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于盛夏 再会翱翔天际之风》 序章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网译版 转自 天使动漫-tsdm轻译组 翻译:花之记忆 校对:黄金之海 润色:夏花 扫图:louisezero 修图:渣翔 ——犹然记得那夏日雪景之时 圆圆的,轻轻的,蓬松而柔软。 它看着像是手掌大小的棉花糖一样。 又仿佛是晶莹通透的泡泡一般,清晰地倒映出了周围的景色。 如若它真是泡泡的话,除去景色之外,想来边旁的人影也会被一同照映出来吧。 那是一个有着率直眼神的少年,和在他背后轻轻哭泣着的少女。 在他们的对面,还有着另外一个人。 她看起来要比两人年长一些,话语之间简洁明了。 她说:“我讨厌花费时间的事情,所以总要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来完成那些必须完成的事情。” 随后,少年得意地用手指向天空,和那个人说了一些什么。 对于孩子们来说,游玩的时间总是好像一下子就过去了,很快就到了约定“下次再一起玩”的傍晚了。 “你们啊,还是不要再和我见面比较好哦,约定什么的——” 那略微有些责备的语气,被少年那毫无犹豫的眼神所打断。 “知道了,再见啦”年长的少女微笑着改变了最开始的话语。 ——一个约定。 告别的时候,少年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再见了噢,风。” ——一个名字。 这是名叫“风”的年长少女,出生至今第一次与他人定下的,再会的约定。 对于从来未有把“期待与谁再次相会”看作幸福证明的她来说,这是一件非常难为情,却也非常欣喜的事情。 这是一闭上双眼,就会浮现出来的景色。 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是梦一般的景色。 ——只是,长大后了的少年,却已经再也不去相信了。 第0天 神巫和(水难的)狗 夏天的气息吹拂在这乡村小镇,带着喧嚣感觉却也舒畅。 纷扰的阳光促使着新叶茁壮成长,像是自豪地宣告着即将来临的秋天。 蝉们嘈杂的大合唱令人愉悦,恰到好处的风将这送遍了小镇的每个角落。 眼前摆着这般丰富的夏天的笑颜,怎能不让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对我来说,夏天就是黑暗的季节,如真有这么看待夏天的热情诗人,请立刻带他到我面前,我要他向我伏地谢罪。 我日轮,每年都为水难的事烦心不已。 从过去开始,就因和水相关的事情总惨遭不幸,一般人被问“水难相”的话,到底会想像出什么样的光景呢? 是说走在路上一不留神踩到水洼? 如果是此类情况不是还可以嘛。我曾经明明脚抬起来时,没见有什么水坑,脚落下去的瞬间,这么巧水坑就出现了噢。 明明是旱鸭子,却要上游泳课? 只是这种事已经算好的了。曾经正当我要跳进游泳池的时候,像是摩西过红海般,水会分裂开来的噢。 我曾经准备烧热水,火还未点起,水壶里的水就势不可挡地沸腾·蒸发·雾散—— 如果想要做饭的话,食材本身的水分会因自动蒸发而造成萎缩。新鲜的蔬菜水果就此报废,鲜鱼会瞬间变成干货。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水难了,这就是水的咀咒啊。 水那家伙用尽各种方法,已经到了只要是能想到的恶作剧都会向我扑来的程度。 一到夏天就一定会来的水难。别名『水之拥抱』。 看吧,现在也是—— 「早上好,轮……嗯?你全身怎么都湿透了呢?」 我刚在置物箱这边换鞋子,就有认识的人过来和我打招呼。 那是同班同学—— 「早,陛下。不知为何,空中出现三个装满水的水桶一起游了过来」 之所以会叫这家伙的绰号是因为我一下子想不起他的本名。 再重申一下,我的名字叫『日(tachimori) 轮(rin)』,一旦有人想要叫我全名,就会因涉及到两次「ri」而造成发音困难,为此对谁来说念我的名字都是个发音练习,事实上的确也是富有发音挑战性的名字。 再加上也许是姓,名分别都只有一个字的关系,周遭的人都特别喜欢给我起个绰号——如叫『moririn』,这种明显就是搞错了断音的乱叫,让我觉得困扰。 与你走得很近的那些非亲非故的人总是最适合用来欺负以取乐的,所以也可以说没办法,这种时候本人的意见往往是会被无视的,这就是人情冷暖了。 但只是被叫『moririn』还算好的那种,人类想法的变化甚是可怕。再往下想像可说是更没完没了—— 「嗨,小狗。早上好呀」 这所外观奇怪的学校恰恰是这个小镇特有的神社建筑。 这是我所熟悉的,因为本镇的孩子小学、初中、高中都会在这里念,我也不例外。不过从学校的外观来讲,不管从哪个角度怎么看,都是一座相当有规模且历史悠久的神社,只是建筑内部为了适应学校使用,进行了相应的改建。 教室里,当我一走到自己那窗边的座位,就看到比我稍晚进教室的那优雅声音的主人,座位就在我旁边的市子。 穗积之宫市子。 这个同班同学不仅从姓氏的字数上昭示着自己是大小姐,她的确也是一位完全不亚于名字本身的,高贵、优雅、知性的少女。 她坚强的意志如收纳于其颀长的身姿,一旦和人对视,会让对方感受到魅惑的黑目,如濡湿般的黑发散发着使人安心的芳香。 那从腰线到脚踝都均显紧致匀均的体形,却只女性特有的部分如果实般圆润——一句话概括来说就是美少女。用二句话来说就是绝世美少女。但是。 「你真让我赞佩,都已经坐下(注:指宠物被命令坐下)待命了啊。小狗你终于了解什么是宠物了噢。」 市子细长的指尖抚上嘴角,优雅地淡淡微笑起来。 「我不过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罢了,最近这个动作已被称之为“坐下”了吗?」 「作为宠物,每天迎接主人也是早上重要的惯例啊。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不要忘记你现在这种感觉和步调。」 「你没有在自己的通信录上,用黑体写上“要好好倾听对方讲话”吗?」 「我有在听噢。但从事有先后来说,当赞偑宠物时,唯有先对其进行表扬才是教育的重点。」 「我充分认识到你这家伙只会站在高处看人这点。」 正是这位光会使用礼貌的口吻说话,却完全无视他人人权的女生,偏偏给我起了个『小狗』的绰号。 小狗、狗、玩赏动物。也就是说对这家伙来说,我就是宠物了。 「你把学生手册打开看看。在校规里有一条“禁止宠物”。这句话的意思,不是指“禁止携带宠物”,是指“作为人把他人当作宠物来看待是不对的,所以要立刻禁止”,这是我的解释,我认为它很宝贵。」 市子对于我的抗议只是失望夸张地摇头。 「看来你有所误会啊。小狗你才不是什么玩赏动物呢。你是我重要的——」 市子直视我的双目,斩钉截铁地断言。 「——佣人嘛」 嗯,我好像是明白市子这话的意思了。 「把玩赏动物这个词理解为宠物?还是把“佣人”这个词理解为宠物?这两者是大不相同的嘛。话说回来,如果把作为玩赏对象的宠物带进校园,它万一随便大小便的话,确实是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言外之意,只要主人有好好管教佣人,就一定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 「这么一想,这不是学校公认的事嘛。」 「你这是什么狗屁理论。而且你那巧妙地将我论点偷换掉的事实已经摆在台面上了。」 「好啦好啦,小狗。不能因你用这么不礼貌的词汇而给主人丢脸噢!」 「你只是用着礼貌的措词,却说着比我还要失礼几千倍的话吧。」 市子既外表出众脑子转得又快,还口齿伶俐。 不说话的她可说是既知性,又高雅美形,完全可称之为大小姐,但就算我动员自己全部的良心也会出现拒绝称她为小姐的信号,也许是因为这家伙那不饶人的毒舌吧。 但我不得不借此处告诉大家我那可悲不幸的现状。 令人震惊的事实是,以上信息还不足以说明这个家伙的问题儿童程度。 先不说那家伙一与人对视,就会露出魔女般的微笑,就像把对方当成笨蛋看。最成问题的还不是她的脸和性格——不对,外表先不管,那性格确实是大问题。 嘛,大家先放眼望下这个班级吧。只有一个家伙微妙地显出与众不同吧? 看吧,从根源无视理性主义的产物——校服,就这家伙一人特别远离尘世。 「干嘛?看个不停」 那针对我而露出藐视下等生物般眼神的家伙,那位魔女的着装,就没人觉得这衣服和周围的校服相比,红白色太多了点吗? 纯白的窄袖和服,方形纸灯罩型的红色襦袴。 既神秘庄严又能让人想起清纯两字的身姿。 ——是的,巫女。 不管怎么看就是巫女。这家伙是穿着巫女服来上学的。 「 没什么。我只是再次为眼前这些无法解析的情况苦恼一下啦。」 「啊啦啊啦。教导宠物也是身为主人的责任。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 ,我都会教导于你的噢。」 「教育这词从你嘴里说出来,为何听起来像是调教的替代词呢。」 市子耸了耸肩,像是在鄙夷我的粗俗用语,却没有反驳。 「嘛算了,你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德行吧。」 「小狗,……你竟然对女生说这种话!」 「不是脸有问题。你看看自己穿的衣服。」 「你竟然贬低女生的着装……看样子对小狗你的教育课程需要彻底改变一下啊。」 「不要假装出受伤来转移话题!要点不对吧!?很奇怪吧!?为什么在学校的教室里会有这样着装的学生啊!!」 「什么为什么啊……再说了,明明哪一位都没在意不是嘛。」 被市子这么一反驳,我真说不出话来了。 「……对,确实……」 我觉得这事已经可算做是这个学园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了,“巫女服的穗积之宫市子“竟然和学校场景毫无违和感。 和谐到事到如今还要吐嘈这件事的人反而会被指责哪根神经不对的程度。 甚至可以说哪天市子她真穿校服来上学,反而出乎大家预料之外吧。就连教师也不管不顾,视而不见。毕竟现在是夏天实在是穿不上身,可一到冬天,上衣会换成特制的厚质地千早(注:白色的和服外套,印有各种花纹,按阶位级别不同花纹也不同,最常见的是鹤松纹)、袷(注:袷是一种夹衣和服)来上学。 这么非常之事竟已被大家当成常识来看待,真是违背常识。 就算学校的外观再怎么像神社,这里好歹还是一所学校。 「不是有句不能盲信现有的事实就是真实的教诲嘛。我一直相信的常识也许并非常识。传闻的自我确立的第一步就是先自我怀疑也许只是谁促使我去这样认定的。」 「这不是教诲,是妄想嘛。就像是实际上世界是昨天才刚被创造出来的,自己所谓的记忆不会也是谁事先安插进去的?之类的妄想。这本来就是青春期常有的事,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想法就会消失的嘛。」 「不要泰然自若地教诲我。那个,不管怎么想都会觉奇怪吧。为什么你穿着红白两种色调坐在我的旁边啊」 「啊啦,那当然是——」 不用听了,我知道她接下去要说什么。 「因为我是巫女」。 的确这家伙是这个小镇唯一一座神社的女儿,毫无疑问的巫女。 问题是不管是在神社还是在学校,这家伙都会不分场合地启动已可称之为不正常的巫女之爱。 如果这个世上有类似计重器的“巫女计”这种东西的话,不用说计量表一定会崩坏,一般所说的年青时常有的“好感”和“爱情”的区分,也就是这种感受到底应该称之为“喜欢”好,还是“爱”好呢——这种青涩的问题在市子的巫女之爱面前简直是瞬间就能有答案了,如真有“巫女病”的话,市子一定到了要动保险证都无法使用的大手术的程度了。 「小狗,你的表情出卖你了,说你在想些失礼的事噢」 这家伙明明已经如此非主流,却还拥有优于常人的第六感异能,真是才色兼备,难对付。 「啊啊,神明大人有赐教于我噢。管教宠物是主人的职责,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实施体罚噢。还说需不需要现在就做个样子给你示范下?」 「不许你利用自己巫女的身份捏造事实。哪有这么好战的神明大人。」 「喂,你到底要我说多少次才甘心?不是巫女,请叫我『神巫』。」 ——这家伙的口头禅。 虽不明其因,但这家伙从以前就特别在意这个。 (……什么神巫啊) 我这么一想的瞬间,市子就用她的御币咚地敲打了我的脸。 「痛痛痛痛……!!」 无法想像的痛楚向我袭卷而来。 且说,这敲打声和我的反应反差过大,大家无法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也就是用一般所说的御币——正确的叫法是御串吧——用那敲打我的声音,光从声音来说确是可爱的“咚”声,但事实上这东西的破坏力和“可爱”这个形容词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 就像手肘的弱点被撞到或是小脚指撞到衣橱角一样,虽不会有很大的声音,但是痛得不得了啊。就和那个一样。用这比喻虽多少有点不恰当,反正就差不多这种程度啦。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不要用那个打人!木制的东西完全可以成为杀人工具的啊!!」 回应我见解的只是市子冷笑般的扑哧一笑。 「啊呀啊呀,小狗你真是的,这也太夸大其词了嘛」 ……那么,此时此刻再确认一下之前说的问题吧。 先不管是御币的材质关系,还是说是市子敲打手法的关系,这个攻击明确的特点在于「这种看起来可称之为可爱的小打小闹,发出听起来可称之为可爱的小打小闹声,事实上却拥有可怕的攻击破坏力。」 也就是说,光从表面上来看,周围的人根本无法理解这痛楚。而倒霉的人也只是被当作宠物的我而已。用英文来说就是“only one”。我一点也不想当这个“no.1”。 概括来说,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市子用御币打人,被打方有多么地痛。 所以,不管我表现得多么痛,不管我如何发出如临死的痛苦喊叫,在周围的人看来,却只是「太过夸张」的程度而已。他们看着这样的我和市子现在也只会笑着说「『主仆二犬』的夫妻双簧又开始了啊」 无比疼痛到向后翻去的我,其实现在正处于足可称为生死线上的游荡中,周遭的人却都以为我们只是在玩乐罢了。 市子露出像是证明大家想法的表情,但我知道这家伙是知道这痛的程度而故意为之。 (这不就是完全犯罪嘛) 我就这么一想的瞬间、 「啊……痛,痛痛……!!」 又被打了。 「小狗你心里想的事,我可是轻易就能看穿的噢」 用不以为然的态度嫣然一笑的市子。 「明明只把我当成宠物看,你不需要仅在这种时候表露自己与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才会有的直觉。」 是的,事实上还有一个可怕点,我和市子的关系就是人们所说的「青梅竹马」。 所以我们从以前到现在就经常在一起,也因此两人被当成一组还被起了非常丢脸的爱称「『主仆二犬』」 都是因为市子叫我『小狗』的缘故,才会被人起了这么一个绰号的。 这个绰号的由来,是直接从我的名子“轮”和“项圈”联想得出,事实上也就是如此。不过光从“项圈”就能联想到为我起这样个绰号,这位谎称自己为巫女的魔女的女王气质已可见一斑了。 格局无庸置疑,市子是主我是佣。与其说是市子对我的爱称,还不如说是对我的蔑称。 我认为这完全可称之为欺负,有谁能告诉我为被害者申诉所设的相关当局的联系方式吗? ——那么言归正传,明天开始放暑假。 我们学校每年从七月二十六日开始放,今天是这个学期最后的hr(以导师为中心的课外活动(时间))时间,班主任正站在讲台上呼吁强调有关暑假的各种注意点。 学生们早已心不在焉地想着明天开始的暑假,都没什么人在认真倾听——但作为教师必须做到「唤起学生对暑期的各项注意」这事。 假如出什么问题并为此需要承担责任时,为有一个「我本人平时就一直在考虑学生的事」的保险,如像现在这样呼吁是不可缺少的。 给人感觉冷淡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地,淡淡地说着话,他很清楚反正学生是不会听他的话的。 他比父母们更加了解那些只是随波逐流地(なし崩しに疑为作者误用,参:note.chiebukuro.yahoo.co.jp/detail/n116139)当着学生的孩子们的现状。反过来说,这位熟知掌控学生的手腕的老师,与他给人的印象相反,私下很受学生欢迎…… 「你在想什么呢?」 代表本学期结束的铃声一响起,一下子同学们像是解放了一般。同桌的市子用像是想问我什么似的的眼神看着我。 「我在想今年的暑假和谁去哪里玩呢?」 「——这话是骗人的吧?」 这个可怕的伪巫女一眼就看穿了我的谎言。 「你不要就这么断言嘛。」 「啊呀。你明明不是没有能邀请一起去旅行的朋友嘛。」 这是何等明确清楚的指摘啊。说起来,从正常思路来说对于此等对方不希望被人说出来的事,能这么毫无犹豫出口的女生,果然天性就是个抖s。 「倒是你呢。有没有打算去哪里玩?」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反驳道“我可是有这样的朋友的!”的嘛?而不是去反问对方怎么样。」 「不,你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于是乎,为何市子会露出垂头丧气的表情呢。 「干嘛呢?」 「……没有」 「那么,你打算去哪里吗?」 「我也没有这样打算」 「看吧。你也不是和我差不多嘛」 我并不是因为市子指出事实而生气,只是如一直不回嘴的话自觉窝火,于是就反击罢了。 「——但是,在这个夏天里我有想要达成的明确目标噢」 已对棒状凶器采取防冲击姿势的我,意外地耳朵里飘进这么一句话。 「因为我很早已决定把这个夏天耗在那上面了。」 这明明就是市子她平时说话的口吻。 为何我会就此感受到她的魅力。 ——我瞬间陷入时间停止的错觉,一直凝视着市子。 「你干嘛?」 「啊,没什么」 我到底在干嘛呢,市子的脸早就是看了不要看了嘛。 「嘿嘿嘿,你就觉悟吧,小狗」 「……你等一下。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那个嘛,不好说哦?」 这时,我感到背脊处流下一道汗水——从古至今这被称之为恶寒。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阴谋,但你一定是在干什么犯法的事。现在还来得急,回头是岸啊」 「你为何会浑身颤抖呢?」 「你知道所谓的经验之谈吗?所以,我硬着头皮跟你说,你决定的事一定是错的。总之全部都是不对的」 「啊呀,小狗你真是的。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我有教过你拜托别人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吧?」 温柔地嫣然一笑的市子。 那如贵妇人在微笑般的视觉感,在我看来只是如新月般狭长的冷笑。 「曾经以欧洲为中心,造成数不胜数的冤罪而出名的魔女狩猎,为何会让如此货真价实的魔女逃掉的呢。异端审判官们啊,魔女就在这里。就在这里啦」 「小狗」 「我、我才没有怕你什么呢。才没有呢!」 「握手」 「啊,嗯」 我瞬间把捏成拳头的手放上市子朝我抻出的手掌上—— 「啊,不是啦笨蛋!不是啊!」 我是笨蛋吗是笨蛋吗。 「哎哟,轮啊——你那走狗般的举止言行,早已是艺术的级别了噢」 貌似从头看到底的陛下,边表示完全赞同地点头,边朝我们走过来。 「忘了吧。把你之前看到的一切的东西。所有的东西。甚至连你出生的意义都一起忘了吧」 「我是可以忘记——但很不凑巧的是世界并不会忘记我」 「你那一如既往的笨蛋模式全开真让我放心。但是,你听好。我们一点都没在说你的事」 「那么我来提问、轮啊——在我的头顶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傲慢而自信过剩的同班同学,夸张地指着自己的头顶。 「天花板啊」 「非也。这可是世界的中心噢。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世界是以我头上为轴心旋转的。」 正是如此,这家伙的绰号才叫『陛下』。 他说“自己是以王的宿命而生”。总是这腔调。 「——是这样吧?侍奉巫女的你」 果然市子还真是有吸引力。 她的周围总是不可思议地聚集起人来。陛下也不例外——接下来的瞬间,同班同学们也不出所料地都争相围过来了。 休息的时候,市子每次都会像这样被大家逮住不放。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结业式的关系,今天的人数也和往常不能相比。暑假有没有什么计划啦,你什么时候有空啦,大家都在很努力想和她定暑期约定。 「穗积之宫小姐,相亲那事……」 我在此类话题的后续中常会自动化成背景的一部分,但我好像听到对话中偶尔会混进『相亲』两字。 说起来总觉得最近总有男生在和市子说这个话题。 每当这个时候,总会看到市子露出非常抱歉的表情低头道歉。 「……这样好吗?小狗」 人群在我考虑这事时就已散去。 「你前面说什么?」 「不是就要放暑假了嘛。小狗你不觉得和大家打一下招呼会比较……」 「不需要吧」 是的。没必要。一下子想不起陛下的本名时也是。 我努力再想一下的话,也许会想起来也说不定,但我平时就不怎么去在意,去想别人的名字。就算是同班同学,是在一起聊天的次数相对多的人也一样。 ——这样程度的距离感正好。 现在是学校。之后会是公司吧?既然只要是活着一天总归会隶属于某个共同团体,总归不能避免人与人的交往的话,这种程度的距离感是最合理的人际关系的最好的处理方式。 不合理的“朋友扮家家游戏”有什么意思? 「小狗你也不定一下这个夏天的目标吗?」 对于我的回答,市子貌似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说出来的这话像是自我回复心情后的回答。 「噢?你的说法就像是在说我什么目标都没定下啊」 「啊。啊呀。有定下吗?」 是的。事实上我已经定下这个夏天的目标。 别人当然不知道——但就是就连市子也不知道『水之拥抱』的事。 这种事我当然不想说出来。反正也就夏天比较惨而已。 正因为遭遇不幸的时候是暑期长假,总算才让这件事一直没有被暴露。 ——是的。暑假正是关键。 一到夏天就会有的现象。那么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最好就是死宅在家一步不出。 也许你会觉得不管在家还是在外面不是都一样会遭到不幸的嘛,但这种想法是肤浅的。这是我从去年的经历中得出来的惨痛教训。 想忘也忘不了去年的夏天,我讨厌自己的体质,这种每年受害程度逐增的体质。 前年是这样,去年是那样——这样看的话今年到底会怎么样呢,因尽考虑这种事而变得忧郁的我,为了转换心情就出门逛了。 头上的帽子被风吹跑,是谁帮我拾起的那刻吧。 蝉们开始一起鸣叫。 啊,已经是真正的夏天了啊。还在悠闲地考虑这事的我是何等疏忽。 ——有什么东西飞向我的脸。 嘙,泼到脸上的是少量的水。 因完全没搞清状况而抬头的我,发现那是从远处飞溅过来的——那并不是一点二点,从树林里,很多的树那里,数不胜数地向我飞溅而来。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打个比方来说,人活着就一定要摄取营养,同时也一定要排放出废弃物。从肾脏中出现于膀胱蓄积,不久再从体内排出。 ——在厕所等地。 「哇哇哇哇哇哇」发出无意义的怪叫狂逃的我,和像是装有自动追尾装置追踪我的那些一起出演了场追踪逃跑剧。结果如何就交由诸君自由发挥了——总之对不起我再也受不了到处都沾满昆虫的排泄物这种事了。 虽然之后我得知蝉的尿液不含任何有害物质,基本上就只是水而已,但问题重点不在于此吧。 今年会发生什么事呢……我光是想就觉得好可怕。 所以我从心底期待着暑假的到来。就算一年比一年可怕的水之拥抱,在家里还是不可能太出格的。 所以,我定了「今年的夏天要死宅在家渡过!」,这非常不健康的目标。 「……不知为何,我感受到你强烈的一切朝后看的决心啊」 「随便你怎么笑话我。说起来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不管我不就好了嘛?」 「这、话不能这么说!因为这是我的义务!」 ——噢。 一旦“义务”这个关键词一出,那个神巫大人的老话题又要开始了。 「是,是」 在听了不要听(这是上海话……还是用“听腻的”比较好理解)的演说开始前,我耸耸肩,像是逃避似地把视线投向窗外。 「……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再痛苦一段时间……」 市子可能是放弃了,用一种她难得的低声轻语说道。 ——透过窗玻璃看出去的蓝天真是万里无云到傻瓜程度。 我和市子住的这片乡村小镇名为『十五夜草町(ifugo)』。 “ifugo”是指“十五夜”,因为“jyuugoyasoucyou(原发音)”比较难念的关系,不知何时变成了“ifugocyou”,这正是这个小镇念法的由来。 有着看不到终点的田间小路,属于货真价实的乡下小镇。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要在这里找寻乡下小镇独有的韵味,恐怕就有难度了。 毕竟这里有着如我们学校那般的特色建筑。 首先这个小镇里所有的建筑都不用瓦片建造。 其次,“屋檐上有妻子(屋根に妻を持つ)”的东西也很显眼。“屋檐上有妻子”是指悬山顶(切妻造)建筑,这也是配偶被称之为妻子的来由。如倒写v字的两端被拉开的形状,或是说呈现出把书从中间打开,令其翻转站立状的屋顶。 另外将(没有铺地板的)土地房间作为主流的布局也是没有的,每家都把地板铺得高高的,也不用土墙(译者注:原文土间意指因没有铺设地板所以穿鞋活动的场所),因造房子时各种奇怪的规定,造就了如此有特色的建筑景观。 无论如何,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和市子一起回家。 和往常一样回家的道路,不知不觉来到了看惯的商店街。 挂着『暹罗商店街』招牌的入口就在这里,因此自然而然小镇那为数不多的商店都密集于此。 虽说如此,这里也尽是些奇怪的店。 比如明明是这种毫无特色的『咖喱最喜欢了☆』的店名,菜单里却没有咖喱,仅仅只是用店名来宣告自己喜好的餐饮店。 还有从我出生前就开始的,持续三十年至今还在持续的关店大甩卖鞋店。尽是些不靠谱的店。 但在其中最成谜的应该就是这里有卖那些在神社里卖的东西。 从护身符到破魔箭、甚至是神签,本来应该由神社事务管理所来管理的东西,像是理所当然般地放在这里售卖。 虽说各地也有为迎接不断从全国过来的参拜者而专设的与神社佛阁相邻的土特产店,里面也有很多消除灾殃等相关东西售卖,但就算恭维,市子的老家『穗积之宫神社』也并不是那么有名的神社。 虽说是这个小镇无人不知的神社,但从全国范围来讲只能算个小神社。 而成谜是指,就算可以把这类商店看作办事处、代理售卖之类,但穗积之宫神社本身却没有在卖此类商品。 概括来说,穗积之宫神社没把除魔消灾的吉利物品等当成神社专属的所有物,而是就这样把和神社相关的商品全部都放在这个商店街里售卖。 这种现象只能说是不解之谜——几乎每当我这么觉得时, 「反正你只会用不认可的眼光去看待这条商店街的特色吧?」 市子就会用如此尖锐的口气责问我,可是为何她今天会安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顺便提一句,每次市子一经过商店街,商店街的大家就会特地站在店门前和她打招呼。 虽说这种情景从小看到大——但好像今天的市子连这个也没注意到。 (……明天开始暑假啊) 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不过下次与市子互相见面,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吧。 就算再怎么总在一起,一旦失去“学校”,这个和本人意识无关的强制集合的地方,能见面的机会也就不太有了。 穿过商店街,到了往常两人分道扬镳的地方。 这里是二小时只来一班的公共汽车站,也是我们从小到大熟悉得不得了的两家之前的中间点。 站名叫『穗积之宫神社前』。 林子的那边是通向市子家神社的细长石径小路,而穿过稻田就可以看见我家的房檐。 我往右,市子往左——这里是每天昭示着两人分别的地方。 但有今天的分别却无明天的再见。说一句「走了」之类的平淡无奇的告别,再次见面时的用语就会变成「好久不见」。 「啊,那个」 没有变成那样的情景,是因为在我要说分别的话语之前,市子那未完的话。 「那……那个……很漂亮吧,夕阳」 「哈?」 就算不看天空,我也知道现在早不是夕阳遍撒的时候了,连黄昏都已被夜晚的布幕笼罩。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市子一直低头想着什么,不会是连太阳早已西下都没发现吧。 「诶……啊……说、说起来」 之后市子露出像是「才刚想到什么」的样子,咳咳,咳嗽了一声。 「你、你……打算、怎么做?」 「你指?」 「就、就是……马上、那个……祭典、是吧?」 是因为哪里还留有夕阳的余光吗,还是我的心理作用,脸颊染上红晕的市子,完全不像平时那样,竟不与我对视。 「……祭典?」 「啊,没……没有。如果到现在你都末曾定下对方是谁那就好。那……那么,贵安」 市子就这样慌张不已,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干嘛呢」 只是从远去的她的背影上,不可思议地感到她像是什么事放下了心。 我回到家,脱了鞋,急匆匆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想避开那人的心情和反正会被拽住的自抱自弃心情各占一半。 「你回来了。」 结果是后者。 从走廊那里传来了“老师”的问候,我沮丧地停下脚步,「我回来了」我用最起码的问候回应了他。 站在客厅里的是刚到家,总在学校里见面的老师。 迄今为止不知上过多少次他的课。清晨的早自习一定会遇上——身为“班主任”的成年人,现在以“爸爸”的身份站在这个家里。 就算他有着轮廓分明的端正容颜,但果然那冷漠的表情,没有起伏的口吻,都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可是现在的我对这体现着冷淡的态度早已不以为然。 因为我们只是在无趣地“扮演”着父子罢了。 我们这样的亲子关系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哪里都会有的故事。 只不过是从小亲生父亲过世——之后母亲再婚的故事罢了。 父亲过世之后,我也曾以孩子的思维去思考,如果闷闷不乐的母亲能够因此稍稍振作一点我也就…… 因为我感觉到了明明伤心的不得了,明明被最重要的人「已经不在了」的现实压得快要崩溃,却总在微笑的病弱母亲能如此微笑的原因。 我能做的事,只有至少能努力去做到不要被新父亲讨厌。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使拯救母亲的新父亲,对母亲产生一丝一毫的厌烦心理。 可是最后却是母亲再婚没几年就过世了。 这个家里留下来的只是我和完全的外人而已。 这个家不知道从何时起不再是“家庭成员的家”,变得只是“和外人同住的地方”罢了。 ——就是这种不管哪里都有的平常故事。 「轮,暑假有没有计划和朋友一起出去玩?」 「……没有」 「那么,你没有制定这个夏天的目标吗?」 「……没有」 我认为,对于孩子来说“父母”是怎么也无法无视的存在,不是嘛。 因为对孩子来说,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唯一永远不会改变的存在,而且父母也是根本无法选择的存在。 谁都会在懂事之后,使父母“就是这样的存在”的想法落户于心。 就算反抗,就算无视,这只能称之为是一种对父母的态度而已,不可能把父母摒弃于脑海之外。最多只是勉强不去想而已。 不管从形式上来说再怎么扭曲,对孩子来说父母就是父母——但是,说不定对父母来讲,孩子是可以无视的存在吧。 想想「随便怎么就好」也就这样了。看到的时候,说句「啊,原来你在啊」,无奈地不得不去注意,可至少能把孩子的存在感降低到如此的最小程度。 即便是这样,只要身为“父母”一天,对孩子就有“义务”。 反过来说,如果身为父母完成其“父母应尽的义务”的话,就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指责。 社会上也是,亲戚中也是——而且,其本身也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好好地完成这个义务的话,就能有身为「优秀的父母」的自我辩解。 「我虽是教师,但家里我是轮的父亲。并不是说我会偏袒你,但如果遇到不会的暑假作业,不用客气尽管问好了。」 辛苦了。 「那么,我马上去做晚饭,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没有」 完成“作为父母的义务”真是让您劳累了。 对不起,这个家对我来说,是种用手无法触碰到的感觉。 没有感触、颜色、形状,这样就算我想抓也抓不住——这样的感觉,就像是我终于还是被总是困扰我的水抓到了。 所以,这个家在是水里的。 所以,这个小镇也是在水中的。 我是一边活着一边在溺水,所以会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胸口慢慢地炙热起来。 少女的家是这十五夜草町里唯一的神社。 一向神社合掌,想的事就会自动变成愿望传达到你信仰的神那里。 ……是的,她一直这么相信着。如果连作为神社之女出生,一直将身为神巫视作自己荣誉的本人都不能相信的话,那还有谁会去相信呢?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要依靠这些。 不可以去想「只要去祈祷就会得到帮助」。 这和自己是神社之女,或是和自己是神巫都没有关系——她还没有懒惰到自己必须亲力亲为的事,都打算靠祈祷来解决的地步。 正因为如此,内心深处才会如此炙热。 一想到之后会发生的事,涌上心头的是那真心实意的期待之情。以及本人越是期待,与此相对的不安也越来越甚。 (啊……再、再见!我去了!) 尽管如此,少女还是自我打气般地咬了咬嘴唇,出了门。 内心深处的炙热正是穗积之宫市子翘首而盼“今天这一天”的证明。 ……日家的房屋历史悠久。 另外,从只住两个人的角度来看这房子太大了。 所以,母亲嫁进的这个家也拥有和这房子相称的悠久历史——而且,我多多少少也知道我被水骚扰的体质与此相关。 但是。 (反正怎么都好啦……) 总之尽量不要出门,如果这样就能防止夏天遭遇不幸那就好了。 砰砰,砰砰 这时,对着后门的一楼我的房间窗玻璃传来了被敲打的声音。 称为“明天”的日子就在刚刚变成了“今天”。现在是一天之中最适合称之为夜晚的深夜时刻。 对已经关掉所有电灯准备就寝的我来说,刚刚打开的窗户外面显得特别明亮。 月色映照出的人影是我很熟悉的那人,毫无疑问。 「怎么了?是有忘记需要命令我的事吗?」 真大大超出预计啊,这过早的再会已经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我刚在心中这般感叹,就感受到从市子身上传来的违和感。 再怎么暗也不可能看错她的巫女装束,这人确确实实是市子。可她却一直低垂着头。 她的神情隐于黑色的长发之中,就算叫她,她也不抬头。 「发生……什么事了吗?」 总觉得有一种沉闷的气氛。她宛如做好了悲壮的觉悟。 认识她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市子。 「市子?」 面对一动不动的她,我的内心深处嘈杂不已。 市子她遭遇了什么吗……? 当这样的想法从我脑中一晃而过时我的心跳骤然加速。 「……我……我……」 仿佛像是会被一阵风攫去般的小声。 「……我……我……和我……」 市子总算抬起头。 就算在黑暗中也能清楚地看到她的脸已红到了耳根处。 湿润的双眸,不知所措的表情下的八字眉。 接着,像是把胆怯的心思都挪得一干两净似的,深吸了一大口气。 「请、请你和我『相亲』吧!!」 在最适合称之为夜晚的深夜时刻。 突然出现的青梅竹马、果然还是显得唐突地。 过于唐突地。 满脸通红地向我提出了相亲的邀请—— 第1天 狗的散步 沉浸在寂静中的深夜街道,透出淡淡的光照在久站在那的一对男女身上。 这位名为“夜晚”的绅士不遗余力地为每场精致的演出定制了各类舞台,并且不管何时都祝福着年轻男女,悄悄地在背后为他们推上一把。 我们也参与了此次演出,不禁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互相凝视。 (这气氛是怎么回事……) 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出现过诸如此类的情况,坦白讲真不知如何是好。 「那,那个,市子……」 「……是」 诶嗯?! 什么呀——这是什么反应。我只知道市子高高在上的样子,硬要说的话,那只会用像是看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丢弃在垃圾场的食材残渣似的眼神看我的市子,正用那仅靠微光也能看清的泛着绯红的双颊仰视着我。 「那个……你说,要和我相亲?」 「嗯……嗯。」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这种萌角的设定!? 这可是市子!是那个市子!祝福之词说得如同咒语,鲜血和白骨的神官,不管何时都给人带来在恐惧中战栗的夜晚的☆穗积之宫市子啊! 咕嘟,我咽了咽口水——想了想。好好地想想。 启动还在睡眠中的灰色脑细胞,来分析眼前这正在上演的古怪之事,多角度全方面分析未来可能发生的情况,设想了一千三百二十种结果。 于是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慎而又慎地选择措辞,缓缓地……,这样说道。 「可以,是生孩子吧。但是我没经验,不知具体的做法,你现在马上教我一下。」 ——发出非常沉闷的声音的同时,我被那棒状的凶器敲打了额头。 「你到底误会了什么才说出这种话呀!!」 对不起。我一时惊慌思维跳跃太大。不过「你说什么呢」是指什么啊。(这里指女主咬舌头,翻译可以再斟酌一下) 「诶……那个你到底在说什么事?」 「所,所以说,相亲啦。相、亲!」 「嗯,所以说是相亲嘛?」 所谓相亲就是素不认识的男女以结婚为前提相见的事。 但是,对早已熟知的对方提出相亲意味着因为是旧友的关系,所以才一直没有告白的人,为了给「这样下去不行,这样下去我重要的人就要被狐狸精抢走了!」这样焦虑的自已打上终止符,一定要在此时此刻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 「是例行仪式的“相亲”啦!这个小镇的传统仪式!」 「——啊」 被市子这么一提,上了奇怪发条的我的妄想,瞬间云消雾散了。 相亲,这个小镇上还有一层别的意思。 几年一次、在十五夜草镇举行的传统仪式——也就是祭典。 这个祭典称之为“相亲”。 「啊,说起来……今年会举办吗?」 总算说到一起去了。 「就是这样。反正是没受到任何人的邀请而一无所获的可怜小狗,由身为主人的我来挽救你吧。」 察觉到市子的语气倒是很有礼貌,但是这话的本身却是种极其失礼的态度的此时,我总算认识到眼前的少女果然就是“哎,是我知道的穗积之宫市子啊”。 “相亲”它不是普通的祭典。 并不是吉日外出啦、抬着神轿在镇里缓步前进之类的,而是地方举办的不太为人所知的奇妙的祭典,这样的解说相对较妥当吧。 正确来讲是长达一周左右的祭典。首先决定相亲的对象,一般以二人参加为主。根据实际情况三人、四人也是可以的,只有光一个人是不行的。 再也没有比“相亲对象”更能招来误会的措辞了,其实就是一起参加仪式的对象。 那么,决定对象之后——……诶?做什么来着? 上次的相亲是在我5岁还是6岁的时候。隐约记得是参加了,果然那时自己还不知到没到上小学的年纪,所以太小已记不得具体内容。 「那个……你是想让我做你的相亲对象?为此特意来邀请我的吗?」 「邀……(干咳声)。是啊,我觉得反正是小狗你嘛,不会有任何人邀请你的吧。」 ……啊。说起来,相亲是从第一天开始才能邀请最初的对象的吧。所以说,暑假的第一天也就是从今天——等等。 于是零点刚过市子她就过来邀请我……“这个早就下这种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我抗议道。 「难道小狗你以为如果这样一直待下去的话,会有某位可爱的女孩来邀请你吗?」 被市子扔回可能性无限接近零的现实,我哑口无言。是的,没有啊。 「放任孤独、矜寡、可怜的小狗不管,神巫的义务观不允许我这么做。」 是嘛,又打算重复那话题嘛。 这就是市子所说的“义务”。 所谓神道就是摸索如何去除“丑恶污秽”的通往清净之路。 比如像是供奉神的食物称作“御馔”,如同这个 “馔”是指在食物内的“生命力”,神道的“丑恶污秽”并非是“肮脏”,是指“生命力枯竭”里的 “精气枯竭"——最遭忌讳的正是这种状态。 所以消除“精气枯竭”,给与人们活力正是神职的职责。 也就是说“看到萎靡不振的人要给予他力量”是教义。 市子忠实职责,且完全觉得这是自己的使命,由此产生了这似懂非懂的“市子身为神巫,以此为使命而活”的图式。 「说是这么说,可我本来就这样一无所获也没觉有所谓,反正也没打算参加。」 「啊,输不起是吧?」 「我不太明白输赢的定义,但这样听来,你今天还是去下耳鼻科比较好,或者赶紧预约心理治疗内科。」 「是是。所谓男人们的矜持还真是麻烦啊。」 「诸如这种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位伟大的女人之类的戏码怎么样都行。如果因为我而不邀请别人的话,还不如现在就去找找有空的家伙比较好吧?否则这次轮到你一无所获了。」 「诶……这么说,你真的不打算参加吗?」 在对我进行一番毫无意义又可怕的谩骂后,市子她终于明白我对祭典没兴趣,她有点反常地夸张地表示吃惊。 「诶。不,不行啦。」 「不行是指什么。」 「不参加的话,那、那个……,会有种种的……啦」 「种种什么?」 「嗯。因为,那个,所以说是传统仪式。」 嗯?抓住对方的话柄,并以数倍的尖锐度回应的市子,这回反应却稍显迟钝。 「真是个强迫年青人参加,蛮不讲理的传统仪式啊。」 「诶,怎么会……」 被我这种程度的反击堵得无话可说,说明她并未认真地在进行对我的反击。 「总之,参加祭典是这个小镇居民的义务喔。义务!」 「义务什么的第一次听说。」 「因为我这么说了,所以这就是事实了!」 这句倒是有市子说话的风格,但她不是那种会说些无根无据话的人。 这家伙虽然傲慢,但不会说没根据的话。 用一句话概括,她最擅长的恶魔技能就是活用其掌握的丰富知识,与些似真似假的东西相互结合,用怀柔政策使对方无法反驳。 (……她何需如此焦躁呢?) 我左思右想,想起这个祭典是穗积之宫神社负责举行的。 我不认为容易燃烧起比 普通巫女更甚使命感的她,会在这件事上撒谎骗人。这么看来,也许确是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罢了,参加祭典真的是这个小镇居民的义务。 如果是这样的话,市子只要像平时那样,用她那君临天下的口吻说话不就好了嘛。 「你明……明白了?」 市子用这种迫不得已、怒目而视的态度和我说这事,反而让我受不了。 「好吧,这事先放在一边。」 「为什么这事要放在一边再说啊!」 「好吧你先别激动,我知道参加是应尽的义务。我也明白你过来邀请我的原因。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斗志满满呢?」 而且,说起来相亲到底是干什么的祭典呢。 「那、那是……由穗积之宫神社全权负责的祭典,所以身为神巫的我一定不可以输。」 输?这相亲是场竞争什么的祭典吗? 「啊—……我虽不是很明白,也就是说,你就是想赢对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断言啊。就不来点被戳中要害的可爱反应?(这句意思理解完全错误,词典、词典)。 但这种的确是市子的腔调,所以我也就莫名地认可了。 ——虽说如此。 但我也不可能因此参加。虽不记得相亲这是个什么样的祭典,但是要参加祭典的话,最起码得出门是吧。 开什么玩笑。我已决定今年夏天和家同生死共存亡了。 可是,如果我只说「不想参加」而拒绝的话,这个淘气的巫女(属性:黑暗)只要话一出口,绝对会一直说服到我同意为止的吧。 不如说,这事和我本人的意志无关,被强迫参加的可能性非常地高。 只是,我还存有一丝希望。 那就是现在的市子状态不好。 这么好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怎么样?有没有对我的投机取巧刮目相看? 「市子,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小狗」 「嗯?」 「握手」 「嗯」 我按市子所言把手放在她的手掌上——啊,慢点,我真是! 「那么,这是我们的约定噢」 她有点不耐烦了,强行把我伸出的手拉过去,勾住了小指。 还真有够守旧的——我刚这么一想,冷不防地中断了思路。 「“约定”……」 这个词汇在脑海里浮现。 「是的。约定噢。」 强行勾住我小指的她,同样强行宣告「切掉小手指(!是拉勾……)」后,松开了她细白的小指。 她一下子把脸凑了过来,只是眼神透着些不安,让我不明就里。 「可……可以的吧?」 如和我确认般地询问。 「……」 我注视着刚才还和她勾在一起的小指。 那个词汇在脑内反响。 这是种宁静的、怀念的……温馨的感觉。 却叫我喘不过气来。 「……明白了。“约定”是吧。」 当我回复市子的时候,就连放下心的市子的脸为什么也像笼罩着深棕色般——模糊不清。 ——第1天。 清晨,一直分道扬镳的小道路口。 最后,彻底明白抵抗是没有用的我,被主人带着到处逛,以下仆的身份参加『相亲』。 (好吧,偶而出门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没错,我破罐子破摔了,你有意见吗? 「小狗……你为何撑伞啊?」 如市子吐槽般,我在这大晴天里打伞。 并不是因讲究才撑阳伞。因一年比一年可怕的『水之拥抱』,到了今年已经变成我一旦外出,就会下雨的地步了。 父亲经常露出担心「貌似会下雨」的表情让我带伞,但——大晴天。天气预报也是晴天。因此我没带伞就出门了。 于是遭遇很大的暴雨,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大老爷们。 但从最近几周的经验来看,我的应对可算是无懈可击。如果我不撑伞就出门的话,百分之百会下大雨,但我也因此了解到只要从一开始就撑伞的话,就不会下雨这件事。 「虽说天气预报确实有报,有一半的可能性会下雨,这不是个大晴天嘛?」 「嗯,这你要感谢我啦。」 一眼看上去像是两人在说不同的事,其实绝妙地形成对话。 还有如果「希望明天能是个晴天」的话,第二天一定会是近几年少见的大雨,如果像今天这样想「真希望明天能下雨,这样就可以不去了吧」的话,那第二天一定不会下雨。 因为有这样双重对策的效果,今天才会有这样无云无雾的青空——市子的视线太像是在看奇怪家伙了,所以我把伞收了起来。 可惜的是也许因为我是如此期待因下雨而中止此次出行,所以没下雨。 诶~,可恶啊。 顺便提句,我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开始,所以尽可能穿着休闲,考虑到合理性选择了针织衫和牛仔裤。 与此相对,市子依旧巫女装。 不管去哪里,不管去干什么,这家伙都不会改变她的穿着。 总之不要说体育课了,她可是能穿着这身去参加马拉松的女生。 却以绝对优势获得冠军。就算运动神经再好,你也太乱来了吧,市子小姐。 只是,我实在想不到她会穿着这个去上游泳课,然后理所当然地沉入水底。她为何会觉得「可行的」?真希望她告诉我其中缘由。 「那我们往哪走呢?」 这样笨蛋巫女一代的市子小姐,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随便的提问。 「哪里?相亲,是以到达某地为目标的惯例活动吗?」 比如说到哪到哪拿到去过某处的盖章,这类的游戏活动,或拿回放在古老的校宿舍的深处的印章之类的试胆会?——眼前的红白着装的姑娘像是受不了我一样,目不转晴地盯着带有疑问的我看。 「果然你都忘光光了啊」 「可以这么说」 「是只能这么说吧」这样的自我吐嘈实在太寂寞,作罢。不过被市子的御币这么一敲,我现在昏倒中。 记得之前那次确是在十年前。这还是我之后才想起来的。 就算是市子,也不可能把这么久之前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她只是认为「住在这个小镇的人当然都会知道相亲的事」而已。 的确,从一般角度来看也许是这样,但…… 「听好了,相亲是指为对方找出其不再能看见的事物的祭典喔。」 她的口气是「这种程度的知识你总知道吧」,但此时我脑中浮现的却是大大的问号。 “找出不再能看见的事物“ ……“变得不再能看见的事物”是什么? 「啊、对了就是那个。要去寻找那个“变得不能看见的事物”、我说的就是那个,有哪里是一定要去的吧。」 但是如果连续被那东西揍当真性命攸关,我决定还是先装作已经想起的样子蒙混过关。 「嗯。我思前想后,果然那才是最好的。」 什么意思啊?我想问市子,但这个时候只要点头称是就好。 考虑到市子的性格,这样做绝对可以蒙混过去。 「嗯——小狗觉得去哪里好呢?」 我刚这么一想,突然就出现了大危机。我本想反正市子会自说自话决定,拉着我去,没想到她会反扑我一把。 「不 ,不啦。因为我基本上没有离开过这个小镇,所以还是十五夜草町的内部会比较好吧……」 虽然我希望能无灾无难地过去,但是一开始说得过于随便,貌似会瞒不过去的。 不知有没有空着的墓地啊。 「也是喔。还是在小镇里最好啊。」 但市子竟然同意了。而且,总觉得她看起来很高兴。 「你希望去哪里呢?」 「哪里,由市子你来定吧。」 太好了,我完美的反击。说不定市子就这么上当了。 「那么……嗯」 市子想了一下,突然说出如此瞎胡扯的话。 「一起去散步吧。小狗——我们就在这十五夜草町散步吧。」 我们两人为了寻找“变得不能看见的事物”,就这样决定在小镇里散步了。 现在完全搞不懂她的目的,但我好好地想了下, (也就是说她是在遛我嘛?) 要多女王大人啊。我要要求涌现出这个假冒巫女的穗积之宫神社,向我赔罪,以及赔偿。 且说——市子她的确是有说「对方变得不能看见的事物」什么的。 也就是说我要找出市子的,市子要找出我的? ……越来越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但是既然装作自己都知道,就不能问些蠢问题。可不知何时会露出马脚的情况持续下去也只会提前送自己进棺材。 正因如此,我毅然决定实行途中不露痕迹地问路人的策略。 相亲貌似是比我想像中还要重大得多的祭典。 到小镇里走走就发现了,这里那里到处都是结帮成组的人。 当然也有单纯只是朋友同好一起出游的,以及仅为和恋人粘在一起的情侣吧。可就算扣除这些人,由男女老少交织出来的人数,也非比寻常。 男和女,女和女。男和男。昭示着这个祭典有如此多的人参加。 还有在学校里见过的人。 「你在说什么呢。你们二人就不会有问题了。」 「喂喂,你们可是『主犬从犬(前一章怎么翻的?)』啊,干嘛这么泄气。这对你们很轻松吧。」 但得到的尽是这些答案。 不管是谁都微笑注视我们而去。我完全不懂是什么意思啊。 越来越让人看不明白的『相亲』。 嘛,我也不是完全没收获。比如说知道现在还不能算「祭典开始了」之类的事。 并不是说,认为祭典从今天开始的认知有什么不妥,小镇的居民把从七月二十六日开始到七月三十一日为止的六天,称为『试用期』。 我不知道是在“试用”什么,但看来大家提到“祭典”时指的是八月一日——这为期一周的相亲活动的最后一天。 所谓的那个“变得看不见的东西”貌似一定要在为期六天的『试用期』内寻找,带着六天的成果于八月一日举行祭典。 「喂,走得太远回去的时候可就惨了。你到底想去哪里?」 向走在前面的市子,提出这样的疑问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毕竟我们是步行出来的。在这种乡下地方,不能指望正好有公共汽车经过,出租车嘛,本来就不在选择范围内。 说是在这样的小镇里散步,其实四周什么也没有。 要说有什么的话,也就是小镇古怪的建筑了——比如说,就像横跨在我们现在走的如堤坝的地方上的『手水』, 手水是流淌过这个小镇的河川名。 全长不算长也不算短,如在这附近逛的话,延伸到很远的水面反射着光线,像是一道会被吸入异世界的风景线。 但是它下面有放着“容器”,那是一种过于庞大而且很难解释的东西。 容器由表面被磨平的巨石构成,上面打了洞,如河川下面放着长方形的水槽似的。 我并不知道这个石头的形状是自然形成的,还是人为的,不过,可以根据周围的情况来确定是人为的把石头埋入地下的。 我完全不能理解,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为何各处放着长把杓子? (说起来过去曾经在这里溺过水吧。是有个谁跳进河里救过我吧) ——在想事的我,不自觉已踏进水里去了。这事不是很正常的嘛。 「没、没事吧?小狗」 市子拉起了总算靠自己的力量爬到岸边得以生还的我。 「你那如呼吸般自然而然地隐没于水中,令我不知不觉地看呆了。」 喂喂。就在你正为名为「美丽优雅的戏水少年」的艺术着迷的时候,我却因无视浮力作用的不可思议的不可思议的压力,沉入河底。 如果这是条水流湍急的河流的话,我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啊,好想快点回家。 「呐,小狗。你还记得这里吗?」 市子指着手水的另一边——那里有难以忘怀的东西。 童年时代被我们当作游乐场的小屋。 从外观来看,和一般的农家也并无区别,这样的屋子用于居住的话,过于狭小,所以无人居住,对于儿童时代的我们来说,是非常合适的秘密基地。 对了,好像我们还给这专门起了一个名字。 「是叫那个『深月殿』……吧?」 「嗯,嗯」 是因为回忆涌上心头吗?市子带着快乐的表情。 我已经记不得,以前有没有人告诉过我这里住着过谁了。 「中午在深月殿那碰头」是我们那时的暗号。 到底已经过了多少年了。这里就像是和当初一样。 如没人居住过,没人来访过的话,废弃的屋子明明只会一味地腐朽下去。 「说起来,那个时候也是,明明是废弃的屋子,却意外得非常的整洁啊……」 当初救了溺水的我的那人,也曾经长居于此吗? 当我沉浸在这么久远的记忆中时,明明是夏天,为何会脚踩在冰上,而打滑,摔倒,就这样华丽丽地俯冲进手水。 今天是第二次了,啊,呼吸困难。 像这样经历了奇妙的水难人生后,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 当察觉时,两人已经走得很远了。 ——这个小镇的夜晚很暗。 原因在于就算到了晚上,小镇也不会亮灯,不,其实是因为电线杆上没有装电灯。 我并不知其原因,但能给夜晚的小镇带来光明的,除月亮和星星之外,还有『灯笼』。 道路上每隔相等距离就会放上一盏点火的灯笼,作为夜晚道路的标识。 从制造气氛上来说,可说是充分制造出其独特氛围来,但明确来说,这些灯笼没有起到照明的作用。 「天暗至此,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嘛?不如找户人家借下手电筒,怎么样?」 我无奈地提议道,总之现在只想回家。 已经够了吧。在成为名为日轮的水死尸之前,让我回家。 「是啊。那么,我们找个人家借宿吧?」 「借宿?」 「嗯。没有登记参加的各位,应该都有在家。所以可以请那些居民让我们借宿一晚……那个,你不是已经想起来了嘛?」 「那是自然了,我当然是知道的。」 好险好险。……嗯?她前面的口吻听起来就像是在说「祭典本就是这样的」。 「是大家全参加吧?全小镇居民。」 「是大家全参加喔。只要是有登记的诸位都会参加。」 「登记……这是什么。啊,一不小心我就给忘 了。 「真是输给你了。觉得有必要参加相亲的诸位,都会在敝神社登记噢。而且,登记者的大名会在神社内被张贴出来的呀。本来是由诸位于敝神社内选择自己的相亲对象的。」 「噢,等下。等一下。我才没去你家神社登记过呢。」 「嗯。所以本人我去登记了啊。」 「你干嘛擅自主张!……诶、所以说那个,在炎热的夏天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参加祭典,就是因为你擅自作主把我登记上去的原因?」 「也可以这么说吧」 不以为然地说了!这姑娘竟然泰然自若地承认了! 「但是,你瞧,事到如今就算你嚷嚷,也没什么用了嘛。既然已经到这里了,不如接受现实乖乖听话才聪明嘛。」 她竟然这么爽快说了!这姑娘完美地把人骗了后,就这么爽爽快快地陈述歪理! 「……顺便问下……这之后的预定计划是?」 对着低头询问的我,市子继续说出更可怕的发言。 「两人一起绕着十五夜草町逛一圈。」 「哈……这是,哈!?」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嘛,说在小镇里散步吧——。就这样,在十五夜草町绕一圈再回去吧。」 太过份的发言让我说不出话来。市子你神志清醒吗? 也许不该说神智清醒,而是她的魔女范儿已经像是在散发瘴气了(注:神智清醒和瘴气的日文发音是一样的)。 什么“散步”啊——开什么玩笑。就算早一秒钟也好,我想快点回家宅啊。 「市子,我有话想和你说。」 「那么,现在这个时间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完全被骗了—— 不愧是市子啊。这个时间连公共汽车都没了。如考虑走回家的话,现在这个时候回家也是难走的夜路。在这个时间点和盘托出,市子真是足智多谋。 说起来,觉得相亲有必要是什么意思?单纯的祭典还分必要不必要? 想要说得事情数不甚数,不过反正我是说不过她。今晚就乖乖地听话吧…但。 (就在未登记人的家里借宿一晚吧,诶~) 认真斟酌之后,先不提男生,对于女生来说,这不是非常危险吗? 让没见过面也不认识的外人借宿在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对留宿的一方也一样。 在祭典举办期间中,这种事像是被看成很正常的样子,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吗? 「因为只有这个小镇的居民才有参加祭典的权利啊。」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这么无条件就信任小镇所有居民的态度,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好吧,先不提我,对于市子可是无危险的啊) 不管怎么说,她可是『穗积之宫市子』啊。 这样突然去拜访不认识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了。 「啊啦!嘛嘛,穗积之宫的大小姐!」 「半夜打扰,深感抱歉。我正在相亲的正当中……实在不好意思,可不可以让我们在此借宿一晚呢?」 「嘛,我家!?那是自然啦!孩子他爸、孩子他爸!」 不用自报家门,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个小镇里的居民,无人不知市子此人。 因为从小就认为这种事是天经地义的,虽无重新认识的必要,但这还真是很厉害的事吧。 第2天 风 —— 第2天 神明大人是为了帮助人们解决困难而存在的。 (神明大人,世上居然还有冒充巫女这一神职的cosy女,她还把善良的学生当成奴隶使唤。请您惩治她。) 啪啪。我用手拍出这略带吵闹却令人愉悦的声音后合掌。 被昏暗的前殿吸入的小市民的真切心愿,我相信神明大人他一定会因此而感动的—— 这里是穗积之宫神社。 这不仅是小镇唯一神社,同样也是市子的老家。 这是唯一一个和她所穿衣服最无违和感的非常珍贵的地方。 且说,前些天被她强行拖到那么远地方的我,为何现在会身处可称之为犯罪现场的这里呢。 从各方面各角度,都抱有危机感的我,从昨晚开始就把所有能想到的理由都罗列了一遍后,开始劝说市子。 「为了让我们的相亲能顺利成功,我想一定要去你家神社拜拜」,其中这条迫于无奈而出口的话,貌似发挥了作用,市子总算答应了我的请求。 一旦参拜结束,估计她打算马上再继续实行那名为散步的死之进行曲吧,这可不行。 从现在起我会动用一切手段,直到太阳下山之前,都不会让她离开这里。 因为她也知道一旦太阳下山,就无法继续。这样的话,接下来就是找过夜的地方了。 最关键的地方正在于此。我觉得市子她不会在离家这么近的情况下,还特意留宿在别人的家——那样,我们今晚过夜的地方就会变成各自的家。 这样,接下来就不由她了。直到相亲结束为止,我都会像这样宅在家里。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出门,我要把剩下的时间拖过去。 这就是我全部的计划。一旦成功,前方有名为自由的解放等着我。 「你还真的很热诚地祈祷呢。」 穿着白衣红裤的狱吏用充满怀疑的眼神,审视着犯人。 「因为是希望相亲成功的祈祷,所以,汇集了我所有对神的信仰心。」 「那就好。」 虽然市子微笑着说这话,但我已从市子的嘴角看出,她其实想说「反正你完全没有这么想吧」,市子她毫无疑问可归为超能力者。 嗯,不管祈祷多久都行——不能让市子对此抱有怀疑。 (那个。刚才的祈求因为受到恐吓,不得已让我取消吧。非常抱歉,请一定要保佑我相亲顺利。) 为了不让这位比起神通力,魔力更强的巫女看出什么来,我偷偷地再次拍了拍双掌。 只是,这个神社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十分奇特。 那条只看得出是用于表现苦行的长长的石阶,通往庄重的拜殿。 穗积之宫神社的拜殿,这种说法并不是一种比喻,而真的是只要登上石阶就能直达拜殿,这样的行为相当于往置于最上层台阶处的赛銭箱里扔香油钱。 宽阔的石阶的前方显现出的拜殿威容,犹如巨大的门立在那里一般。 一瞬间会让人猜测,是因为神社内部狭窄,才把拜殿排挤在外,从而形成了这么奇怪的建筑结构,但其实拜殿另一边的占地面积才大得惊人。 但是,唯有本殿被独立建造在此。 宽敞的神社院内深处,除了放着神体(各神社都不同的用于供奉的圣物)的本殿之外,就再没其他。 既没有神社内必不可少的社务所,也没有神乐殿,手水舍,甚至连鸟居也没有。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的话,也只有穗积之宫一家所居住的豪宅了。 「那个,市子啊。穗积之宫神社祭拜的神明大人是?」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祈祷啊!?」 「嗯。」 本次作战成功的关键在于如何让市子生气这点上。 从表面来看,也许会让人觉得这不是会产生反效果嘛,但请好好地动下脑子。 市子在这种的情况下,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我迅速先开口畅所欲言起来。 「在你用看爬行害虫的眼神注视我之前,请先稍微思考一下。其实没有比这更合理的参拜了。本来参拜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如果认为只要祈求就一定能实现的话,那也太可悲了吧。如果因为深入了解这里的神明大人,进而对其期待有所增加,在其后许的愿,最后却还未没能得以实现——嗯。明白了吧。也就是说,许愿之后才去了解这里神明大人的详细情况的人,从一开始就无任何期待,说着"原来是这样啊",对结果的认同接受概率,以及"说不定会实现"的可期待概率也会上升,这才正是合理,符合实际的啊。」 「你所谓的"合理性",由我看来从本质上就是错误的。」 市子把我那无用的长篇大论嗤之以鼻。 「首先,对小狗你来说,神明大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看样子我有必要从这点开始和你解释一下啊。」 是的,市子「打算对我进于口头教育」。 也是说,与此相对的时间也会这样被浪费掉。也许两人谈话所花的时间并不多,所谓积少成多。这点时间也不能放过。 「你去那里坐好。」 「嗯。」—— 在很久很久以前,到处都有神明大人。 曰:山中有神,河中有神,石,木中亦有神。人们认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寄宿着神。 所谓的八百万神正是此意。 如此之类的演说,我都听腻了。对我来说只是音波催眠。 "神"既不会去支配人类,同样也不会强迫人类服从他。 换言之,神和人类是平等的。正因为如此,人类供奉神——神道是指神对人类的良心的全心全意地信任,在此基础上才能成立。 人心善恶的观念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所以神道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 人类供奉神尊敬神。所以神会救助遇到困难的人。 神会救助遇到困难的人。所以人类会供奉神尊敬神。 这就等同于人与人的关系、良心和良心的关系罢了—— 换言之,神和人类的关系就是两者自然而然的沟通。 「因此,参拜本来就是指——」 好势头。 我知道这些都是市子的现学现卖,但我像是真的很同意她说的东西般,点头聆听。 我至今还是不明白为何市子会对『神巫』这个称呼执著至此,但她叙述的这个故事,还真的几乎都是她从某人那里听来的。 那位是她在这世上最尊敬的存在,同时也是她最亲的亲人—— 「——正是如此。没有意义的。」 「哇!!」 突然从身后传来嘶哑的声音,令我不由地尖叫起来。 「什……」 回头一看,那里站着一位身材矮小——我熟知的老婆婆。 黑色唐衣(高级和服),白色的裤裙,黑白两色犹显突出的反差,前额的钗子,和着垂在两边的日阴线(注:在祭典、神事时,系在祭祀头冠左右两边,垂下的青色或是白色的线组)如果是平时——她会穿所谓的常服——比这身要略轻便,但现在是祭典期间,所以婆婆穿着平时很少穿的正装。 「请……请不要吓我呀!」 「我只不过接了个话而已,轮少爷」 好吧,是没错啦,但您这么悄无声息地从背后偷偷靠近,这对心脏可不好。 「特地过来参拜的嘛,值得夸奖啊。」 「不,不。您过奖了」 ……惨了。 「但你来这里参拜的同时,还在 此大声发表意见说这毫无意义的心境,果然还是我无法到达的境界啊。」 「呀,那个。」 「我还真佩服你这种笑着谈论神罚,毫不畏惧的豪胆。不好意思,让我这样的老婆婆来讲给你听,我来告诉你一个很久远的故事吧。曾经神明大人降临到此,可怕的神罚故事吧。」 「……对不起」 「那次也是,开端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曾经有个把参拜这事当成无聊之极的笨蛋,只不过是这样的小事罢了。像你这样的胆大的男孩子也许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我却直到现在,光想到当时的情况就觉恐惧席卷而来……噢,我仔细观察了你一下,你像极了已经不成人形的那位。」 「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啊!」 不愧是市子的祖母——既能言善道,又伶牙俐嘴,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尖酸刻薄。 我万万没有想到跑到这里会遇伏兵啊。实在是只要和这人一说话就会引发我神经错乱的啊。 不知道这可不可以算是因为她那个职业的关系。 除她们以外,我从未见过其他的神职者,所以不太清楚,如果说神职者都是"这样"的话,我完全可以相信,蔓延于这个世间的鬼魅魍魉都是他们在暗地里消灭的。 神社这个词汇的本身体现出来的不可思议感,以及实际造访此地而切身体会到的弥漫在此的神秘氛围。 两者相辅相成——不,就像是神社的实体化,看起来充满破绽,但事实上是毫无破绽的。 让我最感神经错乱的关键点正是这点,我只要一站在这人面前,就会不由自主地就地立正,会真的去认真思考,这个世界上也许真有"神明"的存在。 「奶,奶奶大人,我看已经够了……」 说起来市子她也是站直身躯,惶恐不安。 这位正是她真心充满尊敬之情的人,同时她也是市子的奶奶,这个穗积之宫神社的当家神主——确切地说是宫司——玄婆。 正如我所感到的那样,『玄婆』她的行为举止有强烈的"那种感觉",所以被小镇的居民爱称为『玄婆』。 玄指天空之色,有深远难测之意,这其中蕴含的道理嘛……好吧,先不说这个。 「小狗他,噢不是,我会好好地管教他的,噢不是,我会好好把这个道理传诵于他的。」 玄婆对于市子而言,是唯一特别的存在,所以只有在玄婆面前她才是真正的"好孩子"。 市子她自己从小就受玄婆严格管教,对玄婆的感情是由日积月累的恐惧心,纯粹的尊敬、血缘的亲情等各种感情的交织,简而言之,玄婆是这位完美无缺假冒巫女唯一致命的弱点。总之玄婆完全能无条件地降伏她。 「市子啊。轮少爷他已答应当你此次的相亲对象,你有没有给人家添麻烦呢?」 「啊,怎么可能!我和小……和他可是亲密无间的啊。」 那是当然,奶奶大人。 绝对没有日日被人身攻击,被当成宠物对待什么的噢。汪汪。 「完全是靠缘份才能相遇的二人啊。我相信我的孙女会好好地珍惜这份因缘的。」 「那、那是当然的!」 市子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是有趣。 这样精神萎靡,缩手缩脚的市子只有在穗积之宫神社才能看到。 向玄婆您予以声援!! 「嗯——好了,小狗,不,轮少爷啊」 你前面是故意说错的吧,混蛋婆婆。你到底知道我和市子之间多少内幕啊。 「前面说的那事,你没有说错。参拜是没有什么意义。」 对宫司的意外之语,我愣愣地应了一声。 「所谓的参拜呢,只有站在穗积之宫神社的土地上,才会有意义噢。因为我们供奉的神灵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不会在原地等候参拜者频繁地造访此地。」 我难以揣测玄婆她说这句话的意图,瞬间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 「你前面说得没错,就是这样,在神明不在的时候祈祷,神是不会听见的。」 「那个……神明大人,不在吗?」 「一般情况是的。」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神社这地方——先不管我本人信不信——这里是供奉神灵的地方吧。掌管神社的宫司本人断言神明「不在」,这话是不是有点不妥。 「但是,只有现在这个时期,才可以直接传达到神明那里。如果这都不叫参拜的话,什么才能称之为参拜呢?」 「也就是说,简而言之……」 「祭神已经归位。正是如此,此时许愿才会有意义噢。」 神明大人……他回穗积之宫神社了? 「呵呵,你的脸上写着"你在说什么呢,你这个混蛋婆婆。老年痴呆的老人呆在房间的角落对着墙说话就好了。"竟然能表现得那么露骨,反而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啊。」 「没有!我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轮少爷啊,你想想看。相亲不是已经开始了吗?」 「嗯,是啊……已经开始了。有什么问题吗?」 「只有供奉的神灵降临,相亲才能开始噢。本来"祭典"就是为能让神灵在此尽量多停留一刻而举办的活动而已。」 根据玄婆的说法,"等待"这个词才是"祭典"的起源。 祭拜神明就是等待神明,原来用来等待神灵降临的地方发展到后来就成了神社。 于是一旦神明降临,唱颂歌,跳祭舞,向神献上神酒、神馔供奉,只为能让神明能在此多停留久一点——这就是"祭典"。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就能接受了。既合情合理,也算个有趣的杂谈……但是。 「我已明白祭典的由来,但你不觉得这种说法有些自相矛盾吗?不是为了让神灵在此尽量多停留久一点,才举办祭典的嘛?但却又说祭典是从神明大人降临后才开始的。」 「呵……呵呵。呵呵」 于是玄婆愉快地笑了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啊。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在十五夜草町,这个法则确是稍有不同。首先神仙降临到此——掌管神社的宫司得察觉此事,是至关重要的噢。正是如此今年才会提出决定举办相亲的。」 「像是听到神明之音……之类的?」 这话由我本人说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像是真的。能让我说出这种话,这正是玄婆的厉害之处。 「呵,我那老化的耳朵就算想听,也做不了这么厉害的事噢。」 明明不管在这个小镇哪里说你的坏话都会被你听到。 「不是"听"是"察觉"噢。今年举办"相亲"的事,下决定举办的事——这些事的本身就是今年神明会降临于此的证明。」—— 宫司宣告降临的神明是"水神"。 「这个神社供奉的神灵是存在于名为天空的海里」 「叫天空的……海?」 「正是如此。可以无限延伸的虚空大海长年存在于我们的头顶吧。正因为他住在那里,所以才能长年守护着我们。就算是再怎么微小的心愿,神灵同样也会侧耳聆听……」 玄婆严肃地诉说着。 「当那微小的心愿传递到神灵那里时,小镇会飘下一丝雨。」 把天空看成海什么的,果然是奇怪的神话故事,但—— 是吗,是水神啊。明明在夏天就算只是听人提起水都觉得讨厌,却偏偏还是水神大人啊。 啊——这么说来,被供奉水神的神社巫女当作宠物对待,也算是水难的一种吧。……但这却不是只有夏 天才有,我的奴隶日子可是全年无休的。 啊,原来如此啊。 难道说,「祭典日其实只是指最后那天而已」这说法…… 「祭典日并不是指水神降临的那天,而是指"送他离开那天"是吗?」 「呵。比起我,在敏感度上也许你还要更胜一筹。正是如此。虽说是从神明降临那天开始算已成了定则,但在这里送走他的那天才算是真正的"祭典日"。」 所以,虽把相亲期间称作为祭典也不算错,但正确来说,真正的祭典日只是最后一天。 确实蛮奇怪的。不是为了延长神灵在此停留的时间,而是为了送走他才举办祭典什么的。 「然后,水神会在那一天留下一样礼物。」 玄婆说了令人意外却意思模糊不明的话。 「在祭典结束后——神灵会留下名符其实的『夏祀倚的遗赠』噢。」 「什么……是什么东西呢?那个『夏祀倚的遗赠』?」 「那不是用语言可以传达的东西,也不是用语言就能描述的东西。」 这就像是猜谜语。 「对现在正在参加相亲的你们来说,告诉你们这些并不是件好事。但真要说的话——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但会有身为人无论如何努力,怎么也得不到的东西噢。」 是因为我傻傻地看着玄婆的关系吗,所以她才会这样又加注一句—— 生活在名为天空的海里的水神一直保佑着我们,有时会顺应大家的呼唤降临至此。在此小镇停留数日的神明大人,会在"祭典"这一天向大家展示一个奇迹之后,回归于海—— 这就是此间神社供奉的神明大人的传说吧。 ……在我思考这些事时,不知不觉玄婆消失了。 转眼之间,玄婆就在此空旷的神社院内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难道在上面!?我这么一想一抬头仰望,没有嘛——……可真有,也蛮可怕的呢。 「你的祖母……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一半是无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半是尊敬。玄婆她已经跨越太多身为人类的界限了。 老实说,和仅仅只是原理主义的巫女孙女还真不是一个级别的。 市子她本人非常明白这点,所以,才会对玄婆采取毫不反抗的态度。 对于能挖掘出巫女本身无与伦比的价值的她来说,站在巫女之路最高处同样也是最遥远尽头的祖母,早已是最崇拜的存在,而不再是简单的憧憬了—— 那么,以脱离预想很远的形式获得了我第一阶段作战的大成功。 但是,只有这样的话还不够。离日落还剩一段时间。 「噢对了。之前错过机会没问,这里供奉的神灵的贵称到底是?」 这里我们先一起回顾下现今的状况。首先,现在我们所处的地方是哪里。 是的,穗积之宫神社——也就是市子的圣地。只有以这里做文章才行。 「那个,小狗。你光是祈愿,可有关此处供奉的神灵之名,以及会得到什么恩惠,这种常识都不知道的话,还真有点……」 「不就是这样嘛,人和神灵什么的。」 我扇风点火,希望能适度地拉长市子的说明时间。 「真是的。你的样子有点奇怪。」 对,就这样,上勾吧。这可是我的赌上生死的游戏。 一句话来概括,让市子生气,也就是自我招唤之前提到的市子的御串。 但由于长年受市子的虐待,这种程度的几棒,我还是可以忍耐的。 长久受虐的身体,就是为了能在现在这一刻被有效利用。 究竟是我的身体先死,还是先日落西山。 真正的胜负现在才开始。市子—— 「那么,我们走吧」 什么!? 迅速走向石阶的市子——怎么可能,难道我被你夺了先机!? 「混……!」 我越过已经开始走下石阶的市子,迅速敞开双臂拦在她面前。 「你能不能再告诉我些关于这里的神明大人的事呢。啊。我已无法抑制我那满溢而出的对神明大人的敬仰之情。」 市子,穗积之宫神社是此行的终点。我绝对不会放你离开此处半步的。 「你明明完全没兴趣的说。没关系啦,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 敌人是熟知我思考回路的拥有"青梅竹马"之异名的身经百战的佣兵。 经判断,直截了当是不行的。那么实施第二作战计划。 「……这话说出来,我觉得不好意思,但我,今天能到这里来一次,真是太好了……。有种终于和长年寻找的珍爱之物相逢之感……」 「小、小狗……?」 「这就是穗积之宫神社的力量吧。市子……我,想知道更多关于这里的神明大人的事。」 「是,是这样啊……你认真的吧,小狗……」 但同样与此相对,我也深知对方的弱点。 「那么,我们一边走一边聊吧。走吧。」 什么!?我竟然估算错误——难道终于到了那个时候了吗?到了应该解开当年将军阁下交付给我「一旦有什么万一,那时就请用这个」的封印之时了吗。 「……市子,我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 「嗯?」 「此时此刻我要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 「什……什么事?」 「其实我……」 「嗯。是」 「其实……」 市子咽了下口水轻轻点了下头。是我的心理作用吗?市子的脸好像变红了。 「其实我——是巫女控啊!!」 市子的动作静止了!哈哈,一定是感动得在抽泣啊。 就是现在!胜负就看今朝了! 「咦咦!」 ……我的声音走音并不是因为我说错台词。 市子无言地拿出御币,然后就这么。 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 「别啊,我的脸要变形了啊」 「小狗」 「嗯。」 「我们快去吧?」 「说得对噢!」—— 这时,突然跳进眼帘的是一个球体。 状似悠闲地与风嬉戏,在大气中轻飘飘地遨游着的泡泡——就像是不知从哪飘来的游泳圈。 有个小小的人影映在这小泡泡的表面上。 我们已经走到石阶最下层,抬头看到她在高高的石阶最上层,走下石阶的足音也是轻轻的。 「嗯。是的。说得好。是的。要不放弃接着找。不管找多少次,多少次。」 突然间破裂的小泡泡——站在那边,声音的主人就像是它的化身一样,是一位体形娇小长相稚幼的少女。 「……你……是……」 「我?我是——」 少女她。 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少女。 用她那犯困的眼神盯着我。 用她那毫无精神的声音说着。 「我是『风』。」—— 是的,她说了她的名字。 「风?」 对于如此异样的名字,我不由地重复一遍她的名字,确认是否有误。 「嗯。」 少女长得非常可爱。 理得很整齐的头发与娇小的身形是如此相配,给人以日本娃娃的印象——小孩子。 她看起来是如此幼小,我 思量着这孩子到底是小学生呢还是初中生呢。 ……但是,这姑娘身上不知何处透出不是小孩子的气氛。 因为,这姑娘不管怎么看,不管从哪里看,不管看多少次——就算佯装不经意地打量,她的全身还是围绕着非常非常慵懒的氛围。 孩子的本质是旺盛的好奇心。 眼睛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闻到的气味,正因为自己掌握的知识不够,才会对这个世界存在的一切的一切感到新鲜,萌生兴趣。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可眼前这位少女——怎么说呢,嗯。让人产生了种她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感觉。 第一印象来说,有种遁世的感觉,过分一点,举例说明的话,就是那种明明自己面前就有垃圾箱,却还傲慢地指使远处的对方说「把这个丢掉」,并将卫生纸扔给对方这种程度的。 「喂,你这家伙。」 「我这家……」 ……家伙?我惊讶得直眨眼。 「加油噢!」 「啊,嗯。」对于突然出现的那俯视群雄的高姿态眼神,害我不由自主地站直身板。 「那个,你……」 「我叫风。」 刚才少女也是这样说,这就是她的自我介绍吧。 就是那个吧。受漫画、动画片的影响,想彻底变身成自己喜欢的角色,是孩子特有的那个中二吧。 「嘛。那个先不管,先不管啦。」 「你说什么先不管。名字即为存在本身。被询问回答名字有何不妥?」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回应下,却反而像是踩到了少女的地雷,对此我有点坐立不安。 「你是想说头衔才能代表对方其本身的存在性吗?那么,您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说我是什么家伙……我只是高中生。」 「那么,一旦你不再是高中生,你就变得不再是你了吗?不是这样的吧。不管怎么样,你就是你。只有那些把头衔当成自我存在来看的愚蠢的家伙,才会因这种程度的问题就引发对自我存在的质疑。」 「哈?」 「所以,我是风。」 她义正辞严地说着像是能听明白又像是不知所谓的话。 「那么,嗯。我就称你风……好了。」 妥协。是为了能继续活下去的必要的手段。 「——你到底有什么事呢?」 我总算回到根本话题上了。 「道歉!」 「哈?」 无精打采的少女,那半睁半闭、好像要睡着的的眼睛,一直看着我。 「为什么我一定要道歉啊?」 「做错事就应该要道歉,不是吗?」 这么说是没错,但我到底对第一次见面的你做了什么需要道歉的事? 「还是说你已经变成就算做了坏事也不会道歉的坏孩子了吗?我好难过啊。」 「你稍等一下。首先……」 「快,道歉。就连我也生气了。」 「不是,那个」 「快~」 少女突然朝我探出身子,脸与我的鼻子近到只有几毫米的距离,不过还是双眼朦胧,看起来晕晕欲睡。 「……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我原谅你了噢。」 嗯。少女像是认可我的道歉般点了点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了,这少女状似从神社院内出现的,但刚才那里真有这么个少女吗? 但是,算了,如果说参加相亲是这个小镇居民的义务,果然你也和我们一样正在相亲吧——我正想这么问的瞬间,少女像是对『相亲』这词有反应似的,我反而被她反问道,「你在进行中吧?」 我想她的意思是说我和市子也在相亲进行中吧。我回答道「是又怎么样」。 「你真没用。你到底在看什么呢?」 她为何要生气。 「你的另一位呢?」 「嗯?」 「和你一起进行相亲的那位。」 「我的相亲对象……是」我收回投在少女身上的视线,此时正好和因发现我不在而半路折回的市子视线相重合。 「小狗,你在干嘛呢?」 「原来你就是他的相亲对象啊。」 我还未说明,少女就已插话而入。 「他的?嗯,是我……小姑娘,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个努力家。」 「哈?」 「之后也请以这个步调努力下去。我支持你。」 「哈?哈啊……谢谢……」 「嗯。终于告诉你了。还真不让人省心。」 「那个。」 「嗯,我总算心情舒畅了。」 「喂,小狗!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市子啊,还不如说,我还指望你能告诉我呢。 「小狗?是在叫你吗?」 完成不听别人说什么的这位姑娘,这次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有兴趣。 「嘛,是啊。」 听着,小姑娘,这里站着的,可是能在大人的世界里伪装成巫女,装得人模人样,其实上却是把他人作为佣人使唤的可怕魔女喔。你要小心啊。 「嗯嗯。绰号可是友情的象征啊。那么,你的绰号叫什么呢?」 像是对此深有体会地点头的她,这次向市子询问道。 明明是一对一,面对面的对话,为何会有种市子的话被无视之感,不过她总算因为这句话回过神来了。 「呵呵,问得好。我正是,这个穗积之宫神社的——」 每次遇到陌生人都会出现的"神巫对话"。 因为我和市子在一起的机会甚多的缘故,为此迄今为止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市子(ichiko),我可以从这个名字里看出,"市(ichi)"是数字的"壹"(ichi)」(注:日文"一"的发音是ichi,日文汉字有很多是同音不同字,所以,光从读音上可能无法反应出正确的汉字写法) 哪曾想那少女不知为何抱着胳膊思考起来,然后又再次开口针锋相对起来。 「诶?啊,不是的,不是这个汉字。」 「"壹"应该是"one(汪)"的意思。」 「嗯,嗯嗯。但是,ichi写成汉字应该是……」 「也就是说,你是『狗狗』。」 「请认真听别人讲话啦!!」—— 我禁不住笑了出来。 对话完全对不上的两人,她们之间的对话如短剧小品。 「也就是说你是狗狗。」 「你等一下。请不要把这说得像既定事实一样。」 「也就是说,你们是叫狗狗的主人和叫小狗的佣人,但并不是人与狗,是新形式的主仆关系。因狗,为狗而生的主仆关系。也就是『主犬从犬』。」 她这超能力也太厉害了。不要说听进别人一半的话了,明明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嘛,竟然还能得出这个结论,还真是了不起。 「好,那么"仆人"的一方就是。」 等下,为何要毫不犹豫地朝我看? (……嗯?……) 那时,我觉得与少女的对话中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 「怎么了?」 「没什么……啊,对了。你相亲的对象呢?」 不知自己为何耿耿于怀,但相对的,我总算想起这姑娘到底在干什么了。 「对象?没,没有啊。」 果然是这样。这个姑娘和她的相亲对象走散了。 所以才会朝看起来最像正在相亲中的我们这里跑来吧。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早知道是这样就好搞定了。 「那么,一起去找吧。你的对象长什么样?」 「是啊。你给我去找吧。」 喂。 「那个,那人长什么样?」 我重振了下精神,又问了少女一遍。 「什么样?找到它是你的职责吧。」 我的干劲一下子因为少女那理所当然的回答而减少了80%。 「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话,就算想要找也找不到啊。至少把对方特徵告诉我吧。」 「你已经陷得这么深了吗。你还真没用。」 我被少女说得一无事处。 为何我必须被她责备。真不讲理。 (——好吧,等下,我要冷静。) 我按着太阳穴,尽全力控制住自己。 虽然她看起来晕晕欲睡,可事实上,也许是因为她内心充满了不安,不是嘛。 也许因为自身的过于不安,才会对周遭的事物过于苛刻罢了吧。 我动员我全部的良心,想要去侧耳聆听少女的话—— 「明白吗?你要带着责任感去找!」 就算动员全部也没用。请求本部增援—— 不知在搞什么的过程中,太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完全下山了。 「啊——我输了。」 「不要说泄气话!只要不放弃总会有新的道路向你敞开。」 对不起本部。已经不需要什么增援了。直接拿实弹实枪上吧。 「那个……啊——风小姐啊。」 「不用称"小姐"。叫风。」 我如果不自我欺骗一下,怎么叫得出口这么中二的名字啊!好丢脸。 「风(a)——……风(anemoi)」(注:风的发音是anemoi,原文一开始男主只发了一个a的音,就有点叫不下去了) 「……」 「风。」 「干嘛?」 总觉得少女面露欣喜。好像是这样。从她很困的脸上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就算我想找,可天这么暗了,实在是没什么希望。明天再找可以吗?」 反正这事一旦拖到明天就没必要干了嘛。 她失散的相亲对象已经回家了吧,到了明天两人在哪里再汇合不就好了嘛。 「对噢。还有几天呢,加油!」 本部,我已不需要枪了。快开坦克过来。坦克,就现在。 「你真温柔。」 市子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指什么?」 「呵呵。我说你啊,果然一点都没变呢——我只是因此稍觉安心一点罢了啦。」 不知所谓。 「是的。是因为这样的机会又变少了,因此失去了察觉的机会。」 「你是指什么?」 「没什么啦,呵呵」 到底怎么了——啊。 ……太阳下山了。 我胜利了……。 胜利了!在和魔女的较量中我胜利了!! 干得好,玄婆!风!来吧一起唱凯旋之歌吧!我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了!! 「那个市子。已经晚了,要不今天大家先回家吧?」 我觉得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才被生下来的。 「是啊。这里的话,今天我们就各自回家好了。」 喔喔喔喔啊啊啊啊!! 一旦今天回去,以后就全听我的了啊!好!关城门!我一步也不会出家门了!! 「那么,明天见了。」 市子对着那不会到来的明天微笑着,步伐轻快地登上石阶——与此相反,风开始下石阶。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寻找失散的对象,而误入神社,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因她我得救了。 这姑娘也打算回家了吧。 ……说起来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风跟在从这往家走的我的身后。 如仅是这样的话,我也许会以为她家也是这个方向罢了吧,可我在意的是她那如螺旋桨尾流式的尾随。 「因为我听到了。」 少女的口气是如此的天经地义。 「听到?……你指什么?」 「声音。」 「声音?」 「嗯,所以,我过来好好看看!」 「……我觉得我和你说不通,这事姑且不论,你不回家没关系吗?」 这个小镇夜晚很黑。我想她应该也知道,我们没什么时间悠闲晃悠了。 如果家住在附近还好,可我从未在附近见过和她类似的姑娘啊。 「如果你回家,我也要和你一起去你家喔!」 到底是什么歪理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如果你住得远的话,我可以送你。」 「你住哪里?」 我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 「那么,我们走吧。」 你听听别人说话啊。 于是就这样,我和这自称为风的少女一起回我家了。 完全不知情况,总之是变成这样了。 嘛,也感觉是出于无奈,——虽说现在,我的内心深处对一连串的事抱有疑问,可我毕竟是圆滑的——但还有个问题。 如果这么把风带回家的话,不用说一定会被父亲质问的。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只要一、二句「欢迎回来」「我回来了」的对话就可以结束,但如果把不认识的少女,加上在这个时间段带回家的话,作为父母的义务,交谈一定会延长。 这是让我感到最讨厌的事。必须要与父亲进行不必要的对话,这件事本身让我觉得疲惫不堪。 胡乱猜测,仅靠他的想像就让我遭受因那些明明没有的事而被追根究底的讯问,我可不想遭遇这些。 而且,还在外宿一夜之后。 为以防万一,昨天在借宿之前,有和父亲打过招呼……。 希望父亲不要担心?不不不,事先不打招呼就不回家的话,作为父母又必须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造成的结果,就是今天到家后,我又必须去观赏父亲那延长的「我好担心你啊」之类的又假又无意义的假装戏码,加之又要受其责备之苦。 如果说是「相亲之事」,觉得父亲就会认可这些,可家是回了,却带着位不认识的少女这么回去的话……无聊的"亲子游戏"会因此变得更甚。 就是这样。 「我很久没来小狗你家了啊。」 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魔爪,因如此愚蠢的事,反而造成了我自投罗网的结果。 就算除去父亲是市子班主任的这层关系,他也熟知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市子。 如果把风当作「市子的朋友」带回家的话,就不可能孤男寡女独处,再编些合适的说辞,定会缓解父亲对此事的不信任之感吧——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我好像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说「算你欠我的人情」,是我的错觉吧。 「轮」 我思考了各种"合乎情理的理由",我一站在玄关前,父亲就走出来了。 「——那个」 怎么说才能用最简洁的语言,得到最有效且最自然的结果呢? 「我有留纸条给你,但能直接遇上真是太好了。」 对于已在脑中模拟过各种场景的我来说,父亲的话超过了我的预想之外。 「其实,女儿们遇到了事故。」 「姐姐和妹妹!?」 我脑中的预想一下子都被吹没了—— 母亲再婚那时,父亲带来的女儿们和我成了姐弟妹关系。 后姐和后妹。 曾一起在这个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因一些原因而分开居住。 顺便提一句,我虽有手机,但并没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父亲,为此他才会写留条给我。 「啊,但不用担心。说是说事故,其实也并不是那种很可怕的事故。爸爸我只是为以防万一去看看罢了。」 一眼看起来平静的父亲,可那略尖锐的声音,以及变快的呼息声都出卖了他。 因为是姐妹们的事,所以父亲所说的不要担心也许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眼前"父亲"心里想的事,是如此显而易见。 于是,那时,我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地能理解这样的父亲。 「我知道了喔,爸爸。替我向她们问好。」 啊。我。 也许我一直一直,就想看到"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吧。 我多少也担心着姐妹们,但比起那个,比起任何事来,还不如说我理解了—— 是的。就是这个。这个表情。 父母的脸。 那是担心自己孩子的脸。那是当然了,他担心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嘛。 和对着外人(我)的脸不同,这是只有对着自己亲生的孩子才会露出的表情。 我一直一直想看到这样的脸,想要去"理解"他—— 「做好晚饭后才来的电话,所以晚饭我都准备好了。和往常一样吃吧。」 对着努力装出和往常一样的父亲,我也如往常一样回应,目送着他开着车远离我的视线。 如往常一样。 ……一如既往。 院子里,父亲种的紫苑在风中摇曳—— 日家是历史悠久的家族。 现在虽隐于穗积之宫家的光辉之下,但过去也是很厉害的名门。 到了如今已是非常普通的生活水准,和一般的家庭也毫无区别,但——只有一点,从那个时候被延续下来了。 日家"被水拥抱着"。 我的水难也是算其中之一。和日家有关的人,会因种种形式而遭遇水难。 ……母亲也因水难而死。 事到如今,我还记得那时的情景……怎么可能忘记的了。 日家的人有水难相——说是因为先祖的行径造成的,这被称之为『水之拥抱』。 我在病弱的母亲嫁入日家成为后妻后没多久,就"被水拥抱"了。 日家,这两字所代表的"本质"就如与"水难"相连的言灵——这是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玄婆说的。 ……我也许一直怨恨着。 不,一定是怨恨着的。 如果不嫁进这个家的话,母亲也许就不会死了吧。 所以,我就像是被水强拥般,连呼吸都变得痛苦不堪。 我代替父亲,招待市子和风进我家。 「那就打扰了!」 明明家长不在,还使用有礼貌的说辞,还真是市子的风格。 「打扰」 一边说,一边稍微低了下头的风。 简洁的措词是她的风格,但突然被她这么一说,只会让我觉得自己被嫌弃了。特别是在市子的话后接着说这话,更容易引起别人误会嘛——(注:原文是"邪魔",日文里1可以翻译成"打扰了",2可以被翻译成"碍眼",所以单单"邪魔",容易被人误会,自己让人觉得"碍眼"了) 这种事都是些怎么样都好的小事啦,问题是怎么会有人叫"风"这种名字的啊。 「小狗的房间在最里面噢。请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不需要拘束。」 一走进我家,市子就发挥她的天性,她那神巫的精神力,开始招待起风来。这本应该是我的台词,而不应该由你来说啦。 「你把小狗的消耗品用光就好了,也可以随便破坏那些,别人无法理解,但对本人来说却是如黄金般价值的东西吧」 「可这样本人不是会很困扰吗?」 「你知道有一个格言说"又不是偷东西。只不过是借一辈子而已"吗?」 「嗯。说得真妙。现在有这样的格言吗?」 请不要把这种假话教给前途无量的年青人。 我的东西是市子的,市子的东西还是市子的。 有谁察觉到这种状态是非正常的啊。 「真的不用和叔叔一起过去吗?」 我一把风带进我的房间,市子就强扯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到玄关。市子在学校里叫我父亲为"老师",一旦出了学校就称他为"叔叔"。 因在意对方的立场,理所当然地变换对对方的称呼,这点让人敬佩,可既然是这样,也请你变换学校和家里的穿着。 「就算我去了,也派不上用处嘛。」 「但是……」 「就是知道,所以爸爸一个人去了嘛。没关系啦。」 市子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只是轻叹了口气又恢复了她平时的表情。「我明白了。那么……那个,让风小姐?先在这里放松下心情,留一会,尽量不要搞到太晚,早点把她送回家吧。」 就算是由市子说出这个名字,也略显不顺口。 「那个」 转头朝声音源头一看,不知何时风已从最里面的房间回到玄关。 「啊,啊,怎么了?」 「不用加"小姐"。是风。」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才跑过来的啊。你的耳朵也太灵了点吧。 「请不要在意。我不管叫任何人的名字都会带敬称。」 这样的话,也叫我『轮先生』吧。 不,称呼什么的都无所谓,如果说不会忘记对别人的礼貌的话,请马上再好好思考下,现在你对我的称呼是不是欠缺礼貌,立刻反省,即时撤销废除,换掉它。 「你的态度非常有教养,但我不需要,你省略掉敬称。」 「啊啦,怎么了?」 「这个名字,对于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风身上不知何处显出以此名字为荣的感觉,市子想了想。 「既然是重要的名字那更应如此了啊。我会带着敬意称呼你的噢?」 这是当然了。 说起来从刚才和风对话到现在,我看出来她说话基本上都直接跳到结论。 不盯着她问,她是不会主动说原因的,没有比这个更难把握她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了。 「啊,呀,我那个……怎么说呢,我经常被人在名字后加上"大人"称呼,所以只有这个名字,希望你们不要加上敬称。」 这是什么爆炸性的发言啊。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啊? 这么说来,她同样也是在和市子不同的领域里脱离世事的呢,说难听一点也就是完全不看周围环境的那种吧。 而且,她说"这个名字",等于迅速承认是假名。 我还以为她只是因为自己叫"风",而不是"风小姐"这种冥顽不化又无厘头的原因才那么说吧。对不起了。 「——你想说自己是远离现实的那类?」 「对,就是那个。……你太厉害了。」 不愧是大小姐团体,这可算心灵相通了嘛。 「什么?厉……害?」 而且市子她是一经表扬就不行的那种。 看着风的那充满尊敬的眼神,她还当真了。 「 嗯。你把我不能好好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心情,用语言表现出来,真太厉害了。」 等一下,风!这是陷阱啊!! 「哈哈哈哈。因为我是『神巫』嘛!」 开始了——市子宗师登场了。你踩到了地雷了噢,风。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所以和你解说一下,我就是穗积之宫神社的神巫——拥有净化枯竭心灵的使命,不管何时,都担当着理解诸位心灵的工作。」 为何又扯到这神巫上面去了。是有什么原因吗? 「总之穗积之宫神社才是这个小镇的支柱。是的,如果要说的话,就像是承载着小镇众人的希望,面向大海前行的船舶。」—— 南无。 对不起风。已经没办法阻止这家伙了。 平时就已经油嘴滑舌的家伙,现在被扔下这么多燃料,已经不止是舌头上涂上大量的甘油这么简单了。 对了。要不要和我一起成立个"市子被害者协会"呢。好,就这么办。 「嗯。狗狗你还真是自信满满嘛。不愧是努力家。」 「这……像我这样就被称努力家,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呢……」 市子小姐忸忸怩怩起来。说起来这个名字像是在哪个都市传说中出现过。 「我从刚和你相遇的那会,啊,就知道这是我们命运的相遇啊。」 在此又诞生一名市子的崇拜者。这个小镇早晚沦落成魔女的所有物啊。 「不是,我们相遇只是个偶然。」 「……」 ……嗯? 「啊,那个,因为穗积之宫神社很灵验,因此祈祷者也很能受到保佑……」 「我也有全力以赴地努力着。」 「……」 ……太厉害了。这算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敢说这种话。 「那个……你不是最近才搬到这里的吗?能参加相亲的只有这个小镇的居民,可我好像没见过你……身为神巫,我也打算与此相对,记得全镇大家的事,因为我对你实在没印象,所以才会认为你……」 算了,就算市子不认识人家,但是貌似至少对方是知道市子的吧。 「不是,我不是搬过来的。」 「那么,从以前就一直住在这里的吗?」 「不是。」 「……那么到底是……」 「我是风。」 在此期待的新人给予爆炸性的回复。 她耍了市子,竟然耍了那个市子。 说起来,不是耍市子的问题,而是风的回答可以算「完全没把她当回事」,这描述明显使用错误的日文却显得意外的融洽。 她说话正视对方,好好地正对着对方和人说话。 却让我萌生了「完全没把对方当回事」这种认知,她这种才能还真是了不起。 「……那个,从刚才我就一直在意……虽不想说这种话,但是对话如投接球那样才会成立的吧?可是你现在不要说去接球了,连拿都不想拿就直接埋进地底了吧?」 「原来如此,棒球是未知的连续剧。」 「你的意思是说足球和橄榄球都是事先定下胜负的吗?这要暗箱操作到什么程度啊。」 原来如此。就算能说会道有鬼才之称的市子也有这样的死角。 不管她如何花言巧语和人讲话,遇上像风这样的,先不管对方有没有认真听她讲话,面对持续说着无关话题的对方,不要说是驳倒对方,就算抓到她的话柄也没用,近似咒文般的洗脑责备的话同样也发挥不了作用。 与其这样还不如被对方无视呢。 如被对方无视,一开始对话就不成立,提出话题的一方会放弃,风的情况是「明明没有被她无视,却聊不起来。」 「嗯,胜负不公平可不行。」 「我想说……不管我现在是赢了还是输了,都觉得自己损失了。我想说我一开始就已经放弃了了。」 话虽如此,也不能说市子就输了。 我完全不知道,为何谈个话都会出现胜负问题,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是市子也要火了吧。我觉得她已经有这个倾向了。 「我知道你不曾放弃任何东西。」 像是唯我独尊,又不是唯我独尊。像是思路清晰又不是,如果说风她把市子不当回事嘛,好像也不是——像是没听对方说话呢,可又像是听了,果然还是没听进去吧。 已经不能用日文去解释风的行为了。 「是我还不成熟的关系吗?你所言之事我完全听不懂啊。」 「你并非不成熟。努力向前的你,是的,已经成熟了。」 「谢谢你的夸奖……」 「嗯?不行。成熟之后等待着的只会是腐烂掉落的结局。」 「……」—— 女王市子名誉扫地了。 是的,风。从今天起,请让我尊称您为皇帝陛下吧。 现在,我和风一起正站在厨房里。 「那么,我们把饮料给主人端过去吧。」 为先行去我房间的市子,以及风准备好饮料——为何没有我自己的份呢,这事已经没必要再解释了吧。这算是我的自卫手段。 途径客厅,饭桌上放着父亲离家时说的,已准备的晚饭。 米饭和盖着碗盖的味噌汤,盘子用保鲜膜包好,里面有父亲亲手制作的汉堡牛肉饼。 明明不怎么好吃,爸爸却说这是「父母的责任」什么的,所以想亲手做,因为义务而不得不做,厌烦的样子也太明显了。 学生中深受好评的教师,但说到底只是身为"教师"这点上罢了。 不,正因为如此,才不想因家庭方面的事,被人蔑视吧。 一旦出现「身为教师明明如此优秀,身为父亲却——」之类的流言蜚语的话,父亲的面子都丢光了。 他的这种心理忽隐忽现,造成我每次吃饭都心情烦躁。 「风?怎么了?」 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的风,目不转睛地盯着饭桌上的晚餐。 「好的料理。」 她这话令我很是意外。 「好的料理?」 「嗯。好的。」 「……想吃吗?」 虽没听懂风这话的意思,可被我这么一问,风慌忙狂摇头。 「你在说什么呢。这可是尊父为你特别准备的晚饭。我怎么能抢呢。」 「不是这样的。」 脱口而出的肯定性言语。 不是"为了我"。在这里放着的是"作为父母的责任,所以为孩子"做的晚饭。 「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吃。」 我的口气有多无情——我把接下来那句「如果你不要我就扔掉了」咽了下去。 「嗯?你不吃吗?」 面对理所当然点头的我,风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歪着脑袋,状似这话有哪里让她没办法接受。 「你身体不舒服吗?」 「……嗯。是的。」 「是嘛……这样,尊父一定觉得很可惜吧。」 因为从她那像要睡着的眼皮很难看明白,可我觉得风显得失落。 于是她轻轻地坐到饭桌面前,说「要剩下的话,那我吃」。 「当真?」 「那是当然。你也吃啦。」 我呆了呆,现在的确到晚饭时间了,说不定风是饿了——为了动真格的她,我决定用微波炉热一下。 ……让我停下动作的原因,是因为我无法使用电子产品。 并不是不会用电子产品。当我不得不去吃父亲做的饭的时候,也会使用微波炉 ,但—— 最近,只要我一想要去用微波炉,它就会整体变得湿答答,就这么直接插上电源的话,是很危险,另外机器本身正好在我要用的这个点上坏掉的情况也发生过很多次了。 但我终于找到了应对之法。 比如迅速搞定啦,拿出微波炉内置托盘直接把食物放上啦,我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最后都无疾而终—— 「风,你去拿一下饭菜。」 「嗯。这样?」 「是的。再把它放进这里。」 「嗯。」 「再按下开关。设定时间为一分三十秒。」 看吧——微波炉好好地转起来了。啊,我太聪明了。 就算我突然穿越到战国时代,也可以靠做军师混口饭吃。 「就算你吃剩下也没关系。」 「我才不会剩下呢。我一定会和你父亲说这饭菜做得真好吃。」 风急忙点头行礼后,有教养地拿起筷子。 她表现出对眼前的饭菜充满感激之情。 「我开动了。」 她简短地说了声,大口把食物塞进她那小小的嘴里。 「嗯,好吃。而且还是温温的。」 风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的敷衍,像是真的觉得很好吃。 「你竟然会觉得焦掉的汉堡牛肉饼好吃。」 「我在这里面感受到父爱,所以好吃。」 「……那就好。」 「我很少有机会能这样吃饭,但我能从中感受到,做饭的人明明没有时间,但还为了能让吃这饭的人能开心,而全心全意花时间去做的心情。」 风这种口吻,令我略感焦躁不安。 「你能这么开心地吃完,父亲也甚感荣幸。」 不知不觉,讽刺的话已出口。 「不是。幸福的人是你。」 「我……你指什么?」 「我指幸福。有能为你做如此有爱的饭菜的尊父在,你是幸福的。」 我耸耸肩——想着「过会弄点平时经常吃的速食解决一下晚餐」这类的事。 结束了这点意外之事,我向最里面的,我的房间走去。 耽误了不少时间,一个人留在房里的市子想必是心情不爽吧——我边走在走廊上,边思量着怎么道歉才能让她少责备我两句。 差不多就到我房门口了,突然从我房里传来扑通扑通和慌慌张张的声音。 地板正好又发出"嘎吱声",像是有什么碾过走廊般。 我家的房子老化情况严重,有时在走廊里走动都会响起大声的悲鸣。 当我在自己房里时,就能通过这个声音察觉有谁往我房间走来,反过来说,当我在走廊里走动时,在我房间里的人也能听到同样的声音—— 由此自然而然可以得出,市子那家伙在我的房间里在干什么呢!?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 我一开门,就先开口占先机。 「坐下。」 「嗯。」 我一开口,她就回我这么一句,我一下子正坐在房门口前。 「不,不应该这样的啊!那个市子小姐,我想问,你在我房间里干嘛呢?」 「什么,你指什么?」 「装傻也没用。我的房间里传来非常可疑且有人在任意妄为的奇怪声音,引发此间主人很大程度的不安情绪。」 是的,具体来说,你到底在找什么。 就让我直接了当,不拐弯抹角地说吧,你像是想要在房间主人不在时,暴露主人那些丢人的秘密吧——你像是这么做了吧,应该说你是这么干了吧。 「那是制造混乱的幽灵啦。身为神巫,我来帮你除掉他们吧。」 「不是同一种宗教的吧。」 「异教徒的手下真是没礼貌啊。也好,这样的话,就由我来完美地驱除掉,由此证明给你看,神道(注:以崇拜皇室祖先为中心的日本民族固有的信仰)才是世界第一优秀的宗教。」 「烦死了闭嘴。……那么,你到底在看什么?」 「我看了看小狗你的书架,原来最近你在看这类书啊。」 「你不过是眺望了下我的书架,就会产生如此大的异声,巫女的神通力原来和魔女的邪眼是同属一类啊。」 「一旦发现可疑情况,需要立刻向学会禀报。」 「你本性就带有吐嘈体质,就别扮演被吐槽的对象了,这样下去还真没完没了了。」 「……我正想说可疑和异音从意义来讲是一样的噢。异音是指在构造言语学上的一种音韵率的术语。并不是指"奇怪的声音"噢。就像日语的"确信犯"不是"以思想确信而实施的犯罪",而是"知而为"那类的语感的误用。」 「吐槽时顺便炫耀自己知识渊博,以此来给对手双重打击,确实像你的风格。但这现在听起来只不过是强词夺理,醒醒」 「你真是的,小狗。一套一套的嘛」 「这是我的台词啊啊啊!!」 「啊~啊等一下,你们不要吵闹。」 突然风插话进来。 「这么说来,是狗狗你弄乱了小狗的房间对吗?」 呜哇——……连风也学市子叫我小狗! 能随随便便就脱口他人的绰号,且还毫无罪恶感的人生观。 「才没那回事啦。」 「那么问题解决了。小狗是你搞错了噢。」 等下小鬼。你不要突然从后面冒出来,随便释放就要供罪的犯人啊。 说起来,我一直很在意,为何风只对市子用敬语啊? 请你对我礼貌一点啊。 「市子偷偷摸摸地干了些什么。」 「嗯?小狗他这么说了,狗狗,你要如何辩解?」 「女生不管何时都在干些私密之事噢。」 「我懂了。」 快住嘴,小朋友。我给你铺床,吃好饭,快流着口水去躺床吧。 说起来,我总算是明白了。 也就是说,风是位过于单纯的姑娘。 是和巫女、骗人魔女完全相反的存在。听不懂别人话里的深层含义。单纯地相信对方的表面之言。 「说起来,你打算正坐到何时?」 ……我再次被这样的姑娘指摘了。为什么呀。天真也是种罪啊。 「这样啊。我知道了。你是那个吧。"m"那种家伙。」 「笨笨笨笨笨蛋说什么呢!我我我我我我哪里看起来像m了!?」 我一点点都没动摇。没有动摇,但为何我的声音会自动颤抖起来。 「哪里?指你对着狗狗的那个态度。」 风直言真相了,我只能沉默。 「……才没有那种事呢……」 「你为何不看我。」—— 快承认吧—— (嗯?)—— 承认了,就能轻松了喔—— 内心响起的声音是如此柔和且温柔。 就像是——是的,就像是神灵为了能让我解脱而提出建议一样。 「刚才在我耳边轻语的人是你吧,市子。」 哈哈哈哈,这个女人露出明显在女王大人、魔女身上才显现的同属性的笑容,就算是搞错,也不能找这样的人做神职者。身份欺诈。逮捕她。 「因为小狗是我养的狗。」 「嗯,这个我很清楚。」 一副泰然自若、嫣然一笑的市子和对此事表示认同的风。救命。 「从现在开始,以小狗是狗狗的奴隶为前提进行对话。」 等一下风。这样不是比饲养的 狗还不如吗? 「不赞同的脸。那么直接问下本人。你是家养犬?还是奴隶?到底是哪一个?」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啊。只有两个选择不是很奇怪嘛。你再好好考虑下啊。 「你故意巧妙地转移掉了关键问题,市子,你在我房间干什么了?」 「谁知道呢,比起这事,小狗。你帮风烧水让她洗个澡吧?今天很热,现在正是展现你是个很会看眼色的男人的时候了啊!」 「嗯,事到如今旧事重提有什么意思。不要说些没男子气概的话,小狗。」 你们这帮人快从我家滚出去。 最后,市子的罪状就这么不了了之,现在她们两人一起在洗澡。 市子是想回家之后再悠闲入浴,可风说「不知道最近的浴室的使用方法啊。」。因为这不知所谓的话,没办法,市子只能带着她。 全身充满了总算解放了的感觉,我沉醉在名为自由的美酒里。 唯有孤独才是我的挚友。当我正和它进一步培养感情之时—— 「等,等一下。你给我站住!」 我听到走廊那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我往门那里瞄了一眼—— 那里突然出现了一位全裸的幼女。 「等,等一下!风小姐!请穿上衣服!」 在她不远处的身后,跟着用毛巾随便裹了下身体就跑出来的青梅竹马。 「不是,所以,我和你说我叫风。」 「这类吐嘈怎么都好啦!至少你披条毛巾在身上!」 「你为什么要如此慌张。没必要这么急着穿上衣服吧。」 「总……总之快把门关上!如果小狗他是幼女控怎么办!?」 「幼女控?」 「没用的狗也会变成狼噢!!」 什么、这是在说我吗?—— 太突然的场景,造成我不自主地停止思考。 在我面前出现了毫不掩饰赤裸全身的幼女,此女使用的第二人称称呼是「你这家伙」的风大老师。 平胸,通透的白肌,因泡澡的关系染上朱红色。 对比旁边,满脸通红,迅速把风大老师用毛巾包裹起来的是难得没穿巫女装的穗积之宫教授。 这边在暗示着毛巾好碍事的好胸耸立着。 教授瞟向我这边,窥视着我的表情,带着像是哭出来似的表情—— 「你在冷静地分析什么呢!!」 喂喂,你不仅随随便便地裸着跑出来,还揣测别人想法,你才到底在想些什么呢。话说总出现的那个棒子为何已完美地敲上我的眉间,你到底把这东西藏在哪的啊。 「你在生什么气呢,狗狗。」 「你……你啊。他怎么说也算是个男人的吧?不知什么时候会因一根导火线就骤变的噢,知道吗!?」 「嗯?指小狗会变得有精神吗?」 噢噢……刚才从缝隙里看到的光景是"那个世界"的嘛……好危险差点就回不来了。 「精……精……好吧,那个……变得……有精……」 因为过于害羞,市子满脸通红,说到一半就低下头说不下去了。 「嗯。小狗?你会有精神吗?」—— 我还在想风她到底会说什么呢。 那个、风啊。你也不小了吧。稍稍想一下就明白了吧? 「是的,你说对了。」 「等一下!你要不要这么老实回答啊!」 诚实是公认的美德。 我既然身为男人,就无可避免会有这种情况,害羞隐藏都是没有意义的。比起冷冷地说着「没兴趣」,还不如老实承认更合乎情理嘛。 「果然小狗认为的"合理性"哪里出了偏差噢」 这是误解。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这种事就算隐藏也没用。 「是嘛。那你想看吗?」 在我如此强烈地在心里强调后,风理所当然地去解身上的毛巾。 「我就是平时大家说的"平胸~",如果你想看的话可以给你看。」 也许市子把毛巾裹的很紧,风不太轻松地解着身上的毛巾。 「你等一下!」 风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尖叫的我。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啊,你等一下,你在干什么?」 「不是想看嘛?」 多么简单明了的理由啊。 「不是,这个,如果直接了当地说,的确是想看,但怎么说呢也没想过你真的给我看,你这家伙在干嘛!!」 「好好讲话,不知道你要表达什么意思。」 以超高速飞奔于超越常识的街道的人啊,不要一脸得意地说大道理。 「你想看我的裸体。这样的话,我就给你看,只是这样而已。哪里奇怪了?」 「道德风险这词在我脑海中飘过。」 「不要用外来语。我听不懂。」 「……不觉难为情吗?」 「啊,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想看我带着羞耻的表情,脱下毛巾,是这样吗?」 「小狗!你,你在强迫人家做什么变态的事啊!?」 「麻烦你跟上我们对话的进程!我何时何地强迫过她了!?」 「顺便提一句道德风险是经济学里的国际化专有名语。也就是指因为有了保险而丧失自控能力,如果用来指"缺少伦理观,伦理观丧失"的话,是误用噢。」 「这样的纠正怎么都好。」 「嗯,这个对于我是有点难。狗狗的脸已经煮得通红了,这样正好。你就稍稍迎合一下小狗的希望吧?」 「凭凭凭什么我非要去迎合这种氛围控啊!?」 ……鼓起勇气纠正一下。诚实并不一定是美德。 果然又变成这样了,之前从我额头才移开的棒子再次落在我身上。 「总之,不能让我的宠物成为罪犯。就算他这种人也算是以人类的身份登记过,所以做错事,也会受到刑罚的。」 市子……你这家伙……。 你不觉得这是迄今为止,你对我的最最贬低的评价吗? 「为何小狗会成为罪人呢?」 「因为你还是初中生吧?」 「不是,我不是初中生。」 「什么!?」 我和市子的声音完美重合。难道说是小学生…… 「不是初中生,我是风。」 不愧是风。完美的不知所谓。认真去相信她话的我才是傻瓜。 「对我来说,这个名字非常的重要。除此以外我不是任何人。而且,如果从中学生的判定标准来看,我甚至连学生也不是。」 这回答,就连市子也惊讶起来。 「什么……你,你,我是否可以询问一下你几岁吗?」 「年龄吗?嗯……我没有好好计算过,所以也不知道正确来说到底算几岁,但至少要比你们年长很多。」 「什么!?」 我和市子,主佣两人的声音再次同时华丽地、强烈地融合在一起。 「怎么了。很意外吗?」 「很意外……那个,风……小姐,是比我们年长吗?」 冲击性的事实让市子感到迷茫,不知是应该用对长辈,还是同辈的态度和风说话,真有教养。 「不是风小姐。」 「这事我已经听你说过了。但。」 「不管多少次,都请听我说。」 这种反驳倒是第一次听到—— 你们快穿上衣服啊。 这样的小插曲结束后。 市 第3天 「认真审视!」 —— 有种梦叫做清醒梦。 是指本人虽在做梦,却能清楚分辨梦与现实的事。 之所以能感知自己在做梦,是因为自身处于半梦半醒中,「这是梦。」因为一旦认识到这点就会被带回现实,因此几乎所有的清醒梦都很短暂。 但也会有极其罕见地继续做梦不醒的情况。通常在这种场合下,自己可以自由操纵梦境的内容。 现在的我就处于这种状况。 梦的场景是十五夜草町,登场人物是我和另一个人,是个特别爱哭的少女。 我和少女均是儿童时代同年龄的样子。 这个小镇的任何地方都能看到这爱哭少女的身影。不管去哪她总是在那。 不,反过来说正相反——不管我去哪里,这位少女都跟着我。抽抽泣泣地说着"不要扔下我",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她追随着我的身影,是如此地奋不顾身。 所以,我在这里操纵着自己的梦。 用手拍了拍少女的头,对她说"放心,没事的啦。" 「有我在没事的」,我一直一直抚摸着她的头。 于是不知何时少女停止了哭泣,对我展颜微笑。 直到这里还是很美好的——可也许因为我拿着操纵梦境的魔法权杖,像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多余的东西也带进了梦境。 那是犹如雕刻在眼皮内侧般铭记于心的一个景色—— 夏雪的景色。 我们在一起玩耍。在飘落的雪花中,天真无邪地嬉戏着。 但是,再仔细地数一下,会发现一起玩的一共有三人。 我和已停止哭泣的少女,以及另外一个—— 「唔啊啊啊啊啊!!」 从窗口透过的朝日将我从眠之国度带回,现实中等待我的是——两只非常大的眼睛。 「怎么了?」 「你……在干嘛呢?」 「在看你的睡颜。」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人能用这等无精打采的口气,说出如此甜蜜的台词。 距我鼻子两厘米近的地方,明显地露出与"热情""朝气蓬勃"毫无关系表情的是名为风的少女。 这名字不像是真名,但在本人强烈要求的情况下,我只能这么称呼她。 「那个,总之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呢?」 「我还想再看一会。」 说着这么带感情色彩的台词,但我从中却只能感受到她的好奇心,完全是她的坏德性使然。 「我都已经醒了,所以这已经称不上睡颜了,这么看着我让你觉得开心吗?」 「马马虎虎吧。为什么你看起来很痛苦。」 让人非常无法理解的是,这家伙不光是离我很近,而且她还像是在骑马一样,坐在平躺睡觉的我身上。 「只要你从我身上走开,我就不痛苦了。」 「是嘛。我还在为你是不是做了恶梦而担心呢」 是嘛。那还真劳你费心了——嗯,等一下。 这对话听起来像是不错,可从谈话顺序上来看,甚是可疑。 「在你把我当成马骑上去之前,我有这么痛苦呻吟吗?」 「没有。因为狗狗说要去洗脸,所以我就负起叫你起床的工作。于是我这么干了,因为你开始痛苦呻吟,所以我才会这么担心的啊。」 我懂了。 「好吧。事到如今就算我抱怨,你也不会明白的,所以我放弃。只提个现在就能让我脱离困境的办法,只要你从我身上离开,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嗯。你的措词真有趣。」 这骑马的姑娘竟然和我这么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能让我如此不能接受的话。 「不是吧,我觉得你的措词更有趣。」 「我吗?说什么傻话。」 嗯。怎么说呢,归根结底(兜过个大圈子),其实她还是很有趣的。 「这话哪里奇怪了?」 「用一句话来解释,就是说话技巧的问题。」。 啊,我说了,我努力说出来了。 「扇子?」 「你的发音很奇怪。不是扇子,是技巧。请把重音放在"se"上。」注:两者日文发音一样,就是重音不同。 「技巧……」 不知为什么,风抱着胳膊深思这个词。 如果本人能快点察觉到,自己这种奇怪的举动归根结底很有趣就好了。 「那个,风。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起来,再想这个问题呢。」 「嗯。也对」 风总算打算从我身上起来的一瞬间。 「小狗,你醒了吗?我借用了下你家的梳洗池……」 市子正好走进我房间,看到我们两人瞪大了双眼。 「这、这次你们又在干嘛!?」 「为何你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呢。」 风啊,你就别一边遮住我一边解释了,快从我身上起来—— 第三天。 「那个,狗狗。」 「……什么事?」 无精打采毫无心事叫唤着市子的风,以及虽然笑着但嘴角抽搐的市子。 不自觉去招惹对方的人,以及意图去招惹对方的人—— 两人间已火花四射。 另外身为避难者的我,选择坐到离走廊最近的饭桌一角,以确保一旦发生灾难可以安全逃离。 不知为何,变成由市子为我们准备早餐。 我丝毫不怀疑她「为宠物准备饲料是主人的义务」的主张,但对于她的自愿行为,我毫无拒绝的理由。 她可算是全能的假巫女,果然做饭这点上同样也是得心应手。 顺便提一句,市子现在身上所穿的围裙,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看起来充满巫女感,算了,不提了。 「嗯」 从厨房传来另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看着已坐在饭桌前等待上菜的我,风说了句, 「你的脚还真是一点也不会麻啊。」 「嗯?你指?」 「原来如此。看得出管教得非常好。」 你在赞同什么。因为市子说让我「等」,所以我只是一动不动正襟而坐,等待早餐而已。 「说起来,风,今天你打算干嘛?」 「干嘛是指?」 「是和走散的同伴汇合,之后继续相亲吧。虽说吃好早餐再去,可也不应该这么神定气闲吧。」 「没那个必要。」 「没有?为什么?」 「因为没有。」 风总是这样,说话真接跳到结论,让人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 如果是一直这样失散的话,我想对方一定也担心着她……难道说两人吵架了嘛。 好吧,假设两人相处时间不长的话,对方也一定会被风的言行搞得团团转吧。 ……当然由我这个明明和某人认识很久,却还被对方摆一道的人来说这话,确是毫无说服力。 「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是的,关键问题是这个。 好不容易我以为逃掉了,以为像这样名为家里蹲的据守生活如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任何大风大浪都将和我无关。 可现在我逃不掉了……。 「失意,气馁,绝望。你还真行,脸上竟然能同时出现三种表情。」 「我每次照镜子都有这感想……」 我差不多要认真考虑,现在就从这样的人生中逃离这个选项了。 「小狗。你要再稍稍认真点看着对方!」 「……?什么意 思。」 「就是表面意思。」 什么叫就是表面意思?我歪了歪脑袋思量了下——怕自己有漏听掉什么,我重新回想了一下刚才两人的对话,一个可能性浮上心头。 「是指相亲的事?」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太好了,猜中了!…………噢噢,这种涌上心头的快感。我就像个笨蛋。 「对方……是指相亲的对象吗?也就是说,看着市子?」 我不太能理解风的意思,我按她所说的,盯着厨房里一心一意准备早餐的市子看。 「叫你看,你就去用肉眼看。真是个只会用肤浅的思维去思考的男人啊」 「不是你说的嘛!」 诶~难懂的女生。明明说得非常简洁明了,却因为完全省略了过程而让听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原来如此。你语文不好吧。」 ……呜,她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因为我一直看着你。」 嗯?嗯?嗯?这种事光看就能知道吗? 「那么容我说两句,我觉得问题在于语文题的提问上。之前,考试中有"这个时候,主人公在想什么呢?"这样的问题,我就把我看完文章后想的事,直接填进去了。却得了个""。」 「嗯。」 「是吧,问题出在提问上吧。」 「可我觉得奇怪的是你。」 ……什么?难道说,我刚才被风说"奇怪"了。 「不是不是。比如说,数学那种只会有一个准确答案的吧?是由既定的公式得出既定的答案。如果过程正确的话那答案也会正确。这才是合理的。这才叫"提问"不是吗?」 「没救了。绝望了。」 「为什么啊!明明是语文太含糊不清了嘛!」 「是你的感性和想像力太差了。无法通过他人的言行举止去了解他人的性格。」 「才没那回事呢。我最擅长就是猜中推理小说中谁才是犯人。」 「和那个不一样。你只会用理论去看,去判断事物。」 嗯—— 怎么说呢,至少我也不想被既无逻辑分析能力,也无字里行间阅读能力的风批评。 「我觉得你这种先从结论开始起话题的说法方式也有点问题。」 与其说是先从结论开始说,还不如说她"只说"结论。 而且还尽说些不合情理的话。 「呜」 我的话竟然意外地让她产生些许动摇。 「对不起,又成这样了吗?我有尽量避免可……对不起。」 什么!这位小姐竟然道歉了。莫非她也会有一套自我原则。 「那么,让我换种说法。你弄错了。」 「你指针对什么事上来说?」 「是针对"看对方"这事上。所以我说你连要通过相亲,来寻找什么都不知道。」 「诶……」 「不是去用脑袋去思考,而是用这里去强烈地感受,明白吗?」风用拳头轻轻地敲了敲我的胸口。 「如果能做到这点,相亲就会变得顺利的噢。」—— 我不禁无言以对。 风直到刚才还在和我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突然和我说这些—— 脑海里又浮现出昨晚她的身影。 卟卟卟卟卟……微波炉的灯光和声音打破了深夜的黑暗和寂静。 从结束了那过于混乱的一天关灯睡觉到我半夜醒来,已过了很长时间了。 习惯性地看了一下闹钟,确认了下时间,深夜2点。也就是丑时三刻。 时间上的确也有点……,我尽量在不惊醒同屋两位的情况下,悄然往厨房去。 让我深夜醒过来的原因明显就是。 (好饿……) 说起来,因为太累了,所以没吃晚饭就睡了。 身体明确地诉说着对食物的渴求,可平时这种程度的饥饿是不会饿醒的。也许是和平时不一样的一天造成了身体机能的混乱了吧。 用微波炉马上就能弄好的速冻食品,应该可以安抚一下我空空的胃。 顺便提一句,也许是因为害怕我那个革命计划, 这次没有发生水难。 不明白发生、不发生的基准到底是什么,但有时候也会出现这种平安无事的情况。 「为何不吃?」—— 出现的声音过于突然,令我震惊地不由自主地回头看。 于是看到风站在那一片漆黑中仰视着我。 「啊……不好意思。是被我吵醒了?」 「为何不吃?」 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将我的道歉一刀两断。 (干嘛呢她……在生气吗?) 和这个时间段相配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可是口气略带刺。 「不吃……你是指晚餐吗?啊——那个时候身体不舒服,不知什么时候就没事了,于是现在就饿了。」 针对我随便忽悠人的理由,风这下似乎要用她的眼神将我一刀两断。 她昏昏欲睡的眼神,为何会让那时的我觉得充满威严呢。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她的口气果然又带刺了,明明没有特别的改变却带着尖锐。 「……弄错?」 「这个场合下的"对方"是指你。」 「哈?」 「你在装傻吗。尊父希望让对方高兴才花时间做饭,而那对方就是你。」 什么……你在说什么? 「他希望你能高兴,所以才努力的。」 「喂,喂。风……」 「原来如此。我现在清楚明白地知道你们为何相亲会不顺利了。」 「什么?」 这时,叮,微波炉里转的速冻食物好了。 「我未曾从放在那个箱子里的食物上感受到晚饭里的那份心意。」 风这么说完后,就消失在走廊深处。 唯有透进房间里的月光泛着淡淡的青色。 是因为从这青色上联想到水的关系吗。我还是觉得呼吸困难。 这已是昨晚深夜的事了。 早上我是被风叫醒的,但那时的她看起来已经不在意了。 但让我在意的是——虽然不知道为何此刻会想起昨晚的她呢,但昨天的她和今天的她的身影不可思议地重合起来,令我确定了一件事。 「风……你,难道说是……」 就在这时,市子把做好的早餐端了上来—— 那个时候的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会是我的最后一餐。 在脑内反复着这句旁白的我,又被红白服代官大人带去游街示众了。 十五夜草站。 一共两辆的由一名司机驾驶的单线电车,需要在车站上等上一个小时以上才会来,不管从哪里来看,都是有着地方性特征的,一看就很萧条的车站。 既不是能让外来客在行使过程中享受户外空气的山岳观光列车,也并非是那种招揽顾客的现已退引的蒸汽机车,而是明明白白、彻头彻尾的乡下老旧电车——当然,四周也是没什么发展的乡下地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市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决定带我去哪里的呢。 我望着唯一可称之为车站特征的巨型鸟居,哀叹了自己的不幸。 鸟居为什么会建在这里,迄今这还是个谜,下车的人会首先会直接穿过鸟居。 「以前也经常在这里玩呢。」 我怎 么可能还记得这么久的事。她到底想干嘛。 「……啊。说起来以前……」 「什……什么!?」 明明没什么特别意思的低语,却意外地让市子咬住不放。 「不,只是看到车站想起了些无聊的事罢了。」 「嗯!」 ……市子像是在期待些什么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这里的电车呢,从以前就一直只有一位司机,不知何时市子你弄错了"一位"的意思,说"不能原谅独裁者",还曾经缠着司机的那事。」 「啊……那是……」 这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公车、乡下电车很多是无乘务员、只有一位司机在管理的车辆,这种完全和独裁者这词无关。 「说这话的小狗你呢,学着电影里的场景,曾经在电车轨道上跑,真的被电车追着跑呢。」 「不管是谁,少年时代都有这样的成长阶段吧。虽然成年后会被当成本人的黑历史。」 「……小狗还记得,你自己构想的那个"我一定会来接你的游戏"吗?」 「嗯……啊。让你坐上电车离开的那个吗?」 「游戏内容是,因为父母双亲不同意我与你结婚,我只能回家,我一个人坐上电车,你追着列车对我说,"我一定会去东京接你的!",之后在站台上摔倒。」 「好怀念啊。还有一个场景设定,就是我坐上电车,在车上说着"我一定会在东京出人头地,等我回来!"。」 「啊,之后重逢时垂头丧气的"落魄"游戏…… 为何。 说着这些小事的市子,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开心—— 时间还早。这次市子又会拉着我去哪里呢。 现在这个季节,十五夜草町到处都能观赏到"紫苑"。 紫苑是一种有许多淡紫色、如梦似幻花朵的秋天的植物。 我家父亲也有种植,不知为何从以前开始小镇里的每家人家都会种植紫苑,在玄关处,或是家门前,也有在庭院里,一到秋天就会到处盛放。 现在还只是初夏,所以很不巧还未到真正适合观赏的季节,可性急的品种已长出花蕾,面对即将来临的秋天,现在正是它们最好的生长期,不管是哪一株,它的縁叶都在茁壮成长。 「你在想事情?」 「啊,我在想下一站你打算带我去哪。跟着随意行动的主人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每一个地方都是有意义的。你要好好地记住。」 「风!?」 最没干劲的那位,有着无所谓女王之称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之前确实在我家门口分道扬镳的嘛。 「嗯。你刚才是在"一惊一乍"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 「你在冷静地分析什么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会负起责任。」 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答:「我会负起责任。」 嗯,谈话完全不成立。 「不用在意我,你和狗狗继续相亲吧。」 难道说风和失散的同伴约定了,如果失散就在这里等吗? 「你一在意我的事,狗狗她就。」 「市子她?」 不祥的预感让我转头一看,那里有一个巫女打扮的恶鬼正瞪着我。 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我们两人离开了车站。 「……」 我和市子行走在乡间小道上,我往后一看,风就在我俩身后不远处。 我俩一停下脚步,风也停下。 我俩一走,风就立即跟上。 ……她明显是在跟着我们。 「那个,风……」 「不用在意我。」 风立即态度严肃地回答我。 这样的对话已累计进行了五次。又开始重复了。 算了,我叹了口气,看了看身旁的青梅竹马,她看穿了我的想法,大声地叹了口气。 「……那个,市子。」 「……」 我们都很清楚风她对我俩并无恶意。 虽不太明白事情前后,但风看起来好像很崇拜市子,所以只是很想和她在一起吧。 市子也是明白这点,所以才没办法对她冷冰冰(疑为"无下に"之误)。 「风小姐。」 「叫我风。」 「如果可以的话,一起……那个。」 「我拒绝。」 「……我们走的方向好像是一样的,要不要一起走过去呢?」 「我拒绝。」 所以我说你啊,这种时候就不要拒绝了嘛!你搞错客气的方式了!! 「我知道了。风,那你先行一步吧。」 「嗯。」 当风正打算穿过我们走到前面去的时候,我和市子也迈出脚步。 「这样的话,就没关系了吧。只是很巧地一起平行而行而已。」 「你是个善于运用计谋的人。没办法了,那你们把我当成空气好了。」 为何要别扭至此。 「我不想妨碍你们两人的相亲。」 那你为何要跟着我们。 「说起来风,你自己的相亲停滞不前没关系吗?」 「没必要。」 我记得今早她也说过同样的话。真的没关系吗?—— 不,等一下。 那个时候我也想过同样的事,难道说风她已经—— 「……风小姐」 市子温柔地训斥了风。 「他还是只不识实务的宠物,可毕竟是我花很长时间教育出来的。所以,我不会轻易把这样的小狗交给你的噢。」 等一下,你们到底在争抢什么呢。 说起来,这事有重要到一定要在此时此地说吗? 「我不要。」 你要不要回答得这么快啊。……我有点受伤啊。 「小狗,既然事已如此,那请允许我直接了当地询问你。你到底是谁的宠物。」 你这莫名其妙的危机感到底是哪来的啊。哪来的啊。 「"日女"」 于是风突然又说出莫名其妙的词。 「不对。应该称"轮市"吗?」 「……总之,省略谈话主语的人很令人困扰,可如果只说主语同样也会令人困扰。」 「啊,不行。我又这样了,对不起。」 风露出和今早一样的表情。你的自我标准到底是什么。是什么。 「那么我重新说下,首先,狗狗是穗积之宫神社的巫女这说法有问题」 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 喂!红白色的姑娘身上散发出一种无言以表的凶煞之气了啊! 「风小姐,你听我说噢,现在我再重申一遍,我是由神指名而存在的神巫。也就是说。」 市子虽带着微笑,但果然里面有什么东西出来了。像邪神的什么东西。 「我打算从头开始和你解释此事,你为何要生气?我想说的是。」 「这从遥远的太古时代开始就存在的穗积之宫神社,继承它的人,是我,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 啊客人,请快点离开。市子教授开始她的授课了。 今天的题目还是「穗积之宫市子的荣光和神巫的日常」。 「狗狗你都不听别人讲什么,真让人困扰。」 不,至少你没权力指责这点。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魔女就会越级转职成魔王了。 「——嗯,看样子会发生很有趣的事。」 在那里出现的是,同班同学——名字不记得了——陛下。 「噢……」 噢。市子的动作停下来了。 预想之外的陛下登场,干得好陛下。太好了。你出生到现在,第一次变得有用了! 「嗯——小轮,从这状况判断,你垂首侍奉的主人变成两位了吗?」 你一开口就这话啊。撤回前言! 「果然现在看起来是这样……风小姐!小狗他,说到底是我的!」 「所以,我说我不要」 ……又回到一开始的话题了,陛下,还是请你现在立即离开吧。 「小轮啊!」 陛下双手紧紧地按住我的双肩,郑重其事地对我说。 「好狗不侍二主。」 「有件事拜托你,请你现在立即从我面前消失!」 「呵呵……但是,如果从你那只有被虐才能感受到爱的体质来看,也还算是合情合理……你对快感已经到了贪得无厌的程度嘛。」 「我从心里祈求,你下次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虽说和我王国的神话有所区别,可身为巫女她和我一样,是背负着神之使命的人……小轮,你千万不要让她伤心噢。」 「我不明白你到底要表达什么,可你放心至少我已经知道你是笨蛋了。」 「再见了——要和巫女她友好相处噢。」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英姿飒爽地离开了,自称王的男人。一定是去看精神内科了吧。 说起来,陛下还总为市子操心啊。 「风小姐,事到如此,我们两个一定要分个胜负,看谁才是小狗最合适的主人。」 「一开始胜负就有定论了。」 「噢。你还真敢说啊!!」 等一下陛下。你还是回来吧。你要负起火上浇油的责任啊—— 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最后那天的战争依然没有结果,当晚我们又留宿附近人家了。 第4天 不再能被看见的事物 —— 第4天。 市子昨晚像是没怎么睡着。 一眼就能看出她睡眠不足,一早开始就和风吵个不停。 今天已是相亲的第四天了。一想到今天又要在酷暑中被带着跑,还要再卷入两人的战争——我不禁确认了下胃药的库存还够不够。 「……如果找不到,那要如何是好呢……」 这句不安的嘀咕经由风声传入耳里,此时两人那毫无厌倦的争论终于落下了终幕,已过中午了。 回过神来发现,应和我一起并行在乡间小路上的市子,已与我们拉开了距离。 我朝跟在我们身后的市子问,「你前面说什么呢?」,低着头的她状似无事发生,再次走到我们的身旁—— 但是,没多久又在我身边开始叹起气来。 果然不知何时,市子她又落在我俩身后。 (病得不轻啊) 我觉得,其实只要市子不应战不就好了嘛。 风昨天也有说「不想妨碍我和市子的相亲」,实际上,从车站遇到之后,她也就没主动开口说过话。 算了,简单来说,这两位「个性不合」罢了——但市子也有市子的不对,她总是说「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没礼貌」,要去和风说话,于是风就会老老实实回应,果然又成为平时的那种战争。 (为什么我必须要为这种事烦恼啊。) 我不由得半自暴自弃起来,能打破这个局面的办法果然只有一个。 「风,我之前也有问过你,你家住哪里?」 如果不打破"不管我们去哪里,风都跟在身后"这个现状的话,就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不起,我绝对没有嫌你烦的意思。不是,还是觉得你烦的。不是不是,没那回事。 总之在相亲这段时间请放过我——这事一结束,不管多久,我都奉陪到底。 「我的家啊」 她指了指地面。 「先把你那公主病放一边去,那个,拜托你至少指个建筑物说是你家吧。」 「这里。」 太好了,只要把她送回家,一切就可以回到原点。 为什么我会有种往回走的感觉,事到如今也没问题吧?没吧? 我瞄了下市子以示询问,市子一声不响,是没力气回答了吗? 嗯……之后的时间,我只要当个打生桩,就万事大吉了。这样就好。 ……但是,市子之后就一直没说过话。 (再坚持一下,忍耐,市子。就算是你偶而也需要忍耐。) 想着这些的我马上发现自己从根本上就搞错了。 市子的叹息——是那种如不去特别注意的话,根本无法察觉到的轻微,但是那种出自担心和不安的叹息。 那是赶也赶不走的担心和忍不住生起的不安。 (难道说,这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嘛?) 我听惯市子对着我一个尽地叹气,但她自我叹气的事——这么一想,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市子她当然也是普通人。烦恼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一点,也会叹个气什么的吧。 问题不在这里,在于她「在他人面前叹息」上。 我认识的穗积之宫市子是不会这样的。 也有不想让周围的人多操的心的这层顾虑,从另一个角度上来看,叹息这个行为的本身,就是在明确表示「请为我操心吧」「请照顾我吧」,诸如此类向他人撒娇的行为,即使只是误解。有着比常人高出一倍尊严感的她是不会允许自己这么做的。 所以,现在的市子她肯定没察觉到自己在叹气。 也就是说,她烦恼到已无心顾及他人,而无法自我控制的程度了—— 并不是单单因为风的行为而造成的烦恼。 「那……那个。市子。如果相亲不成功的话,会怎么样?」 除相亲之外,没有其他能让她烦恼至此了。 「那个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如果找不到的话,会有麻烦么?」 "试用期"差不多已经过了一半,至少我没觉得相亲这事有什么进展。 比谁都在意这事的人,是市子吧。 「比起……说会有麻烦……,倒不如说……毫无办法更切实际呢?」 好不容易市子才开口了,却支支吾吾,也没有重点。 「到底是怎么回事?」 「……」 「市子?」 最麻烦的是,最大的问题在于「市子到底在在意什么?」上。 由穗积之宫神社主办的祭典,身为神巫的自己不允许落后于人——我想这应该是她的真心话。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理由是不会让市子变成"现在这样"的。 只是这种程度的理由的话,现在她就会着急、生气、立即将久积于心的愤慨之情转换成语言上的暴力和行为暴力,砸向我这台压力发泄器,达到消除压力的目的。 ……所以,不是"这个"原因。 「会发生……不得了的事。」 停顿了下,她说道,像是反复斟酌却找不到更好的语句来表达,还用了压低的严肃声线。 「孩童时的事了,所以我记不太清了。不过如果失败的话,真的会发生什么?」 如真的会发生什么的话,不管再怎么久远也会记得,我虽提出这种似是而非的论点,但…… 「那个么……」 她那不同寻常的迟钝反应,最终只会增加我更多的不安。 「如果失败会受到惩罚的话,大家对祭典确实就会起劲了。」 我半开玩笑道,想去消除这种不安感。 「——有的。」 她用异常明确的口吻表示着肯定。 「嗯,诶……什么样的……?」 「……有种说法是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禁忌。如没能找到"看不见的事物"的话,就会知道一些不用去知道的东西……」 市子那像是解释什么不能碰的传承之物的语调,令我不由地咽了下口水。 「所以,一定要找到。正是因为相亲对象是那个人,所以一定……要找到。」 市子一点都没露出平时那种像是小恶魔的冷笑。 「……因为会激怒神明大人。」 市子脸上有的,只是虚弱之极的微笑—— 十年前。 说起来那时我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了呢? 会激怒神明大人——如此巧妙的说法,的确是巫女主义偏爱者市子最会在意的事,但。 「这次的祭典对我来说是特别的,所以我一定要让它成功的。」 市子那虚张声势的笑容,在我的心头留下阴影。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市子选我作她的相亲对象真的对吗?) 迄今为止我都没能抓住相亲的实质——只是在随便应付的我。 我只是任由事态自然发展,才走到现在这一步的,如果还是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市子的愿望是无法实现的。 所以。 「喂,现在还能变更相亲对象吗?」 听到这话,市子瞪大了双眼。 「虽说事到如今,可不管怎么想,都会觉得那样成功率才会更高吧?比如说——」—— 陛下。那家伙不管是从性格、思想,还是思考回路上来看,都是奇怪的男人,但从能力上讲,头脑精明、运动神经发达,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能解决,是理想的对象。也就是男版的市子。 从他之前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并末参与相亲——那家伙是特例吗,还是说不计 为小镇的居民吗——即使这样,那家伙从以前就很在意市子,如果拜托他的话,他一定会愿意的。 我虽这么想,可市子没什么反应。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像是听到什么很意外的话一样—— 「……笨蛋。」 「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缺神经的大笨蛋大笨蛋大笨蛋!!」 诶诶诶诶诶。 「不是,但是那个。」 「烦死了笨蛋。」 「不是,你等一下,笨蛋什么你是没说错,但是你。」 「烦死了烦死——了!!」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我虽明白,事到如今,我说这话你会生气,不是,总觉得有点……诶诶? 但是,冷静想想,比我靠谱的家伙有很多吧? 只要市子开口,不管怎么样的男生都会帮忙。 这点是勿庸置疑的。 从用甜蜜的微笑与细致入微的谈话来俘虏众女生的开朗帅气的男生,到对自己的体力颇有自信的空手道主将,向市子求爱的人,数不甚数,各有特色。 的确从她那美貌外表上来看,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仅一般的女生望尘莫及,不管市子去哪里,光站在那里,就很容易能想像出她鹤立鸡群的场景。 好吧,说到底这不过是用来隐藏她那邪恶本性的表皮罢了——虽然我很想加这句总结,不过对完美无缺的优等生这个角色游刃有余再加上巫女特有的神秘的氛围,这种存在感无论如何都很招异性喜欢。 所以从客观角度来看,会令男人迷恋到不能自拔的地步,是非常正常的事。 不正常的是市子。 这种回答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也就是说市子会对向她提出「请和我交往」的这些男人们,提出「那么,如果你愿意做这事的话」的要求,这些要求很不讲理。 穗积之宫市子不会给大家提出非现实的要求,她会根据每一个人的能力,分别设置一个一眼看上去靠本人能力可以做到,实际上却是无法成功的绝妙的难度,欢快地观赏着诸多勇于挑战的男生们被击败,是个真正的魔女。 市子有着另一个别名"新辉夜姬"。 还不如像传说里的辉夜姬那样,要求蓬莱玉枝,龙首珠之类的架空宝物,反而更能让人死心。 想到被这个别名卷入的男生们的眼泪,我不由的也要热泪盈眶了。 看到可爱的女生会搭讪,不知道会有到底有多少真心的的"武勇传" 面对看见女生就搭讪、故意高声让大家听见自己不知真假的「光辉事迹」的男生她会说「我喜欢通过写信将自己的真心传达给对方,这种拥有足以打动对方心灵的文学男生噢。」 嫣然一笑,说这话的市子,第二天会将把这话当真的男生们给她的信,当着对方的面熊熊燃烧掉。并且还是笑着烧。 从此以后,她被称之为"火巫女"。 「什么!?」 「没,没什么。」 我像是把心中所想都暴露在脸上了。市子不爽地瞪着我。 向她挑战完败的众多男士中,也有即使是身为同性的我,都觉得是无可挑剔好青年的人。 「……那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什么!?」 心情不好的市子满脸通红。 「啊,没有。那个……为,为为,为何要询问这个!?」 「不是,我在想你一直不找男朋友,是不是因为这个?」 明明这么受欢迎,却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 如果真有心仪之人,想办法去拜托对方帮忙,事情不是能更快的得到解决嘛。 「……」 不知为何这次市子一言不发。 「……」 而且长时间不说话。 「……如如,如果真是这样……小、小狗你怎么想?」 「怎么?」 「是,是的」 「怎么想什么的……」 是指如果市子有心仪之人的话? 如果是那样,明明能选择的对象有这么多,却像是守住自己的贞操一样,对任何人都如此冷淡…… 虽然我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况……不过市子像是相当迷恋那位—— 此时我的心有一丝被针扎般的痛。 (怎么回事?刚才的痛是) 市子凝视着我,很少看到她用这样的表情盯着我—— 有件事我从以前就一直很疑惑。 这家伙确是傲气得很,但我保征她绝不是那种会随意践踏他人真心的人。 这么一想,这家伙的那些魔女逸闻,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想那些人真的有以自己的方式向市子传达了真心。 当然,那些人中间也有「谁都没能泡到的妹子,由我来攻略」之类的,把和女生交往当成游戏的,无可救药的人吧。 传言中这伙人遭受的罪,的确和我知道的魔女市子的形象不谋而合,但我不觉得她真的会对那些真心爱慕她的人做出那些事。 事实上这家伙也一直以「因为自己是神巫」为理由激励着像我这样的人。 尽管我是个这样的家伙,也还是多次见到那些懦弱、内向、容易被周围孤立的人在她的帮助下融入周遭的环境。 穗积之宫市子的确是位巫女。她那巫女的姿态是毫无疑问的。 这么一想,说不定这家伙的自导自演魔女列传也是她那所谓的「因为我是神巫」的重要一环吧? 受众多异性喜欢以及她却一次都没有给予令对方有所期待的回答…… 如果这一切都是为了某个人的话——只有这样的她才可以给对方如此的自信。 告诉对方,他是有足以独占自己的魅力的人。 就算被周围的人误解,就算无法得到对方本人的理解,就算自已自身也放在秤上被衡量。 ……如此强烈的爱恋。 一旦意识到这点,我的胸口又像被针扎一样的疼痛起来。 「那个……」 「嗯,嗯!」 「你为何如此执著于巫女?」 「诶?」 「我知道你是巫女啦。也知道你老家是神社,但是,就算如此……」 你不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正常的程度了吗。 「说起来,"神巫"到底是什么?」 「……」 「市子?」 「"神巫"是……那个,那是……」 市子的眼神四处游离。像是失忆了般—— 「那个……是什么呢……?」 「什么?」 市子不像是在装傻。她自己都像是在自问「为什么呢」,露出惊讶的表情。 「总、总之,我是"神巫"!请不要称我为巫女!」 市子这家伙到底怎么了。 平时那么自信过头,现在却简直就像是在虚张声势。 就像是把"神巫"当成自己的支柱一样—— 「小狗,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认为的?」 「诶,啊……」 这次轮到我要自问一下"为什么呢"。 「我看到我家了。」 「嗯?」 呼吸困难,为何我觉得好难受。 「不对啊,现在不是往风的家去嘛?是不是搞错路了——那个,风?」 不在。 前后左右转了180度,不管怎么找,风连个影子都没有。 「她去哪了?」 「……不知道啊。是不是看到自 己的家了,所以就回去了?」 这怎么可能。再怎么说她这也太随便了吧——我无法反驳市子这话,就是因为我知道风她真会这么干。 「那么……总之,我们也先回家吧?」 「……」 市子那无法认同的表情,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在生气。 「……是啊。天已经暗下来了。」 总算她放弃般这么说道。 但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知为何,我想转移之前的话题。 总觉得呼吸困难——而且胸口发闷郁结。 「欢迎回来。」 我回到家,一打开玄关的门,就看到风正好从房间里面出来迎接我。 「啊,我回来了……诶为何你会在我家?!」 「嘻嘻。你第二次的"自我吐嘈"怎么可能引起我惊讶呢。」 「你在这种地方得什么意啊。说,你怎么会在我家呢。」 「嗯。狗狗呢?」 还若无其事。不愧是风大老师啊,以我们的常识根本无法预测。 「……回家了。」 「是嘛。说起来,前面有人打电话过来。」 「谁?」 对于理所当然地接电话的风,我已不想对这样的她吐嘈任何话了。我长大了。 「是尊父。」 「父亲……什么!?」 「因为他用充满怀疑的口吻问我,你是谁。所以,我回答他,我是风。」 「这中间的过程随便怎么样。省略它。」 往自家打电话,自己不认识的人接电话的话,当然会有所警戒。也许过程就像我们经历过的那样,不过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啦。 「嗯。花了近一个小时,总算让尊父明白我和小狗你是认识的。」 「那个,他到底说了什么!?」 可恶~我觉得很烦躁。 「嗯。尊父的留言。你姐妹们并无大碍,不用担心。」 「……是嘛。」 「只是尊父最近几天不会回来,让你自己照顾一下自己。我好好地转达给你了喔。」 看起来异母姐妹们没什么大事。我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父亲不能回来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 「那么,我关灯了噢。」 我关灯躺下,有人理所当然地放了被子躺在我旁边,你还真不打算回家了啊。 我觉得多想也是浪费时间。随便你吧。 「嗯,放心了。你们两人关系真好。」 「哈?」 「你和狗狗。」 喂喂,风小姐啊。 事到如今风你这种程度的话,想让我发出「太突然了」之类的感叹惊讶,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没有那回事。虽然认识很久,其实我俩只是孽缘罢了。」 「所谓的孽缘,是需要靠你们其中某一方的努力维持,才能一直延续下去的关系。」 「也许是这样的吧。好不容易到手的宠物,某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手。」 「嗯?」 风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 「你这家伙难道没觉得狗狗能在你身边,是件令你庆幸的事吗?」 「什么呀,令我庆幸,是指什么。」 「对你微笑、生气、以及批评你的事。」 完全不明白风想表达什么。 「所以说,如果你觉得说不出口的话,不说也没有关系。但要心存感激。」 「哈?那么,这种事就等市子向我要求吧。」 「你啊。小狗。感谢不是要求得来的东西。开心,被人帮忙,把这样的心情传达给对方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是,这种不是只是自我满足嘛?」 「也许是的。但就算如此也是很重要的事。重要的不是自我满足,而是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好好地想想吧。狗狗留在你身边到底代表了什么?」 「嗯?」 「说起来,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我会在你家。」 等下,你反应也太慢了吧!到现在才想到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啊!? 「你不是问我,我家在哪里吗。现在我家在这里。」 「你等一下。你不觉得你刚才说了不得了的犯罪宣言吗?」 「而且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既然我已经听了你的声音了,就一定要负责到底。」 我完全不知道风说的责任问题是哪来的,不愧是风大老师,我也该悟出这一点了——不对,不可以。 「你知道什么叫"强迫行为"吗?」 「是给对方添很大麻烦的事。和犯罪差不多。」 「那你现在做的事是什么呢?」 「是我的职责。」 好吧,我放弃了。这也是能欢渡人生的秘决之一。忍气吞声万岁! 「今天也听到神社那里传来很多人祈祷的声音。大家都在拼命祈祷。」 啊,神明大人,请把这位姑娘—— 「你在叫我吗?」 「我呼唤的不是你,而是能救你于水火的神明大人。」 「嗯。这种自我救赎的表达方式也甚是含蓄。」 「哈哈哈。是嘛是嘛。风是神明大人嘛?」 「嗯。」 「睡吧!」—— 太累了。我把毛毯盖在头上翻了个身。 从窗户透进的月光。 啊,不把窗帘拉好的话,明天一早,太阳的光线会刺眼地照进来的——我因为朝东的房间而叹气,可事到如今我已经一动也不想动。 算了吧。当我正打算闭上眼的一瞬间,看到了窗户外有着无数泡泡。 (肥皂……泡泡……) 说起来,之前遇到风的时候,空中也飘散着肥皂泡呢—— 想着这些,我闭上了眼帘。 第5天 水之拥抱 —— 第5天。 那天,我醒得特别地早。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就觉得自己像是刚躺下,就起来了。 不知为何自己会有这种感觉,反复忆起昨日和市子分别时的对话,怎么也难已入睡—— 「……你在干什么呢?」 朝着正坐于充满阳光的屋子正中央的风,我寻问道。她像是披上乖乖小猫的皮般,用那值得表扬的态度正在看本很厚的书。 「看书。」 这事我一看就明白了啦。 事情的争论点不在这,我昨天才刚整理好的房间,现在已经一塌糊涂,而且原来放着各种书箱的书架已空空如也。 「那个,我完全没察觉有发生过地震?」 「嗯,没有发生过噢。」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自首,不过对方性格恶劣,不能这么拐弯抹角。 「我说那个。」 我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说,怎么指出才能让风明白,总之—— 「啊——……」 我很快就发现自己要说的话是毫无意义的。 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 「……算了。那个,风,我想问你些事。」 「我在看书。」 「嗯。对不起。」 不对,等一下。这个事态发展不对吧。 「我说,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书。」 「借我下。」 「嗯。可以。」 不对,不是这样。顺序不对。 「好吧,先不说借书这事,你把这里弄得这么乱是什么情况。」 「没事。看起来乱七八糟,但其实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书,我都知道。这样反而更方便我找书。」 「不要用那种不整理东西人常用的借口敷衍我。嗯等下,问题也不是在这里。至少这种话请你在自己的房间里说。」 「嗯?」 风总算抬起头来。 「之前是你说请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的确是有说过。」 不是我,是市子她说的。 「但是,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弄乱到这地步的。」 「是嘛,那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请原谅我吧。」 风正了正身子正坐着,向我低头伏地谢罪。 「对不起,我直接把你的话当成表面意思去理解。如让你因此感到不快,我道歉。」 「啊,没有。你不必说到这个地步啦。」 风那出乎意料的行为令我不由地着急起来。 「狗狗和我说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而且身为房间之主的你未提出任何异议,所以我就这么接受了。对不起。」 「不是啦,是我将这么小的事说过头了……」 「你也真是的,明明自己没有说过,我怎么会知道你会想,"既然用了我的房间,就一丝一毫也不能弄脏""既然想用我的东西,事先得到我的同意再用是天经地义的"之类的事。」 「……」 「我应该想到,你这家伙也许是个心胸狭窄的人。是因为我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 「……那个。」 为何,为什么,明明是被害人的我会受到责骂。 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好惨。 「……你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吧……」 「是嘛。可以吗。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风她那半睡不醒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那本看到一半的书上。 为何我内心浮现出"败北"两字。 「嗯?这本书……」 我读过风手上那本厚厚的书。 自己对自己的东西有印象是理所当然的,但那本是我很久未曾翻过的怀念之物。 一直一直放在书架的最深处,这册书是—— 「嗯?怎么了?」 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了吗?风的视线离开了书本。 「啊,没什么……」 记得小时候反复看过无数遍。 直到书的边角损伤,书变得破破烂烂为止,普经反反复复热衷于读此书。 每次有了新书想清理书架的时候,怎么也舍不得扔掉这本书——一本童话书。 「啊。对了。我明白你说的"品味"的意思了。」 风这种突出其来的话,把我心中郁闷的心情都吹走了。 「我前面看的书里有写。叫词典的书。那个,有趣。」 「词典?」 「嗯。」 风说着指着压在地板上的一堆书的最下面的日英辞典。 「因为在意所以你查了?」 说到底,果然你还是不懂吧。 「虽有点在意,可还没有到想要查的地步。看的时候,正好看到而已。」 「等下等下,根据你的说法,不就是说,你从日英辞典的第一页一直看到最后一页了嘛。」 「有什么问题吗?」 「……咦」 「辞典真有趣。看得越多,词汇量也会越多。」 风像是迅速展现她才学会的词汇般,说着复杂的词汇。 我真的哭笑不得——好吧,事到如今就算对她这些奇怪的言行进行任何吐嘈也毫无意义。 刚才的对决失败了,但这次我可要来真格了。 「那个,风。我有事情想请教你。可以吗?」 「什么事?」 「那个……」 虽说开了口,可怎么挑明呢。 「你不用客气。只要是我知道的事,你都可以问。」 「那么,我就直言不讳地问了。请告诉我相亲的诀窍。」 「相亲的"诀窍"?」 「是的。我怎么也搞不定这事……怎么说呢……」 ……昨天的事令我很在意。 「为何问我?」 「因为你的相亲不是已经顺利结束了嘛?」—— 是的,根据从前天到现在与风之间的对话,让我确信了这件事。 她的相亲已经结束了。 不知为何,我很轻松地看出了这点。 「不是,我呢。」 「拜托告诉我吧。」 「……嗯」 于是风左思右想了一会—— 「没有所谓的诀窍啊。」 终于,给出了很有她风格的简洁明了的答复。 「没有……吗?」 「既然你问了,我就想了下,在相亲活动里,完全没有需要"诀窍"的必要。还不如说,是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怎么又这么回我?」 「嗯。没有这种"能让相亲的能力变高","简单地完成相亲"之类的方法。」 「相亲是这么难的事吗?」 我并不是退缩,只是总处于初等摸索阶段,才让我的声音多少蒙上了灰心的色彩吧。 「不是什么难事。很简单的。」 风像给我打气般这么说道,可她这话和之前说的又自相矛盾。 「我不是说了嘛,不要想太多。」 风用她那半梦半醒的眼神,盯着我看。 「好好地凝视对方。」 「所以说,你是指市子吧?我不是有看着她嘛。」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除此以外我无话反驳。 「嗯。你是那个吗?风吗?」 「什么?风不是你嘛?」 「算了算了。」 风放弃般的耸了耸肩。 奇怪了。我明明 和她在用日文交流,可是对话就是连不起来。 「你能不能再稍稍给我点启发呢?」 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死心地询问风。我开始渐渐习惯她的对答方式,而且我不想这么简单就放弃。 「具体来说嘛?果然你不擅长去解读那些不清不楚的话和事啊。」 风说着不知算不算深奥,却让人听不懂的话,她又露出在思考什么的表情。 「嗯……你从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这个镇上吧?」 「嗯,是的。」 「嗯。你就那样搬到其他城镇去住的话,就连我也觉得你好可怜。」 我自动无视她那些不知所谓的话,只拣听得懂地听。 「那么,一起在这个小镇里散步吧。」 「我和市子吗?如果你是指一起没目的地乱逛,那不是已经在做了嘛。」 「不是这样,总有充满两人回忆的地方吧?」 「……充满回忆的地方?」 「是的。别人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仅对你们两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 风这么一解释,我突然想到,有的。 「去吧。」 「小狗。今天也一起去散步啦。」 在玄关迎接市子的时候,她像是完全不在意昨天那些一样,如往常一样对我下命令。 (在意这事的我才是笨蛋。) 换作平时我肯定会这么想—— 从风告之"具体的启发"之后,我一直在想。 总走在我前面的市子,到底是朝着什么方向在走呢。 她拉我去的地方,不都是「充满相关回忆的地方」吗? 而且,市子她所有的充满回忆的地方,都是和我在一起的。 这里并不是提得一提的小镇。所以,在小镇上散步时看到的风景,很自然地就会提起,"说起来这个地方……"之类的话。 可是那些不管谁都有和别人一起玩耍过的校园呀,公园啦也就算了,像"神乐殿"啦,还有那我一时兴起玩过扮演游戏的车站啦,能算「不管是谁,在儿时都玩过的地方」嘛? 「我有些话要和风说,你能不能等我一会?」 我和市子说了,昨天和她分手之后,与风之间发生的事,听了之后市子让我等下,把我留在玄关进了门——过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久等了。那么小狗,我们走吧?」 我不知道,一如往常的市子和风到底说了什么。 可是……迄今为止市子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带着我四处晃荡的呢。 从门铃响起到我打开房门,还有在她按响门铃之前,市子到底露出多为难的表情——我想像了下她脸上的表情。 「今天带我去哪?」 我那不经意的提问,令市子面露惊讶。 「又是我们以前玩耍的地方吗?」 「你,你发现了?」 不是我自己察觉的,是有人让我察觉的——这半句话藏在心底就不说出来了。 「是嘛……但是,我很期待小狗去了之后的反应,如果不去一次的话,就不知道那里对小狗而言到底算不算充满回忆的地方。」 于是我俩又一如既往地在小镇里散步。 这不是从相亲开始的,也不是昨天今天就会有的感觉。 出生后就一直在此成长生活,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感觉。 这个被奇异的建筑物所包围,到处盛开着紫苑的小镇。 算上今天,"试用期"还剩二天。 再过两天,"祭典"就要开始了。 事到如今才察觉到相亲是这么重要的事,才开始为此焦虑不已……虽说是有点晚了,但。 「送走神明大人的日子……吗?」 「什么?」 「没什么,是说你家神社供奉的神明大人,换个角度想想,那还真是个有趣的传说啊。」 「呵呵。你总算体会到穗积之宫供奉的神灵大人是多么的伟大了啊?」 我说"有趣",市子的巫女过滤器自动转换成"伟大",还真是。 「不是。把天空比作大海的水神真有趣。如果是不管何时都顶在头上,无边无际的天空……的话,我想神灵大人守护的并不仅仅是这个城镇而已吧。」 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怎么会开始对此产生兴趣了。 「啊,你终于发现了啊。」 「什么?」 「对于水神大人来说,这个小镇只是他众多守护的城镇之一而已。毕竟是位飘过天空,掠过天空,疾弛于空,从天而降的神明大人。」 这话虽然是我提到的,还真有点意外。 啊,但是原是这样啊。 「所以,相亲不是一年举行一次,而是十年举行一次吗?」 「正如你所想,虽然形式上有所不同,但不仅是我们这里会为水神大人举办祭典噢。主祭神的活动会被公平地安排在各处的神社举办。」 说着这话的市子,像是在说自己的事一样,洋洋得意。 以之前玄婆说的,「只有神明大人降临,才会开始祭典」为前提来看的话,不太明白这事和相亲——到底是不是一件事,但既然是祭拜同一神明大人的话,最起码要错过各地举办的时间点。 如果某地的神社在为延长神明大人的停留时间而努力的话,或者明明这里在举办送神祭典,在同样的时间点,别处的神社在也举办相同的祭典的话,「神明大人在此」的说法就会自相矛盾。 所以也就是说,今年总算轮到神明大人到穗积之宫神社了吧。 怎么说也已经过了十年了——如果要过这么久才能举办一次的话,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的确是希有珍贵的祭典。 这个平和的乡村小镇,也因此多多少少受到世人的瞩目。 在不起眼的小镇里举办祭典,这事本身也很少见,另外,名为"相亲"的祭典本身也具有相当程度的特殊性,因此吸引了一部分观光客。 如果问我为何会知道这些事呢,是啊。如果说声音速度的计量是秒速三百四十米——乡下地方八卦传播速度是同一速度的。不,如果话题涉及到"外地人"的话,这速度可算是光速了—— 而且,更不用说"争端"了。 今天一早进入小镇的观光客看样子是位问题人物啊。 听说在商店街大闹一场后,之后——逃到了这附近。 说实话,听到这里我还置若罔闻,但我想到了一件事,脸色变得铁青。 通常这种时候,迅速后退一步,犹豫不决才是人之常情。 偏偏就是这种时候,毫不犹豫地跨出一步的是——"神巫"。 「喂,市……」—— 晚了。 她一听到商店街那事,就冲了出去。 这个小镇不管是哪户人家都有种植紫苑。 不仅是居民家里,这个小镇到处群生着可以用来观赏的紫苑。 虽说人工栽培很多,可野生的还是比较珍贵的——然而目光所及之处,它们全都被拔得干干净净。 紫苑的根和茎有去痰的功效,所以从过去开始就被当作药材使用。 被拔光的地方全都埋下了具有同样功效的药。 那个药和「我已经把它做成药了。小心不要得热感冒。」之类的令人讽刺的留言放在一起。 ……这算什么? 「呵呵,你果然来了。我知道只要不停做坏事,你就会赶来。」 傲慢的少女和我们差不多年纪。 复古喜好和少女喜好相结合——她穿着一身以红色为基调 的衣服,阳伞下能见到一张可人的脸蛋。 她无视我以为对方和我同是阳伞爱好者的想法,或是说她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少女笑嘻嘻地盯着市子看。 「你就是穗积之宫神社的巫女吧。」 「哟,你居然能认出来嘛。」 「你这种打扮怎么可能有人认不出!哼,还真令人讨厌——不管是你自诩正义的腔调,还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和你家老太婆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 「你认识我祖母吗?」 「怎么可能忘记!十年前,我爸爸到这个小镇进行偷窃的时候,就是被老太婆本人抓住的啊!」 她热情的演说就此开始。 其实也就是她的父亲是如何如何用巧妙的手法到处进行盗窃,那如武士勇者的传说绵延不断。 然后,她说,「十年前有着"盗贼王"之称的父亲终于来到了这个小镇。」 她父亲看中的正是"相亲期间,可以住在别人家里"这点。 她父亲认为——没有比利用这点以外更好的方法了。 啊啊,果然。所以,我说那个规定啊。果然有人会那么想的啊。 「大恶人!是的,爸爸想趁没人在家的时候,偷偷拿点值钱的东西,这是没有人会不害怕的大恶行!一旦被主人发现就害怕地逃走的美学,是恶人中的恶人噢!」 「我清楚明白地知道你的父亲是给谨慎的盗窃犯这事了。那又怎么样……」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大恶人!是的,玄婆竟然站在这样的大恶人父亲面前!混蛋!有点帅气啊!」 「谢谢啦,感谢你褒奖我祖母。」 「不是!玄婆她毫不畏惧勇敢面对!切,果然很帅!」 「那么——之后怎么了呢?」 市子她大概觉得这样对话太烦了,所以才主动推动对话的进行。 「好吧……先不谈这个。」 那么,果然被抓到了么,玄婆可是很厉害的啊。 「总之!我决定向玄婆复仇——但是玄婆如鬼怪一般厉害,真的好可怕,所以我决定把报复对象换成身为孙女的你!!」 「就算你把如此卑劣无耻的事情说得如此光明正大,也无法掩盖其本质。」 「多嘴!父亲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我们两人的年纪也差不多,这是平等主旨!」 「你是不是经常被人说"这家伙只有气势还行"?」 「嗯……你、你认命吧!我要把你这张信心十足的脸搞成略微哭丧的脸!」 说中了吧。被说中了吧? 「好吧。只要你办得到——不过你搞错了一件事啊。我不是巫女,请叫我"神巫"。」 你也是的,居然耿耿于怀这个啊。 (真是的……) 应该怎么说呢。那个,什么。 这个世界还真什么人都有。嗯。现实残酷啊。 「这个话题既然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差不多可以走人了吧。」我要用成年人的态度应对这事,正当我打算拉着市子往回走的时候。 「——三郎」 同是阳伞爱好者——盗贼王的女儿露出了目中无人的笑容。 过于突然的冲击,令我眼前光景摇晃起来—— 当意识到自己是被打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地上了。 「小,小狗!?」 「你也有养狗啊。原来如此,用他和我的做比较吧——我的那只才不会像你养的狗那么没用啦。」 这下麻烦了……这帮子人真得很厉害。 体格魁伟到让人仰望的巨汉一动不动站在我面前。 这家伙刚才在哪呢。收到盗贼女儿的信号就出现了。 「巨恶之女一定会拥有身强力壮的护卫噢。三郎,干掉他们。」 大体格的男人三郎听从主人的命令,一脚踢向正打算站起来的我。 腹部受到强大的压力,呕吐感急速袭来,涌上的胃液灼烧着咽喉。 作呕的同时眼泪也流了出来,让我视野一片模糊,另一侧脸颊又传来一阵钝痛。 我胸口的衣服被拎住,身体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强行拉起,三郎一刻不停地殴打着我—— 当我意识到这个现状的时候,已经呈半昏迷状态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谁也没法阻止。 (这两个家伙太厉害了……市子……快……逃) 心中所想已无法变成言语,我意识朦胧地快要昏过去。 在我倒在地面上的那瞬间,感觉自己和市子对视了一眼。 她的眼睛因瞬间的变故惊恐地睁大,于是——之后。 「怎么会?」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听到有谁发出无法置信的声音—— 太难看。 周围响起来了很大的声音,有什么东西体面尽毁地撞向地面。 「怎么会?」 躺在地上的随从的主人发出无法置信的叫声。 就连让巨汉因自己翻转的视野疑惑的时间都没有,他的后背与干巴巴的地表就亲密接触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巨汉的主人呆住了。 她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现在,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那个仇人宫司的孙女还站在现场了—— 从中能得出来的结论只有一个。 「你,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一切太令人无法置信,造就这一切的竟然是这位与暴力无缘的巫女。 威吓。拥有野兽般体格的巨汉,马上爬起来,发出呻吟般的咆哮。 从他的经历中得出来的经验是这样会令对方害怕。 但是,与此相对的是,市子像全盘否定了他们那浅薄暴力一般,一声不吭。如果那是因为害怕,倒还是三郎习以为常的。 但是,少女的眼神毫无动摇。沉默是因为她的嘴唇在颤抖—— 当少女再踏出一步时,巨汉的身体再次在空中飞舞。 巨汉再次狠狠地撞向地面,这次产生了第二位将地面当床睡的人了。 「不是吧……」 如果把这一切都当作玩笑来看的话还不错。事到如今,被独自留下的主人,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自己无端怨恨的对象的孙女身上传来的威慑力。 「……你们打伤了轮君……」 市子那冰冷冻结的声音里透出的只有怒火。 完全不能想像这样的市子竟然和刚才那个哭笑不得的少女是同一个人。 「啊啊,三郎他有很多兄弟的,他是那些兄弟中最弱的一个,所以才会输的!你太得意的话,之后会倒大霉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还蛮有气势的,但明显样子很狼狈。 也许在她看来,巨汉在碰到巫女的一瞬间就被打飞出去了吧。 面对悠然上前的市子,她故意明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自己仆人的惨状就像是遭遇了突发性龙卷风。 如此暴力的现象根本无法与眼前这位有气质的少女联系在一起,这一切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 穗积之宫市子用手中的御币画出了弧形。 「不能原谅。绝对,原谅不了你……!」 她们不知道。 说起来,这是个只有本镇居民才能参加的相亲活动,这么一件俗成的事反被她的父亲利用来实行偷窃,这到底是件多么严重的事—— 这种蹂躏本镇居民心灵的行为,玄婆的怒气怎么可能不爆发呢。 她们果然不知道。 每代掌管穗积之宫神社的宫司都是武术 大师。 而宫司的孙女市子她修炼的是棒术——不管是怎么短的棒子,只要她一拿到"棒子",就不能惹火她—— 以及这个她们带着半分好玩而打倒在地的少年,对市子来说到底有多么重要。 我想,啊,又来了。 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清醒梦。 我沿着某条小河边走,眺望着布满繁星的夜空。 人们常说看到流星要许愿。 可是,从万里无云的星空降落的——是雨。 只不过我果然还是有一个愿望的。 我并非把雨当作流星在祈愿。 是因为某人的祈求,才造就了这场雨。 只有一滴——一条线状的雨丝。 说起来,好像有谁说过这一条线状雨丝的事——我低头看着那条雨滴入小河。 水面上浮起来的气泡,是来自水里游的鱼吧。 噗,噗,噗。 出现,破裂,泡泡群。 在这么来来回回间,小河的水越来越多,水已经淹没了我的脚跟。 在我慌慌张张间,水量越来越多,淹没了我的膝盖,淹没了我的腰,甚至瞬间没过了我的头。 明明是清醒梦,却并不能自由掌控—— 于是,我被水淹没。沉入深深的水底。 果然我一如既往感到呼吸困难。 这次从我嘴中吐出的空气,代替鱼呼出的气泡,飘浮到水面。 「那些家伙呢!?」 我睁开眼,脑袋后有柔软的触感。 抬头看到眼睛红肿的市子——我的头好像枕在她的膝盖上。 到底失去意识多久了。我起身思量了下已过去的时间,心惊胆战。 「啊。不记得了吗?是小狗你帮我把他们赶走的噢。」 「——你在说什么呢……你真的没事!?」 难道说市子被那帮家伙怎么了—— 「呵呵,不愧是我的忠犬啊。就算平时只会吃白饭,但当主人一有危险,就勇敢地挡在主人前面呢。」 「市子!」 「……你以为这样的我会被那种不敬神的家伙怎么样吗?」 这种口吻是平时的市子。 我这么一松气,突觉腹部和下巴一阵剧痛。 「小、小狗」 市子轻轻地搂着我的肩膀。……我到底在搞什么啊。 「能走吗?回家休息吧。」 看到我这个样子,她铁定会这么说。 「没事。那家伙中看不中用啦。不过那股死劲让我好像有点脑震荡,但不怎么痛。」 我站起身,努力做出没事的样子。 那混蛋揍我揍得那么狠,痛死我了。 「趁太阳还没有下山快走吧。」 明明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还为此浪费这么多时间。 「小狗……」 「不用担心,平时你用棒子打我,都要比那家伙的拳头痛得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话不假。 听到这话市子无奈地苦笑。 「xxxxx」 和我说这话的市子,她的微笑是如此的明亮。 「干、干嘛呢。」 「因为你救了我。」 「我什么也没……」 「那么我纠正一下,你是打算要救我吧?」 「……」 听到这话的我,为何会将头扭向一边呢。 「……每当有谁和你说这话时,你总是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不知如何是好的微笑—— 为什么? 市子脸上露出疑问。 这时,有大大的泡泡映入我眼帘。 [嗯?……」 泡泡忽悠晃动地飘浮在半空,出现得过于突然,令我不由得惊讶到把手覆在唇上。这是之前梦的延续吗。 泡泡瞬间破裂消失了。 放眼望去,泡泡还不止一个,二个、三个、四个——无数从小到大的泡泡在空气之海里遨游。 「肥皂泡……?」 带有疑问的话一出口,事情就搞明白了。 只是这附近谁家有人在用肥皂水吹泡泡。 「……是相亲成功的诸位吧。」 市子的低语令我大吃一惊。 「那个,是相亲成功的人在吹吗?」 「是的。那是以这样的形式,向神明大人报告相亲已成功结束的一种传统习俗。」 那些泡泡与并排房屋里传出的晚饭香味,再加上交错而行的人们的笑声,穿过麦秆,乘着风满布天空中。 就像是家,人一起把这个小镇包裹起来一样—— 就像是经由眼眸投影出我的内心一样,水脉覆盖了整个小镇。 这里有座山叫"狛犬山"。 从车站往穗积之宫神社直走,途中会经过它,它也叫双子山。此山正如其名,两座山左右对称,中间夹着山间小道—— 市子的目的地是双子山从正面看位于右侧的狛犬山。 不知何故山顶上会建有石狮子(注:日语中"狛犬"即石狮子。),站在那里凝视远处,就会与右侧那座山顶上的石狮子对上眼。 绝不是什么危险的山岳。然而未经修建的山道,必须要像开拓茂盛的森林般,一边撩开无数小树枝一边向前进,是一条勉强可称之为山道的小径。 (说起来这里是……) 如野兽踩踏出的山道——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可以轻松穿过。 脸,脖子边,频频戳出的树枝甚是烦人,只是从孩子的角度来看,这里就幻化成了无边无际延延而上的半圆形的树木拱门。 (是的。以前我曾经经常到这里来。) 那种如每天回家之路般的熟悉感,那种身感亲切之感。 是的。这里是—— 一定会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那里。 在这种地方明明不可能会有停车站,它是穿过细细的小径而来的吗,一辆古旧的公共汽车像是被人遗弃般,孤零零停在那里。 是被什么人爽约了吗? 它一定是在这里,长时间地等待着那个还没来的人。 它的全身已锈迹斑斑,浑身上下都坏了,已经腐朽得无法动弹,却从很久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这里等待着。 于是,觉得它很可怜的众多乘客们,也在车内等待着它能起动的那一天。 挤满了车内座位,通道的无数乘客们。 多到要穿过车窗,从它的车壁爬到车顶。它们焦急地等待着发车的那一天。 何时才能发车?今天?明天?还是后天—— 所以这里一定从很久以前,就是充满"等待之情"的地方。 把坏掉的钟拥在胸前,即便如此,这里仍是它们等待某天钟针能再次动起来的地方。 现在这里四处都被鲜艳的夕阳所渲染。 眼前出现的是与周围森林格格不入、一望无际的花野。 「你还记得这里吗?」 市子表情像在说,我想让你看一下这片景色。 「一直以来两人分道扬镳的岔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变成分手的场所的呢,明明本来这里是约定的地方的吧?」 她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紧紧咬住嘴唇—— 她像是一直在忍耐什么,也像是终于把长久以来深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了一样。 「说起来……是有点印象。」 她像是拿出了自己最后的王牌。 正是这样,才会害怕万一失败…… 「呵呵。那么, 你还记得那里为什么是约定的地方吗?」 「嗯。」 是的——是因为我们曾希望能看到公共汽车发动起来的那刻。 不是指这辆车,而是想看代这辆车跑的伙伴动起来的那刻。 不管看几次都不会厌烦,每次看到都令我愉快,感觉继承了不能再行驶的它的遗愿——不知不觉间,那里就变成了约定的地方。 「真的很久没有和小狗你一起来这里了。」 与我拥有众多共同回忆的少女在我身边如此轻语道。 ……但是,看着市子那怀念往事的侧脸,总觉与我记忆中的侧脸有所不同。 (为什么?) 儿时的记忆确是模凌两可,但和市子两人一起在这里玩的每天确实是真实存在过的。 就像那时那样,两人这样并肩而立——可是,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起来的确从那时到现在已经过了很久。 我们年龄随着岁月增长,因儿时记忆的模糊不清,我自己也或许会记错吧。 但不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至少这点上我可以如此肯定。 「那个,市子。相亲的事……」 但是,比起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市子一定焦虑不安。 一想到前天市子的样子—— 所以,她才会带我来这里,但是,我到底怎么做才好呢。 「两人这样站在这里,就会让我想起那个故事。以前你经常和我讲的那个"太阳的故事"。」 沐浴在夕阳霞光下的市子,像是在咏叹这橙色世界般说道。 「……太阳?」 「忘了吗?那个你不知讲了多少遍给我听的故事。」 经市子这么一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事深藏在脑海深处,明明呼之欲出,可一旦想去想起,那记忆却似蒙着雾般虚幻。 (——啊) 说起来,早上风在我房里堆起书本小山时,偶入我眼帘的那册书让我特别的怀念。 孩童时代,书的四角因无数次的翻阅而磨损光的那册书。 「好怀念啊。把你的全名念出来的话——」—— 汩汩。 突然有水靠近的湿气感,我慌张地四处张望。 「小狗?」 「啊、没事……」 「……」 我以为水难又来了,貌似只是我的错觉。 「我的名字怎么了——?」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你『小狗』的呢。」 于是,市子突然说了奇怪的话。 「从什么时候……」 我们的主从关系不是从现在才开始的。所以,我们才会被周围的人称为主犬从犬—— 『所谓的孽缘,是需要靠你们其中某一方的努力维持,才能一直延续下去的关系。』 ……嗯? 是……这样的吗。从过去开始就这样的吗?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现在这样是什么样……」 「小狗」 「嗯?」 「小……狗……」 瞬间,市子的声音变得小而模糊,最后的话语轻到没法听清。 ……市子的肩膀轻微颤抖。 「呜……」 她那就算完全展开,也并不大的手。 她正打算用手去遮住自己的脸。 透过市子指间的缝隙似乎能看见她的脸变得透明—— 「……笨、笨蛋。不就是……」—— 不就是镇上的例行活动吗。 我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下去。 (不是的。) 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市子不是因为这个才哭泣的。 (是因为不甘心吗?你就这么想赢吗?) 这个想法同样一瞬间被我否决了。 不是那样的。不是因为这类原因。 (——对你来说,相亲成功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当我一想到这点,有个想法油然而生。 「如果是这么重要的事的话,为什么要选我这种人作你的同伴——」 「我只要你!!」 市子的怒吼响彻了静寂的山林。 「什么……小狗呀。」 市子让人揪心地咬紧嘴唇。 「被叫做狗的人并不是你……」 她的双唇依然在颤抖。 「你不会……不甘心吗?被……被我这样的人随便乱叫……!」 为什么。 「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嘛……!?想说什么就不客气地说出来,弄错了就明说搞错了,……明确地……说……出来……」 为什么你这么说呢。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嘛。 「我、我……!」 她用坦率,湿润的眼眸注视着我。 她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襟。 「……我……不甘……心……!」 我对于突然发生的现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声不吭、呆呆地看着她。 于是,市子她。 市子她像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以及她抓住我的衣襟的事,知道自己的手放在哪里后,她放松了力道—— 但她却并未松手。 (我……在干嘛呢) 我不是发现了嘛。 我不是察觉到市子她在逞强嘛。 可为什么还把她弄哭了呢? 今天早上也是—— (只是今早吗……?) ……不是一直都是吗? 我不是一直一直都把她弄哭吗? 我认识的穗积之宫市子在任何时候都是自信满满、骄傲得不可一世,不管是面对谁,都能明确地表达自己想法的女生—— 不是的。 穗积之宫市子她曾是个爱哭鬼。 我认识的她是个畏畏缩缩、很内向,不擅长与人交流到令人惊讶的程度,一旦放手不管,就会被他人孤立,为一点点小事就会哭泣的胆小女生。 从小她就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当我要去哪里的时候,就会眼泪汪汪地询问我「可以一起吗?」。她曾是这样的女生。 所以,市子她的名字被人改成带有讽刺意味的『狗狗』,被周遭的人看不起—— 「市……子?」 为什么。市子明明还是市子,为什么眼前的市子和我记忆中的市子无法重叠起来。 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只有眼前哭泣的脸庞和久远的记忆相重合。 我已经很久没看她哭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市子她不再哭了呢—— (——原来是这样) 相亲……是的,也许是……。 「骂我吧……」 这时,我还未发现自己的脚底已湿了。 「像以前那样责骂我……!你真生气的话,就请明确表现出你生气了……!」—— 水。 水,水。无数水流同时映入我的视线。 清流,浊流,急流,激流,奔流。 (咕……咕……) 我无法呼吸—— 我被深埋于只有氢氧化合物的世界。 能吸入的氧气哪里都没有。没有能用来呼吸的空气。 一张嘴,涌入的就是水。从口腔涌入,侵犯咽喉,沉入胃底,之后再充满整个肺。 (我要溺……水了……!) 最后出 现的是浮游感。我那无法动弹的身体终于开始从水底向上浮起。 水膜的另一边是变得模糊的市子。 (你……看不见吗?你看不见我现在的状况吗?) 我被突如袭来的独自被留下的不安感所笼罩,已经到了极限。 不,原本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是已经下过无数次决心,夏天不出门的嘛。 是因为我硬是出门,才会被一起涌出的水所责难吗。 我无法再向前进一步,无法奔跑,甚至连行走都做不到。 我真的被水拥抱了。 「……市、子」 从一张一合的嘴里出来的那零星的氧气,不足以让我出声呼叫。 「已经、不行、了。」 这个时候,不知为何我却看懂了水那边市子的表情。 「……!」 她像弹出去似地跑开的同时,我从水的责难中得以解放。 这里刚才仿佛化为水槽,瞬间就被灌满,可这下又像是被拔去了水槽的塞子般,瞬间所有的水都消失怠尽了。 「咳! 咳!」 我揉着喉咙,却发现市子的表情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辛酸、最悲伤、最不甘心的。 「市子……」 我明明看到市子露出那样的表情,可我却连伸手去碰她的背都做不到,只能看着她远去。 果然——我"被水拥抱"了。 「好可怕的脸。」 这是在家里的玄关等待回家的我的风,看到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要突然随便评论他人长相。」 我就像是为了平复心情一样,故意对风恶言相向,可是心情还是没能得以平复。 就像是自己的心被独自留在某处的感觉。 「说起来,你今天……一直在家嘛。」 [和你们一起会影响狗狗的心情,所以我用其他办法来完成我的责任。」 「……是嘛」 「嗯。轻轻松松。」 不管她说得多合情合理,不知为何,她平时懒散的声音却突然变成"令我不爽"的腔调。 「干嘛呢。你这是和我抬杠呢?」 是我在焦急不安吧。所以才会想都不想就反射性地反驳。 「你都在干什么呢。」 「嗯?」 「照照镜子吧,看看现在你脸上的表情有多痛苦。」 「……才没有这回事呢。」 「啊,是啊。是没有这回事。因为真正痛苦的人并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呢、从刚刚开始就……市子和你说了什么了吗?」 这是第一次。 当乱发脾气的我出口说这话的时候,虽很难从风的脸上看出来,但我第一次看到风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你真的以为狗狗她会做这种事吗?」 「那么……你说的又是什么事。」 「狗狗她什么也没说。她真正想说的并未出口。对谁都不说。所以,才会一直一直这么痛苦。」 「啊……?」 对于她这种针锋相对的话,只能有这种反应。 「即使是这样,她还是一直一直希望你能自我察觉,狗狗她到底花了多少心思,有多么的努力,这份心情你完全就没有打算去了解,去在意过。」 「什么……你在说什么呢。把我当成宠物般对待的女王她怎么了?」 没救了,我为什么除了这话就不会说点别的。 「你不曾想过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怒吼。 风的声音明明一点也不响,却有着让我不由后退畏惧的迫力。 「她想你还嘴。不仅是口头上的,是带有你想法的还嘴。希望你能回到当初那个,只要遇到该批评的事,就会狠狠批评她的时候。所以才会刺激你。」 「刺激我……?」 「狗狗勇于承担了所有遭人怨恨的事,你却一次都没有明白过吗?」 虽之前一次都未感受过"风的怒气",但现在风确实"怒"了。 「什……你在说什么?是指她一直说的什么神巫的事?」 「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的人。」 「那个我说,你从刚才开始就——」 「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日轮吗?」 「什么啊什么,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由叫了起来。就像是要把心底深处卷起的所有的焦虑吐出似的。 「你不是太阳吗?」 但是风完全不受影响地直视我。 「太……阳?」 小狗你以前经常讲给我听的那个,太阳的故事—— 「所以,我不是风嘛?」 「不……不懂你的意思!从刚才起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无法抓住心底深处焦虑的原形,但我心底深处有种回响的嘶叫使我越来越焦躁不安,不知所谓地提高了音量。 「……是嘛。」 从静静背对着我,轻声低语的风身上,我看到了"气馁"两字。 「什么啊。你把想说的话说了,都不解释就结了吗?」 「……」 「喂,风」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风的回答令我倍感意外。 「我的名字叫,夏祀倚。」 不管寻问几次,都只会说自己叫风的少女,现在告诉了我,她另一个名字。 「夏祀……倚?夏祀倚是你的真名?那为什么,要自称"风"——」 「为什么?」 风稍稍朝向我。像是我说了什么让她无法无视的话一样。 「……是啊。为什么,呢」 风侧着脸看着我,那双眼睛。 从与她相遇到现在,总觉得有在哪里见过的这双困困的眼睛。 在那时的我看来却是如此悲伤。 ******************************************************—— 一块小石头就能让现在的她摔倒吧。 「……!」 茂盛的杂草勉强充当了缓冲物,算是一丝侥幸。 就算是这样她还是擦破了手脚,市子她痛得皱起了眉头,终于找回了自我。 到底奔跑了多少路啊。这里是哪里。 茂盛的树木就像是在嘲笑她似的,把她团团围住—— 也许被他讨厌了。 只不过稍稍这么一想,眼角边又有眼泪溢出来了。 自已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呢。 「不甘心」——曾经把这份感情一直深埋于心。 一直告诫自己,还早呢还早呢,于是把它深埋于心底,不知何时它开始越变越大,已经大到夸张的地步……于是,终于有一天破裂了。 为何会越变越大呢? 那一定是因为它被注入空气的关系吧。所以才会像汽球那样一个劲地变大最后破裂了吧。 那么,被注进去的空气是什么? (……那是) 想到这里市子再次泪眼婆娑。因为答案是"他"的态度。 他那不知何时开始"变成那样"的态度,令自己不知如何是好。「不应该是这样的」自己为此变得急噪不已、想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是一直不顺利,当自我察觉之时,自己也早已身陷泥沼,只越发愤慨不平。 (不是他的错) 是的,市子在自责。可是,一开口却只会说些责备对方的话。 明明知道错 在于自己,却无法坦诚,无法承认是自己的过失——不,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无法"坦诚。 (真的……这次真的被讨厌了……) 到头来只有这个答案。 一想到自己在他面前嘶叫时他的表情,就想现在马上去没人认识自己的世界,在那里消失掉。 「呜呜……呜呜呜……」 自己是个爱哭鬼。以前是,现在也是。 涌上鼻尖的独特感觉,是如此熟悉。 是的,已经习惯了。 明明习惯了,明明已经习惯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成了遥远的记忆,渐渐地这已不再是理所当然。 所以就忘记了。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哭泣了呢。) 第6天 水走夏祀侍尊 第6天。 早上醒来,风不在。 发现这事后,我在家里四处张望了下,却没找到她。我想她大概去哪里了吧,一直等她回来,可是不管等了多久,她还是没有回来。 「……」 已经晚上八点了。 我只能勉强告诉自己她只是回家了。 毕竟今天是『试用期』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相亲的最后一天,正式的"祭典"日。 祭典的当天会举办各种活动。因此,已经完成相亲任务的她,一定事先会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明明找了这些应付自己的理由,却让我完全不能认同。 (既然如此,就算和我打个招呼再走,我也不会强留她的嘛……) 犹如不明之火在胸中燃烧,郁郁不快的心情如烟雾一般弥漫开来。 但我不知如何才能让自己释怀,我开始整理那些书,也就是昨天因热衷看书的风而被高高堆起的书山。 因为人们都说,找点事干干的话,心情会变好。 (我到底在焦虑什么呢,总算变成一个人了,不是很好嘛?) ……是的。这是我所希望的。 这样,总算可以不用出门了。可以不用为水难的事烦恼,太平度日,不是嘛。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觉得开心呢?) 无法隐藏,无法压抑的焦虑不安。 这个心情真的可以称之为焦虑不安吗? 这种愚蠢的想法害我心神不宁。 说起来,那家伙曾认真地说「读辞典是很有趣的事」什么的——我一想起这事,就顺手拿起手边的国语辞典翻了起来。 「这种书哪里有趣了啊。」这样否定一下她的说法,心情也许多少会变好一点。 再过一会,今天就过去了。 最后,相亲只是途留下一个不顺利的结果。 ……市子现在在干什么呢……。 (嗯?) 我只是毫无目的性地这么随便一翻,一定是因为偶然,那个单词才会映入眼帘的吧。 『八月一日』。 这词和我的青梅竹马,市子的姓是一样的发音,那一页的角上记了这一点。 『八月一日……hozunomiya 也可以记作hozumi,hozumiya,hodunomiya。 就和"四月一日"还可以被读作"watanuki"一样, 这是给源自日期的姓氏重新配汉字的做法,也有记作八月一日宫的。』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那样的意思。 明明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可我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明明没有我的保护,她就不行……) 嗯? 我、我在想什么呢,真无聊。 名字的意义什么的,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我不是通过名字,给了她勇气了嘛。) ……我在想什么呢? 我才不知道这些。那位少女的名字是? 那位少女的名字是穗积之宫市子……(hozunomiya ichiko)? 『——把你的名字(连着)读下去——』 (……是嘛) 什么嘛。没必要想得太复杂。 市子她哭了。 (因此没我保护她,就不行!!) 还来得及。绝对还来得及—— 那一刻,我飞奔出了家门。 「你想知道什么?」 在夜幕降临的穗积之宫神社门口迎接我的是玄婆。 「年青人特意来看老年人,是其对自身的人生产生迷茫的证据噢。」 还未等我开口,她仅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就这么说道。 「我只想问一件事。日家为何会遭受水难?」 是的。水难是我和市子相亲的阻碍。 「呵呵——迄今为止你都从未想过去了解的事,事到如今才来问?」 她的讽刺令我悔恨。 「不能告诉我……吗?」 「轮少。你是为来问我能不能而来的吗?」 「咦……」—— 我心底深处因她的问话而炙热起来。 「求你了!告诉我吧,玄婆!!」 听了这话,满脸皱纹的玄婆笑了。非常开心地笑了。 「哈哈——被年青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哪还会有顽固不化的老人呢。」 于是玄婆告诉了我。 这是一个结果。 日家的祖先和水神说了什么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日家的祖先惹水神……生气了……吗?」 「在于你是怎么看这事了噢。唯一确定的是,是日家让这个小镇变成现在这样的。」 这其中多少也有一点"勉强",因此造成日家的没落——玄婆接着说道。 那位水神,自然就是指穗积之宫神社供奉的神明。 因为惹怒了神明?所以日家遭受诅咒? (诅咒……要如何做才能解除呢……!) 我的心情甚至不能用无可奈何来形容,绝望得简直像被一堵望不到顶的墙挡住去路。 果然玄婆她什么都知道。 「轮少啊、我说过噢,相亲要等神明到来才能开始。」 「啊……!」 如果说只有神明的来访,相亲才能开始的话。 也就是说神明他已经在这个小镇了—— 「说不定你已经遇到过了噢。」 真是的,果然是斗不过你啊——我这么想着转过身。 我跨出一步,像是踩到了水洼—— 那天,我参拜穗积之宫神社的那天,当我问起神明的名字时,市子这么回答道: 「还真是奇怪啊」。 我以为那只是她对我不敬神明感到无可奈何才说的。 但是,不是这样的。她明确告诉我了,神明的名字。 『御夏祀倚大人』(注:发音等于"奇怪的样子"。)。 市子是巫女。是比任何人都以此为荣的少女。 把自家神社供奉的神明附上敬称"御",又在最后加上敬称"大人",也很正常。 有位自称此名的少女。 比谁都要了解『相亲』这事的少女。 多次和我说「听到声音」的少女。 神明降临,相亲开始—— (但到底去哪里找她呢?) 去哪里才能见到神明大人呢? 这么一想,我完全不知道她的事情—— 这时,突然有奇怪影像在脑中闪过。 (刚才那是……) 我已没时间去烦恼了。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离"今天"结束,只剩下几小时了。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这个小镇的夜晚很暗,从这里到那里,不管再怎么快赶过去也—— (不可以) 不要为自己找做不到的借口。不能再重复相同的错误了。 有这样的时间,还不如快跑! 「——告诉我目的地吧。」 我急匆匆地奔下石阶,有一辆摩托车停在那里。 引擎声直响的摩托车上坐着的是我熟知的那位。 穿着一看就不像是用来在这个季节里就近逛逛的漆黑的骑车茄克、就像是等在这里迎接我,等着和我一起飞驰的那人是—— 「陛下……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不要看轻王。一旦有因无法通过河川而哀叹的臣民,王会立即为他架桥。」 「你……」 「无需惊讶。你只需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即可。」—— 他的话温暖了我的心。 而且,刚才那果然不是心理作用,水的脚步声偷偷靠近我。 空气中的湿度变高了,仿佛是某种预兆。 我跳上陛下车子的后座。如野兽般小幅的震动,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如此的可靠。 「右边的狛犬山!靠你了——陛下!!」 「嗯。总算觉得你是把我当朋友了。」—— 那里停着一辆公共汽车。 明明那种地方不可能会有车站,到底是怎么通过这么细窄的道路开到这里的呢。古旧的公共汽车像是被人遗弃般,孤零零停在那里。 自称夏祀倚的神明大人在那里。 「……我反复回想,你一次都没有骗过我吧。」 生锈的公共汽车的车顶上坐着,从上俯视我的——我认识的神明大人。 「所以,我有事想要请求正直的神明大人。请您饶恕日家吧。」 一如既往的眼神,一如既往的表情。 可为何现在这位少女会让人觉得离我是如此的遥远。 「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小鬼」 「什么?」 「我说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现在仰视着的是住在高天原的水神,有着高尚荣誉的水走夏祀尊是也。不仅是穗积之宫神社,同时被日本国的几千座神社供奉,并且是荣登主供奉的神位的神明。在这样的神明面前——」 ……我不觉后退了一步。 「像你这样的小鬼竟然如此傲慢。不知廉耻」 她仅仅坐在那里,就有种压倒众生的存在感。 甚至连她那曾只能用无精打采来形容的态度,现在看起来都像是一种悠然。 半寐的眼神像是一半凝视着人间,还有一半注视着冥界。 为种种事而不知所措的人类只是她俯瞰的对象罢了。 她不是我认识的……风。 「你说让我饶恕日家,可你本身却否认自己是日家的人。」 「……嗯……嗯嗯、是的。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原谅。」 如果不嫁进日家的话,妈妈她就不会——我因此受到的伤害绝对不会消失。 「你不承认他是你父亲吧。」 「是的。那样的家伙才不是我父亲呢。」 「那么,为什么?」 我不知如何作答,不由地错开了视线。那是因为……。 「是因为穗积之宫的巫女吗?」 「……是的。」 「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扼杀自己的真实心情嘛。你还真的长大了呢,日轮。」 她的口气听起来像是在说「你变成讨厌的大人了」。 「那么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我抬起头,不明白她这个问题的意思。 「因为母亲嫁入日家,而被卷入灾难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如何回答。 什么人?什么人——是什么意思? 「嗯,还真没用。你还没想起来吗?」 「想不起来是指……」 「我都和你一起在这里了,你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这里……。 这里是以前经常和市子一起玩耍的地方。 不知何时起我不再走近、完全忘记这里了,但即使如此,这里就是这么一个除此之外,毫无特殊意义的地方。 如果硬说有的话——也就只是有一辆公共汽车停在这里而已。 只有一辆一直等待着等不到的人的公共汽车罢了。 (嗯?……可是为什么我会"认为她在这里"呢?) ……太阳……。 是的,因为这里曾经还有一个人在。 因为是有我、市子、还有一人,三人一起在这里的过去。 仅仅只有一天——不仅是我和市子两人,还有一个人也在。 「原来如此。你、是……」 那是十年前的相亲日。 眼前这位神明的身姿融入了十年前那天的景色中。 ……太阳和北风……。 年长的少女有点奇怪。 问起她的名字,她回答道,「知道了又能如何,你们是不需要知道的」。 她像是个合理主义者,总之很讨厌多余的动作。 现在的我能作此理解,可是当时的我并不那么明白,只是觉得"真性急"啊,"干嘛这么着急啊"。 所以,我—— 「……果然是这样。」 神明那完全认同的低语,把我拉回了现实。 「能感受到这点的你才是过去那个你。你一直在勉强自己。」 「勉强自己什么的……」 「你是想要去模仿自己最喜欢的父亲。」 「父亲……?」 风出乎意料的话,令我瞬间一呆。 「你还想不起来吗? 还是说你想要去遗忘?你曾在这里责备我。说我的想法冷淡,——可现在的你,为何会与当年的我一样呢?」 「那……是……」 「不是因为想要得到父亲的宠爱吗?」 因为她这么一句话,我心跳加快。 「你模仿了自己眼中映出的父亲,……你希望他能认可你们的"父子"关系。」—— 想要共同之处。 就算只有一个也好,想要我们是"父子"的证明。 就算只有一次也好,想被人说「你和你父亲真像啊」之类的话。 过去,曾经有一个用尽全力模仿自己新爸爸的孩子。 「你勉强自己无视主观心情,去接受现实。因为对于孩童时代的你来说,你身边的父亲就是那样。努力去了解对方,终于抓到了父亲那朦胧的背影。那时候的你,只有靠这样才能让新父亲去替换你心中亲生父亲的地位。」 但是,不知不觉这种心情走样了。 扭曲变形、破裂了—— 起因是母亲的过世。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垮了。 哭泣、哭泣,哭到疲惫,等我终于切实地感受到母亲的过世,我把所有的责任都加在父亲的身上。 曾经那么相信他会保护母亲—— 迄今为止积累的感情全部化成了憎恨,曾经忍耐的东西、失去重要之人的丧失感和对于未知的将来的那种不安感——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强压在眼前的父亲身上。 「最先回避的人……是你。」 父亲讨厌我什么的话,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明明自己从未带着真心去和父亲交流过,却一直卑鄙地讨厌着父亲。 「你明明知道的,知道你父亲是多么地重视你。」 「不要开玩笑!那家伙——」 「那家伙怎么了?就算一个也行,你能举出父亲讨厌着你的证据吗?」 「那……个……」 ……父亲他,父亲他那个时候是多么地痛苦。 失去心爱之人的悲伤将父亲的心撕裂到何种程度呢。 但是那个人,比起哭泣、悲叹,选择了优先拥抱我。 最先担心的是失去母亲的我,说着「你不是一个人」,一直紧拥着我。 可我却一直想要去忘记,那人在母亲遗体前独自悲伤呐喊的身影。 『那个,轮。你今天想吃什么?』 一如既往照顾着我的父亲。 被我当成"外人"的那人,一如既往,用和往常一样的态度,继续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着、爱护着。 可是我却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想着「既然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于他只不过是母亲和陌生人生的孩子罢了」「他其实觉得我很碍眼吧」之类的事,无法压抑住涌上心头的不安,不知不觉中不安越变越大,每天都在加深隔阂。 我用悲伤去掩饰自己的不安,这些又演变成对父亲的憎恨。 给父亲按上面无表情,口气冷淡的印象——……明明是我最喜欢的那个温柔的父亲。 「……其实我是知道的。」 不擅长做饭的父亲每天询问着都不好好和他说话的我的口味喜好,为我做了合我口味的饭菜。 「我是假装不知道。已经回不去了。我觉得已经回不去了。」 我太孩子气了。 父亲包容了我所有的孩子气。 「是的。你知道那些饭菜有多么可口。」 我明明知道,却还在那满不在乎地恃宠而娇。 「是的,父亲把我看作是一家人。所以,我才会被当作日家的一员不断遭到……」 如果日家是因为惹怒了水神,才遭到诅咒的话。 为什么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一家成员的我,会遭受水难之苦? 「……因为我们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一家人了……」 各种感情涌上心头。 为何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没察觉呢。 为何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要去察觉呢。 「那么,我再问一次,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 现在的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说这话。 「我是『日轮』!!」 我可以挺起胸膛如此喊。 「——我作为日家的一员,向神恳求。无论如何请饶恕我日家。」 刚一说完,水就跑到脚下。 每次我想要干点什么,水总会来妨碍我。 就像之前在和市子在一起那样。视野里充满了水——无可救药的水之拥抱。 (咕……!) 然后让我无法呼吸。 「有句话我要告诉很容易误会人的你。我并未诅咒过日家。」 在摇晃的视野里,水神在水之世界里撒下了话语之种。 「只是因为你怕水,所以水也怕你罢了。」 种子把水当作养料,急速成长着。 「我问你,太阳啊——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我心中的奇异之花因她的话而绽放。 北风和太阳。 童年的时候,我最喜欢『北风和太阳』的故事了。 作为富有寓义的伊索童话故事之一、作为一个好故事,长期以来一直流传于世界各地。 那是急性子的北风要和胸襟豁达的太阳比力气的童话故事—— 某天,自满于自己力气的北风向公认很强的太阳下了战书。 「喂,太阳。大家都说你很厉害,你不就是有个大的身体嘛。」 风突然向太阳挑衅道, 「我比你可强多了。」 就算被这样不礼貌的北风挑衅,胸襟豁达的太阳也只是微笑不语。 一决定就立马行动的急性子的风,因不管自己说什么,都不介意的太阳而变得焦躁起来,于是他提出要和太阳较量。 「好,太阳。每天都有很多旅行者从你脚下经过吧。就用下次经过的旅行者来决一胜负吧。先让那位旅行者脱下衣服的一方为胜。如何?」 风不等太阳回答,就开始大口吸气。 呼呼~对着旅行者大吹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冷风,想要把旅行者的衣服吹飞掉。 北风以为自己已经胜利了,可不管怎么吹,旅行者只是觉得冷,反而把衣服裹得更紧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与气愤的北风交换,这次轮到太阳了。 「连风也吹不了的太阳,能干啥!」 正如北风的鄙夷,太阳除暖洋洋地照耀着四周之外,什么也没干。 「看吧,笨蛋太阳,你什么也干不了吧。你到底哪里强了。」 不管北风说什么,太阳只是微笑。 但是,过了一会,北风惊呆了。 旅行者因渐渐变热的阳光,耐不住热,把衣服脱掉了。 太阳胜利了。 急性子的姐姐。 我很神气地要把我最喜欢的『北风和太阳』的故事说给疾行的年长的少女听,「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的」我一脸了然。 但姐姐她,毫不厌烦地听我讲完了故事。「这是一定要知道的故事吗?」她问道。「你如果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一定会后悔的噢」我如此答道。于是她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再留一会好了」。 我得意地对着"嗯嗯"点头的姐姐,就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把太阳的厉害之处讲给她听。 那个时候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故事——我从某处得知了『北风和大阳』这个故事的根源。粘着母亲恳求,她总算买了那本很难的书给我。 我完全看不懂那书,因此有点后悔为何求母亲买下,在死要面子地读下之后,从中知道了些事。 『北风和太阳』是由希腊神话里太阳神和风神吵架的故事改编过来的。 如果将我的姓和名都念出的话就是"日轮",当我知道我名字的意思是"太阳"时,非常非常地高兴。就像是自己变成了故事的主角一样。 太阳神的名字叫阿波罗。在这点上我将自己和太阳神重叠起来。 急性子的姐姐与北风相重叠,我用原出处里风神的名字称呼她。 是的,那位风神的名字就是—— 「风(?νeμoi, anemoi)——!!」 从腹部深处发出的呐喊,还未变成声音,就成泡泡消散于水中。 就像是与她相遇——不,与她再会的那时,空气中跳跃着的肥皂泡一般。 「你能用那个名字称呼我的话」 终于有人用她那强而力的手,支撑起一直想要从水底浮上来的我。 「你就是我的朋友。」 温暖地环住我的手腕。 这才是『水之拥抱』。 充斥在无出口世界里的水,急速退下—— 原来……原来是这样! 水并不是要妨碍我。也并非想要让我痛苦。 它只是不管何时都在我身边而已。 因为母亲不是遭遇"水难意外〃而逝——是"车祸"。 那时水是想要救母亲的。 即使如此还是无能为力…… 就算水缓和了冲击,可母亲病弱的身体终是无法承受。 我把这也和对父亲的憎恨相重叠,混杂起来。 我不知从哪察觉到这点,因此自身体质的事我对谁都没说——对谁也不能说。 因为我心里深处是知道的,知道水是我的伙伴。 「那是当然的。你是日轮啊。水怎么可能阻碍你的前进。」 那么呼唤吧。向朋友请求帮助吧—— 水啊。 请你把我带到那位少女的身边。 第7天 相亲 万里无云的星空下,站着一名少女。 那里是我们平时挥手道别的分岔口。 互相告别,各自回家的地方。 但是,只有今天,那里不是分别的地方。 因为那位少女哭泣了。 所以下雨了。因为少女哭泣了,所以下雨了—— 一条线状的雨丝。 「市子——!!」 就在时钟将要指向12点前。 赶上了。因为水神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因为得到朋友的帮忙,所以我赶上了。 「找到你了。」 一直以来对不起。 总算能和你相亲了。 「……觉得好怀念。」 市子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不经意地朝我微笑了。 「啊~总算见到了。我总算见到了,我一直在找寻的那个你。」 我的青梅竹马很爱哭鼻子。 所以周围的孩子都瞧不起她,根据她的名字叫她『狗狗』,我也被他们称之为『狗狗的主人』。 因为大家还是孩子。大家都说她是跟在日轮身后转的狗狗—— 这令我很气愤。她只是有点容易害羞而已,为什么要被大家瞧不起呢。 我知道她有很多长处。 虽然从现在的我看来,那时的行为真孩子气,但当时的我竭尽全力去鼓励她。 我查了很多资料。拼命转动自己那一直都不够灵活的脑子,拼命找。 难的汉字多如牛毛,没学过、不会读的单词也是一大堆,总是一边查,一边想像着去理解——因此花了不少时间。 可我总算找到了。与她本人最相配的词。 能让她从中获得自信的词。 『知道吗?"市子(ichiko)"也可以写成"神巫"噢,就是巫女的意思。虽然大家嘲笑你,其实你的名字是很棒的噢。出生于神社,名字也是巫女的意思。你可以为此而自豪的噢。成为伟大的巫女,争口气给那些家伙看看——』 ……这已经是身为孩童的我最大的能力范围了。 「我明白相亲到底是什么了。」 市子为我寻找,我"变得不再能看见"的事物。 所以我也一定要这样为她找到,她"变得不再能看见"的事物。 『相亲』——互相为对方找到彼此变得不再能看见的事物的仪式。 『相亲』——正如文字所示,相互凝视,才能发现、达成的祭典。 因为彼此都"变得不再能看见了"。 因为不知道,因为没察觉到自己到底错失了什么,因为找不到,所以才需要对方为自己找回。 所以才需要与比谁都了解自己的人组成一组,明明应该是这样。 因为相信对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自己,对方也认为我比任何人都要理解他,所以才能相互找到彼此错失的东西。明明是这样—— 明明市子她比任何人都优先选择了我。 我却完全没明白到她的苦心。 「市子是——神巫(ichiko)。这是市子你"变得不再能看见的"事物。」 她的起点。市子能以她的本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 这是我给她的骄傲。 「……已经」 市子看起来很高兴。她看起来真的很高兴。 「已经……不能再叫你小狗了啊。」 她就像是在仰视太阳一般——笑得如此灿烂。 「是吧?『轮君』」 她的微笑震撼了我的心灵。 涌上心头的怀念之情让我觉得市子的微笑是如此灿烂。 很久以前,躲在我背后的少女总是这么叫我。 那个胆小,害羞,曾爱哭鼻子的少女—— 这时。 「这是……」 从满天繁星的夜空里降临下来的是—— 它像是想说,只在远处照亮我们还不够般。 像在说想要靠得再近点守护人们那安详的睡脸般离开天空的流星群。 但是它们并不像流星那样只有一瞬间的璀璨。 就像是那慢慢地,慢慢地,凉丝丝地抚上脸颊的细雪。 就像是夏天飘落的雪花。 那并非是纯白的结晶,它停留在手心,未曾令人感到寒冷,也没融化消失—— 飘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呢。 「肥皂……泡……?」 充满了我整个视野的它们,就像要把这个小镇包裹起来一般,到处都是。 我何时闯进童话世界了呢——这个光景如梦似幻,让我开始怀疑是否身处现实。 于是不知为何,随着通往梦之国度的邀请函——肥皂泡的增加,我脑海的角落里有些东西渐渐地清晰起来。 笼罩在模糊不清的古老记忆上的雾散了。 就如老照片上越来越深的黄褐色一般,变得越来越鲜艳。 「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八月一日了呢。」 「这……记忆……?」 「这才是祭典……『夏祀倚的馈赠』啊。」 市子的话柔柔地渗入我的心灵深处。 「市……子?」 她真的是市子吗? 眼前的少女和我所知的穗积之宫市子相差甚远—— 「——我因为你才想起了真正的"穗积之宫市子"。」 那位少女否定了我的想法。 她虽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却像是全身心都在主张自己就是真正的『穗积之宫市子』一样。 她说。 自己是向着什么方向前进。 自已的原点到底在哪里。 不知何时遗忘的这些东西,总算想起来了。 「是…是这样的。正因为有这些,正因为它在这里。所以,我」 市子像在说给自己听。 因为有人告诉自己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爱哭鬼,你可以挺起胸膛。 因为有人告诉自己,你有不输给任何人的东西,所以,你可以为这样的自己自豪。 「所以我才能一直作为神巫走下去……」 市子告诉我的话,是多么得充满感染力。 「可是,我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这点,明明那才是我的起点,我竟然忘记了当初自己为何会跨出第一步,又是为何能跨出这一步。只知道拼命前行,当我察觉的时候,已经渐行渐远了……」 「对不起。」市子低下头对我说。 「所以,这是我对你的告白。」—— 此时,映在我眼眸里的少女美丽得让我不由得忘了呼吸。 熟悉的少女从头到脚都显现出"巫女"独有的庄严和神秘感。 「我喜欢你。」 说这话的她有一种惊人的凛然。 「从很久很久以前……直到现在,真的一直一直喜欢着你。」 就像是那天,与其名字的深义相配而描绘出来的少女般,她的身姿是如此得高贵。 「轮君。我最喜欢你了。」 正是这位由内而外散发出美的巫女才是…… 是的。她才是『神巫』。 「我把一切都赌在这次的『相亲』上。」 这位巫女是我熟知的爱哭鬼市子。 但她同样是总和我在一起,容易生气的那个市子。 「从那天起,你就一直一直在后悔……所以,有句话我没有说。」 ……还是我不认识的,拥有穗积之宫市子之名的荣耀神巫。 「虽然迟了这么久。但总算和你『相亲』成功了 呢。」 市子脸上带着亏欠,拼命地朝我微笑。 所以。 「总算见到了。」 我也要回应她。 「你就是那个我曾经期待的穗积之宫市子。」 这么美好的少女用她的温情温暖了我的心灵。 「我也总算见到了。」 此时此刻—— 我们自然而然地接吻。 回想一下——那里一定停着一辆公共汽车。 会有一台一直等待着约定之人来访的公共汽车。 有一台全身已锈迹斑斑,到处损坏,已经腐朽得无法动弹,却从很久以前就一直一直等在那里的公共汽车。 还有同情它的众多乘客们,一起在车内等待着它运行的那一天。 众多乘客不仅占满了座位,还占满了车内通道,他们自窗口窜出,爬满车身、车顶,焦急地等待发车之日。 什么时候能发车呢。今天吗?明天吗?后天吗?—— 因此,这里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个充满「等待」情怀的地方。 即使怀抱着坏掉的钟,这里同样是可以期待着它明天能动起来的地方—— 一个被遗忘的约定。 那是一个非常小的约定,只不过是「明天再一起玩噢」这样的无关紧要的小约定。 在十年前的『相亲』之日,我与一名少女相遇。 我从未在这个小镇上见过这位姐姐。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总觉得她和我们不同,散发着不可思议的氛围,所以,我毫不怀疑地认为「她是因为祭典的关系,所以从别的什么地方过来玩的吧。」 回家时,我和一起玩得很开心的姐姐有了一个约定。 那时我还只是个孩子。所以盲信了不知从哪听来的「祭典是每年固定时间举行的」的传言,自说自话地和姐姐定了「明年我们再一起玩」的约定。 但是。 「我没去。……不,是没能去。」 因为身旁的孩子哭泣了。 不管何时都跟在我身后,躲在我背后的那个孩子,那天她又哭了—— 那天,我拿出我的秘密武器,把她的名字是神巫的事告诉了她。 因为我没去,所以我一直心存愧疚。 我自说自话与姐姐做的约定,万一明明没有祭典,那位姐姐却为与我的约定来这个小镇的话——我不断反省自己随便与她定了个不负责的约定。 ……是的。所以,我。 「你看。」 我因为愧疚忘记了。 「所以我说"相亲"是很简单的嘛?」 我故意远离了这片曾经经常玩耍的地方,故意去忘记那些。 「嗯……嗯……很容易。」 即使如此,果然你还是为我来了。 然后,像这样站在我俩的身旁。 一如既往地无精打采。 但我们小镇的神明大人还是高高兴兴地守护着我们。 「……非常……非常得容易。」 是的,很容易。相亲是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 但是,人们往往渐渐地变得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孩子通过经历各种事得已成长。 给很多人制造麻烦的同时,又被他人添麻烦,原谅他人、被他人原谅,通过这样一点点,真的是一点点地积累,总算才得以稍稍长大。 大家却忘记了这些,就像是从未有过这些事一般,突然装成大人,还瞧不起干了和自己以前同样的事的小孩子。 我也曾瞧不起她,说她像小朋友。 明明她很在乎一个孩子随口许下的约定。 「对不起。」市子说。 但是,不是这样的。真正需要道歉的人是我。 就算是我迷失了,她还是为我寻找,并为我找到了它,市子她明明说了无数次能让我找回自我的提示…… 而我却没能发现,也没去接受。 我想起说着「会发生不得了的事」时的市子。 我终于明白,市子不安地说着「如果找不到的话,会发生不得了的事」,那句话真正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如果找不到我和她之间的牵绊的话,那将会是如此不得了的事。 强势的她,那时带着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这么说 "你对我是特别的"。 真是的——我一直以来到底在看什么呢。 因此我是个如此不堪的男生。 因为人类是如此的不堪的生物。 所以,这个小镇才会举办名为"相亲"的祭典。 所以,才会有神明大人降临到这个小镇上。 为了给予如此不堪,愚埋懵懂的人类一次奇迹。 名为"夏祀倚的馈赠"的奇迹。 这个小镇降下的无数泡泡,正是这小镇居民遗忘了的回忆。 回忆就如"肥皂泡"般美丽,映出各种各样的景色,却摇摇晃晃,脆弱虚幻得随时都会破裂。 「其实,因为我和你有过约定。所以自此之后的相亲哪里都没能举办。」 我总算真正明白,她现在站在这里,是代表着多么深远的意义。 「……对不起。是啊……嗯」 在名为天空的海洋里翱翔的神明大人辗转于各个城镇—— 为遵守这种无心的约定,而等待多年的少女。 无法对不知何时会来的我弃置不顾,甚至因此无法去下一个城镇。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还真是风会说的话,我苦笑着。 「于是因为我一直在那里等你,所以会听到别处传来的各种声音。」 她多次说"听到声音",原来是指这个小镇居民的心声。 人们参拜神社是希望神明能聆听自己的愿望。 拉铃铛绳索摇一两下,把钱扔进善款箱,心里默默祈求——那就是"声音"。 「我听到各种各种的声音,在其中有一个声音不断重复祈求着同一件事。每天每天,无数次无数次。令我意外的是,大家每次来参拜都会祈求不同的事,只有这个声音一直祈求着同一件事。」—— 那声音的主人说,我想要一个转机。 「那声音的主人是个少女,她有个很重要的人。可是无论她怎么做,和那人的关系总是无法融洽。与其说……想要改善和那人的关系,还不如说那人不知何时起改变了性情。」 她说明明以前只要和那人有关的事都能明白,可是自己渐渐开始不知道那人在想什么,也无法读懂那个人了。 少女因此烦恼不已,在不知如何是好中,她发现到自己不是"不知道",而是"变得不知道了"—— 于是她说她哭了。 她说「每次自己一哭就会飞奔而来的那个人,变得连自己哭泣都无法察觉到了。于是她终于意识到改变的人不仅仅是那个人,还有自己。」 「那个……难道说是……」 「是不是我遗失了什么了呢。是不是我把什么重要的事给遗忘了呢……所以才会渐渐看不懂那个人了。所以,那人才会不再揉我的头了」—— 所以,那位少女许愿希望能有一个转机。 「那人于我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所以,我想为那个人找到他迷失的东西。我会努力去寻找,如果能找到的话,我想好好地向那人道歉,想对他说,对不起我没能察觉,对不起,我没能为你察觉到你遗失掉了那些。」 ……我无话可说。 「为此,我一定要找到我自己遗失的那些东西。如果我自己的都没找到 的话,是没有资格对一直以来帮助我的那人说那些话的。」 她的执念在此。 满怀包容的温柔同样在此。 「那位少女天天重复祈求着同样的事。」 「所以……今年,才举办……?」 才举办相亲吗,我的话因哭泣模糊不清。 「之后,这次轮到那位很重要的人,也来神社参拜祈求说"希望相亲能够顺利"了嘛。还真是输给你们了。」 低下头,拉铃铛绳索摇一两下,把钱扔进善款箱,之后拍了拍双掌。 我曾在穗积之宫神社参拜过。 所以,风才会为我而来。 为了我这个把约定弃之不顾的人—— 说着还真是受不了你们啊的话语,即使如此,风她还是理所当然地为我们而来。 「谢谢」 那是一定要告诉她的话。 因为没在应该说的时候说出口,没能在应该传达的时候传达到,所以这话就一直被藏在心底。 「谢谢……谢谢。谢谢……!」 一年后的那天,我就想说「谢谢你来了」。 但是没能说出口,错失了那个机会。 所以我想如果对别人这么说的话,也许会被认为我在骗人。 也许这么说很蠢,可我认为,也许对姐姐你的感激之情也会因此变成假的。所以,我把它埋藏在心灵的最深处,盖上了盖子。 自此以后,缺失了某些东西的我开始成长。 我一直一直很在意,那如鱼骨卡在喉咙里的感觉。但是,我却一直假装没发现,我吞下这句话开始成长。 「谢谢!!」 我一直一直想对你表示感谢—— 因为我的误会造成水难的瞬间,试着回想下,每次都…… 「你说我有稍稍靠近太阳一点吗?」 一直一直,风都坚持不懈地告诉我。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可对我这个不打算去明白任何事的人,还一直不放弃,坚韧地想让我知道。 北风和太阳。 那个寓言的寓义是——什么? 「嗯……!」 笨蛋,别哭啊。 这次一定好好地说出来,要好好地让她知道。 现在已能挺起胸膛说出口了吧? 「嗯!你是太阳!真正的太阳!!」—— 名为"风"的太阳在这个小镇上。 「是嘛……好高兴。这么说的你也是温柔的人啊」 「我哪里温柔了。是我忘记了。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明明是这么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曾想要去忘记它。」 「你看,你已经告诉我这事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你把这事看得如此重要。就像收在书架最深处的那本书一样,一直一直珍藏着。」 敌不过啊。我敌不过真正的太阳。 「哪怕你已经忘记,可只要还认为那是珍贵的回忆,我们就还能再次相遇……」 「啊……」 「我真的要走了。」 就在那个瞬间,一阵风吹过——泡泡群被吹往更远的地方。 像是在宣告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般。 「我在这个小镇里等太久了。其他的城镇里也有等待我的人。」 风从约定之日起,就一直等待着。 这期间没能去其他的城镇。 明明其他地方也有像我这样的笨蛋在等着她。 从天而降的淡雪景色中,风的身影就像是回忆般渐渐地融化消失着。 「啊……」 伸出手指的瞬间,差一点就说出「等一下」—— 我知道,自己没有挽留她的资格。 咬紧牙关忍耐吧,哭泣的脸会玷污她的出发——微笑吧。 这个城镇的人们是为了送走神明大人才举办祭典的吧? 所以要微笑着为她送行。 但是,无论如何请容我说一句吧。 「我绝对不会忘记的!我才不会忘记你曾经停留在这里呢!」 于是,身影已变模糊的风的嘴角现出得意。 「这样,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噢……」 说完之后,她的身影从这个小镇上消失了—— ……好寂寞。 不是因为风她走了。 而是因为我深深理解她最后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她的意思是不要与她再相见才好。 呼唤她也就代表,这个小镇需要『夏祀倚的馈赠』——代表有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遗失之物而在为此烦恼。 所以不要再呼唤她才好,不再与她再见才好。 这才是大家紧拥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的证明。 ……我明白了风是如此希望的。 终 —— 这个小镇的样子。 比如说——像这样把一件件小事罗列出来。 比如说,那条流经整个小镇的河流"手水"。 如果说在放在它周围的那众多长把杓子是为了「洗手」的话。 那就像是为参拜神社的诸位而设的,专用于洗手漱口的『手水舍』。 比如说,曾是我们儿童时期游乐场的"神乐殿"。 如果那是还是孩童的我们弄错读法的话,如果那其实应该读作……的话。 那么,那里就像是为供奉神而用来跳舞的地方『神乐殿』。 比如说,屹立在小镇入口的『鸟居』。 从鸟居直走,就能到达穗积之宫神社——途中会经过一左一右的『狛犬山』。 最后,为何穗积之宫神社里只有拜殿和本殿呢。 如果把这些小事一点一点连线串起来,就能得到答案。 因为穗积之宫供奉的神是住在名为天空的海之国度。 所以,无论何时,她都可以从天空俯视整个小镇。 昭示着只要通过鸟居就能「进入神社」—— 如果从空中俯视这个小镇的话,就是一座神社—— 我终于明白其中所包含的深意了。 现在,我正在位于十五夜草町中心的穗积之宫神社里帮忙。 「轮少。你打扫神社院落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心怀感谢。带着神明大人随时都会回来的心情,不管何时都要让这里保持整洁。」 「嗯!」 我干劲十足地应着,就连神社院落的角落都不放过。 「轮君。」 跑得气喘吁吁冲到我面前的青梅竹马,一脸坐立不安。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穿着巫女服——事到如今回头想想,她不管去这个小镇的哪里都穿这身,绝对不是什么不合时宜的事。 「与,与叔叔谈得怎么样了?」 前天,我和归来的父亲单独谈了一下。 正如父亲本人所言,姐姐们的伤势并不严重。 父亲苦笑着和我说,她们怪他多操心了呢。 是的,无论何时都愿意和我交流——父亲从未从我身上移开过视线。 所以,这次我也绝对不会移开。 「太好了……」 市子像是从我的表情上读出事情的始末。 另外还有件事,这是之后从市子那里听来的,其实市子之前就发现风是十年前与我们相遇的少女。 市子之前就怀疑曾在哪里见过风,于是就直接寻问她了…… 于是风很爽快地承认了。无需多想,她真的是一次都没有对我们说过谎,也未曾隐瞒过任何事。 市子那时想起点什么来,很在意这点的她,寻问了她"自称风的理由"。 「嗯,嗯。风这个名字呢。」 于是在堆满书的房间里,风这么回答道, 「我看了放在这个房间里的书,发现了有本书被珍藏着。我看了之后发现不得了的事。」 「不得了的事?」 「是的。『风(?νeμoi, anemoi)』只是风神的总称而已,那时小狗跟我讲的那个童话里出现的北风的名字,其实叫『北风之神(boreas)』。」 「诶……」 「你说小狗要怎么补偿我?」 一想到当时一脸困扰的风的表情——市子似乎就好这口,不由笑出声来。 「她有让你认真读那本书喔。」 「……嗯」 真是无颜以对。 可是,她却说「能被叫做风(?νeμoi, anemoi)真好」。 她还开玩笑说「北风之神(boreas)听起来像是坏人的名字」。 「"风"就好。我非常喜欢从你们那里得到的名字……她这么说。」 ……是嘛。 她一直一直非常珍惜这个名字。 事到如今,个中的原因我多少也懂。 性急的姐姐总是想着,要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到最大的效果。 不仅这个小镇有举办相亲。形式虽有不同,可其他地方也有很多人等待她的降临。 所以认真的她,想尽可能地降临更多的城镇,想尽可能快地去每一个地方——所以不知何时自然而然缩短了每处停留的时间。 为了能给供奉自己的城镇的诸位,带去幸福。 作为神,因为是神——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呢。 我们人类完全不会考虑到神明大人方便与否,许愿,祈求,尽执着于那些保佑。 我想起不知她何时说的「绰号是友情的证明」—— 所以,那个名字对她来说是"特别"的。 「说起来,那位大人曾说过,我不该被称为穗积之宫神社的巫女,那是因为她想要给我起个绰号的缘故吧。」 『日女』,『(moriichi)』、那时的我还未明白其中的深义。 风叫市子『狗狗(wanko)』。 风从市子身上察觉到她对自己有些恼怒,想和她友好相处,所以,才会想到给她起新的绰号。 「我需要反省啊……的确我不该叫"穗积之宫神社的"巫女,因为,我……」 市子脸颊映上了红晕。 巫女是侍奉神的人。也就是,什么事都以神为先。 所以市子她不是「穗积之宫神社的」巫女,也就是,她心里"第一"早有了别人。 ……我觉得自己的脸也变得通红。 「她其实是想说『日轮的巫女』吧……」 但因为她想要精简一下,所以……那个,其实已经没所谓了。 「那个,轮君。穗积之宫的神明大人,明明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把『夏祀倚的馈赠』赐予我们——为何要设所谓的『试用期』,让我们自己寻找呢? 那一定是给我们出的一个谜语吧。 市子她知道答案。并不是身为巫女,而是她自身得出的答案。 「其实,我还是受到了惩罚噢。」 「诶?」 而且,我亦有自己的答案。 「市子你不是说过嘛?如果相亲无法顺利的话,会受到非常可怕的惩罚。会知道禁忌——招来神明的愤怒」 是的,「太没用了。你到底在看些什么呢」风朝着毫不努力的我发火了。 还真是不得了的惩罚呢。 因为我觉得神明大人为我想尽办法,就完全不想自己去寻找,尽依赖她。 因为我从中明白到自己是如此的不堪。 「寻找的本身也是具有意义的。用我自己的力量。……用两人的力量」 她重申过无数次的话。也是我假装不知,一直逃避的。 「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我为你找到了你的东西,你也为我找到了我遗失的东西。」 是的。而且这并不仅限于相亲期间。 不管何时,都有人注视着自己。 不管何时,都有人关心着自己。 我住的这个小镇里到处都有着那些心里放着某人的人。 为自己担心,守护自己的温暖眼神总在自己的身旁。 相亲同样也是为了能让大家注意到这点而存在的祭典。 我终于明白了。 要坚强起来,仰望这片天空,把它深深地刻入心底—— 也许现在某处的城镇,也在举行着如"相亲"这样的祭典吧。 于是,总是半眯着双眼,伴着无精打采的态度的那位神明大 人也会为了像我这样的家伙拼命努力吧。 相亲于盛夏,再会翱翔天际之风 在这个小镇发生的一个奇迹,无非只是关于水神大人的传说之一罢了。 「我知道了。这个小镇形状的意义。以及这个小镇名字的意义。」 「『十五夜草町』……吗??」 是的。这个小镇它知道。 温柔的神明大人,她哀伤的思念,她悲伤的愿望。 这个神社因她不在而存在,因为神明大人一直不降临,更表示她认为自己只要在空中就可以守护我们—— 所以,自己不要再降临为好,它知道她是如此希望着。 「它想告诉她。就像风说的,对对方表示感谢之情是如此的重要。」 为什么全镇就是一座神社呢。 是为了神从高处俯视的时候,能看到它。 这想要告诉神。不管她降临在小镇哪里,你的家(神社)就在这里。 传递了幸福与感激之情。 所以,这个小镇的"祭典"并不是为了让神明大人能延长停留的时间,而是为了给她送行而举办的。 正因为如此,祭拜水走夏祀倚尊大人的穗积之宫神社的人才会被这个小镇的居民所敬仰。 「日家的先祖,为此将自家的私人财产捐助出来,日家是我的骄傲噢。」 小镇的名字改成了十五夜草町,之后小镇到处种满了紫苑。 所以,日家在这里比起他人,与水神大人的关系更近一点。 「我查过了噢。十五夜草是紫苑的别名。」 「查辞典吗?」 「嗯。那个某人喜欢的辞典!」 一到秋天,这个小镇四处都会开满紫苑吧。 为了告诉神明大人那句话。 紫苑的花语是"回忆"和"追忆"。 另外还有—— 不会忘记你。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就算只是一点点,如果能因此丰富了朱门老师的世界,都会让我觉得幸福。 深受以编集老师为首的诸位们的关照。 谢谢 锅岛铁则 初次见面,我是朱门优。 想着"原来是你啊"的诸位,请暗自发笑。 不过最好还是吐槽我。我很容易寂寞的。 这次的故事,是由我想告诉大家的心声编织而成的。 我会详细记得很多过去的小事,是会被周围朋友说,"啊!你好可怕!"的那种程度,是因为明明记忆容量不大,还浪费大量的记忆容量的关系吧,怎么说呢,特别是过去非常重要的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比如,孩童时代的宝物什么的。 那时经常一起玩的朋友之间的约定什么的。 因谁随便一句话,就得到勇气什么的。 对于自己的不成熟感到绝望,虽笨拙却尽全力下了大决定什么的。 诸如此类真的很重要的东西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 所谓变得模糊一句话来说也许是这些记忆已经不再有用了。但从那里衍生出来的很多都是自己现在想法的最初起点,是那些东西一直支持着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就连自己也不记得的话,如果自己都想不起来的话,那还会有谁对这段回忆报有感谢之情呢。 明明人类有任意美化回忆的便利功能,可如果谁也不记得的话,在这段回忆放出光辉之前它已然死去。 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能让人想起过去的契机,只有物品、地方—— 还有人。 如果这些记忆是和谁一起拥有的话,正因为靠本人想不起来,如果能靠对方的帮助想起来的话…… 同样,如果对方想不起来的话,和对方拥有同样记忆的自己能帮助对方找回那些东西的话…… 逛一下充满回忆的场所,突然对对方说"说起来,这里什么什么"的话,如果对方也同样这么说的话…… 我带着这样的心意,写下了这个故事。 也许这是一种消极的想法。 只会回忆过去,是无法前进的。 但是,作为为了去改变一事无成的现在的一个转机,为了坚定自己的立场,有时候回忆也是必要的,不是嘛。 如果有些过去的回忆能使自己前进的话,不是件好事嘛。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一定有个青梅竹马,是位很不错的异性,两人约定将来长大结婚。不知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想不起来,不过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就是想说这个。 因为一迅社一个文库的创立,我非常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这个阵营,才有了这个故事。 以插画家锅岛老师为首,得到多方的支持,才能有这么一个故事成册。 我向大家,以及此时拿着这本书的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朱门优 初次见面。我是锅岛铁则。 因机缘巧合我出现在这里。 说实话,最初听到这次的工作,那时我在想这是骗人的吧。 其实直到见到朱门老师,编集老师之前,我都半信半疑呢…… 就算只是一点点,如果能因此丰富了朱门老师的世界,都会让我觉得幸福。 深受以编集老师为首的诸位们的关照。 谢谢 锅岛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