人们再次笑起来。一边受到漂浮着臭气的哄笑,京介拼命地动起功能低下的头脑。东口,便服和水手服,和自己的脸相似的自大女子高中生。京介撞飞了年轻人,打算折返到东口的路。不过连三米都没跑开,就被发出怒声的年轻人抓住了后襟,拉到了狭小黑暗的胡同里。 后背被踢而倒在地上,脚尖也向腹部飞来。对方好像对京介用手腕庇护伤口感到不满,这次是胸和下巴被踢到,呼吸被堵塞了。或许是醉了的原因吧,年轻人的攻击力并不大。但是本来就不舒服的身体,受到强烈的粗暴的一击。对从四方踢向头部和身体的冲击,身体回响着单调的震动。每次都令意识确实地远离,完全不能反击。反正这些人只是为了消除压力而打架。消除那种程度的郁闷的话,很简单就会停手。不用担心会负上濒死重伤,但是现在不是在这里停下脚步被打的时候。连这样的着急的心情也逐渐产生了裂缝。歪斜的听觉好像微弱听见了像是猫的动物的叫声。 突然,攻击一起停止了。张开沉重的眼皮的话,就能看到在京介的周围的年轻人们全部都倒下了。在前方,不可思议地站着一个强壮的人影。长脸的那个男拿着一个稍大的铁锹,拍落附在厚重的手掌的表面的污秽。 “比起初中的时候,打架不是变得相当弱吗。” 男人以嘶哑的声音说道。猫在那只穿着木屐的脚下,看起来悠闲地举起后脚挠着身体。 “然后,以这样像是住院患者的服装,很好地在大街出外走动呢。不过我不觉得一条是这种爱引入注目的性格。” 男人的服装是连身的蓝色针织衫,上衣的胸部写下的是“虹原东”这样的学校名。 京介将稍微放松就会昏过去的意识强硬地拉回来。以前也遇到过这个男人。好像是在这附近的卖药的人的头头。在胡同里和猫住在一起。虽然好像是和京介同一个学校出身,但是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感受不到怀念的感觉。看着现在的对方,想起的事情只有盛夏的太阳。 猫的胡须震动着,朝着京介长长地鸣叫着。好像是要求着什么的声音。的确,对名为横田的同学,京介首先要说被帮助而感谢的话。但是又不能很好地发出声音。猫发出不高兴的声音。横田以惊讶的表情靠近了这边。 “被踢得那么厉害吗?” 没有回答横田,京介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丰花她们在东口那边。不快点去不行。猫匆忙地叫唤起来,想要妨碍京介般,在他脚边一直跟随者。拜托了让开吧,京介在心中请求着。因为脚震动着所以连猫也不能避开。横田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京介的前面,提起了粗大的眉毛。 “一条,在哪里受了伤吧。难道你真的是住院患者吗?” 像是赞同一样,猫也叫起来。 “脸色也十分不好,流着很多的汗。是被刺伤还是什么…相当深啊。” 对张开口的京介,横田“果然是这样。”轻轻地发出鼻音。将一只手深深放入针织衫的口袋,横田说道。 “之前也说过吧,我是卖药的。不只是消遣和逃避现实的东西,偶然也会卖些实用的东西。时不时会有些家伙由于无聊的争吵受伤,没有保险证之类东西滚进来。大家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呼吸和汗失常。就算这样说,对于我能做到的不过是注射镇静剂程度的事情……” 从横田的口袋,拿出了放入细小的塑料袋的注射器。横田用惯用手将袋撕破。 “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特别给你免费好了。” 从横田的声音带着夏天的气味。在那只手中,注射针像是冰一样冰冷地闪耀着。京介移开眼睛,打算回到胡同。没有被谁帮助的时间,不去帮助丰花她们的话……远离从大路溢出的光芒,对开始走起来的京介,比起横田还要早,猫就喵喵地发出了抗议声 “哎,什么事啊,不要勉强去动比较好啊。” 抓住了京介的手腕,横田说道。虽然声音不小,但是对于京介的耳朵,猫的声音也是什么也是已经无法传达到。 “因为是免费的镇静剂所以安心吧,不过如果你睡着的话,我也会打电话到你家去的。能说下电话号码吗?还是不让家人知道比较好?” “丰花……” “丰花……那个的确是一条的妹妹的名字,去叫妹妹比较好吗?” “不去,找她的话……” “寻找,发生了什么事?” “礼子……” 在胡同前面能看到的光明,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从膝头开始失去力量,京介被深深的坠落感侵袭。 在黑暗的前面看 到了幻觉。在中学的操场,穿着制服的丰花和横田,还有其他不知道名字的同学们,一直自由随意奔跑的景象。 但是为什么,在这里面,没有礼子的身姿啊。 在虹原站东口附近的公共厕所中,靠着出入口的墙壁的丰花认真窥视着外面的样子,“在躲起什么吗?”不认识的老妇人问道,披上看起来温暖的披肩的老妇人谨慎认真的忠告道“不过因为已经天黑了,天气又冷,是时候回家吧。”走出了厕所。丰花咬碎了就算想回去也不能回去的话。离出入口的不远处,由于回家高峰互相拥挤的人群中,也能确认到几个本家职员的身姿。 职员们站在尽量不会阻碍人流的位置,在说着什么。从丰花的位置也很清楚,他们频繁看向的地方是公共厕所。职员的一个人对从厕所出来的老妇人问话,老妇人点了两,三次头,然后职员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丰花停下咬牙,轻轻地呻吟。追赶者完全发现了丰花她们隐藏在这里的事情。不马上踏进来的理由,大概因为这个地方是女子厕所,而职员全员都是男性。再加上在这样的地方,现在附近太多无关的路人。 是在等到路人变少的时候突入吗,还是说召集女性职员到这个地方吗。不能读出对方的行动。丰花为了排除焦躁,靠在墙上。逃进这个厕所不是因为有特别的计划。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时候,好不容易来到站前。被配发传单和没有顾虑的搭讪被阻挡去路,在强迫踏步的时候,在人山人海中发现了职员。虽然踢飞了搭讪的对方赶紧地藏到这边,但是说不定还是失败了。这个公共厕所正面只有一个入口,也没有能成为逃跑的路的窗和后门。 用术来破坏墙壁逃跑吗。紧紧握着术具,丰花鼓起了脸庞。但是这次能够很好地逃走,下次要去哪里才好?京介在的医院也是,自家和学校也是,丰花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有职员在到处走动。说不定在这个城市中,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使就算能够运气好找到死角,也不能够长时间隐藏。 变成这样了啊。仰视着天花板上的白色荧光灯,丰花狠狠地吸一下气。“藏起来”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拉开距离不被抓起来。说不定会不得不离开虹原。 “……丰花。” 礼子在背后发出声音。逃到这里之后,丰花让礼子藏在最里面的单间中。单间的门是由简朴的胶合板作成的。如果在外面的职员一起进入的话,这样的东西肯定不能保护好礼子。尽管如此丰花如果不将想到的事全部实行的话,会感到非常不安。 “已经被包围了吧。” 打开了单间的门,礼子伸出脸。在荧光灯的灯光下,眼瞳不明显地闪烁着。礼子继续说。 “我到外面引开追赶者吧。因为使用将气息隐藏的力量的话,能够撑几分钟不被抓住。丰花就趁这个时候….” “不会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 丰花大声地掩盖着礼子的话。提起了眉毛,迅速地靠近了单间的前面。 “不是约好了吗,所以,直到礼子找到能够安定的地方为止,我都要和你都在一起。好好地制作地图,然后强迫推销给京介,所以。” “但是,外面已经…” “呐礼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丰花尽力浮起笑容,拿起了礼子的手。 “从这里逃跑的话,总之首先得离开虹原。对此稍微心里没底,不过,觉得这样比较好。那边就是车站太好了。乘上电车,然后到别的城市,寻找住的地方。去哪里好呢。说不定能像旅行那样欢乐哦。话说,礼子没有去初三的修学旅行吧。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两人重新去一次吧。” 丰花握着的礼子的手摇晃着。虽然礼子眉毛上落下阴影,但是丰花没在意。就算舍弃掉也会立即涌上来的不安也是,烦躁的神经也是,觉得这样笑着的话那些就会全部飞走。不这样做的话,就会没有守护礼子的自信。 礼子沉默地凝视着丰花一会儿,随机慢慢地吐了口气、说“我的话,哪里都可以。”是察觉到丰花的意图而打算奉陪吗,礼子只是稍微缓和了表情。 “但是修学旅行不是没办法吗?现在我们身上也没带够旅费吧。” 想起了所带的金额,丰花尖起嘴唇。的确对于现在的丰花的钱包,别说壮大的逃跑旅行了,连一晚的住宿也无法承受。 “这样呐…即使假设有钱,我们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否则后来就很难遇到京介了。” 对丰花的话,礼子的睫毛震动着。礼子将手贴在嘴唇上,低声地说道。 “真的,会来见我吗。” “这不是当然吗,就算有人阻止,他也会飞奔过来哟。但是因为睡得迷糊,说不定途中打瞌睡,稍微休息一下。” 依靠着单间的门,丰花吐出长长的气息。关于资金,一旦离开了虹原后,能想到的也只有联络家中的父亲去汇款。现在总之先去现在带的钱能到的地方。刚想起了父亲的脸,之前尚打电话的内容,在丰花的脑海中闪过。被礼子母亲所问的法事的事情,从虹原搬走的礼子的家族住的城市的事情。 “不过,关于要去哪里……” 在丰花打算张开口的时候,礼子像是顾虑地说。 “到我的家人搬去的地方,不行吗。虽然不近,但是没有修学旅行那么远哦。” 对这偶然间变得一致的想法,丰花几乎禁不住喊出声来,厕所中有位好像从公司回家的女性ol,在洗手台前面开始补妆。女性斜眼望着看起来有些可疑的丰花的她们。 “我现在也是考虑着一样的事情哦。” 丰花降低声音,对着礼子用力地点头。 “礼子和父母也已经两年没见了,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我并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打算才说的…….就算过去了几年,碰面也是不行的。” 礼子皱起了脸,如此回答道。因为我早就死了。涂完了口红的女性,用力关上了化妆包的金属盒。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礼子的声音只能传达到丰花的耳中。丰花更加挨近了礼子的脸,耳语道。 “不过,只是看一下脸不就可以吗。” “所以啊,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情。” 眉毛就这样扭曲着,礼子低声地回答。 “我并不是那样想的,我觉得如果是我的母亲的话,也会借钱给丰花的。偶然来到附近旅游,却发现钱包掉了,这也能作为理由。这样一来,无论是作为逗留那边的费用,还是移动到别的城市的费用都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是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和我父亲联系解决的,所以放心吧。不过比起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在礼子的母亲所在的城市的话,,礼子也能稍微安心藏起来吧。” 所以说不是了。礼子看起来焦急地说道。从旁人来看,看起来好像是沉迷在秘密的话中的无害女子高中生。女性也好像对丰花她们没有兴趣,飒爽地从厕所出去。等待鞋跟的声音远离,丰花的音量恢复原本的大小。 “那么,一边走一边去考虑详细的作战。呃,搬去的地方的确是…” “从虹原乘坐下行电车到终点,到那里换乘特快哦。” 礼子平静地立即回答。 “照现在的时间看,我想是夜行列车要出发的时候。到达的时候肯定会是明天的早上。车费应该不会很高。” “你很了解嘛。” 对丰花的视线,礼子只是吐了口气。 “父亲的调动工作,是在中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如果我讨厌搬家的话,父亲也说会单身上任的。但是要每个周末的来见面,告诉了我很多次去的方法…我只是记住了而已。“ 这样啊,丰花轻轻地点了头。礼子也 没说更多的事情。丰花深深地呼吸,将身体从门上移开挺直。 决定了目的地和路线,但是这时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要如何从这里逃跑才好。果然只能用术式来轰走所有人吗。从丰花瞪着的入口,又有人进来了。对方所穿的水手服是和丰花一样高校的制服。这名裙子的下摆好好地盖住膝盖,垂下麻花辫的学生。丰花是认识的。 对方也注意到丰花,啊,发出了声音。名为塩原友子的风纪委员不知为何脸变得通红,在背后藏起了单手拿起的物体。虽然丰花只能看到一瞬间,但是那个好像是塑料制的水枪。 “一年三组的一条丰花,你,你好。“ 以僵硬的表情和死板的声音,塩原打了声招呼。塩原的鼻孔动了两,三次。以认真的脸说道。 “在这样的地方在干着什么啊。放学后在公共厕所化妆,作为清正的虹原高中生,我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 “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反而是你,在做什么呢。“ “我只是为了吸烟者消灭运动扩大版,在市内到处走动。为了让水龙不会没有子弹,在进行水的补给….“ “水龙?“ “那个,那个,一条君好吗?“ 塩原突然全身僵硬起来,脸变得更加红地叫喊。 “我感到…感到很为难啊,总是无故缺席。即使期末考试也接近了,即使圣诞节也是…啊啊啊,不,没关系吧,圣诞节什么的。只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就说什么而已啊。“ 塩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像要掩饰什么一个人挥舞着手臂。虽然在塩原的背后又出现了新的想用厕所的人。不过看到惊叫的塩原,就一脸害怕地走了出去。 在逃跑的人的后面,看到了接近这边的穿着西装的人们。丰花屏住了呼吸。咬着里面的牙齿。 “啊,那个,虽然听到他因为打架而受伤的传闻,但是,这是真的吗?“ 塩原一边迅速地说道,一边移动到洗手台那边。出入口变得空空的,开始听到听到以一定速度走进来的职员的脚步声。礼子抓住了丰花的手臂。丰花点头无言地传达没问题。 “如果是真的话,我也有一点吃惊呢。能让一条君受伤,对方是十分强的人吧。在这之上还要厉害呢。“ 打开水枪的拿着的部分,塩原灌入自来水的水。外边的职员带着可怕的眼神接近到能够看到的程度。是人流高峰结束了吗,环绕的人群被从中断开,也没有会觉得职员可疑的行人和警官。 “然后,对方是哪个学校的不良?不能不管这样的学生,那个学校的风纪委员也很辛苦,很令人同情啊。请传达给一条君,怎样都不要去复仇。明明只是打架就很野蛮了,所以再打一次做个了断什么的,这样的事情更加不好。“ 拧紧水龙头的塩原,抬起了脸。在这时,塩原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在丰花旁边的礼子。塩原鼻尖像是惊讶地皱起来的时候,职员的皮鞋在入口大力踏在地板上。 “一条……那个人…….“ 丰花跑到想要说什么的塩原后面,狠狠地对着向职员推起水手服的后背。 “救救我,那些人是瞄准可怜的虹高女生的痴汉。“ 大概是出于条件反射,从塩原的水枪中飞出了有气势的飞沫。大概是前面被打脸的职员的咂舌打开了塩原作为狙击者的开关,塩原一脸认真地开始用水枪连射。丰花拉着礼子的手腕,跳向出入口和职员之间所产生的空隙。虽然其他的职员想伸出手,但是好像被塩原的水枪攻击到,抓空了。丰花一口气跑向了车站。充满塩原气势的声音和水声,直到她们跑到外边为止都在回响着。大概是注意到厕所的骚动吧,几个车站人员看起来非常嫌麻烦地跑向丰花的反方向。人声嘈杂,看惯的景色远离了丰花。 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覆盖着毛皮看起来柔软的圆圆的物体。在脸颊下,有着粗涩混凝土的冰冷触觉。京介慢慢理解到自己正躺着睡着的事情。传到耳中的声音有两种,近处的风声,远处街道的嘈杂声。他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虽然是十分脏的物件,却比看上去要更加温暖。最初映入眼中,是在喉咙旁边的毛皮的球体。以毛球来说也太大了,这个究竟是什么。京介用指尖碰了一下,回应的是看起来为难的叫声。明白到是团起身体在睡的猫。 虽然不明白睡了有多久。但是头上的天空还是夜晚的颜色。从天空下能够看到颜色单调的牌坊,在这下面是京介和猫。牌坊的正前方有个很小的神社。在没有路灯黑暗处能够看到就只有这些。存在于虹西路的胡同深处的窄小的空间。夏天的时候也踏入过的这里,好像是横田的住处。身边只有一只毫无危机感的睡着的猫,至于横田本人则是不知所踪。 仰视着牌坊,京介尝试想起夏天那时的事情。遇到了拥有实现人们愿望的力量的男人,他曾被那个男问有没有愿望。虽然有愿望,但是他京介没有借取男人的力量。就算不做这样的事情,也觉得在死亡的时候,还能看到想见的人吧。就这样,京介想到活着的时候总是想着礼子的事情,连死去之后也不能不去想礼子。在想到的时候,脑袋开始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用手肘顶着地面,竖起了上半身。虽然腹部的伤口仍像执行义务般诉说着痛苦。不过侵袭全身的不调感总算治好了。能动吧,京介自己作出了判断。即使不是能够动的状态,也不能不去。那个粗暴的路人说看到了好像是丰花和礼子的两人。不可能总是在和平时一样的地方。不过总之先决定回到东口那边。对横田一声不响就这样离开有一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没办法。京介轻轻地碰了一下猫的后背,拜托猫传达问候给你的主人。猫若无其事地张开了一半眼睛,又闭上了。 将手从猫上离开,偶然注意到在猫的身下铺着一张大大的纸。京介停下动起来的手,从觉得是传单之类的纸的一部分,看到了油性笔写下的“给一条“文字。猫看起来郁闷地发出鼻声,不过让京介从他体下拉出纸张。在西口的超市广告的反面,有留下了匆忙写下的笔记。 “给一条,因为如果在我出门的时候你醒来的话就难办了,所以预先写在这里。就算醒来后也绝对不能动。虽然没经同意就查看了,但是你的伤势很重。虽然觉得最好是去叫救护车,不过总觉得你有些隐情,就没去叫。我去请别的卖药人拿药,就算你醒来也不能动。(猫也作为看守放在那里)” “一条说的妹妹的事情,我通过卖药人的同伴稍微收集了情报。听她们说有相似的女子高中生跳入了从虹原站前往终点的下行电车,在一起的还有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因为还在收集情报,所以请等一下。同一个学校的家伙死掉的话,连无关系的学生也会联系。我可是很讨厌那种被从前的联络网通知要去参加某位同学的葬礼的事情哦。所以最后再说一次,绝对不能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猫,仰视着京介从喉咙发出了声音。京介将读完的留言放下,沉默地互相比较猫的脸和留言。虽然猫用看起来很轻松的眼睛凝视着京介,但是它的样子与其说它想起了自己看守的任务,它正因为空腹而寻求着什么。 考虑了数秒之后,京介放下了传单站起来。虽然觉得对连情报都提供的横田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要抓紧时间。和丰花她们相似的少女好像在乘坐电车。是打算匆匆离开虹原吗,还是以某处作为目的地吗。即使是哪边,睡眠的时候被拉开的距离,不是马上就能缩短的。 京介打算跑出去的瞬间,朝着胡同的方向,猫的喉咙突然像是要威胁般震动着。听到了从窄小的道路前面传来的复数的脚步声。京介看向那边的时候,出现了四个穿着西装的人影。虽说对对方定睛看着这边的 脸没有印象,但是从冷静的表情和氛围,京介预想十有八九是本家的职员吧。 “被增加了无聊的工作,感到十分为难啊。“ 四人中最矮的那名男子,发出了和脸相符的冷酷的声音。 “如果你还明白自己是什么状态,就请马上回到医院去。“ 猫露出牙齿叫起来。四人并列着像是要完全堵塞住胡同的入口般站着。在倒立着毛的猫的旁边,京京静静地握起拳头。一对四,虽然对手没有术具等武器,但是也没有空隙。虽然估计没有胜算,但是想不出除了正面突破以外的方法。 “如果我在医院老实地待着的话,你们会怎么样?“ 男人扬起下巴说道。是完全看穿了京介所想的事情吗,从眼神中感觉到余裕和轻视。 “就算你不去找你的妹妹和那个成员,我们也会一定找到她们并带回来的。这次事情,这边也有一定的责任。“ “责任?“ “呃,我们调查班透过家长对原成员试探的合作最开始是包括了脑袋的解剖的内容。不过好像没有全部表达。在原成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了。结果演变成了这样的骚乱。“ 调查班的男人耸了一下肩膀,夸张地叹气。是和责任这个词不相符的,相当傲慢无礼的语调。猫再次尖叫。京介看着对方的眼睛。 “不可能有默默地同意让你们解剖脑袋这种事情的家伙的吧,“ 看着京介的脸,调查班成因轻轻地发出鼻音。 “这样说也没错,不过那个原成员说不准会同意呢。是在两年前吧,明明本该早就死了,但那个少女借助久画均精继续活下去,而且还活到了现在,不觉得十分贪心吗?被那个团体附加了各种各样的能力,身体究竟变得怎样了呢,光是想象就让人恶心了。不过早上在公寓殴打她的时候,手感倒是挺普通的。“ 京介握紧拳头,手指骨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指甲陷入了手掌了,刺激到神经,不过有更甚于此的痛苦。京介一直凝视着调查班的人开始走起来——本打算走过去,但是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跑起来。 在逼近对方之前,其余的三人打算伸出手压住京介。真是碍事,反正这些家伙也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地伤害着礼子。拳头打在第一个人的脸上,打算将第二个人踢倒在地的时候,明明只是攻击了了两次,突然产生的疲劳感让视野朦胧起来。看到第三个人的手,虽然打算拨开,但是眼前却出现了重影,脚也摇晃着。在正面的最初的调查班的成员一步也没有移动,只是伸出了脚。京介的胸口被膝盖打中,剧痛穿过了京介的脊髓。听见了猫的尖锐的叫声。 喂,这样好吗?——从头上传来冰冷的声音。这个家伙死掉的话就麻烦了。弄坏了有用的东西的话,上层现在会感到困扰。没事,没有出血。医生说伤口不裂开的话就没有问题——别人发出的声音深深渗入了身体。扭曲的视野的对面,能看到他们的鞋。明白到自己倒下并且再次失去了意识,京介懊悔地皱起了脸。猫靠近到旁边叫着。京介打算用手撑着站起来。今次落在后背的是嘲笑般的笑声。顽固的术者喔。倔强又多事的笨蛋哦。将那样的女人当成同伴,能得到什么吗。不过,原本照本家的规矩,你也只能和没有继承术者的血脉的人结婚。 在这个时候调查班的人的声音停下了。说话声消失,随即响起不吉利的声音,响起了两次用什么击打了人的声音。这样声音就消失了。京介硬是抬起了摇晃的头。在前方,一具身材高大的身影拿着铁锹,俯视着倒下的调查班的人的后脑。有如时间倒回的错觉侵袭而来。 “横田…“ 在低声说话的京介旁边,猫压低姿势露出牙齿。就算看到了主人的身影。猫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解除临战状态。横田慢慢转动黑色的眼珠,先看了京介,再看向猫,平静地说道。 “是这个名字吗,这个持有媒介的人。“ 猫竖起了尾毛尖叫着。无视猫,横田踏着有力的步伐走到了京介的前面。木屐蹭着地面,微少的尘土漂浮在京介的鼻前。 “你从医院逃出来,对我来说也挺方便的。“ 一边用铁锹的前端在地面划着,横田一边说。 “虽然和一条丰花也见面了,不过还是想直接对话。在附近刚好看到不错的媒介,虽然这也很幸运….但是见到的时候怎样也太迟了吗。” “横田….?” “光流脉使所能操纵的一个术式,治愈术。使用那个术式的话,就算要从没法估计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普通人,也能够救回来。” 横田将铁锹扎在地面上。对摇晃着地面的震动,猫的声调又高了一层。 “久画均精的劝诱员也拥有着非常相似的能力。他们的能力不用选择接受者也能没有界限地持续发挥。但是和光流脉使的治愈术是不一样的。无效治愈体质这个接受者的症状,妨碍着不死的实现。阶段越往前,像是被迫支付之前受到的伤害,肉体会变得衰弱。一条京介,你的体质进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也没法预测到。” 是猫叫喊的缘故吗,横田的声音没法清楚地传达到京介的耳中。还是说已经传达到,但是完全不能理解。和本家没有关系的人,流畅地述说着除了术者以外不能理解的内容。和横田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不过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同学吗。 感到怀疑的瞬间。京介前方的空气被切开。横田用铁锹除去吵闹的猫的身体之后,将前端放在喉咙的前面。 “我本打算对你说,退出你的组织吧。不过不在光流脉使的组织的庇护下,你的身体已经无法保持下去。在组织之外,能够让你继续活下去的只有久画均精了。” 横田没有散发出杀气地说道。在横田脚下翻滚的猫,四肢微微地痉挛着。铁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确实地压迫着喉咙。 “直到生命竭尽的时候,你会作为兵器继续活下去。我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态而来到这个城市。虽然去掉这个选项,我也深感遗憾,但是没有办法了……” “你…” “在这个地方死去吧,一条京介。” 铁锹动起来,斩向了京介的喉咙和锁骨。生锈的钝器锋利度不好,没有出血的样子。可是,下巴的下面被强烈的灼热感所包围。 横田轻轻咂了下舌。木屐的脚踩着地面,挥起了铁锹。京介在那个时候用指尖抓起了土,向横田的脸扔过去。横田背过脸的一瞬间,竖起了身体开始跑。虽然这样无法得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是现在最优先的是逃跑。 打算向着胡同跑出去的时候,鼓膜的一边被猫微小的叫声吸引住。禁不住停下脚步的瞬间。被铁锹强而有力地敲进去了。在感觉到痛楚之前,先听到的是身体内部的不明显的声音。 这个肯定没有错,是伤口裂开的声音。 “啊,这个是今天的晚餐。” 果断打开在车站的商店买来的点心的袋,丰花递向在旁边座位的礼子。“好好尝尝吧,这下子就漂亮地变的身无分文了,所以在父亲汇款之前什么也买不了哦。” 礼子收下点心袋,不停嘟囔着“多谢”和“对不起呐”。 礼子的肩膀的一侧,单调的黑色的夜景在车窗外流动着。丰花她们乘坐的特快列车在明天早上到达到目的地澪月站之前,一次也不会停下来。也就是说不必担心追赶者会从哪个车站乘上这辆车,丰花也能稍微放松一下了。不想将本家的存在变得广为人知的职员们,估计也不会强行停止行驶中的列车。 “不得不道歉的,是我这边哦。” 丰花从自己那份点心袋中抓起了大量的点下,放入了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拍打着靠着座位上的后背。 “这个座位非常硬喔,不过只能买到这样的座位,所以没有办法,能不能好好地睡一觉呢。” 丰花和礼子所在的车厢的是自由席。虽然另外的车厢也有卧铺,但是根据经济的情况,没有买那边的票。是因为不是节假日吗,还是因为所到的目的地并是个算不上观光地的乡下城市呢。丰花她们的车厢没有其他乘客。虽然对座位的坚硬感到不舒服,但是对这种像是包下车厢的状态还是感到很高兴,丰花开心地摇了摇脚。 “嘛,这个时候不睡也可以。如果睡得太香甜而坐过了站,那就麻烦了。” “我不用睡,丰花就好好休息吧。” 将点心袋放在膝盖上,礼子说道。 “明天快到站的时候,我就会叫你起来。一直走来走去,丰花也很累了吧。” “这样的话,礼子不是也是一样吗。在这时候也不用勉强了。” “并不是勉强自己,我就算不用休养也真的没事。” “为什么?” “就算说为什么也…” 手指夹着点心,礼子闭上了口。在便宜的车厢陈旧的照明下,淡淡的影子落在礼子脸上。 “就算一点也不睡也能继续活动。因为在两年前,身体就是被这样改造的。” 在座位的旁边,走过一位看起来很闲的乘务员。眺望着移动到下个车厢的乘务员的背影,礼子轻轻地吐气。 “所以真的,就算在医院,就算在那个公寓,每天的睡眠也是没有必要的。尽管如此在夜晚也会进入到被里。明明不是真的感觉到寒冷,也这样穿着从丰花借来的毛衣。我是一直欺骗着自己,才能像普通人那般生活。因此只有现在不睡哦,丰花不用担心,去睡吧。” 想不到能够反驳礼子的话,丰花紧紧抓住点心袋。礼子以无力的视线开始眺望着窗外。盯着袋的开口,丰花低声说道。 “即使是我也……没问题的。在除夕的夜晚,还没有做完作业的暑假的最后一天夜晚,考试前一天夜晚……整晚都能活动,因为天生就是如此。所以并不是就是礼子一个人特别。” 礼子察觉到动静将脸移向这边。丰花快速地继续说。 “不过,明天在不认识的城市,不得不继续移动。所以我觉得今晚还是先去休息比较好。不过休息的时候是两人睡着,起来的时候也一起起来。不是还要甩开追赶者吗,所以不呼吸一致地行动是不行的。团体活动不就是这样的吗,明白吗?“ 丰花下决心抬起头。礼子的脸上浮现出了像是混杂了笑意和困惑这样复杂的表情。瞳孔摇晃几次后。礼子轻轻地点头“明白了“。 “不过也只能想起‘考试的前一天夜晚’之类的话了。“ 稍微倾斜错开了并排的脚,礼子说道。 “之前说了听起来了不起的话,没想到,结果我还是让丰花逃课了,对不起了。“ “不是说了不用介意这样的事情也可以的吗,没有道歉的必要。礼子道歉得有点多了。“ 丰花将点心放在口中,让脸鼓起来。 “因为礼子什么也没错。所以也禁止说‘对不起’哦。说了的话就罚款,要给我一个点心喔。“ 礼子轻轻地点头微笑着。像是为了遮住丰花视线中的那个笑容,车厢在仅仅数秒内变得黑暗。是列车正穿过短小的隧道吧,数秒之后就恢复到了原本的亮度。类似于山脊的轮廓开始一点点混杂在外面的景色中。 现在是在哪里的附近呐,再次看向窗外的礼子嘟囔着。 礼子的耳朵进入了丰花的视野,丰花想起了某件事。距今两年左右,丰花的一只耳上也戴着蓝色的穿孔耳环。她重新想起了,那个耳环原来的主人就是礼子。 “呐,这个交还给礼子比较好。“ 轻轻拉着挂在自己耳垂的穿孔耳环,丰花向礼子问道。 “虽然是打算收下作纪念的,不过明明礼子好好地在我旁边,我总是戴着显得不自然,礼子再戴起来吧。啊,另外一只给了京介,他应该还拿着,出院的时候让他带出来。“ 礼子不可思议地不停眨了一会儿眼睛,旋即慢慢地摇起头。 “这样就好,不觉得困扰的话,就让丰花拿着吧。“ 列车来到了弯路,车身稍微倾斜了。 “觉得用来纪念不自然的话,看成是礼物不就好了?虽然不觉得这么便宜的穿孔耳环能够作为接受了那么多的帮助的感谢。“ “礼物之类,怎样都好,不过……“ 用手指弹了一下耳垂,丰花放松了脸颊。 “不过,这样说的话我就收下了。实际上我也十分喜欢。也收下京介的那份,这次两边的耳朵都戴上吧。不过这样做的话,风纪委员又会发火吧…“ “风纪委员?“ “那个在厕所里打水枪的人啊,每天都吵闹着,裙子太短了什么之类的话。还有一件事,委员长还要更加执拗哦。看到我和京介的术具,还把我叫成魔女什么的,还做着制作断头台之类的事情,像个笨蛋一样。“ 丰花皱起了脸,礼子像是吐气地笑着。丰花也在座位上摇晃着膝盖笑着。 “丰花…“ “嗯?“ “看起来很块乐呢。“ “学校本身的话,是挺快乐呐“ “总是这样子度过吗?“ “和初中几乎一样哟。每天一边说一边笑着吃东西,顺带稍微学习一下。“ “….那个人…“ “京介吗?那个家伙也不是和中学的时候完全一样吗?总是翘了课,然后好像在哪里睡着。现在也肯定在医院呼噜呼噜地睡着。 “真的,对我……“ “所以说,他绝对会来见你的。礼子也太过担心吧。如果对之前的事情也怀不安的话,那不安就会真的变成现实的。” “那样啊….对不起了。” “啊,礼子,罚款。” 猫在手臂中叫着。每迈出一步,从腹部流出的温血就会弄湿脚下。因为剧烈的痛楚和贫血,视野和意识完全产生了裂缝。尽管如此京介还是跑起来——本打算跑起来。 “一条京介,那样的身体能够做到什么。” 从背后被抓住了肩膀,京介被摔到了胡同的墙壁,猫闹腾着伸出的爪,划伤了手肘。 “想用这样坏掉的身体,保护砂岛礼子吗。组织,泉见夏生,没有她的世界,能够从这些全部中守护好吗?” 铁锹在空中沉重地舞动,打在了腹部。忍耐着不叫出来。京介单手拨开了铁锹,以胡同的前面为目标前进——必须快点赶上丰花和礼子。 不过被染得通红的脚无法前进。自己的血相当沉重。 “如果礼子破坏了久画均精的计划,之后会怎样。” “怎样啊…” “所以说,你打算怎样讴歌第二人生。在团体消失之后,我觉得就算是本家也不会对礼子的行动说什么。” “不过,之后的事情,什么也没有想过。” “那么,和京介结婚不就好了吗?” “丰花…” “呐,是好办法吧,就这样做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唐突的构想…” “呃,不是当然的构想吗?” “砂岛礼子是没有继承光流脉使的一般人。甚至住处和户口和亲属都没有,对于这个世界,大概已经和死人没区别了。” 铁锹再次穿入了京介的腹部。攻击者无论多少次都只是重复攻击同一个地方。 “因为你执着于她,所以对于你来说她是你唯一的弱点。组织的负责人也扭曲了对砂岛的处 理吧。是为了即使述说了怎样的方针,你也不会全部遵从。兵器带着感情任意地行动的话,即使是持有者也会感到为难。” 以充满焦躁的声音,攻击者一边说着,一边说一边挥舞铁制的武器。猫看起来发狂地叫着。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从裂开的伤口疼痛到达了后背,从脊梁骨支撑身体的力量逐渐消失。 视野在倾斜。 “恭喜,礼子!哎呀,实际上我从中学的时候,就觉得礼子会很早结婚。感觉到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夫人呢。” “丰花,那个呢…….” “什么?啊,不担心也会没事哦。我的父亲也是我的母亲也是,从以前就很喜欢礼子了。不过最近父亲好像开始中意礼子的妈妈了。” “虽然对之后的事情感到不安,既然丰花这样说……不过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完成目的。而且大概,即使那个人的心情也是…” “对不起,现在在说着什么?电车的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楚。自由席果然是摇得厉害。” “如果听不到的话,就这样好了。” “那样啊?啊啊,总觉得后面的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那个迷糊家伙,不能赶快出院吗。” “是你,将砂岛礼子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铁锹动着,眼前变得黑暗。 “如果你不在的话,就不会产生争斗。她也会变得自由。” 铁锹呻吟着,伤口扩大了的身体歪斜着。 “一条京介,就让这争乱在萌芽阶段就消失掉吧。你消失的话她就能放开无谓的情感,她也会变得轻松。这样想的话,让你在这里死掉也没什么不好的。” 铁锹十分冰冷。京介对这痛苦束手无策,为什么谁都要来妨碍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和礼子相见。我明明只是想帮助礼子,我明明只是喜欢着礼子而已。 在黑暗的视野的一角,突然出现了强烈的光芒。然后听到铁锹破碎的的声音。木屐的脚步声在远离,而皮鞋的声音在接近。发生了什么事呢。 虽然京介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在手臂中的猫在不停地叫着。 “和丰花对话的话…” “嗯?” “就能稍微想到世间上快乐的事情。” “那样啊。” “我想让这样的世界一直继续。因为能诞生在这样的世界上,我十分高兴。” “是这样呐…” “哈欠很厉害了,已经可以睡了。” “那么,礼子也睡吧,我们约好了的。而且即使是京介也应该睡着了。为了美好的未来,现在大家先去休息吧。” 脚步声在正前方停下,声音转化为大大的叹息。 “啊,很久没有使用术,肩膀好酸啊。你真的了不起,用古代术的话,应该会更加累吧。” 脚步声的主人这样说道。京介睁不开眼睛,所以也无法够确认对方的脸。 “不需要介意。” 声音逐渐接近,与之相对,猫叫声和温暖却变得远了。脚步声的主人好像从京介的手腕中拿起了猫。 “因为世间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意见。世间就是这样,明明是被烦恼所操纵的愚人的故事,却被某些人理解成了感人的爱情传说。很多人在根据遵从国家而写的历史中就是历史上伟大的国王,换个角度去看就是不知名的侵略者。因为不清楚哪一个的意见是正确的,所以也不用去介意。” 猫的叫声停下了,隐约间传来繁华街的喧嚣声。 “不过刚才的男人,也说了一个对于谁来想也是真实的言词。” 谁的手接触到伤口。在以前伤口也被这样接触过。和那个残酷的指尖,感觉到这只手的体温有所相似。 “你的身体已经不在组织的庇护下就不能保持下去。明明不用说这样的事情,你本身也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勉强自己?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话?” 平静的声音稍微伴随着疲劳回响着。 “那还是她的原因吗?” “晚安,礼子。” “嗯,晚安。” “明天也要努力了。” “嗯…多谢了” 晚安。脚步声的主人对京介说道,唯有声音听起来很和善。 特快列车所停的站是要七点过后才能到的澪月站。就这样轻松背离了丰花的预料和偏见。 在只有一个月台一边,列车看起来有点拘束地停下车来。在线路正对面,一片被寒霜覆盖的天地扩散开来。无数的麻雀对警笛丝毫不惧,在田地上捅着。在月台上有个穿的厚厚的车站工斜眼看着从车下来的丰花和礼子。放下了两人,也没有让新的乘客上车,列车在淡淡的阴天下慢慢地出发。 丰花偷偷地环视着寒冷彻骨的月台,目送列车的车站工作人员吐出白色的气息回到了事务室。四周找不到类似小卖部的地方,只有一台自动售货机,上面只有一些设计朴素的罐装饮料。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也从没体会过这种寒冷与寂寞,出奇地令人感到心中没底。丰花慌张地攥坏空空的点心袋。除了自己以外感觉不到别的气息的话,也说明现在没有被追赶者超越的危险性。丰花重新提起干劲,看着站着旁边的礼子。 “那么,走吧。” 礼子默默地点头。 和月台一样,检票口也只有一个。冰冷的风吹着额头,丰花非常注意地确认了周边,不过在车站的附近也没有追赶者的身影。车站前不存在能容纳转盘的空间,只有细小的道路一直孤伶伶地向远方的杂木林延长开去。路旁没有的商店和派出所,也感觉不到会有巴士和出租车的样子。不用说追赶者,连人都没有,只有几只麻雀在电线上,吵闹着商谈着什么。 “是个比想象中还要萧条的地方呢。” 因为礼子默不作声,所以丰花先述说了感想。头上的麻雀好像作出了决定飞了起来,不过礼子也只说了“这样啊”。从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礼子就不怎么说话了。来到这个城市,丰花也很能体会到礼子的紧张。在看不惯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追赶者。所以今后,不能不去寻找藏起来居住的地方。虽然丰花的手掌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过礼子有着比丰花还要紧张的理由。 “稍微试着走一走吗。” 像是鼓励着自己和对方,丰花用双手拍打着裙子说道。 “说不定就只有站前看起来萧条些。” 礼子的胸膛上下起伏,然后无声地表示同意。在行走的时候,会不会偶然和礼子的双亲擦身而过。抱着说不清是期待还是不安的心情,丰花在礼子的前面走起来。风吹着,立在道旁的老旧的招牌表面一点一点地摇摆着。用紫色的喷雾所喷下“o国谚语题”的文字也在震动。 在这条夹在两旁低矮的树木中的道路上,除了丰花她们谁也不在。每隔十数米出现的t字路和十字路上,丰花每次都选了最有像是城市感觉的方向。礼子也没有特意去反驳。但是无论走了多久,路边也只是持续出现着树木,偶然看到的建筑物,也只是倒塌悬挂的公寓,和玻璃窗破碎的工厂。 环顾附近,唯有麻雀的叫声不绝于耳,丰花逐渐开始感到焦躁。虽然打算来到这个城市的话就拜托父亲汇款过来。但是找不到公共电话。连店铺也是,到处都找不到。或许,在这个城市中连人都没有。 回去吗?不过要是回到车站的时候,恰好追赶者乘坐的列车进站的话该怎么办?也没有足够从这个城市离开的钱。在丰花不禁停下脚步的时候,从拐角处,有一列孩子排列地走过来,所有人背着双肩背包。某些孩子在吵闹着。某些孩子在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这座小城之中有个狭小的公园,公园里有个不大的攀登架。有两人住在这个由铁管所组成的框架上披上了塑料布,从而做成的一个窄小的家里。 其一是位看起来像个流浪汉的中年男子,实际上这个男人的本职是神官,崇拜的是一柱远离日本的名为美索达拉西的神明,只是为了享受秋冬的季节变化而回到了日本。住在这里的另外一人是名青年,这名青年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特征,只因在数个月前和旁边的神官相遇了而认识了美索达拉西教,和神官约定了在来年春天一起离开日本。 在被塑料布所包围的攀登架的外面,枯木演奏着寂寞的声音,是接近黄昏的原因呢,是晚秋的季节原因呢,或者是这个家存在的问题呢。在公园里完全没有来游玩的小孩子的身影,被舍弃的新闻纸张和塑料布伴随着风起舞,在古旧的水银灯边上飞过。 在这家中,两人坐在铺在地上的席子上,两人都从鼻子到肩膀上卷了好几层不知从哪里捡回来的有点脏的长围巾,。两人都侧身倾听着风的声音,拿着飘起淡淡的热气的罐装饮料,只是端在口前的时候,又拿下到围巾所围的下巴处,罐里面是有着红豆的年糕小豆汤 “在日本的冬天时经常喝年糕小豆汤啊…”。 神官这样说道,伴随着白色的气息,围巾的里面传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美索达拉西教曾教导人们,在一年中吃的时候要怀有感恩之心,在饥荒的时候,美索达拉西神可是用年糕小豆汤来救助人民的。” “额……年糕小豆汤啊,稍微等一下。” 青年放下了罐,从衣服的口袋中拿出笔记本和笔,急忙地将神官所说的记下。重看了一下笔记本满足地点点头,青年向神官举起了右手。 “啊,可以问个问题吗?” “可以啊。” “有着红豆馅和豆沙馅的话,比较喜欢哪一样?” 青年的声音也和神官一样有点含糊不清。希望总有一天担任美索达拉西教神职的青年十分热衷于学习。 “哪一个都可以。” 神官吐出了淡白的气息,静静地回答。 “只要是以小豆为原料的话,什么都可以吧?” “是,是什么都可以…” “年糕分成七份放入,会更加好。” “会更加好…啊。” 青年点了七次头,重新用笔记在笔记本上。一瞬间变大的风将披在外面的布吹动,从而飞入家中的落叶在两人之间飘落。神官往罐里吹了一下,喝的时候地从罐里发出啜啜声音。青年翻着笔记本,轻声地复述着到现在为止所写下的话。 “问个问题可以吗?” 这次是由神官这边发问,青年慌张地伸直了背。心想估计是测试到现在所学的东西,从围巾的细缝所露出的青年的双眼露出摇摆不安的眼神。 “是,是啊……可,可以的……” “到这里之前,在干着什么事?” “是……?” “偶然想起,关于你的事,我除了名字以外什么也听说过,事到如今,只是想作为履历书听一下,不过,如果不想说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啊…” 青年眨了一会儿眼睛,不久地慢慢地张开了口。 “额… 其实也没什么不想说的事,不过我也不觉得有人会对那些事感兴趣,这样也可以吗?” 像说“嗯”这样,神官轻轻点了头。攀登架后面的秋千,在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青年将年糕小豆汤的罐里拿起,两手包着,视线落在罐里。 “直到今年的春天,我在某个组织的工作岗位上,每天只是听从别人的命令干着各种事,这个时候,被交托了过分的工作——将必定会伤害到某人的报告提交上去。这样内容的工作。这样的工作如果下决心的话其实可以放弃。但是我做不到辞去那边的工作,因为这样自己会一无所有,我一直这样想着。” “嗯。” 神官再次往罐里吹了一下,不知道从公园的哪处,短暂响起了狗的吠叫的声音。 “不过,这个工作还是没有结果,最后我向组织递出了停职信。” 把视线移向布的一侧,青年吐出了小小的叹息。 “什么都可以,我想去寻找自己其他能够做的事,不是辞职而是停职,我的确是有点犹疑不定,不过只是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筋疲力尽了,直到夏天的结束,还是这样啥都没干地空渡时光,然后在秋天的时候和胜田先生相遇,这就是全部。” 说完了话,青年羞涩地笑了,眼角从而起了褶子。 再一次“嗯”这样说的神官,在手心里转动着罐。 “自己一无所有,一直是这样想啊。“ “是。” “美索达拉西神认为,所有的人类都是背负着各自的任务而诞生的。” “是。” 打开笔记本,青年点了头,这是和神官相遇的之后也没有被教导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领悟到不是这样。” “如其说自己领悟的话不如说….是我听上次工作所认识的人曾经这么说过。” 青年将鼻子埋入围巾中说道。 “他是一名高中生,一个十分冷淡的男生,对我‘什么自己不能和这个世上建立正常的关系啊,’这样认真地说道。就算看到我这样消沉的人,也不会说些让人提起勇气,或是鼓励的话。那么冷淡,神经迟钝,老实的人,我是第一次看到啊。” 青年一想到就笑了,肩膀也摇动起来。神官静静地笑着。 “那个人最后是这样说的。” 止住了笑后,青年看向了攀登架的上方,隔着布能看到伸展开来的枝木上枯木摇晃的影子。 “只要还活着,就不该说自己一无所有。” “不坏的话呢。” “不过啊,果然是令人觉得十分冷淡的话啊,就算他只是自言自语般小声地说着。” “美索达拉西神的声音可是有280分贝啊,相当大啊。” 将罐伸向嘴边,神官这样说道,就这样看着枯木的影子,青年摸索打开了笔记本,用来代替履历的话,好像就这样结束了。 神父单眼地从罐口往里面看说道。 “那个高中生,知道你要出发的事吗?” “不,因为自从那次以后,一次也见过面。” 青年抬起看着笔记本的目光。 “我打算到了那边的国家的话,就发明信片过去。‘如果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道路的话就成为你的弟子吧。’提起这样带着半分玩笑的请求,告诉他我已经没事了。” “一直探求着道路,肯定会看到的。” 神官一直看着罐的里面地说道 “是寻找的地方不对呢,还是只是自己蒙蔽了自己呢,那是哪一样呢?” “是。” “明信片呢……” “额。” “神官修行最开始的阶段,是发送邮件哟。” “正所希望。” “国际邮件也要发呢。” “特别有兴趣呢。” “话说回来,我一直都想在每年的这个季节来到日本。” 神官眯上眼睛,将罐反转。里面已经好像完全被喝掉,汁和热气都没有了。就算这样神官也甩了一下罐,带着可惜语气说道。 “罐里的年糕小豆汤,最后要把底里面剩下的红豆 喝掉啊。” 青年这样敲着罐问道 “这个时候。美索达拉西神会说什么呢?” 神官听了五秒左右的枯木发出的声音答道。 “一直努力到最后吧。” 第一章 到达尽头的旅人 因磨损而显得残破的榻榻米,因湿气而变形的壁橱的隔门。看起来如果认真去飞踢的话,马上就能打出一个洞,如此薄的灰色的墙壁。似乎因雨漏进而留下的痕迹的污垢,看起来就像被描绘成几何学模样的天花板。当看到这样的六榻榻米一间的住所时,一条京介忘记了呼吸。 就算没有呼吸,还是有丝微的空气擅自进入体内。钻入脖子的风,如同针一般冰冷刺骨。据说直到昨天为止,她都是独自居住在这萧条寒冷的住所之中。 “大概四,五天前吧,有个自称是代理的人,打电话到房地产商那边。” 京介的面前,一位老人对着磨过的玻璃窗的开口说道。他担任出租住宅“虹原庄”房东的老人。虹原庄是自夸于筑年数三十有余,十分棒的老朽公寓。这个房间是二楼最里面的三号室。 “说是想马上解约这个房间。明明从签约到现在都还没有半个月,嘛,这样的事也经常有。” 房东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应该长时间没有更换过的榻榻米,嫌麻烦似地这样说道。 “然后代理人就将解约所需的文件和费用送了过来,将一切交接清楚。不过那人既没有告知下次的住所,也没有过来打招呼。真是的,最近的年轻人都在想什么。” 从窗对面响起了震耳的电车声盖过房东发着牢骚的声音。这个公寓建在非常接近虹原车站的地方,打开窗口的话,或许能够清楚地看到铁路的影子。 电车远离后,狭小的房间里再次响起房东稍微焦躁的呼吸声。没有其他能够传达到京介的耳朵的声音。应该不是房间的隔音性良好,只不过是没人住在附近房间罢了。 有意识地慢慢地吐出气息,京介再一次环视了房间,就算说是环视,也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和式的房间,狭小的洗手间和浴室,满是生锈的洗手台,容易令人会错认为是不燃垃圾的煤气炉。房间的角落放置着便携式电视机,不知道是居民的个人物品还是虹原庄的备品,也是没人去拿走的旧物。 室内的物品就只有这些。这里丝毫没有残留上一位居民的痕迹。无论是成员专用的长摆大衣,还是铁管形状的凶器,哪一样也没有在这里。纵使时间短暂,礼子曾经将这里作为自己的房间,但京介就是莫名地无法接受这件事——为什么礼子不得不住在如此冷清的房间呢。 “行李是…” 在京介还没有完全说完的时候,房东就先一步答道。 “行李的话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真的喔。我收到解约的联络,打开这个房间的时候,已经是这样的状态了。在那之前,也没有谁来收拾过这个房间。说起来砂岛小姐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那时搬家的货车也没有来。嘛,不能因为租借的人带的东西少就不满吧。” 对着房东的声音充耳不闻,京介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砂岛礼子的物品,砂岛礼子的房间。悄悄地寻找着脑袋里所埋藏的记忆。距离现在的两年前,礼子还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的时候。被久画均精这样称呼的团体组织捡回来而成为杀手之前,礼子和家人住在同一栋楼里,房间在二楼,窗边并排着对视的毛绒玩具,在地板所铺的白色的地毯是格外地柔软。京介的脑中还记得,那里的墙纸和窗帘的样式会根据季节而变化。是母亲随便地变换模样的——礼子苦笑地这样告诉到。 “除了这些,那个小姐呢,也是个有点奇怪的人啊。” 房东的声音,让京介的意识回到了现实。房东看了一下没有窗帘的窗上那个倾斜的窗轨说道。 “我完全猜不到她是干什么的。那个孩子年龄和你差不多,不过既没有去学校的样子,也不像是有去工作。” “你要看砂岛小姐所住的地方,她和你是什么样的关系啊?果然是被她抛弃,被欺骗,这样的关系吧。” 京介将视线向下,沉默地将头左右摆了一下。即使是适当地回答,现在也觉得太过费事。 房东多少次故意地叹气,从窗边离开这样说道。 “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不过,你也有各种各样的辛苦啊,这个房间请随便看吧,如果喜欢的话,住在这里也可以。” 笑了一下,房东从房间走了出去。 在房东的眼中,大概将京介看作类似于“不知所措地寻找着突然失踪的恋人,愚蠢的少年。”这样的人吧。京介没有想起来,在一周之前,不久前他曾经因为别的事情来过这个虹原庄,遇到过这名房东。那个时候的京介追赶着一号室的居民。那个时候,不知道隔着两个房间的是礼子的房间这件事。那个时候,就算是做梦也想不到礼子没有死,和礼子要杀死他。 京介靠着墙壁,或许是因为现在独自一人,越发静寂的空气让耳朵疼痛。一边感受着这痛楚一边重新地思考。砂岛礼子为了执行组织所给予的任务,曾经居住在这个朴素的房间。任务是杀死古代术的使用者。在杀死京介的时候,礼子因为自身的手段不高明和其他的成员的阻碍。礼子三次让任务失败。因为时间的问题,组织尚未对礼子进行处分。礼子被同伴所带走,在京介的面前消失了。在即将消失之前,京介所属的组织中的调查人员直到数天之前才追查到礼子的住处。 要求房间的解约的礼子的代理,估计是团体的关系人啊。那个人判断礼子没有必要继续住在虹原庄。礼子不会滞留在虹原市继续追赶要杀害对象,就算免去直接的处分,也会打算将礼子排除在任务外吧。 这个时候还不能行动,而且下次不是礼子而是别的成员来杀自己。已经再也见不到礼子了。京介咬住嘴唇,胸内犹如漩涡的不安定的感情让自己感到头晕目眩。 就算一直看着这个萧条的房间,也不会看到什么能够告诉礼子的去处的东西。京介走出了房间,对在管理人室内用被炉取暖的房东打声招呼后,从虹原庄的土地走到了外面。天空被黄昏浓厚的颜色所染上,在前面路上。有一辆漆黑的汽车停在那里。那辆车车占着狭小道路,让带狗出来散步的主妇露出了困扰的表情。穿着粗呢子大衣,似乎来虹原庄来参观学习的少女也用着尖锐的眼神看着这台堵塞着入口的车。车的拥有者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为“本家”。驾驶的是本家的职员,到虹原庄的时候,京介是被这辆车送来的。 车的门被打开后,走出了两个强壮的男。两人迅速接近了京介,无言地抓住京介的两手。引导着到后面的座位。狗和主妇注意到这样的情况傻了眼,京介叹了一口气。外出的时这辆车和职员经常是会跟随,每次坐上这辆车的时候都是这样。然后坐上去之前,手会被和手铐相似的金属零件所拘束。今天的职员也毫不留情地将京介的手腕扣上手铐。 这场景被不知道事情的人见到的话,肯定会产生误解。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所以不用这么干的——就算京介这样认真拜托,职员那边肯定也会彻底无视。不但甩开警卫打算和作为敌人的礼子见面,而且打算封印自己的术者的能力而去到那个特殊设施。因为京介有着这些“前科”,自那以后,本家的人彻底限制了京介的行动。 除了基本的上学放学以外。禁止一切于个人私事相关的外出。限定今天放学后的外出被准许,是因为想让他去的地方是敌人原本的住处。礼子的房间被本家的调查人员彻底搜查,最后的报告是没有找到能够表明团体的所在的事物。本家方面至少也期待着,和敌人所亲近的京介可能会注意到什么。 透过车后视镜,驾驶席的职员看着京介,既不冷淡也不热情,只是事务性的视线。在视线的催促下,京介“什么也没有”只是这样回答道。职员没有睁开眼,猛烈地开动了车。窗的那边,主妇和狗茫然地看着高速地离开的车。京介只是再看一次虹原庄。老旧的木造公寓。不 久就从车窗的那边逐渐后退消失。粗呢子大衣的少女在毁坏墙面前不禁哑然。车排出的气体摇曳着马尾式发型的头发。 头靠在座位上,京介闭上眼睛。没有对职员说,他来虹原庄并不是来找到礼子的信息,只是想看一下礼子所住的地方而已。若是看到作为“杀手”的住处,自己是否能够稍微认可作为“杀手”的礼子的生活,自己的心情是否能够稍微好一点?——京介这样想道。但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摇晃的车中,手腕上的金属制品抑郁的声音。就像表现出自己的心情一样的声音——他心中掠过这样的想法。合上了眼睛,眼皮底下的黑暗。京介不抱期待地问,她现在,在哪里?又在考虑着什么呢。 她现在,在黑暗的房间之中,失去了意识。 从虹原庄到京介现在所住的公寓,坐车不用五分钟就就能抵达。这其中既有距离近的原因,也有职员粗暴的驾驶的原因,缩短了行程。 职员在公寓的正面停下了车,又是两人带着京介走下了车,快步走过将京介放入了电梯里面,在这里终于把手铐取走。关上了门,职员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后,京介叹了一下气。同样在乘坐电梯的老婆婆对他说道“真是辛苦了。”这里的外观和普通的公寓没有区别,却是术者专用的集合住宅,是本家的设施。平时展开着强力的结界,术者以外的人不能进入,居民全部都是本家有关系的人。因为曾被卷入现在被称为久画均精的团体组织的事件,所以像一条京介这样身份低微的术者也能够得知。 电梯到了10楼以后,京介打开了边角房间的门,因为十分累了,就想今天就这样去睡吧。低头的时候视线落在玄关脱鞋的地方。京介停止了动作。双胞胎妹妹的鞋旁边,有一双男性的鞋。 京介脱下鞋子。走向传来人的说话声的客厅,客厅里,妹妹的丰花和穿着西装的年轻的男人在看着电视。虽然不记得门口的皮鞋。但是京介对这名男子很熟悉,他是身居“家长”之位的本家最高负责人。 “这个电视剧啊,在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就已经在播放了,啊,相当怀念呢。” 盘着脚坐着的远峰秋一,将手放在桌子托腮看着电视。画面播放着旧电视剧。从以前来看相当时尚的男女,用严肃的神情地互相对望。 “以前看着这个电视剧,总觉得大人是相当辛苦啊,不过,现在是感觉到年轻人也相当辛苦啊。那两个人,最终结局的时候还是分开了。” 用远远称不上严肃的表情,远峰打了呵欠。画面中男女互相拥抱,播放着夸张的bgm。 丰花坐在在远峰的对面,无论对电视剧的展开还是远峰的解说完全没有兴趣一样,带着看起来不高兴的表情在捅着戚风蛋糕。碟子的旁边,写着西点店名字的盒子和丝带分散着。蛋糕应该是客人随手带来的礼物。在喜欢的事物面前丰花提起了眼眉,是因为不够甜呢,还是因为注意着带来蛋糕的客人而无法吃下。京介只能叹了一口气,“我回来了。”打了招呼。丰花像是弹起般仰起了脸,不过首先做出回应的是远峰。 “呀,欢迎回来,京介君。打扰了。” 和远峰的上次见面相隔了几天了。被礼子砍伤而被丰花送去医院见面以来。京介迷糊地想起来,那个时候所被下的命令是——毫不犹豫地将成员杀掉、 没有回应远峰,京介将视线移向丰花。含着叉子的丰花,皱起鼻尖向上瞪着京介。从那个视线中京介大概能够明白,丰花正因为因为家长突然的到来而诉说着“我现在心情特别不愉快”。本家的负责人来到下级术者的地方定不会是来游玩的。远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有话要说。京介和丰花对本家上层对下层的决定事项和命令都感到麻烦。 “有什么事。” 京介在丰花的旁边弯下腰,向远峰询问道。远峰预想一样回答道“有些事想说一下”。他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将电视的音量调小。尽管是客人,但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格外地熟稔。 感觉到在桌子的下面,膝盖旁边有东西,京介看了过去。地板上有着打开着的笔记本。淡粉红色格线的纸面上留着丰花笨拙的笔迹。估计丰花在远峰来之前,正在客厅里学习吧。这真不像丰花啊,京介坦率地想到。 “受伤的地方,已经没事了吗?” 远峰回到本来的位置问道。京介沉默地适当地点头。之前腹部遭受到的裂伤,已经不会那么痛了。并不是完全治疗好了,只是已经能够不去在意这已经习惯的痛楚了。 “虽然出于安全措施,外出的时候职员会跟随在一起,但要注意负伤的地方哟。不但不能和不良打架,还有饮食生活也要……” 一边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远峰一边持续地说着什么。京介叹了一口气。是特意来说这种事吗,京介感到疲劳感越来越重。 明明能够无视身体的痛处,心的痛楚也能够不去在意就好了——京介这样想到。麻痹了感情,对什么也不会感动起来。如果能够回到不久前的什么时候死也没所谓这样的自己,应该会比现在还要轻松吧。但是,那样也不能称之为“活着”。 “话说回来,放学后的绕路愉快吗?” 打开文件,远峰突然转换了话题。京介在虹原庄滞留了多久了,什么也没能够发现。反正现在职员会做成报告书交给家长吧。 “没什么” 京介这样回答。远峰也没有特别去注意的样子,从文档上抬起了头,这样说道“偶然去散心也是很重要的是呢。”。 “那么现在,开始正题,本来的话预定的是石田来这里的,但那个大叔看起了十分疲劳的样子,所以今天就回去了。就算他没事地说五天没有睡觉也能一直地工作,但是附近人可不能这样没事啊。因为会被走在旁边路上的大叔,误当成失败的武士。” “呼嗯。” 适当地随声呼和,京介的视线回到丰花的笔记本上。那上面归纳总结了丰花的各种计划。“自己会去调查为什么礼子会继续成员的工作。”——以前对京介这样宣言后,虽然构思了各种各样的作战。但是大部分都用交叉的符号划掉。笔记本记下的最后的文字是“礼子在哪里?团体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是个问题。”显示出丰花令人着急的心情。 “那么,在这五天里石田不眠不休地鞭策担任调查的人,终于得出了结果,终于弄清楚了团体的所在地。” 远峰这样说,还没作出同样的附和回答的京介,附和的声音就停止在喉咙前。 在京介旁边的丰花睁开了眼睛,叉子掉落在地上。把文件卷了起来,远峰点了下头。 “是那个时候和京介君接触的成员泉见所留下的资料。负责人把它的内容给分析出来了。 远峰从文件里拿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京介和丰花同时看向那张纸。京介对那张像是电话本那么大的纸也是有印象的。那是叫做泉见顺也的少年作为交易所给的东西。比米粒还要小的文字大量地排列的资料。据泉见所说这里好像记载着团体的详情,以及团体的最高位将古代术的使用者视为危险存在的理由,但是就算明白到这是日语书写成的文章,却因为那歪斜的书体和过于细小的文字,京介完全无法读得明白。怎么样都不会理解,于是把纸交给了远峰。京介抬起了头,远峰开始了说明。 “虽然说是分析了,实际上还有着九成还是不能分析的状态。在这里排列的文字像是光流脉使的先祖——即巫女的时代,限于相当小的地方所使用的东西。因为能比照的东西实在太少了,负责人也相当苦恼哟。” “像是古文书的东西吗?” 丰花这样问道。远峰摇了摇头。 “不,虽然文字的字形古老,但是纸张和被使用的 书写文具是最近的东西。虽然理由不明,说不定团体里特意用相当古老的文字来制作文件。然后呢,在那可以读得明白的1成之中,恰好记述着“久画均精”的所在地。“ “那么团体是在哪里。” 阴影落在眉间上,丰花低声地问道。远峰声音的音调没有变化答道。 “虹原的旁边,旁边的城市哟。“ “旁边……?” “旁边的旁边,空远市。山和寺庙多,甜纳豆也好吃。是个有点名气的地方。你中学的时候远足没有去过? 啊,不过最近的远足,听住在附近的夫人是去游乐园吧,我那个时候学生多,不能带去那种人数限制的地方啊。 丰花露出像是不能理解的表情。因为在丰花的想象中,敌人的根据地定然是更为夸张,更为有架势的地方吧。京介将掉在地上的叉子捡起来。顺便再次看向了丰花的笔记本。问题迅速地解决了、虹原的旁边,旁边的城市。礼子现在在那里。 “上层的人血气盛的人也多啊,现在都是立刻趁机把团体全灭掉的气势。“ 将文件放回桌子上,远峰稍微伸了一下腰。 “对方的成员将这张纸张交给京介君,本身就有着陷阱的可能性,如果这样去想的话,我觉得像是奇袭这样的作战还是不要去做比较好。我自己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对手是这样的人。” “那么,家长打算怎样做。“ 对这样问的丰花,远峰轻轻点了一下头。 “我想普通地访问,和最高位直接对话。“ “普通地?“ “就是这样的意思哟。今天,就像我今天来到你们的房间一样,嘛,不过不会带上礼物。但是不认为这样去见那个对手会安全,所以会带上警卫队,然后呢…“ 远峰将手肘放在桌子上,视线从丰花移向了京介。 “到空桥的话,我也想让你也一起去。今天就是传达这个而来的。“ “为什么………?“ 代替京介,丰花露着不安的表情问道。远峰是平稳的表情地“理由什么也没有,不过……”这样答道。 “刚才也说过了,偶然去散心也是十分重要哟。” 远峰回过头看着不会传出声音的电视说道。 “虹原也是,那边也是,都是相似的农村吧,不过,我觉得如果你能够看着不同的漂亮的景色,精神也会变好吧。至于把自己的能力封印这样的蠢事,还是不要去想比较好。” 因为远峰的口气没有过分的恶意,在京介注意到这是责难的时候已经迟了。首先察觉到的丰花胀起了脸。 但是,同行的理由只是精神卫生的问题的话,就算是京介也不能相信。、 京介想要询问其间的真意,但是在开口前时就明白了。团体敌视着古代术的使用者,对于本家方面来说最大的战力的也是京介本人。远峰说不会奇袭。但是没有说不会和团体战斗。京介沉默地回望去负责人。然后远峰闭上了文件,将之作为结束谈话的标志。并不是不打算听京介方面的的意见。而是暗示着这个是命令。丰花表情忧郁,视线在京介和远峰之间游离。 “这个蛋糕啊,是在车站新开的店里买的。” 远峰将剩下的蛋糕放进去了说道。“ “相当不错呢。“ 盒子里面已经空了。然后电视里的电视剧也终了。 留下两天后的早晨出发到空桥市的话后,远峰回去了。 从客厅里听到将远峰送到玄关的丰花“我也想被一起带过去。”这样拜托的声音。一边听着这个声音,京介看着零乱的桌子上。再一次在心里重复。虹原的隔壁,隔壁的城市,礼子现在,在那里。 就算去到团体的所在地,也不一定还能够见到礼子。但是,就算能够遇到又能怎么样。丰花的话当然是希望遇到礼子并向本人追究着真相。但京介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遇到的话不就只能互相厮杀了吗,不就是为此而被带去吗?京介将蛋糕的碟子移开,找到了电视遥控器。犹如低声私语的声音,现在让人非常郁闷。 手指没有用太大力,将电源关掉。 干燥的空气,破旧的榻榻米,什么也没有的空间。京介再度想起了她那冷清的房间,脑中浮起了她冷淡地说你在不在这个世界也没所谓的话。 疲倦到达了极限,京介静静地趴在桌子上。听见回到了客厅的丰花说在这里睡觉会感冒,他沉默地捂上了耳朵。 午后5点,在虹原站附近的西点店相当拥挤。 聚在玻璃柜的客人中,ol和女学生占半数,也有着带着家人的公司职员。这间前几天才开张的店,因其美味的戚风蛋糕在市民之间的人气急速上升。在吵吵嚷嚷的客人的对面。墙壁上有着装饰得相当华丽的“圣诞蛋糕预约接受中”的广告。在排队等候一对男女,指着那个广告,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圣诞节啊……”从喝茶角的一个角落看着这样的景象的塩原友子,这样咕嘟着。还有一个月左右就会到来的冬季节日。那个日子我会在哪里在干什么呢?对于在县里虹原高校担任风纪委员的塩原来说,她能够确实地预想到,十二月二十五日不过是多数的取缔强化日的一天。对那些带着礼物和聚会商品进入校内的的愚蠢校规违反者给予彻底的教导,这就是塩原的圣诞节。 所以那个怠惰阴沉的同班同学,究竟会怎样渡过圣诞节呢?塩原这样想着。是带着怠惰的脸去装饰树木呢,还是带着阴沉的表情去买礼物呢?这样是不可能的,塩原摇了摇头。那个阴沉的同班同学既没有朋友也没有恋人。因为交往对象已经死于交通事故了。看着广告,塩原脑中充斥着乱七八糟的念头,陡然间,她耳边回响了吵闹的汤匙的声音。 “怎么样了,塩原君,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啊,感冒了吗?” 紧靠着桌子的塩原的对面座位上,风纪委员委员长的长谷常彦坐在那里。 长谷向上推了下厚重的眼睛,用着充满干劲的语调说道。 “据说今年的感冒,最先出现的征兆是使人感到食欲不振,塩原君,不能陷入他们的作战之中,一口气地勇往直前吧。在这里的全部费用,都能够作为委员会的交际费来向学生会申请报销,所以不用担心。” “感冒什么,没有感染上啊。” “那么更加要一个劲儿地点东西啊。初代委员长也好像这样说过,肚子饿的时候是不能商量事情的。” 长谷这样说道,吃着自己所点的咖喱饭。汤匙又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塩原看着桌子上的东西,在西点店的喝茶角里除了简单饭食以外,也可以点蛋糕之类的商品。在塩原前的碟子上,盛着的是人气第一的大理石花纹戚风蛋糕。塩原还没开始动手,旁边桌子的一个马尾少女将所点的蛋糕放入口中,不知为什么发出了长时间感叹的呻吟。 “塩原君,说不定,不擅长应付太甜的东西?” 塩原的旁边,一名男学生询问道,他穿着的西装是同一个城市的私立虹棱学园的制服。男学生是虹棱学院的二年级学生,名字是杉山充则。是虹棱的风纪委员。通过长谷,塩原今天第一次和他见面。 “女孩子的话,大多数人都是喜欢蛋糕的吧。” 将盛有咖啡的杯子移向口中,杉山说道。在店内的照明下,柔软的头发闪耀着含蓄的茶色,虽然伪装成自然的颜色,但杉山肯定是染过发的,塩原在见面的瞬间就看穿了。 “就算在我的高校的女子之中,这个店铺,也有着相当高的人气,因为从长谷委员长那里听说今天会带上女委员来商量事情。我觉得如果场所在这里的话应该会高兴,但现在看来效果不大好呢。 ” “没有这种事。” 将交握的双手放在膝头,塩原伸直了背说道。 “只是太专注地观察着这个店的情况,而忘记了品尝而已。这家店在我校学生中也常常成为话题。作为风纪委员要好好地把握到这家店的情况,我想今天就是一个好机会。” “厉害啊,塩原。” 从杯子上抬起视线,杉山的脸上带着端整的微笑。 “不只是表面地认真地做着,性格也耿直。真是令人十分佩服啊,这样的话,长谷委员长毕业之后,虹原高校也会安泰吧。” “是是是。”长谷轻快地笑着,向恰好路过的店员再次点上一份咖喱饭。 杉山的视线一直对着这边,所以塩原有点焦躁。塩原一边想着一边用叉子插向蛋糕。塩原在数日之前开始了节食,但是却感觉不到一点效果,所以已经决定停止不做了。一口气将一半的蛋糕放在口中。塩原鼻中“嗯”了一声,就算哪里瘦了,那个怠惰的同班同学也不会有所关心。这样想着,叉子就更停不下了,张开了口,杉山依旧看着这边。为什么那个人一直看着我这边?——塩原瞬间感觉到可疑之处。 与外表一样,杉山的动作和言语都像大人一样,和长谷相比,这人更像是委员长,塩原这样想道,冷静了下来。说话也安静,像是委员长,自己的意见也会确实地陈述出来。样貌也端正,所在的学校是以县内数一数二的升学率而自豪的虹棱学院。这样的人从现在开始到圣诞节,约会的邀请必定会纷至沓来吧,塩原咽下了剩余的蛋糕。 不过我还是觉得更加沉默寡言的男生比较好,咀嚼着食之无味的蛋糕,塩原这样想着。要更加超无口,完全不会笑的人比较好,没什么雄心壮志,总是给人阴沉感觉的人比较好。带着违反校规的木杖走着,也有双胞胎的妹妹……然后,当这些条件变成具体的人名时,蛋糕堵住了塩原的喉咙。 又来了——噎住了的塩原,对再次出现在脑中的想法感到畏缩。对怠惰的同班同学所抱有的恋爱感觉一直烦恼着塩原。前几天在校内遇到了一个能消除烦恼的谜一般的外人,似乎将塩原的苦恼消灭掉了。但是那效果并不持久,过了数天之后,自己所控制不住的感情再度悄然侵入了心中。不明白是那个外人是欺诈师呢,还是塩原自己的执着心过强。落到了胃袋的糖分助长了怒气。塩原在心中痛骂,笨蛋,那个外人是笨蛋,然后我也是笨蛋,对闷苦地敲着桌子的塩原,“没问题吧?”杉山说着递过了放了水的杯子。 “是是是。” 长谷快活的笑声传了过来。 在塩原喝三杯水,长谷吃完了咖喱饭的时候,杉山椅子上的脚交替着说道。 “那么,是时候开始商谈了。” 塩原深呼吸后从学生包拿出商谈用的资料,资料的纸张记载着“第七回,虹原市内高等学校风纪委员会联盟?冬季合宿”。据称虹风连是一年会举办几次集训合宿。每年在这个时期也会开展合宿。像是在那里以寒假里的指导法为中心举办会议。在联盟代表长谷的指示下,塩原也从这次开始参加虹风连。虹棱学园的杉山也是代表成员的其中一人。合宿的时间是明后天,今天是和长谷进行最后的商量,也有让第一次参加的塩原来打个招呼的意思。出席这次商谈。 塩原对拿着资料的手指注入力量,表情绷得紧紧的。就如之前杉山所说,长谷毕业之后的虹原高校风纪委员会由塩原一肩担下,为了培养更有指导力和责任感的接班人,让塩原参与商议这次的合宿。要坚定一点——塩原深深点头,现在没有去考虑特定的男学生而噎住的余力。 但是逐渐按顺序确认了资料所记载的集合时间,带的物品,其他注意事项,塩原的意识扩散开来,不知不觉间又叹起气来。合宿期间中,高校会休息,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这段时间不能和怠惰的同班同学见面吧。指尖抚摸住宿处的文字,塩原垂下了脖子,发辫也摇晃着,那里是从虹原市坐电车距离七站的城市。有七站远呢,塩原小声说道。就算店内的嘈杂声已经消失,这低声的呢喃也无法传达到长谷的耳中。只有杉山“塩原,在说什么。”头倾向这边亲切地说道。 长谷开始显摆起他的知识,说着些类似于那个城市的名产是甜纳豆之类的话,不过塩原什么也没听。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京介的头,喉咙,肺和全身的关节,奏响着钝痛的大合唱。身体也好像有点发热,就算是保守估计,也像是患上了感冒。 “昨天我说了多少遍要小心感冒了,你就是不听。” 进入到京介房间的丰花,垂着眉毛叹息道,已经换好了制服的丰花粗暴翻倒着放在角落的药箱。 “真是的,明明是最不该患上感冒的时候……确实是有感冒药,但这些是只对初期症状有效果哟。” 扔下了药箱,丰花深深扭下了头。 “对感冒有效的话,鸡蛋酒吧,但是我不知道制作的方法呢,然后是…生姜汤?,生姜的话,在寿司上哔啦哔啦使用那个?那个能够溶在开水里吗?” “我什么也不想喝。” 京介这样想回答道,话还没说出来就咳起来。丰花将低下的眉毛提了上来,抓住了京介的手臂从床上拉起来。 “干脆就去医院吧,反正外面肯定有车等着吧。代替出租车使用也可以吧。” 京介像是想回答“真麻烦”,不过在话还没说出来就开始咳起来。没有力气去甩开丰花的手,在发呆的时候就被换上了衣服。 “再感冒下去的话,最后会让你没法去空桥的哦,考虑下吧。” 丰花在耳边低声说道,丰花的脸的轮廓模糊地显现出来,京介捂住了发痛的头 很遗憾,京介的那因发热沸腾而功能下降的脑袋,完全没有考虑到丰花所说的事情。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我最初也不希望京介被带到危险的地方。就算没有患上感冒,京介也有着无法治愈的体质,不过,你也不想只让家长他们去空桥吧?“ 丰花将手伸出来,用双手夹住了京介的脸。被这样做之后,京介才稍微清楚地看到了丰花的脸,自己那被发热所侵袭的身体好像正剧烈的摇晃着。 “虽然家长说是要去和团体的最高负责人对话,但是家长真正在考虑什么,我们不得而知。” 丰花将眉毛提得更高,犹如晕眩地说道。 “如果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们在调查到关于礼子的事情之前,家长他们就这样击毁了团体,一切就都结束了。这样我们会感到困扰的啊。所以京介也要治好了感冒,明天一起去空桥。我今天到学校去。我会向老师说,我们兄妹因为法事要暂时休息。” 在一字一句地理解丰花所说的话后,京介被从房间带了出来。坐上了在公寓外面等待的黑车。站在车外的丰花用力地对驾驶席的职员地说道“请快点去到医院”,那个语调,正如对出租车司机颐指气使一般。 职员什么也没说,和平时一样给京介叩上了手铐,快速地开起车来。用不着手铐的吧,反正这个状态也没法逃走——在京介这样想的时候,车停下了。那是距离本家仅有几分钟车程的地方。 术者专用的医院设施在另外的地方,不过本家也同样配置有能进行诊疗和治愈的医疗室。比起到附属医院,本家的医务室比较近,这样判断的话,这个职员说不定是比自己想象中更为亲切的人。京介用咯吱咯吱响的头去想。但是车停下来后,职员还是和平时一样用最粗暴的手段将京介拉下来。 医疗室的等待处,正被匆忙的人群所拥挤着。十一月已经过掉了一半,是因为天气急剧变冷的原因吗、按照顺序等待的术者和职员,看他们的神色,似乎都多少有些感冒发烧。坐在等 候处角落位置的京介也一样看着天花板。 被叫到名字后,京介进入了诊疗室,父亲——尚坐在诊疗用的凳子上等着他。自从那件事以来,对于因为上层的命令离开自家的京介来说,时隔已久的与父亲的再会。 父亲的工作是专门治愈术者,就是对光流脉的术者的专门医生。他的工作地点在本家内的医务室。这时候尚在这里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京介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头脑发热所产生的错觉,不由得擦了眼。就算现在这颗头脑运转迟钝也不会忘记,自己的父亲那比起职场更加喜欢柏青哥和麻雀庄的性格,。 “不要发呆了,快点坐下来。“ 尚用那没刮胡子而显得醒目的下巴,示意京介坐上空的椅子。尚一边摇晃着用脚尖穿起了健康凉鞋,用手拿起注射器。 “明明你对流行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但是却染上奇怪的地方的流行了,在你之前,今天已经有十五名感冒的患者了。” 尚看着注射器像是麻烦地说道。 “因为使用治愈术会很麻烦,所有人都是用针刺下去,因为我对注射不擅长,所有人都痛到不敢尝试第二次,大概会更保重身体,以免再次患上感冒吧。” 我是名医吧,尚像是有点高兴地笑道。 受到了尚的影响茫然看着细长的针头的时候,京介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他在走夜路时被一个女医生所埋伏,注射了奇怪的药物的事情。 女医生用药令京介陷入了类似催眠的状态,打倒了团体的成员。对于踌躇不定终究无法攻击礼子的京介,被女医生评价为有小孩一样的执着。也被说道这样做也是基于家长的判断。 头晕突然袭来,京介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肥大的看护师像是飞一般靠过来,马上将京介按回去。在这同时,手腕上感到像是针的冰冷的触感刺了下去。“因为你是无效治愈体质所以效果不好,所以要再一次。”尚这样说道,连续刺下了两次针。虽然尚自称对注射不擅长,但是两次穿过皮肤的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就结束了。 “赶快地回去,好好地睡一觉吧。” 尚已经向着桌子转过身去,一边在病历卡写着什么说道。 “今天就去洗澡吧,反正丰花那个笨蛋会一股劲去做有营养的料理吧,吃了的话,病情反而会恶化吧。今天一天就安静地渡过,明天就能轻松痊愈了吧。” 在这时尚好像写错了什么,咂了一下嘴将病历卡撕了扔掉。 注射自后还没有过一分钟,身体的摇晃和呼吸困难稍微和缓下来。肥大的看护师从京介旁离开,到等待处叫下一个患者。 京介从椅子站了起来,对着尚的侧脸说道。 “名医…” “什么啊” “发生了什么好事呢。” “为什么啊” “因为你正认真地工作着。” 尚停住了拿着圆珠笔的手,哼了数秒。用前齿咬住的圆珠笔头又拿开,总算静下来后,尚开始粗鲁地说道。 “昨天晚上,家里来了个电话…….从,那个….从你的母亲那里。” 因为夫妇吵架回到娘家的京介的母亲,从九月中旬开始一直没有回过虹原的自家,丰花也认真考虑过离婚的可能性而烦恼着。 京介附和了一下,等待着话的继续。 “然后呢,就这样?” “嗯。” “就是说,只是这样?” 隔了近三十秒后,尚很快地说了出来。 “这个周末会回来哟。” 尚的声音整体是冷淡的,但是言词的细微之处透露出欢喜的感情。 “真好呢。” 京介表达了感想,尚用鼻子响了一声,显得不高兴的侧脸抽动是勉强控制着喜悦的表现。 “一点也不好呢,说是要是回来的话要去夏威夷,因为今年的冬天很冷啊。” “那就去啊,不好吗?” “那个和去‘虹原卡巴莱卡米卡米哈西口店’意义不同啊,在你辛苦的时候,怎么可能会去远出。” 尚再次将病历卡撕掉,这次显露的表情则代表着真正的坏心情。 辛苦的时候——这样被说道的京介用热而堵塞的头模糊地考虑着。两年前死别的恋人还活着着,因为恋人所属组织的命令,自己的性命又被人瞄准着,的确是辛苦啊。虽然辛苦,但是在远离虹原的母亲对此一无所知也是理所应该的。而且父母在日本也好,在夏威夷也好,自己心中的迷雾和活下来的概率也不会产生变化。 “那件事就不用去在意就好了。“ 京介意识地慢慢地答道。 “因为最近我说不定也会外出。“ “啊啊,听到过传闻,是空桥呐。“ 在桌子上托着下巴,尚吐出了长长的鼻息。 “实际上,我也提出了到空桥的同行的期望。在家长不知多少天的外出的情况下,作为非常时候的救急人员,医师也要同行吧。但是,那边却说已经决定带上别的家伙了。“ “嗯。” “那个城市,名产的确是甜纳豆呐。“ 尚的上半身靠上椅背,弹簧发出了悲哀的声音。 “京介,你去买点特产。“ “又不是去远足。“ “别发牢骚了,好啦,一定要去买。然后平安无事地回来,好好地亲手给我。我要带那个甜纳豆去夏威夷。“ 尚的鼻子再一次发出声音,然后就沉默地用笔在病历卡上写。京介将满溢的热气和叹息从喉咙同时吐了出来后,走出了医务室。 在排队等待算账的的时候,在走廊下前面感觉到远峰的身姿。远峰和穿着白衣的中年女性站着说着什么——是那个夜晚,埋伏在路边的那个女医。 去空桥市所同行的医师,就那个女医吧。从京介的位置有着相当大的距离,完全无法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但京介有这样的预感。身体再次摇晃起来,京介向上看着天花板。 突然,眼前浮起了在南国的太阳之下,吃着点心的父亲的身姿。但是这个景色,自己是没法亲眼看到了吧。 “砂岛她……现在正看着什么样的梦呢?” 穿着黑色大衣的身材短小的少年,压着声音说道。 “脑神经八成的变换,约四十七小时,脊髓周边的变质处理,大概三十二小时。共计大概三天卧床不起吧。一定会看到壮大的梦吧。” 少年将两手放入衣兜里,偏向下巴看着前方。虽然整体给人以老成持重的感觉,但脸上的雀斑却证明着这位少年仍是个孩子。 “怎么样呢,大概是不会有做梦的的空闲吧。” 在少年旁边的长发女子答道。女的身高比少年高15公分,年龄也像是大几岁。身上所穿的衣服和少年是同样颜色。 “脑神经和内脏正在被人摆弄,虽然我没被这样做过,不明白会是什么感觉,但是能感觉到体内的噪音而被折磨吧,就算看到了梦,也不会是能让人高兴的事吧。” 涂上了浓厚的睫毛膏加边的少女的眼瞳,和少年看着同样的方向。在两人面前是大量的粗大的铁格栅,在这个黑暗的房间一直排列着。这里是被称为久画均精的团体组织内部,地下中的一室。 正方形的室内挤满了用途不明的大型机械,几乎所有机械的高度都能到达房间的天花板。机械的侧面排列着小圆灯,只有黄色的光没有秩序地忽亮忽灭。 从终端开始无数的线延长,所有的线的前面是,地板上躺着的少女的身体。少女的眼皮安静地闭合着,只看表情,或许会令人认为是一位正安详睡眠的人。但是头,胸和腹部被细长管子所 缠绕的身姿,总会令目睹之人联想到被蜘蛛线所捕缚的弱者。 “总觉得现在的砂岛…” 少年从衣兜拿出一只手,轻轻抓住铁格栅。少年的名字是泉见顺也。久画均精所属的成员,以研究为自己的主要工作。 “……不正像一位被囚禁的少女吗?” “虽然没有被囚禁呢。” 女性像是无聊地说道,用长筒靴尖踢向床去,虽然女和泉见一样都是成员,但是她的专职工作是杀戮。 “又不是被囚禁,又不是公主,只是运气好免掉了处分的成员,啊,想起了奇怪的事了。” 女突然强烈地皱起了脸来,泉见扭过头来了,询问道。 “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啊?” “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哟。” “让我提起兴趣了呢,能让樱摆出这种表情的事情,请告诉我哟。” “真让人讨厌呢。” “不是同伴吗?” “因为讨厌啊。” “不告诉我的话,我就告诉高层,前些月你明明没有任务却去砍令人厌恶的人。” “你的性格还真是扭曲啊。” 被称为樱的成员抓了一下有着长发的头,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知道了,那么小鬼,如果你仍在生存,将来想干什么啊?” 对于成员的问题,泉见眨着细长而清秀的眼瞳。 “如果还生存的话,这个是什么的意思啊。我现在生存着,当然樱也是,砂岛也是啊。” 泉见平坦的声音在冰冷的床上回转着,成员用非常麻烦的表情回答。 “啊,这样呢。那么稍微更正下问题,如果在团体外面生存着,将来想做什么。” “那个意思啊。但是,那个就是奇怪的事吗。” “好啦快点回答。” “这样呢,我……” 两手的手指在铁格栅交错,泉见看着天花板。看表情,似乎是想起了几年前的事情。 “什么想做的事啊,我从来没有具体地去考虑这些事情。来到这里之前,我是在大学附属学校的初等部上学。从那个时候的六年,我或许是想着要维持一个不错的成绩,以便进入中等部吧,也就是这种程度的事情。” “作为一个小孩子,不是已经充分去考虑吗。” 斜着来俯视着泉见,成员的口角轻轻地歪曲。像是揶揄地笑着。 “普通地活着的话,小鬼你现在应该是中学三年级的岁数吧。因为学校是附属学校,像是自动扶梯这样去到大学吧。明明是看起来那么轻松的人生,但是遗憾呢。因为在这里是无法实现那种人生的呢。” “或许是这样吧,但是在我的学校中,在中等部毕业了的话,要去到比附属的高等部还要好的学校大体是传统的目标。” 泉见摇晃了铁格栅,像成人的脚程度粗大的铁格栅,只是发出了迟钝的声音,丝毫没有被折断的迹象,对于生锈的金属声音,在铁格栅对面的那一侧的少女完全没有醒来的样子,被电线所卷着的胸膛,正规则地上下动着。 “从那个高校出去后,下次是去比附属的大学还要好的大学。” 是无意识的动作吗,一边摇晃着铁格栅一边继续说。看向天花板的脸,虽然有点微弱,但是能够窥视到坦率的笑容。 “所以,我想如果我还像那时候那样活着,这就是我未来的梦想。” “正因此,我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在进入组织的时候,就仿佛被上苍捉弄得‘死掉’了呢?” 成员牵动红唇,发出了轻微的笑声。泉见“额,就是这样。”简单地点头回应道。不过没有杂质笑容的碎片已经消失掉。 “不过嘛,我那种只以更高的东西为目标的性情,至今也是未曾变化。” 成员在头后面交叉着双手,依靠着铁格栅说道。 “小鬼,你最近在图谋什么来获取功绩吧。因为最近你好像搞砸了什么事情。” “这样说来,樱将来想要做什么?”、 没有回答成员所问,泉见回到了话题。成员的表情再次变得不愉快,带着咂舌地回答道。 “……童话作家。” “童话作家……?” 成员瞪着眼睛变得圆一样的泉见。 “不要笑哟。我现在也知道,那和我一点都不相称。” “不会笑的,也不会说不相称,只是,对于你来说来有点意外还有一点惊讶。” “哪一个也是一样哟。” 成员焦躁地说完就走开了,用后脚踢上了铁格栅。巨大的声音在这附近一带响起传播。但是少女的眼皮依然没有动。 “就算是我,在进入团体之前也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只是读着结局是大团圆的童话。嘛,不管周围的大人说什么都好,那时候的我,唯有对公主和王子终成眷属的结局感到特别的中意。因此单纯地想自己也成为写故事的人……好不容易才一直把这些事情忘到现在,听到刚才那样的发言,就又想了起来了。” “那个就是奇怪的事啊,原来如此。” 对深深地点头的泉见,成员用比起刚才更加强烈地瞪着。泉见将手从铁格栅离开,以认真的表情说道。 “这不是很好的梦吗,会这样想一点都不奇怪。” “已经好了。你已经好好地忘记了吧,敢宣扬给其他家伙的话,我可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会说哟,樱也知道吧,我根本就没什么朋友啊,比起这个……” 再抓了一下折痕深的头发,泉见多少有着奇妙的视线看着成员。 “明明难得有具体的目标,进入到团体的事,不后悔吗?” “不,完全不后悔。” 成员摇了摇头。 “只是想过将来变成这样也好,因为在向着梦想努力而得到挫折和喜悦的经验之前,我已经‘死’了呢”没有感觉到后悔。而且,我也觉得自己挺适合团体里的工作。在这里所纺织起来的故事,只是结局总是一样呢。‘杀害了这样的杀害对象,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成员再次发出了小声,泉见也轻轻地笑。 铁格栅的对面,机械发出了巨大的电子音。无数的灯发出了红色。数秒后,电子音马上消失了。灯像是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开始重复黄色的忽闪忽灭。 “我对这样的童话知道得不怎么详细,不过。” 看着少女和铁格栅,泉见嘟哝地说道。 “王子大人会来帮助被求救的公主,是童话世界的常识哟。” “嘛,是呢。” “我想,砂岛的王子会来帮助她的。” 鼻子发出了声音,成员断然地说道 “那样尽是伤的阴沉的小孩,才不能担当好王子的任务。” 是因为两次注射的威力成功起效呢,还是因为听从了父亲的指示回避了丰花所做的饭呢?到了第二天的早晨,感冒仿佛被擦去一般,完全从京介的身体中消失了。 虽然头晕和发热已经完全治好了,但是头和胸的沉重却没有平息下来。京介明白,这个症状和感冒毫无关系。对于舒畅不起来的胸口毫无办法,京介只能横躺在床上,遥望着高远而澄澈的天空。 从房间的门对面,“是不是已经起来了?”——听到丰花询问的声音。今天正是出发前往空桥市的日子,昨天因为感冒的原因,而一天也没发梦地睡着。既没有将心中所想的归纳为觉悟的时间,也没有准备今后而做出决断的时间,京介就这样不愉快地起来了。但就算是说要准备,也完全不知道该准备什么。 空桥和虹原两个城市之间,没 有相隔太远的距离。晚秋的日本和夏威夷的气候相若。山比较多的空桥在虹原稍微向的北的地方。或许是患病初愈,京介觉得穿温暖的衣服比起穿得单薄出去比较好。不过想起了自己没有从家里带来冬季用的衣服,无奈之下只能穿上看起来最厚的制服。只拿起了用布所包的玲洗树的树枝,京介从房间走出去。 在走廊上等着的丰华,眉毛提得比往常更高了。比起愤怒,她眼中的神色更接近于极度的紧张。丰花背着红色的背包,术具的装备、水手服,跟京介相同,今天的她和平时没有变化。京介总觉得想叹气。 公寓的外面是和平时一样的黑车。驾驶席到副驾驶席都是和平时一样坐着粗鲁的职员。唯一和平时不同的是,后面的座位收纳着副家长石田的巨大身体。前天远峰告诉他,石田因为持续的工作,十分的疲劳。但是此刻在车上石田,仍是充满威严的严肃表情,带着威压的气息也是与平时别无二致。 石田向京介和丰花投来了锐利的视线,没有清晨的寒暄,单方面地开始了说明。 “考虑到安全性,我们坐车去空桥市。家长和护卫,和其他的同行者乘坐不同的车,现在准备要出发了。我想你们应该明白吧。这次外出并不是去玩,如果抱着远足的心情,最好现在就舍弃掉。” 说明就是这些。此外,就算石田不说,京介也理解到,自己和丰花不得不与石田乘坐同一辆车。 将玲洗树的树枝放在后尾箱,京介和丰花坐在后面的座位,职员没有在京介的手上叩上手铐,大概因为旁边比起手铐还要凶暴有着凶恶的脸的石田在吧。是对这样的石田显示敬意吗?职员比起平时多了几层亲切开动了车。好好地掌握了速度,没有信号灯的人行横道也好好地给路人让路。 因为国道的下行行车线空着,除了遇到信号的以外几乎没有停下。车走动了10分钟左右后,“因为前面像是一点也没有阻塞,预计三小时到达。”司机向石田说道。石田稍微回复后,谁也没有开口了。也没有从汽车立体声装置中广播和音乐的声音,车内充满的是引擎所发出的低沉的声音。 京介坐在石田和丰花之间的座位,视野的右边被石田巨大的身体完美地挡住,视野的左边,丰花像是心情坏地抱着背包,丰花不断地从背包拿出点心,虽然石田朝丰花投以类似于轻蔑的眼神,咀嚼的声音仍是接连不断地响着。京介察觉到一心在啃点心的丰花的表情也不是完全快乐的。丰花是想办法像是自己去弄碎紧张和不敢吧。 挡风玻璃的对面,能看到了乘坐着自行车的学生团体,虽然听不到声音,却能看到全员都在笑。那个情景,仿佛和一窗之隔的天空一样遥远。京介不禁屏住了呼吸,叹了口气。 想着在石田的旁边根本就没法睡着,但是在察觉到的时候,京介已经陷入了睡眠。他看到了悲伤的梦,梦完结的时候,车到达了空桥。 搭载着京介等人的车在空桥车站的广场一角停了下来。司机拉起来车的手刹。不过也没有听到“下来”的命令。因为石田用车内的电话和谁取得了联络,京介看着窗外来等待着指示。 空桥站的车站起来比起虹原站看要小一周,有点旧。附近没有高的大厦,能看到山的山脊和模糊的薄雾这样漂亮美好的景色。广场前一条行车线向左右延伸,哪一条道的旁边都是旅馆和日本点心连在一起。现在的时间是正午前,去车站的人完全没有中断,变得相对于那个从检票口出来的乘客的数量。广场也停住了几台观光巴士,忠实地吐出人浪。 “观光客真多呢。” 和京介一样看着外面样子的丰花,嘟囔了一句。在大街上缓慢地流动的人群,主要是中年以后的团体和夫妇所形成。单手拿着旅游小册子的人也不少,人们朝着大体一样的方向运起脚步。虽然京介完全没有关于这个城市的知识,但是远峰昨天说过“因为寺院多而闻名。”。 在京介的车的附近,虹原号码的蓝色桥车停了下来。是家族来观光的吗,后面的座位坐着的是手拿着玩具的像是在读幼稚园的男孩。男孩注意到京介,拿起怪兽形状的玩具隔着窗笑。虽然没有特意去无视的意思,京介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回应。 反对侧的车窗从外侧轻轻地打开了。京介和丰花同时仰起了脸,远峰在窗的对面挥了挥手。司机从驾驶座位操纵打开了后面座位的窗。流入到车内的空气,比虹原多了几分干和冷。 “辛苦了,没感到晕车吗。” 远峰的脸看起来明朗地说道。 “今天天气晴朗真好啊,想到这个时候说不定会冷到下雪,所以只是带了折叠伞来,说不定没有必要呢。“ 远峰的旁边谁也没有,配备同行的护卫队的也没有。 “虽然刚才市内地图详细地调查了,‘久画均精’的建筑物好像是位于车辆无法通行的小路上。” 背着背包的阿姨团体从远峰的背后走过了,阿姨们好像以着什么店铺和名胜为目标,全员指着前方“那个哟,看吧,就是那个哟,那个那个。”大声地骚动着。 “所以呢,从这里开始徒步到那里,不过……“ 看着阿姨的后背数秒后,远峰将视线移回车内。交替着看京介和丰花,继续说下去。 “一个接着一个全员在走在街上,我们会显得引人注目呢。而且突然那么多人来到,被人误解为来作宣战报告也麻烦。总之一开始少数人去。我和石田,然后就是京介君。反正要丰花酱不去也不会听,所以也一起来哟。” “只有四个人去?” 丰花的尾音带着些不安。京介旁边的石田像是没有反对的意见,无言地交叉着双手。 “其他人怎么样啊。” 手放在窗的边缘,丰花问道。远峰两手放在衣服的口袋里轻松地回答。 “其他人已经在今晚所住的旅馆待机了。” “但是,就算是这样只有四人不觉得危险吗,如果担心多人而引人注目,那个就去寻找暗道不就好吗。而且他们瞄准的是京介,在达到团体所在处就被袭击的时候怎么办。” “那个大概会没事哟。” 回头隔着肩膀看向背后经过的一组人,远峰说道。“沿着观光客所走的路,就敢从正面去。因为不会在有无关系的人在的地方袭击,我认为比起去找奇怪的暗道接近,这样一直走会更安全。” 丰花尖起了嘴唇,对京介使了个眼色。就算是她带着担忧的神色看着自己,京介也无法回答,所以京介沉默了。少数人去地方的根据地,对于京介来说并不是没有不安。但是就算多数人乘坐过去,不安也不会消失吧。因为问题并不在于人数。 但是首先去留意远峰的发言吧。总之最初是少数人去,然后剩余的同行者在今晚所住宿的旅馆待机。远峰是这样说的,也就是说在完成目的之前,远峰打算在这个城市持续地逗留下来。在那之前,京介和丰花当然也不能回去。 “所以就是这样,快点出发吧。想去洗手间的人,就快去用车站的洗手间吧。” 远峰这样说道,从旁边的石田的视线中收到下车的命令。京介按着不情愿的丰花的背,脚踩到了地面。来到了外面发现街边的树木正在变换颜色,在虹原上到了秋天末期的红叶也在这个城市从现在开始迎接全盛时期。 从车上是看不见,远峰斜后方枫树下,有位女性站在那里——是那个女医师。和京介的视线相遇,女医师只是轻轻打了一声招呼,转身走向了车站的左手边,理由是不明白,女医师刚才的位置像是在等待京介走出来。 丰花注意到京介只是单单地站在那里凝视着女医师的后背而感到疑问。 “怎么了哟,那个人是谁啊?” “那个人呢,是同行来的医生哟。” 远峰扶起了温和的笑容插话道。 “因此如果身体状况觉得变坏了,或者感到困扰的话,什么都可以商量哟。” “嗯……连医生都跟来之类,总觉得像是修学旅行。” 这样点头的丰花突然打起了喷嚏, “还是很冷啊。” 丰花低声说道,一下子拉开了背包。京介沉默地将视线从微笑中的远峰移开。 移开的视线前面看到了日本点心铺,在拉门贴着‘名物?甜纳豆’这样的纸张。京介突然想起了父亲所说的话。想到什么时候买当地特产好呢。比起那个,最后能不能平安地买了当地特产回到虹原呢。 “我想,大概要花三十分钟左右吧。”这样说道,在前面的远峰开始迈步,石田紧随其后。京介和丰花自然地在他们后面并肩而行。丰花有点紧张地提起了眼眉,一只手紧握着京介的手。“痛……”——虽然京介说出了意见,但是丰花紧闭着嘴唇注视着前方,看不出要将手离开的意思。是不管发什么事都要保护她,还是她表示要保护我的意思,京介无法作出判断。 通过了拥挤的旅馆街,渡过了一条漂亮的河。在附近传来的车辆声音绝迹的时候,他们已经迈上了夹在无数银杏树的林荫大道,这里是接连不断到山地的细小平缓的上坡。走在京介们附近左右的步行的观光客热情聚集在到路旁的茶馆,哪里的寺院还有走多久的标识。 “是好天气呢?”,“银杏树漂亮呢”远峰说着类似的话,没有紧迫感地和阿姨团体交流着,虽然阿姨团体也还以亲切的笑容,但是看到了远峰背后犹如围墙的石田,全体人员的表情都僵硬了。然后看了背后挽着手地走的京介这对双胞胎。“那些人们,是什么样的团体啊。”像是可疑地低声私语。虽然就算是少数人也引人注目,不过京介觉得怎么样也无所谓了。胸依旧沉重而脑袋不能思考。决心和觉悟什么都没能确定。一方面机械地动起了脚。这条路永远持续到到达不了团体的地方不就好,京介沉默地想着这样的事。 不久后路的倾斜程度开始一点点增加,附近装饰着树木的颜色也从银杏的黄色变成竹林的深绿。然后,最后看到了像是本地居民的老人和猫一直晒着太阳的景象的时候,注意到在京介附近的观光客的身影已经消失掉。在这前面已经没有能看的名胜了吧。也没看到路灯,这一带到了夜晚就会被黑暗所笼罩吧。 “真安静呢。” 是走得累的缘故吗,丰花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京介耳中仅有是前面所有的远峰和石田坚硬的鞋声和在道路旁边的小沟水流动的声音。感到微弱的无依靠的瞬间,风吹起来,周围的大小竹子发出的声音似乎隐含着杀气,感到惊讶的丰花的指甲陷入了京介的手背。 走在前头的远峰突然停住了脚步,远峰一动不动地俯视着旁边的小沟,京介和丰花也随之看向那个方向。没有盖上盖子水路中,基本是近乎透明的水流动,有着鸟在。虽然想是水鸟,但是认真看的话是脏了的鸽子。鸽子仰视着京介,头前后动着。 “是游体精灵呢。” 在远峰旁边同样俯视着鸽子的石田低声说道。按着顺序看了一下点头的远峰和露着不痛快的表情的石田的侧脸,京介想起了游体精灵这个词的意义。有着靠近实际存在的生物的外表,基本上不会对普通人类做坏事的精灵,大概是这样定义的。 京介也在虹原市内遭遇过游体精灵。石田的工作的一环是保护精灵。在文化祭遭遇的两个精灵,是和人鱼和狗相似的身姿。他们像是认定光流脉使的京介不包含在“普通的人类”范畴而袭击他。 “在这个地方也有呢,呀,你好。” 在沟前蹲下,远峰对鸽子搭话。鸽子再次动起了头答道“你好。” 像是以前的人鱼,鸽子的发音和人类完全一样。 “在这样的乡下干着什么。” “这句话,一字一句回给你。” 鸽子悠闲自在地回答道。 “我想,如果光流脉使的家长来到久画均精的城市,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哎,你知道我的事啊?” “知道一般的事情。” “哎,那么,那个巨大的大叔的事呢。” “地位是第二位吧,捕获了我们很多的同伴。” “哎,那么,那边的双胞胎呢?” “潜在精神太高的光流脉使和不怎样的光流脉使” “哎,你明明是鸽子,但是知识很渊博嘛。” “不是鸽子而是游体精灵哟,游体精灵喜欢拥有力量的人的话题哟。” “原来如此呐,那么说起来之前被本家所抓住的人鱼也说过强力的术者相当美味,说起人来,对你们而言就像美食那样的东西。” 鸽子将头缩回了身体里,就像听到肩膀也畏缩的话。对着圆形冰冷的眼瞳,京介不得不莫名地感受到得一直被凝视的感觉。旁边的丰花似乎也感觉到了,不悦地移开眉头。 “久画均精的建筑物,就在这前面呢,能告诉我还有多远吗。” 远峰用下巴示意了坡道的前面,鸽子的喉咙低沉地发出声音。 “在某种意义上,是马上就到。” “奇怪的回答啊,嘛,已经好了,你对那个团体详细了解吗,我想那里也聚集着有力量的人。” “美食也有着专业领域哟。” 鸽子用嘴点了一下水面说道。 “而且,也有想隐藏着味道秘密的店铺,因为久画均精的成员不像你们那样轻松愉快地外出,不知道的事相当多,我们也没成功侵入过内部,这样就更加不明。” “嗯,这边也使用着结界,嘛,那个就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就好。” 远峰稍微对膝盖用力站了起来。 “非常感谢啊,为了答谢这次对话,不会去捕获你的,但是如果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会将你烤掉。” 鸽子摇了摇手,远峰再次走起来,石田只是瞪了一下鸽子然后跟在后面走起来。京介和丰花相互看一下,追上远峰他们后边。 “什么也不会做哟。只是来旁观世界的力量平衡崩毁的瞬间而已。” 走了数步的时候,听到了从背后传来鸽子的声音,京介停下了脚步,虽然想到鸽子的自言自语,[潜在精神力太高的光流脉使]——但是自己被游体精灵这样呼唤。 “不舍弃掉自己对过去的感情的话,会在这个城市失去生命哟。” 京介回头看过去,但是只有听到羽毛的声音,鸽子的身姿已经消失掉。有的是在空中被风所吹飞的竹叶和稍微溅起的水花。 然后继续前行了五分钟,道路被前方茂密的树林所挡,没有了路。“就在前面呢”在前面所走的远峰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树林。石田沉默地在后面跟随。京介和丰花当然也不能停下脚步,也走了进去。 在树林之中,十多个竹木长到能够完全遮住阳光而变得略暗。四处都看不到有人和动物的样子,因为风停了而显得安静。远峰不知走了多少歩停了下来。然后仔细了对比复制下来的地图,方位磁石和泉见顺叶留下来的那个纸张。从表情看并不是迷路了,只是单单确认了方向。看来是无法跟着远峰继续走的京介只有凝视着前方的树林。想着礼子也是通过这个树林吧。两年前通过这里,和活到现在的世界所诀别。数日前通过这里,去完成所被交托的任务。明明空气如此清新,抓住了京介一只手的丰花有着呼吸困难的表情。 不久后远峰再次走起来,没走几分钟就突然到树林了尽头。突然重现于头顶的太阳,让京介眯起了眼睛,在狭窄的视野的对面, 可以看到瓦葺的屋顶的大型建筑物。 在敞开的用地里,几幢和式建筑间隔排列。陈旧的瓦都是暗淡的红铜色。和附近树木的颜色对比鲜明。在京介旁边停下的丰花“寺院…”露出带有疑问号的感想。京介也是一瞬间怀疑这里是不是到了空桥的旅游名胜之一。 “看来是到了呢。” 看完地图放回衣服口袋的远峰隔着肩膀回头看向了京介说道。京介无意识停止了呼吸。 在建筑物的周边设置着栅栏来示意着这一带都是用地。但是栅栏是简朴的木制品。沿着栅栏所建起的水路也不能说是对付外敌的沟的程度。从栅栏的对面也只可以看到绿色的树木中的和寺院所相似的佛堂和层塔散布着。也听不到成员进行杀害训练的怒吼声,十分安静。尽管如此,这里毫无疑问就是久画均精的据点吧。然后砂岛礼子在这里的某处。 “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闭塞。” 丰花抓住京介的手嘟哝着说道。土地闭塞是在网罗大地的光流脉功能衰退的地方,由于生物的负面感情所引起的。丰花大概想说杀了大量的人的地方却感觉不了闭塞很让人相当奇怪啊。京介想起了礼子说的话。不喜欢靠斗争心与杀气来行动——这是团体所推荐的战斗方式。矫正术者成为闭塞的原因都很敏感,接受着久画均精的训练的礼子知道这些。 “嘛,杀气之类很好地控制吧。” 一边揉着后脑勺,远峰的表情放佛在说[这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算是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有着杀手集团的事早就被术者感知到了吧。在这里建筑物的附近,这一带流的水令人不快呢。大概连光流脉和水域相性坏都知道…啊,那里好像有谁在。” 远峰的视线在栅栏那边停下,栅栏的一部分有着粗的木柱支撑的门,能够确认到那里旁边有着两个人。虽然是背向着这边看不到样貌,京介也明白哪一个也是穿着黑色的大衣。 “看起来好像能简单地进去,不过刚才鸽子说无法入侵,总之,从正面走过去吧。” 这样说道,远峰发出了脚步声走向门那边。对像是故意的脚步声,在门那边的成员马上察觉并回过头来。那是一对年轻男女的组合,京介对右边长发的女有见过的印象。说是在礼子任务失败的时候的后任,那个成员。丰花像是也知道那个女的事,轻轻地吞了一口气。 “你好,你们是在久画均精工作的人们呢。” 远峰在距离门还有一步的时候停下。男的那边成员“厉害啊,怎么样来到哟。”眼睛变得圆圆的,女子的那边深深皱起了眉头。但是注意到京介后,女成员的神色变换成冷淡的笑容。 “呵,阴沉的王子殿下….想不到真的会过来救她呢。” 女子的鼻子发出了声音,说了不明所以的话。京介预想过这个女的下次出现会是代替礼子来杀他的。但是女在面对杀害对象的京介也没有露出了杀意。旁边的男“现在的是什么意思?”用口齿不清的语调问道。 女子用冷淡的视线看向了用指尖敲着所依靠着门柱的远峰。 “我们确实只是下层的成员呢,那你是什么人,带着那个小子,你也是光流脉使的一员吧。” “嗯,算是吧,组织的负责人。“ 男的那边“说谎……”发出了夸张的声音,“想也知道绝对是那边那个巨大的大叔比较伟大。”叙述了老实的感想。 女子好像怠惰将头发弄上去,夹杂着哈欠说道。 “嗯,总觉得是个不起眼的负责人呢。” “为什么大家都说一样的感想啊,嘛,算了。还是说,你们的负责人也是这样不起眼吗。不过我们来到这里是打算会面,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男子激动地眨眼睛,女子也提起了眼眉,像是发呆的语调说道。 “你,究竟在说什么?” “什么啊,就是想进行会面,我想听杀死我的部下的理由。然后也想告诉他们我会感到困扰所以停止这样的行为吧。在这里和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接受吧。“ “你实在是个笨蛋呢,真的好好地做着负责人,就算这样说,我也不会让你通过。” “虽然也考虑过强行突破,但是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粗暴会很失礼呢。” 对于远峰的话,女子挑衅地歪起嘴唇,停止了手指的活动。 “那个,讨厌对付我们?“ “没有那样的事哟。“ “可以哟,如果敢强行突破就去尝试下吧,因为在这个门前会对侵入者使用隔断空间的力量,一击就会死哟。就算用你们的术式的力量来抵消掉,只要我发出一声,在内部的一百个成员也会来抓住你们。如果是迷路来到的观光客就会消去记忆扔下远方,但是堂堂正正过来的光流脉使就会被杀掉哟。” “一百个杀手稍微有些难应付啊,但是在这里我的部下是古代术的使用者呢,只需要放出一次术式,就算一百人左右也能一瞬间杀掉哟。” 对于随意说出来的远峰,京介禁不住发出声音,但是在这之前女的那边充满着讽刺对着京介发出声音。 “你还打算使用古代术来攻击啊,从那天以后还没过去几天,恢复真的相当快呢。” 京介回望女子那边。女子将头部一侧靠着门柱,仿佛在奇怪地笑着。 “那个以后,我会将你所做的事情告诉了恢复了意识的砂岛礼子哟。她受到了古代术的攻击,好好的一个女孩变得破破烂烂的。这样她对你的依恋也会彻底地去掉吧。” 丰花咬紧牙根,打算走向门的那边。京介沉默地拉住丰花的手,虽然丰花发出了不满的鼻息,但是京介谁的脸都不想看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 “不要过分地欺负他啊。” 远峰悠闲自在地插话道。 “因为和你不同,我的部下不怎么坚强,紧逼着就太可怜哟。” “哎,温柔的负责人呢。” 远峰“还行吧”回答,女子回了不痛快的笑容、 “呐呐~” 男的成员,拍了一下女的肩膀口齿不清地说道。 “光流脉使进攻过来了,联络干部的那边比较好吧。” 女子面向男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好好地看清楚啊,这全员都像散步一样过来,不会进行攻击啊。你总是那么小题大做。” “但是,古代术的使用者也在这里啊。” “如果这样阴沉的脸还能发动古代术,我就赞扬这个家伙哟。” “那么,不用联络也可以。如果这样对话说不定会比较有趣。” “想你这样的人啊,在童话也是有呢,不好好注意的话,在最后会被狼吃掉哟。” 男孩再次“现在是什么意思啊?”问道,女子拍了一下男孩的背,说道“已经可以回去了”。男孩一边对着京介他们回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头,一边走进了建筑物那边。 “那么再会呢,和你们的组织不同,我们没有慰劳旅行那样的空暇哟。” 女子的身体从门离开,摇摆着大衣开始走起来。并无紧急的事情,仍能轻松地背对着外敌,这是对己方有着完全的对付入侵者手段的证据。京介静静地吐出了气息。 “啊,对了,忘记了说呢。” 女子停下了脚步,只是转动了上半身。 “我们的最高位现在不在,所以就算强行突破也是没有意义的。” “那个应该最开始就说出来吧。” “……” 没有对远峰作出回答,成员后来笔直地看着京介说道。 “因为最高位的指示,现在对你的杀害命令 第三章 降下真实的粉雪 将茶碗放回了矮桌上,远峰秋一走近了通往庭院的玻璃门。一手拿着日式点心,另外一手已经捡起了掉在榻榻米上的金属环。 远峰将门完全打开了,冷到让人生疼的空气流进来。靠在门边远峰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愉快地笑着。 “哇,真冷呃,就算是下雪也不奇怪吧。” 在旅馆上广阔的夜空,只有月亮明照四房,一朵云也没有,远峰一边转动着手中的环,一边吃着茶点。 开始听到了庭院中慢慢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地面的砂石被人脚的形状所踩碎。砂石的上面却不见人影。没有主人的脚步声和足迹逐渐靠近远峰。向着没有露出身影的来客。远峰一点点眯起了眼睛。 “都来到这里了,就不需要再隐藏身影了,现在这房间除了我之外再无别人,我也没有拿着武器和术具,所以安心出来吧。” 在远峰前面,从庭院上到室内换拖鞋所用的石阶上突然出现了人影。是被黑色大衣包着的年轻的女子。女子紧咬红唇,单手握住长长的铁管,无言地瞪着远峰。 对于成员的视线,远峰回以笑容。 “呀,白天的时候多谢了。” “太过于没有防备吧,负责人。” 成员用压住杀意的声音说道,及腰的长发迎风摇曳。 “就算被我斩了,也不要抱怨哟。还是说你对于自己的力量十分自信呢。” “想也知道不可能啊。因为一坐上了负责人的地位,就完全没有锻炼术式的时间了呢。这样的我比起那边的矫正术者还要无力哟。” “那么,为什么注意到我在这里,还要让身边人离开?” “我只是想要与你单独谈谈。” 对着脸上带着露骨的嫌恶表情的成员,远峰“没有奇怪的意思哟。”明朗地事先说好之后,说道。 “你这样的类型,总让我觉得有些怀念。虽然有点强气,但是真的很喜欢童话的温柔的女孩子。名字的确是小樱。你啊,以前是不是住在我家附近?” 成员的脸僵硬了。远峰扫去了手上的点心屑,点了点头, “果然是呢。” “虽然这样浓厚的化妆让你看起来像是大人。但是,你的真实年龄,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吧,。十年……十年前的话,是在我上中学的时候死去的小樱,也不能进入小学的年龄吧。” “什么时候注意到的?” 紧紧地握着铁管,成员低声问道。远峰一边用指尖转着金属环,一边回答。 “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哟,在门那里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注意到在哪里曾经遇见过你。听到声音,童话的比喻也突然冒了出来。” “……嗯,一点也不吃惊呢。” “很吃惊哟。” 闭上嘴巴,远峰发出短小的叹息。这个期间金属环也持续地转动。 “我的部下以前的恋人是团体中的成员,所以觉得有时候也会碰到讨厌的偶然呢,所以这次冒出个自己认识的孩子,我也不会太吃惊吧。因为我的人生经验比部下的要长。只是不会慌张而已……那么,特意在那么寒冷的夜晚来到这里,你也注意到了我这边的事呢。” 在远峰的手中,金属环恰好停了下来。成员用尖锐的视线仰视着远峰,用着和某人相似的语调说道。 “以前,我并不知道你是光流脉使的事情。” “那是肯定不会知道的吧,就算是住在附近,我也不会宣扬着自己的血统吧。小樱的家是普通的家庭呢。” “你现在成为了光流脉使的家长的事,我也不知道哟。” “小樱成为杀手这件事,我也是做梦也没想到呢。” 远峰将背从玻璃门挪开变换了姿势,从正面对着成员。 “然后,是为了庆祝彼此的就业而来的吗?” 成员沉默地瞪着远峰,指尖紧紧缠绕着铁管,眼神虽然依然可怕,却没有洋溢着杀意。远峰对成员点头,重新平静地问道“那么,有什么事情?” 虽然成员长时间咬着嘴唇,但是沉重的气息伴随着声音泄露出来。 “有想要告诉你的事。” “是什么啊,除了以前我讲给你听的,别的有趣的童话也可以说哦。” “团体里,最高位的事情。” 没有拨开挡住脸的头发,成员继续说道。 “十一年前,我在放学的路上,被只瞄准小孩子的过路的歹徒杀掉而‘死’了。不过实际上我还活着,被运到了久画均精……被带走的不只是我,那个时候一起回家的家伙也遇到了同样的事情,经过了十一年,那个人已经成为了最高位。” “原来如此,我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 远峰轻轻地举起了空着的那只手,打断了成员的话。远峰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指尖一点一点地弹着金属环。 “想说的事只有那个?” 成员发出小小的叹气,同时稍微垂下了肩膀。 “告诉你这件事没有深层的意思,只是不说的话我怎样也不能镇定下来,连觉都睡不着呢。” “你也没有变,在你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总爱从结局开始讲童话。” 成员只是一次紧紧闭上了眼睛,数秒后,在打开眼睛的同时,成员在这个地方静静地向后方走下。 “因为事情已经办完了,我回去了哟。” “难得的久别重逢,明明迟点走也可以的。” “对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已经不是你家附近的小学生了。” 翻起了大衣的下摆,成员背向了远峰。看着背对自己逐渐离开的女子,远峰说道。 “小樱,我要将久画均精击毁。” 成员没有停下脚步,远峰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你来到这里是为了让我害怕起来呢,但是无论最高位是谁,我也会这样做的,对于你们的事情我一无所知,不过要是我的组织的平衡崩毁了,我会感到困扰的。我好歹是个负责人。根据情况,说不定会处理你们的所有成员。” 成员总算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向了远峰,眼中渗出充满迫力的目光。 “就算这样也好。” 远峰平静地看向对手的眼睛,如此问道。 “你不反驳我吗?” 成员从远峰身上移开视线,回答道。 “你是负责人,像是这样决定就可以,我哪有什么阻止的权利,而且我——” “不就是附近的小学生吗。” 继续之前的话,远峰微笑着。 “你们作为小学生死去的时候,在路过的歹徒行凶的地方,总是产生着强烈的闭塞。” 远峰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庭院。穿上了准备好的木屐,在地面踢几下来习惯。 “但是,保护那边的矫正术者什么也没做。因为本家是很大的组织,各种各样的术者都有哟。所以,也有各种各样的负责人。也有人在适当地做着处罚一类的事情。我在那件事后,也以成为那种术者为目标。” “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成员的手中,凶器想起了刺耳的声音,远峰也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踏响木屐向着成员走过去。 “久画均精也是很大的组织呢……” “啊,是这样。” “也有着各种各样的成员呢。“ “就算这样说又能如何?” “现在的最高位对于从以前开始就是友人的你,多少也会特别地对待着吧。”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成员焦躁地呼喊着,在侧面挥下了铁管,产生的烈风吹动了远峰的前 发。 “难道想说,我会因为害怕被杀而会背叛到你这边吗?” “想这样做的话,也可以哟。” “不要开玩笑了!” 成员再一次挥动了凶器,明明没有接触到,一旁的灯笼就产生了裂缝。 “没有我能够活着的地方,这点说多少次都不会变,我也不可能永远地敬仰着你。” “是这样呢。” 看着崩毁的灯笼,远峰发出了短短的叹息。 “真遗憾呢。” “呃呃,遗憾。“ “如果要将你杀掉,我能够很好去做吗……嘛,就算抹去感情也没办法。因为对手已经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了。” “就是这样,你无需这样特意强调。” 成员神情扭曲,仿佛舍弃一切般吐出言语。 “对于能否杀掉我而感到如此不安么?” “是的。” “这样的担心是无谓的。” “为什么呢?” “我会冷酷无情地去杀人,此时此刻我就要展现这一点——你会被我所斩,然后死去。” 成员架起了铁管,向着远峰跑了过去,速度之快令长长的头发和大衣的下摆在黑暗中化作流线,随即流线化为黑色的风。 风停止了,传出了像是肉被撕裂的钝音。木屐底一点点向着地面沉陷着。被压碎的砂石飞散着,远峰怀抱成员的身体,放低姿势。成员握着凶器,瞪着没有表情的远峰,只是凝视着前方,什么也不做,保持这样的姿势,双方谁也没有动。 呯,这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数滴血液落在零乱的砂石上,接着,从一方的手中滑落了金属质的物体落在地面。在血和金属边,地面上刻有两个影子。上方月光闪耀,平等照射着两人。 先动的是成员,成员的嘴唇漏出气息,肩膀震动着。成员那混杂着悲伤和痛苦的眼睛看着颤动的指尖,掉落的铁管已经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对不起了,小樱。” 远峰平静对着额头渗出粘汗的成员说。 “我也已经,不是住在附近的温柔的大哥哥了。” 远峰一下子拉出刺在成员的左胸的金属环。拿出阻塞的东西后,大量的血洒在砂石上。成员呻吟着倒在了庭院中。长长的头发洒落在血泊上,成员以空虚的眼神仰视着远峰——似乎在仰视着,但是瞳孔已经没有了凝聚焦点的力量,即使凝视着月亮,光芒也正从成员的双眼中消失。 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鸽子,啄着染上赤红的砂石。俯视着以前的年幼少女的尸体。远峰露出混杂着疲劳的笑容。 “要是外出中的最高位能察觉到你死的事情,并赶回来就好了。” 扔掉濡湿的金属环,负责人无声地叹息。 室内传来了慌张的脚步声,好像总算有人注意到了骚乱,从房间出去的女医师带着副家长石田回来,石田的背后也有着护卫队员的身影。 对着因看到庭院的惨状而屏息的所有人,远峰转过身来说道。 “过了一小时了,是时候出发了。啊……在这之前先把庭院打扫干净吧,不然旅馆那边会生气的。” 虽然女医师就这样凝视着庭院,但是石田快速地向护卫队员发出来了指令、看着被抬走的成员,远峰再一次“对不起呢”这样嘟囔着。 “因为我比部下的的人生经验要长,不会太天真哟……没有让京介君看到示范,真遗憾呢。” 最初所听到的是小孩子发出的哭声,然后类似于哭声的风声,然后是坚固干燥的不明声音。一次又一次所感受着这些的鼓膜,为沉重的寒冷而震动着。 取回意识的京介在冰冷的地板上朝下俯卧。就保持这样的姿态慢慢地确认周围的情形。这是间宽广的房间。在京介所处的位置的前后左右五十米左右的地面都铺着木板。总觉得,这是个令人想起学校的体育馆的空间。 地板上除了自己的身体以外什么也没有找到。包围着四方的墙看上去尽是朦胧的白色。充斥于这房间的空气十分寒冷,想来应该是夜晚的空气。 明明哪里也没有窗和照明,房间中却被淡淡的亮光所包围着。是在墙壁上的某处裂了个孔,让月光从那里照进来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寒冷也是因为从那里所进的风吧。京介用呆滞的头脑想着。虽然身体残留沉重的隐痛,但自己能去思考,应该尚无大碍。 在地板上用手撑起身体的瞬间,肩膀的伤申诉着痛楚。虽然想反射性按住伤口,但是手不能动。在失去意识的期间,另一只手也受到了痛击吗。一边咬紧牙齿一边看向另外一只手,京介眨了下眼。动不了的手腕被那个男孩紧紧地抱着。男孩将脸压在京介的手肘上,慢慢地抽着鼻水。 “没有受伤吧?” 总之,京介这样试着问道。男孩稍微仰起了头,却流着泪一言不发。虽然眼睛和鼻子变得通红,好在没有明显的外伤。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对改变问题的京介,男孩的表情崩溃了,他的嘴唇震动着,眼中溢出了更多的泪水。 “爸爸和妈妈在哪里?在哪里?” 京介不能回答,只能沉默以对。你父母已经死了,只有你得救了——如果述说事实,无论选择哪种语言和语调,结果也只是变成和那个劝诱员相同的内容。 男孩一边哭一边打喷嚏,发出了“真冷啊”的弱气声音。 是明白到大人的手代表着温暖和信赖吧,他就这样更加紧紧抱住了京介手臂。这个孩子肯定是被父母所爱着的吧,京介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搂着的话,也没法对自己受伤的手臂干些什么。京介再一次看了附近。就算再一次确认,也没有发现能够取暖的东西,好像术具也掉了。勉强用痛着的手在衣服的口袋摸了摸,找出在离开旅馆之前从丰花那得到一次性怀炉。虽然已经没什么温度,但是总好过什么都没有,京介将男孩从手臂上拿开,让他手中拿着怀炉。男孩发出了阵阵不情愿的声音,京介不去理会,就这样站了起来。 突然感觉到有些贫血,不过京介仰视着高高的天花板,忍耐着。这里是哪里呢,从肩膀所流的血来判断,从那之后还没有过太长的时间。那个时候所救的小孩子也在身边,也就是说自己很有可能还在久画均精的地方,可以确认的是自己正被关在位置不明的的房间里。虽然疑问没完没了在京介脑中乱窜,但是——丰花没事吗?——这才是他最挂念的。 “你和我一样,是打算逃跑的人吗?” 拉着京介的袖口,男孩问道。握着取暖贴,男孩的脸虽然还残留着泪痕,但是从眼睛流下的泪水有所减少,男孩尖起了嘴唇,不安地问道。 “你和我一样,是明明只能活在这里却想要逃跑的人吧,这是刚才的大叔说的。” 京介嘟囔着,原来如此。这样京介就理解到为何只是让他失去意识,而没有施与伤害就停下的理由了。门那边的劝诱员误认为京介是从久画均精逃跑的候补成员吧。因为深夜隐藏在树荫下,这样想也是自然。 如此一来,这里便是类似于用来处罚逃跑未遂者的处罚室一类的地方吧。说不定会变成麻烦的事态,凝视着找不到门和窗的墙壁,京介再一次叹气。 突然,看到墙边好像有什么在动。是剥落的壁纸被风吹动吗,白色的东西稍微动着。再仔细看的话,墙壁的旁边掉落着京介的术具。男孩所拿着的玩具和似乎是他个人物品的布包也一起滚动着。 “大叔说了,最好不要在七天之内碰那些东西。” “这样是为了舍弃过去。去接触也可以,但是如果碰了的话,你就输给了过去。不能舍弃过去的家伙不能成 为有用的东西…….呐,过去是什么东西?” 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京介捡起了术具,开始走向墙壁那边。 “等等啊……”男孩说道,小步地跟着。 但是京介没有回应他的请求,在确认了墙壁的全貌时候,京介不由得地惊呆了。从远处看上去很白的颜色并不是墙壁本身的颜色。无数白色的物体放置在墙边,那是无数尸骸构成的白骨群。 靠着墙壁坐着的,完全崩毁散落在地板上的……虽然状态是各种各样的,但却是数之不尽的细小的人体在哪里并排着。尸体所并排的墙壁不只有一面,四面的墙壁皆是如此。无数的头盖骨全部凝视着房间的中央。 有一瞬间,京介怀疑这里是类似于保管人体标本的地方。不这样想的话,白骨群缺乏现实感。但是眼前的尸体也缠绕着白色或者黑色的大衣。从袖子和下摆露出的手脚,当然已经完全白骨化了。 “……是骸骨啊。” 男孩小声说道,茫然的声音没有恐怖的色彩。对于还是小孩子的他来说,人骨之类的东西说不定充其量只是在电视机和妖怪屋中登场的非现实的存在。京介知道这是好不容易走到最后的身影,所以也不能像男孩子只是茫然着。 一大排排列的白骨尸体。各自的大小也不相同。有坐着就显得很高的骨架,也有着明显幼小的头盖骨。所穿的大衣的老旧和破损程度也各种各样,唯有一点全员一样——都是骨头。 男孩拉着京介的手,问到。 “我们也会变成这样吗?” 京介考虑着一样的事,无法回答。眼神无法从那无数沉默的黑暗眼窝中挪开。 京介正对面的尸体身材并不大,甚至比京介还要稍微小,双臂被看起来比较新的白色大衣所包着被抛在地板上。看起来像是要把手伸向京介的玲洗树树枝和男孩的玩具。是京介不知道这具骸骨的性别,更不清楚它生前的事情。但是毫无疑问,这具尸体生前定然是久画均精的成员。大衣的颜色令京介想起了礼子的事。现在应该呆在特殊的地方的礼子是不可能在排列在这里,但在他心中,不知不觉间就升起了讨厌的联想。 眼前的骸骨,像是稍微摇动着头部,而且在床上的那个手指的骨头也稍微动着。看来从远方看到在动的东西不是壁纸而是骨头,它承受的风是能摇动轻小的头盖骨程度吗,京介突然抱着这个疑问。现在所摇动只有眼前的一体而已。 “动了哟。” 男孩述说了没有虚饰的感想,白色的头盖骨在摇动。上下地摇动着。如果说是还活着的人的话,就像在点头般动着, 京介皱起眉头,在动着——不是被风吹动,而是在自己动着。不会这样吧——京介这样想。 对方的手臂从地板上一点点地浮起。无论流进来空气形成的风吹到如何冰冷,也没有吹到随意抬起手臂的程度。就算是偶然,也好好地在动着。 头盖骨的下巴震动着。明明打算要说什么,却没有打开口——这样令人感到着急地动着。京介咽下了想要呼唤的话语,因为他无法判断此刻是否该发出声音。 不久后,那只剩骨头的指尖抓住了男孩的包,确切的说是握着从包中洒落的东西。封面是“涂鸦本”的笔记本和蜡笔盒。 “我的……” 男孩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虽然男孩地仰视着他,似乎在问该怎样应对,但是京介完全不明白如何回答,在这期间,骨头向着笔记本动着,在剧烈地动着,比起令人害怕,更给人以在拼命的印象。虽然男孩有点迷惑,但还是急忙小步走到了白骨尸体那里,打开了笔记本,从蜡笔盒拿出蓝色的蜡笔。只是做完这些,男孩匆忙地再次回到了京介的旁边。 “妈妈呢,告诉我想到的话就去做……” 男孩再一次强烈地抽鼻涕说道。 “如果不是坏事的话,去做就好,她这样说。” 骨头的手指抓着蜡笔,在笔记本的表面写着什么。笔记本被风吹动,卷了起来,阻碍着它。男孩摇晃了膝盖,虽然脸上有些犹豫,终究还是再次走向白骨尸体的那边。这次男孩在尸体的旁边坐着,两手按着笔记本。京介眼中,只能看到男孩因紧张而变红的脸和旁边那干枯的骨头。不久,白色的手指和袖子一边发出生硬的声音一边开始动着。 这里是今后成为成员的人最初渡过的房间——蓝色的文字,最初是这样写着——或者是今后不去做成员,直到不能动为止所送去的房间。骨头浅浅地描绘着细小的文字,总令人感觉到这是位女性。 “不想干,可以吗?” 比较着文字和头盖骨,京介轻轻地问道。虽然没抓住对方的原型,但是能理解对方想要传达些什么。 “成员无法自行决定何时停止,我是这样听闻的,停止的时候就是处分的时候….不是吗?” 握着蜡笔的骨头摆动了下,停止了。因为笔记本没有空余的地方了。男孩慌忙地翻开了新的一页。 正确来说是被迫停止。文字回答道。在这里的所有人,是到现在为止的历代干部。结束了任务,在围绕着继承权的争夺中失败,在这里变成骨头。不返回到土地而是在这里破碎。虽然手指和文字的活动就这里停止,但是头盖骨的下巴一点一点地痉挛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你还……活着吗?“ 京介问道,白色的头上下摇动着。接着在笔记本上——但是再过一会儿就不能动了——这样写着——真的是一会儿,马上就…… 不能回归大地的理由是为了防止记忆泄露——蓝色的文字,比起之前写得稍微快一些。历代的最高位不会让我们脑中留有的任何信息泄露到外面。将尸体埋在土地里面的话,记忆总会移动到土地上,游体精灵围绕着流动的大地的土地得到信息。接触光流脉的话,光流脉使会得到信息。所以我们进入到这个房间。骨头的手指黏上了蜡笔的颜色,但是对方不介意地继续写着文字。京介看着骨头的动作,心头涌起莫名的焦急。每次文字的前进,男孩也拼命地翻着页。 “做到这份上也要守护的信息,是怎样的记忆?” 京介问道,文字立刻回答了——那是团体的最终目的。 久画均精的最终的目的是从世间消灭所有的存在。世世代代的最高位继承着从太古持续的意志,调动着组织。最初是消灭有力量的东西,然后再消灭软弱的东西。有时候这个顺序也会变化,不过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得减少存在,世间总会变得谁也不存在。目标不是毁灭世界,是让世界保持着美丽的无的状态。那样长时间是必要的。 “为什么这样的事……” 在京介嘟囔的期间,文字继续被写出来。最高位不知道真正的理由,目的完全达成的时候,这个世界的人类只有抹消了所有东西的成员。同样有着特殊的力量残留着的世界不会重建,最后在最高位的指示下,所有成员会一起死去。所有成员的体内都埋藏着起爆装置。这个房间是新的成员植入装置的地方。 看到起爆装置这样的文字,京介禁不住环视自己的身体。头盖骨再次轻轻地摇动。你们还没事——蓝色的文字告诉道——经过了七晚,不是舍弃了过去的人不会在那之前被迫到了这个步骤。而且你不是劝诱员带来的人……读着文字,一只手无声地指向京介的术具。 是来做什么的?——文字问道。不存在眼球的视线,定睛看着京介。京介抑制住声音突出了气息,回答。 “为了和某个成员相见。” 相识的人吗?——文字动着。京介沉默地收起了下巴,文字告诉道——可是很遗憾呐,见到了也没有意义。在这个房间渡过时间而成为成员的人不会那么简单取回以前的留恋。所以 ,相见也没有意义。 “……我明白啊” 凝视自己的脚下,京介回答,感到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 我想在这里活着,不打算回到以前的世界——礼子这样说。也说了喜欢着团体的生活。京介无法认同那是真心的,无法认同她最初就是这样想的。但如果这是能让自己和礼子谁也不会死的方法的话,这样也无所谓。就算不能再次在共度时光,如果是在这之前都能活着的话。但是…… 京介咬住了嘴唇,但是自从和礼子相会后,自己一直固执于过去的记忆。想起来的过去的回忆便接踵而至,思念也越来越激烈。不想和礼子战斗,不想杀死她、然后无论如何都不想她身处这个如此冰冷的地方。希望现在的她能像曾经的她那样总是笑着——这个愿望,是那么愚蠢的事吗? 来到空桥市时京介真的很害怕,现在这个心情也没有变化。为了与礼子相见,也是为了阻止他们对礼子的处罚,就算已经没有战斗的必要,也会因此产生什么变化吧。回到没有什么变化的日子真的是件很可怕的事。已经变不回之前那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自己了,这样想的京介,已经无法回到没有礼子不存在的日常。 难道——文字慢慢地显示出来。 难道,你想见到的成员的名字是……是砂岛礼子? 京介凝视着对方的眼窝。果然是啊——蜡笔在纸上写着——之前从礼子那里,听过一次,有个不怎么说话,但拥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的熟人的事。那么说来,劝诱员好像没有注意到,那里的木杖是光流脉使的道具。 “你知道礼子的事吗…….” 对于京介所问,文字回答道——在我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我和她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刚才所说的团体的最终目的,以及起爆装置的事,是如果不是干部等级是无法得知的事情。以前是干部的我被选为最高位的候补,然后我失败了。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失去平常心的我,打破了不能向别人说的规则,对礼子说了这些机密事项。 翻开了新的一页,变得细小的蜡笔仍旧在白纸上写着——礼子总是担忧世间灭亡的到来。就算灭亡到来之前还有相当的时间,礼子也一直觉得自己成为成员之前活着的地方,现在在这里所生活的人们都很重要。礼子隐藏着这个心情成为成员。提升着自己的实力,直到被人认可为干部候补。 听着翻开新的一页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凌乱起来,京介等待着文字的动作——为了阻止久画均精的最终目的,她自己不得不成为最高位来安全地解除所有的程序。蓝色的文字这样写着。只是掀起叛乱来打倒现在的最高位、击毁组织,是无法停止这项自太古以来便一直进行的活动的。 是用力过度吗,蜡笔被折断了。男孩从盒子拿出别的颜色的蜡笔,让白骨的手指握着。继续写下了红色的文字——为了被选为最高位的候补,只有作为成员,踏实地让任务成功。不继续留下优秀的成绩是不行的。礼子为了让自己面对怎样的任务都能去完成,让自己的心化作鬼。礼子打算将在被我卷进的地狱,我怎样都不能接近的目的,作为她的目的。 “没事吗?” 男孩担心地仰视着京介,自己现在有着什么样的脸色,京介不知道。但是自己的手在震动。 再一次,蜡笔开始动起来——礼子现在在“牢”里,进入“牢”之前,来过这里一次,然后她跟我说,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卑鄙……?” 京介用着嘶哑的声音问道。白色的头盖骨微弱地摇了一下——这次的任务是杀死以前的熟人,她这样告诉我的。因为在不能允许自己这里搞砸,一定要坚持下去,但是自己真的很卑鄙。但如果想起了如果自己杀死了那个人,那个人就会在死后的世界等待着自己,就感到今后不管什么都能做。明明礼子真正是比起任何人都更希望活着的人。 男孩的脸上的担心之色比之前更深。蜡笔停下了,混乱的心跳让头也疼痛起来,仿佛无法忍耐这些痛苦,京介闭上了眼睛。 想起了突然再会的那一天的事。没有变呢——她这样轻轻地笑着。 想起了在没有人影的公园被斩的痛苦。你不在这个世界也没所谓——她嘶声力竭地叫喊着。 那一夜,在意识朦胧中感受过的,握住自己的手是何等的温暖;看着已经没有人的陈旧窄小的公寓,感到的又是怎样的冰冷。比起之前的冷彻,这份温暖更加令人在意。赤裸裸的杀意全部都是谎言,但谁也不曾察觉那是个谎言,礼子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在努力吗。 “为什么…” 京介咬着臼齿。为什么没有注意到呢?只是受伤着,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中学的时候也是,礼子是对这样事的努力过度的性格。人际关系也是,一切都是……对于这些,离她最近的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 “‘牢’在哪里,不告诉我吗?” 打开眼睛,京介问道。现在马上想告知给丰花,现在马上想和礼子见面。虽然胸内的心跳数继续增加着,已经什么都不痛了。 对于京介的问题,蜡笔开始动起来——在这个建筑的对面有个水池。沿着水池前面的小路走去,尽头里有间小屋。从里面的楼梯一直走到尽头,就在那里。 京介点下了头,拿起了玲洗树树枝将视线移回了房间中。如果看不到出口,那想办法用术式来破坏墙壁。 嘎,京介停下了即将拿出术具的动作。引起骚乱的话,会再被成员和劝诱员发现的。已经没有迷惑的理由的现在,必须尽可能慎重地行动。 白骨的指尖动着,没问题——红色的文字这样告诉道——路是有的,只是你还没注意到。京介凝视着对方的脸,比起话的内容,他注意到书写的速度急剧慢了下来。男孩也似乎也注意到了,视线在文字、头盖骨和指尖之间来回飘动。 务必…… 速度在下降,文字仍在述说着什么。 务必从…… 这个地狱…… 那怕是…… 哪怕是只有她…… 也要救出…… 来…… 在这时,蜡笔掉在地板上,大概在同时,白骨尸体像是断线的木偶般倒在了地板上。 地板和上半身的骨头激烈地互相碰撞着。男孩发出了哀鸣,白色的尘埃和粉末,在冰冷的空气中飞舞着。一边咳嗽着,京介俯视着倒下的白骨的后背。为了告知真相,说不定礼子的同伴用尽了最后的力量。跌落在地板上的手指变得零零散散。 男孩首先注意到了什么,拉着京介的手臂示意着看那边。白骨尸体之前所依靠的墙壁能够看到很大的裂缝,外侧的月光和平缓的风从裂缝中透了进来。京介将手放在墙壁上,裂缝简单地扩大开来。从洞中吹进来的强风摇晃着在室内的所有白骨。但是直到之前还能动的白骨尸体已经不会再动了。 京介和男孩一起从洞走出了外面。最后,回头看向倒在地板上的白骨尸体,小声说了句,多谢。 听见了在痛苦的波浪中的同伴的声音,礼子想打开眼睛,但是眼皮不能动。 有谁,去了那里吧。我也不得不到那里去了吗?明明,还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只能在这里活下去。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还是想活下去。对着黑暗歪曲的视野,礼子说着。那个我所诞生的地方,那个养育了我的地方……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自己所不认识的人也有类似的地方吧,所以也想一直这样留下来。 有着不值一提的风景,有着普通街道。有着开心的事,也有着讨厌的事。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着很多的幸福—— 礼子已经没有了能 想起这一切的力量了。在这意识龟裂,破碎的瞬间。礼子只是在脑内描绘着。 虽然是个不值一提的世界。 在里面,却有那个像是魔法师的人。 在被告知的道路上,京介抱起男孩跑了起来。进入了白骨所指的那间的建筑物,跑下了长长的阶梯。是因为剧烈运动吗,肩膀的出血的势头增加着,但是他没有注意到。 在阶梯的前面,只有蜡烛的光亮来持续照射着黑暗的房间。在一个破损的铁格栅之前,看到了丰花的背影。铁格栅的对面排列着本体不明的机械,它们发出奇妙的声音并吐出浓烈的蒸汽。安装在机械上的大量的灯,正持续闪着令人不快的红色。面前是这样险恶的景象,在京介的臂弯中的男孩缩起了身体。 “丰花。” 被京介呼唤,丰花回过头来。就算一秒也好,想早点告诉她有关礼子的真相。但是回过头来的丰花,不知为何满脸的无助。 “京介…….怎么办,奇怪啊……真奇怪啊……” 丰花靠近过来,强行拉着京介。再次感觉到了肩膀上的痛楚,京介差点让男孩掉下来。 将男孩放在地板上,京介看向了丰花所示意的地方,在铁格栅的对面。有位身材短小的少年站立在蒸汽之中——是泉见。泉见蹲在地板上拉扯着很多的电线。那个表情就像孩子在玩耍玩具那样高兴。 泉见所舞弄的电线在前面全部集中在一处。因为近乎于浓雾的蒸汽的不能很好地看见。电线好像缠着躺卧在地板上的人。从蒸汽的缝隙中,只是一瞬间看到了那个人物的样貌——那位紧紧地闭上的眼睛,重复着痛苦的呼吸的少女,正是礼子。 原本打算跑到礼子的面前的京介被铁格栅挡住。就算两手抓住,冰冷的金属一点反应也没有,才想起应该有破损的地方,推开被破坏的一部分进入到了内部。泉见注意到了京介,仰起了脸、在忽亮忽灭的红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了泉见白色的眼球内有着浓厚的浑浊。 “太迟了,一条。” “你,在干什么?!” 像是要吹飞在眼前的漂浮的蒸汽,京介问道。蒸汽不只是从机械里,也从电线的节眼剧烈地喷出。被电线卷着的礼子的身体,持续着激烈的痉挛。很明显,礼子的身体正逐渐产生变异。 “怎么了,摆出这么恐怖的脸?我可没干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的事情,不如说正相反,你得感谢我呢。” 还有三根左右,泉见一边汇集着电线,一边愉快地说道。 “我在终止对砂岛所进行的处理,这样砂岛小姐就不能得到能够杀死一条的力量了。对于一条是值得庆贺的吧,是吧?” 泉见笑着发出声音。在这个期间,也从礼子的身体拔出了不知道多少根的电线。是因为泉见的手段太过粗暴?还是方法本身就是错误的?每次礼子的表情都强烈的扭曲着。 “如果是中止的话,为什么礼子会这样痛苦着。” 跑到了京介的旁边的丰花怒吼着,在丰花的手上紧紧地抱着男孩。 “不是说了安全地停止了吗,在做什么哟。” “安全地停止哟,好好地。” 像是嫌麻烦地仰视着丰花,泉见将粘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 “在这里的机械,外表虽然看起来夸张,但是一次只能处理一个。所以停止直到现在所工作的机能,不只是按上另外的开关就行。” “另外的话,什么哟。” 抓着还打算拔出电线的泉见的手,丰花再次喊叫着。 “你,打算对礼子做什么哟。” “痛啊,能别这么干吗。” 抖开了丰花的手,泉见站了起来,按顺序看了京介和丰花一眼,脸上浮起了歪曲的笑容回答。 “老实地说我也不懂,你们想听说明我也没辙。这个机械的说明书相当厚,因为读懂要花费相当的时间,我就放弃了,适当地摆弄它而已。因为对于我来说,只要单单发生运行错误就好了。” “运行错误……” 嘟囔着的京介的鼻尖流入了浓厚的蒸汽,迷蒙的空气中,开始混杂着焦臭的气味。 “根据说明书,运行错误的时候,会产生的现象好像有两种。” 依靠着震动的机械,泉见说道。 “是处理途中的那个成员死呢,还是对那个成员的肉体产生了无法预测的变化?如果读过至今的记录,会发现后者之中存在有趣的例子。大致都是因为错误而变形的成员就此被组织消灭于在这里,也有这样跑到了村落里,让危害波及到外面的人。要说有什么最大的共同点,好像是大家都被破坏和杀戮的冲动所驱使着。我不知道砂岛会变得怎么样…不过规模越大我会越高兴。” 泉见向后对自己靠着的机械大力踢下去。从机械和电线种喷出了大量的蒸汽,礼子痛苦的声音回响起来。在白雾的笼罩下,完全看不到礼子的身影。 京介将前面的泉见撞到一边,打算对礼子伸出手。但是指尖只是感觉到湿气重的空气。什么也没有抓住。泉见用着冷冰冰的目光看着焦急的京介。 “一条,砂岛真的对你很重要呢。我直到最后也无法理解不过那样的感情,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人,一个也没有哟,异性也是同性也是朋友也是亲属也是,什么也没有。” “你……” “但是,一条殴打杉山前辈的时候,我多少有点感到爽快了,不过真的只有一点呢。” 按着京介的身体,泉见开始走起来,对别的机械伸出了手。 “遭受到这样的惊恐,前辈也会因此变得老实起来吧。不过不久后忘记我的事,再次开始走上了优秀耀眼的路。那个人只会走着这样的路,怎么样我都只能在被虐待的一侧呢。一直都是这样,我到那里都软弱,一直都是这样被前辈占着优势地位。这样的世界呢,我已经厌烦了,这样的世界已经……” 泉见的手掌拍着机械。裂缝穿过机械的表面,从那个裂缝迸出黑烟和火花,发出了轰鸣声。火花跳到了别的机械,产生了连锁爆炸,室内开始摇晃起来,丰花发出了哀鸣声。在蒸汽和火焰中,京介寻找着礼子的身影,但是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的京介就这样用手摸索着前进的时候,又传来一次强烈的震动,脚浮了起来,被扔到了冰冷的地板。震动伴随着巨大的破坏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长长的摇晃平息后,京介睁开了眼睛。周边覆盖着零散的火焰。机器都倒下了,喷出了细微的黑烟。其中一台斜斜地倒在京介面前,将他的视野分割开来,它没压到京介就停下了,这不光光是幸运能解释的。 燃烧的空气中,不知从哪里吹进来了冰冷的风。京介看着头上,天花板崩毁了,甚至有个一直延展到地面的大洞。冰冷的风从那里灌进来,封锁着火焰的威力,将蒸汽和火花弄灭了。发出了那样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的东西再度回归平静。没有发出光亮的灯的表面开始结上了薄霜。距离京介不远的地方。丰花和男孩蹲着吐出白色的气息、但是哪里都找不到礼子的身影。 泉见跪着地板上,好像在咳嗽。卷发上和大衣的后背结着细小的冰粒。泉见抓住的电线表面也结起了薄薄的冰。 如果注意到的话,京介肩膀上的伤,在冰冷的皮肤上的血也凝固了。 “这是什么……没有这样的先例啊,是怎样的事情啊。” 泉见说出了京介无法理解的话。扔掉了电线,向着楼梯跑出去。掉到地板上的电线像是玻璃制品般粉碎了。被讨厌的预感迫使着动起来,京介在泉见的后面追赶着。 在结了冰的阶梯上跑着,踏出小屋的瞬间,京介喘不上气。附近的一片区域被巨大的火柱包围着。 前方数米,便是高大的建筑物发出轰鸣声燃烧崩落的景象。应该是地下的爆发直到地上才停止。火势好像波及到全部的用地,环顾四周,尽皆赤红,恍如被一片红雾所笼罩。 在这片雾中,无数细小的白粒飞舞着。抬头仰望,薄薄的云层弥漫开来,恰好挡住了月亮,有雪……云无声地洒下雪花,在地面火焰的掩映下,本应是白色的雪却染上了红色。 “什么啊这是……雪什么的……怎样也不可能啊。” 在小屋的前面,泉见揪着头发叫喊着。泉见的脚下已经堆积着薄薄的雪。 “你究竟做了什么?” 京介两手抓住了泉见的肩膀。泉见向上瞪着京介,大声地喊叫回答。 “不知道啊,这样的事不是我所希望的。明明不应该是这样,明明不想看到雪什么的啊。” “礼子……礼子去了哪里?” 压着乱闹着的泉见的肩膀,京介说道。泉见推开了京介的手,狠狠地踢开脚下的雪。 “所以不是说了不知道吗。恐怕是从机械所产生的大量的水蒸气导致下雪。说不定砂岛的肉体被卷进去,成为蒸汽的一部分。不过这也没什么意义。雪的话怎样也不能破坏世界,这样的雪…” 这时泉见的话突然断了,他的表情痉挛着,手压着自己的喉咙和胸膛。两膝跪在地面上吐出粗暴的呼吸。 怎么了?——从这样的惊讶的京介的背后,响起了脚步声。丰花抱着男孩走了过来。在丰花的腕中,男孩发出了和泉见一样的痛苦的气息。 “这个小孩,在刚才的地方受到了冷气后,身体情况突然变得奇怪,就算这样用治愈术,也完全不能治好。” 在丰花话音未落,蹲在地面的泉见笑了起来。但是尖锐的笑声没有持续多久,就变成了强烈的咳嗽声。 “什么啊,这样不就是可以吗……好……成功了,好了,这样这个世界就会结束。一条,我订正一下,这是我成功了……” 泉见流着眼泪仰视着京介,又笑起来。泉见笑着看向了天空,瞪着云用力咂舌。 “……啊啊,还是不行。这样窄小的云不能覆盖世界。但是,只是覆盖前辈的所在的地方也足够大了。那事之后,就算从空桥逃走,应该也不会移动到那么远的地方…那么,这不就足够了吗~就是这样……哈哈哈……我的世界,也是这样的窄小啊。“ 泉见嘶哑地笑着,马上又痛苦地大声叫喊着,像是抗争地再次笑起来。在持续显示着坏掉的感情的泉见面前。京介只能茫然地站着,丰花的表情也僵住了。 像是和泉见的叫喊轮唱着,不知何处发出了建筑物崩毁的声音。 发狂般的响声在薄红色的雪下静静地完全消失了。 在空桥站的出租车站,杉山充则被寒风吹了很久。 在这个乡下的城市,在夜间运行的出租车好像极端地少。杉山到车站的时候,等待客人的最后一台出租车已经亮着红色的后尾灯驶走了。巴士和电车早就停运的时候,附近没有行人的身影,只有杉山一人。 等待着出租车的杉山抚摸着冰冷的肩膀的时候,眼前飘起了雪粒。手掌接着雪粒,确实感受到了冰冷。在这期间,雪粒已经飞舞起来。杉山仰视着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了。 杉山想起了多年前的雪夜,并不想到有屋顶的地方躲避,一直这样让雪落在身上。雪下得越来越厉害,一瞬间将杉山的的眼皮和肩膀也覆盖上。 突然,行李从杉山的手中掉了下来。杉山痛苦地抓着胸膛,倒在行李上。 在挣扎的杉山周围,谁也不在。 隔着旅馆的窗,塩原仰视着天空。从背后被长谷常彦打了一下招呼。塩原知道快到熄灯的时间了。 塩原打算伸起沉重的腰的时候,看到了窗的对面有白色的东西在飞舞。啊,这样发出声音的塩原,旁边的女子委员也注意到了雪,发出了夸张的欢声。 欢闹的女子委员,兴奋地打开了窗。 光流脉统辖管理总局的一行人走在没有路灯的黑暗坡道上,前面是家长远峰,然后是副家长的石田,然后是护卫队员,最后是女医师,第一个发现雪的是远峰。 “刚想着这还真是冷啊,果然就下起了雪来呢。带来了折叠伞是正确的选择。” 仰视着天空,远峰呼着白色的气息地打开了伞。女医生为了让带来的机具不被沾湿,铺开了手帕打算盖上去。在女医师的头上举起了伞,远峰说道。 “因为拿来了两把,借给你一把吧。嘛,女性优先呢。” 在远峰的背后,石田的表情变得可怕起来。 流着冰冷的水的窄沟中浮起一只鸽子。在降下来的雪下,鸽子腹部向上,像条死鱼一样浮了起来。 一个人影走在染上了黄色的银杏树下。与黄金色相似的树的一带下,突然停止了脚。 明白到所降下的雪的性质,人影砸了一下舌。 雪持续地下着,在京介的眼中好像所有的景色都被染成白色。用地内的建筑物也是,树木也是,水池也是,全部都被雪所覆盖。爆炸所产生的火焰被雪完全扑灭。已经哪里也听不到火焰爆炸的声音了。路旁到处都是崩毁的建筑的残骸,和不知道名字的成员倒下的身影。 京介和丰花以出口为目标尽可能选择在建筑物和树下走过。持续接触雪和冷气的话,会产生异变而晕倒——明白到的只有这个,治疗术变得没有效果,不知如何是好。丰花建议只能返回本家一行人里寻找帮助,京介对此也表示赞同。虽然将失去意识的泉见和男孩运到小屋中,但是症状一直恶化。 在已经堆积到脚踝的雪中,京介上气不接下气地前进着。一边前进,一边对丰花说有关礼子的话。在后方跟着的丰花,只是发了数次的像是噎住的叹息,什么也没回答。 前方能够看到巨大的门,打算加快步伐的京介背后,响起了微弱的声音。回头看过去,不知何时,丰花倒在了距离京介十多步的雪面上。 京介跑到了丰花的前面,抱起了她的上半身。丰花的脸色无比苍白,不断地剧烈地呼吸着。丰花稍微打开眼睛说道。 “你先去……快点去啊……!向家长或者谁寻求帮助都行…我们明明没什么力量,什么都做不好,但是只要有能做的事情,就一定不能犹豫!…所以,快去啊……!” 忍着咳嗽的丰花,用力地咬牙忍耐着痛苦。从歪斜的眼角流下了眼泪。 “礼子,礼子真可怜,她是打算去守护世界吧,尽管如此事情也变成这样,所以真的很可怜。明明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希望的。因为被那个家伙说不打破铁格栅是不行的,所以我….” 不是丰花的错——虽然打算这样回答,但是冰冷的痛楚通过了京介的喉咙,痛楚离开了支气管到达了身体的中间。毫不留情地捆住了心脏。从全身的毛孔流出了冷汗,眼前变得黑暗。注意到的时候,京介和丰花都倒在了雪上。 不好——京介埋在冰冷的雪粒上,勉强地停止了呼吸。尽管视野模糊但是总算恢复了意识。不过在心脏那冰冷的压迫感完全没有平息。就算是放松一瞬间,关闭上气管,意识也快要被狂乱的冷气所吞没。 握住了沾满雪的玲洗树树枝,京介打算站起来。前几天所染上的感冒,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似乎听到背后响起了死亡悄然接近的声音,京介像是要摆脱这种感觉般抖动着身体。在雪上也只能这样挣扎。京介咬紧牙关,打算爬到门那边去。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所希望,他想着丰花的话。只是因为一个人的感情,世界就这样被简单地扭曲了。深廉寺华奈也是,就算要卷进大量的无关的人也打算将一切引向死亡。对这种人 的恨意,是这样那么强烈。 那个时候我也是——摇头弄去覆盖眼毛的雪,京介向手腕注入力量——那个时候我也是,被深廉寺华奈操纵。醒来后,以自己的意志使用古代术,终结了纷争。 不是为了破坏,而是想要为了谁而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不想在这里就这样死去。在冻僵的手中,玲洗树的树枝震动着。 在只有白色的前方,突然出现了别的东西。最初看到的是皮鞋。京介想办法在朦胧的视野中集中意识。在门的对面,有两个撑起伞来的人影。两人伞上的完全没有堆积雪,只在两人的周围,雪像是避开一样飞舞着。 “给予你们的自由时间,现在结束了哟。” 从伞的下面,远峰俯视着京介说道。伞是有着结界效果的术具吧,远峰的语调和表情与平时一般无二,发出的气息也没有染上白色。远峰旁边只有那个撑着伞的女医生。没有石田和护卫队员的身影。 “因为不快点应对的话就会很危险,所以迅速地下命令哟。” 从套衣的口袋拿出一只手,远峰指着天空。 “用术式将降下雪的云破坏掉,虽然覆盖这个城市和附近的上空程度相当大,但是使用古代术的话就能办到的吧。不过这样的事情,我想不用我的指示也会去做吧。” “礼子在云的里面。” 在京介的旁边,丰花发出了嘶哑的声音。竖起了颤动的上半身,丰花说道。 “礼子怎样也不是坏人,礼子不是单纯地追随着团体,只是为了解除久画均精的装置而打算成为最高位,她不是我们的敌人,所以….” 丰花咳嗽了起来,无法继续说下去。看到再次埋进了雪中的丰花,远峰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原来如此,你们在自由时间调查到这些,然后想说‘救救她’吧。” 将手放回了口袋里,远峰继续说。 “嘛,这样放着不管的话,说不定这片云散掉后,里面的人也会回来呢。但是也不能认为这片云不会越来越大呢,但是你们在这之前就会死的,石田和护卫队员也是,然后城市内其他没有关系的人也是。” 远峰看向了京介说道。 “最后再说一次哟,将降下雪的云用术式破坏掉,没有让你犹豫的时间了。” 丰花用微弱的声音呼唤着京介的名字,但除此之外她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京介咬紧嘴唇,仰视着天空。云开始变厚,完全遮挡了月亮的身影。在空中飞舞的雪也都变成了白色。 在旁边的丰花已经变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没有血气的脸上,也堆积着降下的雪。丰花以外的人也是,这个城市中的某处的人也是,很多人在痛苦着吧。这样的事情不是礼子希望的——紧闭眼睛,京介搂着玲洗树树枝,竭尽力量站起来了。忍耐着激烈的头晕,将术具的顶端对着天空。 雪不断地在视野中穿过,颤动的意识中,白色的碎片恍若花瓣般散落。 春天的时候,京介什么也想不起来。礼子温柔地接纳了京介所持有的术者能力。不只是力量,就连平时被别人疏远的性格,他的一切都被自然地认可了——能遇见丰花和你,所以我会更加珍惜自己,以前我这样想着,笑着。总是想在你旁边微笑着。 记忆中断,京介凝视着在现实中的广阔的云。失去了支撑着术具的力量,低下头来。手中滑落的术具无声地埋在雪上。在视野的一边,看到远峰在叹气。 “你的天真,会成为致命伤呢。” 远峰的声音起来十分平静。 “你究竟想做什么?你说她以破坏久画均精的最终目的,才竭力去登上最高位,你是要协助她,还打算就此去死呢?” “不是,我不是想做这样的事。” 京介看向远峰,摇了摇头,就算大声叫喊着,也无法发泄内心的苦闷。 “我不想死,也不想礼子死。不想使用这样的力量,更不想有人痛苦。想找到拯救所有人的办法。” “这样啊,罕有说出了自己的真心呢。” 远峰换手拿伞,稍稍地微笑着。 “给你奖赏,我来告诉你那个方法吧。” 承受着京介的视线,远峰也不改变表情继续说。 “只要你从外侧彻底地破坏久画精均就好。全力发动的古代术没有什么能不被破坏掉。久画精均的装置也不例外,肯定能破坏掉的。正因为如此,团体的最高位不就打算将你杀掉吗。” 就说了这些,远峰对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女医生僵硬地点头,打开单手拿着的箱子。京介无意识地后退。 但是箱子的内部所放进的东西和京介的预想有所差异。代替一直能看到的注射器和药品,那里放满了不明用途的机具。 指尖穿过了机具上,女医迅速说道。 “这个位置的话,远程操作也是绰绰有余。不过有一个损坏了,只残留下在另外一只手的一个,效果多少会差一些。” “差不多的话,也就可以了。开始吧。” 不能理解远峰他们所说的话,京介皱起眉头时。突然,京介的左碗产生了激烈的痛楚。 看过去,手腕残留着的手铐的金属零件震动着。本能感到危机,京介打算将金属零件取下。但是金属零件冒出了彩色的热气,无法用手去碰触。金属零件全都发出了异常的高温,紧紧束着手腕。 这个手铐不是单单的拘束工具吗,事到如今像是嘲笑京介一样,手腕的激烈的痛楚一下子扩散到整条上臂,转眼间又侵蚀到肩膀和颈骨,直到脑中为止。 这是什么……京介打算抱起难受的头,但是手腕不能动。疑惑变成了焦躁,焦躁马上转为了恐惧。在底下看不到的黑色的感情,意识被深深地淹没。 女医生操纵着机具,远峰在那边平静地凝视着。雪在下着,哪里都找不到礼子。 无法从满脑的绝望与痛楚中逃离,京介只能叫喊着。 开始发麻的指尖抓着地面,丰花拼命地仰起头——她听见了京介痛苦的声音。 在仿佛隔着几层毛玻璃的视野前,自己的双胞胎哥哥右手抱着头,左手抓住术具,剧烈地震动着。家长和那个女医生在做着什么吧。丰花大声叫喊着停下。大概是同时,从京介的术具的顶端迸发出了光带,击向了地面。 被雪所埋的树和建筑物崩毁着,被攻击的地面发出的声响让丰花缩起了身体。这样的期间,术式又发动了第二次、第三次……渐渐地,术式的目标一点点地确实地瞄准上空移动。 不停下的话……——丰花打算让身体站起来。如果京介要攻击礼子,那个时候我会阻止的——他们这样约定好的。在地面上的手腕无法注入足够力量,手滑下了来,丰花的脸扑在雪上。再次放出的术式的闪光,灼烧着扎入了雪面的丰花的视网膜。丰花只是呼吸已经是歇尽全力。明明皮肤麻痹到连雪的冰冷都感觉不到,唯有泪腺痛到止不住泪水。 在眼泪的对面,京介握着玲洗树的树枝,直直对着天空——是降下雪的云的方向。京介渐渐失去了自己的意识吗,他不再叫喊,不再颤动,只是空虚的目光凝视着术具所指的方向。丰花以前也看过这样的侧脸,那是在两年前,礼子葬礼的时候。那次葬礼上,双胞胎的哥哥一滴眼泪也没洒落,只是看着礼子的遗照。虽然周围的同级生对那个无表情的冷酷男孩低声私语,但是丰花知道并不是这样。 京介的嘴唇无声地动着,咒文从口中出来。术具的顶端,开始集中着至今为止最强烈的光芒,已经死心的自己后悔着,丰花流下了眼泪。 集结的光芒破裂,化作蕴含破坏力的箭矢,即将贯入天空。这个瞬间,京介拿着术具,将顶端对向了 自己,丰花睁开了眼睛。 光弹穿过了京介的身体,穿透了京介的光芒振动着附近的空气,树木和门都崩坏了。在崩毁掉下的门下面,远峰似乎在说着什么。虽然丰花喊了很多次京介的名字,但是全部都被轰鸣声所掩盖。 光芒充斥着视野,什么也看不到的丰花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在耳边听到了雪融解的声音,冰粒破碎的声音,水柔和地流动着的声音。 这就像……暧昧的意识之中的京介想着。固体变成液体的响声。清凉的音色。啊啊,那个啊,就像放上糖浆的刨冰,融解的声音。 渐渐想起来,京介注意到了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吃过刨冰之类的东西了。今年的夏天是遭遇了事件导致减薪,没法去品尝这样的季节物;去年是在去年的中学补习和术者研修中,被炎热所打倒时候夏天就已经完结了;再上年——想起了两年前的夏天,那个时候。京介这样无力地想起了。两年前,和砂岛礼子一起去夏祭那个时候…… 不仅在仰面倒下的京介的耳边,附近的雪也开始融化着。融化冰的是从京介体内不停流出的血。不知道伤在哪里,不知道伤到了什么程度,唯有全身完全坏掉的剧烈疼痛不停传来。 头以下的身体承担着如此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侵蚀着头部的激烈的痛苦已经消失了。手腕的金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损毁掉落了。弄伤自己的玲洗树的树枝,在相隔数厘米的地方滚动着。京介打算去抓住,却发现已经连指尖动不了了。 只能尽力动着眼球,在稍微远的地方,他看到了倒在白色的地面上的丰花。也能看见门和周围的崩毁得建筑物。也明白到雪停下了,上空的云散去了一部分,天气开始放晴。月亮平静地露出了半身。 凝视着月亮,京介呆呆地思考着。想起了在模糊的意识中,自己瞬间改变了术的攻击方向。看来术的效力没有全部直击自己的身体,而是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附近的事物被破坏和云的一部分消失是术的影响吧,而且如果真的收到了直击,现在的自己是没办法这样思考的。 又好像得救了——刚要这样叹气的时候,意识到吐出的气息有些不妙。他第一次吐出这样血腥的气息。 每次呼吸,血都会从喉咙逆流而上。气管也是、气息也是、口中也是,注意到时已经全部都染成了红色。虽然侥幸地避免了当场死亡,但是自身的血的冰冷无声地告知死亡的逼近。 礼子会在某处吧。朦胧的意识中,京介拼命地伸出手来,这个时候,旁边传来了声音。 “一条。” 身材短小的少年俯视着京介,虽然还有有些苍白,泉见顺也恢复了和平时一样充满着余裕的表情。 “怎么说好呢…….真是惨不忍睹呢。” 泉见稍微耸一下肩膀,看向了天空。 “雪刚停止的时候,身体的异变就平息了,那个小孩也没事了。这样的程度,杉山先辈也不会死去呢,和现在一样的雪,是不可能再下一次的。我真想之后就回到房间,重新学习呢,砂岛小姐能再次协助就好了,不过……” 泉见笑着。礼子没事吗?虽然京介打算向泉见问道。但是从唇间涌出的不是声音,而是血液。泉见察觉到京介的样子,低下眉头。 “一条,我想比起别人的事,你还是担心下自己的事比较好。砂岛的话,马上倒在了那里。好像受到了古代术的冲击波,从水蒸气中解放出来。也没有什么伤,应该是没事了。” 打算确认礼子的身姿,京介站了起来。但是,腹部附近只是发出了和产生裂缝相似的咯吱咯吱的声音。身体还是没有动起来。 泉见俯视着京介,脸上浮起了冷笑,又突然停下了。泉见望着京介视野所不能及的方位,听到了从远方用力踏着雪接近这边的脚步声。 “回来了吗,最高位……” 泉见用明朗的声音说道。京介的意识对最高位这个字眼产生了微弱的紧张感。站在久画均精顶点的人,自己必须企及的存在。现在的最高位的名字是泉见夏生。姓是从那个人借来的,突然想起以前泉见这样洋洋得意地说过。 “怎样啊,虹原……” 问向对方的泉见的声音,被什么尖锐的声音停止了。似乎响起了枪声、余音中,泉见细小的身体大大地倾斜着倒在地面。泉见仰视着天空,瞳孔中的光芒逐渐消散。在胸膛的附近,稍微飘起了薄薄的烟。 脚步声更加接近,跨过了泉见的身体,马上就在京介的旁边停下。看到了靴子的头部轻轻踢了下不能动的泉见的头部。 “还以为是稍微有用的东西,真令人失望哟。” 这听起来不高兴的声音,发自一位年轻的女子。 “明明期待你能简单地跨过私怨那种东西的。人的感情真可怕呢,就算怎样粉碎怎样隐藏,真心话总会表现出来。” 靴子底狠狠地踩碎了雪。声音的主人好像朝着京介转过身来。京介打算确认那个身姿的时候,激烈的痛楚贯穿了腹部——黑色的靴子用力踩住了京介的身体。 “客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好像做了各种各样过分的事呢。” 靴子动起来,发出了踩碎了什么的声音,京介呻吟了一下。歪曲视线的对面是俯视着这边的是和京介差不多年纪的奇怪的少女。没有特征的藏青色的粗呢大衣的身姿,像个随处可见的女子高中生。两手也没有什么武器,扎着单马尾的头发,在月光下随风摇摆着。 “从要去的地方回来,这个那个的部下好像随便动着,用地好像也变得乱七八糟了…嘛,不过怎样都好,反正在这里也没有下层成员和粗糙设备以外的东西。” 少女扬起了嘴角笑着。从京介的腹部挪开了脚。并且没有犹豫的样子,对着京介的伤口弯下了腰。 “因为我在403000028的处理期间中有点空闲,我去了一下虹原哟,啊……403000028就是客人你最喜欢的砂岛礼子。” 少女仿佛是在闲聊的语调,一边说着,一边不客气地将指尖插到京介的伤口中。 “我想见见那个让她喜欢到连任务都能放弃的孩子呢。结果没有和那个家伙在虹原说上话。但是个人还算享受着哟,在陈旧的公寓附近散了会步,那边从以前就没有变化呢,那边道路狭窄,害我差点被车辗了。然后又去了个受欢迎的蛋糕店,那边以前一直是文具铺的。我以前所住的家漂亮地不见了,变成了停车场。” 被少女的手指抓住了什么,疼痛穿过了京介的脊髓。虽然京介挣扎着打算抖开少女的身体,不过他的身体不听使唤,挣扎也只是扩大了伤口。 “蛋糕也不坏,但是我还是喜欢空桥的甜纳豆。” 少女悠闲自在地说着,慢慢地转动着伤口。 “虽然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稍微感受了下乡愁,在察觉到大哥将我的朋友杀死的样子,我就回来了。” 大哥?——对没有发出声音的京介的疑问,少女抬起眼睛微笑着。 “就是你的上司,现在好像被压在崩塌的门下,不过这样程度不会死吧,因为他从以前就是个有着莫名好运的人,不过没想到他能成为家长,出人头地。” 视线回到腹中,少女无责任地兴致地继续谈论着。 “但是大哥一定不记得我的事情了。那个人呢,早早就舍弃了过去,在小时候双亲去世,领养他的伯父夫妇离婚,被伯母强迫一起自杀的时候…….” 一根根地弯起被红色濡湿的手指,少女笑着。 “好厉害啊,只是和我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不过大哥第二天就把这些全部忘记了,还是笑着的哟。” “你… …” 因为被少女抓住了伤口的内侧,勉勉强强地发出声音也被中断了。对着代替问题发出短小的叫声的京介,少女笑着回答。 “什么?想说名字不同。我现在的名字呢,是从上代的最高位得到的哟,不过后面的名字像是兄妹吧。大哥因为是秋天出生的所以是秋一,我因为是夏天出生的,就是夏生。我们的父母很单纯哟。客人的名字是什么?有着什么意义呢?” 就算被问,京介也只能默默地承受痛楚。 “嘛,好了。”少女平淡地说着,再次将视线回到了伤口,脸上的表情,好像正在玩具箱中摸索。 “我得到了泉见的姓,刚好进入的团体的403000013也是仿效着这点。那个是因为他打算成为我的后任吗,不过要我因为这份傲慢而器重他也……呐,这个,是什么内脏?” 从京介的伤口拉出了什么,少女天真烂漫地扭了下头。 “我上学只是上到小学途中,不明白太难的事情哟。” 说着,泉见大声地笑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拿出内脏器官。那笑声有如在教师中喧闹的女孩,听不出丝毫的罪恶感。片刻后,泉见夏生像是笑到喉咙都要出来,突然间,又摆出严肃的面孔俯视着京介。 “因为笨蛋的部下和客人的原因,设备被破坏掉了,大部分成员也变得不能使用了。不过无论如何,没有下层的话,上层也会感到困扰的。呐,客人,你怎样想我要怎么做才好。” 对不能回答的京介的脸,泉见夏生伸出了手指。 “对了,我想到了件好事了,让能用的家伙成为新的成员不就好了吗,就算是会妨碍团体的计划的存在,成为自己的棋子就没害怕的必要了,要是一开始就这么干不就好了。” 泉见夏生的指甲,夹住京介的脸颊。他已经感觉不了痛楚了。 “你要怎么办?这样一直下去的话,你就马上会死哟。不过这个时候,有我在一旁算你走运了。因为我也当过劝诱员,擅长救助濒死的人。如果追随我的话,现在马上帮助你。” 再一次将两手放入了京介的伤口,泉见夏生说道。 “你接受我帮助的话,就要成为成员,你在的话,什么本家之类的东西都能击毁。” 京介瞪着泉见夏生,视线中充满了魄力。“真的哟。”泉见夏生眯起眼睛说道。 “虽然是从本家的正式记录被消去的事情。但是我从外侧调查得知,所谓使用古代术的术者是在太古的时候为了作为长久的武器来使用而强行诞生于世。但是他们潜在精神力容易被消耗一空,那时兵器也会马上坏掉呢。就算批量生产能力一样的孩子,血统遗传也不顺利。在现在,潜在精神力高的孩子也是很稀少的。就算拥有着怎样巨大的力量,不会使用也没有办法。所以太古的负责人将古代术暂时封印了。到了现在,满是欲望的光主盯上了古代术。这些你都知道的哟。反正,你不过是个武器。” 泉见夏生的唇边扬起微笑,回过头看向崩毁的门的那边。 “然后大哥也是,做着太古的负责人一样的事。因为大哥不知道古代术的真正的历史,所以他并不是想要效仿先代,却也能自然而然地做着一样的事情,说不定那个人还真有着负责人的资质呢。为了私欲打算独占力量的光主,真可爱哟。” 视线回到了京介那边,泉见夏生侧起了头。 “明白了吗,就算你呆在本家,前面也没有光明的未来等着你。相较而言,来到我这边会很好多。我希望你能帮忙联结从古代传承下来的意志。像是403000028的事情,不用太深入考虑也可以。世界变成白纸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哟。反正那个时候,我也好、你也好、你的亲人也好、你的妹妹也好,已经不存在认识的人。只要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持续地平淡地完成任务。过去也是未来也是,也不会被束缚。” “我——” 京介以带着血味的声音,回答道。 “——我,决不愿这样活着——” 泉见夏生面无表情地凝视京介数秒,不过,不久后简单地点了下头。 “这样啊,那么,就在这里死去吧。” 泉见夏生的手在京介体内动着。京介被狠狠抓住了身体中央,痛感开始复苏、翻腾。快要被抓坏的好像是心脏。最高位一边笑着,一边竖起了指甲。是冰冷的手指。 突然,泉见夏生的表情和动作凝固了。泉见夏生慢慢地将视线移动到自己的侧腹。在歪曲的视野中,京介勉勉强强地确认到,有根棒状的物体从后背贯穿了泉见夏生的身体。也明白到泉见夏生的背后站着一名穿着白色大衣的成员。礼子表情僵硬,看起来不太理解自己在干什么。 礼子将深入的铁棒更加扎进了泉见夏生的后背。泉见夏生闭上了眼睛,吐出了长长的气息。在月光的反射下,睫毛一点一点地出现痉挛。 经过了数十秒。泉见夏生慢慢地打开了眼睛,也不回头看向礼子低声咳嗽着。 “好痛哟。” 泉见夏生从京介放开了双手,再次发出了大大的叹息。 “虽然痛…但不是了不起的力量。403000028,你就算接受‘牢’的处置,坚持到了最后,你也肯定会失败呢。那个机械对不能跨越过去的家伙是不会成功哟。中断的话,反而算是帮了你吗……” 甩起头发,泉见夏生说。 “不过还是很痛哟,你这个……背叛者。” 礼子的脸痉挛的瞬间,烟从白色大衣中喷了出来。泉见顺也也是一样的情形,礼子的身体在她后方摇动着。虽然意识冻结了,但是京介想起了成员的体内,有着会根据最高位得到指示启动的起爆装置的事。礼子倒在地面上。 在京介的头中,发出了什么被切断的声音。泉见夏生像是非常麻烦地拔出扎在腹部的凶器。注意到的时候,京介已经抓住玲洗树的树枝站了起来,念着咒文。泉见夏生的身姿被古代术的光芒所吞没。 在光芒消失的同时,铁棒向着京介掷来。击碎了那个瞬间架起的术具,凶器所产生的风打在京介身上。京介倒在半融的残雪上,吐出了血。虽然知道不能被反击,但是就算怎样焦急,这次已经不能动起来。 “啊啊,完全用不出力量,都是背叛者的错。” 在京介的头上,泉见夏生看起来非常麻烦地说道。 “想给决定性的一击,不过现在是没办法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呢,所以在那之前,要好好地活着哟。” 只是留下这些话,泉见夏生走起来,在被红色所染上的雪下,足迹一点点地远离。 京介对着不能动身体说:就算没有被你这样的家伙说,我也会活着的。在现在所在地方坚决地活下去,要活下去,要把重要的东西守护到最后。京介想要将手伸向破碎了的玲洗树树枝,却只能无力地看着雪渐渐融化。 雪——白色的雪。以前听谁说过想看到堆积的雪。两年前,礼子一人出发去旅行,在这之前遇到了事故。没有那个事故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会留下礼子吗?如果知道旅途中有悲剧在等待着她,我会阻止她吗?京介吐出了叹息,答案是:没办法。北国的雪可是超棒的哦,我会满满地拍下照片给你看的——礼子是那么高兴地笑着,他怎么可能会阻止。 喜欢率直地笑着的她。就算自己一点也不会笑,有这样的她存在的地方,这个世界一定也不坏吧。 京介这样确认自己的感情。 十一月也所剩无几了。某个星期日,放学后,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准备室也和平时一样,只有委员长的长谷常彦和一年的塩原友子两人在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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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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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愛理 冷飕飕 润色:245026861 flyingdutch 明天终于要离别了,在中学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结业式的回家的路上,她浮出了戏弄的笑容。 “一定是第一次呐,会有好几天见不了面之类。” 砂岛礼子这样说道,边走边挥舞着只装着通知表的包。一条京介叼着香烟,走在距礼子大概两步的位置。在冰冷的北风下,烟草的烟被吹到了后方。礼子在前面迈步,她的头发也在微风之下稍显凌乱。 礼子打算利用寒假,从明天开始外出旅行。从以前开始,京介从她那里听过不少次类似于想去看比这个城市还要寒冷的北国的雪的话。 “每天都是,上学的日子在见面,不用上学的日子也在见面,因为总是在一起呐。” 四月,五月,六月——这样小声地说着,礼子弯起了手指数着直到现在的月日。京介不出声,却也在心中默数着——七月,八月,九月。这段时光并不短暂,但是在怎样的季节和礼子有着什么样的对话,却都历历在目。 手指直到数到十二月才停下,礼子回过头,越过肩膀将视线投向京介,脸上又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会感到寂寞吗?” “为什么。” “想到好几天都不能和我见面,有让你稍微感到寂寞吗?” “……怎样啊。“ 京介扭起头来。从商店街听得见明快的圣诞歌。 “我不是很明白,寂寞是什么感觉呢。“ “是这样啊?“ “因为直到现在都没感觉过。“ 停下来的礼子的笑容,不知为何变得了接近着苦笑。 礼子正正地朝向京介转过身来,踩着跃动的步伐靠近过来。京介将变短的香烟头扔到了脚下。礼子在他正前方停下了脚步,身体随着街边的音乐微微晃动。 “没问题吧?“ “什么事“ “因为,寂寞呢,是会深深地传到内心里的。“ “传到……“ “根据情况,也可能会哭。“ “嗯。“ “不会哭吗,是京介君的话。“ 放松了嘴角,礼子停止了身体的摇动。礼子将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拍了两下京介的肩膀。 “就算不能见面,也不要忘记我的事哦。“ “这种事只有笨蛋能做到吧。“ “是这样呐。“ “不过通知表是残酷的。“ 发出了短促的声音,礼子在笑着。是漂亮的笑容。礼子的手从肩膀滑到手臂,包住京介的手指。传达着和笑脸一样柔和的温暖。 “回去吧。“ 礼子说道,随机拉起了京介的手踏出步伐。京介静静地握回去那只手,和礼子并肩前行。圣诞歌的声音在风中渺渺而逝。 比这两年更为久远的,细微的日常。 那些日子里的歌声渐渐变得遥远,渐渐变得悲伤。 第一章 在沉睡的深渊中盛开的花。 传来了雨的声音。 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文件,女医生隔着窗仰视着天空。透过从那为了换气而稍微打开的窗,能看到从早上开始就被沉重的灰色的云所覆盖的天空,终于开始下起雨来。时间是上午十时。早上天气预报告知的是从傍晚开始下一小时的雨。真是没有耐性的云呢,女医生静静地叹道。 把圆珠笔放在桌面上,女医生闭上了因工作而疲劳的眼睛。然后就这样让雨的声音传入耳中。没意识地,周围的响动都好像被吞没了,只有微薄的雨声。 这里是女医生工作的医院内的一室。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通称为“本家”的组织的附属设施。不停发出噪音的来源,在房间中是陈旧的空调,房间的外面是被日常业务紧迫的护士和空闲得十分无聊的入院患者。 听到了像是小孩子的笑声,女医生慢慢睁开了眼睛。就算是开着窗,她也为自己能够察觉到下雨而感到有点自豪。凝视着打在窗上的雨点,女医生小声说道。如果实际用手触摸的话,十一月下旬的雨是相当冷的吧。 根据天气预报,今天的最高气温也只有十度。 稍微用手指揉了一下眼皮,女医生重新开始进行文书工作。绷紧神经,总结着现在入院的一部分患者的相关资料。 单人病房001,一般人。四岁,男。从特殊团体久画均精的用地内救助,轻伤。身体和精神,已经恢复到了健康水平,无需继续治疗。马上就要做出今后的的处置决定,预定出院。 单人病房002,光流脉使。十六岁,男。在特殊团体久画均精的用地里和外敌接触,重伤。全部内脏器官受到了七到九成显著的损伤。因为初期的处置,无效治愈体质从第四阶段进展到第五阶段。为了防止进展到第六阶段,现在有必要以丙种类的术药为中心来治愈。每隔一小时注射四十三b药剂,强制低下意识到二到三层。谢绝会面。出院时间未定。 “以上,是根据负责人的指示。” 面无表情地看着圆珠笔的前端,女医生下意识间说出了自己所记述的东西。 单人病房003,普通人。十六岁——在这里,女医生拿出了修改液,修改了“普通人”的记述,写下了正确的分类。“特殊团体久画均精成员”,女医生考虑了数秒后,再次修改了部分,变成“原成员”。 原成员。十六岁,女。从同一个地方救助,轻伤,从胸部摘出了特殊团体制造的起爆装置。没有其他特别要记述的处理。已经恢复到了健康水平。无需治愈。今后的处置未定。不过,基于各方面的因素将于明天出院。 “以上是,根据负责人的指示。” 完成了工作后,女医生在发出的叹息的同时,放下了圆珠笔。 女医生再次仰视着窗。安静的雨化作了无数的水滴。想起了几天前,一边闲聊,一边渗出了无谓的眼泪的年轻护士的身姿。“啊,医生也知道吗?2号室的患者,那个高中生的男孩的事。是啊是啊,就是那个以内脏变得一团糟的状态送过来的术者。虽然只是听说的传闻,那个孩子,和旁边病房的女孩,好像是恋人来的哟。那个女孩,应该在多年前就死于事故了,其实她还活着,并且一直被久画均精所利用。因此,多亏这次的事件,说多亏是有些奇怪啦,不过好像总算再会了哟。真是太厉害了,这样不是所谓的被命运的线缠在一起吗。想看到他们快点好起来,亲密地牵着手出院呢。我真的很喜欢团圆欢乐大结局呢。”别的护士笑了起来。 “就算是有着怎样强烈的羁绊。 女医生再次用手指揉起了眼皮,小声地说道。 “如果那里有撕开的人在的话,也没有办法吧。” 注意到白衣上有个纽扣悬着没有扣上,女医生移动着指尖。 “……以上是,根据负责人所说的话。” 摘下了纽扣,女医生对着雨粒吐出长长的叹息。 在窗的外面,从医院的正门到玄关的路上,有个人影正踩着碎步匆忙地走着。是位十几岁左右的长发少女,她好像没有带伞,顶着包在跑着。作为外来的患者显得太过精神了,应该是为了探病而过来的吧。对着雨粒,那个少女叽叽喳喳叫唤的高声调的声音,传到了女医生的房间里。像是证明主人没有烦恼的,明亮的声音。 女医生伸出了手,将窗关上。 少女的声音变得听不到了,雨声也远离了。 个人病房003,在刻上冷淡的文字的门前,一条丰花大大地深呼吸了一下。 一边闻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液的气味的空气,丰花一边大概在心中检查。没问题吧,今天也好好地起劲地说话吧。将胸内的栖息的小小的担忧,连同肺中的空气一同尽情地吐出来。如果心怀不安,能顺利的事也会变得不顺利。将前发的雨粒扫落,轻轻拍了脸笑起来。虽然在门的旁边站着的职员很有兴趣地看着丰花的这一系列的动作,但是丰花并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注意到一直在看守着这个房间的人正站着的事。好了这样小声说道后,丰花将手伸向了门。带着笑容敲响了门,在应答之前下决心打开了门。 “早上好,礼子,状况如何?” 在湿度低的室内,丰花的声音仿佛在跳动,然后残留着莫名寒意的余音响彻了房间。门的正面是巨大的窗,所看到的是本来就缺乏色彩初冬的风景,在刚才淋湿丰花的阴云覆盖下,那副景象变得更加暗淡。 宽广的房间中,只在中央放了一张床。在床上,一名少女抬起了身体。是穿着卧室用的衣服吗,没有看到值得一提的外伤,脸色也不差。即使不问,丰花也能看出眼前的患者的康复情况相当不错,尽管如此,由于种种状况,少女依旧处于不能退院特殊境遇中。 “快到医院的时候突然就下起雨来了,真是的,真是服了。” 丰花一边拍着裙子的下摆,一边发出稍大的声音。无论是丰花的声音还是丰花的推门而入,砂岛礼子都完全没察觉,她的视线一直凝固在右边的墙壁。 这间个人病房中,左右的墙壁都是安装了整面的玻璃。墙壁的一部分有着能够进出的玻璃门。是医院为了方便患者的管理而造的吧,然后理所当然的,患者们都能互相看到彼此的房间。在床上的礼子直直地凝视旁边的房间。但是丰花从眼神中并没有看到不客气或是不讲礼貌,而是走投无路般的迷惘。 “那个家伙,今天也没有起来呢。” 丰花也看向了礼子视线所指的方向,发出了短促的叹息。旁边的房间的构造和这边的房间完全一样,只是有着患者用的床。能够看到旁边的房间中的患者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他的一只手被长长的点滴管缠绕着。虽然丰花不知道点滴中的药是什么,却清楚地明白那位患者是谁——一条京介,丰花的双胞胎哥哥。 京介在一周前因为受到了濒死的重伤而入院,直到前几天总算恢复了意识。丰花只是稍微离开了下座位,京介再次失去了意识。第二天也没有醒来,然后后面的日子中,医生也告知她现在谢绝会面。房间的门也上锁了。后来,丰花也只能这样从礼子的病房来观察情况。 据医生的话,让京介保持没有意识的睡眠状态属于治疗手段之一,京介本身并没有处于危险之中。但是每次来探病所看到的都是双目紧闭的京介,丰花总觉得自己的无法放下心来。 或许在丰花没有来到的夜晚,京介曾睁开过眼睛,但是从礼子的样子来判断,或许这样的可能也并不存在。 旁边的房间中那扇靠近走廊的门打开了,护士不慌不忙地出现了。护士确认了京介的点滴,麻利地替换了药剂,然后迅速走出了房间。京介好像没有被赋予生命的人偶,完全没有动。 丰花看 着礼子的侧脸,那张白皙的脸染上了沉重的暗影,迎着窗外那宽广的天空,丰花觉得她仿佛随时都会哭出来,遂拍打着礼子的被子说道。 “即使不用担心也没有问题哟,京介像这样一直睡着的事情不是很平常的嘛,之前母亲也告诉过我,京介还是小宝宝的时候也有过很多次不声不响地睡上一周的事情,一脸仿佛是因为牛奶太好才会睡着的样子,所以也曾因为要起名京介还是叫他迷糊而感到左右两难呢。” 砂岛礼子慢慢地转头仰视丰花,仿佛是刚刚意识到丰花的存在。 礼子一边眨着眼睛微弱地摇晃着凝视丰花的眼瞳,一边打算张开嘴唇。但是只是发出嘶哑的呼吸,礼子就将视线从丰花脸上移开。 丰花在礼子注意不到的角度,偷偷地尖起了嘴唇。就算每天来探病,每次礼子的反应都是这样。能像以前还是好友那样一起开怀大笑吗——这种话就连丰花也说不出口。说不出口,所以倍感寂寞。因此不知不觉间,丰花的嘴巴变得停不下来,显得过于欢闹了。 “对了,今天呢,我带了礼物过来。” 像是要吹走快要凝固的感情,丰花用力地拍起手来,打开了带来的包,将行李拿出来排列在被子上。 “这个呢,是新的睡衣,很可爱吧?穿起来吧,医院发的衣服太朴素了嘛,虽然和京介很相称就是了。然后呢,这个是超市的便宜点心。虽然便宜,但是很好吃哦。这个医院的饭菜也是,过于朴素而且量也不足够吧?因为我之前也稍微住院过,明白哦。不足够的营养就要自己去补足呢,然后呢…….” “对不起呐。” 突然,礼子小声地插话。那是一道安静的,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就算在路上和不认识的人撞到后的道歉的声音也比这更令人感到温暖。丰花不由得同时停下了口和手。 礼子凝视着被子的边缘,一直都是丰花单方面地不停说话的探病,礼子是第一次发出声音。但是为什么要道歉呢,而且还是像客人般疏远的声音。礼子的侧脸,显得十分僵硬。 什么事?——丰花打算反问。却感到喉咙嘶哑,发不出声音。此刻她意识到自己的脸也失去了水分,变得僵硬起来。这明明是自己所希冀的对话,自己却变得出奇的紧张起来。 “这里,是光流脉使的组织的医院呐。” 紧握着被子,礼子说道。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碾过丰花的鼓膜。 “我的衣服和武器好像都被没收了。门的外面站着像是看守的人,就算去厕所,那个人也一动不动、毫不阻拦。也就是说我在这里是已经不能回到久画均精的意思。” 不能回去,什么啊。虽然丰花打算再度问,但是在干燥的舌头动起之前,礼子继续说道。 “我今后会变成怎样呢?不过作为被捉起来的敌人,被处分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趁着还有机会,事先向你道歉。虽然不奢望道了歉就能得到你的原谅,只是想在还活着的时候……” “呐,你刚才开始就说着什么?要对什么道歉,我一点都不明白哟。” 丰花笑着,但是笑得很勉强,她一边弄散在被子上的点心一边说道。 “虽然这里的确是本家的医院,但是谁也没有把你当做被俘的敌人。礼子为什么要继续成员的任务,大家都清楚地知道了。然后家长把礼子带回来了。” 礼子就这样凝视着被子,默然不语。走廊那边传来护士们的笑声。不久,礼子一边生硬地在丰花排列的衣服和点心飘浮着视线,一边开口。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在笑。” 礼子问道 “不害怕我吗?原谅我了吗?” 礼子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抽搐起来,她露出像是害怕着什么的表情。 “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啊,而且我明明十分清楚这是过分的事,但是做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犹豫——我背叛了你们啊。” “但是……” 将包放在脚下,丰花回答。明明并没有患上感冒,却感到自己的脑中有些发热。 “但是那个不是有正当的理由吗,所以京介和我是不会憎恨你的。刚才也说了,从没将礼子当做敌人看待过,更没有害怕的必要。礼子完全没有必要道歉啊。” “我曾经,将对你们的感情的全部舍弃啊。“ 礼子强烈地摇动了头,及肩的头发擦到了礼子的领边。 “我在那个时候,真的是因为觉得你们妨碍到任务才会杀你们。不杀死那个人的话就不能回到团体,伤害了他很多次。就算是有着理由,就算抱着厌恶的心情,那个时候的我,对你们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只把自己的意志放在首位。明明是这样,为什么能对着我笑。“ 像是将丰花的视线推回去,礼子发出尖锐的言词。 “为什么打算这么简单就去原谅,为什么还能像以前一样接纳啊。明明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那样做的价值了。“ 礼子紧紧地咬住嘴唇。丰花无意识间握碎了手中剩下的最后的点心。被弄碎的包装纸发出了令人悲伤的声音。 空调吐出了无机质的空气。雨滴敲打着窗户,节奏飘零无依。丰花眺望着窗外的雨云,呆呆地嘟囔着。 “雨,真冷呢。“ 礼子惊讶地抬起了脸。丰花虽然想归纳自己所想后继续说下去,但是没有想好的时候,嘴唇就随意地动起来。 “真是的,突然下了起来。出门之前也没有看天气预报,走在路上的人有没有带伞,完全也没注意。我只是一心在想,来的时候该买什么礼物好呢。那个,这个睡衣,是我喜欢的花样“ 视线回到被子上,丰花说道。 “这边,是我现在最喜欢的点心。因为全部都是我喜欢的东西才会选择这些。虽然后来有一点想过礼子也会喜欢这样的东西,但是我也将自己的想法放在优先的位置,即使是我也几乎没有考虑过自己以外的事。” 丰花将双手按在被子上,床因为反作用摇动起来,礼子像是胆怯地看着丰花。 仿佛是为了阻止礼子移开视线,丰花竭尽全力向礼子那边探过身去。 “所以当然,被礼子斩的时候觉得悲伤和后悔。被告知已经不是朋友的时候,也像听到晴天霹雳一样。会变得被你恨上么——我也是一样在想这些。” “这些,正是我不明白你每天都对我温柔相待的理由。” 凝视着丰花的眼睛,礼子说道。像是射在对方的强烈眼神,二年前的礼子是不会的。这是成为成员后学到的吧,丰花这样判断。 “抱着怨恨的心情想来杀死我,只是勉强对我亲切吧。现在的我失去了住所和目的,说我凄惨也毫不为过。二年前,你和我是朋友。在这里,我认识的人除了你以外就再没有别人了,所以想打算对我做什么而假装什么没发生过。” “适合而止吧。我是不可能变得这么精明的吧。” 鼓起了脸,丰花反驳到。不知何时,自己瞪起了礼子。 “我没法变得那样,我只是一直表现着自己的心情。即使礼子打算不再执行任务,也不会有结果。打算舍弃感情,不正是因为无法舍弃吗。我认识的礼子,正是一个有点不精明而不完美的人。我也只是想普通接触这样的礼子,比起受到伤害时我所想的事情,我现在的心情要更加重要。” 对着视线摇晃的礼子,丰花自然地露出笑容,说道。 “想要扼杀感情,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也不明白要怎样去做好那样的事,但是将这些抛开不管,那个时候脑袋就能够漂亮地整理好。所以停止去想对礼子再做什么已经没有价值之类的事。 礼子已经不用一个人痛苦了,现在的你只要享受自由就好了。” 礼子看着丰花,呼吸间透出痛苦之意,不久后,仿佛逃避 一般别开了视线。丰花已经决定不打算介意了,在反省自己在对待礼子的事情上显得太过焦躁的地方。那个时候已经整理好了心中的想法,丰花想,如果礼子也能像自己一样整理好心情,也就能解开这种僵硬的态度了吧。 “今天就先到这里,我回去了。” 丰花将手从床上拿开,说道。 “明明都在下雨了,洗的衣服也不能不晾晒。做家务的人入院了,这时候不方便呢。” 丰花向着门的那边走过去。一边走起来,一边向背对自己的礼子问道。 “明天,我也可以继续来看你吗?” 当然,就算被拒绝,丰花依旧打算明天照旧过来,但她总想听些什么。和预想一样,礼子没有回答。尽管如此丰花也再问了一次。 “即使还把我当朋友也无妨哦。” 礼子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放松了后背,接受着丰花的视线。那里的她,没有丰花面对作为杀手的她时的那种冰冷的感觉。丰花牵动嘴角,笑着走出去。“丰花。”——丰花将手放在门上时,礼子呼唤了她。和今天开始对话的时候一样,遥远的声音。但是仅仅是被礼子叫了名字,就让丰花感到小小的喜悦。 “那个门,打不开啊。” 丰花回头看过去。礼子好像一直背向这边,再次凝视着玻璃的墙。是相信一直看着会发生什么事吗,还是说怎样眺望对方也不会出现什么反应,让现在的礼子稍微感到轻松了吗。丰花轻轻地发出了叹息,看向在墙上所装上的门。 如果通过那个门的话,能够去到隔壁房间中的京介的身旁。禁止会面的那天,丰花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尝试过拧动把手。但是和走廊的门一样,这边的门也没有被遗忘地牢固地锁上。 “听说因为出于安全的考虑,除了医生和护士以外没有钥匙。” “那么果然,是梦呢……” “梦?” 丰花反问道,礼子平静地说。 “在这里一开始醒来的时候,京介曾来到了这边的房间,不过他好像十分疲倦,靠着床睡着了。” “京介啊,就算在别人的梦中也能睡着呐,真是个悠闲的家伙。” 虽然丰花打算逗礼子笑地这样说,但是礼子只是用冷清的声音小声说着什么。 下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身旁了。礼子好像这样说道。 回过神来,发现雨已经停了。 停下了资料收集的手,女医生隔着窗仰视着天空。在天空的一角,雨云像是橡皮被用掉般变得小了。色调朦胧的天空下,有位长发的少女向着医院门口走去。似乎是十多分前看到的那位来探病的少女,好像遇到了什么好事,少女的走得像在跳似的。 将资料放在桌子上面,女医生闭上了因为工作而疲倦的眼睛。然后听到时针清澈的声音。资料中的文字呈现在眼皮内,随即又消失。组织的负责人给女医生下达了新的命令,要她极密开发新的术式的效果。 随着沉重的叹息,女医生睁开了眼睛。伸出手打开关上的窗户。她感觉,只要听着那位少女不带烦恼气息的脚步声,就能让自己稍微转换一下心情。 少女的身姿已经变得看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周围尽是黑暗。明明醒来了,世界却一片黑暗。冰冷的空气相当沉重,一丝风都没有,身边的空气凝重得像是石块。 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吗。某一瞬间,京介的心中闪过这样的不安。不过死了以后在前面等待的应该是明亮的大海,另外也可以确定这里不是地狱。那么究竟是哪里。不安和疑问交错的胸膛,下一刻又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痛楚,是治疗中的伤口的痛。因此,总算确认到自己还活着。想来,明天的京介也会在考虑同样的事情吧。 在狭窄的视野的前方,有道细小的光芒在黑暗中闪过。十分细小,却有着似曾相识的形状。那个是星星的光芒,那是冬夜的星空中具有相当代表性的星座的形状,不过要注意到这点都需要一定时间。即使是让自己明白现在看的是窗外的夜空,也要花费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个黑暗是夜晚的黑暗。原来是这样啊,只是又在夜中醒来了。京介慢慢地眨了眼睛。病房干燥的空气刺激着眼睛。 这副躺在床上的身体,沉重得血管中仿佛流动的是铅。近一周前,京介差点被叫做泉见夏生的少女杀死,流失的血液甚至融化了身边的冰雪,内脏也被紧紧抓住,心脏差点就被攥坏。京介也认识到现在正因为那时候受的伤而住院,也想起了最初恢复意识地时候,被正好在场的丰花告诉暂时绝对要静养。从那以后,总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是以睡眠度日。 睡着的期间,完全没有看见过梦。总是一个人在完全的黑暗之中。也说不定这个黑暗正是梦的映像,一点变化也没有渡过的景象,完全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动。在这段时间之中,多少是睡着,多少是治愈着伤势。 没有表所有没法正确确认,不过每次他醒过来的时候都是深夜,因为他听不到走廊有传来任何响动。大概自己正在医院中进行深度睡眠,就算偶然醒来,也是独自一人,确认到这样状况后,在意识无法维持的时候,京介又被来访的睡意所吞没,再次睡起来。然后再一次在夜晚中仅仅醒来数分钟,再度对周遭的黑暗感到厌烦,然后抱着膝头。这就是京介的一天。说起正常规律就是这样吧,结果就算是自己也完全不理解为何一定要这样度日。不明白为什么每天要醒来。因为今天可以看见星星所以明天不会下雨吧,除此以外,无法把握这世上的任何事情。 明明不是睡觉的时候,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京介发出了叹息。有着两个原因。泉见夏生,那个一边明亮地笑着一边简单取下人的性命的少女。和那个人的恩怨还没有了结。将世上所有存在消灭,让世界变成美丽的无的状态,被称为久画均精的团体正秉持这个自古以来的目标而不断行动。那个毫不怀疑地继承着那个意志,说着过去和未来的关联是没有意义的泉见夏生,自己和她定将再度相会。就算逃到这边来,夏生肯定会再次出现在京介的面前吧。还会再次见面的——她用一点都不亲切的语调笑着。若是现在是为即将到来的那一刻做准备,为了恢复脑袋和身体而一直持续着休养的话,就能够理解。但是只是睡着,身体的痛楚也没有完全治愈。就算是现在,京介也完全起不来。 以后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出院呢,就算想问下医生,但是自己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在夜晚,而且醒来的时间也太短了,这种样子是办不到的。一直靠着枕头,只是动着眼睛,京介确认到床边什么都没有。已经很多天没见过别人的面容,也没有和其他人说话了。虽然他原本就是比较封闭的性格,对此并不感到痛苦。但是现在想见个人,任何人都可以,想要问问,为什么自己一定非得每天这样睡过去不可?明明现在不能像那时那样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了。 在这时京介突然,感觉到了与焦躁相似的感情。在这里数天期间,是第一次有这样的事。平时总是稍微醒过来后,在想到这样的事情之前,就会再次被睡眠的世界吸了进去。 今晚却不知为何能够保持清醒。 或许是大脑判定已经睡够了吧。这样说来身体也该能动了吧。但是京介向手腕注入力气,打算起来的时候,剧烈的痛楚穿过了内脏的裂缝,十分痛苦。 一边按着腹部一边勉勉强强地翻身。身体面向的那个病房的墙壁,整面装着透明的玻璃,开始习惯黑暗的京介的视野,隐约地捕捉到旁边房间的样子。朴素的房间中,有位少女睡在床上。那 张许久不曾见到的侧脸,就在前面那里。不想睡的第二个理由是,因为睡眠的世界外面,有着活着的砂岛礼子。 礼子的睡脸被淡薄的黑暗所包围,看上去十分安静。想来并没有在做噩梦,至于是不在做个好梦,在外面的京介自然无法得知。也无法知道礼子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应该是什么事也没有,平和的一天吧。就算只有一点,京介也确实体会到了幸福的感觉。那个时候的礼子终于回来了,京介一边按着伤口,一边由衷地祈愿。然后,他对于礼子是否能偶然醒过来,也多少抱着一些期待。但是就算怎样凝视着,礼子眼皮也一动不动。 为什么每天都要这样睡着。有几天能够醒来的时候,有着很多事想告诉礼子。礼子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反击而让泉见受伤的事。一直都没注意到礼子在独自承受着痛苦的事。怎样都好首先要道歉。已经不想再伤害礼子了。如果以后还有痛苦会降临在她身上,他要将之尽数消除。京介禁不住将手伸向玻璃窗对面的礼子。 虽然明白到应该不会传达到,但是也无法对着墙壁伸出手腕。缠着手腕的点滴的长长的管,妨碍着身体的动作。京介看着管线,管里是空的。 “抱歉了。” 从头上传来女人的声音。究竟什么时候出现呢,在点滴台的旁边,站着一位穿着白衣的中年女医生。 “我忙着做别的工作,所以那时候忘记了点滴的更换。马上就换好。” 俯视着京介,女医生微笑着。她将新的管刺入了京介的手腕。透明的管中,慢慢地流着暗淡的液体。 “这样就没问题了。” 看着液体的流动,女医生像是嘟囔着说道。 “像这样每天确实地输药,好好地睡着的话,这伤很快就能治好的哦。” 明明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女医生却这样断言。直到现在,这位医生都给京介留下了讨厌的印象,不过此刻她的语调非常友善。说不出是违和感还是放下了心,在京介自己在心中纠结着对这位女医生的看法时,头脑中的一角,喷涌出强烈的睡意。 伤口的痛苦、对礼子的渴望、要如何去思考——这一切都被高粘度的睡魔所包围,全部冲到了远方。那是和平常一样睡眠的来临,但是在被和平时没有变化的睡眠吞没时,京介一边迟钝地推测。 为什么我,每天都非得这样睡下去不可? 难道不正是因为这种颜色令人不快的药物吗? 这个药注射的理由,真的,只是,为了治好伤吗?。 在答案出来之前,意识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啊,知道基路古斯星兽魔蒙盖亚的大叔,你好啊。” 十一月下旬,在一个像谎言一样的暖和晴朗的日子,上午十时后。在阳光折射的医院的走廊下,和部下走在一起的远峰秋一的后背,传来了开朗的小孩的声音。 看着天花板,走着的远峰的脸虽然像是想着什么,但是转过身来,露出的是和天气一样晴朗的笑脸。 “虽然打的招呼是一百分,但是我不是大叔,是哥哥哟。这段时间也说了吧。” “但是,你就是大叔嘛。” 在远峰背后的是穿着睡衣的男孩。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间医院的个人病房。男孩相当有精神拉着远峰西装的下摆,一边翘起了脚一边说。 “大叔,是和我的爸爸差不多吧。一样都是大人吧。妈妈对于爸爸总是这样评价‘结婚前明明是那么帅,什么时候变成了像是普通的大叔’。” “是这样啊,总觉得是难过的话呐。我也会在那个时候被这么说吧,实际上也说不定已经被这样说了。话说回来你,好好地用过去式来说‘说了’哦。” “过去式是什么?” 更加鼓起了柔软的脸,男孩说道。 “那个时候也是,被人告诉过去什么,但是不怎么明白。” “那是你的父亲和母亲所在地方,在那里以外都不在。” “果然还是不明白啊。比起这样的事情,大叔,再说下魔蒙盖亚的话吧。因为又不能看电视,我都在意到睡不着了。” 男孩举起了手拿着的怪兽玩具,高声说道。远峰笑了起来,拉着男孩的手从走廊的中央移动到角落。部下也什么都不说,在反方向的墙壁边待机。拄着拐杖的患者和照料的护士对远峰开朗地打了声招呼。 “魔蒙盖亚的,那个宿敌尼加林呐” “嗯嗯。” “实际上,他们以前是朋友来的。” “说谎吧,那么说为什么现在会战斗” “因为魔蒙盖亚忘记了尼加林的事哟。” 远峰的对着阳光而眯起了眼睛,开始说起关于男孩喜欢的电视节目的内容。男孩对于每句话都发出了巨大的反应,高兴地专心地听着。这个男孩是在前几天的事件的时候保护的普通人。现在的他既没有亲属,也没有住处。作为本家,在确定如何对待前不能让他从医院出去。本人除了在意电视机的有无和双亲不在以外,对现在的生活好像没有感觉到不满。也不知是生性乐观,还是太年幼没有把握到现状的力量。或许只是无法察觉到烦恼吧。作为一个孩子,总有开朗的理由。远峰来到这个医院的时候,一定会成为谈话的对象,也好像是其中的一个理由。 “十分厉害啊,下次会怎么样啊。大叔,下回的内容也要好好告诉我呐。” 即使谈话结束了,男孩还是十分兴奋地说道。“好啊”远峰爽朗地微笑着。靠墙的部下打了下喷嚏。 “即使是这样,魔蒙盖亚也有点蠢哦。” 拿起了眼前的玩具,男孩眨着眼睛。 “朋友的事,我全部都记住了。千寻君和实君和真菜酱和梓酱。每天都好好地记住。” “呃,了不起呐。但是呢,世上也有各种不记得反而更好的事情呢。” 男孩将视线看向了天花板,远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就算多么重要的回忆,在看不见的地方会隐藏着刀刃和刺,在不知道的时候就会伤到自己。就算不存在刺人的东西,记忆有时候也会违背持有者的意思,因为它会干扰主人的行事准则。就算不会伤到本人,也会伤到周围的人。” 男孩和手中的怪兽一起偏起头来。 “什么事?” “没有,算不了什么。” 远峰只是抚摸了一下男孩的头,将双手放进西装的口袋。 “那么,因为哥哥有工作所以要先走了。” “呐呐,大叔是了不起的人吗?” 看着迈出走廊的远峰,男孩问道。 “在这之前,护士们说的哟。那个人是了不起的人哦,有多么了不起?” “嘛,一般吧。” “了不起的人的话,什么也能做到吧?” “嘛,一些事情吧” “在我的旁边房间的大哥哥,什么时候才能起来啊。” 男孩低下眉头说,看起来有些不安。远峰停下了脚步。 “我,在那个特别可怕的地方里,那个大哥哥帮过我。我还没跟他说谢谢,不过那个大哥哥,一直在睡着。而且,再隔一个房间的病房的大姐姐,总是看着大哥哥的房间。明明没有起来,却还一直看着。总觉得大姐姐好可怜。听到护士说,让大哥哥睡着是医生的命令。医生是听负责人的命令这样说的。负责人真的是心眼坏的人吗?大哥哥比负责人还要了不起吗?” 这时保持靠着墙壁的姿势的部下,眉头和肩膀同时动起来。远峰看向那个部下,只是用眼神来制止他。患者坐着轮椅,响着嘎啦嘎啦的声音,一边在远峰他们面前悠闲地路过。 “没问题哟。” 目送着轮椅,远峰对着男孩笑起来。 “隔壁的大哥哥,明天肯定会起来。” “真的吗?” “真的,因为我还算了不起的人,所以那样的事情还是能够实现。” “厉害啊,大叔。就比魔蒙盖亚差一点。” 对表情变得明亮的男孩点了下头,远峰慢慢开始走起来。男孩心情愉快地,一直摇动着怪兽玩具。 “很擅长对付小鬼嘛。” 走在远峰背后的部下,用事务性的语调说道。远峰“是这样呢”笑着。远峰他们超越了轮椅上的患者。 “对于那个小孩,不能决定去处的情况下,让家长领走会怎么样。” 部下用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的语气对远峰说道。关于男孩今后的待遇,部下好像也没有推测到。 “本人恐怕会很高兴吧,感情和共同语言方面应该没有问题。” 远峰再次笑起来,笑了一会儿。 “就算有感情和共同话题,我也肯定成为不了父母。就算怎样擅长对付小孩,我也不明白要如何去爱。” 因为我也没有被父母爱着的经验。 最后的话被轮椅的车轮的声音掩盖上。 那么今天要进行怎样的对话?说什么会让礼子感到高兴呢。以砂岛礼子的房间为目标。丰花轻快地在医院走廊上跳着走着。和天气一样,今天的丰花的心境从起床的时候一直很清爽。和擦身而过的医生有精神地打招呼,对护士比出v字手势。在走廊的角落差点撞到住院患者,不过她巧妙的身体动作避开了,还压着裙子下摆优雅地谢罪。 首先要若无其事地从天气的展开话题吗?然后也说下经济不景气的话题吗?但是丰花也对经济方面完全不熟。因为一直被最近的事情折腾着,以前紧跟的娱乐新闻也变得疏远。但是丰花最多也就落后于这个世界的潮流两个月。那么在这两年都呆在特殊组织里的礼子最想知道的会是啥?丰花将“今天的礼物”抱在胸前,扭了下头。 今天的礼物是类似慰问用的花束。因为钱包正处于冰河期,所以丰花以“花就在附近摘”的方针进行了制作。但是因为季节的缘故,路边除了枯萎的树木以外什么都看不到。没有办法只能在医院的附近花店竭尽全力还价,只是用同样的花弄成花束。这一束淡紫色的小花是店员哭笑不得地选出来的。对现在的礼子,想来现在这种花束更能让她心平气和吧,如此一来丰花也满足了。 凝视着花束,在想着要说什么话题的时候,丰花总算注意到了。礼子没有注意新闻报道的余力,究竟在想什么啊我。自己今后会怎样,昨天礼子也小声说了。今后会怎么样呢,礼子大概会怎么样,丰花直到现在才抱着这样的疑问。晴朗的胸内迅速地覆盖上了不安的迷雾,丰花的脚步变得迟钝起来。 礼子被本家带回来,已经没有继续执行成员的任务的必要。但是丰花也没想过礼子在今后仍然能够作为普通的十六岁的少女来生活。礼子两年前在冬天遭受到了交通事故,在那时候就已经死亡了——直到和作为久画均精的成员的礼子再会之前,丰花和京介都毫无疑问地相信那个事实。葬礼和安放骨灰也在两年前结束。今年应该是要举行第三次法事了吧。丰花以外的朋友熟人也是,然后遗族也当然也是,已经接受了礼子的死。对于早已不存在的人,这世界能否像两年前那样接纳呢? 对应该不存在社会上的人,该怎样处理呢。因为本家方面还没有做出决断,所以才会将礼子留在医院吧。也不是不可能如同礼子胡乱想象的那样,将她作为敌人来作出处分。不对,那个绝对是错的。丰花和花束一起摇了下头。因为是家长将礼子带回到虹原,放在京介旁边的病房的。如果真的要进行处分的话,是不可能放置在那里的。所以肯定不会这样对待礼子,今后应该不会往坏的方面发展。 就是这样,已经不会在礼子身上发生坏事。在走廊的角落一度站住,丰花深呼吸一下。在那个转角转过去,前面就是礼子的病房。在病房中,就连丰花也带着不安是不行的。没问题没问题,丰花向着花束竖起了大拇指,有气势地转过弯。 今天门前也有看守,有位客人已经先到了。是一对穿着西装的青年和超过两米高的巨汉中年的组合,丰花是认识的。家长的远峰和副家长的石田。远峰和担任看守的职员说着什么。丰花在迷惑要不要打招呼的时候,远峰注意到了这边。 “呀,丰花酱,依旧那么有精神呐。” 远峰举起了一只手,开朗地笑着。石田总是没有变化,只是以着不高兴的面孔稍微撇了一眼丰花。 “这个花,名字好像是……” 依次比较了丰花的脸和花束,远峰稍微扭了下头。 “虽然在秋天就能经常看到,不过现在还在开呐。” “因为沉迷于讨价还价,连名字没有听说。” “虽然这种花确实应该有着能让心情变好的花语,但是是什么呐。嘛这个就不说了,如果不是我的误解,今天是星期二,并不是节假日吧?当然,离寒假也还早吧。” 看着手表,远峰点了一下头。 “时间是……快到上午十一点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啊。” “本来的话,你是个现在应该接受授课的普通高中的学生,我在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感到不可思议。而且据担任看守的人说,好像不只是今天,丰花酱每天都会来到这里。” 代替回答,丰花鼓起了脸。似乎在说这样绕弯子是想说什么。逃课是想做什么,丰花被这样理所应当地指责,不过比起不愉快,丰花感觉到的是愤怒。对无视这边的一切打开笔记本的石田的态度也总觉得不愉快。 “我上的高中,是一所重视学生个人的主张,促进自主管理力的提高,以自由的校风为特征的学校。” 丰花对远峰突出了下唇,说起了在入学指导的小册子所记载的话。 “自己的将来由自己来决定开辟。因为比起学习,京介伤势的恢复要更为重要,所以才会缺席。换句话说,我也是有着比授课还要重要的事情,所以以那个为优先哦。比起绳文时代什么时候开始,二次函数的图是怎样的事情,更加在意今后我的朋友要怎样变得幸福。作为术者工作的时候被抱怨我就认了,但是我可不想连高中生的生活也要被家长干涉。” 石田有些无聊地发出了鼻音,看守做着像是患上了突发性重听的脸,远峰轻轻拍了下手,语调中听不出有什么不悦。 “完美的个人主张呢,丰花酱,好像上了个不错的学校呢。” 这不是当然吗,丰花向后仰起了下巴和胸。丰花所选的高校正是在中学的时候,砂岛礼子所选的学校 “我知道我怎样说都不能阻止你了,那么,一起来探病吧。” 远峰简单地停下了拍手,空手指着门。丰花重新将花束抱在胸前,观察远峰的表情。 “家长也是找礼子的么?有什么事呢?” “恩,想稍微说一下话呐。” 回答的远峰的眼神始终很平和,丰花无法领会到他的意图。 直到现在,对于远峰以“稍微说一下话。”来提出的内容,丰花没有一点好的记忆。所以说这次也只能预想到一些不好的话,让丰花皱起了眉头。什么啊,究竟打算对礼子说什么。感觉到不安,丰花慌张摇了下头。已经不会发生坏事了,说起来,对已经不是敌人的礼子,家长也不需要无情地对待。 “因为我和她,是第一次见面。” 远峰没有注意到丰花的心的起伏的样子,眺望着病房的门。 “说不定和丰花酱一起的话,就不会感到那么紧张。” “连家长也会紧张啊。” “不是我,而是她那边紧张哟。” 这样说着,远峰将手放在门上,突然仰视着天花板,眯起眼睛。 “啊,想起来了,那个花的花语。” “什么?” “‘不会忘记你’” 在丰花直眨眼睛的时候,远峰打开了门。 砂岛礼子在床上,抬起了上半身,用和昨天丰花打开病房的门的时候完全没有变化的姿势,直直地凝视着筑在旁边的墙,精神集中到连谁进了房间都注意不到。 或是说,意识过度分散了。可以说在封闭的世界中,对于现在的礼子而言不定只有这样的日课。丰花悄悄地叹气,顺着礼子的视线,旁边房间的京介,今天也是静静地闭着眼睛。 在从正面的窗耀眼的阳光的照射出礼子的床和礼子的自身的轮廓。在这里,丰花注意到。礼子穿着的睡衣是是昨天丰花带来的。丰花握着花束,打开了口。但是先发出声音的是远峰这边。 “暂且算是初次见面,是这样吧,砂岛礼子,今天是好天气呐。” 礼子向丰花那边转过头来,眨了好几次眼。看着远峰眨眼的次数增加了,对巨大的石田稍微张开了口,最后像是犹疑地看着丰花垂下眉头。丰花虽然想打招呼,让礼子安心下来,不过还是远峰这边先动了。 “据说每天都在看着旁边的房间呢。” 远峰开始向着床的那边,慢慢地走起来。丰花慌张地紧随其后。石田在门的旁边站着。以严峻的表情定睛看着窗。 “又是没有娱乐的房间,也没有想到其他能做到的事,不过…….”拉开了床旁边的椅子,远峰随意地弯下腰。因为椅子只有一张,所以丰花只能站在旁边。 远峰在椅子上交叉着脚,轻轻地用下巴示意玻璃的墙壁说道。 “你还在想着,如果有机会,能不能杀了他之类的事吗?” 礼子的表情僵住了,眉间刻着痛苦的阴影。是看到呢还是没看到呢,远峰继续用轻快的语调说道。 “如果是古代术的使用者的尸体来作为礼物的话,说不定还能被团体赞扬着迎接回去哦。” “喂,在说什么啊。” 丰花踢下地板,瞪着远峰。远峰向上看着丰花,“只是玩笑哦”这样笑出声。 “因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只是想稍微开下玩笑让气氛融洽起来。因为我像是有着自知自明的大叔,和年轻的人说话的时候,还是先填补一下代沟比较好。” “一点儿也没有填补,完全没变成玩笑,好了,礼子,不要在意就好了,因为没问题呢。” 丰花窥视着礼子的脸,看着她和善地点头。但是看着被子的礼子却是一副害怕的表情。如果他说出了什么更奇怪的话,就算是家长我也要把他赶出去——丰花再一次瞪着远峰,但是远峰悠然地抱着胳膊。 “啊啊,还没自我介绍了。我是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的负责人,那边那个像堵墙的大叔是副负责人,请多多关照。” 礼子沉默着,眼瞳不安定地摇动。因为远峰作为组织的老大出现了,就算他的态度如何友好也是没办法。丰花把花放在床边的架子上,气势十足地坐在礼子的旁边,这样就和礼子同样的位置看着远峰。 “是你的话,应该能够想到我们的工作正遇到什么困难。” 远峰就当没看到丰花的行动,开始缓缓地对礼子说道。 “我们在调查久画均精真正的所在地。上星期我们访问的城市只是有一部分简易设施和下级成员的存在。没有发现本据点,不将你们组织的干部击毁的话,这个事件是不会完结的。” “不过,我想‘你们的组织’这个说法是错的” 丰花鼓起脸插话。“那个就失礼了。”远峰对着丰花笑了下,将视线移回礼子脸上。 “暂且先确认一下,你应该是没有回到久画精均的打算吧?” 丰花也看着礼子。礼子沉默着,虽然礼子沉默着,但是过了数十秒后深深地点下头。远峰也静静地点头。 “是那样呐,如果有这样的打算的话,早就会从这里逃走出去吧,你们的成员能够使用仅在短时间也能消去身影的能力。如果你认真起来的话,门外面的看守也没有意义。” “不过,我想‘你们成员’的说法也是错的” 丰花再次指摘, “又再次失礼了。”远峰恭敬地笑道。远峰一边交替叉着脚,一边看着丰花放置花束的地方说。 “说起来在久画均精的内部看来,现在是将你当做是背叛者处置吧。你是因为以阻止组织的目的为目标,假装忠实地遵从任务的。现在回去的话,也会受到处罚而并抹消存在吧。就算不回去,也能想到团体为了处分背叛者,也有可能会派出刺客的吧。现在这个时候怎样也不能动。” 叛逆,抹消,处分。不稳的言词一个接一个扎在空气上,每次都让礼子眉头的阴影变得越来越浓。丰花变得忍不下去,向远峰挺出了身。 “呐,究竟想说什么?就是明白礼子已经没有回去的地方了,所以家长才会带回来吧,这样说的话今后礼子如何安全幸福地度过之类,该好好考虑的是这些事情吧。礼子的住院大概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有好好地去考虑哟。” 分开了双手,远峰一只手抚摸着下巴地说道。 “但是她已经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对此,丰花酱不也是很清楚的吗。就算治好了伤,也没法马上外出,因为她已经是死去的人类了。” “那样的事情也明白哦,正因为如此家长……” “….我是” 在丰花的旁边,礼子张开了口。虽然礼子的视线一直这样向下,但是眼神已经变得彻底镇定下来。 在平静而紧张的心情下,礼子说道。 “就算不用你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能居住的地方了,但是,阻止久画均精实现目标的想法,还没有消失。只为这个,就算一直要玷污自己的手我也不在乎。无法从组织的内部破坏的话,那么今后就该去找寻别的方法了….只要一直去寻找,就一定能够实现。” 只是说了这些,礼子闭上了口。空调吱吱嘎嘎响的声音,在天花板响了一次。 那一刻,丰花在忘记了呼吸。在丰花的旁边,礼子紧握着睡衣的衣袖。既没穿着杀手的衣服也没有拿着武器,明明好像稍微变回曾经的友人了,明明那样接近,却令丰花觉得她离自己很遥远。礼子对远峰的语调,是丰花不怎么习惯的敬语。但是只是说法没有问题。 想到这里,丰花再次感到礼子真的离自己很遥远。 “大概,我的想法正如你所说的。” 身体从椅子的后背离开,远峰说道。也没有挺直背部。远峰无力地对着丰花和礼子笑着。 “知道了你有这样的想法,自然就会有保护你的人。因为我们的组织,也在考虑着同样的事情。” “为了礼子的战力而带回来的事?” “并不是这样哦。”对于丰花的问题,远峰只是嘴角笑起来,又再次将身体靠在椅子上。 “就算只是将一个原本的成员变成这边的人,怎么都不能说是可以对对方造成决定性的不利了。砂岛礼子,虽然你好像相当优秀,但是也只不过是下级成员。不过只是容许了你的粗暴的行为。我也猜不到这样的你在今后要如何一个人去战斗。说实话,我觉得有些不安,所以今天才会过来。” 隔着玻璃看向旁边的房间,远峰扬起了嘴角。 “如果不明白你的去向的话,这边也会有个会放弃一切工作去寻找你的部下呢。” 确实呐, 丰花这样点头,礼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的指尖。 “你想说的就是这样的事情吗?” 礼子张开眼睛仰视着远峰,但是马上移开了视线。是还没有直视的勇气吗,礼子将视线停在丰花的膝盖边说。 “现在的我,对于久画均精而言是一个叛乱分子。就算再怎么不起眼,说不定在我行动的瞬间,就能阻碍这边组织的计划。所以为了限制行动,拘束了我…….就是这样的事情吧。” “你好像相当聪明呐。” 远峰柔和地笑着。礼子低下头来咬着嘴唇。丰花比较着两人的脸,对远峰的挺出了身体。 “限制行动,意思是会做什么事?” “没说那样的事情哟。” 轻轻敲了下膝盖,远峰从椅子站了起来。远峰将视线从玻璃的墙壁移动到窗的方向,继续说。 “如果觉得会造成妨碍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带到这里。不是说了本家方面要调查团体的真正的所在地吗?因为希望她能够协助这边,所以才会带她回到虹原。” “协助?” 对于丰花的问题,远峰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就回头看向礼子。 “虽然说是协助,也不是要她加入调查班的意思。虽然这边情况恶劣,可是说实话,如果可以还真想一直把你关在这里。我只希望你将你所知道的所有关于你那个组织的情报告诉我,仅此而已。你平常就住在本家能够观察到的地方,有必要的话我会就调查问题向你咨询,怎么样?” 远峰侧过头,丰花也受到影响,窥视着礼子的侧脸。虽然丰花判断远峰只是单单要求提供情报,但是礼子的目光却有些僵硬。 “如果我不接受这个条件的话……” 礼子这次直直地看着远峰说道。 “我也就没有继续活在这里的必要,也就是说会令我消失吗。” “呃。”丰花禁不住呻吟出声,远峰却还在笑着。 “虽然说不定你很聪明,但是想法有少少地偏向了负面的方向哦。这样的事情不去考虑也可以呐。还是说,你还是讨厌将久画精均的情报卖给我们么。” “没有那样的事,没有,不过……” 虽然礼子立刻回答,不久后语尾的气势迟钝起来。礼子用惊讶的表情说道。 “我也不知道团体真正的所在之处。我真的只是个下级成员而已。我所知道的全部地点,就是这段时间被破坏的设施。所以,我认为我并没有什么你们想知道的东西。” “这样啊,那也好,想起了什么事情的话,能够向我们告知就可以。除此之外的时间,你可以自由渡过。当然,希望能够克制那种类似于堂堂正正逛街的行为。至今为止,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所以希望后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远峰说完话,无言地催促着回答,礼子的表情很复杂,终究还是点了头。远峰对靠着墙壁的石田示意。石田低下下巴,好像有什么事,迅速走出了病房。 石田动起来,也将这沉重堵塞的空气也带动起来,丰花在床上呼了口气。礼子的待遇就这样被定下来了,期间毫无丰花插嘴的余地。虽然今后礼子很难再按个人意志去行动,但是说不定比起遭受到危险要好一些,丰花乐观地去想着。 “那么,就只有出院后的住处的事了……” 切换了语调,远峰这样说道。丰花从床上站起来。 “礼子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了,毕竟身体方面已经没有什么异状了。” 远峰将两手插进西装的口袋,点下头。 “实际上在今天就能出院,手续都办好了。但是就像刚刚说的,没法随便让她住在哪里。在哪里好呢?本家的设施,普通的女子也能一个人住着的地方是……” 远峰看着天花板,开始嘟囔着。丰花回头看向礼子,礼子在床上,用力地交缠双手。只要能将礼子带离这个闭塞的地方,丰花就很高兴了。但是想到要突然改变环境,本人也会感到困惑的吧。礼子的表情看起来比起以往还要更加不安。讨厌礼子每天露着这样的表情。果然不能这样做。丰花转过身来对着远峰,强行拉起西装的手肘。 “本家的仓库怎么样呢,虽然日照不好,但是足够安静” 远峰一直这样嘟囔着。 “呐,不能来到我现在住的公寓吗?让礼子和我一起住,很好吧。” 丰花也没有等待远峰的回答,对着礼子笑道。 “我和京介呐,直到事件解决之前,一直住在本家准备的公寓里。居住的感觉意外不错。也有空着的房间,平时有着结界在,安全方面也没有问题。呐,很好吧?” “不过那个公寓的结界,是抵御术者以外的人呢。” 远峰的语调不是很痛快。丰花瞪着远峰,迅速说道。 “既然如此,将结界的种类变换不就好吗。术者和礼子以外的人不能进入就好了吧。” “要做这样的事,要花费相当的预算。而且那里是集体住宅……” 远峰的视线对着石田刚才在的那边墙壁,吞吞吐吐地说。总觉得从暧昧的表情察觉到远峰的心境,丰花闭上了口。最初,京介移居到那个公寓的的理由就是防止从成员来的攻击。就算事情有所变化,要让原成员的礼子住在这里也有些……远峰在此说三道四并非为了预算。那里是集体住宅,就算有丰花一人十分欢迎礼子,说不定也会有其他居民会反对。 但是现在绝对不能让步。因为在京介不能行动的时候,就只有丰花能努力了。丰花拼命地连起对话。 “家长允许的话,谁都不会有怨言的。因为,家长是很好的负责人。是决定升职的头号人物,是很了不起的人,所以就拜托你了。” 丰花在鼻子前拍起了手。远峰看着丰花,露出困惑的笑容。 丰花也知道,做出恳求的自己的表情,因为投入了过多的气势而有些奇怪地歪斜着。就算远峰看她的眼神就像看小动物似的,丰花也暂且没有反驳。 “那么,在这回去之前先去打扫好房间。” 终于,远峰轻轻地叹着气说道。 “京介君在住院,丰花酱一个人住的话,在家时会感到害怕的吧。这样的家,就算是你可以不在乎,说不定她也会讨厌。” 握起了拢在一起的手,丰花叫喊着多谢家长。离圣诞节还有一个月,却总觉得现在眼前的青年,就好像复苏在现代的救世主。然后救世主的的话里当然有着真实,丰花想起了公寓中的确零乱到惨不忍睹。 丰花迫不及待地就要跑出病房,却又转过头来看向礼子,好像刚刚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礼子公寓在哪里。不过就算说了,礼子也不能一个人走在外面。对不明白该从什么做起的焦虑的丰花,远峰轻轻摆了下手。 “她的话会有担任看守的人将她好好送过去的,所以没问题。” 丰花点下头,再次大声地说了一次感谢的话后才打开了门。然后弹开了在外面的看守,一口气跑过走廊。 经过旁边的病房前的时候,丰花在心中激励着患者。那人也会觉得,如果有礼子在旁边的话,他也绝不想一直睡着的吧。 如果恢复意识出院的话,就要他拍着手说丰花大人万岁,然后为了我和礼子每天做着豪华的饭菜。丰花暗自在心中发誓,在蓝天下跑着。 在病房只剩下了两个人。少女窥视着负责人的侧脸。负责人拿起了在架子放着的花束,以平静的表情看着一枚枚花瓣。 “出院。” 少女慢慢地张开口,说话的途中声音变得嘶哑,少女短咳着停下。 “真的可以出院吗?” 负责人轻轻地点头。 “当然哟 。“ “和丰花他们一起住的事……“ “当然哟,也就只能这样说吧。“ 凝视着淡紫色的花,负责人脸上的线条和缓了些。 “因为一旦那个孩子说要干些什么事情,是不会那么简单就能阻止的,如果你也是她朋友的话,应该十分清楚的吧。真是的,真不明白哪个才是上司。“ 负责人在这时抬起了头,看着少女。少女好像被什么抱着,抓住自己的袖口。 “怎样都会有些不安的吧。“ 负责人问道。 “还是说,这样对这个不存在什么娱乐的空间产生眷恋了?“ 少女僵硬地呼吸着,嘴唇没有说出有意思的话。少女微微地摇头,回答。 “我只是觉得今天就出院,有点急了。” “嗯,这真的是不久前就决定了的,只是没有马上和你说。因为对于组织也有着麻烦的程序,对不起了。” 负责人将花束伸给了少女。 “虽然是被打算用来探病的,不过变成了出院的祝贺。” 少女没力地接受了花束,负责人点下头。 “就算要你做出院的准备,也没什么好做的吧。反正也没有行李,移动起来也很轻松吧。” “我的行李……” “我们当然是处理掉了,包括全部的武器,难道你想一直带着吗?” 不,少女重重地摇了下头。 “那么,再问一次,你真的不知道久画均精的总部所在?” 少女再次用力地点了下头。 “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在这里。” “这样啊,那么是时候出发了,外面有车等着你呢。” “那个” 少女握住花束,叫住了正要走出去的负责人,她神情紧张,在阳光下啊,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在这里出去之前….我能……和那个人见个面吗?” 负责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了少女。在负责人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的波动。少女慌张地移开了视线。在负责人的手中,只剩下一枚花瓣。将花瓣扔在床上,将视线投向玻璃的墙壁,负责人微笑着。 “虽然我也感到很遗憾,我想,今天他大概是不会醒来的。” 旁边房间的少年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这里是风纪一号。从现在开始信号测试,今天都是晴天,旁边的客人是那位经常吃柿子的客人。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万岁,并且风纪委员会永久名誉委员长以及第一任助理万万岁。以上,结束测试。风纪二号,请报告接收状况。” 通过接收机,一边的耳朵响起了像是发音练习的声音。在楼梯的阶梯下蹲着的塩原友子,嘴唇靠近发信机,小声地将报告送回去。 “这边是风纪二号。接收状况没有问题,灵敏度也很好。” “了解,那么快点开始作战吧。”从收信机中传来“风纪一号“充满气势的回答,震动着塩原的鼓膜。 “风纪二号,观察‘敌人’的动作,简洁地报告。许可前进两步。“ “了解“ 塩原迅速回答,按照指示,只在阶梯前进了两步,靠着墙边探听楼下的情况。从塩原所在的位置,正好能够俯视第二校舍的一楼走廊的终点部分。现在是午休,能远远地听到从三楼那边传来的合唱部的发声练习,在这只是聚集着没有使用的特别教室的一楼附近,显得分外安静。混杂着灰尘的空气中,阳光透过走廊的窗口,悠闲地飘落在地板上。 在走到尽头的墙壁和楼梯之间,有着窄小的间隙。塩原确认到这个微小的空间飘起来了淡薄的烟雾。淡淡的黑暗的前面有着三粒赤色的光芒,集中了嗅觉神经,能一直闻到明显的烧焦味。侧过耳朵,也能听见像是男学生的会话。在这个时候,很好地看见。嘛,日常之间所产生的死角吸着。还是说,吃完饭后无法忍受地吸一下。啊哈哈哈。 塩原一边隐藏着脚步声一边回到原来的位置,将发信机移到嘴边。 “这是风纪二号,和预想一样。‘敌人’在问题地点潜伏,现行犯数量大概是三。” “了解,风纪二号,和这边的信号同时突入,‘枪’的状态也没有问题吧。” “当然。” 塩原强烈地点头,重新握住了充满硬质感的物体。花费委员会的预算,前几天从黑暗的渠道购入。对从风纪一号拜托管理和操作的枪,塩原在心中命名为‘水龙’。 用这个水龙,驱逐在学校蔓延的黑暗。这是塩原的使命。我是正义的风纪委员,然后前几天开始,成为了拥有着也能兼任风纪委员会永久委员长第一任辅助的能力的人。有水龙的话就是如虎添翼,对牛弹琴,那里有着什么错误也不害怕。就是,就算即使恋爱破灭了,工作也不能失败。咀嚼着痛苦的想法,塩原锐利地定睛看着枪口。在荧光灯的光下,水龙冰冷地闪耀着。 “突入,还有三秒” 接收机低沉地震动,盐原深深地呼吸。 “二。” 塩原抬起身体到腰中间,在哪都按照校规,恰好长到膝盖的裙子下摆内,塩原的膝盖充满着紧迫感。 “一!” 塩原定睛看着前方,停止了呼吸。仿佛现在在眼前空间就是整个世界。 刚刚听到了接收机的命令“突入”的命令,塩原跳到地板上跑出去,发信机和收信机被扔地板上,发出了轻快的声音。 从楼梯跑下去,塩原一口气跳入了走廊的死角。聚集在黑暗中吸烟的三个男学生,以同样哑然的表情迎接塩原。塩原用双手拿起了枪,枪口对着三人喊道。 “县立虹原高中风纪委员会惯例,冬季特别校内吸烟者消灭活动,全体人员处罚。发炮。” 哈?塩原瞄准了目瞪口呆的校规违反者,瞄准的是敌人的嘴角,塩原毫不留情,竭尽全力按下了扳机。 从水龙的枪口喷射出猛烈的水流,扑灭了吸烟者的烟草上的火。不只是烟草,带着余势的水流也打中了违反者的脸。“这个一直沉睡在仓库哦,不过已经忘记了多少年前制造的。”在高校附近的文具店的老板这样说着,用格外低廉的价格卖掉了水龙。对比价格,水龙是非常优秀的武器。塩原曾经试验过,比起在正规渠道——也即是在铺面以一般价格买的水枪,它的性能要高出数倍。 嗬,这是什么好冷啊。冬天的时候受到了水枪的攻击,敌人发出了当然的感想,对着他们,塩原没有休止继续水枪的攻击。敌人的抱怨变成了哀鸣,在地板上产生的水洼,令违反者不断地滑倒。确定胜利在握之后,塩原对上一层喊道。 “风纪一号,请给上最后一击。” 了解,伴随着这样的喊声,抱着水桶的男学生从楼梯上跑了下来。眼睛的镜片闪亮地发出光芒的是风纪一号,即是风纪委员长的长谷常彦。水桶的侧面写着的是“二楼男厕所用”的文字。长谷怒吼“风纪溅射”。对着违反者们将水桶的水倒尽。已经不能分辨了哪些是自来水哪些是泪水,三个男学生在哭着。 放下了水龙,塩原发出了长长的叹息。敌人屈服以后,已经轮不到水龙出场了。长谷记下了违反者的姓名和班级,让他们大声复述七十次左右“我们向风纪委员会发誓,知道二十岁之前不会再接触烟草。”,捡起了地板上的香烟头,顺便也将地面的水拭干净。策划这个扑灭行动的计划的长谷说过“不能能够惩罚了吸烟者,而且也能够打扫干净。正所谓一石二鸟。” “今天的配合也是相当漂亮啊,塩原君。” 对着离开的垂头丧气的男学生挥手的长谷,推了一下厚重的眼镜回头看向塩原。 “但是给我最后的信号。不是通过通信机而是用人声,有一点遗憾。就算是细小的地方,但是我们风纪委员会进行的作战,结果和过程两方面都要重视。” 长谷对塩原递出突入之前掉在楼梯上的发送机和接收机。只是用纸杯和线制作的这个简单的装置,有着线电话这个外号。因为节约出预算购买枪,所以这个由委员会来手制。 “我觉得带着它就这样走着,途中线要不是断掉,就是会缠着。” 接过长谷一边命名“超大型秘密武器”制作的通信机,塩原老实地述说了感想。 “而且,风纪一号和风纪二号这些称呼,也有点麻烦。” 用手帕擦去在之前战斗的时候,反弹在自己额头的水滴。塩原继续说。 “因为只是两个人在通信,没有必要区别谁在说。而且在突入之前说那么多各种各样的话,也害怕敌人会感觉到。” “原来如此。尽早出现改善的地方,今年的扑灭运动也会达到非常的高的水平。就这样的状态的话,感觉到不只是校内,扑灭运动校外版也能在近期实现。” 长谷在手中挥动着空空的水桶,强而有力地指着走廊的前面。 “那么立刻返回委员会准备室,开始今天的反省会以及开始扩大版的紧急会议,还有异议现在就说。” “了解。” “即使那样,之前塩原君的攻击实在新鲜。因为被任命为永久名誉委员长的第一任助理,是不是身心都变得锐利呐。” 在走廊前进的长谷心情很好,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塩原走在他后方的步伐有些沉重。对着到处都是水的地板,塩原长长地呼了口气。在委员会的工作中,塩原的确有自信能够发挥出的相当的集中力。但是每次这样结束工作后,会被莫名的无力感和厌世感所侵袭。理由很单纯,她想起了对工作太投入而忘记的事情。有时候是勤劳优秀的风纪委员。但是有时候是被单恋所折磨的悲哀的少女,塩原一直无法判断,现在自己是失恋之际吗,还是说已经失恋了。 一边含糊应付走在前面的长谷,塩原一边将水龙放在制服的口袋,拿出学生手册。然后一直看着夹在笔记本的照片,这是几个月之前,从有偷拍癖好的那个学生手里买来的照片。那里映视着一个在楼顶午睡的男学生的身姿。塩原最后看到那个阴沉懒惰的同班同学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以前的事了。不明白因为什么事,从那时以来,他就一直无故缺席学校。 那个时候——塩原咬着下唇,陷入了痛苦的回想。那个时候的塩原只是,只是打算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偏离到奇怪的方向,注意到的时候,话题已经涉及到同班同学过去的恋人了。 你又能明白什么——想起了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地说的一条京介的脸。塩原对着照片,在口中嘟囔着不是不可能明白的吗。塩原没理由知道和自己出身于不同的中学,而且在二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学生的事情吧。不过她也不知道,能让那位对他人完全没兴趣的同班同学所如此思念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塩原在前几天,从认识的友人旁边的家住的后辈的前辈的朋友们,通过十分复杂的人脉,入手了一张照片。对于委员会活动必要的——对用着这样理由的塩原,完全是陌生人的对方没有特别怀疑,让出了二年前拍摄的照片。对方是和一条京介一样的虹原东中学的毕业生,映在相片中的,正是一条京介的恋人。 塩原从学生笔记本之间,抽出了那张引人注目的照片。穿着东中学制服的十数名女学生,在巨大的观览车前面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将照片交给塩原的对方,回答是在中二郊游拍的照片。 一开始只是打算拍摄一半人,架起了相机的时候,那个人的小组跑到前面。那人苦笑着这样说。对方指着的“那个人”的是在中央附近张大了嘴的长发女学生。塩原立即就认出她正是现在虹原高校一年三组的一条丰花。 塩原想知道的人物,就在一条丰花旁边温柔地微笑着。名字是砂岛礼子。好像是这样。塩原靠近着照片,近视的双眼慢慢眯起来。少女样貌一般,身材也可以。哦,这是因为在旁边有着水桶般的一条丰花,只是这样看的话就能肯定。就是这样,塩原对着照片点头。就算塩原详细去看,砂岛礼子只是普通的女学生。看起来甚至无法让冷淡的男子的心产生波动,大概并非是那种随处可见的有个性的女生。实际上塩原有一点害怕。 普通的女子。塩原想象自己和照片中的少女同一个班级。不是想被称赞而成为风纪委员的优等生,也不是令人棘手的问题儿,果然还是普通的人。实际上,也不是令人注目的学生,提供照片的人也说了。但是抱着孤独阴沉的人生观的像是干枯的不良,也会被这种只是稍微耐看的女生所治愈吗。这样述说着没有责任的感想。所以就算说了什么,塩原现在也能反驳。治愈也是什么也是,死了的话就全部都成灰。而且明明在两年前死去,现在还在谁的心里栖息着。太狡猾了。 “塩原君哦,从刚才开始就对着照片露出像是丑女的表情,是什么修行啊。” 突然被长谷撘话,惊讶的塩原突然拿出了水龙,全力按下了扳机。以极近距离被击中的长谷发出了长长的哀鸣倒在后方。走廊发出了响声。总算恢复自我的塩原,扔下了学生笔记本,跑到长谷的前面 在惊慌失措中,塩原在脑的角落想着。丑女的话不就是确实在黄泉的国家的女鬼吗。总觉得被这样比喻很过分,在黄泉之国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女学生。 从两名风纪委员骚动的地方,相隔数米的的走廊的角落,在那里的人影伸出了手腕,捡起了在脚下滚着的学生笔记本。只是拔出了里面夹着的照片,放下了笔记本,人影背向风纪委员离开了。 玄关的铃响起来,在客厅中间站着的丰花,代替回答发出了低沉的呻吟。想着已经来到了吗,才意识到回来后为了打扫公寓已经过去了相当的时间。 还没打扫好的地板显得十分混乱。吃到一半的点心的袋、速食食物和猪扒拉面的容器、一次性筷子、塑料瓶、阳台拿出的洗过的衣服、折弯的衣架、脱了就乱扔而忘记放进洗衣机的衣物、杂志、电视机的遥控器。还有的是自己不清楚的垃圾。认识到这些的确都是自己制造,丰花在想应该从哪里开始下手才好。比起扫除,不是准备招待来访者的茶比较重要吗。不不,因为快晚饭的时间,应该做好饭菜的准备了。这样想着进入了厨房,忘记收拾的碟子、嫌洗起来麻烦的玻璃杯和吃剩的饭菜在那里联合组成战线。向着丰花展示着惨状。总觉得到哪里都是走投无路,这个时候,已经过去了相当多的时间。 铃再一次响起来。就算呻吟也没有办法,丰花走向了玄关。比起干净的房间和茶,招待客人是最重要的,首先是心意。这样想着在门前用力地点了点头,你来了,欢迎。还是欢迎回来吗。一边对最先该说什么犹豫不决,一边打开了门。伴随着外面的寒气,丰花首先看到的脸是在病房前也在的看守的职员。职员露出了往日的事务性的表情回看着丰花的笑容。礼子在职员的后方,低着头站在那里。肩膀披上了一件较薄的开襟毛衣,不过在里面是和在医院时候一样的睡衣。右手拿着细小的花束,空着的左手握着睡衣的下摆,好像除了花束就没有其他行李。 “这样子就过来了?” 代替准备的寒暄的话,丰花问道。 “因为是乘车来” 职员用和脸一样毫不亲切的语调回答。 “而且,也没有其他能穿的衣服。” 毫不亲切,而且好像也令人不快。虽然丰花提起了眉毛,但是因为没有发怒的时间,所以对着礼子笑。丰花伸出手推开职员的身体,拉起了礼子的手腕。 第二章 在封闭的墙壁中凋零的思念 天气真好啊,坐在中庭长椅上的京介,一边仰望着天空,一边这样静静地想着。在这晴朗的初冬之日里,迎着柔和的阳光,似乎整个意识都松弛得融入到了自然当中。真是很久没有度过这样的时光了。此时正是临近午饭时分,中庭之中除了京介,还有几个其他的病人,在这一日之中最为懒散的时间里,有人在阳光下慢步,也有人靠在长椅上看书。阳光下的微风很柔和,就算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褂子,似乎也能一直坐在这里。不过京介已经被医生喋喋不休地叮嘱了多次:现阶段尽量不要动,就算是为了换换心情,在中庭也不要待超过三十分钟。 轻轻的叹息一声之后,京介又一次望向天空。礼子是不是也看着这同一片天空呢,京介突然没由来的这么想道。在医生和家长的恳求下,老实地在这里接受疗伤,已经过去一个月时间了,不过相比当初那段心灵完全封闭的日子,这其实也不算多长时间。 这时突然吹来了一阵大风,让庭院中央的池塘泛起了层层涟漪。而在池塘的水面上,大量被吹落的枯叶也随风摇摆着。看着池中的枯叶,京介才多少有了此刻已经临近十二月了的实感。放眼望去,落叶不只在池中,就连自己的脚边上都厚厚的堆积着。此刻的枯叶早已失去了随风飘落时的那份美丽,只是在地面等待着腐朽。面对着这给人以寂寥之感的落叶,京介感到有些悲观。就算老实地继续入院,治好现在的伤。等这次事件彻底结束,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呢。如果又遇上之前那样的事情,说不定又要遭受让无效治疗体质再进展的伤。而且比起以前,这次被杀掉的可能性大概会更高吧。但就算是这样也只有战斗了。这并不是因为远峰的命令,而是自己的决定。礼子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呐,知道基路古斯星人南多卡基亚吗?] 头顶传来声音,京介抬起了头。眼前是一名穿着睡衣披着运动外套的年轻男性。年龄大概是二十岁出头,应该也是入院的病人吧,不过奇怪的是他完全没有给人在生病的感觉。脸颊上还留着晒黑的痕迹,与其说像病人,还不如说像留着短发的运动员。 [不知道吗?基路古斯星人南多卡基亚] 双手从口袋中抽出来,男子上半身前倾,额头上直率地刻着困惑的皱纹。 [我啊,对儿童向的电视节目完全不了解啊。你是高中生吧,南多卡基亚什么的,没看过吗?] 男子的身后,一个双手握住怪兽玩具的男孩子跑了过来。京介突然觉得很眼熟,对了,正是在久画均精的领地内,被劝诱员带回来的那孩子。这个男孩和礼子一样被医院保护起来了的事虽然知道,但没想到又在这里见面了。男孩也发现了京介,到刚刚为止一脸不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灿烂起来。 [啊,在恐怖的地方帮助了我的哥哥。真的好起来了。太好了,太好了] 来回挥舞着玩具,男孩雀跃着。年轻男子来回看着京介和男孩的脸,露出[啊,朋友吗]的表情,马上理解了现状。男子穿的运动服外套是某饮料的赠品,后背有着罐装咖啡的商标。 [是朋友的话,能和这孩子玩玩吗?] 男子在京介身边弯着腰,打心底里感到烦恼般挠着头。 [一直在的大叔不在这里,作为代替的我一直被说着基路古斯南多卡什么的,真是头疼啊。南多卡基亚什么的就算说了不知道,这孩子也觉得大人应该什么都知道而继续缠着我啊。] [不是南多卡是摩蒙盖亚啊] 男孩跑到长椅前,对着男子鼓起了脸颊。感情的表达方式和丰花很像,京介这样想道。两者的性格倒是并不相似,单纯只是丰花的行动完全没有脱离孩子气。 就这样突然想起了丰花的事。虽然对她和礼子住在一起的事没什么可担心的,但是由丰花安排一切的生活,真的能顺利的过下去吗,京介有些不安的想着。会不会只吃垃圾食品,然后被要洗的衣服和垃圾埋住吧。不过不管怎么担心,在会面和电话都被禁止的当下,京介没有任何可以使用的联络手段。 [哥哥,那个时候多谢你了] 在京介的面前,小男孩用正式得像是演戏一般的措辞和语气这么说道,还做了一个九十度的深鞠躬。 [到底怎么了] 感到奇怪的京介问道。 [我想为那个时候的事报恩,所以我拜托了大叔让哥哥快点好起来] [然后,正如大叔所说的那样,真的实现了。但是有点迟呢。因为姐姐已经不在这里了。就那样祈愿结束了。所以对不起哥哥。请原谅我] 京介的旁边,男子一脸[完全不明白]的表情对着地上咳着。京介也对男孩说的意思也没法完全理解。姑且认为是在持续昏迷的那段时间被担心了,对男孩点了点头。男孩高兴地笑了起来。 [还有哪里痛吗?] [完全没有。每天都很有精神呢。哥哥呢?] [还有点痛呢] [那么再和大叔见面的话,拜托他让哥哥尽早痊愈好了。] [希望这边的哥哥也能出院,这样拜托大叔不行吗?] 男子指着自己这样说,男孩则指着怪兽说 [你能好好叫它摩蒙盖亚的话就可以]这样回答道。 [护士姐姐她们说在哥哥身边的时候一定要安静,所以我一直很小心呢。但是现在想稍微去玩一玩,所以到那边去了,拜拜] 手中挥着怪兽玩具,男孩跑出了中庭。男孩的身影眨眼间就远去,地面的落叶在空中飞舞着。京介轻轻叹了口气,旁边的男子也同样大大地叹息了一声。男子看向京介,露出了白色的牙齿说道。 [帮帮我吧。我因为是幺子,很不擅长对付小孩子呢。你的对待方法似乎就很高明。还是该说很淡定呢……] [只是因为有妹妹所以习惯了] [诶。这样啊,不过就算是这样也真是很疲劳。那个孩子,一直都叽里呱啦地说着话缠着我。] [是因为寂寞吧] [怎么会,这么有精神呢。年轻真是让人羡慕。那个孩子啊,不是术者只是一般人呢。这之后也不会有无效治疗体质这种东西吧。果然还是很羡慕啊。] 京介抬头看向男子,男子感到了京介的视线,只有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你也是单间病房的病人吧?这个医院的护士都很八卦呢,所以各种话题很快就会传到耳边。比如你的对手啊,旁边病房的女子怎么了……然后是,无效治疗体质第五阶段真是糟糕什么的] 无效治疗体质第五阶段。这个词从男子的口中流了出来。就像说惯了的台词一般。男子对皱眉的京介又笑了起来。是比起刚才更多了几分自嘲的笑容。 [我是在夏天结束时进来的,虽然进入了一般的病房……] 男子伸手摸进自己的病服里。将挂在脖子上的无效治疗体质证明书拿了出来。 [现在是第六阶段了] 风又吹了起来,池里浮着的枯叶随着微波摇晃着。京介反复确认着证明书上的数字和男子的样子。第六阶段的病人的话,过了这个时期的同时身体状况就崩溃了。[终焉热]——基本上是三年内。今天早上从医生那里听到的说明语句,就像多米诺骨牌倒下般纷纷在脑中复苏了。 [第六阶段之后会怎么样也已经知道了。我也是在第五阶段的时候被医生说了一大堆话] 将证明书收回到衣服下面,男子双手伸向天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脊梁骨发出的沉闷的声响。 京介将凝滞在喉咙中的气吐了出来,询问道。 [夏末入院也就是说……] [嗯,最后因为莫名其妙的感冒什么的来到第七阶段之前, 最长也只有两年多几个月的时间了。嘛,在这其间受伤的话,也会就这样完蛋就是了] 男子简单地回答道,将手放了下来,从口袋中拿出香烟盒和打火机。香烟的牌子和京介夏天开始时吸的香烟牌子是一样的。男子将一支香烟放在嘴里后,虽然京介向这边的香烟盒伸出了手,但男子说着[未成年的还是别来了],轻笑着将烟盒收了回去。 男子用下巴示意着池塘对面能看到的那栋病楼,说道。 [在第六阶段向第七阶段发展的那个病人入院的事,知道吗?] [在这之前见过了] [这样啊。在所有的无效治疗体质的人中发展到第七阶段的,好像只有那个人呢。真是了不起的家伙,在上星期死了] 男子吐出长长的烟雾。灰色的烟向高空飘远,京介闻到了稍微有点怀念的味道。 [在那什么都没有的阴暗房间中孤独一人。这样的临终我才不要呢。太寂寞的话,我绝对会哭的。但是临近身体极限的第七阶段病人,恐怕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男子的语气就像是在说就其他人的事情一般,还很轻松。至少表面上看他并没有在勉强自己。京介抬头望着病房楼,默默地想象着在那什么都没有的阴暗的房间中孤独一人的场景。想着如果是以前的自己的话,大概会觉得这也无所谓吧。 [然后,现在在医院的无效治疗体质的人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了。] 轻轻将香烟上的灰抖落在地上,男子打了个呵欠。 [这之前也是只有两个人呢。一个是刚才说的那个第七阶段的了不起的人。还有一个是比我稍微年长一点的女人,和我一样只有第六阶段] [【只有】] [对。上个月自杀了。偷偷溜出去,然后好像在自己家里喝药了] 细小的灰尘被风吹起。京介静静地等着男子继续说下去。 [虽然没怎么那个人说过话,但只要见面的话,就会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吐出短小的烟雾,男子说道。 [将来只有痛苦,看不到将来太可怕了。所以至少要自己选择一个地方自己去死。就是这样,有什么想法么?] 男子歪歪头。像是征求意见般随意问到,但就算被问怎么想,果然也还是没有什么感想啊,京介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想那也是一种生活的方式] [果然很淡定呢。我在第五阶段的时候,每日不安但又没有什么办法,总想着还能活多久的事情。在发展到第六阶段那天,还像个小孩那样大哭了一场] 笑着的男子眼中并没有不安和畏惧的神色。京介问他是不是现在不一样了时,男子点了点头。 [也许是看了他人的选择吧,当初的焦躁情绪,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昏暗的房间这样的地方将会是终点这种事虽然清楚,但打那之前我想还是好好地走下去吧。这样的事情就算一直想,也不会有啥进展吧] 男子转过身,将吸完的烟头扔到了长椅的背面。渗入空气中的烟雾混杂在日光中消去。 [……真爽快啊] 望着地上散落的烟灰,京介嘟哝道。爽快的说不定是死去的人。男子轻笑的说着。 京介望向庭院前方。那个精力充沛的小男孩正缠着别的病人。看着这样的场景,京介考虑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终点。如果到了第六阶段的话,说不定会更任性地想着一定要活下去。果然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是有所留恋啊。 [说了奇怪的话,真是不好意思] 从旁边窥视这京介的表情,男子似乎有点愧疚。 [没有多考虑你是第五阶段病人的事,对不起] [没什么] [我啊,是有谁能听一听自己感受就会有干劲的类型。所以不知不觉就……] 一边说着,男子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向池塘那边轻轻地抬起了手。京介顺着男子看过去,一位提着纸袋的年轻女性正向这边走了过来。是来探望男子的客人吧,那女子也挥舞着小小的手回应着。 [是美人对吧?是我的女朋友。是术者研修时期的同级生,交往已经快有十年了] 谈起这个话题,男子露出了单纯的笑脸,还自豪的挺起了胸。 [但是这么完美的美人也有缺点呢,对这我可是深有体会。我的女朋友每次在我等她的时候都会迟到。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但就是无法守时呢。今天也是,居然迟到了一小时十五分] [嗯] [我或许是个很能看淡生死的人呢,但是想到会因为死而没法见女友,还是稍微感到有点寂寞。不过我会一直悠哉的等着她吧,反正等她成为老婆婆之后就会等到她了呢,我啊,已经相当习惯等待了] [这样啊] [你要有什么重要的事物的话,只要条件还允许最好就不要放手喔。这样的话,就算到了临终的时候也就还能再努力一把吧] 一边向女朋友那边走去,男子继续说道。 [除了当实验体协助彻底治愈的研究之外,我每天都很闲啊。结果因为很高兴,又兴冲冲地让你听了这么多,不好意思啦] [愿意当你听众的,也有其他人吧] [听厌了想笑也可以喔。其实说这么多,有时候自己都腻了。尽管如此下次又被刚才那孩子纠缠的话,希望你能帮助下我呢] [那样啊,很乐意] 京介回答道,男子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第六阶段。 说完这些之后,男子转向了女朋友那边。那个女子站在中庭一角等着自己的男朋友走来,并礼貌地对京介点头示意。京介也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看着两人并肩向病院楼方向消失的背影,突然感到又起风了。是心理作用吗,还没到中午温度就开始下降了。这时,先前在中庭里的男孩和其他病人似乎都已经回去了,从医院外传来卖灯油的小贩叫卖的声音。京介抬头看了看天,然后闭上了眼睛。 不认识的人,认识的人,重要的人,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构成了这个世界。 而泉见夏生,却想要将这一切都毁掉。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但是见面暂时是被禁止的,真是非常抱歉。 和负责监视的职员一起来到本家附属医院的礼子在走廊被医生叫住,然后被这样告知了。对方的态度露骨的冷淡,虽然口里说着很抱歉但完全没有这样的诚意。 [病人确实是恢复了意识。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动,甚至一般的对话也没问题。真要有人来探望的话,嘛,说不定病人其实是会稍微有点开心呢] [但是] 这个戴着圆框眼镜有点发福医生一边不客气地直视着礼子,一边继续说道。 [现在为了能在年内出院,不让身体完全恢复可不行。所以见面是被禁止的。这是上面下来的命令。而且这里是组织的医院,病人也是组织的一份子。我倒是奇怪,为什么不属于组织的你能得到出入许可。好了,明白了的话就请回去吧] 医生大大地呼出鼻息,摇晃着身体离开了。礼子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走廊这边其他的医生和护士们匆忙的来来往往。礼子握住了自己的手指,望着地板叹息着。当然知道自己就这么杵在这里会妨碍他人,但就是无法马上动起来。 [要回去了吗] 和医生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礼子后方沉默地监视着的职员开口道。询问的时候,职员也从口袋里拿出了车的钥匙。礼子只好点头,于是职员大步径直向玄关方向折返。坚实的脚步声在天花板间响着。似乎在对礼子说,到目前为止你没有留在这里的权利。于 是礼子只能无言的跟着职员向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病人,都看着这边不知道低声私语着什么。 大概是哪里的情报出了问题吧。一边在走廊上走着,礼子思考着。禁止会面这样的事,打电话过来告知的人不知道吗,还是说丰花听漏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见面的话也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沉重的沮丧感压在礼子肩上。其实礼子最近有了这样的自觉,在高级公寓看着欢闹的丰花的时候,还是坐在车后座摇晃的时候,礼子都没有特别高兴的感觉。就连来医院这件事,也是在丰花的催促下才来的,这是在当团体成员的期间渐渐习惯了的,被动的思考方式。直到现在,那些在过去总是被抹杀的感情才开始再度慢慢萌芽,当然对京介的感情更是如此,只是现在的礼子还无法好好的意识到。但无论如何,对于来医院见面这件事,礼子心中是抱有期待的。 但是,就算和那个人见面了的话又会怎么样呢。看着将自己当成客人对待的职员的背影,礼子探索着自己模糊不清的心。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因为不能见面而沮丧,果然还是因为有所渴求吧。想要为以前的事谢罪,也许是这样。就算不被原谅也要道歉,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 就只是这样吧。察觉到心中的迷茫,礼子轻皱眉头。 [啊,是隔壁的隔壁的姐姐。你好] 突然间,礼子的脚边传来了明朗的声音。礼子低头看过去,一个穿着睡衣,大约是在上幼儿园年纪的小男孩正看着她。男孩的脸看着很眼熟,是两年前住在虹原的时候认识的人吗,礼子突然害怕起来。不过这里是光流脉使的医院,而礼子两年前就认识的术者也只有那两人。 [是来见哥哥的吗?] 拿着怪兽玩具的男孩,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询问道。 [我刚才已经见过面了。又这样说了。所以我想又要向大叔拜托了,但是大叔都只是敷衍了事,我想这样没关系吧。] [完全听不懂啊]在礼子不远处站着的职员地小声嘟哝着。职员停下来的话,就是给我时间的意思吧。礼子擅自这么理解着,然后弯腰对小男孩说。 [是在这里住院吗?] [是的,所以看不了摩蒙盖亚了] [呐,哥哥他呢?] [在隔壁的房间就是哥哥喔] 男孩用很确定的语气回答着,然后将玩具夹在腋下,用空出来的手压住了脸颊说。 [这种样子的脸,什么表情也没有。一直都是这种样子喔。说话的时候也是,只会用那种小声的,呆滞的语气说] 看着小男孩模仿出京介又没表情又没有精神的说话的样子,礼子不禁微笑了起来。这孩子看来是有好好地明白[哥哥]的真面目呢。那个人从以前开始,就算对方是孩子还是动物,也还是不会改变态度。 [你和这个哥哥一直都能见面吗?] 对一直压住脸极力做出无表情样子的男孩,礼子问道。 [能见面喔] 男孩歪了歪头说。 [刚才在庭院见面了。但是好像被一个胖医生强行带进房间了。不安静一点可不行啊] [是这样呢……] 这时男孩腋下夹着的玩具滑落到了地板上。礼子将玩具捡了起来,向男孩递过去。 [下次和那个哥哥见面的时候帮我传个话好吗?] [可以啊。传达什么?] 男孩问道,结果礼子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虽然把话说出来了,想传达的话却完全想不出来。唯一能想到的只有道歉,但这样的事情,只靠转达似乎无法送达自己的心意。 [请快点好起来,就这样。] [我知道了] 总之先选最稳妥的话吧。男孩用力点了点头,拿回玩具在走廊跑了起来。结果撞到了前方的护士,发出了小小的惊叫。 礼子慢慢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还是感觉轻松了一点。自己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笑了的这件事。只是笑了起来,自然的笑了起来,却能让心情变得平静了。 负责监视的职员用视线催促礼子该走了。感受着胸前有些微的暖意,礼子继续走了起来。 [……好像只是很普通的孩子呢,真的是杀手吗?] 窃窃私语的声音刺进了耳中,礼子抬起了头。在走廊的角落,两名大约和礼子母亲一个岁数的护士正站着聊天。对方声音里并没有明显的恶意和敌意,只是两个大婶聊聊八卦的感觉而已。 礼子将视线转向护士。结果两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话说回来,一般病栋的诊断记录到哪里去了]用这样做作的方式改变了话题,接着就离开了。 礼子无意识的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目送两人的背影。整张脸都绷紧了,方才胸口的暖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的是杀人凶手吗? 他人的声音在耳里回响,胸中也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对,这是真的。 虽然干到一半的时候收手了。 明明没有能笑的立场。 如果那人原谅了我的话,自己半途而废的人的这个事实就一生都改变不了了。 心中的礼子对自己这样说道。 今天最后一堂是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写下的公式也好,[这里期末考试一定会出]这样贴心的强调也好,邻桌的学生在悄悄地看着漫画笑出声这些也好,托着腮坐着的丰花全都没有往心里去。她只是死死盯着时钟的秒针。距离这堂课结束还有十三分钟。早点结束啊数学课,快点到来啊放学后,丰花此时只有这样的想法。虽然因为礼子说[希望能和往常一样过],于是来上学了,但丰花果然还是没办法像平时一样无忧无虑的享受学校生活。这些天里,课程也好和同学间的对话也好全都没法集中精神,满脑子都是礼子。 礼子和京介见面的话会说什么呢。无视被老师指名的学生发出的叹息声,丰花发着呆想着这些。礼子在中午前应该就到了医院,见面的话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吧。现在恐怕也还在病院。估摸着大概已经到了会面结束的时间就去医院和礼子汇合,然后一起回去吧。在回去的路上顺便想想今晚晚饭的菜单。想到这些丰花不由得有些开心的敲起了桌子。结果被数学老师注意到了,丰花连忙把已经没法掩住笑意的脸藏在书本后面。 这时丰花突然想起,今早给护士打电话的时候忘记问京介什么时候能出院了。今天,还是明天呢。这样的话很快京介也会回到公寓,然后三人一起生活呢。真是高兴啊。让那家伙扫除和做饭的话,我们两个女孩子一定都会很高兴的。但是等等,三人一起生活真的好吗?也许我有点妨碍了吧,丰花这样想道。电灯泡,完全是电灯泡啊。那么我就回自己家里,时不时去玩玩总可以吧。那样的话,京介和礼子就是同居了。诶。等等,感觉快要结婚了呢。哎呀,但是术者要结婚确实好像是要由本家决定呢,貌似是这样讨厌的规矩来着? 这时候,后面坐着的女学生碰了碰丰花的背。女学生将折叠得小小的纸条往丰花的桌子上扔了过去。丰花这才让暴走了的妄想暂停下来,打开了纸条。 [刚才午休时,三年级的柏木前辈来找丰花了] 同学那圆圆的笔迹,不知道为何有着雀跃的感觉。丰花用教科书掩护偷偷看着纸条,皱起了眉头。三年级柏木学长的事,连丰花也知道一些。因为样子不错什么的,在一年级的女孩间人气很高。但是丰花只是知道他人气很高,和柏木本人并不认识,话也没说过。 丰花回过头去,看到女学生用手掌掩住嘴角,露出了含有深意的笑容,然后她一边窥视着讲坛那边,一边又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 放学后一定要去喔。第二张纸条上这样写着。绝对绝对是约你过圣诞节呢,和那样的焦点人物共度什么的,真是幸福的人呢。文字结尾还画了个心形。丰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什么非得要和不认识的三年级生一起过圣诞节呢。丰花的圣诞夜,老早就决定要把京介困在厨房做蛋糕了。但是今年他会想和礼子两个人一起过吧。那样的话我还是回自己家,为父亲和姐姐做蛋糕和鸡肉料理好了,不过一想到要忍受他们的各种乱发脾气还有爆竹的响声,感觉真是凄惨的情景啊。如果要拿回家过圣诞跟和陌生的学长过圣诞比,哪边更寂寞呢。搞不懂,搞不懂啊。 丰花抱着头的时候,课程结束的铃声响了起来。丰花瞬间放下一切烦恼,将纸条扔掉,拿起书包站了起来。数学老师和后面的女学生同时在说什么已经无所谓了,抛下一句[明天见],丰花从教室飞奔了出去。 教室外面此时正有一个高年级的男学生站在那里。在他看见丰花正要开口的时候,丰花已经马力全开跑了过去。还在走廊的拐角做出急转的侧滑,将说着[照片,照片]而在[遗失物]的箱里拼命找着东西麻花辫的女生撞飞。眨眼之间,丰花已经从校舍跑了出去。 丰花边跑着边决定了。今年的圣诞节就先三个人一起过吧。明年之后的事该怎么做,反正还有一年的时间做决定。 因为今后还会有几十个十二月二十五日到来,他们反正还有很多机会两人独处。只今年一年的话,礼子他们也会允许的吧。 [前辈,对不起。丰花好像有什么事情的样子。] 对始终站在教室出入口的三年级学长,一年级的女学生露出谄媚的笑容靠了过去。 [前辈在午休的时候也过来了的事我也有好好地传达了] 一只手按在脸颊上,一年级的女学生故意拉长语尾的用可爱的语调继续说着,在旁边走过的朋友们察觉到了那个女生说话的对象,都发出了小小的欢呼声。那个女生在身后做出了胜利的手势,然后又偷偷挥手赶走朋友们。 [丰花啊,稍微有点孩子气呢] 一年级女学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挑拨着头发,向三年级男子又靠近了一步。 [样子看起来虽然不错,但是性格和心胸什么的,完全就是幼儿园的孩子呢。所以和前辈见面的重要性也完全没有了解呢。今天要去做的事一定也和她的双胞胎兄弟有关吧。一年六班的一条京介,和不知道哪条街上的流氓斗殴而负伤,听说一直都在缺席呢。丰花不仅孩子气,还粘着她那不良的哥哥。啊,我刚才可不是说丰花的不是。我和丰花关系可好了。虽然关系好,有些事还是得说的……那个孩子对恋爱什么的,还是有点早了。圣诞节的时候绝对是一整天看着蛋糕流着口水那样没错的。像前辈这么棒的人,一定有其他更适合的对象吧……] 三年级的学长突然触碰上了女生的手。女生顿时停下了话语,瞪圆了眼睛。 然后学长一把拉住女生的手腕,在走廊里走了起来。周围的学生们发出骚动声音,目送两人走开。 诶,骗人的吧,这是真的吗?这意想不到的展开,让这个女生笑了起来。 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目前见面时禁止的,真是非常抱歉。面对气喘吁吁跑来医院的丰花,一天内两度说出相同台词的医生那圆圆的眼镜之后闪过不耐烦的神色。 不管丰花再问多少次,结果都是无法见面。京介的状况并不好,为了慎重起见禁止会面。胖医生如是说。就算丰花双手合十表示[真的只要一点时间就行,拜托了]。又或对医生的威仪啊脂肪啊什么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吹捧一番。但是对方只是毫不松口,最后丢下一句无论是谁来无论是说了什么都不会让你们见面的,算是下了逐客令。 丰花只好断绝了念想。她似乎能看到不久前礼子面对这个已经开始发福了的医生,然后失望的从走廊离去的身影。这样想着,就突然对面前的医生生起气来,结果丰花挥舞着书包开始暴走。医生很快被书包打得摔倒在地,而在附近的几个病人也都受到了牵连。等丰花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被不知道从哪里飞奔过来的十多个护士押在了地板上。 [哎呀?难道说……] 在走廊集中看热闹的病人里,一个男子对丰花搭话了。是个大概二十岁的穿着睡衣披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子。男子就像看着珍稀动物般饶有兴趣的看着丰花。 [难道说,那人说的妹妹就是你吗?哇,样子一模一样呢。] [什么啊] 下巴抵在地板上,丰花回问道。押着丰花的护士们的手完全没有松下来的意思。虽然在等着医生的指示,但是医生本人此时只是拿着坏掉的眼镜[工伤,这是工伤]这样不停的叫着。 [这么说来,忘记问名字了。虽然是今天才在中庭见到的住院病人……] 男子抬头看着天花板,回忆似的说道。 [怎么说呢,面无表情,冷淡,说话也干巴巴的家伙] [京介?你和京介见过?] 挣脱护士的手,丰花跳了起来。这一动起来,现场只有男子一个人还状况外的有些高兴的说着[妹妹什么的,还以为是更小的孩子呢]之类的话。而跟着看热闹的其他人就发出惊呼开始逃散了。结果到底怎么回事丰花完全没有明白,总之再度挥舞起书包。 [为什么不能和京介见面啊。家人和恋人都不能见面,却能和其他人见面不是很奇怪吗。] [我也是这样,所以虽然明白……] 男子避开丰花的书包,轻轻地耸了耸肩。 [无效治疗体质发展到第五阶段的时候,会强制纳入彻底安静的环境中。因为身体在非常不安定的状态呢。所以虽然很遗憾,但是请一定忍耐一下,真的没法探望呢] [呐,所以京介现在怎么样了呢?有精神吗?] [难说啊,那家伙那个样子。有没有精神都不好说啊] 脑中浮现出那个无法见面的人的身影,丰花鼓起了脸颊。 [真的很像个小孩啊]男子这样失礼的说着。 [已经能走了吧] 男子背后的中年女性用客气谨慎的声音催促男子。是位穿着白大衣的女医生。正是以前负责京介的事情的那位女医生。丰花瞬间绷起了脸。女医生和丰花视线接触,低头示意了一下。丰花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她,所以只是闭嘴沉默不语。 [这之后就能做新的手术了] 男子把头转向丰花,能见到脸上稍微有点得意的表情。 [看我的成果而定,你的哥哥的体质说不定就能完全治疗好了] [诶,真的?] [当然。是这样的吧,医生] 被问到的女医生稍微颔首表示听到了。但至于到底是在点头呢,还是在确认手表的时间呢完全让人难以理解。最后女医干脆的甩下一句[走吧],就从在走廊走开了。男子说着[那么再见了]对丰花挥了挥手,跟在了女医生身后。 随着男子和女医生的行动,看热闹的人们也散开了。护士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场所,只有医生还在走廊的中央继续叫唤着。而丰花则一直看着走廊的前方。 以为是家长的手下,结果那个女医原来也有普通的工作啊,丰花这样想到。但是仔细想想的话,现在礼子已经不是敌人,京介心中也已经确认了和久画均精的战斗意志的现在,那个女医生也完全没必要扰乱京介的脑波了。女医生作为医生回到工作中,也是当然的吧。新的手术。说不定能完全治好无效治疗体质。虽然觉得是个讨厌的女医生,希望能在工作上努力吧,丰花的表情就此松懈了下来。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 了味增汤的香味。看来医院里有些早的晚饭时间,差不多开始了。丰花于是向玄关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回忆着刚才那个看起来很不错的男子的脸。要是他能和那个阴沉的老哥交朋友的话必须要奇迹般的展开呢,能记得同是住院病人的样子就不错了。虽然对禁止会面感到很懊悔,但现在只能和礼子一起忍耐了。 在远处的医生又叫了起来。 光流脉统辖管理本局,统称[本家]。在七楼的家长室内,远峰秋一望着办公桌。桌子上散落着大量的文档,都是和久画均精有关的调查报告书。薄的厚的各种各样都有,大多数的封皮都落下了[已读]的红印。桌角的轻便式电视以静音模式开着,只有图像在播放。怪兽和作为敌人的异形战斗。火焰和光线交错乱飞,运用特效制作的火焰宏大的燃烧着。画面之外的远峰的脸被光和影交映着。 远峰动了动手指,看也不看就把最后的报告书拿了过来。只确认了结论的部分,就压下了印章。负责调查的职员已经没日没夜的工作了数日,但久画均精的所在地依然不明。写报告书的人越来越焦躁这件事,从字面上就充分察觉到了。而接受报告那边的感情,则从潦草的笔迹就能看出端倪。 这时传开了敲门声,副家长石田进来了。他双手抱着的是大量新的报告书。石田依然是那张扑克脸,但是似乎就连这张脸上也露出了隐隐的疲劳感,于是远峰问道。 [有事吗] [负责调查的三名职员,又发起了暴动行为] 带着不高兴的语气,石田低声回答道。 [在公寓附近就已经被制止,没有达到目的就结束了] [真是胡闹啊] [为了让他们头脑冷静下,总之先扔进拘留室了] [不是很好吗。头脑冷静下来的话,大家都还是优秀的人才] 石田将报告书放在桌子上,用锐利的眼神瞥了一眼电视,离开了办公室。远峰没有看报告书,只是抬头望向天花板嘟哝着。 [暴动呢] 负责调查的职员当中,有不少人都对本家保护原团体成员的少女这件事抱有不满。因为当初突击团体成员以前的居住所的时候,有不少人正是被少女击败的。所以理由当然不只是怨恨吧。以年轻职员为中心到现在为止已经发生了几次暴动未遂了 远峰稍微伸了伸懒腰,从标着已读的文档小山中拿出了一份资料。 现在在本家的设施之内保管的团体成员遗体总共有三具。一个是从久画均精第一次出现的刺客,另外则是在前不久的事件中,从空桥市回收的两具。本来希望通过探索遗体的大脑收集所属组织的情报,但是不管哪具尸体都没有留下什么信息。团体成员的大脑被施了防范外部记忆探查的术。经过判断,这个术是在生前施加,而在心脏停止的同时开始发挥作用,是这么判断的。就算用了上级术者的力量也无法消除这个术,而用追踪术追踪泉见的居住场所也以失败告终。这样的结果,已经无言中证明了久画均精的技术是超出光流脉使的。 [我手上的棋子,现在修理中呢……] 将文档放回书山中,远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枕着头。这时从手肘附近落下了一些淡紫色的花。大概是从哪里沾到衣服上的吧,眼看花就要落在地板上,远峰伸出手去接住了。结果,这个动作让手腕撞上了桌子上文档山。这下,原本就只能成为垃圾的报告书。就这样直接坍塌成了垃圾堆。看着这些,远峰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泉见夏生,你擅长的是隐藏吧。远峰一个人咕哝着,将花瓣扔进了垃圾桶。 视线回到桌子上的电视,远峰突然停下了动作。节目现在正迎来了高潮部分。以宇宙空间为背景,升起好几个巨大的火柱。而作为怪兽敌人的异形正在火海中沉没。 [啊啊,死了呢] 看着电视,远峰漠然的咕哝着。 丰花回到了公寓时,礼子正在昏暗的客厅里看着电视。礼子的视线虽然向着画面,但总觉得实际上电视的节目只是恰好选到了这个频道而已,她那空洞的表情给人感觉就像灵魂已经飞到了远方。正播出的是个怪兽战斗的节目。看着画面中的内容,丰花叹了口气。 丰花轻碰了碰礼子的肩膀,示意她一起做晚饭。在礼子回答前关上了电视,并将客厅的帘子猛地合上。 在合上帘子的时候,丰花察觉到了。天空中的云已经遮住了星星。看来明天可能会很冷。不,应该说今天只是偶然变得暖和了,很快街上就会被冬意牢牢的占领了。 明天把毛衣借给礼子吧,丰花这时候又开始无忧无虑地想着这样事情。在洗涤台前,在玻璃杯上插着的花朵凋零了。 在这个早上,久违地做了除了黑暗以外的梦的京介醒了过来。 这次是在一片白色的光中。是因为昨天有太阳的地方晒了三十分钟造成的影响吗,梦中展现的是过于明亮的世界。在那个只有光亮,除此之外太阳也好地面也好街道也好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有许多人站在远方。有丰花,家人,本家的人,风纪委员,还有到现在为止卷入意外事件中的遇见的各种人,全都是京介认识的人。大家都称心如意的生活着,看起来很快乐。 但是,为什么礼子不在这些人之中。 这个医院的护士中,说不定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小群体。一边在床上吃着早餐,京介一边茫然地想着。昨天为伤口消毒出现的,是可怕的冷血团体。然后刚才带来早餐的三人组是可怕的碎嘴团体。 早上好,有好好睡觉吗?呐,我啊,上次和高中生这么近地说话,还是自去年联谊时候的事了。啊啊,当然大幅度的隐瞒了年龄呢。那个是做得有点过啦。下周也有联谊呢。这次是和本家的职员。去吗?啊对了,职员的话,那个事知道吗?就是那个。调查班不是经常暴动未遂吗。啊啊,那个啊。被扔到了拘留室吧。真是笨蛋呢。这下要被降薪水了。暴动这种事,一定很糟糕的。哇,糟糕,把酱油给忘了。这不是很好嘛,病人的话口味淡点比较好。对啊。那么一条君,早餐请不要剩。剩饭的话,会给你打特别痛的针的。你又说这种讨人厌的话了。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出到走廊后依然喧哗着的三人组的声音,现在还震得京介的鼓膜生疼。大概是最近既没有和家人见面,也没有去学校的缘故吧。这种因为旁人的闲聊而感到无比烦躁的情绪,真是久违了。 京介将食之无味的早餐尽义务般吃完收拾好后,把止痛药喝了下去。之后他掀起被子,通过绷带的缝隙确认着腹部那如皲裂的大地一般的伤口。在将早餐的盘子放回搁板上的时候,京介的视线扫过了桌上的花瓶。花瓶中淡紫色的花还是和昨日一样精神。 仔细看看,斜插在花瓶中的花的数量作为花束来说总感觉有些少。是谁带来的呢,京介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是来探望的人送来的吧,但是会来探病的除了亲人就想不到其他人了。可如果是亲属的话应该没必要那么客气地送花吧。这时京介想着是不是该为花瓶换水,于是伸过手去。结果刚一动作,伤口牵动的疼痛就使腕部颤抖起来。花瓶从京介的手中滑落,碎了一地。突然的变故让京介一时没有反应,倒是恰好在此时推门进来的医生发出了大声的惊呼。 [到底在做什么呢一条君。啊啊,啊啊,不可以的,不可以触碰花瓶的碎片,这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在发福的医生身后的是和昨天同样的护士集团,就像机械般动着走了出来。护士们用像要撞飞京介一般的气势把他挤到墙角,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扫把,迅速地把地板打扫干净了。不管是破碎的花瓶,散落的水渍还是零落的花瓣,都瞬间在京介的视线中消失了。 [实在是危险得没 法让人放松看管啊。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请注意点] 白衣的下摆摇晃着,医生走近到了京介面前。讨厌的语气也好脂肪过多的脸也好都和昨天完全一样,但是鼻梁上的眼镜和昨天的不同了。京介以为冷血护士军团今天也要粗暴地进行消毒,所以摆好了姿势,但是护士们只是稍微扫除了一下然后回收了餐具就沉默的离开了病房。 [今天的傍晚,在第三手术室那边进行甲种治疗的手术] 将一边肩膀靠在玻璃墙上,医生这么说道。越过医生的肩膀,京介望向墙壁的那边。隔壁病房和昨天一样,没有人。 [甲种的治疗?]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只是趁着伤口又好转了,将钳子稍微刺进去,对内部进行强力消毒。说不定会很痛倒是,不过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吧,这种程度就忍耐下吧] [嗯……] [这次处理结束后,今后的回复会稍微快一点。今天到傍晚为止,请和昨天一样度过。可以去庭院的时间依然只有三十分钟,而且今天相比昨天气温下降了。请不要像孩子般淘气] 听着医生的话,京介将视线移向窗帘那边。是因为在睡眠期间所作的梦太过耀眼了吗,今早起床后一直确认着外面的光亮。但是窗外的天空所有的地方都被乌云覆盖了。到处都浮动着黑压压的云,浓得就像是有谁用画笔涂过一般。一阵风吹起,云的形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细细地变化着。 [对了,一条君好像很无聊的样子,所以给你带来了特产] 医生从白衣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本册子。京介察觉到了这是那种被绳子绑起来的很古老的书。上面只写有特殊术的书。那些术都是到近年为止禁止使用的强大的术,被称为古代术。医生一副没有兴趣的样子拿着的书,京介看得出这书比以前从深廉寺华奈那里得到的复制资料还要厚几分。 看来是遥远而古老的东西。 [虽然说是礼物,不过不是从我而是从家长那里拿到的] 医生随意地伸出手,将古代术书递给了京介。 [清早到医院的时候,请交给一条君这样被拜托了] [……为什么] [谁知道,不是让你学习吗。还说坏掉的专用术具也很快会修好。虽然我告诉过他说一条君现在静养是最优先的不合适用功。唉,上面的人的想法,完全没办法推测啊] 医生挺起身体,伸了伸腰,皱着眉头说。 [知道么,当初那位大人总是完全不知疲倦一脸笑容的状态,谁都没想到会突然胃部穿孔而吐血倒下。那是没有自觉地积攒了太多压力和其他东西,一直在暗处侵蚀着身体。所以现在那位大人虽然很忙,但也有认真地做定期健康检查了。] 对医生的话置若罔闻,京介打开了古代术的书。破坏,再生,即死,新生。被团体成员称为奇迹之术的术式多数都在这里。京介能够自己使用的古代术用双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都还是深廉寺华奈强行刻入他的脑中的咒文。 [人类啊,将喜怒哀乐之类的感情适当地流露出来是很重要的] 医生对自己说的话点了点头,向门那边走去。 [不过一条君的那个家人,就是那名女高中生是很极端的例子呢。要是表露到那种程度的话也是不行的,一条君也请好好的记住。但是你在消毒的时候连表情都没有变化,这可也说不上很正常呢。好了,我在傍晚的时候会过来接你的。请不要做添麻烦的事。] 这样说着,医生走出了病房。确认了门关上的声音后,京介发出了叹息。不知为何没有了回到床上的心情,于是京介拿着术式书走到了窗边。 止痛剂总算起效了,现在就算动一动伤口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于是京介在光滑的地板上稍微有点困难地挪动着。 将半个身子倚在没有锁上的窗户上,靠着外面微弱的光看着术式书的封面。远峰拿这种书来到底在做什么打算。真的是和医生所说的一样,让自己学习的意思吗?那是当然的,要为和泉见战斗做准备嘛。那个穿着粗呢大衣的少女不知道有着什么能力,不管是让礼子的武器刺中也好,还是受到京介的攻击也好,依然毫发无伤地活着。 在全力发动的古代术之下,不存在无法破坏的东西。大概就就连久画均精的计划也一定能破坏吧,所以那个最高位才如此想消灭你。京介想起了在空桥市的那个下雪天,撑着伞的远峰所说的话。 仿佛和远峰的话相呼应一般,泉见夏生踩着京介身体时所说的话则更加简单直接。你只是兵器,他是这样说的。没错,使用古代术的术者自太古时代就是被迫作为强大兵器而活着的。这个在本家的官方记录中被消除的事实泉见夏生也知道。 我是兵器啊,京介又一次望向术式书的封面。就算不想任人摆布,但自己终究是在家长管辖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没有力量就只能这样按照远峰的指示去补足。虽然之前还一直指望着不使用这种力量就解决事件,真的是这样指望着。但现在寻找着能将敌人计划全部破坏的术式的手,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呼吸困难,感到头痛。是想得太多了吗,京介再次叹息并做出反省。现在最优先的是先把身体治疗好。不要做添乱的事情,医生已经这样说了很多次了。京介将古代术式书放在床上。因为等到傍晚时候还要接受恐怖的治疗,今天的话就不去想那些细节了。护士们和医生的声音还残留在耳中,京介按住发痛的脑侧闭上了眼睛。想见礼子。中学时代厌倦了打架而反复期待的事情,现在还不能实现。不过,总算快要实现了。 猛然睁开眼睛,窗外的景色映入眼里。面前的树木已经落叶得只剩枝桠,所以能大概看到庭院的景色。那个被落叶覆盖的池塘边,站着一位穿着运动服外套的病人。是昨天和京介说过话的,有着无效治疗体质的男子。男子面前站着的是昨天介绍过的,前来探病的女友,两人正在说着什么。两人的声音虽然并没有传到病房中,但男子分外冷淡的表情,以及女子扭曲着脸叫喊的样子,却被京介实实的看在眼里。大概是因为女子迟到了,结果发展为争吵了吧。京介姑且推测着,但是没想出为什么那个性格开朗的男子此时会这样生气。 男子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女友,冷淡的丢下几句话,就背对着女子,一脸莫名其妙地表情向住院楼的方向走去。男子那件背部画着的罐装咖啡商标的运动服在风中摇曳着。留在池边的女子久久没有挪动一步,手里拿着的纸袋落在地面,双手抱住了肩膀轻轻的啜泣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将手放在窗边,京介皱起了眉头。很显然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要说是吵架的话总觉得有哪里奇怪。再次确认了女子哭泣的身影后,京介从病房走了出来。明明就对插嘴他人的事感到敬谢不敏,可这种异样感却让京介无法坐视不管。 京介走到走廊的拐角,察觉到自己忘记拿外衣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个穿着运动服外套的男子从对面走过来。男子正在和认识的病人就体育新闻的话题说得乐不可支,见到京介后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刚从喜欢八卦的护士那里有入手了情报呢。你是今天接受甲种治疗吧?那个啊,真是痛的要死啊。就算哭也可以的,说不准要准备五条毛巾擦眼泪呢] 男子心情很好地笑着,向离开了病人挥了挥手。难道刚才在庭院争吵的那个是别的人?京介感到有些惊讶。但是两人都穿着同样的外套。 [怎么了?] 男子看到京介的表情,歪了歪头。 [一副没买到想要的东西的表情啊。一楼的小卖部应该有准备充足的货物啊] [刚才你是在庭院吧] 京介询问道,男子 [啊啊]地点头道。 [哦,你看到了啊,打个招呼嘛。哦,不过住院部单人病房的窗好像没有开呢。我啊,早饭后在庭院散步是每日的必修课。很健康吧。我的目标可是世界第一健康的无效治疗体质者。] [和女朋友发生了什么事] [女朋友?] 男子皱起了眉头,然后耸了耸肩笑了起来。 [喂喂,还没睡醒吗?我是在夏末入院的第六阶段患者呢,昨天不是这样介绍了吗。生存的意义就是摸索康复的方法,就算很希望有个恋人,一楼的小卖部也不会卖啊] 男子抬头看着天花板,发出无忧无虑的笑声。看着不像是演技,京介感到无语以对。没睡醒的人是你吧。女友是珍贵的宝物,昨天这个男子确实是这样说了的。 [难道说是因为刚才庭院的那个女的而误会了?] 男子双手插回运动服外套的口袋里。发出干巴巴的声音。 [那人是术者研修时期的同级生。虽然说是认识,但是并不是恋人。以前也没有很亲密] [但是,昨天……] [虽然是美人,稍微……有点危险呢] 就像听不到京介的声音一样,男子歪了歪眉毛,然后用指头压了压太阳穴的周边,感到很头疼似地这样压低声音说道。 [是夸大的妄想吗,是个做得有点过火的跟踪狂呢,那个女的啊,不知道从谁那里听说我在这里,每天都来探望呢] [那个女的……] [嘛,最初的时候还觉得这是好事呢,反正这边也很闲嘛。然后,如果对我有兴趣的话,告白明明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的态度却完全没有见到。而且明明没有见到这种态度,却从一开始就装成了恋人的样子。随心地做着便当,明明没有拜托她来探望我,还[迟到了真是对不起]每次都这样说。在我死掉之前都要一直被纠缠么,我这才感觉到了寒意。不管对方是怎样的美人,感觉都有点不舒服啊。所以刚才在庭院,实在是感到有点不胜其烦了,所以说了不要再来了这样的话] 在走廊,那个喧闹的护士三人组路过。护士们好像又到手了新的话题,嘴叽叽喳喳的送着诊断报告。三人组见到男子和京介,[退院的话就联谊吧]这一边样说着一边吵吵闹闹的离开了。男子就像很困扰般嘴角松了下来,咕哝着[我是不可能退院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京介又生起了在病房时感觉到的那种异样感。男子说的话完全无法理解。昨天明明还因为恋人而自豪的。死了的话就无法见面会感到寂寞,明明这样干脆地表示了的。对自己这么重要的人,只是经过了一夜,就将对方当做了跟踪狂而感到不舒服。是这个男的有说慌的习惯,还是说这个男的在昨夜脑袋被打了,真是奇怪啊。能和其他人交流体育的话题,也能好好地记得以前受过的治疗的痛,只有对恋人的认识被歪曲了。这样可悲的偶然,真的会发生吗。还是说自己还是在睡梦中,京介又一次按住了自己的头。 [怎么了?头痛?从刚才开始样子就有点奇怪呢,没问题吗?] 看着京介的脸,男子就像怕生的孩子那样脸上笼罩上了阴影。 [情况不怎么好呢,不要外出走动比较好。虽然在病房呆到腻了的感觉我也很明白] [没什么……] [啊,我知道了。那么是因为甲种治疗而害怕了?没关系的。虽然是就像要死了一般的痛,但因此而死掉是不可能的] [那个啊……] [啊,我被医生呼唤了。不走不行了。那么,那么以后再听我说吧] 男子和最初一样轻松地挥了挥手,走开了。擦身而过时,低声说着[有什么进展了吗],然后指了指京介的睡衣下摆。 能看到淡紫色的花瓣无力地粘在上面。 午休前最后一堂课是日本史。在讲台上高兴地说着绳文时代有多棒的是明年就要退休的老教师。这位比谁都热爱日本史的老师总是一个人沉浸在日本史的世界里。在上课开始到结束,一直都在一个人陶醉的喋喋不休,既没有点名让学生回答问题。也丝毫没有留意到那些偷看漫画或者在吃着中午的便当的学生。也不知是因为听力差了呢,或者就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就连学生们大声地闲谈这位老教师也完全没有反应。所以日本史的课程是公认的自由时间,教师也好学生也好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于是丰花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在下课铃声响起前都想着别的事情。 礼子今早精神如何呢。望着黑板贴着的绳文时代的土器照片资料,丰花撅起了嘴。昨天丰花回到家里的时候,礼子只是一脸悲伤的呆坐在家里,变得越发消沉了。原本该做的家事全都丢在了一边,就算丰花想和她聊聊也完全没反应。 和京介的见面被禁止,果然会是这种反应啊,丰花这下抿起了嘴。过去礼子为了杀掉京介,将心完全冻结了起来。如果京介的存在那时被破坏了的话,想必礼子也会跟着崩溃吧,相信那时发生更残酷的事情。对礼子来说,京介是她活着的意义吧。无法代替那个爱睡懒觉的家伙,丰花感到有点点遗憾。 想见一面却没办法见到啊。丰花脑里浮现了医院的地图。以前入院的时候,丰花很简单地就从医院里逃了出来。但是让京介那种心不在焉的家伙达到丰花这个级别的敏捷度,大概是不可能的。而且他的伤也还没治疗好。那样的话,就由我小心地潜入到病房就可以了吧。丰花脑中开始尝试模拟这样那样的计划。但是那个戴着圆形眼镜的医生一定会成为阻碍。boss就是那个家伙,丰花低声咕哝着。在黑板前,教师正用热枕的视线看着土器的照片。那个土器到底哪里棒了,丰花感到了莫名其妙。和小学生时代的手工作业花瓶有哪里不一样吗。 这个时候,教室的门以完全不忌惮现在是上课时间的气势被打开了。丰花一时之间中断了思考,和其他学生一同望向门口。提着皮包进来的是丰花后面座位的女学生。不仅迟到了这么久还这么光明正大地登场,日本史教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自己的教科书。 迟到了真久啊,发生了什么吗,这样的不知道是哪个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说玩笑话,女生居然用[迷路了]这样的理由轻笑着回应了。然后女生回到自己的位置,微笑着看着丰花的脸。今早就没有见到这人,丰花还想着是不是生病了,结果那女生和平时一样还是充满精神。惊讶于她这么大胆的迟到了半天,丰花只是[早上好]地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笔直地望向黑板。 中断的思考又启动,想着怎么打倒那个圆形眼镜的医生。昨天虽然用皮包解决掉了,但是想来同样的手法是行不通的了。而在医院里拿着术具的话会把人惹怒的,到底该怎么办呢。看着黑板上的土器的照片,丰花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是这个,花瓶啊。在某处的病房借个花瓶来当武器就好了嘛。好主意呢!结果对于看着花瓶照片两眼放光的丰花,日本史老师不知道误会了什么,用力地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这时有人碰了碰丰花的背让她再次停止了思考。回过头来,后座的女生并没有看丰花只是无言地将折好的纸条朝丰花的鼻子扔去。又是为了那个三年级学生吗。丰花轻轻地鼓起了脸颊,拿起了纸条。 好歹要对日本史老师保持基本的礼貌,丰花还是端正了姿势,在教科书的遮挡下打开了纸条。和昨天不一样的笔迹先进入了眼中。这么沉稳的字体书写,丰花稍微感到有点佩服。但看过之后,佩服变为了疑问。 [一条丰花,你果然和普通女高中生不一样呢。比起高人气的男生主动的邀约,居然还是去探望兄长更为优先啊。果然是因为你们都拥有着特殊的血缘么 。你们这种人的话,大概不是出于感情的选择,而只是单纯被与自己类似的遗传因子所吸引吧] 这是纸条上写着的话。和昨天这女生的字体完全不一样,丰花皱起了眉头。 [稍微借用了你的同学作为媒介]就像是回答丰花心中的疑问一般,女生开始在身后说起话来。[特意找到教室门口都拦不到你,只好这样在上课的时候谈话了。昨天还真是辛苦呢。学校可是个麻烦的组织啊] 丰花感到越发的可疑了,于是回头看向后面。是开玩笑吗,还是有什么企图呢?对女生的行动全理解不了。女生轻抬下巴,示意丰花将纸条读完之后再问。虽然感到有些莫名,丰花还是将视线移回到纸条上,读起剩下的内容。 [有话要和使用光流脉的你和你的双胞胎哥哥说。但是你哥哥因为入院所以无法接触到,于是你就代替他听着吧] 用和同班同学不一样的笔迹写着同班同学不可能知道的语句。 [土器的这个绝妙的设计和色调,体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 在黑板前的教师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丰花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女学生露出了安静的笑容。 下课铃声结束的同时,丰花后面座位的女生就默默地站起来走出了教室。虽然跟我来这种话完全没有说,但丰花理所当然的在其后追了过去。通过因为午休而十分热闹的走廊,女学生慢慢走进了第二校舍。看着在前面走着的背影,丰花感到全身都紧张起来。就这样,对方将丰花引到了二楼角落一个与午间的喧哗完全无缘的无人教室。 [这几天在校内四处查看,知道这个时间段谁都不会来这里呢。不过假如吸烟的话,风纪委员那群人倒是会攻过来呢] 在教室的中央停下脚步,女生回头看着丰花。声音和样子明明都没有变化,但说话的方式就完全是领一个人了。丰花在门附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小心地看着对方。 [刚才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样的意思] 女生随意的用指头卷着头发,回答道。 [为了和使用光流脉的你说话,几日前就在这里准备了。你们住的地方和你的哥哥住院的地方我无法进入。在街上接触的话,则要防备久画均精的行动,而且你们组织的同伴也有好几人在巡逻。思量之下这个学校是能和你们接触的唯一场所] 光流脉使,久画均精,对于看惯了的同班同学口中说出这些的话,丰花屏住了气息。 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吗?但纸条上那些事可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丰花紧握着手里的纸条,直接问道。 [你到底是谁。真的是我的同班同学吗?] [当然] 女学生松开指尖缠着的头发,轻轻吐了一口气。 [我可做不出像是久画均精他们制作出的那种复制体。所以这个肉体确实百分百是你的同学。但是现在,我的意识进入了她的大脑] [意识进入?] [没错,昨天先是借用了名为柏木的学生的身体,但是一条丰花,你完全不理睬那个男人啊] [就是说……是附身,是这么一回事吧?] [可不是幽灵在操纵哟] 女学生用平静的看着不由自主在后退的丰花。 [只是借用他人的肉体作为媒介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而已。打比方来说,就是从收音机的喇叭中听到声音这样的关系] [收音机……那么……] 反复打量着对方,丰花有些疑惑不定的说道。 [在这里说话的本人此刻在别的地方?] [就是这样。] 将手插进裙子的口袋中,女学生继续说道。 [但是我的能力并不是对任何人都可以凭依的。因此选择合适的媒介可是很辛苦的呢。现在的这副身体和那个叫柏木的男子都是偶然间找到的,其他的学生则全都不行。有着光流脉使血统的人当然完全无法凭依,而久画均精那样特殊场所中的人类也无法作为媒介。本来要是以砂岛礼子作为媒介使用的话,你也好一条京介也好,早就能接近了吧] 虽然还是同学那早已听惯了的声音。但真正说话的却是别人。到底是谁呢。不光丰花和京介的事,连礼子的名字也知道的人是谁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丰花心中的疑问,女学生稍微收了收下巴。 [我是从前被久画均精一伙所抹消的拜咒能力者中的幸存者。现在使用的能力也是拜咒能力者能力的一部分] [被抹消……] [将世界变为白纸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你的哥哥也是因此而被追杀] 女学生的手从口袋中抽了出来。指尖夹着两张照片。 [到现在我都一直在监视着那个团体的动向,等待着复仇的机会。但是很遗憾,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找到机会,不过前几天偶然让我看到了有意思的事] 为了让丰花能看见,女学生举起了照片。一张是在不知哪的楼顶打瞌睡的京介,另一张则是中学时代的丰花和礼子。 为什么拿着这样的东西。丰花很惊讶,但还没问出口对方就又先开口了。 [被久画均精视为威胁的古代术使用者。以及要杀死这个少年的团体背叛者。能从泉见夏生手下幸存下来的人,除了我之外大概就是他们两个了。所以试着调查了一下,于是像是使用古代术的一条京介是虹原高校的学生,而身为团体背叛者的砂岛礼子和他的妹妹一条丰花以前就是熟人的关系,这些都在最近慢慢知道了] 丰花小声呻吟着,皱起了眉头,视线从照片回到了女生身上。这个通过眼前的女生说话的家伙,连是男是女都尚未可知,这让丰花开始感到有些生气。虽然不知道他除了这类似收音机的能力外还有着什么能力,但能在团体抹消行动之下依然残存下来的能力者,恐怕是相当强大的家伙。而且这家伙好像不知道从哪里目击前几天的事。不过似乎只是沉默地观察了那血腥的现场,并没有要轻易行动的意思。 [……所以呢?] 直视着对方的眼睛,丰花忍着怒气问道。 [作为情报通的拜咒能力者找我到底有何贵干。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很忙的。可没有闲暇和你这样的家伙打交道。] [这样啊] 随意将照片扔在地上,女学生拂了下肩上的头发。 [那个作为术者的能力比你强过太多的双胞胎哥哥现在好像没办法从医院出来吧。光以你自己的能力窝藏作为背叛者的团体成员不可能不感到担心吧。真是糟糕呢] 丰花用力地鼓起了脸颊。不只是情报灵通,说话方式也很讨厌。虽然很想回嘴反驳但先忍下来吧,丰花不满的哼了一声,然后伸手去开门。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现在和这种家伙有所瓜葛可不合适。无视这个家伙,专心去练习侵入医院好了。之后再和远峰报告[有奇怪的能力者]吧,这样决定之后丰花默默地打开了门。 [离开光流脉的组织吧] 丰花走到走廊时,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丰花表情一变,回头看向对方。同班的女生用极其认真的表情看着这边。 [本来是想直接对一条京介君说的,但是既然无法接近医院。作为代替就告诉了你吧。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我才来了这里。你们最好离开组织。这都是为了不让争端扩大] [你在说什么啊,完全没办法理解] [在经历过几天前的事,不,在经历了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各种事,你应该能明白吧] 将丰花焦躁的视线顶了回去,女学生慢慢说道。 [使用古代术的能力,传闻是在远古时期的人们通过人为手段 操纵遗传因子而获得能力。自古以来持有这种因子的人都会被从外部控制精神,然后在半强制的状态下使用术式。要发动古代术,不仅是需要素材,还有许多其他的准备也是必要的] [突然间说什么啊] [你的哥哥自出生起就拥有这个因子,而在梅雨事件的时候,脑中被刻下了咒文] 避开脚下的照片,女学生向丰花走近了一步。 [你哥哥之所以还保留着自我意识,能够以自身的判断来施放术。只是因为你哥哥是个想法相当简单,轻易就能够被诱导并驾驭的家伙。你们的家长大概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才对你哥哥这么放任吧。实际上,一条京介的能力还是被组织完全独占着吧] [为了不让本家这样使用,所以说要我们离开组织?] 丰花回到教室中,将门又用力关了起来。 [家长当初操纵京介,是因为那时礼子还在久画均精,京介不想下手攻击。但是现在礼子在我们这边了,京介也下定决心决定打倒最高位了。这样家长也就没有必要操纵京介了,已经没关系了] [古代术的使用者,无论是在组织的指示下,还是在家长个人的示意下行动。即使行动是打着正义的名号,我还是感到很忧虑。] 直直地看着丰花,女生说道。 [好好想想吧。你们的组织,一直以来就是被久画均精所看轻的。是被他们认为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自然消亡的组织。明明没有争端的必要,现在你们的家长却为了击溃久画均精而发起了行动] [因为那个团体的企图大家都知道了吧。知道他们有那样的企图,并且还有击溃他们的力量,无论是谁都会考虑击溃他们吧] [有能击溃的力量的话,对吧?] 重复着丰花的话,女学生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所依靠的,能击溃一切的力量,正是古代术对吧。如果没有使用古代术的人的话,家长大概就不会这样展开行动了。就算是做出了对世界来说非常危险的计划,但久画均精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不让闭塞产生的地下组织。而你们组织的目的是光流脉的维持和发展。这两者本来是应该没有矛盾的] 丰花咬住了嘴唇。作为争端种子的京介应该离开组织——对方说的话虽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就这样点头同意的话,感觉就是将京介所继承的术者血统,甚至是作为古代术使用者的存在本身都否定了。 [你把现在的所说的直接对家长说不就好了] 攥紧裙角,丰花开口道。 [总的来说你的意思就是要说本家没有战斗的理由对吧?你自己无法接近家长的话,我来给你创造机会] [你们的头目,无法信任] 打断丰花的话,女学生尖锐地说道。 [因为无法信任,所以才这样避开组织直接和你们谈话。我对久画均精也好,监视着久画均精的你们也好,两边的事情我一直都看在眼里。你们家长的名字是远峰秋一吧。那个男人,就算一次也好有帮助过你们吗] 女学生冷静地投出问题。丰花鼓起脸颊,马上反驳道。 [有喔,虽然只有忠告。而且虽然不怎么可靠,但比副家长要和蔼多了……] [不是为了组织,而是为了你们个人去帮助你们,这样的事有过吗] 丰花还没说完,女生就急急的打断道。激烈的话语,让落在地板上的照片都无风地动了几分。 [如果真是忠告的话还好,但是其实那些话都只是家长为了达成他的目的才说的吧,结果你们基本上也就是按他的意愿行动了。实际上,少数你们不听指挥的时候,京介都是被强行控制了吧。你们家长用人的方式,就是这么阴狠。相比之下,那些一开始就将一切条条框框都和你们说清楚的组织干部,不是还显得更和善一些么] [那是……] [披着忠告的假面进行命令,而且就算出现你们不愿服从的情况,他手里依然有精神控制的强制手段。你真的理解这一点么,就算是这样也要留在组织吗。而且你真的以为一条京介是因为无法忍耐伤痛而留在了组织的医院吗。远峰秋一也好泉见夏生其实本质上都没有差别。其实都是打心底觉得其他人的命怎样都无所谓的家伙。内心已经被欲望吞噬的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丰花怒吼道。在眼前的女生是从入学就结识了的同班同学。是个对电视剧的内容或者校内的恋爱这些无聊的话题超感兴趣的女生。对丰花来说虽不是独一无二的挚友,但却也从来没有起过争执。算是合得来的朋友了。对这样的同学随意发火不合适吧。脑海的角落里虽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但丰花的声音还是无法抑制的提高了。 [就算你不特意这么说,本来在术者之间对家长颇有微词的人也不少。虽然有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在礼子的事上他真的帮助了我们。以他的立场明明应该反对的,却还是让我们一起住了。你明明这彻头彻尾的旁观者,能不能别再用这种了不起的语气说话了。不要为了这样的事就利用我朋友的身体] 这时丰花的背后,有人带着踌躇的感觉打开了门,是那个绑起麻花辫的风纪委员。丰花回过头,正看到她带着诧异的表情窥视着教室。似乎空气中还残留着刚经历过怒吼的异样气氛,风纪委员用有点战战兢兢的语气说着[私自使用空教室是不被允许的]这样的话。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接着说[而且,我想争吵是不好的] [才没有争吵] 丰花马上这样回答道,然后狠狠瞪了女生一眼,便大步走出了教室。风纪委员惊叫一声[啊,照片],便和丰花错身而过走进教室。而那个女生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去追丰花的意思。 丰花将揉烂的纸条扔在了走廊的垃圾箱里,虽然刚刚怒吼的对像从本质来说并不是自己的同学,但毕竟印入眼帘的依然是同学那张熟悉的脸,丰花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了一点罪恶感。 明明不是为了遇到这种事而把礼子留在家里自己到学校来的。听着第一校舍那边无忧无虑的笑声,丰花咬住了牙齿。 [看] 一边说着,久画均精的同伴向礼子递过一册画册。 只是很普通的画册。但是也是很久没见到过的东西了。礼子不知为何突然从画册回忆起了中学上美术课的事。而仅仅只是这样,就有别样的情感自心中涌出。 手中的画册封面是朴素的茶色。封面的一角有着一个四角栏,空着年龄班级和姓名。看到这个,礼子越发想念学校了。画册的信息栏中虽然是空白的,但是明显并不是新买的,礼子从手时的触感就了解了这一点。 [这是什么?] [不要问了快看看] 被问到的团体成员马上回答道。在深夜叫人出来,又递上意义不明的画册,礼子完全没法理解其中的意图,不过她还是先掀开了封面。第一页纸上是用彩色铅笔画的绿色的山与蓝天。是没有任何特征,只是很精致的风景画。 [很漂亮呢] 礼子老实地说着自己的感想。团体成员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礼子一旁坐着,沉默地看着地面。 画册的第二页画的是河川。水清澈见底,几条小鱼在游动着。而水面的波光则被描绘得十分的耀眼。 第三页是深山老林中静静的雨景,第四页是吹着风的草原,第五页是画着汪洋大海。所有的画都很美,而且感觉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看着画中的海景,礼子问道。 [是谁画的?] [夏生] 团体成员用平板的语调回答道。 [是这样啊] 第三章 在分别的尽头飞散的泪水 接待外来病患的诊疗时间和对入院患者的会见受理结束了吧。日落后的天空之下,在通向正面玄关的道路,守卫设置了禁止通行的矮栏。虽然丰花觉得这样高的栅栏能简单跨过。但是能够看到对面除了守卫还有大量的人。 不仅仅只有那里有人影,在树丛和外壁的附近,在后面的夜间用入口附近也是有着黑色的影子不慌不忙地动着。丰花也清楚,这个医院的警备体制并不是极端地戒严,只是今夜的出现了异常的状况。估计大部分的人影都是穿着西装的本家职员。 “糟糕,好像预想到我们会来到这里了。” 在距离正门十数米的电线杆的后面,丰花用力地咬着嘴唇。蹲在一边礼子无言凝视着从病院射出的光芒。丰花她们从公寓逃出,好不容易来到医院的时候,正门的附近已经有职员们的身影。虽然最初丰花也以为是医院出了什么状况,但是职员们口中交换的“逃走者的特征”,毫无疑问正与礼子和丰花相符合。虽然将垃圾袋扔向公寓的看守将其击退,但是在丰花逃走之后,看守马上就用无线机联络了本家吧。现在医院附近的职员们也全都拿着一样的小型机器。 是矫正术者和原成员,就是那个少女。职员一边一个人对着无线机迅速说道,一边走向了电线杆。丰花紧紧地闭上了嘴唇,屏住了呼吸。礼子抚着胸口,一动不动地压抑着呼吸。 “逃走的理由?嘛,不是也有着密探的传言是原成员将术者劫为人质逃走吗。”带着理智的脸的职员在丰花面前几步处停下,多次对无线机点头。”入院患者之中也有原成员的恋人在,就是那个术者…不是恋人,而是原恋人?这样的事情怎样都好,增加在繁华街和车站的追赶的人手。”说完这些话,职员回到了医院那边。看职员的后背渐渐远离,丰花慢慢地吐出气息。似乎是因为机械的收信灵敏度的情况,出于偶然向丰花这边走来。 “那些家伙的全员能关禁闭吗。” 为了不发出声音,丰花抱住了玲洗树树枝,嘟囔着。丰花的行李只有这个术具和放进制服口袋深处的钱包和手帕。大概是因为没有打包行李的时间,清点起来,不用说丰花,礼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携带物。 就算能够进到医院,在这之后要怎样做?握住唯一战力的术具,丰花慌张地开动脑筋,考虑该怎么办。京介的病房的确是在走廊一直向前然后转弯,之后向前直走。如果在途中碰见了医生要怎样做好呢。明明已经在考虑着方法但是想不出来。镇定镇定——丰花好多次敲打着自己的头部。 丰花的手腕被悄悄地抓住,礼子抬起了头看着丰花,路灯的光芒从正上方冷冰冰地照射着礼子的脸。 “这里肯定是没办法了。” 放开了丰花的手,礼子说道。 “不只是外面,里面也有很多人吧。光流脉使的医院也有着各种各样的药物吧,而且…” 从礼子的嘴唇露出的气息,微弱地染上了白色。 “而且,对那个不能不静养的人,也不能增加他的麻烦。” “那么,那么……” 丰花无意识地抚摸着双臂,对变冷的户外的空气,只穿着水手服的身体开始投降。因为涌起的焦躁感,脑袋变得热起来,头皮渗出不明种类的汗。这令丰花出奇地不快。 “那么,没办法了,去掉京介的因素来制定作战计划吧。怎样都好,反正那个发呆的家伙也想不出什么了不起的好办法。怎样做?怎样做的话好呢。那些家伙,对,停止调查班的那些家伙的行动,总而言之就能放心吧…….家长,如果联络家长向他请求的话….不,不行啊。不这样做的话……” 因为焦躁和混乱,丰花不光没有找到答案,连泪腺的也开始发热了。礼子再一次抓住因为焦躁而粗暴擦拭的丰花的手。 “镇定点。” 虽然打算回答已经镇定了,但是丰花没能很好翻转舌头。礼子稍微向丰花挺出身体,用细小的声音说道。 “丰花,多谢你了。虽然只是帮助我从公寓出来,但是在丰花的旁边,我好像就能够镇定下来。这种只是和谁在一起就能够放心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体会过了。” “那样的…” “刚才那人用无线机所说的事情,丰花也听到了吧。现在,他们只是考虑到丰花被我的逃走行动卷了进去而已哦。但是如果真正的理由被传开的话,就算是你的组织也会向你追究责任的。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在说什么啊。” 礼子迅速地塞住了反射性要叫出来的丰花的口,礼子隔着电线杆窥视医院边后,慢慢地张开口。 “我会一个人逃走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了停止团体的目的,要从哪里再开始行动,要如何去行动才好,但是就算是一个人我也要去努力。丰花就是被我威胁,才不得不一直作为我逃走的帮凶的。” “不要说愚蠢的事情啊,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做到吧。” 拉开礼子的手,丰花竭尽全力控制着声音说。 “为什么都要打算一个人去做啊,就是我也会帮忙的,就是京介,现在也是为此才打算治好伤,一开始不就是说了吗,已经不用一个人受苦了。” “但是和我在一起的话,会给丰花你们添麻烦的。” “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感到为难,如果因为在组织的命令而感到为难的话,就算是辞去本家,我也要和礼子一直一起行动。” “不要轻率地说这样的事情。” 礼子抓紧了丰花的肩膀说道。虽然丰花皱起了脸,但是礼子也没有减轻力量。在礼子的眼瞳深处,闪烁着气愤的阴影。丰花不禁吞下反驳的话。 “丰花还不知道,什么是失去了居所的真正的痛苦。不可以因为一时的感情用事,就说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在本家里有想置礼子于死地的家伙哦,这样的组织……” “丰花,你现在只是因为突然遇到太多的事情,所以有些混乱,只是一部分人变得不能相信吧。只是有一部分讨厌我的人,只是这样哦,你要好好地考虑。” “但是…” “丰花的组织一定和久画均精不同,就算有错误的地方,我也想这对于丰花而言,也有改变的力量。从以前不就说了吗,你想要成为非常棒的术者。如果从组织辞掉的话,丰花不是就没有使用术的资格吗?这样也可以吗?” “但是……” “丰花是在那里活着的,请珍惜自己活着的地方。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将我的事作为重要的事情去考虑,谢谢。” 丰花的双眼,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温热的泪水。尽管悔恨和悲伤需要通过泪水来宣泄,但是丰花拼命地压抑着声音。礼子双手不住地抚摸着她的肩膀。 “但是让礼子一个人去的话,京介一定会对我发火的。” 在痛苦的呼吸的内侧,丰花吐出了声音。 “虽然完全没法想象那个家伙愤怒的样子,但是绝对会发怒的。所以我绝对不能让礼子一个人去。” “不过呢,丰花…” “礼子肯定是不知道被留下的一方的心情,因为你总是打算一个人地努力。” 吸着鼻水,对在肩膀放上的手,丰花竭尽全力地握回去。 “礼子,为什么每天看着京介的病房啊,一直都没有对我说的真心话,要是对着那个家伙的话,就会对他说吧。是这样的吧……不,是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是这样的吧。” “丰花……” “和那个家伙分离,能够做到什么啊。即使是京介也不想变得一个人。京介说过,他想看到和礼子一起得救的方法啊。” 礼子睁开了眼睛,眼神摇晃 不定,低声说道。 “…他说过这样的事情吗?” “就是啊。” 丰花怒吼地回答。 “尽管如此,礼子也很过分哦。你正再次践踏那个家伙的感情啊,如果再次变得一个人的话,这次京介的心也会坏掉吧。” 丰花越说,越是无法压抑眼中的泪,只能咬紧了牙齿。明明不希望眼前的对方变得不在,但是只能吐出责备的话。过分的不是礼子,而是这样想的自己,无情却悲伤,眼泪划过嘴角,空余苦涩。 “明白了,对不起呐。” 从上面包住了丰花的手,礼子低声说道。 “就像丰花所说,说实话,要我就这样和那个人分离,还是有着遗憾。还没能好好地道歉呢。” “道歉之类的,没有必要哦。” “医院不能进去,也很难在公寓里面等到京介出院吧,所以……” 对尖起嘴唇的丰花微微地微笑,礼子继续说。 “我去寻找能一个人安定下来的地方,我会在那里一直等待,直到那个人外出的日子,然后再考虑以后怎样行动。” “真的?” “恩,所以,丰花,在发现能让我能安定下来的地方之前,能和我在一起吗?” 丰花看着礼子的脸,礼子的表情一片平静。因为丰花不退让,礼子就提出了妥协方案。丰花再一次吸了下鼻水。虽然在某些地方不能不分离感到不满,但是丰花决定先点头,恐怕礼子也是一样,怀着【在这里总是争执是不行的】的想法吧。 礼子从丰花的口袋拿出了手帕,擦拭丰花的脸。丰花一边就这样接受,一边因为总觉得自己像个孩子而发出叹息。实际上,和礼子比较的话丰花的精神年龄一直都是比较年幼的吧。不过,丰花想,就算怎样像小孩子,直到京介出院之前我要保护好礼子。也只能这样想。 只是互相点了一下头,丰花和礼子同时站了起来,隐藏着脚步声从电线杆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从医院那边传来的骚乱的声音,虽然丰花在紧张是不是被注意到,但是职员的杀气和发出的脚步声,向着丰花她们以外的方向消失了。 虽然稍微感到在意,但是丰花握起礼子的手,打起精神去面对这太过黑暗的夜晚。 远峰秋一乘坐的车打算在夜晚通过来访的门的时候,发现本该守在门边的守卫不见了。两名守卫倒在了平时视线不及的门边的树荫下。远峰让司机停住车,然后下了车。这里相当于医院的后门,平时很少有人来往。对于这个异常事态,医院方面的人谁也没有注意到。 每个守卫都失去了意识,但没有显著的外伤。司机说道:“难道,是那两人做的?”。“那两人”是现在让本家内骚乱的逃跑者。怎样呐,远峰低头嘟囔着。 “将垃圾袋扔向看守而逃走的女子们吧,这次也漂亮地让人昏过去吗。” 将守卫的护理交给司机,远峰和部下一起进入医院。紧张的人声伴随着黄色灯一起,从通用入口嘈杂地泄露到外面。并非无人注意到外面的异常,而是异常也波及到院内,令他们无法照顾到外面。远峰穿过门,招呼住正好从前方跑来的年轻的护士。 “很吵呢,是妇产科诞生了怪兽吗?” 惊慌地停下的看护师只是重复着“呃”和“这个那个”一类不得要领的回答。在走廊的前方有个通向中庭的门。在半开着的门前,衣服下摆翻乱的肥大的医生倒在那边。医生好像还有意识,拿着破裂的眼镜快速地叫着“工伤,工伤” “啊,知道不少基路古斯星兽魔蒙盖亚的事情的大叔。” 在医生的旁边站着拿着玩具的男孩,男孩一脸为难,视线在远峰和走廊的墙壁之间漂浮不定。男孩的围巾被来自中庭的风所吹动,不住地摇摆。“先去听取详细情况”远峰将护士交托给部下,走到了男孩的面前。 “呀,晚上好。” 远峰在男孩面前站住,和平时一样地微笑。 “怎么了,今天没有精神啊。而且那个医生也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出去了。” 男孩看着脚下,小声地回答。 “特别着急地,出去了……即使胖医生拼命地去阻止,也还是出去了” “不是有谁进来了,而是有谁出去了?” 远峰在那个地方蹲下,从男孩的脸下方探头窥视问道。 “然后,谁出去了?” “……大哥哥。” “哪里的大哥哥?” “隔壁的大哥哥。” 男孩不安地嘟囔着,紧紧握住怪兽的玩具。 “大哥哥,明明被大家说不能不静养的。明明自己都说痛的……他应该没问题吧。” 恩,远峰低声地搭腔,站了起来。 按顺序凝视没有关上的门,和在那对面扩大的黑暗。远峰嘟囔着。 “为什么隔壁的大哥哥,总是不听我的话呐。” 手里的棋子真令人为难啊,声音混杂在冰冷的风消失。 从中庭到医院的后门的距离,充其量不过两,三百米。只是全速跑过这个路程,攻击两个守卫的要害。肺和心脏,以及全身的关节,都痛得仿佛支离破碎一般。也许因为氧气和血液不能回转的原因,在颅骨内侧,奏起了头疼和头晕双重折磨的二重奏。蹲在电线杆下,京介再次体会到自己的身体有多不争气。现在还能听到医院内的嘈杂声,并非能够休息的时候,但是他连气都喘不过来,更别说要让他立即移动了。 丰花和礼子从公寓逃了出去。主治医生是这样告诉京介的。也向偶然经过的护士们确认了这项传言的真伪。真的喔——不知为何,护士高兴地说道。那个原成员终于展开了对本家的攻击。原成员果然是密探,看守当时就因为炸弹而殉职了。呃,不是这样的吧,是被垃圾击中了吧。那恶女将垃圾装得满满的,击向了光流脉使。不是这样的吧,好像是调查班为了收集情报,打算强行解剖原成员的脑子,所以才会逃走的吧。呃,总觉得这个是真哦。不过这就是,没有目睹也觉得是非常大的暴动吧。交流着话语的护士们互相点头的瞬间,京介下意识间撞飞了医生,跑了出去。 强行解剖原成员的脑子,一想起护士的话,在京介喉咙深处的呕吐感复苏了,按住嘴巴,将讨厌的预感和气息一起强行咽下。一边整理呼吸,一边对焦躁的心说镇定。不知道这项传言是不是正确的。不过丰花和礼子不在公寓的事情,大概是真的。 是发生了什么吧。在手掌下,京介无声地问道。礼子不能在那个公寓平静地生活下去吗。因为也说过看守会在了,所以不能说是完全的自由生活。但是这种程度的话,两人是不会出去的。根据一直以来的经验,即使是丰花,应该也能知道在组织的管理下,做了什么事情会发生怎样的骚乱吧。纵使这样还决定去逃跑的话,果然是有不得不逃走的理由吧——大概与礼子有关的。所以此刻,并不是老实接受治疗的时候。 从医院那边,传来了巨大的声音,和复数人跑动的声音,车使劲地开动的的声音。虽然好像是追赶丰花她们的人也来到医院,但是不认为那个主治医生会放任他逃跑。用手顶着电线杆准备起来的时候,腹部的伤口述说着激烈的疼痛。止痛药的服用是一天三次。快到不得不吃第三次药的时候了,但是空着手跑出来的京介,当然什么也没有带。身上穿着的只有医院发的睡衣,和因为医生以 “穿拖鞋而滑到就感到为难了”为理由而强迫他穿上的轻型板鞋。既没有药也没有术具,唯一能依赖的身体也在负伤中,对妨碍着头脑运转的痛楚和经过多久也无法镇定的心跳,京介只能咬牙忍耐。 闹腾或者跑是绝对禁止的 。打算迈出脚步的时候,想起了一板一眼的医生的话。现在的伤口裂开继续恶化的话,毫无疑问会进展到第六阶段。京介摇头驱散了幻听。伤口不裂开的话就没问题了吧。不让它恶化的话就没问题了吧。如果能看到丰花和礼子,并确认她们没事的话,就马上回到医院。医生的说教和痛得要死的治疗之类,多少都会接受。狠狠地打向电线杆,凭借这个气势跑出去。也不知是要逃离追赶自己的人还是逃离自己的软弱,京介迅速地走在路上。 首先,来到虹原站附近的那个公寓。玄关附近有着大量看似本家职员的人出入,京介只能接近到离公寓的五米处。他们也好像考虑到了,逃跑的丰花她们疲惫不堪而重新考虑而返回这里的可能性。 京介将身体藏在路边的树后面,从那个位置仰视着十层的窗。在被给予的角落房间,一盏灯也没有打开。发出叹气的时候,背后被拍了三次。京介反射性握住拳头,但转过头去,面前的却是拿着超市的购买袋的中年女性。 “哎呀….虽然听说你在哪里的观光地被奇怪的人弄出了严重的伤,不过已经能出院了吗?真的太好了。” 这没有顾虑的视线和声音来自于住在公寓旁边房屋的中年女性。对本家内发生的事件的情报所知不详,基本只是看热闹的人。对以前见到留下过这样的印象的邻居,京介放松了拳头和紧张感问道。 “…那个。” “什么?” “住在我的房屋的妹妹和朋友…” “啊,那个呐。我出去买东西了,是稍微早些时候的事了。” 京介还没说完,邻居就开始说起来。重新抱起了露出萝卜叶的购物袋,邻居缩起嘴唇吐出了细微的气息。 “在我那边,也听到了纠纷骚乱的响动,我还在想是什么事,从阳台探出身子。但是她们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如果被决定那样处置脑袋,就算是我也会逃走的吧。” “脑袋吗。” “是啊,也不知是解剖还是分解,被做了这样的事情的话不就会死吗。本来,看守的人也很坏哦。” 中年女性也多次深深点下头说。 “他们将调查班放进来了呐,要是不放进来就好了,明明知道前几天下层人员有过一次未遂的暴动的。虽然上层的人准确地按照规则来工作没问题,但是这个不知变通的缺点反而被利用了,真是的。” 与其说她的话中蕴含着愤怒,还不如说她只是对自己的话而感到兴奋。 在脑中反复回响着关于调查班的话,京介再一次仰视着公寓。护士她们的传言果然是真的。礼子承诺帮忙调查的事情,京介也从远峰那里听过。但是这个合作中,没有听说过要解剖脑袋这种令人不安的内容。他们是怎样向远峰是传达的,有好好惩罚调查班的人吗?没有目睹都觉得是非常大的暴动,对护士比喻的话,京介无意识间再次握起拳头,想象着礼子受到的痛苦,悔恨涌上心头。 “话说回来,你看起来好像很冷的样子。” 邻居从正面窥视着京介的脸。将塞有牛奶盒和大瓶酱油、看起来很重的袋放在地面,邻居将空着的手放在京介的肩膀上。 “快点回到房间去吧,你的病才刚好吧?这样寒冷的日子里,晚饭也只能是火锅了。站前的超市,醋很便宜哟。” 只答了句是这样啊,京介慢慢地从路边的树木露出身体。丰花她们是逃去了哪里。因为是丰花,所以也没有想好去哪里就跑出来的可能性很高。在街中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的话,说不定会在某处相遇。但是这个城市没有小到能够让京介一个人轻松地搜索到两名少女。 在门口前的职员们,依然持续发出脚步声。在公寓中进进出出,互相接近,交换了一下对话,就马上分开。一动不动凝视着能令人联想起蚂蚁集团的景象,京介想着,要尽可能避免被这些从本家派遣出来的追赶者在我之前先抓捕到丰花她们的事态。如果在追赶者里有调查班的人的情况下,恐怕会立刻开始解剖工作。不只是调查班,根据抓捕的职员的不同,说不定会对礼子做出粗暴的行为。 丰花能带着礼子投靠的地方,究竟是哪里?虽然想起了学校和自己的家。但是恐怕追赶者应该也想到同样的事情吧。在城市中,没有人的郊外吗。会不会来到医院那边?预想到已经在哪里擦身而过的可能性,京介发出叹息的时候。沉默的邻居的眼睛突然发出了锐利的光芒。 “呐,那个或许…” 邻居迅速地用手抓住了京介的衣袖,将脸挨近到薄薄的布料上。 “哎呀,果然是这样,你这个是睡衣吧。刚刚太黑了看得不是很清楚,这样重新好好地看着的话,你的脸色不是很坏吗?” “不…” “你大概就是从医院逃出来吧。” 是对自己的推理而感到激动吗,邻居的声音变大了。 “是那样,一定是那样。是因为那些女孩的事情吧,在稍早之前,你听到这事而跑出来吧?嘛就是这样。这样子地好好地努力了。不过睡衣有点……只是看着就觉得变冷了。哎呀,袜子也没有穿上。这样不行啊,不重视脚的话会很容易着凉的。” 邻居的声音连续不断地拔高,开始聚拢起路人们的视线。在京介想到要是不离开就麻烦了的时候,公寓附近的职员注意到这边,并指指点点起来。京介忍耐着咂舌,从邻居的旁边穿过去,前方是人流众多的车站,但是因为没有犹疑的时候,京介忍住开始复发的痛楚,抛开身后传来的[等下]的怒喝,开始跑起来。 好像正好是夜晚回家高峰的开始的时间段,站前十分拥挤。在咬着嘴唇的京介的旁边,学生的团体轻松地超过了他。职员呼喊的声音在背后逐渐接近。对那么早就喘不过气的身体,不能期待能有从人群中一下子穿越的速度。京介选择眼前的岔路,转动了脚步。在开始跑的瞬间发现会逃跑失败。在岔路数米后有个铁路口,它发出了喧嚣的警报声,降下的断路闸即将堵住去路。追赶者的脚步声确实地缩短了距离。 咬紧牙齿,京介跳入了铁路口。在断路闸前,好好地按照规矩站住的女学生团体发出了悲鸣。在眼前落下的断路闸打到了肩膀,踩到路上的石头,在脚的底部引起了疼痛传到腹部的伤口。在视野的一角。电车的冷冰冷地闪耀着。在缺乏立足之处的路线上,向着对岸奔跑。跌跌撞撞中,京介终于钻过了对面的断路闸的时候,在后面上行电车马上发出轰响地通过,正好下行列车和回场的空车的通过声也持续不断。警报声一直响着不停。 依靠着断路闸,京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也不知时冷时热,不是很清楚温度的汗。在铁路口等待的主妇和邮递员和狗都不禁哑然地眺望着这边。 从铁路口前面开始,因为打算甩开追赶者,所以没头没脑地跑到交叉路口的狭窄的胡同。那个时候注意到,走向何方都是类似于繁华街的地方。在拱廊下,弹子房和游艺场,大众居酒屋,卡拉ok等,尽是些有着耀眼招牌的店。往来的行人们都没有共通性,虽然他们行走的方向七零八落,不过全部都看起来享受着这条路的噪音。一副走投无路的样子独自停步的人,只有京介。拱廊上所写的是“虹西路” 相当于虹原站西口的这个地方,在暑假的时候,在搜索失踪的丰花时,那位被卷进来的同学也走过的路。那个时候一样,虽然没有想要混入这杂乱的人浪之中,但是也不能返回。因为从中穿过去人也太多了,所以京介只能一个人喘着气,开始走起来。就算选择路角前进,对只是披上一件睡衣地走着的京介,路人还是将不客气的视线转过去。 避开自动售货机和路上停放的自行车车群走起来的时候,渗出了汗的背后开始传来冰冷的感觉 。环顾附近,就能看到除了自己以外的行人,都穿上了冬季的厚衣。围巾,大衣,羽绒服。映照着这些的视野突然开始模糊。是染上白色的呼气的原因吗,街和行人的声音和轮廓都开始变得模糊。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后像是结成坚冰开始吱吱嘎嘎地响。用还在颤动的手按着剧烈颤抖着的肩膀,今晚真是变得相当冷啊,京介在口中低声说道。在这时注意到舌头出现了痉挛。第一次发现到。勉强使用的身体现在和寒冷没有关系地述说着极限。脚不灵活,京介搂住立式广告牌。蹲下了。听到从后面发出的“哦,喝醉了~。”的嘲笑声。 伤口和它的内侧被药阻断发出哀鸣的神经,跑动过多的脚,到处都在痛。一半以上的意识都变得苍白,繁华街的嘈杂完全传不到耳里。只有呼吸的嘈杂声。京介一边对不能称心如意的身体发怒,一边对看板紧紧地按上了额头。明明不快点发现丰花她们是不行的,我究竟在做什么。这样的痛苦和礼子直到现在所受苦的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在因事故死亡的地方,什么也不知道也就被团体带走。被迫握着冰冷的武器去杀人。舍弃了笑脸,只是勉强地不断重复。然后这次因为保护的一方的任性的想法而置身危机中,即使现在肯定也是在某处心怀着不安吧。京介在看板上用指甲勉强竖起了摇晃的身体。 在朦胧的视野前面,看到了少女两人。虽然是背影,但是注意到发型和体格和丰花,礼子一模一样。京介打算跑到跟前。刚一迈出脚步的时候,被剧烈的晕眩感侵袭,眼前一瞬间变得漆黑。蹒跚的时候,碰上了从反方向走过来的男人的肩膀。样貌凶恶的年轻人,眼神变得更加凶恶地看向这边。京介虽然短促地道歉了,不过好像声音没有传达到对方。年轻人发出了“什么啊”没品的声音,狠狠抓住了京介的手腕。在旁边站住的几个人好像是对方的熟人,“发生了什么?”他们露出强烈的好奇心和斗争心的眼睛靠近过来。虽然能够容易预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纠纷。但是现在自己没有这样的时间和体力。京介虽然打算抖落年轻人的手,但是手臂提不起力。 “什么啊这个家伙,一副病人的装扮。” 一人说起来,其他的所有人都裂开嘴地笑着。啊,真的喔。另外的一人抓住了衣服的前襟,嘴唇弯起来。真无聊啊,穿着这样连口袋也没有的衣服,想恐吓也不能啊。再次一起笑起来。虽然在笑着,但是周遭的空气充斥着强烈的不快。京介打算转过脸, “这个家伙留着冷汗呐,真有趣哦。”年轻人扭曲着脸笑着。 是注意到骚乱吗,少女两人回头看向这边。化了十分浓的妆容的少女们以前也不和丰花她们相似。是看惯繁华街的争吵吗,两人看起来无聊地耸一下肩膀,轻易地将脚后跟翻过去。 “那个,这个家伙的脸……” 瞪视着放下京介的年轻人,鼻孔吓一跳地动了一下。 “和刚才在东口撞上的家伙相似哦,便服和制服的……” “啊,真的喔。只是和穿着水手服的自大女子高中生的脸相很像,真有趣呐。” 年轻人们再次笑起来。一边受到漂浮着臭气的哄笑,京介拼命地动起功能低下的头脑。东口,便服和水手服,和自己的脸相似的自大女子高中生。京介撞飞了年轻人,打算折返到东口的路。不过连三米都没跑开,就被发出怒声的年轻人抓住了后襟,拉到了狭小黑暗的胡同里。 后背被踢而倒在地上,脚尖也向腹部飞来。对方好像对京介用手腕庇护伤口感到不满,这次是胸和下巴被踢到,呼吸被堵塞了。或许是醉了的原因吧,年轻人的攻击力并不大。但是本来就不舒服的身体,受到强烈的粗暴的一击。对从四方踢向头部和身体的冲击,身体回响着单调的震动。每次都令意识确实地远离,完全不能反击。反正这些人只是为了消除压力而打架。消除那种程度的郁闷的话,很简单就会停手。不用担心会负上濒死重伤,但是现在不是在这里停下脚步被打的时候。连这样的着急的心情也逐渐产生了裂缝。歪斜的听觉好像微弱听见了像是猫的动物的叫声。 突然,攻击一起停止了。张开沉重的眼皮的话,就能看到在京介的周围的年轻人们全部都倒下了。在前方,不可思议地站着一个强壮的人影。长脸的那个男拿着一个稍大的铁锹,拍落附在厚重的手掌的表面的污秽。 “比起初中的时候,打架不是变得相当弱吗。” 男人以嘶哑的声音说道。猫在那只穿着木屐的脚下,看起来悠闲地举起后脚挠着身体。 “然后,以这样像是住院患者的服装,很好地在大街出外走动呢。不过我不觉得一条是这种爱引入注目的性格。” 男人的服装是连身的蓝色针织衫,上衣的胸部写下的是“虹原东”这样的学校名。 京介将稍微放松就会昏过去的意识强硬地拉回来。以前也遇到过这个男人。好像是在这附近的卖药的人的头头。在胡同里和猫住在一起。虽然好像是和京介同一个学校出身,但是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也就感受不到怀念的感觉。看着现在的对方,想起的事情只有盛夏的太阳。 猫的胡须震动着,朝着京介长长地鸣叫着。好像是要求着什么的声音。的确,对名为横田的同学,京介首先要说被帮助而感谢的话。但是又不能很好地发出声音。猫发出不高兴的声音。横田以惊讶的表情靠近了这边。 “被踢得那么厉害吗?” 没有回答横田,京介用手撑着地面站起来。丰花她们在东口那边。不快点去不行。猫匆忙地叫唤起来,想要妨碍京介般,在他脚边一直跟随者。拜托了让开吧,京介在心中请求着。因为脚震动着所以连猫也不能避开。横田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京介的前面,提起了粗大的眉毛。 “一条,在哪里受了伤吧。难道你真的是住院患者吗?” 像是赞同一样,猫也叫起来。 “脸色也十分不好,流着很多的汗。是被刺伤还是什么…相当深啊。” 对张开口的京介,横田“果然是这样。”轻轻地发出鼻音。将一只手深深放入针织衫的口袋,横田说道。 “之前也说过吧,我是卖药的。不只是消遣和逃避现实的东西,偶然也会卖些实用的东西。时不时会有些家伙由于无聊的争吵受伤,没有保险证之类东西滚进来。大家像是现在的你一样,呼吸和汗失常。就算这样说,对于我能做到的不过是注射镇静剂程度的事情……” 从横田的口袋,拿出了放入细小的塑料袋的注射器。横田用惯用手将袋撕破。 “看在同学情谊的份上,特别给你免费好了。” 从横田的声音带着夏天的气味。在那只手中,注射针像是冰一样冰冷地闪耀着。京介移开眼睛,打算回到胡同。没有被谁帮助的时间,不去帮助丰花她们的话……远离从大路溢出的光芒,对开始走起来的京介,比起横田还要早,猫就喵喵地发出了抗议声 “哎,什么事啊,不要勉强去动比较好啊。” 抓住了京介的手腕,横田说道。虽然声音不小,但是对于京介的耳朵,猫的声音也是什么也是已经无法传达到。 “因为是免费的镇静剂所以安心吧,不过如果你睡着的话,我也会打电话到你家去的。能说下电话号码吗?还是不让家人知道比较好?” “丰花……” “丰花……那个的确是一条的妹妹的名字,去叫妹妹比较好吗?” “不去,找她的话……” “寻找,发生了什么事?” “礼子……” 在胡同前面能看到的光明,突然从视野中消失了。从膝头开始失去力量,京介被深深的坠落感侵袭。 在黑暗的前面看 到了幻觉。在中学的操场,穿着制服的丰花和横田,还有其他不知道名字的同学们,一直自由随意奔跑的景象。 但是为什么,在这里面,没有礼子的身姿啊。 在虹原站东口附近的公共厕所中,靠着出入口的墙壁的丰花认真窥视着外面的样子,“在躲起什么吗?”不认识的老妇人问道,披上看起来温暖的披肩的老妇人谨慎认真的忠告道“不过因为已经天黑了,天气又冷,是时候回家吧。”走出了厕所。丰花咬碎了就算想回去也不能回去的话。离出入口的不远处,由于回家高峰互相拥挤的人群中,也能确认到几个本家职员的身姿。 职员们站在尽量不会阻碍人流的位置,在说着什么。从丰花的位置也很清楚,他们频繁看向的地方是公共厕所。职员的一个人对从厕所出来的老妇人问话,老妇人点了两,三次头,然后职员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开。丰花停下咬牙,轻轻地呻吟。追赶者完全发现了丰花她们隐藏在这里的事情。不马上踏进来的理由,大概因为这个地方是女子厕所,而职员全员都是男性。再加上在这样的地方,现在附近太多无关的路人。 是在等到路人变少的时候突入吗,还是说召集女性职员到这个地方吗。不能读出对方的行动。丰花为了排除焦躁,靠在墙上。逃进这个厕所不是因为有特别的计划。在街上走来走去的时候,好不容易来到站前。被配发传单和没有顾虑的搭讪被阻挡去路,在强迫踏步的时候,在人山人海中发现了职员。虽然踢飞了搭讪的对方赶紧地藏到这边,但是说不定还是失败了。这个公共厕所正面只有一个入口,也没有能成为逃跑的路的窗和后门。 用术来破坏墙壁逃跑吗。紧紧握着术具,丰花鼓起了脸庞。但是这次能够很好地逃走,下次要去哪里才好?京介在的医院也是,自家和学校也是,丰花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有职员在到处走动。说不定在这个城市中,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即使就算能够运气好找到死角,也不能够长时间隐藏。 变成这样了啊。仰视着天花板上的白色荧光灯,丰花狠狠地吸一下气。“藏起来”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拉开距离不被抓起来。说不定会不得不离开虹原。 “……丰花。” 礼子在背后发出声音。逃到这里之后,丰花让礼子藏在最里面的单间中。单间的门是由简朴的胶合板作成的。如果在外面的职员一起进入的话,这样的东西肯定不能保护好礼子。尽管如此丰花如果不将想到的事全部实行的话,会感到非常不安。 “已经被包围了吧。” 打开了单间的门,礼子伸出脸。在荧光灯的灯光下,眼瞳不明显地闪烁着。礼子继续说。 “我到外面引开追赶者吧。因为使用将气息隐藏的力量的话,能够撑几分钟不被抓住。丰花就趁这个时候….” “不会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情的。” 丰花大声地掩盖着礼子的话。提起了眉毛,迅速地靠近了单间的前面。 “不是约好了吗,所以,直到礼子找到能够安定的地方为止,我都要和你都在一起。好好地制作地图,然后强迫推销给京介,所以。” “但是,外面已经…” “呐礼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丰花尽力浮起笑容,拿起了礼子的手。 “从这里逃跑的话,总之首先得离开虹原。对此稍微心里没底,不过,觉得这样比较好。那边就是车站太好了。乘上电车,然后到别的城市,寻找住的地方。去哪里好呢。说不定能像旅行那样欢乐哦。话说,礼子没有去初三的修学旅行吧。那么从现在开始就两人重新去一次吧。” 丰花握着的礼子的手摇晃着。虽然礼子眉毛上落下阴影,但是丰花没在意。就算舍弃掉也会立即涌上来的不安也是,烦躁的神经也是,觉得这样笑着的话那些就会全部飞走。不这样做的话,就会没有守护礼子的自信。 礼子沉默地凝视着丰花一会儿,随机慢慢地吐了口气、说“我的话,哪里都可以。”是察觉到丰花的意图而打算奉陪吗,礼子只是稍微缓和了表情。 “但是修学旅行不是没办法吗?现在我们身上也没带够旅费吧。” 想起了所带的金额,丰花尖起嘴唇。的确对于现在的丰花的钱包,别说壮大的逃跑旅行了,连一晚的住宿也无法承受。 “这样呐…即使假设有钱,我们也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否则后来就很难遇到京介了。” 对丰花的话,礼子的睫毛震动着。礼子将手贴在嘴唇上,低声地说道。 “真的,会来见我吗。” “这不是当然吗,就算有人阻止,他也会飞奔过来哟。但是因为睡得迷糊,说不定途中打瞌睡,稍微休息一下。” 依靠着单间的门,丰花吐出长长的气息。关于资金,一旦离开了虹原后,能想到的也只有联络家中的父亲去汇款。现在总之先去现在带的钱能到的地方。刚想起了父亲的脸,之前尚打电话的内容,在丰花的脑海中闪过。被礼子母亲所问的法事的事情,从虹原搬走的礼子的家族住的城市的事情。 “不过,关于要去哪里……” 在丰花打算张开口的时候,礼子像是顾虑地说。 “到我的家人搬去的地方,不行吗。虽然不近,但是没有修学旅行那么远哦。” 对这偶然间变得一致的想法,丰花几乎禁不住喊出声来,厕所中有位好像从公司回家的女性ol,在洗手台前面开始补妆。女性斜眼望着看起来有些可疑的丰花的她们。 “我现在也是考虑着一样的事情哦。” 丰花降低声音,对着礼子用力地点头。 “礼子和父母也已经两年没见了,说不定是个好机会。” “我并不是因为有这样的打算才说的…….就算过去了几年,碰面也是不行的。” 礼子皱起了脸,如此回答道。因为我早就死了。涂完了口红的女性,用力关上了化妆包的金属盒。发出了巨大的声音,礼子的声音只能传达到丰花的耳中。丰花更加挨近了礼子的脸,耳语道。 “不过,只是看一下脸不就可以吗。” “所以啊,已经没有那样的心情。” 眉毛就这样扭曲着,礼子低声地回答。 “我并不是那样想的,我觉得如果是我的母亲的话,也会借钱给丰花的。偶然来到附近旅游,却发现钱包掉了,这也能作为理由。这样一来,无论是作为逗留那边的费用,还是移动到别的城市的费用都是绰绰有余的…” “如果是钱的话,我会想办法和我父亲联系解决的,所以放心吧。不过比起完全不认识的地方,在礼子的母亲所在的城市的话,,礼子也能稍微安心藏起来吧。” 所以说不是了。礼子看起来焦急地说道。从旁人来看,看起来好像是沉迷在秘密的话中的无害女子高中生。女性也好像对丰花她们没有兴趣,飒爽地从厕所出去。等待鞋跟的声音远离,丰花的音量恢复原本的大小。 “那么,一边走一边去考虑详细的作战。呃,搬去的地方的确是…” “从虹原乘坐下行电车到终点,到那里换乘特快哦。” 礼子平静地立即回答。 “照现在的时间看,我想是夜行列车要出发的时候。到达的时候肯定会是明天的早上。车费应该不会很高。” “你很了解嘛。” 对丰花的视线,礼子只是吐了口气。 “父亲的调动工作,是在中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如果我讨厌搬家的话,父亲也说会单身上任的。但是要每个周末的来见面,告诉了我很多次去的方法…我只是记住了而已。“ 这样啊,丰花轻轻地点了头。礼子也 没说更多的事情。丰花深深地呼吸,将身体从门上移开挺直。 决定了目的地和路线,但是这时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要如何从这里逃跑才好。果然只能用术式来轰走所有人吗。从丰花瞪着的入口,又有人进来了。对方所穿的水手服是和丰花一样高校的制服。这名裙子的下摆好好地盖住膝盖,垂下麻花辫的学生。丰花是认识的。 对方也注意到丰花,啊,发出了声音。名为塩原友子的风纪委员不知为何脸变得通红,在背后藏起了单手拿起的物体。虽然丰花只能看到一瞬间,但是那个好像是塑料制的水枪。 “一年三组的一条丰花,你,你好。“ 以僵硬的表情和死板的声音,塩原打了声招呼。塩原的鼻孔动了两,三次。以认真的脸说道。 “在这样的地方在干着什么啊。放学后在公共厕所化妆,作为清正的虹原高中生,我是不能允许这种事情的。“ “不会做那样的事情,反而是你,在做什么呢。“ “我只是为了吸烟者消灭运动扩大版,在市内到处走动。为了让水龙不会没有子弹,在进行水的补给….“ “水龙?“ “那个,那个,一条君好吗?“ 塩原突然全身僵硬起来,脸变得更加红地叫喊。 “我感到…感到很为难啊,总是无故缺席。即使期末考试也接近了,即使圣诞节也是…啊啊啊,不,没关系吧,圣诞节什么的。只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就说什么而已啊。“ 塩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好像要掩饰什么一个人挥舞着手臂。虽然在塩原的背后又出现了新的想用厕所的人。不过看到惊叫的塩原,就一脸害怕地走了出去。 在逃跑的人的后面,看到了接近这边的穿着西装的人们。丰花屏住了呼吸。咬着里面的牙齿。 “啊,那个,虽然听到他因为打架而受伤的传闻,但是,这是真的吗?“ 塩原一边迅速地说道,一边移动到洗手台那边。出入口变得空空的,开始听到听到以一定速度走进来的职员的脚步声。礼子抓住了丰花的手臂。丰花点头无言地传达没问题。 “如果是真的话,我也有一点吃惊呢。能让一条君受伤,对方是十分强的人吧。在这之上还要厉害呢。“ 打开水枪的拿着的部分,塩原灌入自来水的水。外边的职员带着可怕的眼神接近到能够看到的程度。是人流高峰结束了吗,环绕的人群被从中断开,也没有会觉得职员可疑的行人和警官。 “然后,对方是哪个学校的不良?不能不管这样的学生,那个学校的风纪委员也很辛苦,很令人同情啊。请传达给一条君,怎样都不要去复仇。明明只是打架就很野蛮了,所以再打一次做个了断什么的,这样的事情更加不好。“ 拧紧水龙头的塩原,抬起了脸。在这时,塩原好像第一次注意到在丰花旁边的礼子。塩原鼻尖像是惊讶地皱起来的时候,职员的皮鞋在入口大力踏在地板上。 “一条……那个人…….“ 丰花跑到想要说什么的塩原后面,狠狠地对着向职员推起水手服的后背。 “救救我,那些人是瞄准可怜的虹高女生的痴汉。“ 大概是出于条件反射,从塩原的水枪中飞出了有气势的飞沫。大概是前面被打脸的职员的咂舌打开了塩原作为狙击者的开关,塩原一脸认真地开始用水枪连射。丰花拉着礼子的手腕,跳向出入口和职员之间所产生的空隙。虽然其他的职员想伸出手,但是好像被塩原的水枪攻击到,抓空了。丰花一口气跑向了车站。充满塩原气势的声音和水声,直到她们跑到外边为止都在回响着。大概是注意到厕所的骚动吧,几个车站人员看起来非常嫌麻烦地跑向丰花的反方向。人声嘈杂,看惯的景色远离了丰花。 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覆盖着毛皮看起来柔软的圆圆的物体。在脸颊下,有着粗涩混凝土的冰冷触觉。京介慢慢理解到自己正躺着睡着的事情。传到耳中的声音有两种,近处的风声,远处街道的嘈杂声。他身上盖着一张毛毯,虽然是十分脏的物件,却比看上去要更加温暖。最初映入眼中,是在喉咙旁边的毛皮的球体。以毛球来说也太大了,这个究竟是什么。京介用指尖碰了一下,回应的是看起来为难的叫声。明白到是团起身体在睡的猫。 虽然不明白睡了有多久。但是头上的天空还是夜晚的颜色。从天空下能够看到颜色单调的牌坊,在这下面是京介和猫。牌坊的正前方有个很小的神社。在没有路灯黑暗处能够看到就只有这些。存在于虹西路的胡同深处的窄小的空间。夏天的时候也踏入过的这里,好像是横田的住处。身边只有一只毫无危机感的睡着的猫,至于横田本人则是不知所踪。 仰视着牌坊,京介尝试想起夏天那时的事情。遇到了拥有实现人们愿望的力量的男人,他曾被那个男问有没有愿望。虽然有愿望,但是他京介没有借取男人的力量。就算不做这样的事情,也觉得在死亡的时候,还能看到想见的人吧。就这样,京介想到活着的时候总是想着礼子的事情,连死去之后也不能不去想礼子。在想到的时候,脑袋开始恢复到原本的样子。 用手肘顶着地面,竖起了上半身。虽然腹部的伤口仍像执行义务般诉说着痛苦。不过侵袭全身的不调感总算治好了。能动吧,京介自己作出了判断。即使不是能够动的状态,也不能不去。那个粗暴的路人说看到了好像是丰花和礼子的两人。不可能总是在和平时一样的地方。不过总之先决定回到东口那边。对横田一声不响就这样离开有一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没办法。京介轻轻地碰了一下猫的后背,拜托猫传达问候给你的主人。猫若无其事地张开了一半眼睛,又闭上了。 将手从猫上离开,偶然注意到在猫的身下铺着一张大大的纸。京介停下动起来的手,从觉得是传单之类的纸的一部分,看到了油性笔写下的“给一条“文字。猫看起来郁闷地发出鼻声,不过让京介从他体下拉出纸张。在西口的超市广告的反面,有留下了匆忙写下的笔记。 “给一条,因为如果在我出门的时候你醒来的话就难办了,所以预先写在这里。就算醒来后也绝对不能动。虽然没经同意就查看了,但是你的伤势很重。虽然觉得最好是去叫救护车,不过总觉得你有些隐情,就没去叫。我去请别的卖药人拿药,就算你醒来也不能动。(猫也作为看守放在那里)” “一条说的妹妹的事情,我通过卖药人的同伴稍微收集了情报。听她们说有相似的女子高中生跳入了从虹原站前往终点的下行电车,在一起的还有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少女。是不是真的我不清楚。因为还在收集情报,所以请等一下。同一个学校的家伙死掉的话,连无关系的学生也会联系。我可是很讨厌那种被从前的联络网通知要去参加某位同学的葬礼的事情哦。所以最后再说一次,绝对不能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猫,仰视着京介从喉咙发出了声音。京介将读完的留言放下,沉默地互相比较猫的脸和留言。虽然猫用看起来很轻松的眼睛凝视着京介,但是它的样子与其说它想起了自己看守的任务,它正因为空腹而寻求着什么。 考虑了数秒之后,京介放下了传单站起来。虽然觉得对连情报都提供的横田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要抓紧时间。和丰花她们相似的少女好像在乘坐电车。是打算匆匆离开虹原吗,还是以某处作为目的地吗。即使是哪边,睡眠的时候被拉开的距离,不是马上就能缩短的。 京介打算跑出去的瞬间,朝着胡同的方向,猫的喉咙突然像是要威胁般震动着。听到了从窄小的道路前面传来的复数的脚步声。京介看向那边的时候,出现了四个穿着西装的人影。虽说对对方定睛看着这边的 脸没有印象,但是从冷静的表情和氛围,京介预想十有八九是本家的职员吧。 “被增加了无聊的工作,感到十分为难啊。“ 四人中最矮的那名男子,发出了和脸相符的冷酷的声音。 “如果你还明白自己是什么状态,就请马上回到医院去。“ 猫露出牙齿叫起来。四人并列着像是要完全堵塞住胡同的入口般站着。在倒立着毛的猫的旁边,京京静静地握起拳头。一对四,虽然对手没有术具等武器,但是也没有空隙。虽然估计没有胜算,但是想不出除了正面突破以外的方法。 “如果我在医院老实地待着的话,你们会怎么样?“ 男人扬起下巴说道。是完全看穿了京介所想的事情吗,从眼神中感觉到余裕和轻视。 “就算你不去找你的妹妹和那个成员,我们也会一定找到她们并带回来的。这次事情,这边也有一定的责任。“ “责任?“ “呃,我们调查班透过家长对原成员试探的合作最开始是包括了脑袋的解剖的内容。不过好像没有全部表达。在原成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意了。结果演变成了这样的骚乱。“ 调查班的男人耸了一下肩膀,夸张地叹气。是和责任这个词不相符的,相当傲慢无礼的语调。猫再次尖叫。京介看着对方的眼睛。 “不可能有默默地同意让你们解剖脑袋这种事情的家伙的吧,“ 看着京介的脸,调查班成因轻轻地发出鼻音。 “这样说也没错,不过那个原成员说不准会同意呢。是在两年前吧,明明本该早就死了,但那个少女借助久画均精继续活下去,而且还活到了现在,不觉得十分贪心吗?被那个团体附加了各种各样的能力,身体究竟变得怎样了呢,光是想象就让人恶心了。不过早上在公寓殴打她的时候,手感倒是挺普通的。“ 京介握紧拳头,手指骨发出了吱吱嘎嘎的声音。指甲陷入了手掌了,刺激到神经,不过有更甚于此的痛苦。京介一直凝视着调查班的人开始走起来——本打算走过去,但是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是跑起来。 在逼近对方之前,其余的三人打算伸出手压住京介。真是碍事,反正这些家伙也是像现在这样沉默地伤害着礼子。拳头打在第一个人的脸上,打算将第二个人踢倒在地的时候,明明只是攻击了了两次,突然产生的疲劳感让视野朦胧起来。看到第三个人的手,虽然打算拨开,但是眼前却出现了重影,脚也摇晃着。在正面的最初的调查班的成员一步也没有移动,只是伸出了脚。京介的胸口被膝盖打中,剧痛穿过了京介的脊髓。听见了猫的尖锐的叫声。 喂,这样好吗?——从头上传来冰冷的声音。这个家伙死掉的话就麻烦了。弄坏了有用的东西的话,上层现在会感到困扰。没事,没有出血。医生说伤口不裂开的话就没有问题——别人发出的声音深深渗入了身体。扭曲的视野的对面,能看到他们的鞋。明白到自己倒下并且再次失去了意识,京介懊悔地皱起了脸。猫靠近到旁边叫着。京介打算用手撑着站起来。今次落在后背的是嘲笑般的笑声。顽固的术者喔。倔强又多事的笨蛋哦。将那样的女人当成同伴,能得到什么吗。不过,原本照本家的规矩,你也只能和没有继承术者的血脉的人结婚。 在这个时候调查班的人的声音停下了。说话声消失,随即响起不吉利的声音,响起了两次用什么击打了人的声音。这样声音就消失了。京介硬是抬起了摇晃的头。在前方,一具身材高大的身影拿着铁锹,俯视着倒下的调查班的人的后脑。有如时间倒回的错觉侵袭而来。 “横田…“ 在低声说话的京介旁边,猫压低姿势露出牙齿。就算看到了主人的身影。猫也不知道为何没有解除临战状态。横田慢慢转动黑色的眼珠,先看了京介,再看向猫,平静地说道。 “是这个名字吗,这个持有媒介的人。“ 猫竖起了尾毛尖叫着。无视猫,横田踏着有力的步伐走到了京介的前面。木屐蹭着地面,微少的尘土漂浮在京介的鼻前。 “你从医院逃出来,对我来说也挺方便的。“ 一边用铁锹的前端在地面划着,横田一边说。 “虽然和一条丰花也见面了,不过还是想直接对话。在附近刚好看到不错的媒介,虽然这也很幸运….但是见到的时候怎样也太迟了吗。” “横田….?” “光流脉使所能操纵的一个术式,治愈术。使用那个术式的话,就算要从没法估计死亡的深渊中拯救出普通人,也能够救回来。” 横田将铁锹扎在地面上。对摇晃着地面的震动,猫的声调又高了一层。 “久画均精的劝诱员也拥有着非常相似的能力。他们的能力不用选择接受者也能没有界限地持续发挥。但是和光流脉使的治愈术是不一样的。无效治愈体质这个接受者的症状,妨碍着不死的实现。阶段越往前,像是被迫支付之前受到的伤害,肉体会变得衰弱。一条京介,你的体质进展到这样的地步,我也没法预测到。” 是猫叫喊的缘故吗,横田的声音没法清楚地传达到京介的耳中。还是说已经传达到,但是完全不能理解。和本家没有关系的人,流畅地述说着除了术者以外不能理解的内容。和横田一样的脸,一样的声音。不过这个家伙真的是自己的同学吗。 感到怀疑的瞬间。京介前方的空气被切开。横田用铁锹除去吵闹的猫的身体之后,将前端放在喉咙的前面。 “我本打算对你说,退出你的组织吧。不过不在光流脉使的组织的庇护下,你的身体已经无法保持下去。在组织之外,能够让你继续活下去的只有久画均精了。” 横田没有散发出杀气地说道。在横田脚下翻滚的猫,四肢微微地痉挛着。铁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确实地压迫着喉咙。 “直到生命竭尽的时候,你会作为兵器继续活下去。我是为了避免这种事态而来到这个城市。虽然去掉这个选项,我也深感遗憾,但是没有办法了……” “你…” “在这个地方死去吧,一条京介。” 铁锹动起来,斩向了京介的喉咙和锁骨。生锈的钝器锋利度不好,没有出血的样子。可是,下巴的下面被强烈的灼热感所包围。 横田轻轻咂了下舌。木屐的脚踩着地面,挥起了铁锹。京介在那个时候用指尖抓起了土,向横田的脸扔过去。横田背过脸的一瞬间,竖起了身体开始跑。虽然这样无法得知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是现在最优先的是逃跑。 打算向着胡同跑出去的时候,鼓膜的一边被猫微小的叫声吸引住。禁不住停下脚步的瞬间。被铁锹强而有力地敲进去了。在感觉到痛楚之前,先听到的是身体内部的不明显的声音。 这个肯定没有错,是伤口裂开的声音。 “啊,这个是今天的晚餐。” 果断打开在车站的商店买来的点心的袋,丰花递向在旁边座位的礼子。“好好尝尝吧,这下子就漂亮地变的身无分文了,所以在父亲汇款之前什么也买不了哦。” 礼子收下点心袋,不停嘟囔着“多谢”和“对不起呐”。 礼子的肩膀的一侧,单调的黑色的夜景在车窗外流动着。丰花她们乘坐的特快列车在明天早上到达到目的地澪月站之前,一次也不会停下来。也就是说不必担心追赶者会从哪个车站乘上这辆车,丰花也能稍微放松一下了。不想将本家的存在变得广为人知的职员们,估计也不会强行停止行驶中的列车。 “不得不道歉的,是我这边哦。” 丰花从自己那份点心袋中抓起了大量的点下,放入了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拍打着靠着座位上的后背。 “这个座位非常硬喔,不过只能买到这样的座位,所以没有办法,能不能好好地睡一觉呢。” 丰花和礼子所在的车厢的是自由席。虽然另外的车厢也有卧铺,但是根据经济的情况,没有买那边的票。是因为不是节假日吗,还是因为所到的目的地并是个算不上观光地的乡下城市呢。丰花她们的车厢没有其他乘客。虽然对座位的坚硬感到不舒服,但是对这种像是包下车厢的状态还是感到很高兴,丰花开心地摇了摇脚。 “嘛,这个时候不睡也可以。如果睡得太香甜而坐过了站,那就麻烦了。” “我不用睡,丰花就好好休息吧。” 将点心袋放在膝盖上,礼子说道。 “明天快到站的时候,我就会叫你起来。一直走来走去,丰花也很累了吧。” “这样的话,礼子不是也是一样吗。在这时候也不用勉强了。” “并不是勉强自己,我就算不用休养也真的没事。” “为什么?” “就算说为什么也…” 手指夹着点心,礼子闭上了口。在便宜的车厢陈旧的照明下,淡淡的影子落在礼子脸上。 “就算一点也不睡也能继续活动。因为在两年前,身体就是被这样改造的。” 在座位的旁边,走过一位看起来很闲的乘务员。眺望着移动到下个车厢的乘务员的背影,礼子轻轻地吐气。 “所以真的,就算在医院,就算在那个公寓,每天的睡眠也是没有必要的。尽管如此在夜晚也会进入到被里。明明不是真的感觉到寒冷,也这样穿着从丰花借来的毛衣。我是一直欺骗着自己,才能像普通人那般生活。因此只有现在不睡哦,丰花不用担心,去睡吧。” 想不到能够反驳礼子的话,丰花紧紧抓住点心袋。礼子以无力的视线开始眺望着窗外。盯着袋的开口,丰花低声说道。 “即使是我也……没问题的。在除夕的夜晚,还没有做完作业的暑假的最后一天夜晚,考试前一天夜晚……整晚都能活动,因为天生就是如此。所以并不是就是礼子一个人特别。” 礼子察觉到动静将脸移向这边。丰花快速地继续说。 “不过,明天在不认识的城市,不得不继续移动。所以我觉得今晚还是先去休息比较好。不过休息的时候是两人睡着,起来的时候也一起起来。不是还要甩开追赶者吗,所以不呼吸一致地行动是不行的。团体活动不就是这样的吗,明白吗?“ 丰花下决心抬起头。礼子的脸上浮现出了像是混杂了笑意和困惑这样复杂的表情。瞳孔摇晃几次后。礼子轻轻地点头“明白了“。 “不过也只能想起‘考试的前一天夜晚’之类的话了。“ 稍微倾斜错开了并排的脚,礼子说道。 “之前说了听起来了不起的话,没想到,结果我还是让丰花逃课了,对不起了。“ “不是说了不用介意这样的事情也可以的吗,没有道歉的必要。礼子道歉得有点多了。“ 丰花将点心放在口中,让脸鼓起来。 “因为礼子什么也没错。所以也禁止说‘对不起’哦。说了的话就罚款,要给我一个点心喔。“ 礼子轻轻地点头微笑着。像是为了遮住丰花视线中的那个笑容,车厢在仅仅数秒内变得黑暗。是列车正穿过短小的隧道吧,数秒之后就恢复到了原本的亮度。类似于山脊的轮廓开始一点点混杂在外面的景色中。 现在是在哪里的附近呐,再次看向窗外的礼子嘟囔着。 礼子的耳朵进入了丰花的视野,丰花想起了某件事。距今两年左右,丰花的一只耳上也戴着蓝色的穿孔耳环。她重新想起了,那个耳环原来的主人就是礼子。 “呐,这个交还给礼子比较好。“ 轻轻拉着挂在自己耳垂的穿孔耳环,丰花向礼子问道。 “虽然是打算收下作纪念的,不过明明礼子好好地在我旁边,我总是戴着显得不自然,礼子再戴起来吧。啊,另外一只给了京介,他应该还拿着,出院的时候让他带出来。“ 礼子不可思议地不停眨了一会儿眼睛,旋即慢慢地摇起头。 “这样就好,不觉得困扰的话,就让丰花拿着吧。“ 列车来到了弯路,车身稍微倾斜了。 “觉得用来纪念不自然的话,看成是礼物不就好了?虽然不觉得这么便宜的穿孔耳环能够作为接受了那么多的帮助的感谢。“ “礼物之类,怎样都好,不过……“ 用手指弹了一下耳垂,丰花放松了脸颊。 “不过,这样说的话我就收下了。实际上我也十分喜欢。也收下京介的那份,这次两边的耳朵都戴上吧。不过这样做的话,风纪委员又会发火吧…“ “风纪委员?“ “那个在厕所里打水枪的人啊,每天都吵闹着,裙子太短了什么之类的话。还有一件事,委员长还要更加执拗哦。看到我和京介的术具,还把我叫成魔女什么的,还做着制作断头台之类的事情,像个笨蛋一样。“ 丰花皱起了脸,礼子像是吐气地笑着。丰花也在座位上摇晃着膝盖笑着。 “丰花…“ “嗯?“ “看起来很块乐呢。“ “学校本身的话,是挺快乐呐“ “总是这样子度过吗?“ “和初中几乎一样哟。每天一边说一边笑着吃东西,顺带稍微学习一下。“ “….那个人…“ “京介吗?那个家伙也不是和中学的时候完全一样吗?总是翘了课,然后好像在哪里睡着。现在也肯定在医院呼噜呼噜地睡着。 “真的,对我……“ “所以说,他绝对会来见你的。礼子也太过担心吧。如果对之前的事情也怀不安的话,那不安就会真的变成现实的。” “那样啊….对不起了。” “啊,礼子,罚款。” 猫在手臂中叫着。每迈出一步,从腹部流出的温血就会弄湿脚下。因为剧烈的痛楚和贫血,视野和意识完全产生了裂缝。尽管如此京介还是跑起来——本打算跑起来。 “一条京介,那样的身体能够做到什么。” 从背后被抓住了肩膀,京介被摔到了胡同的墙壁,猫闹腾着伸出的爪,划伤了手肘。 “想用这样坏掉的身体,保护砂岛礼子吗。组织,泉见夏生,没有她的世界,能够从这些全部中守护好吗?” 铁锹在空中沉重地舞动,打在了腹部。忍耐着不叫出来。京介单手拨开了铁锹,以胡同的前面为目标前进——必须快点赶上丰花和礼子。 不过被染得通红的脚无法前进。自己的血相当沉重。 “如果礼子破坏了久画均精的计划,之后会怎样。” “怎样啊…” “所以说,你打算怎样讴歌第二人生。在团体消失之后,我觉得就算是本家也不会对礼子的行动说什么。” “不过,之后的事情,什么也没有想过。” “那么,和京介结婚不就好了吗?” “丰花…” “呐,是好办法吧,就这样做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唐突的构想…” “呃,不是当然的构想吗?” “砂岛礼子是没有继承光流脉使的一般人。甚至住处和户口和亲属都没有,对于这个世界,大概已经和死人没区别了。” 铁锹再次穿入了京介的腹部。攻击者无论多少次都只是重复攻击同一个地方。 “因为你执着于她,所以对于你来说她是你唯一的弱点。组织的负责人也扭曲了对砂岛的处 理吧。是为了即使述说了怎样的方针,你也不会全部遵从。兵器带着感情任意地行动的话,即使是持有者也会感到为难。” 以充满焦躁的声音,攻击者一边说着,一边说一边挥舞铁制的武器。猫看起来发狂地叫着。 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从裂开的伤口疼痛到达了后背,从脊梁骨支撑身体的力量逐渐消失。 视野在倾斜。 “恭喜,礼子!哎呀,实际上我从中学的时候,就觉得礼子会很早结婚。感觉到你会成为一个好的夫人呢。” “丰花,那个呢…….” “什么?啊,不担心也会没事哦。我的父亲也是我的母亲也是,从以前就很喜欢礼子了。不过最近父亲好像开始中意礼子的妈妈了。” “虽然对之后的事情感到不安,既然丰花这样说……不过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完成目的。而且大概,即使那个人的心情也是…” “对不起,现在在说着什么?电车的声音太大了我听不清楚。自由席果然是摇得厉害。” “如果听不到的话,就这样好了。” “那样啊?啊啊,总觉得后面的事情越来越有趣了。那个迷糊家伙,不能赶快出院吗。” “是你,将砂岛礼子卷进了这个漩涡之中。” 铁锹动着,眼前变得黑暗。 “如果你不在的话,就不会产生争斗。她也会变得自由。” 铁锹呻吟着,伤口扩大了的身体歪斜着。 “一条京介,就让这争乱在萌芽阶段就消失掉吧。你消失的话她就能放开无谓的情感,她也会变得轻松。这样想的话,让你在这里死掉也没什么不好的。” 铁锹十分冰冷。京介对这痛苦束手无策,为什么谁都要来妨碍我。为什么我就不能和礼子相见。我明明只是想帮助礼子,我明明只是喜欢着礼子而已。 在黑暗的视野的一角,突然出现了强烈的光芒。然后听到铁锹破碎的的声音。木屐的脚步声在远离,而皮鞋的声音在接近。发生了什么事呢。 虽然京介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不过知道在手臂中的猫在不停地叫着。 “和丰花对话的话…” “嗯?” “就能稍微想到世间上快乐的事情。” “那样啊。” “我想让这样的世界一直继续。因为能诞生在这样的世界上,我十分高兴。” “是这样呐…” “哈欠很厉害了,已经可以睡了。” “那么,礼子也睡吧,我们约好了的。而且即使是京介也应该睡着了。为了美好的未来,现在大家先去休息吧。” 脚步声在正前方停下,声音转化为大大的叹息。 “啊,很久没有使用术,肩膀好酸啊。你真的了不起,用古代术的话,应该会更加累吧。” 脚步声的主人这样说道。京介睁不开眼睛,所以也无法够确认对方的脸。 “不需要介意。” 声音逐渐接近,与之相对,猫叫声和温暖却变得远了。脚步声的主人好像从京介的手腕中拿起了猫。 “因为世间上有着各种各样的人,有着各种各样的看法,也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意见。世间就是这样,明明是被烦恼所操纵的愚人的故事,却被某些人理解成了感人的爱情传说。很多人在根据遵从国家而写的历史中就是历史上伟大的国王,换个角度去看就是不知名的侵略者。因为不清楚哪一个的意见是正确的,所以也不用去介意。” 猫的叫声停下了,隐约间传来繁华街的喧嚣声。 “不过刚才的男人,也说了一个对于谁来想也是真实的言词。” 谁的手接触到伤口。在以前伤口也被这样接触过。和那个残酷的指尖,感觉到这只手的体温有所相似。 “你的身体已经不在组织的庇护下就不能保持下去。明明不用说这样的事情,你本身也很清楚,为什么还要这样勉强自己?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话?” 平静的声音稍微伴随着疲劳回响着。 “那还是她的原因吗?” “晚安,礼子。” “嗯,晚安。” “明天也要努力了。” “嗯…多谢了” 晚安。脚步声的主人对京介说道,唯有声音听起来很和善。 特快列车所停的站是要七点过后才能到的澪月站。就这样轻松背离了丰花的预料和偏见。 在只有一个月台一边,列车看起来有点拘束地停下车来。在线路正对面,一片被寒霜覆盖的天地扩散开来。无数的麻雀对警笛丝毫不惧,在田地上捅着。在月台上有个穿的厚厚的车站工斜眼看着从车下来的丰花和礼子。放下了两人,也没有让新的乘客上车,列车在淡淡的阴天下慢慢地出发。 丰花偷偷地环视着寒冷彻骨的月台,目送列车的车站工作人员吐出白色的气息回到了事务室。四周找不到类似小卖部的地方,只有一台自动售货机,上面只有一些设计朴素的罐装饮料。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也从没体会过这种寒冷与寂寞,出奇地令人感到心中没底。丰花慌张地攥坏空空的点心袋。除了自己以外感觉不到别的气息的话,也说明现在没有被追赶者超越的危险性。丰花重新提起干劲,看着站着旁边的礼子。 “那么,走吧。” 礼子默默地点头。 和月台一样,检票口也只有一个。冰冷的风吹着额头,丰花非常注意地确认了周边,不过在车站的附近也没有追赶者的身影。车站前不存在能容纳转盘的空间,只有细小的道路一直孤伶伶地向远方的杂木林延长开去。路旁没有的商店和派出所,也感觉不到会有巴士和出租车的样子。不用说追赶者,连人都没有,只有几只麻雀在电线上,吵闹着商谈着什么。 “是个比想象中还要萧条的地方呢。” 因为礼子默不作声,所以丰花先述说了感想。头上的麻雀好像作出了决定飞了起来,不过礼子也只说了“这样啊”。从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礼子就不怎么说话了。来到这个城市,丰花也很能体会到礼子的紧张。在看不惯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追赶者。所以今后,不能不去寻找藏起来居住的地方。虽然丰花的手掌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过礼子有着比丰花还要紧张的理由。 “稍微试着走一走吗。” 像是鼓励着自己和对方,丰花用双手拍打着裙子说道。 “说不定就只有站前看起来萧条些。” 礼子的胸膛上下起伏,然后无声地表示同意。在行走的时候,会不会偶然和礼子的双亲擦身而过。抱着说不清是期待还是不安的心情,丰花在礼子的前面走起来。风吹着,立在道旁的老旧的招牌表面一点一点地摇摆着。用紫色的喷雾所喷下“o国谚语题”的文字也在震动。 在这条夹在两旁低矮的树木中的道路上,除了丰花她们谁也不在。每隔十数米出现的t字路和十字路上,丰花每次都选了最有像是城市感觉的方向。礼子也没有特意去反驳。但是无论走了多久,路边也只是持续出现着树木,偶然看到的建筑物,也只是倒塌悬挂的公寓,和玻璃窗破碎的工厂。 环顾附近,唯有麻雀的叫声不绝于耳,丰花逐渐开始感到焦躁。虽然打算来到这个城市的话就拜托父亲汇款过来。但是找不到公共电话。连店铺也是,到处都找不到。或许,在这个城市中连人都没有。 回去吗?不过要是回到车站的时候,恰好追赶者乘坐的列车进站的话该怎么办?也没有足够从这个城市离开的钱。在丰花不禁停下脚步的时候,从拐角处,有一列孩子排列地走过来,所有人背着双肩背包。某些孩子在吵闹着。某些孩子在 第一章 背离冬日的凄凉 拘留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首先跳入了一条丰花的视野的是歪斜着的太阳。 门对面的道路,充满着从窗照射进来的暮色的阳光。在床的外面,停留在细长树枝上的鸟大声地叫着。听着叫声,丰花数秒后才能理解到那个鸟是乌鸦。 也许是因为好几天没有吃过饭吧,头转得十分迟钝。坐在地上丰花用双手擦着眼皮。虽然眼球沉重的原因是持续几天的睡眠不足,不过丰花在呻吟的时候,也能得知乌鸦对一天的结束感到高兴。 “如果能动的话,请快点出来。” 在门前站着的男以事务性的声音对丰花说道。男所穿的是不输给乌鸦的颜色质朴的西装。那个说明这位职员所属的是丰花的组织。 “可以出来吗?” 丰花打算提起劲来问道。不过舌头不能很好动起来,声音也十分嘶哑,毕竟一直呆在换气不好的地方。从被问罪放进这个地方之后,究竟直到今天过去了多少天。丰花抚摸着喉咙想着。因为室内没有窗也没有表,完全不能把握的时间的经过。 “所以,请快点出来。” 一只手按着铁门,职员重复道。 “因为有人要打扫使用结束的拘留室。所以喜欢这里的话,日后也请再次犯下轻微的罪行重新进来就行。不过今天请先出来。因为我的任务是你的释放和各种联络的通知。” 丰花认识这名职员的脸,他正是在丰花和礼子所住的公寓,担任看守的男人。也是在逃走的时候,丰花扔垃圾袋击退的职员。 是记住了垃圾袋的怨恨吗,职员以有刺的视线定睛看着丰花,下巴强烈地摇摆地示意着道路那边。大概是连说话也嫌麻烦,无言地催促着。虽然职员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但是丰花也想尽早从这个又潮又臭的地方出去。瞪了一下阴险的对方,丰花用手顶着地板站起来。腰部的肌肉有一点痛,丰花一边皱着脸一边走到外面。 道路向左右长长地延伸开去,却见不到职员以外的人,甚至连响动都听不到。充满了能让耳朵的疼痛的寂静。在丰花出来的房间的两边,虽然也排列着另外的单人房间的门,不过哪一个都以冷淡的角度打开着。 职员背后,传来了呼叫丰花的细小声音。虽然直到现在一直隐藏在黑色的西装后而没有发现,不过在职员的背后有一名少女。是和丰花一起被抓住的,应该放在别的拘留室的砂岛礼子。 “没事吗?” 礼子悄悄地对睁开眼睛的丰花问道。虽然礼子的眼皮看起来也很沉重,但是找不到明显的外伤。丰花的嘴唇震动着。想听到你没事的是这边。被关在拘留室的时候,如果礼子被处分的话怎么办。丰花一直睡不着。被安心感驱动,丰花跑到了面前,打算抱住礼子。 “对不起,这样的私人事情请推迟。” 职员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丰花的后颈止住了丰花,发出冷淡叹息。 “因为时间十分宝贵,开始通知。” 只是说了这些,职员已经用一只手摸索着口袋,拿出了藏青色的笔记本。丰花一边咬着牙,一边瞪着露出冷淡的脸的职员和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印有着细小的文字‘光流脉管理本局’ “你们的逃跑罪,虽然在上层部会议中被视为问题,不过决定了今天释放。” 在通称为“本家”的组织中,恐怕也有着一定的地位的职员就这样抓住丰花的后颈。无视着丰花的视线开始说起来。 “没有另外的惩罚,因为对原成员的监视也是今天停止了。所以今后自由地行动也没所谓。当然请不要误解在这里说的自由的意思。要再三注意,在普通的社会已经死掉的人,怎样解决不引人注目地生活的问题,反过来说的话,怎样不引起骚乱,这里的判断就交托给本人。不过请不要在行动上犯重复的错误,以上。私人物品在入口旁的接待处领取,今天就请尽快回到家。” 毫无停滞地说完的职员闭上笔记本的同时,将手从丰花那里拿开。丰花像是半撞飞地,向着礼子向前摔倒了。虽然对职员单方面的“通知”丰花皱起了眉头,但是礼子也看起来可疑地表情被阴影笼罩。 丰花单脚踢向地板转换方向,仰起脸着拿着笔记本的职员。 “现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看着丰花,职员以认真的脸说道。轻视人的眼神和语调,让丰花联想到担任副家长的大个子。或许那个大叔就是这个家伙的直属上司。丰花推测着露出了牙齿。 “不是那样的话,想听下为什么你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和善。明明之前都在狠狠地折磨着礼子,为什么啊。” 如果不明白日语的话,英语和法语的话能够简单地转换,想着这些而露出看起来理智的脸的职员对丰花的问题轻轻地点头。 “对这个处理有异议吧“ “想说的是感到不舒服。” 好像被丰花的过大的声音震动着耳朵,在旁边的礼子一刹那肩膀震起来。是确认到礼子无事而安心的缘故吗,丰花的舌头回到了本来的状态。 “你们曾一直监视着礼子,为了收集情报还打算害死礼子,,就算你们说了自由去活着也可以,我也没法就这样放心啊,总觉得会有什么企图。呐,礼子也是这样想吧。” 丰花回过头看着礼子,寻求着同意。虽然没有外伤,但是靠近看的话礼子的脸比之前稍微瘦了些。礼子那承受着丰花的视线的眼瞳摇曳着,生硬的移动着下巴。丰花转过身对着职员,竖起了眉毛。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上层部的哪位?把他带来,请让他在礼子面前发誓真的不会再危害礼子、并且为让礼子感到痛苦的事情道歉。”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人,是家长。” 像是推回丰花的鼻息,职员大大地吐气。 “宽恕你们的罪,保证原成员的生命和自由,是家长独断地决定的。实际上不只是你们,本家里也有不少人对这次决定感到疑问。说不定会提出重新考虑的意见。不过决定的事项是不会被推的翻吧。因为是家长的个人意见。而且现在家长因为别的事情忙碌着,所以没有和你们见面的时间。” “……家长” 在丰花张开口之前,礼子嘟囔着。礼子顾虑地仰视着职员问道。 “家长的话,就是光流脉使的负责人吧。之前也来过我的病房,年轻的男人…” 那又如何,职员看起来麻烦地回答。礼子刚想说什么,不过不知为又一脸困苦地低下头,闭上了眼。职员也没有注意礼子的样子,以相当大的动作看着手表。 “已经好了吗,我之后还有很多工作。” 职员叹着气问道。不过丰花忘记了回答,将提上去的眉毛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心里重复地想着之前职员的话。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家长。 家长宽恕了我们。保证了礼子的生命和自由。丰花慢慢将积存在肺部深处的空气吐出来。想起了拉起礼子的手逃跑的那一天。组织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但远峰秋一还是我们的伙伴啊。无意识地将手贴在绽开的脸上,丰花转过身来对着礼子。家长是我们的伙伴的话就已经没事了。虽然丰花露出充满这样意思的笑脸面向礼子,但是礼子却还是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丰花打算问她还有什么牵挂的时候,从道路的前方出现了别的穿着西装的男子,对着职员耳语什么。职员的眉间深深地皱了起来,小声对对方问道“被害者有多少了?”。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丰花她们了。 那么我们就满怀谢意,自由地行动吧。丰花决定了以后背向了职员。从拘留室出来的话,有着必须首先要去的地方。本家的附属医院。听闻丰花和礼子逃跑,丰花的双胞胎哥 哥担心她们而逃出了医院。虽然丰花也听说了京介也被追赶者带回了医院这样的报告。不过在那之后的情报就不是很清楚了。对京介的病情有没有异常的事,和礼子的平安与否一样,丰花一直很在意。 “礼子,到京介那里去吧。” 丰花握起礼子的手,像是不想让在背后说话的职员们听到般小声说道。 “虽然会面说不定还是禁止会面,不过总会有办法潜入的。去告诉他已经不用担心礼子的事了,而且看到礼子的脸的话,京介的伤也说不定能够好得快些。” 露出消沉的表情的礼子稍微动了一下。但是在礼子的回答之前,开始走在道路上的职员叫住丰花。 “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我就在这里告辞了。虽然之前也说了,但重复一遍,请尽快回家。不要做什么需要绕道的事情。” 丰花只是在嘴上回答“明白了。”,心中吐出了舌头。那个瞬间,职员停下了脚步。丰花不禁摆起了姿势,不过职员以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忘记说了,还有一个通知。” “什么事?” “在本家附属医院住院中,你的哥哥的事情。以伤势的恢复为最优先。现在也禁止会面。出院的时间未定……” 职员在站住的位置再一次取出了笔记本,不过是因为写在那里的内容很无趣吗,他对着打开的纸面耸了一下肩膀。 “从医院方的传言在几点在今后有机会会面的情况中需要注意。” “即使不去挂虑,我们也不会让带伤的人跑腿。就算是出院了,也只是让京介做制作圣诞蛋糕这种程度的事,” 职员隔着笔记本对丰花投向了冷淡的视线,不过一瞬间后视线回到笔记本上。 “一条京介因为接受院内的特别的术式,被消除了一部分记忆和伴随的感情。” 职员以犹如朗读教科书的语调说道。丰花直眨眼,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职员依次看着丰花和礼子,继续说道。 “和你们之间直到现在为止共通的一部分记忆,在一条京介脑中已经没有了。所以,今后会话的时候,希望能注意到这点。通知就是这些了。” 职员只是动起手指,关上了笔记本。丰花惊慌地跑到再次走起来的职员的前面,快速问道。 “稍微等一下,记忆消失,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可是,过去已经没有了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不是说了吗,消失的只是过去的一部分。” “不管是一部分还是所有,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吧。什么啊,到底京介发生了什么事?睡相不好从床上掉落来撞到了头,然后就丧失记忆了?” 说的时候嘴唇一直在颤抖,由于混乱丰花无法看向前方看,焦急地环视前后左右。在转动的视野中有礼子的身姿。礼子的脸僵硬得厉害,两手紧紧地互相握住。 “和睡相没有关系,我最初就说了,因为接受了某个特殊的术式。” 被职员的话拉回来,丰花看着职员。职员所投向的视线,依旧像是无机质。不过能看到眼瞳的深处,有着些许和怜悯相似的颜色。 “如果你是术者的话,也知道记忆消去的术式吧。从对象的脑中选取特定的记忆,然后消灭。在使用术式的一定时间内的话,被削去的记忆之芽也可能会再生。” “是知道,不过。” “请想象一下,一条京介接受的术式比那个强上数段。” 暂时停下了话的职员,看了一下手表又张开了口。 “过去的术式是将记忆消除,头脑产生了令人挂念的空白。就像之前对你说的,陷入了接近记忆丧失的状态。但是这次所开发的术式,欠缺的记忆的不自然的部分在头脑中自行修正,置换成别的记忆。也听说了不会因为什么契机,而让原本的记忆再生。所以,你和双胞胎的哥哥共同体验的某些过去的回忆,就算今后对你也是不会变化的真实,对于一条京介有可能成为了完全没有记忆的事情。” “完全不明白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事情。” 丰花的脚一阵不稳,无法跟上这些语言的脑袋中,出现了轻微的贫血感。丰花一边摇晃着一边逼近了职员。光是接近并不满足,将手伸到对方的前襟诉说着。 “你是说京介接受了术式吧。是谁做的?为什么他会不得不接受这么奇怪的术式。” 职员轻轻地避开了丰花的手,将是视线移到从窗照射入来的夕阳说道。 “负责术式的开发和实现是医院内的医生。理由是不将你的哥哥的一部分记忆和感情消去的话,作为组织的一员难以操控。” “难以操控是什么啊,一部分记忆是什么?消去的又是什么?” 在怒吼着的丰花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礼子站了起来。仰视着职员的礼子的侧脸,失去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 “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将视线回到礼子那边,职员静静地吐气。 “从一条京介的脑中消去的是,砂岛礼子,好像是对你有关的记忆和感情。作为保证你的生命和自由的条件,在本人也同意之后,对他使用了术式。提出这样的条件当然是家长。” 说完了这些,职员转过身来。注意到的时候,职员的身子已经看不到了。自己究竟发呆了多久,丰花不知道。知道的是感到的只有小声的耳鸣,走开的职员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 “在几天之前。” 丰花的身旁传来微弱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响起。礼子的视线固定在道路的尽头。 “从拘留室曾经出来过一次,被带去了别的地方,有张台,上面有着很多刀具,然后我明白到我在这里会被切开头脑死去。” 礼子嘶哑地说道。睫毛微微地摇曳着。丰花只能凝视着礼子的侧脸。 “十分可怕,不过突然中止了,我被被带出了房间,然后再次回到拘留室。” 礼子只能眨着眼睛,以没有起伏的声音持续说下去。丰花的耳鸣停下了,不过却感到鼓膜一阵疼痛。 “回去之前,在房间的外面,看到了很多人。” 礼子平静地说着。 “被丰花称为家长的,那个光流脉的使的负责人也在。像是刚才说明的人,大概职员的人们也在…京介君也是” “礼子…” “那么多人在干什么,负责人对谁命令什么,我都没有被告知。只知道事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不过,那个就可能是。” “礼子……” “丰花,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京介。” 礼子的喉咙震动着哭着。 在窗的外面,乌鸦发出了悠长的声音。 请慢慢地睁开眼睛,被谁这样叫着。一条京介注意到自己的双眼在闭上。明明有着意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按照所说地打算睁开眼睛时候。眼皮的重量一瞬间意识变得模糊。不只是眼皮,肩膀和头,全身都很沉重。这个无可奈何的疲倦和看到了空虚的梦之后醒来的感觉相似,京介呆呆地想着。不过就算想确认怎样睡到现在,不知为何,却连数秒前的事完全也想不起。没有被叫道睁开眼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在摇晃的脑中堵塞的只有雪白的疲劳感。为什么会这么疲倦,为什么还是那么困,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对这一切京介都无法理解。 “感觉怎么样?” 谨慎的声音问道。在打开一半左右的视野,京介看着正前方。穿着白衣的中年女姓坐在椅子上。在女性的斜后方,站着一名穿着同样白衣的稍微肥胖的男人。看起来不高兴地整了一下鼻子的眼镜的位置。 两人都是本家附属医院的医生。男人更是京介的主治医生。那么这里是医院吗,京介环视一周。京介自己是坐在黑色的靠背的椅子上,后脑和后背的触感,格外坚固。除了这个椅子和女医生所坐的折叠式椅子意外,在室内就没看到别的物品。在天花板连荧光灯也不存在,从没有窗帘的窗照射进来的斜阳,将赤裸的墙壁和地板染成了忧郁的颜色。从远方听到了乌鸦冷冷清清的声音。 “感觉如何?有没有感到发冷和恶心。” 女医生再次问道。京介将迟钝的视线移回女医生身上。像是病历的文件放在了女医生的膝上。单人病房002,光流脉使,十六岁,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映入眼中是这样的记述。明白到这是自己的事。京介眨了一下眼睛,将想到的事就这样说出来。 “非常困。” “其他呢?” “不明白睡着的理由。” “还记得之前在哪里受到怎样的处理吗?” “……啊。” “是那样吗” 眯起眼睛点头,女医生从膝上拿起了文件。在窗外倾斜的太阳,将红色的光芒投向女医生的白衣和文件。, “为了伤势的前期恢复,之前让我对你做了稍微特殊的处理。” 女医生这样说。在这之后,带着圆眼睛的注意医生,吐出和气喘吁吁差不多的叹气。 “现在感到的睡意,和那个处理的副作用是一样的。过一会儿就会安定下来,所以不用担心。” 再一次环视着过于简朴的房间,京介小声说道。 “完全记不起来。” “轻微的记忆混乱,也是副作用的一种。没有必要特别地在意。因为想预先确认影响到哪种程度,请回答几个问题。” 女医生一边侧着头,一边谨慎地翻着文件。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京介沉默地点下头。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坏到必须接受会出现几种副作用的“特殊的处理”。 “那么首先开始的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女医生质询了。京介就这样意识迷糊地回答“一条京介”。女医生点头。 “家族构成。” “父母,姐姐和双胞胎的妹妹。” “学校名。” “虹原高校。” “在组织中,你工作的种类。” “光流脉矫正术者,不过现在没有担任的区域。” “留下腹部的伤口的地方,记得吗?” “久画均精的设施内。” “你是为什么去那里。” “为什么……” 反复咀嚼这话,京介慢慢地眨起眼睛。女医生直直地看着这边。肥胖的主治医生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愉快,瞪着墙壁,只是反复地大力用鼻子呼吸。 不由自主地从衣服上按着还没缝合好的腹部的伤口,京介回答。 “因为那个团体的成员之中,有不得不救出的人在。” “那个成员的名字是?” 女医生马上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成员和你是什么关系?一条为什么必须要帮助那个人,记得吗?” 能够看到女医生的眉毛充满了力量。为什么要问那样的事情,京介抱有冷淡的疑问。虽然说是确认副作用,不过感觉到女医生问问题的表情太过认真。别人的记忆是正确还是混乱,去确认这些并不是有趣的事情。京介用指尖摸着伤口想着。 从沉重的脑中,拿出了没有虚饰的事实,京介老实地回答。 “成员的名字是砂岛礼子。” 女医生的额头上皱起了深深的皱纹。对于这个奇怪的反应,京介闭上了口。但女医生绷紧了脸催促着说下去,京介只能继续说下去。 “帮助她的理由是,她是妹妹的朋友。” “妹妹的朋友?” “是初中的同窗生,所以我也大致上知道脸和名字。” “一条对那个砂岛,没有私人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吧。” 私人的亲密。京介反复咀嚼这个言词。言词没有进入到心中。将手放在膝上,京介暧昧地点头。女医生在文件写着。 “关于砂岛礼子,想听下一条的个人印象。” “印象……” “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请说想到的事。” “………什么都想不到” “什么都是吗?” “如果想到的话,应该会知道。” “是这样啊,就这样吧。” 绷紧的脸缓和起来,女医生浮现了柔和的笑容。 “谢谢,问题就到这里结束,好像没有太大的影响。” 女医生在文件上快速地写着什么。虽然不明白问题的内容和女医生的表情变化有着什么意义,不过京介深深地叹气。就算是事务性的质疑应答,和人说话还是很累。虽然应该没有说太多紧要的话,但是在肩膀的附近感觉到的疲倦感大大增加了。这样就完结的话,希望能马上睡着。 “恩,没有问题,能顺利真是太好了。” 从正后方传来了细小的声音。京介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的话,在椅子的侧面,能够看到穿着西装的青年走到女医生那边。对青年的侧脸,京介不仅皱起眉头。京介直到现在完全没有发觉到,家长的远峰秋一是什么时候从他背后出现的。 远峰将女医生深处的文件点头给回去,对着京介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辛苦了,今天就回去病房吧,慢慢地休息就好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一直沉默的主治医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不高兴地插话。 “本来健康状态就不稳定,就算是一般的治疗也必须小心的状态。这个时候进行会对精神造成这么大负担的处理,真的不想允许。可以的话,真想用治愈术的百科词典用力打发出命令的家长。” “真的相当厚重的愤怒啊。” 脸和声音都很平静,远峰对着医生悠然地叉起手来笑着。 “那么大的反应,不就是因为过于工作吗?嘛,出现了受了那么花费功夫的伤的人,我也有一些责任。不过医生好好休息比较好。” “才不想被你这样说。” 一边发出十分小的声音,主治医生摇晃着圆形的身体到京介的面前。 “能站起来吗?”被温柔地问道,京介有点发呆地点头回应。虽然对这个医生只有因为外出禁止被关起来和话多的印象。不过并不是有恶意。 京介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着急地敲了一下,被敲的同时被大力地打开。副家长的石田踏入室内就瞪着深红的夕阳。 石田快速地接近远峰的身边,弯曲巨大的身躯耳语着什么。远峰发出了长长的附和“嗯———”。一边对石田问道“被害有多少人。”远峰走到门那边。女医生确认了远峰的后背,伴随沉重的呼吸抬起了腰。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结束吗?还是今天的工作相当严重吗?女医生的态度表现出强烈的安心感。 文件从那个女医生的膝上,滑落下来。几张照片从文件之间飞了出来,散落在京介的椅子前的地上。从证件照复印下来像是丰花的脸,和从高中的校舍外侧摄影的照片。为了之前的质疑,女医生在事前准备的参考资料吧。京介呆呆地眺望着照片。 “对不起。” 女医生慌张地弯起膝盖,捡起了照片。因为还有一张留在地面上,京介伸出了手。但是这只手却违背了本人的意愿停了下来。照片所拍的是一位少女。是看过的脸。凝视了数秒,京介想起了少女的名字——砂岛礼子。在女医生的问题也出现过,久画均精的原成员。视觉确 认到砂岛礼子的脸的瞬间,在京介的脑侧,穿过了不明意义的痛楚。 在照片中,砂岛礼子在不知道哪里的阳台。以没有精神的脸仰视着天空。京介也在哪里听说过,离开了久画均精的砂岛礼子和丰花住在一起,被暂时监视过的事情。 为什么会露出看起来那么悲伤的脸。凝视着照片中的砂岛礼子的时候,在京介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数秒后,对感到疑问的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是天气不好吗,是对监视感到为难吗,还是想起了痛苦的过去,这样的事情怎样都好。砂岛礼子抱有多少的忧郁,如果和那个丰花在一起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就消散的吧。就算没有消散,这也不是京介的责任。对于只是知道脸和名字的同学,京介都拼命地从那个团体中将她救了出来。即使明白到在这之后自己已经尽到了情分,不需要再做更多了。痛苦扩散到整个脑袋,开始压迫着呼吸。 “就算不用勉强也可以哦,我带了轮椅过来。” 主治医生判断到皱起脸的京介就算头晕目眩也要站起来吗,这样说道。 “真是的,所以我才会反对。之前说是术式对伤势没有影响,结果还不是削减了体力吗,我也是和上层的人们一样,会为患者发生意外感到困扰的啊…” 医生牢骚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头疼。女医生在耳边低语“没事吧。”那个时候,京介发现自己握着了照片,打算放开手,却不知为何无法做到。痛楚拍打着脑袋,京介不禁抱住头呻吟起来。主治医生好像感到震惊,“哈”了一声,京介听到了照片被抓破的声音。 “一条,没问题的,慢慢地用力地吸气,全部都是因为副作用,没问题的。” 女医生快速地对京介反复说道没问题,但是女医生本人的焦躁渗入到声音。京介打算按照她所说那样吸气。不过无论怎样吸入,氧气都传达不到肺部和喉咙。什么也不能填充进去。头脑中被卷入了剧痛的漩涡。京介听到了,从远方传来从一阵和自己的口中发的出近乎悲鸣的叫声。 是从哪里拿来吗,主治医生对京介的脸安上了和氧气面具相似的器具,不久后头疼和呼吸困难都平息了,但是意识产生了裂缝。京介朦胧地让视线在周围漂移。女医生一脸苍白地看着这边,远峰回到在她的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在残留着疼痛的耳中,响起了远峰镇定的声音。 “虽然看起来很顺利,至于是不是失败了,这样的病例也没有,完美地成功吧。” “就算说是完美,也只是试验过一次成功了……” 女医生低声地,十分小声地回答。 “而且那个试验,没有这样那么错综复杂的情况。” “错综复杂呐。” 扭了下头,远峰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 “就是说,极度内向的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能敞开心扉对待的人,和那个人死别,或者和那个人死别但是对方还在生存。嘛,不过在特殊的情况下得不到和结论中的结果是经常有的事。” “结果现在得出来了。” 女医生看起来懊悔了咬着嘴唇后说道。 “就算从之前质疑的情况判断,术式的确发挥了作用。将消去的部分比作一百的话,九十九被完美地消去。” “剩下的一是?” “剩下的一是…” “虽然很遗憾,还没能完全消去。脑内会自行寻求残留的部分和消去的部分的连结点,会闹腾着。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症状是这样引起的。” “并不是癌细胞,九十九消失的话,就可以大概觉得成功了。不过,剩余的一是什么呢,我想不到,是爱,还是回忆,还是什么有能胜过术式的力量。” “我也想不到,在理论上也没有。” “由于残留了一的原因,消失的九十九再生的可能性是?” “理论上是零。” “就算理论如此,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女医生咳着让喉咙顺畅起来,重新抱起文件。 远峰他们在说着什么,京介完全不能理解,在不能理解的对话下,京介慢慢地打开一直握住的手指,化成变形的块状物体的照片,离开了手掉在地板上,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十分悲伤。 “虽然有紧急的事情,不过一直留有挂念的事情的话,我也不能放心。” 鞋底响起了声音,远峰带着叹息说道。 “不能完美地消去记忆和感情的话,要承受这些无必要地痛苦也真可怜,再一次试着接受术式吧。” 被这样说的瞬间,恶心感涌了上来。京介猛然推开了氧气面具,手掌按着口。“哈?”主治医生再次吃了一惊,在歪斜赤红的景色中,感觉能看到砂岛礼子的身姿。 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尽管如此——为什么。 咽下漆黑的呕吐感,京介想着。 丰花自己来到室外才注意到,拘留室的建筑物和本家附属医院,就建在同一个地方。建在一起的意义是就算在拘留室的罪人因为什么理由死掉,也能马上运到医院吗。还是说最初就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无论哪一个都没所谓了。丰花站在正面的玄关前,向上瞪着医院。巨大的建筑物,巨大的影子。日落下,附近的一带被紫色的傍晚所吞下。 “礼子,走吧。” 抓住了在旁边深深低下头的礼子的手腕,丰花向着住院病楼走起来。穿着制服的警卫员打着哈欠在入口前竖起了写有“本日的会面已经结束。”的牌子。 注意到丰花迅速接近,警卫员完全张开了口地阻止。丰花露出了牙齿威胁对方。在入口前,数名护士快乐地说着圣诞节的联谊之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人对这边说了责备的话,不过丰花没有回过头。被丰花拉起手腕,脚步磨磨蹭蹭的礼子也没说什么。 在走廊转弯后,来到单人房间并列的一角的时候,正好眼前的门正在关闭。看到002病房的号码,丰花紧忙向门把手扑过去。虽然一瞬间感到从内侧传来抵抗的力量,不过门还是打开了。在门的对面的是丰花总是能遇到的肥胖的医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这边。你们有什么事。丰花拉着礼子从这样说道的医生身旁走过。中央只有一张床的室内,通风并不好,飘散着浓烈的药品的臭味。丰花皱起了脸,以床为目标一直前进。点滴和药瓶排列的台占据着床的周围,不过却看不到最重要的患者的身姿。丰花回过头看着医生,发出了焦躁的声音。 “京介是在哪里,到了哪里去。” “请适可而止。” 医生隔着圆眼镜,对丰花投向充满愤怒的视线。 “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也该明白的吧,最近禁止会面。” “京介失去了和礼子有关的记忆和感情,真的吗?” 丰花瞪着医生,也不介意唾沫飞溅出来问道。 “家长下了命令,让你们医院这边开发术式,是真的吗?你们对京介的事情是怎样想。” 虽然医生在口中发出咂舌的声音,不过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越来越愤怒,发出了更加大的声音“怎样啊。”丰花的声音好像从半开的门传到了走廊。路过的护士战战兢兢地窥视着病房。 以眼神让走廊的护士走开,医生发出了短小的叹息后说道。 “因为术式的开发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这样的话现在马上将开发的人带过来这里。”丰花打算怒吼的时候,病房的门从外边被推开。最初进入到室内的是将文件抱在胸前的白衣中年女性,然后的随着生锈的金属音出现的是推着轮椅的护士。在轮椅上呆呆地低着头的患者,正是京介。不知发生了什么,京介的脸 色十分坏,在健康的时候就缺乏霸气的眼瞳,此刻就像是死人一样失去了光芒。 听到了礼子喘不上气的声音,虽然丰花禁不住茫然自失,但是就大力拉着礼子的手,大步靠近了轮椅。和女医生身体碰撞了,膝盖撞到车轮上,不过丰花用空出来的手抓住京介的肩膀。 “发什么呆啊,好好看着我的脸。然后告诉礼子,那个职员说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言啊。” 将力量注入所有的手指,丰花大力地摇晃着京介的肩膀,上半身被摇动的京介呼吸混乱,一脸痛苦的神色,不过没有打算抬起脸。丰花郁闷地想到,说不定他连移动视线的力气也没有。 丰花大力地将礼子的身体推到前方,礼子摔倒了,在轮椅前失去了平衡。礼子的身姿应该完全进入到视野中,不过双胞胎的哥哥空虚的瞳孔中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 “京介,这是谎言吧。” 再次摇起肩膀,丰花诉说着。 “你是记得的吧,你曾经那么喜欢礼子啊,你知道的吧。你的感情不是那种用术式就能消去的软弱的东西吧。是这样吧。” 京介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生气起来,拉着自己一边的耳朵,展露在那里的穿孔耳环。 “还记得这个吗,你知道这本来是谁的耳环吧?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只穿着一个吧?。另外一个是在哪里,要是你的话……” “…丰花” 京介嘶哑地说着。稍微皱起了眉头,是因为身体状况,还是对丰花的声音感到刺耳。不管是哪一边的原因,会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是丰花所认识的京介。不过京介说出的话,是丰花不能理解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能理解。” “京介……” “砂岛礼子是你的朋友吧,和我没有关系。” “京介…….?” “明明……应该什么关系也没有。” 突然停下来的京介,表情扭曲地按住太阳穴,丰花打算张开口,但是白衣里的粗大的手腕粗暴地将丰花和礼子从轮椅推飞。后背撞在墙壁,丰花咬着里面的牙齿。 “快停下来吧,反正你们都理解到情况了吧。” 圆眼镜的医生,肩膀大幅地抖动着地瞪着丰花。女医生凝视着地板。在轮椅上的京介两手抱着头,肩膀一点点地震动着。 “反复接受着术式了,身体状况在恶化。要是为了一条着想,就请让他安静地休息。不要再给更多的无谓的刺激。” “啰嗦!” “身体准备异黄酮,肯定也能踢倒那个转基因的家伙——耶耶耶耶” 在本家附属医院的后门附近,男孩独自一人,一脸认真跑着。服装是较薄的睡衣一件,带出来的就只有一个怪兽玩具。个位数的气温让脸热起来,呼着出雪白色的气,男孩径直走向出口。一直哼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基路古斯星兽摩蒙盖亚”的主题曲,是为了掩盖溜出病房的紧张和对夜晚的寒冷黑暗的恐怖的这些感情。第一次结束后,进入了第二次。然后停下了自发地动着的脚。在男孩的眼前,正是此行的目标——后门。诊疗时间结束后,紧紧关闭的铁栅的高度是男孩身高的两倍以上。男孩停下了呼吸和歌,仰视着耸立着的障碍。星星在栅栏的上方闪耀着。这是妈妈告诉过的星星。男孩低声说道。冬天的星座,猎户座。 “……像是呼气扩展的豆浆啊。” 再次唱起歌来,男孩双手紧握着栅栏。虽然大力地摇动了几次,不过只有男孩的手腕吱吱嘎嘎地响。一只脚踢向栅栏后,男孩表情一阵扭曲,几乎要哭出声来。吸着鼻涕,这次打算爬上栅栏,男孩在栅栏上搭上双手双脚。是感觉到很顺利吗。男孩的脸浮现出笑容。“世界是很宽广的,这样高的山,跨过去吧!”男孩一边唱着歌一边以上面为目标的瞬间,冰冷的栅栏表面,冷酷无情让细小的手滑下去。首先是怪兽玩具砰地掉在地面。然后接下来的瞬间是男孩的腰猛然撞在地面上。“和软弱战斗摩蒙盖亚啊啊啊”男孩像是点着了火地哭起来。 “放弃吧。” 栅栏的对面发出了声音,是低沉的声音。 “你也看到吧,一条京介在这里逃出的事,没有力量的人逃走是多么愚蠢的事。砂岛礼子也是,被抓住的人向着怎样的末路前进,也明白吧。” 男孩抬起了濡湿的脸。在栅栏的对面,旧路灯下照射的黄色光圈中,有人站在那里。学生用的针织衫包着巨大的身体,那是个穿着木屐的年轻人。 “谁?在说什么?” 以屁股坐着地上的姿势,男孩问道。 “不过“京介”的话,我也听说过。隔壁的大哥哥。医院里的一个人,大家都称呼他‘京介’哦。” 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抬起一边脸,说了“那家伙的事情吧。” “我必须再见一次古代术使用者。但是被组织保护起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容易接近。” “大哥哥也是想和隔壁再隔壁的姐姐见面哦。” 像是对知道得事情感到自豪,男孩大声地说道。 “不过并不顺利哦,刚才我也看到了。大姐姐来到了大哥哥的房间,不过肥胖的医生阻止了她们。大哥哥好像头很痛,不能好好地说话,真是可怜。然后我想到了好的事情。因为护士们都在说快到圣诞节了。前厅的小树也会被装饰。所以为了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关系好起来,我想去拜托圣诞老人。” 在路灯的照射下,男儿的眼瞳强烈地闪耀着。年轻人抱起了充满肌肉的手腕说道。 “就为这个,而决定溜出了医院吗。” “就是这样,虽然有听我的拜托的摩蒙盖亚迷的大叔,不过最近都不来了。是因为工作很忙吧。不过我觉得比起大叔,现在的圣诞老人比较强。因为圣诞节是圣诞老人的正式表演。” “然后呢,所谓的圣诞老人在哪里。” “在幼稚园。” 是气力恢复了吗,男孩站起来立即回答。 “在去年的圣诞派对时,对圣诞老人写信的话就会来。所以今年也会来。然后想到去幼稚园。除了大哥哥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拜托圣诞老人。” “幼稚园,是吧。” 年轻人走了一步,然后一边走回去,一边对男孩说出冰冷的话。 “但是那里已经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如果不想变成像是砂岛礼子一样的话,你就生活在被限制的窄小的世界吧。” “摩蒙盖亚的歌说世界是宽广喔。” 木屐的声音,从距离门数步的地方停下。年轻人回过头看着男孩。 “你说的是一条京介的身体状况坏到不能和砂岛礼子说话吧。” “哎。” “这样的话,明天多少会镇定下来吧。不,即使要中断治疗,现在的状况的话负责人也会让他行动吧。” “什么事情?” “那个门,明天的早上就会打开。” 指着铁栅,年轻人说道。 “像我这样的特殊存在,不能一直保持意识通过这里。不过你不被医院有关人员看到的话,应该能毫无问题地走出去。想要试着以这个身体去宽广的世界的话,就随意去做就好。” 在放出清冷的光芒的星星峡,年轻人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在蔚蓝的冬天的天空下,雪白的“灯塔”耸立着。 波浪因强风而破碎,被飞沫溅到的海鸟一边叫着一边飞到天空。一边被接连不断的自然的声音所包围,圆柱形的白色建筑物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厚重的外壁严格地隔开内部和外边的世界。 在虹原市的旁边城市,造在没有人影的海角前段的建筑物被有关人员之间,就 像外表地称呼为“灯塔。”但是实际上,它不具有名字表示的功能。白色的建筑物完成的任务是极为特殊极为简洁。删除或者封印从本家受到处罚的人的术者能力和记忆,处理之后,有少数人会出现不能继续日常生活情况。白色的建筑物就收容这些“原术者”。 “很冷啊”“说这样的话,之后会变得更冷。”从本家术者管理部派遣的职员两名,向着灯塔快步走去海角。 “为什么这么冷啊”“不是说了吗,因为是冬天所以没有办法。”“不过之前来的时候吹着的是微风。海也平静,蜻蜓也悠闲地飞着。”“那是当然吧,因为之前来的时候是秋天。”“地球是转动吧,这样的话下次来就是春天吧”“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要说无聊的事情了。这次完美地制作报告书,绝对不能像是上一次被家长责备。”“那个小子,本性相当阴险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吐出白色的呼吸。走进了灯塔内部。他们的职务是对灯塔收容的原术者的现状调查。调查是几个月进行一次。 两名职员和平时一样,从收容所的一层按照顺序巡视。像是原术者在哭还是在笑,他们的报告书写下都是“没有异状”。并不是偷工减料,确认了原术者的生存,没有发现不稳的行动的话。对于术者管理部什么问题也没有。 “在灯塔里也很冷啊”“不是说过了,说这样的话会变得更加冷。”职员两名登上长长的楼梯,到达了收容所第十三层。现在在十三层中,只收容了一个人。走廊非常寂静,在个人房间的对面,喊叫声和响动都听不到。室外的浪声微弱地传了进来。 职员们和在其他层一样,从门上的小窗确认室内。在什么也没有的房间中,充满了从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是在吃饭的时候打破的容器吗,在地板上散落了玻璃的碎片。长发女子坐在光芒中,用玻璃的碎片,在地板刻着什么。 “在写什么。”“那个吧”“哪个”“就是那个啊”职员两人彼此用手肘对顶。在地板上有着汉字和数字的不规则的堆砌。是很好地运用了术构成学的公式。对在封印能力之前是优秀的术者是能经常看到的行为。所写下的公式大概会有错误。就算偶然正确,只有公式是发动不了术式。所以这种情况并不包含在术者管理部判断的“不稳的行动”的范畴。职员两人注视女子数十秒左右后,在报告书写上“深廉寺华奈,没有异状。” “说起来那个是什么?” 将使用完毕的圆珠笔放回口袋上,职员说道。 “在这里的人,一直没有变化。就算地球转动季节变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 “所以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那个原术者。” 另外一人的职员再次从小窗看向室内。 “之前不是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吗。” “一直看着窗外的话也会腻烦吧,偶然也会做不同的事。” “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的,是谁啊。” “不是全部一样的意思哦,即使是动物园的熊猫,虽然什么时候去看到都是在睡觉,但是每次的睡相也稍微不同。” “这个和那个是不同吧,认真地报告不是更好吗。” “即使是这样也是没有异状,明明没有异状写了不是的话,会被家长责备啊。” “哎,明明要是家长是个像星屑桃子那样的可爱女子,被责备多少次也可以。” “可是有桃子本性不良的传闻哦。” “不要说桃子的坏话。” 对于职员两人以偶像歌手为话题的闲聊,在小窗的对面的长发女子抬起了脸。职员们对上了女子的眼睛。女子收紧下巴,披在肩上的头发洒落到胸前。对这像是默默一礼举止,职员两人受到了影响还以招呼。紧接之后,职员回过神来,一起抓住了小窗。女子集中在地板上的工作。已经没有再看向职员。是多心吧。在走廊的两人大概同时说道。 职员两人走出了灯塔,以比步行稍快的速度走在海角上。“好冷啊”“不是说了吗,这样说会变得更冷。”“春天真的回来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来的话很困扰吧。”远离了没有污秽的白色的建筑物。 昨晚整整一晚,一直梦到自己被沉溺在深黑色的海中。醒来的时候冰冷的痛苦也侵蚀到京介的肺部。不过昨天十分痛苦的头疼倒是好些了。 在朝阳照射下的病房的床上,京介一动不动地确认自己的现状。住院患者。输给了泉见夏生而背负的伤还没能痊愈。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虽然人生是走投无路了,不过这里不是深不见底的海,至少自己还活着。 昨天特殊的处理。副作用。丰花的怒吼。露出看起来悲伤的脸砂岛礼子。不明白理由。但是我还活着。明明不明白生存的目的和理由。 护士敲了一下门,将早饭运进来。明明没有拜托护士,护士却一边排列着饭菜一边擅自说起了医院内的传闻。对关于住院患者的小孩在吃饭时间看不见身影的事,述说了“本来就忙了藏起来的话就不得不去找了”这样的意见。 护士对京介的头痛安定下来的事非常高兴,走去报告主治医生…… 本就是缺乏变化的寡淡饭食,独自一人的京介也没有刻意去细细品味,仅仅将之送入口中。吃下了定量的止痛的药丸。因为觉得还没有做完要做的事,不由自主环视四方。因为单人房间的墙壁一面装的是玻璃,所以能够看到旁边房间的情况。虽然隔壁的病房现在是空屋,不过直到不久之前有患者在。眨了下眼之后就想了起来,是砂岛礼子。 视线从墙壁移动到床边,矮架子中,有着特别显眼的厚重的册子。不知何时通过医生从远峰送过来的古代术本。试着拿起来,不过只是看了数秒后就发困了。都不明白自己重复的行动是呼吸还是打哈欠。医生来查病房了。 戴着圆眼镜的主治医生一开口就是“呀,这样没有表情的样子,是平时的一条吧,真是太好了。”,如此笑着。测量着京介的体温和血压,医生说道“和平时一样太低了,不过因为是和平时一样所以还在容许范围内。”京介的腹部的伤口也被诊察了,确认到血已经止住了,附近的护士拍起手来。为什么那么高兴,京介默默地将哈欠忍了下来,注意到了氧气在头中空转。是空气干燥吗,觉得眼睛有点痛,但不可思议的是,就算反复多少次哈欠,眼泪也不能出来。就算头痛和出血都停下了,也暂时不能外出和会面。说完之后医生离开了。时间还那么早,打哈欠也打得烦了。总算注意到要做的事情没有的话就去睡吧的时候,“你好。”听到了特别明亮的声音。京介抬起脸的时候,从已经被打开的门,出现了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人,正露出夸张的笑脸。 “真的很冷啊。” 对方一边让涂抹了浓妆的脸笑起来,一边走进了室内。服装是通红的上衣和一样颜色的紧身裙。头和耳朵和手腕,都带有着大量的贵金属。不过最闪耀的是口中的金牙齿。虽然肩膀挂上的是名牌手提包。不过手提包却涨得像是银行强盗的用的包。京介一边发出了呻吟,一边想着。我应该没有这样的熟人或者亲戚。就算是有,这个房间不是应该禁止会面的吗。谜一样的中年女人胸前挂着姓名牌,不过在京介确认之前,女人在床的正侧面压上了带着化妆气味的身体说道。 “突然来打扰对不起了。就算是阿姨们的工作,就像所见一样很忙的。在十二月会忙到都没有空闲去洗手间。所以就算被人感到厌恶,我们也只能像这样突然打扰。”大力地将手提包放在架子上。中年女人在京介那边弯起了身。用净是戒指的手中递过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名片。名片最前面所写的是“术者生命保险会社?虹原分店”,和女人胸前的姓名牌一样的字。 虽然外表奇特, 不过正体很正经。好像是以光流脉使为对象的保险会社的外勤员。 对薪水不高的矫正术者,保险公司特意派人来到医院,是打算订立怎样的契约?对扭着头的京介,外勤员挺出鲜明的脸。 “是一条京介吧。” “是。” “一条君的事情,阿姨知道很多啊。因为我们的公司的母公司是本家的附属机关。所以那里发生的事情会在大家中流传。所以明明这样对话是第一次,不过一定都感觉不到是第一次见面……” 除了回应嗯以外,京介没有其他反应。在本家附属机关流传的我的传闻。对确认这样的事没有兴趣。外勤员心情不错环视室内,嘟囔着“不错的房间,不错的房间。”不过突然拿起了手提包,发出了森严的声音地打开了拉锁。然后拿出了大量小册子。没有打招呼就将纸张放在京介肚子上。一转眼,古代术的书就被淹没了。 “本来想慢慢说的,不过今天只是来传达一下,毕竟长谈对一条京介的身体有害的话,就不好办了。” 拍打着小册子,外勤员看起来有点了不起地说着。震动确实地影响到腹部的伤口。京介叹了一下气。 “这个呢……”外勤员打开了小册子,如此宣言。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习惯了这样工作吗,明明没有贴上标签,一打开就是目标的页数。京介看到的是只有文字和图表构成的冷淡纸面。虽然有表和图形只有一部分,不过比起古代术的书多少感觉到服务精神。 然后京介读出了这个小册子的黑色大字.“死亡时的保险金额” “一条君是未成年,而且取得术者执照还没过去一年,我觉得这方案是最好的。” 一边对着那页大大地点头,外勤员说道。 “每月的保险费只有这些,这样的话在死亡的时候….啊,这当然是万一的话。如果一条君死去的话,能够得到那么多金额,很实惠吧?在术者执行任务中发生事故的话,这个方案会保障所有的情况。而且也请看下这里。对一条君正合适。” 外勤员翻开了下一页。在带着闪耀的大颗珍珠的食指所指的地方写着“也包含因病而亡(包含无效治愈体质进展到界限)”。虽然在那个旁边也写着“对从签订契约开始三十年后健康的顾客,返还所有保险费用的八成。”不过外勤员不触及那个地方,翻开别的页。 “虽然有别的方案是从无效治愈体质第六阶段交保险费。不过从正式认定开始过去五年以上才能加入这个方案,保险费也会高一点。本来,一直只是对处理繁忙的职务到变成无效治愈体质的人,经验丰富的术者来决定价钱。所以听到一条君的情况的时候,不只是阿姨,我们的分店长也震惊到喷出了茶。” 感概地说着,外勤员再次展示某一页。什么的申请书,写着名字的圆珠笔,比起外勤员的衣服还要红的印泥等,一个个排列在京介面前。 “受益人,请随意去选。” 对京介递上了圆珠笔,外勤员的金牙闪耀着。 “不过是未成年的话,一般是亲人吧。一条君,你父母是?在这之后我顺便拜访你家问候吧。” “因为说过要去旅行,所以说不定不在。” “哎,令人羡慕啊,旅行之类的,阿姨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孩子是个令人牵挂的不良儿子,不过总算安定下来了,今年也娶了媳妇。在春天的时候宝宝就会生下来。” “那样真是太好了。” “虽然那个孩子,为了新的家族而打算买保险是了不起,不过不是我们的公司。令人讨厌的孩子吧?真是的,过去多久都是对父母不孝的人。” “那个” “什么?不明白怎样写?啊,印章的地方用手印就可以了。没拿来印章之类到医院。” “那个….” “话说回来,这里日照也不错。真的不错的房间。虽然对这里医院的患者,阿姨承蒙不少人的照顾。不过一条君,果然是被组织重视啊”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写吗。” 对着窗伸起懒腰的外勤员回过来的同时,露出了震惊而痉挛的脸。外勤员窥视着京介的脸,吐出了带有香水的气味的呼吸。 “一条君,是认真吗?如果是阿姨我的说明不足的话就对不起了,不过你对自己的事情很明白吧。事先加入投保绝对不错。” “因为直到现在没有考虑过保险之类的事。” “因为那是直到现在没有考虑的必要,不过现在的一条君已经处于不得不事先去考虑的立场了。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三年以上的生存率是平均四成以下,而且比起什么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本家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战力。你也不会认为你能平安无事地活到平均寿命吧。” 外勤员露出十分可怕的脸快速地喋喋不休之后。然后外眼角垂下来说道“因为那是拥有力量的术者的宿命啊,了不起呐。”虽然京介觉得是不是有谁来到了病房,不过只有这个时候,医生和护士也不会出现。 “一条君,这样好吗?” 在床的边缘坐下,外勤员对京介展现了带有颜色的眼皮。 “死了之后留给周围的人是,对组织的贡献吗,你的回忆吗,说不定有各种各样的。不过啊,最好的东西是作为形式的事物,明白吗,明白吧” “形式……” “就是那样,比如说不在圣诞节述说爱的话女孩是不会明白一样。像你这样年龄的孩子的话,亲身经历过吧。明白的话。就毫不犹疑地写下吧。” 外勤员强行让京介的手握住圆珠笔,手指吱吱嘎嘎响,京介禁不住皱起了脸。视野一瞬间变得扭曲,变得看不见外勤员的身姿。 我呢。 只要京介君能活着,我什么都不需要。 从头里的某处,传来了谁的温柔的声音。那个瞬间,产生了颅骨像是要破碎的痛楚。京介两手按着头。圆珠笔和小册子掉落在地板,发出了慌张的声音。听到了外勤员“讨厌啊,怎么办,谁来一下谁来一下。”的声音和东跑西窜的脚步声。 究竟是什么,京介咬住了臼齿。出现和昨日一样的症状的话,又要接受那个特殊的术式,体力也要被削弱了。只是推测到这些。京介一边感到额头渗出来的冷汗,一边尝试勉强让呼吸平静下来。持续努力几分钟,心跳回到了平静。头痛也马上变得薄弱。已经从哪里都听不见那个温柔的声音了。 “好像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呐。” 外勤员低声说道。京介默不作声的时候,门被敲了。打破了紧张的空气进入到房间的是远峰秋一。远峰看着京介的脸,稍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一秒之后,确认到外勤员的身姿而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呀,阿姨,今天装扮也是那么鲜艳。” “嘛,远峰先生。总是承蒙关照了,您看起来精神比什么都好。” 表情为之一变,外勤员夸张地笑起来。京介吐出了堵塞在胸内的气息。在远峰之后,副家长进来了。石田没有关上门,在旁边待机了。在石田手中有用和纸抱起来的棒状物体。石田瞪着空中,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透心情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通红的衣服,果然是想让人意识到圣诞老人吗,圣诞节也快到了。” 一边接近床的那边,远峰一边说道。外勤员将手放在嘴角,以手掌掩盖不住的笑容回答。 “这是公司的方针哦,嘛,因为大致上是帮助顾客的爱和希望的职业,不过这样的颜色,真的相当害羞。” “没有那样的事,非常相称啊。在街上看到的话,人和车都肯定停下来。” “哎呀,远峰先生真的会说话,话说回来,在到 这里之前到你家打扰了。不过你的夫人真的很漂亮,真是令人羡慕。” “我工作太忙,已经有六天没见面了。如果圣诞节礼物是离婚书的话怎么办。”、 “嘛嘛,那个时候请马上联络,不变更保险金收益人是不行的…哎呀,讨厌啊,真是失礼了。” 外勤员和远峰一起笑起来。笑完之后,外勤员翻转了红色的上衣,将手提包挂在肩上“那么一条君,因为阿姨会再过来,请多保重。”,随意挥了挥手。 向出口走了几步,外勤员想起了什么,马上回到了京介那边“可以的话先看下这个。”有气势地递出了一张传单。那里夸张写道“要是现在的话,对新加入的顾客,都会赠送旅行礼券” 外勤员出去后,脚步声和妆容的气味完全消失的时候,石田大力关上了门。 “那个阿姨,对工作的这份热情,我还真学不来呢。” 远峰这样说道,捡起了掉落在地板的小册子。愈发沉重的疲劳,令京介垂下了肩膀。远峰在架子旁一边排列着小册子,一边微笑着。 “从医生那边听说你的身体状况和伤势都在恢复,不过没问题吗。” 明明笑容发出的压力是外勤员的一半以下,不过远峰的视线,有着那个中年女人无法比较的深度。京介沉默地点头。那张笑脸接近他,让京介感到自己被看穿了,然后被推上了艰巨的任务,重新觉得家长难应付。 “啊,对了,因为修理结束了,就先拿来还给你。” 远峰说道,然后石田踩着巨大的脚步声接近到京介,将拿着的棒状物放在床上。虽然在大汉手中看起来很小,不过实际上有京介的身长的长度。稍微翻开包着全部的和纸,窥视着里面,京介发出了叹息。是漆黑色的木杖,虽然总觉得能预想到,不过真的是古代术专用玲洗树树枝。 将最强的术具放在病房的话,主治医生肯定会没收掉。考虑着那样的事情,京介呆呆地想起了这个木杖被泉见夏生破坏的那天的事。 “真的没问题吧。” 远峰抱着胳臂问道。是没有长期逗留的打算吗,远峰没打算坐在床边的椅子。 “脸色不大好呐。” “这很普通吧。” “能好好的走吧,” “能走…” “好,那么去吧,虽然今天的天气不错,不过风很冷,拿起上衣吧。” 远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那边。京介不能理解地眨着眼睛,石田动起来,将包有和纸的玲洗树树枝推到京介面前。 “泉见夏生出现了。不过还抓不到她。” 远峰在门的前面回过头来,只有嘴角浮现出笑容。 “虽然出动了攻击人员,不过也想让你协助。之后会和医生申请外出许可的,所以没问题。”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网译版 转自 轻之国度 翻译:沢近爱理 润色:245026861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写着这些文字的停车场的牌子,在夕阳的照射下被染得通红。被沥青所覆盖的坚实的地面,也被同化成斜阳的颜色。无论是静静地排列着的车辆的颜色,还是包围用地的电线杆,或是聚集在电线杆的鸟群,全部沉入到红色之中。在停车场的入口附近停留的小型汽车前,泉见夏生站在那里。 双手放在了大衣的口袋里,束在后脑的头发随着十二月的冷风飘动。夏生凝视着眼前的铁块。不过现在映在泉见夏生眼中的并不是眼前的车辆,而是十多年前在这个地方延展的风景。那个时候在这里的并不是狭窄的硬币停车场,而是一间小小的民家。 “这里是玄关哦。” 垂下视线到小型汽车的轮胎附近,夏生用轻快地语调说道。 “从学校回来的时候,门总是锁着。我的父母是一起工作的,而且比我大很多的哥哥也很忙,谁也不在家。虽然自己打开了门,自己准备茶点,不过几乎感觉不到寂寞。因为即使一个人也不在乎,附近的孩子也时常过来玩。是不是被父母教导了,‘因为夏生酱一个人就太可怜了,所以去一起玩耍吧。’然后就玩着跳绳,捉迷藏之类。” 夏生鼻子发出了大大的声音,笑了起来。 “玩着相当简单的游戏喔,说不定小孩子比大人活得更辛苦。虽然空闲的时间不少,但是每次都要寻找打发时间的方法。而我又觉得这样很麻烦,所以每天总是重复游玩着一样的简单的游戏。直到‘死’的那一天。” “请节哀顺变。“ 在停车场入口停下的人影这样说道。她年龄比夏生微长,是名二十后半左右的女子。她相貌端正,两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脸颊。黑色的大衣在风中无声地摇曳着,表情和声音恰如其分地充满着悲伤。代替对部下的回答,夏生轻轻用鞋底踢向了轮胎。然后走到停车场的深处。 一辆大型面包车停在了小型汽车的旁边,上面的助手席有着给小孩子用的保险带。“这里大概是起居室”夏生用比之前还要冷淡措词来说明。“虽然家人在这里举办过圣诞节聚会,不过也就是一次。”以伸出手指的姿势,夏生继续说下去。 “虽然在那个时候之前也收到过礼物。不过大抵是因为太过年幼,完全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中只有一次。父母的确是送了个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因为大哥不知道父母会买什么,所准备了完全一样的礼物。然后几天后我就失去了父母,搬迁到亲戚的家。因此在这个家的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 部下又说了请节哀顺变。夏生没有回答,看着自己的脚下。 有一个空罐子在滚动着。 “以前,也玩过踢罐子游戏。” 夏生微笑着捡起了空罐,握住并挤压着易拉罐,走起来。夏生的呼吸和鞋子的声音,和易拉罐的吱吱嘎嘎的声音,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构成的不稳定的声响落在在停车场上。电线杆上的鸟,不停发出不安详的声音。 “家什么的,总给我奇怪的感觉。” 看着停车场最深处的空旷地方,夏生轻轻吐了一口气。被冬天的寒冷所冰冻的呼气也是,一受到夕阳的的照射就染成了红色。 “家族,朋友,恋人诸如此类,其他,。虽然组合是怎样都好,不过在同样的地方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究竟有着什么意义。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在死的时候大概也是一个人。如果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的话,我觉得这样的一致性十分美丽。不过这是错吗。” 夏生回过头看着部下,风向的变化,让女人的头发高高飘起。显露出了刻在脸上的旧的伤痕。 女人镇定地按住了头发说道。 “双胞胎……” “什么?” “我想双胞胎的话,出生的时候是两个人。” 是对脱口而出的发言感到后悔吗,女人低下了眼睛。“会怎样呢。”夏生皱起眉头,粗暴地用单手将散乱的头发弄好。 “虽然说不定在腹中是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并不是关系很好地牵着手通过产道。啊,说起双胞胎的话,那些家伙和背叛者还有精神吗。” 女人无声地叹息,张开了口。然后花费三分钟左右的时间,部下将夏生所问的“双胞胎”有关最新情报,以及在双胞胎身旁的“背叛者”的现状传达给夏生。这段时间,照射在停车场的夕阳的颜色,逐渐地向黑色转变。夏生的嘴唇上所露出的笑意逐渐增加,在部下结束报告的时候,夏生发出了鲜明的笑声。电线杆上的一半的鸟飞走了。 “嗯,在讨厌的上司的收下,那些家伙也好像相当辛苦。403000028,明明好不容易背叛了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真是相当遗憾。” 夏生看起来很高兴地喉咙咕嘟一声,蹲在了地上,竖起了空罐。在强烈的风吹之下,因为夏生的握力而变形的罐的表面,一点一点颤动着。从停车场后面的商店街,传来了圣诞歌。 “砂岛礼子,还能活多久呢。” 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轻快地音乐,夏生低声问道。传来了几小节额音乐,部下慢慢地回答。 “即使最乐观的情况,估计也就只能直到冬天的结束。” “还有三个月吗?真可怜。” “是。” “我很快就会杀掉一条京介。” “是。” “本来就在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消沉,加上所爱的人就死在眼前。而且二人之间的羁绊被切断了。虽然对于我来说是完全不能想象,不过那个就是绝望的事,是吧。” 夏生将鞋子的脚后跟放上在站立的罐上,仰视着天空,对着红色的天空呼喊起来。圣诞节快乐!然后下一瞬间,被夏生踢飞的罐飞舞在空中。刺耳的声音切开了商店街的音乐,在电线杆剩下的鸟一起鸣叫地逃向了天空。压扁的的罐穿过了停车场,消失不见。 “话说回来我收到的礼物,那个是什么样的绒毛玩具。就只有那样想不起来。嘛,不过怎样都好了” 二十分钟一百日元,二十四小时二千日元。斜视招牌的文字,夏生从停车场出来聊。部下沉默地跟随在后边。对于这个只要付了钱谁也能使用的地方,泉见夏生是不会再回来。 天黑了。 第一章 背离冬日的凄凉 拘留室的门打开的时候,首先跳入了一条丰花的视野的是歪斜着的太阳。 门对面的道路,充满着从窗照射进来的暮色的阳光。在床的外面,停留在细长树枝上的鸟大声地叫着。听着叫声,丰花数秒后才能理解到那个鸟是乌鸦。 也许是因为好几天没有吃过饭吧,头转得十分迟钝。坐在地上丰花用双手擦着眼皮。虽然眼球沉重的原因是持续几天的睡眠不足,不过丰花在呻吟的时候,也能得知乌鸦对一天的结束感到高兴。 “如果能动的话,请快点出来。” 在门前站着的男以事务性的声音对丰花说道。男所穿的是不输给乌鸦的颜色质朴的西装。那个说明这位职员所属的是丰花的组织。 “可以出来吗?” 丰花打算提起劲来问道。不过舌头不能很好动起来,声音也十分嘶哑,毕竟一直呆在换气不好的地方。从被问罪放进这个地方之后,究竟直到今天过去了多少天。丰花抚摸着喉咙想着。因为室内没有窗也没有表,完全不能把握的时间的经过。 “所以,请快点出来。” 一只手按着铁门,职员重复道。 “因为有人要打扫使用结束的拘留室。所以喜欢这里的话,日后也请再次犯下轻微的罪行重新进来就行。不过今天请先出来。因为我的任务是你的释放和各种联络的通知。” 丰花认识这名职员的脸,他正是在丰花和礼子所住的公寓,担任看守的男人。也是在逃走的时候,丰花扔垃圾袋击退的职员。 是记住了垃圾袋的怨恨吗,职员以有刺的视线定睛看着丰花,下巴强烈地摇摆地示意着道路那边。大概是连说话也嫌麻烦,无言地催促着。虽然职员的态度让她很不爽,但是丰花也想尽早从这个又潮又臭的地方出去。瞪了一下阴险的对方,丰花用手顶着地板站起来。腰部的肌肉有一点痛,丰花一边皱着脸一边走到外面。 道路向左右长长地延伸开去,却见不到职员以外的人,甚至连响动都听不到。充满了能让耳朵的疼痛的寂静。在丰花出来的房间的两边,虽然也排列着另外的单人房间的门,不过哪一个都以冷淡的角度打开着。 职员背后,传来了呼叫丰花的细小声音。虽然直到现在一直隐藏在黑色的西装后而没有发现,不过在职员的背后有一名少女。是和丰花一起被抓住的,应该放在别的拘留室的砂岛礼子。 “没事吗?” 礼子悄悄地对睁开眼睛的丰花问道。虽然礼子的眼皮看起来也很沉重,但是找不到明显的外伤。丰花的嘴唇震动着。想听到你没事的是这边。被关在拘留室的时候,如果礼子被处分的话怎么办。丰花一直睡不着。被安心感驱动,丰花跑到了面前,打算抱住礼子。 “对不起,这样的私人事情请推迟。” 职员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丰花的后颈止住了丰花,发出冷淡叹息。 “因为时间十分宝贵,开始通知。” 只是说了这些,职员已经用一只手摸索着口袋,拿出了藏青色的笔记本。丰花一边咬着牙,一边瞪着露出冷淡的脸的职员和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印有着细小的文字‘光流脉管理本局’ “你们的逃跑罪,虽然在上层部会议中被视为问题,不过决定了今天释放。” 在通称为“本家”的组织中,恐怕也有着一定的地位的职员就这样抓住丰花的后颈。无视着丰花的视线开始说起来。 “没有另外的惩罚,因为对原成员的监视也是今天停止了。所以今后自由地行动也没所谓。当然请不要误解在这里说的自由的意思。要再三注意,在普通的社会已经死掉的人,怎样解决不引人注目地生活的问题,反过来说的话,怎样不引起骚乱,这里的判断就交托给本人。不过请不要在行动上犯重复的错误,以上。私人物品在入口旁的接待处领取,今天就请尽快回到家。” 毫无停滞地说完的职员闭上笔记本的同时,将手从丰花那里拿开。丰花像是半撞飞地,向着礼子向前摔倒了。虽然对职员单方面的“通知”丰花皱起了眉头,但是礼子也看起来可疑地表情被阴影笼罩。 丰花单脚踢向地板转换方向,仰起脸着拿着笔记本的职员。 “现在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看着丰花,职员以认真的脸说道。轻视人的眼神和语调,让丰花联想到担任副家长的大个子。或许那个大叔就是这个家伙的直属上司。丰花推测着露出了牙齿。 “不是那样的话,想听下为什么你会忽然对我们这么和善。明明之前都在狠狠地折磨着礼子,为什么啊。” 如果不明白日语的话,英语和法语的话能够简单地转换,想着这些而露出看起来理智的脸的职员对丰花的问题轻轻地点头。 “对这个处理有异议吧“ “想说的是感到不舒服。” 好像被丰花的过大的声音震动着耳朵,在旁边的礼子一刹那肩膀震起来。是确认到礼子无事而安心的缘故吗,丰花的舌头回到了本来的状态。 “你们曾一直监视着礼子,为了收集情报还打算害死礼子,,就算你们说了自由去活着也可以,我也没法就这样放心啊,总觉得会有什么企图。呐,礼子也是这样想吧。” 丰花回过头看着礼子,寻求着同意。虽然没有外伤,但是靠近看的话礼子的脸比之前稍微瘦了些。礼子那承受着丰花的视线的眼瞳摇曳着,生硬的移动着下巴。丰花转过身对着职员,竖起了眉毛。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上层部的哪位?把他带来,请让他在礼子面前发誓真的不会再危害礼子、并且为让礼子感到痛苦的事情道歉。” “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人,是家长。” 像是推回丰花的鼻息,职员大大地吐气。 “宽恕你们的罪,保证原成员的生命和自由,是家长独断地决定的。实际上不只是你们,本家里也有不少人对这次决定感到疑问。说不定会提出重新考虑的意见。不过决定的事项是不会被推的翻吧。因为是家长的个人意见。而且现在家长因为别的事情忙碌着,所以没有和你们见面的时间。” “……家长” 在丰花张开口之前,礼子嘟囔着。礼子顾虑地仰视着职员问道。 “家长的话,就是光流脉使的负责人吧。之前也来过我的病房,年轻的男人…” 那又如何,职员看起来麻烦地回答。礼子刚想说什么,不过不知为又一脸困苦地低下头,闭上了眼。职员也没有注意礼子的样子,以相当大的动作看着手表。 “已经好了吗,我之后还有很多工作。” 职员叹着气问道。不过丰花忘记了回答,将提上去的眉毛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心里重复地想着之前职员的话。决定改变处理方式的是家长。 家长宽恕了我们。保证了礼子的生命和自由。丰花慢慢将积存在肺部深处的空气吐出来。想起了拉起礼子的手逃跑的那一天。组织里的人一个都不能相信,但远峰秋一还是我们的伙伴啊。无意识地将手贴在绽开的脸上,丰花转过身来对着礼子。家长是我们的伙伴的话就已经没事了。虽然丰花露出充满这样意思的笑脸面向礼子,但是礼子却还是一脸难以释然的表情。丰花打算问她还有什么牵挂的时候,从道路的前方出现了别的穿着西装的男子,对着职员耳语什么。职员的眉间深深地皱了起来,小声对对方问道“被害者有多少了?”。眼中已经完全没有丰花她们了。 那么我们就满怀谢意,自由地行动吧。丰花决定了以后背向了职员。从拘留室出来的话,有着必须首先要去的地方。本家的附属医院。听闻丰花和礼子逃跑,丰花的双胞胎哥 哥担心她们而逃出了医院。虽然丰花也听说了京介也被追赶者带回了医院这样的报告。不过在那之后的情报就不是很清楚了。对京介的病情有没有异常的事,和礼子的平安与否一样,丰花一直很在意。 “礼子,到京介那里去吧。” 丰花握起礼子的手,像是不想让在背后说话的职员们听到般小声说道。 “虽然会面说不定还是禁止会面,不过总会有办法潜入的。去告诉他已经不用担心礼子的事了,而且看到礼子的脸的话,京介的伤也说不定能够好得快些。” 露出消沉的表情的礼子稍微动了一下。但是在礼子的回答之前,开始走在道路上的职员叫住丰花。 “因为有紧急的事情,所以我就在这里告辞了。虽然之前也说了,但重复一遍,请尽快回家。不要做什么需要绕道的事情。” 丰花只是在嘴上回答“明白了。”,心中吐出了舌头。那个瞬间,职员停下了脚步。丰花不禁摆起了姿势,不过职员以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 “忘记说了,还有一个通知。” “什么事?” “在本家附属医院住院中,你的哥哥的事情。以伤势的恢复为最优先。现在也禁止会面。出院的时间未定……” 职员在站住的位置再一次取出了笔记本,不过是因为写在那里的内容很无趣吗,他对着打开的纸面耸了一下肩膀。 “从医院方的传言在几点在今后有机会会面的情况中需要注意。” “即使不去挂虑,我们也不会让带伤的人跑腿。就算是出院了,也只是让京介做制作圣诞蛋糕这种程度的事,” 职员隔着笔记本对丰花投向了冷淡的视线,不过一瞬间后视线回到笔记本上。 “一条京介因为接受院内的特别的术式,被消除了一部分记忆和伴随的感情。” 职员以犹如朗读教科书的语调说道。丰花直眨眼,似乎无法理解这句话。职员依次看着丰花和礼子,继续说道。 “和你们之间直到现在为止共通的一部分记忆,在一条京介脑中已经没有了。所以,今后会话的时候,希望能注意到这点。通知就是这些了。” 职员只是动起手指,关上了笔记本。丰花惊慌地跑到再次走起来的职员的前面,快速问道。 “稍微等一下,记忆消失,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日语吗。” “可是,过去已经没有了 这样不是很奇怪吗。” “不是说了吗,消失的只是过去的一部分。” “不管是一部分还是所有,奇怪的事就是奇怪的事吧。什么啊,到底京介发生了什么事?睡相不好从床上掉落来撞到了头,然后就丧失记忆了?” 说的时候嘴唇一直在颤抖,由于混乱丰花无法看向前方看,焦急地环视前后左右。在转动的视野中有礼子的身姿。礼子的脸僵硬得厉害,两手紧紧地互相握住。 “和睡相没有关系,我最初就说了,因为接受了某个特殊的术式。” 被职员的话拉回来,丰花看着职员。职员所投向的视线,依旧像是无机质。不过能看到眼瞳的深处,有着些许和怜悯相似的颜色。 “如果你是术者的话,也知道记忆消去的术式吧。从对象的脑中选取特定的记忆,然后消灭。在使用术式的一定时间内的话,被削去的记忆之芽也可能会再生。” “是知道,不过。” “请想象一下,一条京介接受的术式比那个强上数段。” 暂时停下了话的职员,看了一下手表又张开了口。 “过去的术式是将记忆消除,头脑产生了令人挂念的空白。就像之前对你说的,陷入了接近记忆丧失的状态。但是这次所开发的术式,欠缺的记忆的不自然的部分在头脑中自行修正,置换成别的记忆。也听说了不会因为什么契机,而让原本的记忆再生。所以,你和双胞胎的哥哥共同体验的某些过去的回忆,就算今后对你也是不会变化的真实,对于一条京介有可能成为了完全没有记忆的事情。” “完全不明白哦,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事情。” 丰花的脚一阵不稳,无法跟上这些语言的脑袋中,出现了轻微的贫血感。丰花一边摇晃着一边逼近了职员。光是接近并不满足,将手伸到对方的前襟诉说着。 “你是说京介接受了术式吧。是谁做的?为什么他会不得不接受这么奇怪的术式。” 职员轻轻地避开了丰花的手,将是视线移到从窗照射入来的夕阳说道。 “负责术式的开发和实现是医院内的医生。理由是不将你的哥哥的一部分记忆和感情消去的话,作为组织的一员难以操控。” “难以操控是什么啊,一部分记忆是什么?消去的又是什么?” 在怒吼着的丰花的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礼子站了起来。仰视着职员的礼子的侧脸,失去了血色变得十分苍白。 “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将视线回到礼子那边,职员静静地吐气。 “从一条京介的脑中消去的是,砂岛礼子,好像是对你有关的记忆和感情。作为保证你的生命和自由的条件,在本人也同意之后,对他使用了术式。提出这样的条件当然是家长。” 说完了这些,职员转过身来。注意到的时候,职员的身子已经看不到了。自己究竟发呆了多久,丰花不知道。知道的是感到的只有小声的耳鸣,走开的职员的脚步声已经完全听不见。 “在几天之前。” 丰花的身旁传来微弱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响起。礼子的视线固定在道路的尽头。 “从拘留室曾经出来过一次,被带去了别的地方,有张台,上面有着很多刀具,然后我明白到我在这里会被切开头脑死去。” 礼子嘶哑地说道。睫毛微微地摇曳着。丰花只能凝视着礼子的侧脸。 “十分可怕,不过突然中止了,我被被带出了房间,然后再次回到拘留室。” 礼子只能眨着眼睛,以没有起伏的声音持续说下去。丰花的耳鸣停下了,不过却感到鼓膜一阵疼痛。 “回去之前,在房间的外面,看到了很多人。” 礼子平静地说着。 “被丰花称为家长的,那个光流脉的使的负责人也在。像是刚才说明的人,大概职员的人们也在…京介君也是” “礼子…” “那么多人在干什么,负责人对谁命令什么,我都没有被告知。只知道事情看起来十分严重。不过,那个就可能是。” “礼子……” “丰花,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京介。” 礼子的喉咙震动着哭着。 在窗的外面,乌鸦发出了悠长的声音。 请慢慢地睁开眼睛,被谁这样叫着。一条京介注意到自己的双眼在闭上。明明有着意识,眼前却是一片漆黑。按照所说地打算睁开眼睛时候。眼皮的重量一瞬间意识变得模糊。不只是眼皮,肩膀和头,全身都很沉重。这个无可奈何的疲倦和看到了空虚的梦之后醒来的感觉相似,京介呆呆地想着。不过就算想确认怎样睡到现在,不知为何,却连数秒前的事完全也想不起。没有被叫道睁开眼之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在摇晃的脑中堵塞的只有雪白的疲劳感。为什么会这么疲倦,为什么还是那么困,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对这一切京介都无法理解。 “感觉怎么样?” 谨慎的声音问道。在打开一半左右的视野,京介看着正前方。穿着白衣的中年女姓坐在椅子上。在女性的斜后方,站着一名穿着同样白衣的稍微肥胖的男人。看起来不高兴地整了一下鼻子的眼镜的位置。 两人都是本家附属医院的医生。男人更是京介的主治医生。那么这里是医院吗,京介环视一周。京介自己是坐在黑色的靠背的椅子上,后脑和后背的触感,格外坚固。除了这个椅子和女医生所坐的折叠式椅子意外,在室内就没看到别的物品。在天花板连荧光灯也不存在,从没有窗帘的窗照射进来的斜阳,将赤裸的墙壁和地板染成了忧郁的颜色。从远方听到了乌鸦冷冷清清的声音。 “感觉如何?有没有感到发冷和恶心。” 女医生再次问道。京介将迟钝的视线移回女医生身上。像是病历的文件放在了女医生的膝上。单人病房002,光流脉使,十六岁,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映入眼中是这样的记述。明白到这是自己的事。京介眨了一下眼睛,将想到的事就这样说出来。 “非常困。” “其他呢?” “不明白睡着的理由。” “还记得之前在哪里受到怎样的处理吗?” “……啊。” “是那样吗” 眯起眼睛点头,女医生从膝上拿起了文件。在窗外倾斜的太阳,将红色的光芒投向女医生的白衣和文件。, “为了伤势的前期恢复,之前让我对你做了稍微特殊的处理。” 女医生这样说。在这之后,带着圆眼睛的注意医生,吐出和气喘吁吁差不多的叹气。 “现在感到的睡意,和那个处理的副作用是一样的。过一会儿就会安定下来,所以不用担心。” 再一次环视着过于简朴的房间,京介小声说道。 “完全记不起来。” “轻微的记忆混乱,也是副作用的一种。没有必要特别地在意。因为想预先确认影响到哪种程度,请回答几个问题。” 女医生一边侧着头,一边谨慎地翻着文件。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京介沉默地点下头。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体坏到必须接受会出现几种副作用的“特殊的处理”。 “那么首先开始的是,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吗。” 女医生质询了。京介就这样意识迷糊地回答“一条京介”。女医生点头。 “家族构成。” “父母,姐姐和双胞胎的妹妹。” “学校名。” “虹原高校。” “在组织中,你工作的种类。” “光流脉矫正术者,不过现在没有担任的区域。” “留下腹部的伤口的地方,记得吗?” “久画均精的设施内。” “你是为什么去那里。” “为什么……” 反复咀嚼这话,京介慢慢地眨起眼睛。女医生直直地看着这边。肥胖的主治医生不知道对什么感到不愉快,瞪着墙壁,只是反复地大力用鼻子呼吸。 不由自主地从衣服上按着还没缝合好的腹部的伤口,京介回答。 “因为那个团体的成员之中,有不得不救出的人在。” “那个成员的名字是?” 女医生马上提出了下一个问题。 “那个成员和你是什么关系?一条为什么必须要帮助那个人,记得吗?” 能够看到女医生的眉毛充满了力量。为什么要问那样的事情,京介抱有冷淡的疑问。虽然说是确认副作用,不过感觉到女医生问问题的表情太过认真。别人的记忆是正确还是混乱,去确认这些并不是有趣的事情。京介用指尖摸着伤口想着。 从沉重的脑中,拿出了没有虚饰的事实,京介老实地回答。 “成员的名字是砂岛礼子。” 女医生的额头上皱起了深深的皱纹。对于这个奇怪的反应,京介闭上了口。但女医生绷紧了脸催促着说下去,京介只能继续说下去。 “帮助她的理由是,她是妹妹的朋友。” “妹妹的朋友?” “是初中的同窗生,所以我也大致上知道脸和名字。” “一条对那个砂岛,没有私人意义上的亲密关系吧。” 私人的亲密。京介反复咀嚼这个言词。言词没有进入到心中。将手放在膝上,京介暧昧地点头。女医生在文件写着。 “关于砂岛礼子,想听下一条的个人印象。” “印象……” “说什么都没有关系,请说想到的事。” “………什么都想不到” “什么都是吗?” “如果想到的话,应该会知道。” “是这样啊,就这样吧。” 绷紧的脸缓和起来,女医生浮现了柔和的笑容。 “谢谢,问题就到这里结束,好像没有太大的影响。” 女医生在文件上快速地写着什么。虽然不明白问题的内容和女医生的表情变化有着什么意义,不过京介深深地叹气。就算是事务性的质疑应答,和人说话还是很累。虽然应该没有说太多紧要的话,但是在肩膀的附近感觉到的疲倦感大大增加了。这样就完结的话,希望能马上睡着。 “恩,没有问题,能顺利真是太好了。” 从正后方传来了细小的声音。京介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的话,在椅子的侧面,能够看到穿着西装的青年走到女医生那边。对青年的侧脸,京介不仅皱起眉头。京介直到现在完全没有发觉到,家长的远峰秋一是什么时候从他背后出现的。 远峰将女医生深处的文件点头给回去,对着京介露出了明朗的微笑。 “辛苦了,今天就回去病房吧,慢慢地休息就好了。”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一直沉默的主治医生不知道为何看起来不高兴地插话。 “本来健康状态就不稳定,就算是一般的治疗也必须小心的状态。这个时候进行会对精神造成这么大负担的处理,真的不想允许。可以的话,真想用治愈术的百科词典用力打发出命令的家长。” “真的相当厚重的愤怒啊。” 脸和声音都很平静,远峰对着医生悠然地叉起手来笑着。 “那么大的反应,不就是因为过于工作吗?嘛,出现了受了那么花费功夫的伤的人,我也有一些责任。不过医生好好休息比较好。” “才不想被你这样说。” 一边发出十分小的声音,主治医生摇晃着圆形的身体到京介的面前。 “能站起来吗?”被温柔地问道,京介有点发呆地点头回应。虽然对这个医生只有因为外出禁止被关起来和话多的印象。不过并不是有恶意。 京介打算站起来的时候,房间的门被着急地敲了一下,被敲的同时被大力地打开。副家长的石田踏入室内就瞪着深红的夕阳。 石田快速地接近远峰的身边,弯曲巨大的身躯耳语着什么。远峰发出了长长的附和“嗯———”。一边对石田问道“被害有多少人。”远峰走到门那边。女医生确认了远峰的后背,伴随沉重的呼吸抬起了腰。今天的工作就到这里结束吗?还是今天的工作相当严重吗?女医生的态度表现出强烈的安心感。 文件从那个女医生的膝上,滑落下来。几张照片从文件之间飞了出来,散落在京介的椅子前的地上。从证件照复印下来像是丰花的脸,和从高中的校舍外侧摄影的照片。为了之前的质疑,女医生在事前准备的参考资料吧。京介呆呆地眺望着照片。 “对不起。” 女医生慌张地弯起膝盖,捡起了照片。因为还有一张留在地面上,京介伸出了手。但是这只手却违背了本人的意愿停了下来。照片所拍的是一位少女。是看过的脸。凝视了数秒,京介想起了少女的名字——砂岛礼子。在女医生的问题也出现过,久画均精的原成员。视觉确 认到砂岛礼子的脸的瞬间,在京介的脑侧,穿过了不明意义的痛楚。 在照片中,砂岛礼子在不知道哪里的阳台。以没有精神的脸仰视着天空。京介也在哪里听说过,离开了久画均精的砂岛礼子和丰花住在一起,被暂时监视过的事情。 为什么会露出看起来那么悲伤的脸。凝视着照片中的砂岛礼子的时候,在京介心中产生了这样的疑问。数秒后,对感到疑问的自己觉得不可思议。是天气不好吗,是对监视感到为难吗,还是想起了痛苦的过去,这样的事情怎样都好。砂岛礼子抱有多少的忧郁,如果和那个丰花在一起的话,肯定会在什么时候就消散的吧。就算没有消散,这也不是京介的责任。对于只是知道脸和名字的同学,京介都拼命地从那个团体中将她救了出来。即使明白到在这之后自己已经尽到了情分,不需要再做更多了。痛苦扩散到整个脑袋,开始压迫着呼吸。 “就算不用勉强也可以哦,我带了轮椅过来。” 主治医生判断到皱起脸的京介就算头晕目眩也要站起来吗,这样说道。 “真是的,所以我才会反对。之前说是术式对伤势没有影响,结果还不是削减了体力吗,我也是和上层的人们一样,会为患者发生意外感到困扰的啊…” 医生牢骚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头疼。女医生在耳边低语“没事吧。”那个时候,京介发现自己握着了照片,打算放开手,却不知为何无法做到。痛楚拍打着脑袋,京介不禁抱住头呻吟起来。主治医生好像感到震惊,“哈”了一声,京介听到了照片被抓破的声音。 “一条,没问题的,慢慢地用力地吸气,全部都是因为副作用,没问题的。” 女医生快速地对京介反复说道没问题,但是女医生本人的焦躁渗入到声音。京介打算按照她所说那样吸气。不过无论怎样吸入,氧气都传达不到肺部和喉咙。什么也不能填充进去。头脑中被卷入了剧痛的漩涡。京介听到了,从远方传来从一阵和自己的口中发的出近乎悲鸣的叫声。 是从哪里拿来吗,主治医生对京介的脸安上了和氧气面具相似的器具,不久后头疼和呼吸困难都平息了,但是意识产生了裂缝。京介朦胧地让视线在周围漂移。女医生一脸苍白地看着这边,远峰回到在她的旁边 “这是怎么回事。” 在残留着疼痛的耳中,响起了远峰镇定的声音。 “虽然看起来很顺利,至于是不是失败了,这样的病例也没有,完美地成功吧。” “就算说是完美,也只是试验过一次成功了……” 女医生低声地,十分小声地回答。 “而且那个试验,没有这样那么错综复杂的情况。” “错综复杂呐。” 扭了下头,远峰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 “就是说,极度内向的人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能敞开心扉对待的人,和那个人死别,或者和那个人死别但是对方还在生存。嘛,不过在特殊的情况下得不到和结论中的结果是经常有的事。” “结果现在得出来了。” 女医生看起来懊悔了咬着嘴唇后说道。 “就算从之前质疑的情况判断,术式的确发挥了作用。将消去的部分比作一百的话,九十九被完美地消去。” “剩下的一是?” “剩下的一是…” “虽然很遗憾,还没能完全消去。脑内会自行寻求残留的部分和消去的部分的连结点,会闹腾着。所以我觉得现在的症状是这样引起的。” “并不是癌细胞,九十九消失的话,就可以大概觉得成功了。不过,剩余的一是什么呢,我想不到,是爱,还是回忆,还是什么有能胜过术式的力量。” “我也想不到,在理论上也没有。” “由于残留了一的原因,消失的九十九再生的可能性是?” “理论上是零。” “就算理论如此,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女医生咳着让喉咙顺畅起来,重新抱起文件。 远峰他们在说着什么,京介完全不能理解,在不能理解的对话下,京介慢慢地打开一直握住的手指,化成变形的块状物体的照片,离开了手掉在地板上,不知为何令他感到十分悲伤。 “虽然有紧急的事情,不过一直留有挂念的事情的话,我也不能放心。” 鞋底响起了声音,远峰带着叹息说道。 “不能完美地消去记忆和感情的话,要承受这些无必要地痛苦也真可怜,再一次试着接受术式吧。” 被这样说的瞬间,恶心感涌了上来。京介猛然推开了氧气面具,手掌按着口。“哈?”主治医生再次吃了一惊,在歪斜赤红的景色中,感觉能看到砂岛礼子的身姿。 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感情,尽管如此——为什么。 咽下漆黑的呕吐感,京介想着。 丰花自己来到室外才注意到,拘留室的建筑物和本家附属医院,就建在同一个地方。建在一起的意义是就算在拘留室的罪人因为什么理由死掉,也能马上运到医院吗。还是说最初就没有什么意义,现在无论哪一个都没所谓了。丰花站在正面的玄关前,向上瞪着医院。巨大的建筑物,巨大的影子。日落下,附近的一带被紫色的傍晚所吞下。 “礼子,走吧。” 抓住了在旁边深深低下头的礼子的手腕,丰花向着住院病楼走起来。穿着制服的警卫员打着哈欠在入口前竖起了写有“本日的会面已经结束。”的牌子。 注意到丰花迅速接近,警卫员完全张开了口地阻止。丰花露出了牙齿威胁对方。在入口前,数名护士快乐地说着圣诞节的联谊之类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人对这边说了责备的话,不过丰花没有回过头。被丰花拉起手腕,脚步磨磨蹭蹭的礼子也没说什么。 在走廊转弯后,来到单人房间并列的一角的时候,正好眼前的门正在关闭。看到002病房的号码,丰花紧忙向门把手扑过去。虽然一瞬间感到从内侧传来抵抗的力量,不过门还是打开了。在门的对面的是丰花总是能遇到的肥胖的医生,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这边。你们有什么事。丰花拉着礼子从这样说道的医生身旁走过。中央只有一张床的室内,通风并不好,飘散着浓烈的药品的臭味。丰花皱起了脸,以床为目标一直前进。点滴和药瓶排列的台占据着床的周围,不过却看不到最重要的患者的身姿。丰花回过头看着医生,发出了焦躁的声音。 “京介是在哪里,到了哪里去。” “请适可而止。” 医生隔着圆眼镜,对丰花投向充满愤怒的视线。 “都说了多少次了,你也该明白的吧,最近禁止会面。” “京介失去了和礼子有关的记忆和感情,真的吗?” 丰花瞪着医生,也不介意唾沫飞溅出来问道。 “家长下了命令,让你们医院这边开发术式,是真的吗?你们对京介的事情是怎样想。” 虽然医生在口中发出咂舌的声音,不过却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越来越愤怒,发出了更加大的声音“怎样啊。”丰花的声音好像从半开的门传到了走廊。路过的护士战战兢兢地窥视着病房。 以眼神让走廊的护士走开,医生发出了短小的叹息后说道。 “因为术式的开发不是我负责的,所以我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这样的话现在马上将开发的人带过来这里。”丰花打算怒吼的时候,病房的门从外边被推开。最初进入到室内的是将文件抱在胸前的白衣中年女性,然后的随着生锈的金属音出现的是推着轮椅的护士。在轮椅上呆呆地低着头的患者,正是京介。不知发生了什么,京介的脸 色十分坏,在健康的时候就缺乏霸气的眼瞳,此刻就像是死人一样失去了光芒。 听到了礼子喘不上气的声音,虽然丰花禁不住茫然自失,但是就大力拉着礼子的手,大步靠近了轮椅。和女医生身体碰撞了,膝盖撞到车轮上,不过丰花用空出来的手抓住京介的肩膀。 “发什么呆啊,好好看着我的脸。然后告诉礼子,那个职员说的事情全部都是谎言啊。” 将力量注入所有的手指,丰花大力地摇晃着京介的肩膀,上半身被摇动的京介呼吸混乱,一脸痛苦的神色,不过没有打算抬起脸。丰花郁闷地想到,说不定他连移动视线的力气也没有。 丰花大力地将礼子的身体推到前方,礼子摔倒了,在轮椅前失去了平衡。礼子的身姿应该完全进入到视野中,不过双胞胎的哥哥空虚的瞳孔中没有表现出什么表情。 “京介,这是谎言吧。” 再次摇起肩膀,丰花诉说着。 “你是记得的吧,你曾经那么喜欢礼子啊,你知道的吧。你的感情不是那种用术式就能消去的软弱的东西吧。是这样吧。” 京介什么也没有回答,丰花生气起来,拉着自己一边的耳朵,展露在那里的穿孔耳环。 “还记得这个吗,你知道这本来是谁的耳环吧?也知道我为什么会只穿着一个吧?。另外一个是在哪里,要是你的话……” “…丰花” 京介嘶哑地说着。稍微皱起了眉头,是因为身体状况,还是对丰花的声音感到刺耳。不管是哪一边的原因,会露出这样阴沉的表情是丰花所认识的京介。不过京介说出的话,是丰花不能理解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我完全不能理解。” “京介……” “砂岛礼子是你的朋友吧,和我没有关系。” “京介…….?” “明明……应该什么关系也没有。” 突然停下来的京介,表情扭曲地按住太阳穴,丰花打算张开口,但是白衣里的粗大的手腕粗暴地将丰花和礼子从轮椅推飞。后背撞在墙壁,丰花咬着里面的牙齿。 “快停下来吧,反正你们都理解到情况了吧。” 圆眼镜的医生,肩膀大幅地抖动着地瞪着丰花。女医生凝视着地板。在轮椅上的京介两手抱着头,肩膀一点点地震动着。 “反复接受着术式了,身体状况在恶化。要是为了一条着想,就请让他安静地休息。不要再给更多的无谓的刺激。” “啰嗦!” “身体准备异黄酮,肯定也能踢倒那个转基因的家伙——耶耶耶耶” 在本家附属医院的后门附近,男孩独自一人,一脸认真跑着。服装是较薄的睡衣一件,带出来的就只有一个怪兽玩具。个位数的气温让脸热起来,呼着出雪白色的气,男孩径直走向出口。一直哼着喜欢的电视节目“基路古斯星兽摩蒙盖亚”的主题曲,是为了掩盖溜出病房的紧张和对夜晚的寒冷黑暗的恐怖的这些感情。第一次结束后,进入了第二次。然后停下了自发地动着的脚。在男孩的眼前,正是此行的目标——后门。诊疗时间结束后,紧紧关闭的铁栅的高度是男孩身高的两倍以上。男孩停下了呼吸和歌,仰视着耸立着的障碍。星星在栅栏的上方闪耀着。这是妈妈告诉过的星星。男孩低声说道。冬天的星座,猎户座。 “……像是呼气扩展的豆浆啊。” 再次唱起歌来,男孩双手紧握着栅栏。虽然大力地摇动了几次,不过只有男孩的手腕吱吱嘎嘎地响。一只脚踢向栅栏后,男孩表情一阵扭曲,几乎要哭出声来。吸着鼻涕,这次打算爬上栅栏,男孩在栅栏上搭上双手双脚。是感觉到很顺利吗。男孩的脸浮现出笑容。“世界是很宽广的,这样高的山,跨过去吧!”男孩一边唱着歌一边以上面为目标的瞬间,冰冷的栅栏表面,冷酷无情让细小的手滑下去。首先是怪兽玩具砰地掉在地面。然后接下来的瞬间是男孩的腰猛然撞在地面上。“和软弱战斗摩蒙盖亚啊啊啊”男孩像是点着了火地哭起来。 “放弃吧。” 栅栏的对面发出了声音,是低沉的声音。 “你也看到吧,一条京介在这里逃出的事,没有力量的人逃走是多么愚蠢的事。砂岛礼子也是,被抓住的人向着怎样的末路前进,也明白吧。” 男孩抬起了濡湿的脸。在栅栏的对面,旧路灯下照射的黄色光圈中,有人站在那里。学生用的针织衫包着巨大的身体,那是个穿着木屐的年轻人。 “谁?在说什么?” 以屁股坐着地上的姿势,男孩问道。 “不过“京介”的话,我也听说过。隔壁的大哥哥。医院里的一个人,大家都称呼他‘京介’哦。” 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抬起一边脸,说了“那家伙的事情吧。” “我必须再见一次古代术使用者。但是被组织保护起来的时候没有那么容易接近。” “大哥哥也是想和隔壁再隔壁的姐姐见面哦。” 像是对知道得事情感到自豪,男孩大声地说道。 “不过并不顺利哦,刚才我也看到了。大姐姐来到了大哥哥的房间,不过肥胖的医生阻止了她们。大哥哥好像头很痛,不能好好地说话,真是可怜。然后我想到了好的事情。因为护士们都在说快到圣诞节了。前厅的小树也会被装饰。所以为了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关系好起来,我想去拜托圣诞老人。” 在路灯的照射下,男儿的眼瞳强烈地闪耀着。年轻人抱起了充满肌肉的手腕说道。 “就为这个,而决定溜出了医院吗。” “就是这样,虽然有听我的拜托的摩蒙盖亚迷的大叔,不过最近都不来了。是因为工作很忙吧。不过我觉得比起大叔,现在的圣诞老人比较强。因为圣诞节是圣诞老人的正式表演。” “然后呢,所谓的圣诞老人在哪里。” “在幼稚园。” 是气力恢复了吗,男孩站起来立即回答。 “在去年的圣诞派对时,对圣诞老人写信的话就会来。所以今年也会来。然后想到去幼稚园。除了大哥哥的事情,还有其他事情拜托圣诞老人。” “幼稚园,是吧。” 年轻人走了一步,然后一边走回去,一边对男孩说出冰冷的话。 “但是那里已经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如果不想变成像是砂岛礼子一样的话,你就生活在被限制的窄小的世界吧。” “摩蒙盖亚的歌说世界是宽广喔。” 木屐的声音,从距离门数步的地方停下。年轻人回过头看着男孩。 “你说的是一条京介的身体状况坏到不能和砂岛礼子说话吧。” “哎。” “这样的话,明天多少会镇定下来吧。不,即使要中断治疗,现在的状况的话负责人也会让他行动吧。” “什么事情?” “那个门,明天的早上就会打开。” 指着铁栅,年轻人说道。 “像我这样的特殊存在,不能一直保持意识通过这里。不过你不被医院有关人员看到的话,应该能毫无问题地走出去。想要试着以这个身体去宽广的世界的话,就随意去做就好。” 在放出清冷的光芒的星星峡,年轻人露出了尖锐的笑容。 在蔚蓝的冬天的天空下,雪白的“灯塔”耸立着。 波浪因强风而破碎,被飞沫溅到的海鸟一边叫着一边飞到天空。一边被接连不断的自然的声音所包围,圆柱形的白色建筑物只是一直保持着沉默。厚重的外壁严格地隔开内部和外边的世界。 在虹原市的旁边城市,造在没有人影的海角前段的建筑物被有关人员之间,就 像外表地称呼为“灯塔。”但是实际上,它不具有名字表示的功能。白色的建筑物完成的任务是极为特殊极为简洁。删除或者封印从本家受到处罚的人的术者能力和记忆,处理之后,有少数人会出现不能继续日常生活情况。白色的建筑物就收容这些“原术者”。 “很冷啊”“说这样的话,之后会变得更冷。”从本家术者管理部派遣的职员两名,向着灯塔快步走去海角。 “为什么这么冷啊”“不是说了吗,因为是冬天所以没有办法。”“不过之前来的时候吹着的是微风。海也平静,蜻蜓也悠闲地飞着。”“那是当然吧,因为之前来的时候是秋天。”“地球是转动吧,这样的话下次来就是春天吧”“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要说无聊的事情了。这次完美地制作报告书,绝对不能像是上一次被家长责备。”“那个小子,本性相当阴险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吐出白色的呼吸。走进了灯塔内部。他们的职务是对灯塔收容的原术者的现状调查。调查是几个月进行一次。 两名职员和平时一样,从收容所的一层按照顺序巡视。像是原术者在哭还是在笑,他们的报告书写下都是“没有异状”。并不是偷工减料,确认了原术者的生存,没有发现不稳的行动的话。对于术者管理部什么问题也没有。 “在灯塔里也很冷啊”“不是说过了,说这样的话会变得更加冷。”职员两名登上长长的楼梯,到达了收容所第十三层。现在在十三层中,只收容了一个人。走廊非常寂静,在个人房间的对面,喊叫声和响动都听不到。室外的浪声微弱地传了进来。 职员们和在其他层一样,从门上的小窗确认室内。在什么也没有的房间中,充满了从窗照射进来的阳光。是在吃饭的时候打破的容器吗,在地板上散落了玻璃的碎片。长发女子坐在光芒中,用玻璃的碎片,在地板刻着什么。 “在写什么。”“那个吧”“哪个”“就是那个啊”职员两人彼此用手肘对顶。在地板上有着汉字和数字的不规则的堆砌。是很好地运用了术构成学的公式。对在封印能力之前是优秀的术者是能经常看到的行为。所写下的公式大概会有错误。就算偶然正确,只有公式是发动不了术式。所以这种情况并不包含在术者管理部判断的“不稳的行动”的范畴。职员两人注视女子数十秒左右后,在报告书写上“深廉寺华奈,没有异状。” “说起来那个是什么?” 将使用完毕的圆珠笔放回口袋上,职员说道。 “在这里的人,一直没有变化。就算地球转动季节变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 “所以那也是没有办法….啊……不过那个原术者。” 另外一人的职员再次从小窗看向室内。 “之前不是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吗。” “一直看着窗外的话也会腻烦吧,偶然也会做不同的事。” “说大家都和以前一样的,是谁啊。” “不是全部一样的意思哦,即使是动物园的熊猫,虽然什么时候去看到都是在睡觉,但是每次的睡相也稍微不同。” “这个和那个是不同吧,认真地报告不是更好吗。” “即使是这样也是没有异状,明明没有异状写了不是的话,会被家长责备啊。” “哎,明明要是家长是个像星屑桃子那样的可爱女子,被责备多少次也可以。” “可是有桃子本性不良的传闻哦。” “不要说桃子的坏话。” 对于职员两人以偶像歌手为话题的闲聊,在小窗的对面的长发女子抬起了脸。职员们对上了女子的眼睛。女子收紧下巴,披在肩上的头发洒落到胸前。对这像是默默一礼举止,职员两人受到了影响还以招呼。紧接之后,职员回过神来,一起抓住了小窗。女子集中在地板上的工作。已经没有再看向职员。是多心吧。在走廊的两人大概同时说道。 职员两人走出了灯塔,以比步行稍快的速度走在海角上。“好冷啊”“不是说了吗,这样说会变得更冷。”“春天真的回来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不来的话很困扰吧。”远离了没有污秽的白色的建筑物。 昨晚整整一晚,一直梦到自己被沉溺在深黑色的海中。醒来的时候冰冷的痛苦也侵蚀到京介的肺部。不过昨天十分痛苦的头疼倒是好些了。 在朝阳照射下的病房的床上,京介一动不动地确认自己的现状。住院患者。输给了泉见夏生而背负的伤还没能痊愈。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虽然人生是走投无路了,不过这里不是深不见底的海,至少自己还活着。 昨天特殊的处理。副作用。丰花的怒吼。露出看起来悲伤的脸砂岛礼子。不明白理由。但是我还活着。明明不明白生存的目的和理由。 护士敲了一下门,将早饭运进来。明明没有拜托护士,护士却一边排列着饭菜一边擅自说起了医院内的传闻。对关于住院患者的小孩在吃饭时间看不见身影的事,述说了“本来就忙了藏起来的话就不得不去找了”这样的意见。 护士对京介的头痛安定下来的事非常高兴,走去报告主治医生…… 本就是缺乏变化的寡淡饭食,独自一人的京介也没有刻意去细细品味,仅仅将之送入口中。吃下了定量的止痛的药丸。因为觉得还没有做完要做的事,不由自主环视四方。因为单人房间的墙壁一面装的是玻璃,所以能够看到旁边房间的情况。虽然隔壁的病房现在是空屋,不过直到不久之前有患者在。眨了下眼之后就想了起来,是砂岛礼子。 视线从墙壁移动到床边,矮架子中,有着特别显眼的厚重的册子。不知何时通过医生从远峰送过来的古代术本。试着拿起来,不过只是看了数秒后就发困了。都不明白自己重复的行动是呼吸还是打哈欠。医生来查病房了。 戴着圆眼镜的主治医生一开口就是“呀,这样没有表情的样子,是平时的一条吧,真是太好了。”,如此笑着。测量着京介的体温和血压,医生说道“和平时一样太低了,不过因为是和平时一样所以还在容许范围内。”京介的腹部的伤口也被诊察了,确认到血已经止住了,附近的护士拍起手来。为什么那么高兴,京介默默地将哈欠忍了下来,注意到了氧气在头中空转。是空气干燥吗,觉得眼睛有点痛,但不可思议的是,就算反复多少次哈欠,眼泪也不能出来。就算头痛和出血都停下了,也暂时不能外出和会面。说完之后医生离开了。时间还那么早,打哈欠也打得烦了。总算注意到要做的事情没有的话就去睡吧的时候,“你好。”听到了特别明亮的声音。京介抬起脸的时候,从已经被打开的门,出现了一位没有见过的中年女人,正露出夸张的笑脸。 “真的很冷啊。” 对方一边让涂抹了浓妆的脸笑起来,一边走进了室内。服装是通红的上衣和一样颜色的紧身裙。头和耳朵和手腕,都带有着大量的贵金属。不过最闪耀的是口中的金牙齿。虽然肩膀挂上的是名牌手提包。不过手提包却涨得像是银行强盗的用的包。京介一边发出了呻吟,一边想着。我应该没有这样的熟人或者亲戚。就算是有,这个房间不是应该禁止会面的吗。谜一样的中年女人胸前挂着姓名牌,不过在京介确认之前,女人在床的正侧面压上了带着化妆气味的身体说道。 “突然来打扰对不起了。就算是阿姨们的工作,就像所见一样很忙的。在十二月会忙到都没有空闲去洗手间。所以就算被人感到厌恶,我们也只能像这样突然打扰。”大力地将手提包放在架子上。中年女人在京介那边弯起了身。用净是戒指的手中递过了不知何时拿出来的名片。名片最前面所写的是“术者生命保险会社?虹原分店”,和女人胸前的姓名牌一样的字。 虽然外表奇特, 不过正体很正经。好像是以光流脉使为对象的保险会社的外勤员。 对薪水不高的矫正术者,保险公司特意派人来到医院,是打算订立怎样的契约?对扭着头的京介,外勤员挺出鲜明的脸。 “是一条京介吧。” “是。” “一条君的事情,阿姨知道很多啊。因为我们的公司的母公司是本家的附属机关。所以那里发生的事情会在大家中流传。所以明明这样对话是第一次,不过一定都感觉不到是第一次见面……” 除了回应嗯以外,京介没有其他反应。在本家附属机关流传的我的传闻。对确认这样的事没有兴趣。外勤员心情不错环视室内,嘟囔着“不错的房间,不错的房间。”不过突然拿起了手提包,发出了森严的声音地打开了拉锁。然后拿出了大量小册子。没有打招呼就将纸张放在京介肚子上。一转眼,古代术的书就被淹没了。 “本来想慢慢说的,不过今天只是来传达一下,毕竟长谈对一条京介的身体有害的话,就不好办了。” 拍打着小册子,外勤员看起来有点了不起地说着。震动确实地影响到腹部的伤口。京介叹了一下气。 “这个呢……”外勤员打开了小册子,如此宣言。是因为职业的关系习惯了这样工作吗,明明没有贴上标签,一打开就是目标的页数。京介看到的是只有文字和图表构成的冷淡纸面。虽然有表和图形只有一部分,不过比起古代术的书多少感觉到服务精神。 然后京介读出了这个小册子的黑色大字.“死亡时的保险金额” “一条君是未成年,而且取得术者执照还没过去一年,我觉得这方案是最好的。” 一边对着那页大大地点头,外勤员说道。 “每月的保险费只有这些,这样的话在死亡的时候….啊,这当然是万一的话。如果一条君死去的话,能够得到那么多金额,很实惠吧?在术者执行任务中发生事故的话,这个方案会保障所有的情况。而且也请看下这里。对一条君正合适。” 外勤员翻开了下一页。在带着闪耀的大颗珍珠的食指所指的地方写着“也包含因病而亡(包含无效治愈体质进展到界限)”。虽然在那个旁边也写着“对从签订契约开始三十年后健康的顾客,返还所有保险费用的八成。”不过外勤员不触及那个地方,翻开别的页。 “虽然有别的方案是从无效治愈体质第六阶段交保险费。不过从正式认定开始过去五年以上才能加入这个方案,保险费也会高一点。本来,一直只是对处理繁忙的职务到变成无效治愈体质的人,经验丰富的术者来决定价钱。所以听到一条君的情况的时候,不只是阿姨,我们的分店长也震惊到喷出了茶。” 感概地说着,外勤员再次展示某一页。什么的申请书,写着名字的圆珠笔,比起外勤员的衣服还要红的印泥等,一个个排列在京介面前。 “受益人,请随意去选。” 对京介递上了圆珠笔,外勤员的金牙闪耀着。 “不过是未成年的话,一般是亲人吧。一条君,你父母是?在这之后我顺便拜访你家问候吧。” “因为说过要去旅行,所以说不定不在。” “哎,令人羡慕啊,旅行之类的,阿姨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孩子是个令人牵挂的不良儿子,不过总算安定下来了,今年也娶了媳妇。在春天的时候宝宝就会生下来。” “那样真是太好了。” “虽然那个孩子,为了新的家族而打算买保险是了不起,不过不是我们的公司。令人讨厌的孩子吧?真是的,过去多久都是对父母不孝的人。” “那个” “什么?不明白怎样写?啊,印章的地方用手印就可以了。没拿来印章之类到医院。” “那个….” “话说回来,这里日照也不错。真的不错的房间。虽然对这里医院的患者,阿姨承蒙不少人的照顾。不过一条君,果然是被组织重视啊” “这个,无论如何都不能不写吗。” 对着窗伸起懒腰的外勤员回过来的同时,露出了震惊而痉挛的脸。外勤员窥视着京介的脸,吐出了带有香水的气味的呼吸。 “一条君,是认真吗?如果是阿姨我的说明不足的话就对不起了,不过你对自己的事情很明白吧。事先加入投保绝对不错。” “因为直到现在没有考虑过保险之类的事。” “因为那是直到现在没有考虑的必要,不过现在的一条君已经处于不得不事先去考虑的立场了。无效治愈体质第五阶段,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三年以上的生存率是平均四成以下,而且比起什么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本家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战力。你也不会认为你能平安无事地活到平均寿命吧。” 外勤员露出十分可怕的脸快速地喋喋不休之后。然后外眼角垂下来说道“因为那是拥有力量的术者的宿命啊,了不起呐。”虽然京介觉得是不是有谁来到了病房,不过只有这个时候,医生和护士也不会出现。 “一条君,这样好吗?” 在床的边缘坐下,外勤员对京介展现了带有颜色的眼皮。 “死了之后留给周围的人是,对组织的贡献吗,你的回忆吗,说不定有各种各样的。不过啊,最好的东西是作为形式的事物,明白吗,明白吧” “形式……” “就是那样,比如说不在圣诞节述说爱的话女孩是不会明白一样。像你这样年龄的孩子的话,亲身经历过吧。明白的话。就毫不犹疑地写下吧。” 外勤员强行让京介的手握住圆珠笔,手指吱吱嘎嘎响,京介禁不住皱起了脸。视野一瞬间变得扭曲,变得看不见外勤员的身姿。 我呢。 只要京介君能活着,我什么都不需要。 从头里的某处,传来了谁的温柔的声音。那个瞬间,产生了颅骨像是要破碎的痛楚。京介两手按着头。圆珠笔和小册子掉落在地板,发出了慌张的声音。听到了外勤员“讨厌啊,怎么办,谁来一下谁来一下。”的声音和东跑西窜的脚步声。 究竟是什么,京介咬住了臼齿。出现和昨日一样的症状的话,又要接受那个特殊的术式,体力也要被削弱了。只是推测到这些。京介一边感到额头渗出来的冷汗,一边尝试勉强让呼吸平静下来。持续努力几分钟,心跳回到了平静。头痛也马上变得薄弱。已经从哪里都听不见那个温柔的声音了。 “好像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呐。” 外勤员低声说道。京介默不作声的时候,门被敲了。打破了紧张的空气进入到房间的是远峰秋一。远峰看着京介的脸,稍微皱起了眉头。不过一秒之后,确认到外勤员的身姿而露出了开朗的笑容。 “呀,阿姨,今天装扮也是那么鲜艳。” “嘛,远峰先生。总是承蒙关照了,您看起来精神比什么都好。” 表情为之一变,外勤员夸张地笑起来。京介吐出了堵塞在胸内的气息。在远峰之后,副家长进来了。石田没有关上门,在旁边待机了。在石田手中有用和纸抱起来的棒状物体。石田瞪着空中,脸上依旧是那副看不透心情的不高兴的表情。 “这个通红的衣服,果然是想让人意识到圣诞老人吗,圣诞节也快到了。” 一边接近床的那边,远峰一边说道。外勤员将手放在嘴角,以手掌掩盖不住的笑容回答。 “这是公司的方针哦,嘛,因为大致上是帮助顾客的爱和希望的职业,不过这样的颜色,真的相当害羞。” “没有那样的事,非常相称啊。在街上看到的话,人和车都肯定停下来。” “哎呀,远峰先生真的会说话,话说回来,在到 这里之前到你家打扰了。不过你的夫人真的很漂亮,真是令人羡慕。” “我工作太忙,已经有六天没见面了。如果圣诞节礼物是离婚书的话怎么办。”、 “嘛嘛,那个时候请马上联络,不变更保险金收益人是不行的…哎呀,讨厌啊,真是失礼了。” 外勤员和远峰一起笑起来。笑完之后,外勤员翻转了红色的上衣,将手提包挂在肩上“那么一条君,因为阿姨会再过来,请多保重。”,随意挥了挥手。 向出口走了几步,外勤员想起了什么,马上回到了京介那边“可以的话先看下这个。”有气势地递出了一张传单。那里夸张写道“要是现在的话,对新加入的顾客,都会赠送旅行礼券” 外勤员出去后,脚步声和妆容的气味完全消失的时候,石田大力关上了门。 “那个阿姨,对工作的这份热情,我还真学不来呢。” 远峰这样说道,捡起了掉落在地板的小册子。愈发沉重的疲劳,令京介垂下了肩膀。远峰在架子旁一边排列着小册子,一边微笑着。 “从医生那边听说你的身体状况和伤势都在恢复,不过没问题吗。” 明明笑容发出的压力是外勤员的一半以下,不过远峰的视线,有着那个中年女人无法比较的深度。京介沉默地点头。那张笑脸接近他,让京介感到自己被看穿了,然后被推上了艰巨的任务,重新觉得家长难应付。 “啊,对了,因为修理结束了,就先拿来还给你。” 远峰说道,然后石田踩着巨大的脚步声接近到京介,将拿着的棒状物放在床上。虽然在大汉手中看起来很小,不过实际上有京介的身长的长度。稍微翻开包着全部的和纸,窥视着里面,京介发出了叹息。是漆黑色的木杖,虽然总觉得能预想到,不过真的是古代术专用玲洗树树枝。 将最强的术具放在病房的话,主治医生肯定会没收掉。考虑着那样的事情,京介呆呆地想起了这个木杖被泉见夏生破坏的那天的事。 “真的没问题吧。” 远峰抱着胳臂问道。是没有长期逗留的打算吗,远峰没打算坐在床边的椅子。 “脸色不大好呐。” “这很普通吧。” “能好好的走吧,” “能走…” “好,那么去吧,虽然今天的天气不错,不过风很冷,拿起上衣吧。” 远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那边。京介不能理解地眨着眼睛,石田动起来,将包有和纸的玲洗树树枝推到京介面前。 “泉见夏生出现了。不过还抓不到她。” 远峰在门的前面回过头来,只有嘴角浮现出笑容。 “虽然出动了攻击人员,不过也想让你协助。之后会和医生申请外出许可的,所以没问题。” 第二章 冬木立的碎片 为冬季的演奏会做准备,合唱部在练习弥撒曲子。吹奏乐部在反复奏响着以圣诞老人为题材的有名的日本音乐。随着清澈的声音,学生们笑着走过走廊。在所有的教室,学生们都在策划圣诞计划。在学校的校舍背后诞生了情侣。校务员用篝火烤着白薯。县立虹原高校的午休今天也非常热闹。 “太过欢闹了!” 对着风纪委员准备室脏兮兮的天花板,委员长的长谷常彦叫起来。“紧急会议,不过来就留级”被长谷这样的发言而被聚集起来的委员们,一起发出了叹息。在没有暖气的准备室中,长长的叹息在消失之前染上了白色。 “我们是清廉正直的虹高生,直到结业式的那一天为止,都在持续努力勤学和精神锻炼。尽管如此。” 长谷竭尽全力敲打着议长用的桌子。桌子上面溢出了长谷从学生里没收的违反校规的物件:堆积如山的活动信息杂志、化装服装、附有写上“虽然有一点早,圣诞快乐。哪怕是早一天也向将这个光辉传达给你。”的卡片的看起来很便宜的饰品等等。甚至在桌子的下面连接着狗。虽然不清楚是家犬还是野犬,不过在狗的头部,装上了着模仿驯鹿的角的装饰。狗将下巴抵在地板上,对长谷投以冷淡的视线。 “很快就是在隆冬中作为登龙门的期末考试开始的时候了。看看学生们,连教科书都不打开,都在干什么。原本所谓的圣诞节不是异国的圣人的生日会吗,这些欢闹的人和圣人是那么亲近吗。是从本人收到生日会的请帖吗。快展示出来,现在马上向我展示出来。” 长谷怒吼着,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桌子。委员们在低声私语。“委员长,没有被邀请过生日会和圣诞派对吧。”“看起来没有朋友吧。”狗鼻子响了一下。 停下了拳头,长谷仰起了脸。长谷将倾斜的眼镜弄好说道。 “所以我们风纪委员会今天开始特别活动,名为‘圣诞节前夜的重大风纪指导’,对象地区是校内以及城市整个地区。”查巡时间是从放学后到日期变更为止。彻底底管制欢闹的学生,从街上赶回到自己的家,让他们集中准备考试。这种为了世界,为了人们考虑的我们的行动会成为对社会的珍贵的礼物。想必异国的圣人也会大大地称赞。”对开心地绽开嘴角的长谷,有一名女子委员举起了手。 “不过我容易着凉,想回避夜晚的活动。” 其他的委员们也陆续举手“我也是。”“我也是。”地持续着。长谷发出了比谁都要大的声音,从桌子下拿出了巨大的白色袋。 “有想过也会有这样的事,用了预算开发了风纪委员会的防寒道具。满怀感激地使用吧。‘风纪保暖’。” 看到长谷拿出的物体,谁都嫌弃地说“怀炉啊”。长谷说着“别把文明的利器当笨蛋。”,将怀炉扔向了委员们。室内骚乱了起来。狗咬住了椅子的脚。在这时,准备室的门微弱地被打开,脸色苍白的女子学生走进来了。 “迟到了真对不起…….” 是一年级的委员的塩原友子,她低下了发辫无力地摇晃着的头。长谷看到了塩原,停下了扔怀炉的手问道。 “塩原君啊,发生了什么吗?对你来说,迟到可是很罕见啊,不过脸那么消瘦是怎么回事。” “委员长今天也是看起来十分精神。请委员长永远保持这样下去。不过说不定我已经不行……” 塩原双手按住水手服的胸,看来快要哭出来地说道。 “我在车站的厕所看到了本应死去的不在世上的人。不会搞错的,因为和照片上一模一样。…….是幽灵吧,绝对是这样。只能认为为了惩罚恋慕别人男友的我,而从那个世界来到这里。怎么办,是梦的话快点让我醒过来吧……。” 对开始抽泣起来的塩原,长谷叫道“交给我吧”。这次从袋中拿出了巨大的器具。上面带有拳头大的电灯泡,是真正的照片摄影使用的闪光灯装置。 长谷对塩原揭起了电灯泡,说着“风纪闪光”按下了电线前面的开关,在室内闪起了刺眼的光,眼睛被刺激到看不到的委员发出了悲鸣。 “怎样哦,塩原君。从写真部的垃圾弃置的地方捡回来开发的新兵器。‘因为神圣的光吓一跳,违反者也醒觉了的灯’。你的模糊的眼睛也能清楚起来吧。” 长谷笑起来,精气旺盛地不断使用闪光灯,悲鸣不断发出来,电灯泡因为过热而破碎。被塩原叫唤的狗打起哈欠。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 对着玄关的门,丰花架起了玲洗树的树枝。 “光之笼到两尺展开,对象一体,排除包围生命的人,在辰位启动。” 整扇门被金色的光芒包围了。但是一段时间光辉就裂开了。十秒后,光粒云消雾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十秒的话也没有意义啊……” 放下术具,丰花第三次叹气了。 丰花持续吟唱了三次的咒文是用于制作简易结界的术式。限定一个人的住处和行动,断绝于他人的接触。与其说是结界,还不如说是为了在短时间内禁闭对方的术式。 不过因为简单,所以坚固度和难度都是非常低的术式。在数年前,丰花有成功使用过这个术式。那是在路边发现了被舍弃的可爱的小狗的时候的事了。丰花将小狗带回了家,为了不让它被姐姐当成应急食品或是被母亲卖掉。策划在去学校或者研修课的时候,隐藏在房间的壁橱里,秘密地将狗养大。 然后在那个时候,胡乱地读着不能看懂的术本,学习了简易结界。虽然结界完成了,结果丰花所作成的术式,十秒后就消失了。小狗踩着丰花的脚,夺去了点心,离开了一条家。 “即使是我,比起那时候也会有所成长,如果术式成功的话,这次应该能保持到一个小时。” 打算再一次尝试咒文,丰花在门前吟唱了,可是无论怎样吟唱,术式也不能持续到十秒以上。将礼子留在公寓外出,但是只是锁上玄关上的锁也难以安心,所以想到使用术式。担心的不是外敌,而是本家的人。如果久画均精的调查班再次来加害礼子的话怎么办。虽然家长保证了礼子的自由和安全。不过丰花无法信任远峰秋一。 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就只能一天到晚好好地保护礼子。不过今天不能这样过去。礼子身体状况变得不好而入睡了。礼子从被子里说道。没有发热,不是哪里在痛。不过感觉到全身非常沉重,胸口像是被堵塞住了。丰花昨晚没有睡,推敲着各种让礼子和京介见面的计划。对丰花要不要叫医生的问题,礼子说“因为稍微休息的话就能好了”,坚决地摇了下头。 应该是在拘留室疲劳积存起来了,而且因京介的事情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所以想到为了让礼子精神起来去买点心。现在也只能想到这样。 “如果能快一点回来的话,就不会有事吧。” 放弃了用术式,丰花一边用布卷起了玲洗树树枝,一边嘟囔着。从外侧拧把手确认有没有锁上。向着电梯大厅跑去。今天也没有去学校,不过因为是紧急事态,所以也没有办法。来到公寓外边,打算去站前的便利店。丰花确认钱包的里面,非常漂亮地空无一物。忘记了在和礼子逃跑的时候,已经用尽了所带的钱了。这时应该寻求家人的帮助。丰华向几丁目前的自家走去。就算紧忙地走,也会多次因为红灯停下来。等待信号的时候,阳光刺眼到看不见。强风将云全部吹飞,天空就只有太阳,丰花吹着风,默默眺望这蔚蓝的天空。 家里没人,对此丰花有心理准备,干脆就毫不犹豫地走去父亲的房间。丰花知道父亲会在墙的画框背后这种非常易懂的地方藏私房钱。丰花也知道母亲时常从那里抽出一万日元,交换为一千日 元的事,母亲将那个行为称呼为“主人记忆力的爱的试验。” 画框里收起来的是不知道谁写的歪曲的字“必胜”的彩色纸,有一张一千日元等待着丰花。丰花将父母的爱移动到手中,在画框的背后留下了“如果成功的话就让京介返还,丰花。”这样的文字,从家里跑出。 返回公寓的方向,在最初的目的地的便利店,往筐子塞入了很多点心。在货架的一角,排列着连小孩都能喝的香槟酒风饮料的瓶子,想来是圣诞节专用的,那个也买上。看着收款员的表,从公寓出来之后过去三十分左右。抓住了沉重的购物袋,丰花从自动门跑出去。 就这样一直以公寓为目标前进的时候,丰花注意到走在路上的人。 年龄二十后半左右的女人。不胖不瘦中等身材的外表,是不引入注目的类型。大概是一位头发盖过了面容,虽然脸看起来略小,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特征。这样的女人不知为何吸引住丰花的视线。除了丰花没有其他人注目女人。女人混进了人流,向着车站慢慢地前进。风吹过,女人所穿的黑色的大衣下摆摇摆着。 购物袋掉在丰花的脚下。在前后左右,穿着比女人所穿的上衣的颜色还要明亮的人很多。尽管如此,丰花的眼睛被漆黑的衣服吸引住了。 即使对女人的脸没有印象,也知道穿着那个衣服的团体。在这个月,丰花遇上了好几个穿着同一类型的大衣的久画均精的成员。那个时候,除了礼子以外的全员都已经不在世上了。虽然只有泉见夏生穿着不同种类的粗呢大衣,那个果然是,站立在顶点的人不和其他成员同样装扮的意思吧。一边摸索地捡起了购物袋,丰花一边考虑着那样的事。 重新握住在另外一只手包起来的术具,从脑将中剔除多余的思绪。丰花绷紧神经,追在女人的后边。是对京介派出的新的刺客吗,还是来处分背叛者的礼子。无论是哪边,丰花都不能放过。 女人也没有着急的样子地走着。在车站附近的百货商店站住了。在入口,在装饰好的高达两层的巨大圣诞树的附近,聚集了很多人。 枝叶和树干被灯饰层层缠绕,日落后定然会变得更加醒目吧。女人在这棵华丽的树下站住了。丰花和女人保持距离,藏在树后方的彩票销售点,迎着风,写下出人意料的金额的旗帜,随风飘舞着。 聚集在树附近的人,将这里作为等待的记号,每隔数分钟谁离开,空出来的地方又会有谁站住。在忙碌的人墙的对面,丰花一直凝视着。是等着谁吗,成员的女一直站在同一个地方。周围的人的脸换了又换,明明不是自己在等人,但是丰花开始感到焦躁。突然间那名女子的肩膀动了起来,从那个地方,越过肩膀回过头看向着彩票销售点。丰花为了不被发现缩起了身。女人以同样姿势一直投来平静的视线。丰花的身体更加缩起来,冷汗顺着脸留下来,丰花也战战兢兢地吞下了气息。女人的眼睛从回头看的时候就看着丰花那边,完全只是看着丰花,是什么时候败露了——丰花咬着牙。 用视线紧紧地抓住丰花,女人就拉低一次下巴。到这边来,丰花判断好像被这样说道,背部的肌肉震动起来。想逃跑的本能,和不想输的心情,在喉咙附近互相竞争。女人再一次点下头。丰花一边小小呻吟一下,向着圣诞树那边迈出了脚步。在女人的附近有着很多无关的普通人。对方好像空着手,好像没带着那个和铁管相似的武器。刚一接近,大概不会立刻被攻击,丰花对自己说。 心跳越来越快,丰花在距离女人一步远的地方站住。在旁边的像是大学生的团体正好经过,发出了夸张的欢声。丰花闭上了嘴唇,看着女人的脸。对方并没有特意展露杀气,默默地承受丰花的视线。每次风的大小改变的时候,披在脸上的头发会摇摆着。能看到在女人脸上的旧伤痕。 “光流脉使好像不怎么会尾随哦。” 女人张开了口,是和表情一样平静的声音。丰花将购物袋放在地面,双手紧握着玲洗树的树枝说道。 “有什么事。” “403000028,没事吗。” “什么事啊” “在你家的,砂岛礼子的事哦。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活着吧。” 丰花咬住嘴唇,虽然在这个地方不能使用术式,不过想现在马上从这个城市击退对方,丰花不能止住膝盖的颤抖。 “托你的福,从奇怪的组织解放出来了,现在十分精神哦。” 将视线偏开到树的装饰,丰花大大地叹气。 “我在的组织也很重视礼子,没有什么不自由地生活着,过一会儿恋人也出院…….” “一条京介的记忆的事,真遗憾啊。” 打断了丰花的话,女人说道。 “因为他在空桥的设施救出那个孩子的时候,我也抱着一点特别的期待。” 像是真心地可惜的语调。丰花的视线回到女人身上。女人仰视着在树上悬挂的银色的球。好像知道抬起了下巴的话,头发挡住脸的位置会改变。女人自然地向侧脸伸出了手。 “你知道多少?” “全部哦。” 对丰花的问题,女人立刻回答。然后说没有其他调查的成员。 丰花注意到女人的说话方式和礼子稍微相似,丰花悄悄地皱起眉头。成为了成员出现的礼子的语调,变成了比起初中的时候更像大人了。丰花想到除了二年的变化以外,也有可能受到这个人的影响吧。 “你是什么人。” 丰花问道,女子低下了眼睛。 “事到如今,就想听那种事?” “即使明白到是久画均精的人,不过…” “暂且,担任团体的干部。” “为什么在意礼子的事。” “因为是我教导的孩子哦,教那个孩子杀人的方法的是我。” “礼子的老师吗?” “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教导全部哦。也有指导特殊能力的人,那个孩子在短时间超越了我。” “这样的话,能教导的事情已经没有吧,那么就将礼子的事放开不管吧,也这样告诉其他的老师吧。” “‘其他的老师’都已经不在了。” 风向变化,干部的女人按住了头发。 “指导砂岛礼子的人,除了我以外全部都被最高位处分了,并不是只有那些人,其他的成员全部也是。因为这次事件,被过去所摆弄而毁掉了身体的成员有不少人。连断绝烦恼和痛苦的泉见顺也输给了自己的过去。甚至连背叛者都出现了,本来就不怎么相信别人的最高位,好像对拥有的同伴的事情感到厌烦,砍了九十九人的头,然后心里就变得舒服,最后的一个人的我是侥幸得救了。” 地面上的落叶随风转来转去,丰花的购物袋震动着。在久画均精中“砍头”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丰花的脖颈上起了鸡皮疙瘩。 “砂岛礼子的确很优秀。混杂在多数死心和自暴自弃地积累着训练的成员中,那个人不声不响地学会了技术。不过是因为有个从内侧毁灭团体的了不起目标支撑着吧。” 看着从购物袋的口中露出来的香槟风饮料的瓶子,干部继续说道。 “虽然也被背叛了我,不过我喜欢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在意呢,不过一条京介的事情,说不定对那个孩子来说倒不如是好事。爱的人在的话,会对人世感到留恋吧” “事先说好了,我不会让你们碰礼子一根手指头的。” 丰花像是要让干部明白自己的决心,伸出了玲洗树的树枝。看着丰花的脸和术,女人慢慢地叹息。 “就算我一只手指都碰不到,谁也不去伤害她,数个月内砂岛礼子也是必死无疑。” “不要说奇怪的事情,那样的事情有着什么根据……” “在那个孩子的体内,在久画均精的任职期间被加入各种各样的附属品。” 打断了丰花的话,干部平静地说道。像是正确地读着教科书一样的语调。 “其中也有精致的装置,譬喻察觉到成员在一定时间以上离开了久画均精的管理下的事,自动地对体内的细胞指示发动自灭现象。这样的装置也放入去了。因为砂岛礼子是下级成员,所以没有这样的情报。” “什么啊那个,你究竟想说什么,请清楚地说出来。” 因为丰花的怒吼,在附近的青年露出好奇的脸看着丰花和女人。不过青年也马上被同伴包围,热闹地离开。 “或许,现在那个孩子是不是在家里睡着啊、浑身无力啊、胸口堵塞着啊——说的是这样的事吧。” 目送着青年的后背,干部问道,无视着问题,丰花提起了眉毛。 “那事也调查了?这样说的话,什么意思啊” “并不是调查了,而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外边走来走去很奇怪。不过只是从那个孩子离开的时间来考虑的话,变成这样就会觉得不奇怪。那个孩子的自灭现象,肯定已经开始了吧。” “所以说,什么事…” “全身的细胞被消灭的话就会死,这种事即使是你也会明白吧。没有停止自灭现象的方法,光流脉使的治愈术和古代术也没有效果,现象完成之前,留出的时间最多是三个月,所以砂岛礼子不久就会死去。” 干部平静地断定,停下了话。从背后听到了小孩叫唤的声音,是在抱着树吗,金银的装饰摇晃着。 “你想帮助砂岛礼子?” 转过身面对丰花,干部侧起了头。 “虽然想成为好友,不过我也是一样没有朋友。虽然被最高位知道的话当然会被处罚,不过,还是放不下。所以能不能向对那个孩子传达,让她来我这里。” 女人将倾斜的头回到原本的位置,拨开了披在脸上的头发。 “虽然已经不想遇到久画均精的人,只不过想帮助你们。为那个孩子的身体状况着想的话,尽可能快点比较好。一个小时后,我在这棵圣诞树下等着。” 不知何处的车鸣起了喇叭。丰花回过神的时候,干部的后背混在人群中消失。 口琴的声音,铃铛的声音,拍子,歌声。听见了欢乐的演奏,穿着睡衣跑在路上的男孩睁开了眼睛,重新拿起怪兽的玩具。以跳动的呼吸,男孩大声地自然自语。 “这首歌,在去年的圣诞派对唱过。” 男孩停下了脚步,环视着周围,在男孩面前延伸的道路,以古老的寺院前面为终点。在寺院的旁边,被黄色的牌子和外墙所包围的窄小的用地。对有着动物的画和“虹原幼稚园”的文字的牌子。男孩的表情明亮起来。 “啊,终于找到了。” 在叫喊的同时,男孩跑起来。擦身而过的主妇惊讶地目送穿着睡衣和拖鞋的小孩跑着。男孩被空罐绊倒在地,不过马上就起来了。在快乐的圣诞歌引导下,男孩跳入了幼稚园的正门。 门前是淡淡的阳光照射下的无人的庭院。在那个对面的某幢教学楼,传来了音乐。 听到了热烈的鼓掌声,演奏中断了。像是教谕的大人热情地说着什么,声音传到了外面。 “是满老师啊。” 男孩放松了嘴角。 “去年也让我们全力地练习。‘为了正式表演竭尽全力,这样人生就是正式表演了。’,说了很多这样的话。” 教室中孩子的笑声持续着。不久后,音乐从前奏开始了。男孩露出了笑脸,打算走到玄关的时候,胃响起来了,男孩低下了眉头。 “肚子饿了。从医院就全力跑过来哦,要是像摩蒙盖亚能飞上天空就好了。” 仰视着庭院上的巨大的时钟,男孩一边说着“今天的午饭是什么。”,一边紧忙到鞋箱那里。 男孩在“蛋组”的鞋箱前侧起了头,在总是使用的地方,没有男孩的拖鞋。虽然和之前没有变化地贴着写着男孩的纸,不过鞋箱里是空的。嘟囔道真奇怪哦。男孩脱去了拖鞋,光着脚向着走廊前进。以驯鹿为主题的歌曲越来越近。 从半开的门的缝隙,男孩看着教室里。在灯油炉温暖起来的空气中,儿童们都集中在教室的前方,集中精神吹乐器或者歌唱。男性教谕一脸认真地脸挥舞着指挥棒。男孩微笑着说“结束之后就进去。”,在那个地方环视着室内,在墙壁和窗的边缘,稻草圈和金银缎带都装饰到一半。 在课室后边的公告牌,漂亮地排列着在远足和运动会拍摄的照片。随着演奏摇摆着身体,在眺望照片的男孩突然停下了。在男孩笑着得到一等奖的奖牌的照片旁边,贴上了颜色图画纸。在图画纸上有用蜡笔所画的怪兽和文字。 “笨拙的字,是千寻君的吗。在写着什么啊。‘一直在一起玩耍,谢谢你。’…….?” 男孩拼命地追随着文字说着。 “大家,一直,不会,忘记。在天国,也要,有精神…再,见了。” 在男孩的手中,怪兽的玩具吱吱嘎嘎响了。其他的儿童和教谕沉迷在演奏中,谁也没有注意到男孩。 男孩后退了一半,同时演奏到了最后结束了。教谕挥下了指挥棒,脸红起来,极力地称赞着儿童们。男性教谕用手背擦额头上的汗,唐突说出了男孩的名字。“大家的演奏,肯定也能传达到天国”这样说道。男孩背向了教室在走廊跑起来。 光着脚穿过了玄关,横穿了庭院。在门的地方,男孩撞上了抱着纸袋的女性教谕。虽然女性教谕从口中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不过纸袋并没有掉落下来。在倾斜的袋中,塞满了纸带和微型电灯泡的电线。 “老师” 仰视着女性教谕,男孩叫道。对方一边重新抱起了纸袋,一边回答。 “哎呀,并不是不行,不过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哦………” 垂下视线打算微笑起来的教谕的脸,却在看到男孩的瞬间僵硬了,纸袋落在男孩的脚下,鲜明的颜色散开了。 “说,说谎。” 脸颊激烈地痉挛起来,教谕的喉咙咕嘟了一声。 “为什么,不是,这样。” “老师,总觉得奇怪哦。” 抓住了对方的围裙,男孩跷起了脚,被男孩的手碰到,教谕的脸越来越扭曲。 “没有我的拖鞋,然后在教室贴上了奇怪的纸,满先生也很奇怪,说什么我在天国之类。” “停下来。” 教谕拍开了男孩的手,发出了尖叫声。男孩按住被打中的手,茫然地仰视着教谕。教谕的嘴唇震动着,从男孩身上急忙移开了视线。 “对不起了,打了你真对不起,不过还是停下来,不要来这边。” “老师……” “拜托了,所以……” “医生……” 男孩再一次伸出了手,教谕这次真的打算发出悲鸣。不过那个声音没有在附近一带响起来、从门的旁边出现了巨大的身影。用手搭在教谕脖颈上,只是从口吐出了空气,教谕就晕了过去。在那个地方倒下了。 “醒来的话,也会觉得眼前的事情是梦。不断被怀疑是幽灵,不要出现的话,总归会被忘记。” 穿着针织衫体格不错的年轻人说道。年轻人将教谕的身体和纸袋都搬到围墙阴下。 “这里已经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了,这样就明白吧。” 年轻人将垂下了视线,捡起了从袋中散落的微型灯泡的电线。 “在被限定的世界活着,不,倒不 如最初开始就应该接受死亡。像是因为有你那样对生存过于贪恋而没有死去的人,久画均精才会不会消失,即使是一条京介也是一样,不应该以坏掉的身体,继续作为兵器活下去。” 木屐底响起来,年轻人回头看男孩,之前被教谕所拍打得男孩的脸,淡红地肿起来。 “那样告诉你了。” 从幼稚园,再次传来了明亮的音乐。 是什么声音,礼子醒过来了。首先看向了在暧昧的视野的一角的时钟。短针显示着下午,从睡着后已经过了不少时间。礼子轻轻地擦着眼睛,手指尖带有着热泪。 将关闭玻璃窗一下子打开,可以看到淡薄的阳光。礼子嘟囔着“天气真好”一个人的房间当然没有人回应她。但是像是回应礼子的自言自语,再次听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声音,是来自玄关的铃声。 丰花好像出门了,在礼子房间外感觉到不到她出来回应客人的样子。礼子将被子拉到嘴角边。数日前,一个人在公寓的时候铃声也响起了。想起了生命被践踏的时候。铃再一次响起来。礼子连头也盖上了。在黑暗中紧紧闭上眼睛。 数秒后,铃声没有响起,门从外侧被敲打了几次。虽然敲打的方法并不那么粗暴,不过每一发的力量很强。礼子感到了公寓摇晃的错觉,敲打完之后,听到了嗓音粗大的男人的声音。 “喂,丰花这个笨蛋,在吗?因为听到夏威夷怎样都好,所以来了。开门,开门啊。” 礼子战战兢兢地睁开了眼睛,是听过的声音。 “错过今天的话,就没有了。” 从门的对面又听到了声音,穿过了门,通过了走廊,也能充裕地在封闭的礼子的房间响起来,是位有着洪亮声音的来客。 “从今天的下午到出发的前一天,在洗衣店旁建成的草裙舞教室,好好地接受了课程。要是有人去到夏威夷不会跳草裙舞的话,也会感到惭愧的吧。夏威夷的日程肯定会快乐。在学生口中的‘虹原卡巴莱卡米卡米哈西口店’的玛丽酱也在。” 礼子从被子的边缘露出了脸,稍微犹疑之后,慢慢竖起了上半身。支气管的附近痛着,一瞬间呼吸被堵塞住。轻轻地摇摆着头,礼子有意识地反复呼吸。和醒来之前没有变化,依然全身发倦,不过并不是起不来。 “喂,丰花,真的不在家吗?” 来客的声音有些不安地提高了声音。 “特产的事也这样了,不过也是来借厕所的。直到刚才在站前买着旅行的东西,不过实在太冷了,店里的厕所太挤了,忍不到家了。” 礼子在睡衣上面披上了开襟毛衣,再擦一次外眼角,从床上起来,虽然身体稍微摇晃一下,不过紧忙地走向玄关。 取出钥匙,礼子提心吊胆地开门,在让人打寒战的外面的空气中,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坚固的体格,相当发达的肌肉。像着孩子王那样就这样成为大人的强烈的目光。不怎么打理的胡须。虽然外表完全不相似,不过礼子知道这个男人是丰花的父亲。中学的时候,去一条家游玩的时候,曾经看过几次这张脸。 “啊,啊,那个……” 一条尚好像也记得礼子的脸,在门打开时张开了口,不停地眨着眼睛。在穿着起毛袜子和健康拖鞋的脚下,放置着五个百货商店的纸袋。从袋口露出了草帽和夏威夷衫,游泳圈。除了袋子还有新的旅行箱。 礼子犹豫着斟酌寒暄的话,不过还是首先按着门说。 “厕所,是在走廊的第二个门。 “啊,这样啊。” “因为很冷….所以请进来。” 口一开一合的一条尚也说道“那么就”,将巨大的身体挤进玄关。一条尚走过旁边的时候,淡淡的香烟的气味飘入礼子的鼻子。 虽然礼子伫立了数秒,不过还是将行李放进来,关上了玄关的门。 礼子走向了客厅,丰花在出门之前,电热开水器的水就沸腾了,大量热水溢出来了。礼子倒了茶。在厕所传来了激烈的水洗声,和心情不错的哼唱。不久一条尚再度从客厅的入口露了脸。以和腼腆地笑相近的表情,尚客气地打声招呼。 “多谢了,丰花她……” “现在好像出门了。” “那个家伙老是定不下来,是母亲的遗传吧。” 对说完“那么我就”之后缩起了脸的尚,礼子说道。 “那个,我倒了茶。” “呀,不过……” “说不定丰花再过一会儿就会回来,请慢慢地等着。” 和尚对视了,尚挠起了头,礼子低下了头。礼子感到难为情是为这像是自己的家一样行动的态度反省。不过礼子不大明白尚害羞的理由。 “不过,你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在睡觉吗。” 身体一半进入了客厅,尚说道。 “抱歉了,为上厕所这样的事叫醒了你。” “不,算不了什么。只不过有点疲倦,已经几乎治好了。” “疲倦啊……嘛” 尚的鼻尖看起来复杂地皱起来。礼子和丰花逃走了,被抓住了,又被释放了的一连串事件,也传入了尚的耳中吧。大概并非为了借用厕所和送特产吧,礼子随意地猜测着尚拜访丰花的真正的理由,礼子更加低下了头。 “虽然我是医生,不过今天不能问诊。” 室内的空气变得拘谨起来,礼子不清楚说什么比较好。尚小声说道。 “在一年之中,我有个会决定成为名医的日子,不过今天不是那个日子。对不起了,因为这是宿命。” “在很久之前就听丰花说过。虽然父亲的本职是医生,但是一年的三百六十一天,都是没有出息的赌徒。” 模糊地追索二年前的记忆,礼子说道。虽然说完之后就后悔了,不过因为尚笑出声来,礼子也有意地放松了脸颊。礼子将开水拿到了矮桌上。一口气喝完,尚说道“好喝。” “话说回来真的相当冷…….” 是打算闲聊吗,尚开始说了,从天气到相扑,到对棒球选手的转会的自己评语等,话题随着尚的节奏来变换。坐在尚的对面,礼子只是一直在附和。虽然不是对话题感到有什么兴趣,不过礼子没有特别无聊。这样毫无起伏的自己心跳和心情,现在不知为何觉得愉快。 一边称赞着在除夕的对歌比赛出场的女流演歌歌手,尚从裤子的口袋拿出了香烟盒。不过看着没有烟灰缸的矮桌和礼子的脸,尚说道“对不起了,平时的癖好。”,随即将香烟放回了口袋。写在盒子上的牌子,一瞬间映入了礼子的眼中。礼子的胸内大大地跳动。 “那个香烟。” 凝视尚的手里,礼子说道。和意志相反,不打算说出来的话从口中出来了。 “和那个人一样啊。” 礼子的语尾微微地颤动,尚看起来不算什么地说回应“啊”,拿着茶杯含着茶。 “是那样吗,嘛,是那样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时在买的香烟用完了,然后就去拿起那个家伙的香烟试着抽,觉得十分不错,于是改成了笨蛋儿子的香烟了,你很清楚记得哦,本来那个家伙,在半年前开始就被禁止抽烟了。” “在两年前,我推荐的。” “啊……” “不过,已经只有我记得了。” “那个,哟…….” “那个时候我的哮喘发作起来,然后那个人想到在我的身边的话就不抽香烟,我讨厌这样的关心,所以一起走到自动售货机前,说反正要抽的话,这个和你比较相称,然后……” 干咳声代替了后面的话,礼子捂住了嘴角。几粒冰冷的泪水滴在手指上,礼子才到自己在哭。尚的 眉间皱了起来,打算说些什么,礼子却先说了句“抱歉了。” “我很软弱,因为我的缘故,所以让京介君和丰花都很痛苦。为了不再添麻烦,我也决定忘记京介君的事情。不过….怎样都忘记不了……真的不想忘记。” 礼子双手捂住脸,对尚隐藏住眼泪。尚什么也没有说。多次重复听到茶杯从矮桌上拿起然后放下的声音。从窗的外边,能听到远方街道的嘈杂声。 “砂岛你并不是软弱啊。” 尚低沉地说道。礼子就一直用手掌按着脸地听着。 “用打架来说的话,弱的家伙就能容易被打倒,这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并不只是弱,承认自己的弱点家伙是有未来的。因为没有无聊的自尊心,输了的话那时候也好好地反省再站起来。这样的家伙会变得和现在不同,变得比谁都要强。我在学生时代等待了番长的宝座是因为有‘尚的反省笔记’…….不过,就算对着像你那样的女孩说这样的话,也是我犯糊涂了。” 礼子缓慢地抬起了脸。尚自己对自己的话,摇着头。 “是那样吧。” 停下了摇头,尚看着手边。将拿出来的香烟盒用手指轻轻弄碎。尚说道。 “说是因为你的缘故,我家的双胞胎受了苦,不过这不是错的吗。因为消去京介的记忆,是京介自己决定的。丰花对那事一个劲地发火,是丰花想做的。因为他们俩的头脑构造都很单纯,都肯定是希望你的幸福哦。所以你也不用客气,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就好,不这样做的话,就轮到你被丰花责备了。” 仰起了嘴角,尚的鼻子响了一声。 “虽然我是医生的时候是名医,不过令人遗憾,我完全没有有关记忆消去的术式知识。什么也做不到,真对不起。” 礼子摇了摇头。 “还有,对于怎样都没办法内向的家伙,和怎样都没法外向的家伙,感谢你和这两人都关系很好。” 再次将香烟盒放在口袋,尚将手放在膝上。 “特别是,感谢你喜欢京介。和像你这样的人相会之后,虽然笨拙,但那个家伙也学会去活着了。” 礼子再摇了一次头,泪水散落在空中。 “久画均精的本据点好像是在虹原市内,这真是个盲点啊。” 在京介的旁边,远峰靠着后边座位说道。 “嘛,就算说是本据点,实际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住的又老又小的家。不过就算用光流脉使的力量,现在都不能确定的地方。因为那个家被比光流脉稍微强的力量守护着。是这样吧,石田。” “是。”被远峰问道,将巨大的身体窝在助手席的副家长短促回应。大概在同时车内电话响了起来。石田拿起了听筒回应。是暖气的效果不好的缘故吗,坐在驾驶席的职员打着喷嚏。 京介乘坐的车跑在从医院到虹原站的公路上。一路上都很拥挤。车辆每走不到5分钟就要停下。京介每次都留意着窗边,确认肥胖的主治医生有没有追上来。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没有察觉到这样的迹象。 “然后,恐怕我们几年都应该无法调查到的本据点,会被发现到是因为昨天在那里发生了一些纷争。” 在座位上交叠着双脚,远峰继续说。 “在争斗的地方负面感情通常会卷成漩涡,堵塞在土地上。而察觉这种闭塞正是光流脉使的长项。术者跑到那个地方一看,发现一名外貌与泉见夏生相似的少女攻击着老婆婆。老婆婆好像受到了重伤,失去了意识,泉见夏生也亲切地胡乱地攻击着术者……她跑到了哪里?” “虽然收到了追踪班的中间报告,不过至今不能明确住处。” 正好挂断电话的石田,在副驾驶席上低声说道。远峰也没有失望的样子,轻轻地点头。 “在现场产生的闭塞好像只是老婆婆的痛苦的原因,好像泉见夏生自身对对方没有产生怨恨之类的感情。不过如果本人有产生闭塞的感情的话,应该能简单地找到住处。当然这不是没带有负面感情的泉见夏生就是好人的意思。她肯定对人完全没抱有憎恨和好意这样特别的感情。” 因为红灯车停下来了。在交叉的路上响起了喧嚣的汽车的喇叭声。 “话说回来,因为要使用治愈术所以顺便尝试调查老婆婆的身体,如果调查没错的话,那个人好像大概活了二千年了。如果意识恢复的话,会向本人确认实际情况。不过无论是不是普通人,都很了不起。” 是商店街的手笔吗,沿着车道的路边的树,被装饰成艳丽的圣诞树颜色。一边眺望着所有凋谢的路边的树,京介一边听着远峰说着什么。 “虽然不过是我的推测,那个老婆婆可能是久画均精的创始人。还是说是从最初创立团体就在的成员。因为久画均精应该在本家之前建立,和计算相符。大概是因为团体的技术,一直活到现在。不过两千年也太长了,明明就是活着都够烦了。” 京介沉默地看着作为上衣的制服的衣袖。数周前遭遇到泉见夏生,结果是他被送到医院。因为是在医院那边洗,所以血和雪的污迹都被漂亮地除去了。不过在衣袖的一部分,还残留着一点开绽。 “泉见夏生来本据点干什么?” 京介问道,远峰看着这边放松了脸。被这样的表情相对,京介注意到是从医院出来之后第一次开口。 “那个还不是很清楚。” 远峰将视线移动到挡风玻璃那边回答道。 “只是,泉见夏生离开之后,守护本据点的巨大力量消失了。力量到底是什么,可能是被攻击的老婆婆的本人,也能想到是什么物质,被泉见夏生带走了。是后者的话,现阶段也无法断定她去了哪里,想要图谋什么。不过有一样很清楚,你也知道她还有什么其他没有完成的目的吧” 被问到的京介,重新抱起了用和纸包住的玲洗树树枝,带着叹息回答。 “将我杀死。” “漂亮的回答。” 轻轻弹响手指,远峰将手放入西装的口袋。 “所以如果你出现的话,我会觉得她会过来。那时以你的古代术和攻击人员迎击……彻底地。” 车开始开动了。司机和石田都不说话。车内一直漂浮冷淡的空气。京介想了一会儿,张开了口。 “家长。” “什么事。” “泉见夏生,是你的…” “说不定是妹妹?你知道啊。” 远峰以一点也没有变化的平静语调和表情回答。 “听一个成员说的,在读调查报告书的时候,自己也想过会不会是。十年前,是十一年前吗,那个时候我有妹妹。名字是相同,虽然脸也只是在空桥看了一眼。嘛,不过还挺像的。已经不在世上的熟人再次出现,总给人奇妙的感觉。” 因为堵塞车又停下来了。在京介说之前,远峰说道。 “就算真的是亲人,我也不会因为区别对待而手下留情。我的工作是组织和术者的管理。所以你也毫不留情就好了。做这样的事的话,你会死的。” “……明白了。” “话说回来,道路也相当拥挤哦,抽烟也可以吧。” 远峰说道,稍微打开了窗。冰冷的空气和街上的喧闹流入了车内。在看到打火机点燃香烟的时候,京介感到了头痛的征兆。在耳朵深处,又注意到能听到某人的声音。京介将脸转到远峰反方向的窗,咬着嘴唇忍受着痛苦。 在进入道口之前,车进入了有单行通行的标识的略暗的岔路。只是偏离了大路一条路。在那里没有堵塞也没有喧闹。沿着铁路扩展的旧住宅街中,车以几乎和步行一样的速度前进。在京介的头靠着的窗外,放在 民家屋檐的盆栽和从窗挂着的衣物不断向后掠去。可以说几乎不见行人的身姿。 不久后到了道路的尽头,车慢慢地停下了。京介抬起了疼痛的头。石田马上取下了安全带,从车上下来。门开闭的时候,能听到在外面道口的警报声。在挡风玻璃前面,能看到屋顶半毁的平房。像是本家职员的人在栅栏门中急忙往返。 “稍微去看一下调查的情况,能在车内等一下吗。” 将香烟按灭在预先准备的香烟缸,远峰打开了门。 “我去对分散在街上的攻击人员,发出汇集在这个地方的指令。如果所有人员齐整的话,就决定正式的作战。” 远峰微笑着说完后关上了门,向着毁坏的民房移动。京介将后脑和后背靠在座位上,发出长长的叹息。车的外面就是久画均精的创始人或者从创立的时候就在的相关人员住的地方。为了让世界成为白纸而创立了团体,等待达成等了近乎二千年。为了做到这种地步而活着吗。京介呆呆地想着。对别人的事情,脑袋一点反应也没有。脑袋中一片雪白,很沉重。闭上眼的话,暖气的风倦怠地抚摸着眼皮。 “看起来身体状况不好呐。” 能听到从前方,留在车上的司机的声音。 “那也确实会变成这样。因为从因无效治愈体质而待的医院带出了,是家长强行的吗,还是说?啊,虽然不好意思,不过要是想吐的话请到外边。弄脏了车的话,我们的上司也会非常生气。” 京介没有回答,一直等待着头痛安定下来。不过司机并没有默不作声,没有拘束地说“不过果然还是那个。” “从家长那边收到了什么特别的报酬吧,不是这样的话不会做吧。是非常非常多的金钱吧,绝对是的。就算是小职员,不珍惜生命被派遣的话,也能赚到不少吧。我讨厌像是矫正术者在外面工作,因为现在的职场志愿是总是呆在屋里。” 京介稍微打开了眼皮,只是转动着眼睛看着窗的外面。电线在震动,枯叶在飘舞。日落的太阳的颜色开始越来越浓。除了聚集在平房的光流脉使,依旧无法察觉人的声影。 “那么,报酬用来干什么?家里的贷款?啊肯定不是吧,你还年轻。不过你这样的年龄有着各种各样的用法,一转眼就会用完吧。漫画和游戏之类,如果一个劲去买会没完没了。还有那个,因为快到节日了嘛,不送东西给女友是不行的,所以十分辛苦。有女友吗?没有的话我介绍一个给你,不过那是我的妹妹。” 在平房的旁边,自行车也无法通过的细小的胡同了,有个一个影子在蠕动着,虽然京介最初想到是野猫野狗,不过仔细地看,在那里是一个小孩。在风中,那名不知为何穿着睡衣站在那的男孩,京介也认识的。 男孩露出了害怕的脸,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透过车里的玻璃窗,看着京介。在事故中快要死的时候被久画均精捡回来,被要去做成员的男孩。因为没有住处一直在住院。是个十分开朗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京介从座位抬起了身。男孩的嘴唇歪曲了,转过身跑进了胡同的深处。瘦小的后背消失在黑暗中。京介反射性地打开了门,拿起了玲洗树树枝走出去。刚出去,冰冷的风缠绕着全身,肩膀不禁震动起来。 “啊,要吐吗?一个人没问题吗?” 虽然司机说了什么,不过京介把意识从头痛转移开,向着胡同走去。走过平房侧的时候,能看到职员用担架载着身材短小的人,正将之运出庭院。在歪斜的门前,站着好几个穿戴成套的制服的壮实的术者。那些是攻击人员吗,京介一边呆呆地推测着,一边走入胡同。在道路的两侧,建有两层以上的建筑物毫无空隙地排列着,不过好像全部都是废弃的楼。从哪里一直传来道口警报声,随着风向的变换声音的强弱变化着。进入了十米错综复杂的路,穿着睡衣的男孩,在高高的水泥砖墙边缩起了身子。在围墙的对面,窄小的路延伸出到铁路边。警报声从那边传来。在裂开的空罐滚动中,男孩就抽着鼻涕,擦着脸。不清楚哭的理由,京介停下来。 “不待在医院,这样好吗?” 京介问道,从男孩的口中只是传来了细小鸣咽声,男孩没有穿上鞋子,赤足的脚趾被冷得发红。是对住院生活感到无聊而逃跑吗,说不定是迷了路,然后输给了寒冷。京介发出短短的叹息,靠近男孩。 “如果想回去的话,乘坐刚才看到的车就好了,我觉它得会送你到医院的。” “大哥哥呢?” 一边打着喷嚏,男孩一边说道。抬起了变红的鼻子。“大哥哥不回去吗。”从这样说的男孩的双眼,溢出了眼泪。京介重新抱起了玲洗树树枝。再发出一次叹息。“我不做完事情就不能回去。” “是什么事情?做‘兵器’之类的事情吗?” 因为男孩说出了奇怪的单词,京介皱起了眉头。男孩的嘴唇震动着。 “完全不明白啊,有人和我说因为大哥哥是‘兵器’,所以不能存在这个世界上。被说道我这种‘应该死去’的人和像是我这种人的缘故,总是存在着一些不好的团体。我不得不活在窄小的世界里,不过讨厌这样的话果然还是不要存在于这个世界。然后问那么以后在哪里就好了,就被回答去天堂吧。那样的事情,我十分讨厌。” “谁说的,这样的事情……?” “大哥哥,帮帮我。” 男孩对京介伸出了双手。 “我讨厌死去啊,我想和之前一样和大家一起玩。为什么就不能,呐。” 看着瘦小的指尖,京介迷茫应该要不要伸出手。不过不管怎么迷茫,总之现在也只能这样做,打算动起手腕的时候。背后听到了像是木屐的声音,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不自量力吧,一条京介。” 在耳边,听到了某人的粗涩的声音。 “这样死去的话就会变得轻松。” 听到了大声地响起的警报声。 一般步行花5分钟的距离,丰花走了数十分钟。要回去哪里,要怎样回去,就连自己也不能把握,就这样丰花回到了公寓。从买东西出去的时候已经经过相当长的时间了,被礼子担心的眼神所迎接。此刻,礼子在客厅正在收拾桌子上的茶碗。 “刚才你的父亲来了。”礼子用没什么活力的声音说道。那个脸色称不上好,自灭现象已经开始了,不过丰花怎么样都想象不到这是还有三个月内死去的人。不想去相信。洗完东西的礼子回到了房间,丰花关上了客厅的门,急忙去打电话。虽然那个干部说是对于自灭现象治愈术和古代术都没有效果。不过丰花已经无法依靠别的东西了。电话通到到了本家附属医院的接待台。丰花拼命请求“有紧急的事,对双胞胎的哥哥有无论如何也要商量的事情。”,但是只回了一句话“无法传达。”,电话就被挂上了。之后还打算联络本家的家长室,不过只是按下一个按钮就停下了,放回了听筒,丰花哼哼了一声。 空调应该是正常运行,室内应该是合适的温度。不过膝盖颤动停不下来,额头渗出了汗。 “丰花。” 从背后被叫道,丰花禁不住要叫起来。回过头,换了毛衣和裙子的礼子站在客厅的入口。丰花麻利地擦去汗,露出了笑容。考虑到干部的话也有可能是陷阱,所以还不能让礼子本人知道。 “礼子怎么换了衣服?不是告诉你了吗,穿新的睡衣就好了。” “我想出去一下。” 礼子看着自己的脚下说。 “我想尝试自己去调查一下久画均精和泉见夏生的线索。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而且好不容易能够可以自由行动……” “不行啊,礼子要一 直待在家里。” 被丰花怒喊道,礼子抬起了惊讶的脸。丰花将呼吸和唾沫同时吞下去了。掩饰说“因为。” “因为礼子不是说了自己的身体不怎么好吗,所以去睡比较…” “要是说休息的话,大概好了不少了。已经没问题了。” “不行,一步都能不出去。” 对向着玄关走去的礼子,丰花从走廊上追上去,抓住了她的手腕。 “待在家里吧。因为如果有想调查的事情的话,我会代替你去做。礼子哪里都不要去,就在这里静静地待着。” 礼子看着丰花的表情,显然一副困惑的样子。稍微侧起了头,礼子问道。 “有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有。” “那么,为什么要阻止我到这种地步。” “因为…” 看着抓住的礼子的手腕,丰花咬着嘴唇。如果那个干部的说的话是真的话,三个月后礼子就会不在了。就算和干部会面,她真的会帮礼子,在那之后礼子被带回久画均精的话——。脑中只有讨厌的妄想,丰花强烈地摇头挥去。 “丰花,难道在外面看到久画均精的人。” 礼子说道。丰花为了不让她察觉到自己表情移开了视线,不过礼子的视线直直地投来。 “果然是这样吧……为了除去我这个背叛者。谁到来也不会奇怪,在哪里看见的。” “不是,那样的人谁也没看到。” “这是我的问题,丰花不用一个人承担也可以。” 抓住了丰花的手腕,礼子的语调强了起来。 “能接触团体的人的话,我也能打听到情报……不如说这正合我意,所以就告诉我吧。” “礼子要待在这里。” “不用担心也没事,如果对上的不是泉见夏生,我也不会简单地输掉。” 丰花摇着头,不停地、不停地摇了的头。丰花不开口,礼子也无言。电话响起来了。持续响十次后,就挂断了。 不久礼子发长长地呼了口气,从丰花拿开了手。对觉得难为情地抬起脸的丰花的视野,什么时候礼子手掌逼近了。 “对不起了,丰花。” 伴随着衷心的抱歉的声音,礼子的手按上了丰花的额头。没有痛楚也没有压迫感,只但眼前却变得黑暗,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也失去了脚下的感觉。 想起了以前也曾被相似的现象侵袭过的事,丰花想要叫出声。成员所持有的让对方坦白的力量。身体快要被焦躁和恐怖充满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礼子的声音。 “这是谎言吧…” 礼子的声音颤动着。 突然视野恢复了。丰花眨着空洞的眼睛。以前被使用这种力量的时候,不只是视觉和听觉都不起作用了,而且遭受了十分剧烈的痛楚。打算让丰花述说真实的话,音无这个成员说自己“不能很好使用力量。”。现在残留在丰花的身体只有缠绕在肩膀附近的轻微疲劳感。 “丰花。” 那个时候,丰花已经找不到礼子的身影了。只看到在走廊的前面,打开了一半的玄关的门被从外侧吹来的风关上。丰花紧忙用肩膀推开了门,跑到了外面。 是将近傍晚的缘故吗,丰花在拥挤着学生和买东西的客人的路上跑着。在百货商店前的圣诞树,和之前一样聚集了相当多的人。虽然丰花气喘吁吁地一个人一个人地去确认脸。但是找不到礼子和女干部。不知道为何,这些没有关系的人们看起来都在幸福地笑着。 忍耐住想要哭叫的冲动,视线往左右围绕的时候,在大楼和铁路之间的细小的岔路前,看到了像是礼子的人物。礼子和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在对话。声音当然传达不到丰花那边。不过能看出礼子在以紧张的表情追问女人。女人回答了什么,礼子的眼睛大大地睁开了,随后礼子没力地垂下头来,女人按着礼子的肩膀走进了岔路。丰花全力跑了出去。“买吧,是圣诞节吧,买吧买吧。”残留在耳朵只有小孩子撒娇的声音。 岔路是为了通过铁路来到西面而连接着天桥。看到了登上楼梯的黑色大衣的女人和少女的侧脸。丰花叫起了礼子的名字。礼子的肩膀一瞬间震动起来,不过没有停下。不久两人的身姿被围绕桥的栏杆遮住,看不见了。 丰花跑上了楼梯。从正侧面朝向的夕阳红映得眼睛痛。 “我不记得说过你也过来。” 在天桥中央附近的女干部,以冷静的表情等着丰花。礼子在她斜后边低下了头。到西面出口的下行楼梯,有二十步的距离。在细长的桥上,只有丰花她们三人。在附近的道口的警报声一直回响着。 “要去哪里啊。” 像是要掩盖警报声,丰花怒吼着。 “你要将礼子带到哪里去,你要帮助我们,这话不是谎言吧。” “当然。” 按着风中摇曳的头发,干部平静地回答。阳光照射下,脸颊上的伤痕,映在丰花的眼中,看起来是刚刚才产生的伤口。 “这是不是谎言和陷阱,对本人也好好说明了。也重新传达了只是想救她的意思。” “这样的话就马上帮助她吧。” 在干部说完之前,丰花发出粗暴的声音。 “那就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就在这里,帮助礼子吧。不这样的话不会让你带走她的。” 干部看着丰花的强烈的视线一会儿说道。 “好啊。” 干部动起了一只手,虽然丰花禁不住摆出姿势。不过干部抓住的是一侧的栏杆。 “虽然打算找再高一点的地方,不过这里也足够了。现在就让你从必定会死的自灭现象中,从所有的痛苦中解放出来。” 在干部的手中,发出了强烈的波动的光芒。在丰花忍耐着悲鸣的时候,消失围绕桥的栏杆。在干部的脚下,滚动着几个被融化的栏杆的铁块。 “403000028,从这里跳下去死掉吧。” 翻起了长长的头发,干部回头看着礼子。礼子表情僵硬着。丰花打算说什么,不过口不能动。 “对成员通常也会装上妨碍自的意志的装置。” 干部看了一眼丰花后,视线再次回到礼子身上。 “不过那是在心脏的起爆装置的附属品,你的起爆装置应该被光流脉使的医院亲切地摘出了。能停下对自己的杀意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你的身体中。”。 “等一下,这样。” “控制住自灭现象的手段,哪里也没有。” 打断了总算说出话的丰花,干部继续说。 “虽然我觉得现在还没有实感,不过每天看着自己身体的腐朽是相当痛苦。即使下了觉悟面对,你今后不得不忍受的不只是那个。一直支撑着你的新的一条京介已经不会看着你了。忍受着这样痛苦在坚持在剩下的几个月的活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已经不存在你能追求的幸福了。” 虽然礼子的嘴唇动了一、二下。不过声音还是没有出来。尽管如此还是传达到什么吗,干部坚定点头。 “从久画均精回到原本的世界,还能够幸福的人,一个也没有。不限于你也是没有前例。所以想获救的话,现在在这里,以自己的意志了结生命。没有因为任务失败,也没有因最高位的反复无常而被处分,没有被自灭现象吞没。这样才是对于成员的唯一的幸福。对于曾被我教导过的你,我也想你幸福。” “别说愚蠢的事了。” 丰花怒吼的时候,响起警笛的电车从桥下通过了,突然刮起了强风,礼子跪落在地上。向卷上去的风弄乱了干部的头发,藏起了她的表情。 “那样不 是完全没有得救吗,说什么没有幸福了,不要随便就决定了礼子的未来!” “那么,有其他的方法吗。对在痛苦中挣扎中的这个孩子,要告诉她如何活到最后?还是说…” 从干部的声音中感觉到怒意。干部突然切断了话,抓住了礼子的手腕,粗暴拉到了栏杆那边。 “按照我所说去做,现在在这里。” 干部再一次命令礼子。 “不这样做的话,你还受到更大的痛苦,你会被泉见夏生当成粮食。” “我怎样了。” 从西侧的楼梯,突然能听到人的声音和坚硬的脚步声。丰花抬起了脸。干部也闭上了嘴凝视着走到桥上的人影。 一名穿着粗呢大衣的女子在站着。又一辆电车从桥底通过,束在后脑的头发大大地摇动。电车离开后,丰花耳中听到了谁喘不上的声音。 少女的一只手中握着和铁管相似的长棒。是到现在为止丰花遇到的成员都会拿的武器。但是在少女的凶器表面,被薄薄的黑雾缠绕着。是在夕阳的照射下的错觉吗,丰花集中注意力凝视着。后背在开始下沉的太阳的照射下,少女的影子延伸到比实际的两倍以上长。 “在我准备派对的时候,为了自己带来了客人。你真的不想被处分哦。” 少女对着干部说,拿起有身长的武器,拍着自己的肩膀。 “做了命令以外的事情,已经不会得到成绩了。” 露出淡淡的笑容,少女迈出了一步。鞋底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还是说,是有着想关照403000028的理由,对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成员想起了幼小的女儿。名字偶然一样,更加偶然的是女儿也没有根性,从团体逃跑因自灭现象死去。” 干部将礼子按到背后,向着栏杆走下一步。丰花第一次看到干部失去冷静显出害怕之色的表情。丰花也只能看着,自己也本能地害怕那位少女,脚畏缩不前,一步也动不了。 “啊,讨厌啊,哪个家伙都输给了过去然后背叛了。” 少女看起来非常麻烦地耸起肩膀。和说出的话相反,声音听起来非常高兴…… “为什么大家的被无聊的回忆束缚着呢。和别人的幸福未来之类,哪里有什么值得寻求的价值?要是自己一个人就能够舒适地活着,我觉得这足够了。” 呐?这样说道,少女从肩膀拿开了铁管。然后武器是怎样挥动的,丰花的眼睛无法跟上。发出了穿入了什么的声音的时候,在礼子前面所在的女人呢的身体无言地倒下了。礼子的后背撞上了栏杆,在丰花的前面,漂浮着粘着质的风。 “锋利度不怎样啊。” 少女咋舌,将武器在天空挥舞了一下,无数的血滴从桥上下降。 “可以放心哦。” 少女看着礼子,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砂岛礼子,还不会处分你。继续活着就好,要等到你最绝望的时候。待到一切完结的时候,我就会给你个痛快的。” 少女向着礼子亮出了濡湿的凶器。漂浮在侧面的雾,和风向相反,向着礼子移动。 “这个东西是贪欲的精灵的骨头,和继承了哪处巫女的血而被崇拜的精灵不同,不会选择人类,心胸宽广的精灵。拿着的人就会成为主人。” 在黑色的雾中,少女眯起了眼睛。 “那个老婆婆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和团体运行使用这个本体,让成员持有粗糙的复制品。这样地制作了应该死去却没死的共同体。不过因为衷心不相信别人,制作出各种各样的装置打算这样拴住同伴。我不想要做到这种地步的同伴,自己一个人就好了。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弄坏世界。这个东西的食物是绝望,而你正是为此准备的食物。” 再次响起的警报声,丰花回过神来。丰花现在只知道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拉起了礼子的手腕,背着少女跑着。 连滚带爬跑下楼梯的时候,听到了在桥上的少女的笑声。 在丰花的背后,电车又通过了。 “不要啊。” 男孩对着京介的背后叫喊。男孩正一脸害怕地看着谁?打算回过头来的京介的头,被从后面用出人意料的力量缠绕着。气管被勒住了,手上的玲洗树的树枝重重地掉在地上。视野歪曲,全身一瞬间就陷入了缺氧状态。男孩一边哭喊着,一边紧紧抱住京介。京介用手肘击打在后面的某人,却只传来坚硬的冲击,缠绕头的力量松懈了一点点。强行在产生的空隙挤进了手,手指绕着细长的物体。扯断地取下了细长的物体,然后扔掉了。缠着京介的头的是附有微型电灯泡的电线。 忍耐着咳嗽让呼吸通畅下来,京介回头看着袭击者。在背后的是一名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是名为横田的同学。虽然外表是横田,不过眼孔和前几天攻击京介的时候一样,寄宿着不认识的人的杀意。京介推开男孩到后方,让他去避难,捡起了掉在地上的玲洗树树枝。 “对于你个人,我无仇无怨。” 捡起了一个滚在木屐下的空瓶子,横田说道。 “我憎恨的只有将我所有同伴杀死的久画均精,以及住在那里的平房,可怜的女人所创立的团体。” 底部破碎的瓶子具有大量比刀具锋利的锐角。横田十分有把握地握住了因为偶然成为凶器的废弃物。 “创始者的名字是‘泉见’,应该说是初代的泉见。她在太古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精灵。如果是她的拜托,精灵不管什么都会实现。直到这里,和你们光流脉使的祖先的那个巫女相似。” 横田改变握瓶子的角度,改变了玻璃的光辉和硬度。 “不过在这之后不同,虽然巫女统治着尊敬她的人民,但是初代泉见和精灵被人们疏远。是需要特殊的‘粮食’的精灵的本质的那个原因吧,不过初代泉见还没能发现那个。她被世人厌弃,在孤独的尽头,她打算自杀。不过死之前生存的欲望也愚蠢地增长。虽然她依靠精灵而延长生命,不过在她的周围已经谁也不在了。不久她打算建立一个让被世界抛弃的人也能生存的地方。” 横田轻轻滴挥动着瓶子,在空气中发出钝音。 “工作的人才,她限定了像是自己对生存执着的人。在劝诱员制度完成之前,亲自到战地和病人在的房屋,聚集着同伴。然后在那么多人生活的地方中,持续等待着创始者的目的达到的日子。” 横田吐出了长长的气息,在京介的背后,男孩接连不断地抽噎着哭。 “可是那个女也被夺去了精灵而变得奄奄一息。虽然我的目标转移到泉见夏生身上,不过在这之前必须消灭你。说不定在你因伤而变得弱的时候找上你很卑鄙。不过像是我这样的拜咒能力者只有这种战斗方式。” 京介仰视着高个子的对方,静静地呼吸。横田紧紧看着京介。 “拥有力量的人走在错误的路上会变成怎样,我讨厌看到这些。我不能放过拥有力量,却一味被别人利用的光流脉使。如果同伴还活着的话,肯定会说一样的话。” 横田的木屐迈出了沉重的一步,京介撕破了和纸,拿出了玲洗树的树枝。 “停下吧,我要打倒你,就算你在这里继续活下去,在这之后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你?” 挥起瓶子,横田一点都没有动摇地说道。 “你已经活不久了,在这个什么也没有的世界,得到安心就好,砂岛礼子也马上也会随你而去的。” “……砂岛,礼子。” 脑袋深处又产生了疼痛,京介皱起了脸。咬着牙齿看着横田,京介问道。 “为什么,连她也要盯上。” “和你一样,在争斗被利用的东西必须要消去。 泉见夏生恐怕应该会利用砂岛礼子。” 横田重新握住了瓶子。 “泉见夏生今后也会以继续执行久画精均的目标,为将世界化为白纸而行动吧。不过从创始者夺取的精灵为了维持力量需要粮食。他们的精灵是以人类的绝望的感情为粮食。与因负面的感情而闭塞的光流脉,完全就是相反的两极。一开始是以初代泉见的感情为粮食,然后在创立久画均精的二千年间,好像变成了以应该死掉却没死的人的感情为粮食。在泉见夏生的附近,现在最适合粮食的存在是砂岛礼子,不是吗?” 横田意味深长地,让目光变得更强烈。京介一边确认为什么我会被问到这样的事情吗,一边回答。 “砂岛礼子应该已经从久画均精里救出来了。现在丰花也在她身边,而且也听闻本家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了。因此,绝望之类…” “背叛了久画均精的成员,肉体会在数个月内自灭。” 横田慢慢地张开了口。 “即使没有那件事,失去了你的砂岛礼子也应该受到了预想之上的打击。因为那个弱点,一开始用自己的手将你消灭就很困难吧。应该去除的弱点,是对于你们直到现在作为支柱的东西。虽然很遗憾,但是你们的负责人好像没注意到。” “是什么事?” 压抑着快要吐出来的焦躁,京介像是呻吟地说道。明明无法理解到横田的话,但是却感到深深的自责,胸口像是要毁坏地疼痛着。从昨天就一直觉得,痛苦和违和感变得越来越浓。横田凝视着紧紧地咬住嘴唇的京介。 “看起来很痛苦啊,一条京介。” 横田只嘟囔了一句。 “如果不抵抗的话,就让你痛快地下黄泉吧。” 横田伸出了瓶子,在玻璃的尖端插在头之前,京介用术具将武器拨开避开了。瓶子掉落在地面上,对破碎的声音男孩发出了悲鸣。 打算吟唱咒文的京介看着木杖对面的横田。就算用着他人的语调,身体还是那个帮助了自己好几次的同学,用古代术专用术具,就无法手下留情。京介砸着舌,放下了玲洗树的树枝。横田挥动了粗大的手臂。 对袭向太阳穴的疼痛,京介用手肘挡出了。忍耐着响彻到骨头的震动,用空出来的手打向横田的脖颈。不留空隙地将拳头的力道透过针织衫打入胸口。虽然确实地打中了要害。不过横田的身体每一次都只是摇动了一下,不用说倒下,神色也是纹丝不动。意识到腹部的伤开始产生灼热,京介再一次瞄准横田的头。 “快停下吧。” 横田以一直承受打击的姿势说道。 “这个肉体和我的意识是不同的。肉体快要死去的话,我只是切断意识就能离开。然后就算再去改变媒介,我也一定会打倒泉见夏生。所以你可以休息了。” 横田的木屐从地面浮起来,膝盖逼近了摆起姿势的京介的腹部。出于保护伤口的本能,京介的反应慢了一拍。横田的与脚分开动起来的拳头逼近了京介的脸。虽然京介打算避开,却只感到右耳传来剧烈的冲击。被快要晕倒的感觉所摇晃,京介用膝盖顶着地面,男孩一边哭着一边紧紧地抱住了京介的肩膀。 “而且你是为了什么要打倒泉见夏生。” 从头上传来了横田的声音。 “是为了自己吗,是为了组织吗。还是为了保护世界。都不是吧。没有理由的你能做到什么。” 见横田踢向京介的腹部,男孩更加大声地哭出来。京介将呻吟忍了下去想到,他在说什么。明明没有打倒敌人的理由。只是因为作为术者的工作而已。因为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做。将脑震荡的感觉从头中抖落,打算站起来的京介,被横田挥下了新的瓶子,来不及避开 在紧紧闭上眼睛京介的头上,响起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不要随便赶在我的前头。” 听见了耳熟的少女的声音。 京介张开了眼睛,紧接着是沉重的打击声轰鸣,银色的闪光印在视网膜上。横田的身体倒在地面上,在京介面前掀起了细小的尘埃。尘埃和横田的针织衫散布着红色的斑点。单手紧紧握着瓶子的横田的肩膀和嘴唇,不停地一点点痉挛着。 “啊,真危险,果然有其他人来妨碍。” 对方像是故意地大大地叹息。京介屏住了呼吸,单膝顶着地面抬起了头。在眼前是穿着藏青色的粗呢大衣的少女。 少女的嘴角浮现出笑容,手拿着铁管状的长棒,以着一定的节奏像是刻画地拍打着地面。在棒的附近,淡淡地漂浮着和阳炎相似的黑暗。男孩对突然出现的第三者感到茫然,哭声停下来了。京介紧忙动起眼睛确认玲洗树的树枝在哪里。术具在距离几米的位置滚动着。不可能从这个地方伸出手去回收。 “客人,谢谢你遵照和我的约定,在好好地活着。” 在京介转回视线的时候,少女直直地看着这边。 “而且真令人高兴呢,时间地点都刚刚好。不过地方有些窄还请担待了,为了庆祝再会开个圣诞派对?不过人还没到齐,请稍微等一下。” 深灰色的凶器继续无机质的旋律。京介一只手指也不动,将意识集中在少女的动作上。 “过一会儿,大家就会来到这里。” 少女的语气有如在闲聊,但是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来。 “如果是这条路的话,肯定会在这里出来。所以就想抢先到前面,吓她们一跳。因为我是在这附近长大的,所以知道这里是后门。虽创如此,不过经过了十一年,道路本身也变化了。而且记忆也变得暧昧了。不过嘛,只是有一点不同真是太好了。因为好像有只是经过一晚,记忆就变得不同的人。” 少女耸着肩膀。京介重新握好拳头。无论怎样等候,少女也没有出现破绽的样子。 “客人,好像我在的话你就没法镇定不下呢。” 武器的旋律停下来了。少女用空出来的手抚摸着束起的头发的后端。 “没有办法啊,我也是一样的心情。我被客人的古代术阻碍了,客人你…….你是讨厌我什么来的?刚才那边的拜咒能力者也说了,不过理由是什么?” 从横田的口中,泄出了和从缝隙漏出来的风相似的呼吸。京介什么也没有回答,再一次注满力量到手指上。手掌渗出了汗,拳头变得滑腻。不知为何觉得心变得很吵吵嚷嚷。 “因为我很危险?” 少女将手从头发拿开,扭着头。 “不过那样不奇怪吗,我所调查到的一条京介,虽然拥有作为术者最强的力量,但是应该几乎不会带头去面对外敌。不过并不是胆小鬼,而是没有感情波动的光流脉使。除了直接的攻击以外,我对你做了什么?譬如说,我欺负了客人最珍重的人。” 少女歪曲着嘴唇笑起来。那个笑声无法抑制地刺激京介着神经,让他头疼恶化了。虽然什么策略也没有,不过必须在变得不能动之前做点什么。京介踢向底边一口气跳到少女面前,伸出手打算夺取武器。少女看起来愉快地拢合了嘴。 “现在譬喻的话,怎么样?” 少女简单地松开了武器。京介打算抓住武器移动,但是身体的姿势崩毁了。指尖接触到异样的冰冷质感,在那个同时,京介的下巴也被冰冷的物体接触到。细长的手指,稍长的指尖。是以前弄伤京介,泉见夏生的手。泉见夏生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 “那么暂且当做是那样吧,对于客人来说,‘重要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那个人那么重要?” 泉见夏生敲向京介的下吧。一记和被横田殴打的时候类似的冲击,让头部和身体摇晃着。夺去的武器掉落在地面上。 “快告 第三章 冬日天空的彼方 日落之后的天空中,最初出现的星星发出了清澈的光芒。从附近的教会传来了清澈的钟声。 挂在百货商店前的圣诞树的灯亮起来了,灯饰开始了热闹的演出。 心情愉快的职员说着“然后去忘年会吗?”,穿着制服一直在笑的学生也聚起来。 扮成圣诞老人的店员,挥动着商店的名字的牌子招揽着客人。即使天黑起来,走在路上的来往行人也是接连不断。北风变得越来越大,不过无论它怎样摇动树的枝叶,闪烁的灯光也不会暗下来。 然后在树底下待机的风纪委员的眼睛的光辉,也绝不会被时间和气温所左右。 “发现了。终于发现了。是最初的猎物。” 手上拿着双筒望远镜,长谷常彦身穿学生制服,后背背着巨大的白色袋子,完全不介意周围的人们觉得他可疑的视线。 “那个穿着短裙、化着夸张的妆的团体,是以我校的二年五组的女子为中心而组成的。被我称为‘让人保持着想看到却看不到的期待的极限辣妹’,略称为mkg。我想要是喜欢和其他学校联谊的这些家伙,肯定会出现在这附近。为什么呢,因为这里作为等待的场所很有名。怎么样,塩原君,我的推理十分棒吧。” “是那样啊。这样就能够方便地在百货商店的厕所里好好地妆扮。” 在长谷旁边一样的装扮的塩原友子,只动着嘴角地低声地回答。一只狗在塩原旁边。是被长谷随意名为“校规违反者搜索犬”而被带到委员会准备室的狗。头上依旧放上驯鹿角的装饰的狗,看起来非常嫌麻烦地用后脚挠着背。 “怎么了,塩原君。” 对塩原没有精神的反应,长谷用指尖推了一下眼镜。 “如果冷的话,追加一个‘风纪保暖’就好。不要太小看寒冷。即使是神话的英雄庞凯拉巴姆神,也曾在圣战之地屈服寒风,留下了‘已经够了’的话的传说。所以不用顾虑,再来一个吧。” “委员长,虽然你的心情和杂学都令人感激。我觉得如果幽灵出现的话,怀炉是不能缓解我背后的阴冷的……我我,啊。” 塩原紧紧抱住了狗,脸埋入了毛皮中。虽然狗感到为难地打着喷嚏。长谷哼哼了一段时间。在胸前抱起了手臂。 “这样是不行啊,塩原君,会被幽灵之类所欺骗的人,是不能胜任风纪委员永久名誉委员长的初代辅佐的。以平时的气势是不会输的。” “即使是我,如果是面对能打败我的东西的话也会输哦。” 紧紧抱住了狗的身体,塩原自暴自弃地回嘴。 “不过如果幽灵是多么有现实感,多么漂亮,甚至身材也不错的话,那么我也只能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这麻花辫上了吧。怎么办啊……” “嗯,虽然不明白塩原君你在说什么,不过这个正体不明的幽灵是相当的强敌。但是不用担心。” 长谷深深地点头,紧紧抓住了塩原的肩膀。 “对于永久名誉委员长的我,会害怕的东西一个也没有。习惯了魔女和好友的我,在取缔违反者时候也会常常顺便惩办一,二只的幽灵。塩原君什么也不用担心,把精神集中在职务上就可以了。” 在圣诞树的灯光下,长谷的眼镜闪耀起来。狗抬起头看着的塩原,大大地吸着鼻水。 “委员长。” “什么事?” “你偶尔也有看上去靠得住的时候呢,有一点吃惊。”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每天施与世人公平的帮助。喂,mkg终于开始行动了。塩原就在这里,为我可靠的身姿而感动吧,你只管提起干劲就好。那么‘圣诞节前夜的重大风纪指导’,开始!” 长谷拉着狗的绳索,一边发出了怪声,一边向着女子学生们突进。不过她们等待的人+——不良学生的少年集团。他们简单地抓住了长谷。虽然长谷从所背的带拿出了各种各样的道具。不过全部被少年集团一击弄坏。“塩原,还是需要你的帮助。”长谷发出了靠不住的哀鸣声。塩原唯有长叹不已。狗悠然地回到圣诞树这边,一边摇晃着驯鹿的角,一边冷淡地走过了塩原的旁边。 风吹起来了,树上的装饰一片嘈杂。塩原寻找着看起来能够能抵御寒冷的隐蔽处,刚要看一下附近的时候。塩原的脸变得苍白。距离百货商店一段距离的地方有着一栋大楼。八层的窗都贴有招募租房人的纸张。是新建成的建筑物。 有两位少女向大楼的防火楼梯走着。看到了跟随在走在前方的人的后背,低着头前进的人。塩原惊讶地嘟囔着, “那个幽灵…….” 钟又响起来了。 眼皮非常沉重。在本家附属医院的昏暗的走廊上,丰花擦着眼睛。 喉咙的痛楚告诉着丰花,自己哭喊的声音十分大。不过具体哭喊了什么话,丰花几乎记不起了。数十分前,在那个胡同深处,被本家的职员堵塞住。一直动摇着的丰花,被副家长推上了车的后面座位。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不去追泉见夏生的话,不去救礼子的话…… 丰花记得这样对副家长述说过。也记得石田用可怕的脸回嘴的内容。已经派遣了追击的术者,像是你这样没有力量的人独自去追的话,只会增加无谓的尸体。丰花打算反驳的时候,职员又将某人塞进了车内。平静地闭上眼睛的这个人只是发出血的气味。丰花抱住了双胞胎的哥哥叫喊着。丰花能记起的自己的言行也只有到这里。回过神的时候,车到达了本家附属医院,丰花一个人一直站在走廊上。 傍晚的诊疗时间结束后,只是过了一秒,这个医院就变得静寂无声了。丰花再次重复了每次来到这里所抱有的感想。谁也不在,在谁都不在的走廊中,丰花仰视着眼前的门。门上有着写上“紧急治疗室”的牌子。集中听觉的话,能听到门的另一边的微弱的人声和响动。 突然,门打开了。抱着什么器具和药的护士,看起来很忙地走出来。虽然丰花张开了口,但是不知道问什么好。护士看了一下丰花穿的衣服,就迅速地离开了走廊。丰花俯视着自己的胸口。粘在制服上的京介的血开始变成了红黑色。 从护士忘记关上的门的缝隙,丰花听到了更为清楚的室内的声音。太低了,不足够。谁在困扰地说着。丰花看着紧急治愈室内。在狭窄的房价的中央的手术台,数名穿着白衣的人围绕着手术台。从丰花的位置,只是能看到躺在手术台的患者的脸。和车里所看到的时候没有变化,没有特别痛苦的样子。也能看出像是放弃醒过来的样子。丰花想向室内伸出手,不过被在门附近工作的护士发现了,门从内侧被关上了。 从走廊的前面担架车被推进来。运送的是在胡同里穿着针织衫的年轻人。年轻人好像没有意识,不过好像被使用过治愈术,没有伤口。 目送着担架车,丰花嘟囔着。 “不去救礼子的话。 丰花在走廊走起来。 “因为京介不能动,所以我不去做的话…” 丰花走了两步的时候,注意到不清楚哪一个是出口。走到第三步的时候,想起了副家长的话,膝盖震动着。从只是相隔紧急治愈室几米的位置,丰花已然跪在地上,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地板十分冰冷。 突然肩膀被某人的手搭上,丰花抬起了脸。白衣的中年女性垂下眉毛凝视着丰花。在女医生的背后,远峰没有看向丰花,和像是职员的人在说着什么。 不好了。” “救救京介。” 丰花两手抓住了女医生的手说道。文件掉落在地板上,排列着细小的文字的文件散落在地面。 “拜托了,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是救不了礼子的。就算在礼子的身边,我也代替不了京介。所以救救他,要是血不足够的话,把我的血全都拿去也行。” “没问题,京介君会得救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女医生旁边的远峰对跪下的丰花微笑着。 “因为这里的医院的技术很出色,不用担心。也拜托了医院仅最大限度地不让无效治愈体质进展下去地进行治疗。不用担心,丰花酱就去休息吧。” “礼子被泉见夏生带走了。” 丰花仰视着远峰说道。 “她说绝望会成为精灵的粮食,然后……” “我刚才收到了报告了,各方面也刚刚明白了。” 伸直了后背的远峰,看着走廊的后面说道。 “要是她是被泉见夏生作为粮食带走的话,估计还平安吧。因为泉见夏生应该在等待对方最绝望的瞬间。大概在等待京介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吧,也有可能等不下去,直接潜入这里了,或是有人想到了令作为粮食的她更绝望的方法。无论怎样,现在她应该还好好活着。” “不过…” “现在我让术者去搜索泉见夏生了。砂岛礼子也是,会尽可能在不让她受伤的情况下救出她来。因为我也和京介君约定了保证她的安全。明白的话,丰花就老实待在这里,好吗?” “礼子很快就会死了。” 对着开始走起来的远峰的后背,丰花大声喊道。 “自灭现象开始了,还有三个月左右就会死了。就算现在无伤救出来,礼子也不会不觉得以后很痛苦。所以….恢复京介的记忆吧。” “虽然不是不明白你的心情,但是那是不可能。” 远峰停下脚步,回复以前女医生也说过的话。远峰回头看着丰花平静地继续说。 “对砂岛礼子的事情,我也事先指示医院方面作出应对处理。在他们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尽最大限度地延长砂岛礼子的生命。需要心灵慰藉的话,也会去提供。不过京介君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事情。伤势处理好醒来的话,预定再次使用消去记忆的术式。” “只是残留了一点的记忆和感情,就会让身体状况和行动产生到这种程度的异变。我也是,肥胖的医生也是,谁也没想到。看来太小看‘残留的一’了。” 在远峰的旁边,女医生带着痛苦的脸一张张地捡起落在地面的文件。 “以现在的状态,就算堵塞住伤口。京介也不能完全拿出原本的力量吧。虽然说让术者接近泉见夏生,但是还是大概也没法期待他们,能做到稍微阻碍泉见夏生的脚步以外的事情,而且……” 远峰拿起了女医生还没捡起来的文件,眉间露出了疲劳的影子。 “因为对她的记忆还残留着零头。所以他才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因为就这样将他带出去的我也有责任。所以会承担起责任救他。要是忘记不了而感到痛苦的话,这次还是决定漂亮地消除比较好。” “不是啊,京介是因为不想忘记礼子的事情才会痛苦啊,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丰花怒吼的声音彻走廊响。女医生低着头抱着文件,职员默然无言,远峰也沉默地看着丰花。 “她因为自灭现象,马上就会死吧?” 远峰一脸寂寥地对丰花说着。 “这次正是,她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了。变成那样的时候,你想让京介变成和几年前一样吗?如果没有失去了对她的感情的话,这次只是最多也就当成是相识的同学死去而已。” “那样的事…” “我觉得真可怜。不舍弃过去和人际关系的话,心就会很软弱。” 远峰转过身走起来,不久后,职员和女医生从丰花面前消失了。 之前的护士回来了,慌张地打开了紧急治愈室的门又关上。丰花没有站起来,就这样紧紧地咬着牙齿。 除了忍耐着哭声,什么也做不到。 “看看吧,那边看起来又明亮又快乐。这个季节果然很多情侣。” 从防火楼梯登上的大楼屋顶。隔着栏杆,从距离一段距离的地方眺望着某个百货商店的屋顶,泉见夏生似乎看着什么可笑的东西说道。 和这边完全无人的大楼不同,百货商店的屋顶上充满了年轻的客人和圣诞节配置的耀眼的照明。主旨好像是直到关店前的一个小时左右,大家忍耐着寒风,在这里花费时间参观着夜景。从商店飘出来的可丽饼的香味。流到了泉见夏生所在的大楼那边。 “看起来很好吃哦,不过就算想去参加那边的活动,也要先忍耐一下。” 从栏杆走下了一步,泉见夏生笑起来。 “因为我们已经被那边的世界被看作是死去了的存在了,真是遗憾。” 以快乐的语调说着,夏生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在没有灯光和温暖的地方,只有夏生和砂岛礼子两人,自然,也不会有从商店街注投往这边的视线。 在夏生的旁边,礼子以悲痛的神色看着脚下。 “看那边,是学校哦。” 将视线转移到街那边,夏生再次靠近着栏杆。 “那么小的地方,应该是一所小学吧。那么,在那边的那个是某所中学吧。” 冰冷的风吹动着头发,夏生凝视着夜景。 “或许,是你上过的学校。” 夏生回头看着礼子。 “忘记你和你的事情的薄情的光流脉使上过的,充满回忆的学校。呐,肯定是这样。” 礼子什么也没有回答,也没有注意夏生的样子地向着栏杆。 “明明是这样的时间,校舍的灯还亮着。是干着什么吧,比如社团活动之类。青春真好啊。” 夏生看起来心情很好地单手拿着棒状的武器敲打了一下栏杆。对发出了杀气的声音,礼子缩起身体发出了呜鸣声。夏生也没有改变大胆的笑容,一直眺望着街上。 “哭得那么厉害,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不久后,大概是对景色感到了厌烦,夏生右肩靠着栏杆,看着礼子。用缠绕着黑色的雾的武器顶着混凝土的立足处,夏生侧起头。 “绝望是怎样的感觉。很久以前,我也应该有过这样的感情,不过已经一点都想不起了。” 礼子没有回答。夏生冷淡地微笑着,视线回到了地上。最远方道路发生了堵塞了吧,本来在灯光不多的郊外的某个地方,刻上了细长的光线。 “光流脉使的医院是在哪边呢?” 肩膀离开了栏杆,夏生重新握住了武器。 “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去迎接中途离开派对的客人了。如果客人被结界守护的话,不得不去破坏结界。而且还需要破坏的力量,我真是很忙啊。” 然后夏生将武器的侧面紧紧地按在礼子的脖颈上。黑色的雾像是生物一样蠕动着,接触在礼子的脸。礼子剧烈地喘不上气。 “只是看到他被那个拜咒能力者刺中了一点,你就不要害怕了,这样是成不了礼物的。为了你,我会全力杀死一条京介。” 来。雾急剧成长,膨胀到两米高。这景象给人以铁棒点起了黑色的火焰的错觉。 “啊,有道歉的机会哦。因为你马上也会下到黄泉的。” 夏生说道。雾在手边形成近乎火柱的影子地剧烈地摇动着。虽然看起来是火焰但是并不灼热,夏生不在乎地握住武器。 “在那里可以不被我和光流脉使组织打搅,尽情地和一条京介对话。真是太好了。不过一条京介在那个世界肯定也记不起你的事情。干脆就在转世后再搞好关系吧。不过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将这样的世界破坏了。” 夏生大声地笑起来。礼子双手捂住了眼,闭上了眼睛。黑色的火焰更加膨胀起来,烟雾扩散到附近的空气。火焰激烈地扭曲着,仿佛即将固定成什么形状。 听见了轰鸣,礼子反射性地打开眼睛。雾在空中形成了一个轮廓。在握有精灵的骨头的夏生旁边,站着黑色的巨人。和无底沼泽相似的暗蓝色的眼窝,从数米之上俯视着礼子。礼大声尖叫着。刮过屋顶的风声,有如怪物的尖叫。 “这不是干的不错嘛。” 夏生看起来衷心地感到快乐。 “在你眼前杀死一条京介的话,这个家伙能够长得更大吧。虽然有这样的威力,泉见老婆婆为什么不早一点破坏这个世界呢。” 礼子从突然表情变得可怕,从自言自语的夏生身边退开。在礼子迅速环顾四周后,两手靠在了栏杆。礼子拼命地打算举起身体。 “什么?就那么不想在之后成为精灵的粮食,所以要在这里跳下去?” 夏生以醒目的眼睛看着礼子。 “这样的话,最初就该这样做了吧。这个时候在那个世界,‘老师’肯定会发火吧。嘛,因为你帮忙我到现在,已经够好了。粮食不足够的话,就去寻找除你以外背负着绝望的家伙就好了。虽然很麻烦,但是肯定有这样的人在,总会有办法的。” 夏生用下巴示意着栏杆前面延伸开的街道。礼子停下来了。街灯在风中摇晃着。能听到从地面传来的宣传车热闹的音乐。 “怎么了,快点跳吧。因为我会一直看到最后。” 夏生对着礼子所面向的天空,轻轻地伸出了武器。突然刮起暴风的同时,在空中刻起精灵影子的残像。一瞬间,只是留下了礼子和旁边的栏杆,围绕着屋顶的东西全部变成黑色的煤渣消失了。礼子的手指一个也没有动。在百货商店的屋顶好像发生了什么事,能从那边听到欢声。 “不是做不到吗。” 夏生小声地叹气。 “不想死,在两年前在旅行的时候遭遇到事故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想吧。然后进入了久画均精。尽管如此,不但打算保护,而且还想回到原本的世界。期盼着在那边的家伙爱着你。尽是希望着不可能的事情,阻碍着我,说实话——你真碍眼。” 罕见的,笑容从夏生的表情消失了,显现出近乎焦躁的感情。 在那个时候,在防火楼梯发出了响动。在狭窄的楼梯上,穿着学生制服的高校生两人的肩膀互相推挤着。“委员长请先出去。”“不不,这里是女士优先,塩原君。”“不是说要惩办幽灵吗。”“虽然说不定这样说过,不过即使是作为名誉委员长的我,也是有所顾虑,也要做好准备的。”。夏生的身体对着争执的两人转过身来。黑色的精灵也同时动起来。高校生们脸同时痉挛起来。 推开那些高中生,大量的人跑上了屋顶——全是拿着术具的光流脉使。虽然术者他们对夏生拿着的武器瞠目结舌。不过还是吟唱着咒文笔直地向着夏生走过去。夏生从那个地方迈出了一步。扬起了嘴角拿起了武器。精灵张开了黑色的口。虽然礼子嘶哑地叫喊着,但是谁也都无法停止。 一切都开始动起来。破坏的宴会开始了。 如果在本家俯视医院,在通过正面玄关后的前厅,会看到细小的光芒在闪烁着。 在窗户台上好像被放置了十厘米高的小圣诞树。挂在树上的灯光,每隔数秒反复单纯地变化红蓝黄三种颜色。是爱热闹的某位护士装饰上的,然后忘记关上开关吧。除了紧急出口的灯以外,在关上了所有照明的前厅,唯有这盏小小的灯孤独地,却又拼命地不断闪耀着。 穿着白衣的中年女性恰好路过了前厅旁边的道路。虽然手里有着厚重的文件和透明的药剂盒子。不过除了拿着的东西以外,有着让女医生脚步沉重的事物。女医生停了一下,重新抱起了拿着的东西。在盒子中,注射器和药剂的瓶子发出了无机质的声音。以阴沉的神情打算再次向个人病房走过去时,女医生的眼睛停留在前厅上的光芒。 虽然打算关上开关,但是对树伸出手之前,女医生停下了脚步。有一个小孩在窗户台下面。是个穿着睡衣的男孩,对着树合起手来,紧紧地闭上眼睛。 “圣诞老人,圣诞老人,听得见吗?因为去不到幼稚园了。所以就在这里和你说。请让大哥哥的伤好起来,让他和大姐姐见面吧。” 好像没有注意到女医生,男孩集中精神地自言自语。 “今年的圣诞礼物,虽然本来我是想要‘摩蒙盖亚变身道具系列7?腐竹斗篷’,但是我会努力忍耐的。请让大哥哥和大姐姐关系变好。我、我的愿望是变得能和朋友再次快乐地玩耍。代替腐竹斗篷,拜托你这些事。再说一次。大哥哥和大姐姐…不,大家都要变得快乐起来。” 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吸了几次鼻涕,用手擦着脸。用力踩着地板的脚什么都没穿。树无言地闪耀着。女医生停在相当靠近前厅的地方,凝视着祈祷的光芒。 女医生隐藏着脚步声回到道路那边,返回到某个地方。一会儿后,女医生再一次回到前厅,确认到男孩还在祈祷。女医生露出悲伤的脸朝向着个人病房。 因为伤口的疼痛而醒起来了。 京介张开了眼睛,看着和平时一样的病房的天花板。窗外是黑暗的夜空。在床的旁边的是竖立着的输血用的台,和漆黑色的玲洗树树枝。隔着玻璃的墙壁是无人的邻室。吱吱嘎嘎响的是自己的身体。这样的痛楚说明,伤口和之前一样没有堵塞好吧。京介在床上这样推测。为了不让无效治愈体质进展到第六阶段,有意处理得不彻底。是被救活了吗,还是只是不被允许死掉吗,含糊地怠倦起来。感到对身体并无在乎。 京介移动着视线,能看到丰花上半身靠在床边睡着了。术具倒在丰花的脚下。好像是坐在椅子时候睡着了,丰花无力地将一边脸埋在床里。戴在耳垂上的蓝色的耳环引入注目。 京介呆呆地眺望着丰花的脸。事到如今,对丰花为什么不是两边的耳朵戴上耳环感到了疑问。说不定流行只戴一边,或者只是穿了一边的耳朵就已经满足了。对这个答案怎样都好的问题,京介暂时围绕着这个问题空虚地思考着。 房间的门没有被敲就慢慢地被打开了。白衣的女医生一言不发走进了病房。抱着文件和盒子的女医生,和京介视线对上了,然后看起来难受地偏开视线。女医生背着手静静关上了门。 女医生走近了床边。京介不断轻轻地呼吸,等待着女医生在眼前站住。今后要开始什么样的处理吧。即使还是和昨天一样会产生剧烈的副作用的处置,也不会感觉到比现在更痛苦。 丰花对着女医生叫喊着。 “不要再从京介那里夺走什么。虽然也许就像家长说的那样,说不定那样能少受些苦。但是我还是希望京介不要忘记。” 丰花的手腕颤动着。 凝视着针头的女医生,低下头看着丰花,女医生以十分悲痛的表情说道。 “最近被你这样说过。帮助感到痛苦的人,是医生的工作。” “什么啊…….” “就说不被这样说,也当然的事情,但是因为太过当然了,在这一段时间忘记了。” 女医生单手推开了丰花,虽然丰花发出声音挣扎着,不过女医生意外粗暴地从京介身边拉开了丰花。女医生抓住了京介的肩膀,另外一只手逼近到京介面前,细长的针在京介的眼前闪耀着。在京介的身体深处,发出了和疼痛不同的悲鸣。从地板爬起来的丰花再次怒吼“不要。” “这是以前接受过家长的命令,为了让收容在‘灯台’的人记忆再生而制作了药。不过没有成功。” 女医生慢慢地说道,从针头的前端滴下了看起来冰冷的液体。 “对那个时候剩下来的药加工了一下。不过是紧急间调制的,而且一次也没有试过。所以不清楚能不能发挥出作用。也有可能出现完全相反的效果。” 看着京介的眼睛,女医生集中着精神。丰花再一次对京介伸出了手,但是拿着注射器的女医生的手也动起来。 “等一下我做的事情即使是当然的事情,作为组织所属的人是等同于背叛吧。但是….一条京介请设法违背我的理论,这是为了你自己。” 针扎上了京介的脖子。虽然针扎得并不痛,但是紧接之后侵袭而来的头疼让京介呻吟起来。脑袋被紧紧束缚住,意识瞬间产生了裂缝。丰花再次抱住京介在他的耳边叫着什么,但是京介不明白在说什么。 会痛苦到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京介闭上了眼睛在剧痛的深处思考着。栖息在横田的身体的某人说过——死了的话就会变得轻松、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东西,京介从自身经验无意中知道的。被装上了奇怪的船,被悠闲地运到某处。只要能一直忍耐着无聊就能没有痛苦的话,在那个地方也看起来并不难受。为什么从那里回来这里。事到如今京介开始后悔了。 不回去的话,就不会和深廉寺华奈斗争,也不会遭遇到具幻屋。 不回去的话,就不会在文化祭的事件做同情之类的事。 不回去的话,就不会被久画均精想要杀害。 也不会和她再相见。 突然的疼痛让自己的意识更加扭曲了。内侧的人格快要被破坏。京介在想这样的话会变成怎么样。这样的话,不正是要变成兵器吗。古代术。太古的时候,为了作为长久的兵力被使用而硬是诞生出来的术者。自己继承了那个因子,所以称为兵器也是理所当然。被使用到坏掉,然后死去也是理所当然。 不是,京介拼命地喊出来。也有人说过即使这样的力量,要是你的话肯定有不同的用法。自己决定了为了谁而想去使用。从脑中,京介搜索那人的名字。对拼命地找也找不到,也看不到的事感到十分悲伤。 想起了昨天听到的丰花怒吼的声音。就算你做了这样的事,也根本救不了她。在意识的一角,浮现出最后看到的砂岛礼子的脸。觉醒到自己对砂岛礼子的所有的感情,然后头痛突然就停下了。 京介安静地睁开了眼睛。丰花茫然地看着这边。女医生的表情镇定了下来。京介好像被什么推动着后背,从床上下来了。拿起了玲洗树的树枝,以门为目标走去。脚无意识间提高了速度,丰花在背后叫着什么。 两手打开了门,向着走廊的尽头走着。在转角差点撞上肥胖的主治医生。虽然被叫道,但是京介没有停下来。 出到病房楼也没有停下来,在逆风中跑起来。冰冷的夜空中散落了几颗星星。在什么时候,丰花握着术具跑在京介旁边。丰花呼出的气息染上了白色。 在眼前能看到医院的后面,有两个警卫员正在关上高高的铁门。京介拉起丰花的手腕,在门的缝隙跳了过去。吃惊的警卫员两人同时发出了哀鸣声。京介毫不动摇地落在地面。 从医院出来后相隔十数米的地方,像是想起来地疼痛起来。京介的身体摇晃着。丰花立刻支撑着他的肩膀,以紧张的脸看着京介。这时京介看到丰花的耳朵上的耳环。 京介一边调整呼吸一边说道。 “另一个耳环在我的桌子上的抽屉里。” “京介……” “对不起。” 丰花的表情缓和起来说道“才想起来,太慢了啊,笨蛋。”丰花狠狠地扯了一下京介的头,丰花的眼中溢出了泪水,就再也停下来…… 这里是她喜欢的世界,所以我回到了这里。紧紧抓住了复苏的记忆,京介忍耐住痛苦再次走起来。 在道路的途中,京介他们遇到了虹原高校的风纪委员,长谷和塩原。不知道为何长谷他们神色大变,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不过认真听的话,好像在说“站前的大楼上出现了怪物,在那里也有幽灵。”塩原混乱地述说着更加不能明白的话。“幽灵是一条君以前的女朋友,会出现十有八九是我的缘故。不过就算反省也不承认败北。”没有听风纪委员的话到最后,京介和丰花向着虹原站跑过去。 随着越来越接近繁华街,风中混杂着的从某处店铺所播放的圣诞歌开始传入耳中。 “大家都停止了。” 靠近到站前的大路的时候,丰花首先察觉到异常。 京介停下来环视周围。总算注意到如果,没有自己的脚步声,附近是异常的安静。尽管到了夜晚路变得不怎么堵塞了,不过即使信号灯是绿色,车道的车辆也全部都停下来了。在道路上的行人和在饮食店街流动的人群也都停下了。某些坐在路边的人闭上了眼睛。商店街的所有店铺的灯都好好地打开了。路灯也灿烂地闪耀着。但是在街上,除了风的声音,汽车的喇叭声和人的笑声都听不到。圣诞歌也不知不觉也变得听不见了。 京介跑到了一个在附近闭上眼睛,圣诞老人装扮的年轻男人面前。对抱着写着小酒吧的店名的看板的男子。京介作出有限的调查。呼吸和脉动都正常。 “是停止呼吸的高级术式。” 拨开了掉落在圣诞老人上的落叶,京介站了起来。 “为了一般人的极易操作,之前本家的人也使用过。但是起作用的应该只有一般人。” 突然风向变化了,传来了微弱的刺鼻焦臭味。京介向有着车站标识的交叉路口前看过去。能看到了站前最大的百货商店。在那附近,从像是大楼的建筑物,向着夜空升起了几条粗大的烟。京介用眼神催促着丰花,走过了过于安静的人行横道。烟的气味越来越浓。 “这是什么啊。” 丰花惊讶得让声音变调了。原本觉得是六,七层高的大楼的上层部分凄惨地崩毁了。在五层附近有像是火焰的东西蠕动着,不过巨大的阳炎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是火焰的颜色。而是黑色。京介皱起眉头的时候,在黑暗火焰的对面,像是术式的光破裂开来。不断落下了激烈的轰鸣声,吃惊的丰花缩起了身体。 瓦砾和煤块从上空倾注到在百货商店前装饰好的圣诞树上。树下也有很多一般人平静地睡眠。虽然他们好像有树木的保护,没有受伤,但是在那边附近,从本家派遣过来的上级术者慌张地跑动。 术的对象范围宽广而效果低的缘故。对久画均精的人没有用处。要是限定对象普通发动这个术式的话,虽然对泉见夏生应该有一定的效果,不过在作用到本人之前被破坏了。” 在上空,再次因术式发错轰鸣声。几名上级术者向着大楼跑过去。丰花快速地对是田问道。 “其他人无事吗。” “那个大楼最初开始就没有。虽然用术式修复过,但是打算后来再一起修复。当然,如果是有后来的话。” “礼子没事吗。” 京介代替丰花问道,石田深深地皱起眉头。 “你是….原来如此,果然恢复了记忆吗。” 松下了眉头,石田看了起来没有特别感概地说道。 “如果能行动的话,怎样都没有所谓。虽然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但是我也难以赞同家长的做法。” 没有去听石田的感想,京介打算向着燃起黑色的大楼跑过去。像是要挡住京介的去处,轿车从旁边滑进来了。京介对白色的车有见过的印象。在被施加上的结界的车内,握着方向盘的果然是远峰秋一。 隔着窗边,远峰的视线抓住了京介,京介无言地看了回去。 “京介,那里!” 丰花指着上空。京介仰视着降下黑色的火星的天空。在崩坏的大楼上半层,能看到被烟所吞没的人影。是立足点已经变得不稳了吧,人影正摇晃着,看起来像是脚要向下滑。看到了被风摆弄的头发和孱弱的背影,京介喊着礼子的名字。 人影回过头。几乎在同时,术式的闪光和黑色的火焰碰撞起来,巨大的震动传到了地面。大楼的崩坏的更加厉害。大量的煤渣飘舞着。失去了立足点的人影被抛出到空中。虽然京介全力跑过去,但是和人影的落点还有一点距离。京介与地面平行挥动了玲洗树的树枝,吟唱起古代术的咒文。 “盾,展开。” 从地面喷出了刺眼的七色的光芒。在人影距摔在化为瓦砾之海的地面仅在咫尺之间时,全身就已经被光芒围绕并停下了。京介解除了术式,光芒消失了。人影的膝盖首先落在地面,然后就这样跪下了。京介气喘吁吁地站在脸上失去血色的少女前面。 少女生硬地动着,仰视着这边。礼子用空虚的眼看着京介。弄脏的脸上有泪的痕迹。京介压抑住痛楚和感情,向着礼子伸出手。礼子茫然地凝视着京介的手指。眨了几次眼睛后,将在地面的右手抬起来。但是,伴随突然刮起来的暴风,黑色的影子挤进了京介和礼子之间。在歪斜的视野前面,京介确认到了黑暗的存在,除了形容成巨人以外,什么也想不到。眼孔和微微打开的口里的深处,显示出不吉利的暗色。在畸形的手中,数名上级术者被紧紧地抓住了头。 “客人,真是太感谢了,帮我捡回了粮食。” 泉见夏生露出冷酷无情的笑容,站在巨人旁边。形成巨人的黑色火焰,好像是从泉见夏生握住的武器中不断地产生的。 “明明好不容易救了她,那个家伙好像不想活下去。不过好像也没有死去的勇气。” 夏生回头看着礼子,扬起了嘴角。黑色的精灵好像对上级术者失去了兴趣,扔在地面上。 “自灭现象开始了,生命已经不长久了。明明想有效地去利用。” 依次注视着倒下的术者,夏生最后将视线定在京介说道。 “客人也被严厉的上司命令,特意来到这里吧?无谓地浪费体力,不是会无谓地减少寿命吗。” “我是以自己的意志来到这里。” 京介重新握住了术具。 “怎样使用寿命,并不是你能判断的。” 夏生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看上去十分不愉快的表情。丰花跑到了京介的旁边。虽然夏生闭上了嘴默不作声数秒,不过突然间鼻子发出声音大声地笑起来。 “原来如此,无情的上司的记忆消去的术式只有这种程度。还是说,你们那边也有谁背叛了组织吗。无论如何,明明家长用尽手段到这种地步都不能如意的兵器,在光流脉使的历史中,你肯定是第一个。而且兵器反抗的理由,是极小的恋爱感情。” “我不会成为兵器。” 京介安静地反驳。虽然夏生停下了笑声,但是喉咙再咕嘟一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啊,那么订正一下。说不定,你是第一个解开古代因子所有者的束缚的人。但是就算是有着怎样意志,你还是不能从无效治愈体质逃开。不只是砂岛,你根本活不了多久了。” 笑容回到了夏生的嘴角,她举起了武器。漂浮在精灵上的火焰哗啦哗啦地摇曳着。 “那个也订正一下,不是能活多久的问题。因为你会死掉,就在今晚,就在此地。” 夏生向下挥舞了武器,巨人化作黑色的暴风向着京介袭击过来。 京介马上将术具对着天空,吟唱起和之前一样的古代术。在京介面前,发动了和地面垂直的光墙。墙和黑风剧烈地冲突,产生了剧烈的地动响声。被吹起的丰花发出了悲鸣。光墙产生了裂缝,京介打算让丰花逃开。 在那个瞬间,产生了玻璃破碎一样的声音,古代术被打破了。 暴风打向全身,京介被吹飞到后面。想办法取回防守的姿势。在圣诞树前立马站起来。抬起脸的时候,黑色的精灵已经到了十分接近的前方,眼窝发出了黑暗的光芒等待着。精灵挥下了围绕着火焰的手腕。京介伸出了玲洗树的树枝。 “爆破,灭亡。起动。” 术具的前端产生了光粒,一秒后膨胀成巨大的球,随机伴着闪光绽放开来。视野被灼烧成白色,冲击波连自己的脚也吹起来。在不停的光的漩涡中,身体右半部分凹陷进去的精灵一边叫着一边向着京介伸出了左手。但是被气压按下了,斜斜地切落了树。 京介打算再次放出术式,但是因为疼痛感到了头晕。集中力顷刻间涣散。背部僵住了,眼前黑暗逼近的时候,丰花抱住了京介趴在地上。在脸触到地面的冰冷的同时,锐利的破坏力擦着头顶飞过。从哪里传来了石田的声音,京介感觉到还没事的上级术者不断对着精灵连发术式。 摇头将疼痛弄走,京介集中精力抬起了上半身。倒旁边的丰花,缩起身体按着一边膝盖。从丰花的手指指尖能看到破裂的皮肤。京介打算马上使用术式,但是丰花提起了眉毛。 “因为古代术对潜在的精神力消耗得很激烈,所以不能连续使用好几次吧。不是担心这种不值一提的伤口的时候。” 丰花这样说道,有气势地站了起来。不过京介没有看漏那张脸上的轻微的扭曲。 “丰花。” “这种程度的伤口也不是不能忍受。即使是我这种程度的事也能做到。” 丰花跑开了,京介后来也继续咬着嘴唇。在相当接近的前方,变形的精灵用一只手将被施加的术式一个个拨开,挡住,握碎。每次所返还的暴风和气压,打倒了大部分的术者。石田也被抛在瓦砾的山中。除了京介他们以外,已经没有能动的术者了。礼子蹲在精灵的后方。 表情也一点变化都没有,高高举起了武器。京介加速来到丰花前面,架起术具。 “搏击,烈风,起动。” 京介面向着精灵,一边让大地波动起伏,一边让其破碎散开。混凝土的碎片不断地向着黑色的火焰飞过去。像是追赶着术式,京介向着礼子跑过去。 精灵挥动了左腕,巨大的手肘敲打着地面,这样的一击,让地面的波动朝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起伏。京介不得已背向黑色的影子,朝着反方向跑去,抓住了丰花的手腕,打算退到安全范围。 精灵在浓厚的尘雾风中动着。好像马上注意到京介而追赶他们。京介打算在无人的交叉路口中央迎战,却没赶上。视野被黑暗所淹没,只能马上扭动身体庇护好丰花。 在侧腹附近有冰冷的物体掠过。冰冷的感觉立即化作灼热的痛楚。京介和丰花一起被摔到了人行横道上面。在倒下之前,京介看到地面的白线被染上了红色。 丰花落在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失去了意识。无伤的泉见夏生俯视着这边。在时间被停止的街道中,唯有夏生快乐的笑声回响着。 黑色的火焰,以绝望为粮食的精灵。持续着救助濒死的人的工作,久画均精的力量的起源就在眼前。 但是京介知道,那个精灵谁也拯救不了。 明明是知道,但身体不能动。 砂岛礼子一直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堵塞礼子的视野的精灵和泉见夏生都不在了。礼子重要的人也远离了。 崩塌的圣诞树,虽然无伤但是像是死掉一样睡着的一般人。倒下的光流脉使。荒废的站前广场。在远方闪烁的冬天的星座。没有声音的街道。礼子没有眨眼凝视着这让人觉得是世界终结的景色。 能听到从交叉路口传来的激烈的破坏声。礼子无声地在口中念着重要的人的名字。在打算站起来的礼子面前,穿着西装的青年靠近这里。光流脉使的组织负责人,以平静的表情对礼子说。 “我的车里是安全的,直到事情全部完结之前隐藏在那里就好。” 负责人单手拿着玲洗树的木杖,向着后方示意。那里有着被煤渣和尘弄脏的车。 “不用顾虑,因为我和他约定了,要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放下了光流脉使必须携带的术具的木杖。负责人小小地叹气一下。 “虽然交换条件抹去他的记忆,不过不但出现了理论难以预料的特殊情况,而且开发者怜悯被施加者。虽然结果变得不怎么好。尽管如此,暂时还是不得不遵守约定。” 礼子仰视着负责人,但是视线只对上了几秒钟。礼子缓慢地抬起了腰,走过了负责人的旁边,开始向着交叉路口走过去。 “到泉见夏生够得着的地方的话,会再次成为精灵的粮食。” 负责人对着跌倒在瓦砾上的礼子的后背说道,礼子抬起身体一步不停地前进。 “而且,我并不觉得特意去看让你心疼痛的景象,对你而言是一件好事。你的身体会变成怎么样,我从丰花酱那里听说了。我们也会帮助你,就算只有一点,也会让你在临终前安稳地度过的。” 礼子没有停下来,好几次都要跌倒了,仍旧礼子直直地向着战场前进。 负责人闭上了口,风在叫着。 “老实说。原本打算简单地杀掉。古代术果然很强。” 交叉路口的中央,泉见夏生以充满着余裕的表情说道。黑色的精灵在空中和地面留下两个不详的影子。夏生向着天空,伸出了拿着武器的手。不知是要稍作歇息还是享受一下这份成就感,她伸起了懒腰。 “而且你是负伤的人也幸运。推迟之前治疗我让你受到的伤,难道不是因为你勉强去追赶逃出的砂岛礼子吗。” 夏生侧起了头。京介以趴下的姿势,拼命维持着这一放松就立刻消失的意识。 “而且再加上,你在胡同深处保护了那个家伙而让伤势加深。 砂岛那个家伙,明明是背叛者但是她的行动是对我有利。在感情上我倒挺想谢谢她的,话说回来明明是粮食却被放在一边…….果然已经是逃跑了吧。” 夏生稍微看一下大楼那边。在她的脚下,细小的包乘着风滚动着。红色的系丝带和绿色的包装纸。是某人掉落的礼物吧。鲜艳的颜色进入到视野,京介将力量注入双臂,强行抬起了身之后,从侧腹滴下了比系丝带还要浓的颜色。 “要是现在的你,即使是半毁的精灵也足够击败你了。但是这那之后,还有很多不得不破坏的事物。” 夏生将礼物踢开了,只剩下系丝带在那个地方,包再次滚到了某处。 “不过即使不是砂岛,只要能放出绝望的话,这个时候谁都可以。不但可以叫醒在那边睡觉的一般人,使用你的没有用处的妹妹也可以。” 京介对夏生伸出了玲洗树的树枝,吟唱起咒文。但是在吟唱完之前,夏生的武器迫上头来,精灵也逼近了京介。 京介横滚着身体,避开了武器。虽然避免了直接攻击,在感觉到武器细长的触感的同时,精灵的手腕让京介肩膀轻轻凹陷进去。只是这样就让痛楚传达到身体的深处。 咬着牙齿,打算整理姿势。但是精灵间接连不停地袭击过来。在被直直地打到之前,手腕挥起的风让京介向右方飞了数米。京介的头和脊梁骨撞上了地面。夏生一边说着相当顽强啊客人,一边迈步接近着这边。 即使是一点点,能停住那个脚步声的话。京介在咳嗽的同时将血吐出来,站了起来。夏生不能动的话精灵也不能应战。让夏生停下了,确实地让术式击中的话,有可能让精灵的身体受到更大的破坏。咬着嘴唇相信着连发的话应该能打倒。但是京介的视野变得朦胧,脑袋摇晃起来,这是在告知京介潜在精神力即将到达极限。京介将力量注入脚中,推测使用潜在精神力,即使最多也是两三次。 双手握着术具,京介跑入了最近的岔道。暂且隐藏在某处,对破绽放出术式。尽管那样也只能赌一下。 但是打算跑入小路的时候,背后飞来的铁管扎在了京介的三十厘米前。以精灵的骨头为中心,在那个地方出现了黑色的身姿。连摆起架势的时间也没有,京介被突然刮起来的暴风吹到了最初的交叉路口。是京介的错觉吗,摩擦着脸的沥青变得更冷了。 从耳接触的地面,突然听到了脚步声。并不是夏生的,感觉到是更加脆弱的。京介抬起了脸。在寂静的街中,能看到身材短小的影子好像拖着脚步,向着这边走过来。是一位瘦小的老妇人。满是皱纹的脸,缠上了弄脏的衣服迎着风。 “这不是泉见的老婆婆吗,还活着啊?” 在京介的斜前方,拿着武器的夏生以一点也没有惊讶的样子说道。老妇人向着天空伸出过于细小的手腕,嘴一开一合。因为嘴唇太过干涸,所以连一个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不过创始者以要求着什么的样子接近着夏生。 “还想主张自己是精灵的主人啊。” 夏生回望着创始者问道。创始者的指尖马上就要接触到夏生所握着的精灵的骨头。 “还想活下去吗,还想继续做梦吗。呐,老婆婆啊。试着用过这个精灵就会很清楚。当真利用这个家伙的话,不用花太长的时间就能让世界化为白纸。尽管如此,直到现在你都在干什么?” 夏生挥动了武器。创始者的身体像是枯叶一样简单地崩坏。落在了京介的旁边。嘶哑的声音微弱地传到了京介的耳中——我讨厌死去。 否定着赶出了你的世界,建立起破坏它的计划,一边在等会不会有谁会接纳自己。一味地延长寿命,监视着世界和拜咒能力者。但是搜索了几千年,哪里都找不到能接纳你的人。怎样?这是理所当然吧。” “我的父母留下了成为不了记忆的礼物,在某天就不在了。打算杀死我的过路杀人魔是住在同一条街道的人。明明是遇见的时候会打招呼的人,但是对自己以外的人类,没有没有值得信任的地方,也没有去爱的意义。这样的事,即使是你也明白吧。制作了你该死的共同体中,连一份信赖关系都不曾建立过吧。” 京介伸出了玲洗树树枝。偏开了凶器的轨道。明明不是从正面回击,但是却有一股难以置信的反作用力透过术具反射回来。吸收了礼子的绝望的精灵的骨头,直到现在以很多人的痛苦维持的力量。京介按着伤口,皱起了脸。在创始者所在的地方只有黑色的煤渣飞舞着,已然是空无一人。 “我并没有特别怨恨谁。” 夏生将视线移向京介,嘴角浮现出新的笑容。 “只是我不需要妨碍我的人,我会建立只有我的住处。” “这样的精灵,即使是你也拯救不了。” “去拯救什么啊。” 夏生笑起来。京介瞪着动起来的武器,吟唱起古代术的咒文。虽然闪光破裂在京介和夏生之间。但是精灵引起的强风让古代术的白色光辉扩散开去。在街上只是刮起了猛烈的黑风,街灯和信号机一个接一个被吹倒。照射在街上的灯光陆续消失。头晕越来越厉害,京介再次用一只膝盖顶着地面。 京介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睛。有个人站在人行横道前,在剩余的一个路灯照射下,礼子按着胸口蹲在护栏旁边。夏生的鼻子发出了声音。 “那个背叛者,是不是搞错了逃跑的路。自灭现象也侵蚀了方向感吗。” 礼子缓慢地抬起头来,和京介直直地对上视线。礼子在为自责而痛苦吗,京介多少也感受到这份痛苦。两年前接受全部而享受的礼子,看着眼前的世界哭着。 京介向脚注满了力量,礼子也打算站起来。但是去路被黑色的影子挡住了。突然刮起来的尖锐的风在京介身体刻上了切伤。尽管如此,京介像是要跨越影子一般,向着礼子伸出了手。影子迫近了,仿佛能令肋骨扭曲的疼痛侵袭着京介。礼子的哀鸣声也变得更远。礼子的身姿消失在视野中,只能看到夜空。在头脑的角落,京介理解到,自己在距离相当远的地方向上仰着倒下了。 “呐,为什么你们这么努力。” 从远方听见聊夏生焦躁的声音。 “为什么那么珍惜别人?被重视的话会高兴什么?” 在天空的正中,蓝白色的星星优美地闪耀着。京介明白到残留在自己身体的力量只有一点点了。 但是,我不想输,京介空虚地想着。 好像听到了悲鸣,丰花睁开了眼睛。在丰花所在的地方是荒芜的车道。大部分的路灯都倒塌了,剩下的几个隔很长时间反复明灭。京介倒在丰花相当近的地方。染红的胸口微弱地上下动着。在丰花前十数米处,能看到泉见夏生的背影和黑色的精灵。泉见夏生以缓慢的脚步走过人行横道。在那前面是像是礼子的女子。风似乎停了,附近被强烈的寂静包围。 丰花紧紧抱住了玲洗树的树枝抬起了身体。虽然摇晃了一下被脚绊倒,但还是想办法站了起来。丰花向着京介的地方吟唱起治愈术的咒文。但是丰花所使用的治愈术的等级,不能完全治愈京介的伤。尽管如此京介微微地张开眼睛,看着丰花说了句多谢。 扭曲着脸,京介打算站起来。丰花慌忙地借出了手。起来的时候,京介似乎对谁说着什么,稍微让那个家伙停下来的话。京介的呼吸很快就染上了白色。在丰花的眨眼之间,泉见夏生也缩短了和礼子的距离。 在走投无路的丰花前面,狗在旁边走过。是主人的恶作剧吗。头部装上了模仿驯鹿的脚的装饰,是一只奇怪的狗。狗也没回头看丰花他们,冷淡地挥动尾巴就离开了岔道。 在时间应该停止了的街道,为什么狗能够活动。丰花茫然地思考着。即使是迟钝的脑袋,答案也简单地出来了。术式的效果开始结束了。丰花急忙地环视着附近,不过一个安然无恙的上级术者也没有。在一般人醒来之前,不得不想出打倒泉见夏生的方法。感觉到自己的无力、丰花想闭上眼睛。狗在远方叫起来。 “…狗。” 丰花突然嘟囔起来。想起了从前打算将小狗隐藏在房间的事。想起乱来地打开了读不懂的术本,记着简单结界的咒文的日子。丰花感受着加速的心跳对京介快速说道。 “十秒的话足够吗?” 京介失去力量的眼睛,惊讶地摇曳着。丰花两手重新拿起了术具。 “十秒的话,我还可以让那个家伙停下来。超过十秒就不行了。不过我现在只能不完美地施展这个术,做到这程度就可以了吗?” 丰花凝视着京介,京介按着伤口沉默了一,二秒,但是用力地点头说道。 “拜托了。” 丰花点头回应,将术具的前方固定在泉见夏生的背后。往干渴的口中吸入呼吸,集中意识在咒文上。 “流动吧,驰骋大地的光辉女神。光之笼到两尺展开。” 在吟唱的途中,丰花用眼神给京介发了信号。京介咬紧牙齿,向着泉见夏生跑去。泉见发觉了脚步声,回头看去。丰花像是叫喊一样吟唱完咒文。 “对象一体,排除包围生命的人,在辰位启动。” 金色的光带超越了京介,向着泉见夏生和精灵飞去。夏生以充满侮辱的目光看了丰花之后,对着光打算轻轻地伸出武器,将它破坏掉。虽然丰花停止了呼吸,但是对方的武器无法动下去。光包围着精灵和夏生,照亮了死寂的街道。 从极度的紧张中解放出来,脑震荡突然复返。丰花的双膝倒在地面。虽然垂下了头,但是丰花将两手的手指组合起来,开始祈祷。 京介,拜托了。 每跑一米,伤口都在流出血液。每跑一米,体力就更接近着极限。但是京介没有停下全力地跑着。对着自己说,这就是最后了。 距离泉见夏生还有五米。在简易结界中,夏生看起来不高兴地皱起眉头。还有四米。泉见夏生脚下有些垃圾。是一起被结界关进去的损毁的礼物。从包装纸露出了像是熊的绒毛玩具。夏生将垃圾踢飞了。二米。在结界中夏生怒吼着。这样的东西也能破坏。一米。京介注入了全部的力量,向下挥动玲洗树的树枝。 “击破,消灭。起动。” 和轰鸣同时发动的古代术,扭曲着简易结界的外壳和黑色精灵的身体。京介将术具伸得更前。结界破碎了。玲洗树的树枝和夏生马上拿起的精灵的骨头直接互相碰撞。发出了激烈的声音。白色的光芒和黑色的光芒灼烧着街道。一边忍耐着精灵那边的抵抗力,京介一边对玲洗树的树枝注入全部的体重,在一次重复咒文。 “击破,消灭,起动。” 更强的暴风和光辉吞没了街道。黑色的巨人的影子也产生了无数的白色的裂缝。夏生握着的精灵的骨头也发出巨大的声音破碎了。夏生十分懊悔地呼喊着什么。伴随着轰鸣声,精灵崩毁了。返回的冲击波也粉碎了漆黑的玲洗树树枝。京介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在瓦砾中走起来,将术具放在肩膀,负责人自言自语。所说的是事务性的计算。使用术式来对街道进行修复工作需要花费多少人力和预算。 注意到在崩塌的圣诞树旁边有人站立,负责人闭上口停下了脚步。无伤的一般人以锐利的视线凝视着负责人。负责人向着一般人的视线看了回去,温和地问道。 “呀,虽然名字还没听说过,不过是在我的部下附近到处转的拜咒能力者吧,又替换了肉体?” 一般人没回答。 “打算用新的身体再次杀死我的部下吗,还是说找我有什么事呢?” 一般人没回答。负责人用术具敲着自己的肩膀。 一般人转过了身,离开了街道。负责人又走起来了。 在交叉路口的前面,负责人站住了。这附近损坏得最厉害。穿着粗呢大衣的外敌被埋入了大量的煤渣中奄奄一息。在附近滚动着弄脏的熊绒毛玩具。“想起来了。”外敌以越来越小的呼吸嘟囔着。“想起了自己被重视的时候。”,负责人也没有特意改变表情。暂时俯视着外敌的脸。 不久后负责人移动了视线,在稍微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穿着水手服的矫正术者失去了意识。再远一点,在人行横道正中,少年和少女倒在那里。负责人向着人行横道走过去。 在少年和少女指尖,有着一点点距离。但是是偶然吗,两人各自伸出的手,指尖都好好地重合在一起。负责人露出了带着疲劳的笑容,慢慢地摇起头来。 仰视着夜空,负责人重新开始计算。 特殊设施“灯台”十三层担任房间,在满是文字的地板上站着,长发女人一个人眺望着窗边。 凝视着遥远的天空,原术者的嘴角露出了笑意。 十二月二十五日,县立虹原高校的终业式。 看着从担当老师那交付的通知表,一条丰花向下摇了摇头。前几天刚刚结束的期末考试的结果。被浓烈的颜色反映出来的成绩绝对说不上有多好。 不过这是尽力取得的成绩。丰花将心中的自尊心汇集起来。在考试的三天前,丰花被卷入了人生最大的事件。即使事件完结了,也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还要去做。总算想起能去学校时,已经是考试当天的早上了。 以非常疲倦的状态去到高校,在考试中打瞌睡而被老师弄醒。被钦佩“果然是一条京介的双胞胎妹妹。”,出现了对名声非常不好的事情。在那时候,不死心不放弃,竭尽剩下的力量所取得的成绩。丰花抱起通知单挺起胸决定接受这个成绩。然后丰花叹了一口气,用袖子檫去了额头上的汗。 在教坛的担当老师开始谈从明天开始的寒假的注意事项。学校允许打工,但是禁止学生在外过夜。好像只是传达在职员会议所说的事,教师的语调不怎么有热情。学生也各自闲谈忙碌着,谁也没有倾听。在对话之间,在丰花的底下不断转动着“今天举办的圣诞派对,还在招募出席者。”和“除夕,在虹原神社一个劲儿喝甜米酒。”“除夕在滑雪场全身沾满雪花大会参加者招募中。”各种纸张。 丰花全部都是回应缺席。所以在后面座位的女子学生低声私语。 “虽然通知表绝望地不好,但是也不用像是出家人一样。” 女子学生回头说“下次努力不就好了吗,不行的话不是还有明年吗。”女子学生轻松地伸出了大拇指。虽然是这个情况,在那个情况下,丰花也配合竖起了大拇指。 担当老师还在持续说注意事项。正确规律的生活。在一日之中要习惯有一段时间在桌子上学习。因为到进级的数个月一转眼就会过去。不能放松警惕。对“数个月”这个词,丰花闭上了嘴唇。 不久老师的话结束,开始放学了。同班同学聚集在丰花的周围,开始制定计划“之后到家庭餐厅直到夜晚,然后去场卡拉ok,尽情地享受圣诞节。”丰花对着朋友们合起了手,告诉她们自己会缺席,也预先道了声抱歉,因为家里的事情很忙,所以寒假也大概不能玩。朋友们发出了遗憾的声音。不过,在后面座位的女子学生对其他学生说“丰花被通知表打垮了,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丰花从教室出来了。在走廊的发辫的女子学生小步跑到丰花面前。是风纪委员的塩原友子。不知为何脸变得通红的塩原对着丰花发出声音“那,那个” “要回去了吗?” “要回去了。” “会不会顺便到什么别的地方。” 对塩原的问题,丰花皱起眉头。在学生拥挤的走廊上,到处都是交流着要不要到别处的问题。丰花发出长长的叹息,在走廊开始走起来。 “明明只是盯着我,真是对不起了。在一段时间我都全面取消游玩的预定。要是想取缔的话,请去找其他人。” “不,不是,并不是游玩,是一直回家而不去其他地方的意思。” 跟着丰花的塩原,脸上紧张得痉挛起来。 “一,一条君。还在入院吗?要是去探病的话,请让带上我一起去。” 丰花看着塩原,塩原的脸越来越红。 在那个事件之后,在现场的生存者全部被运到了本家附属医院。丰花也在处理室中恢复了意识。虽然丰花幸运地只是轻伤,不过京介就这样又进入了个人病房。然后就像塩原所说的。丰花有着之后要去医院的预定。 “请,请不要误解。” 塩原观察着丰花的表情,肩膀颤动了起来。挥动三条发辫,塩原快速地喋喋不休地说着。 “这个当然是作为风纪委员工作的一环。只是事务性地统计确认长期缺席的同班同学的样子的行动,没有夹杂任何的私情,企图,计划之类的。也不是特意说出这样的事情来并不是对幽灵的事情作辩解。而且我的行动和今天是圣诞节也丝毫没有关系。” “那个,虽然承蒙你的好意,但是不能带你过去。京介现在禁止与人会面。” 没等塩原说完,丰花就说道。 “我也一直不能见他,不过因为在朋友也住在同一个医院,所以每天都会去医院。” 没等丰花说完,塩原就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在走廊的学生都很惊讶,所有人都向丰花她们回头看。塩原的脸更红起来,皱起了脸将丰花拉到走廊的一角。 “禁禁禁止会面,一条君的身体状况坏到这种地步了吗,因为那个时候的夜晚,看到他在外边。所以觉得肯定已经恢复了” “所以说,我也不能和他会面。也不清楚详细的事情。” “难难难道,那个幽灵少女打算将一条君带到那个世界,然后病情恶化了。那个幽灵少女…….啊啊啊,当然,这是作为风纪委员的普通的担心和愤怒。” 塩原一个人说着胡话,就在原地急的团团转。丰花不理会塩原,走出了学校。 报说会有雨夹雪。擦身而过不认识的主妇们的对话传入了丰花的耳中。已经厌倦了寒冷,快点到春天就好。 “………明明不会到就好。” 在口中低声地嘟囔着,丰花紧紧地抱着行李加快了脚步。其实丰花也喜欢春天。樱花盛开,暖风吹拂。春天才会有的点心也很好吃。丰花非常喜欢围绕着季节颜色作出变化这个城市。但是春天到来的话,那个时候,丰花会有一个重要的人不在人世。礼子会从这个世界消失。即使事件结束了,回到了和以前一样的日常,在丰花心中,过去了多长时间,也做不好心理准备。 自己怎么做才好。丰花快速地通过了热闹的街道。枯叶在道路上的飞舞着。 “圣诞快乐,一条。” 京介从睡眠中醒来的时候,最初打招呼的是稍微肥胖的主治医生。医生重新弄好圆眼镜,一副很麻烦样子说到。 “在易懂的日子恢复了意识,一直等待着这边也有寒暄的价值了。虽说是圣诞节,但是在个人病房里没有准备什么活动。” 环视一周看惯的病房,京介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脑袋有些呆滞,单纯是睡得太多的症状吧。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痛了。在从被子伸出的手肘,只是刺上了点滴的针。京介从床上慢慢地起来。伤,骨折和侵蚀身体的感觉哪里也感觉不到。 “是圣诞礼物哦。” 响起了冷淡的语调。医生向着京介伸出了一张卡片。是有见过的印象的卡。在无效治愈证明书上所记下的数字与上次不同,变成了六。是第六阶段。 “虽然是当然的事情。你的无效治愈体质进展了。”将两手放入白衣口袋深处,医生粗鲁地说着。 “担任的患者进展到这种地步,对于我来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真是的,要怎样做。” 京介慢慢地吐出气息,将视线固定在证明书上。 无效治愈体质第六阶段——最终阶段的前一步。在这段期间负上了需要强力的治愈术的伤的话,就会到第七阶段。意识不会再次恢复。即使一边注意着不要受伤一边度日,身体变得衰弱,患者大概三年以内就会患上被称呼为“终焉热”的病魔。在这个时候使用治愈术就会到第七阶段。放置的话就会死。京介淡泊地想起来以前从医生那里听过的说明。像是反正无论如何扔骰子,都会停留在同一个结果。京介发出了冷淡的感想。医生默默地凝视着在窗外边的宽广的云。能到听走廊那边传来的护士们热闹的笑声。 “暂且,因为交给第六阶段的患者来决定。” 打破了沉默,医生将手从口袋拿出来。递出了放入塑料袋中的口罩和几张文件。京介默默地领取了。 口罩看起来和市面贩卖几乎是一样,不过制作的是本家内的术式研究部。虽然“终焉热”的产生过程至今不明。不过也有像是由只对第六阶段体质者起作用的病原菌引起的见解。不过京介想这个口罩不是防止细菌的空气感染,只是让人安心。在文件上也添加上永久住院的劝告和申请书。 “虽然这样的说法说不定真的不是太好,不过你不是就在幸运的一方吗。” 重新将手放在口袋,医生转过身对着窗。京介什么也没有想,隔着玻璃的墙壁眺望着无人的邻室。 “据说因为打倒外敌的攻击,住院费用本家全面负担。今后对外面和外出的规制也会松懈一点。所以也能每天和你那个有张相同的脸的非常精神的妹妹见面。而且虽然觉得一条也已经知道,在院内也有一个第六阶段的体质者。在很久之前就住院了。对妹妹也不能说的苦衷,要是他的话也能明白吧。之后……” 暂停了一下,医生大力吸着鼻涕。 “那个原成员的患者。” 数秒之后,京介将视线移向医生。医生对京介露出了白色的后背,高高地耸一下肩。 “这几天,一直接受着检查。不过果然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怎么也很困难。虽然用术药能缓解肉体上的痛苦,也有能延长剩下的寿命一到二个月的可能性。不过停下自灭现象本身,十分困难。” 真可怜啊,医生再加上一句话。京介无言地眨着眼睛。医生靠近到窗边,看了中庭那边一眼之后,回到了床的那边。在圆眼镜的后方,医生的眼睛微微地充血。 医生在床边站住说道。 “在一条用尽寿命的时候,那个患者等待着你。要是在幸运和不幸中选的话,我觉得你算是幸运的一方。” 医生从口袋中拿出了手,伸出粗大的手说道“还有三年,所以请让我全力地去为你工作。”京介眨了两次眼睛后,默默地握住了那只手。 “那个患者现在在特别病房楼的201室。” 握了两秒就松开手后,医生露出了笑容。 “但是,在这个医院能做的事情还是有界限。所以决定了明天迁移到在东北的本家疗养设施。虽然离虹原有一点远,不过那边是不错的设施。” 京介仰视着医生。医生走到门边点头说道。有着可以告别的时间真是太好了。 医生关上门离开了。在恢复寂静的室内。京介停止了一切的思考。 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京介想要将被交付的卡片和文件放入架子中。但是架子里已经没有空间了。 京介不由自主带上了口罩走到中庭。在走廊擦身而过的护士和患者们不知为何看起来快乐地看着他。在前厅的窗户台上,小树的灯闪耀着。在阴天下,坐在冰冷的长凳上。池中的水结起了薄薄的一层冰膜。一边感受着风,京介决定去做想到的事情。但是被陆续搭话的人妨碍了。 “听到了多嘴的护士的传言了,你进展到第六阶段了?”一边说着一边以笑脸逼近的是穿着防风短外衣的年轻住院患者。对点头的京介,男子说道“终于成为同伴了。”地看着天空。男子也说道剩下的三年快乐地度过吧。在空中,电线在颤动。 从病房楼走到这边的年轻女子对着男子挥起了手。男也苦笑地挥手回应。对京介说道“我的女友,顺利地更新迟到记录中。”声音好被探病的客人听到了。女子以愤怒的语调反驳“我说过了,由于今天的工作会晚一点过来吧。”之后,对京介很有礼貌地打招呼。 “这个家伙,通过术式来做埋葬的工作”,男子向京介介绍女子。“在这几天,吊唁到现在为止死去的久画均精的人们全员。是干着和脸不相称的崇高的工作吧”男说道。“和脸不相称是什么啊”女子轻轻打了一下男子的手肘。二人在长凳前互相调戏了一会儿。京介再口罩下偷偷地吐出气息。肯定是那个女医生将男的记忆恢复了。京介觉得真是太好了。 患者和探望的人离开了,这次轮到父亲的出现。尚以恩人自居地说“我是来问你要什么夏威夷的特产。”,就随意地在京介旁边坐下了。长凳响起吱吱嘎嘎的声音。 乘后天的飞机到夏威夷,没有特别的希望的话特产就成是海边的砂了。尚单方面宣告。京介回答什么都可以。京介注意到尚斜视地看着口罩好几次。因为尚什么也没有问,京介什么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