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猫熊乐团》 序章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鲲艮的螃蟹蛋糕 录入:佐田雅志·秋桜 猫熊这种动物,是个让人无法不注意的存在。 别看外表长得可爱,其实它们全是些狠角色。 对了,听说野生猫熊相当凶暴,还会攻击人类。 我叫新城秋佑,即将满三十岁。 是个小小的上班族。 猫熊和雅志,是陪我度过十七岁夏天的战友。 ------- 在jr彦根站下车后,我朝着任职的地方小出版社迈进。 遥远的另一端可以看见井伊家三十五万石的居城——彦根城。 这座城曾获得明治天皇的赞赏,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城郭建筑……,如此宏伟的城堡,如今用「彦根猫【译注:日本滋贺县彦根市的吉祥物。】的家」来说明反而比较通俗易懂。 每到我上班的时间,车站前的马路便挤满了高中生。 彦根第一明星高中就位在彦根城里面。要前往学校,得在出了车站后笔直地往西走才行。 今天早晨,通学路上依然充斥着十几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 制服裙下可见女高中生的修长双腿。侧眼望着她们,我想起了自己的高中时代。 二十岁前我度过青春的城市,位于彦根猫的城市北方约二十公里处,有一座用钢筋混凝土重建的天守阁——彦根人戏称为「城堡大楼」。 突然间,我的目光飘向女高中生看得很入迷的手机。 那是手机装饰吧。手机的背面,黏着卡通图案的贴纸。 (啊……是那个。) 性感的猫熊剪影。 (是嗯哼猫熊啊……) 不过,为什么是猫熊呢? 以前的我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第一章 扭扭捏捏 轻轻盈盈 干干脆脆 全体集合 平平堂 不管是顽皮小鬼还是好朋友 大家跟在妈妈的后面一起来 开开心心地 一起来购物 平——平——堂—— 扩音器正播放着「平平堂」的主题曲。 平平堂是滋贺县民的御用超市,不知为何,滋贺县内的jr线车站前面一定都会出现这家超市。 大家都说平平堂的商标——红鸽与黄鸽于绿地上展翅——跟伊藤洋华堂【译注:隶属于7&i控股的零售企业,曾为7-eleven便利商店的母公司。】的商标十分雷同。 七月上旬,再过两个星期就放暑假了。 我是个十七岁的在室男。 处男so young【译注:日本乐团「going steady」于2002年发行的单曲。】的我跷掉了母校今天举行的文化祭(又称长政祭),跑到平平堂长滨站前店。 我生长的湖北地区,属于滋贺县东北部米原到西浅井的这块区域(滋贺习惯将县内分成湖东、湖西、湖南、湖北四个区域来称呼)。 湖南邻近京都与大阪,平常就给人一种大都市的氛围。 而湖北给人的印象,则是充满文化气息的落后地区。名字里有「北」字的土地总给我一种阴暗沉闷的感觉,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字面上会让人联想到「败北」两个字。 湖北是一块与北陆之间的连系远比京都或大阪来得强的土地。jr北陆线与北陆公路仿佛像是在证明这项事实般,南北纵贯湖北地区的平原。 从地理位置来看,地图上用以划分太平洋侧气候与日本海侧气候的分布曲线刚好就通过这一带。整年总是灰蒙蒙的湖北天空,正是这块区域属于北陆一部分的最佳写照。 这个交错着众多街道的交通要地,在历史上也是进行过多场战争的土地。许许多多造访此处的外地人烧毁民家、践踏田地,然后行若无事地离去。 据说似乎就是这样的风土民情,使得湖北人对于外来者的态度相当古板,而且个性阴郁沉闷,总是在瞪别人。毕竟是战国时代传承至今的内在气质,我也常被人指摘个性有点阴沉,不知道头脑在想些什么。 我就读的县立浅井高级中学是湖北首届一指的升学名校,像文化祭这类与课业无关的活动都会集中在第一学期举行。换句话说,第二、三学期才是用来努力学习的。 浅高并没有体育祭或运动会,而是改为举办「夜间健行」。听说这个活动是源自于旧日本军的军事训练,学生得在一个晚上走三十公里以上的路程,某位畅销作家也因为把类似的例行活动拿来当成作品的题材而声名大噪。当然,早在我成为高中生之前,这项活动就已经存在,而亲子两代都是浅高出身的家庭,也有不少监护人会来当义工协助活动进行。 我老爸也是浅高毕业的,不过记忆里,我们不曾谈论过夜间健行的话题。 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是我父亲不仅对儿子漠不关心,还是个极端沉默寡言的男人。 父亲是学生运动的余党,典型的马克斯主义者。听说他从高中时代就参与左翼运动,在这个领域算是小有名气。大概是因为夜间健行遗留战前精神,与他的思想信条不合,他才会无法赞同吧。 第二个原因是我没有参加夜间健行的经验。前两次的夜间健行,我都随便扯个谎跷掉了。 乡下的明星高中,其向心力之紧密是都市人不太能够想像的。县政府与市公所的高官绝大多数都是这所高中的校友,还出了不少当地经济界与政治界的人才,因此推动这个地区发展的都是这所高中的学生。 向心力是从日常生活中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逐渐加深的。比方说…… 如果有高中学长姐在县政府任职,当天之内就能够拿到平常得花一星期左右才会下来的公文。 如果市长候选人是母校的毕业生,学校就会在选举期间前寄出彩色印刷的明信片,介绍这位校友有多么优秀。 这类小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加深乡下升学高中的向心力,并使同伴意识变得越来越牢固。 想成为团体中的一员,最重要的就是同伴意识——大家共同拥有的青春回忆。 「参与那场传统活动辛苦得要命,但还是克服了。」 这种共同的回忆话题,能将陌生的人们连系在一块,一步步植入同伴意识。因此,那场愚蠢的活动是必不可缺的。 我借由不参加夜间健行一事,抗拒这种向心力。 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常有的、反社会的态度。 我要反抗全盘否定十几岁孩子该有的感情、乡下升学高中特有的考试教育。 在探讨年轻人的情绪不稳定时,学校会用教刊式的解释带过:对于自身未知的攻击性所产生的恐惧。 不管怎样都能够说明,无论冠上什么理由,都能获得基本的认同。但说得极端一点,这种玩意儿根本就没有必要加以解说。 乡下小镇升学名校的同调压力,用尽一切手段使年轻人的感性逐渐钝化。 尽管形式不同,老师们同样运用类似学生运动中用来煽动年轻人的短文标语手法,灌输我们扭曲的优越感。 考上好大学。 等着你们的是幸福的未来。 如果是别所高中,想提升学力还是有限度的。 看看学长姐们的升学成绩。 去年考上京大的有十个人呢。 升学高中里那些不知怀疑为何物的少爷们与小姐们,轻而易举就遭到洗脑。心灵控制这玩意儿比字面上的意思还要更加难缠,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开的。 话说回来,浅高的标语中最极致的,莫过于「长政魂」口号了。 浅高位在长滨市隔壁的浅井町,而长政魂则是起源于曾在湖北地区筑城而居的战国大名——浅井长政。 说到长政,有人认为他是一位殉义忘身的武将,但也有不少意见批评他只是个误判战局的庸才。大人们叫我们「要有昏庸武将的精神」,到底要我们如何是好? 尽管如此,一提到浅井长政,校长总是会讲到感动落泪。 每当校长在全校集会上谈及长政魂时,他的声音就会颤抖,脸上则是布满了眼泪和鼻涕。 「啊,浅井长政公……唉,长政公他咻噜(吸鼻涕),让阿市夫人及三名女儿逃出重围咻噜(同上)。所、所以各位同学咻噜(同上),也要有长政魂咻噜(同上),勤学努力咻噜(同上)。」 校长本身也是浅高的校友,绰号假发男。 来由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戴着假发。不用说,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说到底,以为真相没人发现的就只有当事人而已。 假发校长很爱炫耀自己的宾士(c级)爱车,总是刻意把车停在距离停车场有一段距离的新校舍里。 停车场就位在操场旁边,看样子校长大概是怕棒球社成员击出的球打中爱车吧。 这种傍晚六点就结束练习的升学名校棒球社,自然是不可能出现从操场的一端把球打飞老远的强打者,校长那种疑神疑鬼的态度实在很让我火大。 不过周遭也是有不少受到长政魂感化的家伙,他们似乎对校长颇有好感。像那种会把英文单字本当朋友、戴着银框眼镜裙子很长的女生,包准就是这类人士。 我在这间将偏差值【译注:日本对学生学力的一项计算公式值,用来判断进入理想学校的可能性,类似台湾的落点分析。】的高低与人的价值划上等号的乡下升学高中里,算 是个不会念书的烂学生,乡下升学高中的吊车尾实际上是相当悲惨的身分。 在关西,大学不如首都圈多,排名制度更不含糊。在这所学校,连关关同立【译注:关西大学、关西学院大学、同志社大学、立命馆大学的合称,为关西地区知名的一流私立大学。】或march【译注:明治大学(m)、青山学院大学(a)、立教大学(r)、中央大学(c)、法政大学(h)的合称。】等几所大学都拼不上的学生,其价值是不会受到肯定的。这种人就像是空气一般,只是单纯存在于教室而已。 如果只是不会念书也就算了,偏偏我天生个性阴沉,倒是很享受在班上当个无名小卒。 总之,乖僻的我只是一个劲儿地把自己关在自我意识的牢笼里。在此同时,又把身体交给别扭到极点的心灵,厌恶那些歌颂青春的人们。原因非常简单,看到那些每天过得很快乐的家伙,就会让我的心发炎化脓。 乖僻两个字听起来是很酷,可是简单来说,那不过是高如圣母峰的自尊心,耸立在只有一丁点大的狭小心肠上罢了。 考完期末考开始准备长政祭的时候,还是有几名同学派给我一些工作。可惜我对这种出自同情、光有表面工夫的体贴很反感,所以文化祭的准备工作我全都跷掉了。 前几天班上一位鸡婆女还打电话到家里来,说是通知我假日要参加文化祭的准备工作。 鸡婆女的亲切让人联想到宗教团体的传教,反而使我的心如同蚌壳般紧闭。于是我也没事先联络就溜掉,不去参加文化祭的准备工作。 我践踏了鸡婆女的好意,结果惹恼了班上的女生,完全被屏除在所有与文化祭相关的事物之外。如今回想起来,我一直都在坚持走孤僻的路线。 所以,我才会没去参加长政祭,跑来长滨车站前的平平堂。 说得更清楚点,我正在四楼的「快乐书房」站着看免钱书。 再说得更详细一点,我看的是一本叫作《欢迎光临巨乳小姐》的a书。 「(瞪瞪瞪瞪?)感谢各位光临平平堂长滨站前店。今天是七月四日,红利点数增加两倍。敬请各位top卡会员,一如既往地在平平堂享受购物乐趣。(瞪瞪瞪瞪?)」 店内响起广播声。 top卡是平平堂发行的集点卡,听说绝大多数的滋贺县民都有一张。 购物只要满一百圆就算一点,累积一千点就能换成一千圆现金。换句话说,只要累积千倍的点数,就能换回跟点数等值的现金。 令人敬畏,平平堂,真是一家大方的超市。 扭扭捏捏,轻轻盈盈,干干脆脆,大家应该都会聚集过来。 接下来, 就在店内播放第n次平平堂的主题曲时—— 「田中,你不是田中吗!」 店里响起了一个听起来有点傻气却又低沉的粗声。一开始我没想到对方是在跟我说话,此时我正配合平平堂的主题曲晃动身体,手上仍拿着a书。 「喂,田中!」 一只粗得像圆木材的手臂勾住了我的长脖子。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对方就这么猛地收紧手臂。 「我、我不是田中。我姓新城、新城啦!」 「哦……歹势,是新城喔。好久不见,我都忘记了。是我啦,我是你的小学同学横泽。」 对方的语调比一般的关西人要平了一点,不过说话方式确实属于湖北腔。 手臂松了开来,我看向声音的主人。 对方穿着琵琶农业高中——农高——的深蓝色西装外套,这间学校的小混混比例之多,在湖北的高中里可说是超群拔类。 当时,真心以农业为志向的奇特年轻人并不多,几乎可以说等于零。 保留田园风景……应该说四周只有田地的湖北地区也不例外,进入农高就读的学生当中,有许多是来自各国中的不良少年少女。 「新城,好久不见啦,你的声音还是一样尖耶。噢,这件制服……你读浅高啊。这么说起来,你以前在班上可是第一名的高材生哩。」 鬼扯。 我国中的成绩顶多排全校第五十名左右。至于小学时代,虽然没有笨到不会念书,但成绩也只是徘徊在全校中上的程度。 之所以能够挤进湖北的名校就读,要归功于国中时去的补习班里一位兼差的讲师(滋贺大学经济系的学生)。他是个热血老师,在我准备考试的那一年出了异常多的作业给我写。 一个星期两次的课程,他每次都在下课后出得花三个小时才能写完的习题。 相当意外的是,我居然都老实地写完这些作业。 并不是因为我认真,而是那位讲师参加的是空手道社团,如果不做作业就等着接受铁拳的制裁。而高中入学考试程度的准备,只要反复练习,就能发挥超越实力的水准。 那些作业也展现了成果,就在逼近公立高中考试的期间,我的成绩提升到不错的程度。 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拜此所赐,我得以进入浅高就读。 眼前这位农高生个子相当高大,看起来应该有一百八十五公分。头发染成金色,发质有点受损。五官分明,眼睛很大。 而这位农高生最大的特征,则是那浅黑色的皮肤。 硬要举例的话,就是那种渔夫型的美青年。滋贺县位在内陆,理应没有人玩冲浪,不过眼前这名小混混的气质让我联想到冲浪玩家。 「对了,高材生新城,我下回要在『gajyuma-ru【译注:冲绳语,「细叶榕」之意。】』开演唱会。」 摸不着头绪的我带着土俑似的表情注视着青年。 「啊……你不知道地点吗?不要紧啦,门票背面有地图。」 我不知道的是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不是那个叫什么「gajyuma-ru」的地方。 「喏,门票。」 男人从lv长皮夹里掏出一张图画纸制成的门票。 「拿去,别客气啦。」 最后,我听话地收下了门票。 live at gajyuma-ru 演出/寂寞巴塔哥尼亚海豚 时间/七月二十一日 晚间六点开场,六点半开演 地点/gajyuma-ru 门票写着上述内容。 「谢啦,来。」 农高生把右手伸到我眼前。 「呃?什么东西?」 「这还用问,当然是门票钱呀。」 惨了,这是「那个」——假借卖门票的名义向人勒索。我之前听说过,这里的小混混们都会在长滨车站前的闹区做坏事。他们会以巧妙的手段来抢钱,而勒索的对象,则是浅高或西高那种看起来很老实的学生。 我懂了。现下这种情况看在周遭人的眼里,只是两个同学在聊天罢了。 「两千圆。」 金发的农高生得意一笑。 「没、没有,我没钱。」 「嘿,少骗人了。」 他面带笑容这么说后,相当熟练地从我的制服裤后口袋里抽出钱包。 「搞啥啊,你还真穷耶,只有一千……和五百圆左右喔。」 不良少年的表情有些为难。真正的坏人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吧?弱者的直觉这么告诉我。 可惜十七岁的我似乎没有看人的眼光,农高生接下来说了这句话。 「噢,你有top卡啊。」 五分钟后。 我们来到平平堂长滨站前店的服务台,读取top卡的点数。 一〇〇四点。 那是 我小六的时候缠着父亲帮我办的top卡,卡片上有鸽子与绿地的商标图案。 无论刮风下雨我都会去平平堂,红利点数就这样一点一点累积下来。 与交换证一同递过来的全新千圆纸钞,就这样被那名自称「横泽」的农高生给抢走了。 「掰啦。我叫成俊,横泽成俊,是个鼓手。」 假同学横泽成俊高声宣告后,随即走进平平堂长滨站前店的破烂电梯。 西装外套的背面用绿线绣了一个阿拉伯数字的「4」,大概是去小混混的服饰专卖店订制的吧。不用说,制服裤当然也改成了大泡裤。 好啦。 我仔细看了一下门票,发现上面写着「一千圆」,对方用两倍的价钱强迫推销给我。 不再恐惧后愤怒涌上心头,我气冲冲地把垃圾桶踢飞,钢制垃圾桶「铿!」的一声。 正在采购的大婶转过头来看我,一脸「怎么回事」的表情。 继续待在平平堂只会让我不舒服。不用花钱就能纳凉的地方,我只想得到市立图书馆,图书馆也跟平平堂一样位在车站附近。 平平堂、图书馆、琵琶湖岸公园。 我跷课后会去的地方就是这三个选择之一,有钱的话偶尔也会去咖啡厅里坐坐。升学高中的学生都不打工的,可是他们也鲜少有这样的悠闲时光。客观想想,我这真是健康的逃学行为。 踏出平平堂的瞬间,我的身上出现了某种异状。 那就是——下腹部开始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 我是那种只要感受到压力就会拉肚子的体质,也就是连江州长滨出身的石田三成都曾为此烦恼不已的神经性腹泻。 大白天就碰上勒索,当然会对我那脆弱的下腹部造成负担。 还有,描述得太直接也很恶心,接下来就用「块状物」来代表喷出的东西,而行为本身则以「逃脱」来表示。 我也有考虑要冲进平平堂的厕所里,最后仍决定作罢。我可不想再遇到横泽。 (努力忍到图书馆吧。) 捧着肚子走了大约五分钟,图书馆近在眼前。一走进馆内,我十万火急地往厕所直奔。 这时,我遇见了意想不到的人物。 是同班的女同学。 女同学——吉川由希子——看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 要去厕所就得经过大厅,而吉川同学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看着米歇尔,恩德的《吉姆波坦的火车头大旅行》。 「哈、哈罗。」 我们虽然是同班同学,我却从没跟她说过话。 我自己的内向个性是其中一个原因,但这并非我们两个没有接触的决定性因素。 吉川同学是升学高中里难得一见的不良少女。 那头深褐色的头发,在阳光底下看起来近似红色……部分学生都在背地里皱着眉头叫她「红毛」。 出席天数少得几乎无法毕业。 裙子异常地短,底下露出两只又白又细的腿。 还有传闻说她并不打算继续升学。 吉川同学是乡下的升学高中里处处不合规定的少女。 而她在学校被当成特殊存在的另一项重要因素,就是她的美貌。 她有着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与直挺的鼻梁,细长的双眼充满理性与智慧,有时还会给人冷漠的印象。 来学校上课时,她常常趴在桌子上睡觉。红色短发下的后颈白得如蜡一般,又细又长。 那些把河合塾的偏差值排行榜当成朋友的男生,绝大多数就读浅高,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很有可能都在幻想自己与吉川同学发展出下流的恋爱故事,甚至每晚都在玩糟糕的游戏(应该啦),我当然也不例外。 那位吉川同学,此刻人就在市立图书馆里。也就是说,她跟我一样没去参加文化祭。 吉川同学没有回应我的招呼声,我花了一点时间才发现,是因为她正在听随身听的关系。我没有在户外听音乐的习惯,耳机流泄出细微的沙沙声。 近在眼前的吉川同学美得让人惊艳,就连取下耳机的动作都惹人怜爱,我不禁张大了眼睛。 「哦……你今天也跷头喔。」 吉川同学开口道。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起自己国二时,曾亲眼看到一对南高的情侣结伴走进身障厕所里,印象中地点就在湖岸停车场的厕所。当天是初秋的周末,我去快艇停泊场钓鲈鱼,事情就发生在回家的路上。 我还记得当时自己想像着厕所里的情形,情绪异常兴奋。 那时才国二的我克制不住犹如伏流水般泉涌而出的好奇心,于是走到门边竖耳细听,耳边传来皮带金属扣发出的「喀啦喀啦」声响。 心头突然一阵恐惧,我拔腿就逃。 长滨南高中是一间盛传「男女关系混乱」的学校。 我也听过一个很扯的谣言,说体育仓库是淫乱性关系的温床。经过这件事情后,我便相信了这个说法。 这间图书馆里也有身障者专用的厕所。 要是演变成像那对南高情侣一样的情况该怎么办? 不不不,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这种事是不可能会发生,但我的心脏却越跳越快……,呃,这也多半包含了即将逃脱的块状物的刺激。 「啊、我要去厕所。」 吉川同学点了点头。 我尽可能故作平静往厕所走去,块状物开始在为逃脱倒数计时了。 冷汗沿着胳肢窝滴落下来。 打开单间厕所的当下,块状物的头已经突破通往外界的门了。 可能是安心导致情绪松懈,才会害我的肛门括约肌松弛下来吧。 (啊,还好。) 块状物并没有全部脱逃成功。块状物亟欲逃脱的猛劲只要稍微释放一点,就能让状况暂时稳定。 「唉,我就知道……」 检查之后发现,我的内裤沾到了块状物。 (只得扔了吧。) 我慢吞吞地脱下制服裤,然后扯下内裤揉成一团,丢进厕所里的垃圾桶。 双腿间凉飕飕的,我就这样走出厕所。回到大厅时,吉川同学不见了。 我到处寻找她的身影。 能够巧遇全年级最美的少女:心里自然觉得高兴,没道理不好好利用这场偶过,我想跟吉川同学聊一聊。 不过,原因不单是这样。 同班同学之中也有人跷掉文化祭跑来图书馆杀时间,这一点令我喜不自胜。说这种话很自私,可是我希望她也像我一样是个抑郁寡欢的人物。 会在非假日的白天看书的人,只有时间太多的老爷爷老奶奶。看样子,长滨市立图书馆的使用者几乎都是闲到发慌的老头子与老太婆,老人的体臭就像是死黏在柏油路上的口香糖,顽强地占据着图书馆内…….我这个高中生没那么勤劳,请假跑去京都或大阪玩。跷课后能够杀时间的地方,就只有街上的图书馆或平平堂之类的场所。明知道会让心情郁闷,我还是不得不往这里跑。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儿童文学区。想找个没有老人味的地方,双脚自然而然就往这里走了。再怎么说,老头子与老太婆是不会踏进这一区的。 摆放儿童书籍的一隅十分宽敞。 那里有扇高至天花板的窗户,正下方则是鲜绿色的沙发。一坐下来,便可看见大小不一的书架上摆放着色彩缤纷的儿童书刊。 吉川同学就站在陈列儿童文学全集的书架前。 「不好意思。」 我叫了一声,但是她没有回过头来。 「吉川同学。」 这次我用稍大的音量叫她。吉川同学总算注意到我的存在,此刻的她没有戴耳机。 「哦……是你啊。」 「你不参加长政祭吗?」 「不去。无聊死了。」 吉川同学望着窗外回答。 远方可以看到因采掘石灰而变得坑坑洼洼的伊吹山。那双凝视着棱线的眼神,看起来有一点寂寞。 「就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果然没错,吉川同学也有这种感觉。 然而情况跟我预想的相反,吉川同学面露诧异的神情。 「啊,时间到了。我待会儿要去京都喔。」 她将书放回书架上,看似慌张。 「去、去京都做什么?」 我用颤抖的声音问她。 吉川同学还是老样子,以一种像是看到怪东西的奇妙眼神望着我。我是不是惹她不高兴啦?搞不好,她觉得跟我说话很烦吧。 「去看演唱会。地点在『磔磔』,六点开始。」 磔磔是京都市区一家老字号的live house -由于这家店经常出现在大榇贤二的随笔作品中,店名我曾听过。 原来是这样,吉川同学要去京都看演唱会。 我看待吉川同学的目光顿时彻底改变。 不一样。 我和她,完完全全不同。 京都这个城市对于住在关西偏远乡下的高中生而书,印象就是如此强烈。 出生于湖国【译注:滋贺县的别称。】的人最早接触的都市就是京都,没有例外。搞不好这座城市带给我们的影响,远超过东京或大阪。 湖北人并不认为京都是座古都。对我们来说,京都是朝气蓬勃的现代都市,是首都。 那座城市是一块让人不好意思造访、十分严肃正经的土地,给人一种「必须要有特殊资格才能进入」的印象。实际上也有不少人因为想住在京都,于是舍弃国立大学转而就读同志社或立命馆。 「我二十一号也要去看演唱会呢,地点在长滨,我有朋友在玩乐团。」 我想跟吉川同学再多聊几句,这个念头促使我吐出了这句话。当然,里头也包含相当程度的虚荣。 我稍微扭身,从口袋里掏出刚才遭人强迫推销的门票。 不知道为什么,吉川同学的表情越来越奇怪。 「我说你,继续穿着制服会被抓去辅导的,小心一点。掰,我走了。」 她正眼也不瞧门票一眼就离开了现场。 经她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吉川同学穿的是便服。她一身t恤搭配迷你裙的打扮,的确是便服没错。 吉川同学的深红色t恤背面印着一个搔首弄姿的猫熊脸。猫熊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好像原智惠子老师笔下浪漫少女漫画中的公主一样。 (猫熊在「嗯哼」。) 目送吉川同学走出图书馆的出口后,我跑进厕所。 正想小便时,我才察觉到一项重大的事实。 裤子的拉链全开。 里面没穿内裤。 毛露了出来。 我猜,吉川同学一开始的困惑,就是起因于拉链全开这件事吧。 紧接着她的表情凝重,应该是看到冒出来的黑森林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长滨市立图书馆的男厕里回荡着凄厉的粗吼声。 第二章 新的一周,星期一的校园。 吉川同学的身影并没有出现在教室里,自从考完期末考她就没有来上学了。 午休时间。 我和中出郁哉——我在班上唯一的朋友——一起吃着便当。 我们不在教室里吃,只要天清气朗,我们都会到学校附近的姐川岸边享用午餐。下了堤防的地方,正好有张长椅可以坐。 乡下的升学高中在管理方面十分马虎,就算休息时间跑出校园外师长也不会罗唆什么,有些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还会回家吃午饭。 中出郁哉属于标准的土气类型,不起眼的程度跟我不相上下。 他最喜欢动漫和偶像,是个典型的小众派男生。顺带一提,当时他超迷小田茜的。 这个肤色白皙的小胖子,嗜好与外表还真是毫无二致。 中出郁哉,音读作「nakade ikuya【译注:「中出郁哉」的日语读音与关西腔的「体内射精」相同。】」。不过看样子,他应该没有射在里面的经验。 从小学高年级到国中时代,「色情魔王」这个绰号都紧紧跟着他(当事人似乎不太明白别人取笑自己的理由为何),曾因为这样而拒绝上学。我都叫他「郁哉」,不过背地里还是叫他「中出」。 郁哉住的西浅井町是个超级乡下,没选上日本百大秘境真令人百思不解。那里别说书店了,连家便利商店都没有,只有一座看起来有点豪华的「道之驿【译注:设置在一般国道旁供用路人休息的设施,类似高速公路的休息站,同时具备发展地方特色的功能。】」。 每次郁哉喜欢的偶像发行cd,就会托我跑腿,骑脚踏车去长滨的唱片行帮他买。 不过找回的零钱他都会全部给我,我倒是不怎么讨厌这份差事。 郁哉并没有问我为什么没去参加长政祭。原因并非出于体贴,而是他真的没兴趣知道吧。同样的,我也没要求郁哉说说文化祭的感想。我则是有点意气用事,故意回避这个话题。 不过上星期五巧遇吉川同学的事,我倒是讲得口沫横飞。 我还稍微加油添醋,说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的大厅喝咖啡,因为我想让郁哉羡慕一下。 我一边说,心里一边盘算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计划,比方说如果谎言没被揭穿,那就骗郁哉我跟吉川同学握过手了。 「其实吉川同学人还满好的耶,虽然一头红发,本性却很单纯。」 「是喔。」 郁哉大口吃着汉堡排。 郁哉的便当菜色每次都非常豪华。我嫉妒着那块汉堡排(因为我的便当里塞满了昨晚吃剩的炒蔬菜),接着又吹了一个牛皮。 「我们还约好下次要一起去看演唱会哩,地点就在长滨。」 啊啊啊,牛皮越吹越大了。 「嗯——」 郁哉的表情写着「真的假的」。 「真的啦,就在二十一号,暑假的第一天喔。嘿嘿嘿嘿,搞不好我会跟吉川同学交往呢。」 看郁哉没什么反应,于是我继续说道。 「吉川同学那天穿着一件有猫熊图案的红色t恤喔。」 「哦……那是cue吧。」 没想到会从郁哉口中听到我不认识的英文单字,真是出乎意料,我不小心把炒蔬菜里的红萝卜喷了出来。「脏死啦」郁哉低声骂了一句。 「那、那是什么啊?」 「你不知道吗?女生常常会带呀,像是包包什么的,那个是猫熊图案的品牌。」 「是喔。郁哉,你知道得真多耶。」 「我有妹妹嘛。」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郁哉有个妹妹。看我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郁哉便拿出照片给我看,是他和妹妹的双人合照。可惜,妹妹长得跟哥哥很像。 「很可爱吧。」 见郁哉开心地问,我只好点头回应他。郁哉惬意地微笑。 「我妹叫作郁子。」 中出郁子,nakade ikuko,能够体内高潮的女生。 「郁哉,你妹该不会讨厌去学校吧?」 「就是啊,今年都国三了说。她好像遭到霸凌了,我这个做哥哥的实在很担心呢。」 郁哉啊,霸凌的原因百分之一千是出在名字上啦。郁哉的爸爸妈妈,拜托你们帮小孩取名字时多考虑一下啦。 「如果浅高考不上,我希望她至少能够进南高。」 看来升学高中的偏差值主义确确实实地腐蚀了郁哉的思想。 「是啊……」 我捡起小石子往姐川的流水丢去。小石子没有丢进河里,掉在中间的草原上。 要是进了南高,往后那三年可是一段淫乱的时光啊……我暗自在内心喃道。 「对了,小秋。」 「干嘛?」 「小田茜的写真集上市了,这给你,帮我买。」 话一说完,郁哉就递出印有新渡户稻造肖像的五千圆纸钞。 「又来了,你怎么都不缺钱啊。」 「这是阿嬷的遗族年金啦,因为我阿公死于战争嘛。」 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浮现满满的笑容。 啊啊,郁哉的爷爷。 想必您在上一次的大战中吃了不少苦吧。您辞世的地点是在满州吗?还是南太平洋上的某座孤岛呢? 您应该遭受到许多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辛酸痛苦吧?日本政府对您的牺牲所支付的补偿,都化作偶像的周边商品,以及《海底两万哩》的模型了。合掌。阿门。 呜~呜~呜~ 四周响起警报声。 「接下来将开启姐川水坝的闸门,请待在下游的民众尽速远离河川。再重复一次……」 「哦,今天是泄洪的日子喔。」 郁哉边说边吃着饭后水果——奇异果。 姐川与裾野川汇流在距离这里约十公里的上游。 汇流的地点有座虚有其名的水坝,其实那只是座小水门,每个月闸门会打开两次左右。 水门开启后河水量并没有明显的变化,但或许是预防万一,事前都有广播提醒大家注意。广播大多在第四堂课的尾声,或是午休开始时播放。 负责广播的人每次都不同,有极低的机率会出现女性播音员。那名女性的声音蕴含着一股奇妙的魅力,该怎么说呢,就是带点性感、十分响亮的嗓音。 我偷偷在心里帮声音的主人取名「杏奴」,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会自己一个人心情大悦,这件事我也不曾告诉过郁哉。 「今天是欧吉桑的声音呢。」 郁哉盖上便当盒的盖子,他的便当盒超大。 「我睡一下。小秋,时间到了就叫我起来喔。」 话一说完,郁哉立刻躺了下来。河边就是一片草原,用来睡午觉刚刚好。 除了郁哉以外,我还认识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 那位朋友的名字叫作浅妻彰。 姑且不提郁哉,浅妻和我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浅妻的功课很好,热爱运动,而且长得相当俊美。标准的十项全能,人品又很好,从他身上感受不到这类人物常有的傲慢态度。 他读的是理科班,目标据说是国立大学的医学系。浅妻是排球社的前主将,读国中时还有湖南的私立高中想以资优生的待遇邀他入学,而且他曾和排球社的美女经理交往过一段时间,搞不好已经不是处男了。 国立近江医科大学的指定学校推荐入学名额,浅高只有一个,曾经有传书说能够获得推荐的一定是浅妻。 没错,「曾经」。 青春岁月截然不同 的两个人,究竟是如何熟稔起来的呢? 这要回溯到一年前的长政祭。不对,正确来说是长政祭结束后不久的事。 当时浅妻他们班举行了长政祭的庆功宴。乡下的高中生常会举办这种活动,他们买了一堆罐装啤酒和罐装调酒汽水,在琵琶湖岸的公园大开宴席。 不幸的是,现场出现了几名小混混,听传闻说那些人好像是商业高中的坏学生。 更不幸的是,那群小混混跑去找他们的碴,大概是因为他们发现喝酒的是浅高的学生,才会嚣张起来吧。 当中一位叫作中岛的棒球社成员被对方的挑衅激怒了,轻轻推了一名小混混,结果引发了小规模的打群架事件。 酒精为平时乖巧老实的升学名校学生助势。 逃出现场的女学生跑进派出所向巡警求助。警察立刻赶到现场,勉强将情况控制下来。 但是, 现场的学生全被抓去辅导了。 毕竟他们不但未成年喝酒还引发斗殴事件,辅导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几天后,当时在场的所有浅高生都遭到停学一周的处分,听说假发校长还感叹地说:「这可是浅高创校以来,第一次因为喝酒和打架的双重打击而祭出停学处分。」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麻烦,或许还能当成青春时代的一页调皮回忆,偏偏现实就是没那么顺遂如意。 惨遭停学一事其实导致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丧失指定学校推荐入学的资格。 受过停学处分的人是无法申请大学推荐入学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指定学校推荐入学这种制度,是建立在高中与大学的信赖关系上。 对于以指定学校推荐入学为目标、认真过着每一天的学生来说,这场事件成了可能左右未来的意外。 然后, 主办这场庆功宴的人是谁?正是浅妻。 发生这件事情后,浅妻就遭到班上同学的排挤。他们的做法实在很阴险卑鄙。 撇开自己自愿参加还喝酒的责任不谈,一味把浅妻当成坏人,只因为他是号召大家举办酒席的起头人。 浅妻有一张老成的脸孔,听说负责去便利商店买酒的就是他,这点对他也很不利,因为或多或少会出现「如果浅妻当时没买酒就好了」之类的论调。 当然去买酒的并不只浅妻一个人,另外还有几名同年级的朋友,然而浅妻直到最后都坚称「去买酒的只有我一个人」。 似乎也有好几名前来交涉的家长坚持「我的小孩没有责任」,这点亦使浅妻的立场越来越难堪。 浅妻目前依然过着举步维艰的高中生活,近江医科大学的指定学校推荐入学考试说不定也没办法参加了。 有个名叫小波润的男学生,大家认为他将取代浅妻,接受医科大的指定学校推荐。 当时他跟浅妻是同班同学,不过那场庆功宴他刚好没参加。小波的头脑还不错,也很有人缘。 二年级的夏天,浅妻黯然退出排球社,他大概是待不下去了吧。 就是这个缘故,使得浅妻从全年级的高材生,骤然沦落为独来独往的一匹狼。 他很孤独。 孤独的浅妻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始跟郁哉走在一起。郁哉曾于入学后的第一学期参加过排球社。 郁哉的体格不错,国中时都在打排球,是个有排球经验的学生,只不过高中的排球社练习十分严格,他撑不下去,就在一年级的暑假前退社了。 郁哉既不是高材生,在运动社团里也没有积极的干劲,只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存在。 不过,他并没有令人生厌的算计头脑,只是个来自湖国秘境、和蔼可亲的小胖子。 郁哉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在这层意义上我并不讨厌他,因为既然是对自己很诚实的人,与他相处时也就不需要顾虑东顾虑西。 郁郁寡欢的浅妻会寻求郁哉这种聊天对象,也可说是顺理成章的发展吧。 我身为郁哉的朋友,自然也就有机会跟浅妻说上话了。 当天放学后。 我和浅妻绕进长滨车站前位在马路旁的餐馆「茶茶屋」。我把告诉郁哉的内容,原封不动地重新对浅妻说了一遍。 「你们要一起去看演唱会啊,真好耶。」 「如果她要跟我交往的话怎么办?」 「那很好啊。吉川虽然是个太妹,脸蛋倒是长得不错,胸部也很大。」 两份义式炒面送了上来。 这是一种在油腻腻的炒面上淋上类似肉酱的物体的食物,老实说油得要死,不过只要几百圆就可以填饱肚子,而且对我们这些高中生来说,它的油腻感刚刚好。 「就是这个啦。」 我都忘了自己在瞎掰,兴高采烈地把强迫推销的门票拿出来。 「地点在『gajyuma-ru』啊。御坊通离这里满近的耶,要不要先去采查一下地点?」 「咦?」 从刚才开始牛皮就不小心越吹越大,尽管是无伤大雅的谎话,万一露馅会很没面子的。好啦,这下该怎么办呢? 「……好、好啊。走吧走吧。」 只是去探查一下场地而已,应该不要紧吧?我这么判断后,尽管内心惊慌失措,还是赞成了浅妻的提议。 我们把脚踏车留在「茶茶屋」的停车场里,往车站前的拱廊商店街走去。 「话说回来,秋佑,你要当心喔。」 走到一半,浅妻突然这么说。 「当心什么?」 「我有听说,吉川她家是干黑道的。」 「不会吧?」 「其实我也不清楚啦。池户町的田地中央,不是有间很大的水泥房舍吗?」 「哦,我知道我知道。」 就在国道八号往琵琶湖方向的地方。记得市立医院的附近,有一栋大得夸张、品味极差的房子。 「那就是吉川她家喔。」 是这样吗?不过就算知道了,我应该也没机会拜访吧,毕竟我的黑森林都露出来见人了。我有自信,那天已经带给她最差劲的印象了。 「就是这里。」 聊着聊着,我们似乎已来到「gajyuma-ru」店前。 从「长滨御坊通」这条主要的商店街往南走,前面就是一条私有道路。「gajyuma-ru」就在那条路的里面,是一栋面向私有道路的双层楼房。 「原来在这种地方啊。」 我说。 「我没在这里吃过饭哪。」 浅妻说。 「gajyuma-ru」店如其名,是一家冲绳料理专卖店。 滋贺县内有许多企业工厂,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有不少来自九州(包含冲绳)的季节性劳工,经营这家店的说不定也是来自冲绳的人。 「哦,浅高生!」 头顶响起一个粗声。 我一抬头就看到横泽成俊的脸,他把身体探出餐厅的阳台外对我们挥手。 成俊从二楼走了下来。楼梯就设在建筑物的旁边,中间呈现「く」的形状,因此不容易看到下楼者的身影。铁制的楼梯发出「铿锵铿锵」的声响。 「你是来确认场地的吗?我真高兴。」 成俊站在我们面前说道。 「不是、呃……」 「哎呀,你就好好期待吧。」 成俊看了我和浅妻一眼后微微一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 「你是叫……」 「新城。」 「对啦,是小新。旁边这位帅哥是小新的朋友吗?」 「是的。」 大概是被成俊的 金发吓到吧,浅妻回答时用的是敬语。 「你要不要也买张门票啊?一张一千圆。」 卖我的时候不是一张两千圆吗! 「什么?」 浅妻露出狐疑的表情。 「保证值回票价啦,我们乐团可是很厉害的,而且还附饮料,怎么样?怎么样?」 成俊从口袋里拿出门票。 「准备升学考试,偶尔也需要喘口气休息一下嘛。怎么样?怎么样?好啦,你就跟女朋友一起来嘛。」 不晓得是败给对方的死缠烂打,还是他真的觉得可以放松一下,浅妻最后从钱包里掏出千圆纸钞。 「谢谢惠顾。」 成俊给了浅妻两张门票。 「我拿不出两千圆,买不起两张。」 浅妻这么一叫,成俊便看着我得意地笑。 「小新多给了我不少,就当作是送的,给你两张吧。歹势哪,小新。」 看我一脸惊讶,成俊接着说: 「哎呀,小新拿出自己微薄的零用钱来赞助我呢,还为了我拿top卡的点数去换现金哩,真是个好人,人果然不能没有朋友啊。」 浅妻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总之我超感动的。哎呀,你们准备考试也很忙的说,真是太感谢了,我会加油的。」 说完,成俊做出打鼓的动作。 其实他长得还挺眉清目秀的嘛……我突然这么觉得。 帅气的农业高中在学生。 这小子,肯定是个纵欲派的。 农高、金发、帅气,好像有一点淫乱性关系的味道。 「那就下次见啦……,啊,这里是我家开的,下回来吃个饭吧。」 话一说完,成俊就走上楼梯。天气热得要命,他还是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外套,背面可见背号四号。 好土。 那个用绿线绣上去的字,即使要恭维也很难说它酷炫。就连不怎么讲究服装的我都 有这种感觉了,可见他的品味相当异于常人。 「怎么办?」 回到一茶茶屋」的停车场后,浅妻开口第一句就这么问。 「什么怎么办?」 「演唱会。」 「哦,反正票都买了,就去看看吧。再说,暑假一整天坐在书桌前也很让人受不了吧。」 「嗯。那到时候我要是看到你和吉川,也不会跟你们打招呼的。」 看样子浅妻虽然怀疑我说的话,却没有断定我在骗他,又或者其实他发现了,却仍装作相信我的样子? 「我可以约郁哉一起去吗?反正门票有两张,何况我能约出来玩的朋友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可以啊,没关系。这种事干嘛问我?」 「郁哉跟吉川不也同班,如果遇到了总得打个招呼吧。难得的约会要是打扰到你们,我会过意不去的。」 浅妻果然是个体贴的人,不愧是全年级顶尖的高材生,跟郁哉就是不一样。 「这样的话,你一个人去不也一样吗?要是碰到面,你就来打个招呼吧。浅妻,你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呢。」 这是事实。 浅妻原本就是成绩保持在全校前五名的高材生,再加上之前那场事件的主犯身分,无论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他都是校内的名人。 「浅高的三年级不会有人来向我搭话的,毕竟我是坏人嘛。」 「啊……抱歉。」 「你别在意啦,我的朋友就只有秋佑和郁哉……,希望你们的约会能够顺利。」 「喔,嗯。」 要是能随便敷衍过去就好了。总会有办法的吧。如果死都不想东窗事发,别去看演唱会就行了。 「夏天到了呢……」 浅妻目不转睛地望着湖北的夏季晚霞。 即便这块土地隶属日本海侧气候,冬季分外严寒,不过到了夏季,天空依旧澄澈爽朗。 远处的长滨城在夕阳的映照下闪闪发亮,可惜那只是座空有「城」之名,以钢筋混凝土打造的建筑。 半眯着眼看了半晌后,浅妻一脸正经地注视着我。 「就快放暑假了耶,秋佑。大学考试你打算怎么办?」 冷不防遭人戳中痛处,害我不禁把内心的动摇表现在脸上,浅妻的视线依旧钉在我身上。 「啊,那个……我什么都没想。」 扣除刚进高中的那段时期,我一直都没有认真在念书。 因为我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被某种未知的庞大事物吞噬,内心相当不安。 戴着假发的校长和乡下升学高中的老师们都令我看不顺眼,也唾弃什么长政魂。但相对的,我又对无法详加解释这种心态的自己感到无比焦虑。 革新政党的戏言。 抛弃我的母亲。 背道而驰的理想与现实,在我的头脑里打转…… 年轻人特有的、近似萎靡不振的厌世情感。 最后,我发现不读书似乎很合自己的主义,于是为了这种模糊的理由偶尔跷课,甚至还自我陶醉。到头来,我只是重复着不影响毕业的小小反抗,自以为是地感到欢愉罢了。 十七岁的夏天。 我依然是个无药可救的差劲鬼,而且还是个在室男。 「既然进得了浅高,你的头脑应该本来就不错,现在才努力也还不算晚,加油喔。」 我说不出口。 到了暑假就要开始准备大学考试——唯独这句话,我就是说不出口。 脑海的角落,另一个自己这么强调。 另一个我摆出严肃万分的表情,全身赤裸地抱膝而坐。 「浅妻,你要念医学系吗?」 脱口而出的是这样一句话。 「我是这么打算的。」 「近江医大的推荐名额,不晓得小波有没有争取到。」 我这句话并无恶意。 我向老天发誓,我真的没有恶意。然而,浅妻却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谁知道。」 浅妻丢下这句话后,骑上脚踏车。 「我走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 此刻的心情就像大半夜里,不小心踩到被自来水溅湿的厨房地板般郁卒,我狠狠踹了自己的脚踏车一脚。 喀啷!脚踏车发出可怜的声响,倒了下去。 第三章 长政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结业式了。 学期末的生涯规划调查,我在志愿栏里写了「升学」,大学志愿的部分则是空白。 交出调查表当天,导师田上来到我的座位旁这么问道: 「你打算升学是吧?」 坐在附近的郁哉听到这句话后「噗哧!」地喷笑出来。郁哉的调查表上写了同志社大学和立教大学,不过田上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 吉川同学在调查表里写了些什么呢?依她的个性,会不会已经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那副有些忧郁的表情突然掠过我的脑海。 如果结业式之前吉川同学有来学校上课,或许就真的能邀她去看演唱会了。只不过冷静想想,我应该没那个胆子吧。 结业式之后的集会,由学年主任野木的训话作总结。 野木是一位教英文的欧巴桑老师,尽管身材娇小只有一百四十八公分,学生们却非常怕她。 当学生没有预习英文读本时,她那喋喋不休的嘲讽字句堪称天下一绝。 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意味十足的笑,如此说道: 「我看你是把字典给吃掉了,才会没办法预习吧。你吃字典时淋了什么呀?酱油吗?还是酱料?吃字典的学生将来会成为人生的战败者。老师我呢,认识一位好不容易进入浅高就读,最后却沦落为游民的孩子。如果那孩子是个认真预习课业的学生,现在就不必睡在姐川桥下了。」 姐川的桥下偶尔会有游民住在那里。每次看到那幅画面,脑海就会闪过野木这席话。 野木用以下的内容结束学年集会。 「同学们都听到了吗?一定要十二个小时,请各位每天读书十二个小时,这样同学们一定都能够成为赢家,成为战胜自己、获得周遭尊敬的人物。各位同学要把每天的念书时间记录在发给大家的检查表上喔。希望各位随时把身为浅高一员的荣誉放在心里,千万不要给我们这些师长惹麻烦。」 十七岁的少年少女,在检查表上记录每天的学习时间——这画面不禁令我想起了战前的日本,他们不假思索地实践父母或老师——简而言之就是各种权威性的存在——的命令。这些人跟加入希特勒青年团的少年没什么两样,望着体育馆里排排站的同学脸庞,不知怎么的,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一年前的暑假。 那场饮酒斗殴事件发生后不久,学校临时召开学年集会,当时野木哭了,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哭到皱纹变得更深了。 她一边哭一边重复着说:「你们这些第四十八届的学生把浅高的脸都丢光了!」 年纪不小的大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就为了高中生喝酒这点小事。 那时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也有毫无价值的眼泪。 反正不管野木说什么都无关紧要。 明天起就放暑假了。 尽管没有任何预定计划,至少能够暂时从这种无聊的生活中解脱。光是这样:心里就轻松多了。 第二天。 七月二十一日下午五点半。 我爬上「gajyuma-ru」的楼梯。「gajyuma-ru」的空间规划有些不合常规,一楼是住家,二楼才是餐饮店。 我把门票拿给入口的服务台,一名怎么看都是太妹的女生给了我一张饮料交换券,看样子好像可以到里面的吧台点饮料。 店内一片昏暗。 里头有五张餐桌,还有一块约五坪大的宴会用空间。宴会场地的后面设置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乐器就摆在上头。 今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参加现场演唱会。 我很少听音乐。 对我来说,演唱会是属于电视或漫画世界的玩意儿。这么算起来,我连文化祭的乐团表演也没看过。 这样的我在看到舞台上的乐器后,竟然会觉得「帅呆了」。音乐这种东西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能让十几岁的心滚烫的催化剂。 (原来长滨也有这样的地方啊。) 我的脑海顿时闪过标准乡下高中生直率的感想。 观众大概有四十人吧。 我一面喝着柳橙汁一面观察四周的情况,女生稍微多了些,其中有八成打扮得像太妹。 顺便说一下,我穿着牛仔裤,配上衣橱里最好看的全素黑色衬衫,脚下则穿着有橘色线条装饰的爱迪达superstar。 那群小混混每个人都边抽烟边说笑,烟熏到了我的眼睛。 昨天那个女人啊…… 把保险套给弄破了,实在有够惨的。 你跟那女人做了喔? 下回要记得把体育仓库的门锁上啊。 我莫名有股强烈的格格不入感,觉得自己待不下去了。 此刻的心理状态就像土里土气的高中生来到大都市的时髦旧衣店,里头播放着震耳欲聋的西洋音乐,店员还跑来向自己搭话一样。 「秋佑。」 呼唤我的人是浅妻和郁哉。 郁哉跟我一样始终低着头看地板,浅妻倒是一副很熟悉这种场所的感觉。 「不行了,我不行了。」 郁哉说。 他似乎脸色惨白,看他这样,我稍微恢复了平静。 「秋佑,吉川呢?」 「她喔……呃,她感冒了。吉川同学最近也都没来上学嘛。」 浅妻应了一句「是喔……」。 「既然这样,你就跟我们一起看吧。」 我默不作声地点头。 「浅妻,你不是第一次看现场演唱会喔?」 「是啊,我约会的时候,去过几次京都的live house。」 到京都的live house约会。 在我身边也有这样的青春啊,跟上次的情况简直是天差地别,我重新体认到浅妻是不同阶层的人。 「我和郁哉都还没拿饮料,待会儿再过来。」 浅妻话刚说完,入口的方向便响起了欢呼声。 回头一看,成俊他们乐团的成员进场了,会场一片鼓噪。 主唱、吉他手、贝斯手,以及鼓手成俊——四个人站上舞台,各就各位。 成俊的鼓打破了寂静的气氛,敲着八分音符的节奏。 像是要盖过鼓声似地,贝斯发出颤音,贝斯手以极快的速度展现pping技巧。 吉他在高速弹奏下发出高音。长得像杰尼斯艺人的主唱对着麦克风大叫。 「大家好,我们是寂寞巴塔哥尼亚海豚!」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演唱会揭开序幕。 结果,浅妻和郁哉都没拿到饮料。 要是可以等大家确定饮料是否送来后再开始就好了。不知怎么的,在轰声巨响当中,我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生平第一次参加现场演唱会,总而言之,是一连串的不知所措。 我总觉得那些跟着节奏摆动身体的观众,好像跟自己是不同种类的人类。 无法彻底解放自己的我,最后只能直立不动地听完整场演唱会,反正我就是没办法跨过那条线。 表演的曲目有四首原创歌曲,以及五首翻唱西洋乐团「camps」的歌曲,演奏之绝妙就连不太懂音乐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那群参加演唱会的太保太妹们,双眼盈满了「纯粹」这种充满年轻人味道的情感,莫名地令我印象深刻。 演唱会划下句点。 成俊叫住早早准备离开的我们。 他走下舞台,特地来到我们旁边,额头上的汗水闪烁耀眼。 「他们是横泽的朋友吗?」耳边传来女生吃惊的说话声。 「谢谢,我在舞台上看到了你们,这种场合很难得看到浅高的学生过来,我真开心。 你们也来参加庆功宴吧,反正派对气氛很轻松,任何人都可以参加,我很欢迎小新你们来喔。」 乐团、庆功宴、女孩子。 我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邪念妄想。 就在这时, 「我就不去了,谢谢你的好意。」 浅妻婉拒道。 「为什么啊?不用钱啦,餐点什么的我们店里会供应,很好吃喔。」 成俊一脸认真地说,看样子他是真心希望我们参加。 「庆功宴会喝酒吧?我被酒害得很惨。没骗你,秋佑和他也都知道这件事。」 我和郁哉都默默地点头。 「被酒害惨?……是喔。虽然不晓得是什么事,不过没关系啦,来看我们的观众全是些品行不好的人,而且几乎都是小混混。呃,该怎么说呢,可能跟你们这些高材生合不来吧。」 我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总之,我不想参加有酒的派对。我先回去了,秋佑和郁哉你们去就好。」 庆功宴相当有吸引力,说不定能捡到挥别处男之身的机会。话虽如此,让浅妻独自回家我会过意不去,而且说实在的,没有浅妻陪着参加我会怕。 「这样喔。总之,今天谢谢你们来,谢谢。」 成俊笑了,那是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那我们走了。」 在浅妻这句话的引领下,我们浅高三人组离开了「gajyuma-ru」。 为了送郁哉搭电车回西浅井,我们三个走在御坊通上,往长滨车站前进。 「郁哉,你有在听音乐吗?」 我随口问了一句。 「有啊。不过,这或许是不被任何人理解的兴趣吧。」 「什么意思啊?」 下一秒,浅妻就从旁插嘴搅和。 「我很喜欢雅哥。」 雅哥?谁啊? 看样子,浅妻同样不晓得这号人物是谁。 「哦……是喔,你喜欢雅哥喔。」 我随便说说打马虎眼。 「我觉得雅哥不错呢。」 浅妻也附和我的话。 「雅哥在演唱会上的串场聊天很有意思喔。我有单独收录谈话部分的cd,下回再借你们。」 目送郁哉穿越长滨车站的剪票口,走进北陆线旧型电车之后,我和浅妻面面相觑。 「雅哥是谁啊?」 第四章 暑假也已经迈入七月尾声。 我还是老样子,站在平平堂长滨站前店的书店里看免钱书。 准考生的暑假,念书时间却等于零。 想到「这样下去会怎么样呢?」,我的心头就一团乱。 尽管怀揣着朦胧的不安,我仍整天泡在平平堂或琵琶湖杀时间,停止不了这种没有意义的生活。 假如父亲露出担心的神情,情况或许能有些不同。就算是做做样子,我应该还是会乖乖坐在书桌前翻开参考书,可惜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父亲连念书的「念」字都不曾说过。 我的母亲受不了身为某革新政党支持者的父亲,老早就抛家弃子,不晓得跑去哪里了,我几乎没有和母亲生活的记忆。 我的家人就只有父亲和爷爷两个人而已。 爷爷是个靠务农吃饭的人,他似乎认为孙子将来应该要种田维生才对。 爷爷重视的问题是我这个独生子是否要继承新城家,只要不让长滨的家断了香火,上不上大学一点也无所谓。 这天,我看的是一本叫作《有点色的杂学辞典》的书,别说大学考试了,这种书对我今后的人生一点帮助也没有。 「你果然在这里!」 这时,我的背后传来一个似曾听过的粗声。 「我总算见到你了。」 成俊抓住我的手臂这么说道。 《有点色的杂学辞典》因此掉在平平堂长滨站前店四楼的快乐书房地板上。暗中注意着我们的女店员,脸上写着「真受不了你们耶」。 「小新,一起来组乐团吧!」 不知为何,成俊用标准的国语这么对我说。 「啥?」 「我来打鼓,所以还需要主唱、吉他手和贝斯手,不过主唱也是可以兼吉他手啦。 小新,你去把那两个人带来。拜托,帮帮我吧。」 「给我等一下,你突然说这些,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啦。」 我一边回答他,捡起《有点色的杂学辞典》放回书架上。看来这本书出乎我意料地有用……脑袋的角落莫名地冒出这个感想。 五分钟后。 我们走进一家距离平平堂有点远的咖啡厅「mascotte」面对面坐着。现在还是白天,店内却很昏暗,调暗的照明突显出成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我摆出一张严肃的脸孔喝着咖啡。成俊那席话,简明扼要地说就是这么回事。 寂寞巴塔哥尼亚海豚……简称lpd,原本是在主唱滨野的号召下组成的乐团。 成员全都是琵琶农业的学生,由于乐手都是优秀的人才,只要举办现场演唱会就能聚集一大票观众。 另外,小混混似乎分成乐团派和机车派两类。不用说也知道,成俊是乐团派的太保。 而滨野,则是机车派的不良少年。他不仅是飙车族「白夜」的总长,还是县内北部飙车族的大集团「湖北联盟」的领导者。其影响力之大不光是农高,甚至遍及湖北所有的坏孩子。 然后,滨野总长自高中入学之初就迷恋上一个女人,对方同样就读琵琶农业,名字叫作平井晶子。我猜,她应该是一位太妹型、气质轻佻的美少女吧。 当初滨野会组乐团,其实也是为了吸引喜欢音乐的平井晶子注意。超会干架的滨野半强制地从农高各乐团挖走最优秀的乐手,创立lpd。lpd的演奏水准之所以那么高,就是这个缘故。顺带一提滨野只负责唱歌,不会弹乐器。 后来发生了一起纠纷。 引发纠纷的原因,就是那位平井晶子。 前几天的演唱会庆功宴结束之后,成俊与晶子竟然共度了一夜,地点就在长滨市内的宾馆「蜜桃」。 详细情形成俊并没有告诉我。 成俊说,他只是照顾酒醉身体不舒服的晶子,没做任何亏心事。 像这种情况,无论当事人如何解释——应该说是越描越黑——听起来都像在找烂借口(成俊没告诉我详细的经过,大概也是因为他有切身之痛吧。搞不好他曾向许多人说明详情,但是都没人愿意相信他)。 于是, 滨野勃然大怒。 成俊成了众矢之的。 乐团分崩离析。 接着,成俊便被迫退出lpd。 不仅如此,滨野还向湖北的小混混们下令,禁止让横泽成俊加入乐团。 结果,成俊就没办法在湖北搞乐团了。 「音乐是我的生存价值,没办法玩音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成俊这么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他的认真。 「这件事我懂了。不过,你跟我们组乐团是想做什么?」 「我想登上农高文化祭的舞台。对我这种没参加社团的人来说,三年级的文化祭就像是退休竞赛一样,你应该懂吧?」 「可是那是琵琶农业的文化祭吧,浅高的学生可以上台吗?」 「你白痴啊,我们学校可是天下无敌的农高耶,那种小事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说是这么说,你要我搞乐团?」 「拜托你。我音乐方面的朋友全都受到滨野的控制,毕竟那男人可是有『湖北的狂犬』之称,但幸好滨野的影响力没能触及浅高和西高。」 意思就是升学高中不在小混混的势力范围里。 「看起来很闲的朋友就只有你们了。」 「哪里闲了,我们还要念书耶。」 我随口胡扯了一句。 「大白天就站在平平堂看免钱书,证明你是个闲人。」 唔! 戳中我的痛处了。 「撇开这个不谈,我从来没有碰过乐器,浅妻和郁哉也差不多。」 「你们的头脑很好,像乐器这种玩意儿应该很快就能学会弹奏技巧啦。」 「这两点没关联吧。」 「我认为你是可以信赖的人,换句话说,你的朋友也值得信任。搞乐团最重要的不是演奏技巧,是心啦,心。乐器我会教你们的,反正距离文化祭还有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总会有办法的,好不好啦?拜托!」 禁不起成俊一再央求,我忍不住点头答应。 「就拜托你跟那两个人说一下,明天晚上七点,我在『gajyuma-ru』等你们。想要拒绝也没关系,最起码带帅哥和胖子过来露个脸吧。」 说完这句话后成俊站了起来。 「小新。」 他站着不动,低头看着坐在位子上的我说: 「我好歹也是湖北太保当中名气响亮的男人,背后的四号就是一种觉悟的表现。说到农高的背号四号,全都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你下次可以问朋友看看。听起来虽然老套,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要不然就算是我也会生气的。」 呃,单是为了自己的问题把我们扯进去,就已经没有半点道理了,我想……。这就是小混混的道义吗? 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 由上往下这么出言威吓,果然让人很有压迫感。成俊抓起帐单,走向收银台。 天气热得要命,他却还穿着深蓝色西装外套。 不用说,外套背后的数字4依旧飘扬。 飙车集团「白夜」。 湖北联盟。 湖北的狂犬。 农高的背号四号。 真是的,这简直就是内容拙劣的太保漫画啊。 「乐团?」 浅妻一脸不解。 我知道浅妻这个暑假每天都在市立图书馆里努力k书,于是第二天中午就去找他。 在乡下 ,拥有b.b.call乃至手机的高中生是很罕见的。 暑假期间,图书馆挤满了准考生,由于放假后我就不去图书馆了,感觉上自己好像很久没踏进这里。 「你在说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终于想用功念书了耶。」 这里是市立图书馆的饮料区,浅妻喝着可乐,我则喝着热咖啡。 「拜托啦,去露个脸就好,要不然对方不晓得会怎么修理我。」 「去了应该就完了吧。」 是没错啦。 可是不去也会完蛋。照他的气势,搞不好会拿着木刀闯进浅高。 「好吧,反正我对乐团也有一点兴趣。我以前还学过钢琴,一直学到国中的时候。」 话一说完,浅妻就伸出手假装在弹钢琴。 哔、哔、哔……借还书柜台传来读取书本条码的声音。 「大家都好用功喔。」 我望着自习室的方向喃喃地说。 「毕竟是决胜负的夏天嘛。」 浅妻看着挂在大厅的油画回答。 这些握着铅笔沙沙疾书的同年代少年少女们,究竟是在跟谁战斗呢?从战斗中逃出来的我就连这点也不明白。 眼前有个高至天花板的大书架,这个巨大的书架上,排满了一系列厚重的《现行日本法规全集》。 那一本本的厚度,看得十七岁的我涌现一股束手无策的感受。 「不行,我没办法。」 浅妻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自言自语的我。我站了起来,离开图书馆。 当晚。 我打电话到郁哉家,出乎意料地得到「好像很有趣」的回应。 「其实我有一把民谣吉他。」 「啊、呃,你再仔细考虑看看啦,你不是还要准备考试吗?」 「没关系啦,反正我就算努力用功也上不了好大学。之前去看的演唱会不是很酷吗,我也想像他们一样。」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小胖子郁哉也有这种愿望。 「而且小秋啊,吉川好像很喜欢玩乐团的男生呢。搞不好可以弄假成真,真的能够接近她喔,虽说希望很渺茫就是,反正你暑假也很闲不是吗?」 说得也是。的确,这个暑假我没有任何预定计划。 1.组成乐团。 2.邀吉川同学来看演唱会。 3.呀!新城同学,你好帅喔。 4.交往。 5.揉胸。 老套的妄想一口气浮现而出,在我的脑海里乱窜。 「好吧,要不然你把吉他也带去吧。」 说完我就把话筒挂上。 翌日。 我先是在长滨车站跟郁哉碰面,接着和一直黏在书桌前的浅妻会合后,三个人一同前往「gajyuma-ru」。 郁哉带着山叶的民谣吉他。他好像会弹一点点吉他,我完全不晓得他有弹乐器的嗜好。 「只要是雅哥的曲子,我全都可以不看谱弹喔,嘿嘿。」 小胖子郁哉害臊地说。我还是不知道雅哥到底是谁,暂且含糊地点了点头。 浅妻则在一旁翻阅《天才 马克斯英文单字本》。 看到那副模样我却不会焦虑,是他的人品使然?或是证明我已经完全放弃准备大学考试了? 郁哉大概是很中意《天才 马克斯英文单字本》这个书名吧,只见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彰,马克斯是什么玩意儿啊?」 郁哉都用名字来称呼浅妻,这在他心里似乎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郁哉对每个人都是一视同仁。该说他没有心机吗?总之,他是个顺应感觉而活的人。 这种跟令人生厌的算计沾不上边的个性,有时也可算是神经大条的一种,不过我很喜欢郁哉这一点。 像我就太做作了。 我没办法顺应感觉行动,个性非常死板拘束。毫无生产性的纠葛层层缠绕着我,使我无法动弹,我非常讨厌这样的自己。 郁哉承袭了从小接触的奥琵琶湖风土民情,活得就像呼吸空气般自然。 浅妻也是,他对于专心念书准备国立大学医学系考试一事似乎没有任何质疑,因此他才有办法每天坐在书桌前十几个小时,真是惊人的毅力。 我就办不到了。 我的所作所为,全都包覆着一层意义不明的自我意识,无法突破。明明看周遭那些好像没在思考的人不顺眼,自己却像只仓鼠般绕着自我意识打转,实在是太悲惨了。 我们在御坊通的拱廊下右转,来到「gajyuma-ru」的店前,结果发现成俊在外面等我们。 「哦,你们来啦。哇!你还带了吉他来啊,真是干劲十足哩。进来吧,快点上来坐。 今天是新乐团的组成纪念日。」 店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七成左右,毕竟今天是星期六,这样的来客率是很正常的吧。 成俊领着我们到里面的榻榻米座位,桌上摆着一块写着预约的牌子以及装在小钵中的料理。 「这是前菜,柑橘酱油拌猪耳朵还有海葡萄。」 「可以吃吗?」 小胖子郁哉一副就快动手夹菜的模样,身体整个往前倾。一如他的体态,郁哉的食量相当惊人。 「吃吧。这是三千圆的套餐,店里算我们半价。」 看来似乎要付钱,我赶紧检查钱包,一、二、三,里面有三张千圆纸钞。 「郁哉,先不要吃,要是吃了,就不能拒绝组乐团的事了。」 浅妻提醒他。 「你在说什么啊,既然你们都来这里了,就表示我们已经组团了啊。」 「给我等一下。我是不晓得秋佑怎么跟你说的,不过我们三个好歹是浅高的学生,暑假要准备大学考试,没空组乐团。」 浅妻说这句话时,几乎同一时间,郁哉的筷子夹起了料理。郁哉对自己的欲望很老实的。 「老妈,麻烦你上菜啦。」 成俊对着厨房叫道。 「今天八点有冲绳民谣的演唱会,我姐也会上场。你们就好好欣赏吧,身为湖北人可不能这么不上道啊。」 郁哉夹了菜,害我们出师不利。浅妻板着一张脸注视着我,于是我们就在「没办法了」的气氛下互相自我介绍。 「我懂了,看起来很聪明的是彰,胖胖的是郁哉。」 成俊点了点头说道。 「横泽,你是冲绳人吗?」 我并不是想把话题从乐团上扯开,只是想问问。 「我在冲绳住到念幼稚园为止,之后就跟着家人到湖北来。」 就在成俊开口讲话时,料理送了上来,四周飘散着苦瓜炒豆腐的香气。 「滋贺不是有很多工厂吗?像这一带就有影印机的制造商和农机具的工厂,所以来了很多冲绳人。」 她是成俊的母亲吧。 这位把黑发束在脑后的阿姨,一面将盘子放在桌上一面回答我们。她的说话方式很明显是冲绳的腔调。她长得跟成俊很像,五官分明,皮肤是浅黑色的。 「而且这里不是还有排水开垦地吗?那些移民当中也有冲绳人,所以也有不少人借着这层关系从冲绳来到这里呢。请你们多多照顾成俊,跟他当好朋友喔。」 浅妻下意识地对成俊的母亲低头行礼。 这种场面不禁令本性认真的浅妻做出乖宝宝的举动,正所谓习惯成自然。 阿姨「呵呵呵呵」地笑了,大概是浅妻的良好教养让她很有好感吧。这下子越来越难拒绝组乐团的事了,浅妻又摆出一张苦瓜脸。 「我从小学 就住在这里,所以讲的是湖北腔。当然啦,中元节和过年时还是会回冲绳一趟。」 「这孩子住在这里的机会多,会说湖北的腔调对他比较好。」 放在餐桌上的苦瓜炒豆腐看起来很可口的样子。 「我老爸也在工厂工作,他说有很多来自九州和巴西的人。」 郁哉说。 「九州关闭炭坑时有不少人跑到关西来呢,我们这家店也常有九州人来吃饭喔。」 「来这种乡下?」 我问。 「说这里是乡下太浪费了啦。这里有工作,离京都和大阪又近,是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呢。」 「是吗?这里常在下雪,居民也都很阴沉。」 「这里的确是很冷啦。不过,居民的气质是这块土地孕育出来的嘛,没办法,那就是适合在这里生存的个性啦。」 阿姨带着笑容回到厨房。 「对了,我读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个姓小矶的女同学,她也是冲绳来的。」 浅妻边吃苦瓜边说。 「我知道,是真美对吧?小矶真美。」 成俊回答。 「哦……你认识她啊。」 「因为来到本岛的冲绳人都有所谓的同伴意识嘛,有些人就是靠着门路在两地一来一往的。」 「是喔。那个女生现在过得怎样?」 「她在冲绳的国中毕业后,就在冲绳和本岛之间来来去去,重复着在这边工作一年,等存够了钱就回冲绳玩乐一阵子的生活。」 「这种生活真好耶。」 「冲绳人不太会把自己逼得太紧,像湖北人就认真过头了。」 「一点也没错。」 看样子,浅妻似乎很喜欢成俊。 这时候后面的舞台正好在准备乐器,两名穿着冲绳风服装的女性和一名大叔正在搬运太鼓和扩音器,检查声音。 「哦,我也去帮忙一下。」 说完,成俊离开了座位。 那两名女性是一个大姐姐和一个大婶。 年轻的女性应该就是成俊的姐姐吧,个子娇小的她脸蛋长得跟弟弟一样,是个大美人。另一位大婶可能不是冲绳人,她的五官扁平,俨然一副关西人的长相。 成俊转了一会儿扩音器的旋钮,调整好之后,把麦克风拿到嘴前开始检查音响。 「owo。owo。」 手指敲了几次麦克风的头,满意了以后,他就回到我们这桌的座位。 「拜托你们表现得热情一点喔。」 不久,高大的男人向顾客们打招呼。 「大家好,我们是冲绳民谣团『石田三成』。」 看似常客的团体在台下助兴地说:「我们等好久了!」 「之所以取名石田三成,是希望能够融入湖北这块土地。这里的居民,大家都像石田三成一样,给人认真又文静的印象。今天就放松一下,尽情狂欢吧。」 男人的体格很壮,鼻梁很粗,皮肤和成俊一样都是浅黑色的。 「每桌都会发放乐器,请各位配合演奏敲打。」 成俊的姐姐发送着小型太鼓,以及由三块板子组成、很像响板的东西。我们这桌同时拿到太鼓和那个响板。 「这个叫作『三板』,就是三块板子的意思。」 成俊把三板套在左手上。 三块板子之间用一条绳子串起来,刚好能够收在手掌里。随后,成俊便灵巧地拍打三板。不愧是鼓手,他的节奏感应该很不错吧,打起来很精彩。 紧接着,石田三成的串场谈话开始了。 「这是山梨县人谱的曲子,不过已经可以算是冲绳的代表歌曲了吧。年轻一辈的观众,说不定还曾在音乐课学过呢。」 台上流泄出三线琴的琴声。 弹奏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前奏。 是「岛歌」。 成俊配合乐曲轻快地拍打着三板,郁哉则害羞地轻轻敲打太鼓。 会场里的观众也都随着石田三成的演奏而摆动身体,可惜大家的动作还是有点僵硬。 紧接着演奏的是「花」。到了第三首「你好叔叔」,尽管表演者鼓励台下的观众跟着同乐,但大家最多就是害羞地轻轻挥起拳头而已。生长在这块雪地的人,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解放自己。 「大家都好僵硬啊。那么,接下来大家一起跳舞吧。反正机会难得,这里又是喝酒的地方,各位不要害羞一起来喔!」 这次轮到大婶指导大家跳舞,是很简单的带动唱,把手举到头上挥舞就好。 「女性把手打开优雅地挥,男性握紧拳头英勇地挥,大家一起来配合这首曲子跳舞吧!」 之前都在敲太鼓的成俊姐姐转而站到麦克风前面。男人接替她握起鼓棒,太鼓发出强而有力的声响,紧接而来的是浑厚有劲的歌声。 yanre—— 大家一起来 yoitoyoyamaka dokkoisanose 是「江州音头」。 一听到这首歌,即便是内向的近江人也会情不自禁地喊出这一句。 「yoitoyo——yamaka dokkoisa——nose——!」 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大声吼叫的人居然是浅妻。湖东与湖北的居民不管是町内的例行活动或是小学运动会,大多会跳江州音头。 「yoitoyoyamaka」的喊声此起彼落,在此同时,满脸通红的大婶鼓 舞着观众。 「来,大家站起来,一起跳舞吧!」 酒精也助了一臂之力,客人们总算开始跳起舞来。 刚开始很害羞的我们也勉勉强强摆动手脚,喊着「yoitoyoyamaka」,之后还跟隔壁桌的ol集团互相击掌,逐渐涌现出奇妙的一体感。 成俊的姐姐用充满魄力的悠扬嗓音献唱,从我们这边都能清楚看见她的额头布满汗水,双颊涨红。 平时很冷静的浅妻以及寡言的郁哉,都着迷地加入跳舞的行列,就连我自己也是,尽管内心仍保留些许冷静的部分,却也体验到尽情摆动身体所带来的畅快感。 成俊下了榻榻米座位,加入餐桌座位的客人。跳着舞的成俊看起来真的很快乐,周围的客人也都带着笑容配合成俊的动作。 t恤渐渐被汗水浸湿的感觉真是舒服。我懂了,所谓的解放自己或许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太鼓「咚!」的一声,结束了江州音头。大家互相击掌,频频赞叹笼罩餐厅的一体感。 偶尔像这样也不赖。 如果组成乐团能让自己体验这种爽快感,那真是太棒了,浅妻和郁哉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石田三成下了舞台,我们不吝惜地给予他们掌声。 「很不错吧。该怎么说呢,就是有这种团体感,我才想搞乐团的。」 就这样,我们把料理全部扫光,懵懵懂懂地组成了乐团。 宴会气氛正热闹时,换郁哉露一手吉他技巧。 成俊叫他上台弹弹看。起初郁哉还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仍搔了搔头站上舞台。石田三成用过的器材都还留在上面,正好方便我们使用。 刚才的演唱会余韵犹存,现场的气氛轻松得恰如其分。 小胖子郁哉一站上舞台,看起来就好像以前的民歌歌手,相当气派,其他的客人也好奇地对他投以兴味盎然的目光。 关掉舞台后方布幕播放的冲绳风情影片,成俊把麦克风架好。 「活泼一点,卖力地唱喔。」 郁哉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后,鼓足勇气 似地开始弹奏吉他。 好听。弹得真好。 我们都吓了一跳。 郁哉弹奏出无法跟他的长相与体型联想在一起的细腻音色。 「是、是三指法。」 回到座位的成俊吃惊地这么说,流泄而来的是一段哀伤的小三和弦。 「接下来要演唱的是我最爱的雅哥的歌曲,希望大家喜欢。」 那些好奇地看着他的客人,掌声变得更加热烈。 去年你我编织的回忆 从录音机里 缓缓地流泄而出 朋友们也为了你 齐聚一堂 「这、这是……」 浅妻那张脸浮现出惊愕的神情。 「佐、佐田雅志。」 成俊的表情就像是被bb弹射中的鸽子……不对,跟听到静香向自己求婚的大雄一样。 「是……『放水灯』。」 原来雅哥指的是佐田雅志。 以热闹为卖点的冲绳风小酒馆,转眼间笼罩在犹如冬季北陆般的哀愁当中。可怕的雅志。 话说回来,这实在是带有成熟韵味却又清亮的好歌喉。没想到小胖子的情感竟如此丰富,真是了不起的演唱功力。 中出郁哉,明明是个名字猥亵的小胖子说。 以am和弦结束曲子后,郁哉回到座位。 店里还是老样子,气氛仿佛冬季凄凉的余吴湖一般,不过观众皆报以热烈的掌声。 「吉他手就决定是小郁了,能弹成那样,不管什么曲子都没问题了。」 成俊向回到座位的郁哉要求握手。 「如果要搞乐团,我想演奏雅哥的曲子。」 成俊一脸「别开玩笑了」的表情。 佐田雅志应该没有煽动年轻人的冲击性吧?我们实在不认为雅志属于摇滚派的。 看成俊面有难色,郁哉便说:「如果不答应这个条件,我就不加入乐团了。」 这可把成俊逼急了(可见郁哉的吉他实力好到这种程度),最后,他只好答应演奏佐田雅志的歌曲。 不过把「放水灯」加进演出曲目的要求就被打回票了。 「放水灯」和南国出身的成俊散发的开朗气质一点也不搭,那种差异就如同松任谷由实和中岛美雪的音乐性质一样。 最后我们讨论出来的结论是:如果是「关白宣言」的话,加进演出曲目也ok。 「『关白宣言』可是人人都会唱的国民畅销金曲呢。对了对了,回应歌『关白失脚』 也是首不错的曲子。」 郁哉一脸得意地说。 「而且那也是雅哥的作品当中摇滚味特别强的歌曲。」 虽然不晓得「关白宣言」哪里有那种味道了,我们三个还是顶着一张怪脸点头。 顺便补充一下,郁哉的父母是雅志的死忠歌迷,他似乎是受到双亲的影响才变成雅志粉(好像是指雅志的粉丝)。郁哉滔滔不绝地讲述雅志的魅力之处,不过这部分就省略吧。总而言之,雅志在演唱会上的串场谈话很有趣就是了。 「雅哥是我最敬爱的歌手。」 郁哉陶醉地说。 「我说啊,佐田雅志是民歌歌手吧?」 「不对,他是新民歌啦。」 听到浅妻这么问,郁哉立刻纠正他。 「哪个都无所谓啦。我会弹钢琴,只要有乐谱,我们马上就能演奏了不是吗?毕竟已经有吉他手和鼓手了。」 浅妻这句话让成俊的表情为之一变,他大概是对「马上」这个部分起了反应。 「总之,先准备『关白宣言』的乐谱和cd吧。」 成俊说。 他似乎是认为要让乐团动起来,得先决定要演奏什么曲子。 听到成俊的话后,郁哉得意一笑。 「我剪辑了雅哥的精选集,手边也有乐谱,只要到车站前的罗森超商影印就行了。」 话一说完,郁哉便喜孜孜地发送录音带。他用的是当时相当高级的铬带(能清晰收录高音的录音卡带),上面的标签写着「masashi selected by ikuya」。 盒子内侧的厚纸片上写了大约十首佐田雅志的歌曲名称,其中「主角」和「立于风中的狮子」两首还用黄色萤光笔做记号。 「好,第一次的练习就定在明天。我负责打鼓,小郁弹吉他,彰就先充当键盘手,不过以后贝斯也要你负责就是。」 成俊高声宣布。 「请问,那我咧?」 我客气地问,成俊笑着说。 「……嗯——你不会乐器对吧?」 我点了点头回答成俊的问题。 「那……小新,你就唱歌吧。」 主唱。 这样好吗?我这个独行侠不就站到超级醒目的位置上了? 「话说回来,当初听到你的声音时,我就隐约觉得你适合当主唱喔。」 成俊把直挺的鼻梁对着我继续说道。 「你有着余音绕梁的高亢嗓音,绝对该唱歌的。嗓音是与生俱来的东西,就算后天练习也不会改变,再说佐田雅志的key也挺高的。」 「是吗……」 这把尖锐的声音自青春期以来就让我吃足了苦头,没想到能获得别人的称赞,我有些得意。 于是我就因为「声音很独特」这个理由负责唱歌,成俊大概也是觉得这种节骨眼上只要能演奏,其他问题都无所谓。 「我们要在哪里练习?还有,目前有鼓和吉他,可是没有键盘耶。」 浅妻冷静地指出问题。 「餐厅后面是仓库,我们就在那边练习,至于键盘我自有打算。明天练习前,我会去学弟家借。」 由于浅妻和郁哉还要念书,傍晚之后才会来练习,我和成俊就在他们过来之前先去借键盘。 第五章 成俊早过了十八岁的生日,已经拿到汽车驾照。他也不负农高太保之名考取机车驾照,可惜他自己并没有最关键的机车。 「家里是有轻机啦,不过是跟老妈共用的。」 成俊边说边打轻型货车的排档杆,我们正在前往键盘主人家的路上。 「对方是小我两届的学弟,他妈妈是钢琴教室的老师。」 半路上,成俊这么向我说明。货车在车站前的马路右转,准备通过市民会馆。 自从轻型货车转进十字路口驶入池户町后,我就有一种预感。 「那位学弟叫什么名字?」 「哦,他姓吉川。」 池户町的吉川。如果这样还跟她没有关联,我肯定会气到暴青筋吧。 「是不是田地正中央那间很大的水泥房子?」 「没错没错,就是那里。」 成俊点头。 他把轻型货车停在那栋豪宅前。 成俊的学弟是个气质很像小泽健二的柔弱男生,名字叫作唯彦,年纪小成俊两岁。 据成俊的说法,在小混混高中里,不会念书的正经学生立场最难堪,而成绩不错的学生——不少人是因为纤细敏感,国中时拒绝上学,结果被老师塞进农高——则会获得相符的地位。 ……眼前这位少年,似乎是个不会念书的正经学生。 「他很容易碰上勒索,我偶尔会救他。」 站在成俊的立场,或许认为卖点人情给有钱人的儿子对自己没有损失吧。事实上也多亏了成俊这一点侠气,对方愿意把键盘借给我们。 「横泽学长,键盘虽然可以借你们没关系,可是这很重喔,而且还是老姐小时候用的旧东西。」 唯彦少年仰头看着成俊小声地说。 放在会客室的键盘的确很高级没错,就我这个外行人来看,与其说是键盘,感觉比较接近电子琴。 「弹得出声音吧?」 「是,应该吧。」 唯彦特地接上电线,敲了敲键盘测试。当——,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我们可以搬走吗?」 「好的。老姐昨天跟老爸吵了一架,不晓得跑哪儿去了……。反正现在没在用,我想应该没关系。」 唯彦似乎不好意思站在旁边看,于是开口说要帮忙搬键盘,他还准备了手套递给我们。 「谢啦。」 听到成俊道谢,唯彦便回答「因为学长平时很照顾我」,意外透露出他讲义气的一面。 多亏唯彦的帮忙,键盘轻轻松松搬上铺有毛毯的货车货架。 「唯彦。」 后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 不出我所料,声音的主人正是吉川同学。 洒落而下的八月阳光照得那头红发闪闪发亮。道路西侧那片田地的另一端,琵琶湖的湖面亦波光潋灩。两者相互辉映,实在美丽动人。 夏日的湖水与美丽的少女,真是绝配。 「老姐,你回来啦。老爸去工作了,不在家里。」 唯彦悄悄附耳说道,吉川同学则向我们点头示意。看她瞬间做出这种反应,说不定她的教养真的很好。随后她注意到我,露出惊讶的表情,我的内心倏地掠过之前的露毛事件。 「你有在组乐团啊?」 「嗯。才刚成立而已,我完全不会弹乐器。」 「是喔。」 心情真爽。 组乐团。 多么美妙的一句话啊。 我现在正在组乐团。 这项事实令我陶醉不已。 「那个键盘是我小时候用的东西喔,你看,上面还有写名字。」 键盘的侧面写着「yukiko」这几个字母。 「由希子呀……」 「啊哈哈哈哈。你只知道我的姓对吧?毕竟我在班上超孤僻的嘛。」 吉川由希子,这个名字全三年级的男生应该都朗朗上口,也能写出正确的国字。 「我也很孤僻。」 「是吗?我很少去学校上课,不过新城同学的确跟其他男生不一样,只是我不太会说明……,总之,好好加油吧。如果举办演唱会,我会去看的。」 懒懒地说完这句话后,吉川同学打开家门。 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这不是很令人开心的一句话吗? 因为这就表示新城秋佑是很特别的……这时我才想到。 再加上吉川同学叫了我的名字,我兴奋到快要跳起来。 我望着耸立于东方的伊吹山脉,暗自在内心发誓,绝对要请吉川同学去看农高文化祭的演唱会。 「喂,好好加油吧。」 成俊在一旁暗暗地笑。 「嗯。」 我用力点头。之后,我们再度坐进轻型货车里。 当天傍晚,我们在「gajyuma-ru」后面的仓库集合。 我喜笑颜开地说明键盘其实是吉川同学的东西,可是浅妻和郁哉没什么反应。比起这件事,他们的心似乎都放在「接下来就要四个人一起练团」这个现实上。 仓库一进去就是个约四张半榻榻米的小房间,成俊好像都当成个人房使用。里面摆了张沙发,能够在这里留宿,旁边那块宽敞的空间则摆放了乐器。 从早上八点一直用功到刚才的浅妻看起来相当疲惫。 就连从市立图书馆来到这里的路上,他也都在看英文单字本,我真是服了他了。 最让人惊讶的是,郁哉带了全新的电吉他和音箱过来。吉他是山叶的pacifica,小音箱则是fender的产品。 「这些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我这么问,郁哉邪邪地笑着回答。 「我说要去长滨的补习班参加暑期辅导,阿嬷就给了我五万圆呢,所以刚才我就去『幸运草乐器行』买了这些东西。」 唉,奶奶的遗族年金…… 「你真是干劲十足啊。」 成俊把键盘和鼓组装好,笑着竖起大拇指。 「要搞乐团的话,电吉他也是必备的吧。」 郁哉喜孜孜地弹拨着pacifica。 c、g、f、am。 音箱不断发出强而有力的吉他破音声,看来应该有内建overdrive【译注:使电吉他破音的效果器。】的效果。strato-caster【译注:fender乐器公司制造的双切角造型吉他。】造型的pacifica。声音比外观看起来更加强劲。 「不错嘛。」 话一说完,成俊就适度调了调音箱的旋钮,声音的力道越来越强。 随后成俊坐在鼓的前面,打起八分音符节奏。 「好酷喔……」 听着吉他声与鼓声逐渐交叠在一起,我不由得兴奋起来。 浅妻的表情也跟我一样。 浅高首屈一指的高材生,其实也还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他站到键盘前,开始弹奏某种旋律。 最弱文科青年如我,也在这一瞬间深深地认为— 啊啊,乐器真是帅呆了…… 「秋佑,唱歌吧。」 回过神时,现场已演奏起「关白宣言」的前奏。这里没有架麦克风,于是我用尽全力大声唱,不想输给乐器的声音。 在我把你 娶回家前 我有几句话想先对你说 尽管有些听起来非常刺耳 仍要请你听听我的真心话 你不可以比我早睡 也不可以比我晚起 饭要煮得好吃 一点 随时都要漂漂亮亮 只要尽你所能就好 我非常兴奋。 以阴沉着称的我,此刻正在乐团中卖力高歌,这项事实真是令人异常地亢奋激动。 郁哉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忘情地拨弄pacifica。 毫无半点摇滚的要素……不对,是与摇滚完全相对的「关白宣言」,在这瞬间确实非常摇滚。 啊啊,真想对着琵琶湖大叫! 雅志是摇滚派啊(出乎意料)。 第六章 暑假的白天,我和成俊都在「gajyuma-ru」后面的仓库——听说本来是米仓——练习乐器。 我向郁哉借了民谣吉他试着弹弹看。因为成俊也会一点吉他,我便向他请教。 傍晚五点左右,郁哉从西浅井赶来长滨,晚一点浅妻也到了。我们练习到晚上七点半就散会,有时还会在「gajyuma-ru」吃晚饭。平均来说,暑假的一天大致上就是这样过的。 演奏佐田雅志的曲子实在是无比快乐。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把郁哉给的佐田雅志录音带听烂了。 两个星期后,我的吉他练到能够掌握基础和弦的水准。短时间内能有这种成果,大概是因为我闲着没事做,只要有空就练习吉他的缘故吧。手指的水泡不知弄破多少次,只好贴上ok绷。 「差不多该脱离雅志了,我们也来试试其他曲子吧。」 结束练习后,我们在「gajyuma-ru」吃晚饭,这时成俊如此提议。 我们的演出曲目有「关白宣言」、「秋樱」、「躲雨」这三首,全部都是雅志的歌曲,可说是清一色雅志。 其中有很大的原因在于只要是佐田雅志的曲子,吉他手郁哉全都会弹,再加上我们没有贝斯,而雅志的乐曲大多运用键盘演奏,正好适合我们的乐团。 「哪能在农高的文化祭上表演雅志啊!」 成俊边喝可乐边说,那张帅脸都变形了。 成俊说他想走摇滚路线。 浅高三人组则强调雅志是摇滚派的。 我们不知不觉间被雅志那极富智慧与风趣的歌词,以及变化多端的乐曲给攻陷了。 可惜,不良少年成俊无法理解雅志的抒情性。 毕竟在他所生存的世界,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雅哥的细腻感,似乎完全没能打动湖北太保的心灵。 「最起码也要spitz,这是我的底线,不能再退让了……,不对,到这个节骨眼,选小孩先生【译注:知名乐团mr.children在日本的普遍简称。】也没关系了。结果你们哪个不挑,偏偏挑了雅志,这叫我、叫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当时,玩音乐的小鬼不知为何都有一种奇妙的别扭心态,主张「我可以认同spitz,但小孩先生绝对不行」,因为小孩先生让人有点害羞,spitz则有古朴的韵味。 这时浅妻开口了。 「要不然冲绳民谣如何?就像我们当初来『gajyuma-ru』时,石田三成表演的那样。」 「咦?」 「演奏那个的话,不仅能炒热气氛,你应该也可以接受吧?我觉得大家一起唱歌跳舞的感觉超棒的。」 一瞬间,成俊沉默了。 「冲绳民谣喔……表演冲绳的曲子好吗?」 看样子这就是成俊能够退让的底线,也就是妥协点吧。 「我也喜欢,想表演那种类型的曲子。」 郁哉毫不犹豫地说。 事情就这么定案了。总归一句话,吉他功力一流的郁哉,握有的决定权越来越大。 「小新,明天上午,我们就到幸运草乐器行找乐谱吧。」 成俊对我说道。 第二天早上。 换好衣服、喝完咖啡后,我去帮爷爷晾衣服。 母亲在我即将上幼稚园前就离家出走了。 之后,绝大部分的家事都是老爸和爷爷两个人分担。 至于我,则因为是唯一的孙子,爷爷格外心疼我,反而没养成帮忙做家事的习惯。 由于各种大小事都有人照料好,尽管生在少了母亲的单亲家庭,我的个性还是很豁达。 「兜裆布放在这里吗?」 我大声地问。 「啥?」 「兜、裆、布。」 「哦,放那边吧。」 爷爷是从惨烈的拉包尔【译注:rabaul,巴布亚纽几内亚的新不列颠岛(new britain)东北部的港湾都市,二次大战时曾是日本海军航空队的基地所在。】战地平安归来的超级幸运儿,高龄七十七,身体很健康,可惜有重听。 「噢,晾好了哪。谢谢啊,秋佑。」 「辛苦了,阿公。」 我越过自家的晾衣场,往停放脚踏车的小仓库走去。 「秋佑,早饭吃了没?」 「哦,不用了。」 爷爷听了,表情有些不高兴。 「这个给你带去吧。」 丢过来的是巧克力点心。 「谢谢阿公。」 他大概是担心我常常没吃早餐,才事先到附近的杂货店买好。 「我看你最近很开心哪,表情很开朗。」 「嗯,还好啦。」 爷爷「嘎嘎嘎嘎」地笑。 「很好、很好,太好了。」 目送爷爷走进屋里,我便朝着「gajyuma-ru」出发。我边踩着脚踏车,边嚼着巧克力点心。 我家位在长滨市郊外的农村区,即使死命踩脚踏车,也要花半个小时才能抵达位在车站附近的成俊家。 离开浅绿色的田园风景后,脚踏车进入长滨市区。平平堂、图书馆、琵琶湖岸边的水泥城堡。……那个地方,就是我的全世界。 大通寺跃入我的视野。 它是长滨数一数二的大寺院,也是净土真宗在湖北的一大据点,既然山门如此雄伟,想必这间寺院的地位应该很高。 正当脚踏车即将通过那道山门的旁边时—— 我看到她坐在山门前的绿石上。这种情况下,我说的「她」当然是指吉川同学。 我突然煞车,害得脚踏车往前倒。 「吉川同学。」 吉川同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睛底下有黑眼圈,平常就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刻显得越发雪白。 她穿着迷你裙,搭配一件上面有嗯哼猫熊小剪影的t恤。 肩膀斜挂着一个大包包,脚下则是泡泡袜与运动鞋,完全是标准的太妹打扮。 「哦……是你啊,早。」 「你怎么会坐在这种地方?」 吉川同学站起来,嘻嘻笑道: 「我在京都的俱乐部玩了一整夜啦。」 俱乐部? 当下我想到的是小学四年级以上的儿童才能参加的「社团活动」。 「你说的俱乐部,该不会是跳舞的地方吧?」 我一直以为那种场所只存在于电视里。 「算是吧。我玩得太累了,所以搭首班的电车回来,反正回到家也会挨骂。」 「那你为什么跑来大通寺?」 「这里可以睡觉。」 大通寺的正殿白天是免费开放的,因此成了老年人的休憩场所。寺院里有说说笑笑的老奶奶,有念经的老爷爷,有躺着看书的学生……,不知为何,这间寺院还具备了类似自由活动空间的功能。 「寺院好像还要等一会儿才会开耶。」 我说。只是普通的对话而已,心脏却狂跳个不停。 「时间没算准,唉,好想洗澡喔……可是钱包空了。」 「其实我现在要去朋友家,你要一起来吗?」 突然,真的是突然之间,嘴巴冒出这句话来。 「可以吗?」 吉川同学考虑了一下。 「你就坐在脚踏车后面吧。我是要去上次一起搬键盘的那个男生家,你不用客气啦。」 吉川同学想了一会儿,最后点头答应。 她坐上脚踏车的后置物架,接着把 手环上我的肚子。 好、好软喔。 触感怎会这么柔软呢? 只是碰到她的手臂——而且还是隔着布料——而已,我就开心到快要升天了,天女的羽衣说不定就是这种触感吧? 我的分身站起来了。 喂,冷静下来! 接下来这段十分多钟的时光,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好困喔,我搞不好会直接睡着。」 清亮的嗓音飘入耳中,吉川同学的头就这么靠在我的背上。 我的分身就快要爆发了。 「新城同学,你在学校也很孤僻喔?」 「因为我不会念书。」 「是吗?你看起来很聪明耶。」 「一点也不。」 「可是,你是浅高生嘛。」 「吉川同学不也一样。」 「不一样啦。我本来打算去读长滨南的服装科,谁知道家里硬是找了个京大生当家教,我能进浅高都是托那个人的福。」 「你家真有钱耶……」 「我们家是开养猪场的喔,就是喂猪的。」 「不是干黑道的吗?」 惨了,不小心说溜嘴了。 「那是谣言啦,呆子……,都怪他盖那种招摇的房子,啊~我最讨厌我爸了!」 吉川同学故作玩笑地说。 看样子她似乎没有生气。 脚踏车骑进御坊通,总觉得路上的行人全都在看我们。 十几岁的少年实在有够单纯的,只不过是骑脚踏车载着可爱的女孩子,眼前的景色就骤然改变,萧条破旧的商店街在这个当下俨然是巴黎的香榭大道。 「我爸在我出生前买下了排水开垦的土地,然后才开始经营养猪场的。他本来是个卡车司机,连高中都没毕业。」 「是喔。」 在排水开垦地经营养猪场是不是很好赚啊?吉川同学的家比我家大上五倍左右,光是玄关的部分就等于三个我的房间吧。 「我妈是好人家的女儿喔,音大毕业的。」 「好人家的女儿」这种形容词很有吉川同学的风格。 「我爸对我妈有一种自卑情结,认为自己的孩子必须上大学才行,所以他才会找什么京大生来当家教,可是……」 「可是什么?」 「虽然勉强挤进浅高,我还是撑不下去,那里不适合我。」 「我也跟你差不多。」 总算到了「gajyuma-ru」,我直接带吉川同学到仓库。 「好酷喔,好像秘密基地。」 吉川同学赞叹道。 成俊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哦,早啊。」 他把装在盘子里的薄煎饼递到我面前,同时看向吉川同学。薄煎饼是冲绳很常见的黑糖口味点心。 吉川同学露出些许腼腆的表情,大概是惊讶于成俊的俊美外表吧。真是的,长得帅就是吃香。 「你不是唯彦的姐姐吗?」 吉川同学点了点头。 「因为某些原因,她现在很累,可以让她在这里休息吗?」 「没问题,那去沙发上睡吧。」 成俊一说完,吉川同学低头道谢。 「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着她躺到沙发上,不一会儿时间就呼呼入睡。 「喂喂,她还真的睡着了。」 吉川同学的胆量之大令成俊忍不住吐槽。 真是服了她了,房里还有两个年轻男人在,居然敢睡得这么安稳,她的神经真不是普通大条。 话说回来,那张睡脸多么可爱,我们着迷地看了半晌。 「如果方便的话,等她睡醒,我们就去兜个风吧。」 成俊提议。我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在这种情况下谁还练什么乐器啊,我完全没有理由反对。 之后,吉川同学睡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 我们两个则是看看脱口秀,吃着成俊妈妈煎的薄煎饼,闲扯些没营养的话题,像是卡恰宾的运动神经为什么那么好之类的内容。 「真是个美人胚子。」 成俊看着吉川同学的睡脸如此说道。 「嗯,实在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直挺的鼻梁呼出轻细的气息,小巧的嘴唇轮廓优美……好性感,实在是性感得不得了。 「这么说来,唯彦也是个帅哥呢。」 不知怎么的,我们有种在拜见神佛的感觉。 「成俊,你虽然有张冲绳脸孔,讲起话来却是关西腔。」 「还好啦,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冲绳。」 「回去要做什么?」 「我有个亲戚,在一个叫作浦添的地方经营民宿。我希望对方雇用我从事服务观光客的工作,让我在那里组个乐团偶尔演奏一下,然后有朝一日,我也要开一家民宿。」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朦胧的未来预想图。出乎意料的,看不见未来的竟只有我一个人。 译注1gachapin,日本富士电视台一个儿童节目里的布偶角色,外型是一只绿色的恐龙。 「这样不就跟农业没关系了,亏你还是个农高生。」 「而且我还是土木科的,越来越没有关联性了。」 说完,成俊莞尔一笑。 过了一会儿,吉川同学睡醒了。 「兜风?好棒喔!」 「你有听到刚才说的话吗?车子是店里送货用的箱型货车,你不介意吗?」 「没关系、没关系。」 「要去哪里好呢?」 「我们去泡澡吧,去太合温泉,我想让自己清爽一点。」 我和成俊面面相觎,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 我们坐在箱型货车里,我坐在副驾驶座,吉川同学则坐在后座。 其实,我很想坐在吉川同学的旁边。 我想假借车厢的晃动,不经意地与她肢体接触。 如果手指能稍微摸到吉川同学的大腿,光凭这个记忆,我应该就能幸福一整年了。 可惜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是跟驾驶很熟的人坐副驾驶座,于是我只好怀着非常沮丧的心情坐在成俊的旁边。 吉川同学突然把头探出两个前座之间。 「啊哈哈哈哈,好酷喔,兜风耶。」 她心情很好似地哈哈大笑。 有股甜甜的香味。 我的分身又起立了。 车身的震动刺激着两腿之间,分身的角度越来越斜。那里简直就像关原之战时,石田三成命令领地内的国友工匠制造的大炮一样,又粗又有力。 所谓的年轻气盛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我只好翘起二郎腿,死命掩饰搭起的帐篷。 太合温泉的热水有股生锈的铁味。 「小新,你有看昨天的『公主夜』吗?」 一泡进浴槽里,成俊就这么问我。 公主夜是深夜节目「东京公主夜」的简称,那是个模仿「东京情色派」的情色节目,可惜连女星的乳头都看不到,没什么内容。 女艺人穿着泳装在公共澡堂里赛跑,女艺人穿着泳装在厢型车里大聊性爱话题,女艺人穿着泳装烹煮据说能增强精力的料理……简而言之,就是这种宗旨的节目。 「我昨天不小心睡着了。」 「昨天『今日的绝伦料理』单元,有可爱的女生参加哩。」 「妃优奈吗?一 「没错,就是妃优奈。」 妃优奈是公主夜做菜单元的常客,暴露的穿着使她相当受欢迎,性 感的外貌足以令兽欲多到无处宣泄的青少年们兴奋不已,最重要的是,她还很有服务精神。 某次烹煮以鲔鱼为主题的料理时,她一边用右手搓揉胸部,一边对着镜头说: 「人家可不是鲔鱼唷!」 这句话让我闷得要死,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样一个脸蛋漂亮身材又好的女生,为什么非得从事这种工作不可? 左翼少年如我,思考起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 「唯彦的姐姐长得很像妃优奈。」 经成俊这么一说,两人或许很像吧,因为妃优奈也是一个东洋脸孔的美人。 「嘴唇……有点像。」 我思考了一会儿后这么说道。 「是啊。」 成俊咧嘴一笑。 我们离开浴场时,吉川同学早已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她的头发还带了些水气,和温泉水一样飘散着生锈的铁味。 「没有衣服可以换,总觉得不太舒服耶。」 吉川同学哈哈大笑。 「连内裤也没办法换。」 我那泡了温泉而软掉的分身,因为这一句话又复活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 「我想去海津大崎,那里很美呢。」 「海津离郁哉家很近。」 我说。 海津大崎是奥琵琶湖的风景区。 海津观音就座落于突出湖面的矮山山腰上,从那间古寺眺望的景色非常美丽,还以「海津的岩礁」闻名遐迩,那里同时也是关西圈著名的赏樱胜地。 箱型货车行驶在湖岸道路上。 轻细的浪声不如大海那般强调自我存在,而对面,可见竹生岛随波摆荡。 「要吃口香糖吗?」 吉川同学拿出口袋里的梅子口香糖问我们两个,我和成俊都不客气地收下了。 「我最喜欢梅子口香糖了。」 她哈哈笑着,嚼起口香糖。 口香糖在我们抵达海津观音的停车场时就没有味道了。 「小新的左手边有塑胶袋吧?」 我看了一下副驾驶座的左前方,的确挂着一个白色塑胶袋。 「那个是垃圾袋。」 吉川同学和成俊把晈过的口香糖包进纸里递给我,因为他们坐的位子构不到垃圾袋。 突然间,我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把吉川同学的口香糖纸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 要是把这个带回去,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嚼,应该很变态吧。一瞬间,羞耻二字悄然掠过脑海。 偷偷把爱慕的女生晈过的口香糖塞进口袋里带回去,享受间接接吻的乐趣。 喔喔,简直就是超级大变态啊。 ……直到最后,我还是没把藏在口袋里的口香糖纸丢进垃圾袋里。 下了箱型货车后,我们步行到矮山山腰上的海津观音,欣赏琵琶湖的景色。 「我们下去湖岸吧。」 开心地在园内跑来跑去的吉川同学这么提议。 澄澈的湖面可从海津观音一览无遗。夏季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竹生岛就浮现于远处。此刻,这座湖的的确确充满了夏日气息。 我们沿着矮山的斜坡而下,来到湖泊前。 「呀荷——」 为什么要喊「呀荷——」? 不过,夏天的琵琶湖十分适合「呀荷——」。吉川同学不晓得是觉得哪里有趣,笑着连连大喊「呀荷——」。 海津的湖岸看不到半个人影。 有时,远方可听见汽艇的引擎声。 「我有带吉他来。」 成俊说。 他跑回箱型货车,不久拿着民谣吉他回来岸边。 成俊是想在吉川同学面前弹吉他,才会偷偷放进货车里吧。我觉得这样的成俊也有一点可爱,亏他还是个脱离处男行列的不良少年,没想到仍保有羞涩的一面。 「由希子,你都听什么音乐啊?」 吉川同学喜欢的音乐。 我想,铁定会冒出我听都没听过的、国外乐团的英文团名。 「小孩先生。」 哎呀呀呀呀。 居然是小孩先生。 当别人问「喜欢哪个乐团」时,能够不以为意地回答「mr.children」的高中生究竟有几个呢? 如果是稍微叛逆的十几岁少年少女,应该会举出稍微冷门、英文名字的歌手才对。 就连音乐偏差值低于五十的我都有这种想法,问到相同的问题时,我都会回答「spitz」。 当然,并不是因为我热爱spitz。我不过是个手上有两张专辑的普通歌迷罢了。更不用说他们的歌,我根本没熟到不看歌词也唱得出来,这种叛逆扭曲的感情实在很难加以说明。 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一贯主张,使得吉川同学喜欢小孩先生一事,让我觉得她不像个普通的高中生。 但是另一方面,能够坦率地回答小孩先生的团名,吉川同学的天真也很让我羡慕,想必她并没有在这个部分装腔作势的心态吧。 「小孩先生啊……嗯——……」 果不其然,成俊的表情有些不满。 大概是乐团人的自尊心使他犹豫该不该弹奏小孩先生的乐曲吧。 不过最后,成俊还是弹拨起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前奏。 「i world」。 轻柔的嗓音,仿佛要盖过e和弦的吉他声般唱了起来。 背对着 黄昏下的街道~ 是吉川同学的歌声。 乐曲具备的力量果然不容小䝼,无须任何道理,我单纯地觉得这真是一首优美的歌曲哪,樱井先生(译注:樱井和寿,mr.children的主唱与吉他手,乐团发行的作品词曲几乎都由他一手包办。)真是太伟大了。 湛蓝的天空。 倒映那片湛蓝的湖面。 一望无际的近江盆地。 竹生岛。 开心玩着风浪板的年轻人。 汽艇。 长相富有异国风情的极品美少年。 民谣吉他。 肤色白皙如雪的极品美少女。 澄净的歌声。 各种要素都备齐了,眼前的光景,俨然就是一幅画作——一幅以「青春」为题的画作。几乎令人生厌的……青涩的春天。 毫无疑问的,我并不包含在那幅画当中。 我无法加入那幅画当中。 我怀着并非嫉妒,而是近似放弃的心境这么认为。 看来今天也会很热。 在车站前的平平堂购买的t恤,腋下飘出奇怪的臭味。 成俊和吉川同学的身体,肯定不会发出这种气味吧。 吉川同学的腋下,说不定散发着甜甜的草莓香气呢。 臀部一定也有现摘柠檬般的味道。 我满脑子妄想,一旁的吉川同学仍旧唱着歌。 「i world」的歌词所编织出的爽朗世界观,加上我那宛如油性笔般黏腻的妄想,使得脑内的风景变得一团混乱。 不久,「i world」结束了。 成俊再三夸赞吉川同学的歌唱实力。 「好像安室奈美惠喔。」他赠予最高级的赞美。 「我像奈美惠?少唬我了啦!」 吉川同学嘴上这么说,脸上却写满了喜悦。 (妃优奈比安室奈美惠可爱多了,吉川同学则比她们还要漂亮好几倍。) 我不禁这么认为。 返回长滨的路 上,我们顺道绕去郁哉家。 从海津大崎开车过去只要一小段时间。有湖国秘境之称的西浅井町——三方皆被山包围的小盆地,是郁哉的故乡。 「那边右转。」 我之前只有来过一次,记得当时,我是搭电车和公车来的。 气派的家门很有奥琵琶湖老农家的味道。按了门铃后,郁哉的妹妹马上就出来应门了。 像这样实际见了面,我还是觉得妹妹长得很像郁哉。 这位中出郁子妹妹在看到吉川同学的那一瞬间,脸上闪过一抹冲击。若要举例的话,那应该近似初次见到黑船时,三浦半岛的浦贺渔民所体验到的感情吧。 也就是——惊愕。 郁子以班强生(译注:ben johnson,牙买加裔加拿大短跑选手,曾被誉为「地球上跑得最快的人类」,有「豹人」之称。)都为之脸绿的冲刺速度直奔二楼。 过没多久郁哉便出现在玄关,看来他早就知道访客的身分,出来时背着一个有山叶商标的吉他盒。 「哎呀,你们来接我啊。」 或许是很开心我们突然来访吧,郁哉满脸笑容直接走出屋外。看到吉川同学时,他露出些许意外的表情,但最后并没有多说什么。 对于眼前存在的事物,他只是单纯地接受它存在的事实,又或许该说是放置不管。 郁哉的个性就是这样。 郁哉的妹妹像是要看穿一个洞似地,直盯着坐在货车里的吉川同学。 这恐怕是拒绝上学的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邂逅真正的美丽存在。 我自以为是地猜想,奥琵琶湖应该很难看到高雅脱俗的女性吧?毕竟这个地区位在常被人批评「只有琵琶湖有看头」的滋贺县,还冠上了「奥」这个字。 亲眼见到美丽又惹人怜爱的吉川同学,这对郁子而书会是多大的冲击呢?即使是我周末偶尔会去的敦贺市区,大概也不常看到这种自然吸引路人目光的美少女。 我思考着这些事浅浅笑了一下,车窗外可见郁子挂着一条鼻水望着货车。 唉,香喷喷的美少女,以及看起来臭臭的、拒绝上学的少女。 该说是哀愁还是命运呢?我感受到某种单凭人类之力无法与之对抗的东西。 货车就这么奔驰在湖岸道路上,朝着长滨前进。 正当左手边能够看到以七枝枪【译注:贱岳之战中羽柴秀吉(后来的丰臣秀吉)麾下七名立下大功的士兵,分别是福岛正则、加藤清正、加藤嘉明、脇坂安治、平野长泰、糟屋武则、片桐且元。】闻名的贱岳时,握着方向盘的成俊侧眼看着标高四百二十一公尺的小山丘,开口唱道: 「山林~死去了吗~」 「这是什么歌?」 吉川同学傻眼地问,代替慌张的成俊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则是郁哉。 「这首是雅哥的『防人之诗』,灵感来自于《万叶集》。只是很可惜,这首歌也是造成反雅志声浪的原因之一。唉,就是有那种无法理解雅哥本质的人存在哪。这首曲子……」 郁哉滔滔不绝地解说,但内容实在太冗长了,这里就省略吧。 「阿成,你会唱『防人之诗』喔?」 郁哉问。 「……啊,没啦,不知怎地就唱出来了。是、是喔,原来这是佐田雅志的歌喔。靠,我以后绝对不唱了。」 成俊看起来有些僵硬地回答,我暗想:原来他也会哼摇滚以外的曲子啊…… 抵达「gajyuma-ru」时,太阳已逐渐西沉,只见浅妻就站在仓库的入口。 「你们好慢。」 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抱怨。 「我带了厉害的玩意儿过来,你们绝对会吓到的。」 说这句话的浅妻在看到走下货车的吉川同学后,着实吓了一大跳。 「吉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浅妻笑着说: 「什么嘛,这还真是神奇耶。」 走进仓库后,浅妻拿出一卷录影带。 「就是这个,希望你们看一下。」 我们把录影带放进摆在沙发前面的十四寸电视型录放影机。 dition green 过了不久,一片漆黑的画面上浮现白色的黑体字。 「是『dition green』啊。」 成俊语带惊讶地说。 「没错。我在西高有个很懂音乐的朋友,问他冲绳的音乐圈有没有酷帅的歌手,他就推荐我这个。」 「他们是活跃于七〇年代的团体。说到『dition green』,可是当时代表冲绳的乐团哩,更在玩音乐的冲绳小鬼之间蔚为传说。」 据说代表冲绳县的乐团「begin」,也是受了「dition green」的影响。 那卷录影带里收录了演唱会的实况。 而播映在电视上的画面,竟是超乎我们想像的光景。 地点是一家规模不大的live house。 台下的观众是一群近日内就要被送去越南的美国海军队员,每个人都是一副颓废的眼神。 会场充斥的杀气强烈到似乎透过影像传了过来。 啤酒瓶随处乱扔。 到处可见扭打的情况。 站在海军旁边的应该是冲绳的娼妓吧?大家都浓妆艳抹。 吉他声响起,近似于吉米·罕醉克斯【译注:jini hendri,著名的美国吉他手、歌手及作曲人,是流行音乐史中最重要的电吉他演奏者。】的技巧。 主唱则从头唱……应该说是从头喊到尾。 突然间,那位名叫阿胜的主唱抓起放在舞台上的蛇,咬断它的头。 「天啊,不会吧!」 吉川同学忍不住惨叫。 紧接着鸡被放到阿胜的面前,在舞台上跑来跑去。 阿胜掐起鸡的脖子,拿刀子切断。 那群杀气腾腾的海军们似乎也被这景象吓到了。 接下来,阿胜开始喝起自脖子的切口流淌而出的鲜血。镜头特写阿胜喝着鸡血、面露恶魔笑容的模样。 看到这画面,即便是吉川同学也不禁别过头去。 这卷录影带播了四十分钟左右才结束。 男生们全都一脸陶醉的神情。 「这才是真正的摇滚啊。」 这是我的真实感想。 「好酷喔,酷得一场糊涂。」 看来,郁哉的身体也窜过一阵电流。 十几岁的少年在遇上具冲击性的美好事物时,瞬间就会受其感染。 此刻我们的状态正是如此,全都陶醉于七〇年代冲绳代表性的摇滚乐团。 「我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团体的演奏哪。」 成俊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说: 「太棒了,这个乐团。」 「即使只有一首也好,我们能不能翻唱看看啊?」 浅妻问。 「没办法吧。贝斯可以买便宜货,可是乐谱应该没有地方在卖了吧。」 成俊回答。 「我想唱唱看这个乐团的歌。」 有别以往,我认真地这么想。 我也想跟阿胜一样,做出那种撼动他人灵魂的表演。 「我说……」 躺在沙发上的吉川同学冷不防开口说道。 「我可以听音乐写谱,不嫌弃的话,我帮你们写吧。还有,贝斯我应该能向朋友借到。」 「真的吗!?」 我们互看彼此的 脸。 最后,由于完整的曲子听起来比较清楚,我们便请她把录影带里面的第三首曲子「heartbreaker」听写成乐谱。 「dition green」点燃了我们心中的热情。 心想一定要演奏个什么才行。 偏偏我们能演奏的,就只有佐田雅志的歌曲。 没办法,我们只好用比平常还要快的速度演唱「关白宣言」。 吉川同学听了捧腹大笑。 呀哈哈哈哈! 我不管了啦。 我们怀着难耐的心情演奏「躲雨」,但在我嘶吼「请把她嫁给我吧」这句歌词后,又招来吉川同学的一阵狂笑。 成俊无视节奏,露了一手超快的击鼓技巧。 郁哉则拨弄吉他弹奏强力和弦,几乎要把弦给弹断。 浅妻也卖力地敲着键盘。 我没有弹奏乐器的本领,只好在麦克风前大声吼叫。 在激烈的演奏下,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晚上八点。 「你们实在太有趣了。」 在一旁看我们练习的吉川同学笑声没停过。 此刻的模样与学校里的她完全不一样。能看到她的这一面令我开心得不得了。 同时我想起那张包着吉川同学嚼过的口香糖的铝箔纸,仍安稳地收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 我应该把它丢了。不对,是非丢不可。为了不背叛听到我们的演奏后报以笑容的吉川同学,我应当这么做。 房间的角落有个垃圾桶。 我准备把铝箔纸丢进去。 这时,我突然听见老天爷的声音。 铝箔纸是不可燃垃圾喔。 说得也是。 我家附近的焚化场是旧式的,要是把不可燃与可燃垃圾混在一起烧,一定会引发问题。 回到家以后,再仔细地分类丢掉吧。 我不是为了窝在自己的房间享受间接接吻的乐趣,才把吉川同学嚼过的口香糖塞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绝对不是,铁定不是。 「我们要送郁哉到车站。以防万一,吉川,你可以顾一下仓库吗?」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成俊,而是浅妻。 「哦,好啊。我可以躺一下吗?」 成俊回答她「没关系」。 从以前到现在,仓库都不曾派人留守过。 尽管心里有些纳闷,我还是带着郁哉离开「gajyuma-ru」。 穿过御坊通的拱廊,转进左边的道路,便来到车站前的马路。这里有条小酒馆街,不过店家多半早早就打烊了,营业到深夜的「gajyuma-ru」可以算是一个特 例。 就在我们来到车站前的圆环附近时…… 迎面走来两张眼熟的脸孔——是小波润,以及浅高男子排球社的前女经理。 「嗳,这不是浅妻吗?」 不知为何,小波讲话时用的是标准国语。 他好像曾因父亲工作上的关系,在东京住过一阵子。 湖北地区再怎么样都算是关西圈。若要分类的话,我们也算是关西人。 关西人对东京的腔调很反感,但奇妙的是,小波却不让人有那种感觉,反而还跟清爽的外貌相辅相成,把「小波润」这个人的形象塑造成「讲标准国语的高材生」。 经理一看到浅妻就尴尬地低下头。 这也难怪。 在浅妻因那场事件退出排球社之前,他跟经理是男女朋友,而且他们两个应该也上过床了。 小波摆出一副完全不把浅妻以外的人——我和郁哉,以及成俊——放在眼里的态度。 「你跟朋友去玩吗?这种时期你还真是悠哉呢。哎呀,真不傀是高材生。」 「我哪里悠哉了。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浅妻问。 他外表故作平静,其实内心相当动摇,证据就在于他的视线——浅妻就是不看那位经理。 「我去京都的河合塾上课啦。」 「哦,三条通那间喔。」 「没错没错,我跟瑠美都报名了暑期辅导。」 小波抬起下巴示意浅妻的前女友。经他这么一说,我想起那女生的名字叫作藤原瑠美。 「我说啊,希望你别认为瑠美见风转舵,抛弃你转而选择我喔,其实她也觉得很内疚呢。唉,谁叫我的身价突然飙涨了呢。医科大的推荐名额也几乎确定是我了,这是野木说的。真是败给他们了,现在才八月而已耶。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所以我才会去上补习班……,话说回来,浅妻,你也真是那个耶。不仅被停学、退出排球社,现在还跟土气的家伙们来往。你到底是怎么了啊?可别自暴自弃喔。你的头脑很好,那样太可惜了。」 土气的家伙们。 他是指我和郁哉。被人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心情反而舒畅多了。 「你说啥!」 就在这时,成俊挥起右拳。 「住手!成俊!」 浅妻连忙抓住成俊的右手臂。 为了制止他,浅妻的身体反倒失去重心。 「郁哉!秋佑!」 听到浅妻的呼叫声,郁哉和我分别死命抱住成俊的左手臂和双脚。成俊的力气实在大得惊人,即使三人合力压制他,他仍是一副快冲出去的样子。 「小波,你快滚。你也有错,说得过分了点。」 「如果惹火了你,那还真是抱歉喔。话说回来,你的脸好黑啊,你是外劳吗?」 小波对成俊这么说。 这里的工厂有很多中南美籍的劳工,小波大概是看成俊五官深邃,故意嘲讽他吧。 「臭小子,你说啥!」 「喔喔,真恐怖。浅妻,你也变了呢。我劝你交朋友时,还是多挑一下比较好喔。」 说完,小波走过十字路口。 当那道背影消失在薄暮之中时,成俊立即甩开了我们,郁哉还摔倒在路旁,真是难以置信的臂力。 「啊啊,气死我了!」 成俊狠狠地往旁边的栏杆踹了下去,金属制的栏杆整个弯曲变形,郁哉露出惊愕的表情。 「对不起。」 浅妻道歉。 「要是打起来你们可能会退出乐团,我没揍人的原因就只是这样,否则那种家伙我早就把他扔进那边的河里了……,啊啊,实在有够不爽的。」 成俊朝长滨城的护城河遗迹吐了口口水。 「这点我倒是不否定啦。」 浅妻轻轻地笑了。 「彰也是,我虽然不晓得详情,但你的女人不是给那只脸色发青的瘦皮猴抢走了吗? 你这样还算是个男人吗?」 「你还算是男人吗」是一句耳熟能详的台词,不过在浅高是绝对听不到这句话的。 「强悍的男人最厉害」这种少年漫画式的价值观只存在于小混混的高中里。 「不好意思,我快赶不上电车的时间了。」 郁哉客气地说。 「哦,你快走吧。」 成俊语带怒气地回答。郁哉垂头丧气地往车站的方向迈开步伐。 「对不起,秋佑。」 「没事啦,没关系的,又不是浅妻你的错。」 我拼了命地努力打圆场。 浅妻举起右拳,往成俊踹凹的栏杆上半截打了下去。 顿时发出「铿!」的一声。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看向我们。 浅妻一边喊痛,甩了甩拳头。 「除了女人被抢走这件事外,你跟那小子还有其他过 节吧。」 成俊冷静地说。 沉默半晌后,浅妻才挤出声音。 「……那时候,唆使商业那帮小混混的人,就是小波。」 「什么东西?那是怎么回事?」 「小波不是刚好没参加那天的酒宴吗?」 听到我的问题,浅妻皱起鼻子。 「才不是那样。那小子故意不去酒宴,还叫商业的小混混找我们的碴。」 「他干嘛这么做?你们不是同班吗,是朋友啊。」 「小波的老爸是个医生,爷爷还是个市会议员。所以,小波非当上医生不可。」 「啥?这又跟那件事有什么关系?」 「他是为了取得医科大的推荐名额。想念医学系,至少要有能考上京大或阪大的学力才行。小波有心要拼的话应该也是考得上,不过指定学校推荐入学这个方法比较可靠。 因此,我成了他的眼中钉。」 「怎么会这样……」 「小波家有两个孩子,而他哥是个无药可救的白痴,不可能当上医生。听说他哥是个在手臂上刺青耍酷的混混,目前靠爷爷的关系在某家建设公司上班。小波那小子为了使自己能安稳地当上医生,才会设下圈套。那些来找碴的小混混,是小波的哥哥暗中指使的。毕竟他哥是商业的校友,人面也很广吧。我就觉得奇怪,浅高或西高的学生每年都会在丰公园办活动、喝喝调酒汽水,商业的小混混为什么会来找麻烦。正常来说是不会像那样一大群人过来找碴打架吧?更何况商业的不良少年只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太保罢了。」 一口气说到这里,浅妻停顿了一下。 「这件事,我是听商业的朋友说的。对方是我从小玩在一起的邻居,是个可以信赖的不良少年。那时也有人找他一起去,说是只要稍微吓唬一下浅高的家伙,就能拿到 五千圆。」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小波实在是个卑鄙的男人。 小波并不给人那种负面印象,他总是一副爽朗的模样,而且又是学生会的副会长,也博得女学生的好评。成绩方面或许比不上浅妻,但他仍是全年级顶尖的高材生。 「……好。我去揍他吧。」 成俊说。 「等农高的文化祭结束,我就去找那小子单挑。」 「啊?」 浅妻一脸愣怔。 「那个叫什么小波的小鬼,今天让我非常不爽,所以我要揍他。其实彰去揍他就行了,可是你不敢动手对吧?不爽就干架,说真的,这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而且心情会畅快许多。所以相对的,你要努力用功,考上医学系,不过要在搞乐团跟尽情欢笑的情况下当上医生喔。重点就是,你要过着比那小鬼更精彩的人生。」 浅妻沉默了一会儿,下个瞬间,他放声大笑。 「这点子不错,就这么办,就让我这么做吧,哈哈哈哈。」 「很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在这之前。」 话说到这里,成俊就打住了。 「秋佑,你去送吉川回家。」 浅妻说。 「呃?」 「就当作之前没约到会的补偿。」 浅妻面带笑容。 「我们两个刚才讨论过了,我们帮你安排机会,好让你骑脚踏车载吉川回家。」 「你对由希子有意思吧,太明显了啦。」 成俊「咯咯咯咯」地笑。 我们回到「gajyuma-ru」时,吉川同学已经睡着了。浅妻把她摇醒,告诉她由我骑车送她回去。 「哦,谢谢你愿意骑脚踏车载我。」 成俊还刻意强调晚上不能把店里的车子开出去。 就这样,多亏两人的帮忙,我才能够负责送吉川同学回家。 走到「gajyuma-ru」的店前时,店里正好来了一团酒客。 「哎呀,我得去店里帮忙才行。啊啊,忙死了忙死了。」 成俊喃喃说道。 浅妻只是默默笑着。 我请吉川同学坐在脚踏车后面的置物架,准备出发。两人悄悄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心脏激昂地跳动。 第七章 脚踏车越过北船町的平交道,骑上湖岸道路。 「晚上奔驰在湖岸旁边,感觉很舒服呢。」 其实要去池户町的话走市区会比较快。 结果我硬扯了个理由说「那边的路很小条又危险」,改走湖岸道路。就算一秒也好,我想跟吉川同学多相处一下。 「我没想到新城同学在玩乐团。」 「叫我秋佑就可以了。说是乐团,但我们能演奏的只有佐田雅志的曲子。」 「不会啦,雅志不错啊,我也很喜欢…….你也叫我由希就好。」 「由希?」 「因为我很喜欢jam【译注:judy and mary,日本乐团。主唱的名字「有希」和「由希」的日语读音都是「yuki」。】。」 「你不是喜欢小孩先生吗?」 「我也喜欢樱井先生。」 啊喔。 对方搬出樱井先生的名字,我也只能举白旗投降了。 他不仅能创作出畅销的歌曲,长得又帅,歌声也很好听。那个人搞不好会在不久的将来,遭到没女人缘的男人们所散发出来的怨念诅咒而死吧。 坐在脚踏车后置物架上的吉川同学……更正,是由希的体温,微微地传了过来。那股暖意使我的心脏跳得飞快,为了多延长一点相处的时光,我慢慢地、慢慢地踩着脚踏车。 如意棒啊,我的如意棒啊,缩短吧,快点缩短。 海狗啊,我的海狗啊,别再做背肌强化运动了。 脚踏车缓缓前进,右手边可以看到长滨港。我完全不晓得该跟女孩子聊什么话题才好。 「秋佑,我们到沙滩放烟火吧。」 突然间,由希这么提议。 「烟火?」 「我很喜欢烟火喔,而且放暑假以来,我一次都还没玩过。去便利商店买就有了,就是外包装像游泳束口袋的那种。」 我们走进路边的全家便利商店,买了一个稍大的烟火组合包和火柴。店里正播放着 「seesaw game~勇敢的情歌~」。 「没有干劲的你笑了~」 我随口哼了一句,由希笑了出来。 「不对啦,是『冷漠的』才对。」 「咦!是这样吗?那首歌一直给我『没干劲又没现金收入的女朋友终于找到工作了』这种连戏剧般的印象耶。」 我是说真的。 当我听到收音机播放这首曲子时,还暗想樱井先生这歌词写得真精彩。 由希完全不顾店员就在一旁,哈哈大笑。 「秋佑,你真是个呆子耶。」 付了钱后,由希把装在透明塑胶袋里的烟火组合包拿在手上。 放完烟火后,我要把这个包装袋拿来当作装泳衣的袋子~ 由希这么说,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她那份脆弱的美丽,应该就是源自世故的表情与天真的笑容之间的反差吧?我的心底纠结成一团。 夏夜里的琵琶湖十分静谧。 月光映照着我们的脸庞。 看到我正准备把冲天炮设置在沙滩上,由希便提醒我,那是拿在手上发射的类型。 碰!咻!碰! 「秋佑,对着月亮婆婆发射。」 我照着指示,把冲天炮对准月亮。冲天炮朝着月亮飞了过去,不久就熄灭了。 「不晓得月亮婆婆有没有收到。」 月亮婆婆。 这个称呼深深触动了我的心,实在很纯朴、很有乡下女孩的感觉,或许由希也只是一个融入湖北田园风景的普通少女吧。 洗发精的余香乘着风飘了过来。仅是这样,感情中的重要部分差点就被带走了。 糟糕了。我好像从头到脚都受到她的吸引了。 放完大部分华丽的造型烟火后,我们拿出仙女棒。 「边喝果汁边玩吧。」 由希指着沙滩上方那台老旧的自动贩卖机。 「好啊,我请你。」 「谢谢。」 由希买了柳橙汁,我则是老样子,选了绿色罐子的热咖啡。 「热咖啡?天气这么热耶。」 的确,天才刚黑不久,湖岸仍旧非常闷热。 「咖啡一定要喝热的。」 这是我的小小坚持。 被人遗忘在沙滩边的旧式自动贩卖机,依然跟寒冷的季节一样提供热饮。我本来是想如果只有卖冷饮,那就买乌龙茶好了。 我一边玩着仙女棒,一边喝着罐装咖啡。 由希和我都坐在沙滩上。她的大腿露了出来,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我只好面对琵琶湖的方向。远处可以听见水波声。 「由希,你国中读哪里啊?」 住在池户町的话,念的应该是第三中吧? 「京都,是京学的附属国中喔。」 「京学」是京都女学院大学的简称,附属的国中与高中偏差值应该都相当高。 「京学?好厉害喔。你为什么来念浅高呢?」 「嗯——,我上国中之前,一直都很用功读书喔,不是上补习班就是请家教。后来是顺利考上国中了,不过到京都念书后,我就爆发了。」 「变坏了?」 「与其说是变坏,应该说是外表吧……变得很夸张艳丽。像去游乐场所,大家不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吗?」 大都市果然很可怕。 「进入国中的当下我就完全不念书了,因为我想,说不定自己能够直升附属高中。」 我含了一口咖啡,甜甜苦苦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 「而且我爸也对我的改变产生了一点危机感。」 于是父亲认为「还是让她读家乡的公立高中比较好」。 对了,由希好像常常去京都玩。既然她之前读的是京都的国中,那也就说得通了。 「所以你才选择浅高吗?」 「之前也说过吧,我考试准备得超辛苦的,毕竟我完全没有基础。其实直到秋天那阵子,我本来是打算去读南高的说。」 「是喔。」 「我爸的头脑不好,又是个流里流气的人,那种暴发户的个性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过他对女儿读浅高这件事好像非常得意,因为他是农业高中的辍学生。」 一样米养百样人嘛。 「秋佑的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 「呃、怎样的人喔……他是国中的社会科老师。」 「好好喔,很知性的感觉。哪像我,再怎么装高尚也没用,谁叫我是那种男人的女儿。」 我不希望由希继续深入讨论父亲的事,于是拼了命地找下个话题。 「由希,你很喜欢猫熊的衣服对吧?」 思考了一会儿后,她想起似地说道。 「啊,cue吗?」 由希略微低下头。沉默笼罩着沙滩,远处传来汽笛声。 「其实呀,我不是很喜欢这种流行的打扮。」 「咦?可是,你每次都穿猫熊的衣服耶。」 由希又沉默了。 「白天提到的那个京大家教,在我十五岁生日时送了cue的t恤给我,他叫我要好好准备考试。」 由希把视线投向琵琶湖对岸,湖西山林中的灯火处。那灯光是不是来自凤尾船之类的东西呢? 长滨这一带是琵琶湖东西宽度最大的区域,从这里到对岸的距离有二十公里。 「他真是个呆子,我又不喜欢那种流行的名牌货。」 要不然,为什么? 为什么,你总是穿着 嗯哼猫熊的衣服呢? 「你喜欢那个人吗?」 不知怎么的,最重要的这句话以标准的国语脱口而出。 由希轻轻点了点头。 「那个人说,女朋友告诉他这是最近很流行的品牌,就连礼物的t恤也是女朋友帮他挑的。」 「所以你才会那么努力准备考试,为了……那个家庭教师。」 不晓得是不是我这句话害她的情绪溃堤了。 由希扑簌簌地落下泪来。 「对不起。我并不是伤心喔,只是觉得自己真像傻瓜。我到现在仍穿着cue的衣服。寺町通那边有专卖店,我还专程跑去四条买。」 我见到了女孩子的泪水,而且还是绝品美少女的泪。 十七岁的我浑身微微地发抖。 十几岁的少年还真是超级单纯的。只要美少女的一滴眼泪,立刻就把油门踩到底了。 ——必须保护这个女生才行,保护她远离这世上所有的恶意。 ——谁来保护她?当然,是我。 此刻的我没来由地冒出这个强烈的念头。 「那个人和你有点像。」 「哪里像?」 「我不太懂困难的事,只不过那个人有参加左翼运动之类的活动。其实只要照着自己的感觉说话和行动就好了,偏偏他就是办不到。应该说就是因为头脑聪明,所以任何事都会多做解释。我想,你应该也有这一面吧。」 左翼思想的气质。 大概是受到老爸的感染吧,我自己倒是没有明确的自觉……,每天早上必须看革新政党的党报、不能唱国歌,日复一日被灌输这些思想的孩子,是不是都会变得像我一样呢? 「是啊,我也常常狡辩一些歪理,有时还会忍不住讨厌起自己哩。」 说完,我们两个不由得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这种对话,总觉得很青春呢。」 就是啊。 我们一定只是想像正值青春年华的年轻人般,普通地聊天罢了。 我移开投注在由希身上的目光,转而看向传闻中的爱情宾馆,听说那家店在结帐时仍会使用气送管输送帐单。 宾馆的南边可见一个高二十几公尺左右的影子,当然,那并不是什么大楼。 而是长滨琵琶湖大佛。 这尊突然现身于湖岸的大佛是长滨市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为什么要建造大佛?是谁打造的?经费又是从哪里筹措出来的? 尽管是座巨大的建筑物,这尊大佛却没没无闻,也不算是观光景点,实在是充满了谜团。 它只是默默地矗立在那里,面向伊吹山孤独地矗立着。 「其实,琵琶湖大佛的里面可以进去喔。」 我不经意地说。 「真的假的!」 看由希出乎预料地感兴趣,我有一点沾沾自喜,接着一脸得意地开始说明。 正确来说,可以进去的不是大佛的身体内部,而是底座的部分。不过由于高度够高,站在顶楼便可将湖北平原的景色尽收眼底。 「底座的后面有个入口喔。」 入口并没有上锁。 听说几年前门锁被不良国中生弄坏,之后门就没有重新上锁了。 国中时代,钓友之一的中村带我进去内部好几次,记得当时中村还洋洋得意地为我带路。 「我想进去看看。」 由希说。 「可以啊,走吧。」 我们把烟火的垃圾收拾干净,然后骑上脚踏车。顺带一提,垃圾就放在脚踏车的前置物篮里。 身为教师家庭的独生子,我很重视公德心。有时,浅妻会称赞我这一点。 「总觉得秋佑的教养很好呢。」 是吗?我自己是不觉得啦。 由希跨坐在脚踏车的后置物架上,我们就这么朝着琵琶湖大佛出发。 心怦怦地狂跳——这种描写手法实在有够老套,可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形容词了。 我的心,怦怦地狂跳着。 我们把脚踏车停在无人的寺境内,往底座的后侧走去。 沐浴在月光下的大佛正俯视着我们两个。那是一张轮廓分明、难以言喻的慈悲神情。 入口轻易就能打开,仿佛是在等待我和由希的到来一般。 「哇,真的可以进去耶。」 内部点着萤光灯,不过基本上还是很暗。里头有座楼梯,每一阶都摆着一尊小石佛。 「哈哈哈哈,好暗喔——」 由希说。 「嗳,好暗喔……」 由希吐出的气息拂上我的耳朵,她与我的距离就是这么地近。 我的股间宛如野兽般激动地亢奋起来。 由希的柔软掌心冷不防碰到了我的手背。 并不是凑巧碰到的,她确实握着我的手。 我快喘不过气了。 分身变得硬邦邦的,硬度直逼钻石。 「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这时—— 我听到了,那种低级a片的女演员会发出的呻吟声。 惨了。 大概是眼前的情况使我的脑袋产生了不该有的幻听。 我是不是疯了啊? 快点恢复理智。 由希更加用力地握住我的手。 「嗳,我听到奇怪的声音耶。」 是啊,我听到奇怪的声音(幻听)。 ……不对。 由希也听得到那个呻吟声,换句话说,那并不是什么幻听。 「上面有人。」 由希小声地说,但她却一步一步往上走,被她拉住的我只好跟着爬上楼梯。 我们来到接近顶楼的地方。 墙壁的另一边可以看到女性的雪白大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女性的呻吟声以及男性的闷声,于天花板交互回荡。 「太危险了啦,我们快逃吧。」 我小声地说,由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候。 我的一只脚踢到了放在石佛前面的烛台,霎时发出「喀啷!」的声响。 「喂,有人来了!」 女人的声音响彻大佛的体内。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拼了命地冲下楼梯。 途中应该踢倒了几个摆在石佛前的花瓶与烛台,因为我听到两次左右的花瓶破碎声。 打开入口的门后,我推着脚踏车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穿越寺院里的墓地,奔驰在化为草原的休耕田,进入作业中的工厂用地。 当我发现没人追上来时,脚踏车已来到贯穿田地正中央的北陆线铁路附近。 远处,可以看到车站的灯火。 而北陆线,就行驶在田地中央的堤防上面。 堤防底下设了几个等间隔的通道,方便人车前往另一侧。我们进入其中一个通道,相对而视。 彼此都抖着肩膀大口喘气。 「吓死我了。那两个人种经怎么这么大条啊,居然在大佛的身体里做那种事。」 我气喘吁吁、断断续续地说。 由希不发一语。 通道里的紧急照明手电筒快要坏了,一闪一闪的,周围聚集了几只飞蛾。 天上的星星好美。 由希默默无语。 大概是流汗的缘 故吧,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脸有些潮红,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带了点粉色。 沉默依旧。 我想,自己得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才行。 「星星好漂亮呢。你看,那个是……」 夏季大三角。 我正要这么说时, 由希那轮廓优美的薄唇,堵住了我的嘴巴。 一时间,眼前暗了下来。 感觉就像是晚饭吃到一半突然停电。 由希身上,飘来淡淡的汗味。 既不是柠檬的香味,也没有草莓的味道。 而是跟我一样,闷闷的汗味。不过,那绝不是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随后,舌头侵入了我的口中。 别说舌吻了,我连接吻的经验都没有。 此刻的情况令我一整个不知所措。 不久,我感到一阵恍惚。 口里残留些许梅子口香糖的味道,这个行为终于结束了。 「嘿嘿!」 由希害臊地笑。 「对不起喔,我忍不住兴奋了起来。」 不知为何,她用标准的国语这么说。 我不禁认为,那句话是在表示刚才的行为并不带有「喜欢」之类的感情。 「嗯。」 处于恍惚状态的我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 「我明天会把那首歌的乐谱带去。」 说完这句话后,由希便穿越了通道。之后,她转过身对着我说: 「我家就在附近,我走路回去。」 铁路旁的路灯映照着由希。 「好,路上小心。」 当晚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我自己也记不得了。 第八章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过了两天,乐谱与贝斯一起送了过来。 那把贝斯是fender生产的jazzmaster,漆黑的外型看起来十分昂贵,对方还很贴心地附上音箱和贝斯效果器。 「我们真的可以借来用吗?这很贵吧?」 浅妻问,由希哼歌似地回答。 「昨天我跟东西的主人约会了,对方是个装模作样的落魄乐团人,只要约会一天,他就愿意无限期出借给我。」 我揣测着那位落魄乐团人的想法。 「曲子里有个段落非常不容易用吉他来表现,所以这个部分就由我用键盘演奏吧。 只有这首歌请浅妻同学负责弹贝斯。」 仿佛没发生过舌吻事件一般,由希这般宣示,成为乐团的一份子。 我单方面怀着某种尴尬的心情着手练习「dition green」的「heartbreaker」。 到了暑假的后半段,「heartbreaker」总算练习到相当的水准了。 「关白宣言」、「秋樱」、「躲雨」……以上三首雅志的歌曲,再加上「heart-breaker」。 这四首歌就是我们的演出曲目。 在我把你娶回家前,你的温柔深植我心,蛀牙微露出来,突然之间,气势十足的重摇滚如欲震破我的心脏。 简直就像关西相声,好想吐槽。 什么跟什么啊? 起初除了郁哉以外,我们三个铁定都是这么认为的。 明明对曲子没有任何感想,却在不断听着cd的期间渐渐喜欢上了。 刚开始,就连我和浅妻都不懂雅志的美好,更别说成俊这个正统派乐团人,绝对是无法理解雅志才对。 无聊死了。 成俊的这种想法连负责唱歌的我都充分感受到了。我想,成俊实际上应该是呕着气在演奏吧。 该说雅志不愧是音乐泰斗吗?从暑假的后半段起,情况开始有了改变。 农高不良少年成俊,逐渐被雅志的音乐感化了。 只要我唱错歌词,成俊就会破口大骂。 「你这白痴!对佐田大师太失礼了吧!」 当鼓棒飞过来时,最为吃惊的人不是我,而是郁哉。 「阿成,你刚刚说佐田大师……」 「你、你听错了啦,我才没这么说!」 死命否认的成俊满脸通红。 后来的某一天发生了一起事件——我们在仓库的沙发底下发现佐田雅志的散文集。 成俊强调只是母亲刚好有这本书罢了,不过他显然是在瞎掰。 还发生过这种事。 某天我凑巧提早抵达「gajyuma-ru」,发现成俊很专注地看着录影带。 那卷录影带的片名叫作「长江」,是一部追寻中国大陆的自然景观与文化的纪录片。 成俊注意到我的存在后,慌慌张张地把录放影机关掉。 然而我确实看到了,他的脸颊上残留一道感动的泪水。 后来跟郁哉单独坐在车站的候车室时,我向他提起这件事,结果郁哉的脸上闪过一阵冲击。 「小秋,那部片确实是叫『长江』对吧?」 平常多半随便敷衍我的郁哉,反常地露出认真的神情。 「嗯,我记得录影带的标签是这么写的。那是一部很壮观的影片,只是成俊一发现我,马上就把片子关掉了。」 「那是『长江』,是雅哥二十九岁时拍的,害他背上二十八亿圆债务的电影。」 郁哉真不愧是雅志迷。话说回来,二十九岁就欠了二十八亿圆的债务,佐田雅志他实在太厉害、太摇滚了。 不过,成俊为什么要看那部电影呢?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因为成俊受到吸引了。 受到雅志—— 受到代表日本七〇年代的民歌歌手,佐田雅志的吸引。 演奏雅志的曲子时,成俊尽管一脸不情愿,但他的鼓总是敲打着轻快的节奏。成俊的鼓全神贯注地彻底展现歌曲的美好之处,足以窥见他的鼓技有多么高超。 这样的鼓,半吊子的鼓手是打不来的。 没错,这正是对雅志怀有深切的敬爱之意,才能成就的击鼓技巧。 第九章 距离现场演出还有一个多月,暑假也差不多进入中元节的尾声。 「明天菅浦有烟火大会喔,虽然跟长滨的烟火比起来寒酸了点,你们方便的话就过来看看吧,晚饭到我家吃。」 结束米仓里的乐团练习后,郁哉这么对我们说。菅浦就在以前兜风去过的海津附近,是个小聚落,座落在山林与琵琶湖之间的小平地上。 郁哉家位在「矢田边」这个聚落里,骑脚踏车马上就能抵达同样隶属西浅井町的菅浦。 「你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我还得k书才行。」 浅妻婉拒道。 他准备考试准备过了头,脸颊都消瘦下来,原本就长得精悍的他最近甚至还散发出吓人的气势。 浅妻说,他连骑脚踏车的期间都在用功。 我请浅妻让我听一下他上下学途中听的cd「听冷笑话背英文单字!」浅妻的cd随身听是索尼的高价品。 耳机里流泄出无以言喻的可笑旋律。 锵锵呿咔锵,锵锵锵? 「一匹马?踩在地雷上?哎呀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雷马,dilemma,进退两难。」 此刻的我是不是一脸倒胃口的表情? 「很让人印象深刻吧。」 浅妻眉开眼笑地说。 不,什么印象深刻,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你白痴啊? 借一句成俊常说的话,聪明人的想法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你不要紧吧,浅妻?是不是准备考试拼过头了?要睡饱一点啊。 我把来到喉咙的话给吞了回去。 「我想去!」 由希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回答,我和成俊也都没有拒绝郁哉的理由。 「那就明天见啦。小秋和阿成,你们不嫌弃的话就住我家吧。至于由希,吃过晚饭后我们会开车送你去车站。」 由希说她也想住郁哉家,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任务。未成年的女孩子在外过夜……最 起码在乡下的观念里,这是无法想像的大问题。 听说郁哉的大哥中元节都会回中出家探亲,因此大哥可以帮忙开车接送我们。 郁哉很少谈论自己的事情,所以他的身上还有不少谜团。这时我才知道除了郁子以外,他还有个年纪相差很多的大哥。 「郁哉,你哥叫什么名字?」 「嗯?他叫郁人,中出郁人。」 中出郁人,nakade ikuto,要射在里面吗~(博多腔) 到了这一步,我只能认为是故意的了。郁哉的爸爸妈妈,您们该不会热爱「嘿咻」吧? 「你哥不会也遭遇过霸凌吧?」 「你怎么知道?就是说啊,他读国中的时候被欺负得好惨呢。后来拼了命地念书,考上京都的私立高中。」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三兄妹都在同一个时期遭到霸凌——郁哉哀伤地说。 郁哉啊,那个原因就在于……(以下同前述)。 第二天。 郁哉的大哥开着爱车来jr近江盐津站接我们,一行人开开心心地前往菅浦。 由希穿着浅蓝色色调的浴衣。 「哇……真是个美人啊,我听郁哉提过你。」 郁哉的大哥是个跟弟弟很像的壮汉。 「你们几个,棒球是支持哪一队的?」 大哥的个性似乎不够机灵,不晓得该在车里聊什么才好,于是提起职业棒球的话题。 「鲤鱼队【译注:广岛东洋鲤鱼队,1949年成立,曾与中华职棒的时报鹰队有过合作关系。】。」 听到由希这么回答,大哥一脸惊讶地说:我也是广岛球迷。 之后由希和大哥就打开了话匣子,聊起前田智德的球风。 成俊好像对棒球没什么兴趣,始终默默听着他们的谈话。 「对了,清原这一季的状况也不好呢。」 我加入对话,大哥「嗯——」了一声。 「打击率也只有二成五左右。」 大哥似乎跟清原同年代,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悲伤,想必清原是他很关注的棒球选手吧。 「清原酒喝太多了啦,亏他的资质那么好,真是可惜了。」 郁哉这么说后,由希用力地点头。 最后我们做出了结论:宿醉上场的清原,大概是把投手投出来的球看成了四颗。 「就是因为打到那四颗的其中一颗球,打击率才会只有二成五吧。」 郁哉这句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烟火大会揭开序幕,在现场气氛的带动下,我们的情绪出乎意料地高亢。大家带着笑容,连连喊着「tamaya【译注:日本人在欣赏烟火时常会发出「玉屋(tamaya)」或「键屋(kagiya)」的赞叹声,二者皆源自江户时代著名的烟火店名。】~」。 身穿浴衣的由希喊的那句「tamaya~」逐渐刺激我的如意棒,我不得不对未曾谋面的「玉屋」创始人抱持感谢与敬畏之意。 感谢你。也许是在江户时代、可能制造并贩卖过烟火的玉屋工作人员。 郁哉的妹妹和爸爸在菅浦跟我们会合。我们向郁哉的爸爸打招呼,并大肆赞美身穿浴衣的郁子。郁子的浴衣点缀着牵牛花的图案,看起来好像很贵。 「她还比不上旁边那位小姐呢,真的真的。」 谦虚的郁哉爸爸是个标准的奥琵琶湖亲切叔叔,我的心情也随之柔和起来。 顺带一提,他的名字好像叫作「ikushi」。 我问国字要怎么写,他便说是「郁士」。 中出郁士,nakade ikushi,我要射在里面。 这不是新婚夫妻初夜的床第之私吗? 「今晚我终于要射在里面了,可以吧?老婆,可以吧?」 「啊啊!好啊,你射吧,射在里面吧!」 啊啊,我受不了了,只能笑了。 郁哉的爷爷奶奶……(以下同前述)。 郁子跟之前见面时一样,出神地看着身穿浴衣、集可爱于一身的由希。 「大姐姐,你为什么那么可爱啊?」 听得出来这并非客套话,而是她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不知为何,郁子一直半张着嘴。我暗自在心里碎念:你得先从闭紧嘴巴这点着手改进才行。 「会吗?我一点也不可爱啦。喏,你看,烟火好美呢—」 我们坐在港湾的石墙上,仔细地欣赏烟火。 我没什么关于菅浦烟火的记忆,果然还是长滨或彦根的烟火大会比较壮观……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比起那些烟火,由希的侧脸实在太过美丽,害得我一直盯着她看。 其间,成俊还撞了撞肩膀取笑我。 可是我不介意,只管把视线集中在由希那宛如蜡制品的耳朵和桃色的脸颊上。由于脑袋长时间歪向旁边,看到一半我的脖子就痛了起来。 尽管如此,我还是想看由希的侧脸。 她比烟火更加美丽。 我打从心底这么觉得。 我们再度坐上大哥的爱车,朝郁哉家前进。 郁哉的妈妈就站在玄关迎接我们。 「欢迎你们大老远过来玩。哎呀,真的就像郁子说的,好漂亮的小姐呢。」 听说是郁子死缠着郁哉要他带由希来家里玩的。 「因为人家想看漂亮的姐姐嘛。」 郁子如是说,这应该是一种近似「想欣赏美好事物」的感情吧。 干得好,郁子。 关于这一点 ,我非常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喔!我真想摸摸郁子的头称赞她。 「这个送你。」 只见由希递给郁子一个纸袋。郁子打开包装,里面是一件cue的蓝色t恤,背面有嗯哼猫熊的图案。 「好可爱!」 郁子纯真地跳了起来。 「抱歉,这是我穿不下的衣服。我只穿过一次,你不介意的话就送你吧。」 「我要穿我要穿我要穿我要穿。暑假结束后,我要把这件穿在衬衫底下,去学校上课。」 她总算想去上学了。 郁哉低声说了这句话。 「哎呀,这么贵的东西,真是不好意思。」 郁哉的妈妈过意不去地频频道谢。她是一位身材胖嘟嘟、看起来很温柔的阿姨,听说在这里的旅馆工作,当晚她端出来的菜肴每一道都美味得让人惊叹。 我们在敞开的车库里铺上蓆子,在里头烤起肉来。 主菜是冷冻猪肉,料理一道接着一道送上来。腌鲫鱼天妇罗实在有够好吃,我一口接一口地塞满嘴巴,坐在旁边的成俊却板着一张脸。 「那么臭的东西,真亏你敢吃这么多。」 来自冲绳的成俊似乎不敢吃湖北地区常吃的湖鱼熟成寿司【译注:将盐腌的鱼肉置于米饭中,使其发酵自然熟成的一种腌鱼方式,食材会产生强烈的酸味。有些地方会连同腌鱼的米饭一起吃,不过滋贺地区主要只吃鱼肉的部分。】,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郁哉的大哥见状,不知为何有些得意地说:「这不合外地人的口味吧。」 当天的餐桌上坐着郁哉三兄妹、他的父母,以及年近百岁的奶奶。 唉,真羡慕他~ 在这些家人的包围下成长,也难怪郁哉会有那样的个性。 温柔的爸爸妈妈,不拘小节的大哥与妹妹。 假如我也生长在这种环境里,是不是就不会产生多余的郁闷与纠结呢? 眼眶微微热了起来。 夏季的夜晚令少年有些多愁善感。 话说回来,我从谈话当中得知,郁哉的大哥其实是京都某超级明星高中出身的早稻田大学文学系毕业生,目前在大出版社工作,这项事实令我有些惊讶。 「我目前负责编辑体育杂志。」 「好知性喔~」 由希边吃炖萝卜边说。 宴会气氛热闹到了最高点。 郁哉弹奏吉他,在场所有人一起热情演唱佐田雅志的歌曲。 「我?按照约定~?」 这天晚上,成俊大声唱着当初他不想加进乐团演出曲目的「放水灯」。 「横泽同学,你真会唱歌耶,好像雅哥本人喔。」 郁哉的妈妈这么夸他。 「成俊,你不是讨厌『放水灯』吗?」 「……啊、喔,因为正值中元节嘛,而且这首歌很有季节感,没关系啦,就像圣诞歌一样。」 在这广大的日本国土上,究竟有多少年轻人会把grape【译注:1972年佐田雅志和吉田正美(现改名政美)组成的团体,1976年解散。】的「放水灯」和中元节扯在一块?应该只有少数人吧,我可以肯定。 「对啊,阿成说得没错,这首歌唱的就是长崎市的中元节传统活动『放水灯』,因为雅哥是长崎市出身的嘛。」 郁哉喜孜孜地加以解说。 车库里有台小电视,郁哉的爸爸播放雅志的演唱会录影带给我们看。 中出家似乎全家都是佐田教的信徒,每个人都正襟危坐面对电视。不过当中最认真地注视着十四寸小画面的人是谁呢?居然是横泽成俊。 成俊的双眼仿佛要把电视看穿似地,追逐着又唱、又跑、又聊天的雅哥,完完全全就是雅志粉的眼神。 成俊已然是雅志的俘虏了! 也要多亏一点点酒精的助兴,这天晚上真的好快乐。 到了差不多该送由希回家的时间了。 「大姐姐,你不可以走。」 郁子抓着由希的浴衣。 「郁子,不可以这样。」 郁哉很罕见地语带怒气制止她。 「不要紧啦,没关系的。郁哉,你不要发脾气啦。……要不然郁子,你愿意陪我到车站吗?」 郁子点了点头。 jr近江盐津站没有站务员,我们就坐在月台的长椅上聊天,等电车过来。 今晚星空也很美丽。 脑中突然想起舌吻事件,我硬是把它驱赶到脑海的角落。 郁子这个不折不扣的乡下少女马上就把那件cue的蓝色t恤穿出来,脸上写满了喜悦。由于t恤是贴合曲线的款式,她那颗圆滚滚的肚子都凸了出来。 「很适合你呢,郁子。」 由希开心地说。 这件t恤搞不好曾经卡住由希的大胸部吧?冒出这种想法的我实在有够可耻。 不久,三节式电车驶入月台,由希见状站了起来。 「掰掰,郁子。大哥,谢谢你开车送我。我一定会去买杂志的,希望你将来能够做前田智德的特辑。」 大哥听了,慌慌张张地低头行礼。 由希走进电车里,对着我们三个人说: 「谢谢你们大家。今年夏天,我真的过得好快乐。我不太会形容,只是这样的暑假,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吧?」 我们这些高三生是即将迈入二十岁的青少年。 这么说起来,今年不就是最后一个有暑假气息的暑假了吗?即使上了大学也是一样。 蕴含着某种故事性的夏天,这次铁定就是最后一次了。 「郁哉、成俊、秋佑……谢谢你们。我今天真的玩得很开心。乐团的表演,我们一起加油吧。」 由希说完的瞬间,电车车门便关上了。 「真是青春哪……」 郁哉的大哥低声自语。 旧型的三节式电车朝着长滨奔驰而去。我们一直站在月台上,直到看不见列车为止。 体贴的大哥请我们喝罐装咖啡。我喝着绿色瓶罐的热饮,心头涌现一股酸涩的情绪。 快乐的时光终有结束的时候。 也许,由希她十分清楚这个道理。 当天晚上,我盖着郁哉妈妈铺好的柔软棉被,对躺在旁边的成俊说: 「谢谢你,成俊,能跟你组乐团真的是太好了。」 成俊大概是累了吧,他已经睡着了。 这晚,我的内心充满了无以名状的寂寞。 第十章 暑假最后一天的前一个晚上。 古典的黑色电话发出「铃、铃、铃、铃」的响声,当时我正在二楼自己的房间里看「七龙珠z」,始终不理会电话声。 电视上,孙悟空与魔人普乌从刚才就在施放气功波。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刚才到现在,悟空(也就是野泽雅子小姐)就只有这句台词。 看样子重听的爷爷去接电话了。 「秋佑,你的电话,是一个叫吉川的女生打来的。」 我立即以卡尔·路易士【译注:carl lewis,美国的田径选手,曾在短跑比赛中打破世界纪录。】看了都会脸绿的超猛冲刺跑下楼梯,从爷爷手中一把抢下黑色电话的话筒。 「喂!」 因为紧张的关系,我平常就很高亢的声音变得更尖了。 「秋佑?」 话筒的另一端的的确确是由希的声音。 「对不起喔,突然打电话给你。」 由希接着补上一句「电话号码是从三年级的联络簿查到的」。 「你明天有空吗?」 「有、有空有空有空有空有空有空有空有空……」 我一副就快麻痹【译注:「麻痹」的日语读音倒过来就是「有空」。】的样子,连连说着「有空」。 由于「gajyuma-ru」明天的预约满了,成俊要去店里帮忙,所以乐团的 练习暂停一天。可悲的是除了乐团的聚会以外,我没有任何称得上预定计划的行程。 「要不要一起去京都?如果愿意陪我去,我就请你吃午饭。」 「我、我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要去……」 我又一副快要去了的气势,连连说着「要去」。 由希好像在电话的另一头轻轻笑了一下。 「谢谢你。那就明天早上八点,在车站前的铜像那里集合喔。」 说完,由希就把电话挂了。 由希……约我。 去京都玩。 原因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头绪。 总而言之,五分钟后。 我在爷爷的房间里,像只青蛙一样跪伏在地。 「阿公,我明天,必须挑战一生一次的大考验。可、可是!我没、没有钱。求求您!请给我这可怜的孙子零用钱。请您大发慈悲,帮帮要在暑假最后一天出征的孙子!」 我没在打工,目前钱包里只有两张夏目漱石【译注:当时的一千圆纸钞。】和少许零钱。搭电车往返长滨与京都要三千圆左右,照这样看来,我甚至到不了目的地。 爷爷默不作声地从黑色口金包里掏出万圆纸钞。 一、二、三……四张! 「这些钱应该够用了吧。你是要去雄琴【译注:琵琶湖西岸的温泉街,在当时有许多提供性服务的店家进驻,之后该地旅馆为洗刷风化街印象而相继改建,2011年设立了温泉观光公园。】吗?还是岐阜的车站后面?秋佑,要慎重。 进去店里前,一定要充分考虑清楚啊。」 爷爷大概是看我一脸认真,误以为孙子想去尝试初体验,不过我心里的确是存在着类似的紧张感啦。 第二天早上很快就来临了。 我穿着黑色牛仔裤——我唯一的时髦服装——和水蓝色t恤,上面印有小小的棒球图案。脚下则是爱迪达的superstar。我尽力把自己打扮得帅气,往长滨车站出发。 我骑脚踏车赴约。 全速奔驰。 几乎快把大腿肌肉扯断般卖力地踩。 这天,我打破了从我家到长滨车站这段路程的世界纪录。 以这股猛劲来看,应该也赢得了现役的超强自行车选手、尚未登上假发广告前的中野浩一吧。 之后,我就站在以丰臣秀吉和石田三成的相识为主题的青铜像前,等待由希出现。 远远的,可以听到收音机体操的音乐。 我望着那群做完收音机体操准备回家的小学生。 时间不可思议地缓缓流逝。 我数了一下早上搭电车去草津市或大津市工作的上班族人数。 远远望着配戴鸽子商标徽章的员工,去平平堂长滨站前店上班的情景。 观察车站前卖章鱼烧的摊贩大哥准备材料的所有流程。 这段期间我始终直立不动,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看在旁人眼里,铁定就像另一个世界的居民吧。事实上,我的心早就飞到某个精神世界去了。该怎么说呢,就是「tomorrow never knows」——不是小孩先生那首,是披头四的歌。配上c和弦,或是c7和弦。 「让你久等了。」 由希一身短洋装搭配七分袖衬衫的打扮,脚下穿着verse的高筒鞋。 「你今天没穿猫熊的衣服。」 听到我这么说,由希笑着解释:这也是cue的衣服啦。 裙子底下还穿着窄版牛仔裤,我觉得那副打扮实在很怪。 从长滨车站搭新快速电车到京都车站,花了一个小时多一点。 我完全不记得在去程的电车上,自己跟由希聊过什么话题。 搭电车前,我买了爱喝的罐装咖啡。不晓得是不是我按错了自动贩卖机的按钮,掉出来的罐装咖啡居然是冰的。冰冰凉凉的罐装咖啡,不合我口味到了绝望的程度。 我们在京都站换搭市营地下铁,然后在四条站下车。, 我不习惯换搭电车,死命地跟在由希的后面。会有这种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平常连jr线都很少搭乘。 「啊哈哈哈哈。秋佑,你真是个土包子。」 看到我一副张皇失措的模样,由希哈哈大笑。 我俩漫步在四条通上。 由希带我去路旁的淳久堂,其规模之大看得我整个人目瞪口呆。整栋大楼居然都是书店,真是让人不敢置信。 「长滨平平堂的书店跟淳久堂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哪。」 听到我喃喃自语,由希又笑了。 我们在八坂神社附近的日式点心店买了落雁糕【译注:一种日式糕点,用米粉、麦芽糖或砂糖等材料拌匀,包入红豆或栗子等馅料,再以模型压制并干燥。】,坐在鸭川的堤防上吃。 跟我以前在电视节目里看到的一样,堤防上等间隔坐着一对对的情侣,这幅光景没来由地令我佩服起来。 京都的落雁糕跟我知道的不一样。 我印象中的落雁糕口感更加干巴巴的,而且我一直以为,落雁糕这种玩意儿就是有着菊花造型、颜色鲜艳的糕点。 今天吃的落雁糕入口即化,唯有高雅的甜味残留在舌尖上,外型也有好几种,像是蝴蝶或是鱼等等。 原来落雁糕是一种高级的砂糖糕点,我莫名地为这件事感动起来。 「京都的日式点心真的很好吃吧?不过拉面就很难吃了。」 听说京都拉面非常油,很不好吃。 「嗯……这就是个人喜好不同吧。」 由希把直挺的鼻梁朝向天空。 吹拂过鸭川的风与姐川的风没什么不同。 可是,我比较喜欢掠过姐川的风。 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有这种想法。 (我大概这辈子都离不开故乡吧?) 冷不防地,一股模糊的预感掠过心头。 我们两个看起来像不像一对刚开始交往的高中情侣呢? 望着渡过三条大桥的人群,我的心雀跃不已。 「我有个 想去的地方。」 这里是四条寺町上由希常去的一家自助式咖啡厅,我们相对而坐。 这家咖啡厅叫作「asada」,能够俯瞰寺町通的景色。一楼是伴手礼店,咖啡厅则位在二楼,这样的空间规划不免让人联想起「gajyuma-ru」。 我点了今天早上没喝成的热咖啡,由希则喝综合果汁。 「去哪里?」 「就是这里,位置我大概晓得。」 由希递出一张贺年卡给我看,从生肖的图画可知这是两年前的卡片。 「中京区,南壶井町……?」 「我们就从这里搭前往金阁寺的公车。」 由希用吸管啜饮综合果汁。 「吉川同学。」 回过头,只见约莫五名单手拿着托盘的女高中生看着我们。 「好久不见。」 其中一位留着长发、俨然一副千金小姐模样的女生,朝我们走了过来。 「真的好久没你的消息了。你现在在做什么?大家都很担心你呢。毕竟我们这届没能直升高中部的,就只有吉川同学你一个人嘛。」 长发女生一开口就这么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实在令人不快,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由希噤口不语。她们应该是国中时代的同学吧。 「我读故乡的高中。」 她简短回了一句。 「我记得你念的是公立学校吧,那边的气氛怎么样?」 「没什么不同。」 「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喔,你偶尔可以来学校露个脸嘛。」 插不上嘴的我,只好望着挂在收银台后面的价目表。 「他是你男朋友吗?」 长发女生看着我问道。不愧是京都的女高中生,看起来真是清新脱俗,属于典雅的类型。 「啊……呃,不……」 由希打断我的话,以清亮的嗓音回答: 「没错。」 我把话吞了回去。 我晓得,此刻的自己眼睛瞪得老大。 说完,由希就露骨地瞪着长发女生。 你有意见吗? 由希的眼神这般回呛对方。 对喔。 这阵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由希其实是个超群绝伦的美少女太妹。 长发女生思考了一下措词,然后说道: 「真是个很有滋贺作的气质、看起来很纯朴的男朋友呢。祝你们幸福。」 滋贺作——这是京都府民用来揶揄滋贺县民的名词(大概是「乡巴佬」之类的意思)。 下个瞬间。 由希她, 拿起我眼前那杯喝剩的咖啡, 往长发女生身上, 狠狠地, 泼了过去。 店里一阵骚动。 「秋佑,走吧。」 由希拉着我的手说。 你干什么啊,红毛! 远远的,可以听见长发女生的吼声。 我们就这么互握着彼此的手,奔跑在寺町通上。跑了一会儿后,我抖着肩膀大口喘气。 「秋佑,你体力真差耶。」 路面散发出潮湿的夏天气味。人群在街道上来来去去。我的感官,真实地感受到这些事物。 之后,我们转进左边的道路,来到一条略显宽敞的小巷。 「这里是cue的店。」 眼前可见一块印有嗯哼猫熊图案的招牌,我和由希不约而同走进店里。 这家店充满了「时髦女高中生专用服饰店」的气氛。 店里播放着流行舞曲的节奏。咚哧、咚哧、咚哧、咚哧…… t、t恤一件要八千圆! 我像是没能成功打倒魔女梅杜莎的年轻人一样当场石化。 嗯哼猫熊的产品这么贵喔? 猫熊、猫熊、猫熊、猫熊,店里充斥着一大堆猫熊图案的服装。 由希拿起一件抓皱的短裤试穿。 「秋佑,好看吗?」 她在我身前转了一圈问道。 「很适合您呢,对吧?」 装扮过头的女店员话中有话地对着我说。 快点赞美她啦,你不是这女生的男朋友吗?话说回来,你们还真是一对不登对的情侣耶。 店员的眼神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只好苦笑着点头。 最后,由希买了那件短裤。 我好开心喔。 是新衣服耶~ 买完衣服的当下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 装着裙子的纸袋转了好几圈。 结果我始终不敢追问她,刚才在「asada」说的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我和由希步出服饰店后,就搭上开往金阁寺的公车。 贺年卡所写的住址,是一栋看起来已落成好几年的大公寓。这里原本应该是专为家庭设计的标准集合住宅吧,外观相当气派。 圆町house。 一栋普通的公寓。 我们来到二〇三号房前。 由希按下门钤。 出来应门的是一名年约三十五岁、戴着高度数眼镜的男性,这栋老旧公寓并未装设 对讲机。 「来了……呃——你是哪位?」 「我来找佐伯先生。」 由希说。 「佐伯是谁?」 男性又补上一句:是之前住在这房间的人吗? 「其实我是因为公司的人事调动,今年春天才搬来这里的。没记错的话,这栋公寓应该没有姓佐伯的住户喔,你可以看一下门口的信箱。」 「对不起,因为那位老朋友的住址写的就是这里。」 那真是遗憾呢。 男性过意不去地答道,随后关上房门。 由希低下头。 「秋佑,我们回去吧。」 夕阳下的京都街道,就跟旅游杂志的封面一样美丽。 我们在嵯峨野山阴线的二条站搭电车,准备前往长滨。等到在京都站换搭琵琶湖线,终于抵达长滨站时,时间已过了晚上九点。 平平堂长滨站前店已经熄灯了,因为他们只营业到晚上八点。 我让一脸不情愿的由希坐在脚踏车的后置物架上,这次走最短路线去池户町。 ——佐伯……就是那位家教吗? 我踩着脚踏车,对着坐在后面的由希问道。由希不发一语,把额头贴在我的背上。 突然一阵力道。 她就这么把额头压在我的背上,摇了摇头。 ——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了,住址也变了吧,他说不定也已经大学毕业了。 「呆子。」 由希静静地说。 这天我确实把她送到家门口,但气氛实在很尴尬,怎么也聊不起来。 「秋佑,你真的是个呆子。」 临别时,由希这么对我说。 我并不明白这句话代表着什么意思。 就这样,蕴含着某种故事性的最后一个暑假,划下了句点。 第十一章 自那趟京都之行后又过了一段时间。 那天的奇妙尴尬感,随着由希后来的开朗表现而抵销了。……至少,我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开学典礼过后的第一个周末。 只在傍晚进行的乐团练习一结束,浅妻和郁哉早早就回去了,我和由希则留在「gajyuma-ru」里。 这种时候,成俊的妈妈都会帮我们准备晚饭,真令人高兴。今天端上来的是加了大块炕肉的冲绳汤面,还附上柑桥酱油拌猪耳朵。 「慢慢吃喔。」 阿姨笑咪咪地说。 「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您。」 我说。 「别客气啦。你们真的很有礼貌呢,不愧是浅高的学生,真希望成俊也多向你们学学。」 等阿姨走出仓库,我们便开开心心地吃起面来。冲绳面那种独特的弹牙口感让人越吃越顺口。 「啊~猪耳朵好好吃。」 由希非常喜欢吃猪耳朵。 「好难得喔,由希。本岛的人都觉得恶心,对猪耳朵敬而远之说。」 成俊看起来很高兴地说。 「我是养猪场的千金嘛,能长这么大,都是用猪的生命换来的呀,所以不可以说『猪很难吃』之类的话。」 「哦,真了不起,我下回炸猪耳朵请你吃吧,那也很好吃哩。」 成俊笑得天真无邪。我一边吃着冲绳汤面,暗自向老天祈祷,希望这宝贵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 吃完晚餐后,成俊做了苦瓜汁给我们喝。 仓库的小冰箱备齐了果汁与鸡尾酒的材料。苦瓜汁很苦,不过挺好喝的。 「啊……我比较喜欢香檬汁吧。」 由希面带苦笑地说。 我和由希喝着果汁,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所谓无关紧要的话题,就是《哆啦a梦》的打架画面每次都用一团烟雾带过,到底烟雾里面打得有多惨烈啊……之类,实在有够无聊的内容。 成俊则坐在后面的沙发上,拿起吉他弹奏begin和披头四的曲子。 出乎意料的,成俊也很喜欢披头四,而且还很罕见地喜欢他们后期的歌曲。今天,他从刚才就一直唱着「revolution」。 有时他还会唱我没听过的民歌(后来才知道那些全是雅志的曲子) 「我说啊。」 成俊放下吉他。 「我明天要去交文化祭的资料,你也一起去吧,入侵农高很有趣的。」 「干嘛要做这种事?」 「感觉很有意思嘛。」 成俊笑着说。 「那我也要去。」 「嗯,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小新穿我高一的制服就行了,至于由希,我姐是农高的毕业生,我再去跟她借吧。」 成俊铁定从一开始就打算找我们两个去了。 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 「我们就在农高的后门碰头吧,到时候我再拿制服给你们换。」 话一说完,成俊就在广告单的背面画上很丑的地图。 「就是这里,下午四点。」 我点点头,收下地图。 「秋佑,那明天放学后见。我会在脚踏车车库等你。」 我对由希点个头。不知为何,成俊对我笑了一下。 第二学期开始后,学校成了越来越让人不爽快的地方。 班上同学的对话总是脱离不了「东北大学和神户大学哪间比较好」,或是「备胎该选march还是关关同立」之类的话题。 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大家都在比较。 早稻田和庆应。 阪大和一桥大。 大阪市大和大阪府大。 同志社和关学。 每个人都把有名的大学挂在嘴上,一脸开心地交谈着。 班上全是些会喜孜孜地阅读周刊大学特辑的学生,简而言之就是害怕权威、乡下升学高中的典型少年少女。 浅高是关关同立录取率超过百分之二百的学校(一个人可以报考两个以上的科系,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每年都有大约十名的学生考上京大,可说是高水准的升学高中。 在这种学习环境里,我的模拟考成绩能够取得a(录取范围内)的,只有地方私大的夜间部而已,这已经可以算是令人绝望的学力了。继续这样下去,不只会遭到导师田上的冷嘲热讽,可能连三年级的老师们都会对我不理不睬吧。 我在至今的人生中,最起码不曾当过「没用」的人。 能够就读乡下升学名校的学生,好歹是属于顶端三分之一的资优生……然而此刻的我,甚至没有资格站在那里。 整个暑假期间,我完全没有认真准备过大学考试。即使现在才想专心拼私立文科,顶多也只考得上中等程度的学校吧。 浅高里那些连关关同立都构不到的学生的心情,我再清楚不过了。 老师们愿意面带笑容欢送出去的,只有考上部分国立大学和全国知名私立大学的资优生而已,除此以外的升学实绩都不会刊登在同学会的会报里。 看在都市人眼里,应该会觉得拘泥这种事情很蠢吧。然而,对于就读湖北升学高中的十几岁少年少女而言,自己就读的大学校名是否刊载于同学会会报上,却是如此重要的一件事。 我也在不自觉的情况下遭受这种价值观的毒害,嘴上说着「我和那些庸俗的家伙不同」,但实际上,最在意这种事的却是我自己。 这里可是大学数量不比首都圈多的关西,更何况还是位在乡下地方的升学高中,几乎全班学生每天都会膜拜河合塾的偏差值排行榜。在这样的环境中,像我这种过了夏天仍沉迷在乐团里的人,是不可能会有栖身之所的。 午休时间。 格格不入的我一如往常走向郁哉的座位,准备一起吃便当。 突然间有人从后面扯住我的衬衫,突如其来的情况害得我重心不稳。 回过头一看,原来是由希。 尽管暑假期间彼此变得很熟,可我还不曾在学校跟她讲过话。我总觉得向她搭话好像不太妥当,所以一直有所顾忌。 事实上,她是班上最美的女生,胸部也很大,平常总是坐在教室的窗边,一脸无趣地听老师上课。到了吃便当的时间,她常常一溜烟就不见人影。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到外面吃吧。」 由希一派自然地提议。 「好啊,一起去吧。」 郁哉没有一丝惊讶的反应,自然地答道。 一时间,我整个人愣住,说不出话来。 郁哉毫无任何顾虑,单纯因为彼此在暑假期间熟识,即使在教室也都跟由希亲密地交谈。那幅景象我目睹过好几次,无以名状的嫉妒涌上心头。我强烈地羡慕能够不拘小节与由希说话的郁哉。 亏我们还舌吻了说。 不可否认的,这股情绪一直盘旋在我的内心,而这点也使得我更加难以主动找由希攀谈。 看到郁哉与由希交谈,班上的同学(尤其是男生)都非常惊讶。 惊愕与羡慕的目光纷纷投注在郁哉的身上。毕竟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小胖子突然和故事中的女主角熟稔起来,大家会有这种反应也是正常的吧。 郁哉本身似乎没有那种扭曲的优越感,感觉上是因为对方值得交谈才跟她说话的,他这种个性真是令我既羡慕又怨恨。 总而言之,由希约我们土气二人组吃饭、三个人一起走出教室的画面,成了班上同学们的目光焦点。 来到校舍南侧的姐 川堤防,我们就在这里打开便当。由希的午餐很简便,一颗便利商店的饭团配上一罐宝特瓶装的茶。 「这样会饱吗?」 我这么问,她笑咪咪地点头。女生的食量很小,这件事莫名其妙地令我感动起来。 「由希,你有没有烦恼啊?」 「啊?我应该没什么烦恼吧,每天都过得很快乐呀。尤其是最近,跟你们玩在一起之后。」 由希笑着吃饭团。 「你不问我喔?」 郁哉故作玩笑地这么问后,打开巨大的便当盒,里头装满了湖北名产——青花鱼面线。 (哪有人在便当里放面线的啊?) 我暗自在心里吐槽。 「因为我很了解郁哉的思考模式。」 「啊哈哈哈哈!」 由希指着郁哉的巨大便当盒大笑后,把那张可爱的脸转向河川。 「我每天都很快乐,大概是因为我不怎么思考将来的事吧。总之呢,我只要能开开心心的就好。只要午餐的饭团好吃,我就非常幸福了。」 拂过川面的风使我感受到秋季的来临。 「我觉得秋佑就是因为聪明,才会考虑许许多多的事情。」 「我才不聪明哩。」 刚才野木发回来的英文单字小考,满分五十,我才拿了六分。我最讨厌英文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去什么国外旅行。 「嗯——我不是指考试分数那一类的意思。该怎么说呢,如果想太多而使自己消极倒退,我觉得那样也没关系喔,只不过……」 「既然会消极倒退,希望你……不如干脆全力back。我这个旁观者是这么觉得啦。」 希、希望我全力back【译注:在日语中有「背后式性交」的意思。】!全全全全全全全全、全力地back!? 「喂,秋佑,可别想歪喔。」 由希又笑了。 我需要的是在这消极退后的日子里全力back的力量。 我咬住嘴唇。 附近工厂雇用的巴西籍工人们正在河川的中洲上跳舞。 他们也到了午休时间吗?一旁的收录音机流泄出轻细的廉价舞曲音乐,每个人都很陶醉地扭腰摆臀,看起来好快乐。 「真希望我也能活得像他们一样。」 我这么说后,他们两个都一脸不解地望向我。 「郁哉,你大学打算怎么办?」 郁哉嘴里含着面线回答我。 「我要去念社福类的科系,哪间大学我都无所谓。」 接着补上一句「我将来想在养老院工作」,所以他才想取得社福方面的资格。 「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跟阿公阿嬷聊天,我觉得自己适合走这一行。」 没有任何炫耀成分的回答,听起来很爽快舒服。 毕竟郁哉是奶奶带大的,这点应该在他决定人生方向上有很大的影响吧。 「你哥怎么说?」 我不禁想起那位豪爽的大哥。 「他说『不错啊』,何况大哥他在东京工作,如果我在这边的养老院上班,就不需要离开故乡了。大哥还说爸爸妈妈就拜托我照顾了,相对的,那个家就给我继承。」 我不像大哥那么能干,这样就够了。 郁哉最后补上这句话。 我把冷冻可乐饼丢进嘴里,乏味地嚼着。内馅只放了一点点肉,实在有够难吃。 「我也是,认识你们之后,总算决定好出路了。」 这时,由希说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话语。 「我还是想学音乐。虽然现在准备笔试也来不及了,但是钢琴和听力我都很有自信。 昨天我去找田上商量过了,我要参加私立音大的推荐入学。」 是喔,这样啊。 原来如此,即使不会念书,由希还有这项才能。 在我思考的同时,却也发现自己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因为我一直以为由希不会选择升学这条路,假使要继续升学,大概也是选择专科学校之类的地方,我自以为是地这么推断。 伤脑筋。这样一来,不就只有我一个人被留下来了吗? 呜~呜~呜~ 警报声回荡在九月的蓝天下。 仿佛要掩盖我的心情似地,广播声响了起来。 「接下来将开启姐川水坝的闸门,请待在下游的民众尽速远离河川。再重复一次……」 今天负责广播的人是杏奴。 真是清亮又性感的嗓音。仅仅听到她的声音,当天下午的心情就会很愉快。我觉得自己那颗混乱的心,稍微得到一点疗愈。 眼前可见在中洲跳舞的那些巴西人纷纷跑上堤防。 结果到头来,我还是没能向郁哉提起潜入农高的计划。 不知为何,由希好像也没有告诉郁哉这件事。 放学后。 刚走到鞋柜区,导师田上就叫住我。 「新城,来一下办公室。」 「我有急事,您一定得挑今天吗?」 「很快就能谈完。」 于是他一副「废话少说」的态度,把我带到办公室里. 田上把我带到他的座位后就坐在椅子上,然后带着叹气声低语。 「你打算怎么办?」 「您指什么事?」 在幼稚的反抗心作祟下,我表现出桀骜不逊的态度。 「当然是大学啊。」 「喔……」 「你好歹也是浅高的一员,只要没有经济方面的问题,我们是绝对不可能让你就业的。要是『伊吹会』的会报刊载这种消息,会很没面子吧。」 伊吹会是指浅高的校友会。 「你父亲不是国中老师吗,你又是家中的独子,他应该不肯让你去读私立学校吧。」 「喔……」 「你父亲是大我三届的浅高学长,听说他非常优秀,后来考上金泽的教育系,而且目前也还在活动呢。」 在受到北陆文化渗透的湖北,金泽大与新泻大被视为极难考取的大学,这里的人普遍认为有法学系的国公立大学很了不起。 话说回来,他竟然滔滔不绝地大声谈起我的家庭背景,以及父亲的学经历。在乡下的高中,个人隐私只是个屁。 「我不能告诉你分数,不过你高中入学考的成绩,其实跟浅妻和小波相去不远。」 口水积在蠕动的嘴唇两端,看了真令人不快。 「你就从现在开始努力,以产近甲龙【译注:京都产业大学、近畿大学、甲南大学、龙谷大学的合称,四所皆为关西圈的私立大学。】为目标吧。要是连考上产近甲龙的自信都没有,就去当重考生吧。听到了吗,我可不会帮助你就业的。」 脑海里响起了由希刚才说过的话。 我和由希,恐怕是班上最不会读书的二人组。 由希昨天向田上表明自己要继续念音大。 如果是艺术方面的大学,无论哪间学校,偏差值的限制都比较宽松,所以应该也能找到适当的学校参加推荐。即便是没有名气的学校,艺术方面的大学听起来还是很有面子的。 于是剩下的包袱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让我尽早决定重考——这大概就是田上的企图。重考的话,至少不会拉垮浅高的升学实绩。 「漫画系。」 从我嘴巴冒出来的,是我自己也完全没想到的一句话。 「我想成为漫画家,所以我要考漫画系。」 我听说过这种科系,只是不晓得哪间大学有。我的同学 们曾半开玩笑地在模拟考的判定志愿栏上写了这个科系。 「别跟我开玩笑,新城,我可是为了你着想耶。」 「我才没有在开玩笑!」 可能是激动的缘故吧,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大声。 其他在办公室工作的老师们纷纷好奇地看着这里。 我咬紧嘴唇。 「只要升学就行了吧。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能上好大学的家伙就很了不起吗!」 丢下这句话后,我抓着书包离开办公室。 田上只要兴致一来,就会提起学生运动的回忆,说他是为了改变社会在奋斗的。 简直是天大的笑料。 这家伙是个倒戈到体制方、没骨气的男人。不仅如此,还是个连这一点都浑然不觉的垃圾。只是形式上参加工会活动、臭骂看不顺眼的学生、时间一到就准时下班,却能坐领高薪悠闲自在地生活。他不过是个只会拿儿子读京都名校的事来炫耀的俗人。 你的人生算什么?年轻时影响你的思想到底是什么? 最起码,我爸是带着尊严参与活动的。 田上,你给我听好。 我老爸要比你厉害多了。 厉害千倍、万倍。 我走出办公室。 激动的情绪加快了双脚的步调,回过神时,我已经来到脚踏车车库前了。 「地图正确吧?」 由希骑着自己的脚踏车来到我旁边。我也骑上脚踏车,两人直接朝农高出发。 「抱歉,我来晚了。」 只要下了姐川的堤防,就能前往农高。 「不会啦,没关系。秋佑,你在学校都避着我,其实我们可以一起到脚踏车车库的说。」 「我不是在躲你啦,是因为我有点不好意思。」 堤防旁边的竹林跳出一只雉鸡,不知为何我们两个都笑了出来,结果这个话题就打住了。 「常有a书被丢在堤防这里吧?」 「嗯。」 「秋佑会捡起来吗?」 「会。如果书很干净的话。」 由希说我真诚实,咯咯地笑。 这是当然的啊,只要是健康的男生都会捡吧。 住在这里的男孩子,无论是谁都会在姐川卖力狂奔寻找a书。 这时,少年的脑海里响起的是「stand by me」。 g、em、c、d。 g、em、c、d。 g、em、c、d。 g、em、c、d。 单纯的和弦重复编织出轻快的旋律。 在我开口追问舌吻的事情之前,脚踏车就已经抵达农高后面的便门。便门的正后方即是一座低矮的小山。 「这边这边。」 成俊提着纸袋站在便门的旁边。 「拿去,这是制服。」 校舍看起来好遥远。穿过这道门后,应该还得走上一公里吧。 「校舍很远对吧,因为学校里有很多牛舍、猪舍之类的地方。像这座山,以前还是林业科的所有地哩。只是入学的人变少了,这个科系也关掉了,所以这边的入口已经没人使用了。」 成俊一面说一面拿出农高规定的格子裙,我想起了那位担任石田三成主唱的女性。 「请问一下,我要在哪里换衣服?」 「啊,对喔,我都忘了。」 没错,既然要溜进农高,衣服就得先在这里换好才行。 「真拿你没辙耶……你们两个绝对不准偷看喔,如果偷看我会捅你们的。」 她在说什么?难不成她要在这里换衣服吗? 「喂喂,这样好吗?」 成俊多嘴地问。 「有什么办法嘛,我都来到这里了。你们快点面向那边。」 我们两个男生转身面对农高校舍的方向。 由希似乎走到树荫下换衣服。 心跳得好快。 血液瞬间注入海绵体,转眼间我的分身就达到媲美《勇者斗恶龙》里奥里哈鲁根的硬度。 「瞄一眼应该没关系吧?」 偏偏成俊还这么说。 这种时候达成共识的速度倒是快得吓人……我们决定数到三后一起看向后山。 「一、二、三。」 回过头,只见由希正在运用高阶技巧(?)把格子裙穿在原本的裙子上面。由于白衬衫底下穿了一件t恤,所以胸罩也没有露出来。 我和成俊不甘心地咬着唇,猛跺地板。 由希那件t恤的背面依旧印有嗯哼猫熊的图案。 「啊~被白线斑蚊叮到了。」 由希回到我们这边时,我也换好衣服了。由于上半身原本就穿白衬衫,我只要换裤子就好。 一踏进农高,就先闻到一股牛还是马的大便味。 「很臭吧?」成俊这么问后,由希「啊哈哈」地笑。 「我习惯了,因为我家是养猪场嘛。」 「农高不是穿西装式制服吗?」 我问。 「对啊,可是有不少人说立领的比较好看,就改穿那种制服,老师们也都默许了。」 那我也穿立领制服不就好了吗? 我说出心里的疑问后,立刻遭到吐槽:要是这里出现穿『标准』立领制服、看起来很正经的家伙不是很可疑吗?因为不良少年们都是穿短版或长版的立领制服。 群聚在一块的小混混们几乎百分之百都在抽烟,一旁也有看似老师的大人经过,但都没有人提醒、纠正他们。 「真是惨不忍睹啊……」 进入校舍之后景象更为惊人。 整个走廊黏满了口香糖,几乎没有可以踩的空地,而且绝大多数都已经干掉变黑,不知为何让我有一种非常无力的感觉。 校舍里可见脚踏车穿梭的身影,搞错时代的飞机头「钤钤、钤钤」地骑了过去…… 俨然就是个漫画的世界。 然而,成俊的态度却是一派自然。 因为这一切对他来说是很正常的。 远处传来鞭炮声,这回由希吓得尖叫了一声。 「这很普通吗?」 「可别小看农高啊。」 尽管时序已进入九月,天气还是很热。 在这种热死人的天气里,成俊仍然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穿着西装外套。不用说,背面还绣着一个数字4。 令我钦佩的是那群小混混们。 几乎有半数的人一见到成俊,就对他低头行礼。 「早!」 「哦。」 这些人自认选择了不受规则束缚的生存方式,然而他们仍深陷在所谓「强弱」的阶层里。 相反的,也有人恶狠狠地瞪着成俊。成俊始终视若无睹,默默走过。 「他们是滨野的小弟。」 成俊注意到我的视线,这般说明。 三楼的学生会室里,坐着一名看起来很正经的黑发女生,看样子她就是农高的学生会长。脸上戴着圆框眼镜,度数似乎很高,搞不好她在农高算是个资优生吧。 「嗨,学生会长。」 成俊打声招呼,没想到会长用对等的语气回答: 「成俊,你还没跟滨野和好吗?那小子可是气急败坏呢。」 面对成俊还能强势应对,真是个了不起的豪杰。 镜片底下的轮廓有一段很大的落差,这女生肯定是个大近视。她蓄着及肩的短发,完全是正经八百的类型,不过仔细一看会发现她的长相出乎意料地端正。 或许她意外地超受小混混欢迎, 而且喜欢上这种类型的男人也会对她死心塌地…… 我有这种感觉。 「我拿文化祭的乐团申请书过来。」 「你不是被滨野赶出乐团了吗?」 「我跟别人另组新团,就是他们两个。」 会长看了看我和由希的脸。 「你们两个是一年级的吗?我没见过你们耶。」 即使露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但我还是很紧张。 申请书上写了由希的弟弟唯彦(这时我才知道他的名字这么写)以及另一个人的名字,成俊大概是擅自借别人的名字一用。 「哎呀,这样不行。」 「不行?怎么回事?」 「成员是一年级的对吧?文化祭的舞台表演以三年级为优先。」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种事。更何况,我从一年级就上台表演了耶。」 「那是因为你是鼓手,怎样都少不了你,毕竟会打鼓的人不多嘛。」 「这算什么啊!」 成俊仰头望着天花板,我和由希则站在他的身后面面相䝼。 「快点跟滨野和解,回到lpd吧,接替你的鼓手有够差劲的。说来说去,我还是喜欢lpd的演奏哪~」 「谁管你啊!」 成俊用力地把申请书拍在学生会室的桌上,接着说了句「我们走」,我们只好垂头丧气地跟着他离开。 正当我们要走出门外时,学生会长对我们两个说: 「你们是遭到成俊威胁,硬被拉进乐团的吧?劝他快点跟滨野和好吧。」 「不用你多管闲事啦!」 成俊立刻回以怒吼。 我们就这样跟在成俊的后面离开了现场。 好不容易走出校舍后,始终沉默的成俊这才开口说话。 农高的正面玄关相当雄伟气派,大概是学校有园艺科的关系,里面还设置了漂亮的花坛。说不定老师们都是抱着「至少要维护这块净土」的心情,卖命地打扫这个地方。 「滨野迷恋的女人就是她。」 一时间,我没听懂他的意思。 「她是指?」 「学生会长。」 害成俊退出乐团的导火线。 就是刚才那个重度四眼田鸡? 我一直以为对方是个如同由希一般的超级美少女。 「不准笑。我也喜欢她,真的很迷恋她。」 咦咦咦咦咦! 「什么啊,怎么回事?」 由希兴味盎然地挤进我们的对话里。 我代替板起脸孔的成俊说明他退出lpd的原因。 「是喔,成俊喜欢那种女生喔。」 由希说。 「庆功宴结束后由我负责开车送她,谁知道她家居然没有人在,之后她就突然说不舒服,还在我车上吐了……」 于是,他们才会去附近的宾馆休息。 「那是一场意外,都是因为她……因为晶子老实跟滨野说了这件事……」 「才会变成这样。」 背后同时响起一把声音,那是把很有劲的嘶哑嗓音。 回过头,只见一个男人站在我们后面。 个子比我矮一点,大概有一百七十公分吧,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和一张带点杰尼斯风格的长相——就是他,那天在lpd的演唱会上唱歌的男人。 「滨野。」 成俊喊了他一声。 「阿成,到这种时候你还在搞小动作。」 看得出来滨野握紧了拳头。 「阿成,快道歉。只要你低头,我就跟你和解。阿淳的鼓让我很不满意。」 滨野威吓地说。阿淳应该是指新的鼓手吧。 他的块头不大,不过肩膀很宽。最重要的是,他有着见识过各种大场面的人特有的、气势十足的声调。 「说什么蠢话,更何况晶子又不是你的女人。」 「少跟我打哈哈!」 滨野突然朝成俊冲了过去。他脱掉短版立领制服,挥出长长的手臂。当下,成俊摆出防守的姿势。 别管他们就好了。 其实别管他们就好了,我却闯进了两人之间,就连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 滨野挥出来的拳头以及成俊准备防御的手掌,分别击中我的肚子和后背。 双重打击害我整个人趴在地上。 「喂、秋佑!」 远远的,我听到了由希的惨叫声,她那张惨白的脸变得朦胧。 眼前顿时一黑。 清醒时,我正躺在「gajyuma-ru」的沙发上,由希见状大喊:「他醒了!」 待在隔壁房间的男生三人组来到我旁边。 「太好了。」 由希含泪说道。 「那点小伤不要紧啦。」 开口第一句就这么说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成俊,而且他还补上这句话: 「竟然敢阻止我和滨野打架,你胆子不小耶,滨野也很佩服你。」 总而言之,我的介入化解了那场冲突,也就是说这两拳没白挨了。 听成俊说我在农高的保健室躺了一会儿,最后是保健老师开车送我们回来的。 「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你们就记取这个教训,不要再跑来我们学校了。」 跟成俊很熟的年轻女保健老师如此规劝由希。 所幸保健老师很习惯这种情况,私底下把这件事处理好,才没有引起大骚动。 「秋佑,会痛吗?」 浅妻问。他的手里拿着《天才 马克斯英文单字本》。 「不会。现在几点?今天是集合的日子吗?」 「现在是晚上八点,我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得回去了,因为北陆线的班次很少。」 郁哉答道,紧接着成俊就说他会开车送郁哉回家。郁哉的手上拿着冲绳名产「blueseal冰淇淋」,应该是成俊的妈妈拿出来请他吃的吧。 「既然小新也清醒了,我们就开始讨论吧。我刚才也稍微提过,发生意料之外的情况了。」 我懂了,是紧急会议。如果是在我昏过去后把郁哉叫来,他要赶到长滨应该很费时费力吧。是不是成俊开车接他过来的呢? 「资料没有过关,我们没办法登上文化祭的舞台。抱歉,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怎么回事?」 浅妻喃喃地问。 「我打算五个人上台演奏,就借了一年级生的名字提出申请书。可是对方说三年级的乐团优先,因为对三年级而言,文化祭是最后的舞台。」 早已知道详情的由希始终不发一语。 「既然这样,我们硬是上台表演好了。」 郁哉一反常态地大声说道。 「老实说我也有考虑过这点……不过当天好像会请柔道社和摔角社,总共二十个人负责守着舞台。」 成俊回答。 想要顺利摆脱那些人并架设音箱和其他器材来演奏……没办法,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任务。 「唔……亏我们一直以上台为目标努力练习到今天。」 浅妻状似不满地说。当然,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呐,有没有什么好点子啊?你们的头脑很好,拜托想想看吧,我就是为了这个今天才紧急把你们找来的。」 「不然去向『伊吹山电视』之类的地方推销,请他们播放我们的演奏吧。」 浅妻有气无力地说。 伊吹山电视是伊吹町的地方电视台,由于没办法制作太多节目,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播放从四面八 方拍摄的伊吹山风景。 「伊吹山电视呀……等等。」 郁哉说。 「说到伊吹山,姐川水坝就在那附近吧。」 他说的是每次开水门时都会广播的那座小水坝。 「我小学时曾去参观过,那里的播音设备都很简便喔。」 郁哉过于激动,整张脸都涨红了。 「那又怎样?」 吐槽郁哉是我的工作。 「我们就溜进水坝,利用广播器材来播放演奏吧。农高不是在琵琶町吗?既然是在姐川的下游,广播应该传得到那里吧?」 「就是白天会听到的广播对吧?」 成俊答道,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昂。 「小胖,你真不愧是浅高生耶。这种情况下别管可行不可行了,我们就这么办吧。占领姐川水坝,散播我们的摇滚!」 成俊大吼。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无论如何,你都想让晶子听到自己的音乐,对吧?」 听到我这么说,成俊满脸通红。 浅妻和郁哉呵嘴笑着伸出拳头。 然而,一旁的由希却露出不安的神情。 对喔,说得也是。 「等一下。」 我大声说,遭到重击的背部与下腹部隐隐作痛。 「由希要参加大学的推荐入学考试,万一引发事端,推荐的事就会泡汤,所以这项计划不能让由希参加。」 「怎么这样,我不要!我也是伙伴啊,我要去,我想去!」 由希大喊。 男生们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由希参加的样子,听到我这句话他们全都一副「现在还说这个干什么」的表情。 「引发事端有多可怕,我应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也明白吧,吉川?这么说是为了你好,你还是死心吧。」 说这句话的人是浅妻。 即使听了浅妻的忠告,由希仍一脸不情愿,我只好诚恳地劝她。 过去的我总是在闹别扭,在遇到成俊他们之前,只是每天过着郁闷的生活。 一直以为自己根本没机会和由希这种漂亮的女生说话。 能够组成乐团、演唱雅志和「dition green」的歌,我真的好开心。 这个夏天是我就读高中以来,头一次感受到「活着」这回事。 由希时而欢笑,时而一脸认真地听我说话。成俊、郁哉以及浅妻也是一样的反应。 陈述完最真切的心声后,我接着说出了我的感想。 「由希,你的钢琴弹得很好,也会听歌写谱吧?这并非人人都能办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发挥自己的才能,所以,我认为你应该去念音大。你没有必要白白断送自己的前程。目前你只要把心思放在请田上帮忙推荐入学就好。你或许会不高兴,可是我想,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听完我的话后,由希点了点头。 当晚,我们演唱了「heartbreaker」。 五人合作的演奏,这是最后一次了。 第十二章 利用姐川水坝的广播设备在下游一带播放我们演奏的乐曲。 这计划实在太棒了。 光是在脑海里想像,背后就起鸡皮疙瘩了。真亏郁哉想得到这种好点子,毕竟郁哉也是升学高中的学生,他的头脑说不定很好吧。 假日,第二个星期六。 这里是车站前的咖啡厅「鲁邦」,能够喝到非常好喝的蓝山咖啡。 一聊起郁哉的事,浅妻便露出惊讶的表情。 「郁哉的地理成绩是全校第一喔。」 「咦?你说郁哉?」 郁哉在地理考试方面,似乎从高一开始就不曾让出第一名的宝座。 「是喔,真让人意外耶。」 「劝你别太小看郁哉喔,他以前可是西浅井中的顶尖高材生呢。」 听说就连浅妻也会向郁哉请教地理方面的问题。 「文科班当中,学测选日本史或世界史的人很多,他才会不怎么起眼吧。」 顺便说一下。 我能向人炫耀的地理知识,就只有知道萨西克斯郡【译注:susse,日文发音容易让人联想到性交。】(英国)和埃罗芒阿岛【译注:erromango,日文发音意同「色情漫画」。】(万那杜共和国)这两个地名而已。 自从那晚五个人一起演奏「heartbreaker」后,又过了一个星期左右。 后来每次在学校遇到由希,她就会露出歉疚的表情。 推荐入学考试的事似乎进行得很顺利,由希准备考东京的私立音大。 「东京啊,好厉害喔,说不定能遇到艺人呢。」 听我这么说,由希噗哧一笑。她骂我呆子,同时伸手弹了一下我睡翘的头发。 一杯七百圆……蓝山咖啡,果然很贵。 浅妻喜欢喝咖啡,于是约我来这里喝喝看。 「每天准备考试弄到好晚才睡,我都咖啡因中毒了。」 「你昨天也念到很晚吗?」 「我凌晨四点才睡。」 我昨晚十点就上床睡觉了。 对于就读知名大学一事,我已经完全放弃了。从这点来看,我的脑袋搞不好变得比国中时代还笨。 「咖啡真好喝耶。」 「好喝吧。我唯一的奢侈就是咖啡了。」 浅妻之前的模拟考结果,近畿大学的医学系好像判定为a。以他的实力,就算不参加推荐也能应届考上医学系吧。 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走进店里的人是成俊和郁哉。 「抱歉、抱歉,电车误点了。」 成俊去车站接从西浅井搭电车过来的郁哉。 今天我们四个人要去姐川水坝探查地点。 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该怎么溜进放置广播设备的小屋。 箱型货车往东行驶,目的地是姐川上游的水坝。 车用收音机正播放着披头四的「she loves you」。 披头四初期的演奏杂乱无章,可是不知为何,林哥·史达那种吵吵闹闹的鼓声却使我的情绪无比激昂。 如果由希说她喜欢我,那会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啊。 加油喔,由希。要考上音大喔。 箱型货车行驶在山路中。 杳无人烟的深山里,树丛弥漫着夏季的湿气,散发出独特的气味。 我们事先讲好,假如水坝有职员驻守,就骗对方我们是对建筑有兴趣的浅高生,专程来参观的。 「这样看起来,姐川也算是一条大河呢。」 浅妻俯瞰着河川低喃。水坝就位在姐川的主流与裾野川汇集的地点。 两条河川汇流的地方由于水量增加,自然容易泛滥。这里自江户时代就进行过好几次治水工程,水坝也是为了拦阻水流而建设的。 计划付诸实行的时间就定在农高举办文化祭的当天,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器材的部分,则要在前一晚搬运完成。 姐川水坝是由滋贺县管辖,不过负责管理的是伊吹町。伊吹町公所每月固定两次派职员过来打开水门,并广播提醒大家注意。 水坝就位在深山中,只有一条路通往那里。 我们决定只演奏一首五分钟的曲子就撤退,演出的曲目当然就是「heartbreaker」。 郁哉很想演奏雅志的曲子,可惜所需的时间太多,结果被打了回票。雅哥的音乐特色就是曲子很长。 伊吹町公所到水坝的这段路程开车需要二十分钟,从引起骚动到职员决定前往播音设施,我们预估有五分钟的时间差,总计是二十五分钟。 演奏一首曲子加上收拾乐器,大概要花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二十五减十五,剩下的十分钟是逃走时间,我们决定走山路往岐阜方向逃逸。 播音设施似乎是水坝完工后过一段时间才盖好的,外观看起来是间些许豪华的预铸式小屋,孤零零地座落在能够俯瞰水坝的位置上。 起初水坝在泄洪时好像只有播放警报声而已,后来因为发生溺水意外,才多了广播提醒大家留意。 我们从播音小屋的玻璃窗往里面察看。 「没问题,那种机械我应该有办法操作,只要早点进去研究一下大概就能启动了。 至于电源……好像有几个,总之多准备几条延长线吧。」 没想到,就读土木科亦熟悉工业机械操作方式的成俊,是我们四人当中最懂机器的人。 「九月二十七号凌晨十二点,在我家集合。」 成俊这么说,我们三人都乖乖点头。 那一天很快就来临了。 从我家到「gajyuma-ru」骑脚踏车要三十分钟左右,为了让时间充裕一点,我十一点就离开了家门。 脚踏车在旧国道八号右转,进入静谧无声的住宅区。 大通寺跃入眼底。 在这里遇到由希的回忆,感觉好像已经是许久以前的往事。 我下意识地往门的方向看去,发现路灯底下有道人影。 是由希。 我赶紧停下脚踏车。由希一身牛仔裤搭配连帽薄上衣的打扮,黑暗中,白色连帽上衣清晰可见。 「这么晚了,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听郁哉说你们十二点要集合。我想,从你家出发的话绝对会经过这里的。」 意思是她在等我。 「这是便当,给你们当宵夜吃。」 她递出一个篮子。 我看了一下,里面装了饭团和三明治,摸起来还热热的,看起来很美味。 「我能做的只有这种事。」 由希略低着头说。然后,她小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喔」。 「你别介意啦,谢谢你。」 我把篮子放进脚踏车的前置物篮里。 「还有时间吧?」 我点头,从这里到「gajyuma-ru」大概只要十分钟。 「我们聊一下吧。」 由希带着我走到寺院旁边一条小巷子里。 往里面走,便来到一处由墙围成的小空间。看样子这里是介于庭园和正殿之间的地方,凝神细看,会发现墙边靠着几枝扫帚。 「我什么事都没帮忙,真是个狡猾的人。」 「才没这回事啦。」 我们蹲在地上,蟋蟀的鸣叫声窜入耳中,不晓得是不是从大通寺的庭园传来的。 「听到秋佑说不让我参加时,其实我……松了一口气呢。」 由希的嘴唇浮现于黑暗之中。 「毕竟你要参加推荐入 学考试嘛。」 「不是的。连我自己都讨厌起这种心态,表面上说想跟大家一起去,内心却在等秋佑阻止我。」 她希望阻止自己的人,并不是成俊或浅妻。 而是「秋佑」。 冷静想想吧。 当时现场得知由希要参加推荐入学考试的人,理应只有我和郁哉而已。 从个性判断,很难想像郁哉会阻止由希参加演出。 有可能拒绝由希参与的人,就只有我而已。 她这句话并不是源自于特殊的感情。 没错,并不是……源自特殊的感情。 「好暗。」 由希说。 「好像大佛的身体里面。」 她就这么投进我的怀里。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她只是靠在我身上罢了。然而这个当下,我却觉得她投入了我的怀中。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对不起喔。」 由希把手绕到我的后脑杓,轻轻搂住我的身体。 她的舌头侵入了我的口中,有薄荷的味道。 那是一段令人觉得相当漫长的时间。 或许就如同手塚治虫漫画里的时间定义——一瞬等于永恒,永恒亦即一瞬吧。 我沉溺在一波波的快感中,同时等待结束的时刻。 由希松开嘴唇,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脸。那双又细又长、曾经给我伶俐印象的眼眸……如今,截然不同。 由希再度抱紧惊讶得直眨眼睛的我,柔软的胸部包覆着我。 她倏地放开身体,像只鸟儿般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后站了起来。 「有帮你壮到胆吗?」 我愣怔地点头。 走出小巷后,由希对我说了句「加油」便离开了。脚踏车还停在山门的旁边。 之后,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朝着「gajyuma-ru」前进。 身心好像两个没有关联的东西。 身体径自行动,头脑却无法思考任何事。 另外三名成员早巳在仓库里聚集。 「抱歉,为了我自私的任性拖你们下水。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先把乐器搬进车子里。」 听到成俊这句话,我总算是回到了现实。 第十三章 凌晨一点。 「gajyuma-ru」的箱型货车正沿着姐川向东行驶,货车就快要进入山路了。 车里载着四名异常兴奋的年轻人,每个人都如饥似渴地吃着由希准备的便当。 肾上腺素充满脑内,使得我没有余力去思考由希的事情。 道路已不再是铺设好的柏油路,货车在砾石路上开了一会儿后,前方总算看得到姐川水坝了。 我们先以箱型货车的车灯照亮当作播音设施的小屋。 「那我要上罗。」 成俊高举铁鎚。 小屋的玻璃窗发出「喀啷!」的声响,不费吹灰之力就敲破了。 我们打开玻璃窗的内锁,溜进屋内。打开角落的萤光灯开关,整间小屋顿时亮了起来。 远处可以听得到虫鸣声。 「已经入秋了呢。」 郁哉说了句跟他很不搭的风雅话,自顾自地害臊起来。 小屋分成两个房间,一间放置广播设备,另一间则是仓库。我们从屋内打开出入口的门锁后,把乐器搬进广播室里。 我们把音量降到最低,于深夜勤奋地练团。 乐声封闭在狭窄的空间里,听起来非常模糊不清,我决定正式上场时要直接对着播音用的麦克风大吼。 不晓得是不是山林里的动物在叫,远吠声回荡于黑夜之中。 「没问题吧?该不会是熊之类的动物?」 成俊的神经意外小条,他有些不安地问。 「放心啦,其实熊很胆小的,只要像这样发出声音它们就会害怕得不敢出没,再说这种时期应该都是山猪或野鹿吧。」 不愧是生长在天然秘境的孩子,就在郁哉回答的当下,我们看到窗外有一头大鹿跑了过去。 「哇!我还是头一次看到。」 浅妻瞪圆了眼睛。这个则是出乎意料地孩子气。 在带来的酒精饮料(「gajyuma-ru」的冲绳米酒和orion啤酒)助兴下, 我们四个人的情绪超级高昂,就连原本不愿意碰酒的浅妻也豁出去,拿起啤酒罐喝了起来,由希为我们做的许多点心正好当成下酒菜。 「啊啊,我好想跟由希上床!」 我吃着维也纳香肠呐喊,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年少轻狂的我们时而欢笑,时而大喊,时而歌唱。 啊啊,我只希望一生都能拥有这样的心情。 尽情嬉闹的同时,我浮现了这个想法。 给我张大眼睛看仔细了,你们这些在乡下的升学高中紧抓着无聊人生不放的混蛋们,我要过着比你们有趣好几百倍的人生。 天亮之后,我们小睡片刻,而现在距离上午十一点还有十分钟,我们终于站到麦克风前。 「准备好了吧?」 成俊正准备打开播音器材的开关。 就在这时候, 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搞的?玻璃都破了,是猴子恶作剧吗?」 转头一看,是一名拿着猎枪的大叔和一名年轻的女性,他们正从破掉的玻璃窗盯着我们这里看。大叔戴着臂章,上面写着「害兽驱除班」。 他大概是猎人,负责驱除那些下山到村落找食物的猴子或山猪吧。 「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女性发现了我们的身影,立刻开口问道。 今天是开水门的日子吗?水坝几天前才泄洪过,理应不可能才对。或许他们是在驱除害兽的途中,顺道过来巡视小屋的吧。 「你们是高中生吗?」 女性的声音好耳熟。 是杏奴——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声音的主人。 出乎我意料之外,杏奴是个年轻的女人,年纪约二十四……不对,外表看起来像大学生。她穿着牛仔裤与登山用的长袖衬衫,手臂上同样戴着臂章,上面写着「伊吹町职员」。 「是杏奴。」 成俊瞥了自言自语的我一眼,接着冲出小屋。 「喝啊啊啊啊啊!」 他先袭击那位大叔。加入猎友会的人各个都是地方上有名的大力士。 即便是在湖北小有名气的不良少年成俊也陷入了苦战。 「这小鬼在搞什么啊啊啊啊!」 大叔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薄夹克,即使隔着夹克仍看得出来他有着结实的肌肉。 「这制服……你是琵琶农业的吧?」 大叔吼道。 在此同时,他抽出一只手往前推. 成俊整个人弹飞出去。 大叔骑在成俊的身上。 「我不会开枪打你,给我安分一点。」 大叔喃喃说了这一句。 就在这时。 fender的jazzmaster朝着大叔飞了过去——浅妻把贝斯丢出去了。 大叔为了闪避贝斯而跳开。轻轻跳起的大叔,其中一只脚绊到了正要爬起来的成俊。 「什、喂!」 接下来仿佛慢动作般,大叔的头往地面下坠,重重撞上后脑杓,可怜地昏了过去。 「呀啊啊啊啊!」 杏奴放声大叫,成俊抱住她的身体将她拖进小屋里。 「抱歉。」 成俊拔掉吉他的导线,把杏奴绑在柱子上。 我们决定暂时把大叔关在隔壁的仓库房间里。我们用绳索把他的身体捆起来,接着拿毛巾塞住他的嘴巴。 「他流血了,这下不妙了。」 浅妻脸色铁青地说。这也难怪,他应该不曾有过弄伤别人身体的经验吧。 「不要紧,他的呼吸还很正常,一个小时左右就会醒过来了,脑袋就算受了小伤也会流很多血的。」 成俊一边说,一边拿手帕包扎大叔的头。 「这边这个就搞定了……」 不知为何,成俊注视着我,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安。 我们立刻回到放置乐器的房间里。 我跑到跟柱子绑在一块的杏奴旁边,以沉稳的语气对她说: 「大姐姐,你是平常负责泄洪广播的人对吧?不用担心,我是你的粉丝。刚才虽然大吵大闹,可是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的。等我们完成想做的事情就会帮你解开导线,在那之前请你忍耐一下。」 尽管眼神流露出困惑,杏奴还是点了点头。 郁哉从吉他盒里拿出备用导线,接上音箱和效果器。 我们再次就定位。 「开关,我来按可以吗?」 其他三人顺从地点头。 「等一下!」 杏奴大叫。 四人的目光一同投向绑在柱子上的杏奴。 「你们想把乐团的演奏播放出去吗?」 我们沉默地点头。 「那……我保证不会大吵大闹,你们帮我松绑吧。要是直接按下去,警报声可是会响起喔。」 尽管态度有些无奈,杏奴仍以些许温柔的语气继续说。 「放心,我是县立大学的学生啦,平常都在研究琵琶湖和姐川。虽然戴着臂章,但我只是伊吹町公所的临时职员,今天是凑巧过来检查电力系统的配线有没有被猴子咬坏。不要紧的,我不会妨碍你们,也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不仅如此,我还会帮你们。」 我看向成俊,成俊一语不发地点头。 解开导线后,杏奴注视着我们。 「啊——吓我一跳。你们是高中生吗?」 「对。」 浅妻回答她的问题——正经老实人的天性使然。 「 你们真是胡来……不过,这点子不错嘛。利用这里的话,的确可以在姐川流域内现场直播录音室的演唱会。再说那个大叔,我跟他一组巡逻水坝周围,可他根本是个大色狼,老是伸咸猪手摸我的屁股。我实在很火大,这下刚好给他个教训。反正他又没挂掉,没有关系啦。」 杏奴笑着这么说,帮我们设定与配置音箱。 「我高中时也玩过乐团喔。我是理科的,对机械超拿手。因为会接触到音响器材,我在当时可是很受器重呢。」 紧接着,她注视播音用的麦克风。 「喂,主唱。」 「是。」 「你打算直接对着麦克风唱歌吗?」 「没、没错。」 「这样的话,多半会收不到乐器的声音喔。」 话一说完,杏奴盯着放在房间角落的金属箱子看。 毕竟我们没办法事先演练再使用广播设施,老实说,我完全没考虑到音质的问题。 「钥匙放哪儿去了……喂,鼓手。」 「有、有。」 「你用那边的老虎钳把这箱子的锁弄坏。」 地板底下有一把老虎钳。成俊拿起来,试图弄坏箱子上的小挂锁。仔细一看,箱子上写着「紧急用具」几个红字。 不用多久锁就弄坏了。 「大声公。」 成俊低声说。 「用这个唱还比较好吧,其实这是河川泛滥时用来指挥居民疏散的扩音器,劝你们最好不要太期待音质喔。老实说,我想大家应该听不清楚你们在演奏什么。」 杏奴从铁桌的抽屉里拿出剪刀和胶带,接着撕掉挂在墙上的月历衬纸,动起巧手制作某样东西。 「别站在旁边看,快过来帮我。」 她准备把厚纸板做成的物品用胶带固定在麦克风上,郁哉帮忙扶着,杏奴则负责贴胶带。 麦克风就像伞蜥蜴一样,周围包着一圈放射状的厚纸板。 「这样应该比较容易收得到声音吧。」 「谢、谢谢你。」 我忍不住低头道谢。 「器材就交给我操作吧,你们的乐团叫什么名字?」 对喔,团名还没有决定。我们四个互看着彼此的脸。 「小新,名字给你取吧。」 成俊说。 「就是因为有小新在,大家才会聚在一起的,你来决定就好。」 浅妻和郁哉也都静静地点头。 我低着头,眼前只见铺着木板的地板。 「……嗯、嗯哼猫熊乐团。」 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其实这个名字很早之前就出现在我的脑袋里,大家听了全都一脸「啥?」的表情。 「『嗯哼猫熊乐团』呀,很性感的团名嘛。」 杏奴竖起大拇指。 「那你们各就各位吧。」 我的右手边,是超群绝伦的吉他手郁哉。 我的左手边,是节奏准确的贝斯手浅妻。 我的后方是鼓手成俊。他总是打出无可挑剔、速度惊人的节拍。 而中央,则是手持大声公的我。那只手,有些颤抖。 「准备好了吗?我已经解除警报声了,一下指令就开始喔。」 我们不发一语地点了点头。 「我都替你们做牛做马了,万一演奏得不好,我可不会饶过你们喔。」 写着「播放」的红灯亮了起来。 紧接着,杏奴举起手。 墙上时钟的秒针走到12的瞬间,那只手挥了下来。 「啊——啊——。姐川流域的各位民众,我们是『嗯哼猫熊乐团』。由希,你有在听吗?我们要开始罗。」 叩、叩、叩。 成俊用鼓棒打着拍子。 「heartbreaker」。 我们的演奏超越了时空,震撼着纯真孩子们与肮脏大人们的耳朵(应该啦)。 第十四章 「演奏得真棒,你们好帅喔。」 演奏结束后,杏奴跑来跟我们每个人握手。 「好啦,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你们立刻收拾乐器,快点开溜吧。」 我们动手收拾起乐器,过了一会儿,小屋里的粉红色投币式电话就响了起来,杏奴拿起话筒。 「喂,我是川井。哦,我也吓了一大跳。水坝是吗?已经没有半个人在了,好像逃走了,大概是某个地方的笨蛋小鬼吧……,是,我明白了。」 杏奴挂上话筒。 刚才那位大叔可能是醒了吧,仓库传来「咔啊咯叩」的声响,杏奴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嗯——,可以先把那位大叔放出来吗?放心,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三分钟后。 我们待在放置播音器材的房间里,四个人全都低下头,大叔那双犀利的眼神正对着我们。 「您就原谅他们嘛,好不好?武丸先生,您之前不也说过自己高中时代很调皮吗?」 杏奴开口打破尴尬的沉默,大叔把两颗大眼珠转向成俊,喃喃问了一句: 「你制服上的字,是去车站前的『近藤洋品店』绣的吗?」 一时间,成俊露出愣怔的表情。 「喂,金发的,你不讲话我怎么会知道啊。」 「是的,没错,是上一届的学长叫我去那里绣的……」 「这样啊,一点都没变呢。」 大叔接着问。 「你晓得背后的『4』代表什么意思吗?」 「知道。」 成俊一副拼命回想的模样,喃喃念道。 「背后的四染上死亡色彩 打架最强我们不败 琵琶湖的龙撕裂大地——」 「龇牙咧嘴翱翔天际。……很好,及格。那好吧。」 大叔的嘴角浮现一抹诡谲的笑,接着说道: 「我是琵琶农业第五代的背号四号——『鏖【译注:日文意指赶尽杀绝。】之武丸』。」 成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 「我听过您的大名……您是第二次湖北之乱时的……」 「呵,那件事就别提了。」 喂喂喂,拜托一下,这种剧情留给少年漫画杂志去画就好,飙车族的故事本身就够复杂了说。 「你们几个快逃吧,公所的人十分钟左右就会赶来罗。」 大叔——鏖之武丸看着手表提醒我们。 「乐器我会想办法,你们只要到伊吹町的公所柜台找水质管理课的川井就可以了。」 意思是之后再去领回乐器吗? 「听好了。你们几个,绝对别半途而废喔。」 我们向大叔和杏奴低头行礼,接着坐上箱型货车,按照预定计划朝岐阜县境出发,后方可见杏奴朝我们挥手的身影。 第二天晚上,爷爷来到我的房间。真是难得。 我坐在书桌前迎接爷爷。 爷爷坐到床上后,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喃喃地说:爬个楼梯也很累人哪。 「秋佑,你看看这个。」 爷爷把《湖北新闻》递给我。负责传播湖北在地新闻的地方报纸上,刊登了有关我们的报导。 可疑人物入侵姐川上游水坝 九月二十七日上午十一点过后,伊吹町临时职员川井朋美(二十二岁)与隶属湖北猎友会的农民武丸真一郎(五十六岁)巡逻姐川水坝周边时,目击数名可疑人物离开附设的广播设施。入侵者疑似于离开前利用广播设施的器材在姐川流域播放噪音,所幸两人都没有受伤。 「耳朵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哪。」 爷爷冷静地说。 我凝视着今年七十七岁的爷爷那张满是老人斑的脸颊。 「因为耳朵差的话就听不见不好的事了,那样就不会对心脏造成负担。」 「这样喔。」 「我耳朵重听,说不定还能再活二十年呢。」 爷爷笑了一下。 「……嗯。您要尽量活久一点喔。」 「阿公昨天去了姐川的农地一趟。」 心头一惊。我知道,自己现在眼睛睁得老大。 「就算耳朵再怎么重听,亲人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仍会传到头脑里,真是不可思议啊。」 爷爷沉默了半晌。 「血缘关系是无可争议的,幸也曾在高中的校舍丢火焰瓶,当时他也是十七岁,说是要『打倒帝政』。」 幸也是我爸的名字。 「秋佑,你跟幸也很不一样。该怎么说呢,我觉得你的做法比你阿爸那时还要开朗多了。幸也都是独自行动,感觉很阴郁。不过秋佑,我看你好像都有朋友陪在身边,所以阿公就放心了,因为你也跟你阿爸一样不擅长社交,我一直很担心哪……,阿公在拉包尔见识过地狱,所以大部分的事情都能够置之度外。」 爷爷从前隶属于海军,他不是什么高阶的军官,只是一名普通的出征士兵。 他鲜少提及拉包尔的往事。 恐怕是因为他体验过想说也说不出口的辛酸痛苦吧。 真正的心灵创伤,多半是无法向任何人倾诉的。如同字面上的意思,只能默默带进坟墓里。 那种跟人聊聊就能痊愈的心痛,或许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虽说我没有资格评论这种事。 「秋佑,我这老头子是不懂你想要做什么,或是对什么不满,只是……」 爷爷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阿公都站在你这边,幸也应该也是一样的。」 忽然间,脑海浮现沉默寡言的父亲脸孔。 「大学什么的,不去念也没关系。阿公靠耕田维生,也是这么走过来了。你还有一块应该继承的肥沃土地,扎根大地的人是最坚强的……,懂吗?秋佑。时到时担当,无米煮番薯汤。」 时到时担当,无米煮番薯汤(船到桥头自然直),是吗? 我有一种被这句话拯救的感觉。 回过神时,我已经掉下男儿泪。 「秋佑,要好好重视朋友,绝对不能背叛他们。」 爷爷踏着缓慢的步伐走出房间。 我并不清楚爷爷知道了多少,不过,我觉得自己似乎全被他看透了。 杏奴真的是个好人。 她好像完全没跟警察提到我们的事情,而且,她还偷偷地帮我们处理掉遗留在现场的酒瓶与啤酒罐(事后去公所找她时才知道的)。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被抓了。 原因就在于鼓上贴着「gajyuma-ru」的原创贴纸。 第三天,我们整日挨了少年课的刑警一顿骂,最后由警车送回家。 老爸对于回到家的儿子只有一句简短的评语。 「你还真有革命精神哪。」 老爸露出一脸得意的笑容这么说道。印象中,老爸只有在看「男人真命苦」的录影带时才会笑,因为左翼派的都很喜欢阿寅(老爸好像把我们的行动误解成左翼运动了)。 一个星期后,学校的公布栏角落贴着一张公告。 三年a班 浅妻彰 三年d班 新城秋佑 三年d班 中出郁哉 以上三人因破坏校内风纪,处以停学一周。 停学期满。 我们三个全被叫去校长室。 进去之后,沉默持续了五分多钟。 校长让我们站在办公桌前,自己则默不作声地看着文件。这个做法实在有够卑鄙,被迫站着的一方,内心确实会产生某种不安情绪。 校长摸了 一下头(假发),突然说出意想不到的话。 「浅妻彰同学,你已经是第二次受到停学处分了吧?」 浅妻无语地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抹紧张的神色。 「很遗憾,请你在这个月底离开学校,你被退学了。」 浅妻一脸错愕。我代替说不出半句话的浅妻大吼: 「这是为什么?我和中出同学也做了相同的事,我们同罪!浅妻同学并不是带头的人,但为什么只有浅妻同学要退学!」 校长沉默了一下。 「他已经两度闹上警局,我们才不得不采取这种处分啊。」 校长顿了一顿。 「像你这样的学生可是本校创校以来的首例。当然,站在校方的立场,希望你能够主动退学,如果你不答应,那就只好强制退学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怎么可以这样!」 我大吼。 浅妻脸色铁青。 校长拍了一下浅妻的肩膀。 「我看你好像挺优秀的,只要在大检【译注:大学入学资格检定的简称,于1951年起实施,2005年更名为高等学校毕业程度认定考试。】重新挑战就行了。」 校长接着又说: 「……十八岁呀,你已经过了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年纪吧?还是说你想叫我帮你收拾烂摊子呢?」 乡下升学高中的老师尽是些这样的家伙,他都肯为死了好几百年的战国武将的一生流泪了,却毫不在乎地剥夺活在当下的年轻人的未来。 第二天起,我拼了命地募集取消浅妻退学处分的连署签名,由希和郁哉也来帮忙,可惜募集到的数量不如预期。 在准考生即将进入备战状态的时期,谁还有闲情逸致去多管闲事——校园里弥漫着这种气氛。 班上还有个同学说:「要是引发问题,害我失去学校的推荐要怎么办啊!」我狠狠地瞪着那个家伙。 第十五章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浅妻离开学校的第二天,我和成俊去他家拜访。 可是对方不许我们踏进屋内。 「都是你们把我儿子……都是你们害的。请回去!请你们不要再跟彰扯上关系了!」 浅妻妈妈来到玄关口应门,在得知我们的身分后,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结果。 因为我和成俊,是摧毁她养育十八年的宝贝儿子大好前程的坏人。 我们怀着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意志消沉地离开浅妻家,回到「gajyuma-ru」的仓库。 成俊看到我想摸民谣吉他,便叫我不要碰。 就在这时, 仓库响起了敲门声。 是浅妻。 浅妻的神情非常疲惫,一见到我们,就喃喃地说「够了」。 我一把揪起浅妻的胸襟对他大吼。 「可是,彰,那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吓了一跳。 我居然直接叫浅妻的名字。 回过神,这才发现我哭了,而且内心非常愤怒。我气戴假发的校长那种卑鄙的做法,气那些不愿帮忙连署的浅高学生。 「算了啦,秋佑。真的……已经够了。自从发生那件事后,我在学校就遭到排挤,还退出排球社,也没有容身之处……,好难熬,真的好累。为了掩饰心情,只好埋头努力用功。可是,因为有秋佑和郁哉陪在身边,我才能过得很开心。」 说到这里,浅妻哽咽了一下。 「就算那时继续用功下去,获得近江医大的推荐并当上医生,我也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呆子……我很讨厌小波,可是从前的我也跟那小子一样是个只会读书的资优生,内心瞧不趄像秋佑或郁哉这样的人,只会耍心机做表面工夫,是个无药可救的呆子。」 浅妻哭了。 「成俊也是,谢谢你。」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成俊问。 「从明天开始,我要去图书馆k书,然后接受明年的大检,考取某所大学的医学系,我绝对会当上医生的。」 彰抿紧嘴巴。 「老妈会担心,我回去了。秋佑,如果你有意要考文科,就来跟我一起念书吧。」 说完,彰就走下「gajyuma-ru」的楼梯。 「小新。」 「我知道。」 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低沉。 「成俊,我想做个了断。」 「你要怎么做?」 昏暗灯光下,我注视着成俊。 第十六章 浅妻退学后一个月,「小波通过近江医科大学的推荐」的传闻便在校园传了开来。 挑战书。 信封正面就写这样,我直盯着用黑色油性笔写下的这三个字。 (没想到他的字写得很工整耶。) 我不禁这么觉得。 午休时间。 进入位在校园南侧的理科班大楼,我朝着小波就读的b班教室走去。 浅妻离开学校有一阵子了,日子照样过去,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 「浅妻彰」这个人,不知不觉就「不存在」了。他的存在几乎抹消得一干二净,看得我都忍不住要佩服起他们来。 「就是有那种人在,浅高的评价才会下滑。」 「那些家伙害浅高的校誉蒙羞。」 看样子,他们似乎是这样看待我们的。 究竟是透过怎样的思路才做出那种结论?我完全无法理解。 一走进b班的教室,就看见好几名女生包围着小波。 看到教室黑板上写下的文字,不知为何,我当场笑了出来。 「浅高三年b班同学会会长 小波润(副会长瑠美) 第一次同学会定在明年暑假」 那些拍马屁的女生们尖声大笑,小波背对着我,正以我现在非常反感的标准国语说话。 「真是败给你们了,医学系的课业可是很忙的耶。再说,怎么叫我当同学会会长啦,我打算将来留在东京一决胜负,没办法在湖北筹办班级同学会啊。」 「要不然我们就在东京开同学会好了。」 一个满脸豆花、长得像猪的女生这么说。 另一名女生看到我,吓了一跳,教室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 「恭喜你考上了。」 我瞪着小波说。 「哦……谢谢。」 小波有点紧张地回答。我狠狠地把挑战书砸在那张脸上。 「好痛!」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信封。 「……什么啊?挑战书?」 「我朋友给你的。」 「你朋友?」 「时间是星期五傍晚五点,地点写在信里面。」 小波的手微微颤抖。 「我、我怎么可能会去赴这种约嘛。」 就算听到我说的话,拼了命准备大考的b班学生八成也不会有任何反应。湖北地区的升学高中是消极主义的巢穴,我已经料想到了,才会撂下这句话。 「没关系啊。你要是不去,医科大可能会接到匿名电话喔,好心人会向他们爆料某个预定入学的高中生的恶行恶状。」 不知为何,我这句话好像非常有说服力。小波惨叫了一声,b班的学生叽叽喳喳地窃窃私语。 「你好自为之。」 我转身离开。 决斗地点就选在姐川的中洲上,由于四周有堤防的竹林遮蔽视线,旁人不容易看见这个地方。 十一月的风拂过河面,不晓得是不是没穿外套的缘故,我冷得要命。 「好啦,应该会多来五、六个人吧。」 话一说完,成俊就「啪咯啪咯」地折着指关节。 「小新,你要注意别被抓走,就算被抓去当人质我也不会救你喔。」 我点了点头。 时间似乎已过傍晚五点,天色越来越暗了。 「哇塞,来得真多耶。」 黑色西装外套集团渡过河流,朝我们走了过来。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正是商业高中的制服。 「多来的」有十三个人,加上小波,总共有十四名客人上门。 其中有一名与众不同、穿着卡其色工作服的人物,他应该就是小波那位在商业的太保之间很有影响力的大哥吧。 「哥哥,欺负我的就是那两个人啦。」 小波的大哥跟弟弟长得不像,顶着一张凶悍的脸孔,眼睛下面有很深的黑眼圈,眉头锁得紧紧的。 「哦……那不是琵琶农的横泽成俊吗?是农高的背号四号。」 农高的背号四号。 成俊的通称。 他还真是有名耶,我不禁注视着成俊的侧脸。好,等决斗结束我再去跟他要签名。 没错,等平安无事地结束之后…… 「哼,才两个人,应该有办法解决吧。拜托你们罗,我可是花大钱找你们来的。」 大哥喃喃说了这一句。 「给我上!打倒金发的有两万圆,打倒浅高生有一万圆!」 小波大吼,商业的不良壮汉们朝我们两个冲了过来。 成俊就像太保漫画的主角一样,超强的。 他撂倒第一个冲到我们这边的飞机头后,紧接着一个个料理其他对手。成俊的拳头直击第四个人的心口,对方吐出胃液扑倒在地。看到这画面,剩下的小混混们似乎也都吓到了,我躲在成俊的背后窥探战况。 「不行啦,那小子太强了。」 三名商高生涉过河川,冲上堤防溜之大吉。 「还剩下七个人啊。」 毕竟吃了好几拳,成俊已经抖着肩膀气喘吁吁。 「小新,情况不妙,你快逃吧。」 就在成俊说完这句话时—— 一个男人从我们背后的草原跳了出来,他的长相令人联想到野生狐狸,一副喽罗嘴脸,看起来就像会做这种事的人。早在我们抵达之前,他就一直忍着寒冷的气温躲在草丛里吧。 「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男人架住了我的身体。 「啊哈哈哈哈!太棒了,成功了!」 小波带着令人作呕的表情大笑。 「那小子在商业可是有『狂人』的绰号!不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事喔!」 狂人拿出一把小美工刀抵着我的长脖子。 惨了。 狂人有副标准的三白眼,吓得我差点就尿裤子了,那绝对是杀人犯的眼神。 剩下的不良少年们纷纷逼近成俊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冷笑,其中一人还吹了声口哨。 「该死!」 成俊仰头望着天空,杵在原地不动。 「嘻哈哈。很好,把那小子的裤子和内裤都脱掉。」 大概是情绪亢奋的缘故吧,小波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尖锐,身穿工作服的大哥则在他旁边捧着肚子大笑。 话虽如此,不良少年们似乎很犹豫要不要动手脱成俊的裤子,每个人都互看彼此的脸。 「啧!没办法。金发,你自己脱吧。你朋友的颈动脉就快被切断罗。……哇——! 还没进医学系,我就使用专业术语了。」 小波笑着吐了吐舌头。 成俊不发一语地把手搭上皮带的金属扣环。 「人们常把幸运或不幸挂在嘴边……是吗。」 成俊喃喃念着佐田雅志在grape时期创作的名曲「无缘坡」的其中一小段。 「喂,来个人,把金发的下半身脱光。」 小波的表情早已超越令人讨厌的境界,完全是张丑恶的脸孔。 不要、快住手!我想大叫,无奈喉咙好干,发不出声音来。 极度的紧张袭击了我的下腹部。 (啊,我现在好想大便。) 这句荣登「最能逗幼稚园小朋友开心的话」第一名的句子,此刻正在我的内心急速狂奔。 随后,肛门括约肌就开始松弛了。 (憋不住屎意的时候……对了,就是那个!) 小学三年级远足的回程,导师山田美代子老师偷偷教我的,能够压抑 屎意的小咒语。 「新城同学,把手肘用力弯起来,然后……」 某处传来山田老师的声音。 「弯着手肘,夹紧屁股推、推、推?」 我没注意到狂人架住身体的手,已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下来。 我的脸上冒着冷汗,迅速蹲下并把手肘用力往后顶。 下个瞬间。 「嘎啊啊啊啊!」 狂人按着股间摔进姐川,「小咒语」的动作成了命中要害的肘击。 感谢您,山田老师! 情势逆转。 不过那群商业高中的小混混,还有几个人仍生龙活虎。相反的,成俊浑身是伤。 我拼了命地往成俊的方向跑去。 「唔哇啊啊啊啊!」 碰。 我跌倒了。 「你白痴啊,居然在这种时候搞笑。」 成俊低喃。 狂人发出怒吼,爬上中洲。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身湿透的狂人抡起美工刀冲了过来。 就在这时,爆音震撼着我的耳朵。 轰轰轰轰。 眼前可见一辆改造过的sr骑下姐川的堤防。 「滨野!」 成俊大喊。 滨野穿的那件白色特攻服上用红线绣着「湖北狂犬」「狂喜乱舞」八个字,坐在机车后座的人是平井晶子。 「呀荷!总算赶上啦!」 居然说「总算赶上啦」,我深深觉得这女生是个胆识过人的大人物,怪不得成俊会迷恋她。 「你振作一点,赶快站起来吧。」 我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平井晶子笑着回答。 「决斗的事我听阿成说了,因为好像很有意思,我也告诉了滨野。」 平井晶子协助我站起来后这么解释。 「白、白夜的滨野!」 小波的大哥一脸惨白。 「怎么啦,哥哥?」 「不行,不能对上他。」 小波的大哥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滨野见状,拿起安全帽用力朝那位大哥丢过去。安全帽命中他的后脑杓,粗壮的身体顿时失去控制,最后,大哥翻白眼倒在地上。 「唉,真没劲耶。」 话一说完,滨野就赏了现场某个商业小混混一记回旋踢,小混混就这么倒在中洲的地上。成俊也对眼前的不良少年使出头槌……啊呀,好像很痛。 这两个人强得跟鬼一样。 ——《我是大哥大》、《湘南纯爱组》、《龙兄虎弟》。 没错,太保漫画的主角,只要两人凑在一块就天下无敌,这不就是一种固定公式吗? 眼见小波吓得当场瘫坐在地。 「……好啦。小新,我已经实践了跟他的约定,对吧?」 我点了点头,甚至应该说他做得太过火了。 小波和成俊面对面互殴,结果惨遭瞬杀。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他一瞬间就被干掉了。 「居、居然对偶揍粗这种素,别、别以为偶会放过你们。」 小波仰头喷着鼻血,带着哭声呛道。 「不放过我们?笑死人了。」 成俊静静地低喃。 「我爷爷是市会议员,爸爸还是开业医生,像你们这种家伙,只要拜托爷爷就能把你们修理得很凄惨。」 「哈!」 成俊嗤之以鼻,赏了小波一巴掌。 「大哥利用完就换阿公啊,你真的很可笑耶…….给我听好了,你陷害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无法原谅这件事,所以揍了你。我是不认识什么市会议员还是开业医生啦,管他是谁都放马过来。只要你对我的朋友动了什么手脚,我就会去揍你。听到没,不管几次都一样,不管几次我都会去揍你。」 「到时候我也会一起去。」 滨野的特攻服随风飘扬。 「滨野?」 平井晶子开心地笑了。滨野不看她的脸继续说道: 「你要是敢对阿成的朋友做什么,飘车集团白夜就会抓走你,听到没有。阿成可是我乐团的重要鼓手。」 成俊一脸惊讶地注视着滨野,滨野害臊地搔了搔头。 「我的劝说好像成功了。真拿你们没辙,这下子我又能够看到lpd的演唱会了~」 平井晶子得意地笑着说。 还真是令人惆怅的结果啊……身为嗯哼猫熊乐团的主唱,我脑海的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感想。 「对了。」 平井晶子看着我,竖起大拇指。 「你们的演奏很棒呢,我们学校的学生听到那段广播后全都high翻了,还把文化祭抛到一边不管。」 我微微一笑。 这么说来,我老爸是马克斯主义者,爷爷是农民。他们跟某人的家长不同,没有把别人的人生搞得一塌糊涂的力量。 第十七章 即使在大半夜,浅高的校门仍旧是敞开的。 学校鲜少发生可疑人士入侵校园之类的危险事件,也没跟保全公司签约。毕竟这里是乡下,大家不是很在乎这方面的问题,由此可见滋贺县北部的治安还算不错。 「小新,有车子停在这里耶,还有老师留在里面吧?」 现在是凌晨十二点,我和成俊正站在浅高的教职员停车场里,浅高的校舍兴建于姐川冲积形成的平地上。 姐川是一条容易泛滥的河川,经过多年修建,河川的样貌都改变了。浅井高中的校地就在堤防的北边,这个地方原本也是河川的一部分吧。姐川目前流经的地方,比校舍这块土地还要高。 「放心,今天不是第二学期最后一个星期六吗?老师们都去参加学期末的酒会了,才会把车子停在这里。」 当时湖北还没有代理驾驶这种贴心的服务,老师们参加酒会时都是搭计程车或电车。 上个星期,学校举行了例行的夜间健行活动。 而今天的酒会也兼作活动的庆功宴。 田上劝我好歹参加最后一次的例行活动,不过我没有理会他的要求。这样一来,三次的活动我全都跷掉了。 「你已经不是浅高的学生了。」 田上说。我对他嗤之以鼻,只见田上气得血管一跳一跳的。 「老师,您知道吗?夜间健行其实是军事训练的延续喔。老师,您从前是学生运动的斗士吧。参与左翼运动的人要求自己的学生参加那种活动好吗?您这么做,是倒戈到体制这一方喔。」 田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对了,听说你家常有革新政党的市议员出入呢。」 他说的是事实,老爸还在我们家的围墙上贴着「打倒自民党政治」的海报。 「那又怎样?老师,您指出这件事是想一吐怨气吗?真是愚蠢。」 我带着冷漠的眼神顶撞。 「像你这种家伙是不会有像样的人生的。」 田上低喃道,不知为何他看起来非常落寞,最后允许我不用参加活动。 当同学们深夜行走在近江盆地的期间,我则是跟成俊讨论某项计划。不用说,讨论地点就在「gajyuma-ru」的仓库里。 起初,成俊反对我的计划。 但是在得知我心意已决后,他终于愿意协助我。 彰离开学校已经过了两个月,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十二月底,湖北地区早已开始记录积雪情况,滋贺县北部的雪量出乎意料地多。 我们横越操场,穿过作为运动社团社办的预铸式建筑。 这里是五年前落成的新校舍。 新校舍的室外楼梯底下可以看见校长引以为傲的那台宾士(c级),入口的萤光灯映照着车身。 校长把宾士停在这里的原因有两个,除了棒球社成员击出的球不会飞到这里以外,楼梯的平台还可以充当屋顶,或多或少遮蔽风雨。 总而言之,他是个恶劣无比的人。 这种低水准的烂人竟然被赋予教导年轻人的重责大任,这一点令我非常不快。 「我对车子不是很了解。」 话说到这里我就顿住了。 「怎么了?」 成俊大概是很紧张吧,他的声音变得很尖。 「这辆宾士大概要多少钱啊?」 「嗯——新车的话,大概是五百万圆吧。」 五百万圆。 我老爸都开轻型货车去国中教课。碰上道路结冻的日子,他都会在货车的货架上堆酱菜石防止车子打滑。 啊啊,我的老爸要比开着五百万宾士的校长伟大多了。 脑海闪过老爸书房里那本画满红铅笔线的《资本论》,内心莫名一阵感动。 成俊突然拉下裤子的拉链。 黄包的液体于萤光灯的白光下释放出来,散发白蒙蒙的热气。 小便就直接洒在宾士的车身上。 「啊哈哈哈哈。」 成俊笑了一下,随后对我说: 「到了明天早上,小便就会冷掉,结冻在车子上吧。」 我默默无语地看着成俊。 「小新,你也来吧。」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成俊的用意,他是想让我打消念头。 「这么做就够了吧?在宾士上撒尿,让这事做个了结,这样也够好笑了。」 成俊语带哭腔。 「结果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要怪我把大家扯进来,我……」 是的,这两个月以来,成俊始终对这件事情自责不已。 「抱歉……要是我没提出愚蠢的要求,彰就能用功读书,考上医学系,然后……」 我踹了宾士的车牌一脚,「咔」的一声,车牌有些凹陷。 「都是因为我提了那种蠢事,结果把那小子……把彰的人生毁掉了。」 「用不着哭哭啼啼的,反正木已成舟了。成俊,我们的摇滚并不是那么差劲的演奏吧。」 我们演奏的「dition green」绝对不是毫无意义的玩意儿——纵使听起来跟噪音没什么两样,实在称不上是音乐。 我会这么认为,是因为自己仍是个十几岁的处男吗? 要是将来有一天,上了年纪的我嘲笑现在的自己, 要是嘲笑现在的我, ……我会捅那个自己的肚子一刀。 「钦——嘿咿咻唷。」 成俊冒出老一辈才会发出的哼声,从放在旁边的金属箱里拿出汽车专用的工具。 「土木科也是有学机械的课程啦……」 ——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成俊的低喃包含了这层意思,紧接着他动作流畅地打开宾士的引擎盖,摆弄起里头的配线。 「你居然会弄这种东西,成俊,你好厉害喔。」 我这最弱文科青年打从心底佩服,就连现在很流行的电脑,对我而言也是完全无缘的世界。 「我不是说了吗,听完你的计划,我就去找专家学啦。」 他好像认识一位土木科毕业、在汽车修理厂工作的学长。……不愧是农高的背号四号,人脉真广。 「搞定,这样子防盗器的警报就不会叫了。」 「你把锁解开了吗?」 成俊一语不发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 我从大波士顿包里拿出装着「那个」的保丽龙箱。 「我受不了了。你才厉害哩,居然敢摸这种臭得要命的东西。」 成俊皱起脸捏住鼻子。 「这不是农高腌渍的吗?」 「对啊,生技科做的,名字叫『农高的浓醇腌鲫鱼』,在文化祭之类的地方贩卖,还满受欢迎的,而且价格很便宜。」 在我的无理要求下,他请唯彦帮忙准备这个,整整一桶。……顺带一提,唯彦好像是农业生技科的学生。 ——毕竟是横泽学长拜托的嘛。 脑海浮现出唯彦说这句话时的温柔表情,我不禁弯起嘴角。 「那就动手吧。」 我把这些飘散着发酵臭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丢进宾士车内。成俊起初很不想碰,后来也动手帮忙放腌鲫鱼。 总计约有一百条吧。 座椅上面、车内地板、置物箱里面,甚至是遮阳板的后面——把所有的腌鲫鱼放进车内后,我关上宾士的车门。 「不错嘛,味道肯定一绝。」 成俊笑了笑,露出折服的表情。 「好啦。在想得到的范围内用最臭的方式来报复……真是的,聪 明人的想法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我瞥了这么说的成俊一眼,然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色喷漆。 「来吧伊斯坦堡 不怨恨是规则【译注:「飞吧伊斯坦堡」的歌词,为日本歌手庄野真代于1978年发行的单曲。】……小新,要是东窗事发,我陪你一起被抓吧。」 成俊难得说了句贴心话,面露笑容。 长政魂。 看着喷在挡风玻璃上的三个大字,我忍不住笑了。 活该! 活该! 活该! 活该! 我发狂似地大笑,成俊赶紧捣住我的嘴巴。 星期一,学校紧急召开全校集会。假发男拼命克制住怒火,暴出青筋站在麦克风前。 「发生了令人遗憾的事件。有人闯入校园,在本校职员的座车上恶作剧,而且用的还是非常卑劣的手段。警方说犯人有可能是熟知内部情况的人。……不,我绝对不相信本校师生当中有这样的不法之徒存在。不过,如果各位有什么解决事件的线索,希望你们能够立刻站出来。此刻的我,正陷入愤怒与悲伤的深渊当中。」 我不发一语地跑到台上。 学生们一脸错愕。 也有老师注意到我的举动,可是他们没有动作,不对,是不敢动。 一到台上,我就大吼大叫,接着抓住校长的脑袋。 校长惨叫了一声。 假发轻飘飘地飞到了天上。 「果然是假发啊!」 我高声大喊。 远处可以听见笑声,是个女生的声音。 发出那笑声的人是不是由希呢? 眼前,只见体育老师们一拥而上,准备把我抓起来。 终章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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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毕业典礼的前两天,我去伊吹町公所领回乐器。 在姐川水坝举行的演唱会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浅妻离开学校之后,乐团就处于暂停活动的状态。 成俊在这段期间被北琵琶湖饭店录用,忙着参加培训(听说是因为他将来打算经营民宿,才会选择到饭店工作)。郁哉也考上了大学,正为住宿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 然后是浅妻。 ……那一夜后,我就没跟浅妻见过面了。 「喏,拿去,餐厅货车的钥匙。」 早晨的「gajyuma-ru」。 收下成俊丢来的车钥匙,我发动箱型货车。 我闲得发慌,于是无视同学们努力准备大考的身影,独自跑去驾训班上课,而后考取了汽车驾照(仅限自动排档车)。 我的自排车驾照惹来成俊和郁哉一阵大笑。 「农家子弟居然拿自排车驾照,这样子轻型货车和曳引机你都不能开耶。」 郁哉说出极为理所当然的事实,哈哈大笑。 不过,这的确很像小秋会做的事呢。……郁哉补上这么一句话,表情看起来有些开心。 我事先跟伊吹町公所联络过了。 「等你好久了,主唱。『猫熊乐团』的爱用乐器,我都有帮你们妥善地保管。」 我告知目的后,电话另一头的杏奴便语带喜悦地这般回答。 「你要开车过来的话就停在建筑物的后侧,我会先把乐器搬到外面的。」 就这样,「gajyuma-ru」到伊吹町公所的这段路成了我的公路处女秀。 由希顺利透过推荐考上音大,目前则固定会去京都上钢琴课。由希说,她要从基础重新学习音乐。 这天她正好要上钢琴课(国公立大学开始进行前期考试【译注:日本的大学入学考试分为前后两期,前期为学力测验,后期则以小论文或面试为主,近年来也有不少大学仅采用其中一种方式招生。】之后,高三生可自行决定是否要上学)。由希好像跟了一位非常优秀的老师,每次去上课前都得练习好几个小时才行。 「对不起喔,其实我真的很想陪你一起去的。」 钢琴课的学费一个月要十万圆,上一堂课要二万五千圆。 「没关系啦,你别在意,毕竟学费很贵嘛。你要好好练习,努力加油喔。」 于是我的第一次兜风成了独自上路的寂寞之旅。 摆好乐器后,杏奴擦掉额头上的汗水。 「你们成了轰动湖北的高中生呢。」 杏奴笑着说。 「是……」 「音质果真很差的样子,听众几乎听不懂音乐在唱些什么。不过从某方面来看,所谓的演唱会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嘛……」 当天的壮举登上伊吹山电视新闻的头条,还抢占了湖北新闻的头版。 「可能是鼓声太大了吧。」 那已经……都不重要了。 彰,爷爷,成俊的妈妈,郁哉的家人。 我或许伤了许许多多人的心。 已经,都不重要了。 我给那么多人造成麻烦,今后要慢慢地补偿他们,虽然我自己也不晓得要以什么形式来弥补。不过,年轻的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我始终这么认为。 话说回来,宾士那件事到现在都还没有穿帮,这是为什么呢?我明明是最容易遭到怀疑的人呀。 「那我走了。」 杏奴叫住正要坐进箱型货车的我。 「要不要一起吃午饭?我的工作时间只到中午为止。」 杏奴虽然是伊吹町的职员,但她只是临时员工,本职则是学生,所以公所的工作应该算是打工性质。 我让杏奴坐上副驾驶座,驱车奔驰在伊吹町的田间道路上。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位在国道三六五号旁的乌龙面店。 「这里的炖内脏乌龙面,好吃到让人竖起大拇指喔。」 我听从她的推荐,点了炖内脏乌龙面。 店里门可罗雀,客人只有我们这一组而已。角落的桌子坐着一名看似国中生的男生,他正翻开数学问题集认真地研究。 他是老板的儿子吗?非假日的大白天怎么没去学校上课呢? 「主唱,你叫什么名字?」 「秋佑,新城秋佑。」 「嗯——秋佑,你几年级?」 「三年级。」 「哦!已经决定好出路了吗?」 我只收到一间大学的录取通知。 是东京某三流私立大学经济学系……的夜间部,因为考试科目只有作文这一项。顺带一提,帮我找到这间学校的人是郁哉。 小论文的题目则是「请论游你对于复制技术的看法」,我随便写写,没想到就录取了。不过,这也不枉费我为了考试专程跑一趟东京。 「是喔,你对经济学有兴趣啊。你是文科班的吧?」 「没有啦,我也不是有兴趣才考的。请问杏奴……呃不对,川井小姐,你以前是怎么决定大学和科系的呢?」 「随便选的。我是关东人,不知为何就是想读关西的大学,还有就是参考偏差值和大考中心的学测分数来决定的。」 原来还有这种方式。 「你干嘛摆出奇怪的表情?我先声明,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喔。没必要想得那么困难,所谓的人生,是由转瞬的念头一点一滴累积而成的喔。当机立断、不顾一切地往前迈进,才是最好的做法。」 见我一脸严肃的表情,杏奴豪爽地笑了,这个人真的每天都很快乐吧。 我很犹豫。 如果去念东京的大学,至少接下来的四年,我应该有很多机会可以跟由希见面。 然而,我又莫名觉得情况可能相反。 我没跟由希提起录取大学一事,因为我想我们并没有正式交往,找她讨论这件事情也很奇怪。 在店内角落做功课的男生,应该是这家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没错吧?只见他看着问题集,抱着脑袋非常烦恼的样子。题目应该没那么困难。我瞄了一眼,那只是基础的计算题罢了。 面店阿姨送来两碗炖内脏乌龙面。乌龙面非常美味,我只花十分多钟就扫光了。 看到我吃完了,阿姨送来一杯咖啡。 「我没有点咖啡喔。」 我说。 「这是免费的,请你喝。小哥,你是浅高生吧?」 阿姨看着我身上的制服问。 「坐在那边一脸呆样的小孩是我儿子,他体弱多病,常常请假没去上学,课业方面也完全跟不上。小哥,你可不可以帮个忙,教他一页数学呢?」 「可以啊。」 「哇~主唱,你变成家教了耶~」 乌龙面店老板的儿子是个身材纤瘦、肤色白皙的少年。 那位少年看向我这边,浅浅一笑。……太好了,看来是个很温柔的孩子。 杏奴不知为何对我眨了眨眼。 年长的女人也不错嘛。 不知怎么的,脑海一隅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尾声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听人家说,由希目前在东京某间时髦的酒吧里弹钢琴,只要兴致一来,就会弹奏佐田雅志的曲子。 至于我呢,前阵子才在卡拉ok热情演唱佐田雅志的歌,结果惨遭公司后进冷眼对待……喜一么说起来,从那之后我就没碰过吉他了。 尽管比不上彦根城,那座水泥打造的天守阁似乎也同样受到相当程度的喜爱,这阵子我莫名地这么认为。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听人家说,由希目前在东京某间时髦的酒吧里弹钢琴,只要兴致一来,就会弹奏佐田雅志的曲子。 至于我呢,前阵子才在卡拉ok热情演唱佐田雅志的歌,结果惨遭公司后进冷眼对待……喜一么说起来,从那之后我就没碰过吉他了。 尽管比不上彦根城,那座水泥打造的天守阁似乎也同样受到相当程度的喜爱,这阵子我莫名地这么认为。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听人家说,由希目前在东京某间时髦的酒吧里弹钢琴,只要兴致一来,就会弹奏佐田雅志的曲子。 至于我呢,前阵子才在卡拉ok热情演唱佐田雅志的歌,结果惨遭公司后进冷眼对待……喜一么说起来,从那之后我就没碰过吉他了。 尽管比不上彦根城,那座水泥打造的天守阁似乎也同样受到相当程度的喜爱,这阵子我莫名地这么认为。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后来我重考一年,进入京都某平凡的私立大学。 就算重考,没长进的人还是没长进——我完美表现了这句补教业界的口头禅,最后降落在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如今,我在彦根市内某家受惠于「彦根城热潮」的出版社工作。 最近才为了对抗彦根猫而提出「长滨犬」这个角色的企划案,结果惨遭总经理一记飞踢。 每个周末我都会回长滨的老家一趟,即使是我这样的人,也好歹成了一个在社会上打拼的社会人士。 成俊后来如愿回到故乡冲绳,在那边经营民宿。店名叫作「元祖circus」,好像是取自雅志的伴奏乐团,我去过两次,是个相当不错的地方。 不晓得是不是狂喝酒的关系,他整个人都发福了,现在还有在打鼓。 民宿里循环播放的背景音乐果然都是雅志的歌曲。 郁哉应届考上同志社大学,后来当上社工。毕竟是升学名校的学生,他头脑应该很不错。 他目前在敦贺市的养老院工作。 奶奶往生时,他才坦白说出那年夏天,他拿奶奶给的五万圆去买吉他和音箱一事,在灵前痛哭失声。 郁哉是团员中最早结婚的人。对象是一名大他三岁、长得相当漂亮的女性。 太太的肚子里已有了第一个宝宝,好像是个男孩子。 中出郁哉终于不再虚有其名,在里面射了。从他们不是奉子成婚这点来看,的确很符合郁哉中规中矩的个性。 前去祝贺时,郁哉那张圆滚滚的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这么对我说: 「我打算帮孩子取名郁成,从阿成的名字借一个字来用。」 中出郁成。nakade ikunari。 「在里面顺势射出~」 在拼命踩煞车时,就…… 浅妻通过大检,实质上重考一年,考取京都大学的医学系。 一如那晚的约定,我们两个一起度过一年的重考生活。补习班选择了京都的骏台,因为我们死都不想去小波之前待过的补习班。 准备重考的期间浅妻也多方照顾我,入学考试七成左右的分数,应当都要归功于浅妻的帮忙。 浅妻目前在大学医院担任外科医生。虽说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但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每次回来长滨,我都会找他们两个去「gajyuma-ru」喝酒。只要我模仿 野木在学年集会上的哭声,浅妻就会捧腹大笑。 我在郁哉的婚礼上遇到了暌违许久的郁子。 「新城哥,好久不见了。」 向我打招呼的郁子几乎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当然,她的嘴巴已经能够闭紧了。 郁子进入长滨南高中就读后,没有输给淫乱性关系的诱惑,非常认真地学习,后来毕业于庆应义塾大学的商学系,目前好像在服装方面的公司上班。 「我目前负责的是以十几岁女生为取向的时装品牌。」 「是喔,好厉害耶。」 「当年的烟火大会,那位漂亮的女生不是送了我一件t恤吗?」 郁子现在说得一口非常标准的国语。 「那就是促使我从事这份工作的契机。」 看来除了新城秋佑之外,嗯哼猫熊还影响了其他人的人生。 郁哉的大哥就站在时髦的郁子身后。 「嗨,清原退休了呢。真可惜,我很喜欢他的说。」 大哥还是老样子。 小波目前在彦根的医院工作。他好像是内科医生,不过风评不是很好。 白夜的滨野后来跟平井晶子结婚了。 滨野继承了平井晶子的娘家——长滨市某大众澡堂的事业,我有时会去那边泡澡。 「偶尔来组乐团演奏吧,我闲得发慌哩。」 滨野每次看到我就喜孜孜地笑着说。 他的学弟们现在仍狂飘于深夜及清晨的湖岸道路上,滨野的sr则安置在大众澡堂的车库里。 杏奴——也就是川井朋美,她还是老样子,仍在研究琵琶湖水系,她真的是一位既豪爽又快乐的女性。 我们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只是我渐渐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总有一天,我要向杏奴提出「关白宣言」! 爷爷过了八十八岁后身体反而越来越硬朗。重听的人能够长命百岁——看来这是真的,目前他和退休的老爸一起精神奕奕地过着种田生活。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后,我在回家的路上,碰巧在姐川的堤防遇到由希。 当时我骑着脚踏车,由希则不知为何沿着堤防往东走去。我下了脚踏车,对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河川边的树丛迎着早春的微风摇动,由希的红发在春风的吹拂下飘然摆荡,看着她眯起眼睛回以微笑的模样,我打从心底觉得好美。 结果直到最后我和她都没有正式交往过。现在回想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原因到底出在哪里。 「新城同学,你变得很有男人味耶。」 由希微笑着说。 「那一天,即使听到了『heartbreaker』,大家还是很正常地看书,没有人有反应,真是奇怪。」 「由希你呢?」 「我克制不住情绪,结果就在上课时间跑到音乐教室,然后……」 话说到这里,由希停顿了一下。 「我抢下钢琴,配合你们的演奏弹了那首曲子喔,当时二年级正在音乐教室上课呢。」 说完,她面带笑容,把签名本递给我。 「那次的演奏让我内心舒畅多了,很多事都想开了,像是父女间的纠葛等等。啊哈哈哈哈,谁叫我是复杂型的女生嘛。」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 当外头正播放着跟噪音没两样的「heartbreaker」时,想必浅高的老师们仍旧继续上着无聊的课,学生们也拼命地在抄笔记吧。 红色头发的少女神采飞扬地溜出教室。 音乐教室正在上课。 少女突然出现,奏出高亢的琴声。 我想像着那幅光景,吸进一大口春风。 (这样就够了。) 如果能触动最喜欢的女生内心的某个部分,我就很满足了。 这样好像小学生啊…… 我怀着这份感触,在签名本里写下住址和电话号码。 「这段时间我很快乐,谢谢你。」 把签名本还给她后,由希轻轻在我的嘴唇印下一吻。 我和她自这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听人家说,由希目前在东京某间时髦的酒吧里弹钢琴,只要兴致一来,就会弹奏佐田雅志的曲子。 至于我呢,前阵子才在卡拉ok热情演唱佐田雅志的歌,结果惨遭公司后进冷眼对待……喜一么说起来,从那之后我就没碰过吉他了。 尽管比不上彦根城,那座水泥打造的天守阁似乎也同样受到相当程度的喜爱,这阵子我莫名地这么认为。 本作品纯属虚构,与实际的人物、团体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