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帝王慵懒后》 第001章 悬崖半空的邂逅 秋风凛凛,夏季青绿蕴翠的山野亦褪变成错落有致的涩红,别有一番景致的空旷山林,渐渐被一阵马蹄之声划破了寂宁。 车后几骑俊马穷追不舍,前方的轩车滚辗着落叶许许飞扬,凌乱的气势疯狂且嚣张。 赶车的青衣女子眉宇紧蹙,若平时,此番的追逐倒也无恙,但偏逢今日十五,轩车内的主子身子最为虚弱,不懂为何已故的老主人留下遗命择得今日让主子离开羽微山府,非如此,也不会招至这契而不舍的麻烦。 “主子,属下要下马周旋一番,轩车会继续前行,请您务必坚持住等到属下回返。”青衣女子朗声喊着,召显了此时的情况有多么的不容乐观。 两声撞击入耳,青衣女子便从驾位上跳跃开来,手掌轻旋,随即魔幻般的握了一手的暗器,纵身树上,运功朝追来之人马腹飞旋而去,随着几声凄惨的马嘶,追来的暗色衣袍人全然将她困住——。 轩车奔跑的速度仿佛不减反增,轩车内的紫纱掩面女子眉间冷汗淋淋,潺潺滑落,身子虚弱得连一旁的手扶都撑不住了,未曾听到有人回来,看来定是让人给难为住了。 不知马儿要跑向那里,只是在恍然间看到不住跳动的帷帘,少顷,马蹄声仿佛消失了一般,女子微怔,轻挑窗帷朦胧一看,随即认命的勾唇浅笑,合上眼帘,低声呢喃,“又要死了么?带着前世的记忆投来今生,才活了十六年,便又要死了么?那么下一世,又会是在那里?抑或是魂飞魄散?” 眸角凄然的滑落一点泪水,轩车的坠落还在继续,可女子的心却早已坠落到了谷底。 绝望之后,倒也是平静,只是突然的刺耳一鸣,轩车破裂后,迷眸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揽住了自己下坠的身子,很想看清,确是看不清,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神仙么?意识还在,坠落的身子已开始了上升,吃力的抬起纤手玉指,抚着他的脸,不禁一个激灵——好冷,好冷,可自己好像并不讨厌。 落于悬崖顶端之白衣男子,亦如怀中的紫衣女子一般,一紫色纱巾掩面,一金色面具遮颜,显露的狭眸锐利而深遂,挺立的鼻梁似一座巍峨斜卧的俊峰,丰韵厚实的唇瓣性感妖媚,让人不禁急于窥探那面具下究竟是如何一张神秘的俊颜。 轻踏叶尖,停落在一棵枫树下,抬眸的漫眼红色,美得似一幅缠绵的画卷,不禁敛眉细量怀中的女子,只见她紫衣紫裙紫衣袂,连系于青丝发间的束发带都是紫色的,也就不难怪她会用紫纱掩面了,与他不同,此时女子浑身烫若待滚的水,若非他体寒,便是碰她不得,显然女子到是受用,瞧着她微拧的眉宇渐渐的散开。 勾唇邪肆一笑,举手便要掀去女子的掩面紫纱,不曾想紫纱不曾掀去,却信手接到一枚带刺的暗器,抬眸望去,一着青衣的女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却带着满身的杀气朝自己走来,“放开我主子。” 第002章 揶揄轻佻的男子 白衣男子绕有兴趣的盯着她,唇畔勾起的弧度明显是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瞧她一身的血渍,方才定然经历一番苦战罢,这两女子怎会惹上地魔这个麻烦?但能摆脱地魔教派出的侍者,可见她的本事绝非一般,但眼下见她已是精皮力尽,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从容的一笑,“不放又如何?你可有本事再从本座怀里将她救走?” 本座?女子一惊,在羽微山府呆得久了,都忘记了江湖是什么样危险的所在,蹙眉握拳,逝死也不能让主子身置陌生男子怀里,又是几枚暗器朝他飞去,想着他避开之时虚恍一招,或许能将主子救下,所以暗器刚飞出,便倾身而进,不曾想那男子只是轻挥了衣袖,自己全力投射的暗器便全然的钉落在旁边的树上,气急不已,架式已是不能收回,却待就要近身时,一声弱柔之音传入耳迹,“住——手。” 女子闻言,主子无恙自是欣喜,单膝叩地,一付惊恐,“主子恕罪,是属下无能。” 白衣男子垂眸,怀里的女子云眸半睁,依旧水雾朦胧,却婉如雨后的山林,美得惹人生怜。 身子虽然虚颤,可青衣女子混乱的气息还是让她不悦的拧眉,“你——受伤——了。” “是属下学艺不精,让主子受苦。” 女子惶恐的模样让白衣男子甚是好奇,怀里的女子看上去是那般的柔弱,应该说是毫无危险可言,为何这女子的表现仿佛是要受到莫大的惩罚一般,思虑刚过,怀里的女子便要挣扎着起身,忍不住轻言调笑,“美人,在本座怀里靠得不舒服么,这么着急着离开。” 紫衣女子蹙眉,不禁有了一丝怒意,“放肆。” “哈哈哈——。”白衣男子大笑起来,一声软弱无力的放肆,透着别样的诱音,难不成还打算让他心悸么?便松开了禁固住她的手,让她吃力的站了起来,一头乌黑柔软似丝绸青丝拂过他的面颊,淡淡清凉的异香突然撩绕着他的心神,虽只是瞬间,但却足以让他蕴含笑意的唇角敛下来。 紫衣女子扶着树体,片片飞落的枫叶似洗礼般飘扬在她周围,朝着跪在地上的女子走去,感到脚下重心不稳,腰间立即揽上一双手臂,虽然看不清楚,但她知道,是这具冰冷身体的主人,继而听着他的轻佻揶揄,“美人,还是本座怀里安全,何故着急离去?”重新确定方才心神萦乱的瞬间,深吮吸,终是确认那不是幻觉。 “放开我主子。”跪在地上的青衣女子岂容男子如此调戏她的主子,若是让主子恢复过来,这白衣男子断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若不想死得很惨,便放开她。” 深遂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气,这世上竟有人敢威胁到他的头上,刚欲启口,却让怀里的女子占了先机,“休得——多言,快——带我——离开。”意识消失之间,她记得自己靠在一个冰冷的胸膛。 白衣男子两手一摊,全然无视目怒凶光的青衣女子,随即食指磕唇,一阵哨声响起,青衣女子正不解之际,便听闻一阵马蹄由远由近……。 第003章 泰然若现的衫角 今,天下四分,坐落北边的苍泽,西边的典夜,南边的瑞商,东边的宇硕,其中属苍泽兵力最为强大,传言就算一个小小的士兵皆骁勇善战,但也只限于传言罢,并未有人亲眼目睹,但其强大的实力确是不容忽视; 典赫臣民善于经商,民丰物博,其强大的原因主要来源于财力,据说随便在大街在拉出一个子民来,便都是腰缠万贯,但也都与苍泽一样,都是传说,并未有人所见,但其国家的强盛亦不是空穴来风; 南边的瑞商临近海边,亦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开采,可如今的瑞商帝只沉迷于纵迷声色,朝冈已开始混乱,传言苍泽对瑞商虎视眈眈,想一举攻下纳为属国,可又是为传言,只因没听闻有发兵的动向; 东边的宇硕则是这几国中最小的国家,如今的宇硕帝是老皇帝的唯一子嗣,从亲政以来,于外,军队由护国将军执掌军令,大半朝政又掌控在国舅之手,强国对于这块鸡肋这地总是持不屑的态度,且新帝为人冷漠无情,诡异善变,处事只论喜好不论对错,传言惟有护国将军与梁国舅让他忌弹。 宇硕皇城 深秋的风夹带着凉意扫过,行人皆不禁紧了紧领口,尽量减少冷意贴进自己的肌质,可惜了此举,连墙都有可能被风透过,更何是人乎? 豪华的酒楼——丹枫絮苑六楼上,一抹紫色身影倚窗下望,不时嘲弄着他人的愚昧无知,身后传来一声男音,起伏之际,仿若没有知觉一般,“主子,车已备好。” 少顷,一辆精致的轩车离开了丹枫絮苑,骏马骄健的身躯与步伐,不难看出是一骑上乘宝马,以此亦足以证明主人的高贵身份与显赫家世。 穿过喧闹的街道,渐渐步入行人稀少,轩车转过街角便停了下来,赶车之人立即撩开帷帘,随即单膝叩在地上,紫衣女子便踩着他的肩膀落地,眸色瞟向身后,掩纱下的唇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嘲弄似的月眉轻挑,悠然的举步走进了眼前的小巷。 半盏茶功夫后,女子拐过的小巷里凭空出现一黑衣之人,正准备跟上前面的女子时,空气中赫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家主人的安危不劳阁下操心,阁下请回罢。” 黑衣男子一怔,居然有人隐匿在他身侧,而他却毫不知情,空气中异样的浮动为零,他简直就如同无声无息的鬼魅一般,他领命寻找这名女子,跟踪了两次,都让她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惟独此次收到了警告,事态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他得回去复命领罚。 紫衣女子步子微顿,轻轻的叹了口气后,望向不远处的高门大户,轻携裙摆,捋下掩面的紫纱,淡淡一笑,走了过去,疏不知身后,拂过一阵轻风,一男子的绫衫角在转角处,泰然的若隐若现。 女子刚踏上石阶,便让停在一侧的轩车给引去了眸光,侧眸浅笑,裙摆微摇迎了上去。 第004章 还乡送宴的准备 赶车的小厮掀开了帷帘,扶着一位身着一品朝服的老者踏下,女子扶上他的手腕,含笑唤了一声,“爹爹——。” 纳兰青宏慈爱的拍拍女儿的手,“凤儿,你身子不好,怎么又出闺房了?” 重新踏上台阶,纳兰凤宁轻捋随风拂面的青丝,“爹爹就要告退还乡,如今正忙碌着交接朝中政事,母亲仙逝作古,家中之事,自是该由凤儿打理。” 纳兰青宏不惑之年得此一女,夫人撒手人寰之后,他还曾为如何教导女儿而苦恼过一阵,谁知这女儿从小便出奇的懂事,这倒省了他不少的心,自然是疼到心尖尖上了,“辛苦凤儿了,明日朝中一些老友要为为父饯行,你吩咐管家准备一下便是,不要太过操劳。”齐齐踏过宰相府的门槛,纳兰青宏援着花白色胡须说着。 凤宁轻颌首,应着:“凤儿不累,爹爹这与众世伯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凤儿是得好好准备准备,让爹爹与他们聚得开心些。”从羽微山府归来已是旬月有余,离开相府八年,除了见到爹爹老态之外,到是并无什么变化。 纳兰青宏心下微拧,女儿太过懂事,这样只会让他更加心疼,“你的身子太过单簿,为父不想你太过劳累,你就听为父的话罢。” 前世她的父亲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出事故死了,奶奶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说她是扫把星转世,克死了她唯一的儿子,妈妈工作很忙,接下爸爸的公司后更是很少见到人影,直到她一次晕倒后查出有白血病死在病床上,那个她叫妈妈的女人总共出现都不够五次,奶奶更是不见其人。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遇到传说中的牛头马面?为何没有喝过孟婆熬煮的可以忘记一切的汤?待她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便是变成了婴儿,带着前生的记忆被身畔的男人抱在怀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睁开眼睛时他眼里喜悦幸福的笑,她听到他为她取名凤宁,不论遇到多大的事情,只要抱着自己,他紧皱的眉宇便会不由自主的松开,她感受到了,父亲的爱,似冬日里的一缕春光,温暖的包围着自己,“爹爹放心,为了爹爹,女儿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入得花厅,两旁的纤叶金兰正绽放得鲜艳,金黄的颜色炫丽夺目。 下午叫来管家仔细安排下去明日准备之事,宠她的父亲,她必须做些报答。 坐在梳妆台前,直视着铜镜中清晰的玉颜,前世,她是大学校园里的冰冷校花,此生,父亲说她遗传下母亲所有的忧点,犹记得那个闭月羞花的女人,母亲,如同父亲一样宠爱自己,只是她还来不及唤她一声‘娘’的时候,便被疾病夺去了生命,听治疗的大夫人所言是胃疾,胃疾?胃病而已,不免为她叹息,母亲,你死得真不值。 身后凭空出现一抹女子的身影,凤宁云眸微斜,漫不经心的问着,“都处理好了?” “是——。”一声恭敬,透着冷酷。 第005章 众述离别之苦楚 地魔教,师父弥留之际偶然提及,置于千山崖下的阎王谷中,周围障气横气,方圆五百里之类皆无一草一木,长年烟雾堆积,婉如人间的地狱,教主鬼阎罗本是师父的师弟,因心术不正让师祖赶出了羽微山府,除了被逐出师门的仇恨之外,还一直觊觎羽微山府中金狼看守的长生珠,不明白师父为何让自己在他离世后三日下山,那日中了地魔教的埋伏,若非那白衣男子相救,自己也许又已转生了罢。 悄然的离去,数日之后,发现竟有人跟踪自己,不明其目的,既无恶意便也懒得去在意了。 “主人,再过四日便是十五了,是否让属下去做些准备?” 又一个十五,斜眸盯着床榻上的那本静心诀,心中未沉淀的狐疑都显露了出来,师父将百年的功力注入自己这具只有十六岁的身子里,这吸收过程中的痛苦岂是常人所能体会的,他说女子属阴,每月月盈之期,则是阴甚之时,惟有此时,功力才会被吸收与接纳多些,故而十四始,浑身便开始发烫,十五及鼎盛,十六则渐渐缓及,这三日,她沉浸在一浪又一浪的撕心裂肺、生不如死的痛苦中,问过他怎样才让这痛苦逝去,他言说除了静心诀之外的那个方法,下山后便会明白,可那是什么?已过了旬月,她未能参透一分一毫。 “去将丹枫絮苑冰窑里的冰块多准备些。”她不怕疼痛,却讨厌那种疼痛的感觉,此时忆及,又是一番的烦乱。 “是——。” 翌日,准备了一日,傍晚时分,终是迎了纳兰青宏在朝中的好友,凤宁退居闺房,不时翻阅着手中的静心诀,偶然听着前厅传来的阵阵谈笑声,悠然的抬眸,眸光飘向天边没入云层的落日,思忖着:告老还乡,以后的日子真是无趣,还好有丹枫絮苑这么个事情做消遣,不然这没电脑,没电视的日子还真是不好打发。 “青宏兄,你我同朝为官数十年,今日一别,他日重见不知得是何月何年,这杯水酒老夫敬你,干——。” 看着老兄弟一饮而尽,上官青宏眸中忍泪,举起了杯子,“张兄,什么也不说了,干。” “是啊,老哥哥,你这一走,我们离告老还乡之日也不远矣。”另一位大人说着。 纳兰青宏看着桌台边坐着的三个老友,他们都是同一年入朝为官,所以彼此之间的情份特别深厚。 “谁说不是呢,虽然陛下登基这些年朝局比想像中平稳,但陛下毕竟才二十岁出头,护国将军又与梁国舅明刀暗枪,唉——。” 纳兰青宏微惊,“明光老弟,你贪杯了,胡言乱语点到为止,届时传了出去,可是会招来事端的。” “唉——,老大哥,今日就咱们弟几个,个个肝胆相照,也只有此时才能将心里话说出来。” “洪远,怎么连你也……?” 聂洪远摇了摇头,脸上挂着几缕无奈的笑容,“老哥哥呀,你这一离开了,朝中连个敢主持大局之人都没了,我宇硕本在诸国中处于弱势,若再起内讧,让他国有了可趁之际,届时,老弟我只有一死以谢先皇陛下的知遇之恩了。” 第006章 突如其来的圣旨 听着聂洪远的话,纳兰青宏老脸有些发烫,以往不介意宰相一职,他敢主持大局,是因着自己只身一人,上无老,凤儿在外,下无小,要生便生,要死便死,如今凤儿回来了,问自己可还有主持大局的胆子?昂起脖颈饮下满杯,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开始懦弱了。 一时缄默无声,却听到厅外传来了焦急的步伐,“老爷,老爷——。” 纳兰青宏拧眉言道:“何时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下人跪倒在地,“老爷,圣旨来了,圣旨来了。” 圣旨?这个时候怎会有圣旨前来?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都不敢怠慢,便匆匆起身踏出了厅外,急步走向了大门口。 那里,出现的竟是宇硕帝的贴身执事总管林允,一行数人惊愕之余,纷纷跪在地上听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关于纳兰青宏奏请告老还乡一事,朕因诸事繁忙,误解了卿所奏之本意,特撤回请奏之册,命其继续留任宰相一职,钦此。” 纳宏青宏疑惑的抬眸,这是何意?告老还乡之事明明是与陛下当面奏请的,他不相信自己老耳聋抑到那种听不清圣训的地步,亦不相信年纪轻轻的帝王会曲解他的意思,这——这到是那出呀? 林允将圣旨一合,递到他的面前,“宰相大人,您还不领旨谢恩?” “这——。”纳兰青宏犹豫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少顷后,只得应下再说,接过圣旨,“臣领旨。” 瞧着他就要起来,林允言道:“宰相大人,圣旨还未完呢,林允这里还有一道。” 这回何止纳兰青宏不解,身后连跪的众人都不免有些讶然,未站稳的身子就这样又跪在了地上,听着林允摊开圣旨念着,“宰相之女,纳兰凤宁,温柔娴德,秀外慧中,具备皇妃之风华,特赐封为宁妃,钦此。” 林允余音未落,纳兰青宏便由跪瘫坐在了地上,自古以来,帝王的后宫都如同战场一般血雨腥风,如今后宫之中以梁国舅之女媚贵妃为首,争宠的势头与朝中的局势更是密不可分的,他柔弱单纯的女儿凤儿若置身其中,那般与世不争淡泊的性子,到头来岂不是会尸骨无存么?“林总管,您是不是——是不是弄错了?”凤儿才回来一个月,到底是何人要害他的女儿。 林允眉宇轻挑,似笑非笑的言道:“宰相大人,您是不相信这个事实,还是欺林允不识字,有没有弄错,您接旨一看不就清楚了么?” 纳兰青宏闻言,只得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接过的圣旨,“臣-臣领旨。” “如此,那林允便告辞了。”林允微曲了身子,随即转身离开了,剩下纳兰青宏看着手中摊开的圣旨欲哭无泪。 扶着纳兰青宏起身,聂洪远皱眉言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陛下突然变卦了,还让世侄女入宫,这到底是谁人从中使坏。” 第007章 麻烦与消遣之间 “老哥哥,难道说是梁国舅与护国将军其中一人盯上你了吗?” “爹爹,你们为何立于庭外?”一阵含笑轻唤,声如天籁响入耳际,众人回眸之时,看到一女子轻盈的向他们走来,她眉弯若染墨勾月,眸澈似深年幽潭,略显苍白的肌色,浅笑微起的唇瓣,雾鬓风鬟、玉骨冰肌,踩着悠然的步履,明明觉到透着清冷却不失华贵的气质,恍然间却也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疏离。 “凤儿,我的凤儿。”纳兰青宏举着圣旨,终是忍不住痛心而落下泪来。 脸上的笑意微敛,随即盈盈一拜,“纳兰凤宁见过几位世伯。” “世侄女免礼。”三人皆默默的摇了摇头,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抗旨之罪谁人能承担得起?不由得都为眼前这清冷如空谷百合的女子感到悲凄,皆投去的怜悯的神色。 见父亲不仅落泪,手中还拿着两份传说中的圣旨,凤宁第一反应便是,原来圣旨果真如同电视中上演的一样,生得黄金色,上绣金龙,拿过她认为父亲捏得最紧的那道圣旨,摊开一看后,便明白了父亲如此悲伤的缘由,朝中之事她不懂,宫中之事更是不明白。 明眸轻转,又将另一道圣旨摊开,少顷后,看着父亲言道:“看来宇硕着实不能没有爹爹,那帝王陛下短短两三日便反悔了,还封女儿为宁妃入宫伴君,以安父亲为朝之心,如此看重纳兰家,爹爹怎么还落起泪来了?” 纳兰青宏微愕,女儿此时唇角那抹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让他心里很是不安,“凤儿,你放心,爹爹现在就进宫去,爹爹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 火坑?拉住父亲转身的袖子,凤宁依旧淡若轻风的笑道:“爹爹,不必了,陛下既是降旨,咱们应下便是。”他已经为她操了太多的心了,每每回到皇城时,都会偷偷的回到相府看看他,夜深人静,他总是拿着自己离开家时穿的衣裳,自言自语,‘我的凤儿,可有长高了?长得像谁?可有与她母亲一般高了?吃得可好?有没有生病呀?’她相信他会为了自己抗旨,可这欺君之罪若是降下,父亲就得吃一番苦楚,不能说于他毫无感情,却有着深厚的感激。 “凤儿——。”纳兰青宏转身摇着她的身子,激动的说:“凤儿,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你去了,不是要我的老命吗?” 闻言,凤宁不禁有丝讶然,如此,那后宫定然是很恐怖了,有趣,不过就是麻烦了些,她喜欢消遣,却最郁闷麻烦,“欺君之罪女儿倒是不怕,只怕爹爹要受些苦楚,你我父女既是相依为命,活着便是最好。” “世侄女说得对。”张大人说:“老兄弟,你怎么糊涂了,能多活几年是几年罢。” 杜明光说:“老哥哥,你有女如此,福气呀——。” “可是,凤儿……。” “爹爹,别说了。”凤宁止住父亲的话,抬眸望向那刚挂上树梢的弯月,脸上缓缓的浮起了一抹兴味的笑。 第008章 皇宫传来的消息 因着圣旨上未言明何时进宫,凤宁在前世本就很懒,所以习惯穿空子的毛病也带来了今世,后日便是十五了,怎么也得过了圆月之期再进宫,今日方十三,体内的真气已开始了沉不住气。 瞧着女儿将才整理好的行礼,又安排人一件一件的归置原处,悠然的模样仿佛没有进宫那回事,纳兰青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是着急着让女儿进宫,而是着急着女儿进宫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偏偏在这个时候,宫里又来人了,原来封纳兰凤宁为妃的那夜,林允又去了护国将军府,封了她的二女儿姚碧儿为华妃,今日是迎接华妃娘娘入宫的日子,陛下临时下了道旨,让宁妃随驾一同进宫。 如此仓促,等同儿戏,他纳兰青宏好歹也是堂堂宰相,嫁女儿怎么像是将军府附带的一般,谁让陛下想享齐人之福,他做臣子的内心有多不愿也得受着,气得纳兰青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凤宁衣着凤冠霞帔,尽管是在仓促之下,仍旧不失芳华,安慰着纳兰青宏,“爹爹,别太过介意了,您说帝王的后宫那般慑人,女儿如此低调些亦不是件坏事。” 简单一句话,却让纳兰青宏心下了然,女儿说得没错,太过招摇往往会适得其反,为了女儿能安然无恙,其余的排场都无足轻重了,拉着女儿的手,纳兰青宏严肃的言道:“为父之所以能在朝常上站稳,凭的只是一腔为国的热血,你身置后宫,为父不能为你做些什么,既然事已至此,你要好自为知才是。” 凤宁缄默不言,盈盈一拜,告别了纳兰青宏,由一旁的侍婢扶着踏出了花厅。 皎洁且惨白的月色透过窗棂,了然的泄了满地,缥缈虚无的淡香氤氲在屋子里,紫檀木架上的屏风,绣着几株开得正研的黄梅,因着氤氲萦绕,仿佛是刚绽放的一般。 若大的浴桶中,女子月眉紧蹙,像是正隐忍着极大的痛楚,桶中的冰已溶解掉了大半,然女子额间却仍渗着香汗,纤簿的纱衣早已湿透,紧紧附着精致的身姿,连垂在胸前的发丝都上浮着热气。 外间的门扉被推开,女子微抬眸斜望去,实着无力的启口,“如何了?” 屏风外,另一女子身子微曲,用一惯冷漠的口吻应着,“回主子,事情进展很顺利,陛下昨夜未曾到芸然宫下旨,今夜子时已过,应不会到芸然宫生事了。” 女子眸中酝着水雾,缓缓的阖上了眼帘,轻言道:“你回宫去,谨慎些。”她可不想让易容成她模样进宫的傀儡出现问题。 “是,属下告退。” 门棱重新被合上,女子倚在身旁的寒冰上之上,那寒冰煞时化成涓水淹没了起伏喘息的胸前,此时的她是最历害的,身子却是最弱的,有让人畏惧的内力,无奈这具柔弱的身子,心下闪过一丝抑闷,体内的热量倒腾得更加肆虐,默吟着静心诀,期望着这让人生不如死的痛苦早些过去。 第009章 盈月之夜的轻簿 却也清楚这事急不得,想要吸纳百年功力,除这身子能承受起之外,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师父临终前说的除了静心诀之外的另一方法,到底是什么? 顺气轻吸吐呐,发顶的氲旎萦绕纠缠一番之后,悄然无声的散开了去。 少顷之后,屏风外徒然发出的声响,让女子心下警钟大起,翠娘已离开了,此时是她太过专心抑热?还是屏风之外的人功力太高,高到让在外守候的幻炅大意?进到屋子里来自己忽略? “是谁?”柔弱的声音响起,在空灵的房子里显得异常的诡异,拈起一粒水珠对准屏风外的身影,纤指轻弹,水珠迅速的飞射了过去,屏风破了,碎了满地的狼藉。 随即映入眼帘的身影,女子突觉似曾相识,脸上的金色面具掩遮了他的神秘,能见到的,惟有锐利而深遂的眼眸,俊秀挺拔的身形,纤长优雅的手臂轻环,正怡踩着怡然自得的步履,从容的向女子身边靠近。 转世此生以来,头一遭感觉临近的危险,他的缄默不言,更让女子觉着匪夷难测,“若不想死就早些离开。” 面具男子邪魅的掀起薄唇一角,阴沉的眸光一直在女子若隐若现的体廓上打量,仿佛是一份期望以久的美食,然他,正思忖着如何的吃法。 女子厌恶这种让人心神不宁的眸光,凤眸微敛,凝聚真力推出一掌,面具男子轻慢的移开,冰冷的掌心嵌住了她的手腕,带着一丝讽笑,“不愧是本座看上的女人,本事果然不小。” 女子有种被人玩弄的感觉,想抽回手,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放开我,否则你休想活着从这屋子里出去。” 威胁么?他从来都不屑一顾,随手点了她的穴道,抬起她的下颌,“远远的看了一回,没想到生得如此貌美,着实有趣。” 女子凤眸圆睁,知道自己就要犯了月盈之夜的大忌——怒,可眼前的男子实在过份,尽敢将她当作玩物消遣,饶他不得,想宁神聚气,可整个身子似火烧一样痛苦,冲破穴道的瞬间,一口血喷出了口里,星星点点的殷红迅速的散落在浴桶里。 男子狭眸低沉,冰冷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已让血染红的唇叶,在女子毫无防备之际,狠狠的吻了上去。 零距离的黄金面具,不及他给她的冰冷,丝力未存,却也不想让他如此轻簿,迷离了双眸,竭力推离的动作,仿佛给他以欲拒还迎的媚惑,腰间被抚上了一只有力的手掌,听着他吻着自己的话,“若你想血气攻心而亡,便动动试试。” 良久唇分,女子无力的瘫倒在他怀里喘息,冷冷的胸膛不若冰块刺骨,却是另类的特殊,女子不在挣扎,任由他从浴涌中抱起自己,虚弱一笑,“我没能坠落悬崖摔死,是不是还得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男子步履微顿,随即唇角上扬,“你终是想起了我,可有想好如何报答——?”尾音拖得老长,余韵着缱绻着几丝暧昧。 第010章 目睹真颜之妖孽 水滴滴成了一条曲线,不知名图案的地毯上鲜明了几点水渍,在烛火的映衬下,别样的醒目。 “我可有得选择?”躺在软榻上,女子曼妙的身姿更是让人一览无疑,体内的痛苦仍在继续,抑忍着难过硬是挤出一抹了然的浅笑。 抚着她的脸,俯身而下,散落了一身的黑发,胸前的衣襟本就松懒,此时更是露出大片结实细腻的胸膛,唇边的笑意更是有着几许桀骜轻慢,深遂的戾眸含悦,却透着慑人的危险,寸许之间,男子缓缓抬手,揭开了那张金色的面具——。 一张放大的脸诚然的耀在眼前,女子忍不住勾唇一笑,额间渗出的细汗似泪滑落,言道两字,“——妖——孽。” 身上湿透的纱衣早已脱落,躺在男子冰冷的怀里,不能解除吸收内力的痛苦,却有种莫名的心安,一股寒流缓缓的从掌心入到体内,喘息着看向他时,才发现两人的十指紧握,有了这股寒流,疼痛立即缓下了许多,今夜十五,却如同十六。 好累了,疲惫的合上眼帘,却不想身子一动强迫她不得不睁开,昂望着那张祸害天下的脸,听着他阴沉且悠懒的语调,“你可真特别,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现在处于什么状态么?” 女子当然知道,只是从掌心溢出体内的冰凉让她觉得舒服,同时也很累了,有气无力的言道:“原来救命之恩,真是要以身相许方可报答。” 显然很满意这个回答,男子邪美一笑,轻咬着女子泛红的耳沿,手不由自主的在她腰间游离起来,每碰触一寸玉肌就能感到身下的她颤粟瞬间,掩在发间的薄唇轻笑,低声喃道:“等不及了么?朕的爱妃——。” 缓缓的睁开眸帘,澈眸流转处,不是丹枫絮苑中熟悉的帐幔,萦绕在周围的檀香,仿佛不会消散一般,轻然的飘浮在各处。 体内已然平静下来,覆在身上的雪锦被已沾染了自己散发的冷凝气息,吸入肺间,特别的醒神,心下微微叹息,不禁无言的疑问,师父,这是否也是在您的测算之内?您说我的人生特别,经不得任何束缚,也不是别人束缚得了的,虽然带着前生的记忆转生,可毕竟没有您的半仙之质,可预测诸事因缘,有些事不懂,也懒得懂,我听您的话,既来之,则安之。 直起身子,散乱的青丝立即在身后垂蔓,锦被轻滑,不经意间垂眸,凝视着抹胸上方雪白的肌理处似点缀般的抹抹鲜红,不悦的思绪荡回脑海,忆到那句,“等不及了么?朕的爱妃——。” 隔着几近透明的幔帐,不冷不淡的凭空轻言,“翠娘——。” 听不出主子话里的态度,翠娘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跪在榻前,“属下保护主子不周,让主子受到伤害,请主子赐死。” 窗扉让风拂得轻摇,浮漫在空中的青烟终是随风消散,良久的缄默不言之后,“幻炅——。” 第011章 诡谲骇世的分量 另一身影出现在帘外,跪在了翠娘的身畔,翠娘的话不多,幻炅更是沉默少言,此时垂首的模样,自是无声的请死,凤宁微消散的眸光凝聚,淡淡的问着,“他的本事如何?” 幻炅如实的应着,比翠娘冷酷,“诡谲骇世。” 诡谲骇世?短短四个字,让凤宁不禁微悬了心,幻炅之能她是知道的,能让他心悸之人屈指可数,想那肆狂的帝王,还真是年轻有为,“既不曾为难于你,此事以后休要再提,你回丹枫絮苑罢。” “是——。” 略微一声叹息,凤宁抬手撩开了幔帘,玉颜上是一惯的波澜不惊,平静的神色仿佛是暴风雨来临时的前骤,“此乃何处?” “芸然宫。”淡淡的吐言,继续等着主子对她的惩罚。 凤宁放下撩帘的手,轻抚着柔软的雪锦被,似月的眉梢掠过几丝嘲讽,“今日十几?” “十八。” 睡了近三日么?“她如何了?” 翠娘自是清楚主子问的是何人,那侍婢被易容成主子的模样进宫,因着她中了听心盅,才会顺利的为主子完成进宫的任务,只是没想到……,“已被陛下处死。”那个男人,当着她的面,只是眨眼的瞬间,那侍婢便身首异处,随了主子,他是第二个让她心悸害怕的人。 闻言,便知翠娘已见过他了,“备汤,我要沐浴。” “是——。” 阴霾的天气,让人沉闷,懒懒的斜眸望去,那连片的朱红色宫墙显得暗沉极了,不看还好,这一瞧,不由得更让人抑闷。 纵上琉璃檐顶,瞧着若大的芸然宫闱,此时竟连个侍候人的宫婢都没有,那帝王对她还不是一般的特别,懒得猜想他的用心,凤宁垂眸望下院子里站着的翠娘,此时的她如同在羽微山府一般模样,恭敬,知晓分寸。 八年前,是她奉师父之命,到宰相府将自己接到了羽微山府,师父是个颇具仙风骨之人,他说自己已经江湖绝缘,残留一口余气,便只是为等自己出现,泫英老叟,这也是住进羽微山府后第二年偶然从他口中得知江湖人对他的称谓,犹记得自己当时的第一反应,很武侠,且神话。 这似水流年,婉如细沙淌过指尖,八年年华,转瞬逝然,轻声一阵叹息,抬眸凝视着泛着阴霾的老天,为何不带着前生的记性永世泯灭,或许如此,就不会再经历这无趣的轮回。 青丝带着几许飘逸,曳摆着绣裙轻然落地,举步踏过门槛,在桌台边落坐,翠娘沏茶满杯,随即安静的立在一旁。 少顷,两位衣着宫装的女婢走了进来,见到凤宁躬身盈礼,“奴婢竹兰/梅,侍婢宁妃娘娘。” 眼前盈礼的宫婢好生标致,凤宁没有直接叫起,而是仔细的打量一番之后,方捋袖空扶,“起来罢。” “谢宁妃娘娘。” 异口同声,如同珍珠坠盘般清脆,这么久才让宫婢到芸然宫报道,不是自己让他冷落了,便是他存有别的目的,且是他差来之人,定然不若入得眼来这般简单。 第012章 前世今生的无奈 悠然的端起手畔的香茗,嗅着茶香,随即淡若清风般言道:“你们既是陛下差来的,说说都擅常些什么?” 两个宫婢稍怔,又回想到临行前陛下的吩咐,竹兰垂首应着,“奴婢姐妹擅武。” 原来是姐妹,既肯直言相告,便是受过某人交待的,变相监视么,唇畔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随即起身,优雅的捋着水纱缈袖,眸光带着几许兴味扫过姐妹俩的身上,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乏味无趣了。 入夜之后,万籁俱寂,芸然宫里,惟有轻声掷棋落盘的声音,萦依在身侧的檀香,渐渐的靠拢发梢。 日里睡得太多了,夜来休眠,无事便在棋盘上落着子,在前生的记忆里,她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奶奶是位戏剧家,擅常各种戏曲,爷爷好像是在自己出生之前就过世了,所以印象大多都是来自相片,爸爸的公司便是由爷爷白手起家创办的,如今家里的男人都死光了,本来剩下的三个女人,也因着自己的死而少了一个,呵呵——,一个将自己视作扫把星,一个为工作忙碌的狂人,怎么将自己放在心上,死了,便死了罢。 轻轻的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根深帝固的记忆都赶走,睁眸时,发现自己执棋的手已在半空滞留了好一阵了,落下一子白棋,又执起一枚黑子,思绪又飞回到羽微山府与师父下棋时的情形。 “师父,你真的有一百多岁了吗?”看着棋盘对面坐着的白发白须老叟,凤宁捋袖落下一子问着,在她的印象里,如此长寿的人着实少见,不,应该是前世今生第一人。 “呵呵——。”泫英老叟落下白子,言道:“凤宁觉得为师不像一百多岁的人么?” 凤宁摇了摇头,凝视着棋局好一会儿,“下棋真是个废脑子的事情,会就行了,何必精?” “哈哈——。”泫英老叟笑了起来,抬手捋着自己雪白的胡须,“你这个聪明的懒丫头,这棋里的学问可大着呢,只要你认真对待,定能从中得到启发领悟。” 要知道自己此时还未参透什么,那个有趣的老头不知会恼成怎样?半阖了眼眸,迷离的看着棋盘上黑白相依的棋子,缓缓的上掀了唇角。 “爱妃可是在想朕?”一声略带倦意的声音突兀响起,斜眸望去,却不见来人有疲惫之色,倒是一身的从容身姿配上妖邪的容颜,仿佛他此时正带着很好的心情游览花园。 他给了凤宁头一次认真打量的机会,帝冠已然摘下,继以亮银色结带束发,一袭金边打底的宽松玄袍,狭长的丹凤眸幽然深遂,溢着捉摸不定的寒光,让人不得不觉得他定然是在算计着什么,略微含笑的唇叶,上掀着兴味,不经让凤宁觉着,他——天生便是个处于主导之位之人,鲜明绝美的轮廓仿佛上天的鬼斧神工,增一分则过了,减一分则不足,然,尽管他此时雍容含笑,但那种天生携带的王者之势气质,硬是溢着生冷的威慑,让人不由自主的变得恭敬起来。 第013章 寅夜的口舌之争 于他的出现,她竟无一丝讶意,难道自己突然成为帝王,在她眼中是很正常之事么? 他自是不清楚凤宁的为人,若非她有兴趣,否则就若你变成玉皇大帝又与她何干?落下手中的棋子,凤宁毫无惧意的应道:“后宫佳人何其多?陛下怎么有空来凤宁这芸然宫闲逛,难道陛下生龙活虎,这么快便轮到我这芸然宫了?” 闻听她话里带着的讥讽,紫御麒的眸光微敛,煞时多了几分危险,“怎么?朕还未落坐,爱妃便下逐客令了么?” 凤宁落下黑子后,又执起了一枚白子,听出他话中含怒,落下白子,“臣妾岂敢,此乃陛下您的宫闱,您爱置身何处与臣妾何干?” 听着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称臣妾,话意里更是带着一丝被逼迫的意味,紫御麒举步路过桌台,桌台上跳动的烛火将地上的人影影得更加修长,“爱妃脾气倒是不小,如此顶撞朕,您就不怕朕下旨诛你九族么?” 淡淡含笑的话言,透着令人胆寒的阴森,在古代,权利真是件好东西,在帝王的权利面前,不论你的地位身份如何的崇高,只要他动动唇皮,任何人的性命都如同蝼蚁。 有人不知道凤宁是在感叹生命的弱小,人生在世的可悲,自以为是被陛下给吓着了,出声言道:“宁妃娘娘,请您跪下向陛下请罪。” 闻声看去,原来是随帝王一同前来的男子,这帝宫不是应有太监的么,怎么听他讲话不是鸭公之音,瞧他恭敬的模样,定然是帝王身边的奴才罢,收回停在他身上的眸光,凤宁轻笑,“凤宁跪天、跪地、跪父母,若他人想让凤宁参拜,能受得起么?” 紫御麒在凤宁对面落座,饶有兴味的望着她一脸姿傲神态,“朕疑惑了,不明爱妃的意意?朕是天子,自然是天,爱妃叩朕,朕有何受不起?” 跟她玩文字游戏,要知道她可是大学里答辩第一名,瞧着那唇角微掀的挑衅,凤宁亦落下了手中的白子,一手撑着下颌,迎着紫御天投来的狂妄眼神,“跪天,跪地,是因为天地养了父母,而跪父母,则是父母生养了凤宁,可陛下为凤宁做过什么呢?” 显然,对于凤宁这番新颖的解释很满意,可他毕竟是帝王,睿智自是胜人一筹,立即接下凤宁的话,“可你的父母跪拜的是朕,是朕给你父母发奉碌养活了你,这便说明朕是天,不知爱妃对于朕的话是否赞同?” 凤宁心下暗忖,不愧是搞政治的,脑子就是转得快,只见她纱袖轻抬,随即一个轻转挥出,绿萝盆栽旁的窗扉立时被推开了,凤宁含笑望着眼前邪魅的容颜,挑眉道:“进宫前日,我便听爹爹言北方大旱,收成颇少,百姓自是食不饱腹,他可是着急得吃不下睡不好,您既是天子,就等同于老天爷,怎么样,我的陛下老天爷,您别在臣妾这儿闲着了,赶紧给北方下场大雨解解旱啊,您若是觉得太远了,就近下场雨也好么,正好这天燥得很,让人也好解解心中的抑闷。”说完一双凤眸望向窗棂外花盈的月光,作势期待。 第014章 马马虎虎的后果 她此时的模样,真是迷人极了,似黑扇的睫兴轻泛,唇角掀起一个看客该有的弧度,含笑的话语带着一点不敬,不敬之中又带着一点儿俏皮,让人一听觉得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 屋子里一下静谧得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少顷收回停在窗棂的眸光,凤宁自是清楚根本等不到什么,对上那双探究且略带无奈的遂眸,“陛下,您是要等臣妾给您下跪请罪,还是让臣妾等着窗外寅夜落雨呀?” 揶揄的话语入耳,紫御麒眸光速沉,瞬间欺身上前,棋盘上的棋子散落了一地,在凤宁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狠狠的含住敢顶撞他的唇瓣。 他散落的发丝拂在自己胸前,瞪着眼前放大的脸,凤宁抑止住气血上涌的心,她不觉着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这样就玩过头了么?轻轻的推开他,讶然他没有拒绝,敛眉无趣的说:“真是无趣得很,难道您喜欢看陛下带给凤宁意外后的不知所措么?” 抬起她的下颌,让她与自己的眸光平视,紫御麒迷离的半阖着眼眸,肆然邪美的浅笑,带着几份诱惑的味道,“自是喜欢,从第一眼见到宁儿初始,朕便喜欢上了,难道宁儿不喜欢么?” 温热的气息灼着双唇,那眼神里的欲念越发的明显,凤宁自是喜欢,可喜欢的却是他怀里冰冷的温度,毕竟这里不是童话,是活生生的现实,更是男尊女卑的朝代世界,因此,公主与王子一见钟情后便谈婚论嫁的故事绝对不会发生,她凤宁是理智的,先不管这年轻的帝王想要玩什么样的戏码,然自己绝对不会输掉,更何况都死过一次之人,还有何惧?“陛下喜欢就行了,为何非得让臣妾也喜欢上?” 见她不咸不淡的丢下这句话,便不着痕迹的从眼前起身欲行离开,紫御麒敛了狭眸,勾唇一笑,随即一抬手便将她带到怀里,吻住她方才勉强应话的唇瓣,一手紧紧的握住她欲反抗的手,一手揽着她似无骨的腰枝,直到凤宁吐吸不畅方松开,暧昧的添着唇叶,一双唳眸仿佛要慑人心魄,透着诱惑的气息轻声呢喃,“爱妃,对于朕的技术可还满意?” 自己认同他的强势与霸道,亦承认并不讨厌这份感觉,只是让一男子如此暧昧不清的擞在怀里,前世今生还是头一遭,脸微烫,知道此时脸上的窘色,一时之间竟有些心神不宁的应着,“马马虎虎。” “马马虎虎。”紫御麒邪肆掀唇,腰上的手臂骤然的增加了力道,“看来是朕疏忽了,没能达到爱妃的要求,这就继续。” 凤宁暗道不好,正欲挣扎,肩上的穴位徒然让人一点,整个身子便瘫在了某人的怀里,随即听着一声悠然响彻耳迹,“爱妃的本事是朕忌惮的,可朕的本事爱妃却并未领教过,所以乖乖的听话便好,休要试图冲破穴位,到头来苦了爱妃,又要让朕心疼。” 第015章 哭笑不得的挑衅 好一句充满爱怜的话,却字字透着寒意,十六岁的花季,等同于叛逆,凤宁试着运气解穴,却在气息临近肩处穴位时,一阵旨强劲的涩痛顿时刺激了体内的每处神经,缓了气息散掉,那痛处便又消失了。 瞧着怀里的人儿蹙眉,俯首在她唇边啜吻,呢喃不清的话,喧泄情欲,“宁儿不听话了,朕可不是跟宁儿闹着玩的。” 凤宁散了功力,任由着他悠然的轻掀纱幔走向床榻,“您是陛下,臣妾侍寝是天经地义之事,陛下怎知臣妾不愿,如此为难?” 若是其他妃嫔,他自是不用多此一举,可当初她竟能悄然无声的离开且不自知,是他太过大意了,低估了她的本事,找到她,竟是以宰相纳兰青宏之女的身份出现,她是个危险却更是个谜,一个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女子,却敢在面对自己时波澜不惊且从容有应,她有着对世事皆不屑一顾的态度,这已足够让他对她泛起兴趣,更何况还有着不附合年龄的沉稳,置她于榻上,手指轻然穿过她的发丝,是那股冷香气息,“宁儿会爱上朕么?” 呃——?凤宁微怔,人说簿唇之人心狠无情,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句话来,兀自笑道:“爱陛下之人太多,只怕多了臣妾一个,陛下会透不过气来。” 余音未散,便闻得他接下话来,“如此,朕岂非还得要多谢爱妃的好心?” 唇叶生疼,淡淡的血腥气息吸入鼻里,随即齿间流转着浅浅的温热,果真是伴君如伴虎,且这只虎还是只脾性阴晴不定的虎,若非自己不惧,此时换作其他女子,定已惊得似花枝乱颤了罢,“臣妾不要陛下的多谢,只希望陛下让臣妾少受些皮肉之苦才好,臣妾虽非生得倾国倾城,但走在大街上也不至于随便即没入人群,若让陛下破了相,臣妾怎对得起父母呀?” 紫御麒无奈苦笑的俯视着凤宁,他才说了一句,她便回了一堆,明明生得一副让男人一见便觊觎的琼颜,却偏偏要说走在大街上随便即没入人群,这些莫名其妙的道理更是让他哭笑不得,此时的她更是偏过头去,泛红的唇似堵气般噘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轻含着她的耳廊,低言:“那我以后再也不伤你了。”情不自禁的想哄她,仿佛理所当然。 凤宁勾唇一笑,也在他耳际低声言道:“若陛下将穴位解开,臣妾自是感激。” 狭眸微敛,璀璨如星的眸子掠过一丝危险,吻着她诱人的唇叶,呢喃着略带威慑的话,“得寸进尺。” 林允不知何时离开了,临走时还顺便带上了敞开的窗扉,今夜无银月耀空,惟有清冷的轻风,飘飘然拂过皓翰的星河,却不曾扫走一丝光亮,庭中散落的轻雾,温柔的润着万物。 第016章 强人所难的令牌 次日晌午,凤宁在一身酸痛中清醒了意识,许久才起身轻唤,“翠娘——。” “属下在。”鬼魅般的声音不知从何响起,又闻得凤宁静声吩咐:“准备浴汤,我要沐浴。”随即坐起了身子,轻轻的掀开了幔帘,脖颈处的点点艳红,仿佛见证了昨夜的缠绵疯狂。 “主子,昨夜陛下已为您沐浴过了。” 一惯不带温度的话入耳,凤宁这才注意到自己衣着干爽的亵衣,真是被他折腾糊涂了,双脚踏地,“吩咐竹兰进来梳洗。” “是——。” 少顷着衣梳洗完毕,凤宁坐在椅凳上端起翠娘为她沏好的茶水,竹梅端着早点踏了进来,托几上还附着一碗黑色的汤药。 将早点摆放规矩后,竹梅端起那碗汤药跪在地上举过头顶,“娘娘,这是遗子汤,陛下吩咐奴婢传话给娘娘,娘娘愿意喝便服下,不愿意亦可。” 才起来,凤宁觉得自己脑子有些短路,猜不透那帝王又在玩什么把戏,遗子汤么?此生她没有为人母的打算,更何况年龄是在十六岁,接过竹梅手中的汤药,凤宁拧着眉头喝了下去,服下后,将碗搁于桌台上,带着一丝不悦,“有空告诉陛下,这药太苦了,问他下次可否做成药丸送过来。” 一旁的翠娘难得一怔,下次?难道主子打算住在帝宫不走了么?听着竹梅起身言道:“奴婢遵命。” 竹梅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竹兰又引身上前,“娘娘,今早媚贵妃娘娘差来侍婢,说您既然有恙在身,不必前去朝阳宫请安了。” 身子染恙?凤宁好好的看看自己,那里像染恙的样子?随即叹息一笑,他到是想得周到,给自己省了些麻烦,至于那媚贵妃何许人也,自是与她无干。 随即又见竹兰递上来一枚看似令牌模样的东西,瞧在眼里轻问,“这是何物?” “这是进出宫闱的令牌,陛下吩咐说娘娘可以随时出宫,但在陛下位驾至芸然宫时,娘娘一定得在。” 绿灯呀,凤宁心忖轻笑,“这是个不方便的东西,于我没有用处。”本来以为自己进宫是父亲朝中某个对头的阴谋,没想到误会了,缓了父亲告老还乡之期,让自己进宫为妃侍君,都是那帝王的任性之举,如今拿着这令牌有恃无恐的随意进出宫闱,若落在某些有心之人手里,岂不是得不偿失么?隐在暗处看戏,一向是她的嗜好,可不愿意人前献演,成了别人的消遗。 竹兰倏然跪在地上,举着那令牌,“陛下吩咐奴婢一定得给娘娘,求娘娘开恩,不要为难奴婢。” 瞧她的模样,言词间带着几分惊恐,凤宁将令牌拿在手里,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黄金做的,应值不少钱罢,瞧着上面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围着突显的令字,一看便知这令牌不简单,作势随意的问道:“这令牌可有来历?” 竹兰垂眸应着,“回禀娘娘,这令牌来历奴婢不清楚,陛下只交待娘娘一定要收下。” 真是麻烦,凤宁言道:“你起来罢。”随即又将手里的令牌丢回她,“我收下了,这芸然宫中,你爱放那里便放那里。”说完起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竹兰大胆的抬起头,却也只看到娘娘踏过门槛的背影,倒是翠娘的身影映了个满眸,又瞧瞧手里的令牌,思忖着该放在那里好。 第017章 一草一木的留恋 苍穹之上,蓝天白云,一只鹰隼展开双翅,翱翔在天地之间——。 丹枫絮苑是凤宁闲来无事消遣的产业,前生未涉足商场,却还是在想这里用用从书中吸收的本事,经营的手段新颖,却不偏离附合这里本质的轨道,她始终相信,太过招摇,只会将弱点暴露于早而已。 躺在榻椅上一目十行,这静心诀早已释然于心,搁下书册与手畔的桌几,叹息着起身走向窗前,院子里是她亲自种的万寿菊,犹记得那是圣母玛丽亚的花朵,此时在夕阳余辉的照射下,本就橘黄的颜色更是增加了几分艳韵,瞧在眼里,别样的心宁。 秋风拂落,迎着几缕清香,掠过曳面的青丝,不经意间闻得一声隼鸣,骤然抬眸,玉颜不禁敛了惬意的神色,兀自言道:“童儿。” 童儿是师父生前驯养的鹰隼,颇具灵性,师父曾言过,若非山府有事,否则童儿决不会离开,瞧着越来越近的那只大鸟,确是童儿无疑,难道是羽微山府有异发生么? 已开始萧条的枝头,让童儿栖在上面,起伏的枝条颤落了无数秋叶,“幻炅。” 恍然间,窗棂侧迷,人影突现,“属下在。” 望着天际炫眼的云彩愣神,随即有些涩然的半阖了丽眸,晚霞,怎么如此耀眼?平静的吩咐着:“带着童儿回羽微山府。” “是——。” 幻炅离开了,童儿下一瞬间也扑翅飞走,先前的悠然已换作了满心疑虑,凤宁有些不悦的转身,恰好看到翠娘拿着账册踏过了门槛。 父亲在朝为官清廉一生,告老还乡之后亦是有些积蓄,可是钱嘛,谁会嫌多?看着账册上不错的收益,凤宁才浅浅了勾了勾唇,谁会与钱有仇? 翻阅完账册,才发现夜幕早已降临,斜眸透过窗扉,只见楼里灯火通明,恍如白昼,宣哗与热闹都是生意不错的象征。 桌台上的烛火跳出了热泪,一行一行的坠落,好似温暖中蕴含的凄哀,少有的滞神,让翠娘的一声轻唤给拉了回来,“主子,晚饭已备好了。” 将账册垒在一旁,凤宁起身离开,雪纱袖拂过案台,椭圆形雕花砚台,漆黑的毛笔尖,皆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落坐在餐台边,桌上摆放精致的三菜一汤,少少的用了些,便吩咐翠娘让人撤下了。 站在院子里,与万寿菊一起沐浴着清凉的月光,嗅着满庭的芳香,略带感伤的思绪却随着幻炅童儿一起回了羽微山府,在那里生活了八年,就若她记性再不好,一草一木也都十分熟悉了。 当年翠娘去宰相府接自己的时候,只是将师父的一封信给了父亲,父亲一看之后便让自己跟着翠娘离开了,岂今为止,那信里言些什么,凤宁便不得而知,承认是有一点好奇,只是时间早已久远,那封信父亲还收着么? 蹲下身子,伸手轻轻的托着一朵开得正研的菊花,那层层叠叠的花衣着实赏心悦目,犹记得住的那家医院楼下有一个花坛。 第018章 帝王的诡异善变 花坛秋天的时候也会开满菊花,静静的观赏那花坛里清黄,橘黄,是自己每日倚着玻璃窗不倦的动作,偶尔清风慈悲,送来几丝醒神的清香,却只会将自己陷入更深的惆怅,尽管如此,却仍乐此不疲。 当然,自己亦清楚怅然的原因,因为花坛一旁,从儿科里出来的哭闹小孩都比自己幸福,至少有个妈妈哄着,而自己呢,总是孤独的面对着四面白墙,偶尔进来打针的医生、护士,也都是做完工作后便离开。 忆及小时看过的一部卡通,文中女孩与母亲相隔遥远,却彼此思念,而妈妈呢,只为忙碌的工作,自己的存在仿佛是一个负担,如此,她到是乐意像文中女孩一样,见不得还好,便可以当做相互思念,此生的母亲,深爱着自己,让她还来不急好好感受母爱时便撒手离去,还好,她是爱她的。 眸光渐渐的柔和了下来,腰间的衣袂随着轻风翻飞,摇曳在唇畔的一缕发丝,掀起玉颜上温柔的浅笑,手中的万寿菊知道,此时的她正忆及美好,随即不由自主的浅吟唱起来,‘好喜欢您妈妈,我好爱您妈妈,温暖而芬芳,我重要的妈妈,只要您将我呼唤,我就会感到快乐,妈妈,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我的妈妈,紧紧的抱住您,亲亲的亲吻您,永远陪在我身边吧,七叶树下的小道上,两人手牵着手散步,我们一起歌唱的话,就会感到非常开心,树荫下闪耀着的那双美丽的眼眸,用那柔和的微笑,将我包围——。’ 余韵随风缱绻了许久,徘徊游离在四周,收回托住万寿菊的手,缓缓的起身移步,再看到椅凳上悠然落坐的紫御麟时,凤宁并无感到太多的惊讶,方才便已感到周围多了一股气息了,此时到是费解他寻来的原因占得多些。 瞧着他端起翠娘为自己沏的茶饮着,那泰然的模样仿佛那茶本就是为他而沏似的,衣着上等青莹丝帛,与昨夜那件玄袍相较,凤宁到觉得这套更怡人一些,却兀自多了几分清冷,凭添了些骇人的唳气,依旧银带束丝,黑发如瀑,狭眸是一惯见自己时的似笑非笑,不能怪自己总猜想他是在算计着什么,毕竟他除了是个生得祸国怏民模样的男人之外,还是个权力的最高统治者——帝君。 裙摆摇过门槛,凤宁面无表情却从容的盈了盈身子,“臣妾见过陛下。” 持茶盖掠茶的手微滞,紫御麒有些意外的打量着凤宁,头一回于他见礼,可从几番交谈的遭遇来看,他可不认为凤宁对他存在恭敬之心,可那张平静的脸让他瞧不出任何异样,将茶杯搁置于台,伸手去扶她时,却让她避开了,带着几分簿怒,冷冷的言道:“爱妃这是怎么了?有胆子抗了朕的圣旨,如今朕连碰都碰不得了么?” 他是危险的,不用举手投足一挥袖,只一个凌厉慑人的眼神便足以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第019章 月光下彼此威胁 男人于女人来说,都是贪恋其怀里的温暖,然她,却恰恰相反,他怀里的冰冷可以让自己减轻一时的痛苦,除此之外,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臣妾岂敢,陛下不是说臣妾染恙在身么,离陛下远些自是为陛下好。” 鹰眸投来一束炯光,森冷的气息在身边流淌,侧对着他,凤宁直觉着身后一阵冰寒,斜眸瞧到翠娘,她竟有些面色苍白,心下微怔,翠娘的本事虽比幻炅略逊一筹,虽未亲自涉足江湖,但自觉着在江湖上也算个高手,此时被紫御麒慑住,定然是见识过紫御麒的手段罢,“陛下的怒意太过明显,就不怕吓着臣妾么?” 余音未散,便觉着肩处一痛,凤宁转身的步子硬生生的停住了,再斜眸见他时,已欺身到身侧了,随即腰间揽上一只手,凤宁苦恼的忖着为何他总找自己麻烦,难道这是他的嗜好不成?却不知道这是紫御麒惟一能抑止她的手段。 “等等——。”靠在他正欲带着自己离开的怀里,凤宁有些郁闷的言道:“等等,陛下。” 紫御麒终是停住了步履,强势的盯着怀里的女子,只见她叹息着朝一旁的翠娘言道:“翠娘,你留下,等幻炅的消息,届时入宫诉于我知道。” 翠娘微微的躬着身子,“是,主子。” 院子里的万寿菊随着夜风轻轻的摇摆,送走的缕缕清香飘得很远很远,翠娘看了一眼那两人消失的方向,随即转身关上了门扉,轻声的门棱扣合之声,瞬间隐入潮冷的夜间。 “朕不喜欢不听话的人。”飞跃过脚下重重碍物,良久,紫御麒倏然冰冷的言道。 穴道周围硬是酸涩的疼,真是冲不开,胸口堵着一口怨气,“我也不愿意受人约束,更讨厌让人威胁,就若你是帝王,我也不会因着你坏了自己的原则。”她不会蠢到天真的以为他会给她人权,在这个朝代,是妄想,是奢望,如此,做自己就行了。 风在耳迹哮过,青丝已拂了满面,少顷落入一处幽静,迎着那双邪眸,听着他轻言:“你太过放肆,敢屡次顶撞忤逆于朕,想知道朕会如何处置你吗?” 唇角扬起的弧度,溢着诱惑的味道,鼻尖灼热的气息抒予着情欲,已经历了人事,能读不出他饱含森冷话里词间蕴藏的暧昧么?无奈的移眸别处,原来是芸然宫到了,“陛下,臣妾还是那句话,您后宫佳人无数,何苦为难臣妾一人,您如此没有节制,只怕臣妾明日真的要染恙在身了。” 唇角扬起的弧度,溢着诱惑的味道,鼻尖灼热的气息抒予着情欲,已经历了人事,能读不出他饱含森冷话里词间蕴藏的暧昧么?无奈的移眸别处,原来是芸然宫到了,“陛下,臣妾还是那句话,您后宫佳人无数,何苦为难臣妾一人,您如此没有节制,只怕臣妾明日真的要染恙在身了。” 垂眸看着她,狭眸微敛,轻笑道:“这话,惟有你宁妃敢说。”言毕,已将她轻柔的置于榻上,“爱妃可有向朕认错的打算?” 第020章 潜意识里的害怕 凤宁眨着清澈的双眸,凝视着那张带着不怀好意的笑颜,“臣妾认错,陛下今夜便会饶过臣妾么?” 紫御麒饶有兴趣的俯着身子,看着身下此时已被危险迫近,却还有心思与他讨价还价的女人,她——果真是有趣,也许他自己也未觉查到,他的笑里,少了些消遣,多了几分宠溺,缓缓的摇了摇头,意料之中没在她眼里看到失望,有的,只是自己逐渐凝聚的身影。 没见过到了狼嘴边的羊能逃脱的,除非是聪明的羊遇到只笨狼,她不是笨羊,可紫御麒也不是笨狼,腰间的衣袂已被解开,凤宁盯着那张如同妖孽般越来越放大的脸,在唇叶相触的瞬间合上了眼帘,不若昨夜的霸道与疯狂,更多的是怜惜与温柔,凤宁不禁迷离了双眸,心下泛起了一丝——害怕。 亲吻移到盈盈半睁的丽眸上,带着沙哑之声呢言:“宁儿,把眼睛闭上。” …… 从暝灵城到羽微山府,需耗时旬月,但以幻炅的本事定然事半功倍,现下已过了数日,可怎么丹枫絮苑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闻得几声婉啭雀鸣,移眸透过雕花的窗棂,三两只麻雀停落在枝条上,眨眼之间,又四处飞散。 一手合上书卷,丝帛锦袖掠过椅沿,收回淡淡的眸光,微微叹了口气,身畔沏茶的竹兰徒然的跪倒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还真是让凤宁吃了一惊,疑惑的言道:“这是做什么?” 竹兰垂着头,声音里有着了丝惶恐,“奴婢该死,没能侍候好娘娘,让娘娘叹气了。” 冷冷的勾起唇角,在这朝代,在这帝宫,连叹声气都与奴婢性命相关,“你起来吧,与你无干,我只是觉得有些百无聊奈而已。” 起身离开榻椅,听着身后竹兰起身的衣裙稀碎之声,将手中的书卷搁在案上,“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了。”成日在芸然宫待着,自己进宫为妃,让爹爹担心不已的帝宫,她还没有见识过。 “是,娘娘。”竹兰轻声应着,眸光随着她消失在了门槛外。 出得芸然宫,各处景致都带着秋意浓厚的色彩,踩着紫色卵石铺少的小道,斜眸欣赏着两侧映入眼帘的植物花草,不禁勾起唇角,兴味笑笑,帝宫就是帝宫,就若是冬季白雪皑皑,亦会有着一片姹紫嫣红罢。 几步开外,有棵枫树,看大小应有几十年的树龄罢,此时满树的秋红醉人眼眸,曾有段时间,她很喜欢将枫作书签夹在书中,明明那枫叶没有特别的含义,可翻开书本看到时,总会有着一丝莫名的感触,不禁捋袖,随即玉指轻抬,捻来一叶在手,依旧那般打量,意义,果真还是没有,也许是诗情画意中与枫叶联系在一起的书籍看得多了罢。 风掠起裙角轻摆,举步行来,皆是精雕细凿、鬼斧神工,不难看出宇硕的开国大帝建造这帝宫时,心思用得何其巧妙。 不远处有一条长长的曲廊,模样堪用四通八达来形容了,定然与帝宫各处都联系在一起的通道罢,如此一来,这帝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了,收回眸光,望着一侧墙角的一纵翠竹扬起了唇角。 第021章 掬水于手的诱惑 步履轻移,入得眼来的皆是翠绿,记得前生大学校园里,图书馆后山上也有一蓬绿竹,她总欢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那里,看看书,晒晒太阳,温暖一下那颗冰冷的心。 伸手触着一片竹叶子,缈袖随风扬起,心下微微有些感叹,人生的际遇有多么的变幻莫测。 “听说陛下已有半旬日日临驾芊华宫了。”一女子的声音从墙的另一侧传进了凤宁的耳中,打乱了她此时心下的宁静,有些不悦的拧眉,却又听到另一个不同的声音说:“我知道,你说的是护国将军的二小姐,如今的华妃娘娘罢。” “对啊,不过媚贵妃娘娘那儿,陛下也是常去,看来皇后娘娘之位就在这二位娘娘之中了。” “我想也该是了,你瞧与华妃娘娘一同进宫的宁妃娘娘,听说陛下才吩咐了两个宫婢在芸然宫侍候,真是可怜呀。” “唉——,后宫就是这样了,不知有多少秀女与贵嫔和宁妃娘娘处于同一被冷落的环境,可妃子如此受冷落了,惟有宁妃娘娘一人。” “你说宁妃娘娘好歹也是宰相大人的千金,陛下怎么能这么冷落她呢?” “这可能与朝政有关罢,我们这些做婢子的那知道那么些原因呀。” “行了,别说了,快将这些衣裳拿到媚贵妃娘娘的寝宫罢,不然晚了又得让人罚了。” “知道了,你也快去忙罢,我走了——。” “好——。” 凤宁靠在墙壁,听完了两个宫婢之间的对话,挑眸望向天际渐渐下落的夕阳,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她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帝宫并非无趣,只是她成日待在芸然宫里,有趣的东西她都接触不到,可能还是与自己懒散的缘故罢,毕竟她最怕麻烦了。 玉指微分,指间的枫叶飘飘然的隐在了竹叶之中,轻携绣裙举步离去,在绯色的霞光中荡起涅色的涟漪。 回到芸然宫,竹梅竹兰已备好的晚膳,简单的食用了一些便让她们撤下了。 “娘娘,这是陛下让林总管送来的水果。”竹兰捧着果盘放在桌几上,轻声的说着。 凤宁刚拿起静心诀准备阅览,闻言抬眸一看,那盘子里整齐的叠放着白色的果肉,果肉上散落着如黑芝麻一般的小点,原来是火龙果,将静心诀搁在手畔的桌几上,举步后又落坐在餐台边,拿起一块果肉放进嘴里,少顷吩咐,“备好浴汤,我要沐浴。” “是,娘娘。” 吃完了一盘水果,总好过吃饭。 一盏茶功夫后,凤宁躺在水面飘满花瓣的浴桶里,飘逸的青丝铺扬散乱在水中,窗棂处透下盈盈月下,皎洁的映了一地白花,掬水于手,点点滴滴坠附在肌肤上,随即又晶莹剔透的滑落,颗颗水珠闪着暧昧不清的光泽,唇畔上轻掀,细长如羽的睫毛蕴着雾色,竟是那般的让人心动。 “你可是在诱惑朕。”屏风外的男子带着轻笑言道,随即便出现在了凤宁面前。 第022章 总有意外的收获 迎上那双狭长鹰眸,深遂难测的眸光此时正溢着狡黠的危险,凤宁忍不住轻笑揶揄,“陛下,您说臣妾沐浴是在诱惑您,那您可有办法让臣妾正经一些沐浴?” 一双凤眸轻敛,云眉上总是挂着一抹浅浅的挑衅,抿紧的唇瓣似颗樱红的樱桃,明明那般的诱人难耐,却总是挑战着他的耐性,俯身上前,勾起她的下颌,亲吻着唇叶,品尝着能让他疯狂的味道。 他当她是什么?虽然不排斥他接近自己,可总是这样轻簿自己,凤宁还是有些难以忍受,玉指轻合,想点住紫御麒的穴位,却在出手的瞬间让他捏住了手腕,随即又是肩上一疼,映入眼中一抹得逞的邪魅之笑,“终是不能对宁儿大意,到底朕要等到何时,宁儿才会乖乖听话与朕亲热呢?” 颈侧让他落下无数的亲吻,痒得风宁不禁拧眉,呢喃在耳迹的细语,想着下午听得宫婢的八卦,不知该说他对自己虚伪,还是该说他对自己溺宠,心下无数叹息,唇叶轻启,“陛下,这水凉了,您想让臣妾染上风寒么?” 紫御麒神色微滞,因着凤宁语气有丝不对,虽如同平常一般含笑生冷,现下却夹带了一抹淡淡的郁怨、哀伤,拿过一旁的干帛将她湿润的身子围住,横抱起她时当然不忘在她唇边轻啄,“宁儿今日出去,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意料之中的事情,用不着惊讶,毕竟他派来的两个擅武的女婢可不光是侍候她起居的,“委屈倒是没有,只是听到一些八卦,让我想不通透而已。”真如同那宫婢所言,父亲好歹也是朝中宰相,为何这个男人不明着宠自己?难道父亲的位置已是个摆设而已么? “八卦?这词倒是新颖?可朕却不明白是何意?”她的话总是让他有着意外的收获,那夜前去丹枫絮苑接她回宫时,听着她蹲在院子里吟唱的那首歌,就非常的特别。 凤宁心下暗忖,你明白才怪,“就是听人嚼了些舌根子。” 放她置榻上,手捋着她未干的青丝,运功去掉湿意,作势随意的问着,“那是什么让爱妃想不通透了?说出来,或许朕能替你解惑呢。” “说来麻烦,既是想不通透,不去想便是了,问起陛下,陛下还要解释一番,臣妾累了,不想听人唠叨。” 闻言,紫御麒好像让人摆了一道,说不解的是她,不想听解释的也是她,这个女人怎比自己还善变?“如此,朕便不说了,可宁儿得为朕解一惑。” 身上的干帛已吸湿了水,紫御麒轻用巧力,便将帛巾抽离了身体,扯过蚕被盖在身上,一点点凉意后,是让人惬意的温暖,“陛下先说来听听,或许臣妾也未必清楚。” 指腹温柔的抚着她的香肩,轻柔的吻一点一点的移至耳边,带着旖旎嘶哑的声音呢喃,“宁儿身上的体香是什么?” 冷凝,是遇到师父后第三年,他开始让自己服用的一剂草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身体便慢慢的有了这股清冷的香气。 第023章 帝王何来真情爱 体内的血脉运行得越快,冷凝的清冷香气便散发得越久长越浓洌,师父说这草药非常神奇,可以软化体内的神经与穴位,也是在他临死前将功力过与她时,她才知道,冷凝是为她接收师父功力打底的,有了冷凝在体内,她才能幸免师父过功力时因承受不了疼痛之苦而死去,可师父不知道,她是活下来了,可疼痛之苦却并没有减轻多少,有时她甚至在想这或许跟物理上所说的热张冷缩的原理相同,反正冷凝这里没有,说出来也不怕他拿走,凤宁无奈的眨了眨眸子,言道:“冷凝。” 隐在发间的狭眸微敛,瞬间吻住她诱人的唇瓣,温软细滑的灵舌轻易的攻突齿关,袭卷着她所有的气息,直到凤宁两颊泛起绯色,喘息不断,才将让她松开,雪白的幔帐,尽是旖旎萦绕,一改方才的凌厉与危险,轻佻的笑颜,“宁儿何时才会爱上朕呢?” 又是这句话,进宫已近旬月,这个男人不论多晚,每夜必至,缠绵前后,总会冷不丁的问出这话来,刚毅的廊轮上多了一丝正经,可玩笑戏虐之色却并未减退,他说得多了,不嫌烦琐,可她听得多了,不禁认真的打量起来,直直盯着那双足以慑人心魄的眼神,到底认真有几分?不似之前应答那般松懒,凤宁言道:“爱陛下的人很多,您何苦非得在凤宁这里找寻?” 紫御麒扬起唇角,邪美中带着凌厉与危险,“因为宁儿特别。”所有的女人都在意他,每日挖空心思去迎合他,就惟有身下承欢的女人,明明抱在怀里,却总是让他觉得虚无,就若第一次相识一般,有着悄然消失的本事。 凤宁嫣然一笑,却让人感觉冰冷刺骨,“恐怕是陛下见多了后宫柔顺的佳人,突然出现凤宁这么个不惧您神色之人,让您感觉好奇罢?着急着征服凤宁,满足您强大的占有欲与自尊心?” 真是个聪明的女人,让她在宫中低调一些果真是正确的,对任何事情都不在意的淡薄性子,将她的聪慧隐藏得极好,可一旦认真起来,她的锋芒便如同阳光下的宝石般耀眼,“朕脸上有字么?怎么朕想什么宁儿都知道?” 凤宁长长的疏了口气,露出一抹无聊的神色,随即叹息言道:“我的陛下先生,对于您的这种想法,臣妾觉得您是在浪费时间,同时也让臣妾感到很生气,凤宁不是你闲暇时的消遣,也不愿做您闲暇时的消遣,您来芸然宫是宠幸臣妾,是因为臣妾也只局限于是您的妃子,除了这层关系之外,凤宁与您毫无瓜葛,紫御麒便是紫御麒,纳兰凤宁便是纳兰凤宁,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所以你的想法在我这里,完全是没有道理的,爱这个字,若许您对别的宫妃说了,她会高兴,可是于凤宁来说,因为凤宁不爱你,所以您的爱在凤宁这儿毫无意义。” 第024章 意料之外的效果 鹰眸闪过逐渐凝聚着唳气,妖孽一般的脸散发着让人胆颤的邪魅,两束凌慑的炯光仿佛要将身下忤逆他的人儿看穿,浑身溢着的危险透着压抑的迫势,紫御麒片刻缄默之后,狠狠的亲吻着凤宁的唇叶,带着惩罚,带着愤怒,还有着一丝挫败。 他真想让自己窒息而亡么?才说不会伤害自己,被他袭卷之处,已有了血腥的气息,相信帝王的话,自己还真是愚蠢,合上眼帘,脑海里浮现的是方才他望自己的眼神,不若平时的深遂,而是加深了浓度,那眼中有着自己倔强不甘示弱的容颜,而他好像要将自己看进去,沉入他设定的漆黑深渊。 翌日醒来,已是日晒三杆,已换上了干爽的亵服,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只记得他一次一次狠狠的要自己,身子的酸涩痛楚明显的证实昨夜的疯狂,或许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罢,毕竟一国之主,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时听过这般逆耳之语,然他未动杀念,而只是这般惩罚自己,对于他来说,惩罚得不是过于轻了么?聪明的帝王皆懂得折磨人的身心,可是自己于他没有感情,这样的折磨根本就是不足为道的,那他到底想什么?头疼,真是麻烦,想起身浑身却没有力气,随即叹息,望着雪白的帐顶唤道:“来人。” 门扉让人推开,竹兰踏过门槛掀开了落地帷帐系于一旁,恭敬的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凤宁合上眼帘,声音没有起伏,“扶我靠在榻上。” “是,娘娘。” 片刻之后,凤宁靠在榻上长长的疏了口气,“将窗扉都打开。” 整整一日,凤宁是靠在榻上渡过的,看看这里的书册,读读静心诀,一日到也是很快就过去了。 窗外的皎月,散落了一地的白光,映凝聚的露滴泛着晶莹,让凤宁有些意外的是,紫御麒今夜未至芸然宫,若早知言语说得过激,会有此效果,这旬月来,也不用夜夜相对了,无奈的惋惜,抬眸间,脑海里却浮现了一件她如何也忽略不掉的事情,紫御麒的身子不若以前冰冷了,有时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温度,搞不懂自己怎会如此在意,或许只是因为好奇罢。 今日十三,进宫整整一月之期,丹枫絮苑至今未有消息传来,不免有些担心,想着今夜是否离开帝宫去丹枫絮苑看看,且月盈大劫将至,还得承受月圆之夜的痛苦。 身侧是一丛开得正妍的野山菊,于它是有些回忆的,秋季天气燥热,上晚自习时总是抱着一瓶菊花茶降火,嗅着沁人心脾的香气,不由自主的沉浸在往昔的回忆里。 想到什么,移眸望去,湖边的柳枝正随风轻盈拂岸,突然玩心大起,含笑对身旁的竹兰说:“去岸边折些柳条过来。” 竹兰有些讶然,因为没见过主子这般欢颜过,立即领命折柳条去,片刻之后,便握着一大把柳条递到凤宁面前,“娘娘,够么?” 第025章 柳枝篮筐装秋菊 何止够,简直是过多了,心情的大好的说:“竹兰,会编草篮么?” 呃——?这是什么情况,竹兰心下微怔,带着一脸的疑虑,“回娘娘的话,竹兰不会。” 凤宁拉过她一起坐在了草坪上,递给她半把柳条,说:“我教你。” 今天的宁妃娘娘有些不一样,竹兰心里想着,却不是她讨厌的感觉,接过柳条,不由自主的微笑,“是,请娘娘指教。” 编草篮是前生读书郊游时学会的,同学们总会围在一起编草篮,而后采许多的野花放在篮子里,一边沉浸在回忆里,一边折断柳条,有个篮架之后,拿着柳条围着架枝绕起来,最后再绕上提条,这样便完成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成绩,再看竹兰的,古代的人就是心灵心巧,见过一次,便学得有模有样了,女孩子,果真都是爱玩的。 “娘娘,奴婢编好了。”竹兰开心的笑着,露出平日里绝对看不到的童真。 凤宁验收着她的作品,最后含笑点点头,“小丫头不错嘛,第一次就做得如此有模有样了。” 竹兰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小声的回着,“谢娘娘夸奖。” “好了,草篮编好了,接下来便是采花了。”站起身来,凤宁难得的灿烂一笑,如若三月温暖的和煦,竹兰呆了一下,跟着站了起来,“娘娘要采什么花,奴婢去就可以了。” 才夸古代人心灵手巧,这回又证实了尊卑关念的固牢,无奈的摇了摇头,俯身采下一朵野山菊,“不要你侍候,随我一起采吧。”又将自己采的花样给她看,“采这种正妍饱满的。” “敢问娘娘采花何用?” 侧眸迎上竹兰带疑问的眸子,笑道:“沏茶。” 虽然不明白为何娘娘今日心情不错,可她身为奴婢,问的话不可以太多,抿嘴笑了一下,弯着腰学着娘娘的模样采起花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凤宁嗅着满篮的菊香,满意的颌了颌首,对还在采摘的竹兰言道:“竹兰,可以了,再采下去,人家就要断子绝孙了。” 呃——?竹兰闻言忍不住了笑了出来,“呵呵——,娘娘,恕罪,奴婢失态了。” 凤宁垂眸打理着草篮里的菊花,风掀起她腰间紫色的衣袂轻扬,一缕青丝悠然的拂面,“我又不曾剥夺你笑的权力,何来的失态之说。” 竹兰心中一暖,怪不得陛下宠爱娘娘,娘娘果然是特别的,“娘娘,咱们回宫吧,教教奴婢如何用菊花沏茶。” 涅白的轻纱裙,萦绕了满衣的花香,徐徐的秋风走过,几许菊叶悠扬。 踏上花径小途,晒着暖暖的太阳,来到这个世界,心情如此惬意的日子屈指可数,自是难得了,羽微山的日子开心,却也是莫名惆怅的,毕竟自己不是神人,一下子能接受这巨大改变的冲激。 举步轻摇,准备下得台阶时,却迎上了林允走来的身影,竹兰立即将脸上的笑颜敛了下去,面露一丝惧色。 第026章 惬意采菊之沏茶 凤宁收回瞟着竹兰的眸光,不愧是帝王身边的之人,连个奴才都带着一丝慑人的凌厉,驻足,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听着他恭敬的言道,“宁妃娘娘,陛下有请。” 帝王想见她,随即挑眸环顾四周,她确定这个地方较偏,也是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可林大总管前来,自然是那个男人的意思了,凤宁亦敛下了柔和,掀上一抹淡淡的嘲讽,“请林总管带路。” 林允又是躬身一礼,随即在前面走了起来,就说怎会见不到紫御麒的身影,原来是要转过曲廊的,这下凤宁不得不思考他是否有透视眼了,眸光居然能透过厚厚的宫墙找到自己。 御花园,正拂过凉爽的秋风,各色姹紫嫣红皆散着醉人的气香,一处忘忧亭里,坐着至高无上的帝王,身侧两旁,两傍贵及一身的宠妃正艳色荡漾。 如今执掌后宫的媚贵妃一袭金丝溜边裙,一朵硕大的牡丹栩栩如生的在胸前绽放,生得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与这园中的妍色相较,竟毫不逊色。 左侧的华妃一身亮艳的樱红绣裙,丰容盛鬋,颜姿冶丽,一双水灵的杏眸不时的瞟着身畔倾心的帝王,两颊不时泛着霞红,让人一瞧便觉着妩媚可人。 媚贵妃下方是父亲梁国舅,此人生得书生模样,却完全没有书生的秀气之色,一双老眸干练精细,眉宇之中透着一股狡猾的邪气,微勾的唇角,略敛的眉,不知道心下又在计算什么。 华妃下方是父亲护国将军姚力,生得到适同一位将军模样,虎背熊腰,四肢健壮,像是个常年带兵之人,两条浓眉颇具威信,只是眸子深处隐藏的自大与傲气让人觉着怪异。 还有一位老者坐在亭末,此时他不住的后悔自己嘴烂,方才从崇文阁出来,准备出宫,没想到遇到了护国将军与梁国舅,护国将军刚抵退了瑞商的犯境,打了胜仗班师回朝,梁国舅亦解决了北方旱灾立下汗马功劳,虽然提案是自己出的,可身为宰相这是本分之事,不知道帝王宣他俩何事,只不过拗不过邀请便随着一同来了,没想到在西面曲廊时,远远看到了凤儿与宫婢在躬着身子做着什么,经不住担心与思念,轻轻的唤了一声,这下到好,见着陛着,梁国舅便将此事讲了出来,此时林总管已得到陛下吩咐去唤凤儿前来了,之前他就打听了一下,说陛下从未临幸过芸然宫,说她身子染恙,媚贵妃更是连让她请安的堆规矩都省了,有病得这般严重么?现下两位宠妃,再加上两位立下大功劳的宠臣在此,凤儿过来,不是要让她难堪么?都怪自己这张破嘴,方才要是装着没看见该多好。 凤宁跟着林允踏上花径,抬眸便瞧到几日不见的帝王以慵懒之姿坐在亭中,悠然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原来没去芸然宫找自己的麻烦,依然可以过得很好嘛,之前受的那些罪此时想来,竟是觉得有些冤枉。 第027章 忘忧亭见驾之曲 收回凝在他身上的眸光,打量了一下满亭不认识的人,微微叹了口气,但看到父亲殷切的向自己投来慈和的目光时,凤宁心下一暖,随即忽略了所有的人,展开一抹足以让周围失去颜色的笑,甜甜的冲着纳兰青宏唤道:“爹爹——。” 看到女儿无恙,纳兰青宏自是高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任他的凤儿开心的扑到他怀里,慈祥的抚着女儿的青丝,“凤儿,我的凤儿,怎么瘦了?” 凤宁微滞,久违的关心,她需要就是如此简单而已,眼睛盈着泪光,略带了哭腔,“唔——,女儿那里瘦了,到是爹爹。”离开父亲的怀抱,凤宁拈着他头上的头发,“爹爹的头发怎么又白了,是不是又不听女儿的话,熬夜看书了?还是没有好好吃饭,故意让女儿心疼。” 想着在府里她给自己订的那里规矩,纳兰青宏脸上一扫阴霾,笑了起来,“哪儿有,爹爹可是每日都有按照凤儿的交待做的,完全和凤儿进宫之前一样的。” 凤宁作势敛了眉,带着怀疑的口吻,“真的?” 纳兰青宏肯定的点了点头,凤宁又旁若无人的靠在父亲怀里,“女儿就知道,爹爹对凤儿最好了。” 姚力与梁国舅都偷偷的瞟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何时如此的向自己撒过娇,那温馨的场面倒是让两个死对头有了相同的感触,纳兰青宏有女如此,也算是福气。 ‘咳——咳——’不知谁人一声清咳,惊扰到了凤宁父女的团聚,纳兰青宏这才回过神来,许久没见到女儿,有些高兴过头了,竟不记得了君臣身份,就算不受宠,她也是帝王的妃子,立即与凤宁拉开了些距离,拱起手来作揖,还严肃的言道:“臣纳兰青宏见过宁妃娘娘。” 扶住他将要跪下去的身子,凤宁有些不满的拧起了眉,“父亲跪女儿,您想让女儿折寿还是让女儿天打雷劈呀?” 纳兰青宠闻言,哭笑不得,这确是女儿的作风,她总是有她自己的道理,比自己想像中坚强,“唉,这是君臣之礼,您如今是陛下的妃子,老臣给您行礼是应该的。” 封建思想真不是一般的顽固,她也不指望用一己之力改变些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听父亲言道:“娘娘来了许久了,请去参见陛下。” 凤宁差点忘了,这里还有几号人物,她正准备移眸时,一阵软得让她直冷的声音响起,“宁妃妹妹,你我同一日进宫,平日里侍候陛下忙了些,没去找你闲话,你可不要怪姐姐呀。” 凤宁的眸光落在了那抹衣着樱红绣裙的美貌女子身上,对于她的好意自是嗤之以鼻,同一时进宫,那便是华妃了,凤宁轻摇身,纱裙微荡,秋风拂过,掀起一身的清雅,举行一步,盈了盈身子,透着半分诚恳:“华妃娘娘有礼,与凤宁相比,自是陛下重要些,凤宁岂敢叨扰娘娘陪伴陛下的时辰。”有戏看了,凤宁自是不愿放过消遣的机会。 第028章 纳兰青宏的忧心 华妃有一瞬看呆了,听入耳中,觉得畅疏,心下想着算她得体,随即看了看身旁让他倾心的帝王,微红了脸说:“这是陛下,妹妹还不曾见过罢。” 凤宁瞧到她眼中滑过一丝得意,又听得她言:“那是媚贵妃娘娘。” 纳兰青宏心下一阵长叹,他可怜的女儿,进宫一个月了,今日才得见天颜,真是造孽哦,不经意见斜眸,轻易的便瞧到了护国将军与梁国舅满脸的嘲讽,若非碍于帝威,他真是恨不能现在就将女儿带回家去,找个得体的后生嫁了,然后给他生几个外孙,一家人享着天伦之乐,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余光看着了父亲投来的满目悲哀,这个此生为她操碎了心的父亲,此时肯定在心里疼着自己罢,凤宁有些感慨的看向紫御麒,五日不见,还是那张似妖孽的脸,冰冷的态度依旧不曾改变,“纳兰凤宁见过陛下。” 紫御麒把玩着手里的玉杯,脑子里一直浮沉着凤宁扑向纳兰青宏怀里的瞬间,那是她发自内心的笑,没有负担,没有疑虑,纯纯真真的笑,而于他,她不是漠然,便是冷淡,偶尔的笑意,都带着一丝警惕与嘲意,此时虽是对着她父亲,却也足以让他胸中莫名的燃满了怒火。 他在耍自己么?还是在为那夜忤逆的话言报复?盈着身子,却迟迟不见他叫起,凤宁微抬眸,除了发现紫御麒只盯着手中的玉杯之外,还迎上了媚贵妃投来的不屑眸光,随即见她妩媚一笑,轻轻的摇了摇紫御麒的手臂,“陛下,宁妃妹妹在向您请安呢。” 紫御麒这才微抬了眸,狭眸挑起一丝笑意,“平身。” 那抹意味深长的笑,风宁知道他此时定然是在算计着什么,相处久了,就算刻意的忽略,亦会印在脑海里,“谢陛下。” “宁妃娘娘。”异口同声的两唤,不得不让凤宁斜眸,含笑看着两位宠妃的后台,凤宁唇角的弧度若有所思的加大了,可随即看看她的父亲,与这两位精明强干的人相比,到是觉着他不该当宰相,应该去太学院当个太傅来得比较妥当。 “宁妃妹妹,你如今是陛下的妃子了,称谓应唤‘臣妾’。” 媚贵妃作势好心的提点拉回凤宁远游的思绪,仿作醒悟般颌首,又听着她娇滴滴的向紫御麒言道:“宁妃妹妹不懂规矩,失了礼数,这都是臣妾管教无方,求陛下看在臣妾的份上,饶过妹妹这一回罢。” 紫御麒有打算罚自己的心思么?凤宁心下暗忖着,同时不得不佩服媚贵妃服软的本事,这后宫果真是有趣,只是自己成日呆在了芸然宫,错过了许多戏码,凤宁勾起一抹醉人的浅笑,那笑里蕴藏着点点嘲讽,若是紫御麒的话,便一定能看懂,她如同媚贵妃一样,等着他发话。 只见他将手中的玉杯搁在桌台上,鹰眸轻敛,性感的唇角诱惑的掀起弧度,作势慵懒的言道:“纳兰爱卿,你方才说宁妃瘦了,可是在怪朕没照顾好她么?”声音没有起伏,吐出的语珠却是那般的冷冽无情。 第029章 果真是帝王无情 凤宁心下微怔,怎么冲着父亲去了?浅笑依然,只是看向紫御麒的眸光有了几分不解。 纳兰青宏一听,顿时惊得不轻,他是天子,那有臣子责怪天子的,这简直就是犯上呀,立即跪在地上,匍下的身子,“老臣该死,出言犯上,请陛下治罪。” 凤宁很想去扶起父亲,可理智告诉她,此举不可为,毕竟冒犯天子,罪名不轻,再看护国将军与梁国舅,皆悠然的饮着茶水,微扬的嘴角泛着看好戏的兴味,存着一丝侥幸之心,或许这是个机会,顺势跪在了父亲身旁,挽着纳兰青宏的手臂,同时她看到了紫御麒鹰眸中闪过一丝凌厉,不理会得太多,敛下方才唇角的笑,神色凝着几分严肃,“陛下,父亲已年过六旬,且身子一直染恙,请您看在他为朝辛劳一生的份上,就准他辞官归隐罢。” 她如同涅火重生的凤凰一般骄傲,曾言跪天、跪地、跪父母,如此跪在自己面前,定然是带着认真的决定,应了她,是不是太宠她了,若否认了……?突然想到那夜凤宁的话,紫御麒冷冷一笑,“宁妃,你好大胆子,宰相引退与否之事乃属朝政,难道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进宫之前,宰相没有好生交于你么?” 闻言,众人皆是一怔,都不由得心想,陛下脾性善变漠测,这宁妃看来是撞到刀口上了,没有先前的悠然,静静的听着陛下如何的打算? 凤宁亦是没有想到,遇到他,好像自己总是忽略掉一些最终要的事情,例如此时,她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那些枕边的温柔软语果真都是假的,帝王无情,她又不是没提醒过自己,却还是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陛下,若您罚臣妾能应下臣妾的要求的话,就请陛下下旨罢。”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让我永远都不要见到你就好。 紫御麒敛下了方才一脸的冰冷与威慑,用一副皇恩浩荡的口吻,懒散的言道:“罢了,念你进宫不久,朕亦不是无情之人,即日撤去你嫔妃头衔降为贵人,你可服气?” 凤宁心下无奈的叹了口气,纳兰青宏却想着只要不失了性命就好,这陛下一向对犯错之人下手约不姑息,今日算是轻得不能再轻了,立即叩头,“谢陛下天恩。” 凤宁真是哭笑不得,只得随着父亲一起给他叩头,又听着他幽幽的话传来,“还住在芸然宫罢,朕从未临幸过芸然宫,就当作给宁妃你的补偿,省得有人说朕亏待了宰相千金。” 他言语得很是随意,却又好像给了别人一个天大的恩惠,让人感觉他有多么的仁慈,他并不是没有临幸过芸然宫,只是无人知晓而已,此时于凤宁来说,不难从中听出几丝异样,降为贵人?果真不如他下旨时说话那般悠然简单,只是想清楚他这番用意,还得用些脑子,算了,麻烦,就这样罢,“谢陛下恩典。” 第030章 干政后的降阶惩 紫御麒轻挥袖,“都平身罢,宰相大人于北方旱灾进谏有功,今夜朕便允爱卿在宫中留宿一晚,也让你父女好生聚聚。”余音未散,无意之间,却扫到凤宁拧眉的瞬间,心下疑惑开来,躺在自己身下承欢还能与他讨价还价之人,会有何事让她不安?有趣,暗自为自己随意做的作定而有了一丝满意。 帝王云淡风轻的一番话,纳兰青宏听完却是感恩戴德,还未站稳的身子又跪了下去,“谢陛下,谢陛下。” 眼前的情形,凤宁自是有些崩溃,不能否认紫御麒这个帝王做得很够格,恩威并重,怪不得父亲忠于他,这回他只是瞟了一眼不止叩首的父亲,重新拿起搁在桌台上的玉杯,指腹轻然的环着杯沿,那闲雅的模样,自是连平身都懒得言语了,凤宁搀住又要叩头的父亲,抬眸深深的看向紫御麒,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可是这一刻,她想离开,“陛下,天色不早了,臣妾不便打扰陛下与两位娘娘及两位娘娘的父亲闲话家常,这便造退了。” 众人闻言,都觉得此时宁贵人说出的话有些怪异,可明明听来是诚恳无比的,惟有紫御麒听出了凤宁话中的无限嘲讽,邪美的浅扬唇角,狭眸半敛的凝视着她,这个女人,总是给他意外与惊喜,然自己却并不讨厌,清冷如她,就该高高的站在云端,随即唇角含笑,身姿翩然若仙的俯瞰百态浮生,如此的她,自己真该用这般方式让她臣服么?杯中的茶叶不住的旋转沉浮,眸角的余光随着那抹淡淡的身影越来越远。 “咦,这是何物,好香呀。”华妃离开坐位,提起凤宁落在地上的草篮,“原来是菊花。” 紫御麒一招手,“拿来朕瞧瞧——。” 看着冷冷清清的芸然宫,纳兰青宏又不由自主的为女儿心痛,可斜眸再瞧他的凤儿,竟如同没事人一般,从嫔妃降为贵人,虽是一个等级的事情,可是等级不同,待遇亦是不同,他可怜的女儿,又要受委屈了。 “娘娘,您回来了,奴婢已按您的吩咐将菊花用清水洗净晾起来了。”竹兰迎出来,盈着身子言道。 早就闻言芸然宫只有两个宫婢,这便是不受宠的待遇,可纳兰青宏没有料到,这宫婢生得这般标致,又听着凤宁含笑言道:“好,一阵我教你,对了,竹梅呢?” 为刚落坐的宰相沏好茶,“竹梅去传晚膳了。” 凤宁突然说,“让她不必传晚膳了,你也去取些食材回来,今夜爹爹在此,做女儿的自是要孝敬一番。” “娘娘,不——凤儿,你要亲自下厨?你何时学得煮饭之能?”在回芸然宫的途中,唤她娘娘她便生气,拗不过她,反正又没外人,便又唤回了他的凤儿。 凤宁只是抿唇一笑,不再言语。 皎月似雪,庭院自是映得白芒芒一片,屋檐上的两只大灯笼,四溢着温暖。 院子里的石台够大,让竹梅铺了些布,便当桌台使用了。 第031章 此生的天伦之乐 周围萦绕着桂花的香气,淡淡的,却沁人心脾,落坐在石台边,纳兰青宏讶然的盯着眼前的三菜一汤,不禁抬眸看向陪伴于她的竹兰,“娘娘平常也做膳么?” 相较于纳兰青宏,竹兰与竹梅的愕然程度毫不逊色,宫中那个主子不是十指不沾扬春水,莫说做膳,连沏茶的本事都是宫婢侍候着,偶然会煲个汤之类的献宠,也只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一切都是宫婢们在做,摇了摇头,“奴婢没有见过娘娘做过。” 纳兰青宏颌首,他自是也不曾见过,难道是随师父在山中学的?冥想不解之际,凤宁又亲自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而随身在侧的竹梅则是一脸的惶恐,“娘娘,还是让奴婢来罢。” 将最后一份素炒青菜搁于桌台,把托盘递到竹梅手中,“那就麻烦你将厨房收拾一下罢。” 听竹兰说娘娘今日心情不错,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好,更没想到的是,从嫔妃降为了贵人,她居然还若无其事的做膳,除了在做膳时偶尔的蹙眉,其余时间仿佛就没品阶降位的事,不难怪陛下对她特殊,如此不将世俗放在眼中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在意?微欠身便退下。 “凤儿,这真的都是你做的么?”尽管事实摆在眼前,可纳兰青宏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凤宁落坐在他身侧,笑言,“爹爹不信么?还是怀疑女儿的手艺?” 如此便是真的了,纳兰青宏动了筷子,夹着清蒸鱼嚼在嘴里,片刻之后,笑逐颜开,“想不到有一日能吃到凤儿亲自下厨做的饭菜,而且味道一点儿也不压于府里的厨子,你娘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妒忌死为父的,哈哈哈——。” 呃——,没想到父亲会这样说,看着他眼中闪着感动的光芒,凤宁虽唇角含笑,心下却是将前生的苦涩又重尝了一遍。前生,父亲死了,奶奶视她为扫把星,与她讲话从开始的指桑骂槐到最后的毫无顾忌,狠狠的伤着她的心,妈妈渐渐的无视,更让自己的存在变得虚无起来,有想过缓和一下这紧张的气氛,明明家里有厨师,自己也去学了一手好菜,可当知道那桌菜是自己做的之后,奶奶扔下筷子就上了楼,而妈妈则是象征性的用了一些,随即便让下人撤了。 犹记得那夜,自己独自在花园里坐了一整夜,可没有人来找过自己,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出门了,嘲笑自己多此一举,也许在那个家里,自己本身就是多余的,什么都跟着冰冷的心沉淀了下去,晕倒在花园里的长椅上,醒来四周便是白墙,直到心电图化为直线的那一刻,都是独自一人面对,毫无恐惧的迎接死亡,朦胧看到抢救自己的医生,那动作仿佛都是不慌不忙的。 本以为自己死了,最好烟消云散,没想到再次醒来,先听到的声音是欢愉的,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却是父亲那脸充满惊喜的笑脸,带着前生的记忆转生,拥了一对疼爱自己的父母,这是上苍对她的补偿么? 第032章 味苦亦甜的菊茶 可那颗心还是自己的,如同以往一样的冰冷,不论如何的倍受宠爱与心疼,前生的记忆都不允许她轻易的提及信任,此时听着这生为父亲的话,凤宁突然觉得于他或许除了感激之外还是存在感情的,至少他为自己担忧的那份心意,明明显显的感觉到了,抑止住满腔泪意,“爹爹就多吃些,不够,凤儿再去做来便是。” 纳兰青宏笑言,“够了够了,凤儿做的,爹爹一定都吃光。” 用过晚膳,竹兰收拾干净桌台,竹梅按照凤宁的吩咐将筝搬了出来,取出晾干的菊花,竹兰端来的滚水,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宁如何用菊花沏茶。 将菊花搁进杯子里,沏上滚水,再盖着茶杯捂上,诧意的看向凤宁,纳兰青宏终是忍不住问,“凤儿,就这样么?” 抿嘴一笑,“竹梅,去拿碟糖过来。” “是,娘娘——。” 等竹梅拿来糖,凤宁就将茶盖取开,煞时清香四溢,芬芳扑鼻,纳兰青宏端起来,准备品尝的时候,凤宁言道:“爹爹,等等。”说完,便一侧的糖放了些进去,“这下可以品尝了,爹爹,请。” 茶里还可以放糖么?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小心冀冀的品尝了起来,少顷后,回味无穷的言道:“清香扑鼻,让人觉得很清爽,且味苦亦甜,含在嘴里,满腔的菊香呀,妙,妙,真是太妙了,哈哈哈——。” 为了自己降为贵人之事,父亲一定在心里替自己忧心不少,此时能搏他开怀一笑,或许什么都不重要了,尽管今夜是十三,明日自己会受尽痛苦的煎熬,“爹爹喜欢便好。” 拿开另两个茶盖,又是一阵四溢芳香,往里放了些糖,“竹梅,竹兰,你们也都尝尝罢。”虽然是帝王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可在这个时代,身为奴才,就只有听从命令的份。 “奴婢不敢。”异口同声的应着,心里却有着一股小小的温暖,有娘娘这句话,姐妹已是感恩不尽了。 纳兰青宏叹了口气说:“凤儿说了,你们就不必客气,她少小离家,身边连个贴心的婢女都没有,如今进得宫来,你们既是照顾她,而她亦只与你们接触最多,且她在府中本就随意惯了,你们也就顺着她的心罢。” 闻宰相之言,定是不清楚陛下与娘娘之间的特殊关系,竹兰竹梅相视浅笑,只得同言:“谢娘娘赐赏。”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果真好喝至极。 “忍字养福,乐字养寿,动字养身,静字养心,学字养能,勤字养财,爱字养家,善字养德。”纳兰青宏悠悠的含着,凤宁再次觉得他真该去太学院当太傅。 玉指轻触筝弦,指下便似行云流水般溢出优美的旋律,时而轻柔似风拂柳,时而婉约如秋花携袖,如此高超的造诣自是她每日在山中弹练的结果,因为心宁,所以学得特别的快。 夜风送来几许落叶,旋晕在涅白裙边滞下,轻拨弦,凤宁无意的笑问:“爹爹,不知当年师父给您在信中都说了什么,您便让女儿随着翠娘离开了。” 第033章 此生的相生相克 纳兰青宏闻言,微睁了眸子,回忆在脑海里打转,听着惟美的琴音,“十七年前,为父与你母亲一起去圆昭寺进香,下山的途中便遇到一位颇具仙风道骨的老人,还记得那日他坐在树荫下,看似乘凉,面前的行人途过无数,却在我与你母亲临近之时,他出了声音,说你母亲一年后会诞下一女,当时我与母亲进香的原因便是求子,闻得他言,你母亲自是兴趣不已,他说此女乃是凤凰涅磐而生,却带着一身的愤世冷漠转世,听闻前者,你母亲自是心喜,却闻言后则时,便是不悦了,怎能允许有人言自己孩子的不是?可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回府不久,你母亲便身怀有喜,十月怀胎,与那老者之言一样,产下了身为女儿之身的你,起初于那老者的话,我与你母亲都是将信将疑,可是随你着慢慢长大,越来越觉着你的性子淡漠冰冷,一个两岁大的奶娃娃怎么会有那种死寂般的眼神,便不得不信了,可你娘却不管那老人话,一心想让你如同平常孩子一般玩耍开朗,她成功了,可你的笑颜却也是偶尔的,你不知道你第一次笑,你娘扑到我怀里激动了一个晚上,直到天明时才睡去。” 琴音微顿,回想起第一次对她笑时的情形,自己确是看到了她眼里闪着泪光,微垂眸,指下旋律依旧,听着父亲充满回忆味道的话,“你八岁那年,一女子来到府里,递给我了一封信,信未有什么特殊的含意,只是写了简单的两个字——羽微,当年那老者说过,你八岁时,他会派人将你接走,而视为证据的便是那‘羽微’两字,之前我就让人去江湖上打听过,羽微二字是什么意思,得到的回报却是,江湖上有位德高望重的泫英老叟住在羽微山府,既是德高望重,为父也害怕你真有愤世之心,便让那女子将你带走了,你师父曾说过,十六岁秋会让你下山,而为父也真是在这个时候等到你回府了。” 原来如此,可父亲却不知道,自己下山数次,几乎每次都有回宰相府,只是他不知道而已,青丝拂面,掠过浅笑的玉颜,指下的音律萦绕在庭院,仿佛串着白花花的月光在周围起舞飞旋。 “对了,凤儿,为父有一事一直不曾有机会问你。”纳兰青宏端起茶杯,看着杯子里满绽的菊花,嗅着醉人的清香言道。 凤宁轻言,“爹爹想问什么?”裙角被风扬起,掀开了似波逐浪的涟漪。 轻轻了啜了口茶水,纳兰青宏不紧不慢的说:“你下山之时可有遇到什么人?” 自是遇到了,遇到了地魔教沿途追杀,“嗯,遇到了。” “唉——。”搁下茶杯于桌台,纳兰青宏长长的叹息道:“天意弄人呀。” 自己不曾言及遭遇追杀之事,他何故叹息?玉手轻抬,兰指挑过优美的弧度,“爹爹何出此言?” “你师父说过,下山第一个碰到你身子的男子便是你今生所属之人,你俩本相生相克,却因阴阳失和而联系在一起,此生于他于你都是个不可分离的劫数,若你们分开,天下必将大乱。” 第034章 由凤凰涅磐而生 音倏然而落,指下的筝弦回荡着音晕,周围浮散的旋律缓缓的静了下来,相生相克?阴阳失和?脑海里浮现在羽微山府里的一段对话,“师父,凤儿会不会痛死得呀?” 老者捋着那把雪白的胡须,笑道:“不会,只要凤儿遇到自己的相属之人便不会疼痛了。” “那谁是凤儿的相属之人?” “凤儿在为师指定的时候下山便知道了。” “那又怎样才知道他是风儿的相属之人?” “哈哈——,因为是注定,所以只要你们彼此遇到,相识第一眼,便会认定。” 相识一眼,便会认定么?凤宁合上眼帘,任由无际无边的麻烦充满了脑海,云眉微蹙,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师父还说了些什么?” 纳兰青宏摇了摇头,“他没在说什么,只说你的性子太过冷漠,让你凡事多往美好的方面想想,为父不管那老者说什么天下大不大乱的,只想你们平平淡淡的成婚生子,让为父告朝引辞之后读书弄孙,唉——,只可惜呀。” 明白纳兰青宏话里的意思,凤宁苦笑着接下话来,“只可惜,圣旨一道分开了我与那个会与我相属一生之人,让爹爹读书弄孙的希望落空了。” “凤儿——。”纳兰青宏不免一声沉吟,这是在帝宫里,虽说她不受宠,却也是帝王的女人,若是让人听到她方才那句忤逆的话,将来会受尽苦处,“这里是帝宫,你的言语该收敛些,尽管陛下今日降罪于轻,亦不可如此随意。” 明白他的用意,可他那里知道,除了在明的竹梅竹兰姐妹二人,暗中的隐卫怕早已将今夜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报告给帝王了罢,师父固有半仙之说,他的话总是有寓意,接纳自己成为他的弟子,便不是偶然,如此,她真的与紫御麒今生相属么?不知道紫御麒听了这番话,又会做何感想? 心下轻轻叹息,兰指轻拂过筝弦,音律又在庭院飘扬了起来,凤凰涅磐,凤宁,凤宁,便是由这里来的么,犹记得在羽微山府第一次见到师父时,他对自己说:“可怜的孩子,前生让你受了些苦处,今世只要你心存仁厚,便会有数不尽的福报。” 竹兰重新为纳兰宏沏着茶,随即听着娘娘略带忧伤的浅浅吟唱: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今日去愿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不等今日去,已盼春来归,已盼春来归,今日去愿为春来归,盼归莫把心揉碎,莫把心揉碎且等春来归——。 夜深了,凉凉的雾气轻然洒落,层层冷意覆没了天地万物,似满的皎月,已掩在了云层里,惟有耀眼的星河,无休止的闪烁。 第035章 气息绫乱的虚弱 御书房内,帝位之上,紫御麒闲然的坐着,听完隐卫的禀报后,随手丢开一本奏折,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思忖着那泫英老叟真如传说中讲的神乎其技么?难道自己那日会经过哪里也是他算准的不成?相生相克?分开却又会天下大乱么?真是有趣。 冷凝,前日已让人查清,言说是一种可助于改变人体质的植物,因它生长的环境成谜,惟有泫英老叟会种,江湖上曾有人在羽微山下求解,泫英老叟只是含笑送走了他,且说这草药不适合人用,可又为何用在了她的身上? 翌日晌午,阳光强烈得婉如仲夏,凤宁忍着体内绫乱的气息,硬是支撑着立在宫门口送走了父亲纳兰青宏,走远了,凤宁却重心不稳的倒了下去。 “娘娘,您的身子好烫。”竹兰扶着她紧张拧眉,这完全超过了风寒发烧的体征。 今日十四,又顶着这么大的太阳,身子又不烫么?此时身子较弱,又不能轻易回丹枫絮苑,出宫,对了,出宫,回宫后落坐在榻上,凤宁立即摆开了运功的姿势,有些虚弱的言道:“陛下不是赐给我一块令牌么,你去拿出来,再备好轩车,我要出宫。” “是,娘娘——。” 竹兰前脚踏出门槛,竹梅后脚便走了进来,还带来一个让她此时窝火的消息,“娘娘,华妃娘娘来了,已经快到门口了。”看着主子此时的模样,竹梅立即变得不安起来,“娘娘,奴婢去唤太医。” 凤宁叫住她,“不必了,将华妃拦在门外,不要让她进来。”此时自己没有多余的力气招架她。 “是,娘娘——。” 芸然宫门口,华妃浩浩荡荡的领着十来个宫婢到了芸然宫门口,正准备进门时,却让突然出现的宫婢给拦了下来,“奴婢见过华妃娘娘。” “嗯——。”华妃阴阳怪气的应了一声,便举步想往里走,竹梅挡在她的面前,“禀华妃娘娘,我家贵人主子现在不方便,娘娘若想探望,需改日再来。” 好大的架子,华妃心忖着,这小小的芸然宫也就两个宫婢,这宫婢难道没人调教过么,敢挡她的去路,“放肆,你好大的胆子,本宫前来看看妹妹,你一个宫婢有什么资格阻拦?” 竹梅依旧挡在她的前面,不让她前进一步,“娘娘,这是主子的吩咐,奴婢既身为宫婢,自是听从主子的吩咐,现在主子不方便见任何人,请娘娘移步。”她只是个下人,想挡住华妃的路,只能搬出主子出来,且她知道,就算华妃闹到陛下那里去,结果也不会怎么样。 “哼——。”华妃冷冷一笑,“好你个纳兰凤宁,本宫来看你是可怜你,是给你面子,你居然有胆子将本宫拒之门外,咱们陛下那里说理去。”说完狠狠的拂袖而去,仿佛占着天大的理,此次要让得罪她的人尽失颜面。 竹梅一直盯着华妃的背影,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她才隐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第036章 狼狈与虚弱之间 今日燥热的天气不仅让凤宁吃了些苦头,也让华妃在芸然宫吃闭门灰之后更添了一丝怒气,委屈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加紧脚步朝着帝王的御书房走去。 当华妃到达御书房时,先她许久的竹梅已将凤宁此时的情况一一做了禀报,此时紫御麒正准备前往芸然宫,只是刚踏出门槛,便瞧到华妃满脸泪痕的模样朝自己扑了过来,竹梅立即在他身侧隐去,他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若非不是有用处,怎会留她等性命于世,示意林允挡住华妃的身子。 华妃本想倒在陛下怀里诉诉从芸然宫受到的妥屈,却没想到见着陛下还未开口便让林总管给拦了下来,而陛下竟丢下她旋身快速离开了,她有些堵气的喊着,“陛下,陛下,臣妾有话说,陛下。” 林允恭敬的站在她的面前,“华妃娘娘,陛下此时要事缠身,您还是先回芊华宫罢。” 华妃只得住口,不论她有多不愿,林允林总管的话她不能不听,毕竟在帝宫,他传达的多半都是陛下的意思,恼恨的跺跺脚,拭了拭脸上的好不容易哭出来的泪痕,噘着嘴怏怏的转身离去,而林允则是讽刺一笑,陛下向来脾性善变,这华妃娘娘若不规矩些,怕是有苦头吃了,从陛下这几日的态度来看,那芸然宫的主子岂是她能惹的主儿? 芸然宫这边,竹兰没见了竹梅,猜想她便是去告诉陛下这方发生的事情了,若此时将娘娘弄上轩车离开,陛下过来岂不是见不着娘娘的人,犹豫着犹豫着,最后还是紧了紧手中的令牌踏进了凤宁所在的房间。 只觉着体内的气息凌乱得厉害,仿佛要在今日一次性吸纳掉师父过给的全部真力一般,若非体内有冷凝打底,此时她不知是死了多少回了罢,身上的衣衫袂裙早已湿透了,额间渗出的细汗似涓涓流水般毫不间断,滴落在榻沿上,溅开无数的水珠分散。 竹兰焦急的取出帛绢轻轻的为她拭着额上的细汗,“娘娘,您没事罢,奴婢已将轩车备好了,您现在可以出行么?要不等陛下来了再说好不好?” 听闻紫御麒,凤宁心中一紧,体内的血管立即似要爆开一般,脑海里浮现出‘相生相克,分离则乱’,咽喉处涌出一股腥热,随即溢出一口鲜血,竹兰吓坏了,失态的大喊起来,“娘娘,娘娘,您别吓奴婢,奴婢这就去宣太医。”说完便转身离开,凤宁微抬起要拉住她的手只晚了一瞬,便与她的衣裙错过了。 竹兰奔跑到门口,差点撞到一人怀里,随即瞪眼一惊后,跪叩在地上,“参见陛下。” 紫御麒瞧了一眼竹兰手里的金龙令,便知道凤宁准备干什么了,箭步到达榻前,伸手掠去她唇角的血渍。 朦胧之中,凤宁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见他,竟似第一次相逢时的不堪狼狈,虚弱的吐着字:“为何—我狼狈—的模样—总是让—陛下遇到?还—是陛—下就爱—好看凤宁—狼狈的模样?” 第037章 犹记崖半初相见 揽她入怀,好烫的身子,婉如第一次将她抱在怀里一般,随着马车坠崖,没有哭喊,没有惊恐,那抹面临死亡,唇畔却含着认命的笑,深深的吸引了他的眸光,心忖着是否要救她,可身子的动作却已赶在了思虑的前面,救她入怀,那滚烫的身子不由得让他一颤,此时的情况如同当日再现,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缓缓的输入寒气,难道当初习寒波心法,就是为了预防今日么? 只觉着体内凭添了一股凉意,凌乱的气息缓缓的降至下去,疲惫的靠在他的怀里,好冷的胸膛,却有着生气,师父,我该信你的话么?随即肩上一疼,本就模糊的意识消失不见,让一片深深的黑暗将自己包围。 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在睡梦中平静下来,“来人。”一声轻唤,一条黑影便闪现在面前,听着紫御麒吩咐,“将丹枫絮苑中那个名唤翠娘的女子找来。” 黑影颌首,随即身影一闪,屋子里平静得仿佛他从未出现。 他必须知道她的身子是怎么回事?细想之下两月前初次见她便就是这两日,只是记不得是今日还是明日,下旨令她进宫亦是这两日,而这两次她的身子都出现了滚烫难耐的现象,此时日子刚好,突然回想起昨日说让纳兰青宏夜宿帝宫里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难道是因为这个么?若没有此事,昨夜定然会离开帝宫回丹枫絮苑,亦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呵呵,竟有些自恼,斜眸看向还跪在一旁的竹兰,“起来,你拿着金龙令何用?” 竹兰这才起身,站在陛下几步开外,垂眸应着,“回禀陛下,主子让奴婢准备轩车出宫。” 果真如此,伸手抚过她的玉颜,温度已缓缓了降了下来,又掩着脉,此时仍能感觉到她体内有着一股强劲的气息乱窜,只是频率渐渐的慢了下来,先前的痛苦便是由着此来罢,等那个名唤翠娘的女子一来,应该什么都明了罢。 翠娘出现在的芸然宫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方踏入门槛,便瞧主子安静的躺在榻上,而一只手却让帝王紧紧的捏在手里,今日十四,就是主子痛苦之期,怎会如此安宁的睡于榻上,眸子微睁,心悬了起来,难道——。 “收起你的胡思乱想,想必今日找你前来,你心里亦是有数了,若让你主子无事,便将朕想知道的详情说出来。”扫着翠娘的余光,骇人且冰冷,一袭松袍,却泛着不容冒犯的威慑。 翠娘站一侧,躺在榻上的主子可真是无恙?每月十五大劫之期将至,今日天气又是莫名的燥热,主子的身子应是十分痛苦了,陛下做了什么?竟让她如此安静的躺要榻上? 见翠娘不言语,帝王有了一丝不悦,对他泛起警惕之人,下场可是显而易见的,现下只是因着凤宁,才让她多活些时日,冷冷的启口,怵人之声响起,“朕已知晓泫英老叟与凤宁的关系,你想要隐瞒之事以朕的能力亦不是查不出来,只是不想浪费时间让凤宁痛苦而已。” 翠娘一怔,不禁愕然抬眸,想起首次遇到他时他自称‘本座’,这帝王不简单,在江湖中定然有一定地位,既能清楚老主人与主子的关系,真如他所言,查出来并不困难。 “怎么,还不说么?朕的耐性可是有限的,还是你希望看到你主子这般痛苦?” 第038章 邪美得慑人心颤 她不知道主子是否对这年轻的帝王有好感,可从主子的表现来看,确是不讨厌,如今陛下既是如此心系于她,料应不会让她陷入危难,暗忖权衡了一下,与其看着主子十五大劫受苦,若许说出来,他真是有办法也不成,微敛的眉松开,上前一步,微曲了身子,“陛下既知主子与老主人之间的关系,翠娘亦不想隐瞒,主子体内有老主人百年功力,虽有冷凝改变体质打底,可主子毕竟太过瘦小,且是强行注入,所以一下子吸收不了老主人注入她体内的强大真力,老主人曾言女子属阴,每月月圆之期阴气较重,故尔主子体内的真力吸收得最多,所以,十四初始,十五鼎盛,十六渐缓,除这三日,便与平常人无疑,吸收真力时,主子全身的真气都会因着那股迅速强劲的内力弄得凌乱,体温就会不止的上升,直到月亏之期,才会渐渐缓息下来。” 十四?难怪上月的今日见她,她的浴桶里全是冰水,听完翠娘的话,紫御麒唳眸半合,迷离的看着女子平静的睡脸,百年功力是么?不难怪她有滴水破屏的本事,不禁溢出了几许温和,心中已有了计较。 整整一个下午,紫御麒都留在了房内,守在门口的众人,尽管心下担心,可训练有素的本事不会让她们轻易将自己真正的内心表现在脸上,都知道,那是大忌。 透过门扉的缝隙,能感觉到此时整个房间溢着怎样一股强势的气息,竹兰与竹梅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本事,然翠娘却是全身骇然,怪不得幻炅言他诡谲骇世,帝王看上去如此年轻,没想到功力竟是这般的高深漠测,只是他在对主子做什么,为何要点自己的穴位?若因自己犯错导致主子有事,她定然万死谢罪。 夕阳开始西坠,泄下的光芒也变得不在耀眼,天边飞过一群大雁,让霞光照得变得了颜色,特别得似一幅晚照画卷。 收回功力,团坐于面前的女子煞时瘫倒在怀里,紫御麒额间渗着细汗,狭长的鹰眸变得更加妖媚起来,唇上溢出的殷红不禁徒添了几分媚惑,垂眸浅笑,仿佛妖精揽获着猎物一般,情形邪美得慑人心颤。 不愧是泫英老叟的的百年功力,凤宁还算资质过人了,忍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痛苦,亦不是毫无成就,若非她此时体质较差,且自己有冥雾神功护体,想要将她的功力压制下去,还真不是易事。 屋子里的压抑逐渐消散,紫御麒斜眸看了出去,丝质袍袖疏挥,门扉蓦然开启,翠娘随即一个跄踉,这穴位亦是解了,旋身快速行至榻前,映入眼帘的状况让她好生不解,疑惑的看着躺在陛下怀里的主子,“陛下对主子做了什么?” 第039章 避免了盈月大劫 好忠心的奴才,紫御麒将凤宁平放在榻上,又替她掖好丝被,随即指腹触唇,看着指尖的血渍,不带丝毫感情的言道:“醒来之后告诉她,朕已将她的功力压制了下去。”微顿,瞧着翠娘眼着闪过一丝异样,又道:“放心,泫英老叟的功力仍在她体内,除非她特意冲破气关,你所言的十五大劫才会再现,现下她便不用再受大劫之苦了。” 主子每月月盈之时毋须受苦,固然是好事一件,可是关键在于主子能否接受这个事情,主子尊敬老主人,对于老主人的吩咐,向来是闻必听,听必做,做必了,现下此种情况也只得等主子醒来再做打算了,不过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请罪。 “陛下,可是宣太医?”竹兰依旧恭敬言着话,瞧着陛下唇角未干的血丝,身为属下,她知道自己的本份。 紫御麒敛眉,深不见底的遂眸不知在忖着什么,看了一眼床上平静安稳的女子,随即旋身举步离开,到门槛时方悠然的吐出一字,“宣——。” 夜静奇异,秋雨点滴打在窗棂的声响,慢慢的凝聚了凤宁消失的意识,桌台上的烛火,摇曳了满屋的影晕。 胸口沉着一口气,略微的压抑之感涌上脑海,她又睡了几日么?身子不适的感觉全然逝去,连以往存有的疲惫与酸痛都消失怠尽了,掀开丝被下榻,听着窗外稀碎的声音。 移步窗畔,推开一扇窗扉,檐下的灯笼随风乱摆,饱蕴秋意的凉意扑面而来,庭院中残花满地,枝叶做着顽强的挣扎,仍抵不过季节的变换,坠落与花成冢,而这看似无休止的雨声,仿佛聚成了一曲悼念之歌。 遥望天际,除去漆黑一片,亦是阴霾布满,疏出胸口的闷气,凤宁轻轻的启口,“可是幻炅回来了?说说带回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身后倏然出现一条身影,似无生息的跪在地上,“幻炅并未回来,然,翠娘此番请罪。” 请罪?抬手关上窗扉,轻捻着打湿的亵袖,摇身走向床榻,并斜眸打量了一眼言‘请罪’的翠娘,八年的相处,她清楚自己向来讨厌麻烦,若非与自己有关,此举便是多余了,“所谓何事?” 院中的枝叶终是不堪秋雨摧残,又无奈的坠下几许,凝在枝头的雨滴,映着乱晃的昏黄,闪烁着诡异骇人的光亮,沉落于地面,次日定是无数泥泞。 听完自己的请罪之词,除了瞳眸里一次深沉之外,翠娘并未发现主子有何不妥,倒像是自己与她讲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也是,从与主子接触以来,她的情绪一直都很平和,波动的机会几近为零,总是冷漠听闻,泰然处之,八岁亦是如此,十六岁,这淡漠性子的境界,怕又上了几个层次罢。 “你起来罢。”凤宁轻轻的说着,眸光却一直凝在一处,少顷的空洞之后,便是一片模糊,随即合上了眼睑,再睁开眼时,眸子里浮起了一层雾气,除了开始时有丝讶异之外,凤宁亦意外自己为何反应会这般平静,叹息思忖,众多的原因在脑海里萦绕不绝,想来麻烦,便懒得去想了,“知道便知道罢,你不必自疚,去将竹梅唤来。” 第040章 自己找他的理由 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翠娘躬了身子,“是,主子。” 取了件衣裳套在身上,这古代的衣裳穿来就是麻烦,有时甚至怀疑闲来无事,古人是否研究如何繁琐着衣来当消遣。 转身便看到了竹梅掀开了珠帘,碰触的声音如同叮咚的清泉般清脆,“奴婢见过娘娘,娘娘有何吩咐?” 按照现代时间的计算,这个时候也该是凌晨一点半了,入宫这么久,却连帝王的寝殿都不知道在那里,或许自己是史上最不合格的宫妃了罢,不禁莞尔,话中带着一丝笑意,“带我去陛下那里?” 竹梅身子微怔,随即应道:“是,娘娘。”若是他人,未见着陛下便会让林总管拦下,可娘娘在陛下心里是特殊的存在,想见,何时都可以。 出了芸然宫,在雨中行走着路,遥望着前面的曲廊,绣鞋湿了,连带湿了裙角,头顶的秋雨砸得纸伞‘哗哗’作响,以往便有这倒霉的经历,夏日出门,感觉太阳会更大,冬日出门,感觉天气会更冷,所以一直觉着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连老天都欺负不是么? 苏杭的伞是最出名的,可自己却并未真正见过,不知是否如同这个时代一样,用雪纸做的。 终是踏上了曲廊,竹梅收合了纸伞,半边衣衫都湿透了,走了几步路,凤宁倏然言道:“竹梅,一阵到了便离开,秋雨凉人,女儿家湿了身子总是不好。” 身体是冷的,可心却有了一股暖意,竹梅闻言,轻颌首,“是,娘娘。” 远远的便看到一所宫殿独矗一地,高扩的门庭上方,‘祁宇殿’三个烫金大字,龙飞凤舞般赫然潇洒的映入眼帘,侍候的守卫个个笔直的站在门前。 越来越近,步履却莫名的缓慢了起来,从芸然宫走到这里,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事情,她来做什么?兴师问罪?是因着品阶降阶之事?还是怨他抑止了自己体内的功力前来责备?还是听闻他因着自己受了内伤前来探视?心下冷笑,她何时变得这般好心了?且她又问什么罪?怨他什么?自己不屑那宫妃的身份,而体内的功力仍在,并不是消失不见,他做的只是让自己减少了每月月盈之日的痛苦,可那是他自愿的,并未与自己商讨,未取得同意私自做下的决定,虽是好意,然自己却没必须感激他的好心。 眼前踏上台阶,前面便是陛下的寝殿了,可前面的主子却莫名的倏然驻足,借着廊檐下的昏黄,瞧着主子徒然转身,唇角挂着一丝她看不通透的笑意,随即闻言,“回去罢。” 呃——?这又是何情况?竹梅虽是不解,却还是应下了声,“是,娘娘。” 不料这才没走几步,身后却响起了林允的声音,“娘娘,陛下请您进殿。” 凤宁只是微顿了步子,林允音落,她自是又要举步离开,“夜深了,陛下该休息,凤宁不便打扰。” 一句话的功夫,几个踏步的时间,骤然出现在凤宁身畔的身形,恭敬有礼,“请娘娘不要为难微臣,请娘娘移步。” 第041章 祁宇殿中的揶揄 无奈,谁让自己没事找事,莫名其妙的送上门来,重新转身,踏上台阶,“他还没死吗?” 林允轻声的应着,“娘娘严重了,陛下龙体康健,只是受了些内伤,几日即可复原。” 几日才可复原?凤宁心忖着,按他诡谲骇世的本事也要几日方可复原的内伤,看来伤得还是不轻,师父的百年功力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胸口有一丝紧涩,微敛了眉宇上挑上了一缕她不知道,别人却显而易见的担心。 侍卫欲上前阻拦,林允一个挥袖,他便退了下去,推开殿门,抬手作‘请’势,“娘娘,请——。” 携裙踏过祁宇殿下的高高门槛,移步三踏,身后便响起轻微的扣门之声,打量着整个殿中的布局,极尽奢华,不过就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来说,他确有资格败家。 殿内透着柔和的光芒,那光芒不似灯烛昏黄,说其耀眼,却不刺目,追寻来源,却在珍贵的轩楠木屏风上方,看到一颗秀拳般大小明珠浮在半空,这在个时代,让她讶然找不到原理的事物太多,初时还废时去想想,现在想不透通,便见怪不怪了,可此时,她还是经不住好奇,思忖着是什么原理能让一颗有大小轻重的珠了悬浮于空? 良久,终是落败叹息,只因无人会为她一解心中疑惑。 眸光移到躺靠在龙榻上的男子,他有着一张让女子一见倾心的脸,此时狭眸合闭,那惑人心神的强势与霸道却不曾减退分毫,丝帛柔软的亵衣松散着身,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轻柔的光芒下洋溢着几丝诱惑,修长的身形,散乱在一旁的似墨发丝,如此完美充满魅力的男人,不难怪自己头一回看清他的模样是做那样称呼,他真是怎么看怎么觉着像个妖孽。 淡淡的龙涎香嗅入鼻中,仿佛是他独有的味道,他到底是睡着还是假寐?不由得又向龙榻移了几步,然他,依旧没有动静,凤宁微叹气,如此,那便离开,摇身转步,还来不及有动作,腰间便让什么给束缚住了,方看清是雪绸时,身子已然离地,当凤宁知晓发生什么事情之后,身子已躺在了龙榻上,随即便覆上了某人高大的身影,听着他半轻佻半似堵气的话,“朕就这般不受待见么?连一个暖珠都比朕在爱妃心里来得重要?” 迎着他灼灼的眸光,凤宁揶揄一笑,“陛下不是睡着了么?打扰陛下休息可是死罪,臣妾虽不惜命,却也不想英年早逝。” 扯着她腰间的雪绸,“爱妃来做什么?可是兴师问罪?”他意有所指,降为贵人,私自为她决定。 “陛下高看凤宁了,被陛下降了品阶于凤宁来说无足轻重,凤宁是个怕事之人,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陛下未经凤宁许可,私自为凤宁压抑了师父留在体内的功力,于前者,凤宁虽不会责怪,于后者,亦不会感激。”腰间的白雪绸已全然松开,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浓洌,此时明白过来,他不过是想让自己低调些,从而保护自己。 第042章 祁宇殿中的挑衅 紫御麒仿佛知道她会有此一说,抚着她铺于榻间的缕缕青丝,“朕亦不惧告诉爱妃,之所以会受内伤,是因为将爱妃体内的功力抑制过多了,本想着让爱妃拥有与朕一样的本事,可如此一来爱妃于朕便成了威胁,所以将爱妃的功力多抑止了些,以备爱妃忤逆朕时之需。”既是不在意降品阶之事,便无须再说了。 “呵呵——,不愧是帝王,计划做得长远,您如此算计凤宁,不怕凤宁硬来么?”一口一个爱妃,他言语得顺口,自己却听着麻烦。 紫御麒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的魅惑,“爱妃现在的本事虽然不及朕,但朕敢扬言,江湖上亦能伤得了你的人不多,如此,你又怎么会乱来,此生相生相克之人,我的宁儿。” 凤宁的身子微颤,虽知晓他知道这话不足为奇,可由他口中言出,却还是不禁讶然,“陛下信这话么?”撑住他欲俯下的身子,凤宁终是有了一丝认真。 “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反正你让朕勾起了兴趣,此生便没打算放过你,不然,你以为你父亲辞官归隐之事为何由朕否认?”掀去她腰间的衣袂,欺身吻住让他念想了数日的唇瓣,比回忆当中的甜美。 起先的兴趣,到此生没打算放过自己,他的强势与独占欲,霸道得让人恐惧,如此任性的模样,到是似个孩童看上了一件爱不释手的玩具。 脑海里有闪过一瞬,是否如同往常一般点住她的穴位,掠夺着她所有的气息与反应,扣住她摊开的十指,淡淡的清冷味道一点一点的升起他潜存的占有欲望,唇齿间激烈的纠缠,越来越沉得的喘息,皆让他欲罢不能,这个女人居然能让他如此疯狂。 唇分,亲吻移至颈侧,巧力撕碎了衣裙,软舌轻柔的滑过耳廓,辗转的吻咬着耳垂。 凤宁只觉着身子一阵异样,一只微凉的手触碰到腰间,耳迹的触感让她的身子越发的滚烫,如同月盈之劫那般的滚烫,却无月盈之劫的痛苦,眼神仿佛起了簿雾,入眸的帐顶溢开了朦胧的光晕,听着他低沉嘶哑的声色,“宁儿可记住了,过了今夜,若让我知晓有人打你主意,我便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宁儿只属于我紫御麒一人,岂能是他人觊觎的。危险的声词,蕴含了浓浓的情欲,抬起手环上他的脖颈,带着几分挑衅的笑意,“陛下不怕一厢情愿么?凤宁的心又岂是轻易让人得到的?” 魅惑的微掀唇角,扯下身上的帛亵,勾起她的下颌,喜欢她充满自信挑衅的眼神,轻吻着已让他吻得有些红肿的唇叶,低声呢喃,“宁儿放心,我会把你禁固在身边,直到你将心交给我为止。” 前世她太孤单了,不论是学校里的冰冷校花,还是家里的扫把星,都无人接近,心是封闭的,因为自己不被任何人需要。 此生,带着往昔的一切转世,陌生的国度,却有一个如此迫切需要自己之人,从悬空落入他怀中的那一瞬间,也许命运的齿轮便开始旋转,师父,你让凤儿大劫之期下山的寓意,凤儿或许已经明白了。 第043章 不容拒绝的威仪 “陛下孤单么?”她不想在此时说出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可是却非常想知道紫御麒的想法,明显感觉到覆在身上的男人微顿,随即耳边传来一阵温热,“有了宁儿,便不会了。” 他们是同一种人,都是喜欢站在云端傲睨山河,俯视苍穹天下,这一点从与她唤自己妖孽开始便清楚。 凤宁闻言,冰封的心有了一丝疼意,回想过往的一切,不禁合上眼帘,伸手环上他的腰间,不禁紧了力道,靠在紫御麒的耳边,“有了陛下,宁儿也不会了。” 温柔的珠光溢了满殿,窗外的风雨好似已停了下来,虽不清楚明日会是怎样一番残景,但缠绵之夜,还在继续——。 翌日醒来,渐微的朦胧后,便是那张含笑的妖孽脸,把玩着自己的青丝,斜着身子,单手撑头,散尽无数的魅惑,那已着身的帛亵松散微敞,坚实的胸膛不禁让人遐想连连。 凤宁仍处半梦半醒状态,口中低声喃语,“陛下不去早朝么?” 群落半敛的眸子微睁,漆黑的瞳仁仿佛要将言语的女子全然的放在眼里,性感的薄唇轻启,带着无尽的温柔,“都是我的错,昨夜宁儿定是劳累坏了。” 呃——?闻言不解的凝视着紫御麒,下一瞬间身子便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凤宁轻笑,“陛下了胸膛越来越温暖了?” 亲吻着她的额眉,心下的欲念又起,“这都是宁儿的功劳。” 凤宁有些意外,耳边传来有些加速的心跳声,神智已清晰过来,心下不禁悬起了一丝惕意,抬眸盯着他,“宁儿还有这层本事么?” 挟住她的下额,吮吸着送上来的美餐,细语,“宁儿的本事大着呢,现在宁儿可知朕要做什么?” “陛下之睿岂是宁儿可猜的?”凤宁狡洁一笑,明知故问的言道:“臣妾只知若陛下再不离开,朝堂上那般大臣怕是要找上门了罢。” 狭眸蕴含着一缕笑意,那丝笑是凤宁看不懂的,待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瞧着紫御麒亵袖一挥,远处的窗棂便轰然敞开了,随即映入眼帘的所见,让风宁忍不住莞尔自嘲,“怪不得陛下言宁儿累坏了,原来夕阳都快下山了。”略微直起身子,酸涩的痛处立即传遍每条神经,凤宁不禁敛眉,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一夜的疯狂,斜眸瞟了一眼罪魁祸首,竟妖冶的含笑,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自己的表情。 就若她再不介意,终究是副女儿身躯,两腮染上绯红,羞涩的别过眸光,透过窗棂眺望天际,漫天的红霞似乎增添了几抹嫣色,有些糊涂了,约莫黄昏的景致怎与往日见着的不同?连步走向窗棂,想要看得清楚些,方紧了紧胸前的衣襟,便听闻一道悠然的语气从身后响起,“宁儿,做朕的王后罢。” 凤宁微顿了步履,随即倚着窗棂,他说得很随意,词里行间却透着几分不容拒绝的威仪,王后么?于凤宁来说,这两个字与‘麻烦’是对等的,眼见着几只鸟雀停落在不远处的枝条上,树枝轻颤起柔和的弧度,斜眸瞟着龙榻上那慵懒惬意的男子,随即看向庭院中几许残红,用同样悠然的腔调言语:“陛下错爱,与之相较,还是这黄昏的景致让宁儿更有兴趣些。” 第044章 毫无保留的信了 落帷随着送入窗棂的风摇曳,透着纱帷,那站在窗前的伊人朦胧间有了几许飘缈,仿佛咫尺可揽入怀,伸手却触不可及,这种不塌实的感悟,直让紫御麒心下好不纠结,既属他的宁儿,自是要与他一起站在顶端,明知强迫于她无效,那便只能寻到机会让她就范了,掀起唇角,满是自信得逞后的笑意。 殿外传来一声礼敬:“陛下。”惹得凤宁回眸旋身,想想自己此时的模样,确是不合礼数。 让他的宁儿感到不适,紫御麒脸上滑过一丝冷意,扬言,“何事?” “媚贵妃娘娘与华妃娘娘来了。”林允的声音不紧不慢,透着一股不弱的内力,想来也是,谁让这祁宇殿太大,难道让他在殿门口朗声吼叫不成。 “拦回去便是。”瞧着宁儿唇角那抹带着讽刺意味的浅笑,紫御麒没来由的抑闷,唳眸半阖,脸上掠过危险,“过来。” 凤宁犹豫了一番,眉宇轻疏,眼角挂着一丝揶揄之色,片刻之后,方朝龙榻移步。 紫御麒合指轻弹,临近榻前的凤宁只觉膝上一麻,立时跄踉的扑到了某人的胸膛,随即又给压在了身下,唇叶让人带着惩罚与薄怒激吻着,啃咬之间有了一丝疼意,听着他森冷略带警告的喃语,“休要让我再看到宁儿这般惹人生怒的神色,不然,朕可不保证能忍住怒火不顾宁儿的身子要了宁儿。” 说话的权利让人剥夺得似要窒息,起伏不停的胸口让她好生无力,终是等到唇分,听着他暧昧赤裸的话,“宁儿的唇瓣这么诱人,甜美得让朕时时刻刻都惦记着。” 凤宁面色泛红,给之前略显苍白的容颜增加了一抹色彩,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看着这个独占欲疯狂的男人,含笑却没好气的言道:“陛下真是贪得无厌,后宫又不是没人,宁儿已让你欺负成这样了你还不愿放过宁儿,难道为了宁儿,陛下愿放弃后宫整个花丛么?” 闻得她半玩笑半试探的话,紫御麒抚着她的丽颜,温柔且认真的说:“有了宁儿,朕还要后宫做什么?” 虽有好听假话,难听真话之说,可就凭那双望向自己时专注无疑、深情无悔的瞳眸,凤宁毫无保留的信了,欲开口,殿外响起了媚贵妃不耐烦的声音,“林总管,本宫真是有要事向陛下启奏,你只需向陛下言明,陛下一定会见本宫的。” 林允的话便听不见的,显然媚贵妃是故意提高了声阶说给紫御麒听的,凤宁环住身子上方的脖颈,带着一丝轻笑,“陛下不接见一下您的两位宠妃么?有人言您的帝后可是在这两位妃子之中择其一呢。” 躺在了榻上,将凤宁搂在了怀里,“宁儿说为何她们的父亲在朝中争权夺利,然她俩于后宫的感情却颇为不错呢?” 凤宁掠过他胸前的一缕丝发,带着几分讽讥,“陛下何等圣明,这般明知故问,她们之间颇为不错的感情,定是只限‘表面’而已。” 有了一丝兴味,吻着她的发丝,“宁儿可想看戏?” 第045章 两位爱妃的企 勾唇一笑,凤宁不禁挑眉,“陛下不了解宁儿,宁儿平生最爱看戏,陛下这里既是有现成的,岂容错过?” 邪魅的眸光轻抬,挥手间,硕大的屏风便移到了榻前,随即悠然的声音飘向殿外,“林允,让两位爱妃进来。” 祁宇殿,例来帝王的寝处,连帝后都不得轻易进出,若得帝宣,在祁宇殿让帝王宠幸一夜,便是天大的殊荣。 此时闻言的华妃与媚贵妃自是极力掩饰内心似波涛汹涌的激动,得帝宣踏过了祁宇殿的大门,便意味至高的荣宠,与帝后之位更是近了一步,只是进得殿内,顾得不四周环顾,甚至连大气都不能出,只因陛下太过精明多疑,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太过愉悦之心,否则定会多生事端。 不知何时,林允躬着身子抬手挡住两个妃子的去路,示意步履到此即可,两人也都明白林总管意欲何指,顿了步子抬眸,看到的却不是陛下的天颜,而是一块一丈多高的珍贵屏风,上面几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展翅高飞,皎白的云彩让左上端即将坠落的夕阳染得变幻了颜色,屏风底部的流水,倒映着鹤体的身影,好似随风轻移的彩云,制作何其精细,绘图何其入神,简直就是巧夺天工。 “臣妾叩见陛下。” 隐约看到屏风前跪下了两抹身影,紫御麒啄吻着怀中之人的唇角,眉梢挑上讽笑,却作势正经的言道:“平身吧,不知两位爱妃前来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瞧着他‘正经’的模样,凤宁不禁掩唇隐笑,紫御麒悠然的食指触唇,示意她噤声。 “陛下,臣妾与华妃娘娘前来是因为宁贵人之事。” 媚贵妃音落,凤宁脸上的笑意微敛,本意消遣,没料到消遣到自己头上了,清澈如水泉的眸子,滑过一丝冰冷,听着紫御麒说:“哦,朕已下旨降她为贵人了,她是如何招惹你们了?” “回禀陛下。”说话的是华妃,“前日臣妾前去芸然宫探望宁贵人,没想到她被陛下降了品阶,但胆子却变大了,不但让宫婢传话说不见臣妾,还将臣妾拦在了宫外,臣妾当时非常生气,可今日一想,宁妹妹许是只着陛下降了她的品阶心存芥蒂,这才会对臣妾避而不见,可午后臣妾再去芸然宫想去安慰宁妹妹时,她的宫婢竟敢说宁妹妹不在宫中,臣妾问她宁妹妹去了何处,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臣妾一时心急,害怕宁妹妹有何闪失,这才将事情告诉了媚贵妃姐姐,姐姐随臣妾前去,却依旧让宫婢拦在了宫外。” “臣妾承蒙皇恩,替陛下管理后宫,自是对各位后宫姐妹要上些心。”接下华妃的话,媚贵妃理直气壮的言道:“可那宫婢仍是不准臣妾进入芸然宫,臣妾无计之下,只得搬出陛下的龙威,进入了芸然宫,没想到宁贵人真是不在宫中,于是臣妾下令寻找,可找遍了整个帝宫都不见宁贵人的身影,陛下,宁贵人无故失踪,摆明了没将宫规放在眼里,更没将陛下放在眼里,治理后宫不严,臣妾知罪,求陛下责罚,但失踪的宁贵人此举着实罪大,请陛下下旨寻回宁贵人严惩。” 第046章 存于后宫的威胁 斜眸敛眉,静待着怀中之人的反应,只见她俏皮的挑了挑眉,略带疑惑的沉眸,腹语传音,“陛下,宁儿可是做错了什么?惹得您两位贵妃娘娘如此过意不去?” 未阅朝堂,她怎会知晓这其中的奥意,啜吻着她的眉宇,仿佛要将微拧的地方吻平,“宁儿并未做错什么,只是你存在于后宫,便是她俩的威胁,不要忘了,你父亲可是朝中宰相,还是个德高望重的宰相,他本请意请辞,是朕因着任性将他留了下来,还让宁儿做了皇妃,某些有心之人自会紧张,说到底,还是朕的不是,让宁儿受这等妥屈。” 凤宁自是不会再问为什么,虽前世不曾经历,但史书中记载此等之事亦不在少数,抿唇一笑,抚着那张刚毅俊美的轮廓,“宁儿一直觉得父亲比较适合去太学院做太傅。” “那可不行,若现下朝堂上没有纳兰青宏这个角色,有些事情会让朕很为难的。”紫御麒兴味的挑起一方眉宇,满眸的消遣之色。 指腹轻点着那一点隆起的喉结,凤宁明白了父亲在朝中所处的位置,他是朝中老臣,说话自是有分量,如今姚力与梁国舅水火不容,表面上还得有个和事佬不是,“那宁儿无故失踪了,陛下要如何严惩宁儿呢?” 煞时狠狠的吻住她的小嘴,轻轻的啃咬着,“宁儿这是在诱惑朕么,若在如此下去,可别怨朕忍不住此时要了你。” 快速的缩回了手,凤宁佯怒的白了紫御麒一眼,随即看向屏风处。 立于屏风一侧的林允心忖着,若是跪在地上的两位娘娘知晓陛下此时在干嘛,定然会被气得形象尽毁罢,不禁深了几分笑意,与纠缠在龙榻上的两人一起看着屏风前跪下的消遣。 久不闻屏风后帝音,华妃再次叩了头,竟带了一丝哭腔,“请陛下为臣妾做主。” 凤宁抬眸,附在紫御麒耳边一阵耳语,紫御麒随即言道:“宁贵人此举确是不将朕放在眼里,朕让人寻回宁贵人,禁足半年便是,朕如此处置,两位爱妃可有疑意?” 禁足半年?媚贵妃心忖,宫妃被禁足半年之久,且是个不受宠的宫妃,如此惩戒虽不若皮肉之苦来得痛快,但也确是对精神上的严惩,没有陛下的宠幸,她自己少了对手,也省了些麻烦,媚贵人满意的含笑,“既是陛下降旨,臣妾量宁贵人也不敢造次。” “如此,便跪安罢,朕乏了。” 本想在此多待一会儿,可闻帝言有着一丝不耐烦,帝王向来脾性善变莫测,此行已得了便宜,足矣,“是,臣妾告退。” 林允亦退了出去,他知道此时殿内不须他侍候,殿门方扣合,紫御麒便随即问:“宁儿为何要让朕将你禁足半年?” “在她们眼里,宁儿是个不受宠之人,没有陛下的宠幸禁足半年已是严惩,因为于她们少了争宠的对手,何乐而不为?然陛下亦清楚,宁儿是个不受约束之人,就若是陛下也不行,那芸然宫只能算是宁儿的临时住所,禁足半年,没有她们的骚扰,宁儿不是少了很多麻烦么?”直起了身子,凤宁带着随意傲然的语调,拢了衣衫,拾起地上的帛巾。 第047章 义无反顾的心疼 或许她真是凤凰涅磐而生,如此傲骨才配与他坐拥天下,“宁儿任性,朕妥协便是,可朕任性,宁儿可愿妥协?” 捋起垂于眼前的丝发掩至耳后,从容优雅的斜身,“说来听听。” “朕要时刻知晓宁儿的行踪,而且宁儿只能住在芸然宫或祁宇殿,宁儿可明白?” 带着危胁又不容拒绝的腔调,仿佛是帝王与生俱来的权力,凝视着那双幽深似枯井狭眸,凤宁最终无奈的叹息道:“既是陛下的旨意,臣妾遵旨便是。” 紫御麒眸光瞬时慑冷,他讨厌从宁儿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连说话的声音都降了温度,“宁儿可记住了,以后休要让朕再从宁儿嘴里听到‘臣妾’两字。” 终是从帝王手里拿到人权了么?凤宁不禁对着那张慑人心魄的寒颜莞尔一笑,“宁儿知道了。” 收到幻炅的消息是几日后的事情,因着凤宁有交待,翠娘便寅夜进宫禀报,自是扰了紫御麒的安宁,方显怒容欲惩治,却在看到宁儿敛下脸上所有的柔和时,放下了打算。 “宁儿知道溪花馆么?”软榻上,揽着凤宁的身子,紫御麒随着她变化的神色而有了一丝认真。 凤宁微微的摇了摇头,轻捻着帝王胸膛的亵襟,带着淡淡的不耐烦的声音,“江湖俗事,宁儿本就无兴趣,只是染上了羽微山府,这才有了警惕,陛下如此相问,定是知道些什么,说来与宁儿听听罢。” 揽着她腰间的手微紧,握住她玩弄亵襟的小手,下颌轻柔的抵着她的额头,“溪花馆可是宇硕出名的寻欢之所,或许是宁儿多虑了,男子去那里实属正常。”音落,紫御麒自己都觉着这话说得有些不像自己,频频出现在羽微山的男子,频频进入溪花馆,世上有此等巧合么? 凤宁抬眸,从他的眸子里读出了几许担心,紧紧的贴在他的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合上眼帘,脸上却闪过一束寒光,“羽微山府中,有师父一生的心血,宁儿虽为人懒散随意,却也不能任由他人在羽微山府捣乱。” 思及她内心所想,紫御麒不禁蹙起了眉,暗沉了眸色,“与那些个死物相比,还是宁儿的安危重要些?” 半撑着身子,如黑绸的发丝泄了满肩,他眸中厉色未消,断然是明白自己心中的计较,“陛下多虑了,宁儿虽生为女子,但岂属弱者之列。”抚着他紧蹙的眉峰,凤宁轻笑,“除了陛下,宁儿自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闻言,遂即拉过她柔软的身子贴在胸膛,“虽知宁儿会安然无事,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朕安排两个隐卫给宁儿可好?”有时也曾想过,一向冷酷无情的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女人上心,可思及那人是宁儿,便一无反顾的心疼了。 勾勒唇角,上扬一抹让紫御麒心醉的弧度,“陛下既已知晓宁儿的打算,便由着宁儿罢,隐卫自是不必了,芸然宫不能没人,所以竹兰竹梅亦要留在宫里,宫外,有翠娘与幻炅足够了。” “既然宁儿决定了,朕就不再勉强。”若有所思的敛眉,遂幽不见底的眸子溢着深意。 第048章 金龙令牌的声威 略脱开他的胸膛,凤宁伸手从榻边拿出金龙令放在紫御麒手里,“这个东西定然不凡,放在芸然宫中,宁儿可不敢保证它的安全,陛下还是自己收着的好。” 手中的金龙令,闪着夺目的金光,紫御麒邪魅的勾起唇角,有些无奈凤宁不识宝,“宁儿只知这金龙令不凡,可还知道它有何用处?” “既不是凡物,宁儿又不曾见过,怎会知晓它的用处,陛下想说宁儿听就是,陛下若不想浪费唇舌,宁儿亦可当作没这回事。”有些薄恼,她不喜欢眼前的男人一副无所不知的眸光,更不喜欢他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得意浅笑。 紫御麒微怔,片刻后竟哈哈大笑起来,惹得守在门口的竹兰竹梅两视莫名其妙,他们的主子,何曾如此开怀? 半阖的眸子,泛着轻蔑不屑的光芒,却洋洒了些许的委屈,轻抿的跟唇瓣微微突起,俏皮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胸口的喘息沉了几许,靠近鼻间的发,随着气息扬起,起伏之间,掀起的尽是不满与抗意,两颊的肌理已开始绯红,微眨着似扇的睫羽,张扬了几丝怡人的风情与诱惑,想不到他的宁儿堵起气来,竟是这般撩人心神,不忍再逗她,“这金龙令,整个宇硕只有三枚,其中一枚便在护国将军手里,别看它只有宁儿手掌大小,它可是能调动宇硕数十万大军的哦。” 能调动宇硕数十万大军?当初听闻送来时的吩咐,明明是让她可随意进出帝宫,用可调动数十万大军的金龙令,来方便自己进出帝宫,那不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么?凤宁不禁扬起唇角笑出了声,“如此一来梁国舅便是掌控了朝政,护国将军手掌兵权,兵权自是重要些,所以陛下封梁国舅的女儿为贵妃,封护国将军的女儿为妃,虽是一个品阶之事,却是能平衡两大家族在朝中的势力。” 精确的分析,难怪他喜欢宁儿,因为宁儿的聪明无人能及,不过——,带着危险的眸光迫近,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的挑起他心中的欲想,“宁儿不觉得很可怕么?” “呵呵——。”轻笑着对着瞳孔中放大的俊颜,“陛下是说宁儿怕什么?是护国将军?还是梁国舅?还是说这宇硕的朝政?” 拉远了些距离,紫御麒揶揄之间有了一丝严肃,“宁儿果真不怕?” 语气中些许的疑问与肯定,遂眸中最深处的探寻与索求,强势的压迫感与独有的王者气势,这个主宰一切的男人,在凤宁心中一直并存着危险与认同,“宁儿不懂政治,陛下在这样的朝堂上照样游刃有余,玩得风生水起,我想陛下一定有本事解决掉这些麻烦让自己好过些,可陛下却没有这么做,而是继续放任,说到原因,只怕是陛下太过闲暇,无聊时需些消遣罢了,这样一来,到底是护国将军可怕?梁国舅可怕?朝堂可怕?还是陛下可怕呢?” 蓦然覆上她的身子,吻住她的双唇,一番激烈啃咬,唇齿间喃出话来,“宁儿果真是朕的相生相克,可别妄想从朕身边逃开,就若你有本事逃到天涯海角,朕亦有本事将你追回。” 第049章 动身离开暝灵城 被他突然的吻得喘不过气来,所有的气息与动作都被他掠夺了去,绫乱中,金龙令掉下了榻,砸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明珠发出的光芒映在上面,更添了金黄。 胸口仿佛要窒息了,亦被他吻得生疼,凤宁挣脱开手,略微的推开他,喘着欲断的气息,“陛下,你——。” 话音未完,便让紫御麒扯碎了亵衫,说话的权力又让他吻住了,他的胸膛越发越热,唇分后移至一侧,随即又听着他饱含情欲的话,“宁儿这一离开,朕得有些日子独守空闱了,今夜自是要好生的疼爱宁儿一番,宁儿的一切都是朕的,朕要记住宁儿甜美的味道。” “陛下——,唔——。” 明珠的光芒,穿插着满室的热情与旖旎,坠地的落帷挡住了一榻的春光。 竹兰和竹梅不禁相视一笑,羞涩的离门口远些,只因娘娘轻轻的那声呢喃,令人无限遐想。 习习晚秋风,冷冷寒秋夜,更深夜静雾轻凝,染色湖中月。 每个早晨,怀抱里皆是他的体温,灼热的气息轻啜着叶唇,窗外,天际已泛起了青色,黎明前时分,只待一瞬破晓。 悄然起身,轻捻衣襟,斜视着那张妖孽般的俊颜,是否只有熟睡之时,才不会带着慑人的威胁? 守夜的竹兰见到凤宁时,满脸的疑惑不解,没待言语,便听凤宁言道:“陛下未醒,不必进去侍候。”说完,便摇身上了琉璃房顶,随即身影便消失在一片淡青色的晨光里。 紫御麒躺在榻上,一双遂意深远的眸子渐由静换沉,凤宁掀被时他便醒了,只是没想到她会捡这个时辰离开,才说让她低调些,没想到她低调到如此地步,如此心细,于他来说到是福气,让他少操些心,却也剥夺了他想插手她的事情的权力。 从紫御麒口中确认了朝中如今的形势,宫中不乏姚力与梁国舅之人,他虽抱着消遣的态度放任这些人的存在,可父亲既让他拽入这趟浑水里,自己行事是得谨慎些。 落于丹枫絮苑的花庭前,翠娘便如同鬼魅般凝身于眼前,“主子——。” 凤宁轻颌首,携裙踏上了台阶,“将童儿带回的纸笺拿来。” “是——。” 晨曦在庭院里满泄,柔和的光芒耀得万寿菊菊瓣上的露珠晶莹无比,给突然空灵的院子增添了一缕光华。 推开窗棂,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深深一个吸气,身后响起翠娘的声音,“主子。” 转身接过她手中的信笺,上书寥寥数字,却交待清楚了幻炅此时的处境与位置,羽微山府,与溪花馆有何干系?罢了,想来麻烦,见识一番便清楚了,“一阵备车,与幻炅会合。” 用过早膳,叫来丹枫絮苑的坐镇掌柜,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晌午前便动身离开了暝灵城。 羽微山属宇硕境内,溪花馆便在离羽微山不远的一所州城里,那州城似有听闻,多秦楼楚馆,赌档舍台,人生在世,难逃一字欲,且那些做此营生者,无不想囊中饱满,衣食无忧?传言那里的乞丐都是妻妾成群。 第050章 龙颜凤姿的公子 车轮滚滚,辗过缱绻红尘,轻掀窗帷,遥望着天际随风飘走的白云,回想以往在飞机上的经历,此时的肉眼终是看不到它翻涌如涛。 赶了数日的路,于傍晚时分进入了那所州城的城门,人多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喧哗,对凤宁来说,吵闹就是吵闹,不同的便是喧哗之事、之语不同而已,前世今生加起来,她安静的时候居多,这并不代表她喜欢安静,偶尔的热闹完全可以当作生活中的调剂。 轩车赶至离溪花馆最近的一所客栈,迎客的小厮肩搭着擦抬布谄媚含笑的走上前来,在看到赶车的是位女子时,片刻的愣呆后又恢复了招牌似的笑颜,“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这所客栈是翠娘从溪花馆附近中寻得的最好一家,闻得小厮问话,“住店,我要一间上房。” “好嘞,您里面请。”躬着身子抬手,小厮做了个标准的‘请’姿。 翠娘转身掀开了轩车的帷帘,随即从车下落下一位涅白色衣衫的华服公子,只见他生得龙姿凤颜,不俗的气质更是令人赏心悦目,一双澈底的盈眸荡漾着柔和,从容优雅的踏了一步,行动间却又流转着一股拒人于外的漠然,唇畔浅掀,若隐若现的笑意让人一瞧便觉着心头一暖,却又在眼眸半敛时,透露出几分危险。 街道上行走的人因着此人的出现,步履皆纷纷放慢了,不时好奇的打量着这客栈门前的客官。 随意斜眸,夜幕即要临来,溪花馆高扩门庭前的两只大红灯笼,别样的暧昧耀眼。 迎客的小厮不禁呆了,愣在那里忘记了自己的本份,翠娘一声轻咳,他终是缓过神来,“二位,里面请,掌柜的,一间上房。” 踏过门槛,身后的行人自是离去,却还不时的回顾,而厅堂中用晚饭的客人却又全安静了下来,女扮男装的凤宁言道:“错了,不是一间上房,而是三间。”声音不带感情,听不出任何情绪,再看时,唇畔的那抹浅笑忆是敛了下来。 小厮自是能分清楚谁人是主子,立即朝着柜台后的掌柜吼喊,“掌柜的,是三间。” 翠娘不敢逾越寻问,默默的跟在凤宁身后,随着前面带路的小厮走着,转过梯角,听着身后谁人议论,“这是那里来的公子呀,生得真俊,怕也是来看溪花馆的花魁之选罢。” “我看呐,八成是,要知道溪花馆选的花魁,那可是个顶个的一级美人啊,虽然不能做正,有钱人娶回家做小也好嘛。” “是啊,美人可是养眼啊,哈哈——。” 小厮推开房门,立在门口,“二位需要什么,竟管吩咐小的便是。” 凤宁转过身子,看着翠娘说:“你去罢。” 翠娘躬身一礼便退了出去,对着小厮言道:“去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到房里来。”从袖出掏出一银子扔到他手里,“这是打赏你的,下去吧,动作快些。” 得了那么大锭银子,小厮喜得眉飞色舞,“是——是——,公子爷,您稍等,小的立即给您去张罗。” 有钱能使鬼推磨,真是更古不变的真理,收了打赏的小厮,来回跑得特别欢实,半盏茶的功夫,便是佳肴满桌,此时翠娘回来了,踏过门槛后,垂眸立在了一旁,小厮仍旧殷勤的笑道:“公子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凤宁挥了挥手,“下去罢,有事自会唤你,不必来扰。” 第051章 主子定下的习惯 小厮又是一番的点头哈腰的退出了屋子,门棱扣合的瞬间,屋子里便多出了一条人影,单膝叩地,“见过主子。” 捋袖抬手空扶,“幻炅,起来罢,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曾见过幻炅一次为师父办事,竟能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凤宁曾一直在考虑他的身体构造是否与常人有异。 幻炅起身拱手,一脸冷情的平静,“属下不敢。” 桌台上的佳肴令人十指大动,凤宁摆了摆手,“都坐下罢,师父走了之后,咱们聚的少离得多,许久没有同桌用膳了。”师父为人随和,她亦不愿意为这些所谓的尊卑约束。 在羽微山府,同桌用膳实属常事,虽然身份是属下,便幻炅与翠娘都知道,较于属下,他们的待遇已是很高了,至少他人的主子没有赋予可以同桌吃饭的权利,老主人虽是过世了,可自从接触到主子开始,她为他们订的那里规矩,虽让做属下之人不解,却都是为了他们好。 “是——。”异口同声的应下落坐,凤宁动筷,他们才动筷,少顷凤宁言道:“那人可是在溪花馆?” 幻炅夹了夹青菜颌首,凤宁继续说:“既是那么多夜都是如此,想必今夜也不会走掉,我要了三个房间,用过晚膳之后,你俩都回房好生休息,今夜不必监视。” “是,主子。”同羽微山府一样,每日的饭量、菜量都是主子定的,何时休息也让主子定了,身为属下,就若周围一切正常也要守卫主子安全,用膳与休息,自是少量,征询老主人的吩咐,便说一直听主子的话,这个习惯也就保留了下来,自从遵循了主子的规矩后,是发现身子比以往精神,少用了许多功力支撑,连行动起来的速度都更加灵敏了,主子一直是个谜,她与老主人之间的对话总是让人费解,她心情好会说说,有时心情好却也懒得说,她是善变的,可这个善变的主子是除了老主人之外,对他们最关心之人,虽她从未表现,可切身的感受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此生为她赴汤倒火,再所不辞。 翌日清早,凤宁睁开慵懒的睡眼,随即便感觉到好像少了什么,领悟过来时,自嘲习惯真是可怕,这才多久,心中便生依赖之感,长此下去,难道真要应了师父的寓言不成? 斜着身子,瞥到门外立着笔直的身影,翠娘还真是起得早,略微的叹了口气,散了一榻的发丝垂在了一起,“进来。” 梳洗完毕,昨日的小厮端着早点殷勤踏过门槛,“公子爷,小的给您送早点来了,您慢用。” “小二哥,闻言这溪花馆的花魁大赛是怎么一回事?”幻炅只专心一事,虽在城中日子呆得不少,有些事情却不如这小厮消息通畅。 小厮挑眉笑道:“昨日一瞧,小的便知晓公子爷定然也是因为溪花馆花魁大赛而来。” 非也,凤宁只对那溪花馆中某个人感兴趣而已,只是不想遗漏些什么,这才随口多言语了几句,落坐在桌台边,持勺拌着稀粥,“哦,听你这话,这花魁大赛便是非常驰名了罢。” 第052章 溪花馆之花娘赛 “那是——。”不由得加大了声量,仿佛那溪花馆是他家开的似的,“溪花馆可是宇硕乃至全天下最闻名的花娘馆,那里的花魁个个一等一的美人。” 心下有些冷嘲他骄傲的模样,既是一等一的美人,你定是不曾见过,何来的这般神气,“不知这花魁大赛因何而设?” 小厮说:“去年溪花馆来了位水花娘子,那溪花馆的三位招牌花娘自是生得倾国倾城,貌赛天仙,可这水花娘子出现后,几乎吸引了所有恩客的目光,几位花娘不服,向水花娘子提出了挑战,于三日后夜赛一场,规则就是由恩客出题,水花娘子与几位花娘作答,对错全由在场的恩客决定,输的那方要毫无疑意的接受恩客开的条件。” 凤宁咽下一啖粥,此时的容颜看不出任何情绪,翠娘一挥手,那小厮莫名的愣了一下,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么?随即怀着不解之心退出了房门。 晌午,幻炅来报,言那人离开了溪花馆前往了羽微山府的方向,凤宁思忖了片刻,吩咐翠娘与幻炅留在城中,自己跟随去瞧瞧这人到底有何目的? 随着那辆马车出了城,此去羽微山府也就半日的路程,途中漫山遍野枯黄,满目的纷飞落叶,却又是别样一番的景致。 初冬已渐入佳境,林中凝聚的雾气与露水还不曾散去,温暖的阳光,亦没能消散冰冷的凉意。 清冷的身姿随风翩然起落,隐在枯黄之中,看着不远处,从车内落下一位淡蓝色衣衫男人,转身之际,凤宁看清了他四十上下的模样,生得一付小人之姿,一双小眼睛让人一见便觉着猥琐、不怀好意,两撇八字胡须随着他对赶车小厮言话一阵颤动,随即接过小厮递上来的布袋挂在肩上,举步走向了羽微山下。 隐身离去,几片摇摇欲坠的枯叶终是脱落,先那人到达山下,透过眼前枝叶的隙缝能清楚的看到男人从布袋里掏出一个罗盘来,先是对准了日头,又是对准了羽微山的山峰。 古人以为,宇宙苍穹是由金、木、水、火、土五种基本物质构造而成,各种事物与现象的发展与变化,都是因为这几种不同属性的特质不断运行和相互作用的结果,当初师父教授时,自己观点虽有不同,可有些地方运用前生所学之识确是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头一回听闻,便清楚他讲的乃是易经。 少顷,见那男人蹙眉,舒眉,又是一笑,又从布袋里掏出小刀在树上划着什么,待他离开后,凤宁上前看了起来,年轮约莫十岁大的树杆上,刻着一个离字,抬头看看太阳,此处确属离位,冷冷的勾唇一笑,嘲弄的看向那男人消失的方向,在明白他的意途之后,不禁惋惜的摇了摇头。 师父说过,在易经中,八卦代表了宇宙间八种自然现像,乾为天、坤为地、离为火为日、坎为水为月、震为雷,巽为风、艮为山,兑为泽,此八种事象虽相互对立,却又能幻化出无穷尽的变化来。 第053章 隐蔽的羽微山府 这羽微山上的青松,全是师父运用五行八卦而种,因着师父在这易经方面的造诣高深莫测,幻化无穷的变化,方能阻止师叔进入府内盗取长生珠。 指腹轻触着那‘离’字,浅笑着玉指轻抬,走到一侧后,捋袖轻挥,眼前的青松立即与三丈之外的青松对调了位置,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此一来,羽微山上所有的青松位置排序全换了位,那男人之前所悟心得亦全然作废,现下怕是又得忙活一阵罢。 只不过他竟能在旬月之内寻出些端倪,不难怪童儿觉得危险,有此本事却不知为谁人效命,若为鬼阎罗,自是饶他不得,且让他多活两日,或许那溪花馆中还有些趣事她未发现。 男人只觉身后忽闪过一阵刺骨的冷风,倏然回眸,提起所有警惕四周打量,可除了自身的气息之外,没能感受到任何东西,或许——错觉罢,一只鹰隼的鸣叫吸引了他的目光,扰了他清静,没好气的骂了一句:“蓄牲。” 昼为阳,夜为阴,凤宁心下默计算了时辰,现下时值日昳,来到一片不起眼的山坳,一涓流水殷殷的淌着,时尔发现的声响,悦耳之极。 这涓流水五指宽大小,只能踏下一只脚的距离,凤宁于它取了个名字——一线天。 踩了下去,立即感到一阵凉意,一直踩着那涓流溪,约莫走了一刻钟,临近一块大石处,隐约便有了些雾气,雾气浓郁后,侧身走进了一旁的两棵青松之间,渐渐的,那身影越来越缥缈,直到没有了人影,雾气便又在阳光的照耀下,缓缓的消散了。 眼前一片豁然开朗,远瞻满眸葱郁,翠山碧水青颜,没有四季变幻的景致,依旧如春三月,鲜花簇簇,垂柳依依。 青山绿水之间,一座府邸赫然矗立,门庭上方羽微山府几个大字随着步履的临近,也越发的变得清晰。 未直接进府,而是辗转了步子去到师父的坟茔处,坟茔旁有株梧桐树,是自己来这里时师父栽种的,还记得当时他言,凤栖梧桐,可惜却只是个落脚之处。 叩了三个头,离别数月,这里依旧如故,环顾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任由思绪沉浸在过往里。 一声狼嗥唤回了思绪,斜眸之际,两只金色毛发的狼朝自己奔来,前生没见过金色毛发的狼只,向师父提过是否有基因突变的可能,他说这里的金狼已几近灭绝了,羽微山府里的两只金狼还是他云游时,机缘巧合下救下的两只,金狼十分珍贵,还通晓灵性,这两只金狼的年岁大概是成年男子的一倍。 呵呵,这里的金狼不止长命,它们凶猛的模样凤宁不曾见过,但此时却温顺得跟狗似的,在凤宁身边跳蹦着,伸手抚着它们的毛发,领着它俩一起推开了山府的大门。 后两日,那男子又依时来到羽微山,只是脸上苦恼不解的表情让躲在暗中的凤宁忍俊不禁,得有个计较了,她可不想将时间浪废在此人身上。 拿定主意后,于今日日入时分随着那男子一起回到了州城,与幻炅讲的一样,他先去了溪花馆附近的一家客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后进了溪花馆。 第054章 窗棂的若隐若现 他真是来此充当恩客的么?添了几分好奇之心,借着夜幕的掩色隐进了溪花馆里,片刻便搜索到他的身影,本就生得小人之姿,此时的鬼祟模样更彰显他与好人占不上边,左隐右闪,越来越深幽的溪花馆,前面的气息终是停止的流动,轻按枝叶,便见到他恭敬的停在一窗棂前,随即一抹侧影映在窗扉上,飘出窗棱袖角,艳红颜色随风若隐若现——。 能住在溪花馆僻静深处之人,身份自是不俗,从映着窗棂上的身影来看,房内之人是位女子无疑,不过能指使一个还算有本事的男人为自己做事的女子,便不能按平常识人的思维来判断了,她的身份是什么?为何会对羽微山府有兴趣? 忖思后,发觉人已到了客栈门前,小厮虽不见凤宁何时出去的,但还是热情的迎了上来,“公子爷,您回来了,您用膳了没?用不用小的给您备膳?” 嫌他有些聒噪,凤宁带着几分簿怒驻足,冷冽的言道,“不必侍候了。” 小厮闻言,不禁倒吸了口凉气,直觉着后背一阵发寒,呆愣的望着那抹上楼的身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主子的气息她是熟悉的,打开门,便看到了主子回转的身形,微曲了身子,“主子。” 凤宁略微的颌了颌首,推开了房门,还未坐定,便瞧到床榻上摆放了一件氅披,整个衣身为浅天蓝色为主,领边镶嵌绣着浅玫红的花纹,紧密的针脚缝得绒毛好似本就生在衣边,衣摆处绣着繁复的纹路,让人一看便觉得有种不可攀比的高贵,本以为会有些重量,拿在手里却轻巧无比,触感更是无法形容的适中,淡淡的龙涎香气吸入鼻里,这氅披定然是用香熏过的,脑海里的麻烦有了一丝消散,“何时送来的?”声无波澜,却难以掩饰眸中的温柔。 翠娘立在桌台前,沏了杯茶,“昨日送来的,来人言,陛下让主子出门着身,作御寒之用。” 轻嗤一笑,这毛色如此纯净,价值定然不斐,不愧是开国库的,就是舍得花钱。 用了些吃食,叫来幻炅做了一番吩咐,随即披上紫御麒令人送来的御寒之物出了门,不由得加紧了步履,因着不想溪花馆的好戏,只是临出门前,好似看到翠娘欲言又止的模样。 因着今夜之举,溪花馆门口早已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热闹得如元宵的集市,寒风乍冷,却没能吹走众人的热情。 凤宁自是懒得与他人争道,只要有银子,还不能寻不到好位么?静静的伫立在不远处,等着进入的人变得稀少。 约莫过了半个钟,终是少了些,踏着清冷的月光移步,凉风拂过,脸上感到丝丝寒意,身子却暖和无异,这氅披如同某人的怀抱一样温暖,有少许怔然,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守门的**见着一位男子走了过来,瞧那男子相貌俊美无比,衣着更是耀眼尊贵,定然是生在大富大贵之家,怎么身后连个跟随侍候的小厮都没有?不过,只要他有银子,管他身后有没有人侍候,奴颜媚骨的勾起了唇角,“这位公子,怎么没见过您,您是头一回来咱溪花馆罢?” 第055章 有趣的花娘大赛 怎与那客栈里的小厮一样聒噪?随即不悦的拧眉,从宽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于他,漠然的言道:“给我个好位置。”这种地方,这种场合,想安静是妄想之举。 大锭银子在手,**自是殷勤起来,领着凤宁在前面走着,还不曾休口,“公子也是您今日运气好,那好位置还真剩下最后一个了,虽不是正中,却也僻不了多少,您一定满意。” 凤宁在他身后掩鼻、掩唇而行,一楼的拥挤与嘈杂之声硬生生的直击耳膜,若非不想引起注意,便纵身而上了。 上了楼,便瞧到用纱幔隔断的一个个小间,如此盛举自是人满为患,凤宁踏步摇首,冷冷的半掀唇角,寒冷的天气,竟还有人拿扇轻摇,兀自风流,一群纨绔子弟罢了。 **停下了步子,抬手作势‘请’,凤宁落坐于软凳上,一手搁着桌沿,与那**所言相差无几,此处虽不是正主,却也能清楚的看个全然,楼下那宽敞之地,想必便是今夜的舞台了罢,抬手将一侧的簿纱散下,便置身于帷纱之间。 少顷,有小厮端进来茶与点心,搁于桌台后,在台面上放下一块小竹牌便躬身退下了。 斜眸瞟了一眼,那点心还算精致,随即将眸光又投向楼下,空荡荡的舞台让凤宁觉着无味,她可不想在此浪费太多的时间,听闻一群男人对女人叫答叫问。 约莫片刻之后,凤宁端起手畔的茶杯,饮了一啖茶水,再次抬眸时,那舞台中央便赫然站了一位半老徐娘,那脸上的粉香含笑的眼,眉飞色舞的手势着身的罗衫,皆证见她乃此处鸨娘的身份,只见她抬手压了压场子,场面立即安静了少许,听着她扯开了嗓门的朗声言道:“承蒙各位公子大爷抬爱,来到我这溪花馆施恩,春姨我这儿谢恩了。” 春姨刚弯下身子,便有性急的男子喊了句:“少他妈给老子在这儿磨磨叽叽的,大爷花银子来溪花馆是寻开心的,快把那四个娘们儿喊出来。” 音刚落,有人起哄了,“就是,快喊出来。” “我们来这儿可是来看水花娘子的,快喊出来,出来——。” 在这种环境中生活久了,春姨早已颇具八面玲珑的心得,连忙陪笑,“各位大爷别急嘛,比赛马上就开始了。”随即抬手,指向款款而来的几位女子言道:“您们瞧,这不是来了吗?” “水花娘子,水花娘子,水花娘子——。” “云花娘子,云花娘子——。” “雨花娘子,雨花娘子——。” “青花娘子,青花娘子——。” 哦——,凤宁挑眉,唇角掀起了一丝兴味,轻撩帷纱,舞台上俱是美女如云,倾城之色,难怪这群男人反应巨大,举手投足间的迫不及待如此强烈,如此美色若非今日特殊,怕是无缘得见罢,当然,让她更有兴趣的,则是那着红衣的女子,丽颜如画,青丝如瀑,浅勾的唇角透着妩媚多情,一双似水盈目勾人心神,却又能在她携丝巾掩唇时感觉到几丝鄙夷与嘲弄。 第056章 风流的玉面才子 放下撩帘的手,听着那自称春姨之人又喊开了,“各位大爷,姑娘已经来了,今夜的规矩也是之前定好的,现在我现面前的箱子里,便是在坐各位爷所坐席位的竹牌,一楼的大爷进门时已发至人手一块,二楼的大爷竹牌都搁于桌台了,那么第一个问题是五十两银子,由雨花娘子从箱子里抽起竹牌,与竹牌上相同号数的大爷便可向雨花娘子提问。” 捋袖拿起搁置桌台的竹牌,打量了一下,牌身打磨得很光滑,周围刻有藤纹,乍一看,还真是费了些心思,略微一叹息,听着楼下的热闹非凡,斜觑着那着红衣的妩媚女子,忖着交待幻炅之事可办妥帖? 思绪不在此处,只听得楼下一阵嘻哈大笑后,便由云花娘子伸出藕臂去箱子里抽出竹牌,下一瞬间便响起了春姨高昂的声音,“三十二号,三十二号的大爷是那位?” “我——。” 一位衣着上等丝绸的男子高举着左手,满脸的期待与猥琐走近舞台,凤宁不经为这云花娘子捏一把汗,这男子一瞧便是常年流连花丛之徒,果然在看清楚来人时,那云花娘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瞟了一眼红衣女子后,更多的却是忍耐。 春姨踏上前去,笑言:“不知这位公子想问云花娘子何样的问题?” 周围的众人,不约而同的静了下来,那男子挑眉淫笑,“本公子家财万贯,想问问云花娘子可愿意入到我府中做个侍妾?” 这问题如何作答?分明是为难,今夜的问题都得随着客人的意愿,若是愿意,岂不是违背自己的意愿,若是不愿,应得他不满意,自己便得无条件接受他一条件,凤宁轻笑,看着那似云朵般清纯的云花娘子,料想着她会如何作答? 那云花娘子一脸的难色,唇角扬起的笑分明很是勉强,缄默多时,看似依旧不知如何作答,此时,响起了一阵不屑的轻笑,随即出口的两个字让提问的公子颇为气恼,但听他言:“粗俗。” 众人闻言,皆抬首看向了言语之人的方向,二楼的某个隔间里,一气宇轩昂的男子立起了身,此人衣着华贵,相貌堂堂,此时立于之处,自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凤宁轻撩帘打量着不远处这说话的俊朗公子,瞧着他满脸的自负之笑,说及那提问之人是粗俗,那他又能高雅到那里去? “云花姑娘虽身置欢场,但人家好歹也是位女子,你这么相问,岂不是让云花姑娘难堪么?”捋着耳际垂下的发,蔑视的瞟了一眼楼下提问的男子。 他话音刚落,一楼便有人小声传开来了,“这不是玉面才子何书文么?” “有什么好惊讶的,他本就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出现在溪花馆不足为奇。” 何书文么?只可惜他一身自傲的态度,毁了这斯文的名字,风宁继续撩着帘纱,欣赏着接下来的戏码。 “哟,我道谁人敢插本公子的事情,原来是玉面大才子何书文何公子呀,怎么?难道你对云花娘子有兴趣?只可惜云花娘子的手气好,抽中的是本公子,要如何处置也要看本公子的心情,不敢劳烦玉面才子您操心。”男子阴腔怪调的说完这番话,拿着手里的竹牌胜利的笑着,脸上得意的表情很是欠打。 第057章 第三百五十四号 何书文先有一瞬怒意,随即快速敛下换作一副笑颜,“这位兄台,在场诸位之中,不乏对云花娘子青睐之人,你若为难她委身于你,你让其他倾心之人怎么办呀?”挑眉对云花娘子言道:“云花姑娘,您应他便是,莫忘了规矩,他虽有提问之能,但是否满意却是要在场的众位说了算的。” 云花娘子先前许是让这问题给惊住了,才紧张得反应慢了些,如此经何书文一点透,悬着的心便稳稳的落下,投去的眸光,感激着蕴含着女儿家初始的羞涩。 心中有了底蕴,云花娘子也毋须顾忌什么,款款走上前去,望着那提问的公子笑言:“公子错爱,云花自是感激,若公子真对云花有心,便请常来溪花馆捧场。” 不等那男子开口,春姨赶紧接下话,“不知诸位大爷对云花娘子的作答可满意?” 意料之中响起一片满意之声,春姨点了点头,扶着云花娘子从新坐在了坐位上,那云花娘子的眸光,却明显投向了二楼这位与她解围的玉面才子,只怕是芳心暗许,以交情郎了罢。 而那提问的男子自是瞪了一眼何书文,怀揣满腹恼怒转身离去。 接下来,便是今夜的花中之花,水花娘子抽牌的时辰,所有的男人都摒住了呼吸,希望自己有这般运气,紧张的看着水花娘子伸出下臂,随即又听得春姨的朗喊,“第三百五十四号,三百五十四号那位大爷。” 众人皆四周观望,以为那三百五十四号大爷就在身旁,等候了许久,楼下皆是一片哗然,因着无人应声。 三百五十四号,这号好似有些印象,凤宁不禁意见斜眸,那三百五十四号竹牌不正静静的躺在手侧的桌台上么?忍不住掩唇轻笑,云眉挑起一抹无聊之色,拿起竹牌,再觑视了楼下一干喧哗之人。 有**走近舞台,附在春姨耳际说了什么,那春姨的眸光便眺向了一处纱帘轻掩的隔间,抬手压了压场下的喧闹,笑着言道:“各位大爷请安静一下,这三百五十四号大爷是存在的,想必乃是溪花馆的新客,有些窘迫罢了。” “是谁呀?” “就算是新客也不能无视水花娘子的存在呀?” “就是,这不摆明了不把水花娘子放在眼里吗?” “我们都是冲着水花娘子来的,若他不想应声,把那竹牌给我好了。” “就是,就是——。” 又是一阵起哄,春姨招着手,手中的丝巾上下翻飞,“各位大爷别急嘛,竹牌在那位大爷手中,要不要给你们也是那位大爷说了算呀。” “好大的架子,谁人如此放肆无礼,给老子滚出来。” 随着一声朗吼,凤宁心生得几分簿怒,俯视着楼下那口出秽语的彪形男子,不由得掀起了一丝兴味。 春姨指着那纱帘隔间,笑言:“就是那位公子。” 众人顺指看去,正巧看到纤指轻撩纱帘,男子生得龙姿凤颜,着身的服饰绝非世俗之物,颜若冰凌,气质亦如冰雪般沉静,只是那灿如星辰的瞳眸略转的瞬间,不禁就让众人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第058章 妩媚的水花娘子 无人言语,皆被那公子溢出的独特气质深深吸引,如此清透似水的人儿出现在溪花馆,倒是觉着这溪花馆会浊了他的清雅,毁了他的不染尘世。 “怎么?这位公子觉得水花不够资格与您攀谈么?”突兀的一声柔声软语,将所有在愕然之中的人唤醒了过来。 似火红袖轻捋,泄不尽的妩媚之姿,凤宁手持那片竹牌,浅掀唇角,眸光瞟向了水花娘子的方向,带着她一惯的悠然口吻,“水花娘子怕是误会了,在下之所以久不吱声,是在忖虑如何向水花娘子提问,在场人人皆知,机会仅有一次,对于这仅一次的机会,在下自是要谨慎些,这才不会唐突了水花娘子不是?” 字字谦和有礼,无不透着对水花娘子的仰慕,只是那唇边的浅笑有些怪异,好似与他的话语之色不符。 “公子既是如今青睐水花,自是水花的福气,不知公子要与水花攀谈什么呢?”水花娘子状似无骨的腰枝半倚着椅子,看向那白衣公子的眼神多了几丝暖昧。 凤宁那有空与她攀谈,之所以此刻会出现在这里,只因窗棂的那抹红艳之色让她觉得生疑,现下料想幻炅已将交待之事办理妥当,于她,那水花娘子便无多用途了,“想来也是可惜了,在下忖了许久还是未能想出如何与水花娘子相叙,真如春姨的话,这机会只能易于他人了。” 水花娘子上掀的唇角微敛了些,随即起身离开了舞台,台下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供她踩着莲步移上了二楼。 有人随着她上了二楼,围在她与那公子周围之人也越来越多,那公子不是言语要将那竹牌易人么?所谓近水楼台,靠得近些,机会自是要多些才是。 见着水花娘子止步停在了那公子面前,而那公子则是拱手一笑,婉如三月春风,忍不住想亲近,但又在他抬眸时刹间,淡淡的疏离之感让人莫名的畏惧,硬是隔断了那层想要亲近的心,“不知水花娘子有何指教?” 只见那水花娘子妩媚一笑,水灵灵的艳眸溢着旖色,竟抬手勾起凤宁的下额,一阵软香细语,“公子觉得水花不美么?还是公子觉着水花身置欢场,与水花攀谈,会浊了公子的身份?” 前世今生加起来,怎么也活了三十多年,如今,却被一名女子调戏,凤宁忍不住轻嗤一笑,那欢愉的神色是让人不舍得移眼的,却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听他言道:“水花娘子自是生得倾国倾城,妩媚怜人,如此令天下男子折服的美貌实属人间少有。”微别过身子,同为女子,这暖昧不清的姿势确是让人难以接受。 他作势无意的侧身,指腹细腻的触感立即消失了,忍不住在打量一番,看他如水质姿,眸光淡淡,唇畔那抹若隐若现的浅笑,并不若他的话语那般温韵柔和,相反,却从他处寻得几丝凌厉之色,乍看之下,竟带着令人怵然之情,不禁让人敬而远之,好一个清冷的绝世公子,水花娘子嫣然挑眉,更添了几分露骨的妖绕风情,“公子定是诳语,若水花真如公子口中所言,同为男子,您的眸光却偏了方向,并未在水花身上,你如此的口不对心,不怕水花心碎难过么?” 第059章 阴沉压抑的气氛 着周围的一干男人,怕是都痛到心坎上了罢,“姑娘,何苦难为在下。” 听似正色的话,却蕴含着处处随意,有人不忍心美人受屈,自告奋勇的出声,“这位公子,水花娘子既于你有意,您又何苦让美人难堪呢?” 闻声望去,原来又是玉面才子何书文,凤宁心下忖着,此人真是爱管闲事的主儿,敛下唇畔的浅笑,凭空传来幻炅的声音,“主子,事情已办妥了,请您尽快离开此处。”周围之人无异,显然是用了传音之术叙话。 “何公子,您既有怜香惜玉之心,这块竹牌便易于你了。”将手持的竹牌交于何书文手上,拱手道:“至于会如何与水花娘子攀谈之事便与在下无关了,不好意思,夜已深沉,在下这便告辞了。” “且慢。”水花娘子抬手拦住了凤宁了去路,“小女子若留公子夜宿,不知公子可否能留下?” 语音未韵未落,便闻听周围一阵倒吸凉气之声,那是自然,就若水花娘子见客,也只规定所见之人有半盏茶功夫的时间,如今亲口许人留宿,效应定然有一石激起万层浪的后果。 心神微闪,凤宁不禁悬起了一分警惕,周围之人恍若无异,惟独她倏然之间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压抑,正欲启口言语什么,肩处却突兀的搭上一只手,凤宁顿感那窒息的压抑更添了深沉,听着有人说:“这公兄台,水花娘子都这般相邀,你若执意离去,岂不是要惹得美人垂泪么?” 捋下她肩处之手,凤宁移眸含笑,“何公子既有玉面才子之称,想必文采自是过人,与在下这种不识诗书之人相较,留余此处还是何公子明正言顺些,你说是吗?水花娘子。” 想她水花娘子,自从来到这溪花馆,想找男人,还不是张嘴之事?只是没一个能瞧得上眼的,如今到是瞧上一个,他却敢不将她放在眼里,屡次相拒,心上升了几分不悦,脸上去笑靥如初,“看来公子今夜定是不便了,敢问公子尊姓,改日前来溪花馆时,可凭名讳直接见到水花。” 古代的绿灯,原来是可以这样开的,敛下脸上的温和,脸上浮起不耐烦之色,“请恕在下不便相告,过了今夜,相信你我便不会再见了。”说完,与水花娘子擦肩而过,带着满腹笃定与疑虑举步欲下楼,所经之处,皆是畅通无阻。 何书文自认风流不羁,相较之下,正举步离去之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能对第一美人不屑之人定然有趣,唇角扬起兴味追上了去,在临近他数步之遥时,欲抬手招他等等自己,却在抬手的瞬间,一阵簿如蝉冀却锋利无比的气息迅时掠过,煞时鲜红满衣,点点艳色诡异散落在地,何书文的手臂断了,渗红如柱滚落,众人立时惊恐万状,却又还来不及叫喊之际,又见一楼场中几位男子的身子在眨眼的刹那破碎得尸骨成渣。 “啊————。”阴沉压抑的气氛之下,终是充满恐惧的叫喊了出来,不消片刻,整个溪花馆陷入无尽的恐慌与尖叫之中。 第060章 肆邪悚然的妖孽 凤宁隐在暗处,一脸的静若秋水,望着溪花馆绫乱不堪的场面,轻掀唇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同情,却又令人悚寒的浅笑。 “主子。”身侧多了一人,气息逐渐凝聚,正是幻炅。 “说——。”简短一字,却透着慑人的凌厉,虽身为女子,气势却不逊于紫御麒。 幻炅一惯的神色全无,闻言,带着一丝敬畏言道:“那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无极先生,他于阴阳五行,八卦伦常有颇深的研究,据他所言,之所以会授命于那女子,是因他收了那女子五十万两银子,他要执行的任务,便是找出羽微山府隐藏的秘术,至于那女子是何人,他便不得而知,属下已逼问至久,他仍无法作答,于那女子之事应是真不知情。” 听完幻炅的叙述,本以为他能从那无极先生口中得知红衣女子的身份,没想到居然无从知晓,盯上了羽微山府之人,定然不只是这溪花馆花魁娘子这般简单,凤宁不禁拧眉轻叹,方言过了今夜不会再见,没想到自己竟会自食其言,胸中不由得压抑着一口闷气,久消散不去,启唇话来寒意,“回去。” “是——。” 层层薄雾飘落,皎洁的月色下,泛着缥缈的光盈,本能轻易进入客栈之内,但此时的凤宁还是叩开了客栈的大门。 “公子爷,您回来了?”小厮打着哈欠迎着,言落之后便又去扣上了大门。 忖测着疑惑踏上梯楼,步步带着犹豫与费解,方才溪花馆之举定是那人所为,相处久了,自是能感觉到他动怒时骇人诡异的气息,离得这么远了,还要找自己麻烦。 立在房门前,室内的烛火徒然亮了起来,沉沉的叹了口气,凤宁终是抬手,推开了门扉。 屋子里,玄青身影慵姿倚榻,烛火跳动,那衣衫的颜色不时又沉下了几分,散了一榻的发丝,泛着飘逸的黑亮,遂而沉的唳眸半阖,微挑的眉掀着危险之色,薄唇微勾勒的弧度,看似笑意,却让人感觉肆邪悚然,刚毅邪美的轮廓,纤长的身形,胸前衣襟略散开,一片坚实的胸膛透着野性的魅诱,金色的面具的眼孔,让他穿过食指轻旋转的,动作行云流畅,无比从容忧雅的模样,怪不得自己说他是妖孽,只因是他,这两字当之无愧。 路过桌台,瞧着他明明一脸的不悦,却非要作势勉强笑颜于自己,凤宁不禁灿烂一笑,“陛下切莫再摇您手持的面具了,它若不晕,宁儿这儿可要头晕了。” 不疾不徐的声音入耳,悦耳动听的至极,仿若清灵的泉水滴进了内心,掀起的唇畔犹如她扬起的云眉,携带着他所熟悉的从容与挑衅,男装的她,英俊萧洒,俊颜淡然若水,透着几分似月的清冷,眸中的柔和之色却能轻易的慑获他人想亲近之心,却又在他幽眸微敛此透着一丝悚意,不得不让人望而却步,那份闲雅悠然的姿态,足以让任何女子于他暗许芳心。 “宁儿本事大了,如此一位俊朗的公子爷,怪不得有美人青睐。”略微直起了身子,幽幽的话着带着几分不悦,阴鸷般的眼神更是冰冷至极。 第061章 难以信服的借口 想到让水花娘子勾颌调戏的情形,凤宁便忍不住想笑,边解下氅披边揶揄言道:“身为君主,陛下应该高兴才是,您的国家里有如厮美人,怎怪起宁儿来了?”面向屏风的身子待转,却让人劲力的揽进了怀里,胸口的起伏不定正彰显着他此时的怒气与杀意,心下有些不解,值得生这么大气么? 扯下麻烦的束发带,紫御麒狠狠的将她压在榻上,啃咬着她诱人的双唇,熟悉的龙涎香嗅入鼻里,躺在榻上,任他贪婪的索取,心里怪怪的,那是一种愉悦与恐惧结合在一起的感觉,搂着自己的双臂又大了分力道,忍不住喃唤一声,“陛下——。” 紫御麒没有直接应话,而是继续带着惩罚的态度亲吻着她,良久唇分,抚着她散松的丝发,脸色阴沉,狭长的鹰眸透着凌厉,“宁儿莫要让我再看到今夜之事发生。”差人送走氅衣之后,便生了想见她的念想,只是没料到念头一起,如何也按奈不下,明知晓自己已将她体内的功力压制住了,今夜月盈也不会有事,可还是给了一个让自己不能信服的理由,暗自交待了林允宫中之事,便风尘仆仆的赶来了,一到此处,便闻得随途安排的隐卫来报,说她竟女作男装进了溪花馆,还让他见到有人碰她的身子。 森冷的音调方落,便瞧着他脸上闪过阵阵杀意,料他定然是又想到了在溪花馆中之事,抬手环住他的脖颈,“陛下小气了,宁儿与水花娘子同为女子,她的举动只不过是会错了意而已。” 凤宁此举,凭添了几分撩拔之意,紫御麒半阖了眼眸,不由得呼吸一滞,妖孽般的脸上闪过几许情欲的危险,阴沉的神色带着暗哑之声言道:“宁儿是属于我的,就若她是女子也不行,方才知所以会饶她一劫,完全是看在她对宁儿还有用途的份上。” 于自己,帝王的霸道与占有欲不料这般强烈,想到那日御花园忘忧亭中突然降阶之事,多半是看到自己扑到父亲怀里惹他不悦之举罢,那言他无情,还真有些冤枉他了,缄默无声的含笑望着他,继续听着他的嚣张与狂妄,“宁儿可要做好受惩罚的准备了,让我瞧到生怒的事情,朕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陛下吓着宁儿了。”那灼灼的眸光,直看得凤宁拎起所有的警惕,潜意识的信任却让她掩下了所有抗拒的意念。 “自是得吓着宁儿才能让宁儿生记性,若非朕心疼舍不得,方才在溪花馆,便让宁儿碰过他人之人的手臂也断落了。”低沉夹带愤怒的脸色,阴冷危险的话,却蕴藏着无尽情欲的旖旎,瞬间含住身下之人欲言语的唇叶,仍然是柔软让人疯狂的味道,今生所属之人,他的宁儿,不是他人可觊觎的。 紫御麒带着惩罚与情欲的吻,暴虐而疯狂,袭卷着凤宁所有的气息与动作,直吻得身下之人颤粟不止,亦不想分开失去这诱人的味道一丝一毫。 第062章 允诺一生的敬告 承受着他的怒意与责备,炙热的亲吻几乎让她窒息,可这种让人感觉他人迫切需要自己的意念深深的扯牵着她冰冷的心,以往,她总是多余的,除了长相好看一些让人留连之后,没有人会在意她的存在,如今,有人会为她气恼,是因为他在乎,不论这个在乎出于何种目的,油升的感情让她害怕失去,微张了唇,与他袭卷自己气息的柔软纠缠在一起,给予他同样的激情与热烈。 紫御麒有了一丝讶然,他终于等到宁儿在回应他,这让他体能逐渐澎涨的欲望更加叫嚣,唇分,看着让他吻得艳红欲滴的唇叶,竟有些失神,当她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时,更是让他的心都揪了起来,“宁儿,我是不是吻痛你了?” 凤宁摇了摇头,他眼中透着的些许紧张更是让她忍不住想哭,来到这个世界十六年,她真心的笑不多,哭则是更少,然,屈指可数的次数都没有此次的哭欲来得强烈与迫切,她开始相信师父的话了,这个男人不止会主载天下,还会主载自己的一生,如此,倾心于他又如何?若最后他负了自己,大不了再死一次而已。 勾唇诱惑一笑,凤宁环在他腰间的手突然加了些力气,倏然的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在紫御麒溢出愕然神色之际,凤宁挑了眉,水雾弥漫的盈眸中毫不犹豫的荡起警告之色,清冷怡人的玉颜更是充满了不逊于他的危险,唇畔的浅笑更是夺人心神的魅惑,“紫御麒,既然我俩已是相许,若你今生负我纳兰凤宁,从知道你负我的那一刻起,我便会从你的视线里永永远远的消失,我自是相信你的能耐,可你的能耐却未必有凤宁的心硬。” 生平头一次用怔然的心态听完一段话,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与他有着相同的震慑与魄力,本应是站在同一顶端之人,怎能让她屈服自己?望着那专注且深沉的眸子,紫御麒一个力道将她压于身下,拿回了属于男人的尊严,越来越滚烫的身子,早已让他让情欲压抑得肆虐猖狂,紫御麒不语,用炽热的激吻来回应凤宁的警告与交待,而凤宁止不住的喘息,不顾一切的回应着,唇齿间,听着他呢喃的话,“宁儿今夜可要做好明日不能下榻的准备。” 手轻抬,桌台上的烛火瞬间熄了,然空气中弥漫的旖旎之色,透着暧昧的灼热的情欲气息,少顷,听着女子的轻吟与男子略带深沉与危胁的话,“宁儿,说你是我的,永生永世都是属于我的。”骄傲如他,也只是因为宁儿才会乱了方寸。 黑暗之中,女子已让情欲折磨得语不成句,“陛下—陛下—真是贪心,不要—宁儿今—今生今—世,要宁儿—的永生—永世。” “谁让宁儿的味道这么好,只贪恋一生,朕岂不是亏大了。”轻笑的抒予着情欲的话,紫御麒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体内,时时刻刻的疼爱。 窗外的皎月,散落了无数的白花,璀璨的星河一闪一闪,那模样那似在迎着夜风闲话。 第063章 开始认真的心情 翌日响午,凤宁让窗外一阵雀鸣声给闹醒,眨了眨眼睛,第二回醒来那人还在身侧,犹记得最初的那吻,她翻涌着不悦的心绪承受着他的轻簿,如今温存满怀,连在乎的心情也开始变得认真,手不安分的轻点着他性感的薄唇,她知道他醒着。 果然,下一瞬间,手让他紧紧的抓住,只是遂眸不曾睁开,温润的声调响起,“宁儿可是让朕给迷住了?” “宁儿是女子,自是喜欢好看的东西,陛下生得如此绝色,怎能掩下宁儿的爱美之心?” 倏然的睁开眸子,眼底滑过一丝揶揄的危险,吐着暧昧不清的字句,“怎么?宁儿是嫌昨夜未让朕惩罚够么,此刻又来挑拔朕的怒意?” 灼热而专注的眸子里,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凤宁伸手抚着他的脸,眸子里溢着的是她看不见却让紫御麒心颤的温柔,“陛下真是惊着宁儿,昨夜放给纵了一夜,难道还不能让陛下放过宁儿么?” 亲吻着她的唇角,身子还残留着情事后的愉悦,紧紧的搂着她,“只要是宁儿,朕永远都尝不够,恨不能将你关在祁宇殿中日日疼爱,怎么能轻易放过宁儿呢。” 呵呵——,凤宁轻笑,似扇的睫羽带着一丝讥讽,“那陛下不就成宇硕昏君,宁儿则是千古罪人了。” “罪人又如何?昏君又如何?只要朕愿意,宁儿愿意,管他人说什么?” 突然想起了什么,凤宁笑言:“古代的帝王不都是要上早朝的么?陛下随宁儿在此,那朝政该如何处治?”她那个一心为朝的爹爹,怕是得急出病来罢。 捋着柔顺的青丝,紫御麒略敛眉,唇角却是兴味之笑,“于朝中之事,宁儿不懂,可以宁儿的聪慧,只要一点就透,如今朝政多半掌控在梁国舅手中,若他做得不好,自会有人不服,僻如你爹爹纳兰宰相,还有手执宇硕一半兵马的护国将军,这两人既生成死对头,自是了解对方比了解自己还多,若有一方失责,另一方就一定会找准机会上奏弹劾,宁儿也说过,朕不是没有排除这种境遇的能力,只是一派详和之气太过无聊了,让他们为对方小冀冀的活着,看他们斗个你死我活不是很有趣么?你爹身为老宰相,在朝自是有威信,让他俩一触即发之时,他出来调解,这些年,朕都是在这样的消遣中渡过了,可时间这一久,渐渐的也乏了。” 不难怪师父说他是自己相属之人,此种脾性与自己是何等的相似? 她只是唇畔浅笑,却不言语,紫御麒微蹙了眉宇,“宁儿可是因为朕将你爹爹当作消遣而生所气了?” “怎么会?若爹爹让陛下消遣离去,或许宁儿会生气,现在他不是活得好好的么。”抚着他微蹙的眉宇,想不到他竟紧张到此种地步,然自己内心却是欢喜的。 “那宁儿为何不言语?”眼神深遂,想要看到她在想什么? 往他怀里靠了靠,凤宁亦挑起了一丝兴味之色,“宁儿是在想,既是陛下乏了, 那可有新的消遣之道?”前生她的生活太过平静,平静得有时候她都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此生若是有机会,闲暇时多消遣一下又如何? 第064章 猴年马月的愿望 紫御麒闻言,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宁儿觉得文政要紧些还是武政要紧些?” 凤宁泛起心绪,他既是这样说了,定然是有了计较,问到了自己嘛,“呃——,宁儿认为自是武政要紧些?” 紧了臂弯的力道,紫御麒悠然的笑着,“那就听宁儿的,先将兵权收回来。” “若只是用计将兵权收回来,还是太过无趣了,陛下心中可还有其他计较?” 怪不得自己于她上心,潜意识里的不安于室,真是像极了自己,想起前些日子安排在瑞商探子回报之事,妖冶的轮廓闪过一丝让人悚然的幽光,“宁儿等着看好戏便是。” 想到羽微山府之事,凤宁不禁轻叹口气,陛下的好戏就要上演了,可宁儿却还连戏码是谁都不知道,“陛下昨夜溪花馆之举是否做得过了些?” 余音未散,便又感觉到淡淡的杀气,连言语的腔调都添了几分寒意,“难到让朕眼看着他人亲近与污蔑我的宁儿么?既是忍不了,便残忍好了。” 看似无奈不通的逻辑,听起来却满有道理,环上他的颈项,凤宁忍俊不禁的言道:“起身罢,宁儿有些饿了,这家店里的点心儿还不错。” 俯身暖昧的在她耳边低喃,“宁儿可能起身么?用不用朕抱宁儿出去?” 轻挑的话含着旖色,让凤宁不禁略红了脸,涩然的瞪了他一眼,挑衅的一掀眉,硬是猛然的坐了起来,腰间的痛楚立即又让她倒在了某人的怀里,这挑衅失败的举动,惹得紫御麒大笑起来,凤宁气不过,只能别过头去,美人生气了,他自是得哄,“都是朕不好,昨夜累着宁儿,宁儿在屋子里梳洗,朕先出去给宁儿点好吃的点心可好?” 对于某人的哄词,凤宁有种被打了然后让人再给颗糖吃的感觉,本想吃垮他方解恨,可人家家里是开国库的,想将他吃垮得吃到猴年马月呀,自己的那点念想只能按杀在萌芽里了。 唇畔让他亲啜,随着轻唤,“来人啊——。” 方才在门外,便闻得陛下欢愉之声,此时进得屋子里,翠娘更是了然于色,既是主子认许,她做属下的只能记着老主人的吩咐,侍候照顾好主子,等着那一日的到来,按照老主人的吩咐,让陛下带着主子回到羽微山府去。 “翠娘,告诉幻炅,让他回羽微山府。”梳妆台前,朱唇轻点,对于那来历不清的水花娘子,凤宁不得不警惕些,以防万一。 “是,主子。”翠娘应着,莫说主子对任何事情都持淡冷的态度,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其实羽微山府之事,有时甚至能感觉到她比老主人更加用心。 昨夜溪花馆发生的骇人之事,今日一早便以诡异的速度传遍了大街小巷,街头巷尾谈的,说的,无不是与溪花馆有关的话题。 客栈大门口,小厮正热情的迎送着客官,眼着从溪花馆的方向,径直走来一媚如艳画的女子,那女子生得柳眉细腰,一对秀目盈盈微转,透着勾人心魄的魅惑,妩媚多情的唇角轻扬,不禁让人沉浸在她的那抹浅笑里,一袭红衣似火,更添几分灼人的之色,街道上的行人皆驻足留连观看,一双双眼睛恨不能长在这妖媚的女子身上。 第065章 寻来的红衣女子 片刻后的驻足,女子对着看她呆愣的小厮,以傲人之姿问着,“请问昨夜那衣着氅披的英俊公子住在那间客房?”昨夜浑乱之际,她一时失去了他的方向,再寻到时,便看着他进了这间客栈的大门。 大堂里的客人皆被眼前女子的美色给吸引住了,她就像个迷人的小妖精一样,举手投足都撩拔得人心痒痒。 那小厮终是回过神来,衣着氅衣的英俊公子,那富贵公子的模样他自是记得,那一大锭银子的打赏钱可顶他一年的工钱呢,眼前这美得跟朵花似的女子要找他,昨夜那公子又是从溪花馆出来的,显然这女子定是余情未了,找上门来了,小厮莫名其妙的笑了笑,说:“姑娘,那公子刚开了个雅间,此时怕正在用膳呢,您稍等等,小的这就给您去通报去。”那公子房门打开时,他正好路过,正好瞟了一眼他背对着自己向其他小厮交待着什么事情,叫来那小厮一问,原来是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些点心吃食。 红衣女子一听,随即敛了些媚色,望着小厮言道:“不用通报了,我与那公子是熟人,你直接领我前去便是了。” 闻言,小厮只得应下了,还不知道自己弄错了人,将这位红衣女子渐渐的领进一个危险之地,“姑娘,您随小的来罢,正好小的给那位公子替换些茶水。” 女子微颌首,随着那小厮上了楼梯,身影方消失,大堂里的客人便又论议开了,“那不是溪花馆的水花娘子么?” “真是她呀?” “平常见她一面也只有半盏茶的功夫,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个儿出来找男人来了。” “昨夜溪花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你没听戏子无义,婊子无情嘛,只要事情没贪在自己头上,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也是,就算她生得再美,也混在那种地方,找男人才是婊子的目的。” “没错,我看啊,就算溪花馆烧起来了,这些婊子除了逃命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你看这都找上门来了,平日里扮什么清高,不过也不知道是那位公子有如此好的艳遇。” “啊——,哈哈……。” 雅间里,紫御麒已接到隐卫的暗报,有人前来送死了,森冷的扬起唇角,品尝着还算能入口的茶水,深遂狭长的眼眸半阖起来,不免让人一见就觉着他又开始在算计着什么了。 门扉让人扣响,随即听着小厮谄语,“客官,小的给您替换茶水来了。” “进来——。”悠然的两字出口,溢着无尽的兴味。 而当小厮领着红衣女子踏进门槛时,皆不由得一怔,眼前的男子掩着金色的脸面,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决非那位华贵清雅的公子爷,难道走过雅间了么?可他身后披着的那件氅衣分明是那位公子爷的呀,尴尬不解之际,小厮有些莫名胆怯的为他换了茶壶,随即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吓得都忘却了叫上那红衣女子离开。 第066章 萧杀之气的眼眸 而紫御麒亦知道眼前女子未曾离开的原因,昨夜宁儿是身着这件氅衣去的溪花馆,方才在客房里,他调戏她说先染上自己的气息再给她穿,便穿了出来,此时不为别的,就若因为这氅衣,这女子也决不会轻易离去。 对面的男子虽是落坐于凳,却依旧能感觉到他修长的身姿,不若昨夜之人的随意,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之色,那深遂的狭眸犹如一口深幽的井水,透着悚骇的光芒,微扬起的薄唇,勾勒的那抹似有无无的笑意,加之那傲然的神情,乍看之下,竟有种说不出的危险与恐惧,不若昨夜之人的不染尘世,眼前之人更添尽了诡异难变的煞气,轻咬了唇瓣,展露一束风情万情,“原来这才是公子的正真面貌,就说公子对水花不放心,现在惟有水花一人置于你面前,公子不必再掩面不见了罢。” 她故意的?还是真觉着自己与宁儿是同一人,或许是这氅衣遮住身形的缘故,这让他误会自己与宁儿乃同一人罢。 他厌恶别人在他面前耍心计,虽然平常愿做消遣,可眼前的女子是碰过宁儿的人,竟用勾引男人的方式去调戏宁儿,宁儿之事自己自有方式替她解决,此时既然送上门来了,自是饶她不得。 见面前的男子不言语,就若昨夜他再介意,也是她说一句,他应一句,而此时之人却缄默无言,难道她真是认错人了?可那氅衣又做何解释?这个男人,从进入这间屋子起时,便只是用余光瞥过自己一瞬而已,与昨夜之人相较,他轻视的态度更加明显,欲临近,可他浑身溢出的骇人之势不禁让人毛骨悚然,除了某人之外,她还是头一回遇到比他更可怕之人,且年岁比某人小得太多,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公子可否将您煞人的气息缓些,您吓着小女子了。”嫣然的笑中蕴着妩媚的腔调,若是宁儿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言语,或许他会受用,可眼前的女子只会让他觉着厌恶而已。 本看着她已是不悦,又用此种声调与他说话,紫御麒只想着让她快些消失,于是鹰眸略沉,瞬时抬手朝她挥出一股劲力——。 那快如疾风的力道突如其来的冲自己划来,女子来不及反应之际,只能小小的躲开,然肩上亦似撕裂般的疼痛,花容失色,眼神中翻涌着恐惧,“公子这是为何?” 她竟然会武,那亲近宁儿定是心怀不轨,如此便更是饶她不得,眸光比方才更添深沉,层层的杀意与怒意在雅间里泛着森冷的气息,正欲一举要她性命,门外却倏然响起一声:“且慢——。”下一刻,凤宁推开了门扉,不禁为这屋子里的凶涌杀意而拧眉,还好自己来早了一步,望着紫御麒写满萧杀之气的眼眸,轻声叹息道:“麒,先不要取她性命。” “你方才唤我什么?”蓦然起身,肆然的眼神却温柔灼灼。 方忆起,自相识以来,她唤他陛下,唤他紫御麒,却从未如此轻柔的呢喃过他的名字,“麒,先莫伤她性命。”向红衣女子投去几分怜悯,话却是对紫御麒说的。 第067章 唤作媚娘的女子 徒然出现的女子,有着仙颜般的容颜,涅白色的绣裙衬得她仿若不染尘世的清雅气质,与自己的妩媚相较,她更显得风姿卓越,沉静似是深山里的皓雪,清冷却携笑的灵动眉眸,溢着引人亲近的温和,却又在微敛的瞬间,煞时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更让人讶然的事,明明让人感觉诡异莫测的男子,那双狭长透着阴寒的鹰眸却在看着女子时,瞬时隐去了所有肆狂的凌厉。 紫御麒行至凤宁身侧,解下氅衣披在凤宁身上,随即揽上她的腰枝,语气轻软,揶揄着几分旖旎的暖昧,“身子可有不适?用不用我支撑着你?” 无可奈何的划过一丝窘色,怕是苍天之下,惟有他胆敢如此旁若无人的说着露骨的话,余光扫过红衣女子愕然的怔色,凤宁轻笑,“水花娘子,你可是来找我的?” 记忆犹深的氅衣,披在一女子身上,那女子的面貌竟似曾相识,此时听闻此句,心中的虑忖便豁然释去,满腔愤怒,她竟敢女作男妆去溪花馆消遣自己,捂着阵痛的手臂,双眸跳动着凶狠的怒火,“你竟是个女子,胆敢戏弄于我,可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本想着谁人能坐怀不乱,挡住了自己的魅丽,原来是女子,不难怪毫无兴趣了,只是这样戏弄她,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好阴狠的话,字字透着危险,那双写满怒火的眸子里,凤宁从中好似看到了残忍,自是不敢小看女子,自己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可是,再残忍能有身侧之人残忍么?“前两日偶然间听闻溪花馆之趣事,昨夜正巧林依有些闲暇,便着男装去溪花馆转上了一转,没想到水花娘子捡了我的竹牌,这才惹得水花娘子误会,自是林依的不是。” 宁儿何须与她道歉?居然在他面前胆敢用此种语气与宁儿说话,紫御麒狭眸微敛,煞时泛起悚冷的危险。 察觉到紫御麒腾腾的杀气,凤宁知道这水花娘子如此与自己讲话定是惹他恼了,轻轻扣住着他的手,按着他落坐在凳子上,眸子里是异样的温柔。 这两人在她面前情深缱绻,当她是透明的一般么?想她出走江湖以来,何时曾受过此等让人无视之辱,气恼得胸中怒火直烧,恨不能让眼前之人碎尸万段解恨,可且不说那女子,就若这男子存在便是个危险,虽是久经江湖,却也是头一回如此明显的毛骨悚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冷冷的语句中略带着怯意,眼眸却要强装着凶狠的镇定。 凤宁轻摇身,一缕丝发正好掠过紫御麒的肩处,笑看着水花娘子的一脸怒容,她既是对自己起了敌意,那么查询之事用平常之法自是难办了,“我叫做林依。”斜眸柔视着紫御麒,“至于他么,你就当他不存在就好了。” 水花娘子一怔,如此危险悚慑之人,她竟敢用这么随意的语气说出他在此处的位置,且那男子居然毫无气恼之色,只是略微的看了林依一眼,就若那瞬间,彼此眼神里的纠缠便让人骇然。“林依,今日你戏耍于我,此仇不报,我就不叫媚娘。”说完,狠狠的瞪了凤宁一眼,便迅速的转身离开了,因为方才层出不穷的森冷杀意,已压迫得她几乎喘不过气,然那林依却依旧从容自然,是她已习惯这样的氛围还是那男子有能力控制杀气只对自己?不敢在想下去,先逃命要紧。 第068章 镜花水月亦凄然 “宁儿为何不要我杀了她?”将凤宁搂入怀中,拿着一块晶致的点心放在她唇边,紫御麒轻言。 接过糕点咬了一口,凤宁狡黠的笑道:“通常老鼠敢跟猫叫嚣,那老鼠身旁就一定会有个洞。” 那骄傲自信的神色不免让紫御麒看得有些失神,他的宁儿虽是女子,却有着男子一样的气势与睿智,最重要的,是宁儿是属于他的,欢喜勾唇,凭空说了一句,“跟上——。” 音刚落,窗棂处的阴影便薄了一层。 看着满桌子的茶点,凤宁忍不住揶揄起来,“陛下以为宁儿是饭桶么?点这么多的东西食用?” 亲咬着她的唇角,微用了些力,“宁儿唤我什么?” 在外人面前自是暴露了自己与紫御麒的身份,一时情急喊出的名字,他竟是这般在意么?“陛下的身份尊贵无比,自然不能在外暴露才是。”纤指略抬他的下颌,凤宁继续说道:“不过,你既是宁儿的相属之人,亦是宁儿的麒。” 她的答案自是让他满心欢喜,忍不住轻啜她的面颊,灼热的气息慢慢延伸到耳际,“朕不问,宁儿便打算不说了么?” 方咽下一小口糕点,凤宁不禁敛下脸上的温和,于紫御麒的问话,她真是不知如何作答,沉了云眸,溢着几许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林依,前生用了数年的名字,或许此时已让奶奶从家族中抹去了罢,扬起一抹苦涩的笑,离开紫御麒的身上,踏步向窗前,抬眸遥望天望肉眼看不到的云卷云舒,“林依两字,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别离,陛下能不问,宁儿能不答么?”今生,她只是纳兰凤宁。 斜眸看去,竟是一抹凄然,想不到那似镜花水月之人,也会有如此怅然的身影,起身移步至她身后,环住她的腰间,“若宁儿为难,便不说罢。”她定然有自己无法猜想的密秘,想她芳龄不过十七,媚贵妃也才十八,但她那些计俩自己一眼便能看穿,然凤宁却不同,犹如千古幽潭,神秘让人向往气息,亦令人产生畏惧的睿智与沉稳,却总是能引人入胜,被她那双时而自然忧郁,时而俏皮,时而深幽的眸子诱惑至前。 “陛下如此纵容宁儿,不怕把宁儿宠坏了么?”靠在他的怀里,凤宁倏然放轻了语气,毫无作做的温柔,似水浸过他的耳迹。 紧了紧手臂的力气,啜吻着凤宁的额眉,她的宁儿处事得体、自有分寸,再宠她,也宠不出什么事情,“我只宠宁儿,也惟有是宁儿,才会让朕如此放纵。” 拽着他胸前衣襟起了褶子,凤宁只觉着此刻的心从未有过的宁静,太神奇了,如此心安的感觉,前世今生,仿佛期待了许久,“麒,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你可愿意等?” “自是愿意,你可别忘了,我们约好生生世世,所以我有的是时间。” 闻言,凤宁忍不住轻嗤一笑,微抬眸注意着他遂深却让人心安的眼神,这个强势霸道的男人,总是在突然之间给她意外的答案,虽然入得耳来听似有些强人所难,但她并不讨厌。 第069章 初闻天下第一庄 与凤宁所想无疑,那名自称媚娘的女子,身份并非只是溪花馆一名花魅般简单,那日负伤离开客栈之后,只回溪花馆呆了半盏茶功夫便出了城。 几日之后,前去查探跟踪的隐卫来报,说她一直向南而行,途中并未发现她与何人有过接触。 日子又过了些,隐卫来报说她到了号称天下第一庄的芳云山庄,那芳云山庄地临边境,且在武林中享有一定地位,那媚娘若是庄中之人,怎么流落到溪花馆做花魁,是她贪玩人间还是别有动机,便不得而知了,但她暗中让人推算羽微山府之事,凤宁虽是不怎么在意,但以她讨厌麻烦的性子,这媚娘的行径自是触碰到了她的底线附近,若查不出什么还好,若是查出她对羽微山府抱有异心,怎么饶得过她? “俗话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出宫日久,是时候该回帝宫了?”轻靠在他的胸膛,聆听着阵阵悦耳的心跳,窗外泛着淋漓小雨,随风凉凉的吹进窗棂。 抚着她的青丝,紫御麒叹息道:“宁儿没在宫里,让朕怎么在宫里待得下去?” 凤宁无奈的轻合眼睑,这个男人,以往没有她的存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么?以往就听前桌的同学说过,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离了谁活不了,地球照样旋转,四季照样替换,“回到帝宫虽是乏味了些,可那些大臣一日见不到陛下的天颜,私下总会议论些话,且你总不能真放纵梁国舅替你掌管着朝政,让他肆意妄为罢。” 紫御麒轻笑着,俊颜上是让人陶醉深陷的表情,“宁儿果真有国母风范,懂得关心朕,替朕分忧。” 国母?想到那麻烦的身份,凤宁不禁拧眉睁眸,她不打算做帝后,成日里管他后宫那些个破事情,还不若在江湖上逍遥自在,“陛下怎又提及此事了,凤宁一早就言明心迹,帝后之位,陛下还是另择他娴罢。” 紫御麒只是邪魅的勾起唇角,她的宁儿不愿做帝后,可他是帝王,所以宁儿一定要做帝后,可她是如此地的骄傲淡漠,想让她应下,是得费些心思才行,“那便不提了。”亲吻着她的额眉,“宁儿何时回宫呀?朕可不愿宁儿总是不在身边。” 她决定随着媚娘去芳云山庄看看,既是停在了芳云山庄,难道媚娘之举乃是芳云山庄中之人授与的妄意?可未曾听师父言过他与芳云山庄有何过节与交情呀?勾唇浅笑,转生此世,她到当成福尔摩斯了,“我会赶在圣诞节之前回去,可好?” 圣诞节?怎么他从未听过宇硕有这么个节日?而且这个节日的名称听起来怎么有些怪异? 迎上他疑惑之色,凤宁自是清楚他此时的反应何来?“陛下不必在意这节日的出处,你只要记得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凤宁会回帝宫就是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圣诞节么?”抬起她的下颌,紫御麒耀眼似星辰的眸子满溢了温柔和欲望。 第070章 阴森恐惧的禁令 唇角轻扬,缄默便是默认,下一瞬间,含笑看着紫御麒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似玛瑙般的圆形黑玉,玉体浸黑,却通透无比,不若金龙令的威严神圣,犹如黑夜的寂林般阴森,凸现的‘禁’字更是让人觉着恐惧难耐,仿佛见到它便见到阎罗一般,凤宁拿在手里打量着,“麒,这是什么?” 瞧着她此时兴趣盎然的容颜,紫御麒忍不住蓦然紧紧的将她搂进怀里,语气透着忧色,“虽然宁儿不会有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有了这‘禁’令,若宁儿觉着不想应对麻烦时,就将它拿出来,江湖上的人自会不敢在招惹宁儿分毫。”不管如何的遮掩,都掩饰不去宁儿的迷人风采,处处皆让他心动不已,想着此行或许遇到对宁儿动妄念之人,紫御麒只觉着浑身如笼罩在一片怒火之中,恨不能将那些人除之而后快。 忖虑着这‘禁’令的分量,同时亦想到以紫御麒的性子,怎么会安于帝宫之内,享受荣华富贵,第一次见他,不就是在江湖么?只是‘禁’令到底有何效力,她到是非常的期待。 宁儿没有问他这‘禁’的出处与来历,他也懒得说了,就若自己说出来,宁儿或许有一丝讶然,但那丝兴趣过后,便是无趣了,将她手中的‘禁’令扔至一旁,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翻身覆在她的身了上,亲吻着她的唇叶,在纠缠中呢喃,“宁儿要离开朕很久,没有宁儿在,在帝宫难熬的日子可想而知,现下自是要好好品尝宁儿的味道,当然,宁儿也要记住朕的味道才是,若宁儿忘了,朕定会好好的惩治你。” 微推离他的身子,凤宁急喘着气息,温氲朦胧的眸子荡漾着情欲的雾色,云眉挑着些许笑意言道:“后宫佳人何其多,若是陛下难熬,找个人临幸便是,何苦要苦了自己?”自那夜言明心迹伊始,她不是没有想过此时覆于自己身上的男子拥有无数后宫佳人之事,想她自己并非大方之人,现下的腔调虽带着些许兴味与玩笑,可想着这帝王会有一日会临幸后宫之中的某一个女人,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唇角勾起的揶揄浅笑便不由自主的变得森冷悚然,撑住他胸膛的手,也不禁让衣襟皱起了褶子。 “可朕尝了宁儿的味道之后,于她人再也生不起欲念,宁儿才离开数日,朕便丢下宫中一切追来了,如今宁儿又要与朕分离,让朕如何是好?”身下之人的一切让他不忍移眸丝毫,此时的的小动作又岂会忽视?拿开她撑住自己胸膛的手,温柔的吻着她樱红的唇叶,口中不点破,心下却满是欢喜,他的宁儿,终是开始爱他了么? 舌尖的纠缠,渐渐的撩起一股情热,炙烈的气息仿佛要将彼此灼伤,发丝散乱满榻,入得帘宠的轻风摇曳了一窒的暖昧,层层泛涌的旖旎之色萦绕与梁,与案台上的檀香一起,缠绵缱绻,引人遐想纷纷……。 第071章 无奈却喜的感动 次日醒来,身边已无那人的踪影,只是怀里还余留着属于他的温暖,起身唤来翠娘梳洗,着上淡色紫衣,斜眸看着桌前上丰富的早膳,听着翠娘说:“那是陛下临行前吩咐准备的。” 照顾得挺周到,可一大早谁能用下这么些东西,哭笑不得的落坐在桌台边,喝了碗粥,吃了两块糕点,掩上紫色面纱下了楼。 翠娘在柜台结账,有人已将轩车备在门口,凤宁踏出门槛,敛眉注视着眼前豪华得有些过份的轩车,虽然对轩车没什么印象,但眼前这辆轩车绝非她来此处的那辆,周围的行人已频频回眸了,眸子里除了艳羡便是妒忌,在忖着小厮是否牵错轩车时,翠娘已掀开了帷帘,“主子,请上车。” 心下便是了然,又是那人的杰作罢,挑起丝许无奈之心,心下却是有些欢喜,毕竟这是让人宠溺的感觉,携裙踏上了轩车,车室里的布置更是让凤宁手足无措,瓜果点心,茶水用具一应俱全,掀下掩面紫纱,勾唇溺涩一笑,他以为自己此行是前去野餐呀?不过还是感动于他的体贴温柔。 轩车出了城渐渐远去,凤宁斜眸,纤指轻抬,撩开窗帘帷,两旁的景致无休止的向后蔓延,满目的深红浅黄,挥泄着浓愈的秋意。 思绪随风飘着,忖着到达芳云山庄之后会有怎样的收获,浅浅的勾起唇角,饱含温润的眸子里却渗着冷意,放下撩帘的手,一切仿佛都变得有趣了。 她一惯的讨厌麻烦,亦是个小心谨慎之人,所以在麻烦还未成形,逐渐演变成威胁时,尽量早些解决掉,此世没有图书馆与学校让她呆着,悠闲已成为习惯。 两日后—— 御书房外绽放的月仙散弥着浓郁的幽香,淡黄与明蓝色相间的颜色特别的醒目,怡人心房,瞧那几许随风飘落的花叶,悬空飘摇,流连之处,皆是一片缱绻缠绵之意,令人不禁心喜莞尔。 御书房内,弥浮着正待散去的薄烟,醒人心神的龙诞香溢得满室的闲意,龙座之上,紫御麒帝冠龙衣,神态悠然的倚着座扶,手持一奏册,挡住他看着奏册内容的森冷之笑。 躬身有礼于御案下的几位大臣们,瞟到陛下用奏册遮住天颜,心下不免都小小的松了口气,要知道这朝中之事虽是许多由梁国舅做主,可龙座上那位年纪尚轻的陛下更让他们惊恐不安。 陛下自是生得天颜之姿,这随意散漠的态度好似不该出现在帝王身上,可偏是这态度,让这年纪轻轻的陛下看上去比先帝还难侍候,但威仪却不压于先帝,他勾起唇角,你的心就得跟着悬起来,因为不清楚接下来他会作出怎样让人意外的决定,虽然大权掌握不多,可他陛下是有名有实的帝王存在,如此善变莫测的脾性,除了朝堂上那句叩请的话不需思忖之外,通常折磨得他们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小心,事事都是三思而后行。 此时他随性慵懒的模样,自是让大臣们觉着不妥,却又道不出不妥在那里,好似如今的宇硕帝,就是得这副天姿配上这诡异难辩的脾性。 第072章 书房内帝后之争 片刻后,只听得‘啪’的一声,大臣们自是一个冷颤,本就微躬的身子,又弯下了几分。 姚力与梁国舅也只得随着各大臣一起微弯了身子,闻得上方溢下的声音,“奏折朕已阅过,瑞商扰境之事,既有姚将军之子镇守,朕大可放心。”云淡风轻的启口,仿佛事不关已,一惯的随意闲懒。 姚力闻言,心头一喜,移步出行,语带喜色,“多谢陛下赏识之恩,犬子定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 瞧着下面站着两排诚恐势静的大臣,闻得姚力之言,紫御麒一缕嘲弄挑上眉梢,狭眸里的笑意又添了几分,轻轻的吟了一声,“嗯——。” 姚力又站回了行列,他身后的袁姓大臣瞟向陛下脸上好似愉悦的之色,想在姚力处贪得一份功劳,出行拱手言道:“臣启陛下,姚将军有功在社稷,其子更是颇得姚将军之传,以报孝国家为已任,华妃娘娘也深得陛下宠爱,如今宇硕帝后之位空缺,臣启陛下立华妃娘娘为帝后平定后宫,以保陛下无后顾之忧,专心治理政事。” “哦——。”终于有人按掩不住提出来了,紫御麒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并不作答,唇角依旧是若隐若现的笑意,眸子里却透着令人胆寒的悚然。 不禁将眸光又移向梁国舅那边,明显瞧到他老脸上溢着不甘与不愿,他自是知道这两个死对头在朝中各有自己的势力,两人的爱女又都侍帝于后宫,按照他们的想法,如今武有姚力,文有梁国舅,空缺的帝后之位自是在这二人之女上择其一,之前无人敢提,顾虑的都是对方的实力,现下将这层薄薄的纸张捅破了,看来等不到宁儿回来,这里就又要上演一场好戏了。 那袁姓大臣只听闻陛下只此一反应,尴尬的立于当中,揣着座上之人的心思,直到手心冷汗淋淋,心中亦一无所获,直到左边的一位梁姓大臣出列拱手道:“陛下,华妃娘娘自是娴良淑德,但臣以为媚贵妃娘娘亦是蕙质兰心,亦可为帝后之选,请陛下明谏。” 党羽都出头了,那两人却一言不发,可真是沉得住气,紫御麒心下冷屑,表面却看不出任何波澜,半阖的锐目移过一旁纳兰青宏之处,见他一脸的神色凝重,料他定是想到宁儿的事了,又起了消遣之心,言道:“纳兰宰相,你可有何建议?” 纳兰青宏本为女儿前段时间降阶之事郁闷,后突然又传出消息说凤儿在宫中莫名失踪了,陛下一怒之下,将她禁足在芸然宫半年之久,不得任何人探视与进出,这下子,他可是断了凤儿的所有消息,此时梁国舅与姚将军的女儿颇得陛下宠爱,都有人提及帝后在两人中择其一了,可怜她的凤儿未有陛下临幸,怕是要在帝宫孤独终老了吧。 倏然闻得上方言下的圣语,纳兰青宏自是一愣,若是朝政,或许他还能说上两句,这些事现下与凤儿无关,更是与自己没干系,可陛下示下又不能不答,只是心下沉沉了叹口气后,作了一揖说:“陛下,老臣以为,帝后之位,滋事体大,不但关系后宫平稳,还关系到我宇硕万民的福止,得慎重考虑方妥。” 第073章 如月般柔和之色 众臣闻言,于纳宏青宏处于中立的态度都不敢苟同,毕竟后宫之中他也有一女,虽然宁妃娘娘一下子成为了宁贵人,还被陛下禁足半年,但人家好歹也是后宫一主儿呀,投去这老大臣的目光,有讥,有讽,有嘲,还有不屑。 不愧是忠厚的老臣,三句话不离黎民,想起了宁儿曾说过,她觉得纳兰青宏适合做太傅,而不是宰相,现下从底下大臣此时的表情来看,宁儿还真是替她父亲着想,纳兰青宏虽在朝中有地位,但那只限于朝政上,像这等与国民无干之事,他自是应付得有些吃力,处于中立的态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晒书弄孙么?待宁儿回来,满足他的愿意便是,帝王温柔一笑,却被此时大臣们不时瞟向宰相的目光给错过了,“宰相大人言之有理,我看此事还是等瑞商犯境之事解决后再说罢。” 众臣闻言,这陛下可又是在暗示什么?若姚公子成功抵制了瑞商犯境,是否帝后之位便定于媚贵妃娘娘了?这样一来,那就是说陛下给了姚家一个希望了,揣测着捉摸不透的圣意,众臣齐言,“遵旨。” 空气中流动着一丝异样,紫御麒阖上了眼帘,有些疏懒的挥了挥袖,“朕乏了,都退下罢。” “臣等告退——。” 待众臣离去,林允方关上门,御书房内凭空赫然出现一条黑影,单膝叩地,首俯至膝处,“陛下——。” 紫御麒鹰眸半睁,眼底滑过一丝阴沉,“说。” 林允走到御案一侧,黑影禀报,“那名唤媚娘的女子,乃是地魔教座下三使之一的媚使,她是一年前出现在溪花馆的,在此期间,除了在溪花馆里嬉颜接客之外,并未发现有所动作,直到几个月前,她花银子请来江湖上有名的无极先生,测算羽微山府的具体位置,前些日子,无极先生突然无踪,她好像也并未从无极先生之处得到什么。” 原来宁儿所说那个老鼠洞便是地魔教呀?紫御麒眉宇紧蹙,狭眸亦越敛越沉,妖冶的俊颜上满是骇人心颤的寒光,若那芳云山庄是地魔教放在江湖上的掩护之处,那宁儿此去不是危险非常,虽她有傲人的本事,可他仍忍不住担心。 林允看着陛下猛然提起御笔,扯过一旁的宣纸书写着什么,都不免有些惊叹,像陛下一般冷情之人,居然也有一日让儿女之情所牵绊,可若非宁妃娘娘,也不会让他从这诡异善变的陛下脸上看到如月般柔和之色,想来,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虑? “速将这纸笺交于宁儿。” 语气不若以往沉稳,有了一丝急切,不止林允一愣,连黑影都呆一瞬,起身接过纸笺煞时消失了。 闲意之色荡然无存,起身推开窗棂,月仙的香气更是浓烈的浸入鼻里,遥望着天际随风飘远的纱云,佯是自语言道:“宁儿,十二月二十四日,怎么离我还有那么远——。” 第074章 夜宿怪异的镇甸 夜幕降临之后,翠娘将轩车赶进了一个镇甸,可那镇甸的热闹让她感觉不正常得很,平民百姓怎么都生得一副滚江龙的模样? 凤宁亦觉察一丝异样,按说这个时间街道上的行人应是不多,撩起一条帘缝,路经之处,好似十人之中,有八人有着是江湖中人的豪放,是自己多虑了?还是这个时代的镇甸就是如此特别? 轩车穿过喧哗的街道,在一客店门前停了下来,然这儿好像是此镇唯一的客店,方掩上紫纱于面,翠娘便掀开了帷帘,“主了,这儿好像是此处唯一的客栈。” 已有数日露宿野外,今夜只能委屈一宿了,待回到瞑灵城,定要好好的睡上个几日,凤宁正自我调节心绪之际,客店的小厮迎了出来,看着一紫衣女子立在门口,那异样的气质让他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招牌的笑挂在脸上,搓着手言道:“姑娘,住店吧,快里边请。” 凤宁闻言,这厮人如此肯定自己住店,由此此处真是这镇甸的惟一客栈了,轻颌首,携裙踏进了店中。 有人从翠娘手中牵过了马离开,凤宁环顾着店堂之内,只此心中油升一词:龙蛇混杂。 有大冷天露出膀子,翘着二郎腿子大碗吃酒的豪放大汉,有面若冠玉的英俊小生,只是他面相看来英俊,一对流转的鼠目让人很没安全,还有不压于男子的玫红衣女子,一根铁簪束发,一看便知是不拘小节的江湖儿女……。 从凤宁踏入店中开始,方才大堂的喧哗逐渐演变成窃窃丝语,更有甚至,眸光毫无顾忌的在凤宁身上来回的打量,胆敢如此打量主子,翠娘眸底滑过一束冰冷。 触到翠娘溢出的杀气,凤宁轻声言道:“不必生事。” 恭敬的立在一旁,凤宁摇身走上柜台,对着那掌柜一脸奸商的模样,“两间上房,谢谢。”她从来不会亏待自己身边的人,自然于人礼貌也是基本。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笔,谄媚的言道:“姑娘,由于本镇的客栈仅此一家,所以客人自是洛泽不绝,不过姑娘运气好,正好刚空出两间上房,现下正让人收拾,姑娘请在大堂坐一下,用了晚饭,小的再让人领您进房,你看可好?” 这掌柜的废话还真多,凤宁不免有些嫌他聒噪得很,不禁敛沉几分声色,“坐等可以,用饭就不必了。” 清澈似水的声音,蓦然的降了些许声调,掌柜的不免一怔,手心竟渗了些冷汗,想他也是见过世面之人,怎会让眼前的女子给慑住?巧面的脸立即引路,“行,姑娘请这边。” 到了个略微角落的位置,便有小厮立即扯下搭上肩上的布帕擦着桌子,掌柜的吩咐小厮沏着茶水后,又说:“您稍等,我就过去给您瞧瞧去。” 掌柜的转身离去,众人的眸光依旧在那紫衣女子身上停息,都猜意这女子定然喜爱紫色,见她紫衣紫裙紫衣袂,连系于发间的缎带都是紫色的。 第075章 龙工圣人擎魂筝 瞧着她捋袖于台沿,纤纤素手略抬,拾起茶杯于鼻下,像是在吸取茶的气息,那动作毫无作做之意,且优雅至极,热氲轻浮,那掩面的紫纱漾起一层润色,她掀下紫纱后,倾城脱俗之貌更是让人惊叹不已,这女子看似正当碧玉年华,却不带平常女子的该有的涩韵与迷惑。 一柄青丝处,携进一支珐琅彩花卉簪,淡雅如几许飘落的梨花,似蹙非蹙弧弯峨眉,一双深沉水灵如幽泉的凤眸,肌若凝雪,唇不点而朱,美目流转之际,透着一番冷淡且高雅的气质,不禁让人为之所怔、不敢亵渎,但那温柔似水的玉眸中,颇具勾魂摄魄、引人入胜之态,令人不能不魂牵梦绕,不舍移眼。 凤宁小小的饮了一啖茶,搁杯与台面的声音轻若丝蚊,觑于四周看过来的眸光,眼神不同,包含的蕴意自是不同,略勾唇,美若不染尘世,朗声言道:“请恕小女子冒昧,落坐于此,可是碍了诸位吃酒之兴?” 佳人从容淡定的启口,声若婉脆,此刻更是连丝小窃窃丝语之声都止住,那冠若面玉的男子拿着酒杯起身,眉宇间透着居傲向凤宁走去,眸仁微闪,让凤宁直觉着他并不如表面的风度翩翩,“莫不是小娘子也是因着那擎魂筝而来?” 擎魂筝?凤宁带着一丝疑惑笑言:“这位公子,不知那擎魂筝乃何物?” 面若冠玉的男子闻言,不由得僵住了脸上的笑,直盯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她不像是在玩笑,“擎魂筝天下闻名,小娘子怎么不知它的大名?” 勾起唇畔,佯是很有兴趣的言道:“怎么?我该知道它的大名么?” “应该说天下江湖女子都知道。”光膀子的大汉也走了过去,粗犷的声音响在客店里,“那擎魂筝可是武林一大宝贝,传说当年龙工圣人制作擎魂筝时,用尽了千年寒冰之中的所有雪蚕,他用秦岭渡山中顶端的一棵万年梧桐木作底、面,则用千年的水曲柳作筝边,雁柱用白象的牙做成,将雪蚕的吐丝作弦,浸泡在雪蚕的血里整整三年,制作完成后,龙工圣人想试试这筝的效果,当时正巧他国来袭,龙工圣人便在千山崖顶弹凑了一曲,此一曲出,竟歼敌数万,后来龙工圣人觉这筝杀伤力过重,故取名为擎魂筝,亦从此不在起弦,几十年前,却突然有人弹起了擎魂筝,只是那人指下的擎魂筝音韵浑厚,不若龙工圣人指下那般音色鲜明,至此也是昙花一现,直到半个月前,擎魂筝重现武林,却出现在南兴辽家,想这辽家在武林中门户虽不显赫,却也是名震一方,这擎魂筝如何到他手中的这便不得而知了。” 凤宁饶有兴趣的听着,擎魂筝她到是真没听说过,但那龙工圣人好似有些印象,她肯定自己不是头一次听见,却想不起来听谁说过,“所以诸位此行,是前去南兴辽家一观这武林至宝的了?” 第076章 弦起擎魂之能事 光膀子大汉正欲开口,却让面若冠玉的男子接下了话:“我们此行可不是一观那么简单,这擎魂筝具有起弦起擎魂数万的本事,得到它还不算得到整个天下么?” “如此说来,这位公子想明抢?”她说得很直白,既是事实,不必拐弯抹角。 “不,不,不。”他竟慢慢悠悠的一口否认,随即又说:“小娘子有所不知,这辽家有一女儿,生得倒是有些姿色。”余音未散,他赫然俯下身来,向凤宁靠近,还不待凤宁动手,翠娘便推出一掌,那掌却是敬告之意,并未打到他,但男子胸前的衣衫已是碎裂成丝,胸膛上赫然明显的印着一个掌印。 周围的气氛开始怪异起来,客店中人被翠娘的一掌给惊得不轻,向紫衣女子投去的目光都有了顾忌,想不到看似一个侍婢,却有如此深厚的功力,那唇角含笑,悠然自若的紫衣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茶杯里的嫩绿不时的沉浮,水的温度已是降了几许,凤宁端起茶杯,作势随意的言道:“公子,你方才想说什么?” 男子还沉浸在愕然之中,听着紫衣女子淡若轻风,却冷意肆然的问话,一时之间,背后冷汗淋漓,竟没有答下去的勇气。 “请回答我家主子的问话。”翠娘早已收回了掌,恭敬的立于一旁,良久都不见这男子回话,启口说着,只是此时如子夜般静谧的客店突兀的响起一声不带情绪的声音,众人只觉又是一惊。 迫于这压抑氛围的窒息,男子脑中一滞,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只得将心里放在最表面的话说了出来,“我是—想说那—女子再—美也—不如小—小娘子貌美。” 本属轻佻调戏之语,应放在一张风流得体的脸上,只不过此时却配上了一副胆小怯怕的表情,凤宁不禁莞尔,笑意盈盈,“公子还是着上衣裳吧,眼看已是入冬,着了凉,可是我的不是了。”貌似关心的话,蕴含的,却是一股冷彻心非的凉意,女子依旧雍容的浅笑,韵雅得如静花水月般缥缈。 男子这才让胸口的冷意给惊醒,迅速转身离去,让众人看清了他胸口上的掌印越来越醒目异人,落坐在凳子上,颤抖着手端起酒杯,昂头灌了下去。 一个大男人,受了屈辱还不愿意离去,凤宁可不相信他是韩信能屈能伸,周围依旧无声,看来自己的眸光都明显的添了警惕,将眸光移向离桌台不远处的光膀子大汉,优雅淡然的笑着,“你们既不是去抢,又不是去看?可否告知小女子,这擎魂筝诸位打算怎么办啊?” 光膀子大汉一怔,方才的那一幕他还不曾消化完毕,应着紫衣女子投来的眉目携笑,错愕得不知所措。 翠娘微抬眸,仍是不起波澜的腔调,“回答我主子的问话。” 光膀子大汉只得快速应着话,“那擎魂筝是作为辽家女儿出嫁的嫁妆。” “哦——。”凤宁释然的点了点头,眸子里尽是了然的神色,“原来此时群雄前往,是因辽家有个招亲大会呀?”怪不得有人受此大辱也不愿离开了。 第077章 辽家女儿的嫁妆 光膀子大汉点了点头,看向翠娘的眸光颇含惧意,一步一步退着到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垂下头盯着装酒的大碗,不再言语一声。 恰巧此时,脸上挂着招牌笑容的掌柜走了过来,“姑娘,房间已备好,小的现在就引您上楼。” 凤宁起身离开坐凳,裙摆轻摇,那唇角的弧度不禁加大了些许,让人视觉一新,却莫名的悚然心惊。 待她上了楼,客堂内的气息好似缓和下来,她一走,带走了怪异氛围,带走了危险,还有人不时的望着她刚路过的梯楼,随即想起一片交头接耳的猜测之声……。 若非此行有目的,否则去凑一下热闹也不是不可以,踏过门槛,递给翠娘一个眼色,翠娘便将那热情的掌柜给拦在了门外,声音仍是未有起伏,“请留步,去安排晚饭送来。” 那掌柜神情微顿,又立时恢复了过来,拱手作了一揖后,转身离开。 凤宁移步窗棂前,抬眸便是漫天繁星,寒风迎面,扬起几缕青丝沉浮不定。 翠娘沏着茶水,眸光略斜向那抹娇小清淡的背影,不禁疑惑主子怎么听到龙工圣人的名讳毫无反应,拿着茶盏行至身侧,依旧是那张波澜不惊的容颜神色,递上茶杯,略微张了口,却还是将话咽下了。 凤宁接过茶杯,“你想说什么?” 翠娘微垂了眸,“主子不记得龙工圣人是谁么?” 有些讶然翠娘会不听命令专注一件事情,不禁让她侧身凝视,“龙工圣人?我该记得他么?再说他是谁人与我何干?”虽然潜意识提醒自己于这称呼有些印象,可确是想不起到在何处听过,又是谁人提及过? 在羽微山府时,老主人很少在主子面前提及过往之事,自然提及龙工圣人的次数是屈指可数,主子向来对自己不关心的事情忘性较大,也不难怪她不记得,“主子,龙工圣人是老主人的师父。” 呵呵——,闻言,轻嗤一笑,脑子里有记忆浮了上来,她就说在那里听过这个名字,原来是师父偶然说及的,因为师父当时提及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只隐约记住了说鬼阎罗当年被师祖赶出师门,他不服气,暗中盗走了什么东西,原来此物便是擎魂筝,可是,擎魂筝不是被鬼阎罗盗走的么?怎又出现在南兴辽家?还成了辽家女儿的嫁妆? 按方才楼下光膀子大汉的准确描述,那这擎魂筝可真谓是当世奇宝,若辽家真有擎魂筝在手,鬼阎罗届时定然会让人出面才是,如此一来,场面定然十分之热闹,只可惜自己无暇分身,这场热闹注定要错过了。 门扉让人叩响,许是那掌柜差人送晚饭过来了,接过凤宁递过的茶杯,翠娘转身去开门……。 翌日清晨,凤宁早早就醒了,只是躺在床上如何也不愿起身,窗外响着清脆动听的雀吟,泄入窗棂处的光线透明鲜亮,看来今日天气不错。 走廊里,翠娘恭敬的立在凤宁门口,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不带情绪,思及昨日之事,都有了顾虑,些许人仕见着她,都饶着道走,只是无论如何都也按奈不下好奇之心,不断的猜测那紫衣女子是何等身份,竟能让如此一武功高强之人甘为听令。 第078章 帝宫传来的信笺 室内已有动静,知道主子已起身,片刻后,方闻得里面传出来的轻唤,“进来——。” 推门而入,见着主子坐在梳妆台前,拿着篦梳,轻轻的梳着一缕一缕的青丝,放下手中的铜盘于洗架,从袖口取出一张纸笺递到凤宁面前,“主子,这是昨夜陛下差人送来的。” 将篦梳搁于台上,接过翠娘接过的纸笺摊开,随即起身边看边朝窗棂移去。 翠娘自是不敢私窥纸笺内容,看着主子唇畔上浮的那抹兴味之笑,揣测着内容是否与那芳云山庄的女子有关。 合上纸笺,凤宁深深的吸了口气,眉梢上携上几许意味,她既是地魔教之人,那出现在羽微山府便不足为奇了,改变主意,那便去南兴辽家,见识一下擎魂筝的魅力罢,或许在那里的收获不会压于芳云山庄,毕竟擎魂筝是鬼阎罗盗出的东西,他定会差人出现在辽家伺机夺回。 斜眸看向翠娘,言道:“翠娘,不去芳云山庄了,改了路线随这些个江湖英雄去南兴辽家凑热闹去。” “是,主子——。”她脸上的笑意盈然,满是对起兴趣之事的期待,翠娘应下声来,不敢妄自揣测主子的想法。 两人收拾妥当下楼,方踏下梯楼,店堂中便是一片噤声,凤宁不禁玉眸轻抬,觑视了现下的环境,看来昨日翠娘那一掌,倒是出尽了风头,传说中的江湖,也不过是如此嘛。 结了账,有小厮已将马车牵至了店外,现下却有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凤宁从未涉足江湖,那南兴辽家也只是昨日才听及,此时想去叨扰人家,该如何上路呀? 额眉轻敛,轻旋身子,踏着从容闲雅的步履行至堂中,悠然一笑,明明觉得是危险的,却仍是有人被摄去了心神,不舍移眼的凝视着。 凤宁说:“诸位,昨夜林依之人出手过重,惊到了大家,在此林依向诸位赔个不是,望大家看在小女子初涉江湖,不明其规矩的份上,别跟林依一般见识。” 见她谪仙似的玉颜携着丝许诚恳笑意,不免有人会为之动容,那昨日让翠娘所伤的面若冠玉男子站起身来,觉得有人道歉,那脸面与气势自是回恢了几分,“原来是林姑娘,既然林姑娘是初涉江湖,想必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等自是不会与你计教,在下蒋彬,林姑娘有礼了。” “哦——。”凤宁颌首,心里的厌恶多了几许,眼意的笑意去深了几分,“蒋公子,昨日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犹见佳人倾城一笑,蒋彬直觉着全身都飘飘然起来,片刻的愣神后,一时之间,竟无以言语。 感觉堂中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些,先前的紧迫怪异减少了不少,凤宁轻掩唇,依旧笑意盈盈,“昨日听闻擎魂筝之事,林依身为女子,自是于筝琴之物较有兴趣,特想前去辽家一睹其风采,不知那位愿为小女子引路?” 蒋彬正想毛遂自荐,方唇开,却在音未出声时,让一女子接下话来,“若林姑娘想前往辽家,我可引你前去。” 第079章 毛遂自荐梅七娘 众人寻声,乃出自昨日那玫红衣女子,此时她唇角上扬,携着一抹看似豪迈意味,丝毫没有娇情之色,凤宁莞尔,“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女子拱手言道:“梅七娘。” 凤宁若有所思的颌首,眸中狡黯的笑意有了丝阴沉,“原来是梅姐姐。” 梅七姐又拱了拱手,“林姑娘客气了,你我皆为女子,同行上路也方便些。”说着话,眸角的余光却扫着一旁的蒋彬,那神色里有着凤宁认识的轻蔑之态。 看着这彬定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凤宁不免油升一股感激,“如此,便多谢梅姐姐了,那咱们现在起程可好?” 梅七娘闻言,自然言好,店中这从瞧着两人离去,蒋彬自是于梅七娘嗤之以鼻,本来还想接近一下美人,却让这个女人占了便宜,他人见着蒋彬此时的模样,皆忍不住暗自笑他好了伤疤忘了疼,昨日之事记忆犹新,然他却全然记不得了。 双双踏过门槛,翠娘已掀开了帷帘,“不知此去辽家要多久的路程?” “此时启程,下午夕阳落山之前便可到达。” 不再言语,搭着翠娘伸出的手,踏进了车室之内。 梅七娘向翠娘交待了一下前行的路线,便放下了撩帘的手,紫衣女子已持起了手册消遣,虽未与她言语,甚至敢肯定,她只是将自己作个引路之人,但慵懒且悠然的姿态却让人丝毫不觉傲慢。 持册的素手犹如白绸,几丝青发顺在腕处,竟凭添了些美感,绵花绫袖顺垂,那淡雅的光泽定然不是一般富贵人家能着身之物,一双澈然清冷的眸子,却是溢着让人难以漠测的神秘,唇角仍余留着那抹看似无异的浅笑,将她本悠然高贵气质又是增添了几分清雅纯净,如此让人叹慨与特殊之人,不能怪那人……。 “梅姐姐一直打量着林依,可是林依有何不妥?”没有放下持册之手,连眸光都不曾移过分毫,凤宁语气平缓的言道。 梅七娘有少些愕诧,方才她看书的模样,分明是专心至极,且自己敛下功力仅是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的模样气质,车室之内也没有感觉到有何特殊的气息存在,她竟能轻易笃定自己在打量她,与其说帷帘之外驾车的女子有傲人的本事,那此时眼前的女子之能定会让人毛骨悚然。 “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林姑娘既是初涉江湖,因对江湖之事很感兴趣才是,为何却不见你提及客店中发生之事,按说你应是有许多问题问我才对。”梅七娘半真半假的道出自己的疑惑,而对面的女子却并未将看书的视线轻移丝毫。 脸上的笑意添了一分,凤宁放下了持册的素手,单手支着一侧,看上去那般的慵懒随意,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妥,“哦——,原来梅姐姐认为林依该对这些事情感兴趣。” 优雅从容的话在车室里响着,却让梅七娘硬生生的觉察到一丝冷然的寒意,缄默其声,没在言语,听着她继续说:“且不说江湖太大,然林依只对感兴趣之事上心,若非梅姐姐此时提及,林依都快要不记得在那客栈发生之事了。” 第080章 征服武林的计量 平稳不起波澜的话,与她此时的姿态一般,看似是随意慵然,实则蕴尽了无人可及的傲人自信之色,虽是一小女子,却令人不得不油升敬畏与钦佩,“如此,倒是梅七娘多嘴了。” “唔——。”凤宁徒然摇了摇头,将手持的书册闲置一旁,直起了身子,“此时闲暇,梅姐姐说说罢,就当与林依解闷也好。” 本是无心之举,此时却是不说不行了,梅七娘不禁心下苦笑,随即言道:“那名唤并蒋彬的男子,在江湖上人称风流郎君,只要是美貌女子,他都想一亲芳泽……。” 轩车一路前行,扬起无数尘埃飘散,灰朦了道途两旁,深秋的季节,尽是残色枯香,叶落成冢。 微敞的室内,一中年男子倚椅而坐,紧皱的双眉已皱成山峰,一对暗沉的瞳眸溢着紧张之色,随即的一声叹息,更是将他内心的忐忑与不甘暴露了出来,想到征服武林,谈何容易? 一管家模样之人踏进了门槛,恭敬的躬着身子禀报,“老爷,您向吉祥斋订的十台古筝,吉祥斋的老板已命人送来了。” 中年男子直起了身子,若有所思的负手而立,两眼微转,唇角勾起了一阴笑,“将那些古筝都送来偏院去,我要好生检查一下。” “是——。”一个月前,老爷亲自去吉祥斋订制了一台古筝,那古筝的选材与先料都是老爷亲自督促,当时他还纳闷老爷此举的原因,可接下来发生之事则更是令他不解了,那台古筝制作完毕且老爷满意之后,他便吩咐说按照那古筝的样式再制作九台一模一样的出来,吉祥斋不问,那是因为有钱赚,可自己想问,却轮不到自己插嘴。 秋深菊花黄满地,秋浓冷风寒苍穹——。 待那十台古筝都出现在后院时,秋风已拂过风许之后,中年男子才款款而至,先是围着那些古筝转了一圈,随后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吩咐道:“管家,带他们去账房领银子罢。” “是,老爷。” 片刻之后,中年男子抚着筝弦轻弹,一个难以入耳的音符便响彻了整个园内,眼眸眯成了缝隙,眉宇处挑起一方阴险的笑,思忖着心中那个计量看来可以毫无破绽进行,身侧几许枯叶飘坠,恍恍悠悠的让人耐人寻味。 与梅七娘所言相差无几,凤宁一行人赶在夕阳落山之前进了南兴城。 这一日的路途,梅七娘的心总是莫名的起伏不定,甚至可以说自然而然的产生敬畏,一袭淡若轻风的身姿,透着异样清冷的华贵,玉眸里满是无人可及的自信,却不会让人觉着她傲慢,仿佛傲姿天成,与生俱来。 此时的她轻捋绫袖,素手葱指撩帘帷,唇角是无异色的浅笑,眉宇间却是一副凑热闹的兴味,听着她欢喜的话,“看来这辽家女儿定是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梅姐姐你瞧,这街道上走着好多的江湖男子。” 放下瞧她的眸光,梅七娘撩开身侧的帘帷一看,果真是多了些江湖模样打扮之人,不禁敛了些声色叹息道:“就是不知是辽家女儿的吸引大,还是擎魂筝更俱魅力?” 第081章 翠娘心存的疑虑 凤宁未放下撩帘的人,不动声色的斜眸望了梅七娘一眼,既是能说出这话,说明她还算聪明,不愧是在古代江湖上混的,移过眸光,继续看着窗餐人聚人散,“梅姐姐,你还未告诉林依,辽家老爷子要如何选女婿呢?” 梅七娘倒是放下了撩帘的手,摇了摇头说:“这我还真没听说,不过此事早已满城风雨,随即一打听,便能得到消息。” 凤宁回眸一笑,朝帷帘外喊了一声,“翠娘,找间客栈住下,我有些饿了。” 翠娘闻言,主子话音带着喜欣,定是遇到了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事情,“是,主子。” 梅七娘说:“去街头转角那家吧,我曾到过南兴城,那是这里最好的客栈,而且点心驰名整个宇硕。” “翠娘,去街头转角的那家客栈。”凤宁一阵吩咐,扫过梅七娘的眼神,有过一瞬的释然与狡黠。 轩车在行道中走得不快,翠娘心下却泛起了狐疑,主子除了脾性善变难测之外,还是个非常有主见意识之人,何时这般容易听信他人之言? 轩车停在了梅七娘口中的那家客栈门前,周围喧哗的声音彰显这地段的繁华,翠娘掀开了帷帘,梅七娘落车之后,凤宁才从车中才搀着她的手落来。 跑堂的小厮迎了出来,“欢迎欢迎,三位,快里面请。” 翠娘扶着凤宁踏过了门栏,凤宁略觑了一眼店堂内的环境,还真是有不少的江湖中人,斜身交待小厮,“给我一张台,再要三间上房。” “是,是——,姑娘,您这边儿请。”跑堂小厮热情的招呼着,将她们引进了靠里的一张桌台。 凤宁驻步,递给翠娘一个眼色,翠娘便略恭了身子转身离开,双双坐下,梅七娘不时瞟着各方投来的眸光,显然有些不自在,但也无计,谁让林依生得容貌不凡,又一副脱俗之姿,可再看林依,她依旧从容优雅,丝毫没有影响她此时用茶的心情,一个初出江湖的女子,如此的淡定与沉稳,梅七娘算是领教了。 “梅姐姐,可是这茶不合您胃口?”一路上,梅七娘好像总是要打量她,反正给她看了又不会少了什么,便由着她,方才一进来,她眸光的余光四周觑视,便清楚她此时内心在猜测些什么。 瞧着她悠然的拾着茶杯,温热的气氲萦绕依附在她眉宇之间,更是添了几分润色与湿意,“林小姐,你难道不在意周围看你时异样的眼光么?” 小厮端上来点心,凤宁一看,有粉色的糕点,黄色的糕点,一时之间,心情大好,捋袖拾起一块,咬了一小口,这才抬眸看着梅七娘,她眸中的疑色还未消散,显然她非常执着方才的问题,凤宁忍不住叹息道:“梅姐姐是否觉得周围投来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梅七娘毫不犹豫的颌首,凤宁勾唇一笑,言道:“林依自认并无特别之处,他人于林依如何看法,那是他人之事,与林依何干。” 第082章 断臂的玉面才子 她的随意,自己已有见识,只是没有想到可以随意到如此地步,不论他人如何看待与议论,她都可以做到仿若无人,他人之事,与自己何干?一句简单的话,却道尽了她的傲然与笃信,那种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傲慢的身姿,自然而然,让人油心升起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敬畏,然,她于自己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 从梅七娘眼中读到的一瞬疑惑,凤宁只作不曾发生,继续悠然的吃着糕点,喝着茶水。 此时,从门口进来位英俊不凡的后生,他青衫着身,发束玉带,一张俊秀的容颜,溢着满满的英气,只是一袖空摇,让人不免为他有些遗憾。 然,在凤宁眼中,这数九寒暑,他却手持一扇,乍看之下,有些不伦不类了,敛下眼来,用着点心,却听梅七娘一声轻唤,“林小姐。” 凤宁抬眸,那英俊不凡的后生正朝自己这边走来,想他一介才子,定是知书识礼的,觑于周围环境,凤宁暗忖:不知是这客栈生意太好,还是擎魂筝魅力过大,若大的客堂里皆是人满为患,空有虚席之处也仅限自己这一张桌台,果然,他到达跟前,微礼笑道:“这位小姐,不知在下可有幸在此占个席坐?” 凤宁看着他空荡荡的袖子,忍不住勾勒了一抹浅浅的弧度,忖着若是让帝宫某人知道曾欲接近自己之人又再度出现,会做何感想? 男子落坐,跑堂的小厮便过沏了茶杯,那男子说:“在下何书文,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梅七娘客气的拱手言道:“我是梅七娘,这位是林依林姑娘。” 闻得梅七娘自报家门,何书文有了一丝惊讶,“原来是有铁簪娘子之称的梅七娘梅姑娘,今日有幸得见,实属幸会。” “原来梅姐姐在江湖上还有号啊,怎不说与林依知道?”这梅七娘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便已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如此一来,身上的本事定是不俗才是。 梅七娘闻言,没有言语,只是朝着凤宁略微的点了点头,然凤宁可不会觉得她是会着窘迫不应自己的问话,她的苦衷,或许自己已是清楚不少了。 “林小姐。”何书文一声礼唤,将凤宁看向梅七娘的眸光移了方向,“林小姐,你我是否曾相见过。” 自是见过了,在溪花馆,凤宁依旧唇角含笑,眸子里是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仿佛她将有人看穿的本事,不待开口,又听何书文说:“呃——,是在下唐突,冒范了小姐,望祈小姐恕罪。”打进门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一定在那里与他见过,可是却就是回忆不起来。 “无妨,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相逢何必曾相识,您说是吧,何公子。”凤宁的唇畔又上扬了些弧度,眼里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几许,隐去了悚然之色,却还是能让人心中难安。 何书文呆愣了下,这看似随意的言词,让他莫名的产生一股惧意,却又被那双清澈如泉的眸子深深吸引,好像明知有危险,他亦会义无反顾靠近一般。 梅七娘想到她们坐在这里的目的,单手搁于桌台上,望向何书文还有些滞停的神色,不禁微拧了眉,却笑着言道:“莫不是何公子也是来参加辽家的招亲大会?” 第083章 冷情之人的落寞 何书文耳际响起了声音,这才将他神游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移眸至梅七娘处,尴尬的言道:“在下只是想凑个热闹而已,并无意于辽家小姐。” 何书文话音刚落,凤宁忍不住揶揄起来,“看公子相貌出色,文才出众,若错失了良缘,岂不是你与辽家小姐平生一大憾事?” 梅七娘好像听明白凤宁的意思,可是明白之中又添了几分疑惑,只得缄口不言,听着何书文说:“林小姐有所不知,那辽家小姐招亲出的题目实属怪异,她不比武,不比文,而是比琴技。” 指腹沿着杯沿走着,凤宁挑起了一丝兴趣,言道:“比琴技?难道那辽小姐要与众多男子比琴么?” 梅七娘的眸光也泛起了疑虑,移眸看着何书文摇了摇头说:“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她只是放出话来比琴技,却未曾言明要如何比试,辽家老爷辽北雄已在南兴城西街搭好了台子,就待明日的招亲大赛开始了,若在下不是残身,或许有一线希望,如此只能去凑热闹了。” 何书文敛下眉,眸子里溢着黯然之色,不禁让凤宁心下泛起了一丝同情,可若非那人下手过轻,怕是玉面才子现在连黯然之色之事都不能如愿了罢,这样一算,他到还是赚了,绫袖抚过桌沿,淡淡一笑,收回驻住在他身上的眸光,不由自主的看向窗外晚霞漫天的地方,因方才想起了某人,此时心里竟有些暖暖的酸涩,那——应该叫做思念罢。 “林允,你可相信心有灵犀?”紫御麒突然搁下玉杆朱笔于御案,斜眸看向一旁恭敬侍候的林允,唇畔勾起一抹醉人的笑意。 林允闻言,自是一滞,没想到冷情的帝王会突兀的问出这么句话来,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将身子微曲,等着陛下的圣谕示下。 紫御麒起身离开王座,纤长伟岸的身影向窗棂处离去,天边夕阳早已坠尽,夜幕驱赶的晚霞映了满庭的残红,他的宁儿呀,可有想起过自己? 林允微斜了身子,瞧着地上长长的暗影,竟有了一丝落漠,这帝王虽年轻,但从跟随他这些年来看,绝非善类,此时陛下脸上虽未表现出来什么,可那双唳眸却转换了几许柔色,想不到如此冷心绝情之人,也会英雄难过美人关,于此时的沉默有些不忍,林允轻声言道:“陛下,据隐卫来报,娘娘现下已到南兴城了。” “可有人一路护着?” “禀陛下,已安排了人。”林允依旧恭敬如初,看着窗棂前那袭玄色的身影,不敢有丝毫怠慢。 南兴辽家,当家辽北雄表面上侠肝义胆,正义凛然,实则是小人一个,沽名钓誉之辈,此次弄了个招亲大会,竟是以久未出现于江湖的擎魂筝为其女的嫁妆,料想这其中定然有阴谋,他可不会相信这辽北雄真会嫁女陪擎魂筝,只是一时之间还推不出来他到底意欲何为,或许宁儿会给他个满意的答案吧,又想到那擎魂筝实属羽微山府之物,看来宁儿此行不但会给他个答案,应该还有些收获才是。 第084章 梅七娘畏惧疑惑 可想到宁儿要身陷危险,紫御麒便觉着浑身不安,狭眸跳动着冰冷的杀气,妖孽般的俊颜上泛着嗜血的阴狠,随即却又叹息冷笑,宁儿在他心里竟是这般重要了,“吩咐下去,让十七赤隐保护在娘娘周围随时待命。” 听着陛下冷冽骇人的话,林允知道陛下定是动了杀心,这才是那个冷情之人的态度,然,却凭空多出了一丝忧心,“臣遵旨。” 昨夜后半时分,下了一场中雨加雪,弄得整个天气更添了几分寒意。 冬日的早晨,凤宁总是习惯赖床,虽然被子里的温暖不及前生少年时妈妈给的,可是,她不讨厌这暖暖的感觉。 晌午已过,临近午时,被子里的手已暖出一层汗意,凤宁长长的叹了口气,终是坐起了身子,朝着门口说:“进来——。” 一阵梳洗之后,翠娘说:“主子,梅七娘已在大堂备好了饭菜。” 凤宁闻言,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将氅披拿来。” 翠娘有些不解,却也不敢逾越多嘴,转身拿来氅披披在主子身上,随后跟着她一起踏过了门槛。 下得楼来,所经之处,皆是回眸的余光,凤宁自是懒得理会,径直朝昨日落坐的位置走去。 梅七娘正站在桌台一旁,那眼里溢着的浅薄畏惧,更是笃定了她内心的猜想,莞尔一笑,“不好意思,梅姐姐,让你久等了。” 梅七娘脸上滑过一丝惶恐,虽是瞬间,也足以证明那人的余威之力,“林姑娘快坐吧,我已吩咐小厮将饭菜拿去温热了,先喝喝茶罢。” 落坐于凳上,凤宁唇畔的笑未散,“有劳梅姐姐了。”说完看了一眼翠娘,翠娘自是明白主子的意思,微颌首后坐在了一旁。 梅七娘看在眼中,心下忖着昨夜也是如此,自古长幼有序,尊卑有分,这林姑娘怎么能容忍一个仆从与自己同桌吃食? 余光瞟到梅七娘眼中的疑问,知道又是封建思想在作祟了,然她,竟也下意识的站着,“梅姐姐,坐呀。” 梅七娘微愣,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此时她仅是她眼中认识之人,不必拘于主次立在一旁,方落坐在凳上,却听到林依携着笑意的话,“梅姐姐是否觉得林依让翠娘坐一同用饭不妥?” 那双清澈幽静的眼睛,真能如那人一样拥有洞察一切的本事,他的笑高深莫测,总是让人惊颤胆寒,她的笑温婉怡人,总是给人清新自然,然而,这两种不同的笑意,却同时蕴含了一种相同的内韵存在,那笑意盈然之下,皆隐藏着骇人悚然的危险,一个不顺意,或许只需一个眼神,便都能翻天覆地,“梅七娘自是不敢越举,林姑娘大度倒是让梅七娘刮目相看。” “呵呵——。”于她的答案,风宁忍不住轻笑,“梅姐姐或许不明白,但在林依心里,翠娘并非下人仆从,她照顾林依起居,春夏秋冬从不怠慢,于她林依除了依赖之外更多的便是感激了,同桌吃饭而已,根本毋须介怀。” 第085章 地魔教与禁忌城 于凤宁这番言论,梅七娘自是觉得新颖极了,如此不将尊卑,不,应该是不将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态度,简直就是那人的翻版,不同的是明知她是危险的,却无法阻止他人想靠近之心,然他,却是望而生畏,倏然的让人止步,“林姑娘如此不拘小节,虽是初出江湖,但已是颇具江湖儿女风范,梅七娘佩服。” 凤宁笑笑,不作言语,缄默的看着茶杯里浮沉无序的翠绿,忖着梅七娘也只能用这些词来赞许自己,她却不知道这些她根本就不需要,人权这种东西,在这个社会里,存上的比率应该是等同火星撞地球罢,然她,也不想浪费辱舌,在此为她演讲一番人力资源管理制度,呵呵呵——。 小厮从新将热的饭菜端上来,“几位请慢用。” 小厮刚转身离开,那抹残影又向朝这方走了过来,凤宁了然的觑于周围的环境,今日并非座无虚席呀,想着要是他知晓自己的手臂如何残的,不知可还有接近自己的勇气? “林小姐,幸会,不知介不介意一同用膳?”于这个貌美气质异样的女子,他总是毫不自主的想要亲近,尽管脑子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警告着她是危险的。 凤宁捋袖抬手作势请,何书文落座,梅七娘朝一旁倒茶的小厮唤着,“小二哥,增一付碗筷。” 小厮到是热情,朗声声的应着:“好嘞,您稍等。” 何书文拱了拱手,开始客气起来,“在下来南兴凑热闹,不知小姐来南兴所为何事?” “公子有所不知,林依偶闻久不经江湖的擎魂筝重现武林,正好闲暇,便来南兴一睹其风采。”凤宁喝着茶水,随意的交待着她会出现在南兴城的目的。 “如此,那一阵我等同行可好?”何书文含笑说着,眸子里溢着一些期许。 微颌首,凤宁搁下茶杯,看向梅七娘说:“梅姐姐可与我们去?”心里明明知道她定会跟去,就若不与自己同进退,她亦会在暗中看着自己。 梅七娘正好找不到个借口跟去,林依如此一问,她便顺水推舟了,“如此,便一同前往吧。” “那吃饭吧,菜都凉了。”众人起筷,却是各怀心思。 这边用着餐,另一边可就谈得热闹了——。 “擎魂筝重现江湖,可不算件好事呀。” “是啊,擎魂筝的诱惑过于强大,江湖怕是又要起波澜了。” “也不知这辽家是怎么得到擎魂筝的?” “就是,这擎魂筝可不是一般的俗物,难道是龙工圣人给辽家的?” “不可能,那龙工圣人是何人,怎么会与辽家扯上关系?” “也是,如果这擎魂筝是假的,那就只能说明辽家想提高在武林的知名度,如果是真的,江湖铁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呀。” “可也不对呀,如果那擎魂筝乃是假的?这对一向在武林有些威望的辽家可是百害而无一益啊,辽北雄总不会是想将辽家数代基业葬送到他的手里罢。” “唉呀,这还真是不好说,现在这擎魂筝啊,不明不白落到辽家,一会在擂台上或许给我们个交待罢。” “你们说这擎魂筝诱惑这么大,地魔教会不会来抢呀?教主鬼阎罗可是早就有一统江湖的夙愿,有了擎魂筝在手,谁人还敢与他为敌呀?” “嗬,你小声点儿,不要命啦,那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我也知道地魔教杀人不眨眼,可是我忍不住呀,我呀,更想看地魔教与禁忌城打起来,那才有好戏看呢。” 只觉得周围突然一片静谧,凭空传出一声清脆,原来是碗摔到地上摔破了,随即又听人小声怒喝,“你小子是不是喝多了,提地魔教也就罢了,怎么还到最不该提的禁忌城上去,你真想这么早就去地府报道呀?” 说话那人也是逞口舌之快,实则话一出口,浑身便冷汗淋漓。 凤宁搁下了筷子,用手背支抵着下颌,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看向梅七娘问道:“难道禁忌城比地魔教还可怕吗?” 第086章 辽北雄的招亲计 语声不大,凤宁这话却是引得堂中众人侧目,亦有人向梅七娘投去不移分毫的眸光,想听听这个属武林禁忌之事如何从这女子口中道出。 梅七娘闯荡江湖数年,要说无人比她更清楚禁忌城之事,可是她要怎样向她解释呢?此刻的氛围好像在为她静谧着,忖思几许,“地魔教到是听得多些,至于禁忌城之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眸角的余光觑视周遭,凤宁明显看到店内的江湖之人神色在听闻禁忌城皆为之一变,随即又是听到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禁忌城么?不由自主的敛下了眉宇,半阖的眸子沉深之间有添深了几许颜色,唇畔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更是让人觉得诡异所思。 午后的天气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因为昨夜下雨的关系,今日虽然有太阳,可那薄弱的温度驱不走寒意一丝一毫,但是,这冷彻入骨的凉意,到底是没有擎魂筝的诱惑力大。 西街处,辽家搭建的擂台上,摆了十台古筝,那古筝莫说大小,就是连样式也都一模一样,这样一来,辽北雄的意图更让人费解。 台下人头颤动,加上那些个胆大看热闹的升斗小民,怎么也有个一千来人吧,如此热闹的场景,倒是成了南兴城之盛举,因着这招亲大会是一举三日,所以想前去应亲的男子完全可以积极准备。 “想不到辽家小姐竟有如此魅力,相貌定然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罢。”一处楼筑之上,一女子衣着蓝色氅衣,紫纱掩面,眉宇之中流露着些许笑意,轻轻的启口,语音清脆悦耳,却携着几抹嘲讽。 身侧之人,皆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片刻的沉思之后,目光皆投向了擂台——。 辽北雄走上台去,抬手压了压场,一脸的笑意浓浓,随即拱手言道:“诸位,诸位,多谢诸位不弃,赏脸来参加小女的招亲大会。” 虽然众多人数是冲着擎魂筝来的,但一睹辽家小姐美貌之人亦不在少数,辽北雄话音刚落,就有人朗声喊道:“辽大侠,把辽小姐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吧。” 突兀让人打断自己的话,辽北雄心中虽不悦,但脸上的笑意却是仍旧,“好吧。”应着声,随即对一旁的下人说:“把小姐请上来。” 少顷之后,众人便看到一侍婢扶着一貌美女子款款走上台去,女子身姿婀娜,娉婷如柳,确是有几分姿色,在台上驻足后,含羞带臊的娇模样,更是惹人心痒痒。 辽家小姐俨然是位标准的大家闺秀,头一遭出现在众多男子面前,不免有些怯场难堪,两眼水汪汪的看向父亲,溢着祈求的目光,辽北雄忙着打量台下众人的反应,里面却是不乏英年才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那侍婢说:“扶小姐去幔帘之后休息。” “是,老爷——。” 台下皆是一片赞美之声,辽北雄脸上更添了一缕傲色,又抬手压了压场说:“诸位,小女不才,却在音律方面造诣非浅,今日招亲大会出题,自是离不了与音律有关。”从两架琴台边退过,看了看身边的古筝,又看着台下的众人说:“诸位都看见了,这里有十台古筝,每次上台十位未婚公子,这十位未婚公子,只需弹响一根琴弦让小女聆听,若那位公子弹的弦声音动听,让小女满意,那么那位公子便是我辽家的女婿。” 第087章 燃烧的红色身影 一根弦?一时之间台下众说纷纭,连凤宁都要忖思着这辽北雄在打什么主意?一根弦能听出什么东西?弹一根弦,除了听听这古筝能不能弹出声之外,难道还能听出别的玄机不成?灵光突然一闪,凤宁不禁让自己内心的那个所悟之事给惊了一下,随即掩唇了然轻笑,惹得梅七娘与何书文相视一眼,脸上写的皆是莫名其妙。 如此,便没什么看头了,想来也是,那擎魂筝是何等之物,岂是他人随意可弹奏的?鬼阎罗盗出擎魂筝只弹奏了一次,据说那音色是混厚不清的,那便说明他也不能好好驾驭这擎魂筝,先不说这辽家是如何得到擎魂筝的,鬼阎罗好歹也是龙工圣人的弟子,师父的师弟,连他都不能胜任的东西,他辽北雄何能何德? 看向辽北雄的目光,有了几抹嘲弄,语带冷意言道:“翠娘,回去罢。” 凤宁正待摇身离开,去被翠娘唤住,“主子。” 她了解翠娘的为人,绝非那种随意启口之人,稍许的疑惑,不禁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当看到那抹如火焰般燃烧的红色身影时,凤宁掀下了掩面紫纱,唇畔冰冷的弧度渐渐加大,似自言自语的言道:“不枉南兴之行,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林姑娘,在下不明白你的意思。”何书文凝视着凤宁,一时之间,她脸上亦寒亦暖的神情除了让他徒增异样危险之外,便是由心的费解了。 凤宁朝他勾唇一笑,淡漠的启口,“那是林依之事,公子不必介意。” 何书文一怔,确是自己失态了,与她不过萍水相逢,除了知晓她姓林名依之外,于她的身份更是无从所知,有何资格寻问与她相关之事,尴尬的颌了颌首,“在下失礼了。” 眸光轻转,随着那抹红色的身影移动,已有人陆续上台弹筝了,可几拔下来,意料之中没看到辽北雄满意,在这里盯着还真是有些浪费时间的意味,斜眸看向翠娘,“我有些乏了,先回去了,谁让辽家小姐满意了,再来告诉于我。” “是,主子。”要让主子在这里长久待着,还真有些难为她,翠娘躬身应着,随即目送主子的身影远去。 下得楼来,凤宁亦想清楚谁人能弹响那擎魂筝,携裙踏过门槛,侧眸看了一眼那人头颤动的地方,转身离去,风——掀起拂面的青丝飞扬,舞溢了几许淡淡的惆怅,不为别的,只为那成为父亲野心工具的女子心疼,不知得知真相后,会作何心痛的感想? 客栈里的人少得出奇,也是,辽家招亲大赛,就算没自己的份子,也要凑个热闹,回到房间里,方提起茶壶想倒杯水喝,却听到窗棂处传来阵阵敲响,带着疑惑举步移去,推开窗棂后,不禁释然轻笑,原来是童儿。 一抬手,童儿便飞进了室内,取下它脚脖处的纸笺,是幻炅传来的消息,上书羽微山府一切正常,捣乱之人在南兴城,羽微山府自是正常了,不过,据师父说那长生珠一直以来都是鬼阎罗梦寐以求之物,当年他也是因着这长生珠才会被龙工圣人赶出师门,岂会这么轻易罢休?或许得到擎魂筝之后,事情才会好办些,如此,这擎魂筝便不能落在地魔教手中了。 第088章 最后一日的好戏 落坐在榻椅上,凤宁轻抚着童儿的毛羽,深幽清澈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了窗外,招亲大会还在继续,那地魔教会用什么方式得到擎魂筝?用抢么?不会,辽北雄老奸巨滑,擂台上的古筝都一模一样,就算清楚擎魂筝在其中,也不知道会是那一台,用抢的话,就得都抢走,这样一来,不是浪费时间么?或者说鬼阎罗有交待她如此辩别擎魂筝,然她也只在等那个能将擎魂筝弹响之人? 罢了,翠娘还未传回消息,那便是弹响筝弦之人还未出现,这段时间,料想她也不会有所动向才对,只是没想到鬼阎罗竟会让她前来取擎魂筝,这其中是不是有何隐情? 轻轻的摆了摆头,将童儿抱在怀里,轻声说着:“童儿乖,既然你来了,帮凤宁干点儿活好不好?”勾唇笑笑,抱着它起身走向门口,向不远处的小厮要来笔和纸张……。 傍晚时候,翠娘回来了,结果与自己料想的一样,无人令辽北雄满意,且翠娘还带回来一个让自己更感兴趣的消息,她住了进这家客栈。 翌日的情况与头一天一样,亦是无人令辽家小姐满意,最后一日时,台下依旧不乏踌躇满志的年轻才俊,潇洒翩翩的侠少。 辽北雄脸上的笑也开始勉强起来,难道这么多人之中就不能有一人弹响擎魂筝么?内心开始纠结不安,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的计划岂不是要附诸东流,却也忖着无论如何都得挨过今日,希望奇迹能出现,不然擎魂筝面世,辽家避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凤宁透过门缝,看着那抹青白色身影下了楼,唇上不由自主的上扬,眼里的笑意自是又深了几分,今日是招亲大会的最后一日,场面一定会非常热闹,自己怎能错过? 既然她已经出发了,自己岂有坐视之理?拉开门扉,凤宁刚走出几步,便听得身后一阵轻唤,“林姑娘。” 驻足回眸,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原来是何公子,可有事?” 何书文笑道:“想必姑娘也是前去招亲会处,不如一同前往可好?” 凤宁捋过耳迹的紫纱掩面,让人看不清楚她此时的表情,“如此,何公子,请吧。” “林姑娘请——。” 凤宁颌首,不想在这礼节客套上浪费时间,或许古代的男子比较伸士,这一点在何书文身上得到了完全的体现。 下得楼来,何书文不禁问了一句,“怎不见梅姑娘?” 携裙踏过门槛,懒得猜想这是他想打破两人之间沉默的问话,还是刻意提及,自从前日她先行回客栈之后,便再没见着她,“或许梅姐姐有事情,公子若是想见她,在客栈里等候便是。” 凤宁的话说得很轻,语气中略带的揶揄音韵,轻得让人轻易产生别样的猜想,何书文有过一瞬的愣滞,这才反应过来被人消遣,可是于她,好像恼不起来,“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第089章 青白色衣衫公子 凤宁继续移步,没因他的解释而驻足,素手碰鼻轻笑,那眉宇间撩上的,全是兴味之色。 何书文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她并臂,站在了人群最后的地方,“林姑娘,这个看热闹的位置不好,不如还是去前日的地方罢。” 于他的征询,凤宁却未领情,看着擂台下的那抹青白色身影,凤宁说:“公子若想看清楚些,前去便是,林依还是觉着在此处更能感受到现场的氛围。”站得太高,目标太过明显,只要她一抬眸便能看到,还是隐在人群里比较妥当。 何书文自是不明白凤宁的用意,只是觉得她今日的话有些怪异,缄默其声,默默的守在凤宁身边。 辽北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僵硬,看着一个一个上台之人,又一个一个下去,那婉惜的神色不及自己的九牛一毛,怕是惟有天知道自己此时内心的焦急,难道要延长招亲的时间,明日继续么? 管家又送走一批,又退到一旁,请上来另一批,此次之中,有一青白色衣衫公子相貌特别的出众,气质也与小姐十分的相配,若能成事,倒也是天作之合,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小姐与老爷的满意了。 一位下去了,又一位下去了,辽北雄有些泄气的用手掩面,直到一声闷沉且厚静的音色响起时,他倏然的站了起来,瞪着双眸,直直的盯着那台古筝旁伫立的俊朗公子,脸上是极力忍耐的激动,眼中却早已将他内心的翻涌情绪给溢了出来。 显然辽北雄不由自主的过激反应,让在场的某些人明白了些事情,凤宁半敛了眉,看来鬼阎罗确是教过她如何弹奏擎魂筝,可是她方才弹响的瞬间,突然眉宇紧拧,那是什么意思?难道弹响这擎魂筝还需要什么特别的技巧么?疑惑的凝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凤宁不想过错任何一丝细节。 “哈哈哈哈——。”辽北雄大声笑起来,让在场还未上台的男子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这一笑,间接证明了他们的存在已经不再重要,果然,辽北雄言道:“各位,擂台摆了三日,上苍终于为我辽北雄选得佳婿。” 男子一笑,却垂眸抚着手下的古筝,原来这是你呀,可是弹响你并未教主所言那般简单,男子心下忖着,暗中自行恢复功力,听着辽北雄的说:“请问这位公子贵姓。” 青白色衣衫公子拱了拱手,笑意与辽北雄相近,皆是得逞后的神色,“在下姓严单名一个华字。” “呵呵——,原来是严华严公子。”眸光却看向一旁,“将小姐请出来。” 自称是严华的男子神色稍滞,随即眉梢携笑,他已达到目的,至于那辽家小姐嘛,他是不能娶更是娶不得,若不是教主突然有事回了千山崖,擎魂筝又不能有所差池,早就血洗辽府了,还用他如此费事的寻找擎魂筝? 侍婢扶着辽小姐走出帘帷,再看到如此英俊不凡的公子时,如花似月的丽颜立即羞涩一片,走到父亲身边,盈盈一礼,“公子有礼。” 第090章 不敢娶也不能娶 严华一个空扶,正欲说话,却被辽北雄先启了口,只听他一声吩咐,“管家,令人将所有的古筝都撤下去。” “是,老爷。” 管家正欲招手唤来下人,严华却朗声制止了,且语声含笑,“且慢。” 辽北雄心下一惊,脸上不免暴露出几分怔色,敛下些许笑意,言道:“严公子,这是为何?” 严华斜过身子,目光扫了一下台下无数双眸期待解惑的眼神,指尖轻轻的敲着身畔的古筝,言道:“辽大侠错爱,严某受之有愧,既是以筝竞擂,那辽大侠将这台古筝赠给严某便是,至于辽小姐嘛,台下众多公子才俊,您还是另择他婿可好?” 如此毫丝不留情面的拒婚之言,辽小姐一听,脸色煞时苍白,不理父样怔愕的神情,轻声问着,“难道严公子觉得小女子配不上公子吗?” 惹得美人垂泪,严华不难从众人的眼中看到了责备,他的目的既不于此,自是懒得与其浪费唇舌,抱起他弹响的那台古筝,言道:“相信辽大侠不会这么小气吧?至于辽小姐,台下想做护花使者之人众多,不必刻意在意在下一人。” 辽北雄心下大惊,他抱着的可是擎魂筝啊,这男子如此之举是无心的?还是刻意?可不论如何不能让他拿走擎魂筝,更不能让现场的众人知道这便是擎魂筝,否则自己的报负与英明就得毁于一旦了,“严公子,有话好说嘛,辽某有言在先,女儿出阁陪嫁擎魂筝,你手中之筝并非擎魂筝,难道你要为此失去真正的擎魂筝么?” 他果然清楚擎魂筝才是众人此行的目的,严华露出几抹讥讽,“辽大侠,实在歉然得很,在下只对手中之筝感兴趣,所以你还是另择他婿罢,再者既非擎魂筝,辽大侠送于在下又如何,难道赫赫有名的辽大侠连台小小的古筝都舍不得么?。” “为什么?难道你不敢娶我女儿么?”辽北雄的心已紧张的揪紧,看来他清楚的知道那就是擎魂筝,如此便更是不能让他随意离开了。 严华微张口,却听闻另一道清幽悦耳的声音婉如天际传来,“他不是不敢娶,而是不能娶呀。” 众人寻声而去,目光终是落定在一素然的女子身上,只见她款款走来,所经之处,众人皆纷纷让道,悠然的步履如同此时她淡雅的身姿一般,从容优韵,令人不禁油升想要亲近之心,紫纱掩去了她脸上的神情,只能从看幽静却润漾的眸子里看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只不过,那抹笑意在越来越临近擂台时,越来越深了几许,溢着让人猜不透,看不穿,乍一看,还生生感觉到畏惧与悚然,腿脚不由自主的后退,与此女子拉开些距离,好像她的出现,便是个危险的存在。 何书文怔怔的看着已离自己很远的女子,好像与她之间本就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想举步追上去,却沉浸在那抹看似韵雅却实着傲然的背影之中不可自拔。 第091章 冤家路窄的两人 怀抱擎魂的男子,在女子出声后,心便悬了起来,她的模样虽让紫纱掩去,可那件华贵不斐的氅衣,印着他曾受到的侮辱与中伤,怎能忘记,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是尾随自己而来,那为何自己没有丝毫察觉?难道她也对这擎魂筝有兴趣么? 此时周遭一片静谧,辽北雄也诧异得不知如何言语,擎魂筝在严华手中,且在未弄清楚此来女子的目的之前,还是与台下众人一起,静观其变好了。 凤宁先是在台下微顿了步子,随即转走至一侧,携裙踏上了擂台,在行至辽家小姐身旁时,不禁惋惜叹道:“真是个可怜之人。”为人所利用,那人还是自己的生父。 辽小姐不解的注视着从身畔走过之人,方才投来那一瞬的眸光,让她怔惊不已,然那句她听闻的话,更是让她心存疑虑,不安的向父亲投去眼神,而父亲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严公子手里的——那台古筝。 既然有人想玩,那自己岂有不奉陪之理,望着那双眸子里跳动的怒火,凤宁挑眉轻笑,在他面前五步之处驻足,语带消遣之色,“怎么,严公子也精通音律么?于此台古筝这般青睐,甚至不惜拒婚,让辽小姐的名声扫地?” 严华闻言,脸色更是变得深沉阴狠,浑身溢出的杀气冰冷且慑人,“呵呵——,真是冤家路窄,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一报当日之辱。” 辽北雄一听,悬着的心有了一丝缓解,原来这两人是有仇恨在身,没有比擎魂筝的闪失更重要,拱手笑了笑,“严公子,今日乃是小女的招亲之擂,若与实在于小女无意,辽某也不好勉强,这样吧,二位既是有怨恨,请将古筝搁下,去到别处商谈可好?” 二人皆明白辽北雄的弦外之音,只可惜,这擎魂筝今日他是拿不回去了,地魔教会来争夺擎魂筝在情在理,可是辽家是如何得到擎魂筝的?凤宁于此更感兴趣,紫纱下勾唇冷笑,看向辽北雄的目光不禁添了几丝刺骨的冰寒,“辽大侠,且不说今日严公子要带走这擎魂筝在情在理,就是你辽家是如何得到擎魂筝的,我相信在场的诸位英雄都想一听解释。” 严华微敛了眸子,心升了一丝不解,这女子怎么于她讲起话来了,应是天下尽知,这擎魂筝实属龙工圣人之物,教主是龙工圣人的弟子之事江湖上知道的也是缪缪数人,至于是如何到达辽家的,他还真是未听及教主说过,此时也缄默其声,也想听听辽北雄如何释惑。 辽北雄眼中闪过层层阴狠,脸上却还要保持他辽大侠应有的侠义与风度,“这到是有些为难辽某了,这擎魂筝并非辽某所得,而是家父的偶遇,至由其来历,家父并未向辽某交待说明。” 呵呵,好一个‘家父偶遇’,如此一来,便将一切都推得一干二净,一个死人如何开口应答?凤宁移过眸光,懒得理会那眼角扫来的慑人之势,“辽大侠好不老实,众所周知这擎魂筝是龙工圣人之物,既然令尊是偶得,就若是偶得,知道这擎魂筝的主人是谁,不也是得物归原主方是人道?然你却嫁女陪嫁,岂不是说这擎魂筝乃是你辽家之物么?辽大侠盛名一辈子,此举可是让你想私吞之嫌。” “你——。”于眼前女子毫无掩饰的一番话,辽北雄内心怒意大起,“这位姑娘,辽某一生光明磊落,岂容你随意玷污?” 第092章 擂台改擂争擎魂 凤宁闻言,裙摆轻摇,旋身看着辽北雄一脸的正气,眼角不禁掀上些许笑意,语气中更是不用于他客气的嘲讽,“好个光明磊落?辽大侠,你敢说你为女儿摆这个招亲之擂没有目的?按照你方才的言语,这擎魂筝乃是令尊偶得之物,那摆在你辽家,怎从不见你透露过半点风声?你令人打造十台虽然质地不同,但模样却是相同的古筝为女儿设擂,敢说你没有私心?还是说那擎魂筝并非你能驾驭之物,需有人为你打开称霸江湖的大门?” “你住口——。”步步为营的话激得辽北雄心下大怒,看向台下的一阵骚动与私语,内心极具的不安起来,他的名声决不能毁于一旦,朗声言道:“休得胡言乱语,我辽北雄的为人如何,相信在场的江湖英雄心知肚明,岂能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在此污蔑?” 辽北雄的话音好大,听得台下的人也都对他竖起了一份坚信,毕竟他们认识的辽北雄是个正气侠义之人,是个难得的大英雄,如此之人怎么存在私心? 看来辽北雄也挺会拢络人心的嘛,自身的形象竖造得不错,深得人心呀,眸光觑视台下的动静,一切了然于心,移眸看向严华手中紧抱的擎魂筝,凤宁不禁想到龙工圣人当年一曲御敌数万的情形,若非看到它有如厮之能,也不会将它视为禁物,永不奏起罢,如今要是知晓有人如此为它,是否会从新活过来将它尽数弄毁,不禁掩唇一笑,姿态优美极了。 台下众人都看到了那捋袖的瞬间,女子尽显雍贵芳华,如此淡雅之人,却拥有着别样的姿傲神态,紫纱掩面,更是将她称托得无比的神秘与谲然。 沉默片刻,凤宁觉得戏到一定程度就好了,而且她喜欢看热闹,却不喜欢自己成为那戏中的一角,“辽大侠,今日这严公子典型的是为擎魂筝而来,然小女子于这擎魂筝亦颇有兴趣,看来这擎魂筝注定不能成为令千金的嫁妆了。” 眼前女子直白的话,让辽北雄为擎魂筝微缓的心又重新的揪了起来,她也是为着擎魂筝而来,难道她也知道些什么吗?抑制作内心的颤抖,辽北雄终是敛下了年有神色,“姑娘,辽某有言再先,这擎魂筝只能做为小女的嫁妆,你既是女子,就无权参加招亲大会,请你尽快离开,否则莫说我辽北雄欺凛弱小,就算是在场的诸位英雄也不会放过你。” 威胁么?她凤宁可从未放在眼里,众人只见她玉眸半阖,素手轻抬,纤指略捻的瞬间,怀抱古筝的严公子头上的束发带立即脱落坠地,在众人一片惊讶声中,听着她幽静犹如天籁的声音,“她亦不过是女子,如此,小女子可有资格?” 辽小姐见状,当场晕了过去,辽北雄更是愕诧不已,严华居然是女子,重要的是她手里抱着擎魂筝,“严小姐,你既是女子,就请你将古筝放下,与这位姑娘一起离开。” 第093章 惺惺作态救名声 媚娘勾唇一笑,刹那尽显妖冶媚姿,手抚着手中的琴弦弹着,却没能奏响,凤宁有些疑惑在心,看来要奏响擎魂筝真得什么技巧才行。 “辽北雄,收起你虚伪的那套吧,骗骗台下这些蠢人还行,还骗我,可没那么容易。”媚娘挑眉言道,语气中的不屑更是让辽北雄怒火中烧。 “你什么意思?怎么能将台下的诸位江湖豪杰视作蠢人?” 台下已有人怒眸相对了,媚娘紧了紧怀中之物,瞟着辽北雄言道:“辽大侠,你敢说我手中之物不是擎魂筝么?你敢说你为令千金举办这个招亲大会的目的,不是找寻可以奏响擎魂筝之人么?擎魂筝是何等之物,想你一介莾夫,岂有奏响它的本事?” “休得胡说。”辽北雄敛眉怒道:“我自是清楚擎魂筝是何物,用不着你这个女人在此传教。”辽北雄侧身,对着台下的众人,朗声言道:“诸位,今日小女招亲大会,却让人侮辱,说我辽北雄如何都好,但不能侮没各位英雄侠士,辽某今日要将其惩戒一番,望各位做个见证,不要说我辽某人以大欺小。” 凤宁缄默不言的伫立在一旁,不时的看看媚娘,不时的看看辽北雄,耳朵还不闲着,倾听着台下的言论,“太过份,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就是,我们虽然名气不大,但总是在江湖上立得一脚。” “太不像话了,真是太不像话了。”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朗喊 ,“辽大侠,你尽管惩戒便是,如今的年轻人太不懂得尊师重道了。” “对,得好好教训一番。” 辽北雄脸上逐渐浮上一层得意的笑,那笑里的蕴含的内容能看懂的却不止媚娘一人,“擎魂筝已在我手,你能将我如何?” 台下人声鼎沸,自是听不清楚台上之人所言些什么,辽北雄虽有所顾忌,还是压低了声音怒道:“有命拿着,可还得有命抱走才是。” 辽北雄刚想出手,却让一侧的紫纱掩面女子给挡住了,只见她绫袖一挥,自己便一跄踉退步,随即怔愕的盯着她,不若方才的随意悠然,仍是那淡雅柔韵的身姿,却透着一股子慑人的凌厉,略沉的丽眸更是添了几分悚然之色,让人不禁胆颤心寒。 周围一片禁声,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想这衣着华贵的掩面女子,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可浑身溢着的却是骇人莫测的气势,如此似月清冷雅意之人,却不由得让人都拎起了心,提起了前所未有的防备。 凤宁身置媚娘与辽北雄之中,先是斜眸瞟了一眼辽北雄,语带霜寒之意,冷得彻人心菲,“这个女子得罪的人是我,用不着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挽留名声。” 辽北雄已让凤宁之举惊得窒息,想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却在一个不及双十的小女子面前败下阵来,方才那一轻挥绫袖,她看似无意,自己却用了六层功力抵挡,若是她真出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意识已稍滞住了,潜意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并未想取她性命,只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 第094章 不辞辛劳的报酬 “哼——。”凤宁一声轻吟,眉宇之间全是冷冷的讽嘲,“我何时言说你要取她性命,我阻止你动手,不过是不想你伤了她怀里的擎魂筝而已。” 凤宁的语声不疾不徐,正常之下都能听见,更何况是此时周围还处在一片静谧之中,闻言那紫纱掩面女子的话,不像是诳语,再看辽北雄一脸的怔色,更加坚信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不知谁人一声朗喊,“她怀里是擎魂筝。” 凤宁眸光敛下,略微一扫,台下众人已开始激动与沸腾,侧过身子于媚娘说:“将擎魂筝留下,或许我可留你个全尸。”前世今生她连只鸡都没杀过,转世之后,也是自从学武时才想过这个时代是可以杀人的,只要人家抓不到你,你便可以逍遥法外,她不是心软之人,也清楚前生的压抑会激发她此生内在的叛逆,小学课本里都有教过,某人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且随意就好,只是没想到头一个挑战自己耐性的人,居然是个女人,可那又怎样,既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就得为此付出代价。 方才凤宁之举,已让媚娘心生畏惧,只是没想到那个面具男子武功诡异谲然,这个女子的本事也让人心惊骇人,擎魂筝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教主的吩咐她从未有过失手,此次亦不会例外,“林依,别自恃过人,擎魂筝已在我手,你确定自己有本事能拿走么?” 风拂过裙角,掀起的衣袂飞扬,一缕掠面的青丝,在空中翻飞起舞,凤宁忍不住揶揄起来,“林依平生最不惧的就是让人威胁了,或许是让人威胁多了罢。”脑海里过一瞬紫御麒的身影,轻笑言道:“这擎魂筝虽与你家主子有些源缘,但毕竟不是他能拥有之物,何不用它换你具全尸,也算你家主子为你的不辞辛劳的报酬。” “你——。”凤宁的话不仅让媚娘身子猛颤,亦让台下的众人听得糊里糊涂,“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到底是谁?” 凤宁摇了摇头,“将死之人,何需知道得太多。”说完优雅的抬起了手,眸子里尽是骇人的笑意,“拿来。” 媚娘突然脸露狠色,袖口处徒然滑落一把匕首在手,指着凤宁跳下了擂台。 凤宁瞥着一脸青色的辽北雄,可怜他偷鸡不成倒舍把米,走到台沿时,突然想到什么,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既然此处都是江湖上的人,那么——,声音略提高了些,凤宁言道:“诸位此行顶多只能是看热闹,擎魂筝定然是拿不走的,这场闹剧已然收场,若各位江湖英雄无事的话,便可离开了。” 显然擎魂筝的魅力远大于凤宁所言的威力,底下并无一人离开,但这自是在风宁的意料之中。 众人只见台上的身姿优雅且雍容华贵的掩面女子不紧不慢的从袖口中取出一物,因为好奇,所以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随即听着她语带慵懒的声色,“有人告诉我说,只要我拿出这个东西,只要是江湖中人都会给林依面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第095章 与血连系的禁令 赫然盯着林依手持的玛瑙黑玉,通透的颜色犹如森冷的鬼狱,那凸现的禁字,不禁让人将血腥与残忍连系,一片倒窒息之声,众人只觉着后背冷汗淋漓,脸上的惊恐之色毫无遮撞拦,禁忌城的禁令已有四年不曾显现于江湖,没想到,这女子竟与令人闻风怯胆的禁忌城有关系,此时与擎魂筝相较,自是性命来得紧要些。 凤宁看着众人散去,那脸上的畏惧之色不禁让她不得不正视这令牌的威慑之力,置于掌心,是玉体通有的冰冷温度,可轻抚于它,却又是一番无法形容的迫寒赫冷,略叹息着欲下台,却看到辽北雄瘫坐在地上,方才威风凛凛的神色已不在了,惶恐万分盯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个长着三头六臂的怪物,敛眉冷笑,“辽大侠,也不过如此。” 片刻之后,整条街道已空无一人,不禁添了几分诡异的味道,跳下擂台,身形如仙姿身翩然,走到媚娘面前,看到她眼中明明写着恐惧,脸上去要作势沉稳镇定,听着她言道:“你竟然是禁忌城的人,如此一来那日与你在雅间之中的人,莫非便是传说中的禁忌城主了。” 传说中?难道没人见他过样子么?想来也是,想他堂堂宇硕帝,本就生得妖颜惑众,让人过目难忘,又怎会现下看来让人闻风丧胆的禁忌城主联系在一起?“既是传说中的人物,让你见过了,死了也算无憾了。” “哼——,你既是清楚我的身份,也该知晓我地魔教在江湖上也有不压于你禁忌城的地位,若你胆敢伤我,是公然要与我地魔教为敌么?” 虽是师兄弟,但师父有的本事鬼阎罗未必会有,他有的,应是不下于师父的功力罢了,“本来禁忌城之事与我无干,更是没兴趣,要杀你,也不过是因为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媚娘有些莫名其妙,除了在溪花馆相见,她那里还招惹到林依了?什么是不该有的念头?可现在不是忖虑这些事情的时候,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甩手,蓦然多出两个圆形之物,随即投向凤宁的瞬间,轰然爆炸开来,一阵白色烟雾过后,便没见了媚娘的影子。 凤宁挥散眼前的雾烟,正欲提步追上去,才发现在这里还有一人,径直离开,却听到那人在身后喊着,“林姑娘——。” 凤宁步履微顿,声音不带起伏的言道:“若不想另一只手也残了,就离我远点儿。” 何书文满脸怔色,闻言,不由自主的捏着随风轻扬的空袖,脑海里突然一片空白……。 媚娘抱着擎魂筝,脚下不敢丝毫怠慢,飞扬的发丝开始凌乱起来,想到林依的身份,脸色不禁凝重起来,眼底更是滑过几丝紧张。 冬风呼呼的在耳迹呼啸而过,冰冷的气息凝成了缕缕可视见的薄雾,不时回眸查看,后身没有人随来,许是跟不上了罢,心下的拧紧微松,想来自己太高估林依的能力了,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而已。 第096章 落空的如意算盘 脚下的轻功缓了下来,刚松了口气时,却被突兀而来的一枚尖型暗器给逼得驻足,四顾周围,却不见有人,她敢断定来人绝非林依,若是林依,没有必要追来而不现身的道理,停在枝杆上,警惕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动听。 又一枚暗器飞来,媚娘躲至一旁,随即敛眉纵身跃下,几许枯黄坠落,轻飘飘的落在地上,手中的匕首时刻保持着作战的姿态,“是谁,出来,藏头隐尾,算什么英雄好汉?” 音刚落,媚娘便听闻一囝细小的稀碎之声,那是脚踏枯叶的声音,斜眸看去,见一青衣女子现身出来,那冰冷的容颜好似没有温度,动作轻柔得更似一个鬼魅一般,她直视着自己的双眼,径直的朝自己走来,媚娘不禁打着后退,心忖着怎么这么倒霉,才避开了一个林依,怎么又遇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拦我去路?”她是追着自己来的?还是原本在此等候?若是追着来的,自己怎会不曾发现?还是她的功力太高,高到超出自己的预想范围。 青衣女子倏然驻足,言道:“将擎魂筝留下。” 原来是冲着擎魂筝来的,她已发了信号,地魔教的教众一会儿就会赶来,紧了紧怀里的擎魂筝,为了擎魂筝,此时若是硬拼则为下策,为今之计只能拖延时间,等到教众前来相救,“你说留下就留下,你当我地魔教三使之一是听你使唤的奴才么?”报出身份,希望能让她有所顾忌,可她,却丝毫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的规律都不曾有过变化,不禁提起了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就是个听人使唤的奴才么?只不过是听鬼阎罗的使唤罢了。” 身后蓦然传入耳际的悠然之语,惹得媚娘缓缓移眸,心下不想,却还是将林依那张携带揶揄之色的玉颜映入眼帘,她并未放弃,方才之虑是自己太过侥幸,余光扫到一旁的青衣女子,媚娘的两颊浮上一丝得意,抚着擎魂筝的弦,笑道:“你们两位都是为擎魂筝而来的,且武功都占上乘,这样吧,你们比一场如何?谁要是赢了,我就把擎魂筝给谁。” 青衣女子没有应,然林依眼中稍滞的表情还是让她比较满意,可下一瞬间,却见到林依掀下掩面紫纱,那清雅脱俗的玉颜上竟是如三月春风醉桃花的笑意,“你笑什么?” 凤宁移步,不禁莞尔笑道:“媚娘,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情。” 闻言,媚娘脸上的笑意渐敛,随即看着林依向青衣女子闪了个眼神,媚娘顺着她的眸光看去,却愕然的看到青衣女子正朝林依恭敬的曲着身子,“你——,你们——。” 凤宁微侧身子,做着吩咐,“你回辽家,将我感兴趣之事查清楚。” “是,主子——。” 媚娘怔然的看着翠娘离去,收回目光投向林依,脸上已没有得意,替代的是疑惑的眼神,还有由心的怒意,“明明是你侮辱我在先,我不对你加以报复也就算了,你为何还要于我纠缠不放?” 第097章 羽微山府的秘宝 摇了摇头,凤宁半捋了绫袖,想到她令人在羽微山下的动作,瞟向她的眸光不禁染上了寒意,唇角浅掀,依旧是不徐不疾的言语:“之前我便说了,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若你忘性较大,我提醒你一下便是,依照鬼阎罗的行事作风,应该不会差人单独行动才是。”想到数月之前,她尊师命出羽微山府,不想才离开不久,便遭到地魔教教众的追杀,想来也是,他早在自己进入羽微山府时就被赶出了师门,之后羽微山府住了些什么人,他定是不清楚的,自己凭空出现在羽微山下,他想不怀疑才有悖常理。 “住口,不准你直呼教主名讳。”她一向视教主为天,岂能容忍他人如此出言相侮,“林依,你想底想说什么?” 凤宁仍旧笑靥不减,“我想说什么?前些日子你收买无极先生在羽微山府过什么应该还没忘罢。” 她的话很随意,那轻飘飘的语声却透着让人胆寒的韵味,她刚才提到了什么?羽微山府?“你跟羽微山府有关?不可能的,教主说过,龙工圣人已死,羽微山府除了泫英老叟之外,就还有两只金狼相伴。” 瞧着她脸上携带怀疑却又不能不笃定的神色,凤宁直觉得这江湖真是有趣,“这些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你也无须知道,你想动羽微山府的主意,让我少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个错犯了,难道你不想付出点代价吗?还是我干脆将出羽微山府时遭到地魔教追杀之事都算在你的头上?” “你——,林依,你到底是谁?”媚娘完全怒形于色,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慌乱与惶恐,见着林依素手轻抬,绫袖随风轻摆,几根细小如丝的物体赫然在她手中出现,下意识的盯着,神色更是添了几分不安。 凤宁冷冷一笑,眸光略沉的瞬间挥袖,地上的枯叶扬掀起几许,手指微捻,那些细小如丝的物体便将飞扬待落的枯叶钉在了一旁的树体之上,那快如疾风之势肉眼根本无法看到,“鬼阎罗可有向你提及过蚕丝冰?” 媚娘此时已无法再承受林依带给她的震撼,本是与禁忌城有染便让她心生顾忌,如今再加上她匪夷所思功力,再加上羽微山府的绝不传外的秘宝蚕丝冰,难道今日真是天要亡她么,不,一定要活着将擎魂交到教主手中,当初私自出得千山崖,想为教主找出进入羽微山府的门路,虽然初衷教主不曾责怪,但不尊教规已属大过,此次教主将擎魂筝之事交于自己,是想让自己将功补过,故尔绝对不能让擎魂筝有所闪失,“我不管你的真正身份是什么,想从我手中夺走擎魂筝,得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凤宁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叹息道:“媚娘,你弄错了,这擎魂筝本就不属于鬼阎罗,乃是当初他从羽微山府中盗走之物,如今我欲取回,怎能说是夺抢?”龙工圣人已死,师父亦已仙逝,难道这擎魂筝不该由她讨回吗? 第098章 熟悉的绝望认命 “少废话,受死吧。”余音未散,整个身子前倾,尖锐的匕首闪着幽寒的光芒向凤宁刺去。 凤宁抿唇一笑,掌心聚气,摒住纤指拂袖,刹那间,躺稳在地上的无数枯叶漫天飞舞起来,看似轻薄的叶片,却蕴藏着不弱的内力,散落坠下,将媚娘持匕首之手臂上衣袖划出了条条清晰可见的口子。 吃痛的敛眉,却并未将攻势收住,一静不如一动,只要她拖到教众赶来即可。 凤宁不禁佩服媚娘的执着,这确实勇气可加,但是,她不会因着这份执着勇气,忘却她找给她的众多麻烦,脸上的笑意尽数敛下,体内溢出的异样已让周围的气息有了变化,捻袖挥去,除了见到媚娘跄踉后退倒下,还听到了擎魂筝发出的清净的纯音,刹时间明白为何辽北雄弹奏不响擎魂筝的原因,而媚娘奏响擎魂筝那瞬间的不适,定然是因为功力掷置一处无法平衡体内气息的缘故。 擎魂筝的杀伤力极强,方才自己推出的功力不会置她于死地,然而擎魂筝一响,强势的音律震得她体内功力严重受创,见着她唇角流出的殷红,凤宁不禁言道:“若你早些将擎魂筝交于我,也不至于吃这等苦处。” 媚娘也明白她此时的处境,看来今日真是要命绝于此了,她运足八层功力还只能奏出混厚之声的擎魂筝,眼前的林依看似只是随意运功挥袖是已,擎魂筝的音色竟是如此清透明净,此时若孤掷一置,自己必死无疑。 看着她口溢的鲜血越来越多,确是被擎魂筝伤得不轻,合指隔空点住她的穴位,周围落飞随风翻飞,凤宁移步至媚娘面前,终是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然而凤宁,却没有想像中那般心狠,突然觉得那绝望与认命的眼神有些熟悉,阖眸冥想,记起来了,前生,这种眼神在漆黑独处的夜里,常常能从镜中看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随即言道:“你的经脉已断,若想活命,思想活动最好消极一点儿。” 她——不是要杀自己吗?媚娘怔怔的看着林依,难道她真会把自己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凤宁轻而易举拿过擎魂筝,虽然媚娘是一脸的不甘心,可她毕竟力不从心,凤宁心下有些惋惜,叹息着点了她几处穴位,看着虚弱得不能言语的媚娘,“能活着就活着,何必为他人卖命?你的经脉已断,我护住了你的心脉,武功注定是要失去了,性命却是无恙。”说完起身离开,几许落叶滑过她的身侧,让风扬起的缕缕青线,舞着几许让人费解的怅然。 此时取自己的性命,于她来说不过是瞬间之事,然她为何放弃了?还有她方才说话时脸上怎会出现一抹哀色,那眼神里的愁绪是她看不懂的,更是想不到会出现在她身上的,拼出全力,冲着那远走的背影吼道:“为什么?你不是要杀我的吗?” 顿足片刻,凤宁纵身上树,身影瞬间消失在冬林,周围却回响着她的声音:“省些力气吧,不然这赶来的人真得为你收尸了。” 媚娘摒住呼吸回眸一看,十几个黑色斗蓬正冲这边快速移步,见来人神色无异,媚娘不禁释然,原来林依最后的话只有自己听得到,瘫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气,脑海里不断的重复着林依的话,能活着就活着,何必为他人卖命——。 第099章 林中驻停的归绪 夕阳已坠落到山林之后,漫天的嫣色绯红了冬季的山脉,薄冷的气息萦绕在整个天地之间,驻足在一棵大树之上,感受着冬风拂过,几许落叶流连徘徊。 今日已日十一月八号了,若再不行回暝灵城,怕是届时帝宫中的人儿不会有好脸色给自己看,心中一阵忖虑,脸上不禁浮上两片兴味的颜色。 纵身掠过脚下的碍物,翻飞如舞的衣袂荡着丝丝归绪,下意识的竟快了些许,踏过一根枝杆,凤宁却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因为听着好似哭喊之声不知从何处传来?随即勾唇浅笑,懒得管这些个闲事,正欲起步,一阵吼声又传入耳迹,仔细辩听,这——竟是兽声。 金狼她是见过的了,所以这不是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像老虎,忖虑了一会儿,凤宁还是决定寻去看看,或许她能像师父一样捡到对宝也说不定。 寻声找去,身子在林子里一阵穿梭之后,她停在一根树杆上,随即脸上溢起了失望,眼前是一对看似母子的人相拥,他们面前的是一只凶猛的老虎,那老虎与她在电视上见过的没什么两样,只见老虎冲那对母子扑去,母亲吓得大惊失色,孩子吓得哭喊不止,折断身侧的小树枝,运气巧力向老虎掷去,纵身而下,正好看到老虎倒地。 那对母子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情形,直到有人走到他们身边,才从回过神来,但眼神依旧惊恐万分。 凤宁扶着小男孩的脸,柔和了神色言道:“小弟弟,现在没事了,不用害怕了。” 小男孩依旧泣不成声,母亲跪在凤宁面前,磕着头,“谢谢姑娘救命之恩,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凤宁按住她又要俯下的肩膀,“真谢我,就不要再磕了。” 妇人这才停下了动作,抹干了眼泪抬眸,看着眼前长得跟仙女一样貌美的女子,怯怯的说:“姑娘,那老虎死了吗?” “我只是将它打晕了,应该还没死。”凤宁说明,明显看到母亲脸上扫过一丝失落,这到是让凤宁好奇起来,“怎么了?这位大嫂?” 妇人摇了摇头,满脸的愁容,紧紧怀里的孩子,带着痛苦无奈的声音说:“家里实在没吃的了,我带孩子出来想采点野菜,没想到遇到了老虎。” 原来如此,只不过是吃的没找到,差点被老虎吃了,“大嫂是想把老虎拖回家吃了?” 妇人说:“既然它没死,我们也逢姑娘搭救无事,便饶过它罢。” 凤宁不禁兴叹,如此良善之人,实是世间罕见,瞧着她瘦弱的身子却不失纯素的本质,着实令人佩服,“那你们快走吧。” 凤宁侧身准备离开,不得不承认自己内心有着几分急意,却在踏步的瞬间,裙摆让人给拽住了,回眸时,听着稚嫩的带着哭腔的童声,“姐姐好历害,能打死老虎,姐姐去帮我们赶走瑞商兵吧。” 妇人赶紧搂住孩子的身子,扯下孩子接着凤宁衣摆的手,“小柱子,你胡说些什么,别误了姐姐的事情。” 第100章 揣测不透的帝思 瑞商兵?凤宁这才将在宇硕边境的意识逐渐凝聚,此处乃是宇硕边境,前些日子听那人说过,好像记得是瑞商犯境,宇硕正出兵迎战呢,垂眸看着眼泪汪汪的小朋友,凤宁不禁有些心软,“大嫂,你们是那里人呀?” 妇人应着:“我们的村子本属宇硕,归南兴城管辖,可是自从瑞商犯境开始打仗后,战祸泱及了我们的村子,因为村子在宇硕的最边上,总是遭到瑞商兵的迫害。” “宇硕不是有兵出战么?怎么还会让瑞商兵来欺负你们?” 妇人摇了摇头,“这个小妇人就不清楚了,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村子里,老人们更是不愿离开,男人们去南兴城告状,这一去就没回过,现在没人管我们。” 凤宁闻言,不禁忖思起来,姚力是护国大将军,派兵出战自是他的本份,既是如此,宇硕境内怎么还会有瑞商兵呢? 冬日的宇硕,虽然阳光耀透云层万里,却仍旧笼罩在一片缥缈的白雾之中。 朝堂上,帝王高坐在王座之上,手持茶盏,嗅着茶香四溢的气息,狭眸微敛,凝视着玉杯里的青色此起彼伏,余光却扫过堂下一干朝臣的反应。 登基以前,他虽在帝宫,却流连江湖,总觉着江湖比朝堂有趣得多,父皇总跟他说坐在王座之上,就得学会看堂下众臣的反应,要将朝臣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不能让朝臣摸索到自己的反应,言不可及多,形不可于色,这便就是帝威。 登基以后,虽然父皇所授的学识他早已学得淋沥尽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亦发现这朝堂不若自己想像中那般乏味,可以说是另一种不压于江湖的吸引,如此,便也是个不错的消遣,一干朝臣会因着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心惊胆颤。 搁下玉杯于台,捋过帝冠垂下的金色丝带,倚靠在王座龙形扶手一侧,觑视着堂下一众恭敬惶恐的模样,上朝已有些时辰了,除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请安之语后,便无人出声,难道梁国舅将朝政治理得好极了,若大个宇硕无事发生么? “众卿皆无本可奏么?” 帝声是一惯的不带起伏,一惯的听不出喜怒,朝臣们微曲了身子,只要站立在朝堂上,便得提及十二分的小心与谨慎。 苍眸略沉了几许,妖冶的俊颜浮上一丝狡黠,薄唇勾勒的浅浅弧度,扬着让人悚然胆寒的笑意,眸光瞥向一侧,作势随意的唤着,“纳兰宰相,如今宇硕可是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太平景象?” 梁国舅闻言,不禁略微的拧起了眉宇,此话中含着嘉奖之意,陛下就算要问也应问他才对,怎么部起纳兰青宏来了? 梁国舅小小的动作,怎能逃过帝王锐利的眼睛,紫御麒不作声,看着纳兰青宏出了臣列,作揖言道:“回禀陛下,老臣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众臣心下一惊,这纳兰青宏莫非又要倚老卖老,说出些于他们不利之事?纳兰青宏虽是老臣,可有时他说的话看上去总能挑起陛下几丝怒意,不过却不见陛下惩治于他,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他的女儿宁妃自从被降为贵人之后,长时间禁足在芸然宫中,也不见陛下何曾去临幸,说她受宠更是无从谈起,那于纳兰青宏的态度为何这般纵容,揣测不透帝王的心思,都是君心难测,君心难测啊。 第101章 朝堂上演的戏码 “你是先帝谏臣,有话直说便是,不然朕留个哑巴何用?” 帝王略带悠然的话示下,虽说得不好听,却也是给了自己个教训,“臣该死,臣启陛下,近日来皇家林场的几株百年大树无故失踪,看守皇家林场的护林军卫也死伤数十人之多。” “哦——。”帝王半阖了眸子,尾音拖长,慑人之势渐渐的在朝堂上浓冽的溢散开来,重新拾起玉杯,指腹轻移过杯沿,立即便有人出得臣列跪在地上。 “臣该死,求陛下恕罪。”跪着之人,正是工部主事之人姓钱。 “给个理由说于朕听听。” 陛下的话里带着森冷之意,不用看就清楚陛下起了不悦之心,如此温暖的朝堂,他觉感觉身置冰天雪地,“回禀陛下,事情发生于半个月前,当时臣已将此事上书给梁国舅,臣以为陛下已知晓,这才未拿到朝堂之上来表。” “陛下。”梁国舅出列,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钱姓大臣言道:“陛下,臣以为此等小事不足以惊动陛下,这才未及时上报,望祈陛下恕罪。” 帝王冷冷的勾起唇角,朝臣们不由自主的倒吸口凉气,有责怪纳兰宰相多话的,也有为梁国舅捏把汗的。 紫御麒还未来及得开口,便看到他的宰相纳兰青宏怒视着梁国舅,毫不掩饰自己心中不满的态度,“梁国舅,身为为百姓之朝臣,你这话说得怎这样轻巧,都死了几十人了,你还说是小事?难道在你心里,那几十个人就不是人命了吗?还是你觉得我宇硕子民的性命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 敢在朝堂上教训人的,怕也只有纳兰宰相了,敢与梁国舅公然叫板的,怕也只有纳兰宰相了,朝臣们不敢吱应一声,此时若出口,等同于将性命视作儿戏。 紫御麒似笑非笑的看着堂下的戏码,突然觉得这纳兰青宏与宁儿不愧是父女,一样的胆大,不同的是宁儿胆大之中蕴着了然一切的释然,而纳兰青宏却是有所顾忌。 “纳兰大人,你可不能当着陛下的面,这般诽谤于我,你也知道陛下日理万机,我未将此事呈报,也无非是为陛下的龙体着想,等事情水落石出,我自会再作禀报。”梁国舅克制住内心被人摆一道的怒火,尽量保持风度言道。 纳兰青宏说:“水落石出?何时方能水落石出,事情都过了快旬月了,若非死者家属状告无门跪在我府门口,此事我也是一无所知,你若有行动,为何迟迟不见效果?你分明是想欺瞒圣聪,不将我国子民放在眼里。” 梁国舅心下一怔,随即跪下磕头,“陛下,臣绝无此意,请陛下明鉴。” 于梁国舅的惶恐,某些人忍不住兴灾乐祸,紫御麒余光斜视着姚力,只见他唇角正是一抹浅浅的笑意,移过眸光停在梁国舅身上,此时他心里定然是料准自己不会动他的,如此一番的装腔作势,不过是给人看的罢了,就若令他查,他也查不出什么,事情自己早已清楚,不过是他家扩建府邸,看上了皇家林场的几块木料,可林场的木料用处何以,都得告诉宰相清楚,然他也清楚纳兰青宏的脾气,纳兰青宏虽无实权,可他不同意之事也不能不看,说不定还会闹上朝堂,让他难堪,心中遗憾却又不舍,便让人暗中行了此事,查来相去,顶多是找几个替罪之人而已。 第102章 为纳兰青宏揽事 帝王作势忖虑片刻,随即挥袖言道:“将钱大人拖出去。” 侍卫进来拖走了钱大人,朝臣们自是清楚这是有去无回的,而那钱姓大人,也是吓得不知如何言语了,愣呆之中,身子已让执卫拖出了庄严的朝堂。 一片静谧,周围绕萦着缕缕青烟,颇有几分仙意的味道,紫御麒冷冽了脸上的笑意,随即满意的看到朝臣们一阵颤抖之后,心中便有了计较,方慵懒了语调,“纳兰宰相,在寻到补钱爱卿空缺之位的大臣时,你就暂兼他的位置吧,此事也由你去查,想要些什么人,朕放话给你,你只管去做是了。”作了这番安排,想这纳兰青宏都一把年纪了,若是让宁儿知晓自己给她爹爹找麻烦,可是会恼怒? 纳兰青宏自是领旨谢恩,梁国舅这边却是脸色难堪极了,真是圣意难测,本以为他会让他人去查时,给些银两摆平,没想到陛下却将此事交给了纳兰青宏,他可是个油盐不进的老顽固,若是让他查出个什么,那还了得,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查出些什么来,不过,他想要查出些什么,亦不是件易事,想到这里,心缓缓的放松了起来。 “朕如此安排,各位爱卿可有疑异?”这回紫御麒可是真的随口问着,下面的答案,他是不用想就知道的。 “陛下圣明——。” 只不过如此一来,自己便为纳兰青宏揽了一身的麻烦了,以梁国舅的手段,岂会轻易让他查出些什么?虽然他相信纳兰青宏的能力,但也不保证梁国舅不会放暗箭,看来得在宰相府安置几个人了。 一旁的林允迎上陛下投来的眼神,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此时陛下的心意他自是明白,准备离去做安排,却被突然走到身畔的侍卫附上了几句耳语……。 梁国舅与纳兰青宏都已起身,听到上面有些声响,不禁大着胆子抬眸,看到林总管附在陛下耳际说着什么,随即只见陛下狭眸半敛,脸上的神情更是骇人的凝重,不禁都将心提了起来,发生什么大事了?疑问未解,又见陛下倏然起身离去,那背影尽是有些着急,等众人反应过来时,皆是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陛下大步离开后,林允朗声言道:“退朝——。” 薄薄的雾气,已被晌午时分的阳光驱散,凝聚在要叶尖枝头的露珠,泛着的光芒正晶莹耀眼。 御花园,本是惬意休闲之所,可此时的御花园却是一阵人影慌乱,坠落的枝叶让来往的踏残,随风远去,飘走了一身的无奈。 一只鹰停落在琉璃瓦顶,转动着眼睛懵懂的看着底下拿箭指着它的人,扑翅离去,又停留在一根树杆之上,射去的箭自是落空。 媚贵妃气急败坏的囔着,“一群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将那畜牲给本宫射下来,敢啄我的鹦鹉,本宫要将它身上的毛拔光。” 一个个侍卫们虽不情愿,但不得不听令又转身朝那鹰比起了箭,其实不少人都在纳着闷,按理说这鹰虽是凶禽,可是遇到危险应是离开才对,可这鹰在御花园飞了好几圈,折腾他们好几趟了,就是不离开。 “快射呀,快射呀。”媚贵妃指着鹰喊着,乱颤的手帕飞扬着残忍。 侍卫们拉开了弓,正准备放箭,却蓦然闻得一声骇人惊诧的天音,“你们在干什么?” 第103章 日日思君不见君 众人回眸一看,竟是陛下一脸怒意的赶过来,纷纷跪在地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何时见过陛下如此让人森冷的脸色?媚贵妃悬着心忖着,待到陛下走到身侧,立即垂泪言道:“陛下,不知是那来的一只鹰,将您赐给臣妾最喜爱的鹦鹉给啄伤了,臣妾这才命人追捕扰了宫中秩序,望陛下恕罪。” 她还知道扰了宫中秩序?紫御麒冷然的瞟了她一眼,厌恶她跪在自己脚边,若非事情未结束,此时他定然会拂袖要了她的性命,狭眸里跳动着两粒骇然的冰火,冷硬的言道:“还不快回宫去,禁足半月。” “臣妾遵旨。”媚贵妃怯怯的应完声,恭敬的退后几步,随即大步离开。 觑视还跪在地上的侍卫,瞧着众人手中的箭,帝王便一阵恼怒赫然,“都给朕下去领二十梃杖。” “遵旨——。”二十梃杖定是皮开肉绽,但总比丢掉性命好。 一众侍卫离开了,紫御麒这才看向那鹰停住的地方,方才在朝堂之上耳闻林允言御花园之事,鹰乃凶禽,应不会无故出现在山林以外的地方,既是在帝宫留连不曾离去,便是宁儿所豢养的童儿了,这才撇下一干朝臣匆匆赶来,宁儿所言童儿这鹰特别,头顶长着一擢白羽,现下眼中的鹰便是如此,抬手间,童儿便停在了自己手臂上,心下不禁感叹果真是有灵性。 童儿脚下有两卷纸笺,紫御麒取下一卷摊开来看,上书着一些交待幻炅的事情,满以为宁儿会捎信给他,此时的心情不禁有些失落,卷起又放缠在童儿的脚上,拆下另一卷纸笺,方才敛沉的俊颜有了一丝光亮,就说宁儿不会无故让童儿飞来帝宫,童儿亦更不会飞错方向。 童儿扑翅离去,紫御麒转身走过花径小道,踏上曲延连廊,一旁礼敬的宫婢皆是一阵茫然怔愕,方才陛下明明是一脸冷情寒意,阴沉悚敛,此时却是龙颜大悦的神色,从未见过陛下如此表情,究竟是何事令陛下如此开怀?悄悄的掀眸朝林允总管投去疑惑的眸光,却只是得到一挥手示意退下。 跨过御书房高高的门槛,淡凝的龙涎香气在室内浮漫漂弥,不绝于梁的雾白色悄然消散。 手持着宁儿捎来的纸笺,紫御麒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他的宁儿想他了,从来都知道宁儿不是一般女子,不能用平常的手段将她征服,尽管如此,潜意识里亦是害怕自己正患着天下男子皆会得的通病——一曲单相思,美美的伫立在窗前,遥望着天际的湛蓝,内心忖着:宁儿,你在做什么? 风轻轻的刮过,送走了深思情意的眷念,亦撩动了窗棂前邪美男子手中的纸笺,只见那深浅不一的褶痕之上,淡然娟秀的字体舞着: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第104章 仙杜瑞拉的故事 宇硕边境的战争,泱及了许多无辜的村落,村民们四处逃散,每日食不饱腹,可依然为生存做着一丝挣扎。 每个时代的战争都是一样的残酷,倒霉的无非都是最基层的升头小民,他们的祈望非常的渺小,如同豆粒,可就是这如同豆粒的愿望,因为战争,被无情的捻得粉碎,随风飘散,尔后消失不见。 来到这个村落已有几日的光景,虽然心中惦念着在帝宫之人,可宇硕边境有瑞商之兵不足为奇,有趣的是瑞商兵在边境各村落为所欲为时,见不到半个宇硕兵将的身影,如此怪异的气氛不得不令她掩下某些牵绊,潜意识里想为他做些什么。 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硫磺的气味,拂面的青丝,可以确定这味道是从何处由风送来,指下的琴音未停,依旧是悠然畅流的音律,周围围着一群衣着褴褛的小孩,睁着充满童真的眼睛,静静的聆听。 前世,她从小衣食无忧,可内心的难过时时刻刻都伴随着她,眼前的孩子们可怜极了,却无忧的欢笑快乐,老天爷果真是公平的,连残忍都分得均匀,按弦提弦,掠过随风飘走的音符。 “姐姐,姐姐,今天给我们讲一个什么故事呢?”一个小女孩眨着大眼睛笑着问凤宁。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们,不是被拉去打仗,就是去南兴城里打工了,留下些老老少少在村子里,自是无法招架瑞商兵的来袭,问过为何不离开,他们说祖祖辈辈生活了近百年,舍不得,想来也是,一件东西在手久了都会有感情,何况是自己生活了数年的地方? 这些日子,她每日都会在围井旁的场子上,弹上一曲,且给孩子们讲一个故事,含笑挑眉,凤宁忖虑少许后,拉过她坐在自己身畔,言道:“今日,姐姐给你们讲灰姑娘的故事,好不好?” 小朋友们都点了点头,姐姐讲的故事有趣极了,是他们从未听过的,“灰姑娘是谁呀?” “灰姑娘和小燕一样,是个花脸猫。”轻轻的点点小燕的鼻头,凤宁轻声笑道。 “那为什么不叫花脸猫的故事?” 左边的小柱子满脸的疑惑,如此相问倒是将凤宁给难住了,没有直接回应他的问话,而是开始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个幸福快乐的女孩叫仙杜瑞拉。” 有人举手问了起来,“姐姐,名字不都三个字吗?她的名称怎么有四个字?” 小孩子的问题真是可爱,但不能告诉他在这个地球的另一端,也住着与他相同的人类,若是说了,怕是问题得没完没了吧,笑了笑说:“因为这个名字好听呀。” 小孩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燕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别理他,快给我们讲呀。” “仙杜瑞拉本来生活得很幸福,可是有一天她的母亲突然病逝了,她的父亲就又为给她找了一个继母。”尽量将话直白些,凤宁担心小孩子提问,可还是有小孩子问了起来。 “继母是什么?” 另一个稍为年长的小孩说:“你真笨,继母就是后娘,前天姐姐讲白雪公主的时候,就说国王娶了个美丽的王后做白雪公主的继母。” 第105章 凤宁版的灰姑娘 问话的小孩瞪了应话的小孩子一样,“前天姐姐讲故事的时候,我没有来,所以没有听到。” 看来她不笨嘛,知道为自己争辩,凤宁捋了捋袖,继续说:“这个继母还有两个女儿,她们成了仙杜瑞拉的姐姐,一起住进了仙杜瑞拉的家里,可是后来,仙杜瑞拉的父亲也死了,可怜的仙杜端拉就常常受到两个姐姐的欺负,她们抢了仙杜瑞拉的漂亮衣裳,还抢了仙杜瑞拉的床,还把仙杜瑞拉赶到厨房去睡,冬天的时候,可怜的仙杜瑞拉只能靠近火炉取暖,所以只能睡在灰里,所以人家都喊她灰姑娘。” “灰姑娘真可怜——。” “那两个姐姐真坏——。” “好可怜的灰姑娘——。” 听着孩子的感慨,单纯的思想真是让人觉得神圣极了,凤宁继续言道:“有一天,皇宫里举办舞会,国王准备给王子挑选新娘。” 音刚落,又有人问了起来,“姐姐,舞会是什么?” 轻提弦,荡起幽远的声色,“舞会呀,就是很多人在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玩耍。” “哦——。” 一阵明白反应后,凤宁接着说:“姐姐们都打扮得很漂亮,都希望自己能成为王子的新娘,可怜的灰姑娘没有漂亮的衣裳穿,只好在家里干活,很快天黑了,两个姐姐与随她们的母亲一起出门去参加舞会去了,灰姑娘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窗前,遥望着天空最明亮的星星,悄悄的难过,突然那颗星星一闪,从天上飞来一个老奶奶,她问灰姑娘:“你想去参加舞会吗?”灰姑娘说:“我想去,可是没有好看的衣裳穿。”老奶奶说:“我帮你。”说完老奶奶就会手指的神仙棒一挥,让小马变得了赶车的车夫,让老鼠变成了俊马,让南瓜变成了马车,再给灰姑娘变了一对水晶鞋子,一套亮闪闪的裙子,老奶奶告诉灰姑娘说夜晚子时之前一定要离开,因为那个时候她又会变成脏乱不堪的灰姑娘,灰姑娘应下之后上车后就向皇宫赶去了。” 小朋友们听得认真极了,那专注的神情让凤宁不忍打断,有小朋友问了,“姐姐,水晶鞋子是什么样的?裙子也会像星星一样闪吗?” 凤宁说:“水晶鞋子和裙子都跟天上的星星一样漂亮,穿在灰姑娘身上就会像星星一样的闪了。”他们没见过水晶,能拿来比喻的,也惟有夜晚天际的星明了。 “那灰姑娘是去当王子的新娘了吗?” “别吵,让姐姐讲。” 掩拂面的青丝于耳后,凤宁说:“灰姑娘赶到皇宫的时候,舞会已经开始了,好心的灰姑娘给一旁蔫了的花草浇完水后才进了舞会场,在她踏进门槛的瞬间,王子一眼爱上了灰姑娘,他邀请灰姑娘一起跳舞,一起旋转,直到子时的钟声响起,灰姑娘才怆忙的离开。” “姐姐。”小燕问,“灰姑娘不是去给王子当新娘的吗?怎么她走了?她不喜欢王子吗?” 抚着她的小脸,“灰姑娘当然喜欢王子呀,可是老奶奶告诉她要在子时的时候离开呀,所以她才走了。” 第106章 浮动的琉磺味道 “那后来呢?” “后来呀,灰姑娘逃跑的时候弄掉了一只鞋子,远远看到王子追来了,她来不及捡鞋子就又离开了,而这只鞋子就让王子捡到了,王子深深的爱上了灰姑娘,所以就派大臣拿着这只鞋子让城里的所有女孩子试穿,谁要是能穿上这鞋子,谁就是王子的新娘。” “那一定是灰姑娘穿上了。” “让你别出声,听姐姐讲。”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你们都乖乖的回家吃饭,下午再过来,姐姐继续给你们讲,好不好?” “好——。” 小朋友们一哄而散,都迫不及待的想听接下来的故事,凤宁抚着擎魂筝,刚想抱起离开,一侧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林姑娘,真是麻烦你了,每日都给这些小孩讲故事,还弹琴给他们听,我从来都不曾见过他们这般开心的模样。” 擎魂筝普通人是奏不响的,而她只不过用了些许内力调整,将擎魂筝当作一普通的古筝来奏,如此便不会让擎魂筝的强劲迅速的音韵伤到他们,奏出的音色自是美妙动人,望着老者笑言:“村长,孩子们开心就好了,我无所谓,到是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老村长捋着花白胡须,慈和的言道:“姑娘请问。” 淡淡的琉磺味消失了,平起一手,摇动的衣袖与初始的方向相反,风向变了,“您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于某时空气中的异味应是相当熟悉,可否告诉林依,此气味从何而来?” 老村长疑惑眼前清尘脱俗的女子问出此话的用意,虽是不解,可她身上流露的那股异样的亲和力,不能容忍他拒绝,微斜了身子,指向一处说:“这臭鸡蛋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可不是臭鸡蛋的味道,这是琉磺特性的味道,微敛了额眉,眸子里沉下几许暗光,随即客气的言道:“老村长,您老身子不方便,可否让个人带我去看看?” “唉——。”老村长摇了摇头,接下来的话颇有语重心长的味道:“方才我还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是因为那个地方曾五年前熏死个人,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去了,这些年没人管过,怕是味道更重了,你还是不要去得好,免得发生意外让人后悔莫极呀。” “被熏死了?”凤宁站起了身,好奇的问着,“村长您见过那被熏死之人么?” “那村长叹了口气说:“唉——,怎么没见过,还记得那天打了好大一个雷,最后是我让人大着胆子将人抬回来的,真可怜啊,浑身上下好像被火烧过一样,连衣裳都破得不成样子。” 呃——?呵呵,凤宁一下子明白过来,琉磺的粉尘与空气结合后,会在某种机合下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闻老村长之言,那声便不是雷了,而是琉磺遇与空气结合发生了爆炸,那人自不是被熏死的,是被炸死的,只是看来那次爆炸程度偏小,不然他岂能留具全尸?可如此一来,也不至死呀?看来在炸死之中还得添加几分被吓死的嫌疑,“如此,我不去便是,您快些回家用午饭吧。” 老村长点了点头,拄着拐杖离开了,凤宁看向老村长所指的方向,湛蓝的天空下,一片秋荣枯黄。 “姐姐,娘让我来唤你回家吃饭了。”小柱子跑过来,拉着凤宁的衣摆轻摇着。 凤宁笑着拉起他的小手,言道:“走吧,回家去。” 第107章 立于门前的疑思 午饭,依旧是白灼野菜,惟一有点盼想儿的就是那野菜里的盐了,虽然没有油腥子,可小柱子依旧吃得开心极了,凤宁将自己碗里的给他一半,却被柱子娘给拦了下来,“林姑娘,你给他吃了,你吃什么呀?” 凤宁叹息道:“他正在长身体,本来吃得就不好,难道还要让他饿着么?” 柱子娘一愣,收回了手,眼睛里不禁涌出泪水,“如果没有战乱,没有瑞商兵就好了。” 瑞商兵——么?嘴里的野菜泛着苦涩的味道,咽下之后,喉间刹是一阵清凉,夏季食用可降体温,冬季食用则更添了几分冷意。 “姐姐,一会儿我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小柱子从凳上滑下,站在凤宁一侧悄然的说着。 柱子娘不解的问道:“柱子,你说什么呢?” 小柱子向凤宁身畔靠了靠,“这是我和姐姐的密秘。” 呵呵——,凤宁忍不住轻笑出声,一扫方才内心不悦的虑疑。 片刻过后,柱子娘立在院门外,看着一大一小两抹身影渐渐远去,那紫色的衣袂随风飘至身后翻飞,虽是一介村妇,她也不禁要想这女子为何会驻留在宇硕的边境,如此危险的战乱之中,告诉过她这村子瑞商兵经常来袭乱,她眼中流露出她看不懂的眸光,然她也确是没有因此而离开,到底是什么让她会留恋于一个多灾多乱的村子,而她亦每日与村中孩子相伴得其乐融融,丝毫不见有事情待办。 轻轻的摇了摇头,想不通透,转身走进了院子里,她还有几件衣裳要缝补。 踩在硌脚的小道上,听着不远处弯延涓涓的小溪水,潺潺流向远方,放眼看去,那似穿棱在村庄与田间的纽带,阳光下,波光粼粼,耀眼极了。 片刻的顿足,欣赏了一会儿村野之景,若无战乱,这定然会是幅奇美的画卷,前面小柱子跳着蹦着,小朋友好玩的天性完全的显露了出来,她没告诉柱子娘她会去那里,因着中午老村长之言,说了,定然不会让她前往。 略微加紧了步履跟上,轻声含笑,“柱子,你带姐姐来这儿,不怕你娘恼你么?” 柱子驻足,回过头来乐呵呵的笑着,“怕,不过姐姐不说,我不说,娘怎么会知道?” 轻轻的拍拍他的小脑袋瓜子,“你这个调皮鬼,胆子可真大。”是挺大的,那日被老虎吓着的记忆完全成了他在村子里在所有小朋友面前炫耀的资本,走在那里,都会有小朋友表现出于他这个能从虎口下逃出生天之人的崇拜。 琉磺的味道越来越重了,还好在是冬季,空气中的湿度较低,不易与琉磺粉结合产生意外。 “姐姐,就是前面了,我们走吧,这里好臭呀。”拉着凤宁的衣摆,柱子显然有些害怕。 斜眸看着柱子小脸上渐渐浮上的不安,半躬着身子,“柱子听话,去下面等着,不要跟上姐姐,一会儿姐姐自会去寻你。” 小柱子点了点头,随即捂着嘴转身小跑离开了。 第108章 瑞商兵终于来了 看他跑得有些远了,凤宁这才敛下唇角上的携笑,额眉微蹙,亮如星辰的眸子溢着一层浅簿的危险,凝神集气,摒住呼吸纵身一跃,翩然的落在离臭味最近的地方,挑眉望去,竟是满目的淡黄色脆性晶体,不禁骇然,此物不是如同其它矿产一样么,就若最浅,也会埋个二三十米才对,怎么会显示在露天?琉磺不溶于水,如此一来,就若下雨也不会挥发消失,不怪得风一吹,总是能闻到琉磺味了。 驻留片刻之后,凤宁转身跃下最初停落的位置,散了凝聚的功力,走向靠在一块大石头一侧若隐若掀的小衫角。 小柱子听到有脚步声的响动,偏着头看了过去,瞧到凤宁,立即展开了笑靥,“姐姐,我们快回去吧,现在小燕他们一定在那里等着听故事呢。” 凤宁嘴角携笑,拉过小柱子的小手,颌首之后,刻意荡起老高的弧度走在来时的路上。 眼前就要进村子了,为了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小柱子老早就松开了手,在前面跑了起来,“姐姐,快点。” 然凤宁却担心他跑得太快,会摔倒,正欲启口唤着,却听闻一阵孩童的哭泣声,唇角的笑意敛下,确定是听故事的其中一个孩子,小柱子拉住了他,“你哭什么?是不是你娘又打你了?” 那小孩说:“瑞商兵来了,他们好凶,他们把小燕打死了,还要抢秀儿姐姐,你娘悄悄让我来找你们,让你和依姐姐别回村子,快躲起来。” “啊——,小燕——。”小柱子开始哭喊起来,完了便向村子里跑去。 此时的凤宁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模样让周围漂弥的空气都降了几个冷点,拉着前来报信小孩的手,“走。” 那名名唤秀儿的女子凤宁见过,长得一副小家碧玉,前两日与柱子娘闲谈时,她偶然提及过,说有名军官看到秀儿了,要抢秀儿去做小,可只要瑞商兵一来,秀儿就躲起来让人找不到,等气急败坏的瑞商兵离开之后,秀儿才出来。 等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得见一下瑞商兵的真颜了,此时的村子,除了狗吠鸡鸣的声音外,静谧得似宁然的子夜,空气中的紧张气息也越来越迫切了,看来那名军官今日志在必得秀儿? 小柱子跑得太快,应该是担心他母亲,不由得加紧了步履,潜意识里害怕这些善良的人受到伤害。 一队瑞商兵站在场子上,看似领头的军官一脸的气势汹汹,一对猥琐的眼睛不时的扫过场中的人,粗鲁的吐了一口唾沫,随即插腰言道:“不就是个村姑么?老子看上她是她几辈子休来的福气,有福气还躲起来做什么?今天老子亲自来接她,她要是不跟老子走,去侍候老子,老子就他妈血洗你们这个村子。” 军官的凶相吓得村民们颤抖不已,多数母亲揽着自己的孩子,害怕接下发生不可预料的意外,小燕躺在小燕娘的怀里,小燕娘没了女儿,已是伤心欲绝得满脸泪痕,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让层出不穷的泪水来发泄她此时内心的压抑与绝望。 第109章 令人厌恶的嘴脸 老村长拄着拐杖上前一步,用那句他搪塞了两次的话言道:“这位长官,秀儿真的没在村子里了,你看我们这里就剩些老弱妇孺,你就可怜可怜我们,放过我们吧。” 于老村长充满祈求的腔调,军官不屑的瞟了他一眼,一把将老村长推倒在地,“你他妈敢骗老子,老子如果证明不了那女人在村里,会亲自来吗?老子的人明明曾看到她到溪边去洗衣裳,这才多长时间啊,人就不在村子里了,你当老子是猪啊。” 无人敢去扶老村长,老村长亦无力起身,只好瘫倒在地上,气愤不甘的锤着地面,一双老泪中禽满了泪水。 “我跟你走。”一扇门被打开,走出一位长相清秀的女子,缓缓的走向场中,眸子里的泪水似两涓溪水淌过脸膀。 军官恼怒的脸一下子笑逐颜开,贪婪的微张了嘴,猥琐的搓着双手打量着来人的模样。 老村长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秀儿可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呀,要是让这瑞商兵糟蹋了,怎么向在南兴干活的儿子交待呀,挣扎着要起身,最后还是徒劳的只能撑起半个身子,“秀儿,快逃啊,你不能跟他走呀。” 瑞商兵半阖了眸子,凶狠的瞪了一眼老村长,抬起脚正欲狠狠的踹过去,秀儿见状,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老村长的面前,带着哭腔,“我都答应跟你走了,你别在伤害他们。” 收回腿脚,军官躬着腰,伸手抚过秀儿的脸颊,奸阴的笑道:“啧啧,真滑,只要你从了老子,老子就放了他们。” 秀儿偏过头去,不想再看那张令人厌恶恶心的脸,紧紧的握着老村长的手,“叔,跟陶哥说,秀儿对不起他,如果您不嫌弃,秀儿下辈子再做您的儿媳妇。” 老村长终是忍不住老横纵泪,将秀儿挡在身后,冲着军官朗声吼道:“你这个蓄生,就算我拼了老命也不会把秀儿给你糟蹋。” 哟嗬,敢骂他,军官带笑的脸煞时变得阴狠起来,一抬手,身后的士兵就递上一把弓箭,指着老村长的心口,“老子让你尝尝弓箭穿过身子是什么感觉,然后再去阎王爷那里拼命去。” 大人们都不禁捂住了小孩子的眼睛,惶恐的偏过头去,他们什么都不能做,便闭上眼睛不要亲眼看到老村长遭到迫害。 冬风袭卷了一地的枯叶,不安飘起飘落,秀儿瞪大了眼睛,想挡在老村长的身前,却让老村长紧紧的扣着动不了,“不要,不要——。” 军官拉开了弓,在场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内心拒绝着那一瞬间的发生,耳朵却聆动着那一刹那的动静,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之间,都不约而同的拎起了心,此时,却听着一声小孩的哭喊朝这边飘来,“娘——。” 柱子娘惊愕的瞪大了眼眸,在看了一眼拉弓的军官后,冲着奔跑而来的孩子吼道:“谁让你回来的,快跑。” 柱子被母亲这声狂喊给吓住了,怔在原地不敢动弹,此时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泪眼汪汪的望着母亲一脸的焦急与不安。 第110章 于瑞商兵的质疑 军官拉弓比向老村长的箭头,因着此举而改变了方向,冲着一动不动的小柱子,煞时松开了拉弓的手,柱子娘觉得自己心要窒息了,瞬间瘫坐在地上,惊恐万分的看着飞向儿子的那支无情冰冷的箭。 然而,却在那箭欲刺穿孩子身子时,蓦然凭空断成了两段,除了坠地的箭身与箭头,还有一片枯黄的树叶飘然的落地。 少顷的鸦雀无声,柱子娘回过神来,疯了似的扑向儿子哭喊,“柱子,你没事吧,你吓死娘了。” 柱子娘一声呼喊,倒是惊醒了所有还在怔愕之中的人,好好的箭怎会断成两段,气愤的军官又拔箭上弓,此时,一声清韵如天籁,润莹如莺啼的语声响起,“你有多少箭,可以一并发来。” 语声不徐不疾,却透着一股子慑人心魄之力,众人看向声出的方向,先是跑出一孩子来,随即便是那抹翩然若仙,淡然如水的身影映入眼帘,在村子里待的日子也近十日上下,自是相识,有人轻声唤出了声,“林姑娘——。” 军官不由自主的放下手持的弓箭,望着女子缓却有势的步履走来,怔愕之间,脸上浮上贪婪与邪恶的欲望,将弓箭塞到身侧士兵的手中,看着脱俗美人顿足,迎上去,却莫名的不敢走得太近,“想不到这破村子里还有你等美色,老子今天可以大饱艳福呀。” 这便是传说中的瑞商兵么?凤宁没见过瑞商兵的模样,也是因着宇硕境内有瑞商兵捣乱,她才好奇留在这里想一睹真颜,眼前的军官不过三十四五年纪,头带古人将士搭布卷帽,身着泥巴色的军服,能证明他是瑞商兵身份的,也正是他胸前的衣襟下赫然印着一个‘瑞’字,只不过,由此人的衣着打扮,凤宁不禁回想着守在暝灵城城门口的士兵,这两者之间怎么看怎么有种协调的感觉,难道古人的军队衣着服饰都那么的相近么?“你——真是瑞商的官兵么?” 军官见她云眉轻敛,脸上的温和仍在,唇边那抹浅浅的笑意亦分毫未减,只是这简单的问话,却让他感觉淡淡危险在身周围弥漫开来,“我——我当然是瑞商兵,如果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欺负我的百姓,我该保护他们不是吗?” 略微闪烁的言词,有些夸大的动作,这其中果然有什么地方不对,斜眸看到小燕娘怀里一动不动的小燕,瞥过停在军官上的眸光,走到母女身边,凤宁中蹲下身子,把着小燕的脉搏,问着军官,“你说你是瑞商兵,要知道,此处可是宇硕境内,你如此胆大的私闯他国境内,难道你不怕有命来无命回么?还是你瑞商军规规定你可以擅入他国境内,回去之后,不会受到上级的责难?还是你就想挑起两国战争,让百姓生灵涂碳?这样做的话,你就不怕成为千古罪人,生遭万人唾骂,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么?” 军官闻言,不禁心下一阵慌乱,可在注意到她只是个女子时,一切也都不放在心上了,恢复了之前教训老村长的胆量,肆无忌惮的朗声言道:“美人,这些事情,与你何干?你要做的,只是跟秀儿这村姑一起侍候好本军爷就行了。” 第111章 不愁亡国的官兵 音刚落,身侧持弓的士兵上前来说:“头儿,这么好的货色,若是拿去孝敬将军的话,您一定会升官发财的,到时候,荣华富贵还不是指日可待吗?” 这不是耳语,只要耳朵不聋之人都能听到这段让人厌恶的对话,军官停在女子身上的眼光不舍得移眼,却在听到士兵的建议之后,仿佛下了很大一个决定,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言道:“好吧,等老子以后发了财再去找她来享受便是,如今只能拿去孝敬将军了。” 听着某人为自己的命运做着决定,凤宁危险的勾唇,嗤之以鼻的讽刺道:“您的好心,林依心领了,此番安排还是等你有命活着走出这个村子再说吧。”小燕并未气绝,只是内脏震荡得有些过重,才会导致窒息性的晕厥,输些真气给她,让她尽早的缓过来就好了。 “哟嗬——。”军官束了束袖,露出了膀子,一副要抢人的架式,村民们不禁都向凤宁投去了同情的眸光,却痛恨自己的爱莫能助,军官说:“敢威胁老子,不过,被你这等尤物威胁,老子乐意,哈哈哈——,快起来,跟老子走,否则,血洗了这个破村子。” “军大爷可否回答林依一个问题?”凤宁轻轻的说着,眼底滑过一丝令人胆寒的森冷。 军官倒是大方,昂了昂脖子,“说吧。” “你为什么会对这种一无所有的小村子感兴趣?” “哈哈哈——。”军官大笑着,“实话告诉你,老子不但只对这个村子感兴趣,对宇硕边境的所有这种村落都感兴趣,原因很简单,村子里有老子看上的村姑,如果这些女人不好好侍候老子,老子就血洗掉所有的村子。” 好狂妄的言论,好令人发指的理由,瑞商有如此可笑的军官,何愁不亡国?凤宁言道:“也就是说你就是为了在村子里找女人,所以才会不断的领兵来扰?” “不错,那个村子里有好看的村姑,老子一早就派人打探好了。” “呵呵——。”凤宁冷笑,或许还不止如此,没在应军官的话,而是轻按住小燕的一处穴位,随即便看到小燕的身子有了反应。 小燕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女儿渐渐的睁开眼睛,颤抖着声音,“燕儿,你醒了,你醒了。” 小燕抬手拭着母亲脸上的泪水,“娘不哭,小燕不疼。” “好,好,燕儿不疼,燕儿不疼——。” “姐姐,你怎么才来,我还在等你讲灰姑娘的故事呢。” 轻轻的拉着她的手,凤宁嫣然无害的笑着,瞟着身后之人,问着,“小燕,告诉姐姐,你谁把你弄伤的?” 小燕自是不清楚凤宁的用意,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一众士兵,在望向那持弓的士兵时,小燕眼中有了一丝胆怯,简单的反应,自是让凤宁心中有数了。 直起了身子,凤宁理着微褶的裙摆,带着不屑一顾的口吻斜眸,随即言道:“瑞商有你等这般将士,何愁不亡国?” 军官听懂凤宁话中之意,然而脸上却表现得毫不在意,大咧咧的向凤宁走了一步,“从来只管今日好,那管他时百日哀,只要今日让老子快活了,去他妈的亡不亡国,美人,赶紧走吧,你瞧这太阳不都快下山了不是?” 第112章 村长激动的指认 与秀儿一起扶起老村长,凤宁朗声言道:“各位大嫂、小朋友们,这里没你们的事情了,你们都先回去吧,记得半个时辰之后,让小朋友们来这里听我讲故事。” 众人闻言,想走,却不敢走,老村长发话,“让你们走,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众人这才拉扯着孩子离开,只剩下几个胆大的孩子,不过也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凤宁笑问,“你们不怕么?” 他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我们不能不管依姐姐。”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惧虎,凤宁心下一笑,转过身子,意料之中迎上军官猥琐的笑,秀儿拉着凤宁,“林姑娘,他们是冲我来的,不能害了你,我跟他们去,你快跑吧。” 感激她的好心,凤宁说:“今日我们谁也不必跟去。”在秀儿怔然的瞬间,凤宁看着持弓伤害小燕的士兵,指着他对军官说:“你若将他杀了,我就跟你去。” 呃——,这是什么?条件么?若杀了他能换作美人也划算,可是兵列里有制度,他是头儿,少了一个人,若无正当理由,他可是吃罪不起的。 见军官犹豫,凤宁挑眉冷笑,眸子里溢出一道凌厉的光芒,携袖挥手间,只见弓、箭坠地,那士兵赫然抛落在了数丈之遥。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军官脸上先前的贪婪、犹豫,立时演变得恐惧,缓缓侧眸,看向女子唇角那抹淡淡的浅笑时,竟是那般令人骇然悚意,脑海里的第一反应——逃,转身的刹那,忽然膝上似针扎一疼,蓦然跪在地上后,便再也站不起来,听闻身后响起的不紧不慢的口吻,“想逃么?之前我可是有言再先,一切都得等你能活着走出村子再言,眼下,你好像是走不出去了。” 这数九的天气,他愣是额上渗出一层细汗,只因周围的危险太过明目张胆,仿佛他能看到一把把利刀硬生生的扬起,就要朝自己挥来,忍不住声颤:“姑娘饶命啊,我保证我再也不来这个村子了。” 凤宁绕到他的面前,军官此时害怕的模样与方才嚣张的表情形成了明显的层次差异,让她直觉得讽刺好笑,轻蔑的别过眸光看向一侧的其他士兵,他们也立即跪倒在地,“姑娘饶命啊。” “哼——。”一声冷吟,透着冰寒的危险,重新看向满脸惊起褶子的军官,“明日里不道暗语,想你应是识实务之人,若将自己的身份说个清楚道个明白,或许我会看在你老实的份上,留你个全尸。” 声量略微提高了些,听闻似风清云淡,仿佛与人商量,却又透着不容拒答的威仪,军官盯着凤宁缓缓移动的步履,错愕的表情出卖他内心的潜隐,“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看他一副小人模样,却生得一副犟骨头,真不知该说他嘴硬,还是说他有男子气概,顿足于他面前,玉颜上的笑意轻敛,清澈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寒光,凝气于掌中,飘逸的飞丝徐徐掀扬,一掌推出后,瑞商兵服霎时碎裂成块,随着几许寒风,在空中缓缓而落。 老村长少许讶然,随即指着军官激动的言道:“你——你是宇硕的官兵。” 第113章 悠然惬意的危险 这是陈叙的句子,因着瑞商兵服粉碎后出现的宇硕兵服而得到的肯定,军官泄气的抬眸,看着眼前女子姿傲不凡的身姿,颤抖着声音言道:“你怎么会知道?” “此乃宇硕境内,我听说宇硕与瑞商的战争之中,宇硕可是大捷的军队,如此,怎会有瑞商兵在宇硕境内胡作非为,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再者,被虏的瑞商兵怎会有你等如此胆大,敢公然骚扰边境村落村民,这样一番推敲,你们的真实身份不得不受到怀疑。” 没想到一个女子而已,竟然如此睿明,“你到底是谁?” 凤宁不作言语,而是行至一旁捡起地上一片枯黄的树叶,微凉的触感渐渐消失了,眸光随着叶上的脉络移着,这才轻启薄唇,“知道我平生最讨厌什么么?”缓缓掀起唇角,移向军官的眸光变得阴森无比,“麻烦,若当初不是听到宇硕境内有瑞商兵扰乱之事,我也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你冒充瑞商兵的话,我便可以早日打道回府,不必见到你这副让人厌恶的嘴脸,既然是你给我找了麻烦,那自是得受罚才是。” 悠然惬意的语声,清脆悦耳的在耳迹响起,再看向那紫衣女子玉颜上若有若无的浅笑时,不禁令人脊背生寒,脸上浮飘的悚然之色自是衬出了军官此时的惶恐不安,“你——你不能杀我,知道我是谁么?打了胜仗的将军可是我的表妹夫,你要是敢伤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脸上努力保持的镇定,定是因为说出将军名号给了自己些底气罢,凤宁忍不住森然冷笑,“您直接说护国将军姚力是您亲家不就行了。” “你-知道-就好,你最好安全将我放回去,否则你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微斜的身子猛然转正,凌厉慑人的眸光骇然的投射过去,手持的枯叶午徒然添了几分力道,凤宁拂袖一挥,便似冷箭般飞了出去,快似疾风的闪过,军官微抬的手赫然飙出腥红的血液,“啊——。” 连帝王的威胁她都不惧,更何况是这等无名小足,只不过威胁的蕴意是一样的,可就得在看她乐不乐意接收威胁,“就凭你也敢威胁我。”淡淡的话,透着令人绝望的胆寒,那轻飘飘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那军官还张大了嘴叫着,凤宁不耐烦瞟了他一眼,如此胆小之人,若非裙带关系,怎能混在宇硕的军队之中,纤指轻捻,划断军官手腕的那片枯叶又重新回到凤宁的指间,作势无意的看着叶棱处,并未染上血渍,言道:“若你再不行收声,这片枯叶可就要从你的喉咙划过了。” 军官霎时收声,那滑稽的动作与模样,直惹得留下来的小孩忍不住笑出了声,凤宁用眼角余光瞥着他,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村中全是老弱妇孺居多,若杀了他们定然会让他们害怕,若放了,更是会招来无穷尽的麻烦。 第114章 倏然而起的玩心 离十一月二十四日之期已近,若帝宫回得晚了,定然会让那人恼怒给脸色相看,这到是次要的,只是不愿做个不守信用之人而已,眼看太阳已开始下山了,心下缓缓叹了口气,摇身看向那几个小孩子,“你们说该处置他们好呢?” 跪在地上的士兵们一听,自己的命运居然捏在几个小孩子的手里,自是不敢言语,不禁投去祈求与愕然的眸光,小孩子们一个个的都摇了摇头,确是不知道将他们怎么办,凤宁又看向老村长说:“老村长,您说呢?” 老村长捋过花白胡须,思虑的事情差不多与凤宁一样,这个村子已经弱得不堪一击,不能再招来无休止的麻烦,重重的合上眼帘,“林姑娘,你看着办吧。” 凤宁偏过头去,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脑海里突然想起抗日战争时期的情形,狡黯一笑,玩心倏然大起,又不禁为自己此时的念头无奈一笑, 看来前世定是压抑太多了,此生体内所有的叛逆因子全然的复活了过来,数了数现场的小孩子的人数,好像人少了,拉过一小朋友说:“去把八岁以上胆大的小孩子都叫过来。” 他不明白凤宁的用意,但看到依姐姐脸上浮上的笑意,料想一定是好玩的事情,于是点完头后转身就跑。 秀儿心生疑惑,不明白林依为何不将这些人赶出村去,“林姑娘,你要做什么?” 凤宁只是兴味的扬唇一笑,不作任何回答,然那些跪在地上之人,却对那抹嫣然如花的笑意充满的畏惧。 大概几分钟后,前去叫喊的小朋友唤来了一大帮孩子,许是听说某些人被制服了,大人们也都跟着跑了出来。 小柱子扯着凤宁的衣摆,“依姐姐,你叫我们做什么?” 凤宁半弯了腰,笑着说道:“我们一起玩个游戏好不好?” 小柱子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凤宁转过身去,对着那些士兵说:“将你们身上的兵器全都卸置一边,然后站起来。” 村民们不解凤宁此举何意,士兵们更是不解,碍于眼前女子的不凡之姿,只得听之任之,丢下兵器之后,一个个的都站了起来,除了那断了手经的军官。 总共有八个士兵,而小孩子正好有十六个,凤宁对小朋友们说:“你们每人去拿支箭在手里,然后每两个人看一个士兵。” 孩子们听话的跑去捡箭,大人们却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少顷后,小孩子捡完箭都站在了凤宁面前,听着凤宁对那些士兵说:“你们若想活着走出这村子,就得听他们的话,若敢违背我的命令。”抬手指着那躺在老远处的尸体,风吹动着她的衣袖,“那就是尔等的榜样,听到了么?” “听到了。” 被惊得声如蚊音,凤宁不悦的拧眉,“欺负人时敢大声说话,此时就成哑巴了么,大声点。” 随即一声朗音:“听到了——。” 凤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偏过头对村长说:“老村长,前两天您说您家里的屋顶漏雨没人修,现在让他们去修就是了。” 第115章 凭空的寂寥落漠 老村长一愣,他那敢呀,怯怯的问着:“林姑娘,这怎么行,万一他们……。” 明白老村长的用意,凤宁绫袖一甩,士兵们一个跄踉后退,言道:“我封住了他们的穴位,现在不敢过份用力,更是不可能逃跑,所以普通的活计,你让他们干就是了,若不听话,就让小柱子他们用箭刺他。” 老村长眼睛一亮,“真的吗?” 凤宁确定的点头,老村长立即说:“好啊,我家的房顶都漏了好几个月了无人修补。”指着一个士兵说,“你,快去给我修补房顶去。” 那士兵一愣,小柱子提起了箭,“你敢不去。”那士兵便大步的跟在了老村长的后面,凤宁还不忘说:“小柱子,你可要看牢了。” 小柱子回头说:“依姐姐放心,我和三哥一起看着,不干完爷爷家里的活,不让他歇脚。” 有个大嫂走出来,“林姑娘,我男人进城打工去了,家里的围墙垮了都无人垒上。” 有两个小朋友推出一个士兵,“花婶,让他去,你看他,手大脚大,一定能干好活。” 花婶笑着点点头,“好好好,快走,争取在天黑之前干完。” “林姑娘,我家……。” 这个村子里的事情还真多,一会儿,人就被瓜分完了,少顷场上空了些,余下些女孩子站在凤宁周围,“依姐姐,我们也要押他们去干活。” 凤宁轻轻的拉着她的手,“明天吧,明天换你们押着他们去干活。” “好好好——。” “林姑娘,他怎么办?”虽然军官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可秀儿还是有些害怕的往凤宁身后靠了靠。 凤宁忖思了一下,言道:“你说是将他杀了还是绑起来,扔到牛圈里去。” 秀儿垂眸想了想,虽然他对自己不安好心,可要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死去,心下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还是把他绑起来扔到牛圈里去吧。” 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但一定很复杂吧,与村姑的善良相较,自己倒是残忍阴狠多了,“你们谁想去把他绑起来?”给女孩子们一个机会,不想看到他们望着男孩子们押着士兵离开时的失望神色。 “我来,我来——。”女孩子们都英勇上前,想要完成这个任务。 都举起了手,凤宁作势为难一番,言道:“大家一起吧,把他的手脚都绑起来。” “好——。” …… 伫于场中树下,抬眸远去,夕阳在天际缓缓坠落,冬季的寒风吹涩了萧条,霞光柔柔的映在村庄里,染红了所有的颜色,几只冬雀扑翅停落在房顶,吱喳的叫囔,驱走了凭空面来的寂寥与落寞。 一夜无眠,满脑子都是归去的念想,最终叹息决定,今日动身离开。 绫袖扶过琴台,素手拈得筝弦有规律的轻颤,悠扬悦耳的琴声萦绕走远,连鸟雀都留连忘返,驻足听看……。 小燕偏过头问着,“姐姐,今日给我们讲什么故事?” 略抬的纤指顿住,琴音也截然而止,投去浅浅的笑意,凤宁言道:“今日无故事可讲,我教你们唱支歌可好?” “好——,是什么歌?” 第116章 狐假虎威妻表兄 一双双充满欣喜与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凤宁重新起了筝弦,荡出悠悠的旋律,“很简单的一首儿歌,我先唱一次,然后你们跟着我唱。” “好——。” 拂过胸前的青丝随风轻摇,掀起的弧痕轻和异常,“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跟着我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了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小孩子的记忆就是好,唱了方三次,便全都学会了,一个个欣喜极了,也是,这个时代,除了让人费解的童谣之外,并无简单的儿歌盛行。 这里唱得正欢,秀儿却拿着一断绳子跑了过来,脸上是忍不住的焦急与怯色,“林姑娘,不好了,那军官逃走了。” 煞时止了歌声、琴声,都朝秀儿看了过去,凤宁不禁敛下脸上所有的随和,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升,沉眸冷问,“何事发生之事?” 秀儿说:“晌午我还去看过,他还好好呆在牛圈里,方才我路过,想起来去看一下,就发现那里只剩下这条绑他的绳子了,看这样子,应该是在牛槽石上磨断的。” “其他士兵可还在?” 秀儿点了点头,迅速的说着:“其他人的都还在,惟独不见了这个军官。” 轻轻的叹息,他可会回去通风报信,还是会搬来救兵?如今看来以他的胆色,两者皆有可能发生,“将士兵们全部都叫到这里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孩子们看到依姐姐神色凝重,个个都自觉的想要帮忙,凤宁语音刚落,便四散的跑开,去找人了。 看向村口的方向,凤宁沉了眸色,玉颜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淡若秋水,然心下升起几分薄怒,真会给她找麻烦。 片刻之后,那些士兵齐集场中,感觉有事发生的村民们也都围了过来,听着凤宁言道:“你们的将军可是姚力之子?” 这些士兵从昨日起就不停的干活工作,此时已是疲惫不堪,又突然面对这个让他们心生畏惧的女子,心都不由自主的又悬了起来,听着女子的问话,个个面面相觑一番,不知该不该作答。 “若不想失了性命,最好直言相告。” 淡淡的话,略带警告之意,却蕴藏着莫大的威慑与凌厉,一个士兵怯怯的言道:“是,将军正是护国将军之子姚焕。” “昨日的军官真是姚焕的妻表兄?”以姚家的实力,怎会让儿媳的表兄在战场上沦为一个中下等军官?所以她不得不对那军官的话持怀疑态度。 另一个士兵应着:“不是妻表兄,他是将军小妾的表兄。” 冷笑颌首,如此一来倒是说得过去了,说将军是他表妹夫,也不是过想虚张声势,狐假虎威罢了,此时朝中情形她一无所知,紫御麒虽言明有戏可看,却不清楚他的戏码会如何上演,边境之事他可知晓?“驻足在附近最近的军营在何处?” “瑞商与宇硕之战,宇硕大捷,将军近日正整理军队回暝灵城,不日便会起程,军营驻扎在往南三十里外的一处小平原上。” 第117章 大捷将军的贪婪 于这个士兵的应答,凤宁较为满意,然心下的警钟亦然大起,既是不远,那此处的位置则更是危险,猛然间,闻得一阵狂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方向正是冲着这个方向而来,村民们还一副油然不知的表情,定是无内功听不见,赫然摇身面对着众人,“都回家里躲起来,快走。” 于林依突然提高音量的话,村民们自是一惊,不明就理的犹豫半晌后,才纷纷拉着孩子,挽着老人准备离去,可是——为时已晚。 阵阵马蹄之声汹涌而来,践起无数的飞散的尘埃飘然沉淀,凤宁从袖中抽出紫纱掩面,缓缓摇移身子,正好看到一大队人马冲进村口后停在了场中,村民们吓得紧紧相拥,眼前的阵势将他们都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凤宁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麻烦’,只见他冲着自己得意一笑,随后对身畔一个身姿威武不凡,样貌英俊洒溢的男子说:“将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美人,您看如何?” 姚焕一挥披袍,作势傲然的上前一步,盯着凤宁的眸光由聚到凝,由浅至深,“身姿优雅端庄,气如柔水溢韵,质如盈月皎色,额眉似远山略蹙,眸似耀眼繁辰,虽是紫纱遮颜,光看这表面,就知道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拍拍军官的肩膀,“陈军,你用性命作保换来本将军来此一看,本将军很满意,你私出军营闹事一罪,本将军给你做主免了。” 军官陈军谄媚的含笑颌首,“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真是森严法律不外乎世故人情,凤宁挑眉,“想不到堂堂一介武夫,也会弄词舞墨,不愧是护国将军之子,文武双全之能够格担当宇硕的栋梁之材。” 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一怔,这林依是否胆子大过头了,就若她不屑于军官低微的身份,现在出现的却是堂堂护国将军之子,且又是大捷之将军,回到帝都一定会受到陛下殷实的封赏,此种情形,就若这将军微微的用力,便会让她为方才所言语的话后悔莫极,然她却眉梢上掀起几许森冷之意,毫不避讳姚焕将军的身份。 姚焕有些不悦的蹙眉,自从记事起,除了父亲之外,就没人跟他说过一句重话,如今却被一女子出言相辱,不由得敛下了脸上的识美的笑意,重新审视伫立于几步开外的紫衣女子,“若非看在你颇具姿色的份上,本将军定不会轻饶于你。” “哦——。”凤宁收回飘散的眸光,聚了光点摇身看向姚焕,浓浓的眉毛倒是与他老子相近,优雅的抬手掠过拂面的青丝于耳后,绫袖随风微摇,荡掀起了一抹不染尘世的脱俗之盈韵,“原来将军今日是冲着林依而来,就是不知您不辞屈尊到此,寻得林依所为何事?”那贪婪的目光与军官相似,只是凭空添了几分志在必得的凌厉,傻子也能想到他有何目的,口中不点破,想听听他会如何演说。 第118章 冻彻心骨的冷吟 “呵呵——。”姚焕轻笑,手习惯性的握住腰间佩带的刀柄,微昂了昂头,傲视的眸光溢满了凤宁周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今日林姑娘既是让本将军遇到,只要你从了本将军,本将军保证你以后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可真够直白的,如此言语,傲慢的姿态,看不出有一点心机城府,他真能打下瑞商,取得大捷回帝都么?心下泛起狐疑,却也清楚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或许人家在战场上是一种态度,下了战场于事又是一种态度,“蒙将军错爱,林依受不起您如此大的恩德,莫说林依愿意,就若某些人听闻此事,您定会为今日之事付出代价。” “哈哈哈——。”姚焕肆意的笑着,毫无顾忌的言道:“某些人?不知姑娘口中的某些人是指何人?还难那人还大过去护国将军,还大得过我妹夫帝王陛下?” 妹夫?既是与那人相许,又于那人的了解,如今的后宫定然是个摆设而已,他竟当着她的面唤那人作妹夫,心下升起层层怒意,半阖的眸子骤然森冷起来,溢出的凌厉寒光透着阴狠与残忍,两朵冰火在眸中跳乱,“姚焕,敢在我面前如此讲话,你可是不想活了。” 好冷的声音,与方才含着讽刺意味的腔调相较,那温和的感觉简直如同来直天堂,她的转变为何这般神速,细想之下,自己并未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呀,不禁拎起了一分警惕,“美人,以你的本事或许教训下陈军这等垃圾,想伤到本将军,可没那么容易,再说,还想要我性命,真是天大的笑话。”瞧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能有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一点高于陈军等人的三脚猫功夫而已。 “哼——,看来姚力的城府与心机你可是一点儿都没学到,顶多跟你那个在帝宫里争风吃醋的妹妹有得一拼。” 一声冻彻心骨的冷吟,让姚焕警惕的心全然的复醒,接下来听到的讽刺言语更是将他怔愕得表情全无,只余下一脸无法释怀的神色呈于脸上,错愕的盯着那衣着紫衣,不似凡人的女子,“你胆敢如此称呼家父于胞妹,不怕诛灭九族么?还是你真有胆量杀本将军?” “杀你又如何,不过是弹指一挥之事,就若我将你杀了,相信你父亲护国将军也不敢有半分微词。” 好自信的话语,从她口中道出,竟有一股不容侵范的威仪,说了这么多,她依旧言语从容不迫,身姿淡定儒雅,乍一看去,自己凭空矮了许多,仰是她的玉眸,全是阵阵悚然的危险映入眼帘,心中一横,“有胆色,本将军喜欢,你要知道瑞商数十万大军都被本将军退了,难道还搞不定你个小女人么?” 真是你退的么?凤宁仍持怀疑的眼神于他审视着,瞥过他眼中投来的妄念,凤宁侧身,散落一身清冷,捋袖言道:“还不快将你的人退出这村子,莫不然,林依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让将军后悔不及的事情来。” 第119章 被人看透的恐惧 姚焕心下一滞,内心承认于这女子油升一股莫名的惧意,特别是那双丽眸流转的瞬间,明明美得不可方物,却骇然的感受到与死亡并肩,可是这么多属下都看着,若就如此退了出去,他大将军的颜脸何存,威严何在?骑虎难下,就若死撑也要撑下去,安慰自己她不可是个小女子,何惧之有?“哦,本将军可是上过战场的,难不成还担心你会将本将军如何么?真是笑话。” 垂眸看向擎魂筝,指腹在筝弦上轻轻跳动,掩面紫纱下的唇角上扬,斜眸看向姚焕的眸中添了几些令人胆寒的笑意,“哦——。”略微应声,弯腰抱起擎魂筝言道:“有胆子就随我来。”凤宁言毕,玉足轻蹋地面,随即摇身飞上萧条的一株枝头,手持擎魂筝在众人惊呼声中翩然飞向村外。 姚焕讶然的愣神,心滞过后,翻身上马,尾随而去,疲惫的士兵们,也趁着村民懈怠之际,悄然随着队伍离开了。 小柱子从母亲的怀里挣扎出来,看向凤宁消失的方向,嘤嘤的说着:“娘亲,依姐姐走了,依姐姐走了。” 小燕拉着秀儿的手,边摇边问,“秀儿姐姐,依姐姐还回来吗?” 秀儿的远去的目光还学沉浸在怔愕之中收不回来,无意识的摇了摇头,言道:“不知道,不知道——。” 寒风缱绻反复的吹拂,途经之处,冷意自是凭深了几分,姚焕狂策着马鞭,追着前面随风飘扬的紫色衣袂,暗中下着狠心发誓,若不让她臣服自己,岂不是毁了他此生的英名。 龙工圣人当年能一曲御敌数万,如此擎魂筝在手,她到是要试试可有这个效果,身子停落在一片山坡之上,俯视着即将追到坡脚下的姚焕等人,绫袖抚着筝沿,几许兴味之色挑上眉梢。 坐在一处稍平坦的地方,玉颜携笑的望着停在坡下翻身下马之人,略微大声言道:“姚焕,既是你执意送死,若我不成全你,倒是我的不是了。” 姚焕有些疑惑的昂头,看向坡上的紫纱掩面,却眉宇携笑的人儿,“林姑娘,你呆那么高做什么? 难不成是想本将军亲自将你请下来?” 垂眸看着擎魂筝,指腹抚过冰冷筝面,眸子里的寒光亦如这死物一般彻冷骇然,“你说,如果你死了,你爹姚力会不会伤心呀?”想到那日在御花园中姚力看向父亲时轻蔑的眼神,凤宁整个身子都不禁溢着阴寒的冷森,半敛着眸子,看向姚力的眸光透着悚然的凌慑。 姚焕闻言不免心中一滞,从见她初始,她提及家父与家妹时,神色泰然自若,仿佛识得一般,且对姚家之事好像了如指掌,与自己言语,也不畏惧自己大将军的身份,反而时不时的感觉到她投来的眸光处处飘着不屑与藐视,可是自己与她有仇?那怎么无一丝印象?心下有了些许不耐烦,到不如说是有了一丝被人看透的恐惧,“你这女子好不识抬举,本将军能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要你将本将军侍候好了,难道若大的护国将军府还供不了你这尊小菩萨么?” 好大的口气,凤宁脸上浮起了几分薄怒,这纳兰家怎么总是让姚家欺负,在帝宫那华妃处处爱挑自己的麻烦,光是去陛下那里告状就让她知道两次,还指不定在媚贵妃那处言语些什么,姚力又不将父亲放在眼里,父亲虽无行处置权,但好歹也是一朝宰相,岂能容他轻视? 第120章 本将军要抓活的 夕阳西下,霞光泄落,映在凤宁身上泛着妖魅邪肆的光华,纤指摆放在筝弦处,捋袖的瞬间,又透着让人不舍移眼的优雅,拈起筝弦,一段悠扬悦耳的韵音荡漾在耳迹,姚焕不禁看呆了,随来的众人亦是略微张口,惊得丝毫忘记了动弹。 她为何没在说话?却悠然的弹起了古筝,这个让他心生疑惑不解的女子,到底意欲何为?“若让本将军倾听你弹琴,可随本将军回府,不必此时迫不及待。” 然凤宁依旧有曲不成调的提着筝弦,无意回应坡下姚焕的问话,而姚焕不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若再不行下来,就别怪本将军不懂得怜香惜玉,上去抢人了。” 凤宁仍是三缄其口,心下却忖着比他老子差得远了,那里存点大将军的风范?还是说这个大将军就是存在着不为人所知的另一面,平生讨厌麻烦,更厌恶让人威胁,指尖的内力聚集,弹出的音律煞时变得浓厉起来。 姚焕只觉得周围一阵异样,周围琴音走过的地方,不论是树枝还是枯草,都似狂风拂过般乱檀动荡,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加速了内心潜在的不安与恐惧。 陈军也有所查觉,可是有个将军在,总能给足他些底气,“将军,这小女人不好对付,你得小心呀。”他是吃过苦头的,盯着山坡上悠然弹琴的身影,扶着断腕之处的伤痕,眼底滑过一丝憎恨,只是他不知晓,让他足以仰仗的将军,此时内心有不压于他的感触。 凤宁冷冷的看着姚焕眼中溢着的不安,脸上却要作势镇定的神色,按弦提弦,终是一曲成调,溢开的音韵化作一层强势的气流气势汹涌的向姚焕划去。 姚焕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女子弹出的琴音赫然变成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狠狠的向自己砍来,本能的闪开,却没能比她的音韵更快,碎了膀处的盔甲,一股暖流尚涓涓的染红的衣襟,淡淡的血腥气息逐渐化为浓冽,在呼及之间溢散开来。 错愕的看着坡弹琴的女子,衣袂飘翻,掩面的紫纱翩然而舞,若隐若现的玉颜仿佛就在眼前,清澈如泉的眼眸,敛沉了让所有人都悚然的神色,姚焕终是意识到自己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因着她看上去年纪尚轻,大意之间低估了她的本事能力,危险已然临近,他要严阵以待,不然,真会失了性命,未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一女子手中,传出去,岂不是会笑掉众人的大牙,现在惟有将这女子拿下,若能活着再好好的折磨审问于她,“来人啊,把弓箭都拿出来,别射她心口,本将军要活的。” “是,将军——。”众人一声朗喝,纷纷从箭囊里取箭上弓。 凤宁坐视坡下之人的举动,紫纱下冷意盎然的唇角更是添加了些许弧度,方才她只用了如今的一层功力,便有此效果,这擎魂筝之能果真不容小觑。 第121章 从天而降的王子 纷纷射来的箭雨临近凤宁的身体,云眉略敛,璀璨如星的眸子斜视着坡下一干众人的身影,抚响的筝弦溢出比方才更加强势的音韵,将无数的弓箭震断,坠落在身子周侧。 姚焕讶然的看着紫衣女子,惊愕的神情终是呈现于面,只见她素手略抬,透来的眸光仿佛有着阅尽天下华贵气质,拂颌的青丝缚留于紫色的衣襟,翻扬飞舞的逸发飘着凌厉却怡人心神的风华,箭雨纷纷坠落,无一支能近她的身,纤指按弦提弦之间皆是无可比拟的孤傲风姿,同时,也让他涌出了前所未有恐惧,“快射,快射——。” “将军,我们没箭了。”随从来得不多,才二三十人,本是轻松惬意出行,谁会料到遇到此等事情。 姚焕闻言,看向红霞投射而下的余光,映在她绝美的身姿上,那般的妖冶骇人。 凤宁顿停了筝弦,瞟着姚焕一脸的惶恐异样,心下冷笑,从来都不承认自己是良善之人,杀了你,姚力又能将我怎样?半敛了眸子立时阴沉下去,在溢出冰冷慑人的寒光的瞬间,顿停的筝弦重新弹起,夺命的音韵方溢散,却又在看到不远处几抹小小的身影时,霎时收回内力,尽管如此,还是没能阻止住擎魂筝的强势动荡,些许音韵狠狠的溢伤了自己。 坡下的众人只因凤宁在紧要关头收回了内力,所以只是重伤倒地,皆不曾伤了性命。 凤宁抑止不住胸口一阵暖意,唇角慢慢的溢出气腥,遥望着那几抹身影从林子里冲出来,跑向了自己的方面,“依姐姐,依姐姐,依姐姐——。” 视线越来越模糊,身子的重心渐渐向后倒去,她正想像自己滚落下坡去的情形时,却倏然靠在了一个溢着龙涎香味道的怀里,勾起唇角,沉沉的叹了口气,听着那恍如天际响起的声音,“看来宁儿只对朕心狠残忍。” 紧紧的拽着他的袖角,凤宁用尽力气揶揄言道:“那可是宇-硕的-花朵,不定还-是陛下未-来的栋梁,伤了他们,我怕陛下怪我——。” 揽着晕厥过去的身子,紫御麒轻吻着她的额眉,封住她身上几处穴位,斜眸看着身侧的擎魂筝,又看了看正爬上坡来的几抹小身影,扬起一抹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笑意——。 旭日已上升到一定的高度,温暖惬意的阳光刺破云层缕缕欣然的泄下,枝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闪着耀眼的光芒,给这冰冷的天气增添了几丝生气。 仍是村子的那个场中,一辆装扮豪气轩车已停在此处一夜了,时至晌午,仍不见车室内有何动静。 秀儿与小朋友们想靠近,可轩车外站着一青衣女子,她面无表情神色的脸不得不让他们望而怯步。 车室内,紫御麒将凤宁揽在怀里,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小女人,终于安安稳稳的靠在他怀里了,不由得掀起了唇角,连眉宇间都挑上了些许笑意。 “你会魔法么?”王子总会在公主危难之时从天而降,充当保护神的角色。 在她额间印上一吻,紫御麒蕴着愉悦的语气,“魔法?这词挺新鲜,能告诉朕是何意么?” 徐徐的睁开眸帘,体内一股气流正缓缓蔓延,掀起唇畔,抬手抚上他的脸,凤宁轻声言道:“魔法,就是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总会出现。” 第122章 算计之秋后算账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紫御麒笑而不言,她眼里的温柔,足以证明她离自己其实并不遥远。 轻声一阵叹息,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是越来越温暖的胸怀,还有熟悉有力的心跳,“你怎么来了?”难道是因为江湖有事发生?还是也感觉到边境有何异样? 怀里的人儿敛了些善意,眸子里划过一道浅浅的疑虑,紫御麒盈盈的笑着,脑海里浮上些什么,“宁儿想得多了,我会出现在此,仅仅是因为‘日日思君不见’而已。” 呵呵——,笑出了声,凤宁说:“童儿从未去过帝宫,我还担心它是否能平安将信笺交到陛下手中。” 想到那日在御花园中的情形,紫御麒饶有兴趣的言道:“它何止平安将信笺将来朕的手上,还将媚贵妃心爱的鹦鹉给啄伤了,媚贵妃还令弓箭手追着童儿满御花园飞呢。” 凤宁闻言,倏然敛下玉颜上所有的笑意,看着紫御麒,然紫御麒亦清楚,她在等他的答案,“宁儿放心,童儿可是泫英老叟所养之蓄,岂会那么容易受伤?”越来越了解她了,于她所上心之事,她认真的神情会让人觉着不安恐惧,反之,便如同眼前随风逝去的沙尘,拂走之后,在她心中留不下任何一丝印记。 微拧的心立即松缓开来,脸上却溢着一抹让人悚然的笑,紫御麒故意问着,“宁儿在算计什么?” 知道他明知故问,有心消遣自己,凤宁直起了身子,青丝泄了满背,单薄的身影不禁让人心疼,素手轻抬,半撩窗帷,看向窗外的眸光移向身后妖冶邪美的男子,狡黯一笑,“自然是在累计陛下的爱妃得罪宁儿的次数,好准备秋后算账呀。” 紫御麒愣了一瞬,随即摆出一个风度翩翩,却倦意浓浓的姿势,“看来朕以后要少开罪宁儿,否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揶揄的言词响在耳迹,凤宁松开了撩帘的手,“我还以为陛下会紧快带着宁儿离开,没想到却是停在了村子里。” 紫御麒说:“我到是恨不能赶紧回到帝宫,将宁儿好好藏起来,可又思及宁儿在此处停留些久,定是有事要做,徒然带你离开,要是宁儿怪责,朕可是担当不起。” 感动于他的体贴周到,温柔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携笑准备去掀帷帘,身子方倾少许,却被人猛然一拉倒下,下一刻那张妖孽惑众的脸便放大在身子上方,虽然这样的出其不意凤宁已不想在意外,可这样的举动发生之后,还是让她忍不住心下一颤,无奈的言道:“宁儿若是有心悸病,早被陛下吓死n次了。” 他在意的是她方才的反应,所以于那句不明不白的话也懒得去打听其意,“宁儿要去哪儿?” 灼热的气息啜着双唇,眼里的欲念越发的明显,凤宁撑住他的身子,“陛下应该知道宁儿为擎魂筝所伤,虽因着功力深厚心脉不曾失损,亦有陛下输入体内的真气护体,可宁儿的身子依然虚弱得很,陛下不会想在这种情况之下要了宁儿吧?” 第123章 充满算计的苍眸 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唇瓣,袭卷着她所有的气息,直到她两颊泛红,喘气不定才唇分,狭眸半阖,敛出一抹危险,“明知朕不是那种分不清轻重之人,还说这样的话来气我,宁儿可是故意的。” “还说宁儿不宜开罪,现在看来陛下亦是好惹之人?”抚着他微蹙的眉宇,凤宁忍不住揶揄浅笑。 无奈的叹了口气,紫御麒扶起她的身子入怀,“既是朕在宁儿身边,宁儿怎能再去亲近他人。” “他们只是孩子。”方才撩帘,看到小燕与小柱子他们远远的站在老村长门口,那模样是害怕过来,定然是伫立在车室外的翠娘一脸的严肃和不苟言笑罢。 “宁儿喜欢孩子么?”脑子里闪过纳兰青宏在朝堂上想起宁儿时的担忧神色,不禁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凤宁明显感觉到紫御麒的笑意不善,不由得拎起了一分警惕,“陛下切莫胡思乱想,宁儿可不想这么早就扮演起母亲的角色。”来年才十七岁,前世这个年龄段,她还未成年呢。 “难道于纳兰宰相这个父亲宁儿也能狠下心么?不要忘了,他可是成日念道着晒书弄孙哦。” 瞥过他脸上扫过的挑衅,凤宁挑眉言道:“不愧是陛下,如此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您都能凑到一块儿,宁儿于您的佩服又上了一层。”说完,不理紫御麒略僵的笑颜,凤宁拿了装满点心的篮筐掀开了帷帘。 帷帘动荡之处,紫御麒全数的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充满算计的苍眸中,沉下些许盈然异样的光芒,脑海里尽是得逞后宁儿的反应,不禁躺下,持起一侧宁儿看过了书册消磨起时间来。 小朋友们看到依姐姐从车室内出来,皆想上前,可又注意到那青衣女子的神色时,又都放下念想不敢,直到依依温和的看向他们笑着,又冲他们招手,他们才展开笑颜全然的跑了过去。 “依姐姐,依姐姐——。”小朋友们甜甜的唤着,惹得凤宁一阵欢喜,热闹过后的沉静是她最害怕的,可是那害怕一旦适应也就不讨厌了,可是那个过程却不是为她所乐所愿的。 凤宁抚着小燕的脸,又摸摸小柱子的头,提过篮子到他们面前,“依姐姐要走了,这是给你们的礼物,一会儿拿去找秀儿姐姐分去。” “依姐姐还回来吗?”小燕问着,满脸的不舍。 凤宁说:“这个依姐姐不能保证,但如果大家想依姐姐了,就唱依姐姐教你们的歌谣罢。” 咳咳——,车内之人轻咳两声,示意着车外之人呆得太久了,凤宁不禁掩唇一笑,“好了,依姐姐要走了,不然车内的大哥哥生起气来,依姐姐要受罚了,你们以后要乖乖听娘的话,记住了么?” “记住了——。” 异口同事的回答后,凤宁满意的颌首,随即上了轩车,忍俊不禁的看着紫御麒一脸的薄怒,斜眸看向帷帘外,吩咐道:“翠娘,走吧。” “是,主子。” 直到轩车出了村子,孩子的们目光才收回来,看着小柱子手里提着一篮筐没见过的点心,“走,找秀儿姐姐分好吃的去。” 第124章 朦胧之中的坦白 车轮辗过无数残叶枯枝,冬日的味道在空气中愈发的浓洌,缱绻而过的寒风,卷起层层飞扬的气息,悱恻而去——。 静静的靠在紫御麒的怀里,凤宁好似将近些日子沉积的疲惫全然的释放了出来,均匀的气息吐呐,整个身绪都让睡意重重的笼罩。 能让她毫无防备的在怀中熟睡,紫御麒觉着这是上苍于他的恩赐,纳兰凤宁,初见时便清楚,她是多么警惕的一人,言谈举止,无不彰显她的特别与挑衅,于她是好奇的,他也没想到会逐渐演变成今日倾心的相许,他的宁儿,既是能说出‘日日思君不见君’的话,那么,此生的牵绊便会因着这句话而在无形中把两人缠绕在一起。 帝王者,志四方,意天下,既然自己会站在云端,俯瞰浮生百态,宁儿么,自然要与他齐肩才行,可是宁儿又不屑于帝后之位,然他亦不想宁儿受到他人的为难,只好施计而行了,唇角勾起邪肆妖冶的笑意,却不会让人觉着畏惧,因着那狭眸里四溢的温柔,泄了怀中女子满身的宠溺。 轩车快要赶至南兴城时,凤宁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眸中的身影,让凤宁异常的安心,伸手环住他的腰间,作势还要睡去,紫御麒啜吻着她的额眉,轻声言道:“宁儿这些日子都不曾休息么?” 孤身在外,无他人恃在身侧,又于宇硕边境,自是得拎起万分惕意,焉能安稳入眠?凤宁轻声的叹了口气,脑子里还有些混酝不清,闻得紫御麒问话,不禁老老实实的将自己内心所想道表出来,“宇硕境内,出现了瑞商的士兵,虽然陛下有勇有谋,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宁儿不免担心,这才揽了些麻烦上身,宁儿讨厌麻烦,可沾上了便不能随意不管,自是得打起精神注意着,出生至此,还不及如此劳累,故尔乏得紧。” 此时的宁儿收起了与自己对话时的揶揄挑衅,略带睡意的话道出她对自己的在意与关心,眸子里的温柔越发浓洌,唇畔的笑意也携满了温存,紧了紧臂弯的力道,轻轻的呢喃着,“宁儿睡吧,我会运用魔法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瞧着她轻掀唇角浅笑,起伏有序的身子正均匀的颤着韵律,他的宁儿爱上他了,如此,帝后之事就好办多了,紫御麒得意勾唇,左手轻抬,撩开了窗帷,一轮残红的落日挂在天边,车轮滚滚前行,沿途响起的马蹄声,正朝着落日下坠的方向徐徐而进。 满庭的白雪栖枝,直压得几枝萧条不堪重负的折断,脆弱的声响还是惊醒了室内安睡的女子。 满室的檀香萦绕,飘然而至的香气让女子在睡意朦胧中停留片刻后,玉眸凝聚起了晶莹般的清澈,室内的摆设不若一般客栈的设局,瞧着这些厚实典雅之物,也不是一家客栈能用得起的,如此这便不是客栈了,那此乃何处?紫御麒呢?难得与自己在一起时,醒来不见他的踪影。 第125章 筝与辽家的渊源 女子直起了身子,挥出力道推开了窗扉,徒然映了满眸的雪色,不由自主的勾起了唇角浅笑,好久未睡得如此安稳了,本以为回到帝宫才能满足此愿,没想到倒是在回帝宫的途中实现了,潜意识她也知道,是因为让自己安稳之人存在。 “翠娘——。”轻唤声落,便有人推门而入,定睛看时,翠娘身后还跟着四个侍婢模样的年轻女子,个个生得清秀怡人,只是初见的表情,不禁让她忆及了芸然宫那两个小丫头。 “主子——。”翠娘尊称,唤回了凤宁停在她身后四个女子身上的眸光。 掀被下榻,亵衣滑过榻沿,荡起几回慵懒的弧度,轻捋青丝,凤宁落坐在凳上,随即不疾不徐的言道:“你们都下去吧,备些吃食上来,我有些饿了。” “是——。” 四个小女子走后,翠娘开始为凤宁梳洗起来,之前让她在南兴所查之事已有着落,可主子未问及,她亦不敢擅自作答。 换上方才其中一小女子拿来的衣裙,凤宁打量着涅白色的衣身,丝质柔软,质地上乘,特别是绫袖处,围绣着一圈碎花水纹,挥动间,仿佛能看到风走过,荡起的层层涟漪,勾唇一笑,作势随意的问道:“要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主子问了,翠娘自是将自己所查到的实情一一禀报,原来几十年前,辽北雄的父亲辽志华闯荡江湖时,遇到一群武林仕围攻一手抱古筝之人,那人神色疲惫,看似伤得不轻,武林人仕大举进攻,他却只是弹奏起手里的古筝,那群人便吐血倒地,当时,他便知晓那就是传说中的擎魂筝,但那人的年纪与龙工圣人不附,虽然不清楚为何擎魂筝会落在他的手上,可看到他莫名晕过去之后,悄然的走到他身边,偷走了擎魂筝,本以为擎魂筝在手,可有一番作为,但让他想尽办法都奏不响这传奇之物,直到辽北雄,称霸武林之心越来越浓洌,这才想出个嫁女以擎魂筝为嫁妆,摆擂寻能奏想擎魂筝之人。 茶水的氤氲撩绕于面,凤宁略敛着眉宇,唇角的笑着泛着骇人的森冷,思及那持筝之人,便是鬼阎罗了罢,奏响擎魂筝并未他所那般简单,不免为擎魂筝所伤,这才给予了让辽志华可趁之机,斜眸看向搁于台上的擎魂筝,多少人为它争锋相对,掠过一抹惋然之色,看来还是将这麻烦的东西送回羽微山府好了。 侍婢端进来了粥与点心,凤宁用了些后,问着,“他在哪儿?” 翠娘自是知道主子所指何人,言道:“在花园中的亭子里。” 难得他不粘着自己,心下倒有一丝落寞了,如此的依赖由心而生,忖虑着于一向自立且随意的自己,是否有些欠妥? “带我去找他。”这好歹是人家的地盘,若不给某人些面子,怎么立威呀。 出得门来,便似到了帝宫之中的筱兰苑,微微的笑意浮于脸上,吩咐着随着跟出来的几个侍婢,“你们不用跟着了。”讨厌出行身边人多,斜眸看向翠娘,见她颌首,显然她知道某人所在的位置在哪儿。 第126章 连廊里折梅风波 侍婢离去,翠娘便走在前面,侧身引领着路,几枝梅花傲雪的探进连廊,赏心悦目的颜色让凤宁忍不住顿足,捋袖抚去梅花上的白雪,轻颤的枝头,便似风拂摇曳,思绪飞往很远,穿透今生前世,图书馆后山的一处角落里,也种着几株赤梅,冬季绽放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坐落在靠窗之处,看书看得累了,就看看楼下那几株梅树,如此同样是梅花,绽放的地方却不同,然她所在的位置也不同了,脸上掠过些许怅然之色,纤指触碰着冰冷的梅花枝头。 “谁人胆敢折梅?” 一女子的怒喝响彻在凤宁耳迹,赫然截断了她飘远的思绪,敛下脸上所有的怅然,眸子里煞时溢散着森冷之意,几分恼怒在心下油然而起,放下抚梅的手,缓缓转过身子,望着一粉衣女子带着一脸的不善而来,难道就为这朵梅花么? 女子比那些侍婢的姿色自是又添上一层,敢如此在园子里出言喝人,应是这庭中管事之内的罢,然,再近时,发现她貌美的轮廓好像在何处见过,看来记性不好也是个毛病,有时想忆及何事,还得费番脑子,这到比懒得去记麻烦多了,看着她冷冷一笑,随手折断那根枝条,拿着鼻前一闻,是梅花独有的香气,不理那女子见自己折梅时的错愕,淡然的携裙离去。 因着凤宁的肆然举动,粉衣女子那里饶得过她,想她管理这园中事物,何时受过此等无视,自己才离开几日,如果不是城主回来了,她怎知园中还存在着这么个不懂规矩之人,气急的她,忽略了些什么,自是无所顾忌的纵身一跃,伸手挡在了凤宁面前。 凤宁驻足,见粉衣女子猛然转过身子,翠娘欲出手,凤宁语无起伏的言道:“不必生事,你回房去准备准备,这个地方呆不了太久。” “是,主子。” 翠娘转身离开,粉衣女子却是一愣,主子?这园子里何是多出来一个主子?盯着她持的梅花,怒言:“你是那里来的主子,知道这是那里么?敢折断城主亲手栽种的梅花,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原来是他亲手栽种的,怪不得如此宝贝,又闻了闻,凤宁清冷的言道:“是他栽种的又如何?难道还能比别的梅花更香些不成?” 无视她也就算了,还敢无视城主,这女子好生大胆,瞧着她一袭清雅淡漠,却不及她脸上无丝毫表情之色,心下不禁升起一丝莫名的惧意,问道:“梅花虽是香气一样,但既是城主亲手所栽,自是尊贵得多,你胆敢折梅一枝,我便要用你一只手来抵偿这天大的罪过。”说完便拔剑向凤宁刺去。 还真不是一般的护主,不过这女子的性子太过急燥,不为她所喜,巧身撇过她刺来的杀机,虽心中不悦,若是让那人知道,她不但领不了功,失了性命也不为过。 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法,可以说是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眼前清冷如寒月的女子,却能轻意翩然躲过,油然激起不甘心的情绪,发誓定然要伤到她为止。 第127章 一对皆冷情之人 招招急中带燥,如此剑法若非自己有意退让,早已让她卧地不起,不想与她在此纠缠过久,正欲出手将其制服时,一道强势霸道的真气蓦然划了过来,目标正好对着粉衣女子不偏不移,凤宁心下不忍,挥袖出手挡散了他一半的功力,只让她受伤,不害她性命,如此之举,只是想惩治她一下处事冲动,过于急燥的脾气。 粉衣女子手中的剑徒然坠地,‘哐——’声一响后,便侧身倒上,胸口的衣襟碎裂,一道长长的伤痕渗着殷红的血液,然她瞬间的惊恐之后,不顾伤口的痛楚跪下身子,带着浓厚的惧意腔调,言道:“参见城主。” 凤宁移眸,看向身后那张金色的面具中那双饱含怒意的狭眸,妖冶得四溢着冰寒的杀气,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在这园中分散开来,“既是伤不了我,何苦取她性命?瞧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举步移至凤宁身侧,抬手捋顺方才躲闪时绫乱的一缕青丝,温柔的笑着,眼底却速结着冰冷,“她对你拔剑,便已给足了我杀她的理由,睡了近一日一夜了,宁儿可是睡好了?” 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凤宁叹息言道:“都睡了这么久,自是舒适妥当。”随即斜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粉衣女子,“她的行为虽是鲁莽了些,但举止可都是因为你,我散掉了你半数的力道,让她吃些苦头,就当她受的惩治了罢,性命就不必取了。” “难道她没把宁儿惹恼么?” 想起方才的情形,凤宁说:“自是有些薄怒,今生还从未有人敢在宁儿面前这样说过话,宁儿并非大方之人,有些小女人性子也在所难免嘛。” “哈哈——。”紫御麒大笑起来,惊得跪在地上的粉衣女子惶恐不安,跟在主子身边多年,何曾如此开怀?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瞪了一眼紫御麒肆笑的模样,没好气的说:“你还笑,再让她携伤之身跪在这冰天雪地,可不是有人会心疼吗?” 敛下笑意,顺势揽在宁儿的腰枝,紫御麒故作不知的言道:“莫不是宁儿会心疼?” 知道他刻意之举,凤宁亦懒得点破,摇了摇头,提手抬起某人的下颌,直视着他的眼神,含笑道:“宁儿本就冷情,怎会心疼一个犯错之人?你若再不松口让她离开,有人可是要哭出来了。”微顿了顿腔调,眼角的余光斜向一处,轻轻的唤着,“您说是吗?梅七娘梅姐姐。”就觉着这张脸似曾相识,气息中流动着许久不见却不曾相忘的气息,疑惑便释然于心了。 梅七姐从那里走了出来,跪倒在粉衣女子身侧,“参见城主。”妹妹做事一向冲动,早已告诫数次,屡劝不改之时,却偏又开罪了最不能惹得之人,她不想求情,是想让她此遇长些记性,改改脾气,也不敢求情,城主要罚之人,谁人能逃得过,可毕竟是一母同胞,受到伤害,怎不心疼。 第128章 邪肆的无所适众 紫御麒瞟了一眼地上恭敬跪着的梅七娘,环在凤宁腰间的手不禁加了分力道,“宁儿怎知她是我的人?” 从镇甸到南兴城的随行途中,点点滴滴都让她怀疑,江湖毕竟是复杂的,谁会莫名要求同一个未曾相识的女子同行,更何况翠娘头天的举动已然成为众人心中的顾忌,莫说男子不敢擅自接近,更何况是名女子,轩车里的布置紫御麒可是弄得夸张至极,然她,却未曾惊讶丝毫,言语半句,仿佛知晓一般不闻不问,南兴城的客栈是她所熟悉,倒不如说有人下令安排好的,除了玉面才子何书文是个意外之外,桌台上的饭菜,茶水点心,那样不是她所喜欢的?如此明显的预示,傻子也能看出来什么苗头了,白了紫御麒一眼,凤宁说:“你可是在怀疑宁儿的智商,下次若要考验宁儿的睿智,麻烦出些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紫御麒闻言,看着宁儿此时略带生气俏皮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更是浓洌的几分,“我如此安排也是为宁儿好,宁儿怎生起气来了?” 如此带着挑畔与不敬的话出口,城主居然不带丝毫怒意,梅七娘与粉衣女子不得又是错愕一番,城主竟会放纵一人至此,不禁摒住了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直慌忙的乱颤。 自是感动于他的体贴好心,凤宁胸中的不悦缓解的不少,可余下的心结仍堵着,直视着那双惑人心神的狭眸,凤宁叹息道:“麒的安排自是让宁儿省事不少,可是宁儿并非弱势之人,总是让麒护着,会让我觉得自己无用。” 于凤宁这番郑重的言论,紫御麒却不以为然,揽她入怀,周身溢着宠溺的气息,“无用便无用罢,你可是我此生最紧要的宁儿,若放任你之后受到伤害,你可是愿意看到我心疼?” 真会绕弯子,理都绕到他那边去了,无奈的推开他,望着那双真挚灼热的眼神,不忍再说什么,“我们回家吧。” 淡淡的声音,却饱含着无尽的情意,紫御麒柔和了唇角的笑,却在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时,眸光煞时变得凌厉,“今日若非夫人替你求情,本座绝不会轻饶于你,以后收敛脾性好自为之,还不谢过夫人。” 夫人?两人心中自是又是骇然一滞,随即磕头言道:“谢夫人饶命之恩。” 紫御麒轻挥袖,却道尽强者威仪,“都下去,让人备车。” “是,城主——。” 轩车缓缓前往在喧闹的大街之上,凤宁放下撩帘的手,方才入目的一处有印象的建筑,无声的告诉了凤宁此乃南兴城中。 男子斜靠了车室一旁,半阖的狭眸透着丝丝倦意,令人胆怯的金色面具已然取下,此时的他,不须任何动作,却也道尽天下风流,玄衣袖子被车轮滚动的韵律给轻轻震坠膝下,“宁儿总是这般沉稳,但凡起着一线好奇之心,也不至于让我被动无所适从。” 弦外有音,话外有语,清透如凤宁,怎会不明白眼前男子意欲何指,从容一笑,抚着抬于桌几上的擎魂筝弦,拎起一个音符,言道:“好奇之心可有,好奇之话也有,但却不易明说,若陛下问起来,宁儿到是可以回答。” 总是这样,明明主动的自己,只需她一张樱口,便被化为被动,玉面滑过一抹邪肆,“宁儿不想知道自己先前置身何处么?” 第129章 澈韵空灵的琴声 容颜上嫣然浅笑,从袖中掏出那枚透黑莹然的‘禁’令,“怎么?难道非得让小女子点破么?江湖上可谓闻风失胆,宁愿得罪地磨教也不敢开罪的禁忌城——城主。” 紫御麒依然笑意如初,并未因着凤宁此时的话有何变化,“我自认为禁忌城的威慑不小,宁儿难道不害怕、不吃惊么?” 他——还是想看透自己,太过于沉稳的脾性在他看来,是两人之间的一处障碍,相知相许,男人,必须拥有女人的一切,主载女人的一切,这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们无师自通的尊严,“吃惊又如何?害怕又如何?附诸一笑过后,一切便淡化于风中了。” 好像突然之间把她看懂了,却又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于她只是了解了表面而已,再说下去也无意,眸光移上她束发旁的一朵梅花,随意问着,“宁儿喜欢梅花么?” 凤宁摇了摇头,“唔——,谈不上喜欢,却也不讨厌。”因着你是亲手栽种的,所以携入了发间。 “那你为何戴在头上?”谈不上喜欢,以她的性子应会无视才对,怎么戴在头上,不过,有了那朵梅花的映衬,宁儿缥然的模样到是更添了几分清泠的美感,更加让人不舍得移眸了。 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抚着筝弦,脸上浮上两朵绯红,垂眸的神情着上一层窘色,婉转优美的琴声响起,凤宁随意的念着,“梅虽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听说——这梅花可是城主亲手栽种的,宁儿自是要感受一下它有何与众不同?” 明明是让人欢喜的情话,她却要作势一副随意的模样说出来,但字字含着羞涩之意仍是将她的心意呈现于台面,紫御麒脸上的笑意盈然,并不出言点破,直觉得他的宁儿,真的让他爱不释手,“宁儿切寞在离开朕如此之久,莫非朕亲自出来寻你,后日二十四日你我相约之期,宁儿岂不是要毁约了么?” 是啊,本以为回到帝宫之后,会如愿看到那张充满恼怒的脸,未曾料到他会因着自己一句‘日日思君不见君’而亲自寻来,此情此意,夫复何逑?脸还微微发烫,仍掩饰些许涩意言道:“因着宁儿困乏,还来不及寻问陛下如何处置姚焕了?” 想起昨日她在睡梦中的呓语,紫御麒心情极好的消遣起来,“那宁儿怎会出现在宁硕边境,还惹上姚焕了呢?” 清醒意识之外的话,自是忘得烟消云散,“是宁儿多管闲事,惹上了您宠妃的哥哥,陛下可是要罚宁儿?”不松口的话听起来有些生硬,可眼中溢出的温柔实则在说她口是心非。 紫御麒合上眼帘,消化着眼前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带给他的无限温柔。 见他不曾应话,凤宁亦懒得纠缠,素手一抬,纤下勾动筝弦,这擎魂筝就是与普通的琴筝不同,虽然只能运用内力弹奏,但奏出的音律绝对澈韵空灵,犹如天籁。 驾车的青衣女子面无表情的持着缰绳,宝马踩着矫健的步子踏在官道之上,两旁高树枝叶,让寒风拂得沙沙作响,隐约似能感受着枝叶间浓稠的情谊,诉说着不舍依依。 第130章 宁儿可有爱上朕 一路行来,轩车内溢出的惟美音韵感染着流动的每一寸气息,给这寒冷的冰天雪地,添加了一丝活的生气。 “这些曲子都是宁儿自创的么?” 这是一个她从学识中找不到的世界,或许是某个差异的空间,中华上下几千年,曾有段时间她对历史颇具兴趣,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个时代的历史是不存在,于紫御麒的话,凤宁只能浅笑不言,因着她不想思忆提及那让人难忘心疼的岁月。 可是问了不该说的话?她的那抹浅笑里,又浮现出怅然若失的神色,这是第二次了,在他认为永远不会被任何事情所束缚住之人的身上,看到了第二次有违她本性的神色,她的心里到底掩藏着什么他查不到的事情?还是说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心下不禁苦笑,他的宁儿,不若表面看上去的简单,于她的认识在无法控制的情绪中脱离了原有的轨迹,思忖过来,便是生生世世的想拥有,如此,复杂,简单,只要是宁儿就好。 不经意间的抬眸,从紫御麒睁开不久的眸子里,她看到了一丝心疼,胸口猛然一滞,似被什么挤压着喘不过气来,音律继续不下去了,帝王何等睿智,方才那抹勉强的笑,连自己都感觉到不妥,更何是紫御麒,他选择不过问,或许是害怕面对另一个自己罢,窗帷颤动着,吹进车室风的风儿,掀起她几缕青丝飞扬,淡淡的哀伤缓缓的四溢开来。 “姚焕真能大败瑞商军队大捷而归么?”女子掩发轻起薄唇,首先打破了怪异沉寂的气氛。 男子闻言,狭长的凤眸敛出一抹讽嘲,“姚焕虽有些本事,却非大将之才,此次让他大捷,自是有原因的。” 言下之意就是不便明说了,只他的一句话,已释然了女子心中无数的疑虑,眉宇挑上微笑,“看来陛下的好戏已经几近收尾了。” “可是宁儿说武政重要些,朕才对姚力动手的,莫不是宁儿看上英俊不凡的姚焕,有些余心不忍?” 听着他揶揄挑衅的言语,凤宁毫不客气的反击回去,“宁儿岂敢,不知陛下是如何处置那些有勇气染上宁儿之人?” “朝堂上最后的戏码还未上演,自是不能让姚力的宝贝儿子有所闪失,至于其他的人,惹恼了宁儿,朕自是不会手下留情。” 如此冷情之人,却偏偏在看向自己里,眸光里跳动着无尽的温柔,凤宁不禁携笑提弦,沉寂了不久的音韵又在车室内重新渲染开来,斜眸凝视着男子俊美飘逸的身姿,脑海里浮现出一首曲子,“笑拥江山同祝梦,醉看清风入帘笼,云是衣裳花是容,片片都有我的梦,天长地久是多久,爱到怎样才算浓,千纠万缠都是爱,管它来去太匆匆,盼呀盼的都是空呀都是空呀,唤呀唤的都是风,念呀念的都是痛呀都是痛呀,等呀等的都是梦……。” “宁儿可有爱上朕么?” 第131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琴音刚落,便听闻这明知故问的话题,想来也是,心意虽在,但却从未亲口确认,想应他的问题,但此时却不是时候,抚着擎魂筝,捋袖言道:“陛下可真有闲情意致,此时该想的,应是如何甩掉轩车后尾随而来的尾巴才是,您却与宁儿这厢谈起风月来了。” 掀开了倦意朦胧的狭眸,紫御麒叹息道:“还不是这宁儿奏了一路的擎魂筝引来的麻烦,这番却有意数落起朕来了。” 相视一笑,紫御麒蓦然将她拉进怀里,亲吻着她勾起浅笑的唇叶……。 青衣女子响了缰绳,马儿快速的奔跑起来,轩车随即在这空无一人的林间道途中渐渐远去,十来个有男有女的身影,迅速尾随其后——。 一旁的树从中,站立着一位缥然似仙的女子,身侧伴着一位俊美似妖孽的男子,两人同时望着远去的众人与轩车,不约而同的勾起一抹悚然冰冷的笑意。 揽正女子的柳腰,靠近她的容颜寸许,邪美且性感的薄唇轻启,语带轻挑,“继续。” 纤指挡在他的唇畔之间,女子回应着他略带揶揄的挑衅,“贪得无厌。”随即脱离他的掌控,摇身举步,脚下的残雪枯叶发出一阵响声。 男子跨步追上去,问着,“真不懂宁儿到底想什么,为何会将武林死活相争的擎魂筝送回羽微山府呢?” 呵呵——,女子忍不住轻笑,“禁忌城已是令江湖闻风惧胆,难道陛下打算拿擎魂筝来一统天下?” 男子斜眸凝视着女子唇角那浅浅的笑意,“若要一统天下,有朕即可,何须一件死物?” 将擎魂筝送回羽微山府,不过是因为泫英老叟谈起鬼阎罗盗走此物时眼中滑过的惋惜之色,亦清楚紫御麒此时问来不过是随意之举,若真有心留下擎魂筝,此时怕是早持于手,那还会让她送回羽微山府一了师父心愿。 淡淡的笑着,凤宁没在言语,主动挽上紫御麒的手臂,走在这冰天雪地的树林里,心情却惬意无比,她明白自己早已开始沉沦,想从中抽身确是不可能了。 “麒可知为何胖女人讨厌蚂蚁么?”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她喜欢这种宁静安心的气氛。 紫御麒自是不清楚,作势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怎会知道宁儿的小脑袋里想些什么?说来听听?” 言带的宠溺让凤宁会心一笑,“那是因为吃甜食,女人会长胖,然蚂蚁也爱吃甜食呀,可人家的腰就是那么细。” 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紫御麒正经的吐出四个字,“真是谬论。” 难得瞧到他正经却又不失揶揄的表情,凤宁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牵着他的手,一起走在冬日清冷的山林里。 紫御麒看到凤宁衣襟处的氅披结有些松驰,顿驻步履,仔细的为她系好。 凤宁脸上稍带些怔意,随即便消散在他温柔的眸光里,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灼热的气息包围,或许前世一切只为今生而生,而她仓促结束短暂的生命,灵魂只为投来今生与他相遇,好让冰冷的心找到依附,凝视着他温柔满溢的狭眸,凤宁略勾唇角,淡淡的笑意却有着春临大地的效应,只听着她轻轻的对紫御麒说:“麒,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狭眸微睁,抬起她的下颌,缓缓的覆上那两片不点而朱的唇,相拥而吻,每丝气息都溢着缕缕不舍的心意,散着深深的柔情,不若缠绵时的激吻,反似潺潺灵动的溪水,涓涓连绵的延长,彼此的气息纠缠着,像此时在周则坠落的黄叶与寒风无休止的缱绻悱恻……。 第132章 移步宫外接圣旨 今日天气暖了些,至少能看到太阳泄下的光线,回到帝宫已经几日了,前天去了趟丹枫絮苑,营生还好,正常运转,看帐册看到深夜,才想起自己身置何处,回到芸然宫时。 终是如愿看到一张邪美阴沉的怒脸,以自己的性子自是懒得多言,可偏偏是自己有错在先,只得敛些脾性向那难侍候的帝王告罪,可谁知帝王非但不领情,一离开之后便再未踏足芸然宫半步,按说此等小事无须生多大怒意,可按自己对他的了解,帝王此举定是借题发挥想算计什么? 心下虽是明白,可却不清楚他到底意欲何为?罢了,想事费事,不若躺在榻椅里安然自如,他的目的何在?总有一日摆在自己面前。 刚把书册翻到最后一页,竹兰便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的是秋时教她晾干菊花泡的茶水,淡淡的清香入鼻,怡人的芬芳在室内四溢开来。 合上书册,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满意的颌首,赞道:“竹兰的茶艺可是越来越高了。” 竹兰清秀的脸庞掠上一片红霞,“那是主子调教得好。” 浅笑着没有言语,将茶杯递还给竹兰,竹梅又踏过了门槛,恭敬的说着:“主子,林总管携带圣旨在芸然宫门口。” 圣旨?神色一滞,玉眸随即暗沉了下去,敛下脸上的温和,这紫御麒到底要做什么?茶香依然四散,声调自然冷却了下去,半合上眼帘,“你去拿进来便是。”想让她三跪九叩的去接她的天恩好意,可不是那容易的。 没想到竹梅又说:“纳兰宰相也在门口。” 芸然宫门口,林允笔直的伫立,一手缚于背后,一手高举圣旨,静静的候着出来接旨之人。 纳兰青宏虽是一脸的镇定,实则内心却是担忧不已,宫婢已进去通报多时,为何凤儿还未出来接旨,莫不是未得恩宠,郁阴成疾?真是越想越担心,拎着焦急的心,终是看到了女儿脸无表情的走了出来,盈盈身子,言道:“臣妾接旨。” 林允摊开圣旨开始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宁贵人久禁幽宫,受罚至今,今宰相提醒,方忆及爱妃身子欠佳,不宜久居,然朕亦余心不忍,特恩泽解其禁足半年之事宜,钦此——。” 凤宁还不曾开口,纳兰青宏就先跪拜了下去,“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天恩。”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句话无论用在那个朝代都十分受用,心下轻轻的叹了口气,“臣妾领旨谢恩。” 接过圣旨,凤宁看都懒得看,就扔给身后随行的竹梅,伸手扶起纳兰青宏,语带责备,“爹,您已经不年轻了,别动不动就给人下跪,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 她的话很不客气,却又说得十分在理,明明觉得不妥,却是挑不出毛病,林允冲凤宁作了一揖,“臣告退。” 林允走后,纳兰青宏这才敛下所有镇静的神色,焦急的打量着近两月不见的女儿,“凤儿,你身子无恙罢,怎么这么久才出来出旨?” 第133章 乃是先帝的谏臣 凤宁才觉着奇怪呢,收回停在林允背影上的眸光,笑言:“女儿终于不用成日呆在芸然宫了,父亲可愿陪女儿出去走走?” 听女儿的声色,丝毫不见半点委屈,纳兰青宏讶然的盯着她,却让她扶着走起路来。 “凤儿,你若觉得委屈,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要是憋出病来有个好歹,我有何颜面去见你娘呀。”动情之处,眼角竟渗出一粒滚烫的泪滴。 老天爷是公平的,前生她未得父爱分毫,此生全然的倾心体会到了,“爹爹还不了解凤儿的性子么?怎会生出委屈之心?若那帝王真有能耐,就永远别踏进了芸然宫半步。”蕴着几分堵气的意味,毕竟等待着让人算计,她虽是哭笑不得,但胸中不快定然是有的。 听着女儿又说大逆不道的话了,纳兰青宏惊得四周察看,见周围无人时才稍稍放下心来,“凤儿啊,为父一早就告诫过你,身在帝宫,虽不得宠,说话亦得小心谨慎,方才的话若让有心之人听去,生出事端可该如何时好?” 玉颜上浮上一抹令人难以捉莫的凄迷笑意,踏上花径,宇硕冬日的御花园,依然如浓春三月,姹紫嫣红,然花径两旁,亦不乏冬天留下的冰冷痕迹,没有应答父亲的话,却是兀自念着:“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八岁之前,她的淡定与沉默他可以认为那是懂事,可分开的八年呢?回来之后,她依然淡定沉默如初,偶尔些许的笑意,只会将那份清雅的气质转化为淡然与沉稳,可以说这个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他从未真正将她看个通透,“凤儿怎会突然有些伤色?”是为那从未临幸于她的冷情帝王么? 红日已向西斜,即将撩开黄昏的帘幕,越将泛红的霞光,把湛蓝的天际渲染成了一片赤练之色,凤宁没有回应父亲的问话,而是径直走向一侧的岸边,片刻后,伫立于柳丛旁的倩影似缈上了一层如雾般轻薄的朦胧,那人明明那般真实,为何会让此时隐在某处之人似看到幻影,苍眸敛沉,心中的不忍与痛处清晰极了,恨不能此时将她揉进怀中,好好的疼爱一番,不过,都已忍了数日,且计划进展得很是顺利,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漏子,毅然的悄然离去,脑海里还萦绕着‘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爹爹在朝中自是举足轻重,可凤儿仍是不懂您到底起了个什么作用?”漫不经心的看着满湖的粼粼水痕,轻捋过拂面的青丝随意问着。 纳兰青宏并无觉着不妥,以为只是寻常的闲聊,也无可隐瞒,走到女儿身侧,蓦然抬眸看向苍天,“为父乃是先帝的谏臣,承蒙先帝隆恩,得以宰相之职辅佐幼帝,只可惜,如今……,唉……,不提也罢。” 第134章 人生死如花开落 凤宁的聪慧自是明白父亲所叹何事,只可惜他虽为百官之首,却无行政实权,现如今的帝王又是个性情悱恻之人,虽然年青,城府却不知道要比他深多少倍,他眼看着半数朝政为梁国舅掌控,帝王却放之任之无动于衷,以他的脾气自是忧心难耐,“爹爹,瞧您头发又白了些,看来真是该赋闲在家修养。” 女儿关切的声音响在耳迹,思绪还云游在先帝时期的纳兰青宏回过神来,终是展露出一抹苦笑,“凤儿再莫要玩笑了,如今你在帝宫,为父就是有这层想法,为了你,也不会轻易辞官离朝。” 挽上父亲的手臂,凤宁由心的携笑,“爹爹,时候不早了,让凤儿送您出宫罢。” 纳兰青宏颌首,毕竟身置后宫之所,若非帝恩,他是无资格在此停留半分的,女儿得以脱禁,心下已是去了块心病,至于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走吧。” 少顷后,目送父亲离去,凤宁缓缓转身,忆及方才分别时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他的担忧她又岂会不知,浅浅一笑,凄然的弧度让眸中蕴着湿润。 踏下曲廊,空气中飘泊着幽香,清清凉凉的,好似六月荷花溢散的芬芳,携裙走在花径上,寒风荡起丝絮飞扬,掩下垂耳青丝,一双澈柔的玉眸,水雾之中,泛着点点寂静的哀伤。 几许花叶盘旋在脚畔,撩起的思绪却飞得很远,“师父,前生凤儿活了二十几岁就死了,此生莫不是也会如此短命么?” 于凤宁提出的问题,泫英老叟先是一愣,随即语重心长的言道:“凤儿既是记得前生之事,何不把前世今生混为一起呢?” 凤宁黯然下神色,澈清的眸子露出淡淡的哀伤,“前世的林依已经死了。” 不料泫英老叟却摇了摇头说:“若前生的林依死了,就不会有今日的纳兰凤宁了。” 小小的凤宁勾唇浅笑,好冰冷的弧度,是啊,若非前世的林依,也不会造就今日的纳兰凤宁,“师父,我真如奶奶说的一般是扫把星么?因为前世无父,今世无母。” 泫英老叟捋着那沧白的胡须,幽幽的说着:“人生人死,如同花开花落,一切皆为天命,若非人为刻意,岂会轻易离世。” 如此,便是与自己无干了,如今,为何还要受到那般让人思之窒息的待遇? 轻轻的叹气,今日是怎么了,为何会忆及往昔之事,定是日子太过乏味了,才会让脑子闲下来胡思乱想。 “哟,这不是宁贵人宁妹妹嘛。” 凤宁微顿足,略抬眸寻声看去,原是华妃一袭明艳色冬裙,昂首挺胸的朝自己走来,用眼神量了一下距离,出声言语的地方距自己还不近,应是能当自己不存在而走开的,然她朗声招呼,分明是刻意叫住自己,看来是有人要找自己麻烦了,眸中的泪雾立即瘾去,玉颜上浮上两抹看不出情绪的笑意,“华妃娘娘。” 第135章 华妃变成华贵妃 华妃笑颜盈然的走到凤宁面前,优雅的携袖掩面,“才听说陛下天恩,降旨解去了妹妹禁足之罚,未想现下就在此处见到了妹妹,呵呵——。” 弦外之意就是言说她被关得太久,迫不及待出来放风嘛,哼——,心下一声冷吟,容颜上看不出任何变化,只是唇畔的弧度略加了些,“是啊,真是巧得很,今日娘娘您明艳照人,定是有约在身,凤宁不便打扰,您请便罢。” 华妃没说什么,却让她身后的宫婢接下话来,“宁贵人,陛下已封华妃娘娘为华贵妃了,按照宫中规矩您得见礼。” 华贵妃?眸子沉下些许,怪不得趾高气仰,原来是耀武扬威来了,想自己与她同一日进宫,先前同为嫔妃,后自己降为贵人,如今人家却是未降反升,不得意一番也对不起自己,这番奖励应是与姚焕大捷瑞商兵有关罢,盈盈倾着身子,礼道,“给贵妃娘娘请安,请娘娘饶恕凤宁不敬之罪。” 声入耳迹,犹似清泉响彻,瞟了一眼请礼的宁贵人,华贵妃不禁心下叹道:这纳兰凤宁的美貌丝毫不逊色媚贵妃,更不下于自己,只可惜后台不硬,纵使姿色倾城,陛下看不入眼,也只得孤芳自赏,独老宫闱了,抬手一个空扶,“宁妹妹请起吧,正所谓不知者不罪,你我同一日进宫,说到底也是缘份,本宫若怪责于你,岂不是显得本宫小气了。” 闻得华贵妃略带同情之色的声音,凤宁自是清楚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前世无人会同情她,今生她却不须他人同情,“谢贵妃娘娘。” “正好御花园里的晚莲开了,本宫正前去与媚贵妃姐姐和其他嫔妃会合呢,宁妹妹许久未出芸然宫了,现下正好可以和姐妹们聚聚,不知宁妹妹意下如何?” 华贵妃语带肯定,那是征询他人意见之口吻,一张似笑非笑携带讥讽的容颜,分明彰显着不容拒绝的意思,如今人家是贵妃,自己不能不实抬举,“如此,凤宁恭敬不如从命。” 颌首后,华贵妃身姿雍容的从自己身侧走过,“随本宫来罢。” 听似随意的话,透着恩赐的意味,凤宁忍不住苦笑,这古代的后宫,可比史书上记载的活跃多了,随了上去,走在侍从最后,好歹也是个贵人,无侍无从,到显得要多落寞有多落寞。 华妃成了华贵妃,这下子与媚贵妃平起平坐了,护国将军与梁国舅指不定在背地里又叫什么劲,现如今的朝堂定然是热闹之极,她不后悔自己是个女子,却郁闷这古代的规矩,让她得错失在朝堂上看好戏的机会。 晚莲?既是有个莲字,应是属莲花之类的罢,怪不得之前空气中浮浅着清清凉凉的气息,这个时空的东西大多数不能用常理的目光来看,所以怪异的事情见得多了,也就并无什么奇怪诧异。 无声的随着华贵妃身后,再看到一碧蓝色湖泊岸边赏景儿的一堆女人时,不禁黯沉了眸光,心让不愉快感觉重重包围着,清晰的难过难以掩饰,方才唇畔那抹浅浅的笑意全数的敛了下去,不管帝王出于什么目的,让她看到这堆麻烦似的女人,凤宁心里还是起了几分薄怒。 第136章 聒噪的得意之举 “媚姐姐——。”华贵妃只柔声唤了一人,却惹得众人侧眸,宇硕无帝后,现如今的后宫就两位贵妃品阶最大,身份最为高贵,除了媚贵妃之外,一群莺莺燕燕冲她盈着身子,“给贵妃娘娘请安。” 华贵妃闻言,乐得合不扰嘴,眸角的余光不时的瞟向凤宁这边,那神气的模样似在宣告她的胜利,凤宁就纳闷了,媚贵妃还在此处,她到底得意个什么劲?听着她欢愉的声音响起,“众位姐妹请起罢,方才在花径遇到了宁贵人,与她闲聊,这才晚来了一会儿。”随即退步至凤宁身畔,笑意浓浓的拉着凤宁向大家介绍,“在场的姐妹们还不认识她罢,这便是与我一同进宫的宁贵人。” 凤宁直觉着自己要崩溃了,这个女人到底要得意到何种地步,凤宁不言语,听着华贵妃继续说:“宁贵人,我来介绍,这位是陛下新纳入后宫的程贵人,这位是新纳入后宫的兰贵人,这位是新纳入后宫的琴妃娘娘,这位是新……。” 全是新纳入后宫之人,竹兰与竹梅是经过训练的,自是口风严谨不会多嘴,看来帝王陛下这些日子活得挺滋润,挺潇洒的嘛,心在方才便开始沉了起来,有些压抑得喘不过气的感觉,紫御麒,你如此作为到底有何目的? 媚贵妃一直坐在石台边,默默的喝着那杯茶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也怪不得她如此表情了,毕竟先前后宫惟她一人身份高贵,如此有了个平起平坐之人,心里岂会好受? 想离开,不论帝王出于何种目的,凤宁都不屑于成为这堆女人中的一员,卑微的祈盼着那个男人的临幸,华贵妃还在叨唠着,聒噪的声音让她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冷了腔调,“华贵妃。” 冰冷的声音徒然响起,众人没来由的一阵心惊,华贵妃更是有些讶然得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似看个不相识之人的眸光看着凤宁。 斜向华贵妃的眸光霎时变得凌厉起来,夕阳坠落时的霞光萦绕在一侧,柔柔的光线,轻然转身,仿佛滑落了无数晶莹的清冷,凤宁正想开口告辞,可空气里徒然浮动的气息让她失去了说话的机会,“众人爱妃今日好雅兴,一同出来赏黄昏晚莲。” 年轻俊逸的帝王,高贵俊美的身姿印入众人眼中,与生俱来的霸气,浑然天成的威仪,无不令人胆寒折服,狭眸依旧溢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光芒,深遂暗沉,却如同子夜繁星般璀璨慑魄。 没想到赏莲赏来了陛下,众人心中自是一喜,分分跪地请安,凤宁微顿片刻,在快速思忖不想鹤立鸡群之后,也随她们跪了下去,“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紫御麒看到有人玉颜上闪过一瞬冷嘲,仿佛是在言语:唤你万岁万岁万万岁,真能活至一万岁么,能活过一百岁就算你耐了。 俯身请安之人,无缘得见帝王危险刚毅的俊脸上掀起的一抹温柔笑意,再抬手示意平身时立即隐去。 第137章 某人的刻意之举 “今年的晚莲开得不错,给御花园增色不少。”面前湖泊的玄色身影,有着让天下女子无法抗拒的魔力,当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他身上时,然他的眸光却瞟向了别处,却看到凤宁垂下眸子,那神色好像在生着气,会生恼意就好,不然计划就继续不下去了,虽然也清楚,依宁儿的聪慧,他所设的局很快就会识破,不过还是希望此次她的反应能迟钝些。 “陛下请用茶。” 一直未曾开口的媚贵妃亲自倒了杯茶,将茶盏递到帝王身侧,华贵妃虽然脸上笑意盈然,眸中却是溢着不甘。 这么多个女人,围着一个男人转,看到争宠的戏码要开始上演了,凤宁犹豫着是留下来看戏,还是就此离去,毕竟现在她想安静的心已处于上锋,看热闹的打算已渐渐的淡了下来,思绪徘徊之际,听见华贵妃娇柔的声音,“陛下忧心国事,龙体自是重要,臣妾令人煲了人参鸡汤,现下就让人端来请陛下品偿。” 紫御麒闻言,刻意勾起一抹邪美的笑意,这一细微的表情,莫不让众人心神荡漾,华贵妃更是因着这笑意是因自己而起,脸上除了羞涩的笑颜之外,眸子里全然溢着神气,斜过看向凤宁的眸光,满意的看到凤宁毫无表情的伫立在一侧,只需一瞬睫羽轻弹,她便认定那是悲哀与落寞。 有宫侍陆续端来茶果点心,瞧着帝王落坐时悠然自在的模样,分明是在说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凤宁此时心神本就有些不悦,紫御麒这番作为好像明摆着让她生怒似的,抑止住内心情绪波动的涟漪,略正了神色,刚好看到林允恭敬的立在了俊逸携笑的帝王身后。 石台不大,周围三石凳,陛下落坐一方,余下的便是两位身份尊贵的贵妃之位了,好在停栏处有栏椅,还不至于让众多女人尴尬的站立,紫御麒慵然的表态,“诸位爱妃就坐罢,不必因着朕在此处而有所不适。” “谢陛下——。”一阵娇柔的回应,直听着凤宁眉宇犯蹙,如果他呆一下就离开,那么自己还可以认为他乃无意之举,现下这又是茶点侍候,又是悠然落坐,分明是有意为之,如此围着大大小小的众老婆,作为帝王,他是否再向她炫耀,展示他的成就? “方才见你们那么热闹,可否告诉朕听听,让朕也开心一下。”一手端起茶盏,一手掠着茶盖,清香四溢的茶香,缥绕在柱亭之中,特别的怡人心神。 媚贵妃笑着说:“臣妾与众位姐妹在一起赏莲,在说湖中那朵晚莲开得娇艳呢,因为意见不一,有所出入,这才争论起来,若是扰了陛下清静,臣妾这厢告罪。” 那里是扰了帝王清静,明明是将陛下引过来了,虚伪的话配上娇羞做作的表情,凤宁直觉得耳迹难忍,首次主动抬眸向帝王看去,那苍眸里溢着冰冷,唇角却依然浅笑适宜,不急不疾的话,“爱妃不必自责,朕岂会这番小气。” 第138章 前世今生的纠结 同样虚伪的话,虚伪的表情,让凤宁不禁忆及两人初时相许的桥段,那双冰冷的眸子因着她有了温度,虚伪的话与表情也渐渐变得真实,此时虽是不知何故于她面前作戏,却也让她压抑不悦的心泛起层层薄怒,她从来并非大方之人,相许时就明就暗的提醒试探过,然他却在此时触碰自己的底线,凤宁敛下了眉,眸子里跳动着两朵升怒的冰火,周围的气息也开始便是森冷起来,然除了紫御麒外,其他人都沉浸在帝王天姿的笑容里,而紫御麒却当作没有看见。 华贵妃将自己的雪绢手帕递到帝王面前,帝王自是清楚她是何意,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唇畔方才因着太过专注宁儿怒意的存在,沾了些许茶星子,接过递上来的手帕,拭去茶星子,问着:“爱妃的手帕绣工不错,可是爱妃自己绣的?” 华贵妃望得天颜久了,闻言后,脸上不禁浮上两片云霞,“回禀陛下,此手帕乃是家母所绣,是给臣妾作嫁妆的,臣妾一直舍不得用,今日方拿出来,没想到遇到了陛下。” 言下之意就是天意缘份了,媚贵妃懊悔自己手脚慢了,没赶上这个与陛下亲近的机会,“陛下,臣妾母亲也为臣妾绣了几方手帕作嫁妆,若陛下不嫌弃,臣妾愿意赠与陛下使用。” 紫御麒作势打量着华贵妃的手帕,没有直接回应华贵妃的请命,良久之后,才缓缓的薄唇轻启,“爱妃美意朕心领了,宫中绣坊的手帕绣工也不错。”抬眸觑视周围的嫔妃们,紫御麒随意的来了句,“众位爱妃进宫,母亲都会为您绣手帕作嫁妆么?” 新纳的琴妃起身盈了一礼言道:“是的,陛下,女儿出嫁,母亲绣制手帕,此乃宇硕例来不更改的传统。” 语音刚落,华贵妃就接下话来,“琴妃妹妹说得对,陛下有所不知,若女儿出嫁无母亲绣制的手帕,是件非常不吉利之事。”眼角的余光瞟向了某处,轻蔑的态度在眼神里瞬扫而过。 世人皆知宰相夫人早逝,华贵妃作势无意一出此言,众人的眸光不约而同的移向了凤宁,媚贵妃自是清楚有人在意得志满,当然不会放过华贵妃刻意挑言的好戏,一改方才看向凤宁时的冷漠,掀起盈盈笑意言道:“宁贵人,你可别多心呀,贵妃妹妹并非意有所指,你若无绣帕,姐姐倒是可以送你几条以补缺憾。” 母亲一词,一直是凤宁前世今生的一处心结,按照师父生前的话,前世唏嘘的经历造就了此生的纳兰凤宁,前世今生本为一体,所以很难忘却,理智尚还清醒,清楚媚贵妃此举不过是想挑起她与华贵妃的不愉快,毕竟两人同一日进宫,如今的身份地位却是天壤之区,而华贵妃方才的话也明显是冲着自己说的,想她未置一言,只是存在而已,就招来了矛头相向。 帝王星眸暗敛,于媚贵妃的话未置一词,与众人一样,静静的等着凤宁的反应,她的宁儿可非好惹之人,想起在边境村庄的话,曲指累计得罪她的次数,目的只在于好秋后算帐,寒眸自然而然的溢出些许看戏的兴味。 第139章 不可更改的事实 于紫御麒的缄默,在凤宁的意料之中,反正打一开始,他便处在了看戏的位置,站了起来,冲着众人清冷的勾起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倏然悚涩极了,直让人看得倒吸口凉气,“纳兰凤宁自是幼年丧母,身不由已的入宫仓促至极,怎有时间备好嫁妆?与凤宁的福浅相较之下,诸位贵人娘娘们却是福泽丰厚,您说是吧——陛下。” 语声空灵清澈,仿佛似露滴坠落于水面,从未听过宁贵人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且当着陛下的面,竟敢说进宫乃是身不由己之举,陛下的性情如何,她没见识也该有听闻罢,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也能说出来,她是太没心计了么,经不起这样浅显的撩拔,敢公然挑衅帝王的威仪。 晚霞的余光映射着湖里的晚莲,寒风携裙悄然走过,不料身形微侧,掀起了无数的涟漪微波,寂静在周围落幕了少顷,那些本停留在凤宁身上的目光,此时全然带着怯怕之色看向帝王,没见他说什么,却看到宁贵人蓦然抹身离开,那冰冷清雅的身形犹如一株可远观而不可近亵的清莲,如迷梦境中一般缥缈虚幻,如此女子,除了于她不作而生的高贵气质不甘之外,又不禁为她捏了把汗,大胆冒犯天威,这宁贵人怕是性命堪忧了罢。 寒风徐徐而过,吹来的记忆越来越多,思及的往事如同高山滚落的雪球,挥之不去,无法驱逐。 天空飘洒的雪花,将凤宁层层包围萦绕,驻足仰首,却是一滴泪水滑落,点点雪花凝在脸上,点点的冰冷点点的漠伤。 曾几何时,寂静的校园后山,只身游走在树于树之间,聆听着微风拂过,树叶沙沙飘落,抬眸时,连湛蓝的天空都褪去了颜色,被笼罩了层层低落的阴霾。 曾几何时,喧哗的街道途径,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身影,本想置身其中感染一丝热闹气氛,让他人注意到自己是个存在的实体,却还是让她轻易从中找到寂宁阵阵。 在那个家里,没有爸爸,妈妈说那叫破碎,奶奶每日不厌其烦的叨念,于是,她是多余的,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实。 一句扫把星,尖声入耳,吼断了她努力维持的惦念,妈妈一次一次的无情冷漠转身,让她觉得家——好冷,她不是她生的么?自己并非她从小疼爱的女儿么?父亲死了,为何她要与奶奶一样,将所有的责任归于自己? 洋洋洒下的白色,凝在发间不愿离开,贪恋那一点薄薄的温度,将它溶成雾气,冰冷的包围着这一动不动的神情漠然,眸光凄凉的女子。 竹梅撑着纸伞站在假山旁,看着不远处徒然落漠的孤痕,想去为她挡些落雪,却不忍兀自出声扰了这幅惟美的雪中之影。 主子久不归芸然宫,落雪了,竹梅便撑了伞出宫迎接,可去了好久也没有回去,竹兰这才寻了出来,一到此处,便看到了一让人心涩不忍打扰的一幕,行至竹梅身畔,轻声言道:“回宫煮些姜汤。” 第140章 灵魂深处的脆弱 明白竹兰的意思,竹梅颌首转身离开,竹兰撑着伞,略微叹息后,向凤宁走了过去……。 头顶徒然阴暗些许,眸光轻抬,一柄撑开的兰花纸伞,玉眸漾着湿意,“竹兰,你可有尝过让最亲的人否定存在的感觉?”不经意间用了前世说话的口吻,淡淡的,虚无缥缈。 闻言,竹兰只觉心中一沉,却不知如何作答,轻声言道:“主子,天气寒冷,身子要紧,请您随奴婢回宫罢。”今日的主子不对劲,可是从纳兰宰相那里听说了什么? 夜静奇异,帝宫铺满了月光皎洁的银白,乍一看去更是添了几分诡色。 一抹身影匆匆而过,巡夜的御林军们个个训练有素,却丝毫不曾察觉,只看到了林总管只身行走在曲廊中,一惯的神情冷漠。 身影落入芸然宫里,门口的竹梅立即行了一礼,“陛下。” 紫御麒径直踏入了门槛,邪魅森冷的俊颜上寒光迫人,声调阴沉的言道,“怎么回事?” 竹梅随其身后,见惯了陛下怪异的神情,此时却添了严肃与担心,不免有些愕然,还是分寸的应道:“怕是主子在御花园中受了凉。” 竹兰拭着床榻上女子额上的细汗,见到陛下至此,立即跪下请安,“叩见陛下。” 紫御麒来到榻上,看了一眼榻上人儿的模样,清晰慑人的两束冰火倏然凝聚在苍眸之间,神色蓦然暗沉,周围的气息霎时变得悚然惊恐无比,敛眉的瞬间挥袖出去,竹梅立时感到腹中一阵锤心的痛楚,却不敢有所动作捂住,唇角已渗出了殷红,跪在地上惶恐不安,“奴婢该死,陛下恕罪。” 阴狠的瞪了一眼求饶之人,眸光轻转后变得心疼温柔,受凉?宁儿有着深厚内力护体,怎会让自己受凉?难道是今日自己做得过份了,伤了她的心,忽略了自身护体的能力? 瞧着她眉宇紧蹙,额间细汗层出不穷,颤动的睫羽,不安的神色,呼吸略带急意,分明是为梦魇所困,梦魇?回想相识以来对她的认识,从未见过她为何事焦急不安,如此淡漠随性之人,也会为俗事所困,在睡梦中惊惶万分么?还是她掩饰得太好,佯装性子,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灵魂深处的脆弱? 扯过仍跪在地上的竹兰手中的绵锦,为她拭着凝聚成珠的汗滴,紫御麒真是越想越后悔,也想过,以宁儿之能,又岂是能让一个帝后之位给束缚,可如果不这样做,怎能将她固紧在身边,不会让自己觉得她在怀里,心却十分遥远,于是狠心安排,他也认为帝后之位不算什么,可若能安慰自己的心,让她离自己近些,不择手段伤到她也在所不辞。 心下揪着叹息,正欲将绵锦递给竹兰打湿,却被她突然紧紧的抓住,一瞬的讶然之后,便听着她不安痛苦的声音,“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在病房,妈——,妈——,别丢下我,我的好怕,奶奶,奶奶,我不——是扫把星,不要——打我,妈——,我好痛,不要离开我,不要——。” 第141章 昨夜睡得好辛苦 此时眼角滑落的泪水,与渗落的汗水交织,出现永远不可能呈现的脸上,焦虑不安,无助彷徨,如此的脆弱,深深的揪扯自己的灵魂,紧紧的握着她的手,锐利的眼眸斜向一旁,“娘娘回来之后可有说什么?”他不相信自己那出戏就能把她伤成这样。 竹梅俯首应着:“回陛下,主子回来后就没在说过一句话。” 竹兰却说:“在回宫之前,主子对奴婢说了一句话。”回想主子说话时的神情,或许正是应结所在,陛下问及,自是不敢有所隐瞒。 “什么?” 竹兰应道:“主子问奴婢,可有尝过让最亲的人否定存在的感觉?” 被最亲的人否定存在?纳兰夫人已故,难道是纳兰青宏做过什么伤害宁儿的事情?可看父女俩的关系并非自己心中所悟才是,那是为何?冷却的寒眸狠光一束,凶涌的杀意腾腾泛出,宁儿,不管是谁伤害了你,我都会让他为此付出代价,后悔出生于世,“你们都下去。” “遵旨。” 门棱扣合之声轻微的响后,一手拿下手中的绵锦扔在地上,合指点了凤宁的昏睡穴位,让她的意识沉寂下去,不再被梦魇所扰,解下衣袍上榻,紧紧的搂着她的身子,嗅着清冷熟悉的气息,临别几日而已,却让他感觉异常久远。 紧合着她掌心,输着为她驱寒的暖意,合上眼帘,静静的睡去……。 窗外的积雪厚沉极了,直压得枝头喘不过气来,冬雀顿驻飞离后,惊落了枝上些许白雪,刺透云层的阳光,映在雪上耀眼透明,溶化雪滴的晶莹模样,好似粒粒天然的水晶。 好累啊,身子好久未曾如此疲惫,乏得连眼帘都懒得睁开,可清醒的意识却不容她继续,睁开眼睛,模糊的记忆开始清晰,昨夜睡得好辛苦,好似再一次的身临其境在前世,妈妈丢下她离开了病房,奶奶打她,骂她是扫把星,她痛苦,她叫喊,却自是无人理会,她以为自己转生后,一切都会过去,沉重的过去不会再被掀起,可内心潜在的脆弱却经不起昨日华贵妃的一提,有些恼恨自己的没用,原来自己隐藏得并不好,让人戳穿——随时随地。 前世今生本就一体,师父,我丢不掉,亦不想面对,可否告诉凤宁该无可是好? 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坐起了身子,下一瞬间,竹梅竹兰就走了进来,脑子虽是昏沉,却还是能看出竹梅身子不对,略微苍白的脸色已告诉她有人受伤的事情,谁人胆敢在宫中伤她?“竹梅,你的伤从何而来?” 竹梅放下手中的事物,跪在地上,“奴婢没能照顾好主子,理应受罚。” 这么说,他来过了,真是睡糊涂了,忘了这里是帝宫,能伤她之人自是帝王无疑,未取她性命,应算是簿惩,“你起来吧,今日不必侍候在我身侧,下去好生疗伤。” 竹梅兀自摇了摇头,语带一丝惶恐,“奴婢不敢。” 不想在这方面废话过多,凤宁移过停在她身上的眸光于窗外,满目的白色让她烦躁的心静下了不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第142章 释然帝王的目的 侍候久了,主子的脾性她也有些了解,不敢再违意,只得应声:“谢主子,奴婢告退。” 梳洗后用了些早膳,才觉着身子没那么力不从心,竹兰撤下碗筷离开,竹梅又不在,整个芸然宫里异常的冷清,敛眉自问,何时这种空寂的环境开始让自己觉得落寞? 携裙踏过门槛,冰冷的凉意阵阵袭来,好似每个毛孔都打着冷颤,然心,却是静极了,忘却了寒冷的体会。 满庭的隆隆冬意,宣告着十六岁这一年即将结束,斜眸看向院角畔那一株待长的绿色,那是十七岁的初春正逐渐形成,举步移去,风吹去裢裙轻摆,淡雅的弧度出尘却若,正欲俯身捋去压在叶上的积雪,却突然充耳一声,“陛下驾到——。” 心中闪过一瞬滞神,随即摇身向门口看去,帝王华贵俊逸的身姿频步而入,与生俱来令人臣服的威仪萦绕了满身,深遂善异的苍眸依旧暗沉生冷,那一抹淡淡的柔和也是在看到自己身影时瞬时转变,迎了上去,“臣妾恭迎圣驾。”两人之间自是不必如此客套,可他不但让林允高声通报,还领着三个提着小箱子的中年男子随行而来,如此,便陪着他一起正经便是。 紫御麒扶起凤宁,脸上的笑意却是绝对的真心,“朕听说宁儿身子不好,宣来御医给宁儿瞧瞧。” 凤宁勾唇笑了笑,那笑容太假,不禁见到紫御麒眸色一沉,连她自己都难以接受,“臣妾谢过陛下。” 揽着凤宁的腰枝走向室内,刻意加大了力道,意料之中看着她拧眉,那唇畔的笑意亦全数的敛下。 三位御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稍作商议得出结论,其中一个御医作揖言道:“启禀陛下,宁贵人身子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并无其他不妥。” 另一个御医也作揖言道:“臣等已研究好了个方子,只要宁贵人按时服用,身子定会恢复。” 再一个御医将方子递给了后进来的竹兰,竹兰领意后,转身去御药房抓药煎药了。 帝王一直倚坐在榻椅上,半敛的眸色泛着捉摸不定的光芒,听完御医的一番话,阖下了狭眸,林允便抬手言道:“几位御医请罢。” 待林允将三位御医请离之后,自己也没再进来,因为他知道,此时的陛下与贵人主子,不需要他侍候。 紫御麒的眸光让凤宁有些涩然,犹记得那是初时相识才会有的探究才对,现下两人既已相属,再用这种眸光打量自己,凤宁心中自是有些不悦,挑眉揶揄笑道:“陛下出手重了些,怕是得让竹梅恢复好些天罢。” 帝王邪魅的勾起唇角,“朕未取她性命,自是看在侍候你多时的份上。” 他的话中带着怒意,可自己却有些迷茫,不知那怒从何来?然,他今日之举,再连想到昨日御花园中黄昏晚莲的那场戏,于他这些日不曾涉足芸然宫的目的,心下已有几分了然清晰,“陛下真想让宁儿做帝后么?” 入V事宜 致读者朋友们: 《妖孽帝王慵懒后》今天上架了,首先最重要的,还是感谢亲们这些天以来的支持。 还是那句老话,一切尽在不言中,读者朋友们都能理解的事情,柳儿不必说得太多。 其次,此文上架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还将继续支持柳儿的读者朋友们,柳儿深表感谢,于其他的读者朋友们,柳儿深感抱歉,再此鞠躬谢谢你们陪着柳儿走来这一路。 最后,柳儿还想向编辑和广大读者们真心说五个字——真的很谢谢。^_^ 下面是充值的方法。 首先是网上银行,比较便宜,其实办银行卡的时候开通一下就好了,经常看书的读者们使用最好,步骤是:登陆——支付中心——我要充值——网上银行 ——填写充值数额(起充20元,1:100)——下一步——确认——选择开通网上银行的银行——进行网上银行支付操作 其次是支付宝和财付通,只要在拍拍和淘宝上买过东东的朋友相信都会使用,需要说明的是,的支付宝业务是即时到帐业务,需要大家先付钱才能获得阅读币的。如果实在觉得网上交易不安全呢,也可以到银行汇款,汇款之后登记就好了,一般几个小时之内就有阅读币的。 以上四种方式虽然麻烦,但是比较实惠,都是1元购买100个阅读币的,建议经常在上看书的亲们这样充值。***也是为大家着想,这样算来,看完这本书不过****元,比亲们买一本书便宜多了。 手机充值卡(注意:不是手机话费充值哟),只要买中国移动神州行充值卡(序列号17位)或者联通全国通用充值卡(序列号15位)就行了,之后选择手机充值卡(1)或者手机充值卡(2)充值就行了,一般在移动或者联通的营业厅就可以买到卡的。这种方式是1元买85个阅读币,也不算太贵。 骏网一卡通(卡号、密码都是16位)和游戏点卡,一般网吧都能买到的,也算比较方便的。骏网一卡通和游戏卡都是1元80个阅读币,还算比较合适吧。 另外提醒一下大家,无论那种卡最好把卡里的钱全都充到上,因为如果不一次充完剩下的钱也不能继续在其他地方使用的(尤其是手机充值卡和q币卡),而且如果选择错了相应的面额(比如买了50元的手机充值卡,充值30元,在输入序列号和密码旁边选择了手机充值卡面值30元)一张卡也就作废了,剩下的钱也就不能用了,所以大家最好是充值多少钱就买多少钱的充值卡,这样比较安全也不会给亲们带来什么麻烦。 如果大家实在不想出门,固定电话和手机也可以充值的,固定电话充值要这样做:登陆——我要充值——电话充值——在网页下方找到中国地图——点击所在省份——得到应当拨打的声讯电话——拨打电话——获得v币号码和密码——用纸和笔记录v币号码和密码——选择v币数额(起充5元,1:50)——下一步——确认————输入网页上方v币号码、v币密码——确定 最方便的充值方式要属以下这种,手机短信充值,发一个短信就行:登陆——支付中心——我要充值——手机短信充值——填写手机号码——下一步——确认——确认支付——收到短信——回复短信——收到扣费短信——购买完成(必须为30元,1:40) 如果大家对充值还有疑问,可以直接点击支付中心找在线客服(8:00~21:30),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可以去交流中心看一下类似问题的解决方法,的客服会耐心为大家解答问题的。 **vip读者的义务** 对于所阅读的vip作品内容有不传播及不泄露的义务,不利用vip之便进行各种侵犯和作者权益的活动,不利用vip阅读之便以手打、ocr或传播图片形式损害作者及其他会员利益。如果故意、过失或保管账号不慎,而造成该账号所阅读的vip作品内容被传播或被泄露,有权对该账作取消vip资格的处理,且其拥有的阅读币一律取消,情节严重者,气账号终生禁止登录。对于滥用某项权利,严重侵害到网站或者其他用户正当权益的,我们有权收回此项权利,不另行通知。如有需要,将追究法律责任。 ——作者声明—— 本人柳风拂叶及笔下所有作品,目前只授权独家发表于一家网站,凡未经和本人授权同意擅自转载本人小说的网站、博客、空间……,请尽快删除!否则,本人及网站将通过相关渠道,并依照相关著作权法之规定将向侵权方提起诉讼。 第143章 外壳笑意的狡猾 紫御麒坐正了身子,明明眼中写着他的邪惑目的,但语气却是疑惑的,声带优雅的言道,“宁儿说什么呢?朕不明白。” 掀起一抹无奈的笑意,“陛下您今日亲自领着御医来到芸然宫为宁儿看诊之事,怕是您前脚进后,后脚整个帝宫都知道了罢,如此劳师动众的高调作为,您就不怕将宁儿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么?” “宁儿怎么会这么想呢?”移步榻前坐下,伸手抬起她的下颌,兴味的笑意中蕴着几抹深情。 凤宁轻轻拿下他的手,凤眸微移窗外,白色依旧,却兀自添了些许算计,“帝王的后宫之中,女子的荣辱可归为两种,一是得宠,一是失宠,若陛下不想让宁儿在别人的眼中总是处于失宠地位,便是让宁儿得宠了,可按照陛下纵容宁儿的程度,自是不会让宁儿屈居人下,如今宫中高位者乃贵妃,那宁儿只能为帝后了,不知臣妾这番分析,可准了陛下的心意?” 是他熟悉的语气,那俏皮中略带挑衅的神情总是让他不能自抑,可一想到昨夜她在梦魇中说过的那些话,内心的潜在便不由自主的油升怒意,“虽然早知道瞒不过宁儿,可还是想多瞒宁儿些时日。” “先前陛下的所为,是想让臣妾觉得后宫危机的存在,只有处于高位,才能主导一切,那陛下可否告诉臣妾,是什么让陛下改变了让臣妾在感觉有危机的情况下接受帝后之位的计划呢?” 紫御麒邪魅的笑了笑,说:“宁儿是禁足之身,之前本就想找个什么样的借口让宁儿可以光明正大的宫中走动,好让宫中某些有心之人见到之后心生妒忌,因为朕只要下了这道解禁旨,有心人自会觉着朕关心着宁儿,在意着宁儿,对于宁儿的关注就会多些,麻烦自然而然也到上门了,而宁儿是最讨厌麻烦的,若不想这些麻烦近身,惟有站就高位,俯视百态众生,正好纳兰青宏求见,道出自己念女之心,如此,朕正好顺水推舟,既做了老宰相的人情,又解了朕为宁儿禁足之忧。” 凤宁白了他一眼,噘着唇言道:“陛下的一石二鸟之计真可谓天依无缝,您还没告诉臣妾是什么让陛下改变计划的呢?” 帝王本是笑意盈然,兴意盈目的神色缓缓的敛了下来,一双深遂的苍眸溢着浓浓的忧郁,作答的语气也不禁轻了些许,“因为昨日宁儿因着朕任性纳入的后宫女人吃味了,虽然朕很高兴宁儿吃味,可却不忍见到宁儿眉宇愁蹙的模样,还有,宁儿昨夜做恶梦了,以往宁儿可否如此我不清楚,可从昨夜开始,我不想让宁儿独自面对梦魇的恐惧。” 她是由宁儿变成了‘臣妾’,他是由朕变成了‘我’,在听闻他说话的途中,凤宁神情先是一愣,随即微闪了眸光,不自在的笑意,都证明她心中隐藏着一个他所不知道的密秘。 “臣妾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小气的女人,以前只是没机会,现在陛下纳入那么多后妃,难道让臣妾吃些小醋都不可以呀?”忽略他的后话,堵气似的偏过头去说着,只因他温情的眼神会让她沉沦深陷。 她刻意的举动,撩拨起他的怒意,那分明是在回避他的问题,他与她是如此的相近,一切轮回过后,还是那般的遥远与不真实,掰正她的玉颜,浑身透出了危险的气息,“宁儿昨夜在梦魇中说的那些话,让我好费解,宁儿曾说过,总有一日会告诉我的,可宁儿的隐瞒却让我好担心,宁儿好狡猾,除却此时脸上这层笑意的外壳之外,我对宁儿竟是一无所知。” 玉颜上的笑意已然尽数逝去,下颌有些生疼,他真是生气了,梦魇中所说的话么?此生纳兰凤宁从小失母,更是无祖母在侧,八岁离开宰相府,十六岁才归,父亲从小宠她,离开这八年更是没有机会给她伤害,如此,也不难怪紫御麒会心生疑虑。 而紫御麒,不过是太在意自己的存在,害怕受到欺骗,被人爱的滋味,原来真是有痛有甜,沉沉的一声叹息,看着他邪美的俊颜正期许着答案,然她,却不知如何告诉他。 云眸急聚水雾,终是一滴泪水滚落,紫御麒松开嵌住下颌的手,心疼的揽她入怀,“我错了,不该逼问宁儿,对不起,是我太过心急了。”他认了,谁让紫御麒遇到了纳兰凤宁,一个不一样的女子,一个让他冰冷傲漠的心有了一丝情绪的女子。 聆听着阵阵强而有力的心跳,阵阵跳动犹如亘鼓垂响,睫羽上沾染着泪意,凤宁幽幽的薄唇轻启,是人无法想像的哀伤,“麒,你可相信前世今生?” “宁儿,你——。” 略脱离他胸膛,越来越有温度的胸膛,渲染着湿意的眸子,再看到他一脸的诧异怔然后,怆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胸口似窒息般堵塞,扬起一抹涩然的笑意,悲哀的言道:“今生,我是纳兰凤宁,前世,我名唤——林依。” 依靠在榻头,凤宁将眸光移向窗外,直直的盯着那皑皑的白色,继续说着:“似水流年,流不走无法忘却的记忆,川流不息若时间,虽然将过往掩饰住了,可平静的表面,还是渗出了隐隐的伤感,曾经存在的世界与此生两不相同,应该说什么都不一样,由于我是女儿之身,父亲是独子,奶奶重男轻女的概念根深蒂固,所以我从小就不受待见,少时,父亲因事故离世,于是,我成了奶奶口中的灾星,因为灾星,所以她将一切的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母亲继承了父亲的产业,整日忙着工作,无暇顾我,久了,我发觉她看我的目光竟与奶奶变得相同,我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却依然没得到他们的承认,所以,我放弃了,就算病重,孤单的躺在医院里,直到死的时候,仍旧是一人,再次醒来,我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成了宰相府里的小姐,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我不理解上苍如此安排存在的寓意何在?八岁离开宰相府,在羽微山府生活八年后,遵师命离开,遇到地魔教伏袭,然后……。” 第144章 亲手毁灭的安生 说不下去了,亦不敢收回眸光正视他的眼神,将所有的脆弱摊出来,此生,仅此一回,却已足够让她纠结难耐。 “然后,在悬崖半空遇到我。”她作势云淡风清的话,句句似事不关己,可眸光溢出的痛楚却完整的出卖她内心的纠结与痛苦。 平静悠然的语气浸入耳迹,凤宁缓缓的移回目光,没有怔愕与讶然,却是一脸心疼的笑意,泪水在脸上蔓延开来,本以为是帝王又如何,如此诡异之事,他相信?他接受?“你——不害怕么?” 不悦与她之间拉开的距离,扯过她的身子入怀,“泫英老叟不是说宁儿是凤凰涅磐而生么?凤凰涅磐自然得经历一番火烧苦楚。” 灼热的气息侵蕴在眉宇,听着他轻轻的叹息声,好似什么松了口气,“陛下不觉得宁儿是怪物?” “宁儿不是费解上苍如此安排的寓意么?你我今生既是相生相克,又是注定相属,宁儿若是怪物,那我也不是怪物一个?”轻快的话蕴着揶揄的意味,却又徒然变得温和,唏嘘那份坎坷,“任何事情没有过不去,只有回不去,宁儿既已重生,何苦执着于过去?你不是说过了么,今生,只是纳兰凤宁。” 她一直寻找的,不就是被人认同存在么?莞尔抬眸,莫名紫御麒一脸看不透澈的笑意,“陛下在笑什么?” 紫御麒摇首,缓缓的言道:“从此以后,我就拥有整个宁儿,想到欢喜,忍不住心升愉悦。” 真是天意么?师父说她的前世今生本就一体,她不认同,只因那想忘却的回忆,如今听闻此言,心中仿佛有了一丝光亮,接受这番言论,好像并不那么讨厌。 捋袖拭泪,凤宁突然觉着有些窘迫,失去了面对紫御麒的勇气,“陛下说得到是轻巧,您新纳入后宫那么多女子,如今事情摊开了,您可有何打算?” 凤宁此时脸上浮上两片红霞,似雪莲清雅的玉颜上添了些许妩媚,再加上眸中未干的泣湿,润意朦胧之间,真是动人极了,忍不住抬起她的下颌,与她相视,“不过是些摆设,宁儿若是在意,朕将她们全赶出宫去便是。” “罢了,若是陛下的后宫空了,宁儿一个人侍候陛下怎么忙得过来?您还是留着罢。” 看着她脸上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听着懒散且言不由衷的话语,他知道,她的宁儿又回来了,妖孽挑眉一笑,狭眸溢着层层算计,“宁儿想留下她们,朕又心疼宁儿屈居人下,你又不愿做帝后,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非常让宁儿做帝后么?还是说陛下是帝王,觉得宁儿一定得是帝后才可相衬?如此一来,陛下还真是看重这宇硕之主,帝王之位。”她是随性的,不愿有所束缚,然他,若是帝王,注定是帝宫中永久的存在。 没料到紫御麒却摇了摇头,邪美的俊颜狂妄轻笑,苍眸半敛,只那一瞬间,便赫然让人觉着他本就是天生的王者,该伫立顶端,傲睨山河,俯瞰百态浮生,“帝王之位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站在高处看人演戏的位置,若有一日乏了,可携宁儿执手江湖亦未偿不可。”他要的,不过是眼前的女子在他身边,与他同存在于一个位置之上而已。 “可现在看陛下好像还未过足朝堂之瘾,就是说这场游戏还得继续?”恃才傲物之人,要么薄性至极,要么拥有极强的判断能力,紫御麒却是属于第三种,他的霸气与威仪都与危险相系,浑然天成的震慑气度,无不令人甘愿屈服,作为帝王,他的脾性是内敛与不羁狂妄的结合体,凛然尊贵的气质更是散发着姿傲一切的魅力,可却能为她敛下心来,确是难得。 “宁儿可愿陪朕一起?” 临近的气息灼热,狭眸里写着不怀好意,凤宁没有闪躲,“陛下不逼宁儿当帝后了么?”半途而废,可不像此人的行事作风。 果然,紫御麒言道:“自是要逼,朕既是帝王,宁儿就得是帝后,宁儿可猜得到朕接下来要怎么让宁儿就范?”接下来,他其实什么都不用做,今日之举,怕是此刻已在后宫之中掀起了风波,宁儿的安生日子,已让自己亲手毁灭了。 他的话里蕴藏着半分真挚,半分假意,那双惑人心神的眼睛已让她停止了所有思绪,唇叶相触的刹那,心中一片温暖四溢。 轻柔的相拥而吻,几近缠绵悱恻,温柔至极,彼此的气息萦绕在一起,蕴漾着丝丝不舍的情意,浅浅的纠缠,荡开了所有的哀愁,云眸半睁,朦胧之中,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疼与爱惜,胸口徒添一阵涩酸,环住他的双手不禁添了几分力气,唇分后靠在他的怀里,凤宁平复着轻微的喘息,坚实的依靠,让她心安不惧,呢喃的唤着,“麒——。” 一声依赖与深情的轻唤,惹得紫御麒的心疼又添了些许,“我在——。” “麒——。” “我在——。” “麒——。” “我在——。” “麒,唔——。”吻住她唇瓣,唇齿间的纠缠引得室内荡开了一层旖旎……。 檀香煅焚的雾缕轻盈消散,窗棂之外,有风走过,拂下些许积雪坠落,乱颤的枝头在迎风中蓦然萧瑟。 傍晚时候,帝王下了道旨意,恢复了宁贵人嫔妃的身份。 帝王可算是将自己的安生日子全数尽毁,看着桌台上堆积的贺礼,再想到他临行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凤宁不禁有些无奈气结,真是玩不过他,如今他只要悠然自得的坐着,佯笑瞧着自己应对这番麻烦,想让她凤宁就范,可没那么容易,不论出于何种目的,这麻烦的帝后之位确是应不得,不甘示弱的勾唇,既是清静日子已逝,热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休息了几日,竹梅的伤势已无大碍,但未能全愈却是事实,古代的人神经就是如此固执,既是赶不走她,顾忌到她的伤势,凤宁只得让她侍候在一旁,倒些茶水而已。 第145章 随行而来的麻烦 童儿捎来了翠娘在羽微山府的纸笺,上面说了些羽微山府的近事,以及可否回到凤宁身边?抚着童儿头顶上的白羽,凤宁不禁蹙眉沉思,她虽不屑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可是鬼阎罗毕竟出自羽微山府,于羽微山府的熟悉丝毫不压于自己,虽然师父将进入羽微山府之门途封锁在易经八卦之中,却还是得谨慎小心鬼阎罗寻出一丝珠丝马迹。 也怪自己一时冲动,在对付媚娘之时,亮出了秘宝蚕丝冰,蚕丝冰虽会快速化之为水,伤人于无器,让人无法寻到证据,可媚娘既是未死,定然会将此事告诉给鬼阎罗知道,如此一来,真不该饶她性命,麻烦都是自找的,这句话可真是一点儿都不假。 回了信笺,吩咐一些事情,站在窗前,看着童儿展翅离去,然眉宇间的愁绪却未见平复。 竹兰进得室内,望着窗棂前那抹淡然的身影,礼道:“娘娘,华贵妃娘娘差人来说,她在御花园中设了花会,请娘娘您移步前往。” 掀起一方唇角,讽刺一笑,已时至年末,也就帝宫御花园中婉如初春三月,簇簇姹紫嫣红,这才让闲来无事之人不惧冬冷,赏花饮茶,附诸风雅一番,然竹兰会进来禀报,倒是让她有些意外,“不是吩咐你挡下这些麻烦,别扰了我的清宁么?” 竹兰微躬着身子,“回娘娘的话,来人还说,陛下也在。” 摇身回眸,唇角的笑意莫名的深了几许,看向一旁的绿色植物,嗅着淡淡的檀香味道,兴味盈然的言道:“回了罢,就说我身子突感不适,需要休息。”她总不能天天设花会罢。 “是,娘娘。” 竹兰领命离开了,凤宁侧眸对竹梅说:“想喝菊茶了,麻烦替我沏上一壶。” 竹梅微愣,随即浅笑退出了室内。 耳根清静的感觉就是不错,没有丝丝吵杂,仿佛置身的世界就是虚无一片,她的空间里,向来惟有黑白,因着紫御麒的存在,才生出些许颜色出来,然他不在,倒真有些落漠,垂眸苦笑,虽骄傲不允许自己承认,但为情所困已成事实。 落坐在琴台边,指腹沿过琴身,撩起一个音符,散了满室的静谧,纤指下流动的透明音色荡着微微怅意,窗棂处驻停的冬雀都停下了欢鸣,转动着黑珠子般的小眼睛静静的聆听。 竹梅沏着菊花茶踏进了室内,淡淡的菊香气息侵入空气,沏入茶盏之中,随即轻轻的立于一侧,不敢打扰主子抚琴之兴致。 凤宁有一下没一下的挑着琴弦,片刻之后,终是连续成曲,只不过那音律——有些莫名的伤感,悠悠的起口,唱起了曾经偶然从音相店门前路过,听到的那首令人泪下的歌谣,“红尘中,浮沉多少个梦,到底多少个梦,生死与共,爱匆匆,转眼又一个秋,再过多少个秋,才到尽头,回首半生如梦,何处停留,住在心里的那个人,藏在泪中,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梦,你像风来了又走,我心满满又空,迷梦中,化做一只风筝,随风漂泊像风,在天涯尽头……。” 一阵连续的音律响彻芸然宫,如同溪水延绵不绝的淌过,清澈宁静极了。 凤宁右中指轻弹,音律落了下来,惟有余音不绝绕梁,飘散着让人愁肠百结的忧伤,平静的玉颜,没有一丝波澜,澈莹的云眸,冰冷一片,没有弧度的唇畔徒然上掀,玉眸流转一侧,余光透着些许兴味,“竹梅,你说她们怎么还不进来?” 方才气息流动的异样,已告诉她宫外来了不速之客,只是久不闻有何动静,既是如此,凤宁也懒得招呼,大门可开着,未拒绝她进门,这下不用去某人那里参她一本了罢。 华贵妃、媚贵妃、琴妃以及那些个贵人,反正方才在御花园凑花会热闹的人此时都站在芸然宫门口。 寒风轻撩,才将她们从怔然的神色中恢复过来,说宁妃怎么会突然恢复了嫔妃的身份,原来还真是有些本事,瞧着方才透出的琴音音色与歌声,那简直就婉如天籁,如此动听与美妙,能不把陛下勾引了去么? 以往失宠的日子,到是还让她学会耍手段了,媚贵妃斜眸看向身侧的御医,那是陛下方才听说宁妃身子有碍,命人唤来的,如此宠幸,陛下何曾于她有所表现?看陛下有意来芸然宫,她自是不能落后,便说担心宁妃也想随行来看看,华贵妃附仪,都想看看陛下是如何宠她的,只是没想到陛下听说她们要去,改口说让她们先过来,他随后就到。 早预感她会是帝王后宫的一个危威,那日在御花园中忤逆帝威,不但她没罚,却到是受起宠来了,不禁也斜眸看向御医,陛下如今这番宠她,可不是个好预兆,纳兰宰相虽无实权,好歹也是个硬气的宰相,若女儿得宠登上帝后之位,那还有她姚家何事? 咳咳——,华贵妃轻咳两声,如今她已是贵妃,进入任何那个后宫宫闱不必通禀,进去通报随着进去便是,递给身侧之人一个眼色,那么便朝里唤,“华贵妃娘娘到,媚贵妃娘娘到——。” 齐齐踏过门槛,之前有先有后,如今同居贵妃之位,凭什么要落于人后? 凤宁因着麻烦拧眉,却也因着消遣勾唇,起身离开琴台边,竹梅撩开珍珑珠帘,凤宁经过,素手还是触碰到些冰凉,随即便是清脆的响声传入耳迹。 两位贵妃看着身子有碍的宁妃悠然的穿过珍珑珠帘,那优雅从容的身姿配以她脸上浅浅姿傲的笑意,莫名其妙的就觉着自己低人一等、矮人半截,徒然的感悟都不禁让两位贵妃心生不悦,除了眸子里的不屑与轻蔑,花容上却未表现半分,华贵妃说:“宁妃妹妹,听说你身子不好,我与众姐妹特来探你。” 听着华贵妃好似勉强的问候,凤宁盈了盈身子,“有劳众位娘娘贵人。” 未有人应话,琴妃温柔的声音透着几分真诚说:“宁妃姐姐那里的话,您身子不舒服,我们应该来看看。” 余音刚落,就被媚贵妃两道不悦的眼光给惊得垂下了头,脸上自然染上些许怯意之色,凤宁心下冷笑,“媚贵妃娘娘这是做什么?您未吱声,还不允许她人说话么?贵妃娘娘身份自是尊贵,可我既是这芸然宫的主子,怎么能劳烦您替凤宁给你人脸色?” 第146章 好个在职不在岗 一席不疾不徐的话,毫不客气的将媚贵妃下意识之举说得有条不紊,众人皆一片愕然,在帝宫,除却陛下之外,谁还有如此胆色与媚贵妃叫板?且把媚贵妃讶然得不得吱语片言。 华贵妃似乎欣赏了幕好戏,这个合适之人的角色自是得落在她的身上,亲热的挽上凤宁的手臂,华贵妃笑言,“宁妃妹妹怕是误会了,这里是芸然宫,媚姐姐怎会行客大欺主之事?” 凤宁何许人也,于此时华贵妃皮笑肉不笑的虚伪相较,她更愿意看到媚贵妃身后的琴妃一脸怯怕怔然的模样,至少那是真实性情的一面,捋下华贵妃挽上的手臂,凤宁的神色变得沉浮不定,不要以为她不清楚这华贵妃此举何意,举步拉开彼此的距离,还是毫无起伏波动的声调,“呵呵——,华贵妃娘娘,您若无眼疾,自是能瞧到媚贵妃娘娘此时难堪的脸色,她于凤宁的怨意已深,您又何必睁着眼睛说瞎话,非得当这个多此一举的合事佬呢?” 随后跟来的贵人与妃子不禁都吸了口凉气,皆忖着这宁妃胆子也太大了,暗中怎样无所谓,明着与她们这般不客气,就不怕得罪两位后宫最为尊贵的人么?她们在后宫是朝庭权力的象征,连陛下都不能将护国将军与梁国舅如何,一个毫无实权的宰相能斗得过他们么? “你——,我可是好意,你怎么能不领情。”华贵妃不禁僵住笑颜,脸色亦难堪极了。 凤宁冷笑,这和事佬可没人家媚贵妃沉得住气,虽然人家现在不发一言,只用神色表明对一切的不满,但人家至少没有让华贵妃这样失态,“娘娘的好意,凤宁自是不敢糟蹋,只不过,娘娘此举是好意还是别有目的,不必凤宁说得太过明白罢。” 华贵妃气结,她没想到宁妃会如此胆大跟她顶撞,瞧着她优雅的侧身行至一棵盆景旁边,盈眸掠过的地方,都不禁散落满地的清凉,抬手轻抚着枝叶,绫袖曳动,给了身后众人一袭华美的侧身弧痕,素雅却不失华贵的涅白色衣裙着衣,美得如谪仙一般脱俗离尘,垂顺飘逸的青丝漫过腰枝,丝丝缕缕之间,缥缈极了,几个步履的距离,她却突然觉得遥不可及。 媚贵妃也诧异凤宁的表现,进宫两年,还没能胆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自己为难,看着凤宁此时缥缈若仙的身姿,更是心生危机,蓦然而来层层压力,这几个月她被禁足在芸然宫中,是自己太过大意,忽略了她仍是个危险的存在,陛下那里的失宠,亦是让她产生了错觉,虽不清楚她是用了何种手段,突然再起东山,但后宫是她梁家人的天下,不容一个小小的嫔妃撒乱,阴狠的一笑,信手招来御医,看着那抹傲然却不失风华的身影言道:“宁妃妹妹,陛下天恩,方才听闻你身子突感不适,立马就宣了御医前来为你看诊,陛下于你这番荣宠,妹妹不会不领陛下的情谊罢。”说完递上一个眼神,御医便领会意思欲向凤宁走去。 素身轻摇,看着那躬身的御医前来的步履蹙眉,她凤宁向来是直爽之人,不会拐弯抹角,更不惧任何算计,想必媚贵妃也看出自己身体康健,并无问题,此番让御医看诊,若什么都诊不出来,到正好给了她一个去陛下那里告状的机遇,然帝王自是不予理会,他的目的不过是让这些麻烦缠着自己,逼自己就范而已。 “不必了。”冗散的声音出口,眉宇间明显透着此举乃是多余。 御医赫然驻足,抬眸看看宁妃娘娘,又看看身后亦是两位得罪不起的主儿,一时之间,尴尬而立,不知如何是好。 对着这个为难之人,凤宁有了一丝客气,勾起一抹浅笑,说:“无病就不需看诊,劳烦御医回御医院罢。” 御医自是想离开,正欲谢恩转身,却被华贵妃接下话来,“宁妃妹妹,方才让人传话过来,可是你自己说身子突然有碍,此时陛下亲自为你唤来御医,若不进行诊治,陛下那里他如何交待呀?” 半敛了眉,眸光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着华贵妃,如此娇弱的美人,真看不出来会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这还是当初那个跑到祁宇殿,含泪控诉自己于她不敬的弱女子么?对她的认识,不得不重新审视才行,或许与媚贵妃之争,输赢各占五成,“您没说错,我是说突然有碍,可宇硕无人规定突然有碍了,不能突然无碍呀?既是如此,御医吃着皇粮,拿着奉碌,怎能在职不在岗,待在一个不须治疾之处,那御医该如何向陛下交待呀?” 在职不在岗,这话虽未听过,却不难理解,御医一听,自是大惊失色,立时惊恐万分的冲着凤宁作了一揖,“多谢宁妃娘娘提醒,老臣现在就回御医院去,老臣告退。” 御医走了,由始至终,凤宁都未承言让其落坐,所以企今为止,她们仍是以站姿立在芸然宫中,想从她这里占便宜或是耍心计之人,凤宁自是不会客气,若她心狠些,直接取了性命就是了,可是紫御麒的游戏还未结果,她也不想这么快就无消遣可言,抬眸看去,她欣赏此时某些人眼中敌意,却厌恶神色不一的虚伪笑意,明明是气结得嘴唇抽搐,何苦还得佯装着些许笑颜? “怎么,这外面风大雪大,天寒地冻的,还是各自的寝宫温暖些,如此,凤宁便不留了,竹梅,替我送客。”抹身于侧,眸光聚集在了那青翠的盆景叶子上。 尽管凤宁已将话说得如此透明,然,却无人有离开的意思,难道是她的意思表达得不清晰么?不禁有些疑惑的拧眉,却听闻媚贵妃说:“去看看陛下来了没有?” 于是有宫婢转身小跑离开了室内,少顷回来说:“回贵妃娘娘的话,陛下未至。” 凤宁仍保持着那个姿势,眸角的余光却能扫到媚贵妃转身离开前的那抹阴狠与憎恨,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 第147章 喋喋不休的惩罚 凤宁才缓缓侧过身形,望着空荡的门口,不禁勾唇阴森一笑,若是姚力与梁国舅对父亲客气些,或许她还不至于将事情做得如此绝决,不过,又谁让她们成了紫御麒的后宫,不论其中那个理由,自己都不会心慈手软。 竹兰站在门槛外,恭敬的言道:“娘娘,她们已经离开了。” 忖虑着媚贵妃最后的那个吩咐,余音好似帝王会来芸然宫,而且很有可能会与她们一同出现,怕是他愿意看到宁儿不是受迫之人的反抗态度,这才找故离开罢,怀着不岔与无奈的心神走向内室,虽然一切了然于心,确是十分讨厌让人算计的滋味。 身后的玲珑珠帘碰撞着动听的旋律,凤宁行至桌台边端起竹梅沏的菊花茶盏,触感有些凉意,徒然听闻竹梅关切的声音,“娘娘,凉了,奴婢给您再沏一杯罢。” 凤宁自顾的饮下,希望能浇灭心中油升被人算计的薄怒,“不必了,菊花是败火气的,茶水凉了,功效则更为显著。” 听着主子怪异的腔调,竹梅似懂非懂的颌首,接触久了,她也清楚些主子讨厌麻烦的性子,可依主子随意漠然的态度看来,不像是会为方才之事上心之人,那此时玉颜上飘浮的些许怒意从何而来?想不透测,也不敢擅测主子心思,自然更不会有人会给她答案,只得随侍在侧,做好自己的本份。 院子里的积雪消溶了些,灿漫的夕阳余光折射下无数耀眼的光线,雪水滴落在地,一个个小水洼蕴藏了冬季特有的冰雪冷意,周围的温度是越来越冷,可室内的温暖却是暖和极了,屋檐处热与冰交替,垂直的冰条晶莹的吊在屋檐下。 躺在榻椅上看书,好不容易才将心头那点怒气给遗忘了,竹兰端着水果撩帘进来说:“主子,方才林总管差人过来说陛下要过来芸然宫用晚膳。” 凤宁闻言,素手持书的姿势未变,连呼吸都是一惯的慵懒,翻过一页书,言道:“你下去准备准备罢。” “是——。” 竹兰转身离开,凤宁这才放下书册,抬眸眺望窗外,冬季的夜幕就是降得早些,此时已开始暗沉颜色了,看着立于一侧的竹梅说:“我怕竹兰忙不过来,你去帮她的忙吧。” 主子顾及她身子有伤,只让她随侍在侧做些小事,她的体恤让她内心很是温暖,这个主子,并不若表面这般漠然无情,“是,娘娘。” 大概过了一柱香时间,玲珑帘外已是佳肴送香了,抬手撩帘出来,正好看到竹梅摆筷,竹兰盛汤的场面,芸然宫的饭菜,紫御麒暗中是特别吩咐过的,听了她的话,有荤有素,搭配适宜,这才能营养全面。 “陛下驾到——。” 林允的通禀朗声极了,害怕有人不知陛下来了芸然宫,凤宁没有迎出去,这会儿应该不会有谁会随行而来了罢。 帝王一袭玄青袍子着身,取下帝冠的他还束发带都是银色的,威仪的身躯踏进门槛,一双璀璨明亮的苍眸透着柔和的笑意,妖冶的俊颜上携着一抹让人捉摸不定寒光,怎么看怎么都充满危险。 “叩见陛下。”竹兰竹梅请安,帝王抬手空扶,无声的让她们站起身来。 瞧着满桌的菜肴,紫御麒不由自己的蹙起了眉宇,带着一阵失落的口吻,“朕说要来芸然宫用膳,还以为宁儿会亲自下厨呢?” 凤宁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似堵着气言道:“臣妾倒是有此心,可却无胆呀。” 伸手揽过她的腰枝,在她眼角处啜吻,眼神灼灼的盯着她说:“这是为何?” 撑着他的胸膛,凤宁说:“陛下如此高调出现在芸然宫,不仅恢复了臣妾嫔妃的身份,在臣妾说突然染恙之时,还亲自唤来御医为欺臣妾治疾,想必今日在芸然宫发生之事陛下早已知晓,若臣妾再亲自为陛下下厨,传了出去,指不定得让人说臣妾为了讨好陛下,不惜亲自下厨谄媚,说不定还会说臣妾使用了什么卑鄙不堪的手段,这才将陛下留在了芸然宫呢,而且……唔……。” 她总是这样,你说一句,她会有千万句的话等着,狠狠的吻着她的唇叶,堵住她喋喋的话,少顷唇分,满意的看着她脸上浮上的两红玫红,“宁儿说错话了,这是惩罚。” 虽然紫御麒这样吻她不是头一回,可毕竟有人在场,还是让她有些窘迫,懒得去看竹兰竹梅还有林允的神色反应,此时她的眼中,只有这个肆邪的男人,“怎么?陛下能让她们来找宁儿麻烦,还不能让宁儿抱怨几句么?” 宠溺的点点凤宁的小鼻头,“你会因着此事生气才怪,你不过是气恼朕给你找麻烦,扰了你的清静而已。” 有人心中释然,原来如此。 余光扫了一下餐台,携着佯怒的笑意言道:“快些用膳吧,不然菜得凉了。” 在用膳期间,紫御麒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凤宁拿着汤勺喝汤,说道:“食不言,寝不语。” 话音刚落,竹兰侍候某人用饭的碗经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帝王不悦的敛眉,竹兰自是惊得跪下,“奴婢该死,陛下恕罪。”因着娘娘对陛下突兀的不敬,让她受到了一丝惊吓,这才有了失责的请罪。 不待帝王开口,凤宁言道:“竹兰,你起来吧,今日的汤不错,下去再给我盛一碗来。” 陛下没有发话,竹兰自是不敢有所动弹,直到那声不悦的冰冷:“娘娘的话,你没听到么?” 音落,竹兰这才领命起身离开。 紫御麒看向凤宁,眉宇微蹙,带着疑虑的口吻言道:“宁儿总是这样纵容属下么?” 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是陛下太过严厉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忽略一下又不是不行。”人权,在这个封建思想牢固的年代,怕也只有她会想着拥有。 用完晚膳,帝王自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然凤宁却佯装不明,故意挑眉问着,“陛下今夜又要夜寝宁儿这儿么?” 第148章 守岁之夜的挑衅 对于她明知故问,却还一脸揶揄的笑意,紫御麒转过临窗的身子,似妖孽的俊颜展露些许异样,“宁儿要赶朕离开么?” 摇了摇头,无奈的听着他将话推了回来,“宁儿岂敢,只不过陛下这些日子总是夜宿宁儿这儿,后宫佳人众多,她们可都是真心爱陛下的,陛下此举也不怕冷落了她们。”回宫不过旬月,恢复身份不过几日,与之前的清冷相较,此番到显得热闹,可想到那些厌恶的麻烦,凤宁不禁蹙起了眉宇,阴沉了眸色。 抬起她的下颌,紫御麒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她们爱朕的权势,爱朕给她们的身份,爱朕给他们家族带去的利益,那宁儿呢,宁儿爱朕什么?”她从未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忆及那日在车室之内,被她巧妙的用尾随而至的人给岔开了话题,虽然如此,却也得到了她口中的一句承诺,心满意足,然还是在意她亲口言许的爱意。 是啊,爱他什么呢?灼热的眼神,柔柔的情意,已不能让她逃避得开,敛眉少顷,随即眸光一亮,揽在紫御麒的脖颈,言道:“宁儿爱陛下一分霸道,两分狂妄,三分邪肆,四分嚣张。” 如此作答,倒像是凤宁的风格,妖冶的勾起唇角,狭眸溢着欢喜之色,亲吻着她的唇叶,唇分后问着,“宁儿不爱朕的容貌么?” 抚着他的脸,凤宁俏皮的笑意敛了些,被某人吻得艳红的唇瓣薄了些许,清雅的身姿更是添了几分妩媚,动人心魄,“陛下的容貌自是天下无双,然,宁儿却不屑于要个花瓶,麒就是麒,集宁儿所爱于一身之人。” 内心似蓦然注入了一股暖流,所溢之处,皆是一片柔情动容,紧紧的揽着她,“宁儿的承诺我可要拿走一句。”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话,凤宁有些疑惑的抬眸,“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信口念着,“除却巫山不是云是我,曾经沧海难为水自是宁儿。” 不待宁儿再说什么,吻住她的玉唇,气息间的缠绵纠缠,让室内的温度上了一个聚点,缥纱若雾的檀烟,和着旖旎蕴意,萦绕轻移。 唇齿间的纠缠,让紫御麒不能自抑,低沉着声调,沙哑的言道:“宁儿的味道永远都尝不够,今生若失去宁儿,我一定会疯掉。” 云眸半睁,满目的雾气,朦胧的看着这放大的俊颜,亲咬着他的性感丰厚的唇,略带着急促的喘息,“那就不要失去。” 春节已至,宇硕的帝宫完笼罩在一片喜悦的节庆之中,可由于陛下向来不重视这些节令,也让这帝宫大到贵妃主子,小到宫婢奴才,一个个都不敢高兴得太过,把浓浓的欢喜气节都压抑在了心里。 往昔在羽微山府,偶尔有想及,却也在不经意之间忽略了,那里的日子平复得似一日,今日与明日,自是没有任何差别,也就不知山府之外节气如何。 帝王后宫的嫔妃们,二十八那日但可回各自家中省亲,二十九晚上回宫,三十帝王不上朝,嫔妃们得陪陛下一同守岁。 今夜便是大年三十之夜,浓浓的冬季仿佛更加的寒冷,前日回到宰相府与父亲团聚,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让帝王命林允亲自前去宰相府将自己迎了回宫,父亲自是心喜,以为她女儿终是熬出头了,又说当然是侍候陛下要紧,立即又让才回家不久的女儿随林允回到了帝宫,见了面,质问某人此举何意,他不过扬起邪魅的唇角,带着揶揄的悠然口吻说了句,“一个时辰已是极限,宁儿舍得和朕分开如此之久么?”崩滞的叹了口气,投去藐视的眸光,无奈的转身离开,抬手撩响了玲珑珠帘。 宫中所有女眷陪帝王在一年之中的最后一年守岁,乃是宇硕建朝以来的规矩,那些极少见到陛下天颜的女主子们,自是不能错个这个机会,定然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帝王,以博陛下亲睐,得以恩宠。 然今夜的主角却是少了一位,华贵妃当然不能放过整治凤宁的机会,大着胆子临近陛下,说了些什么,只见帝王脸色一沉,唤来林允总管一阵吩咐,林总管便领命离开了。 虽然不悦看到陛下与华贵妃离得那么近,可若能除却中后宫一威胁,媚贵妃也不是不能接受,抬眸携笑,看着陛下脸上一脸的冰冷与簿怒,挑衅帝王的威仪,陛下没能责怪,还让她借机恢复了身份,定是陛下一时新鲜之举,此事就不计较了,但挑衅宇硕百年传下的规矩,这宁妃妹妹此次不会那么走运了吧,持纱巾的手优雅的掩唇一笑,灯烛照耀下,却是妩媚极了。 不久后,林总管回来了,他是独自回来的,手中仅拿着一张薄如蝉翼的宣纸,此时殿内一片静谧,都不敢看陛下蹙眉慑人的表情。 紫御麒接过林允递上来的宣纸,摊看来看,上面写着一首诗,看了一眼之后,将宣纸递到林允手中,平静的声色看不出任何情绪,但狭眼里四溢的怒意却是非常明显的,“念出来。” “遵旨。”林允面向众人,朗声念了起来,“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其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如此好的才华,真是不能埋没在帝宫之中,可是,自己岂能甘心?华贵妃正欲说什么,却让媚贵妃抢先了去,“陛下,臣妾认为宁妃妹妹此举不妥,与帝君同守岁,乃是宇硕帝王之家传下来的规矩,身为后宫嫔妃,她有遵守一切规矩的责任,如今她想用只言片语就唐塞过去,大有藐视帝规之嫌,请陛下明谏。” 帝王苍眸半敛,阴沉的眸子溢着让人看不透测的光泽,邪美的唇角浅浅的上扬,却从中寻不到一丝笑意,反而蓦然在这大殿中徒添了几分森冷的寒气。 华贵妃以为媚贵妃的话陛下受用了,她何不再雪上加霜?想斗也是她与媚贵妃斗,多一个宁妃出来,何苦自寻麻烦嘛,娇柔的声调响起,“是啊,陛下,之前臣妾在御花园中设花会邀请她一起过来,她不但未至,还慌称身子染恙,陛下您厚爱于她,亲自宣来御医为其诊治,可宁妃妹妹非但不领情,还将御医给赶出了芸然宫,这些事情已过,臣妾也不愿与妹妹有何计教,可今夜乃是陪陛下一同守岁的大事,身为后妃,她居然敢不亲自前来,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挑衅帝威么,陛下应有所严惩才是,否则如何以安众位姐妹之心呀?” 凌厉慑人的眸光缓缓移向话音刚落的华贵妃,颇为慵倦的姿态特别的慑人心魄,让人明知危险也不愿移眼,只是说出的话,却是兀自的让人心惊胆颤,“怎么?朕要如何处置宁妃,还得听你吩咐么?” 华贵妃闻言,心下大惊,立即跪倒在地,脊背掠过一阵悚然的冷意,“臣妾该死,求陛下恕罪。” 宁儿昨夜就说过,与这种无聊的热闹相比,温暖的被暖则让她更感兴趣些,也告诉过她此乃宇硕百年传下来的规矩,结果她作势很无奈的说了句:“都是些死规矩而已,我若不去,宇硕就不过年了?我就不信宇硕的开朝帝王会重新活过来赐我之罪。” 理由让人忍俊不禁,可道理却在那里,自己随意惯了,也不想过这一夜,可那帮前朝遗臣盯着,盯得最为历害的还是宁儿的老爹,就算再不悦也得忍过子时,眼底滑过一丝狡黠,“起来吧,爱妃说得有理,这宁妃却是有些目中无人,竟敢将传承下来的帝规视为无物,朕心中自有计教了。” 某些有心人一听,以为陛下会包庇宁妃,原来是多虑了,作为帝王,传承的宫规自是比一个小小的宁妃来的紧要,“谢陛下。” 华贵妃满意的笑靥落入一旁林允的眼,不禁惹得他轻掀唇角,陛下之所以不悦,明明是因着宁妃娘娘不在身边所致,而某些人却相信陛下会气恼是因着宁妃娘娘挑衅了传承的宫规,如此一来,陛下口中的惩罚会是个如何的惩法,到是让他心升了几许期待,眼中的笑意不禁又深浓了几分。 终于熬过了子时,更漏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帝王便站起来了身来,“夜已深沉,明日乃是岁、月、日之首,朕要朝会祭祀祖先,祈求国泰民安,不作久留,诸位爱妃自便罢。” 促步踏过殿堂,只有林允看到了帝王脸上携带着几抹急色,跨过门槛,听到后妃们齐齐跪安的声音:“恭送陛下——。” 耳根终是得以清静,紫御麒不禁长长的叹了口气,脚步很自然的走向一个方向,却忽然听到林允附在耳边轻声说:“陛下,宁妃娘娘去了祁宇殿。” 神色微滞,随即一抹宠溺的淡笑在俊颜上溢散开来,踏进另一条回廊,走向了祁宇殿的方向。 她还真是低调得紧,料定自己不出现在守岁夜中,某些人会趁机挑拨反应,自己不管应不应下惩治的话,都会去到芸然宫,如此恩宠于她,她的处境,可就不只是单纯的在风口浪尖上了。 第149章 与陛下势均力敌 凤宁一直躺在龙榻上把玩着悬于半空的那颗透亮的暖珠,想不通透原理,把玩一下又没所谓,方才殿外想起了更声,子时已过,陛下还未归来,难不成今夜真让那个打扮靓丽的佳人给迷住了?眉宇间携带着些许兴味,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一抹浅笑,心下忖虑着若真是这样,她不禁有些后悔,没看到那个美人的模样,没看到陛下是如何恩泽于她的。 殿外有了动静,透过屏风看去,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只不过他没径进过来,而是去了一侧的浴池,那浴池的水是引至祁宇殿后山延下的温泉水,终年不尽流淌,温热适宜。 收回眸光,将手中的暖珠一抛,立即周围又添了几分透亮,丝滑的亵衣裹着身子,柔顺的青丝散了一榻,扯上些云丝被盖住胸口,徒然望着周围的落地帷蔓,灯烛跳动的光芒,影得到处都染上了一层朦胧之美,龙涎香萦绕之间,兀自添了几分似仙境的缥缈之感。 方轻声一阵叹息,一抹修长的身姿撩开了帷蔓,妖冶的脸上携着邪美的笑意走了过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倦乏懒散,却不失帝王威仪,王者之范,一双漆黑的双狭眸慑人心魂,尽管溢着无尽的温柔,亦不能让人放松警惕,简袍着身,明显是从浴池里出来,发梢还滴着些小水滴,一看就是仓促运功,还不及全然烘干。 掀被上榻,长臂揽住思念的人儿,“宁儿方才的叹息所为何来?可是再责怪朕回来晚了?” 凤宁忍不住轻笑,故作惋惜的摇了摇头,“宁儿是在叹息那里平日里极少见到陛下天颜之人,难得守岁之夜得与陛下相见,定然是打扮得体,衣着鲜亮前来,却未打动陛下分毫,实在是可怜得很。”靠在他的胸膛,听着‘砰砰——’的心跳声,手抚着胸口说:“这儿可是由窗外的雪做的?” 又来了,既是想玩,那就奉陪到底,紫御麒作势忖虑了一番,面色正经的言道:“宁儿说得有理,朕真不该因着宁儿忽略了她的感受,今夜琴妃打扮得最美,碧儿表现得最妩媚,媚儿那里也表现得不错,不过还是琴妃甚得朕心,朕现在就去找她。” 说完就要起身,意料之中某人环住腰间的素手增了几分力道,“陛下可是想好了,宁儿岂非大方之人,你若不想你的爱妃们失了性命,就少开罪宁儿。” 宁儿为他吃味,没有比这件事情更值得他开心,紧紧的握住着她手捂在胸口,敛下了揶揄的口吻说:“除了宁儿之外,这儿都是用窗外的雪做的。” 纵容她任性,纵容她无理取闹,这世上,只有紫御麒能办到,徒然温柔的腔调,“可满意我送你的诗?” “自是满意,不过以后宁儿的文采只能对着我一人呈现,她们不配听到宁儿半分才华。” 霸道如他,如此强势的独占欲依旧如初,她不讨厌这份感觉,至少,会从中寻到一丝被人珍惜的感觉,不过那首诗到不是她的功劳,乃是唐太宗李世民之佳作,今日年末,正好拿到应景,“睡吧,明日宁儿倒是可以躲清闲,陛下就有得忙了。” 略动动身子,想拉开些距离让他好好休息,不料却被他倏然的覆了上来,来不及说什么,唇瓣已让他亲柔的吻上,延绵至耳迹,细吻却不曾停下,隐藏在青丝之间的呢喃,“明日不能好好陪在宁儿的身边,今夜自然是要好好的疼爱宁儿一番。” 这是个什么理由?萦绕在耳迹的温柔,让凤宁不禁浮上两抹羞涩,环住他的身子,凤宁不甘示弱的附在他耳边,“明日可是重要的一日,陛下就不怕在朝堂上打起瞌睡?” 手解着她的亵衣,垂坠的发丝落在她的胸前,辗转亲吻着她的唇瓣,深情且润韵,邪魅的弯起苍眸,溢出缕缕危险的光芒,“瞌睡又怎样?那管明日如何?此时自是疼爱宁儿重要些。” 合上眼帘,感觉着紫御麒传来的爱意,丝丝缕缕,那般的真实清晰……。 窗外银月铺照,泄落了满地芊华,层层的白雪,漾着冰冷却柔润的光芒,缱绻而至的夜风,卷走了旧时一切,那泛青色的天际,似乎正要升起一轮希望。 正月初一,帝王出宫祭祀,整个帝宫皆冷清了下来,芸然宫的两个宫婢从不多言多语,这让凤宁觉得更是无趣。 倚在窗棂前,将素手伸出窗外,任洋洋洒洒的雪花飞落在手心,突然想起什么,好像很久都未舞剑了,于是只身来到院子里,整个身子周围飞舞着雪花。 竹兰竹梅相视一眼,脸上自然而然的闪过一丝忧色,上次主子因着受凉,自己受到的教训此时想来仍心有余悸,现下却是不能让她再有意外发生,竹兰急忙反身回室内,拿出氅披,“娘娘,正落雪呢,您要赏雪,请披上氅披吧。” 身子未动,只是冲着两个宫婢斜眸掀笑,“犹记得当初你们到芸然宫时,说是擅武,那你们俩谁的功夫高些?” 面面相觑,猜不透测主子澈盈的眸子里的用意,不知如何作答,又听着凤宁说:“既是无法言语,便是齐鼓相当了,现下正无聊得紧,竹兰将氅披放回室内,你俩一起陪我对招罢。” 姐妹俩立时跪在地上,异口同声的说:“奴婢不敢。” 额眉微拧,唇畔虽依携笑,但眉梢却挑上了一丝不悦,心下亦清楚并不是不敢,只是按照她们的思维,对主子不敬,可是要自舍性命的罪过,轻轻的叹了口气,“起来罢。” “谢娘娘——。” 发顶已染了些许白色,身上也有雪花停留,目光扫到庭院中一支撑着小树生长的木棍,看似如同大指般粗小,移步拿在手里,感觉正好。 竹兰竹梅神色有些疑虑的盯着庭院中的主子,莫名的看着她拾起一根本棍,正想说服她进室内取暖时,却在霎时之间,看到她挥动木棍练起了武来。 都知道宁妃娘娘是神秘的,和陛下的性子有着太多的相似,可在这相似之中却又有着许多不同之处,娘娘会时尔孩子气的玩心大起,捉弄她与竹梅,或是平心静气的坐下来教授她们一些从未听闻过的技艺,可有时候的冷情也让她与竹梅胆寒,立在她的身侧,仿佛置身于陛下身边,一样的让人莫名的怯怕,一样的觉着她的威仪是浑然天成,与陛下的霸气与邪肆势均力敌。 明明是一根圆满的木棍,却能在她挥动时化作一层簿如蝉意的剑气,好似能将天上坠下的雪花劈开,庭院中的气流随着她轻盈的身子舞动,无风自动的衣袂,在她凝招之间上下翻飞,缭绕在她周围的落雪,迎着气流辗转而舞,轻移旋转的步履周围,竟无一片飞雪的痕迹。 讶然的凝视着落雪纷飞中轻灵的身姿,徒然变得缥缈若仙般遥不可及,那行云流水般畅然的招式,毫无瑕疵的展现出来,飘逸柔美的动作更是自然而成,不禁看得呆了,沉浸在那优美似舞,坚韧似强的气息中飘浮。 周围的雪花好似皆被一股气流给吸引,只顾萦绕在她身侧,分缕不曾着地,赫然见她持木棍的手势轻转,雪花霎时四溢开去,落在地上,仿佛掷起了声响,周围的异动因为主子收招而缓缓的平静了下来,飘散的落雪,终是归于了正常,无力的随风乱舞,到处依附,再看主子此时的模样,运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竟能气息不乱,仿佛方才的举动未曾有过一般,如此高深莫测之能,实在是让她们汗颜悚然。 竹兰走下台阶,将氅披披在主子身上,“娘娘,进室内喝口热茶罢。” 浅浅掀起一抹笑意,沉沉的叹息后,将手中的木棍重新归置那株有待支撑的树下,摇身携裙踏上台阶,跨过了门槛。 这一日,紫御麒回来得稍晚,且是潜身而来,凤宁不解他为何不用林允立在芸然宫门口朗声通报,向整个后宫宣誓他又临幸芸然宫了。 室内的隆隆暖意,与室外寒冷的天气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竹梅沏了一杯新茶,凤宁接过递到紫御麒手中,“尝尝这茶,是我今早去御花园,从梅花花瓣上采集的晨雪溶水冲制的。” 紫御麒接过,却并未直接饮用,而是挑眉笑道:“哦,想不到宁儿还有这等雅兴。”随即饮了一啖,颌首:“嗯,茶香四溢,这水虽是热的,可嗅起来却有种新冷的感觉。” 懒得理会他方才质疑的话,步履不经轻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打量着他,帝服已然换下,玄袍着衣,银带束发,分明劳累了一日,却不见他脸上携有丝毫的倦意。 将手中的茶盏递到一旁侍候的竹兰手中,唇角邪魅的勾起诱人的弧度,语气虽蕴含着揶揄之音,眉宇却似挑上些许薄怒,“这才分隔一日,宁儿就把朕给忘了,此时急忙记在眼中不如记在心中,省得下回让朕看到宁儿用这样的眸光打量朕,让朕生气。”余音未散,手臂却已揽上了她的腰间,紧紧的圈她在怀里,狠狠的吻着她的唇畔。 第150章 悚然阴狠的神色 她何时将他忘记了,且敢笃定自己不是如他所想,帝王此举分明是故意刁难,气息全让他霸道的袭卷,唇叶有了一丝生疼,明明没说没做什么,怎么还惩罚起来了?支着他的胸膛拉开些距离,终是得以唇分,佯怒的盯着他,眸色微沉,有了几分恼意的朦胧,“陛下就不能正经些么,宁儿现在惜命了,更不想英年早逝。” 紫御麒闻言,不禁满心欢喜,狭眸里流动的,全是温润浓浓的笑意,记得宁儿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不过当时是说,‘虽不惜命,却也不想英年早逝。’“如今宁儿懂得惜命了,可不知为谁惜命?” 轻拍着他的胸膛,凤宁玉颜含笑,却也窘迫的别过脸去,“陛下就会拿宁儿寻开心,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缓缓纠正她的脸,引回她别过的视线,眸中溢出的温柔缭在她身边,“宁儿会为朕惜命了,朕确是占了宁儿的便宜,宁儿是如此的出色,如此的让朕爱不够,朕要永永远远把你束缚在身边。” 竹兰与竹梅识趣的退了出去,轻轻的扣响了门棱。 靠在他的胸膛轻笑,“麒总是这么霸道,你就不惊宁儿会让你给吓跑么?” 环着她的小身子,紫御麒此时无比惬意与舒畅,曾经想过若是一厢情愿,用尽办法也要留她在身边,如今两情两悦,宁儿岂会轻易离开?“今生相属,有我在的地方,宁儿自会存在,而且朕相信宁儿胆色过人,怎会轻易让我给吓跑?” 轻飘飘的情话响在耳迹,本是温馨浪漫之语,却让凤宁却莫名的敛下了脸上所有的笑意,清澈的眸子徒增一缕愁思,缓缓的溢满了整个玉颜,不由自主的柔了腔调,连声音都染上了些许怅然之意,“麒,我曾听人说过,若是两个相爱之人分开了,就站在原地不动,不管多久,另一人一定会追上来的,如果有一日我们失散了,你就站在原地不动,我一定会追上你的。” 神色倏然一滞,凤宁徒然不疾不徐的言语,震憾了他内心深处的灵魂,他和宁儿有一日会失散么?狭长的苍眸略敛,四溢的温柔开始凝聚速寒,深遂的幽色骤然变得嗜血残忍,冷俊妖冶的俊颜上添上重重慑人的冰泽,全身上下赫然流露着一股仿佛从地狱中渗出死亡的气息。 凤宁觉着腰间的手劲在渐渐加大,流动的气息有些异样,不禁想知道他怎么了?头刚想抬起,却突然被他按在怀中,周围冰冷的气息让她很是不安。 “宁儿别看。”森冷的寒语仿佛能冻结江河,他不想让宁儿看到他此时悚然阴狠的神色,他的宁儿,只是这样一说,竟能让他此生头一次偿到怯怕滋味,儿女情长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虽然宁儿在他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却未想到那感触竟是至此之深,缓解心中的滞闷,收敛些许邪肆的神色,带着责备意味的腔调言道:“宁儿休得胡言乱语,我们永远都不会失散,以后切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腰间的手圈得凤宁有了丝疼意,片刻后终是以得缓松,抬眸的刹那,读到他眼中的最后一抹悚然之色逝去,锐利的苍眸缓缓又注入让人心安的温柔,妖冶的俊颜上是淡淡的笑意,可那笑意分明是才粉饰上去的,在那层浅浅邪魅的笑意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按自己的头不让自己一观而错过的?“陛下不必气恼,宁儿只是玩笑而已。” 紫御麒叹息道:“宁儿还是不要开这种玩笑的好,不过真若有那么一日,宁儿等着便是,不管多久朕都会追上你的。”今日这番莫名的言论,紫御麒很快就不记得了,因为觉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当他再次想起时,那是凤宁拖着奄奄一息的身子,只身找到他,瘫倒在他的怀里,他只觉着自己的灵魂正一点一点剥离身体,心似被利器一丝一丝的切着,扯着,揪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徒然觉着气氛有些压抑,这种感觉让凤宁觉着不适,立即调转话题,扬起期待的笑颜,“陛下,听说正月十五那日,帝宫会有个什么宴会?好玩么?” 紫御麒闻言,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唇角的弧度上扬几许,“宁儿怎么突然对宴会有兴趣了,朕还以为宁儿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呢。” “陛下此言差矣。”凤宁摆了摆食指,继续说:“宁儿虽然喜好清静,可也没说自己不愿凑热闹呀,再说了,守岁那夜宁儿不愿前去,是因为宴会与守岁是有区别的,本质上就不同,陛下可明白?” 帝王何等睿智,怎会不明白凤宁的言外之意,无非是说守岁那夜全是后宫的女人,宴会的好处就在于她能少些麻烦,少见到些不愿理会之人,可惜宁儿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正月十五那日,他可是特意为宁儿安排了好戏,且宁儿也会在从中演绎一角,“宁儿,你既是不愿做帝后,那你觉着华贵妃与媚贵妃两人谁更适应此位呢?” 白了他一眼,捋下他环在腰间的手,移步至一旁,指腹抚过杯沿,言道:“谁做帝后不过都是后宫摆设而已,难不成陛下还真有心思思虑此事?要是让最后登上后位之人知道陛下您如此用心良苦,岂不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 摄人心魄的狭眸流动微转,几缕笑意挑在眉宇之间,“看来宁儿的醋劲真是越来越大了,朕提帝后之事并非有此意,难道宁儿忘了游戏快要结束了么?” 不禁面红,自己怎么如此大意,让他钻了空子,他提帝后之事不过是想言明如此处置朝堂现在的局势,曲解了他的意思,他会断定自己小心眼,醋坛子了,额眉轻蹙,斜眸看去, 果真看到他一脸得逞的笑意,收回目光,平整自己的心绪,“原来是宁儿误解了,不知道陛下那日是作何安排的?要看戏,怎么也得知道剧本如何演泽才行。” 紫御麒摇了摇头,烛光下的玄袍更添了些许阴影,却将他衬托得更加邪肆与狂妄,“宁儿这就错了,要看戏码,如果事先知道会怎样上演,就会缺了新意,有时候,神秘一些,指不定还有些意外的收获呢。” 摇身面对着他,他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许,凤宁以为是对那场戏码的,可事实却是为她准备的,“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那宁儿可就期待陛下的大戏上演了。”凤宁颌首笑言,完全不知自己即将被卖,且得心甘情愿的为某人数钱。 紫御麒揽过她的身子,自然的抬起她的下颌,正要吻上去,却被凤宁素手止在了他的唇上,“明日我得回一趟丹枫絮苑,近日来生意不错,帐册又已堆放了几日,我得出宫看看。” 对于凤宁煞风景有举动,紫御麒除了无奈的微笑之外,也只有微笑了,捉住她止在唇畔的手,说:“拿着金龙令大大方方的出宫,朕可不想宁儿又是天朦亮就飞出皇宫。” “金龙令太过招遥,在后宫陛下已是任性扰了宁儿的清静,难道出了宫,陛下还想让大臣们都记住宁儿,找宁儿麻烦么?”金龙令总共就有三块,一块在帝王手中,姚力那里有一块,身为朝臣,他进宫自是大方,不必阻拦,可她是后宫嫔妃,嫔妃本就得安守后宫,无旨意不得外出,要是宫门口的禁卫军看到了金龙令,那还不得闹得满城风雨,不仅自己会染上一身麻烦事儿,身为宰相的父亲也会不得清闲。 “可朕不愿意怀里没有宁儿的温暖,不如这样吧,我让林允送你出宫,这样可否打消宁儿的忧虑?” 凤宁无奈的叹了口气,“陛下这是个什么主意呀?都知道林总管只听您一人使唤,您这让林总管送我出宫,与拿着金龙令出宫的区别也小不到那里去。” 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头,“宁儿糊涂了,朕可以下旨让林允出宫办事嘛,如此一来,宁儿不就能轻易出去了?”宁儿想低调,行,他全力配合,谁让很多事情现在不是时候闹开,不必张扬,只不过,过了十五那场宴会,宁儿可就再也低调不起来了,趁着现在,就顺着她的意罢。 真是糊涂了,她都不记得眼前这个正搂着自己的男人是干什么的,接着听着他暖昧不清,轻佻的话,“我们继续?” ‘呃——。’诧异的抬眸,却给了他机会迅速吻住了自己的双唇,轻轻的敲打着他的肩,心下也知道是逃脱不开,释然的伸手环住他有脖颈,迎着他的温柔回应起来。 昨夜又落了一夜的雪,笼罩在帝宫的雾气,也是到晌午时分才逐渐有了消散的意思。 轩车辗轧过的地方,印着一条长长的痕迹,且不是有‘吱吱’的冰块破碎的声响,撩开窗帷,太阳的光线柔和极了,遥远的一轮红日蕴绕着一层朦胧之美。 第151章 舞文弄墨的本事 少顷松下撩帘的手,握着鹅蛋般大小的暖玉,温热的感觉如同身置五月的天气,左边坐着竹梅,右边坐着林允,如此从容的从宫门口出去,她还是头一遭。 轩车在行驶了半个钟之后,缓缓的停了一下,随即就听到宫门大开的声音,片刻后,渐渐的听到了人声,林允说:“娘娘,此刻已出得帝宫了。” 闻言,凤宁只是唇角浅浅携笑,眸光温柔的看着手持的暖玉,良久,才薄唇轻启,“东街有间甜糕店,那里的甜糕味道不错,你买些给陛下带回去尝尝。” “是——。” 竹梅隔着帷帘对赶车之人小声吩咐,厮人应了一声,轩车但缓缓的转了方向,轻颤的窗帷飘动。 凤宁看到竹梅清秀的笑上有些笑意,不禁问着:“竹梅,你在笑什么?” 竹梅神色一惊,立即敛眉请罪,“娘娘恕罪,奴婢失态了。” 没作应答,而是半撩着窗帷,想着她方才的视线看去,原来是一衣着臃肿男子腆着肚子卖艺,做着滑稽的动作,唇角的弧度止不住上扬,未搁下撩帘的手,问着,“竹梅,你猜他像个什么?” 竹梅正为方才失态之事自责,此时倏然一听主子笑语,不禁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应轻轻摇了摇头,言道,“娘娘恕罪,奴婢不知。” 轻嗤一笑,放开了撩帘的手,说是像企鹅她定然不明白,勾起唇角,挑眉想像了一下,说:“像不像个大狗熊?” 狗熊?竹梅神情略滞,随即笑出了声,“真像大狗熊。” 帝王是何等的冷心绝情,别人若不清楚,他林允可是知之甚详,既是于宁妃倾心,那她定然有过人之处,话说得最多的一次,不过是那夜她莫名出现在的祁宇殿外,本以为她只是想以自己的特别来引起陛下的注意,没想到她出口第一句话,却是足以赐死九族,她说,‘他还没死么?’悄然打量她,玉颜上是不屑一顾,且冷漠森冷的神色,那刻开始,他知道,这个宁妃与陛下一样,冷心冷情,帝王拥有至高无尚的权力,然她,却丝毫不感兴趣,淡漠的性子让她随心所欲,更是不将帝王的威仪放在眼里。 曾想到她何德何能配拥有帝王无尽的宠爱与温柔,有何本事能让冷情的帝王内心升起牵绊,现下知道了,就凭她唇畔浅浅的,却能溶化冰雪的笑意,就凭她身体本能溢出的亲和之力,就凭她倾城的玉颜纯洁无染,连看向一个侍婢的笑脸都携着真切与诚恳,这些,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曾拥有的,更重要的,是她于帝王而言,没有任何目的,就是纯粹的——真心相许。 车室外喧哗声不绝于耳,轩车缓缓的停了下来,厮人掀开了帷帘,林允落车,竹梅落车,抬起扶着凤宁落车。 糕屉里的甜糕四溢着酸甜的香气,步履轻移,去到摊位之前,“老板,给我备好五份甜糕。” 那老板一见凤宁,不禁憨厚的笑了起来,“姑娘,你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买甜糕了?” “今儿个不是来了么?麻烦您快些。”回到暝灵城后,她就经常来此处买甜糕,有时懒得出门,就让翠娘代劳。 一份甜糕五小块,老板麻利的备好五份递了过来,竹梅接过,林允伸手付了银子,听着老板说:“好吃再来呀。” 转身离去,竹梅想了想,还是疑惑的言道:“主子,您买这么多做什么?” 凤宁步履微顿,丽眸渲染着几许笑意,指着她怀里的五份甜糕说:“这份是陛下的,这份是林总管的,这份是竹兰的,这份是你的,这份是我的,这甜糕很好吃,可要细心品尝,不够的话,就得重新出来买了。” 听着凤宁略带俏皮的笑,林允与竹梅相视一惊,大街之上又不便行礼,只得感激的曲了曲身子,“谢主子赏。” “不必了,我想走着去雅絮苑,林总管可先回去。”凤宁音落,竹梅将三份甜糕递到了林允怀里,又听到凤宁说,“赶紧些,东西冷了,就不如热的好吃了。” “是,主子。” 凤宁摇身准备离开,却在准备起步时,一声熟悉却又陌生的腔调传入耳中,“姑娘,在下可是在那里见过你?” 凤宁蹙眉回转身形,方才被人突然叫住的不悦立时散去,看着来人,唇角的弧度徐徐上扬,似月清莹的玉颜上,透着深意的笑靥,却只是看着他,不作答。 此时的姚焕看上去彬彬有有礼,脸上的些许猥琐神色,仍让他逃不开登徒浪子的嫌疑,眼前的女子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远远的只看一袭淡淡的弧痕,就让他的腿脚不由自主的想要与她靠近,越是近了,那份熟悉的感觉迫切的在脑海里旋转。 一袭涅白色绫裙裹身,随意一瞥就知道能着此衣裙者,绝非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瞧那云花锦袖,蓝色衬底,束身衣袂,质地纤华,青丝微绕处,四蝶银步摇,拂于胸前的发丝随风微撩,玉颜上倾城的几许笑意,丽眸里深蕴不清的光芒,徒然让他觉着这种感受才经历不久,沉浸在忆及不清之中不可自拔。 随行之人轻轻的触碰,将他神游的思绪带了回来,瞧着越来越多围观之人,不免有些恼火,起了不悦,“看什么看,都快走开。” 众人微散,凤宁给了竹梅一个眼神,示意她该离开了,却又在转身的时候被他挡在了面前,“姑娘,您华贵不凡却不失清雅的气质,让本公子觉得好生眼熟呀。” 呵呵——,有些日子不见,舞文弄墨的本事倒是见涨,这也到算得他长了些能耐罢,凤宁仍是花容携笑,不作言语,徒然听他言道:“哦,本公子想起来了,本公子一定是在梦里见过姑娘,想不到梦中之人,既会在现实中出现,看来你我缘份不浅,可否借步茶楼一叙?” 这分明是调戏嘛,凤宁微垂眸,然,笑意却不减,只是徒添了慑人的寒意,看来在宇硕边境受到的教训还不够,未让他生记性,却也不想在大街上滋事,云眉微蹙,欲斜身离开,却被与他随行而来之人给挡住。 林允立在一侧,微曲身子,十足的恭敬,随即言道:“主子,请您先行离开,这里交给奴才就行了。” 第152章 丹枫絮苑的麻烦 微颌首,挑眉看了一眼姚焕,眸光透露着同情之色,她亦知道这一眼他看不懂的笑意,会让他有多么的悚然,满意他此时脸上愕然疑惑的神情,凤宁满怀怜悯与他擦肩而过,在不远处的街角顿步,斜眸看了一眼那将林允围着的众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携裙离开……。 “姚公子,您如今可是宇硕的大功臣,请您不要在此做出什么不符自己身份之事。” 姚焕略微一怔,神色不禁警惕起来,他一向眼光过高,极少将人放在眼里,见过之人众多,他不识得,别人却识得他的人不在少数,细看下来,此人确是有些眼熟,“你既然识得本将军,也知道本将军乃是宇硕的功臣,那配你家小姐应该不会寒碜罢,速速告诉本将军你家小姐姓甚名谁,本将军可是有意让她当将军夫人。” 林允寒了眸子,好像明白娘娘玉颜上为何携着那几许深深的笑意,略勾唇角,言道:“若得将军相配,自是不会寒碜,但却是失仪。” 姚焕紧紧的盯着女子离开的转角处,听闻此话,眸光收回,不悦的说道:“怎么?吾妹乃当朝华贵妃,父亲是护国将军,如今本将军又是宇硕的功臣,怎么还会有失仪一说?” 林允不禁心下冷笑,如此之人若能让宇硕大败瑞商,才真是荒谬,微微的叹了口气,不得不为陛下的睿智感到可怕,又忍不住同情护国将军养出这么一个蠢儿子,也许他真有几分带兵打仗之能,但绝非大将之才,“将军误会了,在下之所以说此举失仪,是因为主子并非小姐,而是夫人。”说完,也懒得再看姚焕脸上是何表情,转身上了轩车。 “将军,那人已经走了。”随行之人唤着。 姚焕突然想起了那份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在未回暝灵城时,边境所发生之事,那名紫衣着身,紫纱掩面的女子仍让他心有余悸,却总是忍不住在午夜梦回时忆及,虽每每都在她傲人的本事下惊恐的醒来,却总像是一味毒素,不得解药,瘾难除。 那一日他庆幸自己命大,其他人皆已气绝,惟余他尚存一线气息,仓忙的逃走,回到军营亦不敢多言语,毕竟是有损颜面之事,怎可到处声张? 方才离去的女子究竟是何人,明明是身姿纤弱如风,那几许看不穿的笑意,却让他隐约觉着危险重重。 林允回到帝宫,乃是半个时辰后之事,御书房先后走出几位议事大臣,有几位神色苍白,不知道陛下又做出了什么样的意外之举,让这几位大臣在平常的惶恐之色上,又添了几分不安。 踏进门槛,瞧到陛下正用一惯懒散的姿态翻着折着,行礼后,将娘娘买的甜糕放到了御案之上,“陛下,这是娘娘让臣带给陛下尝尝的,说是要趁热食用,冷了就不好吃了。”竹兰那份已让人捎过去了,自己那份也已放了起来,只不过要侍候这危险之人,他只能吃冷的了。 一听是宁儿让捎回来的,推开乏味的折子,紫御麒拿在手里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有米的清香,甜却不腻,微颌首,却在不经意见看到一向冷板的林允脸上竟浮上了些许柔和,想到些什么,“你的那份吃完了?” 林允一听,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帝王锐利的眼神,跪在地上,“臣不敢,娘娘吩咐说想让陛下吃到热的,所以臣急着往回赶,娘娘之赐,臣已放下,立即就给陛下送来了。” 宁儿果真只对他一人狠心,不过还好是有差别,至少让他吃热的,心里平衡了些,倦声响起,“起来吧,宁儿既是大方,朕岂能因着此事小气。” “谢陛下。”林允站起了身,又作揖曲着身子言道:“臣启陛下,方才在东街……。” 古代没有计算器,更没计算机,完全靠在指下拂得‘噼啪’乱响的算盘珠子,来计算一日、一月,一年的账册。 丹枫絮苑不过是凤宁一时兴起置办的产业,前世还没出入社会,就离去转来今生,在学校里待得久了,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学到本事。 丹枫絮苑是暝灵城中数一数二的酒楼餐饮,在自己独特的经营下,自是硕果累累,除了掌柜知道自己的存在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每次出现,他都会禀报说那家酒楼的少东家或是掌柜的前来探风,取经。 这也难怪,古代像此等大型酒楼都会有分号或是只要有身份的人,就会知道这酒楼是谁人的名下,然丹枫絮苑独树一帜,凭什么生意做得好,凭什么在宇硕皇城的商场上占有一席之位?时间一长,它的身家背景,渐渐成了达官贵人,富甲商豪们最感兴趣之事。 凤宁没料到自己会做得如此成功,六年前第一次回暝灵城,这还是一家叫做‘客来香’的招牌,然生意奇差,自己经不住玩心,顶了下来,布置装修之事忙完后,便教给掌柜一些经营之道,掌柜亦是聪明人,人前老板这差事做昨像模像样,生意逐渐好了起来,这三四年,更是如火如荼,然树大招风,因为她这个幕后老板从未真正露面,自是会引来一些麻烦。 掌柜的姓年,是个八面玲珑,巧言令色之人,这种人才不用来做生意,凤宁觉着真是太浪费了,当初招聘掌柜时,他只说了五句话,凤宁就认定是他了,然他,也不负所托,酒楼在他打理下有声有色。 合上一本账册,凤宁想到了帝宫之中的某人,或许此时,他们正享受着同一种乏味。 竹梅从未到过丹枫絮苑,所以趁着凤宁看账册时,离开去熟悉一下环境,此时推门而入,身后却多出一人。 “主子,年掌柜请见。” 已过了用午饭的点儿,楼里的客人也该走得差不多,他的心自是可以少操些,凤宁翻开另一本账册,不带神色的言道:“让他进来。” 年掌柜踏进了门槛,于这个他认识了六年的女子,也仅是知道她是他的东家,六年来,她只是偶尔出现在丹枫絮苑,做着自己似懂非懂的交待,但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个他可能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女子,绝非善类,是他最怕接触的那类人,然,她从未亏待过自己,且将丹枫絮苑完全交给自己打理,就凭她这一点儿信任,他愿意为她干一辈子的掌柜。 曲着身子作了一揖,“小姐——,您唤我有何吩咐?” 看着账册上密麻的数字与物名,已头昏脑胀好一会儿了,看来打开一扇窗扉还不够,素手微抬,绫袖舒挥,本关闭的左侧窗扇赫然敞开。 如此,室内的暖意就要被透风的寒意给覆盖了,竹梅行至一侧,拿着带来的暖衾披到了主子身上,随即听着主子悠悠的启口,“让你这个月给的双结可都发放完了?” 每年年底三个月,小姐给楼里大到自己,小到厨师跑堂,月钱都会翻倍,有钱拿,伙计们自是高兴,一高兴招呼起客人来自是热情周到,除了酒楼的菜好吃,酒好喝,这也是酒楼生意红火的原因之一,现在整个暝灵城餐食行业,都知道丹枫絮苑的待遇好,前些日子走了个打杂的,招人却来了一帮,个个都因想进丹枫絮苑而大大出手,当然,这些事情,小姐定然不知道。“回小姐的话,都发放完了。” 合上账册,丢至一旁,眸光的余光扫着不远处站立的狡猾却不失礼失之人,站起了身来,披在身后的暖衾无声的滑落,“这些账册我已阅过,今年亦无纰漏,年掌柜,以你现在所处的位置,却中规中矩的不贪丹枫絮苑一钱银子,这么多年来,你就不觉着乏味么?” 年掌柜瞳眸略垂,拱手言道:“小姐待小的不薄,于小的更有天大的知遇之恩,小姐信任小的,才将丹枫絮苑交由小的打理,这丹枫絮苑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一碗一杯都是小姐所属之物,小的理当尽心尽责,怎敢生逾越之心,更是不敢造次。” 话言语得十分得体,只不过又见识了一把古人的古板,立在窗口,让寒风迎面,凉凉的感觉,却是让脑子清醒不少,背上徒然披上了暖衾,听着竹梅说:“主子,您还是披上罢,若是受了凉,奴婢吃罪不起。” 凤宁没有拒绝,只是略微回眸浅浅的笑了笑,“年掌柜,我刚才看账册上有七笔支出你特别的注明了。” “是,小姐。”抬眸看着小姐离开了窗棂,透过窗扇的冷风,吹起青丝向前飘扬,“今年除了以往正常的打点之外,那七笔则是新增款项。” 略沉的眸子,泛着兴味的光泽,浅掀的唇角,扬起一抹绝代风华,摇曳的裙摆,刻画的弧痕莹静却不失素雅,“说说今年都那些新麻烦找上门来?” 年掌柜言道:“回禀小姐,这些麻烦不但是新增的,且还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巡城御史一月前不知听信何人所言,说丹枫絮苑私藏人犯,人犯虽未找到,却窝藏之事属实,罚银三千两,楼内虽未藏人,但小的不想将事情闹大,所以交了罚金。” 第153章 为陛下充盈国库 年常柜微顿了语声,以为凤宁会有所示下,然却不见小姐有何表态,他只得接着说:“可事隔不下五日,巡城御史领着一个犯人前来,说丹枫絮苑不仅有窝藏之罪,还有包庇之嫌,若想无事,只得再交三千两纹银;十二月初八,城中西街柳掌柜做寿,选定了丹枫絮苑的糕点,可一晚来人,说糕点有问题,险些害了柳掌柜的性命,若不赔就得告官,于是小的陪银一千两。” 柳掌柜?凤宁敛眉,好像有些印象,年掌柜提醒着:“小姐,柳掌柜家也是开酒楼的。” 呵呵,凤宁轻笑,言语道:“你继续。” “是。”年掌柜接着说:“城中的商会会长陈云龙,请丹枫絮苑入会,交入会银两千两;史部尚书的公子在雅间中与人争执而伤,说我们范围之事,丹枫絮苑负有间接责任,要求赔偿五千两;……。” 听着年掌柜叨唠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才说完,凤宁身形未动,只是斜眸看了一眼身侧的竹梅,若有所思的言着:“你可都听清了?” 竹梅垂着礼道:“奴婢听清了。” “下去罢。” “是——。” 年掌柜莫名的看着竹梅走了出去,此时的他不清楚小姐简单的一句话意味着什么,只是第二日下午,暝灵城的大街小巷都传着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今日所言之事中所牵涩的人物,都被一一处死,抄家,至此,他才真正意识到,丹枫絮苑的主子,不止想像之中的那么可怕……。 冬季迷蔓的雾气,在夜幕刚完全覆涎世界开始,整个帝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缥缈若仙境。 轩车赶进帝宫,凤宁并未直接回芸然宫,而是落车后,让竹梅先行回去,自己则去了帝王的御书房,可不料此时的紫御麒并未在御书房,而是前半盏茶功夫回了祁宇殿。 辗转上了去祁宇殿的曲廊,途径之处,宫婢纷纷行礼请安于一侧,匆忙走过,反正她们也未必会将自己放在心上。 踏下台阶,无意中,却看到几抹鬼祟之人的身影附在转角的墙侧,轻雾为他们做了最好的保障,夜幕也为他们的行径做着隐藏,微顿足,看向祁宇殿中泛着稀白的光,那是暖珠的光芒溢散所致。 紫御麒看着御案上的一张地图,狭长的苍眸深遂迷人,慑人心魄的姿色透着阴冷的寒光,一袭银色简袍松散着身,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蓦然气息流动,抬眸时,携笑看着凭空出现的丽影,随即走了过去,却又敛下笑意。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揽过女子单薄的身子,语虽带责备,可眼神更多的却是无尽的爱恋与宠溺。 靠在他的怀里,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起来,好让人舒服的感觉,好让人宁心的感觉,越来越离不开了,这份像罂粟似的依赖,“宁儿可是为陛下充盈国库去了。” 紫御麒闻言,不禁为她略带疲惫之色的揶揄蹙眉,紧了紧臂弯的力道:“累了么?”怀中之人轻轻的颌首,将她的身子横抱了起来,在额间印上一吻,“休憩一下,一会儿我叫你起来用晚膳?” 沉沉的合上眼帘,却又徒然睁开,揽着他的脖颈,言道:“陛下任由殿外之人监视么?” 那守在殿外之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宁儿可别操心了,朕自会处理,你就安心的睡会儿罢。”置她于榻上,替她拉过云被盖着,手抚过她细腻的脸庞,眼中的柔情早已泛滥不浅。 下午宁儿让人送回的消息,他还来不及作何表示,真是可恶,这些麻烦竟敢让宁儿如此伤神劳累,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眉宇间挑上些许阴狠,起身走出殿外,殿外的林允听到动静,立即将殿门推开,听着陛下残忍,但他却早已习以为常的吩咐——。 少顷后,一声,“臣遵旨——。”便决定了第二日,将有多少条性命为自己所为之事付出沉重的代价。 坐在榻沿上,看着宁儿似婴童恬静的睡颜,心被温暖层层包围,曾几何时,她坚信自己是个危险的存在,而自己亦不否认,任性一旨圣谕命她进宫,束缚住了她随性散意的人生,强迫她溶入自己的世界,本以为她会激烈挣扎,不料却轻易的接受了,只因那人是自己,她觉得自己的胸膛可以依靠,而非一时兴起,该感动庆幸不是么?她的宁儿,已完完全全走进了他的世界,此时毫无防备的睡颜,不就证明了一切么? 前世过多的压抑造就了今日的宁儿,宁儿只为他转世而来今生,这份上苍的恩赐,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添足了色彩,轻轻的叹了口气,挥袖示意,林允便躬身离去,命人撤下了才上桌不久的晚膳。 暖珠的光芒溢满了殿内的每一处角落,褪下衣袍上榻,温柔的揽过女子纤细的身子入怀,害怕弄醒沉睡中的人儿,轻吻着她的额头,感受着那份真真切切的存在。 窗外雀鸣之声不绝于耳,透过窗棂的缕缕阳光散落了满地的白点儿,尽管依旧白雪皑皑,寒冷刺骨,确是个好天气不假。 这一觉睡得真沉,醒来时,已是晨阳透窗了,朦胧的眸光清晰起来,意识也恢复完全,明白被子里的温暖不止是自己的,斜眸看去,翠屏之外,紫御麒正朝服着身,帝冠置顶。 她所知道的帝服,莫不过黄袍,然紫御麒此时着身龙衮,却是以绛色与黑色为主,间绣五色云彩,略微立领前后,踏云彩龙各一条,腿膝部位处行龙各两条,衣襟处行龙一条,金丝袖正龙各一条,其它地方倒是简约一些,但严谨不失分毫。 感觉到榻上之人醒来,紫御麒从翠屏之处走了出来,苍眸轻笑,“睡得可好?” 凤宁直起身子,印象中好像从未见过他着帝袍,此时的紫御麒拥有帝王该有的一切威严气息,举手投足之间,是与生俱来的霸道与威仪,让人不禁由生俯首膜拜之心,唇畔若有若无的笑意,肆邪狂妄,是那种令人胆寒,却深究不定的锋芒,苍眸深遂阴沉,仿佛拥有看穿浮生一切之能,这便是真正的帝王了,亦明白他为何愿意在乏味的朝堂之上留连,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玉眸里,是不输于帝王的兴味之色,“有陛下的庇佑,宁儿自是睡得安稳。” 第154章 武则天牝鸡司晨 若非今日是年后的初次上朝,不去又会被那些个老臣盯着,否则他真想抱着宁儿永远的睡下去,“宁儿再睡会儿,朕去去就来。” 去去就来?说得好轻巧,他可真是当宇硕的朝殿,是他消遣时的游乐园,掀开云被下榻,扑到他怀里,揽着他的脖颈说:“想不到陛下穿上这身龙袍,如此威慑,宁儿真想看看朝堂上那班朝臣们被陛下怔住的模样。” 抬起她的下颌,紫御麒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挑衅,“宁儿可是在开玩笑么?” 凤宁说:“自是玩笑了,不若宁儿的前生男女平等,陛下的社会男尊女卑,庄严的朝堂,岂能容得女子出现?再说了,宁儿只是有兴趣,又不想做翻版的武则天,当然更不想让人说是牝鸡司晨,扰了朝堂秩序,且……唔……。” 吻上她的唇畔,袭卷满腔让他贪念的味道与气息,她总是这样,决定的是她,否定的也是她,决定也就一句话的事情,然否定,却能牵出一大堆他似懂非懂的理由,每次不愿听下去,只能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巧舌,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强势与温柔里。 翠屏之外的林允,无声无奈的退了出去,怕是今日早朝得迟了,然今日朝堂陛下不可缺席,只得吩咐厮人去朝堂喧话,说陛下会晚些时辰。 怀中的人儿,气息缭乱,两颊浮上两抹绮红之色,妩媚极了,艳丽之中,又不失清雅纯洁的气质,瞧在眼中,别样的让人不舍心爱。 得以唇分,轻声喘息的靠在他的怀里,感觉着腰间的力道加大,随即听着他说:“宁儿的味道真是甜美,朕永远都尝不够。” 闻得他充满诱惑沙哑之音,凤宁心下警钟大起,这可是在缠绵时才会听到的腔调,迅然抬眸,撞见那对写满欲念的狭目,看来今早有些过了,捧着他的脸,说:“陛下快去早朝罢,虽然他人不知道宁儿在祁宇殿中,但宁儿可不想做红颜祸水,让陛下贪恋误了朝政,宁儿的双肩太小,担不起那千古骂名。” 帝王苍眸半敛,瞳孔深处的情欲还未褪去,邪魅的盯着宁儿清澈的玉眸,揶揄之间夹着几分认真,“宁儿过分了,撩起了朕的欲念,却想全身而退,宁儿切寞忘了,朕可是记仇之人,一会儿早朝回来,定会好好的惩治宁儿。” “明明是陛下引诱宁儿在先,这会儿怎么错误到是宁儿的了?您快去早朝罢,晚了,让人等着总是不好。”心下却想,你前脚走,我后脚就回芸然宫,御书房的折子会让你批到忘记一切。 心下忖吟,于宁儿的了解,他可不会相信,宁儿会好心到去关心那里朝臣久等,瞧着她玉颜上那抹欢愉的笑意,笃定在打什么主意,他说:“那宁儿可记住了,若朕回来未见着宁儿的身影——。”故意拖长了余音,让人闻得骇然,手穿透她的青丝,俯身至耳迹,轻咬着她的耳廓,灼热的气息四溢着暖昧,轻声的戏虐,“那朕保证过了今晚之后,宁儿会直到元宵节之前都不能下榻。” 笑意僵在脸上,那是一种无可奈何,却又无法拒绝的神情,不得不后悔先前之举,她都不记得这妖孽是何等的极品了,看着某人携着满脸得逞的笑意潇洒的转身离开,凤宁又气又恼的立在那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槛。 回去芸然宫,已过晌午,踏下曲廊,途过花径,散花裙摆染上些许花枝上的积雪,周围缭绕着腊梅凛冷的香气,醉人心神。 芸然宫已然在望,却看到一宫婢立在宫门口,而竹兰正与她说着什么,不由自主的加紧了些步履。 竹兰看到娘娘回来了,降下台阶至一旁,随即礼道:“娘娘——。” “奴婢珠儿给宁妃娘娘请安。” 宫婢盈盈一礼,悦耳的请礼声透着几分藐视的意味,守岁夜之事,紫御麒已当作趣闻给她讲过,此时那些后宫的主子娘娘们,怕是等着看陛下惩治自己的笑话,许是料定自己必定难过此关,连个小小宫婢,都敢对她心升不敬。 微微的扬起唇角,温润的眸子,却溢着冰冷的寒光,“你是那宫的宫婢,到我芸然宫何事?” 听着宁妃问话,那宫婢垂眸言道:“回宁妃娘娘的话,奴婢是芊华宫的宫婢,华贵妃娘娘在宫中设宴与众位贵人娘娘位一起小聚,吩咐奴婢去通知琴妃娘娘的同时,顺便将宁妃娘娘也请上。” 顺便?她纳兰凤宁何时成了人家的附属品?不过,她既是如此吩咐,就会料定自己不会前去,敛下眉宇,心中便有了计较,唇角的弧度加大,捋袖狠狠的甩了那宫婢一记耳光,朗声言道:“本宫乃是芸然的正主子,与华贵妃娘娘又是同一日进宫侍驾,我俩姐妹情深,她怎会让你说‘顺便’请上本宫的话,分明是你这宫婢对本宫不敬,想挑拨我与华贵妃娘娘的关系,说,你该当何罪?” 宫婢捂着被打的脸,无辜的看向凤宁,那脸上扫过一恨意,但下一刹那却被让怯怕给掩饰了上去,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贵妃娘娘确是如此吩咐奴婢的,奴婢只是个传话的,请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竹兰不禁心中一怔,这宫婢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知道惹上宁妃娘娘不悦,那就是惹上陛下不悦,罪责岂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可毕竟是她不敬在先,也不值得同情。 听完宫婢怯中带轻视的言语,她知道话定是华贵妃让带的,只是她既然有意让自己难堪,若不给些回礼于她,岂不是让这宫婢白跑一趟了么? 携裙踏上台阶,顿驻了步子,微摇身子,冷若寅夜青荷,斜眸看着那宫婢捂着脸的身影,淡漠的轻笑,说:“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但在帝宫里乱嚼舌根子的奴才,却是要不得的,你起来吧,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本宫乏了,对那些无聊的聚会没兴趣,可记住本宫的话了?” 宫婢站了起来,曲着身子言道:“奴婢记下了,奴婢遵命。” 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宫婢连走带跑的身影,凤宁莫名的不愿收回眸光,竹兰轻声说着,“娘娘,昨日朝阳宫的宫婢也来过了,请娘娘过去小聚,因娘娘不在宫中,奴婢称娘娘有恙在身给回绝了。” “媚贵妃没有直接来兴师问罪么?”那可不像她的作风。 “回娘娘,没有。” 没有?可并未听紫御麒说过呀,今日之事,定然事出有因,陛下虽应下会惩罚自己,却尚未为守岁夜的事情表态,华贵妃此举,不过是试探罢了,然媚贵妃呢?用意是否与华贵妃相同?那两个明合暗斗的女人,这会儿到是齐心,将所有的矛头都对像了自己,就因为帝王那几日在芸然宫的流连。 又是一整日未见到紫御麒的身影,夜晚,他又是隐身而来。 狠狠的抱着忤逆他圣旨的女子,有种想将她吞下的冲动,然凤宁却因为心中有事,不能轻易让他如愿,略扯开与他的距离,望着帝王情欲朦胧的双眼,“今日您的宠妃去向陛下告状了,宁儿想知道陛下是如何答复她的?” 散落一榻的青丝,铺开了缕缕浪漫与危险,妖冶的俊颜邪美一笑,俯视着那双让他失神沉溺的玉眸,“宁儿消息到时灵通得很,这么点儿小事你都知道。”手不闲着,撕扯着身下人儿的亵衣素纱。 “媚贵妃沉得不住气,可宁儿打了芊华宫的宫婢,贵妃娘娘不去找您告状,宁儿才觉得奇怪呢。”撑着他的胸膛,眼神里透着几分认真,几分揶揄。 身下之人已是寸缕未着,想兑现早晨许下的金口玉言,却又让宁儿眸中的执着一时心软,“此次试探,不过是想知道朕对宁儿的态度如何,你打了她的宫婢,扰了宫中秩序,所以朕许诺,元宵节宴会之前,定会连同宁儿守岁之夜冒犯天子威仪之罪双罪同罚。” 双罪同罚?心下不禁泛起疑虑,携笑言道:“陛下若是心狠,宁儿认命便是,可陛下能否先告诉宁儿会如何惩罚,也好让宁儿作些准备,至时不会手忙脚乱。” 巧力拿开她撑住胸前的手,吻着她樱色唇瓣,松开握住的手,开始轻柔的游离起来,沙哑的声音,也被情欲湿润,透着无尽的诱惑,“宁儿还不知朕会如何惩治宁儿么?看来宁儿的记性越来越差了,忘记了早晨朕对宁儿的话。” 听着某人霸道强势的话,凤宁无可奈何的蹙眉,如此两件毫不相干的事情,怕是也只有此时覆在身上肆意妄为之人才会拿来混为一谈。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迅速流逝,遥望窗外迷朦细落的雨水,滴嗒的砸得铜绿的芭蕉叶乱颤,更有满地的残红陷入泥中,不禁想起了那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第155章 遥望倩姿若虚物 吩咐竹兰拿来柄纸伞,雨落得不大,就想去雨中走走,无视两姐妹眼神里的担忧,毕竟那都是多余的,人生安全自是有保障,她们操心的不过是身子而已。 淋沥的小雨垂打在伞上,急聚的汇成雨线滑落在身侧,冷风掀起的青丝拂面,凉凉的感觉,别有一番的趣味。 后日就是元宵佳节,因着有宴会的缘故,尽管落雨的天气,宫婢宫侍们依旧忙碌准备,来回穿梭在曲廊里的身影,看着让人眼累,索性别过身子,走向竹兰曾相折柳枝的地方。 秋菊已然凋零,清香亦不复存在,只有泛黄的枝叶继续延续着不屈的生命。 踏着小青石铺成的图形小道,步履轻摇,少顷后,驻步在一从柳树下,眉宇间携着点点的笑意,望着湖面的神色,惬意柔和,仿佛手持的纸伞,撑起了她的整个世界。 细雨仍旧朦胧继续,湖泊岸边处,一袭清雅不失华贵的倩影面湖而伫,如瀑青丝随柳摇曳,娥眉淡扫,肤若无暇白玉般柔泽温腻,两片唇瓣不点而朱,恬到好处的樱色多一分则赤,少一分则浅,轻柔拂面的几缕青丝,在粉腮曳扬起几分清冷却引人入胜的风情,一对玉眸在烟雾中时尔专注,时尔流转,韵泽的眸光散发着欲探究,却又让人莫名止步的冰冷,一袭涅白轻纱长裙,在细水淋沥的朦胧之中,恍若缥缈若离,不食人间烟火般让人迷茫向往。 有人脚步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一旁奉旨随行的媚贵妃神色可是难堪极了,随即的宫婢们为客人与主子撑着伞。 凤宁微垂眸,眉宇轻蹙,来人不是她所熟悉的气息,冰冷的雨水,加上待溶的积雪,如此寒冷的天气,难道还有人与她一样,有雨中漫步的兴致? 随即略微的浅笑,正觉着自己会错意,来人会径直走过时,一声犹为陌生的声音浸入了耳迹,“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 缓缓的摇过身子,唇角的笑意添了些许,然玉眸,仍旧寒意盈然,没有温度,“见过媚贵妃娘娘。” 媚贵妃强意的带上一抹笑意,看了看身侧风度翩翩的男子,“宁妃妹妹身子一向柔弱,不待在芸然宫中休养,出来凉了身子,陛下可是会心疼的。” 呵呵——,她分明是想说自己此举,就是为了引起陛下注意,让陛下心疼,转弯抹角的本事,却是比华贵妃来得高些,想起那日竹兰说她有差人去芸然宫请自己小聚,竹兰以身体不适回拒之事,故意言道:“贵妃娘娘说笑了,凤宁身子一向安好,何来柔弱之说。” 有外人在场,媚贵妃不想让陛下亲自下达的旨意有所差池,柔和了脸上的神色,言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典夜国的二皇子夜倾风,——这位是宇硕帝宫的宁妃娘娘,二皇子远道而来,参加元宵节夜的宴会,本宫奉陛下口谕,陪二皇子四周走走。” 典夜的二皇子?将停在媚贵妃身上的眸光移至当事人身上,他生得温润如玉,气质不俗,英俊的轮廓注意本人的风度翩翩,唇畔的得体的笑意,彰显此人的沉稳与睿智,只是那双瞳眸里四溢的光泽,是凤宁看不懂的,呵呵——,于自己无关之人,何需费心将其看透,“二皇子有礼。” 凤宁略微盈了盈身子,玉颜上是平静如水波澜不惊,云眸里的笑意却是透着几许兴趣与揶揄,媚贵妃好歹也是后宫之人,紫御麒怎会想到让自己的女人去陪一个他国的皇子? “原来是宁妃娘娘,方才在下失礼之处,还愿娘娘切莫见怪。”夜倾风拱手微礼,脸上划过一瞬惋惜。 想到‘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凤宁微微一笑,续下他的诗句,“遥望倩姿若虚物,雨烟近柳伫佳人,闻音携伞寻诗处,寒风送韵细雨中,二皇子见笑了,不知凤宁续得可好?” 云眸灵动一转,让夜倾风的心砰然一动,愣了半刹,尴尬的言道:“前两句在下冒犯,宁妃娘娘接下的后两句,鲜明的道清在下突兀的出现,续得妙极了,后宫之中,竟有娘娘此番睿智女子,怪不得宇硕能拿下瑞商大捷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曾听爹爹说及,苍泽有意拿下瑞商,却迟不见有所行动,而瑞商,却莫名的挑衅宇硕,如此瑞商战败,宇硕大捷,苍泽未见有人前来,典夜却出使宇硕,这其中到底有着怎样的关联?柳眉微蹙,想来还真是麻烦,有兴趣直接去问便是,省得自寻烦恼,松开紧蹙的双眉,抬眸笑言:“二皇子谬赞了,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赢了又怎样,输了又如何,这无关宇硕之能,更无关瑞商之责。” 夜倾风闻言,随即心下猛然一怔,这个女子——,“宁妃娘娘的见解,到是独特。” “宁妃,可是朕撤了你的禁足之罚,让你自以为得浴圣恩而娇纵,忘记了后宫干政之责了么?” 森冷的声音穿透冰冷的雨丝入耳,寻声看去,那张慑人心魄的妖颜上溢着让人胆怯的恐惧,狭长的苍眸半敛,无伞遮顶的墨丝,已染上了无数晶莹剔亮的小雨珠子。 飘摇的小雨淋沥的落着,定然是因着方才思及苍泽、宇硕、典夜之间的联系时分了心神,忽略了某人强势的存在,与媚贵妃一起盈了盈身子,“臣妾参见陛下。” 林允走到帝王身侧,撑开了携来的伞,听着陛下懒懒的吩咐:“平身。” “谢陛下——。” 媚贵妃方站稳,立时取出怀里的丝巾走到帝王面前,温婉羞涩一笑,言道:“臣妾为陛下拭拭发间的雨珠罢。” 帝王斜眸暧昧的看着她,“有劳爱妃了。” 媚贵妃闻言,自然是满心欢喜,陛下好久都不曾于她这般温柔了,抬起手,小心冀冀的将丝巾碰触着墨丝。 “二皇子,怎么有雅兴雨中散步呀?”帝王淡淡的笑着,眸光在他身上停了瞬间,霎时凌厉的朝一侧的女子扫去。 第156章 身为后妃的悲哀 夜倾风自是注意到宇硕帝对媚贵妃与宁妃娘娘的不同,想不到自己随意说了一句话,就让宁妃招至帝王的怒意,心中十分过意不去,脸上浮上几抹诚恳的笑意,言道:“陛下,在下不过是随媚贵妃娘娘四周赏玩时,偶遇伫立在雨中柳岸的宁妃娘娘,说及政事,亦不过是在下无心之举,与宁妃娘娘无关,还请陛下开恩,饶恕在下的罪过。” 凤宁缓缓侧目,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一席话说得妥贴恬当,顺理成章将罪责揽在了自己身上,就若是女子,初识之人,也不必如此照护,再反观帝王,怕是夜倾风越为自己求情,他心里的怒意就越大罢,而且也只有她,能从此时帝王作势释然的笑意中,感受层层的冰寒与悚然。 媚贵妃收回了丝巾,却并未离开帝王身侧,很满意此时彼此的距离,眸光轻抬,得意的看向凤宁。 “二皇子有所不知,宇硕帝宫后妃宫规严谨,出不得半点马虎,其中一条后宫不得干政,更是不得违背与冒犯。” 看着宇硕帝盯着宁妃的锐厉眸色,那分明是要严惩的预兆,夜倾风连忙说:“陛下,本是小王有失在先,在下愿意为宁妃娘娘担下所有罪责。” 他发丝上已是一层湿意,方才突然出现,应是接到什么消息怀着不悦之心而来,倒不觉着自己有何过错,他淋湿了身子虽不会有恙,但还是会让自己心疼,此时夜倾风莫名的维护,只会火上浇油,除了给她多寻麻烦之外,没有一点儿好处,可人家的好心,却是实实在在的,略微的叹息道:“二皇子,您的求情本就多余,无需在为凤宁费神。” 夜倾风疑惑的看着凤宁,听宇硕帝的意思是要受惩,且看宇硕帝对她的态度,那惩罚定会不轻,为何她语出还能波澜不惊,如此坦然,奇女子一名,让他内心油升一股佩服,眸光充满异意,微微一笑,不在言语。 凤宁浅浅勾唇,斜眸年看向帝王森冷无情的轮廓,何书文抬手碰她,被他毁去手臂,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虽是女子,与她亲近,他也想取她性命,想到这些,余光扫过身侧气质不凡的夜倾风,不用想也知道帝王此时脸上的怒意为着那番了。 他既是一显帝威,身为臣妾的自己自是不能配合,手一松,伞赫然落下,随风转了几个旋子,凤宁跪在地上,冰冷刺骨的寒意清晰得浸入肌里,磕了一个头说:“上次臣妾冒犯宫规,遭到禁足之罚,如今再犯,陛下盛怒,臣妾万死,求陛下赐罪。” “哼——。”帝王一声冷吟,表面虽是不满意,心下却是另一番的焦急,他的宁儿,真是不可轻易碰惹,此番话有些过了,心疼的还是自己,“快滚回芸然宫,直到后日元宵宴之前,不得出芸然宫半步。” 凤宁还来不及谢恩起身,又听帝王悠然的来了一句,“看来是得立位帝后,好好整治一下后宫,为朕分忧了。” 余韵听来颇有几分无奈的味道,凤宁一听帝后二字,自是不悦的拧眉,直起了身子,膝裙处,已是水渍与泥土的粘连,声调不由自主的降些,“臣妾告退。” 转身离去,寒风挑起青丝,飞扬些许傲然,步履轻摇几步,因着一声轻唤而顿足,“宁妃娘娘。” 没有摇身回眸,夜倾风拿着伞走到面前,笑颜上透着些什么,“宁妃娘娘,您的伞忘拿了。” “谢谢——。”不禁嫣然一笑,凤宁言道。 看着远走的身影,夜倾风完全沉浸在那抹倾城淡雅的笑颜里,久久的回不过神来,默默的忖虑着,如果宇硕帝厌恶她,也许他有这个能力带她离开,微微的浅笑,心中油升一种感觉,虽是同一片苍穹之下,但宇硕的冬季,仿佛与典夜冷。 已过了两日,未见帝王半分身影,凤宁倒也乐得清闲,因着他的恼怒来得莫名其妙,然宫中的两个侍婢自会将自己的情况向他禀报,所以她也不必忧心什么,只是偶尔想到他突兀出现在雨中,难免会心疼一番。 今日元宵佳节,现时值晌午,已有不少大臣携着家眷盛装进宫而来,后宫之中不乏沾亲带故之人,此时各宫各房或是御花园都十分的热闹,当然,前提是帝威不在。 思及羽微山府的翠娘与幻炅,前些日子童儿又捎来信笺,羽微山府平安的消息还是让凤宁安下些心来,命翠娘十五日之前到丹枫絮苑等候,此时应到丹枫絮苑了罢。 吩咐竹兰拿来金龙令,抚上令牌上的纹理,既然在手里了,怎么也得用用罢,邪美的一笑,媚惑众生。 已让竹梅备好了轩车,此时正只身前往,以她对帝宫的熟悉,已是寻得僻静之处路过,可还是遇到了不少陌生非常的面孔,看来这元宵佳节之日,还真是宇硕一大盛事。 帝宫皆知芸然宫中只得两位宫婢,尽管宁妃前两日得宠,也不见陛下有何恩赐,于是无人思及陛下簿情,只会说于宁妃,不过是陛下的一时兴起而已。 守岁之夜冒犯天子圣威,前日又在御花园中干政,陛下允诺两位贵妃元宵节前惩治宁妃的传闻已是传遍了帝宫的每一处角落,然宁妃此时还悠然的在曲廊里走着,看来已是认命了罢。 “宁妃姐姐。” 一声娇柔的声音响在耳侧,凤宁驻足移眸,朝自己走来的女子肌若三月桃花,一袭浅绿长裙束身,头插碧玉珠钗,花容上携着温和的笑意,凤宁好像记得她是谁,可又想不起来,只得浅笑颌首,“你是——。” 随女子而来的,还有一位朝臣,见到凤宁,拱手行了一礼,“老臣见过宁妃娘娘。” 捋袖一个虚扶,这个人她见过,也记得,因为与父亲的关系好像不错,“聂伯伯切莫如此,凤宁不屑这些虚礼。” 这个纳兰老大哥疼在尖上的女子,与他记忆中的一样,还是姿意傲然,优雅如初,眉宇间透着让人欲接近的亲和,可那清晰疏离之色,虽是淡淡的,却莫名的蕴开一层十足的威慑,这样的女子困于如今的后宫,真不知是福还是福,只可惜,先前听到的传闻……,“劳宁妃娘娘还记得老臣。” 凤宁从他的眸中看到一丝惋惜与无可奈何,知道那是为父亲的神色,看向他身侧的女子,“她是你女儿?” 聂洪远颌首,脸上扫过一丝心疼,“本是小女琴儿,如今已是帝宫的琴妃娘娘了。” 琴妃娘娘?凤宁这才忆及在那里见过,在芸然宫时,她曾借琴妃的话教训过媚贵妃,只是不曾在意,过后就忘了,一路走来,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然来打招呼的也就她一个,且神色真诚,不带异意,还真是难得,不过可惜了,帝王何等的不懂怜得惜玉,当初为了某个目的,让人家无辜的成了棋子陪他游戏,“琴妃娘娘今年多大了?” 凤宁突兀的问及年龄,或是没料到凤宁会如此相问,琴妃愣了半瞬才言道:“琴儿过了年就满十六了。” “觉得帝宫好玩么?”凤宁问着,瞧着她的神色与父亲一起敛了下去,不禁感叹,如此单纯的女子入宫,难怪作为父亲的聂洪远方才眼中滑过深切的心疼。 琴妃没有回答什么,却又听到一声娇尖之声四溢,“哟,这不是宁妃妹妹么,还有琴妃妹妹也在呀。” 凤宁直觉着这声音聒噪得很,方不悦的移眸,便听闻琴妃父女二人请安的声音,凤宁亦微曲了曲身子,“见过华贵妃娘娘。” “免礼。”随即看着凤宁说:“本宫方见宁妃妹妹于琴妃问话过后,琴妃妹妹脸色就不好,可是她做错了何事惹恼了妹妹,若是如此,到是希望妹妹看在本宫的面上,饶过她此回罢。” 琴妃欲张口说什么,却被华贵妃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怯怯的向父亲身后靠了靠,聂洪远看在眼中,也只得无奈,谁让人家得罪不起。 凤宁冷冷的扬起唇角,无聊的别过目光,“华贵妃娘娘本就在后宫存有威慑,如今令兄乃宇硕大捷之功臣,面子自是又添了几分,您说话了,凤宁怎敢不识趣?” “你——。”于凤宁一番锐力的言词,华贵妃竟毫无反驳之力,只得说:“宁妃,本宫是看在你我同一日时宫侍君的份上,才容忍你在言词上对本宫不敬,你不要忘了,本宫现在是贵妃,你若在宫中行为不当,本宫可是有权处置于你,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狠狠的瞪了一眼宁妃,转身离去,心里在忖着陛下于她的允诺,不是不为她解气,只是时辰未到而已。 琴妃歉然的看着凤宁,双眸盈起了水雾,“宁妃姐姐,对不起,都是琴儿的错。” 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琴儿不必自责,姐姐并未往心里去,你不是瞧见她被姐姐气走远了么?” 第157章 出门得挑选日子 被华贵妃无理教训之人,帝宫中不在少数,却少了像宁妃这样释然,毫不在意之人,且一声琴儿不必自责,让聂琴心中一阵浓浓暖意,微颌着,看着宁妃说:“我有事先离开,你们无事就在宫里待着吧,省得遇到麻烦。” 转身离去,浅紫的裙摆掀飞了无尽的灼华,聂洪远若有所思的看着那抹远走的身影,想到方才她让华贵妃无言以对的话,不禁觉得这个宁妃,绝非眼见那般简单,那不屑悠然的态度神情,让他在恍惚中徒然有种面临圣威的紧迫之感。 转过曲廊角,凤宁携裙踏下石阶,身侧枝条上的积雪无意让她轻碰,而滑落了些许。 “宁妃娘娘——。” 一声蕴含欣喜之声的男音入耳,凤宁不禁蹙眉,今日是怎么了?明明元宵佳节,好期呀,那为何出门还总是遇到麻烦,叹息的摇身,微盈身礼道:“二皇子有礼,此时御花园中正热闹得紧,您怎会出现在如此偏僻之所?” 夜倾风优雅的笑着,婉如三月和煦的春风,本身溢出的儒雅气质更是将他身份高贵提高了一个层次,向凤宁走近了些,言道:“正因为过份热闹,这才出来清净清净,看娘娘神色匆匆,可是有事要办,不知在下是否可以效劳?” 现在都已临午时,方才又耽误了些时间,心中自是生了几分急意,“今日元宵节,想必暝灵城中定是十分热闹,凤宁想出宫去瞧瞧,无奈身份所限,只得前往司轩坊,看看能否遇到人相熟之人,给凤宁带些玩意进宫。”她是聪慧的,然他亦是睿智的,不卑不亢的谎言,或许彼此都信,也或许彼此都不信。 然夜倾风此次没有多虑,他想到前日宇硕帝于凤宁的态度,此时完全将她视作一个久困深宫,不受帝王宠幸的可怜宫妃,神色不由自主的同情起来,“在下正想出宫走走,宁妃娘娘若有意,我们可以在晚宴之前回来。” 他将自己当成不受宠的宫妃,不受帝王待见,自是少人注意,想得到是周到,既然有人有意,自己也无须拿出金龙令来招摇了,当然了,脸上还得表现出一副期待的表情,“真的吗?这样不知会不会给皇子殿下惹上麻烦?” 夜倾风映入眼帘的期待让他心中一喜,“不会,只要我们悄然去,悄然回来就好了,不多话了,我们快走罢,这边请——。” 前方有人引路,凤宁紧了紧袖口中的金龙令牌,早知如此,何必还带上这么个麻烦的东西?看着夜倾风健步而行,凤宁不禁敛下唇角仅掀的笑意,心下忖虑,今日帝宫人多,但以她之能,不可能不清楚有人从自己踏出芸然宫开始便盯在了自己,前日初识,话不过十句,凤宁在他眼中,不过是帝宫一届不受宠的嫔妃,与政治又拉扯不上关系,那他此举究竟何意?想不透彻,也懒得去想了。 “想不到宁妃娘娘竟是一代贤臣纳兰青宏的千金,怪不得娘娘气质不俗,让人不易忘却。”轩车之上,夜倾风依旧温润如风,举止得体。 本是一句让她厌恶的恭维话,但夜倾风谈吐出来,好似将所有的做作与奉承之气全然捋掉,剩下的便是真挚的话意,让她挑不出一丝不快,“二皇子过奖了,凤宁惭愧。” 谈话间,轩车已出了宫门,夜倾风笑笑,随即言道:“我于暝灵城不熟,不知娘娘打算去那里凑热闹?” 没有直接作答,凤宁轻挑了窗帷,说:“午膳时辰已至,先去朱雀大道的丹枫絮苑用午膳罢。” 夜倾风颌首言道:“听娘娘如此一说,在下也觉着有些饿了。”半撩了帷帘,向赶车的厮人吩咐:“去朱雀大道的丹枫絮苑。” 约莫一柱香的时间,轩车款款的停了下来,厮人撩开了帷帘,夜倾风率先踏下轩车,旋身伸出手来,凤宁扶着他落了下来。 抬眸一看,不禁感叹,“想不到暝灵城还有如此一间气派的酒楼,前两日我来时,友人向我推荐了北街的如意楼,我觉着那已算是不错的酒楼了,没有想到这丹枫絮苑的规模如此庞宏。” 如意楼,凤宁记得那是梁国舅的产业,因着他未寻过丹枫絮苑的麻烦,凤宁也懒得过多的去在意,携裙踏上台阶,便有酒楼跑堂之厮人迎上来,“二位客官,里边请?” 双双踏过门槛,凤宁来不及启口,就听身畔之人言道:“给本公子备一雅间用膳。” “是——,二位楼上请。”厮人前方引身上楼,凤宁的眸光却飘向了别处,在看到年掌柜的身影时,只见他向自己示意颌首。 雅间的布置,完全是凤宁根据现代欧美风情装饰的,典雅丰韵,让人一瞧便觉着宾至如归,心情舒畅,夜倾风一进门,便对雅间的布置赞不绝口,“这丹枫絮苑的东家,可真算得上是位能人,如此别出心裁的雅间装潢,真是太有新颖之色了。” 开了这么多年的丹枫絮苑,凤宁还是头一遭直接听闻让人如此相赞,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落坐在凳上,听着小厮问及,“二位,想用点什么?” 收回环顾打量的眸光,夜倾风看向落座的女子,豪爽的言道:“今日我作东,宁妃……宁儿想吃个么,尽管点便是。” 凤宁闻言,不禁眉宇紧蹙,唇角的浅笑逝去,看向夜倾风的眸光变得有些冰冷慑人,宁儿岂是他能唤的?莫说那人听不得,就若自己听及,心中都隐升一股反感,若是让那人听到了,这典夜的二皇子不知是否能有命活着出暝灵。 雅间之内,夜倾风感受到一瞬莫名四溢散开的压抑,不同面对宇硕帝时的恐惧与森冷,这股压抑直逼得他拎起了警惕,可室内只有凤宁与厮人,难道是错觉么?听着宁妃的话,“我曾是这里的常客,我爱吃什以, 丹枫絮苑的掌柜最清楚不过了,你去问他即可。” 厮人看着眼前貌美如花的女子纳闷了,常客?好歹他也在这里干了三四年了,怎么没见过有这么个‘常客’啊,但客人发话,他又不能不照办,只得笑着应下,随即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温热的茶水缭绕了一番氤氲,清幽的茶叶沉浮在杯盏之中,看着女子徒然不带一丝神色的玉颜,夜倾风言道:“方才在下唐突,唤了娘娘的闺名,请娘娘恕罪。” 第158章 妄念执意的心绪 他到是清楚,是故意的么?此人果真不容小觑,扯起唇角,凤宁轻笑,“凤宁本属小气之人,二皇子殿下既是道歉,我就不在计较了,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既是出得帝宫,殿下唤凤宁名就是。” 好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宇硕帝是瞎了眼么?如此有气魄与胆识的女子在他眼皮底下存在,为何不受重视,得不到宠幸?“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礼上往来,凤宁也别唤我二皇子殿下了,唤我倾风便是。” 淡笑颌首,雅间的门扉让人推开,一青衣女子引着方才的厮人端着膳食进了雅间,将佳肴放在桌台上之后,厮人便出去了,留下那青衣女子在一旁侍候。 夜倾风只当一旁侍候的青衣女子也是丹枫絮苑的别出心裁之处,只是那女子进来后的表情一直未变过,看上去冷情极了,老板用她侍候客人,不怕将客人都吓走么? 看着夜倾风时不时瞟向青衣女子的眸光,凤宁言道:“这菜肴不合口味么?” 夜倾风闻言,摇了摇头,就这样,直到午膳结束,那青衣女子也只是站在那里,如冰山似的一动不动。 从丹枫絮苑出来,已是半盏茶后的事情,门口停落轩车一辆,却并非来时那辆,以为厮人偷懒,夜倾风眉宇轻拧,有了几分不快,正欲启言话,凤宁却先他出了声,“夜公子,凤宁突然有事待办,不知公子是同行还是作他打算?” 倾风么?本就不熟悉,更无意与他拉近距离,唤他夜公子,即是。 夜倾风微睁的双眸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只因‘夜公子’三字,随即又安慰着,允许自己唤她凤宁,已是此行一大收获了罢,“若凤宁无异意,在下也正好可欣赏一下暝灵城的繁华。” 见着凤宁浅笑颌首,看到掀开轩车帷帘的却是一直侍候在雅间之内的冷颜青衣女子,不禁有丝讶然,心下苦笑,在凤宁面前,他处事的判断能力都降下了不少,微斜身子,让凤宁先行上车。 翠娘响了鞭子,车轮缓缓起驶,凤宁合眸聆听着侵入耳迹的热闹嘈杂,叫买声,吆喝声,衣衫婆娑声,擦肩而过声……。 对面的女子闭目养神,长长的睫羽细密如雨丝,仙姿玉颜澄静如水,不携丝毫神色的姿态,犹如冬季寅夜的寒月,泄落袭身的清冷,仿佛瞧在眼中,却远遥在千里之外。 她是特别的,尽管她出宫的借口说得从容自若,可显然帷帘外赶车的女子是有备而来,以她的聪慧,不难猜到自己迟早会识破端倪,然,她仍旧毫不在意的让自己跟随。 不论那个帝宫,后宫之中的女子无圣谕,私自出宫便是欺君诛族的大罪,此时想来她会出现在司轩坊附近,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思计出宫罢了,然自己的出现,正好是成人之美,让她毫无顾虑的出得宫来,可现下这种情况,难道她就不怕让自己清楚她出宫的目的么? 虽清楚会唐突失态,然夜倾风仍抑止不住心中虑惑,可出口,却问出这么句话来,“赶车的女子是宰相府的侍婢么?” 微微的半睁云眸,朦胧清晰过后,是夜倾风疑惑得紧的俊颜,忍了这么许久才试探,也算他能耐了,“她不是侍婢。” 不带情绪的话音出口,与她平静如水的神色倒也相近,既是如果,他也不便再问及什么。 轩车停了下车,帷帘让翠娘掀开,夜倾风仍旧先落车,但却丧失了与凤宁接触期待,眼中滑过些许落漠,看着青衣女子扶着凤宁落下了轩车。 此处乃是一布庄,凤宁从袖口扯出白纱掩面,随即踏过了门槛。 柜台前挑选布料之人众多,看衣着多数系富贵之人,凤宁走到柜台前,勿需字据,掌柜一眼就看出她是前些日子来订做了几套衣衫的女子,因着气质特别,让他如今仍记忆犹新,“姑娘,您来了。” 看着掌柜笑意盈然的脸,凤宁从怀中取出字据递上,“掌柜的,我的衣衫可做好了?” “做好了,早就做好了,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取去。” 凤宁订做了三套衣衫,翠娘与幻炅各一套,父亲一套,虽然不是亲手做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是花她的银子做的,如此一想,到是给了自己安慰的借口,内心平衡了些。 掌柜取出衣衫,凤宁付了银子后,将衣衫递到翠娘手中,言道:“这是你们的,这一套,一阵你送到宰相府给父亲。” “谢主子。” 总是觉着幻炅与翠娘一直穿着一件衣裳,后来一问师父,才知他们只有两套衣裳,且都是一个颜色,穿烂了就换,于是她每年都会给幻炅和翠娘订作两套新衣裳,听着冷冷的话,凤宁并无不悦,因为知道——那是翠娘的性子。 出了布庄,又去买了些东西让翠娘捎回羽微山府,给师父祭祀,在羽微山府呆了八年,长久的相处,不能说是没有感情,此事本可以让翠娘在临近的城池办妥,可自己既是暂不回羽微山府,也乐意多走些路。 浮在天际的夕阳早已没入了云层,不论在那个时代空间,冬季的夜晚总是较早的来临,街道上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人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结伴而行。 本以为凤宁出宫会办些何事,随了她一下午,感觉就像一家的媳妇在置办过年时需用的物品,就为了此事,她有必要冒欺君之罪出宫么?是她将性命看得过轻,还是她有本事出宫,遇到自己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看着她交待青衣女子一些事情,那青衣女子便赶着轩车离开了,出宫时的那辆轩车一直紧紧跟随,前面的轩车离开后,出宫的轩车便缓缓的行驶了过来。 凤宁扯下掩面白纱,触唇轻咳,说得太多话了,喉咙有了一丝干哑,夜倾风问着,“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么?” 语声携带忧色,真是莫名他如此细心,“无事,只是喉咙有些干渴。”抬眸间,看到了甜糕铺子,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醉人的笑意,语气不禁添了几分愉悦,“去买些甜糕回宫罢。” 夜倾风来不及说话,那抹醉人的笑意的主人就已迅速朝一甜糕店铺走去,宇硕帝视她的存在为无物,不论先前出于何种目的,她不是出宫了么,为何还要回到帝宫饱受独守空闱之苦? 看着不远处笑意盈盈的女子,他不经蹙紧了双眉,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的特别,特别到从未动过心的自己一见她就砰然心动,除却她不染尘世的仙姿,她的谈吐与气质,她的悠然与随意,这些都将他深深的吸引住了。 交待事情时的内敛与沉稳,说要买甜糕回宫时的赫然童真,两种不同的气韵浑然一身,皆足够让他充满好奇,油升探究之心。 凤宁满意的看着手中的四份甜糕,走到夜倾风面前站定,抬眸想告诉可以回宫时,却看到他神色凝重,遂深的瞳眸溢着疑惑的光芒,唇瓣微张,分明是有话说却不知如何开口。 元宵节的灯会,热闹的街途上人声鼎沸,少顷后,夜倾风终是问了出来,“宇硕帝对你的存毫不在意,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回帝宫么?”她是聪明人,明白自己此话何意。 凤宁少有的神情微滞,从那双张徒然满溢期待与温柔的脸庞,她读取到某些信息,苦笑反问,“我不该回去么?你不要忘了,我是宇硕帝宫的后妃。” 夜倾风勾起一抹有深意的弧度,言道:“宇硕的帝宫根本无法束缚你,你也不适合待在一个毫不重视自己的帝王身侧。” 凤宁闻言,不经被他挑起了几分薄怒,玉颜上的笑意全敛,别过身子,瞟过的眸光闪着不悦之色,“那自是凤宁之事,与夜公子无关。” 说完意欲上车,手腕处却猛然让人握住,有些诧意的回眸,那眼神炽热的瞬间,像极了某人,听着他严肃认真的问话,“如果我能带你离开,你可愿随我走?” 绝色女子的手腕让一英俊男子给抓住,这样的风景在大街上可不是能经常遇到的,所以不是有人驻足留连观看,就算经过之人,回头率也相当的频繁。 思及初时相见时,在他脸上见到的异样神色,原来是为此出现的,这个世界原来真有一见钟情,可此时的自己根本什么都不能做,他的心意,注定是要附诸东流,轻轻的捋下他的手,看向他的眸光凭添了几丝冰冷,“夜公子,收回你的执念与妄意,我们该回去了。” 夜倾风神情一滞,她说自己的心意乃是妄念一绪,胸口有些堵塞,难受极了,仅两步之遥的距离竟犹如相隔万里,慕爱夜空的皎月,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苦涩一笑,正欲启口,却被一道宏亮的男音给喊住,“这不是倾风殿下么?” 第159章 不怀好意的姚焕 凤宁方携裙欲上轩车,此声一响,不由自主的寻声看去,豪华的轩车停在一侧,有人撩窗帷看了过来,见到此人的模样,凤宁冷冽的玉颜不禁又跃上些许不悦,随即收回了眸光,掀帘进了车室之内。 夜倾风与此人仅有两面之缘,算不得熟络,却也不陌生,瞧着他拱了拱手言道:“姚将军,好巧。” 姚焕已是怀着几分迫不及待之心纵下轩车,眸光直向夜倾风身侧的车室里望,那日在途中遇到,那仆人说是夫人,自己也派人查过了暝灵城中所有的显赫之族,却并未发现有此女子一夫人,此时无意间又重遇,却是和夜倾风在一起,怪不得自己寻她不见踪影,原是夜倾风的人,“二殿下,难道宇硕帝宫的宴会比不上这街市的热闹么?” 夜倾风客气的回道:“姚将军误会了,在下出宫有事待办,如今事毕,正欲回宫呢。”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姚焕瞳眸一转,一手搭在夜倾风的肩上,“正好,小弟也要进宫,不如同行罢。”说完不待夜倾风说话,就斜身看向自己轩车上的厮人,朗声言道:“你们都回去罢。” 这不强人所难么?想到车室之内的女子,不知这姚将军可是有见过,若是认识,只怕会给凤宁惹上不小的麻烦,然他的举止,已让自己无法拒绝,只得勉强的请他上车,“姚将军请。” 姚焕倒也客气,扬了扬手,“二殿下先请,这是您的轩车,小弟怎可喧宾夺主呢。” 没料到姚焕有此一说,夜倾风也不在谦让,先行上了轩车。 这车室之外的对话,凤宁自是听得清楚,夜倾风进得车室,便是一脸不得拒绝的为难,当姚焕上得车室,凤宁也是静静的看着他,想到某人今夜安排的好戏,虽不知会如何上演,但精彩一定不容错过,眼底不禁流露一抹笑意,且越来越深。 轩车动了起来,车轴辗转之声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鼎沸之中,夜倾风不知如何介绍凤宁的身份,直到此时,姚焕的不动声色,说明他并未在帝宫见过凤宁,微提的心稍松了些,回到帝宫……,不对啊,今夜元宵之宴,身为宫妃,凤宁是必定会出现在嫔妃之列,届时姚焕必定会将其认出,这可如何是好,如果他向陛下举发,自己是邻国之宾自会无事,但凤宁的安危该如何是好? 姚焕自进车室,目光便一直打量着凤宁,虽是坐姿,一袭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但依旧让人冲动忍不住想要接近,想确定她的身份,想到那仆的话,含笑言道:“二殿下,这位姑娘是……?” 故意拖长的余音,将夜倾风深思的忧绪拉回了现实,闻得姚焕此言,看向凤宁的眸光添了几分自责,怪自己思虑不周到,如今害得她性命堪忧,“这位是我—我———。” 方才夜倾风剑眉蹙得紧,定是料到自己的身份与姚焕直置一车室,回到帝宫他若是得知自己后妃的身份,向帝王言报,自己的性命可是难保,感觉到他自责的眸光溢了自己一身,尽管上车之前他能顾及得到,可姚焕之言已是不容拒绝,身在宇硕,他只是客,此时为难的应着姚焕的话,怕也是不知如何作答,作势温婉的接下话来,于是勾唇轻柔一笑,“姚将军,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这般相问,岂不显得见外了?” 夜倾风一惊,不是第一次见面,难道真是在帝宫见过不成,那凤宁的安危……,不对,如此,那姚焕为何还向他问及她的身份,敛眉看着姚焕,听他说:“那日大街之上,姑娘拒绝了在下的相邀,在下自是没有与姑娘说话的机会,姑娘不俗之姿,难怪在暝灵城中寻不得,道是那家显赫,原来是二殿下之人。” 好个暝灵城中寻不得,不论是宇硕边境箭拔相向的林依,还是暝灵城中的巧遇,他对自己的兴趣可是有增无减,颇有深意的勾勒一抹浅笑,言道:“姚将军误会了,我与二殿下不过是相识而已。” 误会才好呢,姚焕内心忖虑,既是搭上了话,还怕找不到机会接近么,看来那日的仆人不过是相欺于他,说她是夫人,不过是逃脱掉自己的洋溢热情罢了,二殿下既是回宫,这女子随她一起,应该宇硕那家大户的千金了罢,现在不问,到帝宫便清楚了,看着她手中拿着什么,言问:“不知小姐手执何物,让车室之内一片香甜之味?” 凤宁闻言,将一份甜糕递到夜倾风手中,“夜公子,这是凤宁给您的谢礼。” 夜倾风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些许苦涩,惟以相识之人,方这般客气,声音降了些,言道:“谢谢凤宁。” 凤宁?姚焕只觉脑中闪过一瞬,这名字好像在那里听过似的,可宇硕王朝那些个大臣家中,并无凤氏一姓呀?看向女子的眸光不禁充满了期待。 夜倾风注意到了姚焕于凤宁的态度,那神态不为人所喜,骨子里的风流气息全然缭然于眸,看向凤宁的眸光充满了不怀好意的占有欲,这个护国将军之子,来时就听属说及过,此人生性风流,犹为爱美,曾及想过,他可真有本事拿下瑞商? 回宫途中,车室之内皆各怀心事——。 轩车停了下来,丝竹之声飘然入耳,方落下马车,便听到一阵震耳欲聋之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姚焕神色有了一丝急意,来晚了,好在自己如今是宇硕的功臣,陛下没有未赏先罚的道理,心,稍稳了些。 夜倾风说:“姚将军,宴已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姚焕颌首,再抬眸时,周围已没有凤宁的身影,不解的问着,“唉,凤姑娘呢?” 凤姑娘?夜倾风心下微愣,随即明白,凤宁二字,他取凤为姓了,就在方才他脸露一瞬惊色时,凤宁便轻身离开了,“凤宁离开了,将军,我们快去罢,您如今是大功臣,本就迟了,迟得太久宇硕帝可会降罪的。” 想到父亲说及宇硕帝的冷漠、嬗变的脾性,与关心美人相比,倒是性命紧要些,颌首后立即随着放夜倾风朝宴场走去。 第160章 夜宴好戏的前奏 今年的元宵朝宴,与往年大迥小异,惟一值得欣喜一番的,便是宇硕大败瑞商之事了。 今夜的御花园,布置一新,光如白昼,宫婢们来回穿棱其中,侍候着大臣主子们喝茶饮酒,尽管天气严寒,可丝毫没有冷却众人交首而谈的热情。 璀璨的烟火转瞬即逝,在漆黑的夜空留下了美丽的足迹,那点点星星的火花,让人惊叹不已,仿佛惟有一纵即逝的美,才会永久为人们所惦记回忆。 此时相谈最多的,不过是姚家的荣耀与帝后之位,方才姚焕来迟,陛下只是漫不经心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就饶恕了他不敬的罪责,如此一来,姚家在宇硕的地位自是又比梁家高了一筹,若华贵妃再为帝后,那姚家可就成了宇硕第一大家族了,何等的荣宠真是让人又妒忌又羡慕,瞧着一袭华贵衣裙的华贵妃温柔体贴的坐在帝王一侧,那娇艳欲滴的花容,看上去倒是比媚贵妃还要妩媚动人几分。 梁国舅的笑意有些勉强,瞧着恭维姚家之人越来越多,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了,斜眸看到向帝王身侧的女儿,虽然明艳照人,却还是让华贵妃给比下去了,不甘心的仰脖饮下琼浆玉液,然那味道却是苦涩的。 宇硕大败瑞商,宇硕是四国中最弱的,至少在情势上是这样,可谁知他能大败瑞商?身为邻国的典夜,自是对宇硕的看法有所改观,皇兄以恭喜的名义前来参加宇硕每年的元宵朝会,不过是想探探宇硕的底。 初见宇硕帝,那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男子,竟有种令人胆寒折服的威严气质,妖冶俊美的容颜时时透着危险,一双苍眸时敛时松,溢散着邪肆与张扬的的锐厉,唇角冷冽半掀,瞬间便会让人感受到重重森阴的压抑,如此之人统治着宇硕,天下不得不重新审视宇硕的存在。 夜倾风斜眸瞟了一眼帝座之上的邪美慵然男子,手执玉盏美酒浅笑着,淡淡的眸光扫过底下热闹却不胆大肆喧哗的场面,狭长的苍眸,深遂如千年幽潭,引人入胜却透着危险,余下的神色,仿佛是在看一场好戏。 两位如花的贵妃一倚一侧,却得不到他半分斜视,怪不得视凤宁的存在为虚幻,如此冷心之人,根本就是无情,如此,何以有姿格得到凤宁的青睐?想凤宁那般聪慧质高的女子,怎么容忍相属之人忽略自己的存在?难道是因为帝王天下无双的帝颜么?微微的一声叹息,从来未觉着自己如此失败过。 不经意间,看到宰相纳兰青宏伫立在一簇丹霞面前,晚霞似的花瓣簇簇紧拥,到显得他有些落漠,同为朝臣,女儿又同为后妃,梁国舅虽无太多人恭维,好歹人也不闲着,看着这纳兰青宏,也算是一朝老臣,却受到此种待遇,心生同情之意,便携杯到了他的身边,“宰相大人。” 纳兰青宏闻声侧眸,见是夜倾风,典夜温文有礼的二皇子,笑道:“二殿下有礼。” “大人勿须客气,如今倾风身在宇硕,若有何举行不当之处,还指望宰相大人提点。” 纳兰青宏于夜倾风的印象真是好到了极点,这就是他理想中女婿的人选,本以为前些日子凤儿受宠,不会让她在宫中有所孤寂,没想到帝王簿情,短短几日而已,又将凤儿撇在一旁了,眼前的夜倾风甚得他心,只可惜有缘相识,却无缘翁婿,悲叹了一声叹息,举了杯,“二陛下的举止,可为后生典范,老臣敬您一杯。” 夜倾风闻言,有些受宠若惊,碰了碰纳兰青宏的杯子,“应该敬您才是,请。” 一饮而尽的酒水,只有自己明白那各中滋味,宫婢又倒上了酒,夜倾风十分想知道凤宁一些事情,却又不好直接问出口,只得作逝随意的说:“怎还不见宁妃娘娘前来,前两日因着我的关系,让她被陛下责罚,倾风真是过意不去,还想向她当面请罪。” 御花园再次干政之事,守岁之夜缺席之事,纳兰青宏已有耳闻,他的这个女儿,举行太过随意,说话太过悠然,就知道身在帝侧,总有一日会惹出事端,只是没料到惹得两位贵妃不悦,又让帝威生怒,真是让他担心得寝食难安,忧心挑上眉梢,紧拧之中全是害怕与焦虑,帝王应下华贵妃会在元宵之前处置凤宁的消息,已是公开的密秘,今夜便是最后期限了,那个嬗变的帝王,到底会如何处罚她的女儿?“说来此事也无关殿下,知女莫若父,当初一旨圣谕,命她进宫侍君,我本就有意回绝,可回绝便是欺君,凤儿说她不怕欺君,只是不想我这把老骨头受苦,然我也清楚,以凤儿的性子,在后宫中静则已,谁要是扰了她的清静,无论是谁,她也不会放在眼里,自古伴君如伴虎,我也不求她有多得幸宠,只想她安然无恙即可了。” 夜倾风垂眸轻叹,没料到宰相大人会吐露这样一番话来,既是如此,她为何还执着回宫呢?“宰相大人不必忧心,吉人自有天相,宁妃娘娘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纳兰青宏又忆及那些传闻,敛下眉来,仿佛凭添了几许沧纹,正欲启口说什么,却被人抢了声,“二殿下,哦,原来宰相大人也在呀。” 如今他姚家声名远赫,连个后生说话都敢对他不敬了,听闻这饱含讥讽意味的话,纳兰青宏无奈的气结,却也无可奈何,勉强的笑笑,“姚将军。” “宰相大人这是怎么了?如此良辰之夜,何事令您愁眉不舒呀? 姚焕本就年轻,如今又立下战功,说话的语气自是有些气盛起来,夜倾风有些不悦的言道:“姚将军,宰相大人为一朝重臣,愁眉不展自是忧心国事,您如此语气相问,不觉得逾矩了么?” 姚焕一听,不免有些疑惑,他于纳兰青宏说话语气如何,他生那门子不悦怒意?反正他过两日就得走了,自己也犯不着得罪一个邻国的皇子,可纳兰青宏在朝堂上没少与父亲叫板,这么好的挤兑机会怎能放过,言道:“二殿下所言极是,只是因为先前宫中传闻陛下要在元宵之前治宁妃罪责之事,本将军以为宰相大人为此苦恼呢,原来是本将军会错意了,真是对不起。” “你——。”纳兰青宏心中一滞,本就悬着的心因着姚焕的话更揪了起来,怒视着姚焕,当着陛下与文武百官的面,他极力的忍住满胸的恼怒。 夜倾风轻轻的扶着纳兰青宏,看向姚焕的神色也有了些许不善,听着姚焕继续说:“宰相大人不必忧虑,若陛下真有意处置宁妃娘娘,本将军到是可以让华贵妃娘娘为她美言几句,替她在陛下那里说说情。” 纳兰青宏略微抬眸,扫视了瞬间那高高在上尊贵冷情的帝王,姿态是一惯的慵然随意,苍眸依然是深遂如幽,让人产生捉摸不透的怯怕,随即敛眸冷笑言道:“将军在朝堂上才站个几日,难怪有所不知,陛下若是要惩治何人,那会轮到他人说情美言。” 不愧父亲说他是只老狐狸,反应跟狐狸一样的狡猾迅速,然他此时的身份地位却也不惧,厚颜无耻的说:“宰相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宁妃娘娘可是您的宝贝独女,您如此笃定陛下的性子,难道真希望她有个三长两短么?要知道守岁之夜缺席,履次后宫干政,件件可都是与性命相关的大罪啊。” “你——。”纳兰青宏闻此一言,被姚焕夸张的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怒眸而礼,然心中的怒意却难以平复消散。 姚焕得意的笑着,十分满意此时宰相大人气结的神色,正在此时,一宫婢端着一份点心临近了纳兰青宏身侧,礼道:“宰相大人,请用。” 纳兰青宏闻声斜眸,原来是竹梅啊,瞧着锦盘中的点心是甜糕,因为凤儿之事,被姚焕气得神智不清,忽略了甜糕的来处,只记得这是凤儿在宫外十分喜爱的一种吃食,想到凤儿,自是又心疼,心焦,拿在手里一块,咬一口安安心。 绵盘中的点心只有两块,纳兰青宏一块,他又拿了一块给夜倾风,于是盘中就空了,夜倾风咬了一口,直满意的颌首说好吃,且是纳兰青宏亲手给夜倾风的,他还在跟前呢,面子上有些难堪,姚焕不悦看向竹梅,“再去给本将军拿份过来。”微微的怒意让她忽略了这甜酸的气息在那里闻过。 竹梅迅速接下话来:“没有了。” 姚焕闻言,那有宫婢胆敢如此说话的,竟对他一个大将军笃定直言,说没有就没有,纳兰青宏于他的忽视,心中怒意一下子冲了出来,手起手落,“啪——。”脆生生的一巴掌狠狠的落在竹梅脸上,因着这一巴掌,热闹的场面立即静下不少,听着姚焕怒言:“好你个贱婢,是谁给你胆子与本将军这般回话?” “哼——。”空气中飘然而至一声冷吟,随即浸入耳迹的,便是空灵清澈无暇的音色,一女子不疾不徐的言道:“姚将军好大的官威呀。” 第161章 悚然之人的模样 姚焕一听,只觉着浑身都泛起了寒颤,体内热络的血液迅速冻结,每根汗毛都警惕的竖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恐惧让他此时压抑得似要窒息。 那是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是多少个午夜让他惊恐乍醒的源头,缓缓的转过身子,终是瞪大了瞳目看清了让他毛骨悚然之人的模样,跄踉的退步,脊背生寒,怎么会是她?不,不可能的,一定是产生了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缓缓而来的女子,着一身涅白色的长裙,绫袖处,绿金丝勾勒的嫩叶上绣着几朵淡红色的傲梅,肩处披着一件流水轻烟紫纱,下着的摆裙,随着曼妙的身姿轻移而层层散开,皎月下,灯映处,随风紫纱轻摇,缥缈若仙,让人不舍移眸。 此刻她神情悠然,步履从容,倾城的玉颜上看不出丝毫要被陛下惩治的觉悟,额眉淡扫,眸若含烟,樱色唇瓣勾勒浅笑,却是让人莫名的悚然冰冷。 本就看姚焕好戏而静了些许,此女子的傲然之姿出现,周围则是一片静谧,鲜少有人见过她,都猜着此女的身份。 帝王狭眸凝聚几分森冷的怒意,邪肆的俊颜上扫过一瞬杀气,这些该死的人,竟敢如此打量他的宁儿,随即又邪魅的勾勒唇角,掀起一抹慑人心魄的诱惑,宁儿既是到了,那么今晚的好戏也要开始上演了。 纳兰青宏看着姗姗来迟的女儿,真是又急又气,元宵之宴,身为后宫,她应一早就到,然她却——,唉,偷偷的看了一眼那冷颜邪肆的帝王,忖着这罪过怕是又得添上一层了。 步履顿停在竹梅面前,脸颊上五个深红的手指印让凤宁玉眸速沉,看向姚焕的神色自然变得怪异起来,冷漠的言道:“就为了一份小小的点心动手打本宫的宫婢,您好歹也是宇硕大捷之将军,与蝼蚁一般狭隘的度量,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 她以本宫自称,竟是帝王的宫妃?看着眼前身姿韵雅,却语带傲色的女子,云浮的眉宇之间,携足了让他后怕的悚冷,“你——你——你到底是谁?” 夜倾风携杯上前一步,不明白先前还得意志满之人,为何此时一脸的怔然与愕怯,想他一大将军,应该不会因着凤宁真正的身份而惧成这样,心下虽有待解之惑,仍言道:“大将军,您失仪了,此乃宁妃娘娘。” “不——不——,你明明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姚焕喃喃自吟,脑海里边境之景未散,灵光又忽然一转,凤宁?凤宁?纳兰凤宁?纳兰青宏的女儿,难怪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 “宁妃妹妹,今日你可是贵人事忙,又来迟了。”帝座旁,华贵妃尖锐的语气倏然一起,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纳兰青宏之女,可谓在帝宫两起两落的宁妃娘娘。 凤宁轻斜身形,看着衣着显贵的华贵妃娘娘,眸光的余眸却扫视着身置花丛冷情且邪美含笑帝王,盈盈欠了一礼,“臣妾叩见陛下。”怎么也算是大庭广众之下,总得给某人一些面子,他的帝威也不是随便能挑衅的。 凤宁没有应华贵妃的话,华贵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拜下的女子,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斜向了帝王,只见帝王苍眸半敛,溢出几许慑人的寒光,锐厉的神色直让她觉着紧迫,薄唇轻启,“媚贵妃。” 媚贵妃一怔,不是宁妃在向陛下请安么?陛下怎么与她说起话一来了,顾不得思虑,天听示下,立即从帝王身边起身走下了台阶,跪倒在地,“臣妾在。” 礼花不知何时放完了,御花园的光亮堪比天空银河之中的星宿,连静谧都是一模一样。 众人都不禁为宁妃捏了把汗,虽是一同等陛下玉语金开,然华贵妃跪在地上,而宁妃却是欠着身子,如此一来,不是摆明了宁妃不分尊卑,目中无人么,都觉着这宁妃胆子太大了,同情的眸光四起,却都不是看向宁妃,面是朝着纳兰青宏而去。 “记得当初赐封你为贵妃之时,朕就说过,让你好生打理后宫之事,如今宁妃一而再三而三的挑衅朕的帝威,若要罚,可是连你一起?” 是一向慵倦随意,却威严十足的腔调,帝王如此一言,媚贵妃自是惊得不轻,连忙俯叩下身子,绫制的锦袖,如秋风中颤弱的枯叶,“臣妾知罪,但臣妾叩请陛下听臣妾一言。” 凤宁不禁略抬眸,帝王的可怕她清楚些,玉面书生何书文遭遇的残忍便是亲眼所见,只是当着文武百官,他会如何狠情,倒是不曾见过,眼底滑过一丝狡黠,心下不免生起一丝期待。 陛下未言平身,宁妃还是盈着身子,这媚贵妃好像是有下情呈凑,都不禁竖起了耳朵,认真仔细聆听,害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哦——,是吗?”帝王像是来了一丝兴趣,坐正了身子,邪魅的勾起唇角,淡淡的笑,却让周围的空气都朦了一层悠然的危机,“说来听听。” “是——。”媚贵妃斜视着凤宁,随即仰眸看向帝王,“陛下有所不知,不是臣妾抗旨,而是这宁妃定然是在宰相府娇纵惯了,根本就不听臣妾的管束,先前她还是贵人时,她就常以有恙在身为由,拒绝向臣妾请晨安,臣妾好心前去探视,却被她拒之门外,有几次发现她不在宫中,臣妾想以宫中礼法育之,仍被她宫中两名侍婢阻扰,想想两个宫婢,就若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挡臣妾的去路,这一切分明是宁妃指使的,陛下,臣妾有为陛下分忧,请陛下明谏。” 媚贵妃说得太多,凤宁有些糊涂了,她想表达一个什么样的意思,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然,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呢?自己仍欠着身子,然他却好似刻意于自己为难,忽略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做什么? 周围届是对媚贵妃的同情之声,此时她脸上的那两滴泪珠,更是让在场之人泛滥了怜悯,一直欠着身子,膝盖有些麻了,既是某人没有要让自己平身的意思,那只好争取了,深深的叹息后,凤宁站起了身子抬眸,望向那王座上威仪且尊贵凛冽的帝王,言道:“回禀陛下,臣妾有话要说。” 第162章 无可奈何的任性 纳兰青宏一听,整颗主都拎了起来,身子紧张得僵硬,听着陛下饱含森冷的声音响起,那是不祥之兆啊,他的凤儿,性命就要不保了。 “媚贵妃所指不属实么?还是你想狡辩不成?”帝王敛下唇角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妖冶俊美的轮廓透着凝结江河的冰寒,一双苍眸半阖,眉宇挑上了几许薄怒的杀意,在场之人只觉得悚然惧恐极了,无人胆敢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凤宁心下冷笑,只有她看清了帝王遂眸之中隐藏的揶揄与算计,敛下眼来看着媚贵妃,“媚贵妃娘娘说臣妾不缚管教之责可达数条之多,若按严谨的宫规,条条都会要了臣妾性命,既是性命悠关之事,臣妾自是得为自己驳两句了。” 无人胆敢多嘴,宁妃娘娘的语声起伏有致,不紧不慢,完全感觉不到危机的存在,反而那美妙的话语如同涓涓溪流垂瀑,沁人心脾,看向纳兰青宏的目光中,不觉又添了一丝佩服,他的女儿可真是胆大。 就知道她的宁儿并未好惹之人,担心的还就是她不动声色,既是启口了,成全便是,“准。” 眉宇轻拧,凤宁闻言,投去的目光自然添了疑惑,帝后之位自己早已明言态度,他不是也应下了么?那他此举为着那番呀?随即垂眸轻叹,管他为着那番,既然想玩,那便奉陪到底,“您是贵妃娘娘,凤宁那有胆子将您拒之门外,如此一来,与其说凤宁不在芸然宫时您前去探视,那凤宁也可以认为您于凤宁有异心,偏挑凤宁不在芸然宫去探视。” “你胡说。”凤宁余韵刚落,媚贵妃便立即拉下话来,“陛下,臣妾向来待后宫姐妹一视一视同仁,绝不会厚此薄彼,请陛下明谏。” 周围的人已开始窃窃私语,好好一个元宵夜宴,此时却上演一出帝宫后妃争宠的戏码,凤宁心下起了几分不快,她喜欢看戏,却不允许自己被人消遣,今夜出现在此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某人的戏码会如何上演,没想到在未见到游戏起始前,自己倒当起演员来了,而某人,却在王座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像看好戏一般看着。 先前看戏的心情轰然消失,甚至有些后悔出现,不仅让人打了竹梅,还让人如此玩弄,抬眸看着王座上冷情漠然的帝王,凤宁冷冷的勾起唇角,玉眸也变得寒冽起来,蓦然双膝叩地,“陛下,媚贵妃娘娘所言句句所属,臣妾知罪,求陛下严惩臣妾。” 咝咝的语音乍然而止,凤宁这一跪,让帝王胸中猛然一滞,看来玩得有些过头了,忘记了宁儿的尊严如同自己,容不得半点侮辱与侵犯,心疼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身子,那眉宇间的神色分明是在向他挑衅,‘既是想让宁儿认罪,那宁儿认下便是,陛下,宁儿倒是十分期待您会如何惩治宁儿。’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她既是承认了罪行,到是要看看紫御麒会如何替她解去为难,方才他悠然一声‘准’,便清楚了某人并未放弃要让自己当帝后的打算,让媚贵妃数落自己的不是,不过是想起到一个强心针的作用,逼迫自己无可奈何的就范。 紫御麒承认宁儿的聪慧与反应与他势均力敌,不然也不会让他如此为难,只是没料到她会用这一招来将了自己一军,该如何是好?自然不能治宁儿的罪责,可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几百双耳朵都听着,微睁的怒眸半敛,忖着:宁儿,你可真是把朕给考住了。 看着陛下盛怒的表情,定然是被凤儿的所作所为气急了罢,纳兰青宏再也控制不住了,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拜在凤宁身侧,拱手言道:“陛下,媚贵妃娘娘所言及时,是老臣教导无方,才会让女儿娇纵至此,正所为子不教,父之过,求陛下看在老臣忠心侍主的份上,将宁妃娘娘所犯之罪都责到老臣身上吧,老臣死不足惜,求陛下开恩呀。”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凤宁虽感动纳兰青宏的行径,可此刻他的出现,无非是搅了自己的局,帝王何等的睿智,此时当然会把他当作功在千秋的‘老臣’看待,斜视着陛下唇角浅掀的笑意,凤宁不禁苦涩的忖吟,‘爹爹,你虽无意,但又帮了某人之事确是属实。’ 瞧着宁儿泄气的模样,帝王虽神色未变,眼底却速凝些许狡黠,不愧是两朝谏臣,总会在适当时候让他升上主意,拿纳兰青宏说事,因着两朝老臣,自是能堵上那些看好戏之人的嘴,身子倚过一旁,轻轻的靠在王座椅扶上,单手支头,正欲启口,却被人抢下先来,一看,道是何人胆敢此时出声,原来是典夜的二皇子殿下夜倾风,他说: “陛下,倾风觉得宁妃娘娘虽然有错,但她所说却并非没有道理,若媚贵妃娘娘真是有意在芸然宫无人之时前去探视,宁妃娘娘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呀,然,在小王看来,不过是媚贵妃娘娘去找宁妃娘娘,而宁妃娘娘不在芸然宫中而已,此事无关宫规,只是时机问题,陛下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陛下,小王实属外人,不该插手此事,请陛下饶恕小王逾越之罪。” 夜倾风拱手一席话,说得在场之人有喜有怒,纳兰青宏感激了看了一眼夜倾风,夜倾风还以温文有礼的笑,紫御麒看在眼里,突然之间忆及那夜纳兰青宏在帝宫所说的话,‘平平淡淡成亲生子,然他辞官归故每日晒书弄孙,’他此时的神色不就是在说明夜倾风就是他理想佳婿的首选么,他虽不愿做他的佳婿,然既是关乎宁儿一生,岂能让他此时心生妄念? 帝王缓缓睁开的眼帘,深幽远沉的寒眸四溢着凌厉的冰寒,俊美的轮廓上携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仿佛唇角一勾,阳光灿烂,唇角一敛,处处阴霾,夜倾风突觉一股毛骨悚然,宇硕能不强大么?如此宇硕帝,那个大臣不提及十二分精神打理政事,谁人胆敢造次半分?这些朝臣们,都是在天堂与地狱之间的水平线上生存,帝王一喜一怒,无不与他的性命相携。 “二殿下说得及时,一个是朕的宠妃,一个是朕的老臣,朕也不愿因着此事让两边伤了和气,但犯错之人,必得为之付出代价,不知二殿下可有良策为朕分忧?” 明明是相关几条性命,而宇硕帝悠悠然然,且不疾不徐的语声,仿佛说着一件轻松随意之事,如此绝情冷心之人,夜倾风不得不感叹,此行更是领教了宇硕帝的残忍,作势忖虑了一下,随即拱手道:“陛下,在典夜帝宫有着这样一条规矩,若是那个宫嫔犯了不及处死的错误,帝王便会让她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中挑其一现之,若是帝王满意,便饶去宫嫔之责,宁妃娘娘的诗,倾风有幸领教了,今夜明月普照,元宵意浓,不若让娘娘奏上一曲为我们助兴,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凤宁莫名其妙的叹息,这算那门子惩治?分明是变相为自己开脱嘛,本来是她与紫御麒之间的任性,她给紫御麒出题,想看他如何解,现在到好,不仅来了个爹爹解了紫御麒的围,现在又添了个夜倾风让紫御麒找到饶恕自己的理由,果然,方敛眉,便听闻某人听似颇不情不愿的应答,“朕以为此议既不会扫了宰相大人的面子,也不会让朕的爱妃难堪,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帝王都无疑议了,那还轮得到朝臣反对,自然一片和谐,“遵旨——。” “都平身吧。”帝后说:“来人呀,给宁妃备好一台古筝。” 凤宁扶起纳兰青宏,发现他的手都在抖,一朝宰相,不会连这点胆色未存,只是在遇到与女儿有关的事情上,他才会将担心形于神,现出色,淡淡的笑着,“爹爹,对不起,是女儿让您操心了。” 眸光移向夜倾风去,他仍旧彬彬有礼的笑着,说他是谦谦君子一点儿也不为过,此时若言明他多管闲事,不知得让他难堪成何等模样,轻轻了叹了口气,正好看到他手持的酒杯,从他手中拿过微抬,“二殿下,这杯酒是满杯,凤宁敬您救命之恩。” 凤宁说完,正欲一饮而尽,酒杯却在即将触碰到唇瓣时赫然破碎,酒香洒湿了衣裙,浓冽的味道熏人欲醉。 洒杯赫然碎了,立即引得一阵小小的燥动,这可是宫庭之物,都是贡品,怎会轻易破碎,在众人易异说纷芸之时,夜倾风担心的看着她,“凤宁,你没事吧。”眼神却四顾,与众人一样,他也不相信宫庭中使用的杯盏易碎,且是个弱女子拿着,捏碎的可能则更微,可他也算是身怀绝技,是今日这里人多糟杂么?让他捕捉不到一丝信息,难道是帝王么?抬眸看去,底下的燥动仿佛丝毫未曾扰到他品尝佳酿的雅兴。 第163章 道不尽红尘痴念 夜倾风紧张的神情让纳兰青宏喜在心里,却让凤宁蹙眉,她自然知道此举为何人所为,然夜倾风的表现却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定下心来淡淡的笑了笑,“既是上苍无意让凤宁以酒向二殿下致谢,就让凤宁一曲酬恩罢。” 携笑侧身,步履依然从容优雅,神色淡定至极,连带此时缭绕在她身侧的一切罪责都变得无足轻重,仿佛轻风一过,什么都会消失无影,如此内敛沉稳的女子,实属世间罕见,于她的态度渐渐的人群中转变,人们油升的敬佩之意渐渐将媚贵妃的所有指责给压了下去,这个仿佛目空一切却蕴韵淡雅的女子,流露出一种自然而然的吸引,这女子,仿佛就该有此姿傲的神态,她——便是纳兰青宏之女,如今的宁妃么。 余光扫过姚力与梁国舅的面容,一个面露不甘与薄怒,一个却平静似秋水,这两个老家伙,今儿怎么调个了,先前跪在地上的可是梁国舅的女儿,他为何如引平静,反观姚力的面部表情到是丰富了一些。 携群踏上台阶,落坐在筝台后,觑视着眼前一群寂静如子夜的大臣、家眷与妃嫔,再略微抬眸朝帝王看去,满意的在他深遂的苍眸里看到一丝怒意,要知道帝王的占有欲何等霸道,能容忍自己筝台献艺怕是已离他的底线不远,与父亲亲近都会生怒之人,方才碎了酒杯,不过是警告自己与某人走得太近了,他吃味,凤宁自是高兴,可他今夜消遣之责不能轻易饶过。 眸光收回,纤指撩拨筝弦,清幽的余音四散开来,虽比不得擎魂筝,但闻音色也算是上品,朱唇掀起一抹悠然典雅的笑意,想到什么,斜眸向竹梅看去,“竹梅,给我倒杯酒过来。” 女子捋袖吩咐之声,在寂静的此时显得空灵陪耳,能从那语声中诧异的寻出几丝愉悦,清冷如月的玉颜上撩起的笑意,不禁让众人所怔然,此时既然还能笑得出来,难道她不知自己如今的处境么,如果陛下不满意,那可是要杀头的呀。 竹梅按照吩咐端来酒盏,凤宁接过,嫣然的轻笑,“谢谢。” 主子向来客气,竹梅也早已习惯,躲身伫立一侧侍候着。 凤宁举杯,看着眼下人们脸上各式各样的表情,不难怪紫御麒留连朝堂,此时瞧着这些神色各异模样之人,连自己心下都不免泛起兴趣,眉宇间的意味又深了些许,言道:“时至元宵佳节,今夜诸位本该开怀畅饮,是凤宁之责扰了各位兴致,在此,凤宁愿以一曲,偿还这过错。” 本是诚恳的话,却蕴含了另一番深意,然,人们亦能听出些逆意,却挑不出那里不对,瞧着筝台后的女子一饮而饮,徒然间,有种让朝臣们面临陛下之时的惧意,他们的陛下不就是如此让人难以捉摸么? 前生滴酒未沾,今世,却不料在此种情况下开了先例,原来酒的味道是——微甜的,素手轻摇,拨动了筝弦,悠悠的琴音绮绕在整个御花园,动人的韵律随风将空气透穿,左手按弦,右手提,丝质的绫袖轻轻的摇摆,“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这曲子是人们从未听过的,那大气磅薄的音韵还在女子指下流动,仿佛看到壮观的瀑布泄涧,激颤了万层水花,呈于脑海里的波澜壮阔,如此震憾深远——。 这曲子是人们从未听过的,那温婉如女子般的气韵,仿若落瑛缤纷的花叶随风徐徐走远,缱绻缠绵又似山间潺潺而动的涓涓流溪,曲绕在花红树绿,莺啼蝶舞之间,让人不禁沉溺其中,回味着缭绕于心的音律——。 本以为曲子到头,不料女子指下的音律依然不徐不急,一个纤指轻挑,又吟唱起来,“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留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更爱美人那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随即着筝音的继续,帝王的苍眸却是越发的阴沉,他的宁儿,果非凡品,让这帮俗人见识到宁儿的出色之姿,乃是他此生最大的失策之举。 华贵妃只觉着周围的气息速然变得森冷无比,徒然而升的恐惧却在看到帝王一脸嗜血的怒意时而降下了些许,飘向宁妃的眸光,添了几味嘲弄,心下忖着:你虽表现出色,却未必能让陛下满意。 这个惊喜太意外,夜倾风直到凤宁琴音止,余韵飘散,都还未及时回过神来,这样的女子,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上苍何其残忍,让她成为了冷情若宇硕帝的宫妃,抑止不住颤抖的心,她的一颦一笑,皆牵动着他内心深处的灵魂。 一曲已毕,落坐于筝台后的女子由侍婢掺扶着起身,踏下的步履仿佛醉落了繁花,此时人们早已忘却了媚贵妃的指责,思虑得最多的却是如此才情清透的女子,淹没在帝王后宫,实堪惋惜垂怜。 途径之处,一片默默无声的让道,来到之前跪下位置,抬眸轻笑,“臣妾所奏,不知陛下满意否?” 第164章 令人厌恶的算计 众人初闻天籁,自是满心欢喜,无奈在斗胆看向陛下天颜时,却未曾发现一丝一毫满意之色,不约而同的心下惊愕,皆满意之事而陛下毫无表示,这分明是刻意刁难,同情的目光纷纷的投向了凤宁,忘却了她守岁之夜触犯天威,忘却了她履次干政触犯宫规,只是很单纯的为她接下来的命运悲叹,自古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啊——。 帝王久久的半阖着狭长的苍眸,四溢的危险已让周围的气息又降下了温度,雅美的轮廓没有任何神情,只是那简单慵倦的动作,却已将帝王的威慑发扬到了极致。 凤宁清楚他眸中的怒意所为何来,可此时的所有结果不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么?唇角的笑意又加大了些,自是很满意某人此时那张毫无表情,眼中却写满恼怒的脸,“陛下,臣妾等您回话呢。” 此话一出,让才从怔然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又置身于震憾之中,怯怯的抬眸看看俊逸却威仪天成的冷情帝王,这宁妃是吃了熊心豹胆了么?以往在朝堂上,陛下露出这种神情时,连她父亲纳兰青宏都不敢吱声,她却毫无顾忌的反应陛下回话回得慢了。 纳兰青宏只觉着心在嗓子处,立即跪俯在地,“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宁儿今日可是与他杠上了,虽然游戏有些小小意外,还好事态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勾起薄情的唇瓣,好似云淡风轻的言道:“纳兰爱卿平身吧,爱妃奏得如此出色,朕怎会不满意呢。” 纳兰青宏闻言,总算是有惊无险,可当谢恩起身,没想到心又迅速的拎了起来,因着听着陛下询句着他身侧的华贵妃娘娘,“但死罪可免,活罪去难逃,爱妃,你说要如何处置她呢?” 华贵妃讶然了少许,没想到陛下会用如此深情的呢喃于她讲话,喜在心头,羞涩的别过头去,得意的看着凤宁,正想开口,却听到凤宁朗声唤道:“陛下——。” 纳兰青宏神色一滞,立即扯扯她的衣袖,若在平常,凤儿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可那威泽天下的帝王,绝非好惹之人呀,凤宁没理会父亲的动作,而是看着帝王斜视过来说:“怎么,朕要对你略旋薄惩,爱妃还要反抗不成?” 凤宁凝眉微蹙,澈眸略敛的光芒警告他不要消遣过头了,“臣妾怎敢,臣妾不过是有问题,想请教陛下而已。” “哦——。”她眸中的警告他已然收到,可是宁儿,如果朕现在改变主意,游戏可就玩不下去了,“你有何惑需解?” 凤宁看了一眼父亲,“纳兰青宏可是宇硕宰相。” “是。”宁儿到底要说什么,纳兰青宏是宰相之事,整个宇硕妇孺皆知。 凤宁又问:“既是如此,方才陛下可是应了宰相的话饶过臣妾所犯之罪责。” “是。” 凤宁说:“很好,既是您与朝臣议定之事,那就是朝政,怎能拿去与华贵妃商讨,陛下莫要忘了,华贵妃娘娘虽然身份尊贵,但她与臣妾一样,不过是宇硕帝宫一嫔妃而已,臣妾知所以会站在这里,后宫干政之责可是占了大半,此时您与您的爱妃一同商议如何处治臣妾,不怕天下人耻笑陛下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么?” 纳兰青宏只觉着性命在一点一点流逝,所有的人在佩服宁妃勇气十嘉之时,也在同情纳兰青宏即将失去独女了。 媚贵妃抓到了找宁妃麻烦的机会,刚上前一步,却仍是让华贵妃抢了先机,听着她义正言词的威语,“宁妃,你可知罪,竟敢指责陛下的不是,陛下乃千古圣君,怎会一碗水端不平,厚此薄彼?” 华贵妃语音刚落,媚贵妃迅速接下话来,害怕失去了机会,“妹妹说得及是,宁妃你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公然藐视帝威,不怕诛灭九族么?” 凤宁微微的侧过身子,眸角的余光扫过梁国舅与姚力两人身上,又是一付看好戏的模样,只怕这回看的不是她纳兰凤宁的好戏,而是纳兰青宏的好戏罢,若父亲在朝堂消失不见,于这两人来说,可是百益而无一害呀,而这两人之所以此时一言不发,也是深知这其中的利弊。 心下轻轻一叹,可怜的父亲,你到底是以怎么样的方法,周旋在这两只老狐狸身边,当初你坚决反对女儿进宫的原因,此刻为止,你脸上的焦虑与担忧已充分让女儿明白了,没想到如今,自己真成了捏在他们手中让你服输的软肋。 转正身子,凤宁敛下了所有的神情正视着高高在上的帝王,或许他清楚自己此时已能够明白了,此时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消遣之色,身形矫正,锐厉的眸子泛着让天下苍生臣服的威仪,他——是宇硕的帝王,真正的天下之主。 今晚的元宵夜宴,就若自己不说来参加,他也会施计让自己参加,在这出戏里,自己是一个必不可少的角色,此前的干政降阶惩,禁足罚,恢复身份与他堂而皇之的进出芸然宫,不过都是为铲出某些人而作的准备,自己一直充当着一颗棋子的角色,被他利用至今,突然觉得他远比自己所识的可怕,到此为止,他仍是步步为营,不输一招,而其中,则还饱含着一个束缚自己一生的目的,让她厌恶的位置。 “既是大逆不道,自然是该由凤宁说大逆不道之人说话, 陛下既是只音未言,何时轮到你们插嘴,不怕被人说一唱一喝欺负凤宁弱小么?”凤宁懒懒的说着,然语中却携着让人悚然的冰寒之意。 被凤宁的话气得花容失色,华贵妃从陛下身边走下台阶,华贵的裙摆泛起层层涟漪而落,她已开罪了陛下,注定性命堪忧,如此还有何所惧?走到凤宁面前,冷冷的嘲讽朗声响起,害怕有人听不见,“宁妃,你太目中无人了,陛下岂容你一个小小的嫔妃污灭。” 斜眸看了一眼苍眸半阖的帝王,凤宁抑住心中被人算计的不悦,暗忖:成全你。没有回应华贵妃的话,而对款款走到了护国将军姚力的面前,勾起唇角,携上几许温婉的笑意,“将军大人,凤宁虽是帝妃,但在堂下却也是晚辈,有幸与华贵妃娘娘一同进宫,或许凤宁言说却有不当,但您看看此时的华贵妃娘娘,她像不像个穿着锦罗绸缎的泼妇?” 一片哗然之声响过,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宁妃虽言词不敬,但举止优雅得体,毫不失仪失范,然华贵妃娘娘,此时虽然依旧美貌如初,但一张充满得意且嘲讽的脸,实在是不能为人所喜。 姚力蓦然睁开了眼眸,看好戏的唇笑也敛了下去,站起身来,怒视着凤宁起身拱手言道:“娘娘,您好歹也是宰相府的大家闺秀,怎能用泼妇一词来形容他人?” 捋袖掩唇,动作柔美且自然,不温不怒的笑言,“大将军,凤宁自幼丧母,父亲又忙于国事无暇顾及教导,然华贵妃娘娘就不同了,她有慈母在旁,又有严父在侧,凤宁怎敢在她面前以大家闺秀自称?让人知道了,还不说我纳兰家的女儿不知廉耻,惹人笑话么?” “你——。”没料到宁妃会这样说,姚力徒然说不出一句话来,本是想嘲弄她一番,她竟能轻而易举的反嘲回来,且那脸上写满了真诚,让他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心下泛起一束危险,这个女子定然不止表面这般无害简单。 本想收敛些的华贵妃一见父亲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略微浮上的矜持又全然的压了下去,大步走到凤宁身侧,扬起手,在众人一片惊诧声中打了下去,‘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御花园中响彻空灵,那响亮的回声蕴荡了许多才缓缓的散去。 帝王眸光骤然冷却,腾腾阴狠的杀气荡漾在空气里,俊颜上掠过的寒光,已是吓得侍候在身侧的宫婢们浑身颤抖不已。 夜倾风拉过凤宁,看向华贵妃的目光亦充满了怒意,“凤宁,你没……事吧。” 凤宁此时的寒颜,透着悚然的阴冷,层层溢出的慑人气势,冷冽的在周围徘徊,玉眸中速结的冰冷,如同苍穹尽头雪山,只须她澈眸微转,人世间的一切都会被冻结一般,让人不禁恐惧无措,心颤胆寒。 这样的感受姚焕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他有亲身体验,可此时,他已被吓得瘫倒在地,手持的酒杯碎了,碜破了手掌,然他,却已忘记了痛疼,只是冷汗淋沥的盯着那他悚然的女子,不敢眨眼。 凤宁拉过竹兰,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她挡在自己面前,接下了这凶狠的一巴掌,唇角扬一起抹让人惊恐破胆的冷笑,“我芸然宫就两个宫婢,今日你们兄妹一人赏了她们一巴掌,不知道这代价,可是你等能承受得起的?” 姚焕悚恐的摇着头,怯怕的说着:“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第165章 无法释然的郁结 众人已被凤宁此时不压于帝王的威慑与邪魅给惊得移不开眼,那有空管姚焕有何不妥?就连纳兰青宏都不免为之一怔。 华贵妃在慌乱中寻到一丝清醒,立即旋身跪拜在地,哭喊起来,“陛下可要为臣妾做主呀,宁妃先前就倚仗着陛下恩宠,恃宠而骄,臣妾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贵妃,她却如此不将臣妾放在眼里,现在又恐吓臣妾与家兄,求陛下为臣妾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 潸然而落的泪水,只会让人更加厌恶,却还是对某人有效,比如纳兰青宏,在听闻华贵妃请陛下做主之言,他不得不再次跪拜了下去,“陛下圣明,是华贵妃娘娘动手在先啊。” 夜倾风也拱手言道:“陛下,请听小王一言,小王以为……。” “够了——。”在夜倾风还未说出自己看法之前,凤宁冰冷的声音一出,立即惊得华贵妃止住了哭泣,怔得夜倾风不知如何说下去。 凤宁合上眼帘,沉沉的吸气叹息后,睁眸弯腰扶起了为自己求情的老父亲,他好像总是在做无关痛痒之事,然他所为的一切,却都是担心着自己,脸上的笑意重新浮上,心疼的说:“爹爹,凤儿说过,您年纪已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于人下跪,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 纳兰青宏以为女儿认命了,如此一想,他到是也想通了,死就死吧,在九泉之下与夫人一起团圆去,“过了今夜,怕是再也不用向任何人下跪了。” 呃——?凤宁先是微愣,随即又释然一笑,松开了扶着父亲的手,侧眸看向了帝王的方向。 纳兰青宏正准备安慰女儿时,女儿却徒然松开了搀着自己的手,侧过身子朝着帝王的位置款款而去。 此时的静谧,不若说是‘静异’,所有的人都摒住了呼吸,却又在看到宁妃所为之举动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人们手中的酒杯掉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在无声的夜空下清脆之极,婉如山洞深处坠落的水滴,砸起空洞的声响。 凤宁做了什么?她只不过是倾城的玉颜上携着盈盈的笑靥,走到帝王面前,捋袖之后,右手食指抬起了帝王的下颌,随即听着她以命令的口吻一字一句的言道:“我亲爱的帝王陛下,我,纳兰凤宁,要做帝后。” 梁国舅缓缓了站了起来,盯着上方的场景一动不动,而本就伫立的姚力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儿,怒喝道:“你放肆,龙体何等尊贵,你不过一届女子,怎能如此轻薄。” 轻薄?姚力说了轻薄,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选这两个字来形容此时陛下与宁妃所处的位置,但那姿势,分明就是轻薄,一代帝王被一宫妃轻薄,这千古至今,宇硕怕也是开了先例了罢。 众人都等陛下震怒之时,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陛下本让人悚然胆寒的圣颜,徒然之间柔和了所有神色,连平常让人不敢直视的苍眸都溢满了温柔,那唇角勾起的笑意则更在自然而然之中,听着他轻挑且揶揄的话,“宁儿想做帝后么?朕以往那般逼你,你都嫌麻烦不愿就范,能否告诉朕是何事让宁儿改了初衷?” 凤宁心下直被他恼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以往才逼迫么?他居然还能作势轻松悠闲的说出这句话来,若是他先前放弃了,那自己此时在干嘛,收回了手,斜眸看着跪在地上沉浸在惊恐于怔诧之间的华贵妃,叹息道:“宁儿之前不愿意做帝后,是因为陛下没有告诉宁儿,做了帝后就不会有人打宁儿了。” 这不失为一个能让人崩溃的理由,众人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对天姿模样的人儿,乍时之间,神情一片滞然。 华贵妃闻言,她不知此时该如何自处,只知脑海中阵阵的轰鸣,仿佛越来越让她接近死亡的恐惧,“陛——下。” 帝王未理会华贵妃颤抖的声音,连眸角的余光都不曾斜视过,此时他的眸中,满是身边让他惊奇欢喜,傲人不凡之姿的女子,抬手一个巧力,宁儿自是落了个满怀,捋下她拂面的青丝,尽管她此时面带柔和的笑意,然她的眼底,果然凝聚着一团无法释然的郁结。 凤宁心下冷吟,他此举到是不怕毁了他的威严,既然他都已不惊,自己惧什么?安心的靠在他怀中,捧着他一边脸,“陛下还未应宁儿,难道您改主意了,帝后不让宁儿做,让如今战功显赫的姚家之女当么?” 握住她不规矩的小手,帝王凌厉的眸光微转,勾起那抹让人胆寒心颤的笑意,悠然自得的说着:“帝后之位本就是宁儿的,谁人乱嚼舌根子说帝后会是华贵妃的?” 微挑了挑眉,畔的笑意加深了几许,斜眸看了下去,“宁儿今日出宫,去酒楼里用午膳时,听到姚将军身侧的几位大臣说及此事。” 那几位大臣本就心怯,此时闻言更是身子一阵颤粟,惶恐的跪倒在地,脸上全然一片神色不安。 然帝王却连头都懒得抬起,何况是看他们一眼,只是饶有兴趣的问着:“那宁儿都听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如今姚家的势力比梁国舅的势力大,将军之子姚焕又为宇硕击败了瑞商,让瑞商甘愿成了宇硕国土,这可是天大的功劳,所以陛下您于公于私都得让华贵妃娘娘为一国之母,这样才能安抚人心平定天下。”凤宁不紧不慢的说着,不时语带的笑意,仿佛与陛下聊谈着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之事。 “哦——。”帝王狭长的眼眸终是微抬,再看向姚力身侧的几位大臣时,四溢的威慑足以让他们绝望哀叹,听着他冷冽无情的话,“在朝堂之上不敢出声,私下里却胆敢揣测起圣意来了,既是想死,朕成全便是。” 圣语一落,那几位大臣自是脑海里一片空白,同来的家眷自是恐惧的俯倒一片。 第166章 母仪天下的威仪 林允跟在陛下身边多年,自然是能领会陛下的用意,正欲开口吩咐御林卫将那些个大臣拖下去,却倏然听到宁妃娘娘说:“慢着。” 帝王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宁儿可是想到更好的方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余光扫过那些大臣脸上面如死灰的神情,言道:“既是有胆子犯错,就得有本事承担后果,宁儿亦非良善之人,于此自是不会姑息,只不过瑞商刚投降宇硕,整理军务与朝政之事刻不容缓,就留下他们的性命以此将功补过如何?” “朕一直言明宁儿有国母风范,宁儿现在饶过他们性命,不正是慈悲是什么?”懒懒却危险的眸光泄下,俊颜上是一惯的捉摸不透之色,“既是娘娘为尔等求情,朕就放过一次,娘娘的话可要记住了,若让朕知道尔等怠慢分毫,后果就不必朕言明了。” 得以生还的大臣们立即叩拜起来,“臣等遵旨,谢陛下天恩,谢宁妃娘娘不杀之恩。” “都起来吧,身为宇硕朝臣,万民之表率,你等如此惶恐模样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再次诧然的抬眸,那帝王怀中的女子,严正义词的神色充满了母仪天下的威仪,与那冷情的帝王一样,洋散着令人胆寒折服的气势,霎那间觉着如此女子,就该与陛下一起站在高耸的云端,俯看众生百态,天下浮生,不由自主油生的敬意,为他们宇硕能有这样的帝后而感到无比的自豪,忘却了才与死亡擦肩,能记得的,只有那女子的圣泽光辉铺照着他们每一个人。 “遵旨——。”一声铿锵有力的回应,仿佛在何处找到了丢失已久的初始信心,思忖着他们上朝为官,到底为了何事?何人? 凤宁微颌首,脑海里想起了一句话,孩子都是好孩子,不过是不良的社会风气将他们给带坏了,从帝王怀中起身,坐到了帝王身畔,轻倚着他的肩头,徒然望着姚力掀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的唤着:“姚将军。” 姚力心中一咯噔,一股不祥的预感充刺了大脑每一条神经,陛下如此纵容宁妃,他不能不有所防备,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前行一步应着,“臣在。” “听说宇硕有三枚金龙令,其中一枚就在将军的手中。” 听似云淡风轻的话,饱含的蕴意却是让人捉摸不透的,姚力心中的警钟大起,良久才谨慎的回应,“回娘娘的话,正是。” 帝王揽住女子的腰枝,微紧了些力道,说:“宁儿要那个玩意做什么?朕不是给了宁儿一枚把玩么?” 此时所有的人都已不想再惊讶,金龙令何等之物?陛下竟能给宁妃当作玩物把玩,此等态度焉能用宠爱来形容,那分明就是放纵。 凤宁挑眉俏皮笑着,音调高了些许,好让所有的人都听见,说:“陛下,那可是能调动宇硕数十万的大军的金龙令呀,可以说现在整个宇硕的军队都能让姚将军调动,所以宁儿想将军的金龙令给收回来,以免有人坏了姚将军的名声,也许会说姚将军现在打了胜仗,想要功高盖主,可能还会说他持掌着宇硕的军队想要造反也不定呀。” 姚力整个身子猛然一阵颤粟,立即叩拜在地,“请宁妃娘娘慎言,陛下,臣万死不敢有此非份之心,请陛下明谏啊。” 他说得挺真诚的,待他音落,凤宁立时接下话来,“既然姚将军已表忠心,那就将金龙令交上来以释他人之疑罢。”眸光移向他身侧方才的大臣们,“本宫此举可是为护国将军好,不知诸位大臣可赞同本宫的意见?” 与先前轻佻的语气不同,除了唇角那抹若隐若现的笑意,玉颜上已将所有的神色敛下,宁妃的话注入了严肃的意味,她并非玩笑,却因着那抹浅笑又似玩笑,怎么也在朝堂上,在陛下的圣威下活了这么多年,听她此言一出,必定是给姚力设的圈套,而姚力也毫无防备的钻了进去,他们这些陪衬只能附喝一句,“娘娘所虑甚是,臣等附议。” 姚力早已神色惧变,他操持了半辈子,没想到今日竟如此轻易的交权,心中的不甘与愤怒已形于色,却不敢诚言,不行,不能败给这个小女人,“娘娘,金龙令臣并未放在身上,且金龙令乃宇硕历代圣物,若要交接得举行大礼,今夜时至已深,不若让臣准备妥当,再行上交,不知妥否?” 跟她玩拖延时间?可凤宁知道什么叫趁热打铁,云眉轻挑,唇角的笑意大了几分,“本宫自是知道金龙令乃是宇硕历代圣物,可同时也不过是块死物而已,今夜是元宵夜宴,当朝的文武百官皆在,依本宫看来,择日不如撞日,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交接金龙令,本宫相信宇硕的那些先辈们,定然不会觉得怠慢,不知姚将军以为如何?” “可是娘娘,元宵夜宴已即将结束了……。” “林允——。”不等姚力将话说完,凤宁一声轻唤。 林允立时走到凤宁面前,躬身言道:“娘娘有何吩咐?” 姚力整个身子的神经都已敏感起来,摒住呼吸听着宁妃于林允的吩咐,然她却未向林允吩咐什么,而是站起了身来,款款落下台阶,走向姚焕。 姚焕不安的看着由远而近的凤宁,腿脚不听使唤的跪了下去,嘴里喊出一句让所有人都疑惑的话,“林姑娘,我不是想死,求你饶命啊。” 冷冷的盯着他,凤宁轻笑,“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我曾言过,就若我肯放过你,有人也不会让人好过。”音落,意料之中的见他身子一颤,又说:“也怪本宫突然一时兴起,突然对金龙令起了兴趣,先将姚大将军已是同意上交金龙令了,只说现在时辰不对,但为了让你们姚家洗脱功高盖主,伺机造反的嫌疑,本宫只好让林允随你回趟护国将军府,趁着今夜之节气将金龙令收回来,你可有疑议?” 姚力早已是骑虎难下,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看着儿子点头颌首,随着林允侧身离去,完了,完了,他用一生巩固的权势与基业,就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了,没有了金龙令,说话就没有了底气,没有十足的底气,谁还会附拥自己,谁还会顾忌自己?看着宁妃冷淡且漠然的脸,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难缠之人,除了陛下以外,莫过于此。 回来帝王身侧坐下,紫御麒温柔的问着:“这夜宴规定子时方止,若宁儿累了,回祁宇殿休息可好?”随即看向竹兰竹梅说:“将芸然宫娘娘平常用的都拿到祁宇殿去,省得朕夜夜来回麻烦。” “奴婢遵旨。” “宁儿才不累呢,宁儿要看到林总管拿回金龙令,释去了姚大将军的嫌疑才能放心。” 紫御麒无奈的摇了摇头,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什么功高盖主之罪,伺机造反之责,不过都是她一人在说而已,宁儿这一招真是用得妙极了,他的宁儿果真不是好惹的,“对了,方才有人向宁儿动了妄念,宁儿可想好了要如何处置?” 华贵妃闻得陛下作势商量的话,不禁吓得心惊胆寒,不止的磕起头来,“陛下饶命啊,臣妾知罪了,求陛下看到臣妾侍候多时的份上,饶过臣妾这回吧。” 帝王冷情的勾起唇角,半阖了狭眸瞥了她一瞬,意味深长的言道:“今日乃吉日,不宜见血。” 皆是无情之人,凤宁意会的颌首,彼此眼神中的纠缠,散发着邪魅的冰寒,“陛下所言及是,今日的确不宜见血,可是她胆敢动宁儿动手,这番勇气着急让宁儿敬佩,若不奖赏一番,宁儿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凤宁仍旧优雅的轻笑,然玉眸中涌现的锐利与危险,直惊下眼下之人纷纷垂下眸子,不敢直观,听着那女子悠然自若的话,“竹兰,竹梅,将华贵妃娘娘带下去。” 两个宫婢躬身一应,“奴婢遵命。” 竹兰说:“奴婢愚钝,请娘娘明示。” 看着竹兰脸上还未消失的五个指印,彰显着华贵妃下手何其的用力,“可还记得她方才用那只手打你的?” 竹兰微怔,少些应道:“奴婢遵命。” 华贵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泪流满面,听到凤宁的嘱咐,蓦然觉得一只手臂冰寒极了,惊恐的抬眸看向半个时辰前还温柔与她说话的帝王,“陛下,您说句话呀,您已说今日不宜见血,可这宁妃却想要对臣妾滥用私刑,她在违抗圣意,陛下要为臣妾做主呀。” “陛下开恩啊,方才华贵妃娘娘只是一时气愤才会逾举,求陛下看在她昔日细心侍主的份上,放过她罢。”姚力跪在女儿身边,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本以为陛下会动恻隐,到头来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听着他起伏轻淡的语声,“这是华贵妃与宁儿之间的事情,她开罪的是宁儿,并非朕,所以宁儿要如何处置,那是宁儿的事情,与朕无关。” 第167章 无法消释的算计 无言的看着似笑非笑的陛下,直到身侧的女儿大喊大叫的被两个宫婢拖了下去,他才被上方的对话之声将滞愣的神智拉回了现实。 “陛下不心疼你的爱妃么?”此话并非耳语,听力正常之人都能听见,如此揶揄携带嘲弄的音色,整个宇硕,怕也只有宁妃娘娘胆敢说。 帝王阴阴的笑着,邪肆的眸光泛着层层悚然之色,两唇薄冷的唇叶轻启,“自然是心疼,心疼她扬手的时候可有将宁儿吓着。”轻轻的叹了口气,又继续说:“宁儿果真只对朕残忍,若是让朕处置她,定然是让她后悔出生在这世上,你却只要了她一只手臂而已。” 微微的斜过身子,微皱的裙摆上散落阵阵如月清冷,此番让她活着,不比让她死了强么? 相交的眼神,自是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紫御麒没在言语,苍眸的几束光芒却是看向了梁国舅之处,慵懒的靠在椅背上,说:“宰相大人。” 纳兰青宏一直注视着女儿的一举一动,这样的凤儿,是他从未见识过的,赫然帝音示下,连忙拱手礼道:“老臣在。” “明日早朝,朕要你将数月前皇家林场失窃之事的结果呈上来。” 结果他早已查到,因为凤儿,所以一直在顾忌,如今看来,真是无须再担心什么了,“老臣遵旨。” 媚贵妃跄踉的退步,此事的来胧去脉她知道些,如此一来她的命运岂不是要与华贵妃大同迥异了么? 片刻之后,林允将金龙令带了回来,没有交给帝王,而是直接给了凤宁,听着她说:“姚大将军,这下子便不会有人说你功高盖主,伺机造反了。” “臣不敢。”姚力泄气的应着,着实未料到威风了一辈子的自己,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上。 “那就好,多余的话本宫就不必多言了,你能身置护国将军之位,说明是个聪明之人,本宫的意思你可明白?” “臣——明白。” 如此,今晚之事便告一段落了,斜过身子,绫袖抚过案沿,夜风拂过荡起的涟漪,却让人莫名的难安,将手中的金龙令放到帝王面前,凤宁言道:“陛下,夜已深,宁儿有些乏了,不过宁儿突然想回宰相府住几日,陛下应该会体谅宁儿这番尽孝之心罢。” 她果然郁结难消,紫御麒毫无表情的盯着那一脸勉强的笑意,透着几分失落与不快,因着自己消遣,触到了骄傲如宁儿的底线,在释然一切之后,她未携身离开,于他的容忍已是到了极限了罢,“但宁儿得早些回宫,帝后的赐封大典朕会让司天鉴尽快安排。” 冷冷的转身踏下台阶,悠悠的步履泛起层层的怒意盈然,唇角依旧是那抹若隐若现的浅笑,然玉眸里跳动的冰寒,四溢下无不令人怯怕,“陛下金口玉言,封宁儿为帝后之事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届时天下尽知我纳兰凤宁是宇硕的帝后,何必大肆铺张浪费国民财产,若陛下真有意,就将封后大典上的半数金银拿去犒赏三军罢,毕竟为宇硕保卫国土,扩张领土的人是他们而非凤宁。” 搀扶着纳兰青宏的手臂,凤宁斜眸看了上去,“陛下以为如何?” 帝王凌冽的表情闪着让人悚然的寒光,狭长的苍眸敛下所有阴沉,遂深如幽的瞳仁,徒然泛起帝王崇高浑然天成的庄严,那声,仿若来自天际,“准奏。” 少顷,凤宁收回眸光,淡淡的对父亲笑着,“爹爹,我们回家罢。” 转身离开,无法用言词来形容女子此时的傲冽身姿与非凡的气势,途径之处,仿佛能感受到她四溢的光芒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样,让人敬畏同生。 纳兰青宏只觉着激动与担忧并存,她的凤儿果真是凤凰涅磐而生,注定会是人上之人,可是如此的凤儿,将不在是从前那个他所熟悉的凤儿了,方又提步,蓦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亮破苍穹的呼喊,“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凤宁只是神行微顿,略微拧眉后继续离开,至此一夜,纳兰凤宁四个字,成了宇硕的神话。 随众人一起看向娘娘离开的方向,林允微侧身拱手言道:“陛下……。”却让陛下一抬手止住了自己想说下去的话,没错了,陛下与娘娘之前的牵绊岂是他能多嘴的,自己既是清楚娘娘会为何离开,而这一离开,也绝非如娘娘所言小住几日那般简单,陛下也一定知道,就是不清楚两个性情相似之人,陛下会用何种方法将娘娘从新接回宫来,这到是让他有了期待,淡淡一笑,好像有了娘娘的帝宫,再也不若从前那般寂寥了。 翌日,纳兰青宏带回了朝堂上帝王的决定,梁国舅因涉案皇家林场的几十条性命,被赐满门抄斩,其党羽涉案深者也一虑并罚;至于姚力,虽上交了金龙令,但势力不容小觑,撤去了他护国将军之职,降为平民,由此次与瑞商大战的副将王群暂代将军之责,其女华贵妃则被打入冷宫。 “留了姚力一条性命,这到是在我的意料之外。”盛开的桃花随风落下些许,几片透过窗棂,停在了书案上。 纳兰青宏看着女儿唇角那抹略带嘲讽的笑意,言道:“他已交了金龙令,却是没有要他性命的理由,陛下这样处置也在情理之中。” 微微的叹了口气,单手撑着下颌,望着湛蓝的天空上,几朵云卷云舒,无聊的眨眨眼睛,“这下子后宫到是清静了。” 纳兰青宏垂下眸来,屡次的欲言又止,只因堵在胸中的疑问无论如何也无法释然,片刻后,见女儿还望着蓝天白云发呆,“凤儿,你是何时与陛下……。” 留下的余音,以女儿的聪慧,自是明白,看着她收回的眸光里,暗沉了几许怅色,听着她说:“爹爹,可还记得师父跟你说过的话么?相生相克,相生相属。” 纳兰青宏猛然一滞,沧桑的容颜上挂满了惊讶,“难道你出了羽微山府第一个见到的男子是陛下?”随即又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这样的猜测,“不,不可能的,陛下可是一直在帝宫之中,怎会出现在江湖。” ‘哼——’,凤宁轻轻的冷笑,轻旋身子抚着冰冷的桌案边沿,案台上的檀香缭绕,浮远了层层过往的思绪,“爹爹只知道朝堂上的陛下威严不容侵犯,王者的气势不容小觑,可若非他的任性,本已辞官的爹爹怎会徒然又让他留任,女儿又怎么奉旨入宫侍君?” 纳兰青宏无言以对,只能以讶然的神色来消化女儿所说的实情,听着她继续说:“他知道女儿之能,亦非轻易让他束缚之人,当初让姚碧儿一同进宫,不过是假凤虚凰而已,真正做为陪称入宫的,是姚碧儿,并非凤儿。” 唇角淡淡的笑意,如同给回忆添了一丝鲜明,在本就真实的基础上,又染上了些许柔和与美好的神情,步履轻移,行至到琴案边落坐,挑起一个音符,颤抖的声音立即溢了满室,“不难怪父亲无知,而是如今的宇硕帝,确是非凡人所能比拟。” 优扬的琴音如溪水流淌,入得耳来却是别样的回味沧茫,从女儿的语声里,他听出了丝丝缕缕之间,携带着一股不轻的情谊,他骄傲的女儿,已是认可那人的存在了么?“凤儿既是倾心于陛下,昨夜为何会随为父回宰相府?” 倾心是不假,但被人算计却也是真,回到宰相府浅眠的几个时辰时,她已是想通了这其中的来胧去脉,于自己的利用,完全是建立在彼此的信赖之上,他相信自己会看透他的计划,也相信自己会陪着他一起结束这个计划,只是这其中敏感的话题,在屡次意见不一之后,他选择了霸道的让自己服从,而整个计划却又是建立在自己服从之后,这样的结果因为是他,所以不难接受,可是要释去因着此事心中所产生的郁结,到是有些难度。 微微一笑,提弦言道:“爹爹不愿意凤儿在家陪您么?”懒得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就算说出来也只会让他担心而已。 纳兰青宏闻言,起身含笑正欲开口,门外却传来管家的通报,“相爷,陛下差林总管送来一些物品,说是小姐常用之物。” 微斜身子,正好看到凤宁神色微滞,随即指下的琴音溪数流出,恍若无事一般,叹息吩咐道:“让人拿到小姐闺房里来罢,凤儿,我出去看看。” 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槛处,指下的琴弦平稳如初,流动的音律依旧美妙动人,一双略敛的澈眸透过窗扉,闻得几声雀鸣,清波流转处,却也只见到花满的枝头乱颤。 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管家领着林允到了房门之外,管家通禀过后,林允踏进了门槛,恭敬的作了一揖,“林允见过王后娘娘。” 停下了指下的音韵,余留的回音还在室内荡漾,缓缓的站起身来,“东西既已送到,你该回去复命才是,还留下做什么?” 第168章 啼笑皆非的理由 娘娘玉颜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平静如一池寒水,如此,却只会让人更加难以捉摸,不得不拎起几分警惕之心,然语声略带些冰冷,说明内心的不快未消,仍存留些许薄怒,小心冀冀的言道:“回禀娘娘,陛下为恐娘娘在府中住得不习惯,所以让臣将娘娘起居之物带了过来,连带侍婢也一同过来了,——竹梅,还不进来。” 怎么说这也是她住了八九年的家呀,那里会不习惯?这个紫御麒,哄人也不会找这个精明点儿的借口,还是他料定自己不会点破,会接受这么弱智的道歉。 竹梅踏过门槛,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个头,“奴婢竹梅,见过王后娘娘。” 凤宁心中的不悦又添了些许,竹梅行的正礼让她觉得生份不少,虽然在帝宫见得多了,可心里还是起了一层朦胧的阻意,那一声王后娘娘,仿佛道尽了她要面对的重重麻烦,“你起来罢。” “谢王后娘娘。” “你可以回去了。”凤宁就是这样,她的自尊与骄傲从不允许让人利用或是消遣,若是不想理会一人,就算是他身边的奴才也不例外。 谁知林允并未离开,而是又说:“娘娘,陛下让臣给娘娘捎来信笺,请娘娘一阅之后给于回复。” 信笺?他也会搞这些明堂么?从林允手中摊开一看,上面什么字也没有,只是张白纸而已,回复么?浅浅的勾起唇角,淡淡的寒意四溢,语带阴沉的言道:“回去告诉陛下,信笺我留下了。” 林允一愣,和陛下料想的一样,这张信笺是有来无回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中的笑意却是深了不少,“遵懿旨。” 宁静的夜空,繁星无忧的闪烁,点点的星光耀眼了整条银河。 凤宁衣着簿簿的纱衣,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之下,手持的信笺已凝看了近两日,虽是明白他此举的用意,然而,依旧难平的心绪仍无法释怀于了然。 庭院中路过的夜风,吹起了衣袂轻摆,春意盈浓的浅浅凉意,丝丝的浸入肌里,然,思绪畅漾在天际的女子,却忽略了逐渐被凉意侵袭的身子。 垂眸看着手持的信笺,一条一条的,一条一条的,撕了个粉碎,素手轻抬,手心的碎屑,犹如月下凋谢的白花瓣,一片片的让风儿送得很远很远。 泄了满背的青丝绮绕而舞,在皎洁的月色之下,如梦境中那般迷朦不清,害怕眨眼的瞬间,便会化成轻烟,随风消散。 缱绻而绕的纸屑散尽,收回空空如也的素手,空气中淡淡弥漫的熟悉气息,让她不知是该怒还是该喜,只能感怀无奈的轻言,“风儿吹走了信笺,却送来了你么?” 腰间让人束环,令人安心的坚实倚靠温暖的贴着自己,丝丝缕缕的暖意一点点儿的过寄,少顷后,整个身心让这温暖的胸膛给捂得暖极了,听着他温柔且危险的腔调,“果真是宁儿狠心,宁儿可是在考验朕的耐性?” 凤宁叹息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朕恨不能每日将宁儿抱在怀里疼爱,宁儿却残忍的离开朕两日之久,这不是在考验朕的耐性么?”虽然每日都有她的消息传回帝宫,可那思之欲狂的念想几乎让他崩溃,宁儿啊,朕知道这回是过份了些,可你就不能原谅一次么? 摇转身形,看着那双似望眼欲穿的双眼,他能如此的渴望自己,她该高兴不是么?可若是轻易原谅他,自己的立场何在?谁能保证他下次不会再对自己生消遣之心?“陛下的耐性可是退步了,不过才两日而已,宁儿都能耐着性子等您算计,您就不能等着宁儿气消么?” “宁儿——。”紫御麒一声蕴含不悦的轻唤,虽然算计之事属实,但他却不愿从宁儿口中闻及,那样好似捅穿他伤害了宁儿的事实,让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过份与残忍。 有人做错了事情,难道还不能允许她抱怨一下么?想要挣扎离开,无奈腰间被人禁固的力道只增不减,玉眸演变得彻寒,冷冷的看着那张严肃危险的妖冶容颜,“陛下惹恼了凤宁,难道凤宁连生气的权力都要剥夺么?” 眸色微转,徒然轻了声音叹息道:“朕知道此番挑衅了宁儿的骄傲,触碰到宁儿的底线,你已离开朕两日了,这样的惩罚还未能让宁儿气消么?” 凤宁闻言,忍不住轻笑出了声,他总是能找出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为自己开脱,也只有他才会有让自己气结的本事,“区区两日而已,陛下就要宁儿原谅你,那不是太便宜陛下了么?” 见到凤宁笑了,紫御麒心下略微松了些,温柔的笑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宁儿还说便宜朕了么?”抬起她的下颌,吻着她的唇叶,点点的思念之情注入这长长的深吻里,辗转的纠缠,让他的思念又上了一个层次。 凤宁承认自己心软,自从相许后,无论她走到那里,都能见到他追随的身影,彼此的心意相通,又怎会不了解他的性子,她会恼,自然也在他的料想之中。 “陛下可知宁儿为何会恼?”躺在床榻上,凤宁眼中泛起迷朦的波澜,看着身子上方那张邪美妖冶的面容,轻声的言问。 似墨瀑的青丝泄下,柔逸如绸缎般顺滑,身下女子娇灵的玉姿,让他眼中的欲念越发的不能自抑,“宁儿切莫再恼了,朕会心疼。” 充满情欲的沙哑之声,蕴藏了无尽的诱惑之色,呢喃声音中的自责,已让她感受到了悔意,“宁儿会恼,只是因为在乎了,若宁儿无所谓,陛下怎会留得住宁儿。” 落于额上的亲吻,犹如蜻蜓点水的温柔,然狭眸中溢出的浓浓爱意,散落了室内的每处角落,手指穿透她的发丝,轻吻由唇叶转至耳沿,温热的气息聚集在耳边,暖昧且撩人:“宁儿生生世世只属于朕一人,不管宁儿在哪儿,朕都会找到宁儿,宁儿的心,宁儿的人,朕全部都要。” 灼灼的眸子里影印着自己模样,温柔且锐厉的眸光仿佛要将自己看穿看透,霸道的话语,字字蕴含着强势的占有之欲,看来今生——注定逃不开他的束缚了,迎上他覆下的热唇,回应着他激烈的欲望,汹涌而起的情热掀扬了满室的旖旎……。 情欲后的疲惫,让凤宁昏昏欲睡,可有人好像有意让她不能如愿,“宁儿喜欢那个夜倾风么?” 即将合上的眼帘微睁,清晰的看着那写满危险却又试探的脸,好像还嗅到一阵酸酸的味道,浅浅的掀起唇角,“不讨厌。” 紫御麒闻言,惩罚性的轻咬着已被他吻得潋艳的唇瓣,轻活的灵舌直捣得凤宁呼吸不畅,凤宁推开他,用手撑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陛下太过武断,宁儿说不讨厌,也并未言明说喜欢。” 不排除仇恨与宁儿接近之人,因着宁儿太过出色,于她存有妄念者不乏少数,若宁儿不讨厌,那便对他存在一分危险。 看着某人邪肆的脸上,越聚越多的冰寒,苍眸敛下层层杀意,便清楚他定是在充分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了,一手环住他的脖劲,一手轻捋着他胸前让汗水凝固的发丝,“陛下吃的是那门子醋呀?宁儿内心作何感想,麒还不知道么?所以以后切莫无伞在雨中出现,虽知晓你会无事,可宁儿还是会心疼。” 再多的烦绪,也会让她一句温柔细语击溃,语言中的笃定,再次宣告自己在她心中无法捍动的地位,紧紧的揽着女子香软的身子,仿佛整个世界无比的惬意宁静,轻吻着眉宇呢喃,片片温柔绮绕,“宁儿睡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听着令人安心的话,不消片刻,凤宁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窗外月色如水,夜风醉拂枝头,颤落了一地的花瓣。 早晨飘落细线春雨,润泽了庭院,也凭空添了几丝冷意。 晌午时去了趟丹枫絮苑,酒楼的生意兴隆如初,偶尔听得几句闲话,说得最多的便是近日朝堂发生之事。 曾风光一时的护国将军姚力被撤职降为平民,其女华贵妃因开罪了新赐封的帝后被打入冷宫,本以为会因大败瑞商而得到丰厚赏赐的姚焕,也被新赐封帝后的威仪慑得神智不清,成日胡言乱语。 至于梁国舅一家被满门抄斩之事,便是为人们津津乐道,偷盗皇家林场之物,杀害几十条性命,满门抄斩真是死不足惜。 对于这位新赐封的帝后,由于她拒绝了陛下所赐的封后大典,将封后大典上半数的金银拿去犒赏三军之事,在民间传开之后,自然而然的得到十足的敬意与民心。 自古百姓不管朝堂上如何演绎得风生水起,他们只求安居乐业即可,帝后犒赏三军之举,在宇硕乃至整个天下都闻所未闻,一时间,宇硕的臣民因有这样一位帝后感到无比的自毫与骄傲。 第169章 抛开俗世的知己 竹梅掀开帷帘,扶着凤宁落下了轩车,紫烟散花裙摇动层层涟漪,携裙踏上石阶,凤宁不由自主的蹙眉,近日来,身子好像越发的困乏疲备,偶尔动作大了些,头还会产生简短的晕眩。 “主子,您没事吧。”手扶之人步履徒顿,面色有些苍白,竹梅有些担心的寻问,却见主子轻轻的摆了摆手,踏过了高高的门槛。 管家恭敬的迎了上来,礼道:“小姐,您回来了。” 凤宁觉得气息有丝不顺,轻轻的抚着似堵的胸口,言道:“相爷回来了么?” “回来了,正在花厅宴客。” 说话间,已到花厅之外,几许笑声飘了出来,凤宁不禁料想何人令父亲如此开怀,步履轻摇,现身在门口,“爹,您回来了。” 纳兰青宏与那客人一起站起了身,听着他说:“你看这人真是经不起念叨,刚还在说,这会儿就回来了。” 因着是相府,凤宁不允许纳兰青宏对于自己三叩九拜,那顽固不化的思想用了许久才让他有了这么丁点儿的改变,入得花厅,徒然听得他语带忧色,“凤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如此苍白?” 凤宁提手轻轻的碰了碰面颊,是有些异样的冰寒,淡淡的笑着,“无事,怕是在外呆得久了些,乏了罢。”斜身看向一侧伫立之人,从自己出现伊始,他的眸光就未曾从自己身上移开过,“二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到访?” 纳兰青宏听出话中有异,又十分了解女儿的脾性,氛围的尴尬之意让他先夜倾风开口,“二殿下就要回典夜了,今日是来向你道别的。”这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佳婿之选,只可惜天不遂他愿,宁儿也不会遂他愿,那无情的陛下就更不会遂他的愿了。 “劳二殿下惦记。”微微的掀起唇角,眼中却无一丝笑意。 纳兰青宏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慢慢聊聊罢。” 微敛眉,凤宁知道父亲于这个夜倾风的印象很好,鉴于前几次有意无意在她面前提及此人时的惋惜之色,便不难猜到父亲在想些什么,身后无声,凤宁说:“花园里的桃花开得很美,不知二殿下可有兴致陪凤宁一游?” 她出口相邀,说明她不讨厌自己的存在,心中感伤的欣喜,拱手言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东风送暖,拂荣了满园的颜色,虽比不得御花园中奇花异卉,但映入眼帘的柳绿桃红,依旧会让人感觉惬意慵然,耳目一新。 女子唇畔携着浅浅的笑意,纯净得如同深潭中的盈水,与那夜在夜宴上凌厉慑人的模样仿若两人,身姿仍然清雅如初见,彼此的距离与那日相见时一般。 前面浅行赏花的女子,肌色有些许苍白,倾城却不失淡雅的玉颜,溢着如月清冽的气质,一双凤眸随步微转,灵动明净得如一泓千年碧水,时尔流转的瞬间,溢散着睿智与聪慧的光芒,身姿如风中之柳纤弱,却别有一股脱尘离世的仙韵,如此女子,他能铭记于心,宇硕帝锐厉的苍眸自是不可能忽略她的存在。 她的优秀与特别,敢说是天下每个懂得欣赏之男子梦寐以求之,能与她共渡一生者,何其有幸,然,上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且忆及那日她与宇硕帝之间的言谈随意大胆,怕是两人早已相许甚久,所以那日在御花园中的初见,宇硕帝会突然冒雨出现,定是接到密报说她与陌生男子相见,惹得他怒意横生,这才会命她禁足在芸然宫中不得外出,然她,亦体贴的不驳他面子而欣然接受。 不能怪她警告自己收起妄念,既是两人倾心相许,那还轮到他人插足,且禁止自己一厢情愿亦不失为件坏事,垂眸收回远游的思绪,心下忍不住阵阵轻叹,抬眸间,不远处丝绦拂堤,却徒然听她言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与她并肩,如此接近的距离却让他更加感怀,“凤宁,我还可以这样称呼你么?” 捋袖抬手,两片粉色的桃花花瓣落于掌心,“二殿下不已在如此称呼了么?” 称她为凤宁而非娘娘,只是想存于虚幻的梦境变得真实,俊颜上泛起若涩的笑意,“其实你不用跟我这样客气。” “殿下是客,凤宁是主,殿下代表的是整个典夜,而凤宁既为帝后,代表的便是整个宇硕王朝了,如此,怎敢失礼待客之道,且二殿下至此,凤宁自是更不能怠慢了。” 轻轻携笑的言语,透着淡淡却毋庸无庸质疑的疏离,清晰的表明了自各的立场,斜眸打量着她缓行的身姿,此时的自己,该说些什么?“我明日会启程离开回典夜,你说,我们可还有机会相见?” 失落的音色响在耳迹,凤宁微顿了步履斜身,正视着夜倾风张脸略带忧郁的脸,一时间,竟有些失神,不同于紫御麒的自强势与霸道,夜倾风的身上,拥有古代男子的清新儒雅,犹如一幅耐看的水墨画,虽在心中点不起涟漪,却有着让人不忍移眸的气质,“二殿下在生,凤宁未死,若是有缘,自会相见。”于这样一个倾心的男子,凤宁狠不下心来残忍,清风撩飞的几缕青丝拂过耳迹,浅白的衣袂若隐若现。 夜倾风闻言,淡淡的勾起了唇角,她没让自己失望,却也没给自己希望,好个聪慧的纳兰凤宁,跟上她步行的节奏,“明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边说边折断一根桃枝,递来凤宁面前,“借花献佛,凤宁可愿留下纪念?” 言语之意是不枉相识一场,捋过拂面的青丝至耳后,接过夜倾风手中的桃枝,眉弯似银月,“夜倾风,或许我们可以无视世俗,成为最好的知己朋友。”她既是承认了帝后的身份,举止则关乎国体。 终是在她话里听出几些真诚,然,这已足够,知己也好,朋友也罢,纳兰凤宁,你是我的心中的结,或许有一日会自动释然,也或许,终生沉淀,“既是朋友,那我可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二殿下三个字了。” 嫣然轻笑,眸光飘向了随风摇曳的丝绦,空中沉浮的花叶轻旋飘落,弥漫了一层淡淡的花香气息。 第170章 身怀有喜的气愤 送走夜倾风后,凤宁一直站在窗口望着天际飘浮的云朵发呆,不论如何的轻纱演变,都逃不开清风吹散的命运。 找来一个小盒子,将夜倾风馈赠的桃枝放在里面,指腹轻抚着冰凉的枝杆,不小心碰掉了一片花瓣,樱唇浅掀,叹息后合上了盖子。 竹梅入来通禀说父亲求见,想来古代的尊卑真是可笑,连生养的父母都不例外,示意让他进来,拿着盒子转身走向了内室。 片刻后撩帘出来,竹梅已给纳兰青宏沏好了茶水,“爹爹,你怎么还未换下朝服?” 纳兰青宏一滞,这才发现自己还是朝服着身,好笑的拍拍额头,言道:“人老了,记性不好。”然,实则却是他担心女儿与夜倾风。 “瑞商降了宇硕,身为宰相,爹爹应周事繁锁,为何却见爹爹轻然一身?”落坐在软凳上,精致的绫袖拂过桌沿,素手端起茶水,温热的气氲溢了满面。 纳兰青宏叹息道:“今日陛下在朝堂上却是安排了些事情,可能体恤为父年纪老迈,只事未言。” 闻得父亲语声带异,凤宁明白他在职不在事的郁闷,可亦清楚帝王如此安排所为何意,“那爹爹就辞官罢,去游玩一下锦秀山湖也好。” 不料,纳兰青宏却顺势接下话来,“如今我到是乐意辞官,与其游览锦秀山湖,我到是更乐意晒书弄孙。”女儿已为帝后,所生的子嗣自然会被立为储君,于这培养之责,他到是赋有极大的兴趣。 凤宁无奈的苦笑,想着每次与紫御麒欢爱后服下的药丸,父亲注定不能就近如愿了,澈眸微转,换了话题,“爹爹,我一直想问问您,宇硕拿下瑞商,必定在诸国中掀起不小的动荡,然此次惟有典夜差人来恭贺,可是他们太沉得住气了?” 纳兰青宏闻言,自然先是一怔,随即说:“凤儿,此乃政事,你如今虽为帝后,却也无权干涉。” 父亲还是有所顾忌,凤宁却为此不屑一词,缓缓起身离开,看向窗外阳光洒落在芭蕉叶上的光线,柔柔的,感觉好像某人的手,“爹爹谨慎是好事,可是从早到今,您所以有担心不过都是杞人忧天,凤儿之所以开口问您,不过是不想看到陛下在凤儿面前表现得地上事他全知,天上事他知一半的得意神情。” 倚在窗口那抹背影,是他所熟悉的,却又是让他感觉到陌生的,他的凤儿已经不是从前的凤儿,或者说她本就存在着那睿智果断的一面,只是掩藏得太好他没发现而已,这世间可怕之人莫过于先帝与如今的年青帝王,可经过那夜之后,他知道他的女儿,生来就有母仪天下的威仪,与那冷情的陛一样,绝非好惹之人,想起了泫英老叟的话,何为相生相克?何为分开,天下即会大乱?此时已是全然的释然于怀,“早些年,先帝在位时,便听闻苍泽想要吞并瑞商,这个传言一直被识作可行之举,可苍泽几十年来却未有过任何的行动,渐渐了,这个传闻也被世人所淡化,无人再提及,然典夜差人此行,实则应是多为试探,瑞商本不弱,此番让宇硕拿下,让典夜起了防犯之心,前来观望也属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苍泽至今未有动静,却是令人不解好奇。” 过了一会儿,一直未见女儿有何反应,纳兰青宏又说:“凤儿呀,宇硕如今刚拿下瑞商,兵力虽不减却是元气大伤,你有空劝劝陛下,让他体谅民息,不宜续战。” 在朝堂上站了那么多年,父亲除了与其他朝臣一样了解陛下是个做事只论喜好不论对错且脾性怪异嬗变之外,其他的,还真是一无所知,此次拿下瑞商,重要的不是让瑞商投降,而是姚家在宇硕的威胁,虽说他有本事轻易拿下姚家,可因着他爱看消遣的玩心,这才容忍事态冲着姚力料想立功的思绪上发展,何来的瑞商犯境?不过是他暗中让人在宇硕边境起了几次哄而已,而姚力为了自家的势力更上层楼,女儿又能登上帝后之位,自然会请命派兵出征,可他害怕梁国舅在他出征期间有所动作,如此一来,就只能让儿子替他出征,将军虽是姚焕,然那副将却是帝王硬生生派去的人,至于能不能拿下瑞商,姚家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轻轻的转过身形,碎花裙荡起小小的涟漪,饱含深意的笑言,“爹爹多虑了,陛下既为宇硕之主,自是会有分寸,到是……。”徒然的一阵晕眩,让凤宁的话咽在了喉间,连忙依靠在书案上,胸口堵闷难忍,随即俯弯身子,一番呕吐之后,却什么都未吐出来。 “凤儿,你这是怎么了?”纳兰青宏着急的扶了上去,看着一侧有丝惊慌的竹梅说:“快去将御医叫来。” 竹梅颌首跑了过去,纳兰青宏又朝门外一阵吼喊,“快来人,快来人。” 片刻后,凤宁平稳的躺在床榻上,可胸中的呕吐欲丝毫未减,喝了口父亲递上来的水,喘息着说:“爹,我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然,纳兰青宏内心却做着另一番推算,凤宁如此的模样,如同当年她娘怀上她时害喜的症状,胸中泛起阵阵喜悦,却又怕说出来后是一场空欢喜,只能一切等御医过来后再看。 半个时辰后,御医来了又走了,诊脉的结果让凤宁气急,却让纳兰青宏喜上眉梢,女儿有喜了,陛下有后了,宇硕有接班人了,他能不高兴么? 她有喜了,怀了紫御麒的孩子,记得自己曾一早言明,不想太早为人母,所以每次欢爱后她都有服用药物,可为何还是怀上了?心中恍然一滞,定然是那药物有问题,凌厉的眸光看向订床榻一侧的竹梅,沉声言道:“那药一直是你给我的,陛下动了手脚对不对?” 竹梅只觉得脊背上掠过一阵寒风,充满惧意的神色浮上脸颊,霎时跪倒在地,“娘娘恕罪。”陛下曾吩咐过,若有一日娘娘怀疑,让她直说便是,“回娘娘话,这药确是换过了,并非阻延龙脉之物,而是一种凋理女子内息的药物。” 徒然记起,两月癸水未至,因着前世上的生理课中有言明,不同的环境,气候与心情都是会对癸水造成影响,这两月事情太多,无暇顾及,这才忽视,然他,又算计了自己一次,凤宁真是越想越郁闷。 正在此时,送御医出去的管家仓皇而至,慌张的神色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情,结巴的言语:“相爷,陛——陛——陛下——来了。” 纳兰青宏倏然看向门外,却没有陛下的身影,“人呢,在哪儿?” “正——路过——花园——。” 纳兰青宏欲大步离去,身侧却骤然闪过一阵凉风,诧愕的回眸一看,床榻上那里还有女儿的影子,心仿佛被惊吓得窒息了,他没料到女儿有此傲人之能,让管家扶住快速踏过门槛的身子又在忖虑,刚才没见到女儿因着有孕脸露喜色,从竹梅那里闻及药物一词,虽不明详细,但方才闪过的影子,决对不会是向陛下报告好消息而去,他得赶紧找到女儿,不然依她的性子,定然做出要他老命的事情。 看着满园的桃花,想起了先前隐卫向他通报夜倾风折了一枝送给凤宁儿事情,紫御麒便恨不能将这满园的桃花都给毁了,看来真是不能让她在宫外待得太久,如今他亲自前来,就是要给她施加压力,连同那个‘忠心’的纳兰青宏一起,逼她回宫。 边走边想的紫御麒刚转过一株桃花树下,就看到那纤弱的身姿翩然若飞的向自己跑来,微携笑想着,原来他的宁儿与他一样,分隔一小会儿,都会思之欲狂,恨不能时时刻刻都不分开,不禁加紧了步子,可当宁儿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时,‘呃——?’紫御麒神色一滞,宁儿——好像来者不善,在他还未弄清楚状况之时,就见到宁儿气势汹涌的朝他推出一掌。 紫御麒斜身撇开,周围泛起的花雨阵阵,足以见得宁儿这掌功力不小,瞧着她突然回身又是一掌推出,直击得周围的桃树上的花瓣层层扬落,漫天飞舞,“紫御麒,你又算计我?今日若不给我个交待,我纳兰凤宁岂容你一而再的欺负?” 不明白她在说什么,紫御麒一个旋身而上,轻然的立在枝头上,银灰色的袍子掀着绝傲且阴沉的弧痕,青丝拂过胸前,妖孽的脸上,是淡淡的却令人胆怯笑意,眉宇轻挑,语色揶揄,“宁儿可是要谋杀亲夫?” 澈幽的玉眸滑过不悦,摇身又是一掌击了过去,看着宁儿冷情的神色,紫御麒不禁在想自己那里又开罪了她? 纳兰青宏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皆仙姿卓傲的两人,在桃花林中的花海里追逐,女子一脸的冷漠与不甘,男子则是一惯的慵然与危险,然男子脸上宠溺的笑意稍稍令他心安,至少知道女儿不会有难,徒然觉得想得太远了,立即跪在地上,提着心扯开了嗓门喊着,“别打了,别打了,陛下,快让娘娘停下来,娘娘有喜了,这样会动了胎气呀。” 第171章 无可奈何的懊悔 紫御麒闻言,神情微怔,随即明白了宁儿如此恼怒的原因何在,既是如此,便不能与她再纠缠下去了,身形微转,似一阵轻风霎时落到凤宁身后,点了她的穴位后揽入怀中。 无奈凤宁只得靠在他的胸膛,耳迹响起他撩人的话语,“宁儿,小心动了胎气。” 纳兰青宏来到两人面前,又是扑嗵的跪下,“臣恭迎圣驾来迟,望陛下恕罪。”说完,又仔细的打量着凤宁,“娘娘,您没事吧?” 凤宁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紫御麒似笑非笑的言话,“宰相大人为宇硕操劳一生,就若为了你晒书弄孙的愿望,朕不会让宁儿有任何闪失。”说完,又看向一侧的竹梅说:“收拾一下,回宫。” “遵旨——。” 帝王抱着凤宁转身离开,而纳兰青宏却怔怔的跪在原地,思忆着‘晒书弄孙’几个字,此乃大逆不道之话,凤儿自是不会向陛下言及,那他怎会知道?心中闪过阵阵阴寒,如此一来,那夜自己留宿宫中时,在芸然宫说的所有话,陛下都一清二楚了,瘫坐在地上,纳兰青宏只能微张着口,来溢散心中的惊恐,耳边响起管家的呼喊声,犹如来自很遥远,“相爷,相爷您没事罢,相爷——。” 回到帝宫后,紫御麒赶紧又唤来御医仔细为凤宁检查身子,同时安排了专职侍候孕妇的宫中女官,在偶然得知女子怀孕是件非常痛苦且危险之事后,紫御麒不禁为自己这一生做过最错的决定感到万分懊悔,至少,在那夜凝视了凤宁一晚之后,他做了一个让凤宁无语的决定。 不知是因为有孕之人脾气本就要暴燥一些,还是因为某人任性的固执,凤宁自回到宫后脸色就一直没好看过,成日去到那里,身后都会跟着二十个御医,分之为二侍候两侧,二十个宫中女官,分之为二随时差遣,现下莫说出宫去丹枫絮苑看看,就连坐在御花园亭中歇会儿,映入眼中的除了娇妍的姹紫嫣红之外,就数黑压压一片人头。 这是极力在挑衅她的容忍限度,然有人见到自己这番麻烦时,却还有落井下石的心思看笑话,凤宁一想,太不公平,于是,她也做了一个决定,既然那群成日跟随的御医奉圣谕不得离开,自己又改变不了身子里成长着另一个生命的事实,那么就接受现实好了。 宇硕祁宇殿之神圣,天下尽知,凤宁若在殿中,那群御医就得跪在殿外侍候,若凤宁久未出殿,他也就跟着跪多久,那日,凤宁命人在祈宇殿外摆了桌子凳子,从此以后,帝宫的女官与宫侍们,就经常看到御医们与帝后娘娘坐在一起谈论医经,有时帝后娘娘说的话,总能让一些御医兴奋得措手不极,久而久知,也就演变成桌子上多了笔墨纸砚,帝后娘娘说什么,便有御医有兴趣的记录什么。 紫御麒看着凤宁越来越紧张肚子里的孩子,神情也就越发的冷漠,每次见她用充满温柔的眸光抚着隆起的小腹时,就感觉一层重重的危机笼罩在身侧,眉宇间的阴霾凝沉,望着那小腹的苍眸也不由自主的变得森冷。 感知灵敏如凤宁,她自是能觉查到每次当着紫御麒的面抚着腹中小孩时,紫御麒那狭长绝美的眼眸里溢满了淡淡的杀气,尔后听着他好似极力隐忍的恼怒,“他到底何时能出来?” 每每此时,凤宁都十分愿意配合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能看到高高在上的王者,为自己做错事后得不到改变、无可奈何的窘色,天下间除了她纳兰凤宁,可是无人有缘得见的,于是,她总是充满愉悦的携笑言道:“陛下,您问过四百零八次了。”而后,继续着她的抚腹动作,她就是要气得某人郁闷难耐,让他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眨眼之间,春去秋来,小桥之下流水之上,飘浮着几片泛黄的树叶——。 这日,凤宁突然收到童儿从羽微山府带来帝宫的信笺,看完信笺的内容,凤宁本平复的眉宇越蹙越紧,赶紧书写回信让童儿带回羽微山府去。 紫御麒踏进祁宇殿,便看到一抹身影倚在窗棂,由于身子不便,她只能将一些力道分散到支撑的手上。 俊逸的妖颜上携上几许温柔,薄唇一畔轻掀,移步走了过去,却在路过殿中的御案时,看到那上面摆放的一张信笺,扫过信笺上的内容,看向凤宁目光变得深沉,“羽微山府出事了?” 没有因着紫御麒的话而回身,只是收回看向童儿飞离的眸光,轻风摇曳几缕青丝拂面,淡红的樱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半个月前寅夜,地魔教趁夜大肆搜寻羽微山,有人误打误撞破了师父设的八卦阵,进了一层防护林,幻炅受伤了。” 淡淡的口吻,却字字透着慑厉,掰过她的身子,目光极不乐意的瞥着即将临产的肚子,“你现在不能回去。” 凤宁轻轻的颌了颌首,缓缓的靠在他的怀里,“不用担心,误打误撞而已,泫英老叟之能岂是徒有虚名。”羽微山虽然用肉眼看确是一座普通山,但实则内藏玄机,总共有三层防护,每次防护林的变化会根据不同时间,不同地步而幻测,就若破了第一层,也不能表示什么,只是能让幻炅受伤之人,实力不容小觑,这也说明鬼阎罗急了,他急于想得到长生珠,或许还有翠娘带回羽微山府的——擎魂筝。 “宁儿,犹记得你跟我说过,鬼阎罗非常想要得到你师父的长生珠,可否告诉我那长生珠到底有何妙用?” 没有直接作答,而是携着他走向殿外,两旁侍候的宫婢立即行礼,踏下台阶来,回转身形抬眸,祁宇殿三个大字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神圣金光,抚抚隆起的腹部,眸光看向了竹兰,“吩咐下去,今夜我回芸然宫安憩。” 竹兰闻言,不解的看向凤宁,随即又见陛下没反应,这才应了下来,“奴婢遵旨。” 紫御麒搀着她的身子,细心入微,唇角是邪美的笑意,眉宇间却轻撩着揶揄,“想不到宁儿竟会在意这个。” 第172章 一副惟美的画卷 祁宇殿在宇硕有着特别的意义,凤宁虽对任何事情不屑一顾,但与紫御麒占上些关系,潜意识中还是有些敬畏,“我只是不想给你添些麻烦而已。” 紫御麒笑了笑,没在说什么,他的宁儿在为他顾忌,心中自是欢喜不已。 走在由一般大小的卵石铺成的花径,空气中浮弥着缱绵的花香,柔风拂过,带动飘扬的衣袂,仿佛整个身子都要飞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女子,好像很喜爱紫色与白色,自从有了身孕以后,在女官的固执坚持下,才略微的为腹中孩子改变喜好。 今日的宁儿,青丝轻挽,束上一支碧玉素钗,三千青丝垂逸,好似一纵黑绸溢下,衣着淡绿的翠烟衫,绫花添白绿柳百褶裙,肌若凝玉气若幽兰,因着身怀有孕,脸上自然而然的泛着母性的光泽,他的宁儿,无论何时,都是这么的美丽迷人,慑人心魄。 身侧没有动静,凤宁微顿了步履,回眸难得看到紫御麒呆滞入神的模样,随即嫣然一笑,眼神透着温柔,“在看什么?” 箭步行至女子面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徒然之间有千言万语涌现,却又沉寂在了一片深情温柔里,“明知故问。” 跟随的御医与女官被撇在祁宇殿候命,随行而来的几个宫侍,面对陛下与娘娘之间的恩爱,已经由起先的惊愕转变为如今的见怪不怪了,谁敢说帝王冷情,那是他无缘得见陛下与娘娘的福分。 “由金狼看守的长生珠,师父只是很宝贝,至于有何用途他至离开都未留下片语,但既是鬼阎罗锲而不舍追逐之物,定然是有所价值才是。”立在湖边,迎着送来柳风,温柔如他此时的手。 湖面泛起的淡淡的涟漪,涌着荷叶梗枝,摇曳了满湖的碎影,“幻炅受伤了,可朕却未见宁儿面露忧色。” 玉颜上仍是那么浅显的笑意,却兀自多了几许异样的深意,“我到是不担心羽微山府的防范,只是能伤到幻炅之人,我不得有所顾忌。” 余光停在她不停轻抚的小腹,或许他能明白此时宁儿在想什么,地魔教么?“宁儿,你可愿意我动手。” 明白他意中何指,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此事与你无关,若我需要你帮忙,自然不会客气。” “宁儿这一年未出宫,不知江湖俗事,你曾拿着禁令出现在南兴城中,又拿走了擎魂筝,摆明了与禁忌城有关,所密探回报,地魔教这一年中,虽表面没什么动作,然暗中却是发了疯似的寻找禁忌城与一名叫林依的女子。” 还有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呢,这事儿还未与紫御麒明言过,到是这个消息让她心中升了些许期许,然,那毕竟是个麻烦,禁城忌隐匿得太深,连鬼阎罗都寻访不到,足以证明身侧的男子本性有多可怕,眉宇携上一丝笑意,“如此一来,帝宫到是安全。” 紫御麒未理会凤宁语声所带的淡淡讥意,而是信手一转,不远处一朵素雅的小花便拈入指间,为凤宁携入青丝,满意的颌首,“宁儿怎么都漂亮。” ‘噗哧’一笑,撒娇似的捶着他的胸膛,澈眸中流露的,侧是令人陶醉的幸福,“贫嘴,麒,你从未说完你这身傲人的本事为何人所授?” 没料到宁儿会问这事儿,脑海里浮现什么,随即无奈言道:“是个爱吃鱼的怪老头。” “爱吃鱼的怪老头?他可还活在尘世?”疑惑的盯着他,想着爱吃鱼很怪么? 紫御麒点了点头,“自我登基以后,就再未见过他,也不知他去哪儿?” 微敛下眉宇,却是满眸的笑意,言道:“是你不愿意去找吧,如果是?这世上还有你找不到的人?” 紫御麒宠溺的光芒浓冽的将她层层包围,无声的揽她入怀,满足的叹息着,与她一起,眸光飘向天际,正好看到云霞渐红,夕阳西坠。 柳绦下,碧光粼粼的湖中,印映着一对壁人的身影,随着光线的变化,远远看去,犹如一副惟美的画卷。 不论那个时空,宫殿的建筑无不是其中最为瑰丽的奇葩,在结构与形式上,无不彰显了皇家的尊严与富丽堂皇的气派,在宇硕,历代帝君都非常重视象征帝王权威的宫殿,虽然随意如紫御麒,但既是身居帝位,且奢侈如他,更是不能例外。 这日朝堂上,陛下依旧慵姿懒散,却威严十足的倚在龙椅扶侧,听着朝臣们说向他汇报近日来宇硕境内生的大事小事,而今宇硕大败瑞商,让瑞商成了宇硕的国土后,前来示好投诚,寻找僻佑的小国不在少数。 如今天下为三分,渐渐强大的宇硕已成为天下之人啧啧称赞的国都之一,可以说在三国之中,已是显露头角。 汇报事毕,朝堂之上一下子安静下来,静谧之中又携着几分怪异,如今的宇硕帝,比一年前梁国舅与姚力揽紧政权时的威仪更加可怕,每每下了朝,都会站在殿外大口呼吸空气,这样才能让忐忑的心得以安定。 林允神色全无的立在帝座一侧,眸子中似死寂般毫无波澜,看着陛下随意的拿起一份折子,不经意间扫到奏折的内容,上面说的,是彭月国敬奉朝礼之事,迅速敛下眼来,因着这些事情他不该看在眼里。 御案台上的茶盏里,茶香四溢,几片嫩青的茶叶沉浮其中,周围是气氤淡淡的袅升,将手持的奏折丢到一侧,端起一侧的茶盏,嗅着清凉的茶香,苍眸半敛,扫视了堂下一干朝臣违恐的神色,浅掀唇角,言道:“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帮罢。” 礼部大臣闻言,身子先是一颤,随即出了臣列,拱手应道:“臣遵旨,臣启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略微的看了他一眼,“说——。”简单的一个字,却透着十足的威慑。 “是,陛下,再过……。” “陛下——。”礼部大臣还未将话说完,王座一侧倏然响起一阵颤粟的声音,众臣自是见不到何人胆敢在朝堂上兀自出言,寻声看去,见到的却是陛下狭眸中四溢的冰寒与危险。 林允语带不悦,看着匍匐在地的宫侍言道:“放肆,是何人给你胆子在此不敬。” 那宫侍自知此举性命不保,可他也没办法,只得破着头皮前来禀报,磕了三个响头,“陛下恕罪,奴才罪该万死,奴才是来禀报陛下,帝后娘娘要临盆了。” 众大臣闻言,自是一阵欣喜,宇硕终于有后了,正欲恭喜陛下时,骤然发现王座之上不知何时已无了陛下的踪影,讶然之余,只得转向恭喜纳兰青宏了。 窗外银月满泄,如水的月色莹莹的穿透薄雾,迷朦之间的纠缠,仿佛永远无休无止。 凤宁醒来的时候,好似全身的力量皆被徒然抽空了,耳朵里一阵阵的轰鸣声终是得以平复,女官叫喊‘用力’的声响也不复存在了,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的痛苦,那为什么她不爱她? 感觉到有人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好冷好冷,而且从中还感觉到一丝颤意,缓缓的睁开眼帘,眼神清晰后,看到了那森冷危险的妖颜,狭长的苍眸里则翻涌着层层焦急与忧虑,虚弱的喊了一声,“麒——。” 紫御麒沉沉的一声叹息后,吻着她的掌心,仿佛只能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生命的动力,宁儿是何等的女子,不惧盈月之劫的折磨,却被此番折腾得喊出了声,“宁儿,是朕的错,是朕的任性害你受苦。” 语带的哽咽让凤宁不禁一愣,如此骄傲之人,今生——是她纳兰凤宁的,眼角凝泪而落,唇畔扬着温柔感动的笑意。 轻轻的抚起她的身子,让她舒适的靠在自己怀里,庆幸这身子是热的,否则,他不敢保证御医院那帮御医与侍候她的女官会有性命见到明日的日出,听着着她幽幽的话,“麒,生孩子好痛苦,可为何我妈妈不爱我的呢?” 妈妈一词,宁儿曾给向解释过,是娘亲的意思,此时相问,怕是这番折腾又让她忆及过往了罢,“宁儿可会爱我们的孩子?” 孩子?对了,还未见到孩子,“麒,我们的孩子呢?” 紫御麒身子微滞,从陪宁儿在身边开始,他就未见过孩子,记忆中好像是让竹兰抱出去了,看向一侧侍候的竹梅,“去将孩子抱来。” 凤宁暗自无奈的叹息,这个男人,不喜欢孩子,却要让她生孩子,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竹梅将孩子抱了过来递到凤宁怀中,看着这个小小的肉球,凤宁突然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罪过都无足轻重了,“麒,你看他多可爱。” 可爱么?紫御麒拧眉,认真的打量这个肌肤皱皱的小人儿,实在看不出那里可爱了,但宁儿既说可爱,那就可爱罢,“是挺可爱的。” 勉强的声音入耳,凤宁倒也懒得与他计较,反正这孩子还在腹中,他就于他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不过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罢了,“麒,给他起个名字。” 第173章 想去御书房见他 有些不悦的拧眉,看着宁儿如此宝贝这孩子,紫御麒突然觉得自己真是自作自受,宁儿心中本就只有他一人,此番到好,有人来跟他抢位置了,不过看到宁儿期许的神色,便也只好认了,“沧云。” “沧云?”凤宁轻声的呢喃着,眨眼之间,释然了这名字的出处,“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乌山不是云。”幸福的颌首,点着孩子的小鼻头,“孩子你可有听见?父皇给你起名了,唤作沧云,从今以后,你便是母后……。”不经意见瞟到帝王越来越黯沉的神色,凤宁立即改口道:“母后与父皇宝贝的云儿了。”心下却无奈的忖着:跟个奶娃娃也能吃上味。 见不得宁儿与孩子这么好,帝王眸光一转看向竹兰,“娘娘乏了,将孩子抱下去,有多远抱多远。” 听出有人已是不悦,凤宁只得将沧云交到竹兰怀里,少顷收回眸光,带着几许无奈言道:“你看云儿不哭不闹,到是陛下更像个孩子些。” 帝王紧紧的将凤宁扣在怀中,嗅着她发间的冷香,霸道的宣誓,“宁儿是我的,心里只能有我的位置,就算是我们的孩子也不行,他让你受了这么些苦,宁儿可别指望朕会好好待见他。” “是吗?”淡淡的两个字,不禁让凤宁眉宇之间挑起了一丝笑意,这孩子到底会成长成何等模样呢?若是变得跟紫御麒一个性子,她到是很期待这两父子对峙的场面,“宁儿有些饿了,想吃粥。” 紫御麒闻言,立即向门口处轻唤,“来人啊——。” 几日之后,沧云的眼睛睁开了,凤宁很满意沧云那云清澈透明的眼睛,因为感觉跟紫御麒一样的无情。 又是一年冬来临,昨夜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将整个暝灵城外染上了纯白的颜色,帝宫之中,人人都换上了厚厚的绵衣,一早起身,梳洗完毕之后,开始了一整日的忙碌。 晌午已过,凤宁逗完着摇篮中的孩童,眸光不时的瞟向门外,忖着可是出了大事不成?平日里这个时辰都该下朝了才是。 竹兰踏过了殿内,恭敬的说:“娘娘,陛下去了御书房处理公务,吩咐过来说不陪娘娘用午膳了。” 凤宁心中一愣,自是有些狐疑,他平常不都说宁儿最为重要么?怎么突然重视起那堆奏折来了?云眉挑上一丝兴趣,微俯身抱起摇篮里精致可爱的沧云,语气中携着笑意,“云儿,母后带你去找父皇去,看看父皇在忙什么公务。” 在帝宫之中,陛下与娘娘的威严与权力一并存在,娘娘既然说要去御书房,竹兰便只好跟着,然刚踏出殿外,却听到娘娘这样吩咐,“你们不必跟着侍候了。” “是,娘娘。” 在一阵恭敬的应声中,凤宁抱着怀里的小孩童消失在了芸然宫门口,途中所经之处,皆是一片跪地请安之声,不禁忖虑这些人是否在膝头处绑了护膝,如今到好,从前宫中那么多的主子,那跪得过来呀? 小沧云安安静静的躺在母后怀里,不时的眨着一双与某人相似的眼眸,周围的环境不知他能记下多少,但成长过后,差不多都会在记忆里忘却消失。 踏下曲廊的台阶,御书房已然在望,御林卫笔直的守卫在门口,个个面无表情,身材魁梧。 帝王正迅速的用玉杆朱笔批着奏折,此时御案之上堆积的奏折,差不多朝臣们都提出了意见,只待帝王批阅可后,便可实行了,只有少数几册不能作主抑或是提不出意见者,另置一旁,有待陛下审阅后圣谕下达。 方合上上册,徒然听及门口响起一阵请安,“叩见帝后娘娘。” 心中一喜,撂下玉笔立即迎了出去,宁儿会在这个时间来找他,实属难得,可当见到她怀着抱着某人时,欢愉的神色不禁敛了些许,“宁儿怎么来了?”眸光作势无意的斜向一旁的林允。 林允却立即会意的走了过来,见礼过后从凤宁怀中抱走了孩子。 不是不明白他心中的那点儿小计较,如此便也随他去吧,让他揽入怀中,凤宁笑道:“如果宁儿说,云儿想父皇了,陛下可信?” 啜吻着她的额眉,此时只要能见到宁儿,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宁儿说的,朕都信。” “陛下油嘴滑舌的本事可是功力未退倒见涨,尽会说些好听的来敷衍我。” 紫御麒闻言,刚才说什么,却还来不及开口又听着怀中的女子自顾言道:“不过与其听逆耳的真话,宁儿倒是愿意听顺耳的假话。” 她的逻辑,总是那么的出乎人的意料,不过,这就是他喜欢的宁儿,在乎入生命的宁儿,“朕还有几本奏册批阅完毕即可,中午宁儿想吃什么,我让林允吩咐下去。” 嗅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息,感受着他真实的存在,凤宁惬意的吁了口气,略微拉开些距离,望着那对饱含深情专注的狭眸言道:“先前食了些点心,现在不饿,还是等陛下批完奏折再说罢。” 既是这样说了,那便惟有由着宁儿,紫御麒转身回了御案帝落坐,重新拾起了玉杆朱笔。 从林允怀中抱过小沧云,看着他甜甜可爱的小模样,凤宁就忍不住欣喜,不过不愧是宇硕帝王的dna,岂今为止就没见到他笑过,按说都一个多月大的孩子了,该学会笑了。 此时,有宫侍进来叩地禀报,“启禀陛下,宰相大人、礼部大臣、侍郎,兵部大臣,侍朗,还有王群大将军求见。” 帝王微微抬了眼,狭长的苍眸撩起一瞬寒光,神色毫无起伏,不知在想些什么,凤宁有些疑惑,斜眸看向跪地的宫侍,轻言,“宣。” “遵旨。” 踏入御书房的六人,看神情应是退朝后还未离宫,今日早朝之上,未见陛下有过任何愉悦之色,如此更是不敢多言语什么,可是退朝后在臣工房中,以纳兰青宏为首,越觉着那件事情不若表面那般简单,与此相关的大臣们一商议,只得顶着压力前来相讨,齐齐跪地,异口同声的礼道:“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74章 苍泽的来者不善 “平身罢,何事朝堂上说不得要到御书房来多话?”低沉的声音源自上方而来,语中的不悦气息已在这御书房中淡淡的酝开。 众人平身后,自然感觉仿佛一阵似凉风透体,可陛下的阴晴不定各人皆心知肚明,若在忧虑之前将事态言明,也不至于事态发生之后,陛下圣颜寒怒,届时身首异处来得好,如此一想,总算拎起了一点儿勇气。 纳兰青宏正欲说什么,却在抬眸时,徒然看到女儿坐在一旁,神色微滞,众臣得见后,莫名的寻着他的眸光看去,瞧到帝后娘娘正笑意盈然的坐在一旁,逗玩着襁褓中的小婴儿,“臣等叩见帝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到父亲在列,凤宁又不禁拧起了眉,可这是一个王朝不可更改的礼数,她也只得入乡随俗,起身走了过去,“都平身罢。” “谢娘娘。” “爹爹,您还未见过云儿罢。” 女儿欢愉的声音响在耳迹,纳兰青宏顺势看到了她怀中那晶莹剔透的孩子,随即只觉一身震撼,这孩子与陛下太过相似,水灵灵的眸中,他好像能看到与陛下一样的冷情。 “咳咳——。” 一声缓慢沉抑的轻咳突兀响起,纳兰青宏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想抱抱外孙的冲动自是更要按下了,“陛下恕罪,老臣失仪了。” 这么多位大臣在此,定然是有事,凤宁冲着父亲淡淡一笑,转身重新坐了回去,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小沧云。 “说罢,何事非得下朝来见?”帝王脸色缓了些,淡淡的言道。 能闻得帝声起了几分不悦,但纳兰青宏还是言道:“陛下,此番苍泽来访,觐见之日乃是陛下的生辰与王子百日诞辰之日,臣等细斟酌了一番,实觉不若表面那般简单。” 大将军王群亦恭敬出列,语带担忧与严谨,“陛下,宇硕大败瑞商,天下皆惊,微臣只怕苍泽此次来者不善,会为我宇硕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兵部大臣出列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臣以为,应在苍泽使臣来访期间,在暝灵城中原基础的防备上多增添几处,以备不时之需。” “不知苍泽此番来我朝觐见,使臣由什么人组成?” 帝王未示下,帝后却问开了,大将军拱手作答,“回禀娘娘,使臣主事暂定三人,由苍泽帝宠臣林天刚为首,另两位则是林天刚的心腹属下,其余的,还有歌妓三十一人,随从四十二人,护卫六十八人。” 大将军言毕,凤宁却未在言语,想着‘暂定’二字,这里面是否有文章可做? 久未见宁儿凝神,帝王唇边微掀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眉梢携上几许兴味,略微抬眸言道:“宁儿好像对苍泽很感兴趣?” 斜眸迎上他满溢的消遣之色,随即凤宁垂眸点着孩子的小鼻梁,言道:“自是有兴趣,最近的日子太过乏味,来了个苍泽给平淡的生活添点儿调剂也好。” 众臣闻言,心中自是一紧,听闻帝后娘娘一番话,不由自主的悄然投去眸光,见她青丝悠然的散了一背,脸上,是初始的盈然笑意,逗弄着小王子的温和神色,与方才说的那番令人心惊的话丝毫拉不上关系,由想着去年元宵之夜的情形,不难怪陛下与帝后娘娘总是鹣鲽情深,他们本属同一类人,一样难以捉摸的气息,一样傲然于天地的神情,还有那不安于静的阴晴性情都那般相似,说出的话自然寓意也相同了。 冷冽一笑,看着宁儿沉寂如幽潭的玉眸泛动了点点兴味的光泽,玉颜上的笑意看不出深浅,但她既是这样说了,就言明此话中有所寓意,“方才所奏之事准奏便宜,礼部那边不必有何改动,都下去罢。” “臣等遵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纳兰青宏临走时,笑着看了女儿一眼,最后一个踏出了御书房外。 “宁儿不怪朕私自做主将云儿的百日诞辰与朕的生辰放在一起么?”起身离开王座,御案上的砚台中,四溢着淡淡的墨色气息。 生辰么?去年这个时候好像随她一起在江湖未回宫呢,“陛下往年都不过生辰的,今年怎么突然想起了?” “今早朝堂上,礼部提醒云儿的百日诞辰之期与朕的生辰刚好一日,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自然得大肆铺张一番,半旬之前接到苍泽投来的觐见公文,便综合在一起过了。” 听似随意简单的话,凤宁知道这其中不乏深意,如同大将军所言,宇硕摇身成为强者,必定会遭遇到各国的提防、不安与觊觎之心,苍泽此番到访,确是来者不善,不过既然某人不操心,她何必自寻烦恼,轻嗤一笑,不再打算在为这个问题细想下去,“已过午时了,林总管,传膳罢。” “是,娘娘——。” 旬月前去丹枫絮苑,年掌柜呈上各雅间内的窗帘与桌布更改的布料样版,凤宁仔细的检查了布料的质量与触感,结果都不能令她满意。 今日抽出空来,决定自己前去各布庄转转,辗转了一上午,没有一家布料适合凤宁的心意。 “小姐,去年咱们丹枫絮苑更改那批料子是在陈记绸庄购置,小的之前呈上的布料也是从陈记绸庄提供的,不知小姐以为那里不妥?” 车室之外喧哗的闹市,热情洋溢着每日人们对生活的希望,年掌柜想了一路不明白的问题,终是鼓足了勇气问了出来。 凤宁略微松下撩帘的纤手,垂顺于胸前的青丝轻颤,捋过丝质玉花的袖沿,玉眸毫无波澜,就如同她此时说的话一般,“质量虽是上乘,质感却不如去年。” 年掌柜闻言,垂下了眼眸,小姐已作应答,既是她心中有决定,自己便最好不要多嘴。 轩车缓缓停了下来,厮人撩开帷帘后,竹梅扶着凤宁落车,眼前这家绫氏布庄是暝灵城中最后一家凤宁未踏足过的上等布庄了。 进入布庄之内,较于其他布庄的铺面,这家铺面到是冷清多了,略微抬眸觑视一周,案上柜在都摆满了鲜艳明亮的布匹。 “姑娘,您需要什么样的布匹,请挑选。”柜台后,是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见到那徒然踏入铺中的女子,只需一眼,便知道她非同一般寻常之人。 微颌首,时尔看看布案上的布匹,时尔看看布架上的布匹,边看边说:“瞧你这布匹质量不差,怎么生意如此冷清?” 柜台倒也不隐瞒,实话实话,“您有所不知,小的这绫氏布庄布匹制作程序精细,东家说一分钱一分货,这才门庭清冷。” 一分钱一分货?原来是价格问题,指着一处说:“将那布料拿来我看看。” 柜台笑笑转身,拿来了那块布匹客人面前。 这是一布镶着水莲花边的料子,不论质地与触感都十分令人满意,且适中的颜色也为凤宁所喜,“掌柜的,这布料你给我二十匹。”又抬眸指着一块水蓝色的布匹,“将那匹布料也给我二十匹。” 掌柜的一惊,这绫氏布庄开庄以来,还未接过这么大笔的生意,“这位姑娘,水蓝色那布匹您还未看过呢,这样决定会不会太仓促了。” “不必,若你备的布匹有何差池,我自会来寻你麻烦。” 唇边的笑意浅掀,却又兀自添了几分冷意,柜台听着这似威胁多过玩笑的话,不禁身形一颤,立即拱手言道:“不敢不敢,姑娘请放心。” 点了点头,凤宁转身离开,只余下几句交待的话荡漾在若大的布庄之中,“我给你一日时间准备,明日此时我会派人前来取货。” 回到轩车上,凤宁对年掌柜说:“雅间之内的帘子与桌布,我各订下二十,大厅之内的你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定夺,不必诉于我知道。” “是,小姐。”年掌柜接着说:“小姐,楼里新出来的菜已备了几日,您今日是否能抽出时间尝尝?” 已是出得宫来,夜幕降临之时回去即可,这几日宫中忙着筹备那人的诞辰与孩子的百日诞,且还要接见附属小国派来的朝贺之臣,回得宫去,他也是无暇理自己,“去丹枫絮苑。” 到达丹枫絮苑,已是半盏茶功夫之后的事情,因着年掌柜在轩车之中,自是不便与凤宁一起落于正门之前。 厮人在丹枫絮苑后门停下了轩车,年掌柜叩响门后,对开门之人做了一番试菜的交待,待那人离开,这才请凤宁落车。 不料凤宁步子还未站稳,突然跑来一神色慌张之人,那模样像是酒楼之中跑堂的,“掌柜的,您可回来了,前厅出事了。” 年掌柜一听,有些不安的瞟了一眼身侧女子的脸色,随即言道:“何人如此放肆,敢在丹枫絮苑撒野?” “小的不知道呀,只知道已在酒楼大门口闹了尽半个时辰了,班头儿一直劝说,可那些人就是未见离开。” “你带这位姑娘去雅间,我去看看。”年掌柜轻声吩咐,言词中不敢有丝毫怠慢。 跑堂忙点头,正准备领着凤宁离开,却听到那女子不疾不徐的开口,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凉意,“你也去。” 随即她身侧的貌美侍婢恭敬应答,“奴婢遵命。” 第175章 仕官的欲加之罪 竹梅随在年掌柜身后,还未到达大厅就听闻阵阵热闹之声,穿过了大厅到达门口,那里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入得耳来的,有哭泣之声,有道歉之声,还有人怒喝之声,年掌柜不禁蹙眉,怎么偏挑这个时在丹枫絮苑门口闹事? “怎么回事?” 在人前,年掌柜就是丹枫絮苑的老板,他的话,便是掷地有声,充满威信,迎客厮人立马回道:“掌柜的,这两位客人从咱们酒楼用完午饭刚想离开,有个小孩子拿着一糖人不小心撞到了他,孩子的母亲虽有道歉,可这客人就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们娘俩,在此怒骂多时了。” 年掌柜朝人群里去看去,妇人瘫坐在地,怀中紧紧的搂着哭泣不止的小孩子,糖人已掉在了身上,周围散落了满地的青菜叶子,看来这妇人是个卖菜的,然再看那正盛势凌人之徒,瞧着衣着装扮,好似不像宇硕之人,“知道是什么人么?” 迎客厮人言道:“具体的不清楚,不过曾听一旁的侍卫言说是什么苍泽来的使臣。” 年掌柜心下一颤,这两日适逢宇硕帝君生辰,又得王子百日诞辰,丹枫絮苑是迎过些游览暝灵城风光的客人,却没一个如苍泽这般无礼,但苍泽毕竟是强国,他得罪不起,怕是如今的宇硕也是开罪不得,想要如何应付,还得认真斟酌一番,敛眉忖了少顷,递给迎客厮人一个眼色,那厮人便会意的在围得牢紧的人群里拨开一条道来。 才出现在人群里,年掌柜就见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那人是巡城御史手下的一名小吏,官不大,官威倒是不小,自古民不与官斗,就若官再小,他一介平民也得迎合着,脸上堆满了笑容,迎上前去作了一揖,“哟,这不是罗仕官,是谁人胆敢惹着您生气呀?” 罗仕官见着年掌柜,眉毛一挑,藐视的眼神立即投了过去,“原来是年掌柜呀。” “正是小人。”年掌柜笑意盈然的说着,眸光不由自主的定在他身畔的那两男一女身上,那女子生得妖绕妩媚,修长的体态潋艳得勾人魂魄,一双流动的杏眼不时的透着轻蔑,整个身姿乍看之下,倒是有一股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然她身侧的两位男子,模样是虽是下人装扮,却总让他觉得那里不对。 年掌柜还来不及细想那里不对,就听闻罗仕官一声朗喝,“年掌柜,你好大胆子,苍泽的使臣也是你这种人配看的么?” 年掌柜收回了眸光,躬身垂眸笑了笑,“是是是,是年某得罪了,罗仕官,虽不清楚这位妇人如何开罪了苍泽的使臣,但这位妇人既是道歉,您看是不是请使臣高抬贵手放过她。” 罗仕官狡猾一笑,一双鼠眼轻转,随即言道:“我知道再拖下去会耽误了你做生意,这样吧,您替这贱妇赔了妮嫣姑娘衣裳的银子罢。”说完,改了一幅比年掌柜还可笑的谄媚表情对着那女子说:“妮嫣姑娘,您看这样如何?” 那名唤妮嫣的女子拉了拉被糖人粘得粘粘的罗裙,作势非常无奈的言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年掌柜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上他注意被讹了,“好吧,不知得赔多少银子?” 罗仕官知道得逞了,满意的颌首后,听到妮嫣娇媚的声音响起,仿佛能滴出水来,“本姑娘这件薄纱,可是苍泽的太子殿下所赠,采用雪蚕丝纺纱而制,至于价格,本姑娘不是清楚,你就赔个两千两银子算了。” 两千两?围观的众人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这么件薄纱需要两千两,摆明了是敲讹嘛,那地上的妇人一听,差点被吓得晕了过去。 年掌柜闻言,也不禁皱起了眉,这倒不是钱两的问题,难得今年平了账目,不用多出一笔异样支出,看来又是不能如愿了。 妮嫣见年掌柜皱眉深忖,诱人的唇角掀起嘲弄的弧度,“怎么?现如今的宇硕可是地大物博,不会连区区两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罢。” 略带讽讥的话,拉回了年掌柜远浮的思绪,正拱手想说什么,却被倏然出现的一声冷语给逼了出去,“什么样的衣裳值两千两银子?” 众人寻声望去,一女子踏着悠然的步履款款走出丹枫絮苑的门槛,只见她鬓发微垂处,斜插一支碧玉瓒凤钗,脱俗的玉颜犹如寅空寒月,溢着清冷且疏倦的光芒,唇畔那抹若隐若现的笑,婉如春日里泄入的光缕,让人不禁贪恋那丝暖意而深陷其中,一袭涅白色衣绫花绣裙,手腕微曲处的淡紫色披帛兀自将她无双的身姿,又添染了几分惟美的气质。 大致的事情经过,凤宁皆已听竹梅禀报过了,此时的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玉眸蕴含着四溢的淡淡威仪,凝视着妮嫣那名女子,她在等她回话。 这女子的出现,让周围围观之人自然而然的噤了声色,浅湿的华贵气质直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仿佛陪她一起等着自己的应话,心中莫名的胆怯,腿脚不由自主的向身侧的随从后挪了挪。 罗仕官一见这女子,内心的忐忑一直就未停过,可他侍候的,是苍泽的使臣,巡城御史都不敢得罪的人,还怕这女子么?此念一生,心下便有了底气,指着凤宁阴险的言道,“你是那里来的,怎么能用这样的语气与妮嫣姑娘说话呢,她可是要给陛下献舞的尊贵之人。” 献舞?倒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不知是苍泽盛产美人,还是苍泽帝够大方,让如此娇滴滴的女子前来宇硕,冷冷的浅掀唇角,别过身子走向一旁瘫坐在地的妇人与孩子,正欲伸手扶起她们,却听到有人朗声喝道:“住手,你若敢扶起这贱妇与贱种,你就是跟他们一伙的,对了,怪不得你想替这两人出头,原来这贱妇的不敬之举,乃是由你指使的。” 第176章 自豪感流遍全身 周围响起一阵嗡嗡的声音,看着罗仕官的眼神皆是敢怒不敢言,那妇人一看凤宁伸出来的手,恍恐的摇了摇头,认命的合上眼帘,分明是不想连累凤宁的举动。 轻轻一声叹息,女子微微转过身形,于罗仕官的话并未生怒,反而一派淡然从容的模样,然,眉宇间逐渐携带的冰冷,似有似无的生出几分危险之色,“你可是吃着宇硕的皇粮,拿着宇硕的俸碌,你可知这些皇粮与俸碌都是那里来的?可都是你口口声声称作贱妇等人交税养活你的?难道一个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衣食无忧的贱妇还不比苍泽一个小小的舞姬么?” “好——说得好,说得好。”凤宁刚说完,周围就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宣泄着他们内心的敢怒不敢言,同时,也徒然觉着一股自豪感流遍全身,从来不知道自己每月上交的税金,会让自己觉着这么伟大。 扶起瘫坐在地上的妇人,妇人落下泪来,不知从那里猛然涌出一股勇气,说:“姑娘,并非小妇人有意顶撞这位官爷,确是这位官爷与这些苍泽的客人无礼在先,小妇人承认孩子调皮脏了那位姑娘的衣裳,可小妇人只是个卖菜的,实在拿不出两千两作赔偿啊。” “对,我们都看到了,是他不对,跟个孩子过不去。” “我们宇硕那里比别人差了,他居然帮着外人。” “就是,明明是宇硕的官,却带头欺负我们的宇硕的平民百姓。” …… 要不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百姓的舆论是强大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罗仕有些急气了,听得他一声朗吼,“都给我住口——。” 周围的声讨虽停了下来,若目光能杀人,此时的罗仕官早已千疮百孔了,只见他面露为难的冲着妮嫣说:“姑娘,您恕罪,别跟这些个贱民一般见识。”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他居然还敢说贱民二字,凤宁勾起一抹悚然的笑意,缥缈的玉颜上泛起层层冰冷的寒意,众人只听得一个阴沉的声调,“竹梅。” 随即从人群里走出一美貌的侍婢,“奴婢在。” “给我掌嘴。” “奴婢遵命。” 在罗仕官还未有反应之际,已挨了竹梅狠狠两个耳光,妇人惊恐的跪倒在地,带着哭腔言道:“姑娘,他是官,打不得啊,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麻烦么?她是怕麻烦,可这点儿麻烦她还是担待得起的,然,叫住竹梅扬起的手,“算了。” 竹梅停了下来,恭敬的立在一旁,凤宁移步至前,从方才就一直发觉,妮嫣一直靠在一随从身侧,那流转的眼眸里,透着暧昧不清的依懒,如此美貌的女子,能看上一个随从?想仔细打量那随从的模样,却让他渐渐垂下脸去,未看清他脸上的神色,然那细致的肌理倒还是给她留下了印象,“妮嫣姑娘,您若有兴致游暝灵城的风光,应在恭贺我陛下诞辰之后,此番若想一睹为快,可是有怠慢我宇硕之嫌,我劝你还是尽快回到处所,精心编排你的舞姿为好。” 现场不禁有人猜想这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衣着虽然素雅,但质地绝非一般富贵人家所能拥有,举止适中得当,身姿傲然威仪,且所说的每句话都关乎国体,莫不是宇硕的皇亲国戚? “你这女子好生大胆,我虽然只是巡城御史属下的一名小小官史,好歹也是朝庭命官,你不胆敢动手打手,还对苍泽使臣也言不敬,你就不怕我奏明御史大人,让你遭怏么?” 挨了两记耳光的罗仕官已气得胸中怒火直燃,指着凤宁一阵怒喝,却任被女子泰然自若的神情吓得胆颤心惊。 “她算什么苍泽使臣,不过是名舞姬而已,你既是归巡城御史管辖,今日之举若自行去领了罚,我便饶你性命,还有,你回去告诉巡城御史,让他写一份检章折子递到史部,至于内容嘛,就是你。”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倒抽口凉气,感叹道,好狂妄的女子。 半阖了眸子看向罗仕官,凤宁继续言道:“怎么,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罗仕官早已被那番话给怔得冷汗下淋,那还胆敢说什么,诧然的点着头,结巴的应着,“我知——知——知道了。” “让轩车行至过来,我有些乏了,今日之事作罢。”前面的话是对竹梅说的,后面的话是对年掌柜说的,竹梅先行离开,年掌柜却还停留在人群当中,不敢在主子未离开之前动身。 凤宁轻轻的叹了口气,摇身走到妮嫣面前,她妖绕绝美的脸让她想起了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但却没有媚娘那份胆色,“苍泽的强大虽然天下尽知,若他的臣民都是些恃才傲物之人,那也不过是绣花枕一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回去处所告诉林天刚,不管苍泽有多大能耐,此乃宇硕皇都之暝灵城,最好让他约束随行之人的行径,以免产生误会,毁了两国的友谊。” 妮嫣虽然不悦,却是胸中有怒不敢直言,只得强作笑颜吐出两个字,“知道。” 凤宁作势满意的颌首,澈眸微抬,扬起些许温和令人欲易亲近的笑靥,“都散了罢,在这里围着,会乱了秩序。” 轩车之声渐渐驶来,围观的人并未着因着凤宁的话而有离开的意思,纷纷看着她上那辆轩车,徒然一束探究紧随的目光,直凝视着到那轩车消失在街角,仍不忍收回。 车室之中,凤宁神情冷漠,然那双玉眸里却满是兴味之色,她明白自己方才的举动有多引人注目,不过,为了确定心中一些疑虑,牺牲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娘娘——。”习惯了主子嬗变的神情,竹梅一声轻唤,饱含一丝担忧。 凤宁自是明白她语中之意,有人已跟随轩车走了几条街了,再继续下去就得跟着回帝宫了,看来鱼儿真是上钩了,“去金店。” “是——。” 前两日听父亲说过,他让人打了一长命锁还在金器店中,与其陪人家绕弯子,不如去办点儿正事。 第17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尾随而来的人,看到那辆轩车转进了一条小巷子,尔后轩车停在一家金器店前,主子命他追随的女子落车后走进了店铺,他缓缓的靠近,可当他等了一阵,却久未见女子出来,心中突然暗道不好,方才女子落车后,轩车让人给赶走了,连忙踏入店中,果然未见到那女子的身影,抓来伙计厉问,“方才进来那貌美女子呢?” 冲进店中的男子一面凶相,伙计受到惊吓,为保命自是全然说出,“取了金器从侧门离开了。” “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伙计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凭字据取货的。” 猛然将伙计推开,尾随之人大步离开,站在铺子外面,眼晴四处环顾,然而——那里还有自己尾随那辆轩车的影子? 回到帝宫之时,夕阳方开始没入深厚云层,泄下的鲜红霞光,给苍穹添染几抹嫣色。 转过连廊一侧,收住了去看小沧云的步履,看着一行四宫婢端着精致器皿,中盛茶果点心朝御花园深处走去,意味深长的勾唇,微挥了挥袖,言道:“你先回去罢。” 竹梅明白主子的意思,应声,“奴婢遵命。” 踏下曲廊,随着那行四人而去。 如今宇硕不同往昔,各国前来恭贺的使臣已将暝灵城嘲得热闹非凡,各部大臣们更是谨慎对待,不敢有丝毫怠慢,本以为他会忙着接见各国使臣,到是忘了他的脾性,呵呵——。 也对,在别人忙得人扬马翻,热火朝天之时,也得有人悠然自得的欣赏着忙碌之人的精彩表情,就若全天下都沸腾起来,也麻烦不到他的头上,这不禁让凤宁想到以往曾阅读过的一篇文章,大概的内容是有个调皮的小男孩在一个蚁穴边,丢下一粒甜豆,满意的看着蚂蚁们惊慌失措之后,为这粒糖豆来回奔走的忙碌。 此时,落坐在秋雨亭中之人,眉目幽遂,犹如看不穿透的千年深潭,散披的墨丝,亦如漆黑的浓墨,研化适中,飘逸非常,银青色袍子裹着修长的身姿,薄唇略挑,尽显帝王的冷酷无情,夕阳洒下的光辉,斜射了一地的暗影,持杯盏的手适中一抬,透着无尽的倦懒之态,映入眼中,异常的慑人心魄。 凤宁携裙而至,语带悠闲之意,“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年轻俊逸的帝王,姿意懒散的斜眸半瞬,掠过的眸光透着不羁与狂妄,幽幽的薄唇轻启,“宁儿今日回来得早了些。” 移步至他面前,望着那张妖冶与危险并存的脸,似赌气般挑眉,“原来陛下已开始厌倦宁儿,既是不想看到宁儿,宁儿岂敢不识趣,这便离开,不碍陛下的眼就是。” 正欲摇身离开的身子,意料之中的让人揽进怀里,听着阵阵令人心动的心跳声,凤宁忍不住抿嘴浅笑,听着某人略带薄怒的话,“定然是朕太过放纵宁儿,才会让宁儿恃宠而娇,敢丝毫不将朕放在眼里。” 伸手环住他的腰间,抬眸望着那双深遂如千古幽潭的黑眸,璀璨如子夜繁星的瞳仁上,印着自己小小的身影,灼热且炽冽,带着揶揄的口吻言道:“还好陛下有自知之明,宁儿如此放肆,也完全是拜陛下太过放纵所致,若陛下想要责备宁儿,可有好好的检讨自己?” 俯眸凝视着这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小女人,她的一切一切,都让他爱不释手,“宁儿可是在挑衅朕的自制力?要知道在宁儿面前,朕的自制力控制得并不怎么好。” 阴沉腔调,暧昧温存的眼神,还有越来越近的脸庞,这一切都彰显着危险,凤宁望着那双刻上自己身影的瞳眸,心中徒然一软,身子略微用力,下一瞬间便吻在了他充满挑衅的唇上。 紫御麒神情微滞,她的宁儿可是很少主动,特别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则更少愿与他亲近,今日的宁儿如此热情,若自己不有所表示,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店了。 双眸半睁,迷离之中,凤宁看清了某人半瞬的滞愣,随即深情的拥吻,更是让她清醒的神智逐渐远离,彼此痴念的气息纠缠着,仿佛千年万年都不愿停歇,感觉整个身子已开始发软,仅存的神智让她感觉到了危险,毅然的唇分瘫靠在他怀中喘息不定,与接下来料想中的失态相比,她到是更愿意此时在光天化日之下丢脸。 紧紧的搂着她娇小的身子,女子脸上泛起的浅红让周围的气息都添了几分嫣色,增了几分妩媚,亲吻着她的额头,轻笑言道:“宁儿还说朕脸皮厚,现在看来宁儿的脸皮也薄不到那儿去嘛。” 他又在消遣自己,好似很乐意看到自己此时的难堪,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她此生的为人为人原则,“陛下是宁儿的夫君,夫为天,妻为地,您没听说过天有多高,地就有多厚后么?” 他不记得这是宁儿第多少次与他讲的理论,虽然听似荒谬,却总有她一定的道理,蓦然加大了臂弯的力道,低头狠狠的吻着那两片被他吻得潋红的樱唇,唇齿间的流息让彼此的纠缠与柔情更加不愿停歇。 凤宁徒然的闭上双眸,只因害怕会沉溺在那双慑人心魄苍眸里,轻轻的推着他,不然他会一直继续下去都属正常,得以唇分后,凤宁喘着气息言道:“陛下有些过了。” 狭眸里流露的情欲越来越浓冽,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炙热眼神,“可是宁儿勾起朕的欲念在先,如今到想全身而退了?天下那有如此便宜之事?” 凤宁无奈的笑道:“宁儿的便宜夫君,宁儿知错了,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环境,还真打算在此要了宁儿不成?再说宁儿已承认自己脸皮厚了,您就不要再加以验证了嘛。”左手摘到一侧锦盘中的一粒葡萄,快速的放到他的唇边。 将葡萄含在嘴里,紫御麒沉沉的叹了口气,他的宁儿,总是这番让他无奈,握着她的小手,陪着她一起看向天际坠落的夕阳,“明日可是朕的生辰,宁儿打算送什么给朕做贺礼?” 第178章 擎魂筝重现江湖 “宁儿不是送了么?”晚霞的景色真美,泄下的霞光照得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 紫御麒有些疑惑的皱眉,“宁儿放哪儿了?朕怎么不曾见过?” “沧云啊,陛下怎么做人家父皇的,难道我们的云儿不是我送你的最好礼物么?” 紫御麒闻言,眸色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脸上亦扫过几些失落,“他只是个麻烦而已,算不得礼物。” 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不禁为自己的玩笑生了些许自责之心,他并非不宠云儿,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宠云儿而已,他明白,那是他的骄傲,要他承认自己的骄傲正起着变化,作为帝王,谈何容易?心下轻轻的叹息,紧紧的靠在他的怀中,凤宁想到之前在大街在遇到之事。 “陛下对此次各国使臣来访有何看法?” 宁儿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心下泛起小小的疑惑,轻声问着:“不过是凑热闹与胆小怕事之人的作为,宁儿若明日不原出席,只作消遣也罢。” 他说得轻松极了,她却知道事情绝对不简单,他不愿说出来,只是不想自己跟着操心而已,他却不清楚,他操心,自己亦会心疼,凤眸徒然半敛,冰冷的寒光四溢,透着令人骇然无尽的危险,想到宇硕边境的那个小村子,凤宁倏然寒了腔调,“麒,我送你件礼物作为生辰贺礼,届时你可不要被吓着了。”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他会算计别人,别人也会算计他,只是紫御麒的睿智天下无双,别人想要算计他自是得处心积虑一番,然凤宁,却不想这些虚拟且真实的存在带给他一点点伤害,想为他做些什么,让他也感受到被人在意的那份浓冽的心意,就像他保护自己一样。 闻得女子声中的异样,将她的身子缓缓摇正,看着他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溢满了冷冽悚然,锐厉的苍眸敛下,勾起冷情绝然的唇角,有种预感,宁儿这回,会带给他一个震然的惊喜,邪美的笑道:“能让宁儿如此正经的说话,朕到是十分期待。” 重新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那份独特的温暖,浅浅的叹息后,凤宁温柔的笑了,“不知道云儿醒了没,陛下可要随宁儿去芸然宫看看?” 对于凤宁徒然转变的说话态度,紫御麒也只有苦笑的份,自是因为习惯成自然,皇儿那里早在她回宫之前就去看过了,这会怕是该醒了,“你去瞧瞧便是,朕可没空。” 口是心非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更批完奏折先去了芸然宫再回祁宇殿,“是——,宁儿遵旨。” 起身离去,踏着满地的霞光,在走了几步之后,凤宁作势无意的回眸笑言,“宁儿到是忘了,今日在街上遇到一件趣事。” 紫御麒悠闲的端起茶盏,看着几许嫩绿沉浮,“能让宁儿记住的,定然是十分有趣,说来听听。” 凤宁斜身继续离开,却边走边说:“从苍泽来为陛下献舞的姬人,居然会看上一个随从,陛下不觉得有趣么?” 宁儿的身影消失在花径那头,紫御麒渐渐凝聚阴嗜的眸光,此时的他,乃是宇硕的冷情君王,只是本想当件消遣之事在龙榻畔上说与宁儿听的,想看看宁儿难得吃惊的神色,没想到上苍却剥去了这个机会,先让宁儿发觉了异样,真是天公不作美,不过,只是少了道程序而已,消遣又非不可继续,冷酷的挑起一方慑眉,凌冽了夕阳坠落的天涯。 翌日,仿佛上天都非常眷顾这个日子,一大早便莺雀共鸣,嘲囔得整个宫庭热闹得紧,整日阳光明媚,湛蓝的碧空,万里无云,惟有一轮温暖的红日,溢散着缕缕耀眼的光芒。 帝君诞辰,这日子自是十分重要,可列位出席的,谁人不是盛装而至,竹梅早早就恭敬的备好了后服,只等这位嫌麻烦的主子更衣了。 竹兰跨过高高的门槛,怀里抱着小王子沧云,笑意盈盈的言道:“娘娘,小殿下醒了。” 落坐在梳妆台前,让竹梅梳妆的凤宁立即起身,将沧云抱了过来,怀中的小朋友,精致可爱至极,不难看出长大后又将是一个帝王的翻版,轻轻的点点他的小鼻梁,凤宁嘤嘤的笑着,“云儿可是睡醒了,今日乃是你百日诞辰,可随父皇一起过寿哦。” “娘娘,你说小王子能听懂么?”竹兰轻声的问着,主子高兴,她比谁都开心。 将孩子递到竹兰怀中,凤宁轻嗤言道:“才百日的奶娃娃,能听懂才怪呢。” 半个时辰后,凤后梳妆完毕,呵呵——,与其说是梳妆,不过是将平常素淡的衣裳换成了凤服,青丝处,插上了代表后宫之主的金琉水玉凤钗而已。 殿外已是银月满庭,礼花漫天闪现,看来时辰已至,斜身言道:“走吧。” “是,娘娘——。” 路过殿中翠绿的盆栽植物,不远处正绮绕着短暂凝集的檀烟,少顷的纠缠后,自然而逝。 竹兰抱着孩子与竹梅一起随后,刚移步至门槛处时,却见娘娘蓦然驻足,随即空气中出现的异常不由得让两姐妹相视一愣,下一刻听到娘娘说:“竹兰,你抱着殿下先去吧,告诉陛下我会迟些到,不必等候。” 竹兰走到凤宁面前,恭敬的盈着身子,“奴婢遵懿旨。” 竹兰离开后,竹梅也随着她走出了殿外,吩咐一旁的侍卫关上了重重的殿门。 凤宁摇身回转步履,重新路过那翠绿色的盆栽身边,殿中凭空出现一道身影,单膝叩地后,在若大的殿堂中响起一声女子的声音,“主子。” 好似一年不见,翠娘依旧分寸适宜,不敢逾越半分,于她的了解,断然不敢违抗自己的吩咐私自出得羽微山府,那么此行她非得前来,必然不会是小事,“起来吧,可是羽微山府出了大事?” 翠娘站起了身,暖珠光芒下,仍旧那袭青衣着身,四溢着虚无的存在,“主子,擎魂筝重现江湖了,属下以为事态严重,故尔不得不亲自前来向主子禀报。” 澈眸中滑过一丝讶然,整个身子有一瞬的滞愣,玉颜上的阴寒越发严重,阴沉的声色言道:“羽微山府被破?” 第179章 苍泽使臣的希望 翠娘垂着头,声音毫无起伏的解释言道:“羽微山府至今安全,那如今出现在江湖上的擎魂筝乃是假物。” 她到是有些担心过头了,羽微山府岂是轻易言破的,定是先前翠娘倏然提及擎魂筝现世,让她心生几丝担忧与顾虑,移步至窗前,抬起手,让冰冷的月光落在掌心,“何人手持擎魂筝?” “林依。” 闻声入耳,手心立时紧握,满手的冰冷,让凤宁不禁起了一层薄怒,随即眉梢挑上了几许兴味,又让她在月光下浅笑的容颜看上去异常的危险邪美,“你可有看清她的模样?” 翠娘摇了摇头,否认了,“没有,只是江湖上已将此事传得沸扬之极。” 翠娘长居羽微山府,详细的事情自是不会清楚太多,不过她既能得到消息,那么某人一定早就知道此事,可为何未在她耳边提及丝毫呢?“我知道了,你回丹枫絮苑罢,不得擅自行动,过不了几日,我自然会去寻你。” “属下遵命。” 殿内翠娘的气息已为零,凤宁一袭平静毫无波澜,一双澈目半敛,无人知晓她此时在想些什么,只是那冷冽的慑人气势,让人瞧见了,十足的恐惧胆寒。 殿外的竹梅聆听到轻盈的步履声,吩咐侍卫推开了殿门,正好看到帝后娘娘已至,随即携裙跨过门槛,不知道翠娘与她说了什么,那张静如千年湖底的玉颜莫名让人感觉森冷,不该在猜测主子的心思,微微垂眸跟上了前面移行的步筏。 不时有宫侍躬身行礼,踏下延长的曲廊,听闻着空气中浮弥的丝竹之声,方转过花径一旁,徒然对面走来一浅粉衣衫女子,凤宁掀唇微笑,正欲说什么,却见那人立即跪在地上,言道:“聂琴见过帝后娘娘。” 聂琴,去年元宵之后,她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让她出宫去了,如今想来,倒是也有一年未见了,抬手一个虚扶,“平身罢。” “谢娘娘千岁。” 略微走近她,她仍垂首不敢抬眸,笑问,“出得宫去,可好?” 聂琴闻言,脸上滑过一丝惶恐,没想到娘娘竟记得她,“劳娘娘惦记,聂琴一切安好。” “宴已开始了,你不去宴场么?” “聂琴刚才宴场出来,因着家母身体不适,聂琴想早些出宫回家陪伴。” 原来如此,凤宁微微颌首,“如此,你快些回去罢。” “是,娘娘。”聂琴说完,移身至侧,让帝后娘娘先行离开,直到帝后娘娘在几步开外了,她才敢抬起头来看看,若非当初她下旨让自己出宫,自己怕是一生的年华都要耗费在此了,感激了躬身一礼,随即转过身形,朝着宫门口方向移步。 宴场—— 杯光交措,歌舞升平,优美的丝竹之声频频散溢入耳,一派惬意繁华的景像。 帝王浅掀唇畔,幽深的苍眸中闪过一丝诡秘之色,觑视着台下各式各样的精彩神情,真是迫不及待的想与宁儿一同分享这份令人期待的消遣,斜眸看向一处方向,忖虑着宁儿怎么还未出现? 宽大的花台之上,十多名装扮妩媚热辣的女子扭动着娇小的腰枝,大胆且充满诱惑意味的舞姿,自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且那领舞的女子,更是生得美艳无双,如此尤物出在苍泽,倒是让不少动了心思之人心生惋惜。 林天刚,乃是如今年老的苍泽帝最为宠幸之臣,话说他的睿智异于常人,此番苍泽帝派他前来宇硕,试探之用心何其明显? 见他不过四十年纪,却生得把浓密的黑色长须,一双黑目透着机警,四溢的眸光携着不易让人查觉的轻藐,不苟言笑的脸上,仿佛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身侧是他两个得意门生,一为张泉,一为宋旭,此时正品着杯中之物,欣赏着舞台上早已司空见惯的舞姿,心下嘲弄着宇硕看着妮嫣未眨眼的痴人,笑他们见识浅薄,笑他们意志颇为不坚,如此之人领导着宇硕,能强大才出问题。 然,他们没听到对面有两位大臣窃窃私语,“你说这苍泽领着个这么妖媚子来帝前献舞,到底是何居心?” “反正没安心,你看那女子跳的舞姿,身着的衣衫,真是有伤风化。” “可不是嘛,咱们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管苍泽有何目的,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就是,咱们宇硕再不济,也不会让这么个道德败坏的女子如此献谄,等着吧,咱们的陛下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那是,帝后娘娘虽甚少露面,亦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别说了,咱们得好好盯着,尽量让这些人少机会使坏,让陛下少操些心。” 林天刚不经意看到对面有两位大臣在窃窃线语,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在看到他们的目光随即紧紧的盯着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妮嫣时,不由自主的露出鄙夷神色,一手执起繁复的纹理酒盏,抬眸看向王座之上那位他初见时莫名悚然,细酌之下又无从可惧的帝王,“陛下,小臣敬您一杯。” 帝王苍眸略转,淡淡的目光扫视着这个在苍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人,杯盏轻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林大人请。” 滋润滑喉落腹,两人皆是抿唇一笑,亦是各怀深意,林允正为陛下斟着醉人之物,徒然听闻苍泽使臣张泉进言,“陛下,素闻宇硕帝后风姿过人,让宇硕臣民无不敬畏,小臣此行,也算慕名而来,怎不见帝后娘娘凤颜呀?” 这人说话好不轻浮,帝王轻倚着椅背,重新端起酒盏,妖冶俊逸的轮廓携着浅浅的笑意,唇畔那抹悠然无比的弧度,好似并未因着此语气动怒。 张泉不过是个随臣,他有何姿格与陛下说话,更何况提及帝后娘娘,那更是不该之举,忆及方才张泉说话的不敬态度,有大臣站起身来,朗声言道:“张大人乃是外臣,怪不得态度失仪,但我朝帝后娘娘凤姿,我等都甚少见到,您再慕名,怕是希望都得落空呀。” 第180章 姗姗来迟的帝后 帝王未掷片语,便有大臣直言,想不到这宇硕的帝后如此深得民心,与传闻相较,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林天刚细细的忖虑,再反观姿态倦懒随意的宇硕帝,方才的缄默定然是因为知晓会有人替他出言吧,心中泛起思量,徒然油升几许可怕之意。 “哈哈——,如此,也只能怪我们没有眼福了。”宋旭笑出声来,解来了张泉的尴尬之围。 林天刚放下手中杯盏,拱手言道:“陛下恕罪,是小臣冒昧了。” 帝王只是略微额首,未有何表示,这到让林天刚有些为难,但精明的他岂会让此种场面难倒,斜眸看了一眼台上的舞姿,料想是时候了,重新抬眸礼道:“陛下,我主得知陛下诞辰,又是宇硕小王子殿下的百日辰诞,特备上一份薄礼以示恭贺,望祈笑纳。” 好戏终是要上演了么?聚眉冷蹙,怎么宁儿还未到来,不禁为翠娘的徒然出现而生得几分薄怒,余眸凝集,与众臣一起,看着林天刚双掌一拍,便有人抬着一重物小心冀冀的徐徐而来。 其中抬重物的随从目光微移,好似在林天刚处寻得一份肯定的答案,随即退至一旁,林天刚满意一笑,抬手掀开了盖着重物的红绸,赫然间,一件赤红色的玉珊瑚呈现在众人的眼中,无不令人啧啧称奇,此物却是世间罕见,怪不得林天刚此时脸露得意的神色。 “这件玉珊瑚乃是我苍泽众多国宝其中之一,此番拿来献于宇硕陛下,不知陛下可满意我主的赐礼?” 此话一出,除了花台上的歌舞,其余之人无不噤声,惊叹这林天刚真是太放肆了,竟敢说进献陛下之礼徒然说成是苍泽帝的恩赐,是他口误么?还是刻意的公然试探,想看看宇硕是否有意与苍泽为敌,若是无意为敌,就必是臣服么? 只见宇硕帝狭眸半敛,俊逸非凡的傲然身姿透着阴冷的气息,令人胆寒森然的弧度已然携下,换作一副平静如千古幽潭的波澜不惊,这样的陛下只会令每日在朝堂上察言观色的臣子们更加惶恐心惊。 纳兰青宏站起来身来打破了沉寂,言道:“林大人,今日乃是我朝陛下诞辰,又是王子殿下百日之诞,您是苍泽使臣,来到我宇硕,代表的便是苍泽帝苍泽陛下,请注意您的言词,不要说错了话,挑起两国误会,我想这该不是苍泽陛下的本意罢。” 这便是宇硕的两朝宰相纳兰青宏么?不愧是有名的谏臣,一席话说得委婉适中,轻易的维护了宇硕的国体,又不让苍泽失了礼数,林天刚作势一番思绪,立即言道:“你看我,真是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宰相大人说得及是,是小臣失仪了。” 纳兰青宏微颌首,朝着帝王拱手一礼之后,重新落坐在位置上,刚坐定,花台上的歌舞便停歇了下来,随即听闻一阵礼声,“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帝王未有反应,林天刚则先笑了起来,“陛下,此领舞的女子,乃是苍泽皇城中著名的舞姬,她的舞姿在苍泽可是千金难求的。” 帝王忍不住掀起一抹邪美的笑意,是挺美的,就是不知宁儿看到会有如何的感想,说出什么让他吃惊的话来,“苍泽帝的美意,朕心领了。” 林天刚斜眸看了一眼妮嫣,吩咐道:“妮嫣姑娘留下,其余的人都下去罢。” 林允招手,唤来两个宫侍,示意将玉珊瑚抬下去,却在那名名叫妮嫣的女子走到他身侧,两个宫侍伸手欲抬的时候,林天刚朗声一言:“慢着。” 宇硕的大臣们自是不买帐了,赠于他人的东西莫非还要索要回去不成?投去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怒意。 感觉到周围投来眸光的异样,林天刚作势未见一般,朝着陛下拱手言道:“陛下切莫误会,我主并未有将这赠出之物索回之意,只是久闻宇硕陛下智慧过人,宇硕朝臣个个忠心赤诚,我主特命小臣备了一题作为此宴的消遣,请陛下与各位大臣赐教,若答不对这玉珊瑚还是作为宇硕陛下的贺礼,若答对了,则还有一礼奉上,不知陛下意为如何?” “这苍泽真是太目中无人,太放肆了。” “就是,欺人太甚。” “分明不将我宇硕放在眼里。” ……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虽是声小音低,却还是在这宴会之中起了一阵不小的声嘲,林允挥手示意那两个宫侍退下,垂首立在帝座一侧,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恭敬的期待着陛下的吩咐。 林天刚得意的笑着,连同张泉与宋旭,脸上都泛起层层自豪,普天之下,惟有苍泽令他们自豪,林天刚来到玉珊瑚旁,略微抬首,正欲畅言之时,却倏然听闻一声朗报,“帝后娘娘驾到——。” 心中一咯噔,料想着这通报可响得真不是时候,随着所有人的目光看去,微敛的眸子仿佛逐渐来了精神,缓缓睁开通圆,凝视着那徒然而至的雍容女子移不开眼。 不疾不徐的步履,摇来了宇硕令人敬畏的帝后,踱步而来的身姿犹如离世脱俗之人翩然跃下,一袭织金底叠漪凤服,逶迤沿地柳烟黄纱裙,差行步移之间,衣袂翻飞,皎色月下,划扬着一道道清冷蕴淡的弧痕,一手挽着丝锦披帛,一手自然缚后,拂面的丝缕青丝飘逸如墨,不点而朱的樱唇边,是一抹淡淡的,却让人不能忽视的浅笑,流动的澈眸微转,霎时间,犹闪万千芳华。 林天刚怔然的盯着这步履款款的女子,直到耳际响起一声震耳欲聋之声,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随着众下俯下身去,“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位爱卿平身罢。”上方传来动听的声音,众卿谢恩,“谢娘娘千岁。” 林天刚又随着起身,大胆抬眸,正面瞧着那天姿般的人儿临近王座,眼中的笑意与宇硕帝有得一比,皆让人看不通透,蓦然之间觉着见到帝后之后的宇硕帝变得比先前更令人悚然惊恐,听着宇硕帝略带责备的口吻,“娘娘来得晚了,就不怕他国使臣说您摆架子么?” 第181章 身为朝臣不知事 帝后嫣然勾唇,携裙踏上台阶,却是走向一旁侍婢,捋袖轻抬纤指,轻轻点着王子的小鼻头,“陛下玩笑了,今日又非臣妾的诞辰,来得早了,不是掩了陛下的风头么?” 惊讶于帝后娘娘说话的方式,就若她是宇硕帝后,说话也得注意分寸,然她言词间明显的透着不敬,如常之色,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就如宇硕帝君也是一样,连忙斜眸看看大臣们的反应,竟未从中见到半分不适,仿佛皆习己为惯,使臣们面露的讶然之色,倒成了他们眼中的笑姿。 方微叹,便又闻得上方传来一声幽语,“将殿下送回去,此处喧哗,会扰了他的清静。” 侍婢恭敬一盈身子,躬身便退了下去。 凝脂似肌,幽兰若语,款款而移的步子,又行至帝王身侧,眸光微移,看向一处言道:“这不是妮嫣姑娘么?真是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妮嫣正沉浸在昨日大街相逢的桥段中不可自拔,道是谁人说话如此威仪,原是宇硕帝后,连忙盈下身子,“妮嫣见过娘娘。” 周围弥漫的丝竹之音未散,些些许许入耳,因着喧哗,倒变得有些聒噪了,凤宁只是看着她身边的一随从若有深意的一笑,果真不出所料,恍然间,闻得帝王冰冷不带温度的问话,“宁儿识得她么?” 斜眸看向紫御麒,凤宁眼中写满了你明知故问,言道:“臣妾自是识得,陛下可有兴趣知晓臣妾如何与她相识的?” 紫御麒挑眉,难得宁儿露出如此俏皮怡人的神色,“自是有兴趣。” 然,凤宁却毫不客气的回拒,“可宁儿不想说了。” 使臣们神情微滞,正以为宇硕帝会生起怒心时,却看到宇硕帝无奈的展颜而笑,那邪美的天姿不禁让银月失色,繁星失光。 凤宁亦满意的看向下方使臣们骤变的神色,带着几许揶揄的兴味落坐在王座之上,笑意不减的问着,“陛下就如此放任不管么?” 自是清楚宁儿所指何事,然她此时毫不顾忌的言话出来,用意他也明白了几许,“宁儿可是不记得昨夜给朕讲的那个什么战略么?” 昨夜,她说了一句,敌不范我我不范人的话,他到是轻易的便给用上了,“自是记得,可宁儿现在有些后悔了,若是一味的放任,怕是到头来得不偿失。” 脸上的玩笑意味不减,眸子里的炙热担忧却是添了几分,宁儿为他担心他自是高兴,可让宁儿为他费神确是他不愿看到的,若无其人的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宁儿切莫担心了,你不是看到了一派歌舞升平么?” 此非耳语,如此的对话自然让众人难掩疑惑之色,不时有人面面相觑,有何事他们身为人臣却不知,惟有帝后娘娘所知? 使臣们见到两位站在宇硕顶端之人,气魄异常除外,更有执掌乾坤之势,此时毫不掩饰恩爱之情,到是有几分讶意,自古道帝王无情,可见这帝后娘娘的不敬之举,分明是来自帝王无休止的放纵。 “陛下与娘娘真是鹣鲽情深,羡煞旁人呐。” 凤宁闻言,略微与紫御麒拉开距离,凝眸看了下去,站在妮嫣身侧,定是苍泽使臣,且看他的年纪气质,应是使臣之首罢,勾唇浅笑,眸光悄然略过那一直垂眸的随从身上,言道:“想必您就是苍泽使臣林天刚林大人罢,昨日本宫出街,正好在街上遇到了妮嫣姑娘,若非林大人周事繁琐,我们应提见相识了。” 昨日之事,妮嫣回到住处便向他言说过了,如今帝后娘娘这番意有所指的问话,不禁让他快速的反应是何用意,“呵呵——,今日得见娘娘无双玉姿,是小臣的荣幸。” “宁儿。”不待凤宁再言语什么,紫御麒便摇回了她的视线,“苍泽帝可送了件厚礼给朕,据说是苍泽众国宝之一呢。” 连天下都不放在眼中之人,还在乎什么宝物么?听出他语携消遣的嘲弄,本是同一类人,她当然愿意陪着他一起体验个中趣味,作势惊讶的挑眉,“那宁儿可得好生看看。” 顺着他的眸光看去,定在场中的玉珊瑚上,起身携裙神色悠然踏下台阶,仔细的打量一番。 林天刚看着宇硕身姿傲然的年轻帝后,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与帝王并肩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一对绝世的契合壁人,然她唇角携笑,眸子却在盯着那玉珊瑚长久时,凝若寒冰,看不透澈之间,别样的诡谲骇人。 片刻之后,听着她恍如天籁的声音清灵响起,“此物质态上乘,形矩自然而生,略显的珊瑚粼亦毫无破损,却是件难得的珍品,艺术价值不浅。” 艺术价值?虽对这句话产生懵懂之意,但听来应不是非语,林天刚瞬愣之后展笑,“能得帝后娘娘谬赞,实乃荣幸之至。” 凤宁闻言,不禁莞尔轻笑,“林大人,再珍贵的宝物亦不过是死物一件,本宫只不过废了几句实话而已,珊瑚听不懂,还劳您来谢恩么?” 余声刚落,宴场中便有人抑忍不住笑意,吃吃的笑出了声,他们的帝后娘娘,虽不常见,但却有足够之能让他们引以为傲,再看林天刚面露尴尬难色,自是吁了口气,一解方才他轻视宇硕国体之恼意。 他不过客气一句,没料到帝后娘娘尽如此的曲解了他的本意,是刻意之举么,还是她本就无意?“娘娘真会说笑,死物怎能言语,小臣不过是替我主谢娘娘谬赞之心罢了。” “朕想了一下,可以答应林大人的请求,您出题罢。” 帝王倏然出声的话,不禁让凤宁疑惑,携裙移步,听着紫御麒慢条斯里,却不乏兴致的话,“朕到是忘了告诉宁儿,林大人言说得此宝物可有个条件。” 站在帝王面前,让他拉着坐在他身边,一手揽在自己的腰间,迎上自己眸中的疑虑,看着他邪肆的俊逸轮廓逐渐凝聚层层的嘲弄与兴致,“他会代表苍泽陛下出一题,若是宇硕应错了,此玉珊瑚仍归宇硕所有,若是应对了,除却这玉珊瑚归宇硕之外,还附带一件礼物于朕。” 第182章 宝贵的艺术珍品 那有送礼让人猜题的道理,这苍泽果真是来者不善,如此的不将宇硕放在眼里,凤宁心下不悦的忖虑,然玉容上却是一番笑意盈然,兴趣浓浓,看向苍泽使臣的方向,“如此特别的送礼方式,真是稀奇,敢问一句林大人,这可是你苍泽惯例?” 林天刚心下一咯噔,若说国家,就是平常的百姓送礼如此都算属有异,抬眸看着宇硕帝后雅丽不失华贵的玉颜,徒然发现那双携笑的玉眸之中,蕴着幽深的令人悚然的冰寒,“娘娘严重了,此举实属消遣而已。” ‘哦——。’唇叶微张,作势恍然大悟一般,凤宁说,“既是如此,那大人出题便是,只管与大臣们玩乐一番。” 言外之意,就是陛下不参与了,林天刚有种被人摆了一道的感觉,他先前分明言说是与陛下出的题,待陛下向帝后娘娘解释时却说成是宇硕,如今帝后娘娘则顺理成章的将此事推给宇硕的朝臣们了,这样一番言词上的游戏,还真是把他给难住了,生平头一次停下所有思绪,于一件事情专注,“小臣遵命。” 苍穹之中的一轮银月,洒下皎洁的光芒,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清冷了帝宫之内的一切。 台下的消遣已始,然宇硕的帝王与宇后此时却无心消遣,底下的热闹喧哗霎时之间仿佛来自遥远,而他们却身置一处前所未有的寂静。 “陛下可是有事瞒着宁儿。” 望着她浅笑的唇畔,眸中却四溢的严肃,帝王邪魅的挑眉,勾起一弯冷冽的弧度,“宁儿定是在想,翠娘都能得到的消息,朕不可能不知道。” 凤宁神色微敛,不由自主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作势崇拜的感叹道:“陛下真是聪明,一猜就猜到宁儿在想什么了。” 闻得她饱携讥讽的言语,帝王直觉泛起崩色,随即收敛了些玩笑之意,言道:“那些江湖琐事无聊之极,宁儿不必忧在心上。” 语气淡如流水,遂深的幽目透着几分认真,赫然间,仿佛明白了些事情,凤宁柔和了脸上略微严肃的神色,“陛下多虑了,宁儿并未忧在心上,只是有人胆敢冒用林依之名,且携擎魂筝行走于江湖,宁儿只是生了些许好奇之心。” 以往的纳兰凤宁,不会听取自己的意见,如何作为,全凭她自己的心思喜好,如今有所顾虑,也无非是不愿自己担心,温柔的揽她入怀,此时的紫御麒毫不掩饰自己的忧思,“宁儿明知朕不告诉你的原因,非得去趟这趟浑水么?” 她曾以禁忌城的名义出现,禁忌城在江湖中何等的令人畏惧,此番那林依重现江湖,若不是有人想用假林依将真林依引出来,便是某个组织对禁忌禁的挑衅,“陛下还是信不过宁儿,宁儿之能岂会轻易让自己涉险?” 加大臂弯的力道,只要宁儿不在自己眼前,就若在这安全如笼的帝宫之中,他也时刻保持警惕不安,更何况有人对宁儿生了歹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绝做不到,“此事朕自会派人料理,宁儿就安心等候朕的消息便是。” 腰间的紧致的力道,彰显着他的保护欲与深深的爱恋,只是事关自己,此生上苍未赐给她良善之心,胆敢挑衅她骄傲与底线之人,怎能放过与她一会的机会?凝视着底下众人语词往来,她却并未听进分毫,“麒,可还记得几月前幻炅受伤的事情?” 自是记得,因着她有孕在身,他才不敢多加言语,“你可是认为与那件事情有关?” 清晰的心跳声,直撞击着她的耳膜,贪念的贴着温暖的胸膛,凤宁轻轻的颌首:“此番怕也是鬼阎罗寻不得禁忌城后的计谋,如今事情尚不明朗,禁忌城不宜出面,既然关乎羽微山府与擎魂筝,还是让我去会会那个林依罢。” “宁儿——。” 拖长的声音,加带着几分薄怒,本是性情相近之人,料他也明白自己的用意,“陛下并无阻扰的权力。”略微拉开彼此的距离,四眸相对的眼神里,都影印着彼此相似的固执。 约莫半分钟,有人终是妥协下来,“既是宁儿决定,朕阻止也无意义,但宁儿得容朕一番思量,方可离开暝灵城。” 嫣然一笑,似冬日里的飘雪久违了绽妍的傲梅,端起玉案上的繁纹酒盏,“感谢陛下遂了宁儿之愿,宁儿先干为敬。” 他只说要做一番思量,并未应下,何来的遂了她的愿,然,看着昂起了脖颈,紫御麒来不住阻止,仿如期待中一般看到宁儿玉眉急蹙,随即听她不悦的言道:“这酒怎么如此辣喉,上次饮酒分明是微甜之味。” 温柔的为她拭着唇角的酒渍,狭长的苍眸溢满了宠溺与眷恋,“我的傻宁儿,这杯中之物自古皆是辣喉,怎会变得微甜?上次你饮的酒水,不过是我让林允临时换成了糖水而已。” 他总是能替自己想得周到,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不想让他有反悔的余地而已,心中泛起的感动犹如潮水,倏然的扑到他的怀中,动情的说着:“宁儿有麒的爱缭绕于心,有陛下的圣威保佑在身,为了你,我绝不会让自己有丝毫差池。” 轻轻的拍着她的素肩,沉浸在她温柔的情话里,仿佛天地之间,永恒了此刻彼此的缠绵。 有道眼神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宇硕帝王帝后身边分毫,瞧着那对男女恍若旁人的携笑言语,那充满温柔的气息萦散在这皎白的月光里,飘浮弥漫,甚至紧紧的包围着他,感觉心被这充满爱意的气息莫名的揪着,扯着,让他不能自然呼吸。 “朕的宁儿果然不宜现身人前,可感受到那股携满妄念的气息有些撩乱了?”嗅着她发间的冷香,暧昧的俯在她耳际轻言。 凤宁随然一笑,立即无奈的叹息道:“那可是陛下之责,宁儿可是征询过陛下之意,是陛下自己说继续放任,他盯着宁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先前陛下都不在意,怎么这会到关心起来。” 第183章 苍泽使臣的得意 略微的拉开彼此距离,他搂着宁儿本属情之所至,让某人气息乱了,到是意外之益,“宁儿如此的出色,让朕爱不释手,出得帝宫,让朕如何能不担忧?” “苍泽都来朝恭贺了,怎不见典夜的使臣?”赶紧移开话题,害怕某个嬗变的冷情之人会改了主意。 紫御麒一听,俊颜上立时掀起几分凌厉之色,狭眸微暗,沉下语气,“宁儿可是想起那株桃花了?” 呃——?凤宁微愣,思忖过来后,便是抿唇浅笑,“宁儿都不记得了,想不到陛下倒是不曾相忘。”夜倾风送的那株桃枝,如今仍放置在相府的闺房之中,只是感觉宇硕帝生辰,不论有何用意,各国皆派了使臣出使,未见到夜倾风的面,还真是有些不解。 “宁儿不必细忖,典夜已派人送来贺礼,只是据说典夜帝君好似有恙在身,举国不愉,这才未派使臣前来。” 他到是知道得详细,略微的叹了口气,两人相视而笑之后,双双斜眸看向了王座之下的热闹。 宴场之中,林天刚与张泉、宋旭,面露一样的得意之色,再看宇硕的大臣们,个个凝眉深思,有大臣向林天刚说着什么,只见林天刚摇了摇头,看似否认。 “苍泽出的题目有这么困难么?怎么会一个人都答不上来?”凤宁轻笑言道,对苍泽的问题,徒然添了几分兴趣。 帝王半阖的苍眸,充满了兴味与懒散的光泽,斜向一侧侍候的林允,林允步履移前,朗声言道:“诸位大人——。”待众人都仰望上来时,林允才退步回原处。 “诸位爱卿面露难色,莫非是被林大人的题目给难住了。”不疾不徐的言语,配以唇角那抹浅掀的笑意,让人看来别样的蕴含深意。 陛下仿佛毫不经意的一问,洒下的威仪却是透着慑人的悚然,众臣一听,立时跪俯在地,响起一片,“臣等无能,望祈陛下恕罪。” 凤宁微愣,随即略微坐直了身子,手轴处搁在玉案上撑着下额,饶有兴致的看向林天刚,“林大人,既是群臣都无法应对的问题,想必那题目颇具难度,本宫向来喜爱挑战,从不轻易言败,不妨将您的题目说来听听吧。” 林天刚来到正方台下,先是拱手作了一揖,抬眸看向帝后娘娘展露的几许兴味笑颜,莹润的澈目闪着冰寒的光泽,乍一看去,典雅脱俗之人,却莫名的让人心升忌讳,不敢造次逾越,“启禀娘娘,因为着小臣出的题目有违常规,所以不能责怪宇硕的各位大人答不上来。” 语音刚落,不经意见看到林天刚身侧的张泉与宋旭面露嘲讽得意,心下升起些许厌恶,轻启薄唇的言语,也不禁的沉下了几分,“诸位爱卿都平身吧,本宫倒是要听听是何题目将尔等难为成这般。” “谢娘娘千岁。” 众臣方站起身来,林天刚便要言明,却在张口的霎时徒然听闻上方传来慵倦的圣听,“宁儿可听清了,林大人所说的题目有违常理,若是宁儿答不出来,可别找朕哭呀。” 众人闻言,皆骤然斗胆抬首,看着帝后娘娘凤眸半敛,玉颜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诡异难辨,朦胧的月光之下,荡晕着一种无法言明的缥缈气质,使人看不透测,令人忐忑难安,“方才宁儿所言之事,陛下好像还有异意,如此可好,若宁儿答对了林大人所出的题目,陛下便只能同意,不得有反悔之意。” 不愧是他的宁儿,如此灵敏的反应何愁她答不对使臣的问题?她的心意自己何偿不知,苍眸合了半瞬,略微的睁开后,言道:“罢了,让娘娘费神,朕会心疼。” 此话不冷不淡的简练,透着明显的薄怒,众人无从知晓这恼意从何而来,却也知道陛下现在正因着何事不快。 林天刚亦闻得这语声中携带的异色,但帝王与帝后之事他一使臣比宇硕大臣更无权相问,只是小心冀冀的警惕自己的言行,上坐在的两人,绝非善类,面对苍泽帝,他都不曾感到如此重重的压抑,“启禀陛下、娘娘,小臣出的题目乃是由应方出题,问方回答,若应方出的题目问方答对了,便算应方赢了,反之则定为输局。” 呵呵——,人的智慧果真是无穷的,没想到苍泽竟会不顺人意,偏反其道而行,不过,这到是个不错的考题,兴味的余光看向身侧的帝王,听着他言道:“诸位爱卿都应过了?” 纳兰青宏拱手言道:“回禀陛下,臣等都应过了,开始出的题目较难,林大人回答不上来之后,臣等就将题目就轻了,可不管多容易的题目,林大人都说太深了,不会回答。” 林天刚好歹也是苍泽帝面前的红人,既是宠臣,自是他应对事物的一番本事,题目再简单,潜意识中也是苍泽与宇硕的对决,他代表了苍泽,怎能轻易言输?怕是此刻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都会摇头否认称不知罢。 “宁儿可有良策?”瞟向身畔女子的眸光添了几分慑人心魄的意味,棱角分明的轮廓四溢着狂肆的雅美,不经意见,总是让人失神沉溺。 凤宁作势漠然勾唇,轻啜着手持的茶水,不点而朱的唇叶因着沾了茶水,而变得更加潋艳诱人,随即嗅着茶香,感受着热氲扑面,方扶过案沿的云袖,掠过了一层清凉,听着她慵懒且携消遣声音,“方才不是言说让宁儿费神陛下会心疼么?再说宁儿向来讨厌麻烦,还是陛下自行解决,让宁儿看看陛下睿智到何种程度。” 如此幼稚的问题并不难解,宁儿这番暗嘲,定是在为先前之举泄恼,紫御麒无奈勾起一抹惑人心神的弧度,重新看向林天刚一脸的得意志满,悠悠的问着,“可是所有题目林大人都嫌太深,不会作答?” 林天刚拱手曲身,笑意浓冽,“回陛下的话,正是如此。” 第184章 疯风拂书的嬗变 鹰眸瞬转,敛出的眸光泛着阴寒的冰色,倚靠着座椅一侧,轻微的动作,却在霎时间散落了一袭的凌厉的危险。 林天刚心下一惊,不禁有些懊恼自己得意太过形于神色,正欲言语之际,徒然听着宇硕帝从上溢下的倦缓之声,“朕旬月之前到天湖游玩,一不小心将随身的夜明珠掉进了天湖之中,你可知朕为何不将它捞上来?” 呵呵——,这个问题他还真不知道答案,林天刚只得拱手作了一揖,“启禀陛下,这个问题真是太深了,小臣答不上来。” ‘呵呵呵——。’林天刚语音刚落,众人便蓦然闻得帝后娘娘轻笑出声,虽是声美动听,却还是令人莫名其妙,疑惑不解不际,闻得她对陛下说:“好吧,臣妾承认陛下的脑子不笨。” 帝王狭眸慑然半阖,倏地拉过身畔轻笑的女子入怀,溢散的眸光赫然变得危险之气,不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已泛起汹涌敢恼怒的气息,随即便是陛下森冷悚色的声音,“宁儿切莫在嘲弄朕了,如此幼稚的问题若非消遣,朕才懒得理会。” 此非耳语,听力正常之人皆得清晰听闻,林天刚闻言,却是不解的抬眸,问道:“陛下怎说这题目幼稚,小臣不解,请陛下解去为臣心中之惑。” “哈哈哈——。”帝王未吱声,宰相纳兰青宏却兀自的笑了起来,释然之后,也不难怪陛下说这题目幼稚,他们之所以答不出来,只是因为顾及宇硕的颜面,把问题想得太过复杂,这才被表面的现象朦住了心智,微微转身看向方才都出过问题的大臣们,笑道:“诸位大人可有谁愿为林大人解惑?” 众位大臣少顷的面面相觑之后,立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硬是将周围弥浮的丝竹之声给掩盖了下去,在寂宁的夜空之下,响起阵阵欢愉。 林天刚徒然有些心虚起来,却是因着这笑声越发的没了底气,聂洪远移步到林天刚面前,拱手言道:“林大人,方才是我等将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幸得陛下提点,苍泽所出之题目已有了答案,难道您还未想通么?” 张泉走到林天刚身旁,略微的提高了音量,“这位大人,您是不是弄错了,方才陛下出题,林大人并未回答上来,你怎能说是已有答案了呢?” “就是,难道宇硕想耍赖不成?”宋旭也来到林天刚一侧,用眼神极其轻蔑的瞟着聂洪远说。 “唉——。”纳兰青宏一声否认,摇了摇头说:“我宇硕自古受圣人教化,乃礼仪之邦,怎么会行此等小人之事。” 张泉神情微滞,方想开口反驳,却徒然让林天刚抬手止住了声,随即众人见他笑道:“陛下圣明,小臣认输了。” 宋旭面露不满的神色,心下的不明就理让他难以抑忍不快,欲开口说什么,却被林天刚抬手止了下来,“不得无礼,陛下已经赢了。” “您分明没有回答陛下的题,怎么能说算他赢了呢?”张泉也是一脸的疑惑待解。 林天刚叹息言道:“陛下方才说他的夜明珠掉进了天湖之中,而他并未将它打捞上来,问及我原因,我说太深了,回答不上来。” 张泉与宋旭恍然大悟般一滞,答案就是太深了,所以打捞不上来,难怪宇硕说这题目太过幼稚,如今想来那简直就是可笑,面露尴尬退至一旁,纷纷垂首不在言语。 “哈哈哈——。” 林天刚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颇有意料之中的寓味,王座上两位天姿冷情之人皆是灵光一闪,一股让人算计的预感油然而升,相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里都透着让人侵犯冰冷,唇角的浅笑依然,双双看了下去,听着林天刚继续说:“陛下,小臣有言在先,若陛下能猜对这题目,不但玉珊瑚归宇硕所以,还会添上一件意外的惊喜。” 哼——,帝下心下冷笑,戾眸徒然变得阴寒,冷冷的说着:“玉珊瑚既是归宇硕,说说你的意外惊喜。” 林天刚被宇硕帝徒然的转变怔愕了少顷,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直视那威圣慑人的眼神,拉过妮嫣走上前来,垂眸拱手言道:“陛下有所不知,妮嫣姑娘虽是舞姬一名,但颇得我主苍泽陛下的赏识,在跳过一曲清烟曲之后,我主但赐她郡主之尊,位列皇亲国戚之列,我主曾有言在先,若是宇硕陛下能解答小臣携来的问题,便将妮嫣郡主许配给宇硕为妃,如此一来,宇硕陛下便成了苍泽的郡附马爷,从此以后,苍泽与宇硕一结欢好,共享天下。” 一结欢好,共享天下?林天刚说是这么说的,但语气却并非他所言那般简单,个中深意也在他音落时豁然挑明,娶苍泽郡主,做苍泽郡驸马?如此一来,宇硕于苍泽便偏向一个附属的意思,那简直就是在彼此如今毫无冲突的情况下要宇硕投诚。 以凤宁的聪慧,虽未阅历朝堂,然苍泽的用意她也是清楚,看向妮嫣的眸光不禁同情与厌恶参半,同情她同生为女人,却无力自主自身的命运,成了苍泽拉拢宇硕的活工具,厌恶则是厌恶她因着一曲舞,便妄想在宇硕后宫占一席之地,她明白自己身侧的帝王拥有怎样的魅力,亦清楚自己身侧的帝王有让女人一见倾心的本事,这点,在妮嫣羞涩泛红的脸颊上再次得到了验证,想到昨日在大街上她言及苍泽太子殿下的那番至高尊荣的话,冷笑她嬗变的速度如同疾风拂书。 自从苍泽产生后之位,陛下的后宫便形同虚设,有不愿放弃荣华之人,只得在帝宫中独守空围,虚华一生,亦有久候无果,自愿撤封出宫之人,虽然进入帝王后宫的女子,无圣谕不得出宫,私自出宫更是死罪一条,然,帝后娘娘却打破了这层宫规,留下愿意留下的,放走愿意离开的。 如今的宇硕,可以说是帝后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今又生得王子殿下,宇硕有后了,那些个之前有异却不敢直言的大臣们,自是得收敛起心中不满,认同帝后娘娘似陛下一般无可替代且神圣威严的存在。 第185章 好个意外的惊喜 听完林天刚的话,众臣的眸光并未看向陛下,而是自然而然的斗胆看向了陛下爱宠的帝后娘娘。 那一道道蕴含各种神采投来的目光,直逼得凤宁心升薄怒,斜眸看看身侧的邪美浅笑的帝王,他竟用饱蕴兴味的神色打量着自己,分明是在挑衅她说‘宁儿可愿朕的后宫在添一人?’ 凤宁知道若是站在宇硕帝君的位置上,紫御麒是不可能拒绝的,这一拒绝就摆明不买苍泽的面子,让使臣难堪的代价便是两国分争祸起,才想到宇硕边境生活之人,此番又从新植入脑海,苦嘲自己何时变得这般悲天悯人了? 玉案下,手徒然被人紧紧的握住,毫无神情的侧眸,对着那双几分揶揄几分真挚的眼眸,“宁儿想得太多了,你应深知我的脾性,敢在我身上打主意之人,到是该佩服他有几分勇气,此番挑衅,莫非宁儿真愿为朕后宫再添自一人?更何况今生有宁儿足矣,管他天下如何?没有宁儿的天下,朕宁愿不要。” 唇叶未起,乃是腹语传音,消遣的眼神也在音落时消散,余下的灼灼目光,直看得凤宁全身心的温暖,回应他的柔情,凤宁学着他的霸道:“宁儿本属小气之人,陛下注定是宁儿一人的,岂能容忍他人插足?” 深情的四眸相对,蕴荡着让人心醉的气息,凤宁轻轻的靠在紫御麒的胸膛,继续着她的强势与霸道:“你可要记住了,麒的胸膛只能我一人靠得。” 臂弯的力道渐加,如此的宁儿,真恨不能立马的要了她,眉眼半阖,真想将宁儿揉进自己的身体。 “麒,我们回祁宇殿吧,我讨厌呆在这里。”眼角的余光斜下,直直的瞟向了苍泽使臣的方向,掠过的厌恶之色,徒然让这本就沉寂的气氛更添了几份森冷。 林允直觑视着下面一干表情各异之人,料想陛下与娘娘正腹语传音吧,他虽体听不到,但料想这两人的羁绊岂是他人能随意侵范的,瞧着陛下旁若无人的与娘娘亲昵,彼此间的感情怕是又得到了升华,或许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了。 啜吻着她的额眉,紫御麒轻笑出了声:“我也想回去,但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将这麻烦挡了回去才好。” 略微坐直身子,素手轻抬,把玩着垂在帝王耳畔的帝冠银带,眉宇方下又挑,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的掀上些许。 他的宁儿,何等出色,微挑的额眉,自信的眼神,他知道她心中有了计量,只是就是不知细节如何,抱着满满的期待,不禁可怜起苍泽的众使臣,惹上了宁儿,或许可比惹上他更麻烦。 “林大人。” 头顶飘下悠然澈灵的话语,林天刚自方才莫名感觉到阵阵悚然之后,便不敢再抬眸,此番帝后娘娘出声,自然而然的想到那慑人心魄的冰寒来自那里,只是不曾料到,一届女子,竟有拥有如此令人胆寒折服的威仪,且她并不是因着美色才得到宇硕帝的宠爱,“小臣在。”迟来的惊恐意识,随着这句悠然无比,听来却危险至极的腔调苏醒,斜眸看看宇硕的朝臣们,个个恭敬的立在一侧,脸上的悚然之色毫不压于自己,怎么回事? 凤宁站起了身子,踏下的步履无不透着优雅随意,众人只见她又走到了玉珊瑚面前,捋着珊瑚花粼,雍容的勾唇言道:“这玉珊瑚可真是个宝贝,林大人不辞辛苦从苍泽送来宇硕,到是宇硕捡了个大便宜,你若再将苍泽陛下宠爱的郡主附送,不是显得我宇硕厚颜无耻了么?” 大便宜?附送?被宇硕帝后一说,除了玉珊瑚,连同那妮嫣郡主都成了东西,虽是听着逆耳之言,却因着她玉颜上无邪的笑意而挑不出丝毫破绽。 林天刚一听,只是无奈的拱手,“娘娘玩笑,这全是我主的恩泽,宇硕尽管安心收下便是,小臣保证,天下无人敢说宇硕有厚颜无耻之嫌。” 思赐么?这林天刚还真不是个善类,轻易就将自己扔出的话给兜了回来,凤宁沉沉一笑,抬眸看向天际悬挂的那轮寒月,仿佛整个心灵都沐浴着神圣的洗礼,抬起手来,让清冷的月光落于掌心,眸光微斜,“妮嫣郡主生得妩媚动人,一举一动皆惹人怜爱,苍泽陛下将她送给我陛下,本宫便是觉得有些不值,林大人并非无情之人,既是游戏而生的结果,自是可不必当真。” 宇硕帝后所言,言词婉转,分明是在拒绝,不禁面露讶然,这后宫之事虽归她管,但这毕竟是宇硕与苍泽之间的联姻,应由宇硕陛下决择,余眸斜视而上,那王座之上妖冶邪肆的帝王,竟合眸浅笑,丝毫不介意帝后娘娘的逾越之举,这是何等的宠幸?简直就是纵容她的一切所为作做。 “娘娘,所谓君无戏言,陛下既是应对了我主的题目,我主岂有收回之理?且此事妮嫣郡主先不知情,小臣既是话已出口,若让郡主回苍泽,身为女儿之身,她的颜面何存?”林天刚竟有些动情起来,斜身朝着王座之上的帝王深鞠一礼,“看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自是位至情至性之人,请陛下明谏。” 帝王闻言,苍眸略微睁开,泄露一片迷朦之色,配以唇角的那抹似有似无的浅笑,不禁令人遐想万分,却又异常的危险之极,余光行至宁儿处,她已放下了揽月的手,“林大人的谬赞朕十分感激,只可惜,后宫之事向来由宁儿作主,你既是有意想让妮嫣姑娘留在宇硕,宁儿身为帝后自是得过问,朕无权干涉宁儿的事情。” 一国之君竟会无权干涉后宫之事?说出去谁人会信,但宇硕帝这样说,也是言明的推脱之意,他自是不能再多加言语,想来这宇硕的帝后,何其富有,陛下的宠爱,朝臣的敬畏,百姓的爱戴,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一国之母,注视着她,乍看之下,他好像忽略了她好似与生俱来母仪天下的威仪,可他代表的是苍泽,事关国体,且泼出去的水,岂有回收的道理,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娘娘,可是妮嫣郡主做错了事情或是说错了话开罪了您,您才婉意回拒她入得宇硕后宫。” 第186章 宇硕帝后的条件 这句话,已是事情挑得很明了罢,看来他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此,自己何需于他客气,身形轻摇,摆到的裙摆好似荡了满地的清冷,惑人心神的玉颜溢散了薄薄的危险与冰寒,“看来林大人非得将妮嫣郡主送入宇硕后宫不可了,本宫本是好意,要知道宇硕的后宫,众人皆知陛下专宠本宫一人,而本宫也只允许陛下专宠本宫一人,林大人是苍泽使臣,说的话便是代表了苍泽,你若执意如此,本宫也有自己的原则,苍泽既会出题让本宫为难,那本宫也得出题难为难为林大人了。” 林天刚不禁感叹,好狂妄的女子,她竟拥有如同男子一般的霸肆气魄,方才一番言论分明就是忤逆,虽身为帝后,却也不能如此对帝王不敬,再看看宇硕的朝臣们,一个个皆充耳未闻,无动于衷,回想起从帝后娘娘出现至今,她的所有举动无不在众人眼中,既是无人吱声言语,便是早已习以为常,蓦然觉得自己好像惹到了最不该惹的人,她说她有原则,一个胆敢在帝王与众臣面前谈原则之人,何偿不令人畏惧? “不知娘娘有何指教?” 闻得他语声恭敬,却已携带一丝不快,凤宁才懒得理会他感想如何,既是陛下不惧,她又从何惧起?眸光又停留在那尊贵无比的玉珊瑚上,凤宁浅掀唇角,言道:“听闻这玉珊瑚乃是苍泽众多国宝其中一件。”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林天刚面无表情的回答,他必须谨慎这年轻,睿智却不容小觑的帝后。 “苍泽物丰地博,既是连这么宝贝之物都赠于了宇硕,也就不在乎再多给几样东西于本宫罢。” 依旧不冷不淡的话出口,却撩起了众人心中无数个猜想,她想从苍泽那里得到什么? 林天刚神情微滞后,偏过头看了看一侧的妮嫣郡主,忖虑这郡主可值宇硕帝后所要之物,“不知娘娘要小臣做些什么?” 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眸光却凝视着妮嫣郡主身后的那名‘随从’之上,邪美的勾唇言道:“林大人不必紧张,本宫要的东西,连平常的三岁小孩子都知道,若你拿出了这几样东西,本宫不但允了妮嫣郡主留在宇硕,还会代替陛下承认他就是苍泽郡驸马的事实,相反,你若拿不出本宫要的几样东西,妮嫣郡主仍要留在宇硕,她的婚配事宜皆由本宫作主,不知林大人意下如何?” 语声刚落,便引得一阵浓厚的哗然之声,这怎么使得?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抬了起来,直视着宇硕年轻且令人骇然的帝王,但见他毫无动作之后,又不禁将目光直接斜视到了帝后娘娘身上。 林天刚再次让这帝后怔住,想他在政堂上活跃至今,还从未遇到过今日这番便宜的事情,她知道苍泽的强势如今无人敢挑衅,既是连三岁孩童都知晓的东西,那还有何拿不出手的?要知道如今的宇硕败了瑞商,再过个几些年,一定会强大到可于苍泽对恃的局面,他不相信这帝后娘娘不会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话代表什么,然,帝王此时仍毫无半点反应,便是认同她的胡闹么?还是他根本就不把江山放在眼里?真愿意帝后娘娘如此轻易的让宇硕投诚于苍泽么? 众臣只知陛下宠着他的女儿,可是到底如何个真正的宠法却未曾见过,虽不愿承认,但他却不能否认这两人皆是冷情,有时也甚是疑惑,皆是冷情之人,为何就生出那般强烈无法割断的羁绊? 说陛下纵容娘娘,还不如说是两人皆不将天下苍生放在心里,在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根本就无关江山与百姓,此时陛下与娘娘所做的一切,不过当作闲暇之时的消遣,全凭自己的喜好把玩着戏码而已,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现下两人彼此对视的眼神中,那缠绵万千的柔情已释然了一切。 从自己深深的意识到这一刻开始,纳兰青宏才真正的从内心里恐惧这对天姿之人,泫英老叟的话他也从未敢忘,只是陛下与娘娘仿佛天生的随意与倦懒让他这把老骨头拼了命的不敢怠慢。 “娘娘。”斗胆走到女儿身侧,纳兰青宏言道:“此事事关重大,娘娘切不可当作儿戏。” 老父亲眼中的祈求,让凤宁看到了他的担忧,这个爹爹,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他却是活到老操心到老,不是不明白他的顾虑,只是那担忧真是很多余,“相国好像信不过本宫?” 凤儿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讲话,每每此时,都是她认定的事情自己则有意反对,以往会妥协,是因她所为不会有太大影响,此番却关乎宇硕国体与前途,不能让她任性,“请娘娘听老臣一言,此番……。” “纳兰大人。”纳兰青宏语声未落,林天刚却劫了他的话,脸色明显荡溢着几分迫不及待,“既是帝后娘娘胸有成竹,您又何苦进谏逆语,违了娘娘之意呢?” “你——。” “这样可好,不如先听听帝后娘娘所需之物我苍泽到底有没有罢。” 纳兰青宏闻言,微怔了神色,聂洪远上前,扶着他的手臂,眼神中示意他不要说下去,从去年在曲廊里见过她与华贵妃的那番对话,都说陛下不是好惹的主儿,可老哥哥这宝贝女儿又岂是省油的灯啊? 看着父亲脸色青白的退到一侧,知道定然是让自己惊坏了,按照他的思想,自己是两朝老臣,若是此番宇硕有所差池,便都会将罪责揽到纳兰家的头上,谁让自己是他女儿呢? 不过这林天刚竟敢对父亲不敬,这番胆量她是得好好的奖赏一下,琼颜上划过一抹骇然之色,冰冷的寒意回弥在周围,朝臣们见状,只觉着心中一咯噔,随即整颗心都拎了起来,纳兰青宠知道女儿就要有所作为了,不禁摒住了呼吸,静静的看着她后一举一动。 “林总管。” 闻得娘娘一声沉唤,澈灵空幽的声仿佛如月光泽,跳动着冰冷的音色,林允神情一个冷灵,恭敬的言道:“臣在。” 第187章 细心倍至的结果 “去将本宫带回帝宫的那坛醉仙酿拿来。” 醉仙酿?林允闻言,不禁一怔,随即心中释然,娘娘可真不是个好得罪之人,那日他在御花园中,听闻娘娘对陛下说及,这醉仙乃是丹枫絮苑年掌柜命人酿酒时,余下的初品,酒劲很大,喝了不会死人,但睡个十天半个月是绝对没问题的,醒来之后,余韵仍在,需只身浸泡在冰水中五日,方能将体内余存的酒意消散,微躬身子,“臣遵旨。” 紫御麒斜眸,唇边的弧度又添了几许,温柔的目光投去些许揶揄,见他唇叶未启,某个程度的音蕴之中,却响起一声,“宁儿还真是孝顺。” 凤宁优雅的捋袖触鼻,想掩饰一下满心的愉意,害怕自己一时抑忍不住,轻笑出声。 “娘娘这是何意?”林天刚见状,坚实的底气仿佛徒然一点一点儿的逝去,不明就理的一问。 凤宁抬眸笑道:“这醉仙酿可是宇硕难得的好酒,若一会儿林大人拿不出本宫要的东西,郡主留在了宇硕,就当本宫拿坛佳酿跟你换吧。”她之前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怪不得年掌柜跟她说这醉仙时的表情相当严肃,然而自己想着当初那甜甜的味道,非常的不以为然,本以为他在浮夸,直至方才误饮了那人的杯中之物,才明白过来,但这醉仙有一个好处,就是炒菜时倒个半杯,酒气会被热气给蒸发掉,菜肴却清香无比,这就是自己会将醉仙带回宫的原因,只是没料到却用在了消遣他人身上。 好自信的神色,然自己也有不输给他的勇气,林天刚再次拱手言道:“娘娘所需何物,请开玉口。” 脸上的笑意添了几分,一双凤眸弯似银月,仿佛空气中弥浮的月光,都因着她的笑靥而染上了无尽的芳华,丝竹之声仍在继续飘扬,与先前觉着聒噪的心绪相比,此番到是觉着美妙了不少,许是因着此时场中的寂静,连呼吸声都被音律给掩下去了罢。 凤宁抬眸,伴在银勾周围的耀眼的繁星,似阳下闪烁的宝石一般晶莹四溢,随即嫣然一笑,转身的霎那,好似携落了片片的白花,在清冷的月光之下,随风漫舞在空中,众人看呆之际,又听闻那美妙如泉水叮咚的声音,“林大人听好了,本宫所要之物,乃是一两星星二两月,三两清风四两云,五两火苗六两气,七两烟雾八两琴音,火烧的冰雹要九两,晒干的雪花要一斤,林大人,你物丰民博的苍泽可拿得出来?若您觉着为难,拿出其中两件,本宫就算你过关。” 全场空前的静谧半瞬之后,听到林天刚哈哈大笑起,“哈哈哈——,小臣认输了,娘娘所需之物,小臣一件也拿不出来。” 如此啼笑皆非的问题,凤宁自是清楚无人拿得出来,在众人一道忍俊不禁之后,凤宁却将容颜上的笑意敛到最小,姿傲的身形微转,携裙移步,向帝王的方向走去,她并非好惹之人,亦非心善之人,做错事情得付出代价,是不论那个时代都亘古不变的原则。 步履微顿,溢着冰冷之色的眼角余光凌厉的斜向了林允,林允会意之后,端着宫侍倒的一大碗醉仙酿走到了林天刚面前,“林天人,请吧。” 来人语声平静,不带丝毫起伏的情绪,林天刚不禁猜这宇硕之中的人,莫不是都是如同帝王一般冷情?愿赌服输,抬手端过林总管递来的酒碗,那浓冽的洒香直冲鼻间。 看着他昂脖饮下,紫御麒揽过女子的腰枝,俯在她耳迹轻言,“朕有些好奇宁儿会如何处置那妮嫣郡主。” 拽着帝王胸前的衣襟,女子眉宇携笑,语音带着几分揶揄,“怎么?难道陛下后悔将此事交由宁儿处理了么?看来貌美的女子还真是容易让陛下动心呢。” 徒然加大了臂弯的力道,让女子更加贴合自己的温度,若非不想让人看到宁儿的妩媚,真恨不能将宁儿吻到无法喘息,以惩介她消遣自己之心。 半合的眉眸,透着层层撩人的危险,看着他眼中蓦然而升的欲念,凤宁不禁拎起了几丝惕意,却情不自禁的沉溺在他深情凝望自己的眼神里,气息越发的灼热,让人难以不正视他的存在,随即听着他低沉惑人的声音,“宁儿切莫在此刻挑起朕的念想,要知道朕可不能完全保证在此时不做出什么让宁儿难堪的事情。” 又在威胁她,无聊的别过目光,知道他会顾自己心中所虑,不会在此肆意妄为,但如此的口不对心,还是让她满心欢喜,没有应答帝王的言词,凤宁淡淡的眸光溢下,声调略微的提高,“林大人真是好酒量,本宫着实佩服得紧。” 林天刚也觉着奇怪,这酒分明闻来浓冽熏人,喝下之后却如平常所饮之物无疑,难道是自己想得太多,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娘娘谬赞。” 纳兰青宏彻底吁散了心中的郁结,道是自己多虑了,在她眼中,或许自己做什么都是多余的罢,神色有些黯然,因着越发觉得自己没用。 帝后娘娘此番赢了苍泽使臣林天刚,林大人亦饮下了娘娘所赐之醉仙,那么妮嫣郡主呢?娘娘真打算将她留在宇硕么? 正在众人猜想帝后娘娘会如何处置妮嫣郡主之际,闻得上方天音传下,“巡城御使何在?” 巡城御使出列,跪叩在地,“娘娘有何吩咐?” “昨日可有人与你讲过让你写份检章递交吏部?” 巡城御使微愣,娘娘怎会知道如此小事,昨日属下的罗仕官确是向他言即过朱雀大街上发生之事,想那事件的内容,后背情不自禁的掠过一阵阴寒,“回娘娘的话,昨日确有一名仕官向微臣提及此事,但微臣一直忙于暝灵城中其他事物,故尔还未将检章递交吏部。” 凤宁自是清楚这些日子暝灵城中设防多处,他忙碌些也实属正常,但纵容属下如此胡闹之责,他确是无法逃脱,“本宫昨日出宫办事,偶然得见你属下的罗仕官正陪同妮嫣郡主游鉴街景,沿途照料得体贴入微,细心倍致。” 第188章 没来由一阵薄怒 传入耳迹的语声携带些许笑意,虽透着捉摸不透之色,但却不是他作臣子能妄加猜测的,拱手应下,“那是为臣的本份。” 本份?看来那罗仕官还真是未将事情的真正原因告诉他,当然,影响前途之事怎能祸从口出,轻然一笑,眉宇不禁掀上几许冷意,“自古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既然那罗仕官对郡主如此的细心爱护,本宫作主,就将妮嫣郡主许配于他,懿旨明日下达。” 呃——,平静的夜空下,又掀起一阵哗然,不禁都在猜测这妮嫣郡主是如何开罪了帝后娘娘,许是娘娘本就胸有成竹,先前与苍泽使臣论输赢,不过是行个过渡,让事情变得顺理成章而已。 再看那妮嫣郡主,已是被惊得目瞪口呆,肌色苍白,一双水灵的眸光正聚集着朦胧的水雾,宇硕的后宫与一个小小仕官的家中,当然是前然更具诱惑一些,本就乃是天囊之别,身为郡主之尊,下嫁于此,伤心欲绝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罗仕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微臣替罗仕官谢帝后娘娘天恩。”巡城御使叩了三个响头,随即见娘娘素手一抬,便躬身站回了原位。 娘娘如此安排,苍泽使臣定是气结于心罢,但愿赌服输,此番输不到他再反对了,不过,让堂堂一郡主下嫁给宇硕一小小的仕官,还真是一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但于苍泽先前嚣张的气焰来说,娘娘的下马威还真是十足威慑,不仅解决了国体问题,还间接让苍泽知道,宇硕并非好惹之主。 “小臣谢娘娘赐婚。”林天刚面色已是难堪,但仍强作笑颜谢恩。 凤宁心下冷笑,见着这个做作之人的模样,没来由一阵薄怒,“林大人真是辛苦,将妮嫣郡主许配于宇硕一小小仕官,本宫也知道是委屈了她,但瞧郡主梨花带雨的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瞒,您又何苦非得难为自己强作笑颜呢?” 羞辱来使可是国交的一大禁忌,宇硕帝后这么说话,就不怕会引起两国邦交分歧,发生战乱么?诧异的抬眸,仍是那张似月清冷,淡雅如初的颜容,只是不知何时兀自凭添了几分骇人之色,让人一见,不由自主的心惊胆颤,再见她身侧的帝王,拥有与她相似的绝然冷情,略微勾起的弧度仿佛嘲笑着天下浮生,不过是一场让他闲暇消遣的游戏。 脑海里浮现出之前一幕幕所闻所见,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充当了一回戏子,满满的自以为是,实则却是在供人消遣,不禁感叹,天下可怕的两人,乃是宇硕的主载。 林天刚正尴尬不知如何作答之际,徒然听闻帝王开口出声,“宁儿,林大人乃是苍泽使臣,你如此说话,颇有不敬苍泽之嫌。” 许久不曾言语的陛下开口了,自是引得群臣侧目,却又闻得帝后娘娘好似不屑一顾之音,“陛下错了,苍泽既是天下无可比拟的强国,气度自是有过人之处,如此又怎会因着宁儿几句话而心升怒意,再者,宁儿到是觉得自己并无过错,明明不乐意的事情,为何要装得满意?压抑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这个世界太多带着面具过活之人,宁儿看得多了,自然觉得有些乏味了。” 好笑的觑视着底下一干众人于宁儿这番新颖的言论面露的奇异之色,帝王很无奈的笑了,刚想说什么,却见到宁儿蓦然站起了身,神情漠然的言道:“林大人,妮嫣郡主成婚之事你可自行定夺,让罗仕官随尔等回苍泽最好,免得妮嫣郡主届时思念故土,忧郁成疾。” “小臣遵命。” 凤宁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看向来时的方向,盈盈的月光好似为她已铺满了花道,“本宫累了,诸位爱卿自行消遣罢。” 余音刚落,凤宁已踏上了来时的小路,那一袭弧影,泛着水中之月镜中之花般的朦胧,让人久久不舍移眼,沉浸其中。 盈月满泄的祁宇殿,仿佛被上苍朦上了一层冰冷的薄纱,围笼的轻雾,在夜风的吹拂下,渐渐消散。 窗棂处,落了满地的白花,宴场之中的欢愉,已被层层轻雾挡下,一殿的寂静,惟有更漏声,沙沙沙——。 沐浴在宽大浴池之中的女子,青丝铺满了水面,有意无意的把玩着飘浮的花瓣,淡淡的清香随着温热的泉水蒸发,绮绕在浴池的上空。 荡漾的水声不绝于耳,这样平静舒适感觉,她并不讨厌,可影印在窗棂处的暗影徒然的添了一层,不禁让她玉眉急蹙,一声冷言道:“娘娘,有‘生人’正急速靠近祁宇殿。” 隐卫的答案让凤宁泛上了思绪,黯沉的眸色,却如同热氲一般温润,“先不必理会,你去告诉陛下。” 暗影恢复了原有的清晰,女子集气于手,兰指轻迂,浮在水面上的花瓣,似被什么吸引一般,全数的飘荡在胸前,这池中花瓣众多,应是不会让人看出破绽。 敢在宇硕帝宫夜行之人,无非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有傲人的本事,能躲过帝宫中几千夜间巡逻的御林军卫,还有一种则是他本就存于宫内,潜伏极好,只待伺机行事,这个‘生人’,应是属于后者。 既是不清楚他到祁宇殿的目的何在,便不宜与他正面接触,心中徒然有个小小的猜想,唇角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添了几分,但毕竟是个麻烦,还是让某人来处理较好。 祁宇殿周围潜伏的隐卫已接到指示,没有命令,不得轻举妄动,那生人便轻而易举了进入了祁宇殿中,收敛了所有的存在感,透过那精致绝纶的楠树绣屏,透过几层落地的帷幄,深深的凝视着那浴池中身置花瓣中的清雅姿傲的女子。 凤宁知道有人来了,空中悬浮的暖珠继续四溢着它温暖的光芒,就如同她继续把玩着飘浮的花瓣一样,那道看来的目光很深,仿佛有着要将自己看穿看透的力道,若非她心理承受能力异于常人,定然会被这诡异的压抑给惊到。 第189章 永恒的纠缠痴恋 她讨厌这样的感悟,此人真是讨嫌之极,莫不是到祁宇殿中就只是为了看自己沐浴罢?心下有些恼那人为何还不出现,不禁生起些许讽意,该不会后悔自己将妮嫣郡主许配他人,让他心疼后悔了罢。 他开始移步了,凤宁能感受到流动的气息开始异变,把玩花瓣的手也渐渐的停了下来,紧蹙的眉眼越发的阴沉,四溢的冰寒也在空气中扩散,正在此时,殿外响起一声朗喊,“陛下回殿——。” 这声音响至祁宇殿不远处的曲廓转角,看来某人怀着几分焦急,殿中的步履本就无声,消失时,也只是有丝清冷之意恍过,凤宁缓缓的侧眸,只见落地的帷幄,正无风自动,温暖的暖珠,溢泄着倾身的光华。 起身着衣,方系上腰间的束带,殿门便被人推开,下一瞬间,自己让人搂了个满怀。 “朕不会让他活着出暝灵城。”她的发是湿的,显然是那人一走才离开浴池。 饱着腾腾杀气的话,携着丝丝的阴森回荡在耳边,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拽着绛红色的衣襟,金线绣的龙身紧贴着掌心,“陛下知道他是何人么?” 掌着她若削的双肩,狭长的苍眸溢着危险与霸道的光泽,若在别人看来,定会悚然心惊,可在凤宁眼中,那却是挚爱惟一的表现。 “敢对宁儿起妄意之心者,朕绝不会心慈,更不会手软,不管他是谁。” 发尖的水珠无声滴落,花纹繁复的地毯上,蕴了一顶点暗色,透着层层阴寒冰珠似的话语,却让凤宁忍俊不禁,“认识陛下这么久,宁儿还未曾见过陛下心慈,更何来的手软?”他知道那人是谁,从他的眼神之中,亦笃定了先前自己内心的猜测,只是他既是不说那人的身份,料想应是不欲让自己知道,如此,便也不再相问。“陛下切不可胡来,既是他至今未有何明显动作,妄然要了他的性命,只怕会给宇硕带来祸端,与其看陛下每日忙碌,到是更愿意陛下陪宁儿一起看日起日落。” 轻轻一声叹息,伸手抬起女子的下颌,狭眸里的冰寒让柔情所取代,无尽的四溢在她身边,“宁儿可告诉朕该将你如何是好,就若将你长年留在暝灵城中,都会招至这许多的麻烦,更何况你且言说要只身江湖一段时间,朕如何放心得下?” 敛下些许笑意,容颜上洋溢着缕缕醉人心神的温柔,抬手抚着他的俊逸刚颜的轮廓,“麒,我今生矢志不渝的惟一。” 那双动情的双眸闪烁着炙热的爱恋,紫御麒难以抑忍心中的满满情感,吻住那两片诱人的唇叶,辗转轻柔,传递着他浓浓的爱意与独占欲。 柔软的唇瓣无论何时都如初时的鲜美,温柔的索取着怀中女子的一切气息,迷朦眼神中的交集,写满了彼此永恒的纠缠与痴恋。 宇硕帝君的诞辰与王子的百日辰诞已过了数日,这其间不乏各国使臣前往帝宫向陛下辞行,依旧惯例,帝王会着礼部安排回礼,无非是礼上往来而已。 这日,帝王正在御书房中处理朝臣送来的加急奏折,却突闻宫侍来报说苍泽使臣求见,未将玉杆朱笔搁下,而是敛眉忖意,这几日来,请辞的使臣不在少数,倒是没见到苍泽前来请辞的,又想到宁儿的‘孝心’,不禁略微的展开些眉宇,“知道请见何事么?” 宫侍礼道:“回禀陛下,林大人亲携两位同行的使臣前来请辞。” 林大人?接照宁儿所言那醉仙的力道,此时的林天刚应躺在床榻之上才对,怎会清醒的出现在帝宫御书房外?他不相信宫侍会看走眼认错人,亦不会相信宁儿会将醉仙酿之事夸大其辞,终是将手中玉杆朱笔搁下,“宣。” “遵旨。” 宫侍退了出去,帝王端起手侧的茶盏,掀盖捋着水面,那几许溢着清香的茶叶正弥浮无序,望着那嫩青的颜色,不禁又想到他国使臣请辞都是在朝堂之上,难道苍泽就觉着自己高人一筹,非得到这御书房来么?还有那林天刚,到底怎么回事? “小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洪恩。” 搁下杯盏于御案,帝王的眸光深深的扫过林天刚的跟前,随即脸上划过一道颇具寓意的笑意,言道:“朕听闻三位大人是来向朕请辞的。” 林天刚微曲着身形,不敢抬眸,可在帝王眼中,那分明是刻意的,因为他根本就不能抬眸,此番苍泽到访,兵部与护国将军王群可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且有意让他们知道有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间接彰显了宇硕对苍泽起了防范之心,这段时间却未有何大的动作,看来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过是试探与拉拢宇硕投诚而已。 “正是,小臣等离开苍泽数月,也该是回苍泽向我主禀报宇硕之行的收益。” 帝王略微了额了额首,随即言道:“林大人的归心似箭朕能理解,如此朕就不加挽留了。”见他含笑点头,帝王继续说:“苍泽物丰民富,送来玉珊瑚为朕之贺礼,这可让朕为难要回苍泽陛下之礼为何物。” “陛下。”林天刚说:“正如那日帝后娘娘所言,我苍泽虽民丰物博,却拿不出娘娘所需之物,小臣听闻贵国有一种名花为晚莲,若陛下真是为回礼为难的话,小臣斗旦,就请陛下送株晚莲给小臣带回苍泽去罢。” 徒然的心生一股怒意,他竟然还敢提及宁儿,若非宁儿的愿望与顾忌,他断然不会轻易饶他性命,掩下胸中的不快,合上最后一份阅完的奏章,“现值晚莲盛开的季节,林大人既然开口,朕就送你几株便是。” “谢陛下赏。” “林总管,摆驾御花园。” 一旁的林允,除了见到林天刚时有几分浅显的怪异之外,其余的,便如初时一般的毫无表情可言,徒然闻得陛下吩咐,恭敬应着,“遵旨。” 第190章 闲暇消遣的好戏 天空落起了小雪,飘飘洒洒的给人间添上了几分白,晚莲湖畔的小亭,就在曲廊的尽头,但称职的宫侍们仍手持着伞把,时刻做好侍候陛下与客人置身雪花飞舞之中。 路过假山石道,穿过花径小桥,转身踏进曲廊之后,帝王的步履倏然伫止,随行之人虽是莫名一滞,但随着陛下的远眺的眸光看去,便也释然了心中所虑。 雪花乱舞之中,有一白衣似仙的女子翩然而舞,脱俗之容令人留连忘返,旋步挥动的长袖犹如飞洪倾泄,缭绕于身不绝于眸,柔软的腰枝却如同风中劲竹,一曲一摆之间,尽显无尽芳华。 朦胧之中的身影随舞缱绻,缥缈的仙姿赫然的呈现于天地之间,仿佛再旋几个来回,便会乘风而去,地上的人儿,惟有望远兴叹。 帝王敛下双眸,余光快速的扫过身侧林天刚,眼睑逾越的冰寒彰显着心下已升上些许不快,俊颜上掠过一瞬危险之色,四溢的骇人气息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翻涌的薄怒。 林允心知陛下因何而恼,定然是因着外人见到了娘娘的舞姿,想陛下的独占欲何等强势,岂能容他人将娘娘的出色映入眼帘,会意的朗声一喊,“陛下驾到——。” 他不准自己离开帝宫,王儿又在安睡,闲来无聊之际,偶然想及御花园中的晚莲开得正妍,前来观赏之后,果真开得让人欢喜,心中愉悦不少,忍不住旋步跳起舞来,边跳边将江湖之事放在脑海里过滤,不料太过出神,此时,被蓦然一声朗喊给拉回了心神。 兰指浮于胸前,回眸一看,除了陛下之外,还有苍泽使臣林天刚林大人,呃——?林天刚?想想那醉仙酿的洒劲,此刻应躺在床榻之上方是,怎会还有精力起身入得帝宫伴在陛下身侧? 掩下满心的疑惑,卸下略微浮现在脸上的猜测,迎着陛下前来的方向,大步走了过去。 快速走来的女子,笑意盈然,眼中是见到自己时的满心欢喜,胸中的不快稍微消散了些,一手缚后时,她正好到达自己面前,听着她愉悦的清脆之声,“陛下此时不该在御书房么?怎会在御花园出现,该不会是想偷懒罢?” 细心的掸去她肩上落雪,嗔怒言道:“落雪纷飞,你在雪中漫舞,受了凉可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你想要那些个奴才的性命么?” 他是生气了,但从那双薄怒明显的双眸之中,她还从眼底看到了无尽的爱恋与宠溺,叹息着欠了欠身子,“是,宁儿知错便是,陛下可别再生恼,若是因着宁儿气坏了龙体,宁儿岂不是要当千古罪人?” “见过帝后娘娘。”凤宁语声刚落,林天刚却不待陛下开口,自行的作了一揖。 凤宁斜眸打量着这个林天刚,玉眸微弯似月,淡淡的眸光却泛着深意,“原来林大人也在。” “林大人就要回苍泽了,开口向朕要了一株晚莲做回礼,——林允,带林大人去晚莲湖挑一株晚莲罢。”他只想尽快让这个麻烦离开,让他离宁儿远些。 林允应声,“是,陛下,——林大人,这边请。” 林天刚又拱手作了一揖后离开了,两对饱含深意的眸光一直跟随着他到了晚湖边方收回来,彼此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揽上宁儿的腰,转身时让宁儿走在右侧,他可不想让那人再将宁儿看了去。 凤宁自是清楚身侧强热之人的意图,然她,也惟有无可奈何的顺从,只不过有疑惑需解,“陛下方才走路的声音很重。”但凡身怀绝技之人,行路时的步意较轻,功力越高,步履越轻,可方才她明明感觉到陛下的步子携着沉重。 瞒不过宁儿,紫御麒如实说来,“这不正是那人愿看到的么?朕方才的步子有意略重,他只能认为朕有武功防身,却无绝技之能,若能将他迷惑住,少些麻烦也是好的。” 捋袖掩唇轻笑,眉眸之间的兴味越发的浓冽,帝宫真是个有趣的地方,不论何时,都会有人粉墨登场,上演一出出供她闲暇消遣的好戏,“我道宇硕能人倍出,原来苍泽也不乏有用之身,陛下现在可以告诉宁儿他到底是谁了罢。” “哼——。”徒然平静一笑,四周却添置了一股凛冽的杀意,薄薄的,确是森冷无比,“给个机会宁儿猜猜。” 枉费了她一番期待,最后还得自己来猜,轻轻的摇了摇头,步履顿下,抬眸看着雪花漫天洋洒,脑海里浮现出存在疑惑的一幕,“那日在大街上,妮嫣郡主与一妇人为难,宁儿一番严词,显然有将那妮嫣郡主吓到,如她那般的女子,受到惊吓过后,不是厉语回驳,也不是转身离开,而是脸露怯意的躲到一随从身后,且那眸惊恐的双眸,好似还有求救之意,这就说明那随从不是普通的随从,能让妮嫣郡主如此对待,且随使臣入宫又可不受约束的人,身份于苍泽定是身居高位。” 于凤宁的解释,紫御麒露出一抹冷笑,要在不知任何实情的情况下做出准确的分析,决非易事,然宁儿却是猜到八分,不得不佩服她的洞察之能,“苍泽帝膝下二子,太子凰灏然,二王子凰灏君,按照储君不离朝的条规,此时出现在宇硕之人定是二殿下凰灏君无疑。” 斜眸看向晚莲湖边的方向,凤宁不由自主的凝聚了玉眉,“他把你当傻子么?还是太自信了,敢易容成林天刚的模样进宫请辞。” 顺着宁儿的眸光看去,林允好似正命人下湖采莲,“宁儿的醉仙可是一日后才会倏起的后劲,平日里本就是谨慎之人,徒然着了宁儿的消遣,更是无凭无证可查,为免节外生枝,不得不进宫辞行,立即离开。” 伸手抓住几许落雪,冰凉的感觉浸入肌理,唇畔掀起微微的笑意,颇有兴趣的言道:“宁儿很好奇,苍泽的试探已过,陛下敛了锐厉,使臣亦未查出什么,但依照先前林天刚的态度,应该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位不识抬举的宇硕帝,陛下可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第191章 梅七娘所言江湖 “朕好像记得宁儿曾说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使臣未离开宇硕,一切详情尚不明朗,至于苍泽帝听了使臣的回报所做的打算为何,朕此时没兴趣知道。” 语气淡淡的,犹似风拂叶落,然,唇角那抹透着阴冷的笑意,却兀自让人毛骨悚然,或许他胸中早有打算,如此冷心绝情之人,不会让自己的身边有一丝危险的存在。 轻摇裙摆,涅白色的涟漪婉如略掀的潮浪,说到危险,不论她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却是有件麻烦让她上心,且时间越长,更肆无忌惮的不容她轻易忽视,从新携裙提步,“翠娘已在丹枫絮苑呆了近半旬之久,林依携擎魂筝重现江湖,事关羽微山府,此番挑衅已触碰到我的底线,若真有人想以假林依将真林依与擎魂筝引出来,我得亲自去看看这好戏将会如何上演。” 有人挑衅宁儿,依宁儿的脾性自是不会轻易放过,她明白自己的担心,自己亦清楚她的骄傲,因为他一句不准离开,她已在帝后中停留了数日之久,此时言及此事,怕是已到极限了罢,跟随上去,情不自禁的握住宁儿的手,传递着彼此的温暖与柔情,“年关将近,难道宁儿又要违背帝规不陪朕守岁么?” 略带着妥协的揶揄,言词之间满是无尽的温情,嫣然一笑,“陛下大可放心,后宫不乏佳丽,定然有人会替代宁儿陪陛下守岁。” “可朕只要宁儿一人,也只需要宁儿一人。”随即敛眉叹息道:“宁儿可记住了,朕虽应下了你出宫之事,但在旬月之内定要回来,否则届时的后果,可不是朕能预料得到的。” 记不得这是第多少次威胁,每次她都照单全收,此次应该也不例外,但今次不同,以往在帝宫中的威胁不过是小事一桩,此行江湖,无人能预知未来,所谓计划快不过变化,他想得到自己的承诺,也无非是想求个心安罢了,“陛下放心罢,若宁儿有事,定然会通告陛下。” 紫御麒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步履轻移之间,好似想起了什么,苍眸斜过些许疑惑之色,“丹枫絮苑于宁儿来说可是有特别的意义?” 好好的,怎会突然对丹枫絮苑有了兴趣,“并无特别意义?不过是当年回暝灵城时,一时起的贪玩之心而已。” “如今你已贵为帝后,难道还担心国库金银不够你使唤么?留着一个小小的酒楼还有何用?” 呃——?这个问题,好像还真从未想过,丹枫絮苑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置办的产业,初始的目的不过是想运用曾学过的知识挣些银两,那时父亲辞官归故,她也不介意多些零用,“丹枫絮苑已让宁儿经营了九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它的存在,已成宁儿的习惯,既是无碍大雅,宁儿也不想假手他人,毁了这么好的营生不是。” 暝灵城中之事,那件逃得过他的眼睛,而她,却在自己眼皮底下隐藏了数年之久,自悬崖相识一别后,再见她便是在那丹枫絮苑之中,那时那双冷漠的眼神让他心惊,此后偶尔忆及,仍会心疼,什么样的女子,才会拥有那么淡漠冷情的眸光? 自离别后,他派人到处寻她,甚至动用了帝宫之中的所有隐卫,那日终是得见她从丹枫絮苑门前离开,本以为她或许是那里的客人,没想到一番接触打探,才发现她竟是丹枫絮苑真正的主人。 “真是想不到宁儿还有做老板娘的爱好,只是不知道那帮打杂的知道你这东家是宇硕帝后,会有何反应。” 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不提这麻烦的两个字会气结么?“陛下又拿宁儿当消遣了。” 随即温柔一笑,那清澈的玉眸里,流淌着期许,关爱与表白,这个此生与她相生相克之人,注定彼此要相守纠缠。 苍泽使臣一行,是在翌日晌午出发离开暝灵城,帝后娘娘将苍泽的妮嫣郡主赐婚给御史下的一位仕官之事,在懿旨下达那一刻起,已算是公告天下,诸口难测娘娘此举用意,自是有人欢喜,亦有人嘲弄,欢喜得道升天,嘲弄福祸难辨。 百姓分分开道,不时抬眸看着骑在马背上神气活现的罗仕官,年掌柜正好立在人群之中,脸上却划过一抹令人费解的冷笑。 檀香缭绕的寝殿,寒风透过开启的窗棂摇曳着落地帷幄,衣着银袍的绝美男子,慵姿倦态的倚在榻椅上,一双锐眸微阖,暗沉的目光透着几许阴色,不禁让人猜想又在算计什么,冷情的唇角上掀,那弧度,妖冶诡异之极。 林允站立一旁,悄然觑视着陛下的举动,唇畔那抹别具深意的浅笑,给了让人悚然危险之感,方才隐卫来报,苍泽一行数十人,全部撤离了暝灵城,林天刚仍昏迷不醒,凰灏君仍就假扮成林天刚的模样跨在马背上出了城门。 “娘娘这会该在那里?” 平伏无仄的声音倏然响起,让神游的林允有半瞬的恍神,娘娘此时在何处,陛下应是最为清楚,“回陛下,这会儿应在丹枫絮苑。” 全然的阖上了眸子,又缓缓的睁开,透过窗棂,满目的白雪皑皑,狭目蓦然道出一束寒光,半月之前吩咐的人,昨日应进暝灵城了罢。 丹枫絮苑的深处,有一僻静之所,连接了两道院门,楼里的厮人们得到吩咐,不敢逾越私进。 凭空出现在院子里,一眼就见到年掌柜跪迎在门口,凭他的狡猾玲珑之心,定然也猜到自己的身份,略微扫视了一眼,“起来罢,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其他的少操心。” 俯身叩了一头,“小人遵命。” 直到小姐的步履移进了第二道院门,年掌柜才扶着门框站起了身,望着空空如也的第二道门框,年掌柜捂住胸口的忐忑心跳,数九寒冬,背梁却兀自生出一层薄汗。 翠娘早已恭候多时,只是不曾料到踏进门槛后,还有个等她的意外惊喜。 “属下见过夫人。” 跪在地上的女子,拥有江湖女儿的豪爽之气,只是何愿甘居人下,她到是有几分兴趣,“梅姐姐起身罢,你我相识一场,这般客气,倒显得生疏了。”紫御麒曾说过,在江湖中的禁忌城,只识他城主的身份,不晓得若知道了那冷冽的禁忌城主乃是宇硕帝君,这些人会有何反应。 回想当日城主惩罚妹妹的情景,心悸犹在,怎敢忘了礼数,逾举造次,“属下不敢。” 看来那人的余威仍存,不禁好奇他当年是用何种手段建立了禁忌城这个组织,不过见梅七娘于他的恍恐反应,手段应是相当狠冽罢。 端起翠娘倒的茶水,小小的抿了一口,那人给的时限不长,她得争取在这个期限无太大出入的情况下回到帝宫,“言归正途,相信梅姐姐清楚我现下欲知何事,说来听听罢。” 落坐于软凳之上的女子,徒然的慑人之势,如同记忆中那般丝毫未变,脱俗离尘之貌,配以卓越不凡的风姿,清冷似寒月的高贵气质,溢散着令人难以看透的朦胧之蕴,“武林之中有一林姓,数月前被灭满门,事隔不久,那名名唤林依的女子便携擎魂筝出现于江湖,她自称是林家的小姐。” 搁下茶杯于台,淡淡的眸色,却不容人轻易忽略,眉眼微敛,平静澈幽如一汪深泉,“她是如何解释自己逃脱一劫,与曾拿着禁令出现在南兴城中的?” 她的沉稳久印于心,此时的淡定到也是在意料之中,“如何逃过杀机她到并未解释,到是说南兴城之事乃是她一时贪玩,禁令是模仿制作的,并非真正的禁忌城之物。” 如此牵强的理由,如何能令武林信服?“擎魂筝在她手中,辽家会没动作么?” “曾有人言及她所持之筝是假,可曾听过擎魂筝之音的人屈指可数,现如今的江湖多数是后生晚辈,自然分不出真假,她能用擎魂筝弹出美妙动听的音律,这点到是让不少人深信不疑。”垂眸应着女子的话,那双蕴含悚然之色的瞳眸,她不敢斗胆直视,害怕会在不经意间慑去了心神。 指腹拂过杯沿,先前腾腾的热气已化作湿润的空气,嫩绿的颜色,已沉至杯底,“她的目的何在?” 简短一句话,却是让梅七娘悚然不已,只因那唇角淡淡的微笑,无比的骇人阴冷,“她说林家之所以会被灭了满门,全是因自己贪玩误害了家人性命,虽后悔,却无法更改事实,在懊悔之余,却想着为林氏一门雪恨,所以,只要谁能替她杀了禁忌城城主,或是替她找出禁忌城的位置,她都会以擎魂筝相赠,且终生由他差遣。” “哼——。”梅七娘语声刚落,便徒然闻得一声令人骇然的冷吟,“好嚣张的女子,这番话怕也只是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信服罢,你见过她了?” 第192章 猜测不透的计谋 梅七娘摇首否认,“没有,武林人士向往对禁忌城敬畏恐惧,此次按那女子所言,便是同情多过责难,责难她惹谁人不好,偏偏惹上了禁忌城,同情她一家惨遭灭门,现如今已有人站出来将她保护起来,曾言若她出了意外,便是禁忌城斩草除根之举。” 以禁忌城在江湖上的反响,还有人胆敢站出来保护那个女子,不知是该说他英雄过人,还是该佩服他勇气可强,敢于挑战,“谁人如此有胆色,敢维护禁忌城想伤之人?” “乃是有天下第一庄之誉的芳云山庄庄主夙天。” 蓦然挑眉,抚沿的纤指滞停下来,芳云山庄么?犹记得当初媚娘在去南兴城前,置身之所便是芳云山庄,“那林依已身在芳云山庄了么?” “还未到芳云山庄,她携擎魂筝出现,已是引得武林轰动,一言一行,都备受观注,自从夙庄主公开要保护她之后,便派人一路随行保护着她到芳云山庄。” 随行保护么?提及芳云山庄,便不得不想到地魔教的三使之一媚娘,若两者真有关联,夙天此番‘挺身’而出,应是在某个计划之内的事情,若两者没有关联,不能保证他是否信了假林依之言,就不知晓他真是义薄云天,还是夙天舞计,意在擎魂呢。 擎魂筝她亲自弹奏过,自是清楚它于武林的存在是何种诱惑,能奏响擎魂筝的方法,惟有鬼阎罗清楚,当初在南兴城中的辽家招亲擂台之上,媚娘并未将如何能奏响擎魂筝方法说出来,自己也是在偶然情况下参透的,此次擎魂筝再现,如今看来,林依的那番说词已得到了武林的信服,对她持怀疑态度之人,怕也屈指可数了罢。 与辽家的不甘心相较,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假林依手中的擎魂筝,料想此刻定是趋之若附了罢,虽然说及禁忌城,都会掂量自己的性命,但好奇心这种东西会滋长人们心底的勇气,当然,这其中不乏一种侥幸的心理。 “被灭门的林家,真有一女么?”随意的问着,仔细的忖虑着这出戏的真正目的。 见夫人沉思疑问,梅七娘拱手应着,“据说确是有一女,但像那种大家闺秀,皆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理然很少人见到,所以南兴城之举,她解释说是自己贪玩,事发之后,也无人否认她不是林家之女。” 呵呵——,林家灭门,死无对证,怎么说还不在她一张嘴?站起身,眸光飘向了窗外,凄凄的寒风拂过,推响了窗扉,余光瞟向久立不言的翠娘,“翠娘,幻炅受伤,你可看清了那动手之人的模样?” 翠娘上前一步,曲身言道:“不曾,幻炅是拖着受伤的身子进了羽微山府,属下才知晓他受了伤的事情。” 能伤幻炅之人,武功自然不容小觑,现下要弄清楚的事情,惟有两件,其一,当初自己一念之仁,放过了媚娘的性命,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告知了鬼阎罗自己与羽微山府的源缘,那假林依就是鬼阎罗杜撰之人,伤了幻炅都不能进入羽微山府夺取长生珠,自然要从自己这里下手;其二,媚娘不曾向鬼阎罗说及自己的身份,自己携擎魂筝消散江湖一年,他遍寻不得,此举不过是单纯的想将真的擎魂筝引出来,好伺机以假换真,毕竟禁忌城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敢公然与之对抗的,除了地魔教,她想像不出第二人选。 略微的叹息,仿佛用脑过度一般,麻烦悬于眉棱,几许兴味之色却乐在心中,或许此行,会见到那从未谋面的师叔也不定,“告诉我城主做了那些安排。” 果真是生息相通,城主在交待之中便说过,若夫人问及,则明言,“城主吩咐了十七血煞暗中护卫夫人的安危,且一路上,属下也会暗中保护,夫人若觉不妥,可以易容之术掩人耳目。” 翠娘与梅七娘皆曾以正面与自己同行,这厢若再现身,定然招人怀疑,此次自然不能光明正大惹人注意,看来在如何前往芳云山庄的问题上还得作番计量,眉宇略敛,淡淡的眸光透着冷然,正欲说什么,空气中徒然的异动,让她不禁心喜,摇身吩咐,“你们都下去。” “是——。” 门棱扣合同时,一道身影闪入室内,下一瞬间,自己便让他揽进了怀,紧紧的贴着他的胸口,徒然的不舍让她先前做的那番决定有了一丝动摇,轻柔的说着:“你怎么了?” 拥着让他心动难耐的身子,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想用这紧紧的方式传递,“江湖向来是非不分,祸乱不堪,我虽不能阻止宁儿的消遣之意,但那些对宁儿存有妄念之人,确是饶不得,一想到宁儿置身其中,可知我会为你担心?” 略微的拉开彼此的间距,唇畔的笑意冷情至极,然眉目的温柔却是让人如沐春风,“宁儿本就不是心善之人,敢公然挑衅宁儿的骄傲,宁儿自是得为那番勇气做些奖赏。” 抬手抚着她的容颜,覆上去的唇瓣加了些许力道,想将她吻进自己的身子,这样,就不会饱尝离虽之苦了,一个月,真是好长的时间。 唇分,垂下略微红涩的脸,叹息言道:“你可真不该出现。” “怎么?可是动摇了宁儿先前的决心?”徒然轻佻的话,有了一丝揶揄浅笑,更添了几许期待。 抬眸迎上那对炙热的双眼,已是柔情满溢,“宁儿脸上可有字?”知道他的洞察力有多可怕,说出此话不过是潜意识里的反应。 拥她入怀,感叹自己那份爱恋醉人心神,“你我既是相属,知道你想什么不足为奇,难道宁儿不知此刻我在想什么吗?” 自然是知道,他的不舍,化作了方才延绵的浅吻之中,“岁月如歌,你我之间的情恋不会截断,麒,我会为你保重自己。” 拥紧了怀中的女子,体味着话中的千万情丝,四溢的温柔满覆了室中的每处角落,好似轻绮于空的缭烟,都携带了一丝柔和,“宁儿,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告。” 第193章 江湖第一站南兴 话气徒然添了些许严谨,能让他上心之事屈指可数,既是如此郑重,事情绝不可小看,“何事?” 横抱着她落坐在软榻上,啜吻着她略带认真的眼角,“近旬月前,依次有数十名闺中女子失踪,这些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放下一揽着他脖颈的手,眸光逐渐聚敛,“梅七娘到是不曾向我提及此事,可是禁忌城也查无线索?” 略微的颌首,脸上掠过一瞬毫无情绪的神情,“乃是我授意不让她告知于你,可想到你终会在何地知晓,且身置江湖,余个心眼总算是好的。” 既是连禁忌城都寻不到那些失踪女子的踪影,看来滋事体大了,方才他眸中沉阴,料想这事应不知何故与禁忌中搭上关系了罢,“可是有人散播谣言说此事乃禁忌城所为?” 没有否认也没承认,紫御麒言道:“禁忌城江湖中的威慑,还不至于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下高谈阔论,不过是些奸阴小人在暗中诋毁。” 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唇畔勾起的那丝浅笑,不知是觉得无聊还是无奈,略微的叹息言道:“孔子曰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此话本意虽非此,但用在此处亦不为过,尽管禁忌城不加理会,但四起的谣论还是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你。” 邪邪的一笑,紫御麒颇有些兴致的言道:“宁儿所言不假,现如今,已有数十家失踪女子的父母集资联盟,将大匹钱银押运上路,前往芳云山庄。” “看你如此有兴趣,不知会如何应对这场挑衅?”语带揶揄之色,凤宁眉弯似月,眼底浮上了层层寓意颇深的笑意。 不料却见某人摇头否认了,“朕现在可没心情去应付这些个麻烦,自然是宁儿的安危重要些,且宁儿只须办完事情赶紧回宫便是,谁家丢了女儿,与我何干?” 冷情嬗变之人莫过于他,方才那抹兴味之色原是错觉,“陛下说得有理,宁儿是得早去早回,管他江湖如何变化,到头来,不过是闹剧一场而已。” 抬起她的下颌,他爱她狂妄不将任事情放在眼里的态度,那傲姿藐视天下的神色,与他是何其的相似,吻上她的唇叶,细细的品尝着临别之前的味道。 轩车的外观,普通至极,到是他想得周到,不会太过引人注意,然,轩车里的布置,仍旧令人苦笑不得,可想到是他的体贴的表现,便也欣然接受,车室之内的温暖,是车室之外他人乍羡的,仿若不同的两个世界。 放下撩帘的手,窗外的一切景致消失在了眼中,暖珠的温暖如他的掌心,让凤宁禁思念起来,心下有些小小的自嘲,这才分开多久,便有些想念他的人。 梅七娘先行一步,翠娘则在暗中保护,十七血煞虽令人闻风丧胆,但若真是鬼阎罗所为之事,能有本事伤幻炅,也会发现他们的存在,让他收回这层命令,也是不想太过招摇,以免节外生枝,抓到什么短处。 咽下口中之食,又啜饮了一啖清茶,透过帷帘,看着前面驾车的身影,随意的问着:“当初可是你从丹枫絮苑跟踪我?” 赶车者倏然回想到那日奉皇命去找寻帝后娘娘的情形,他是隐卫,本就不该出现在太阳底下,为着帝后娘娘,他已两次现身人前,“回娘娘的话,正是属下。” 娘娘?想到什么,凤宁无奈的摇首,却掩饰不住心中的甜意,让他遣了十七血煞,却又将隐卫安排来了,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那么没用么?“此行隐卫多少人?” “就属下一人。”犹记得陛下吩咐之时,林总管多了句话,他问保护娘娘一人够了么,陛下说多了娘娘会嫌碍事。 凤宁没在言语,有些无聊的将窗帷掀开,落雪了,一片一片的划过眼前,记忆中雪花的模样,是一颗晶莹体,开着有序的小叉,煞是好看。 梅七娘一直有消息传来,假林依一路上行程缓慢,好似并不着急去到芳云山庄那个安全之处,中途还请了大夫,身子似乎染恙,心下不禁冷然,那日在南兴城的林依,可不会这般弱不禁风,只不过此番逗留之意为了什么? 因着擎魂筝的原故,此次向芳云山庄出发的人已不在少数,料想此时的芳云山庄也是宾客迎门了罢,他们为的,不过是再一睹擎魂筝的风采而已,中途也有动抢念之人,亦都被芳云山庄的护卫劫下。 这日傍晚,轩车赶进了阔别许久的南兴城,左拐右拐的,凤宁也记不住拐了多少次,只是心中已备薄怒之意时,终是停了下来。 门扉赫然大开,一粉衣女子踏过门槛后,引领着几位侍婢恭敬的跪请在地上,看着赶车之人掀开了帷帘,随即垂首扶下一位衣着蓝色氅披的出尘女子,见她步履从容优雅,微敛的眉宇染了些许倦色,“属下见过夫人。” 微顿足,这声音好生熟悉,勾唇浅笑,忆及那日折梅的教训,见她如此恭敬乖觉,应是收敛了脾性,开了心翘了罢。“你起来罢,我乏了,不必准备吃食,备好浴汤即可。” “属下知道。”梅子起身,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那双乌黑如玉却骇人心神的眼眸,因着心悸的过往记忆犹新,且若非夫人求情,依那人的手段,自己早已魂归黄泉,那还留得性命于尘世。 夫人已走在几步开外,梅子正想吩咐赶车的厮人将轩车赶至后院时,却徒然发现身后早已没了那厮人的踪影,可按方才的气息判断,他并非禁忌城中之人,难道是夫人带来的下属么?姐姐说过,主子的心意不得妄自揣测,是本分,更不得逾举,摇了摇头,清醒清醒自己的脑子,转身去准备夫人方才的吩咐。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棱,泄了满地的光亮,窗外鸟雀,吱喳叫响,徒然醒来,好像有何不一样,对了,身边少了他的温暖,落漠的勾起一弯绝美的弧度,感叹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又躺了一会儿,方起身唤来久候于门外的侍婢们进来梳洗。 翠娘递来洗面的帛巾,又吩咐人将早点端上来,梳着她从小梳到大的青丝,翠娘眼中闪过一瞬异动,凤宁轻易的捕捉到了,她知道,无论那个尘世,人非草森,孰能无情。 “主子,好了,用早膳罢。”搁下蓖梳于台,屈着身子退到了桌台旁侍候。 凤宁看着精致的早点,显然是动了一番心细的,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食用起来……。 晌午,梅七娘从外间带回了假林依的消息,那人曾说过,芳云山庄或许就是地魔教放在光明之下影子,假林依行程如此缓慢,难道是在拖延到达芳云山庄的时间,等待自己现身出现? “昨夜又有人遣进假林依所在的客栈行窃,但都失败而归。”梅七娘微屈着身子立在曲廊檐下,垂首等着主子的问话。 凤宁掸着梅花蕊上的残雪,入骨的冰凉丝毫没有消减她的兴趣,尽管指尖被冻成粉红的颜色,依然不歇不停的重复着单调的动作,偶然撞入眼中一朵腊梅,那绽定的程度为她所喜,折断携入发间,眉梢挑起几许笑意,遐想着若那人在侧,会有何等的反应?“名动武林的擎魂筝两度出现在南兴城中,引得人起妄意在正常之例,那女子可真是病了?” 漫不经心的腔调,处处透着慵然随意,仿佛她正在打探一件戏码演绎到何等程度,然她,亦有在关键时改变剧情的本事,随即的一切,便都会按照她的安排来演,“客栈被芳云山庄的人包下,里外都是芳云山庄之人,这里面不乏芳云山庄的入幕之宾,属下试过进一步打探,然总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阻力。” “哦——?难道没几人见过她么?”虚拟假,假拟虚,假假虚虚,才会让人更加向往真相,才会更有兴趣。 “两日前她进南兴,属下见过她的真面目,与夫人生得一模一样,但进入客栈之后,进出了几次大夫,她就再未出现过了,属下也寻问过为她诊疾之人,都说她染上了风寒,不宜车马劳顿。” 夙天还真是重视,只不过‘重视’蕴含的寓义便有待商榷了,微微的转身,几许落红坠附在氅披之上,轻捏着透红的指尖,哈着气取暖,“你说她想以擎魂筝为谢礼,赠于替她报仇雪恨之人,芳云山庄出于人道正义保护她不受到禁忌城的斩草除根,那么,两个问题就产生了,先不说芳云山庄此举有何目的,光是那假林依,若是真想引我现身,那我真是现身还好,如果我不现身呢?她可是会一直在芳云山庄呆下去?再者,说那表面上的意思,禁忌城在江湖上的地位无人不知不晓,既是存在这么多年都未让人寻到踪影,此番因着擎魂筝,便会轻易让人找到么?” 第194章 艳红色氅披游城 梅七娘闻言,只觉脊背泛起层层凉寒,这问题太过尖锐,她根本就不会作这么深层的分析,还是那句老话,不难怪城主会倾心于她,她的锋芒确是无法让人忽略,“属下无能,回答不了夫人这个问题。” 呃——?凤宁蓦然反应过来,模糊的眼神煞时凝聚,映入眼听梅花娇艳欲滴,想得太过出神,竟不知不觉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莞尔浅笑,“梅姐姐不必自责,是我自言自语而已。” 那抹浅显无害的笑意,有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亲和力,但梅七娘知道,那是没有经历过她的残忍才会出现的错觉,就若瞧得仔细了,也很难发现那双湿润似墨玉的瞳眸底下,隐藏着除了那人之外的无尽阴冷与冰寒,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油然而升的恐惧。 凤宁收回眸光,于梅七娘那短现的恍恐之色有些不明就理,接过翠娘递上来的暖珠在手,徒然忆及什么,脸露苦笑,她见识过自己的手段,会不安,也属正常,“可知道她何时动身离开南兴?” “据客栈的小厮说,明日晌午起程离开。” 明日晌午?不是说染了风寒,不宜车马劳顿么?把玩着手中的暖珠,凤眸里的兴味不减反添,“辛苦了,你下去休息吧,将令妹唤来。” 梅子?梅七娘闻言,心下突然一咯噔,难道她又做错了事情开罪了这不该招惹之人么?微拎着心,拱手言道:“属下告退。” 廊檐下的女子若有所思的转身离开,随即身影消失在了转角,伸手又掸下几落腊梅上的积雪,颜容上徒增了几分无奈,兀自问着一侧的翠娘,“翠娘,我真如此可怕么?” 梅七娘面露恍恐神色,正巧让她送暖珠赶来见到,主子现下有此一问,原因也应是在此罢,主子可怕与否她自是不敢妄言,不过她对自己与幻炅,到是不曾有过森冷相向,“主子并非可随意招惹之人。”与在帝宫中那人一样,招惹不得。 沉稳不变的声音入耳,惹得凤宁忍俊不禁,语气不由自主的添了些许欢愉,“这话也惟我们俩人时你才敢说。” 主子说得没错,若帝王在侧,她便只能沉默不言,否则此话出口,依他对主子的宠溺与邪肆的霸道,怕是不会饶过自己的不敬之责。 梅子刚从梅七娘走的转角走出,便闻得那衣着蓝色氅披女子的轻笑声,清脆婉如山泉滴落,一袭梅中倩影,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那般的缥缈迷人,沉沉的吸了口气,心中牢记那次教训与恩德,携裙提步走了过去。 “见过夫人,不知夫人叫梅子前来有何吩咐?”恭敬加敬惕,不敢有丝毫的逾越无礼。 她真是变了罢,与当初的粗燥脾性相较,此番相见到是多些了沉稳,只是那紧拧的眉宇,许是还在为那人的余威耿耿于怀罢,“城主不在,你不必紧张,叫你过来,无非是无聊得紧,想让你陪我去南兴城中逛逛。” 悬着心稍稍落地,但仍不敢有丝毫怠慢,梅子应道:“是,夫人。” 翠娘知道自己不能前往的原因,可是主子难道想以此模样出街么?“主子——。”余下了口中之语,她相信主子清楚她此话的用意。 她的担忧当然了然,如今南兴城中不乏对林依与擎魂筝感兴趣之徒,若冒然出现在大街上,会引起怎样的骚动可想而知,“多虑了,先回房罢。” 凤宁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褪下了氅披,刻意换了件艳红色的氅披,犹记得他说过,宁儿着上这件氅披,若出现在大街上,定然会引得麻烦上身,她答,那我不着便是,他却又说,既是宁儿喜欢就着上罢,届时若有人将宁儿看了去,朕就一个一个的将他们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他们知道朕的宁儿,不是他们所能觊觎的,一路上想着他危险霸道的话语,凤宁踏过了门槛,她到要看看,是否真像他说的那般,会引来一大堆的麻烦。 “来过南兴城一次,却未曾好好逛过,一阵你告诉我哪儿的东西好吃,哪儿的东西好玩。”拒绝了以轩车代步,走在弯延曲折的小巷中,凤宁想到了她的云儿未出帝宫,看上哪些东西,回到暝灵城时,可捎回去给他玩耍。 梅子小心冀冀的跟随侍候,徒然听闻夫人如此随意一番言谈,心忖着如今可算是非常时期,她怎么还会有这样游玩的兴致,蓦然心中一愣,她又犯忌讳揣测主子的心意了,实在不该,“是,夫人。” 恭敬的一声回应,却让凤宁觉得有些不妥,与翠娘与梅七娘自然而然的恭敬相较,梅子的态度太过僵硬,那分明是刻意掩饰自己的本性,让人一听就能辨出她是在压抑自己,在大学时也上过几堂心理学的课,她的不安与恍恐,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效应。 是想让她收敛些狂燥的脾性,但本意却是想让她变得与梅七娘一样做事有分寸,知进退而已,她一味的恐慌,确是会错自己的意思了,转过巷角,渐渐听得有些人声,“梅子。” 倏然被夫人一唤,梅子不安的应道:“是,属下在。” 凤宁步履微顿,从袖口中抽出白纱掩面,“这里可有卖甜糕的铺子?” 甜糕?那种街边点心,会引得夫人青睐么?“回夫的话,有。” “走吧,带我去看看。”从新移身,脚下的步履变得有些许轻快。 梅子愣了半瞬,回过神来后,凤宁已在几步开外。 再次领阅了南兴城的热闹,相较于前次擎魂筝的出现,此次因着林依的条件,则更添繁华,小贩吆喝声不断,卖力为自己的商品做着宣传,卖胭脂水粉的妇人,说擦了自己的胭脂,会变得更加漂亮;卖包子点心的小贩,说自己的点心实惠好吃;卖古董字画的商人,说自自己的字画都是谁人谁人的真迹,不论是真是假,还是兀自吹虚,他们的目的,不过在于一日三餐饱腹,秋凉冬冷着衣。 第195章 与林依交情非浅 前面围着一群人,大多是平民百姓之身,放眼眺去,喧哗之间,闻得几声,‘……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原是卖艺的,豪爽之声,应是江湖中人,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想见擎魂筝,也绝非想像中那么容易。 步履停在一手饰摊前,那卖货的妇人一见有客,立时热情的招呼起来,“姑娘,喜欢那对挑一挑吧,我这里的货可是溪花馆几位花魁娘子都满意的。” 妇人声音刚落,却徒然让梅子一声怒喝,“你放肆,怎能将夫人拿去与那些个青楼女子相较。” 那妇人一听,立马焉下神色,“对不起,对不起,瞧我这张嘴真是不会说话,夫人大人大量,莫怪才是。” 掩面白纱下的唇角略掀,未理会妇人的道歉,而是悠然的捋袖,拾起一对耳环递到梅子面前,“这对耳环给你了。”在梅子未反应过来之际,又看看摊面上的手饰,拾起两对,语声携笑,“这对给梅姐姐,这对给翠娘。” 凤宁看到梅子笑了一下,但又在瞬间敛了下去,微闪的眸光,许是在忆及何事,叹息了音调,“见过你凶的模样,见过你恐惧的模样,现下就差你笑的模样了,怎么,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愿约束着一张寒颜给我看么?” 夫人语声携笑,虽是白纱掩面,看不清她此刻什么表情,但那眉目间的揶揄之色,倏然让自己心怀温暖,微微的勾起唇角,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耳环,“属下谢夫人赏。” 接下来的小摊小铺,倒是没激起凤宁多少购买欲望,于是朝着梅子说的那家甜糕铺子出发了。 约莫过了半盏茶功夫,梅子轻声唤住了凤宁移行的步子,眸光飘向不远处的一家客栈,“夫人,那就是假林依落脚客栈。” 因为无意识,所以懒得注意,这会倒是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弥浮着阵阵强烈的压抑,仔细的辨别,不难发现客栈周围不乏神情警惕的武林中人,他们的眼睛,始终盯着一个方向。 客栈的大门口,不是迎客小厮的奴颜之身,而是四个家仆模样之人一分为二的守在两侧,个个神情凶相,让人一看,有种吾非好惹之人的感觉。 客栈的斜对面,有一家茶馆,馆中亦是人满为患,怕是那掌柜该高兴了,一年到头,营生何时这般好过?既是这么多人盯着,她也不介意提前凑一下热闹,吩咐道:“梅子,你去买甜糕吧,我去那家茶馆的雅舍之中等你。” 留下夫人一个?梅子心中有丝忐忑,但又想到夫人的本事,便也微微的放下心来,“是,夫人。” 梅子转身离开,凤宁亦欲前往那家茶馆,可正想转身之时,却蓦然发现有一曾相识之人走向了客栈大门口,那人面容冠玉,生得玉树临风,浓冽的书生气息仍掩饰不住他的萧洒俊逸,然而那只随风浅舞的空袖,让人瞧见了,莫不为他心生惋惜之情。 “何公子,怎么又来了,林姑娘说过了,她不想见到你。”一家仆挡在何书文的面前,满脸的不耐烦。 何书文退后一步,想离这凶神恶煞远些,“真是有辱斯文,我与林姑娘有过数面之缘,如今听闻她家中惨事,又染恙在身,故来探望,你三番五次阻扰于我,到底是何居心?” 那家仆闻言,自是有些恼了,他那里来的居心,不过是听众主子命令而已,毫不客气的言道:“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呀,林姑娘都说不见你了,你怎么还生起了纠缠不清之心,林姑娘不亲自现身拒绝,是给你玉面才子留着颜面呢,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呀。” 何书文何曾受过此等数落,还只是一个看门的下人,不禁怒火中烧,“你不过是个下人,本公子让你传话是你的本份,依我与林姑娘的交情,她怎会闭而不见,分明是你并未将我的话通报给她,怎么你还有理了?” 本来给人看门就让人难堪,今日还让个残废指着鼻子辱没,家仆心生不悦,“别自恃与林姑娘有几分交情,就想见到林姑娘的面,如果林姑娘出来见你,让有心人钻了空子,伤了性命,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该干嘛干嘛去,少在这里添乱。” 家仆语声刚落,周围便有人吃吃的笑开了,一个络腮胡子的大胖子冲他吼着:“何公子,人家说得没错,现如今林姑娘可是夙庄主极力保护之人,如果她出了差错,这罪责你可是担待不起的。” 何书文自然清楚这其中的历害,家仆说得在理,所以也只好认栽,只是记忆中那般的女子,怎么会……?无奈叹息着转身,不经意见,一抹艳红色的氅披赫然印入眼间,那孤傲的身姿与不凡的气质,不正是他……,不,怎么会呢?斜眸看向客栈,那家仆又怒视了过来,又看着走向那间茶馆的倩影,腿脚——开始了不听使唤。 梅子买了甜糕进入茶馆,从小厮处打听到主子所待那个雅间,急急的上了楼。 凤宁闻着茶盏中淡淡的茶香,此茶并非上品,仅存余香而已,只可入口,门扉让人推开,道是小厮,原是梅子回来了,听着她轻快的话,“夫人,那老板说甜糕要趁热吃。” 凤宁接过摊在桌台上,“坐。” 那有属下坐在主子对面的,那是逾越,她不敢逾矩,“属下不敢。” “让你坐就坐,那来那么多的规矩。” 拗不过,梅子觉得还是听话得好,姐姐临行前吩咐过,照顾好夫人,听夫人的话,“谢夫人。” 梅子刚落坐,小厮端着一拖盘点心走了进来,搁下后,屈身说:“二位姑娘若再有何事,出来吩咐小的就行了。” “有事会叫你的,你下去吧。”梅子提起茶壶,边给凤宁倒水,边说。 小厮点头颌首出去了,紧紧的扣响了门棱,凤宁仔细的看着甜糕,捋过掩面的白纱,咬在嘴里尝了一尝,味道果真与暝灵城中的那家店铺一模一样,曾记得几次出宫,去光顾那店铺,老板见到老主顾,自然十分热络,说出他们家的甜糕乃是独门秘制,整个天下只有两家店铺,一是自己开的这家,还有就是南兴城中弟弟开的那家。 推过到梅子的茶杯边,“尝尝吧,用不完一会儿给翠娘她们带回去。” 此时的梅子,好像看到的是另一个城主夫人,她——不是应该很可怕的吗?想到当初她那一挥袖的力道,竟然轻易的就散去了城主一半的功力,事后她一直都想过,什么样的人才配与城主并肩而立?或者是要拥有怎样的特别,才能引得那冷血至深的人注意? 不由自主的拿起一块甜糕,尝了一口之后,味道确是不错,抬眸间,徒然忆及什么,“夫人,方才属下上楼时,有个残身之人一直盯着这雅间的房门探看,为了您的安危,还是尽早离开回别苑罢。” 紫御麒误言了,今日着这么艳红色的氅衣出街,并未引得何人注意,虽然浅意识中她知晓假林依与擎魂筝受重视非浅,倒是她这真林依倍受冷落,不过还好只是冷落,并非冷场,终是有人放这一袭红色看入了眼中,不是么? 将甜糕搁进碗中,随手端起茶盏,闻着淡淡的茶香,樱唇勾笑,玉眸滑过一丝狡黠,“他到是能耐见长,沉得住气。” 梅子闻言,神情微滞,听夫人的意思,好似与那人相识,正欲启口说什么,门扉却徒然被人扣响。 凤宁斜眸看着影印在门扉上的犹豫身影,双眸溢散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淡淡的说:“这人啊,真是经不得夸,——你去请他进来。” 何书文站在门口,扣门的手已难堪的放了下来,脑海里不断浮现那抹艳红色的身影,世上真是这样的巧合么?还是他看错了人?心下微微叹息,正欲转身离开,门扉却让一粉衣貌美女子拉开,诧异之间闻得她一声,“公子里面请。” 何书文踏进门槛,行移的步履都带了几分颤意,然,更多的,却是欣喜,在桌台边,他见到了那记忆中姿意懒散,却不染尘世的女子,绾起青丝一束,发间点缀了一朵娇艳的腊梅,淡雅疏华的林依他记忆犹新,如此美艳动人的林依,却又是让人心中一滞,瞧着她优雅无瑕的搁下茶盏于台面,“果真是你。” 凤宁敛眉浅笑半瞬,这才斜眸看去,“何公子这厢客气了,按照你我的交情,不必拘于礼数,可自行落坐。”捋袖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即抬起了茶壶,翻过一个茶杯。 何书文尴尬的走了过去,脸色极其古怪的苦笑,他未见着假林依的面,却让真林依瞧见了笑话。 “何公子,请。”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凤宁仍旧唇角携笑,那笑,仍旧是他看不懂的。 何书文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后,又说:“在下就知道林姑娘绝非能被世俗之举所束,那客栈中的女子定然是假冒林姑娘之名,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林姑娘,你可要小心才是。” 第196章 玉面才子的笃定 真是没想到,在江湖之中,还有一人,会为她操心,窗外是充耳的繁华,此时倒是有些聒噪得很,“将窗户关上。” 伫立一侧的梅子闻言,立即应下,“是,夫人。” 夫人?何书文胸中赫然倒翻无数酸楚,脸上的笑意自然变得苦涩极了,想来也是,自己在期待什么,像林姑娘这样的不凡女子,自然该早配得良人。 梅子落坐在一侧,不经意间,凤宁看到何书文面露的苦涩,心中起了几分不悦,自己并未许他什么,倒是他此番表情,倒好像是自己欠他了,说到底,痴人一个,只是偶然忆及那日离开南兴城对他说的话,此番他还敢找上门来,这番勇气,确是令她佩服,“何公子可还记得林依离开南兴前的那句话?” 何书文神色微变,仅存的手臂不由自主的捏住了空荡的袖子,“林姑娘的告诫,在下自是记得。” “林依并非良善之人,你失了手臂我虽为你惋惜,但那人留你性命,我却觉得是你赚到了。”毫不避讳自己与他想像中人的关系,她到是好奇,这何书文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那人?抬眸直视着那双墨玉色的瞳仁,还是如初的慑人心魄,危险四溢,却让人不愿移眸忽视,“这么说,如今江湖上的那些传言果真都是假的。” “何公子是聪明人,不是因为怀疑才会三番五次前去客栈相见的么?” 才见面,她就洞穿了自己内心所想的一切,如此气势与胆色相并的奇女子,确是够姿格让有心之人如此兴师动众,不惜挑衅禁忌城,“不错,在下虽与林姑娘只见过两面,但毕竟相识一场,至我闻及江湖上所言之事时,便起了疑心,忍不住想去探个究竟,可我几次前去相见,都被守在门口的芳云山庄之人拦了下来,如今那家客栈,连打杂的都是芳云山庄的人,外人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接近。” 他的用心她消受不起,也不屑消受,在凤宁眼中,他不过是多管闲事而已,浅咬了一口点心,清冷的眸光蕴起几缕深意,“何公子不恨林依么?要知道,若非林依,何公子大可不必残去一臂。” 她还是那样直接,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许是自己的存在于她来说可有可无,才会这般随意,无所顾忌罢,“既已成事实,在下也只得认命,但却是不知何处开罪了禁忌城城主,要他亲自动手毁我一臂?” 凤宁淡淡的笑着,那抹如春风般温暖的笑意,不知何时,兀自添了一片令人悚骇的冰寒,单手触碰着下颌,饶有兴趣的看了过去,随即悠然的言道:“何公子真是糊涂了么?还是非得让林依明言?” 看向那张似笑非笑的玉颜,何书文只觉一股惧意流至心田,那日,他欲追下楼去,就在抬手要碰到林依时手臂蓦然截断,这样一想透,不得不惊恐了神色,现下与林依相近,莫不是让他自己进来……。 轻轻的摇了摇头,看着何书文略微惊慌的模样,凤宁忍不住揶揄浅笑,他若在此,怕是早让他失了性命,还等他有机会想通原因么?站起身来,该回去了,明日还得奉陪人家演戏消遣,“以后林依之事,就不劳何公子费心了,您大可不必再去客栈受辱,让人看了笑话。” 跟着也起身,不明白她话中何意,却被那话中淡淡的疏离缭了满心的落漠,看着她携裙准备离开的步子,突然叫住她,“林姑娘,你可还记得溪花馆的水花娘子?” 几步开外便是雅间门槛,凤宁闻言,步履顿住,忆及上午在梅园中的那番猜想,此时何书文提到水花娘子四字,不禁让她心升层许薄怒。 梅子查觉到夫人有丝异样,心忖着可是因为那名唤水花娘子之人?定然又是与夫人相识的罢,或许城主也认识,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别苑主管之一,那有幸识得那么多人。 “昨日我在南兴城中见过她了,尾随她后,发现她进了客栈的后门。” 听出何书文言词间有异样,凤宁有些好奇,步履轻旋,裙摆轻摇,“怎么?可是觉得往日的水花娘子不回溪花馆有些令人失望么?”她出现在客栈之中,那么江湖此番波动也可笃定是地魔教所为,倒是印证了自己在暝灵城中的第二猜想。 凤宁语音刚落,却见何书文面露同情之色,随即一声轻叹言道:“她容颜尽毁,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她是以前溪花馆中的名魁,但在下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认错人。” 他凭什么这么笃定?是什么让他坚信自己未曾看走眼,断定那就是媚娘本人?看向何书文的目光显露疑惑,因着无关紧要之人,懒得废太多心思去了解。 何书文走到凤宁面前,垂眸言道:“若你怀疑我的话,就请随我来罢。” 梅子看着那何公子从身边走过,略微转头看向夫人,“夫人,我们需要跟去吗?”她不认识那人,就算夫人认识,她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夫人出了意外,可不是她那条命能陪得起的。 凤宁玉眉微蹙,盯着何书文下楼的身影看了一会儿,随即白纱掩面,踏过了门槛,她没看到梅子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 出了茶馆,随着何书文的背影转进了一条深巷,约莫走了几分钟的光景,凤宁看到他驻足在一处转角处,眸光一直盯着前面观看。 步履轻移,至其身后,随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但是客栈的后门了罢,果然,听着何书文略带沉重的话,“我便是看到她进了这扇门。” 凤宁若有所思的皱眉,掩面白纱下的玉颜冷艳清绝极了,不待她言语,又听闻他言道:“虽然林姑娘不屑与在下的那点儿交情,但在下却并未有骗林姑娘的理由。” 一年多前在南兴城,他应是见到了在辽家摆的擂台上那一幕,也识得水花娘子绝非一般妓楼花魁,而自己与她亦有着千丝万缕的过节,只不过……。 第197章 一道骇人的目光 吱呀——,一声门棱拉响,卡断了凤宁的思绪,凝眸看去,却见一中年男子拉出一个满脸泪痕的侍婢,那中年男子指着侍婢怒喝,“你还敢哭,要是扰到了林小姐,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侍婢恐惧的颤抖身子,只管垂眸,却不作言答,许是被惊吓到了罢,瞧那温顺无害的模样,不知是做错了何事惹得中年男子生怒。 “让你办点儿事情都办不好。”中年男子又说:“是不是想本总管回到芳云山庄赶你出府?” 侍婢终是瞪大眼睛抬起了头,却立即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让人心疼,语带泣声,“总管,求您了,奴婢家中还有老母需侍奉,求你不要将奴婢赶出去,奴婢以后做事一定会小心谨慎,绝不会扰到林姑娘的,奴婢保证。” “你让我怎么说你,啊——?……。” 那中年男子再言语什么,凤宁倒是不过多在意,只是看到那侍婢,徒然想到了什么,深幽的潭水透着几许兴趣,四溢的眸光,却添了些许狡黠阴冷之色,想玩是吗?奉陪到底,余眸看了一眼身侧的梅子,梅子领会的颌首,随即两抹身影,悄然无声的消失在深巷之中。 当何书文略微转过头时,身后早已没了那抹艳红色的身影,他也算有功力在身,可自己却连她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想到一年多以前的辽家擂台之上,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颜,如此卓绝的本事,想抓到她谈何容易? 天空飘着朵朵云彩,几只鸟雀从头顶飞过,余下的欢愉,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深巷中伫立之人感染,那丝丝缕缕的惆怅,仿佛要让一侧萧条的树枝更加冰冷萧条。 撩人的夜色笼罩在整个南兴城中,冰冷的气息淹没了每一寸土地,苍穹中的一轮残月,无力的泄下些许寒光,渲染在雾气之中,却只会更添一层刺骨的寒意。 置身在暗处,周围却不乏是人隐藏的气息,能辨识出来,无一人心怀好意,那潜伏在暗中之人,无不警惕万分,收敛自己的存在。 两抹影子,在缈云遮月的空当,趁着朦胧的夜色潜进了客栈之中,似鬼魅一般的游离行走之后,停在了客栈最低的客房门前,淡淡的月光重新泄透,迷离之间,门口的青衣女子推开了房门……。 天边泛起了青色,即将来临的黎明已错过了黑夜发生的一切,也正是如此,才会发现,其实一切,都未曾发生什么不妥。 “小桥,小桥,你起了吗?”门口响起一声轻快的女声,呼喊之中带着几丝焦急,随即不待室中之人如何反应,径直的推开了门房。 看到正在整理榻上被褥的侍婢,她徒然好似松了口气,小桥眉携疑惑,心中不解之际,听闻进来的女子说:“昨日你被总管训了,我还担心你又被吓得生病呢。” 小桥轻轻的笑了笑,楚楚可怜的模样确是让人生疼,“春兰姐,我没事,只是有点发烧。” 春兰大步移到她面前,抬手触碰着她的额头,热热的感触告诉她小桥没说谎话,“真是发烧了。”放下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这孩子就是让人担心,能挺得住不?用不用我去跟总管说说,今日让你休息罢。” 小桥慌忙的摇了摇头,想起昨日被总管训教之事,垂首言道:“不用,我能挺得住,还是侍候林姑娘要紧,若是病态严重,我会自己去跟总管说的。” “唉——。”春兰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换作一副无奈的表情言道:“这就是我们做侍婢的命呀,主子的身子金贵,我们却如同草介一般好欺。” 小桥只是面容携笑的盯着春兰,不言不答,春兰继续说:“走吧,一会儿去得晚了,林姑娘那张冷脸可又会让钱总管给我们找麻烦。” 如此侍婢,口无遮拦,不出事情还真是奇了,见春兰转身踏出了门槛,小桥紧紧的跟了上去,现在,她得去好好的‘侍候’一下那个‘林姑娘。’ 一路行来,皆是守卫严危,好似个个严阵以待,做着对某件突发事件的准备,端着一铜盘洗面水随着春兰去到一上等客房之内,小桥将铜盆放在洗架上,随即帮着春兰一起摆放桌台上的点心。 林依坐在梳妆台前,不苟言笑的玉颜犹如千年积雪,肆溢着阴冷的冰寒,铜镜中的倾城脱俗之容,让人一见,自觉的万分惊恐,如此危险的存在,倒是难为侍候她的侍婢们神情不安了。 身后赫然一道骇人的目光,彻冷的气息瞬间侵袭她整个身心,林依蓦然回首,为她梳妆的侍婢没料到她有此动作,微紧了力道,下一瞬间但看到林姑娘一脸的怒意与不快,只见骤然站起身来,狠狠甩了那侍婢一记耳光,直打得侍婢侧倒在地,随即听着她淡淡的话,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视与怒意,“我知道你恨我,可你要知道,我也恨你,如果你不好好听话,敢做出什么让我不悦之事,小心你的狗命。” 侧卧于地的女子,双眸禽泪,一脸愤怒却委屈无处倾诉的模样,左脸上那几道鲜明的伤痕,全然的掩饰了她的美貌,无情的诉说着她的悲惨遭遇,与上苍待遇的不平,伸手捡起地上的篦梳,捂着被打的脸宠,缓缓的站起身来,那一刹那,泪水滚落。 林依环顾四周,除了两个侍婢正在准备侍候她用餐的点心之外,并无其他人的存在,看来自己这些日子警惕的心太过紧张,休息不好,从而产生了错觉的缘故?斜眸不善的瞪了一眼让她打的女子,重新落坐在梳妆台前,“晌午就要离开南兴城了,你还站着做什么?” 语声阴沉,携着浓浓的讽讥嘲意,眼中的不屑神态更是让人觉得这林依异常的可怕之极,女子步移些许,重新为她打理起发来。 她感觉到她来了,方才落坐女子的反应,足以证明她的存在,此时还能安心的让她梳妆,许是觉得那是错觉罢,毕竟这室中并未出现她人,可是她完全相信那人有足够的本事让这假林依惊恐,却也有本事让她独自感受到她的存在,她是故意的吗?或许她以为自己将她的另一重身份告诉了教主,此番作为,不过是对她命运的嘲弄与挑衅。 林依洗面之后,便又落坐在餐台边用起了早点,春兰小心冀冀的侍候着,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而小桥则是端着洗面的水走了出去,临行前,她看到了搁在榻边琴台上的擎云筝,制作工艺自然比辽家精细一些,至少它能奏出美妙的乐律来。 此去芳云山庄,还有近二十几日的路程,晌午时分,芳云山庄的护卫队便起程离开了南兴城,然而同行的,还有一些江湖面孔,明着跟着的就不下数十人,加上暗中跟随的,还有早到芳云山庄的,这擎魂筝的魅力就是不容小觑。 犹记得林依抱着擎魂筝出客栈时,守候在周围的江湖中人双眼发亮,可是碍于禁忌城的淫威,又碍于芳云山庄庄主夙天的面子,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看着而已,许是到了芳云山庄,这林姑娘才会真正的有番说辞才对。 一路随行的,还有芳云山庄的特邀医师,若林依稍有不适,他便会入到车室之中详查一番,这医师据说是昨夜才到的,明明早晨见她中气十足,何来抱恙在身的影子?不禁佩服地魔教的排场,几乎可以假乱真。 “春兰姐,我们何时能到芳云山庄呀?”今夜宿留在一村庄之中,这林依的身子异常娇贵,每日行程本就极缓,然她亦是日落必歇,如此一来,何时能达芳云山庄?侍候好林依歇下,春兰与小桥躺在同一榻上,小桥无意的问着。 春兰睡意渐浓,听闻小桥的问话,迷湖的应着,“按照林姑娘这样的速度,估计还有个十天半个月罢。” 语声越到最后越小声,小桥缓缓的坐起了身子,徒然双指一合,向春兰脖颈处一点,春兰便睡死了过去,小桥轻轻的掀起一抹倦慵的笑意,杏目赫然一闪,投向窗棂处那微顿后离开的身影,脸上划过几些盎然的兴味。 “你去那里?”萧条的院中,惟着月光清冷的洒下,一脸上带伤的女子大方的行至院门口,凭中响起一声男音。 女子脸上的神情漠然,透着一股子纠结万分的压抑,斜眸看向一侧从暗影中走出来的人说:“这村子我以前来过,不远的林子中有个温泉,我想去泡澡而已。” 地上越来越长的影子,像是将真人的身影给引了出来,那声男音的主人,却是此行让人唤作总管之人,闻得女子的话,不禁掀上些许让人厌恶的邪笑,猥琐的表情挂在脸上,一双看似精明的黑目,透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这些日子到是委屈你了,可要哥哥做陪,趁此良辰好好疼爱疼爱你。” 第198章 不甘示弱的怨恨 躲开他伸来的手,女子侧过身形,无视他的存在,“你还是照顾好你侄女吧,她现在可是教主的宝,如果有何闪失让禁忌城钻了空子,教主的手段你清楚的不比我少,如果你胆敢跟来,就趁早想想自己怎么死舒服一点。” “你——。”被女子的话气得笑意瞬间全无,这个该死的贱女人,尽敢拿教主来压他,赫然掐住她的喉咙,阴险的笑纹爬满了整个脸庞,毫不客气的说着,“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现如今你不过是条待死的狗而已,给你几分好脸色看,你就敢爬到本总管头上了,还敢拿教主来压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性命?” 女子脸色已开了惨白,呼吸声也开始变得急促,然她却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敢吗?我是什么身份还轮不到你来决定,你最好也不要忘了教主的吩咐,我死了,相信你也不会称心如意太久。” 渐渐的松缓了力道,总管阴邪一笑,冷冷的脸庞放大到她的面前,“你说得对极了,可不能让你这么早死,你死了,本总管上哪儿去找如此有本事让我欲仙欲死之人呢?记得早去早回,今夜我可是记在心上了,你欠我一夜风流。” 脸上灼热的气息终是消散,女子看着总管消失的方向,玉眸中泛起了根根血丝,紧握的双拳,彰显着她无尽无休的嗜骨恨意。 转身拉开了院门,冰冷的月光下,竟是一抹凄然远去离开——。 温泉中含有的丰富矿物质含量,向来有镇惊安神、祛翳明目、通脉活血等一定的医疗保健作用,温和的水质更是为人所喜,在村庄外一片深深的林子当中,便有此一温泉,温热的氤氲缭绕了半空的雾气,凝结着久散不去,林子里覆盖的冰冷积雪,此处的暖意到是更让人惬意,与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躺在温泉中的女子,轻抚着臂弯几处刺目的淤青,眉宇间丝毫不见痛意,或许已是痛麻木了罢,睫羽上的些许湿润,毫不掩饰的她的美艳与妩媚,略微的抬起眸,看向一处方向,轻雾缥缈朦胧之中,走来一离俗脱尘的身姿。 虽不见那令人欲近还离的倾城之貌,然天姿灵秀意气高洁的典雅气质,还有内敛姿傲,却处处随着亲和随意的凛然神态,确是那假扮之人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你会现身出来,说明周围并未有潜伏之人。” 来人淡淡勾唇,微弯的弧度仿佛连冰冷的月光都染上了几许温和,“一起如何?” 女子放下微抬的手在温热的水中,终是斜眸看了过去,“能与如今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依林姑娘共浴,是媚娘的荣幸。” 懒得理会她话中携着的不善嘲意,凤宁轻解罗裙,少顷便置身温泉水中,温暖的感觉霎时让她忆及那祁宇殿中之人,不知此时在做什么? 瞧着对面的女子徒然灿然一笑,媚娘莫名的凝眉,“媚娘以为,按林姑娘随意的性子,着此事应不加理会,没想到你还是出现了。”她确是意外,既是知是场有阴险目的的闹剧,那她冒险身陷其中到底有何目的? 把玩着飘浮在水面的青丝,凤宁读着她眼中弥现的疑惑,略微挑眉揶揄言道:“怎么?你唤我出来,就是为了打听我干涉此事的原因么?” 媚娘闻言,立即应下话来,“林姑娘会错意了罢,我可不记得何时叫你出来了?要知道你的存在本就是这场计划的目的。” 轻轻的捏着柔软的青丝,勾起一抹悚冷的笑意,“不对罢,应该是我的存在只是你们计划中的一部份而已,如我所料不错的话,另一个目的,应该是我手中真正的擎魂筝罢。”相见几日,自己已透露给她气息,让她清晰的知晓自己的存在,本想看看她有何异常作为,却不料她丝毫不介意,反而还有忽视自己的意思。 时隔一年多,她的睿智依旧令人害怕,女子如她,教主的一番苦心,最终怕还是得付诸东流了,“你就不怕我向教主告密么?” 想告密?她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一会自己之后,“媚娘姑娘如此聪慧,何必讲那些不切实际的问题。”麻烦的事情,她向来懒得沾身,话也不例外,自然是懒得理会。 简练如出,如同她的作风一样,不屑拖泥带水,“知道我讨厌你什么吗?” 徒然如此听闻,凤宁神情微滞,随即唇边掀起一抹好奇的笑靥,四溢的眸光抱着某种期待,“哦?说来听听?” “我恨你为何当初明明能杀了我,却留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语气淡淡的,却携带了无尽的凄凉哀伤,那玉眸中的恨念让温泉的热氲添染了缕缕迷惘,不经意见,眸色扫过她胸前若隐若现的伤痕,崭新如厮,她不相信那是陈年旧患,作势疑惑的言道:“红尘充满了万千色彩,能活着的人都会贪恋这份斑斓,不愿落下黄泉,我饶你性命,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哼——,’一声感伤的冷吟,看向林依的眸光,变得有些飘浮不定,“方才院门口发生之事,你不都看到了吗?何必多此一问?” 却是看到了,亦知媚娘此举,不过是想引得总管的注意,好让自己有机会出来,从接触那总管开始,凤宁就察查到那总管武功不低,但媚娘此举亦属多事,若连一个小小的总管都应付不了,如何置身这摊麻烦之中?难道是她于自己的好心?“既是你不愿偷生,大可自行解脱。” 良久,无人再掷一言,媚娘渐渐的合上眼帘,再睁开时,四溢着痛恨的凶光,“我不甘心,我要将受到的屈辱全数的报复回去。” 何时茂茂落雪,飘飞在温泉周围,彼此的青丝顶,都驻留了点点织白,黑白之间,鲜明的层次之感,少顷后,溶化成气氲,将缕缕青丝湿润。 第199章 放弃了点破疑惑 樱唇浅笑微抿,墨玉的眼眸却覆上了一层阴影,闻得媚娘此言,凤宁不禁感叹命运变迁的无常,此生的自己除却对那人之外,皆冷情冷心,偶然的一个不忍,却造就了一个不甘心的生存,此刻于媚娘,凤宁生了一丝同情,“当初我说你的武功注定要失去,但为了你活命,却是运功传了你一层,如今你的武功再不济,方才在院门口,按你的脾气应该有所反抗才是,可你却放任了总管的肆意,只能说你连那一层功力都废了?可是鬼阎罗废却的?”敢动妄念偷擎魂筝出羽微山府之人,她不会觉得是个好人,地魔教在江湖上的残忍手段,更别让凤宁指望她从未谋面的师叔有点良善。 媚娘轻轻的点了点头,半敛的眸中透着怯怕,似忆及了痛苦之事,凤宁冷声的言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眸中抑忍不住的泪光,闪烁在了曾经动人妩媚一时的女子身上,只是在她脸上,再也看不到那媚惑迷生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经历悲哀的苍茫,“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 ‘呵——,’凤宁轻笑,眼神里总是溢着让人无地自容的坚定,“看来到是我错了,无故饶你一命,却将你害得至此,鬼阎罗只废你武功留你性命,你总不会告诉我知乃是他看在你跟随他多年的情份上罢?” 那般恐惧之人,怎会念及这点心思?“林依,你真是这个世间的人么?既是什么都看得透澈,何故还要卷这场是非?” 她——没有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告诉鬼阎罗,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即仰眸一叹,“这世间之事何来透澈一说?喏,现在不就有一件事情让我为难么?” 媚娘一听,情不自禁的挤出些许笑意,“世上竟还有让林姑娘为难之事么?” 敛眉投去的眸光,透着无际的深意,对这个徒然转变之人,她确是有些无计可施,“媚娘为何未将我的另一重身份告诉鬼阎罗,如果当初你说出来,或许可以撤去丢掉擎魂筝之责。” 为何不说?在废掉武功之后,被关在千山崖内的牢狱之中,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为何没有说出来?真如林依所言,此话一出,教主寻回擎魂筝之举,届时可与进羽微山府谋事同时进行,不但事半功倍,或许收益的机率还会更大,不会像如今这样,兵分两路,劳师动众,可她直到昏过去的最后一刻,也没将此事说出来,连透露一点口风的意思都未曾想过,“他并未怀疑我体内的那一层功力,擎魂筝丢了,教主完全迁怒于我,废了仅留的那一层功力,此行让我跟随而来,却是有目的。” 看着她毁掉的那张脸,不难猜测她在武功尽失的日子里遭受到何种待遇,想到先前所见,她满腔的恨意源头应是在此罢,“既然你未将我的事情告诉鬼阎罗,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鬼阎罗此番兴师动众的目的在于擎魂筝与禁忌城。” “教主创立地魔教数十年,才有得这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而禁忌城的兴起,却在几年之内便与地魔教在江湖中的地位持平,且大有超过地魔教的势头,地魔教行事已属残暴,却总会有人见过,且知晓地处千山崖下,可禁忌城呢,除了知道有个邪肆嚣张的年轻城主,且行事皆用禁令之外,别的一概如风吹云,毫无踪影可寻,教主忌讳,此番行径除了擎魂筝外,还欲与禁忌城城主会会……。” “呵呵——。”凤宁忍不住笑出了声,非常明白鬼阎罗的用意,不禁接下媚娘的话,“他始终坚定姜还是老的辣,一是想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后生晚辈,二则想让江湖中人明白,地魔教在武林的地位无可撼动,注意是武林的霸主,若有必要,铲出禁忌城也在谋划之内。”想着若是那人知道某人如此算计他,不知该是何种表情,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神色,一定是非常有趣的,心中徒然温暖溢人,许是思及他的缘故罢。 她从不否认林依的睿智与聪慧,只是那总是一针见血的见解确是令人害怕,“你到是清楚得很,不过可笑的是,教主未见着禁忌城城主的面,却让媚娘先睹为快了。” 语气轻快了些许,两人身浸温泉之中,相对而谈,倒是有点闲话家常的意味,凤宁说:“这是鬼阎罗的目的,你呢,总会有条件才是。” 抬手于空,让落雪飘于掌心,却在刹那之间溶成了雪水,因着周围的热切,连一丁点寒意都觉查不到,“整个地魔教中,惟有我与你正面接触过,如果说有谁能认识林依,而她不是假冒,那个人只有是我了,而教主此行开的条件,则是找出你真正的位置,夺取擎魂筝,随即他会助我恢复让擎魂筝所夺之功力。” 眉目携笑,带着几许揶揄之色颌首,条件开得不错,凤宁忖虑着要不要将这其中隐瞒的事情说破,想想还是放弃了,一年还会更替四季,更何况是人呢,“能不能告诉我知现下躺在屋子里安然入睡的女子乃是何人?” 媚娘知道她所指何人,想着自己失势后在她面前受的委屈,不禁面怒阴狠之色,总有一日,她会将这些耻辱全数的退还回去,“地魔教三使之一——雪月。” 想来自己何其有幸,得那从未谋面的师叔如此眷顾,先前三使之一的媚娘且不多言,到是这雪月确是他的用心良苦之作,若是他知晓了自己的另重身份,届时的表情想想都令人期待不已。 看着凤宁凝神勾唇,那抹欢畅的笑意分明是抱着对某件事情的愉悦,眼中的期待揶揄之色则将她显得更加危险悚然,媚娘不禁打了个颤,略微蹙眉问道:“你一点儿都不怕教主么?”话一出口,她就后始多此一问,禁忌城城主的手段如何?江湖上的众说纷芸亦会非假?她既是连禁忌城城主都能摆平,还惧怕教主什么? 经此相问,惹得凤宁轻笑出声,然眉眸间溢散的清冷,仿佛要将这温热的泉水凝结,“说出来,你或许不信,鬼阎罗固然可怕,却只限于你等这些相伴亦或是那些个听风是雨之人,而这些,不过是他用残忍的手段得来的威慑,就算他曾是羽微山府之中的一员,可既是让师祖龙工圣人逐出了师门,那我与他更毫不相干,且目前的情形,是他要向我索取一件他不该得到的东西,不论从那个角度看,我都没有怕他的必要罢。” 媚娘闻言,自是被凤宁一番言词撞得心中一滞,然脸上的笑意与冷嘲,却成功的掩饰了下去,“教主的手段你从未见过,我现在好心提醒你,不过是惊有一日你死在他手中却不知为什么。” “媚娘姑娘的好意,林依心领了,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定会生出枝节来,这场游戏我会陪你们好好玩的。”自始至终,凤宁都看不透媚娘是为何做的改变,既是现在都把自己的事情说出去,以后应该也不会透风才对,虽然这份保障不堪一击,她却非常有兴趣在这上面堵上一把。 听着女子淡若轻风的语声,随即见她缓缓的站起身来,朦胧的雾氲绮绕了她整个纤美的身姿,冲着自己意向不明的浅笑之后,走进了迷朦的水气之中,随即转过身影淡淡的消失而去,被冰凉的雾气所淹没。 抬眸看向天空悬挂的那轮弯勾,几缕轻云正飘然游过,让月光泄了下来,尽管冰冷,却也像是万千迷茫之中的一盏明灯。 接下来的几日路程,走得异常辛苦,凤宁不禁抱怨那夙天没事把芳云山庄建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干嘛,现在她只是个侍婢之身,不能骑马坐车,惟有走路的份,这几日,怕是将转世之后的路都走完了罢。 不过还是那‘林姑娘’善解人意,因着要引自己上钩,恐出意外,行程故然缓慢,如此每日下来,也不是太过乏累,只是眼看着一月之期已近,想回帝宫断然不可行,想想那人恼怒的模样,凤宁不禁涩然无奈的轻笑,不过心中徒然想到他,到有一种另样芬芳的滋味。 深山雪林,被轩车轮轴川流不息的滚动声划破的静谧,不知何处腾飞的雀鸟直刷刷的冲上天去,迎着耀眼的阳光,毫无拘束的飞翔。 时值中午,轩车停在了一处山下,众人停下歇息,因着直去芳云山庄的一段近路让大雪给封了,辗转绕了近三日的路程,个个劳累不堪,脸上都不禁露出疲惫之色。 春兰向总管报告说食物还余下一顶点了,只够林小姐一个人还用两天的,然此去芳云山庄还有近五日的路程,不想点办法,怎么能完成教主交待下来的任务。 吩咐一些人去找吃的,方转过身子,便看到伫立在轩车近处的媚娘,脸上划过几缕不怀好意,阴险的裂嘴笑道:“还不去给林姑娘打水,怎么一点儿眼力劲都没有?” 第200章 钓鱼的古怪老者 媚娘狠狠的瞪着总管,胸中抑忍的愤怒全数从那双杏目中透了出来,厌恶的转身离开,再看着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害怕自己会吐出来。 “你,跟着她一块儿去。”盯着媚娘的背影,语声却对着从身侧走过的小桥说。 “是,总管。” 小桥垂着头准备跟上媚娘,徒然从轩车另一边走出的随行医师,却让她暗中狡黠一笑。 跟上媚娘,正欲开口唤住她,身后响起的步伐声却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她不知媚娘要去那里,在这深山老林,积雪成灾之中,想像不出那里会有溶化的水供她取舍,总管此举,分明是为难她。 可老天意使然,在步行了约莫一刻钟之后,让他们发现了一个若大的湖泊,这湖泊之上,有一老者,一钓杆,一小凳子,还有一个看上去夸张得可以的鱼篓,此时那者正躬着身子追赶一尾从鱼篓里蹦出来的鱼,那滑稽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笑携眉梢。 身后的男子见到此情此景,开心的往回就跑,小桥随着媚娘走到湖畔,垂眸一看,那湖面上似明镜一般,清晰的影印着彼此的模样,媚娘携裙,欲踏上湖面,却蓦然让身侧的小桥给拉了回来,斜眸投去疑惑色,却见小桥诡然一笑,拾起地上一小石头,往湖面一砸,湖面立时呈现一个冰洞,这湖面结冰虽不薄,但绝非能有承受一人的重量,那老者虽看上去精瘦,但想在湖面上立足,且若无其事的来回奔跑,确是不可为之事,可她没有眼花,那老者的确在湖面上,此时已捉住了那尾鱼,又重新持起钩钓,落坐在竹凳上,专心致志的钓起鱼来。 “好历害的轻功。” 闻得媚娘感叹,小桥言道:“这可不是轻功,而是内力。”远处传来阵阵脚步之声,小桥用脚搂过一块较大的时头至湖面上,“还不打水,莫非你还想挨那总管趾高气扬的教训?” 媚娘听着小桥的挖苦,若是以往,她定会气恼,可现下的自己不会,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蹲下身子,方将竹筒的水打满,身后就响起那让他厌恶的声音,“去将那老头的鱼篓拿过来。” “是,总管。” 小桥看着方才跟来之人,他先前的使命或许只是因为奉命着跟媚娘罢,然后看到那老者追鱼的情形,想必回去向总管邀了功,说是发现那老者鱼篓里有鱼罢,吃了这么多天的干粮,突然有新鲜肉食,不难怪身侧的总管两眼放光了。 那人向湖面上走去,却在走了不下五步时,湖面的冰块赫然炸裂开来,那人就这样硬生生的掉进了湖里,只是惊恐了瞬间之后,双手还来不及呼救,便沉没了下去。 随行而来的人,包括主管都是神色一惊,这才发现,这湖面上的结冰是很厚,却根本承受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要,望着那湖面上的老者,徒然阴险的勾唇,行至一旁,一掌劈断了根竹子,众人只见他将竹子扔在冰面上,随即双脚踏地,纵身一跃之后,稳稳的踩在了滑行的竹杆上,向他那者滑去。 小桥凝眉微蹙,总管到是挺聪明的,知道用滑行来缓冲自己于冰面的压力,再加上他的轻功,更是万无一失了,但是,那个钓鱼的老者……。 “你干什么,你不能抢我的鱼,我的鱼啊——。” 老者的声音,唤醒了小桥沉寂的思绪,半阖了眸光,看着湖面上的一举一动,显然总管很满意那鱼篓里的鱼,可老者却如何也不肯放手,明明一大把年纪了,却似个孩童般又哭又喊起来,“来人啊,抢劫啊,快来人啊——,这可是我钓了一天一夜的收成啊,你不能抢走啊——。” 小桥闻言,不禁感叹这老者真怪,居然在这湖面上待了一天一夜,就为了——吃鱼? “拿来吧你。”总管用力一推,想让老者放手,他得赶紧离开,不然冰面再裂,他若再纠缠下去,就要步前者的后尘,可那老头相当顽固,无论如何也不愿松手,无奈之下,只得内力一凝,拖着那钓鱼的老者一起回到了湖畔。 随着总管而来的人,看着满满的一大鱼篓鱼,个个都笑逐颜开,有人抽出刀来,架在老者的脖子上,“快把手放开,不然就把你的手给剁了。” 说话这厮显然非芳云山庄之人,芳云山庄既是能成为天下第一庄,就若一个下人,行为处事,断然也会有分有寸,不会如此粗暴残忍。 那老者一听,果然被吓得不轻,乖觉的松开了手,恋恋不舍的盯着他辛苦了一天一夜的成绩,委屈的模样,就好似小朋友被人抢了糖似的。 “有谁会做鱼?”总管开口了,问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俗语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有了鱼,还得有会做鱼的呀。 可待大家都摇了摇头之后,那收刀入鞘的厮人说:“总管,这老头既然会钓,肯定会吃鱼,既然会吃,肯定就会做鱼,让他跟着我们直到把鱼吃完为止罢。” 总管想想也是,这老头既然这么会钓鱼,反正去芳云山庄还有几日路程,如果一路上来不及投村驻店,遇到个什么湖什么江之类的,让他钓来鱼也好过吃干粮嘛,“好吧。”总管点了点头,“快把这鱼篓抬走。 过来两人抬走了鱼篓,总管似笑非笑着瞪着老者说了一句,“自己跟着,不然让我知道你生异心想逃走,方才的刀可是没长记性的。” 余下恐吓声后,总管甩袖离去,小桥斜眸看了看湖面敞开的大窟窿,心下不禁感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么美的湖泊,竟成了一天然的坟墓,怕是因着那人龌龊的心,这一湖泊碧水——浊了。 媚娘亦转身离开,小桥收回了惋惜的目光,看着坐在地上的老者,眼神立时凝聚一股深幽,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伸出手去,正欲扶起那老者是,不料那老者却骤然后退,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尔后他瞪大了眸目,指着自己,“你你你你——,你还不快扶我起来。” 小桥莫明其妙的滞愣了半瞬后,随即笑开了,声带欢愉之色,“那你可不要再后退了。” 扶着老者起身,他虽然也是白发白须,但却不像泫英老叟那样规矩,他的白发与白须,乱糟糟的,似随意,却又像是懒得打理,配以他的丰富表情,着实一个活脱脱的老顽童。 老者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斜眸看了一眼扶着自己侍婢模样的女子,意味深长的言道:“终于有人肯扶我了,若是换作那没良心之人,早不知跑那儿凉快去了。” “不知老人家说的那没良心之人跑到那里凉快去了?” 一脸无害的笑意,婉如春风拂叶的轻柔,语带着探究之色,略微透露些许令人悚悚的危险,然那双澄清的玉眸却毫无邪欲贪婪,仿佛人世间一切的恩怨痴缠都与她无关,而她,不过是携着一点兴趣,一点好奇,挑衅着所有对她有欲念之人,趁机游玩消遣,老者抿唇而笑,却不作答,双手后缚,大步的向前走去,似有担心跟不上的意味。 被人抢了鱼,被人命令去做鱼,钓了一天一宿,到头来却是给别人作嫁衣,然他,没有了先前的不依不绕,倒是颇有心甘情愿的姿态,将那人的话又在心里默念一片,最后赞同他的说法,果真是个怪老头。 那老者的烤鱼的技术不错,中午吃的鱼都是他烤的,不远处,总管等人都在享用鱼肉大餐,随行医师也坐在一石头上吃着烤鱼。 小桥站在媚娘一侧,手持一枝干柴,唇角勾起几抹嘲讽,目光向飘向那津津有味吃食之人,“地魔教之人都是草包么?还是那总管长了一副猪脑子?” 媚娘神色略敛,眸光不自然的瞧了一眼旁边正做着烤鱼的老者,那全神贯注的神情仿佛充耳未闻,既然林依毫无顾忌的道出地魔教,她也不必忌讳什么,“或许罢,你是不是觉得跟这种人教量太过无趣乏味?”虽然如此,但心中还是有丝好奇,这怪异的老者莫非是林依所熟悉的?可不对啊,从老者出现至此,并未见过两人有任何交集,甚至连话也没见多说过一句。 小桥微转身影,略微的挑眉笑言:“媚娘姑娘可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你说得对极了,如厮一般,于我来说,确是太没挑战性,岂今为止,还是芳云山庄的那场闹剧,让我更有期待些。”看到有人掉进湖里,总管能想到这湖面上的结冰不容于人踩踏,既是如此,老者一人在湖面上安稳的垂钓,此举难道不令人好奇惊讶么?而他去若无其事的将老者唤来给他们烤鱼吃,呵呵——,真不知该说他不知死活神经大条呢,还是刻意之举,必要时亮出地魔教的身份,江湖中人如何,亦不敢不给面子。 第201章 师傅充满了期待 媚娘没在言语,一双凝眸看向一处方向,半敛的眸光四溢,透着让人不懂的微妙之色。 小桥勾唇浅笑,微扬的弧度撩上了几许狡黠,周围散发的烤鱼香味,不禁给人添了一丝活的气息,蹲在老者对面,帮他料理一些待烤的鱼,“您都烤了近一个时辰了,还不吃些果腹么?”她可不信此人会害怕那总管的淫威。 老者瞟了说话的侍婢一眼,随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作势谦逊的笑道:“我可不敢造次,那位总管说了,刀是没有记性的,我老头反正都要进棺材了,还想多活两天呢。” 呵呵——,小桥轻笑,不在说话,敛下眼业打量烤得焦脆的鱼,玉眸半阖,溢下的眸色,透着意味深长。 山林的夜,寂静之中凭添了些许骇人的诡异,寒月洒下的光芒,照得积雪莹莹发亮,年节已过,春日的山林里,却是依旧一片白雪皑皑,残黄成冢。 老者的鱼已经都吃完了,空空的鱼篓里,惟余下些许鱼鳞在月光下闪烁着薄弱的银光,小桥收拾着残余,火把的光亮,将她的小脸映得片片红霞,不禁意间抬眸,看到随行医师走向了媚娘所处的帐帷,他们之间,果真不止是大夫与侍婢那般简单,只是这两人如何走在一起的,还有待费神。 “小桥,你发什么呆啊?还不这堆垃圾丢远的,鱼骨头一股子腥味,闻到都恶心。” 真是要饭的还嫌饭溲,小桥看了看月光下朦胧的一片,有些犯悚的盯着总管,“可是天黑了,小桥不敢走得太远。” 瞧着小桥怯怕的模样,虽然长得一般,却也是个楚楚动人,惹人生怜的主儿,总管徒然起了坏心,问着身侧一堆随行之人说:“谁愿意陪小桥走一趟?” “我——。”总管语声刚落,便有人起身应征,只是那一脸不怀好意的猥琐表情,着实让人厌恶。 小桥微笑着点了点头,看向那起身的男子,“谢谢六子大哥。” 六子走了过来,他身后有人起哄,“六子,你可得好好照顾小桥呀,人家可是芳云山庄庄主夫人的侍婢。” 六子招了招手,红光满面的朗声言道:“放心吧,有我六子在,保证小桥万无一失。” 六子接过小桥手中的垃圾,径直走在了前面,若是凤宁,她便会儿说既然你去了,我就不必前往,可现在不行,因着要趁着这个机会去见一个人,更何况现在她是小桥,也是方才才知道她是芳云山庄庄主夫的侍婢。 噼啪作响的火星子声越来越远,连带隐藏在暗中随行江湖人仕的气息也越来越薄弱,借着冰冷的月光,走在前面的六子却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然她,却不想在此与他浪费时间周旋,“六子哥,很远了,就扔在这里吧。” 六子驻足回眸,毫不掩饰自己贪婪的欲念,阴险的笑着,“可哥哥还没找到好办事儿的地儿呀。” 小桥灿烂一笑,问道:“这大晚上的,又这么冷,六子哥要办何事呀?” 六子松开了挟着垃圾的包袱,一步一步的紧紧逼向小桥,当他走到小桥面前时,意外小桥居然没被自己的样子吓倒,以往他走近她,她都会惊得转身就跑,可现下,却如同初时一般,静静的对着他微笑。 越来越放大阴诡的脸,让小桥心中的厌恶又提升到一个极点,她的隐忍程度终是在下一瞬间结止,右手缓缓缚后,在六子眨眼的瞬间,封住了他的穴位,下一刹那,他便倒在了自己面前,悠然的勾起唇角,语带慵倦之色,“余你性命,乃是不想打草惊蛇,可你既然敢生对我生邪念,此番意欲自是饶你不得。”双指一凝,指尖立即闪耀一颗晶体,运力挥出,霎时之间,将蚕丝冰逼进了六子的脖颈。 小桥冷冷一笑,抬手至颌畔,撕下了伪装的面具——。 一条大河之上,有一垂翁席冰而坐,身边搁着一夸张的鱼篓,手持钓杆合眸,婉如正阖睡一般,可鱼线徒然一动,他迅速扯拉,一尾三指宽的鱼儿便跃上了冰面,见他快速的取下鱼儿入篓,又换上鱼饵下河,动作一气呵成,自然洒脱。 刚想又阖下眼睛睡上一会儿,空气中蓦然凭添的一丝寒意,让周围冰冷的气息变得更加低沉,老翁面无表情的看着冰上的一窟窿,余光却瞟向左侧从一片迷朦之中渐缓而现的身影。 这才该是她的真正模样吧,早有所听闻那奇女子的名号,只是没料到她竟大胆到敢公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冷嘲自己老了,思虑后退了,从她伸手欲扶自己起身时,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那小子的影子么?一样冷情,一样绝然,一样姿意懒散,不为任何事情所左右。 她的容貌与气质,携带着让人悚然的本色,一双玉眸中四散的灵气,张扬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与内敛,眉眸之间略带的笑意,将她称得一袭尊贵凛然,唇畔若隐若现的弧度,彰露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危险,却又在这抹淡淡的笑靥里,寻得到如春风的温和,让人诚然欲近,抬手的刹那,亦犹如此时遥远天际悬挂的那轮银勾,清冷缥缈无比。 心下略微的叹了口气,能在这儿遇到,也应是属天意罢,收回余光,听着来到身侧的女子,轻唤,“凤宁见过师傅。” 凤宁盈盈一拜,不料有人却丝毫不给面子,连头都不曾偏过,说:“看你这丫头长得挺好看,怎么乱认师傅呀?” 抿唇一笑,凤宁也不恼怒,垂首看了看鱼篓里几尾作垂死挣扎的鱼,“有人曾告诉凤宁,说他的师傅是位很爱吃鱼的老人。” 老者闻言,不禁眉宇轻蹙,这丫头明显骗人,天下爱吃鱼的老人多了去了,她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那小子的师傅?“你少来唬我,他会这么规矩的跟说你说及我的事情,除非太阳打南边升起。” 这不已然承认了么?看来老者与那人的关系很是微妙,“不愧是师傅,凤宁什么都瞒不过您。” 老者闻言,不禁面露喜欢,骄傲的言道:“那是,怎么说我也是……。”呃——?不对呀,斜眸看着凤宁那张笑意盈然的玉脸,霎时明白自己又上当了,好久没有上当的感觉,这下子倒好,遇到了那小子的翻版,“他还说我什么了?”心中有些小小的期待,毕竟他能主动提及自己的事情,说明他还有良心,还会惦着自己。 说实话,确是没什么了,紫御麒甚少在她面前提及这个师傅,就若有,也是自己问一句,他答一句,看着那双饱经风寒,却玩兴不减的眼睛充满期待,一时之间,凤宁还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说:“麒说你老是到处游历,让他寻不见你的踪影。” 这到是真的,他老子的本事是他教的,他的本事也是他教,虽然先皇临终之时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他,但对他这个师傅来说,没有太大的威胁,禁忌城又如何,也别想找到他的人影,如此说来,那小子还真是有惦记他,心里稍稍舒服了点,总比以往老是跟他顶嘴强,满意的颌首,“这么说,我还得去暝灵城逛逛了?徒弟如此挂念为师,不去看看,好歹也太扫他宇硕帝的面子了。”随即又自顾的颌首,“嗯,他回宫之后,我还没再见过他,我确是该去看看。” 凤宁闻言,忍俊不禁的勾唇,这师傅一定很让紫御麒头痛吧,不难怪每次提到他时,总是一副黑脸的表情。 “你已离宫一月有余,再不行回去,怕是他再纵容你,也不见得你会好过罢。” 老者徒然将话峰一转,凤宁思绪微滞后,随即泛起了一脸的无奈与苦涩,“师傅深知他的为人,凤宁又何偿不知,您也瞧见了,那对凤宁心存叵测之人尚未除去,就若出时回帝宫,余下的麻烦,还是存在,亦还得解决。” “见你如今孑然一身,莫不是将擎魂筝送回羽微山府了?” 也许他是除却泫英老叟之外的另一个人精罢,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凤宁忍不住答非所问,“敢问师傅多大年纪了?” 老者换了一只手持钓杆,亦问凤宁一个问题,“你师父可有告诉你他有多大年龄?” “唔——。”凤宁摇了摇头,“我倒是有相问过,但师父并未作答,如今他已作古,更无从问起了。” “哈哈哈——。”老者笑了起来,说:“既然你师父未言语,那我也不说了,反正第一眼我知道你是泫英老叟的弟子,而以你的聪慧亦明白我是那小子的师傅就行了。” 凤宁觉得着自己挺难缠的,但在这老者面前,却有些处于弱势,不禁想到那人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不少,就是不知有多少不为她所知的笑料发生,“师傅不说,凤宁也就不问了。” 她的妥协在他意料之中,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嘛,“今日相见也属天意,我送你件礼物如何?” 第202章 首会芳云山庄主 凤宁摇了摇头,眉宇携笑,“师傅的美意凤宁心领了,只是现如今凤宁不便携带,还是您下次去暝灵城时,再交给凤宁罢。” 老者看着她,慈祥的目光让人觉得暖和极了,凤宁站起身来,说:“师傅应该不会再回队伍之中了,吃鱼非有坏处,但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是多加些衣裳,或是白日里来钓鱼才好,虽知晓你不会有碍,但让陛下知道了,也会徒然担心不是?凤宁要回去了,请您好好保重。” 呵呵——,老者轻轻的笑着,“那个臭小子会担心我,我才不相信呢。”话虽如此,心中却是欢喜得很,这个丫头,确非讨人喜欢。 凤宁淡淡一笑,转身轻然的离开了。 老者直直的盯着那抹消失在迷雾之中的背影,眼神徒然变得深沉起来,脸上的笑意也全数敛下,白眉上甚至挑上了些许困惑与无可奈何。 二十年前,他曾去羽微山府拜访泫英老叟,当时偶然听他言及过此事,凤凰涅磐而生,淡漠冰冷的性子,以及那肆然狂妄的态度,都会应在一女子身子,可不论这女子如何的生性随意,都会招至一身的麻烦,这都是天意,逃脱不了的命运。 她生有怜悯之心,却因着前世的种种不幸而掩藏极深,遇到此生相属之人,要么两人一起成为天下主宰,要么一起在任性颠覆中沉沦。 摸出怀中揣得温热的莹石,抬望天际闪耀的繁星,一声沉叹,他已是红尘之外的人,俗事不便缠身,可上天既是让他得遇,为着那死去的老哥哥泫英,也不忍心看着他的苦心付出东流呀,为了天下苍生,那两个相生相克,相生相属之人——分不得。 六子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小桥正蹲在自己身边,好冷啊,雪地的冰冷已将他半边着地的脸冻得麻木不堪,站起身来,问着小桥,“我怎么会倒在地上?” 小桥轻轻的笑着,“六子哥刚才突然就晕到了,小桥叫了好久才把六子哥叫醒,六子哥,快回去吧,我们都出来大半个时辰了。” 六子此时惟一的感觉就是好冷,冷得发颤,点了点头,走在了前面,还边走边呢喃,“好冷啊,好冷啊——。” 此时的他当然看不到身后小桥邪美诡异的笑靥,‘当然冷了,中了蚕丝冰,两日之内,血液就会凝固,最后会让血管暴裂而亡。’ 有个老头子失踪了,总管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而已,随即略带嘲弄的道了一句,“算他跑得快。” 这日出得深林,茂茂的积雪溶化,到处四溢着春日的芬芳,惟一的不美,则是春雨亦临落而降,雨势虽不大,却还是让所人轩车之外的随行之人头上都染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雾霜,冰凉的气息,不压于数九寒冬。 接下来的一路,林依不时在轩车之间弹弄着筝弦,那琴声确是十分优美,悠悠四溢的琴声,仿佛引领着各怀心思的江湖人仕齐集一处,见证擎魂筝的魅力与林依的芳华。 小桥觉着轩车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连同随行之人的步伐都携带着几丝急切,正疑惑不解之际,媚娘站在身侧轻声言道:“转过下一个山坳口,便是芳云山庄了。” 所闻却不所见的芳云山庄终是要到了么?在那里,不知还有怎样的消遣正期待着自己? “昨日之事可是由你所为?” 笃定坚信的语声浸入耳迹,小桥自是明白她话中所指何意,要说这一路上发生出奇之事,便是昨日六子突然猝死,死相极其恐怖,身上厚沉的棉衣被血水浸透,连地上的残雪都染上了诡异夺目的红色,挑开衣衫一看,只见他全身的血管无一处完好,全部碎裂,“他不过是个欲生妄念之人,我让他多看了近两日的红尘,他该死得庆幸才是。” 六子除了浑身上下的血管破裂之外,并无丝毫伤痕,这群人中,惟有她能做到至此,“你用了蚕丝冰?”早该想到了,什么样的冰器,可杀人于无形之中。 小桥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再言谈的打算,令她有丝困惑的,是轩车中人的反应与总管的态度,如果按现下的情况来说,那么残忍的手段,料想是禁忌城已出手,而芳云山庄已然在望,须赶紧回庄,至少安全能得到些保障,不过一想到那人应有将真林依出现之事告知上方,出于对此计划的周全考虑,紧急着回庄,也属在正常范畴之列。 轩车终于赶过了那个山坳口,一栋大宅赫然的映入眼帘,小桥心下感叹,不愧是天下第一庄,门庭就是高广,感觉有两个宰相府那个宽大。 离开暝灵城之前,听及那人说过闺中女子失踪一事,不知那些押送银两之人可有先到达芳云山庄,擎魂筝一事已可笃定乃是地魔教所为,鬼阎罗的目的也差不多明了,只是那些闺中女子失踪之事目前尚未有迹可寻,不过不论如何,现如今禁忌城已成了众矢之的,又是拿钱作赏,又是以擎魂筝相赠,若非那人无意招架,此时怕是有些人早已相携黄泉了罢。 许是有人老早就盼着这行人的归来,轩车方落,大开的门庭便涌现了无数的人头,小桥不禁暗自佯叹,这场面真该让那人瞧瞧,真是太壮观了。 侍婢掀开帷帘,扶着林依的手落下车来,脚刚站稳,一气度不凡的男子便跨过了门槛,此人五十岁上下,瞧着他一袭青龙衣衫着身,眉宇轩昂,倒是颇有几分忠肝义胆的气势,来到林依面前,拱了拱手,脸上并无笑意,多了些许哀伤,言道:“林姑娘,我与你父生前有过数面之缘,虽无深交,但相谈甚欢的情义仍在,林家之事老夫甚是惋惜,不过你放心,世伯与在场各位英雄,会为你讨会这个公道的。” 夙天动情的话让现场的气氛上升了一个层次,有些英雄侠仕,已是露出了不除禁忌城势不罢休的愤慨。 第203章 不堪一击的伪装 林依微微的欠了欠身子,面无表情的言道,“诸位的好心,林依代替林家上下谢过,相信大家都知道,林依虽有些本事在身,但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一切,就只能仰仗诸位侠仕了。” 周围霎时起了一阵小小的议论之声,“好了,你也劳累了近旬月,我这就吩咐管家带你去休息。”夙天说完退开一步,抬手招来管家。 林依略微的颌首,“有劳夙世伯。” 春兰与小桥扶着林依踏进门槛,里面围拢的众人自觉得的让出一条道路,林依目不斜视了踏了几道,从人群中徒然走出一女子,于她拱了拱手笑言,“林姑娘可还记得在下,一年多以前在下因家中有事,来不及告辞匆忙离开,想不到一年以后,竟有机会再与姑娘相见。” 林依驻足,仍是一脸的冷漠,也许其他的人会认为她是惨照灭门之痛表现出来的打击之色,但方才言语的女子却知道这冷漠来源于心,来源于不可告人的目的。 “原来是梅七娘梅姐姐,林依这厢有礼了。” 果真是有备而来,替代真的林依,下的这番苦心不能让人不佩服,“林姑娘客气了,听闻你家中逢难,又听得芳云山庄夙庄主与各位江湖英雄皆不吝相助,梅七娘不材,自顾来到此处,愿助林姑娘一臂之力。” 林依闻言,脸上扫过一瞬滞愣,随即微微的扯了些嘴角,“谢梅姐姐。”说完,不待梅七娘再说什么,径直跟上了管家领路的方向。 然众人的目光随着林依而去,也有不少的目光停留在林依身后总管抱着的擎魂筝上。 管家领着林依进到厢房之后便离开了,林依吩咐除了总管之外的人都离开,尔后还传下话来,她有些劳累,不便见客。 春兰拉着小桥沉沉的松了口气,满心欢喜的看着芳云山庄的一草一木,“真是太好了,终于又回来了,这一个多月,可把我累坏了。” 略微胆小的抱怨声,直惹得小桥想笑,“春兰姐姐,你不是说回来之后去见夫人的吗?走罢。”她不知夫人会在那里,也未见过,此时积极一些,不过是不想让人生异。 不料春兰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就你猴急,知道夫人疼你,可咱们刚回来,还不让休息一下呀,再说你也肯定是累糊涂了,夫人现在在佛堂,这个时候是谁也不见的,你想见夫人,还见不到呢。” 小桥略微的点了点头,“那咱们去休息会儿罢,听你一说累,我也累了。” 春兰满意的笑了笑着,疾步在前,小桥随后,却在一处连廊转角,迎上了媚娘与那随行医师,春兰拉着小桥立在一旁,等那两人目不斜视的离开后,才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你说奇不奇怪,那人也不知是何时进来芳云山庄的侍婢,一路走来,没见到林姑娘对她有多好,要是我呀,早就不干了,怎么会去受这份窝囊气,不过,倒是见那个随行医师挺关心她的。” “随行医师?” “对呀。”春兰边走边说:“你不知道,那医师好像是芳云山庄新来的,反正我在芳云山庄这么多年,没见过他。”见小桥右露疑惑之色,不禁言道:“你也在山庄呆的年限不短,难道你见过他么?” 小桥摇了摇头,“不曾见过。”眸向斜看了过去,似有意无意的盯着那随行医师从未动过了左臂。 黄昏之时,有侍婢前来通知小桥,说夫人召见,小桥应了句随后便来。 之前就听闻六子所言,小桥乃是夫人的侍婢,自己现如今的冒充,也不知能撑到何时,且那帝宫之人想必已是等得不耐烦了,看来芳云山庄之事不能任由假林行再行拖拉,她是时候该插手了。 走在回廊里,院中不时有鸟雀戏闹腾飞,划过的清脆声音,畅扬在院中久蕴不去,携裙踏下三步台阶,抬眸间,瞧着方才那前去通知的侍婢正立于门口,料定这便是夫人的处所罢。 对着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婢轻笑,随即进到室内,与外间不同,室内的温度显然要高些,应是有燃暖炉之内的用具罢,室外的屋檐上,不正吊着热与冷结合来冰体么。 一美妇人正坐在软锦凳上用着晚饭,小桥伫定在不远处,含笑盈了一礼,“小桥请安来迟,望夫人恕罪。” 夙夫人放下手中的汤匙,抬眸看了看盈着身子的女子,这女子——是谁?微微的叹息后,挥手示意两侧侍候的侍婢出去,待门棱之声扣合之后,她才起身一个空扶,“姑娘,请起身罢,你我素未谋面,经不得你如此大礼。” 想不到这夙夫人这般慧觉过人,既是挑明,凤宁也懒得再行虚词,浅浅的笑意挂在唇畔,语声携着丝丝兴味,“既是夫人的侍婢,夫人能识破身份倒也不足为奇,来时我还在想能撑多久,没料想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夙夫人捋袖作请,言道:“小桥随我多年,她的一言一行,我可谓了如执掌,小桥生性胆小,看谁的目光都存在的点点惧意,那怕是面对我,她也会保持着主仆之间的寸尺,姑娘眼中,有小桥怕是几辈都学不来的从容淡定,那份雍容的气度更是不可能出现在小桥身上的。” 她脸上不带丝毫讶异之色,这到是让凤宁如料未及,她能瞒过随行之人,无非是看过总管那日在客栈后门如何训斥过小桥,记下小桥当时的所有恍恐反应,正所谓依葫芦画瓢,不似七分也似三分罢,“夫人过奖了,您能拆穿我的真面目且不惊异,这份胆识确是让人敬佩。” 夙夫人温和的神情徒然添了些许苦涩,不,与其说是苦涩,不若说像是置生死于度外的认命,“自从得知庄主行为已脱离的正轨,屡劝不改之后,我就整日求经拜佛,不奢望菩萨赦免饶恕他在尘世间所犯的一切罪孽,只希望菩萨慈悲,减少他轮回时的痛苦。” 难得自己的好奇之心升起,凤宁自顾倒杯茶,拿在手中一瞧,却是杯白水,言道:“夫人可知我是谁人么?怎能在一外人面前言及庄主行为失杰,您就不怕我说出去,会给夫人惹来一堆祸事么?” “我虽未久涉足江湖,但江湖之事亦不会因着我不涉足而有所改变,庄主此番目的,料想姑娘早已心知肚明,你既是有能耐出现在芳云山庄中,定然已有应对之策。” “夫人言之不错,我确是已有应对之策,既是如此,夫人应已猜到我乃何人了罢?”如此聪慧的女子,想像得出履劝丈夫不改初衷时,她是何其的痛苦与无奈。 夙夫人眉眼轻垂,看向窗外一处,幽幽的说:“想必那厢房中人是假,我面前之人乃真罢。” 这个笃定的音色,其实不用如何表现,但凡聪慧之人,她的意会能力向来不会弱到那儿去,“夫人说得不错,我才是真正的林依,夫人方才说到对策一事,您既是如此明白,可知林依会如何行动?” 是小桥的模样,却不是小桥会有的气势,淡淡的声音轻绕在室内,荡漾起一阵温和却又让人悚然惊恐的意蕴,此等强势的魄力,竟出现在一女子身上,这女子不论是来头还是脾性,可想而知的嬗变不定,“林姑娘可动手杀我,但请放过我夫君一命,他不过是误信他人之允诺,才会做出此事毁掉自己一辈子的清誉。” 一个痴情的女人,自己死到临头还想着为夫君求情,这类人,应是上辈子欠债,此世尝还罢,敛下眸中的冷凛,轻勾唇角的笑意,“夫人既是如此开明,林依也不妨直言相告,夫人说得不错,林依却是想伤人一命好让这场闹剧快些结束,可要下黄泉之人却并非夫人,但您既是知晓我的真正身份,林依亦不能让你有说话的机会,至少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前没有,至于夙庄主之事,不论他出于何种目的,既然有胆子招惹最不该招惹之人,他的那番胆量确是该让人好好敬佩一番,他能不能活命,就得看那人的心情,林依这儿可是不敢作主的。” 夙夫人眼中的祈求之色黯然了下去,随即一声轻叹,“想必林姑娘口中之人便是禁忌城城主吧,毕竟后生可畏,既是林姑娘都不能左右之事,也惟有听天由命。” 那抹为心爱之人无能为力哀漠神色,的确让人瞧着心酸,“夙夫人成日诵细念佛,除了替夙庄主减少罪孽之外,可还悟出了其他什么?” 夙夫人闻言,不禁心中一滞,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未想过,抬眸看着林依,唇畔的那抹浅显的笑意徒然之间仿佛泄下了深寓万缕,“我一心求菩萨减轻庄主的罪孽,难道这还不够么?” 凤宁站起了身,看向她的眸光不由自主的添染了些许同情,“夫人也不必自责,为了对庄主的这份情谊,你已做得够多了,你忽略的,不过是天意虽有,忘了事在人为罢了。” 第204章 芳云山庄的猛药 飘然的言语出口,云淡风清极了,夙夫人蓦然愣了瞬间,随即蓦然释怀而笑,想她活了几十来,到头来却是不记了自己最该做的事情,“林姑娘果非凡人。” 凤宁笑而不答,从怀中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递到夙夫人面前,“林依并非心善之人,容不得身边存有威胁,请将这药丸服下。” 她未言及庄主如何处置,难道庄主还有一线希望活命么?提醒自己不可相问,保留着这点希望罢,或许这林姑娘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接过药丸,夙夫人说:“林姑娘既无害我性命之心,这药丸又是何意?” “知道得再多,夫人也只能当个看客而已,如此,何必多此一问呢?” 夙夫人看着手持的那粒白色,犹豫了一会儿,想到让她伤心欲绝的庄主,痛心的服了下去,不论结局如何,都期待着让这一切快点儿结束,“姑娘若是想问及什么,我知道的,一定会倾然相告。” 那到不必了,梅七娘已在随春兰回房之时,将现在芳云山庄大概情况相告,也许夙夫人真知道些什么她不知之事,可现在她懒得听,“多谢夙夫人,林依有个讨厌麻烦的习惯,这趟芳云山庄之行,不过是兴致参了大半,现下不想在徒听些让人生厌之事。” 夙夫人略微的笑笑,不在言语,见林依轻声言道:“出来。” 凭空徒然出现在一女子,单膝叩地,“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夙夫人终是面露惊色,不过令她惊诧的倒不是室内凭空出现的人,还是这林依居然已为人妇,真是世态万迁,无一人力可为呀。 “方才的话你已听明,可知道要怎么做?”凤宁微微的降了声调,徒然冷冽的语气,让人情不自禁的觉得威慑、震惊。 “夫人放心,属下明白。”女子应完声,随即便消失了。 凤宁微斜过身子,清澈幽深的玉眸似夜空晴月,“夫人,天色不早了,让人将这些东西撤下后便早些歇息罢,林依先告退了。” 夙夫人自是明白林依让那女子留下的目的在于监视,事到如今,与其看着庄主在错误中沉沦,不若躺在床榻之上,眼不见为静,“林姑娘,慢走。” 出得门来,夜幕早已降临,天空中清明的银勾溢着冰冷的光亮,点点星星满缀银河,麒,再等等,事情很快就会完结了,凤宁踏下台阶,丝毫没被外院传来的戏笑扰神,还兀自想着他可有欺负云儿? 没有那人在身边,凤宁向来浅眠,早晨推开窗棂,晨曦早已升至天际,这芳云山庄的地理位置颇具地灵,三面环山中矗立着一栋大宅子。 远处山间白云弥浮,虽有烟雾缭绕,但皑皑的雪山仍依稀可见,深深的吸了口气,享受着晨间这安逸的寂静,想到昨夜有人受伤之事,眸中不禁聚些了寒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了这安详的气息,凤宁心下虽生不悦,但却也在意料之中之事,方斜眸看着露球滚落叶尖,门扉赫然让人给推开,“小桥,出事了。” 回眸看着春兰一脸惊慌的模样,此事与她何干?“春兰姐,怎么了?” “就是奉庄主之命去迎接林姑娘回府的新总管今早让人给杀了,如今庄内人龙混杂,管家吩咐下来问问我们可有看到行迹比较可疑之人?” 这算个什么方法?凤宁心下冷笑,表情却是春兰熟悉的不安,“我刚起来准备去夫人那里呢,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夫人那里也乱成了一团。”春兰径直倒了杯水,喝下之后迎上小桥疑惑的眼神,“夫人昨晚休息时还好好的,可今早庄主怎么叫也叫不醒,这会大夫正在那里给夫人会诊呢,你呀还是去前院好好侍候那些客人,少去夫人那里添乱。” 这才是她来的目的,想必出了事,前院也不会安生,让自己去前院帮忙,呵呵——,不论是那个时空那个朝代,女子都有无师自通的八卦才能,她本来直接让自己去前院帮忙即可,却唠叨了这么一会儿,不过夙天会这么紧张夙夫人,这到是让凤宁有些意外,变了性子男人,还能不变心么? 猛药她已是下了,事情待如何演化,她惟有静观其变,只希望夙天与雪月,不要让她失望才好,“我这就去前院帮忙。” “那你快去吧,我也要回林姑娘那里侍候了。”同时出了房门,春兰说完便转身离开。 端着一壶茶水,穿棱在前院,那里住满了各怀心思的江湖豪杰,此时虽算不得人声鼎沸,却也是像阵阵苍蝇一样,让人觉着聒噪得很。 她注意看了一下院角处围坐的一堆人,有男有女,且年纪不轻,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何江湖味道,许是那些失踪女子的父母们罢,感叹人性的脆弱,这般的让有心之人耍弄。 推开一扇房门,空气淡弥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凤宁略微蹙眉,挥袖推开了一侧的窗扉,搁下茶壶于台,知道隔墙有耳,看着恭敬立于一侧的梅七娘,腹语轻问,“伤势如何?” 梅七娘脸上扫过半瞬恍恐,不敢直视凤宁的眼睛,压低声音说:“劳夫人挂心,并无大碍。” 梅七娘的武功如何,她还真是不知,但既能得那人重用,本事定然不浅罢,此次竟为人所伤,地魔教之人,难道个个都身怀绝技么?先前的幻炅,此时的梅七娘,“这是临行前城主给的,知道是什么吗?”拿出一小盒子,打开后立时药香扑鼻,里面盛着数粒黄色的小丸子。 梅七娘抬眸看了一眼,随即抑自住内心的诧异,轻声言道:“回夫人的话,这是黄素丹,是禁忌城数一之宝,食一粒可让受伤之人迅速恢复血气,伤口会在三两日内愈合。” 还真是个宝贝,他既是没说它的功效,许是想着自己不会受伤罢,但仍忍不住忧心,这才让自己带来,取出一粒递给梅七娘,又倒了杯水同时递去,“服下。” 若不是怕周围异色之人看出破绽,梅七娘真想跪下,这黄素丹可是一年才练就一粒呀,城主武功高深漠测,自是用不到,可它的金贵仍是禁忌城上下为人乐道,此时夫人竟递上一粒到她面前,这份体衅让她如何能不感动,“夫人,属下不敢。” “让你服下就服下罢,我让你服下,城主不会有微词的,还是你想带着伤势在身,等着让人看出异样?”此处离城镇颇具路途,更不能去山庄的药房偷药打草惊蛇,而伤口亦不能放任下去。 梅七娘接过服下,“谢夫人。” 她就知道他给的东西是宝贝,不用反而是觉得浪费了,收入怀中,吩咐梅七娘坐下,而她自己则立在窗前,轻轻的掸着盆景上的几缕枯黄,“雪月那儿早上去过了吗?” 实际上是她才进屋没多久,夫人就端着茶壶进来了,“一听说出事,属下就去了,但那林依没让属下见到。” 从那夜初与媚娘挑明的听闻,那总管应是雪月的叔叔才对,现在叔叔让人杀了,定然是在室中敛数仇恨罢,那还有心情去见他人。 略微的携笑,转身行至桌台边,重新端起了茶壶,说:“这两日你好生养着,有事情我自会料理。” 梅七娘颌首,目送凤宁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体内一股温热渐缓延伸,仿佛感觉得到血液在何处流动一般,黄素丹果真是名不虚传。 行至门口,双手刚把上门沿,却蓦然有一人走到了梅七娘面前,“梅姑娘,好久不见,不知道可还记得在下?” 梅七娘拱了拱手,此时的伤口痛楚减少了许多,“玉面才子何书文何公子,你我既是有过两面之缘,七娘记性虽不好,但也未到全然忘记的地步,请进。” “方见姑娘白日里欲关门,可是昨夜未休息好么?”不客气的落坐于凳,何书文随意的问着。 呵呵——,梅七娘轻声笑笑,“怎么会呢,难道何公子听不见这院中的噪杂之声么,七娘关上门,不过是图个清静而已。”替他倒了杯水推到他的面前。 何书文接过小饮了一口,随即携笑言道:“梅姑娘可是见过林姑娘了?” 梅七娘也不隐瞒,却也不清楚他此问有何目的,只得实话实说,“就是昨日,林姑娘进庄时见过,今早庄内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情,七娘一大早就去探视,不料却吃了个闭门羹,说来真是惭愧,像林姑娘那般女子,确不是我等之人能结交得起的。” 何书文又抿了一小口茶水,不作言话,梅七娘说:“何公子是何时到达芳云山庄的,怎么之前在庄内未谋面?” “实不相瞒,之前在南兴,林姑娘入住的那间客栈在下前去相见数次,不过都未能相见,这才一路随行,跟来芳云山庄。” …… 几许春风掠过,树间的嫩叶乍然相携,摩挲之声,犹如一段悠扬的乐曲。 第205章 嘎然而止的盅惑 提裙上了几步台阶,自己屋中的气息流动着丝丝异样,勾起唇边诡异的弧度,抬手推开了房门。 “难得你来找我?可是有事要我帮忙?”又将那壶茶放下,还提起来为客人倒上一杯。 “钱顺可是你动手杀的?”庄主夫人的侍婢,待遇自然比别的侍婢高一等,住的地方虽小,却也是个单间。 她说话还真是直接,不过也不难怪她会有此一断,梅七娘的身份隐密,她能想到的也惟有自己而已,扬唇浅笑,眉宇间透露些许让人不懂的神色,“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总管是为我所杀?” 她也怀疑过自己这个问题,可事到如今,她想不出第二个凶手?“我想看在我并未将你揭发这件事情上,你有必要将实话告知于我。” “你既已是知道了答案,何必又来问呢?你不会跟我说你念及同门之谊,此行想杀了我替他报仇罢。”她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未将自己的真正身份揭发,这是她一未没能想透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让她执意于此的答案,虽然,还是真不保险。 媚娘站起了身,看向窗外的天际的眸子闪过些许阴狠,“你错了,我现在之所以会出现在此,不过是想告诉你,你多事了,杀了一个该让我杀之人。” 眼见着她的步履行至门槛边,凤宁不禁敛声,“媚娘。” 语带严谨之色,这样的林依是她不曾见过的,媚娘缓缓的斜过身子,看到林依肃清的玉颜,眸中的疑惑明显四溢,听着她阴沉的声调,“告诉我你不拆穿我的原因。”还来自己还是脱不过好奇之心。 媚娘勾起唇角,一抹淡淡的得逞笑意浮上脸颊,“怎么?还有你想不透彻之事么?”说完,踏过了门槛。 凤宁敛眉而坐,眉眼间的不解缓缓逝去,眼底划过几丝冰冷,浮上让人悚然的寒意,无人猜透她此时平静的神色之下,在忖虑着什么。 傍晚时,隐卫捎来一张纸笺,纯白的颜色令人向往,里面的内容则更让人期待,可摊开一看,纸飞上却毫无只言片语,然,凤宁依旧满心欢喜,眼中的笑意始终不曾卸下,遥望着天际,缈纱轻云掠过,一轮明月光华万里,遥寄缕缕清盈的相思。 连日来,夙天等人似在等待什么一般,但不仅没有等到,连钱顺被杀一事,仍是毫无进展可言,夙天起了个头,断定此乃是禁忌城所为,他这一表态,江湖英雄一堆,亦早有人观念先入为主,自然而然的随声附喝,就若墙头草,也有劲冲破泥土生长的本事。 这是凤宁愿意看到的,雪月与夙天不曾让她失望,事情早点闹大,就早点结束,现在想知晓的,便是夙天会如何安排找寻禁忌城之事,假林依的灭门不幸与失踪女子一事,已是让这些武林中人义愤难平,潜在的正义让他们想为武林除害,当然,也不乏凑热闹之辈,擎魂筝的魅力无可阻挡,夙天是聪明的,知道在何时更容易挑起众人的侠肝义胆,亦清楚这堆人里有存在着别样的目的,但现在,不管他人目的单纯与否,他得让这些人去为他拼命,为他达成目的。 “春兰姐,你要去哪儿?” 春兰端着一碗药从厨房走出来,徒然闻得一声清明之音,心中不禁有丝恍神,回眸一看,原是小桥,“哦,是小桥呀,吓我一跳,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高兴啊,如果不回头看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收敛了不经意泄露的存在之感,小桥轻嗤一笑,“自然是看到春兰姐才高兴。” 春兰笑着蹙眉,“以往怎不见你小嘴这么甜了,我正要将这药给林姑娘送去,你快去忙罢。” 她那里有病了,让人每日往室内送药,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把戏罢了,“我瞧你忙了一大早上了,这药我帮你送去罢。” 春兰确是有些累了,虽然是作丫头的命,可自从侍候了这林姑娘,这命就更苦了,内心的实话,那林姑娘长得挺漂亮,可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想必从小就被父母娇惯了罢,“你不用去夫人那里侍候么?” 小桥摇了摇头,“夫人那里有大夫与其他姐姐侍候,昨夜我守了夫人一夜,管家吩咐我回来休息。” “那你回去休息罢,好歹我昨晚还眯了一会儿。”春兰说着,便携笑转身离去。 雪月那里是去定了,只是不愿再与春兰浪费唇舌,唇畔勾勒一抹甜美的笑容,轻唤,“春兰姐。” “呃——。”春兰闻声回眸,却在倏然间看到小桥携袖一挥之后,所有的意识嘎然而止。 眉宇似月轻弯,脸上盈然的笑意不减,接过春兰手中的药汤,轻声言道:“春兰姐,你累了,快回房休息一下罢,一会儿我去找你。” 春兰似听到什么盅惑一般,微略颌首,斜开身子,面无表情,似机械般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院中的桃花三三两两的开了,鲜红得十分热闹,偶尔随风飘落些许花瓣,惹得鸟雀们争相追逐起来,阳光洒下缕缕光线,透过繁乱的枝叶花间,碎了满地的星星点点。 走过拱形木桥,听着桥下哗哗流动的溪水声,悦耳之极,斜眸看去,那粼粼的水面上,正跳动着晶莹的阳光。 林依所住的院子,夙天安排了特别的护卫,这些护卫应是庄内一等一的高手罢,步履停落在院门口,两个护卫便拦了下来,一护卫问,“小桥,怎么是你来送汤药了?” 小桥低着头,轻声说:“春兰姐姐突然不舒服,又说这汤药慢不得,这才让我给林姑娘送来。” 两护卫收回了放下的手,“快进去吧,别让林姑娘久等了。” 甜甜一笑,踏过门槛,无人见到她眼底划过的别具深意,惟有轻风拂过,浅掀裙角,荡起水纹涟漪。 屋檐下摆放着几盆柔香兰,四溢的清香飘得很远,细腻的颜色更是让人喜眼,窗扉微敞,有武之人,皆能听清话语些什么,只是她徒然出现在院子里,室内之声立然而止。 “不是吩咐不得打扰么?你怎么进来了?”雪月伫立在门口,目光不善的盯着院中站立的垂眸侍婢。 第206章 摇曳的异样情愫 凤宁能清晰的感觉到雪月传来的阵阵歧意与厌恶,更或者她有在猜测自己方才可有听到她在室中的谈话,“春兰姐突然不舒服,这汤药缓不得,吩咐奴婢快些给林姑娘端来。” 雪月半敛的眼眸,脸上闪过的层层寒光明显透着不悦,身子微侧,“快端进来,然后下去罢。” “是——。”不怪得春兰每日只要有机会,就会不停的向她抱怨,这林姑娘从不见与人友善,如此难侍候的主儿,莫道那个下人喜欢。 踏进屋子,缭绕的檀香气息侵入鼻中,这香味不错,却不是凤宁所喜欢的,放下汤药于桌台,抬眸间看到媚娘立在书案一侧,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那眸间的疑惑许是在想自己此行的目的何在,而她旁边,坐着那位随行而来的医师,此时正笔墨在手,疾速的书写着什么。 “奴婢告退。”略微躬身的转身离开,她知道媚娘停留在她身上的疑惑未解,方退出门槛行走在院中,就听闻身后传来雪月的声音,“你盯着门口做什么?” 语气相当恶劣,听起得有丝命令的口吻,随即闻得媚娘应着:“我愿意,怎么,你不把你的药喝了么?” “哼——,少来挖苦我,明知道这药不过是做给那些傻子看的形式。” 庄内的下人已开始整理宽敞的正堂,准备明日上午的议禁大会了,届时,会商讨出如何讨伐找寻禁忌城之事,寻到之后又会如何处置之事等等。 月已高升,却被掩入了层层浓冽的阴霾,无力的泄着光芒,然,如同禁固一般,不得动弹。 廊檐下的灯笼,影着步履沉重女子的长长身影,少顷驻足抬眸,脸上清晰的伤痕别的骇人,心下略微的叹了口气,回身踏上台阶推门而入。 室中本有一人,只待女子进入之后作声,不料周围的气息徒然流动生异,道是有人尾随而至,只得继续收敛气息,莫不是有人前来一诉相思,正好让她给赶上了? “你怎么还不休息,明日或许事情有异。”女子不冷不热的声音出口,携着淡淡的哀愁。 一声男音响起,却是隐在暗中之人所熟悉的,不由得眉宇轻蹙,听着那男子说道:“我并无其他事情,只是想来安慰安慰你。” 想着方才在雪月那里受到的羞辱,女子侧身进到室中,烛火映处,怒颜难消,“不必你好心,她奚落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我都会记在心里,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男子行至她的身后,抬起右手,欲碰女子的肩臂,可眸中徒然黯然下去,收回了已握似拳头的手,“你方才说明日之事有异?此话怎么解释?” 无心的话,自然是出口即忘,现在他提及,确是上心了,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所说的话,他都一字不落的上心,“我乱说的,你多心了。” 若在以前,或许他相信会的无心,可是现在环境截然不同,虽然自由依在,但她的处境仍然堪忧,现在怎么可能说出无心的话?“你觉得自己现在还有无心之语的资本么?” 女子浑然一滞,在跳动的灯光中,迎上了男子那双坚定且心疼的眸子,有些失措的斜身走开,拉开彼距之间的间距,“我警告过你,不要以为自己很懂我,你为我做的那些事情更别想得到任何回报。” 男子闻言,苦涩的笑着,脸上掠过层层温柔的感伤,“当我追着那抹翩然的足迹,找到的确只有你时,我曾有怨上天如此戏剧的安排,可后来的接触让我知道,那抹缥缈的身影毫无真实可言,惟有你,真真切切的存在我面前,我接受那人所安排的一切,只希望他能如你所愿。” “太晚了,你回吧,我想休息。”女子徒然缓下音调,然而硬冷的语气却未减下分毫。 男子赫然拉她入怀,没有武功的她,如何抗绝男子强韧的力道,“你放开我。” “不放,我不会再问你明日会怎样?可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守在你身边,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坚定的告白,黑暗中隐藏之人看到女子脸上滑过一丝恍然,那双充满怨恨的瞳眸却并未产生爱恋,四溢的,是女子心底最柔软处上涌的不忍与不安,悄然隐身而去,被月光浸染的窗棂,似夜风轻拂,烛火的影印下,摇曳着异样的情愫。 隐卫薄弱的气息,只为室中之人存在,她知道他时刻待命,听从着自己任何吩咐。 转过头去,背对着满庭冰冷的月光,一袭落漠倩影,影落了一地的惆怅,平静的容颜,无情至极,只是单单看着手持的那张空白纸笺,微凉的夜风,送走了层出不穷的思念心绪。 “娘娘,有人来了。”隐卫凭空细语,娘娘的神情已是滞停了快半盏茶时间,除了眨眨眼睛,其余的,未移动一丝一毫。 凤宁微微颌首,示意隐卫退下,门在此时让人推开了,只是没料到她会找来,“你知道我不会无动于衷,可是来探听明日我会如何行动?” 向来直言,是她一惯的作风,且携带的那股自信之色,是他人无可比拟的,媚娘扣上了房门,她敢用这种语气与她讲话,说明周围是安全的,“如果我问,你会告诉我?” 明日之事,她也不过是见招拆招,何来的计划可言?“你错了,如果我知道自己会怎么做,到是不怕告诉你,你也知道,我要了钱顺的性命,不过是想让事情快速进展而已。” 媚娘闻言,移步来到了圆桌一侧,桌台上跳动的烛火,正溢了满室的光亮,虽然薄弱,却莫名的让人安心,不曾作声,却看着她垂下眸子,盯着手持的那张白纸观看,眼中弥缭着温柔之色,听她继续言道:“我出城已久,那人的脾性可不好,如今早已过了他规定的回城之期,若不让此事尽早结束,届时的麻烦可比现在这堆事情棘手。” 脑海里徒然浮现那令人自觉惊恐的金色面具,绝情冷然的薄唇,还有那双狭长骇然的苍眸,以及他诡谲难测的身手,那日的经历,成了她此生一大忌讳,此时忆及,仍会觉得毛骨悚然,看着她如此盯着手中之物,莫非这纸笺……,“这芳云山庄内果然还他的人,若这纸笺是他让人捎来的,你徒然对着一张白纸,不会觉得可笑么?” 第207章 失措茫然的神色 可笑?想到方才在她室内所见,那冰冷不含情丝的眸子依旧清晰,神色略微徘徊,凤宁言道:“不难怪媚娘姑娘不懂这张白纸的意义,若是有一日你有了相倾相属之人,或许就不会心生可笑之意了。” 相倾相属之人么?眼前浮现在房间与那人发生的一幕,胸口仿佛还残余着他的温度,投去疑惑的眸光,看到她优雅如初的落坐在床沿上,眸光透过了窗棂,柔盈了窗外的冷月,听着她念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心似突然受到刺激,脑子满满是那人的影子,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怎能用言词来修饰与表达,而那张看似普通的白纸,却寄载了多少浓情蜜意,痴恋纠缠,斜过身去,不让她见到自己的失措茫然的神色,“你别移开话题,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凤宁饱含蕴意的浅浅一笑,轻轻的叠起那张白纸入袖,斜视着桌台边那抹被烛火影印得深层光亮的女子,“明日之事,我无可相告,倒是有件事情想要请教媚娘姑娘。”她去找她,也正是为了此事。 略微平复了心境,不客气的坐在桌旁,自行倒了一杯茶水喝起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凤宁倒是没在意她的挑衅,还是直接道出了内心的疑虑,“江湖上近百名闺中女子失踪一事,可是地魔教所为?” 她从地魔教牢狱中放出来,就直接应下了协助雪月此事,教中其他事物无人与她讲过,起先闻及此事,料想应是教主命人所为,可没有证据,且事不关己,她打探来毫无好处可言,“这回媚娘要让你失望了,此事我真是不知情,说不定真是禁忌城所为呢。” 呵呵——,她没有隐瞒的必要,若说不知便是不是罢,“我相信,欲行某事,必有目的,我在意的,不过是那行栽脏之人,既然媚娘姑娘不知情,那我便不问了。” “你相信我的话?”自己说得很轻佻,语气非常令人可疑,她怎么就如此轻易的信了? 凤宁略微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地上的影子被灯光拉了一个长长的弧度,“从认识开始,媚娘姑娘好像并未有欺骗于我记录,如此,我有何不信?” 媚娘亦站起了身,被一个她自觉厌恶的人信任,还真是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她此时的心境,有些莫名?有些不安?有些讨厌?有些怨恨?无言的转身,却在双手拉开房门的瞬间滞停,面无表情的言道:“偶然听闻教主好像在练什么毒物,至于是否与此事有关,你自己去猜想吧。” 随即空空如也的门框,还被轻轻的力道左右,透进屋子里的风儿,让桌台上的烛火不安的摇晃着,烛台边的茶盏,上袅的气氲,瞬时在眼中消散,男女之间,真是有种很微妙的关系,虽然不清楚他们共同经历过什么,但靠在那人怀中的媚娘确是有丝别样的动容,或许她的改变,与此相关。 今日的芳云山庄上空,阳光耀眼夺目,然庄内的诡异之气,仿佛又凭空笼罩着一层紧迫的阴霾,连滑翔而过的鸟雀,都不经意的加快了飞行速度,想早些远离此处。 早上很早就被春兰拉了起来,若不是自己眼快,那丫头早被藏在暗中隐卫碎尸万段了,梳洗之后跟着她左右的忙碌起来,这个小桥,好像在芳云山庄之内就与春兰熟悉一点儿,许是因着是夫人的房中的侍婢,其他地方侍婢都不敢多对她说一句话,可谁又不清楚小桥胆小呢? 其实众人急切的心她非常理解,毕竟今日非比寻常,还有自从来到芳云山庄就一直不曾露面的林依林姑娘会出来,且是携着擎魂筝,心下自然是更添加了几分期待。 晌午时分,昨日整理出来的大厅堂已是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煞是让场面看起来壮观,夙天还未出来,林依亦不曾露面,此时人们时而窃窃丝语,时而敛眉阖眼,一付付严肃沉思的模样,让人不禁觉事态真是严峻非常。 有人心下带着几丝嘲弄的笑了,若是那人看到这场面是为算计他而存在,不知有何感想?将眸底的揶揄之色掩了下去,垂眸认真的侍候着落坐的客人,此时她的任务,不过是将那些个空了的茶盏装满水而已。 “庄主到——。” 管家一声朗喊,侍婢的动作停了下来,连那些交头接耳之音都不禁骤然逝去,余下一片寂静,重重的目光,凝向了跨过门槛的芳云山庄庄主夙天,与其身后随行而来的女子林依,当然,林依身侧那侍婢怀抱的长形之物也引得了不少青睐,都不是傻,虽然用布包裹着,但都笃定那便是擎魂筝不会有假。 如果是假的,怎会如此小心冀冀?如果是假的,怎敢得罪那招惹不得的禁忌城?如果是假的?林依的抱仇心切,又怎会如此浓冽,不惜以擎魂筝相赠,不惜终生听命于人? 人们笃定这件事情是真的,潜意识的承认与坚信,已让这些武林中人的正义之心倍添,什么禁忌城城主手段诡谲,什么禁忌城城中之人行事骇然,此时觉得好不真实,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徒然觉得禁忌城人人得而诛之,它于江湖,本身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存在。 赫然膨胀的自信心,让有些人脸上的神情不禁自大起来,想到江湖上那些传言,不过都是人传出来的,谁也没有真正见过禁忌城城主本人,谁知道那些传言是真是假? “参见夙庄主。”夙天在江湖上的地位并不浅,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数十年的经营,已让他在武林中有了德高望重的口衔。 夙天并未落坐,而是面向众人站着,一袭凛然的正气,让人觉得他挑战一件非常正义的事情,见他两手平抬压了压场,脸上到是浮上不少威严,“多谢诸位看得起我夙某人,近日来庄中发生不少事情,夫人无故长睡不起,总管钱顺又遭迫害,而林依林姑娘日日饱受着灭门的锤心之痛,老夫忙着庄中事情,若有所怠慢,还望诸位见谅。” 第208章 斗志激昂的觉悟 夙天拱了拱手,满眼是让人觉得真诚的歉意,众人见他还礼,纷纷畅言表示理解,灵清派的清风剑徐长英言道:“夙庄主得高望重,我等都是分夙庄主分忧而来,你若再这般客气,岂不是我等叨扰了。” 夙天连忙摆手否认,正欲作声,却又让一人拦下话去,此人乃是武兴派金沙手刘观仁,“徐兄所言及是,我相信今日在场的诸位英雄,都是冲着为武林除害而团聚在一起的。” 此言一出,夙天便没打算接话,满意的看着在场之人不时的点头颌首,赞同刘观仁的言论,心中浮起些许得逞的笑意,眼角的余光不经的斜向了身侧站立的林依。 林依略微上前一步,悲哀的眼神环顾一周之后,眸中缓缓朦上一层水雾,水灵灵的模样着实让不少人为之动容心疼,她的过往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这个女子失去了一切,重要的是她现在值得人怜悯与同情,值得人生感伤的疼心。 “林依不幸惨遭禁忌城灭门,若非奶娘逝死保护,林依也不会逃出生天,有命站在这里向各位江湖英雄祈求,求诸位英雄,为林依寻出禁忌城的所在,就算死,林依也要死在为林家数十条性命报仇的路上。” 哽咽的声音在厅堂里回响,引人心绪的话荡漾着众人的脑海里,为她不平的声音响了起来,“林姑娘,您放心,像禁忌城这种江湖败类,人人得而诛之,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林依斜眸看看夙天,夙天会意的解释道:“这位是点苍门的大弟子杨龙旭。” 林依略勾唇角,倾城的笑意点点的浮在脸上,兀自凭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媚态,“多谢杨公子仗义执言,小女子感激不尽。” 杨龙旭有丝恍神,沉浸在那抹别样的笑靥中无以言表的快意。 “林姑娘,在下也愿效犬马之劳,为林姑娘早日寻得禁忌城的位置,好大仇得报。” 另一方徒然亮起一声宏亮,众人寻声看去,原是松明寨寨主之子余红飞,传言他风流成性,此番附喝,难道为美色所迷,再细看那林依,确是生得倾城之貌,脱俗之姿,举手投捉之间,尽显完美风情,让人忍不住不动心,就若女子,瞧见了她的模样,都会留连的多看两眼,怎不教男子们失心? 然,在场中人,亦有在一年前见过林依之人,林依仍是林依,只是总觉得这个林依与自己记忆中的林依相比,少了些什么,或者是多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觉得那里不对,却又道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静观其变。 夙天见时机已成熟,这些人的侠义之心已让此时楚楚可怜动人的林依给调动了起来,虽然真林依仍未出现,不得不改变先前定下的计划,可现在也不失为一个好场面,“难得诸位英雄不惧禁忌城在江湖上的恶名,肯站出来伸张正义,我夙天在此承诺,若此番将禁忌城消灭,除了林姑娘先前不变的许诺之外,武林还将义封他为英义侠仕,继续为武林伸张正义,让江湖永远再无禁忌城此等劣派出世。” “好——。” “还有我们。”此时不合时宜出现在芳云山庄的另一类客人,含泪相携走出人群,“还有我们呢,如果能为女儿报仇,我们凑集的银两就归他所有,当然,若能救回我们的女儿就更好了,我可怜的女儿,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 “对啊,也希望诸位帮帮我们的忙,将凶手抓住,若运气不好,就请代我们找回女儿的尸身。” “你们放心吧,此等义事,我辈中人自然会帮忙。” “好——。” 耳迹响起大片欢好声,有人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略微的叹息后,不经意中却看到人群中有一人眼神直愣的盯着一处方向,那眼中充满迫不急待的阴狠,顺着他看的方向瞧去,眼底不禁划过一丝狡黠,看来一会儿这厅堂中,有场热闹好消遣。 “敢问夙庄主,禁忌城自开创以为,行踪就极为隐密,我等该从何寻起?” 夙天闻言,微捋青白的胡须,思虑片刻后言道:“禁忌城乃邪派,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在江湖上立足,想必置身之所定然见不得光,我想了一下,应从比较僻远或是阴暗的地方寻起。” 僻远?阴暗?有人听入耳中,直觉可笑,夙天可是当禁忌城是属耗子臭虫么?真是亏他一把年纪想得出来,可接下来某些人的反应,则让她更为崩溃。 “夙庄主说得有理,像这种鼠辈,行的都是鸡鸣狗盗之事,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立足。” “没错,江湖上传言禁忌城如何如何的神气,不过也都是些传文罢了,谁真正见过禁忌城城主的模样了?” “对,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风气确是不能在继续下去,我们偏要将禁忌城找出来,让人看看,禁忌城也不过是江湖上以讹传讹的笑话而已。” “我们要让江湖上干净起来,洗清让江湖蒙羞的污点,有一个地魔教本就让人火大,还凭空出现个禁忌城来坏了武林秩序,这些魔教邪城我们一定会除掉。” “对,禁忌城算什么东西,只要我们侠仪之仕同心协力,一定会除掉武林的公害。” …… 越来越激动的心情,畅洋了满满了厅堂,那些雄纠纠气昂昂的脸孔,好似已作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觉悟,铁了心要为武林干出一番大的事业,而这番事业的现要目标,就是解决到禁忌城。 梅七娘在一片嘲浪声中,寻找着那个她熟悉的玉面才子何书文,前两日将何书文找过自己的事情向夫人禀报过了,夫人并未言及什么,只是淡淡的说了句随他,不懂夫人的意思,更是不敢妄自揣测,自得收敛了那些许好奇之心,静静的待着事态发展,而之后的几天,何书文也再未去前院寻过她,山庄之中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就好像一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可此时呢?他不是最想见到林依的么?怎么这回却是见不到人?难道他惧于禁忌城的威慑,突然胆小起来,不敢面对一直想见之人? 第209章 大会出现了异变 “诸位英雄。”林依甜美的声音出口,厅堂内渐渐的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今日林依将擎魂筝带来了,想为诸位英雄弹奏一曲。”斜眸看向一侧的侍婢,示意她将擎魂筝从布裹中展现出来。 正待众人屏声执神期待之际,眼着侍婢将擎魂筝搁放在桌台之时,人群中蓦然闪出一人,伸出的手,迫不急待的伸向侍婢正一层一层剥开的擎魂筝,侍婢被哄然推倒在地,那人紧紧的抱着擎魂筝后,脚踏椅棱腾空而起,飞出了厅堂,待所有人反应过来后,全然的跟了出去。 夙天对这突如其来的一着,也愣了半瞬,此事不属计划范畴,极力掩饰忐忑的心随着众人跟了出去,院中,已有热心之人与那盗筝者开始了争斗。 双方争执不下,倒是院中的几株植物给遭了秧,好不容易熬过了肃条的冬季,这才绿叶满枝,娇妍吐蕊,便被四溢的腾腾剑气给断枝落叶,花残地红。 “你是何人?竟敢来芳云山庄盗取擎魂筝。”落坐在场中,手执的一柄清风剑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茫。 另一人抱着擎魂筝,却并不显得力不从心,说明他的功夫还有些硬气,看此人的年纪,应在江湖中有一定地位,“这擎魂筝本就乃我之物,是林依厚颜无耻运用阴谋夺走,如今物归原主,你怎能言说是盗?是偷?” 布裹绸垂下半截,那是侍婢解开的,随风摇曳,轻飘飘的摆动着身姿,仿佛在嘲弄着这场无谓的争休,有人听出那盗筝者的声音,猛然作声朗喊,“你可是南兴城辽北雄辽大侠。”语带犹豫,但声却笃定。 “哈哈哈——。”执筝着一阵狂笑,随即言携几分嘲弄,道:“没想到江湖上还有人记得我辽北雄的存在。”说完,揭下了薄薄的**,露出的,正是辽北雄那张原先不甘心,此时却表现得余愿足矣的神情,心下正感叹着擎魂筝终于又回到他的手里了。 “辽兄,你好歹也是武林一代仁侠,怎能行此等抢盗之事,你快些将擎魂归还林姑娘,否则就算我夙某人放过你,在场的各位英雄也不会轻言罢休。”夙天站在了最前面,望着辽北雄的目光诚恳无比,好像真害怕他误入岐途一样。 辽北雄不清楚夙天的用意,当然更不可能将好不容易寻到的擎魂筝退还回去,抱着筝体的臂弯,不禁加大了几分力道,警惕的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我凭什么归还于她。” “这擎魂筝并非你所有,自然是要归还。” 不知何人作声,却引得辽北雄一声冷笑,随即讽嘲言道:“这擎魂筝是她从我辽家抢走的,当日在南兴城,自然有许多江湖朋友为我辽某作证,可既然说擎魂筝不属我辽家之物,那又如何归林依所有了?更何况擎魂筝在我辽家呆了数十年之久,一现世,让人抢走后就得成她的了?如此谁抢到就是谁的话,如今这擎魂筝归我所有,何来的疑议?” 辽北雄不愧是老江湖,所言字字句句在情在理,让人挑不出一丝病意,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应答辽北雄合情合理的言词。 夙天见情况有异,脑子迅速的转动着,不能让事情太过偏离轨道,不消一会儿,计上心头,“辽兄,你的话言之有理。”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飘向了夙天,包括林依在内,脸上都写满了疑惑,听着夙天继续说:“既然擎魂筝非你之物,亦非林依姑娘之物,拥有它的主人龙工圣人已逝,可它却是武林公认的至宝,现在我与天下英雄正商讨如何对付禁忌城,你身为江湖一代前辈,自然该以身作责,相信你也清楚这擎魂筝出世会带给江湖多大纷扰,你若想安生渡日,须寻得一处天下人找不到的地方,可这个地方是不可能存在的。” 夙天说了一大堆,此时却收了声,辽北雄不禁疑惑他的用意,悬着心严肃的问着,“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知辽兄以为这样可好?若辽兄信得过夙某人的话,就将擎魂筝交于芳云山庄来保管,而辽兄可作为仪仕参与此次行动,而此次行动,也会为擎魂筝赢得新主人,今日在场这么多江湖朋友作证,此话决不食言。”他在给他台阶下,亦是在提醒他识实务者为俊杰。 难道才到手的擎魂筝又要假手于人吗?辽北雄内心无比的纠结与挣扎,“我如果不同意呢?” 夙天心下紧张,脸上却是一脸轻松的笑意,眼睛略微的扫视众人,却不作任何言语。 辽北雄明白夙天用眼睛表达的示意,今日他只身独闯芳云山庄,怀中之物又是令武林觊觎之宝,若他不识实务,双拳难敌四手,除非他生得一双翅膀,否则欲将擎魂筝带走,难于登天。 踌躇半晌后,既与安危忧连,自是不能不作妥胁,可真要将擎魂筝交出去,又实在不甘,“我凭什么相信你不是企图我怀中的擎魂筝?你又拿什么让我相信你能保证我的安危?”现下众人看他的眼神,他找不出来几个友善,除了警惕,便是四溢的杀气。 夙天闻到了转机的意味,立即拱手环拳,向着众人言道:“诸位英雄,辽兄此举也不过是对擎魂筝的青睐,人难免都有糊涂的时候,夙某相信辽大侠在江湖上的地位定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早日除去武林一大祸害。” “既然夙庄主这么说了,我徐长英自是不会为难辽前辈。”徐长英敛下了杀气,看着辽北雄言道。 此言一出,众人都开始附喝起来,“我们相信夙庄主的公道。” “对,擎魂筝放在芳云山庄我们放心。” 辽北雄这才略微松了些惕意,今日若不妥协再持续下去,对自己并无一丝好处可言,擎魂筝还有夺回的机会,现在自是安危重要些,不能责怪自己太过鲁莽,只能怪擎魂筝太过吸引力了。 收剑回鞘,在一片寂静中将擎魂筝双手奉上,天知道此时的辽北雄有多么的不情愿。 夙天见计谋得逞,扬起一脸和善的笑意,伸出了双手去接擎魂筝,然,正在此时,一道强劲的疾风闪过,辽北雄递来的擎魂筝赫然碎裂成块,残体溅得七零八落,在清风中,霎时弥散一股淡淡的碎沫木香气息。 众人的心好似停掉一拍,滞愣在擎魂筝破裂的瞬间难以释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直捣得人心恍不过神来。 “碎了一把破筝而已,却将尔等慑成此等呆愣模样,道是现如今的江湖闲得很。”寂宁的场中,突兀飘来一声携带嘲讽的轻笑,词里句间,毫不掩饰他的揶揄与弄嘲。 夙天回过神来,不禁随着众人的目光寻向那话音的出处,只见拱形门下,缓缓现出一银袍金面男子,遂深狭长的苍目,携带着点点饶有兴致的趣味,薄唇轻掀的弧度,虽扬着丝丝笑意,但让人乍看之下,却是毛骨悚然的至深冷情。 胸前随风飘散的发,惬意无比的挥洒轻荡,然踏出的步履越多,四溢的骇人气势便越发的浓冽,场中之人为他的气势所慑,纷纷不由自主的为他让出一条道来,那越发临近的气息,在周围宣染着张狂与邪肆,仿佛那眉眼间的危险与诡谲气势与生俱来一般。 辽北雄见擎魂筝破碎,内心自是硬生生的吃痛起来,怒视着那罪魁祸首,欲上前拼个死活,却被来人的强势迫力怔住,浑身颤抖起来,不知是因愤怒所至,还是被那人吓住。 男子步履顿住,在这寂静的场中霎时腾起一股凌厉的阴寒,唇畔那抹浅显的笑意妖绕邪魅极了,随风轻掀的袍角,正挥霍着他的冷酷绝情,浑然天成的存在之感,不容任何人眨眼。 随行而至的,还有一青衣女子,那女子自出现,脸上就未展现过一丝表情,仿佛生来就一具冰冷模样,嗔痴喜怒之色,永远不会在她脸上呈现。 “辽大侠好像很不服气?可是因着本座毁了你手持的擎魂筝?”轻佻的话,处处透着云淡风清的随意,好像他方才让人骇然之举,不过是平常的消遣而已。 辽北雄被点名,心中先是莫名一激灵,随即觉着有江湖撑腰,底气立时提升了不少,“好狂妄的后生,我辽北雄好歹也是江湖前辈,你怎能用此等不敬的语气同我说话。” 敢在他面前倚老卖老,这个辽北雄还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不成?看着他对自己那带着轻视意味的眼神,男子狭眉略敛,四溢的冰冷目光中明显携着层层薄怒,随即冷情的勾起唇角,“看来辽大侠是活腻味了。” 场中无人敢应话,因着这霸气狂肆十足的男子身份不明,谁人胆敢轻举妄动,惟慎谨小心的见事态发展,此时众人只听得男子说完这句嚣张至极的话后,语声略微的拖长了半瞬,但终是止了去,等着辽北雄反应之时,却徒然发现他已将方才的姿势保持了不久时间……。 第210章 与侍婢过意不去 有人觉查到异样,不禁上前轻轻的拉了他一下,而辽北雄,却径直朝身后倒去,早已没有气息的迹像,投向男子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变得警惕惊恐起来,江湖何时出了位如此历害的后生晚辈? “怎么这会儿到是无声了,众位先前在大厅中斗志高昂的勇气都哪儿去了?难不成都只是说说而已?” 芳云山庄的寂静,此时却是连鸟雀都不愿靠近,人们本能的倒着步履,身怕离这个危险之人太近。 此人如此历害,傲慢的身姿着实让人万分胆寒,夙天自然不敢怠慢,“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到我芳云山庄滋事?” 男子言道:“怎么?方才你们还在要打要杀的寻找本座的落脚之处,这会儿本座站了出来,现下无人敢上前讲话了?” 音刚落,响起一片哗然之声,“你——你——你就是禁忌城城主。” “呵呵——。”银袍男子冷笑,看着夙天的眸光,自然的变得森冷起来,若非他生妄念找事,与宁儿怎会分开那么些天,“夙庄主失望了不是?本座出现应是在你计划之中才是罢,不过你胆敢无视本座的能耐,芳云山庄方圆百里之内无安插一人,可是太过自信有能力难为得住本座?” 听着银袍男子不疾不徐的言词,夙天闻言,脸上闪过半瞬恍惚之色,“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禁忌城城主果真如传说中一般年轻,至于你说什么计划,数夙某愚笨,不懂城主的意思。” “不懂么?这场闹剧可是你起头挑动的。”鹰隼般的苍目锐利的在几人身上扫过,凌人的气势直逼得人忘却的呼吸与心跳,唇边那抹浅显的笑意阴森至极,带着让人不寒而粟的诡异,“不过,本座到是要多谢夙庄主的美意,若非你此举,本座还不知道江湖中有这么多人于我禁忌城生厌存异。” 众人滞愣的神情为之一颤,这淡若轻风流云的话中,充满了血腥的气息,犹如把把尖锐的利刃无情的刮在身上,令人骤然惟恐不及,“你要做什么?”夙天直觉着周围的气息愈发的稀薄,边说话的底气都正逐渐逝去。 银袍男子沉眉阖眸,诡谲邪肆的浅笑狡黠非常,那冰冷的弧度在人群激起了层层悚然阴寒,“本座乃是名记仇之人,胆敢挑衅禁忌城之威,那份勇气自是得嘉许。” 悠然惬意的宣告,似让天空泄下的阳光增了些许绚丽的颜色,又让场中之人在不安中徒添失色,方才在厅堂里出头说话之人,个个面如死灰,潜意识里仿佛什么都不能做,只有等待着死神降临的那一刻。 夙天屏住了呼吸,方才辽北雄的下场,直接证明他有狂妄嚣张的资本,于他,绝不能放松一丝警惕,然而他的手段,却是令他好奇,“恕夙某不懂城主的意思,这些英雄不过都是为江湖伸张正义,此乃义举。” 不懂就算了,他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他人插嘴左右,银袍男子懒得在此与他再行言语上的周旋,毕竟今日到此的目的另在,瞥过诡异阴冷的眸光,威慑的向夙天身侧的林依看去。 虽是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不及宁儿分毫,然她胆敢装扮成宁儿的模样,这已足够给了他让她消失的理由,“过来。” 淡淡的两个字,倏然入耳,却透着沁入骨髓的冰寒,仿佛能够冻结江河,闻言之人,不禁都打了个寒颤,也被惊得冒了层薄薄冷汗,方才在厅堂之中的那番斗志激昂的言论,在见到禁忌城城主之后,才清楚是多么的大言不惭,险些就让自信心的膨胀毁掉一切,看着林依失神的盯着银袍男子,身子似受到盅惑一般,不听使唤步步向他移去。 见那人没动,银袍男子正欲作声,却被余红飞抢在了前头,只见他挡在林依面前,鼓足了勇气望着不远处的强势之人言道:“你已是毁了林家,如今休想再害林姑娘性命。” 脑海里闪过辽北雄的下场,在高手看来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可是在些初入江湖的眼中,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这禁忌城城主果然手段诡谲骇人,有人不禁为余红飞捏了把汗,如春三月,也不至于到大汗淋漓的地步,可余红飞脸颊上滑落的水滴,却的的确确是咸的。 “哼——。”银袍男子作声冷吟,浅浅的冷笑,已呈现他心中起了几分不快,略微抬手甩袖,众人只觉余红飞命会休矣之时,却见只是一侍婢手持的壶盏碎落在地,四溅的茶水湿了侍婢的绣鞋与裙边,淡淡的茶渍立即影印出星星点点的阴暗。 是他手误么?那不可能,可芳云山庄一低下侍婢怎会与赫赫邪威在此的禁忌城城主有关连?若无牵扯,他又怎会与一侍婢过意不去?明明方才开罪他的是松明寨的余红飞啊,心有千般疑问,却无人敢问出声来。 “离别数日,原以为你会如何消遣这场闹剧,没想到却是给人端茶倒水来了,宁儿可真是偏心,也不见你何曾如此体贴过本座?” 他——这话何意?盯着银袍男子的目光,不禁又全然的投向了那最不起眼的侍婢,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际,那先前面无情绪的侍婢徒然的展开笑靥,响起一声空灵清澈之声,“宁儿倒是想体贴一下城主,可盛茶之物已让您给毁了,现下宁儿也不过是有心无力,且茶壶虽小,好歹也是芳云山庄之物,你就不怕夙庄主向你索赔么?” 侍婢说话间,已踏着悠然若风的步子行至到银袍男子面前,可面对让场中之人都不禁掠起惧意的银袍男子,她居然毫无半怕顾忌之色,不论是言词还是表情,都从容优雅至极。 “那宁儿可有带银子?本座身上从来分文未存。”轻佻的话惹得眼前女子一笑,那唇角上扬的瞬间,泄落了与这一身打扮不符的异样华芳气质。 “小桥,小桥,你——,莫非你是禁忌城派到我芳云山庄的卧底?”夙天此言一出,刹那间胸中有个疑问释怀,那钱顺定然是为禁忌城所害。 各位看文的亲们:柳儿这两日有工作的变动,情形不严重的话,每日还是两更,如果情形超出柳儿的预料,可能会一更,或许是断更,也或许正常不变。 如果有一天柳儿只更了一更或是断更,请各位亲们谅解一下,柳儿会尽快恢复正常。。。(向你们抱怨一下,我这两天真的好烦啊。。。。。。。。。) 第211章 脱俗离世的傲绝 “小桥?”侍婢缓缓转身子,霎那间,那眉目间骤然的冷傲,肆意的侵袭着众人的眼球,“谁是小桥?小桥何曾回到过芳云山庄?” “你不是小桥?我记得有人见过你在夫人昏迷前见过你,难道夫人是为你所害?”夙天瞪大的圆目,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意外。 所有人目不眨睛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夙天的反应还是挺快的,说明他还真是关心他的夫人,“夫人识破了我的身份,我既未取她性命,却不能容忍一个威胁存在,不过用药让她歇息几日而日。” “你——。”夙天指着她,难以克制隐忍的愤怒,“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害我夫人?” 心下略微叹息,这场消遣应到此结束了,抬手掀下薄如蝉冀的**,在一片倒吸凉气声中,随即错愕了所有的神色,有人忍不住叫了出来,“怎么有两个林依?” 无视他人讶异表情的存在,此时她的眼中,只有这个让她心跳日夜思念之人,抬手描绘着他霸道且温柔的轮廓,缓了声调,“不就晚些了时日么?也值得你亲自跑来?” 自然而然的揽上她的腰枝,灼灼的目光直视着她瞳仁中印影的自己,“原来宁儿也有想我,还以为你在这儿侍候人侍候上瘾不思归途了呢。” 苍眸中的轻佻笑意,伴随着他的语气加深,那让人听来生怒的揶揄却被眼底涌现的思念与宠溺与挤了下去,“道是今日事毕便归了,宁儿留下,不过是想看看这些江湖人仕会如何商讨对付你。” “怎么?”紫御麒略微蹙眉,然她脸上的担心却是让他满心欢愉,“一群污合之众,难道宁儿还怀疑我无招架之力么?” “看来是宁儿多管闲事了。”佯怒的斜眸,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此非耳语,平日里个个自诩侠仕之人,气急此人太目中无人,可又都顾忌他的骇人之能,徒然似泄气一般不敢言语,然那些失去女儿的父母们刚更为大胆一些,个个都冲了出来,指着紫御麒言道:“你还我的女儿,我女儿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将她抢走?” 声泪俱下的指控,到真是冤枉死紫御麒了,看着就要近身的一位妇人,紫御麒眼聚杀气,半阖的眼睛,四溢的威慑立即将她吓退了回去,随即冷情的言道:“你的女儿失踪与我何干,休要再近我身,若想早日解脱,本座不介意成全。” “天啊——,你要为我主持公道呀。” 胡搅乱缠,这些个妇人还不是一般的讨嫌,自己没有主见,偏听偏信,此时求天告地,真是聒噪得很,心下的不快越发的浓冽,下一瞬间抬手一挥,那群妇人便都噤声倒了下去。 无人再敢作声,盯着这个年轻的城主,就如同盯着恶魔一般恐惧。 事情怎么会这样?原本想引出真林依与擎魂筝,现在真林依出现了,可却不见真的擎魂筝,那假的已破,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撑到底了,“你是谁,怎敢冒充林依林姑娘?” 听着夙天的话,众人望望这个林依,又看看那个林依,一个表情冷酷拒人千里,一个携带笑意优雅欲近,一个目中生怒,一个眸中蕴意,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林依,确是让人糊涂,分不出真假。 “夙庄主真会演戏,那个是真的林依您心中还没数么?难道非得让我说出来,您愿意身败名裂?”凤宁语色揶揄的言道,那听似缥缈的言词携带着慵懒的意味,乍一看去,给人清新亦雍容华贵的视味体会。 说话的女子如同此时天空泄下的光缕,色泽分外瑰丽,蓦然眨眸间,清澈的眼神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失神,眉宇间的清冷透着脱俗离世的傲绝,众人的心不由自主的开始动摇,仿佛这个女子才符合传说中在南兴城拿走擎魂筝的林依,那么,这个被禁忌城灭门的林依又是何人? 感受到投来的目光倍加疑惑,夙天抑止住满心的不安,努力的压着场面,“你休要胡说八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能证明,她是真的林依。”人群中,徒然响起一声浑厚的男声,少倾后,便见一光膀子大汗走了出来,然而他面对的,却并非林依与禁忌城城主,而是银袍男子身侧的青衣女子,想当初在客栈中受到的那一掌,此时忆来,仍心有余悸,“在下千力掌胡东,当日在距离南兴城外的一处镇甸之上,是这青衣女子在胡某的胸口上落下一掌。” “什么?难道这才是真的?” “那夙庄主牵出的那位林姑娘是什么呀?” “她全家不是被禁忌城灭门了吗?怎么还会跟禁忌城的人在一起?” “是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禁忌城不该是她的仇人么?” …… 众口言说,无形的压抑开始考验着夙天的耐力,他清楚的知道事态若在发展下去,想必什么事情都会抖出来,届时他可不是身败名裂那么简单,“各位不要误听他人乱言,我身边的,才是真正的林依林姑娘,若她不是真正的林依,怎么将拿到手的擎魂筝拿出来力争为她家中数十口人报仇?” 而此时假扮林依的雪月则清楚的知道,现在她是否是林依已不在重要了,夙天还在乎他在武林人仕心目中的威望,而她则更在乎林依手中的擎魂筝,教主那么残忍无情,为了争功,亦不想落下与媚娘将来一样的下场,她必须得到真正的擎魂筝,若此次失败而归,教主的责罚绝不会压于媚娘,该怎么办?难道要当着江湖人的面前将所有的事情挑明吗? “方才夙庄主言及自己愚笨,此时看来还真是不假,我说我是林依,已是有人作证,你力挺的林依到现在为止可是未只言片语,你难道不想知道她现在在想些什么吗?”她相信夙天会与地魔教合作,定然是有好处可言,虽然不知道这个好处是什么,但过河拆桥这种事情,雪月绝对干得出来,因为媚娘可就是一个很好无功而返的例子。 对啊,这位林姑娘,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未曾说过半句,难道因为是假的,所以心虚得不敢言语么?众人议论言词,什么样的猜想都传入耳迹。 而夙天并不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揪着凤宁的语病不依不饶,“我夙天好歹也在江湖上站着一席这地,你不过是后生晚辈,怎能用如此不敬的语气跟我讲话,难道你不知礼为所物,不懂耻字何写么?” 身侧之人杀气骤然四起,青天白日下浓浓的压抑却清晰的不易散去,冰冷的稀薄空气层层凝结,凤宁知道有人怒了,但这夙天,确是不能轻易的让他死去,拉着紫御麒的手,轻轻的扬起一抹笑意,目光飘向夙天,“林依受教了,多谢夙庄主赐教,但林依却不知夙庄主教授了林依一些什么?难不成是如何与人勾结算计林依?还是算计林依手中的擎魂筝?” 此言一出,余韵未散,所有人又都看向了夙天,都在探寻着林依所言的真实性,如果林依所言为真,那么他们到此的目的不过就是让人笑话的一场闹剧而已,想他夙天,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庄庄主,怎么此举不义之举? “你休得胡言乱言,在场诸位英雄皆识我夙天的为人,且今日之事也都是要讨伐你禁忌城为目的,你如果认为夙天是小人,难道在场的各位英雄行的都是小人之事么?” 好你个夙天,不愧在江湖上混了数十年之久,声望自是不必言及,想不到好好的一代大侠,竟也学会了利用他们侠仁之心来肯定自己的龌龊行径。 “夙庄主说得好极了。”凤宁盯着他看了半瞬,随即冷冷的言道。 女子此时与先前的韵柔清雅相较,兀自凭添了几分不容他人侵犯的凌厉,那玉颜上掠过的寒光,阴冷至极,唇畔勾勒的弧度,泛着慑人心魄的气势,凌人的邪魅之色一点儿也不压于她身侧的男子,如此强势竟出现在一女子身上,造物主究竟何其用意? 本欲再消遣下去,可意外见到思念之人,心中溢生的兴趣也逐渐退温,不愿再此处多浪费时间,不再理会夙天的质问与批评,摇身走了两步,与雪月的眼神平视,那从容淡定的神色,对着雪月冷酷的神色毫无畏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方才还在厅堂中声称禁忌城残忍的灭你全族,此时怎么如此沉寂了?还是你所言之事本属子虚乌有,你与夙庄主合谋之计林依自不必多说,你既然如此沉着,那么,林依今日便不奉陪了。” 方才恍惚的神智徒然变得清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眸角的余光扫视着伫立在不远处的媚娘,从亮明身份开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淡淡的笑靥无不透着冰冷的危险,既是如此冷情,当初怎会饶过媚娘一命?难道她们之前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不成? 第212章 过河拆桥的风格 忖虑了一下现在的情形,夙天注定成不了事,惟有靠她自己,此次若取不回擎魂筝,回去必定一死,微半敛眸子,抬手撕下了**,同时,夙天眼底划过一丝绝望,耳边一直轰鸣着一个声音,‘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再次一片静谧之后,有人问开了,“夙庄主,这怎么回事?” “她不是林依?如果她不是,那么她到底是谁?” “林依根本就是禁忌城的人,怎会与禁忌城为敌?” “这女子根本不是林依嘛,她到底是谁,夙庄主,你到是说话呀?” …… 感觉受到期骗的众人,难以至信的质问着夙天,每个字都饱含着无法释怀的寓意,急需他给自己,给武林一个交待,夙天额上渗起了细汗,索性合上了眼帘,不掷下丝语片语。 凤宁面前的女子,娇小怡人的瓜子脸,一双勾眸的眸子迷人极了,小巧可人的鼻梁,泛着樱色的唇瓣,怎么看,怎么一位娇滴滴的美人,捋过拂面的青丝,凤宁眉宇携笑,淡淡的言道:“地魔教三使之一,雪月姑娘,因着林依,此番良苦用心倒是难为你了。” “什么?地魔教的三使之一,怎么又和地魔教拉上关系了?”又哗然论开的众人,依旧面带疑惑,揣着释然的心绪,静静的期等有人为他们解惑。 “哼——。”她杀了亲叔叔,别指望自己给她什么好脸色,随即怒视林依言道:“你既是清楚我的身份,擎魂筝何在?” 果然如她所料,夙天怎样与她无干,她的目的,不过在于擎魂筝而已,“雪月姑娘此行注定要无功而返。” 轻飘飘的话传入耳迹,音色悦耳之至,神情依旧优雅如初,何时对上那双澈目都会被她慑去心神,“你这话什么意思?”擎魂筝她志在必得,不然媚娘就是她的榜样,不,或许还会更惨。 “擎魂筝林依已送回了它该去的地方,至于位置,那就不是你该知道的。”回转身形,走回紫御麒身边,温柔的看着他言道:“方才城主言说周围并无地魔教之人,你还是赶紧逃命去罢,擎魂筝你是不可能拿到手的,无功而返的后果,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宁儿可是打算放过她了?她可是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不待雪月开口,银袍男子邪魅的勾起唇角,森冷的话刺透了空气,清晰的撞击着每个人的听力。 凤宁轻嗤一笑,忍不住玉眉轻挑,“雪月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宁儿下不去手。” 眼底涌显的揶揄之色,已是让紫御麒明白她话中之意,就算她不动手,鬼阎罗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一个无用之人,留在世上浪费空气,“那宁儿可还愿在此浪费时间?” 凤宁摇了摇头,“唔——,你又不是不知道,消遣有时也挺累人的。” 两个风姿卓越之人,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眼神之间的痴恋纠缠甚至让人向往,相携欲转身离去,身后却徒然亮起一道闪光——。 “将擎魂筝交出来。”雪月抽出腰间柔剑,泄愤似的倾身刺向凤宁,待众人刹那的讶异之际,只见林依轻然的摇身步履,身姿如院中花叶被风拂过,伴随着裙摆荡起的微波涟漪,唯美的掠过雪月身侧,一切动作,只在眨间之间,可这瞬间之势,却让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雪月急速回转身姿,反手又是一剑刺向了林依,却见林依眸中骤然闪过什么,下一瞬间,剑到之处早已不见她的影子,而自己的身后却被一道强劲的功力催得生痛欲裂,唇角溢着腥色之气,缓缓的回过身来,见到的是林依正握着银袍男子抬起的右手,心中煞时惊恐万分,手持的柔剑坠落,剑柄砸起一阵闷音,在寂静的场中,荡起一层清晰的刺韵。 众人错愕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一连续的反应考验着他们的接受能力,背上掠过阵阵阴寒,再望着那对此时若相恃一般的人儿时,又情不自禁的携惧倒退着步履。 “宁儿——。” 一声阴沉响彻于空灵,那语气中蕴含的薄怒正急聚着骇人的寒气,雪月听闻,不难想像方才的自己是如何徘徊在生死边沿,浑身泄着凉气,连心跳仿佛都变得仅余,神智沉浸在那可怕的一掌之中,缱绻游离。 她明白他的保护欲,亦明白雪月今日已给了他不少绝命的理由,自己动手阻止了他的杀念,不难怪他会心生怒,“她的性命自会有人取,你一掌杀了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现在地魔教与禁忌城并未有正面的冲突,若他此时取了雪月的性命,会给地魔教一个公然的挑衅的理由,她不是惧怕他无力招架,只是简单的不想他因着地魔教费神而已。 那悠然随意的声音响起,场中之人闻言皆诧异难信,个个骤然脸上泛白,悚然之色更是掀上了脸面,本以为那瞬间之意乃是想饶过雪月一命,不料她的别样用意竟是如此的残忍与绝情,此时再看那女子琼然身姿,更觉得让人毛骨悚然,四溢层层骇冷的危险。 听了宁儿的话,紫御麒凌慑的苍目微缓,心下的不快也逝了几分,垂下了手臂揽上她的腰间,“本座还以为宁儿替她求情呢。”亦明白她的另一层用意,他的宁儿,会为他温柔的着想,就若无事,她亦会替自己担心。 “宁儿本非心存良善,犯不着为个不相干的人惹你生怒。”抬手轻轻的摩挲着男子的下颌,眉眸间笑意如风拂柳般的温柔。 依旧毫不在意他人的存在,亲昵的举止不避讳众人诧异的目光,然那彼此相同的笑意,却又同时携带着另类的绝情冷然,在正午的阳光下,演绎了一幅惟美却诡异的爱恋。 “回去告诉鬼阎罗,擎魂筝断然不会再回到他的手中,禁忌城之事也让他别在生念,否则就别怪本座手下无情了。” 方才望着林依时的柔情眸光,再看向受伤肌色惨白的雪月时,骤然变得一片冰冷,那言词里的不屑与狂妄更是向武林告示着禁忌城的强势与霸道。 好个嬗变之人,那狭眸里闪烁的捉摸不定,正邪莫辨的诡谲脾性,不禁让所有人泛起了畏惧的思量,油然而升的敬畏仿佛让人甘愿臣服其下。 揽着宁儿,相携离去,彼此都知道,两人离开后的芳云山庄,定然非常热闹,夙天可有得忙了,如此,又何必在此添乱呢。 第213章 天地间惟美舒适 午后的阳光耀眼了芳云山庄的每一处角落,琉璃瓦反射的光亮更是如宝石一般璀璨夺目,庭院中让春风拂落的几许飘红,悠闲的在空中弥浮。 扶着重伤的雪月回到房中,随行医师立即喂她服下救命的药粒,毕竟她的性命现在不能丢掉,怎么也得拖着回到地魔教,届时她的死活,全由那人决定,便与他无干了。 雪月已昏了过去,芳云山庄庄主夙天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那些江湖中人,个个问他要解释,此时的夙天已是晚节不保,身败名裂,扶走雪月时就看到他的神色已是欲近崩溃。 拉着媚娘走到门外,此时院中并无他人,直言的质问,“你早知道她是林依对不对?昨夜你说的变异就是指这件事情,对不对?”她怎么用拿这件事情开玩笑?她怎么能隐瞒自他这件事情,难道她不清楚事态的严重性么? 极少见到他用这样的语气质问自己,那眼里明显的愤怒正极力涌现出来,而她,除了心中的那点儿不忍之外,竟能全然做到心如止水,原来她的心,并未因着他的无限付出而有所改变,淡淡的转过身去,抬眸看向天空飘远的云彩,“是,我早就知道。” “那你为何不说出来,难道你不清楚你这样的隐瞒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低沉的怒吼,喧泄着他内心的不满,事已至此,她怎会生出袒护她的心态,难道她认命了,不想再抗拒自己的宿命,接受了这样的自己过一辈子吗?难道她忘了她在千山崖下所受到的折磨吗? “就算我说出来,你又能如何?告诉千里之外的教主,让亲自前来处置吗?还是告诉雪月,这份功劳让她贪了去?那我拿什么让教主助恢复功力?”不是的,她想说的不是这个,可当看着那双心疼与无可奈何的目光,她情不自禁的想出这些话来安慰于他,这是她的本意,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她的初衷。 随行医师无言的盯着她,媚娘的渡虑并不无道理,她如今功力全无,如同平民女子一般无力,而雪月则拥有比自己还高的内力,若之前将此事说了出来,还不是她带回消息去邀了功,届时,还有媚娘何事?“那你现在该如何是好?林依来了又走了,擎魂筝依旧没有着落,回到千山崖,雪月的日子不会好过,你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语声带异,他明明包含着另一重意思,忆及曾经相谈的话,此时全然的涌现在脑海之中,先前本想杀了雪月,可她的死活偏偏教主在意,若不将她带回去,那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定然会被地魔教抓了回去,徒然冷冷的勾唇浅笑,如此卑微的活着,何年何月是头? “你以为我们能逃得掉吗?此次如果不是夙天保证擎魂筝万无一失,现在失手的我们早就在回地魔教的途中了,还容你此时质问我为何隐瞒林依一事?” 入教一年多,他自然见识了地魔教真正的可怕之处,人说吃人不吐骨头,可鬼阎罗远比那来得可怕,见识过一次他的手段,残忍程度根本无法让人想象,颓然的叹了口气,“禁忌城城主下手太重,以雪月的功力撑不了多久,我们赶紧出发回千山崖罢。” 媚娘心中一咯噔,可要面对的,始终逃不掉,如春三月的天气,仍让人觉得冰冷无比。 浮华,在万丈红尘之中溅起无数的涟漪,所有的恩怨与纠葛,都似那晶莹的漪花一般,逃不开被风干的命运。 山间依稀可见的残雪,溶解成一段悦耳的乐曲,惟美的响在耳际周围,合上眼帘,倾听着风拂过耳畔,绕缭不绝的声音。 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撩开她的青丝,骑马踏过弯延的山间小路,感受着自然悠闲的细腻风情,无比的惬意,感觉真是久违。 “宁儿不专心。”紫御麒携笑轻言,嗅着她清冷的香气,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在身边,不曾走远,一群鸟省徒然腾空飞离,停落的枝头,立即摇晃不停,“何事让你上心?” “你怎知我不专心了?除了你,我还会将何事何人放在心上?”靠在他的胸膛,那安心的温暖不是锦被或暖珠给给予的。 脸上划过一道宠溺的笑意,明显他很满意这个答案,“喏,你看,方才的鸟雀也因着你神游而飞走了。”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凤宁佯怒的轻拍他的脸颊,“那分明是麒出声吓走的,怎么怪到宁儿头上了。” “宁儿——。” 听他危险加无奈的一声轻唤,从不怀疑的洞察之能,若再不行交待,一会儿他霸道起来,可不是她能招架得住的,略微抬手,欲抚平那眉宇间凝成的小峰,“算算日子,那夙天的夫人也该醒了罢。” 夙天的夫人?脸上掀上些许疑虑,难道那芳云山庄的夫人开罪了她?“怎么?那夫人是如何招惹到宁儿了?” 那满眼的期待,或许觉得定有消遣可言,不过这回得让他失望了,“她并不曾开罪宁儿,只不过是个痴情之人矣。” 有些不懂,却也懒得打听,望着此时宁儿缥缈的笑颜,真是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手情不自禁的游离起来,眼神之中的欲念也愈发明显。 好久未见,他的每一个动作仍让她悸动心跳,迎上他情热,在这空气冰凉的山间拥吻起来,点滴的爱恋泄成一侧远去的小溪,不知要流向何处,只知无尽头可言。 灼热的眸光仿佛要将她的身子看个洞去,然那眼中四溢的温柔与痴恋则紧紧的弥浮在周围,连绵不断,风吹不散,急促的喘息声,诉说着彼此的思念与期盼,仅此是不够的,要的,还有更多,还有更多——。 凤宁双颊浮上两抹诱人的嫣然,他的强势依旧为她所喜,这个霸道狂妄的男人,注定与她绑在一起,无力的靠在他坚实的胸膛,脑海里是一片白茫茫的惬意悠然,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靠着,便是天地间的最惟美舒适。 “若不是顾虑宁儿的身子,定然在此要了宁儿。” 心下徒然一跳,紧贴着衣襟,掩饰略带羞涩的红光,“麒今日到是发善心了?” 彼此相通心意,紫御麒自然明白凤宁话中寓意何指,紧了她腰间的力道,脸上掠过几抹阴森的冷笑,“隐卫已将在芳云山庄厅堂中所发生之事全然回禀,那些人的义愤固然为夙天所戏,但就若为了那份斗志激昂的气势,本座就得好好的做一番交待。” 到是自己多虑了,禁忌城的威慑岂是可随意招惹的?想必过了今日,江湖中再也无人再拿禁忌城说事了罢,他一个眼神,便注定有人会在这千丈尘世中消逝。 只可怜那夙天,因着自身的贪念,毁了一辈子的名声不说,还落得个身败的下场,虽让他饶了他一命,可地魔教未必肯放过他。 伸手紧紧环在他的腰间,略微轻叹后言携淡淡的讽嘲,道:“快走吧,不然就算你坐下是匹一日千里的神驹,到达南兴城也得天黑了。” “怎么?宁儿等不及要与我缠绵了么?” 暧昧轻佻的话响在耳边,温热的气氲直冲着脖颈,才缓下来的窘色徒然又起,嗔怒的瞪着他,不待作声,便让他喝了马匹,狂奔起来。 天边夕阳如血,坠落掩藏的云层都不禁被耀成了深沉的嫣色,神驹踏着余光临近了南兴城,手持缰绳之人,这才收缓神驹奔跑的速度。 先前因着雪落淹路,才会绕道去芳云山庄,本两三日的路程,偏偏因着雪月的心思缓上了好些天,今日乘了这神驹,确是一下午即到。 “我们这般进城,可是会招来些事非。”凤宁语词笃定,麻烦太多,的确让人头痛。 闻得她语带提醒,也明白她的顾虑,紫御麒言道:“跟随之人那跑得过神驹,若不进南兴城招摇一番,怎知我等去处?” “本以为真如你所言,芳云山庄近百里都无地魔教众所在,没想到鬼阎罗如此用心良苦。”在山林中徒然奔跑起来,只是因为尾随之人的气息开始袭来,“你就这么想会会鬼阎罗么?” 马蹄‘得得——’的响着,途经百姓,无不纷纷留连观看,那建硕马匹上骑坐的一男一女,着实令他们好奇不已,女子神态优雅从容,唇角扯起的笑意如和煦春风,男子将女子紧紧的揽在怀里,仿佛害怕她徒然消失一般,一片金灿的面具掩面,看不清他的表情如何,但看到他怀中的女子,便自然而然的觉得这良人一定生得玉树临风。 “他若能来才好呢。” 凤宁有些累了,没注意到紫御麒说这话时眼中扫过的凌厉,感受着透过衣襟传来的温暖,懒懒的合上眼帘,“我睡会儿,到了唤我。” 紫御麒敛下了眼中的煞气,徒添的温柔四溢,此时能拥着宁儿便好,其余的,费事再多忖虑。 入得城,引得众人侧目自在意料中之事,转进小巷后,有胆大的百姓跟去,可在巷中,却早已没了人的影子,连马儿都若凭空消失了一般。 第214章 徒然而来的感悲 别苑之中,梅子正安排琐事,不经意间蓦然见到城主抱着夫人从梅花从中走了出来,立即前往请安,正欲开口,却让城主投来的慑人目光给惊了回去,瞬间的不明就理,在看到夫人双眸闭合时明白过来,想城主那般冷情冷性之人,惟有夫人才会让他如此入微体贴。 依依身影,影过窗棂,清绕的檀香弥浮在空中。 踏过门槛,便闻得怀中女子一声柔言,“麒,我醒了,放我下来。” 俯眸阅下,迷朦的眼神慑人心魄,那半睡半醒之间,让人情不自禁的深陷沉沦,置她于软榻上,抚着她的面颊,眉宇间的疲惫让他好不心疼,“今日还未用膳,就若宁儿累了,也得用些吃食后再行入眠。” 有他在身边,好像特别的容易劳累,以往那些强打的精神,仿佛轰然的垮塌下来,环抱着他,头轻轻的靠在她的腰间,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让她感动的同时,亦会让她觉得心疼,眸光浮满了湿意,携着满腔的酸涩言道:“陛下太溺宠凤宁了。” 凤宁在他面前掉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没有一次是为他而落,今日,她没有言及其他,那句话中饱含的泪意全然是为着自己,紫御麒心中一暖,轻吻着她的额眉,“宁儿不愿我这么宠你么?可惟有宁儿,朕无怨无悔的宠,千年万年都宠不够。” 玉颜上滑落的泪水,染暗了他的襟衫,他总是不停的为她做这做那,事事周到,件件上心,忆及夙夫人对夙天的那份感情,凤宁直觉羞愧不已,就算夙天做错事,而她,依旧生死相许,不离不弃。 然她自己,却肆然的挥攉着紫御麒给予的宠爱,一次又一次的任性离开,想想那些所谓的消遣与挑衅,此时早已变得云淡风清,不值一提,泪眸轻抬,迎着那双灼热深情的眸子,“麒,我清楚爱是付出,并非索取,可你好狡猾,付出的远比宁儿对你来得多,这样宁儿心里不甘,亦会心疼。” 吻去挂在她脸上的泪珠,温热的气息灼热着彼此,“宁儿携着前世的记忆转来此世,本就是为我转世而来,我宠宁儿,宁儿只管被宠就是,怎么还跟我计较起谁付出多少来了?” 凤宁闻言,眸中的湿意更重,从眼角处漫延而下的泪水,粒粒满坠着幸福,前世就清楚,幸福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才会那么迷人,那么令人向往追寻,“被陛下这样宠着,宁儿好心虚,而且你也不怕把宁儿给宠坏了?” 脱落了那层面对挑衅时的阴沉与淡定,他的宁儿,不过是个温柔多情的小女人,他爱她的一切,包括她的冷情与孤傲,而这两者,在他面前的宁儿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她在自己的眼中是特别的存在,而自己在她眼中,又何尝不是特别? 如此清晰笃定彼此的心意虽不是一次两次,但惟此番最让他刻骨铭心,啜吻着她眼畔的泪痕,不忍她向来淡定从容的眉宇为着自己凝集,“朕确是太纵容宁儿了,这番让你离宫,虽是旬月之余,亦苦了我在帝宫的日日思念,夜夜相忆,往后就若天塌下来,宁儿也莫在指望朕放你出宫了。” “嗯——。”凤宁轻声的应着,终是浮起了一丝笑意,只怕真有下次,他于自己的宠溺,还是会妥协就范,而他亦会仔细的安排,不受自己伤到一丝一毫。 终是见她有了笑靥,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徒然有这般感叹的情绪,但这次分离,料她想自己也是思念得紧,心被温暖填得满满的,仿佛就要溢了出来,“让人传膳吧?”见怀中的女子颌首,隔着千里湖屏将吩咐嘱落了下去。 少顷,端上来的膳食,基本上都是凤宁爱吃的,感受着那份特别的宠爱,而他,却强势到自己想为他什么都多余,心下叹了口气,在他眼中定然觉得是天经地义,而自己呢,在那份心安理得之上,添增了一层理性的压力。 夜色撩人,朦胧的月光依附窗棂,薄薄的轻雾弥漫,给入眼的景致添了些许别样的浪漫。 满室的烛光,摇曳了影印在地上纤美的身影,旋身移步,凭空轻声言道:“今夜你们都下去休息罢,不必侍候。” 门外侍婢躬身而去,渐远的脚步声淹没在寂静的夜里,“你们也都下去吧。”十七血煞,从未在自己面前现形,此番随了主子出现在此,定然有事情让紫御麒有所顾忌,可他至始至终,未向自己言及过片语,既是他不愿说,她也就不问了。 流动的气息薄轻了一层,凤宁轻轻的叹了口气,平躺在床榻上,因为有他,那份安心的存在,所有浓浓的睡意侵袭而来。 方合上眼帘,腰间环上一双温热的手,脖颈处灼烫的气氲传递着某种信息,略微的睁开眼,听着他体贴的说:“宁儿累了一日,快些歇息。” 她是累了一日,身体是疲惫,身心却很清楚,轻撩着他的黑发,还有一丝湿润,显然是运功催干不尽所致,璀璨如星的眸子,闪着旖旎的情欲,浅浅的,却不难发现他极力掩藏的意欲,那隐忍的渴望让她心疼。 沿着那妖冶的轮廓轻描,让那漆墨的瞳仁中逐渐放大自己的脸庞,亲吻上他的唇叶,感受到他的身子骤然一颤,“宁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想要她,日夜思念的人儿正躺在身边,想要她的欲望已愈发的膨胀,碍于她今日的劳累,控制欲的耐性也近底线,她此番亲吻,无疑让他的欲念与底线重合。 怎会不明,玉颜上浮上些许嫣红,娇柔的模样惟愿在他眼前呈现,捧着他的脸,凤宁轻声言道:“是宁儿惹上陛下的,不怪得陛下。” 翻身覆在她身上,炙烫的气息缭绕热灼着她的唇叶,铺天盖地的吻袭来,那其中携带的冀冀小心,害怕她被自己的激烈所吓到。 眼神迷朦之中,迎上他情欲满溢的苍眸,看着他邪魅的勾起唇角,语色危险至极,“可是宁儿找上门来的,一会儿就若宁儿求饶,我也不会放过你。” 第215章 刻骨铭心的缠绵 “陛下大可放心,若宁儿直觉陛下过了,会毫不留情的将你打晕。”毫不抗拒的任他拥抱,坚实的胸膛如火一般温热,紧紧的相贴,感受着那淡淡的龙涎香溶入自己的气息。 泄了满榻的青丝纠缠在一起,每个细小的结扣,都绑着痴恋情迷,这个小女人,正处危险时期,然她亦不会停歇对自己说话时的那份携带温柔的揶揄,“朕每日每夜想着宁儿,宁儿可有想着朕?”吻过她的耳轮,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愫此时更似绽开了朵朵蕊花,明知她于自己的思念不浅,从那澈目流泉之中便清晰可见,但亲耳听到,就想亲耳听到她说。 明知故问之事,凤宁自是懒得作答,可又不忍伤了那双饱含深情与期待的眼睛,紧紧的环住他的脖颈,吻上他看似无情的薄唇,用行动告诉他,她的思念如天空繁星,一点,一点,有无数一点。 无声的回应,紫御麒显然很不满意,徒然加大了亲吻的力道与速度,掠夺着身下女子所有的气息与动作,柔软诱人的味道,好像阔别了千年之久,而他则在帝宫之中,一日复一日的隐忍等待,“宁儿,说你要我。” 激烈的吻,仿佛要让她窒息一般,严丝合缝的索取好似宣泄着压抑,又似在倾说着离别之情,感受到他体内的欲念叫嚣着,而自己心甘情愿的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喘息不定的胸口,急速跳动的心跳,让满榻的情热变得滚烫,安慰他带给自己的汹涌爱意。 她是属于他的,他笃定她的到来是为与他并肩站在最高点上,他爱她的冷情,爱她的惟美,爱她的睿聪,爱她的一切一切,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恨不能妄图吞下她的一切,她只属于他,“宁儿,说你爱我。” 轻柔的话,却带着薄薄的威胁,低沉沙哑之声饱含着浓浓的情欲,一次又一次的索取直刻印上他的灵魂,愈发滚烫的身子,脑海中难以抗拒的轰鸣,都让凤宁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所有的思绪,毫无招架之力的回应他的深爱。 自从相许,爱这个字渐渐为她接受,于他,更不会吝啬启齿,她爱他,已超过了自己的生命,说爱他,完全不能诠释她对他的心意,潋红的唇畔,诱人欲滴,略微急促的喘息声在室中回响着层层撩人之音。 旖旎的情热已让凤宁额间渗上细汗,玉颜上的红晕更添动人的媚姿,这样的凤宁,只会更让紫御麒疯狂,可宁儿没有应他的话,这让他起了一丝薄怒,携着深遂暗沉的目光,探寻着她无声的答案。 几丝发让汗拈在了胸口,撩拔开去,不经意的动作,已是挑起些许暧昧,几许诱惑,他没在作声,便是在等待答案,温柔的抚着英姿眉宇,情迷之时,语不成句,“麒,你是——宁儿此——生——活着的——意义。” 温热的声音响在耳边,紫御麒赫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瞪大了苍目,妖孽般的脸颊上泛着前所未有过的欣喜之色,眸子里闪动的异光如划过粒料灿烂的流星雨,蕴含着无以言表的爱恋,无以言表的深情,紧紧的拥着她的身子,嗅着彼此的气息,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身子,这个时刻让她心动的女子,此生此世,足矣——。 夜,还在继续,窗外悬挂于枝头的那轮弯勾,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里,然周围耀眼的,依旧是它所四溢的温柔,正丝丝缕缕,虽冷却又异样暖和得沁人心脾。 春阳艳耀的晌午,庭院中的鸟雀,不时在枝梢上飞腾共鸣,那清脆的欢愉之色,惹得坠落了些许梨白桃红。 侍婢们已候良久,垂眸无声的伫立在院中,不敢有任何动作,惟恐惊醒了那室中之人。 禁忌城上下,皆清楚城主是何等的招惹不得,那面对下属时鬼狱般森冷的神情,只需一个眼神,便会让人愕然惊惶失措,梅苑主有交待,侍候夫人更得小心冀冀,若让夫人不悦,后果不比让城主不快来得松活。 翠娘拂手让侍婢们下去,她在院中候着即可,梅子来了三四次,见室中未有动静,只得退下将备好的早膳再候着,平日里城主的行踪飘浮不定,甚少位临名下苑落,此番因着夫人,已是两次来到南兴,她自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睁开双眼,片刻的朦胧后,是那张刻骨铭心的俊颜,欣然一笑,斜眸看了一眼窗棂处投影到地上的光线,有些耀眼,这不会是晨曦,心下忖虑自己睡了多久?反正一夜无梦,又有他在身边,就让睡意肆无忌惮的将自己侵袭。 他的嘴角,一直扯着淡淡的笑意,什么梦让他如此开怀?不知那梦中可有自己的身影? “宁儿可是让朕的美貌给迷住了?” 恍然的神游,让这声睡意渐浓欲醒的声音给拉回虑绪,窝在他的怀中,凤宁问出了长久以来每次晨醒时的困惑,“宁儿未动分毫,不过是将眼睛睁开,陛下如何得知宁儿醒了?” 在乎入心的人,只要是她的动作,那怕细微如丝,他都能轻易锐利的捕捉,“宁儿醒来的气息会比睡眠时重些。” 听着他淡淡的答案,却蕴藏着满心的爱意,如此细致入微的体贴,在让她无可奈何之时,也让幸福的感觉溢满心田,想亲吻他的唇畔,不料略微动下,身子的不适感立时让凤宁云眉轻凝。 异样的颤粟让紫御麒全然的睁开了眼睛,邪美的轮廓有些自责,却也划过几抹兴灾乐祸之色,带着几分揶揄浅笑,“我可是有敬告过宁儿,这可全是宁儿自找的,怨不得他人。”说话间,温暖的掌心温柔的轻抚在她的腰间。 腰间来回摩挲的温热,将那不适之感减缓不少,似水如月的玉眸闪过缕缕窘迫,他会如此嘲弄,她亦无可奈何,难不成当时真如她所言将他打晕么?望着那张似笑非笑的颜容,凤宁知道他定然也想到自己昨夜所言,“宁儿起的不过是消遣之心。” “我知道宁儿舍不得。”知道她会说什么,所以应下她的话不携一点难度,紧紧的拥着她,惬意的长长叹口气,“真想与宁儿就如此相拥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永恒。” 若在平时,此等甜言蜜语自己少得不一阵反讽,看在他难得有感叹之时,今日罢了,放过他,“昨夜问你云儿之事,你含糊不清将我搪塞了过去,此刻醒了,可别想再唬弄于我。” 还清晰记得宁儿得知有孕时的强烈排斥反应,让宁儿受孕怀上孩子,目的不过是他要想独宠宁儿一人,就得有个理由堵那些朝臣之嘴,因着宁儿先前有言再先,她不愿太早为人母,所以生个孩子出来,她的心思既不会放在孩子身上,自己在那些朝堂上因着后宫之事也落得耳根清静。 本是一举两得之事,不料孩子出世后,宁儿的注意力多半被他引了过去,每每去御书房探他,几乎都带着他一起,他心中不悦,后悔自己弄了个小麻烦出来,真希望他快些长大,早些将他送到太学院去,这才少有机会与他争宁儿了,紫御麒邪恶的想着,眼中的冷厉明显透着几分不怀好意。 “云儿很听话,就若母后不在他身边,他也不哭不闹的。” 凤宁闻言,不禁有丝讶然,眉宇间的轻凝,分明透着疑虑,可是自己不在帝宫这段时间,他常与孩子接触,减少了因着自己与那奶娃娃的敌对?还是自己听错了,说孩子听话,夸奖云儿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那绝对是反常之事。 持怀疑态度的目光,毫不委婉的射向自己,紫御麒也突然意识到什么,随即轻笑言道:“宁儿放心罢,有竹梅竹兰侍候着,你还不放心么?” 这倒是真的,不过两姐妹虽然靠得住,也比不得生父的照顾,垂眸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眼中闪过的那丝狡黠别以为她不知他在算计什么,“陛下出得宫来,朝中之事如何打理?” 呵呵——,徒然冷冽勾唇,邪魅的神色令人着迷万分,那四溢的威严光芒,无一不显著着他的强势与手段,“朝中之事自是由朝中之人打理,少了朕几日,宇硕也不会天下大乱,朕的朝堂不养闲人,若是无能之辈,朕留着何用。” 挑眉浅笑,不厌恶他的霸道,瞧着他邪美的轮廓透着危险之色,眸中闪烁的狂妄不羁着实让人觉得他高不可攀,慑人至极,然骨子里渗出的威严,无不彰显着他天生就是一个不可代替的主宰,“我的霸道陛下,您是准备与臣妾游览宇硕山河一番,还是即日起程回转帝都?” 宁儿此时表情,可爱俏皮,难以掩藏心中波涛汹涌的爱绪,化作长长的一个缠绵之唇,柔软诱人的味道太过美味,为此他宁愿舍弃生命亦追寻,“宁儿身体不适,自然要歇息两日再走。” 第216章 冷漠骇然的感激 悠然懒散的语声飘入耳中,携带的丝丝暧昧之意令人忆之大窘,昨夜太过疯狂,一次次的相许相属,折腾近至晨曦,许是将这两月的节制都泄涌了出来,想通过此种欢愉告诉自己他思念自己的点点滴滴,“妖孽陛下,窗外早已日晒三杆,该起身梳洗了。” 宠溺啜吻着她的额间,写满了温柔的狭眸处处泛着缱绻不断的深情,透过门扉,感受到院中清晰的身影,欲抬眸唤来,却让怀中之人将手摁下,“等等——。” 语声带着邪魅的揶揄,“不是宁儿说该起身了么,摁下我手做什么?难不成宁儿后悔了,想再与朕一番缠绵?”刻意低沉了声色,附在她的耳迹,说着撩人心性的言话。 凤宁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垂眸看着胸前纷纷点点的嫣红,明眼人一见便会知怎么回事,就若随意如凤宁,但身为女子本能的羞涩确是让人无法释怀,他爱得太深,这些印迹起码得三两日才会消散,但若运功热络体质,会减缓一些,至少不会如此清晰明显。 她的凝眉瞧在眼中,原是为他爱抚余下的痕迹费神,料想她已是生了用内力消去之心,徒然握着她待发功的掌心,“这可是宁儿与我拥有彼此的证明,宁儿忍心让它这么快就隐去么?” 觉查到自己的意图,徒然抬眸,迎上那炯炯有神的目光,锐利的瞳孔携着警告与威胁,竟携了一丝可怜之意,很难想像一向面孔冷俊之人也会拥有这等表情,无可奈何的轻笑出声,“好罢,宁儿不消掉就是了。” “宁儿的话音不真诚,可是在挑衅于朕?”妖冶的棱角愈发鲜明,魅诡的神色透着层层危险的冰冷。 眼中沉浮些许姿傲,收敛了揶揄消遣之色,却仍漫不经心的言道:“臣妾岂敢,自从随了陛下,宁儿发现自己的脸皮愈发的厚实,既是陛下不愿,宁儿遵旨便是。” 俊逸的脸庞面露啼笑之色,一脸挫容的单手支头,慑人心魂的邪魅姿容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溺,狭目轻敛,神色斜向门口处,扬声吩咐:“进来——。” 携花的枝头随风乱颤,拂过的春风终是变得温暖,梅子从门槛里踏出,脸色绯红一片,只因侍候夫人梳洗时,看到她肌肤上点点潋红之色,不难想像昨夜城主与夫人何等恩爱。 翠娘一惯的神情冷漠,除了自己的安危,其他的全然不顾,梅子方才疾步离去时脸上的羞涩,多半是见到自己身上的红色印迹罢,斜眸盯着落坐在桌台边用吃食之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正一脸的得意。 将锦玉琉疏钗携入发间,铜镜中清雅脱俗之姿现于人前,唇角勾勒的弧度,冷若清荷一般,起身移步至桌台边坐下,一碗香气扑鼻的燕窝粥上,放着翠绿翠绿的葱花儿,让人一瞧着便会添开食欲。 “何事令你愉悦不减?笑盈眉梢?”拿起匙子轻搅着粥碗,眸角的余光瞟着身侧之人,那浅显却醒目的笑意,着实让人瞧不出深浅,懒得费心去想,便薄唇轻启。 端起手侧的茶盏,捻起茶盖,茶香的热氲扑面而来,嫩绿的叶尖沉淀在杯底,略微的浮动着浅浅涟漪,小小的啜了口茶水,“自然是因宁儿在身边。” 神情微滞,清明的玉颜颇显不忿与无奈,彼此的脾性相近,那狡黠的邪目中,分明酝酿着别的事情,“既是现在不愿说,那么以后也休要再提。” 言词间带着些许佯怒,相属这么久,在她的脾性面前,每每都不得不妥协,“瞒不过宁儿,我说便是。” 咽下一口粥,颜容上飘过几抹期待,看着他的眼眸逐渐变得锐利,那眉宇间涌现的神色,分明抱着对某件极为有兴趣之事的期待,果然,随即听他言道:“地魔教有三使,宁儿知其一媚娘,其二雪月,可知其三是谁?” 凤宁轻轻的摇头否认,到是不曾相问,紫御麒说:“其三乃是天狼,天狼者,武功修为在地魔教中称一,无人敢称第二,他直接授命于鬼阎罗的吩咐,此人性情怪僻,应是个妄自尊大之人。” 脑海里徒然想到什么,斜眸看着一侧恭敬伫立的翠娘,澈目中闪过一丝冰冷,不禁阴沉了声色,“既是数一数二,那么去年在羽微山府伤害幻炅之人,莫非就是天狼?” 迎上紫御麒慑人心魄的笑意,勾勒的弧度透着阴冷的冰寒,他不会无缘无故说及此事,凤宁心中有个计较,“麒,你一会儿可是要外出?” “宁儿怎知他在我的手中?”他期待她笨一点儿,很想看看那个笨笨的宁儿是怎么样的?可是老天爷总是不遂他愿。 昨日他挑明想引人入南兴城,而她猜想的不过是地魔教想找寻禁忌城的下落,没想到来人居然会是天狼,此刻某人悠闲的与自己闲话茶点,怕是那天狼已被他派人擒下,“宁儿如何知道,你还不清楚么,幻炅之力不容小觑,他既是能伤了幻炅,还望你见他时替宁儿了表一下感激。” 淡淡的余韵绕梁,听似略带揶揄之色的话语满泄了冷漠骇然,宁儿的冷情他早有领教,只是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紫御麒不再作声,静静的倾听着茶盖与杯沿摩挲之音。 喧哗的大街声不绝耳,南来北往的行商出现在南兴城中,皆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午后的阳光强势的泄下,耀眼之色蕴热非常,一辆轩车缓缓行在街上,纷纷让道的行人侧身之后便相携遗忘,惟一觉得新鲜的,不过是那赶车之人,乃是名女子。 车室内的舒适,直让人想打瞌睡,然此时出得别苑,不过是太闲的缘故。 少顷后,轩车停落在一旁,赶车的青衣女子下来后径直走向了一甜糕铺子,不消片刻,便付了银钱拿着热气腾腾的甜糕回转步子。 轻掀帷帘后,透出一只肌肤细腻的纤白玉手,“回了罢。”省是那人回到别苑不见自己又生闷气,那有些委屈与薄怒的模样,最是让她见不得。 青衣女子应声后重新驾起车来,准备在前面不远处的拐角调转马头。 车室之中的女子,满意的嗅着甜糕酸酸甜甜的味道,随即勾唇浅笑,素手轻抬,半撩了窗帷,随意瞥着窗外眼及处的人文景像,然而下一瞬间,却让一个身影不期而遇的闯入眼帘,她——从药铺出来?紧拧的眉头,好似挤着心事重重。 第217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已是南兴城中最后一家药铺,寻了半日,还是没有那味续命的药,看来雪月是拖不到回千山崖了,想着自己无功而返,必遭悲惨的待遇,满心的不安与恐惧如何也消散不去。 一辆轩车从身畔路过,奇怪的却是竟缓缓的停了下来,疑惑的侧目,待看到那赶车的青衣女子时,胸中不由得一阵惊愕,听着她无情绪的话,“主子吩咐说想送你一程。” 媚娘看了看随风轻动的帷帘,凝眉犹豫些许,最终还是掀帘进到车室之中,仿佛如意料之中的嫣然笑容,淡淡的,若清风,眉畔若即若离的悠和之色,溢着冷傲孤绝的姿意,唇角的浅勾的弧度,虽泛着层层张扬的危险,却如云拢月般惟美,让人情不自禁的深陷浪漫之中,不舍移眼,“真是冤家路窄,到那里都能碰到。” 落坐在一侧的女子,语带嘲讽,然而她的神色却无她的言词一般精神,疲惫爬满额眉,眸中几根鲜细的血丝,明显的透着她是如何的劳累,一脸的消遣笑意难掩眼眸中肆然乱泄的倦色,凤宁丝毫不为她言及所恼,而是慵懒的倚在一旁,言道:“媚娘姑娘错了,这叫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 “怎么?唤媚娘上来,只是为了向我眩耀林姑娘的文采么?”口中虽这样应着,心下却在忖虑那一叶浮萍,浮萍么?于自己而言,还真是贴切。 她的目光并不友善,说出的话也让人觉着逆耳,可凤宁,却无论如何也恼不起来,心下却可笑自己是否因为当日没取她性命,导致她今日的模样而自责,这到真是很喜剧的‘内疚’,“不过是见媚娘姑娘累得紧,让轩车代步送一程而已。” 声音是一惯的懒散随意,依旧那付不将任何人与事放在眼中的淡然身姿,摇过头去,或许真是自己想得太多,若要对自己生异心,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青磷客栈。” “要不要尝尝?”将手中的甜糕递一份到媚娘面前,见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揶揄,“怎么?还怕我下毒不成?” 凝眉微皱,面无表情的接过看了看,心下虽有些讶然,但脸色却并未透露丝毫讯信,她竟也会吃这种东西? “人吃五谷生百病。”凝眉之时,眼中滑过的几丝讶异,她看清了她在想些什么,却不正面言话,“方才见媚娘姑娘从药店中出来,可是有人身子染恙?”其实,她很想问那随行医师何在?怎么还舍近求远? 媚娘想到什么,眼神徒然半敛,随即略带讽嘲意味言道:“林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呢?禁忌城城主送出的那一掌,可是要了雪月半条命,你出手劫出的那点儿功力,根本不能挽回什么,现在的雪月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是么?看来他当时还真是气得不轻,“媚娘姑娘这样一说,倒是林依的不是了,我就不该出手,让他取了雪月性命罢了,还省得你现在为她续命奔波劳累。”雪月于媚娘而言,同门之谊未有半分,且自己见到的雪月对媚娘的态度,她不是恨她的么?“你不恨她么?她死了不是更好?” 她心生意外实属正常,杀她容易,如何向教主交待却难,而且……,她亦有自己的无奈,“林姑娘胆色确是过人,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您居然还有心情游览南兴城。” 她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叉开话题许是心中有难处,既是不愿提及,他人之事自己也懒得多问,狡黠的勾起唇角,悠然的弧度透着浓浓的调侃意味,“媚娘姑娘严重了,现在夙天因着你们身败名裂,晚节不保,而你们却将芳云山庄弃之不顾,怎么也合作了这么久,在道理上如何也有些说不过去罢。” 地魔教何来道义可讲,有的,只不过是利用与被利用,夙天不过是教主的一枚棋子而已,这枚棋子若无途可用,丢之又如何?他的死活更是与地魔教毫无半点干系,而林依问的问题,显然不只针对这一点儿,“你到底想问什么?” 想到那夙夫人的一片深情,夙天究竟是为了什么要与地魔教合作,而不惜自行承担所有暴露后的结果,“也没有什么。”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略微的叹息后,半撩开了窗帷,一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不时飘来淡淡的酸甜气味,“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夙天与地魔教合作的目的。” 她,也会多管闲事了,不过这份好奇却也在情理之中,想那夙天在江湖的声望何等崇高,此番折腾不止让他身败名裂,还遭遇江湖的唾弃,这代价的背后,不可能是没有原因的,“如今芳云山庄已毁,夙天的名声已败,不管他与教主先前有何等的交易,取得擎魂筝之计失败,他的结果如何,地魔教都不会干涉,且现在说这个还有何用?”钱顺说过,夙天的野心不过也是擎魂筝罢了,与辽北雄一样的野心,不过他以为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可以帮他一统武林,届时擎魂筝在手,天下无敌之时,还会惧怕地魔教么?只是他将擎魂筝看得太过简单,就算真的擎魂筝到手,届时也惟有拱手相让的份,毕竟擎魂筝是特别的,想弹响它,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闻得媚娘之言,凤宁不禁审视着媚娘,此番言论是她将事情看得透彻?还是因为像夙天这种贪心之人的下场见得过多而早已麻木?不过不管这两种结果如何,媚娘的变化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现如今,惟有那芳云山庄之中,怕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罢。 “道是林依多话了,今日既是遇到媚娘姑娘,有件事情麻烦你帮我转告一下那位随行医师。” 略带愉悦之色的话,透着看不清说不明的消遣寓味,凝眉迎上那对晶莹的玉目,却泛着令人乍冷的寒光,这就是林依,就若她于某件事情生气,仍能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让人在欲离还近的矛盾中徘徊难定,稍微别过些许神色,言道,“那随行医师与林姑娘不曾相识,媚娘想不通林姑娘怎会有话与他说及。”口中虽不愿承认,但又真能瞒得过眼前之人么? “不曾相识?”敛眉轻笑,眼中划过一瞬被人算计的杀气,“若非他告诉林依此行之中有媚娘姑娘的存在,林依怎会确定自己心中所想,料定芳云山庄之事乃地魔教所为?” 在聪明人面前,如何掩藏都只会变成另一种解释,媚娘叹了口气,言道:“你既是知道,何不拆穿他的身份?” 呵呵——,捋袖端起一旁的茶盏,车窗外仍是人声与喧哗,“与之相比,林依到是对他是如何进入地魔教的事情感兴趣些。” 淡淡的茶香四溢在车室里,凉凉的丝丝气息在空气中缭乱不绝,“当日你饶我性命离开后,追来的不止地魔教的教众,或许当时他追来,不过是想再见你一面,或者是怕地魔教人多势多,怕你有危险罢,他可真傻。” 那日临别前,警告过他别离自己太近,倒是没料到事后他居然追出城,“于是,他和你就被地魔教的使者一起带回了地魔教?”地魔教不是有着不下于禁忌城的残忍么?按理说一个不相干之人,杀了不就如同捻死只蚂蚁么? 眼角的余光扫到她搁下了茶杯,淡黄色的裙摆随着轩车的移动轻轻颤粟,犹如秋季漫落的黄叶,“起先我们被关在一起,教主会让他活命,也是看到他接触过真正的林依,想要夺回擎魂筝,就必须要有你的消息,可你一直是个令人无法破解的谜,教主派下地魔教中所有情报人员,却总是徒劳而归。” 原来如此,“所以他说出了我的长相,让人易容成我的模样,这才有了此次的热闹。” 她的话接得很快,车室中略微压抑的气息着显着她已升得几分怒意,“差不多罢,他说了你的脾性,你的举止行为,最终确定用雪月来代替你,希望借此引你出来,伺机夺得擎魂筝,而教主也清楚,禁忌城在江湖上的威名不下于地魔教,而你既是与禁忌城扯着关系,他现在不宜出面,惟有与夙天合作,而夙天的结果如何,教主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哼——,计算得到是精细,只不过,此次为何鬼阎罗没有出现,她可是还指望见上一见那从未谋面的师叔呢,“所以你们就分工,料想我得知林依携擎魂筝重现江湖之后,会现身与她一见,可也知道我的谨慎,这才由他在外围寻找我的下落,好伺机将我找出来。” “是啊——。”媚娘拖长了语音,那语气里颇含几许无奈与冷嘲,“起初我们都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没料到他真的找到了你,不过他不曾猜到的,却是你会已侍婢的身份随行在队伍之中。” 第218章 一叶浮萍归大海 “那日他会引我去客栈后门,不过是想确认我知道你们的落脚处,料想我定然会有所行动,而你们在客栈中埋伏,一举将我擒下。”那夜,她感受到重重的压抑气息,不过,那重紧迫感却是从林依屋子周围溢散出来的,“千计万算,没料到我会对一侍婢下手,而让我有此想法的,也正亏得他引我去客栈后门,待看到钱顺对那名名唤小桥的侍婢的态度后,我就生了此计,逃过了你们的眼睛一路随行。” “谁会料到气质不凡,倾城脱俗的林依小姐竟会不嫌弃侍婢之身,愿随行一路端茶递水,做着下等人的事情。” 挖苦声声入耳,在车室之间回荡着冷嘲的余韵,不禁暗想是不是该庆幸自己有前世今生,若非有些观念她认同,此行的消遣又会变成什么何等模样?“相信你已告诉他知道我身份的实情了罢。” 媚娘垂眸,手中的甜糕温度已逐渐变凉,“昨日离开芳云山庄前,他已是质问过,而我也已是说了。” 不难怪这么劳累憔悴,原是赶了一夜的路至今怕是都未合眼,若有所思的缄口,此时感觉到轩车缓缓的停了下来,翠娘将轩车停在了青磷客栈一侧,“主子,青磷客栈到了。” 媚娘掀开帷帘,落车时的行动略微滞停,随即回眸看了一眼林依那淡淡若轻风的笑颜,帷帘掩落,阻隔两位女子相同的世界,不同的人生。 轩车重新起步,凤宁略微挑开窗帷,余光回流,看到媚娘踏上台阶时,从门槛里寻出一英俊不凡的男子,他失了一臂,空空的长袖随风拂靠在一旁的柱沿上,他眼中,顿失疲惫,换上了看到媚娘时的欣喜之色,温柔的眸光四溢,他正大胆的追求着自己的幸福,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玉面才子何书文罢。 撩帘的素手轻落,让窗帕在颤抖着中窗棂吻合,忆及在芳云山庄看到的随行医师,他为掩人耳目改头换面,那从未动的假臂是最先让她起的怀疑,不管当初他起的什么心思想瞒过以为会一路暗中跟随的自己,不得不承认是他改变了媚娘,亦是他,让冰冷的媚娘有了顾忌。 日已开始西落,如血红般烂漫的红霞,映红了瓦棱墙夹,穿过越来越安静的深巷过后,别苑的门庭便已然在望。 翠娘掀开帷帘,扶着凤宁落下马——。 上了曲廊,在惬意柔和的清风中迎上了梅子,凤宁携笑随意的问了一句,“城主回来了么?” 梅子恭敬盈礼,却在听得凤宁作声时,浑身骤然一个激灵,恍恐的额首,那表情仿佛是被什么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不禁略微蹙眉,虽然那人脾性难测,却也不见得是位莫名着怒之人,想来,定然是发生了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与梅子擦肩而过,脚下的步履不紧加快了些许。 梅七娘神色凝重的立在门外,渐渐响起的步履之声,荡开了压抑的寂宁,移眸处,见到了夫人携裙踏下台阶,拱手一礼,无声的轻笑。 梅七娘笑得很勉强,气氛有些不对劲,踏过了门槛,寻到那人的纤长身影面前窗棂背对自己,移步而至,侧面的轮廓看上去似抹着一层浓冽的阴霾,“怎么了?可是因为宁儿迟归,惹着麒生怒了?” 紫御麒并未作声,凤宁有些讶然,他渐渐面向自己的面容,那狭眸之中,竟全然是嗜血的阴寒之色,其中亦不乏无尽的兴味与残忍,能让向来自负的他露出这种表情,那事情断然非常有趣,“可是那天狼说话不中听,惹怒了你?” 宁儿向来对他的手段充满信心,也不难怪此次她会意错误,敛下心中的不快,对着宁儿,他毫不吝啬自己的温柔,“这回宁儿可是猜错了。” 错了?难不成是那天狼交代的事情让他吃惊,这到好,有机会看到嚣张如他的为难表情了,斜身行至一旁,却又让她对那天狼惹怒某人而生了几分杀意,“那宁儿懒得猜了,麒说来听听罢。” 紫御麒感觉到宁儿揶揄背后的不同,那略微冰冷的气息分明透着淡淡的杀气,他于她的保护欲自认为天经地义,而她对自己的关心则会让他欣喜万分,她的随意之中,一直都存在着为自己的顾虑,“我到那儿时,天狼已逃脱不见,失去了踪影。” 淡淡的作势挫败携着兴味的消遣,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之人,偶尔遇到一次逆意,定然会激发他对事情的专注与积极,此时邪美俊逸的轮廓涌上的层层冷傲兴致,让凤宁嗅到了嗜血的味道,“不愧是地魔鬼数一数二的高手,连十七血煞都看不住的人,伤了幻炅也在情理之中。” 落坐在一侧的软榻上,眸光从枝繁叶茂的院景中收了回来,抬手招来宁儿坐在他怀中,“宁儿错了,此番看着天狼之人只有十七血煞中的两人,而且他也不见得是什么样的高手,不过是用了迷毒将看守之人迷晕了逃脱而已,我感兴趣的,则是鬼阎罗派他前来的真正意图。” 凤宁明白了,既是有迷毒,何必等到被人擒获后再用,这样一想,料他应是假意失手被擒,以为十七血煞会带他回禁忌城的总部,以此打探禁忌城的所在,结果却并不如他所愿,见事情不能再继续下去,这才用了迷毒成功逃离,到是有几分头脑,不过再聪明也敌不过某人的谨慎。 揽上他的脖颈,凤宁微微的笑道,“天狼都逃了,你亦未见着他的面,怎知鬼阎罗有何意图?” 抬眸看着宁儿潋红的唇叶,紫御麒忍不住吻了上去,随即将她压在身下,品尝着诱人甜美的滋味,暧昧的神色浮上脸颊,旖旎的气息缭绕在室中,凤宁被吻得有些喘息不顺,略微支撑在他的胸前,佯怒的言道:“这可就是陛下给宁儿的答案?” 紫御麒抑忍不住内心的悸动,他的宁儿,不论何时何种表情,都会让他怦然心动,爱不释手,啜吻至她的耳迹,轻咬着耳垂的边沿,“宁儿不是学会怎么侍候人了么?若你现在把朕侍候好了,朕就告诉你如何?” 又来了,紫御麒一惯强加于人的怪异逻辑,可自己不会这么轻易就范,捧着他如妖孽的俊颜,渐渐的沉溺在他的眼眸之中,“宁儿承认是学会如何侍候人,可这仅限于端茶递水而已,若是陛下渴了,就请放开宁儿,宁儿这就去倒水侍候陛下。” 墨玉色的澈眸之中,印影着她不甘示弱的挑衅,无奈的勾唇一笑,妖冶的弧度慑人心神,“与此相较,还是宁儿的味道让朕感兴趣些。” 呃——?眼见着她又要吻下来,连忙用手挡住,不岔的瞪着他,“还不快说。” “那宁儿可愿就范?” 双方僵恃不下,最终凤宁放弃了欲知道的念头,反正该知道时,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不输于他的邪美,凤宁挑眉勾唇,玉颜上划过几许笑靥,“不说便不说罢,宁儿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方才心中还有个预感,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就与现实重合,宁儿,总是这么让人琢磨不透,“可就算宁儿不想知道,也别指望朕现在会放过你。” 她本来就没生他会轻意饶过自己之心,而且……,扯着他胸前的衣襟,轻吻着那冷情的薄唇,惟美的勾起唇畔,“何止陛下不会放过宁儿,宁儿也不会放过陛下,要知道,陛下的味道也是非常美味。” 身下女子眼中划开的异魅,怡人的模样不禁让他的心漏掉一拍,随即吻着她的唇,纠缠之间暧昧了危险的神色,“继续——。” 到最后,紫御麒还是没将鬼阎罗的意图告诉凤宁,不过,在这两人看来,皆不重要了。 翌日,一辆轩车驶出南兴城,与此刻开始,江湖上的纷争如何,皆与那人无干。 回暝灵城的途中,不时听到一些江湖传闻,例如芳云山庄被毁,曾经侠义风光一生的天下第一庄庄主夙天,不知何时,再也无人见过他的踪影,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从此销声匿迹。 还有一些因此事出现在芳云山庄之人,也都失了性命,曾问过他为何不连同那些门派一起毁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只是淡淡一笑,勾起她的下颌言道:“活着才好呢,都死了,太安静,便不是江湖。” 人家都是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他,却偏偏嗜号老鼠寻猫,果真不是寻常之人,呵呵——。 回到暝灵城,已是旬月后的事情,朝堂上如同紫御麒所言,没他几日,宇硕不会天下大乱,当他重新上朝开始,王座之上,仍是威严与诡异并存的诡谲帝王,朝堂之上,亦仍是诚惶诚恐,不敢丝毫逾举的宇硕朝臣,随即着林允一声‘上朝,退朝’的朗唤,便将天下太平持续了三年——。 三年之中,天下局势持平,典夜依旧国富民丰,与宇硕的交集也属那种不远亦不近,苍泽则改朝换代,老苍泽帝离逝,身为皇储的大皇子凰灏然登基为苍泽新帝,二皇子凰灏君为晋王,乍看之下,亦是一片升平祥合之气。 第219章 夕阳下母子相约 花拥簇簇的御花园中,竹兰竹梅神色慌乱的奔走于各位,那不安的表情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似的,有宫婢走近,语带焦意,“竹兰姐姐,假山那里没有太子殿下的身影。” “这可该如何是好,眼见着夕阳快落,殿下的生辰宴就要开始了,怎么突然就没有殿下的影子呢。”竹梅拧眉,眼中已集聚了朦胧之色,说话间,眼神还不停的四顾,害怕漏过任何一处。 竹兰说:“竹梅你快去告诉帝后娘娘。”又对那宫婢说,“你再去找找,千万仔细了,别漏过任何信息。” “是——。”宫婢应声转身离开,踏着急切的步子走在由青卵石铺成的花径小道上。 天际夕阳似血,艳红的光芒将平静的湖面都染成了它的颜色,柳绦拂岸,清晰的倒影着翠绿色的身影,几只鸟雀停了又走,惹得颤抖的柳枝亦颤抖了倒影。 八角亭中,帝后娘娘一袭涅蓝白色纱衣轻烟散花裙,手挽云罗浅粉软纱,肌若玉凝,气似幽兰,发间携插一只碧玉凤钗,那栏椅上的纤姿,斜落了一身的淡雅华贵。 一侧与她闲谈的女子,锦衣罗裙,美丽的脸庞映着为人母的喜悦与彷徨,手抱着一婴孩,婴孩只要半岁大,帝后娘娘语声刚落,她正待作声,却见帝后娘娘的贴身侍婢跑了过来,随即双膝叩地,磕头后带着几分急迫的腔调言道:“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竹梅这会儿不是该跟云儿在一起么,怎跑到这里来无端请起罪来了,八成又是云儿惹事了罢,“你先起来,何事让你大惊小怪?” 竹梅不敢,仍旧跪在地上,惶恍的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在侍候殿下更衣,谁知趁奴婢不注意的时,小殿下从芸然宫跑了出来,奴婢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殿下,这才斗胆瞒住了此事,可奴婢已经让人将殿下平常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不见殿下的踪影,请娘娘恕罪。” 云儿不见了?既是平常去的地方无人,那会去那里呢?想到昨夜他来找自己之事,心下有了几分明了,随即无奈的勾唇一笑,“殿下的衣裳可都着好了?” 竹梅笃定的颌首,“衣衫都着好了,就差象征殿下身份的玉佩不曾束在腰上。” “你起来,告诉竹兰别让人到处找了。”站起身来,凤宁携笑言道,金色的夕阳,泄满了她一身自信的光芒。 “娘娘,您有事,臣妇先行告退。”聂琴边盈着身子边说,整个宇硕,那些个朝臣的家眷都望着能得见帝后娘娘一面,可这个殊荣,帝后娘娘总是留给了她。 “好,你去罢。” “是,臣妇告退。” 聂琴随着宫婢一离开,竹梅看着帝后娘娘,又是一声焦急的轻唤,“娘娘,太阳快要落山了。” “你去罢。” “是,娘娘——。” 竹梅不明就理的离开,她与殿下在一起的时候多过娘娘,难道殿下爱去那里她会不知么?可若帝后娘娘不知,怎会露出那般自信的神色? 紫沧云今日满三岁了,除了小小年纪生得风华月貌之外,古怪的脾气亦颇得帝王遗传,昨夜他趁父王还在御书房之际,一个人跑去祁宇殿找母后,大概就是因着今日为他举办辰宴之事心生不满,别看他年纪小小的,生起气来,那紧皱的眉头,简直跟他父王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为着他的辰宴,礼部三个月前就已开始着手准备,怎能因着他不乐意就取消,携裙上了曲廊,凤宁没有到那里去找,而是走向了御书房的方向——。 片刻后,御书房已然在望,林允恭敬的伫在门口,两边则是威武不凡的御林卫士,而御书房外的敞院中,赫然站着一抹小小的身影,忍不住轻轻一笑,就知他会出现在这里,自己那里得不到答案,那么父王这里便是他惟一的希望,可凤宁就是想不明白,小孩子不都喜欢热闹么?可他怎么就偏偏不一样呢? “云儿——。”一声轻唤,倒是让小沧云回了回眸,可下一瞬间仍盯着御书房的大门。 “参见帝后娘娘。” 众人请安,凤宁捋袖一个空扶,问着要林允,“怎么不让殿下进去?” 林允扯上淡淡笑意,上前一步拱手言道:“回娘娘的话,臣已回禀过陛下,陛下正在处理国事,吩咐殿下在此稍后。” 在沧云面前蹲下,双眸含笑望着某人的翻版,那张委屈的小脸真是可爱极了,“云儿,父王为你举办辰宴,你该高兴才是,怎还恼怒起来?” 眼前之人是他的母亲,从能记事开始,母亲温和的怀抱,慈柔的话都会让他觉得安心,可是,他不明白为何父王一见到他与母后在一起,脸色就会很难看,难道是因为母后长得太美,父王不喜欢自己接近她,还是父王讨厌自己,不愿意看到自己与母后在一起?还是母后与自己他只能喜欢一个,而他选择喜欢母后而讨厌自己? 竹兰说过,要学会讨父王的欢心,可是他怎么也学不会,也不愿去学,但是现在,不论是自己方才内心所想的那一条,为着自己来此的目的,他都要远离母后一些,那怕只有那么一小会儿也行。 缓缓的后退了两步,轻轻的摇了摇头,母后待他太好,他不忍说出让她生气的话,眼神又重新盯上了那扇绛红色的雕花大门。 疑惑云儿突然拉开与自己的间距,凤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靠近他,“走吧,母后不答应的事情不见得父王会同意,云儿身为太子,不可如此任性。” 母后的话带着一丝严肃,这让小沧云敛眼一惊,或许这次母后真的生气,“可那个宴会太麻烦了,儿臣不想见到那些人。” 凤宁不知沧云是如何学会麻烦这个词的,不过到是觉得若她不采取些措施,会不会助就另一个紫御麒,脑海里迅速忖虑着办法,随即勾唇柔和一笑,“这样罢,如果今夜云儿愿意出席你的生辰宴,明日母后就带你出宫去玩。”在以往的世界间,大人总会利用些小孩子得不到的东西以换取孩子就范与妥协,这也算得上是小孩子人生中的第一场交易,没想到,她今日也用上了。 小沧云闻言,面露犹豫之色,在太学院时,便有听闻宫外的世界如何精彩,他记在心中也惟有向往,曾问过竹兰他可否出宫去看看,然竹兰却说,‘主子贵为宇硕储君,安危身系万千百姓,宫外的世界不适合殿下。’他懂什么是储君,这是身为外公的纳兰太傅教授过的,可是安危身系万千百姓他就不明白了,记下竹兰的话,自然有向母后提及之心,几次也是话到唇边,又咽了下去。 “母后可说话算数?” 甜甜略带欣喜的童声,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与期待,凤宁听入耳中,竟莫名有种正中下怀之感,忍不住轻笑出声,“母后说话自是算数。” “你允了他什么?可又是任性之事?” 蓦然回眸,正好见到妖孽俊逸的帝王踏过高高的门槛,夕阳的余光霎时影落在他身上,蕴染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浓冽的王者之势瞬时四溢,邪美的轮廓勾勒出深沉的内敛与沉稳,一双深幽如古潭的遂目,透着莫测难变的危险。 凤宁轻轻一笑,似月的弯眉携上几缕温柔,迎上他的步履,那帝冠下的束带正随风轻摇,“无事,云儿的辰宴已差不多开始,快走罢。” 两人同时出现在此竟会无事?苍眸半敛,凌厉的光芒毫不顾忌的向沧云向了过去,小沧云神色一滞,随即别过头去,现在的他不得不承认,他敬畏父王,这个从小于他不冷不热的男人,仿佛对他总是有一定的敌意。 凤宁摇身挡在沧云面前,颇觉无奈的盯着帝王言道:“你又用这种眼神看他,就不惧将他吓哭么?” 哭?紫御麒收敛了慑人的气息,瞬间将凤宁拉入怀里,暧昧的揽紧她纤细的腰枝,语带浅显的笑意,“宁儿可有幸见到云儿哭?” 无论是宫中的宫婢或是宫侍,都对陛下几年如一日的宠溺帝后娘娘称为奇迹,可这奇迹久了,也就变得习以为常,见怪不怪,此时陛下旁若无人的揽着帝后娘娘,那寸许间的距离以及充满诱惑的暧昧姿势,无不令人遐想连连,臆想万分。 连竹兰与不曾见过他哭,自己何曾见过,方才脱口而出的话不过是无意之举,这厢他问及,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作答,“宁儿到是不曾见过,不过若陛下现在还不去宴场,不怕那些个大臣又拿祖制出来说事么?” 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好像总是有本事无意的叉开话题,而自己亦无力反驳,松开了,宁儿的气息渐渐远离,想到什么,徒然轻挑英挺的眉宇,“宁儿,今日宴会上可有出现几年不见的故人,你不想去见见么?” 第220章 向来帝王的禁忌 故人?那里来的故人?突兀的话让凤宁一时之间无从反应,只得面带疑色的盯着此时似笑非笑的帝王陛下,“宁儿糊涂了,不知陛下口中的故人所指何人?” “宁儿如此健忘么?这样可是要惹典夜的倾风殿下伤心了。” 听着他似玩笑似吃味的言论,凤宁不得不佩服他起好的记忆能力,宇硕太子殿下辰诞,各国出于礼节自然要前来恭贺一番,闻及苍泽此番也有派人来,不过不是林天刚,而典夜遣来的人又是夜倾风,他不提及,自己倒是想不起那株桃花,起了揶揄之心,“陛下说得及时,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这就随陛下和王儿去宴会场。” 提来的步履让紫御麒心下微愣,虽知她是玩笑,却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宁儿,紫御麒作势严正了神色,走过她的身畔,伸手拉着紫沧云走向了宴场的方向,“宁儿早去早回,若朕回到祁宇殿宁儿不在,后果如何,朕自不必多言。” 忍不住驻足轻笑,“陛下的圣旨,臣妾岂敢不遵。”看守长生珠的金狼下了崽,幻炅昨日已到暝灵城中,此时正在丹枫絮苑候着,吩咐他带来一只,与云儿作伴。 西斜的夕阳已是没入云层,晚霞的光辉泄了消失在眼中的一大一小满身,远远看去,那两抹身影如轻风流云般和谐恬静。 宇硕太子殿下的生辰,一岁时陛下未着人办宴,两岁时礼部亦没有得到吩咐,三岁这一年,正当大家以为陛下任会无动于衷时,为殿下办理生辰宴的旨意便下达了,众臣猜测不透陛下的用意,更是不敢揣测陛下的圣意,只是怀着谨慎之心,小心的遵旨。 此时的宴场热闹极了,丝竹之声,舞姬之韵,没有陛下的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稍稍的松驰了心,迎合着他国使臣的敬酒来往还礼。 随着林总允一声朗喊,场中立时安静了下来,一切仿佛归于寅夜的平静,“陛下驾到——,太子殿下驾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帝王的威慑随着轻移的步履重重加聚,冷俊邪魅的身姿透着无尽的凌人之势,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威仪,自然而然的令人臣服与畏惧,落坐在王座上,拉过紫沧云立在身畔,并未立即唤人起身,而是太子殿下那张极不乐意的小脸让他不禁觉得麻烦,情不自禁的忆及自己在三岁那年,父王也是拉着这样表情的自己站在这里,俯看膜拜的朝臣,此时,他早已明白了父王的用意,三岁,是个可以清楚记事的年纪了。 “众卿平身。” “谢陛下——。”透着冷寒与慵倦之意的声调响起,若平常嬗变的陛下无异,但众人还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薄怒,却是不知从何而来。 起身时,有人大胆抬眸,对了,却是未见着帝后娘娘,心中有些释惑,许是娘娘不在身侧罢,这么多年来,陛下如何的宠溺帝后娘娘,身为朝臣自然心知肚明,都在猜测帝后娘娘用了什么办法,让陛下的恩宠久盛不衰,结果自是没有答案,却是清楚纳兰青宏这个女儿,着实不简单。 各朝臣与使臣们送的礼单帝王早已阅目在心,今日之宴,不过是想教会身侧的太子殿下如何看热闹。 林允得到陛下递来的示意眼神,立即走到玉案一侧,开口作声,“奉陛下谕,今日乃是太子殿下三岁诞辰,朕特宴群臣,与民同庆。” “陛下圣明——。” 降临的夜幕下,响起了恭维之声,远处逐渐变得深黯的飞檐,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下,映着条条看似青黑的轮角,乍一看去,不由得让人顿生压抑与恐惧,帝王冷冷的勾起唇角,“今日王儿生辰,众卿只管随意为殿下庆贺便是。” 得到陛下的吩咐,众臣如释重负一般在胸口沉了口气,交谈声逐然而起,丝竹与翩然的舞姿又重新在场中回旋起来。 紫沧云讨厌这样的场所,没人跟他说话,且他亦觉得烦燥,悄悄的偏过头去,正好看到父王端起晶莹的酒盏,优雅无比的饮下。 将纹理繁复的杯盏搁在玉案之上,徒然抱起三岁大的儿子坐入怀里,小沧云不禁被父王此举给惊了一下,印象中,父王好像从未离他这么近过,水灵的润目不解的盯着父王,却只见父王雍容冷情一笑,那邪魅模样直教人胆寒彻骨,略带怯意的唤了一声,“父——王——。” 紫御麒不理会儿子此时内心的不安,从现在开始他要学会沉重淡定,就若天塌下来,他亦不能有丝毫的慌乱形于色,用从未有过的严肃在他耳边轻声言道:“云儿,将目光看下去。” 小沧云心中一咯噔,随即像受到什么盅惑一般正视着台下的热闹与聒噪,那些大臣与使臣们,时尔谈笑风生,时尔碰杯对饮,时尔指着跳舞的舞姬说着什么,总之,各式各样的表情映入小小的眼中,让他顿时升起一种十分厌恶却又兴奋的感觉,开口欲问,“父王——。” 不待儿子话出口,紫御麒接下他的话音,“记得下面每张脸上的表情,他们的生死荣辱全掌握在你的手中。” 自己的手中?小沧云垂眸看看自己的手掌,尽管空空无一物,却徒然觉得沉重无比,又听到父王严肃冰冷的声音,“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会应对他们给你出的每一道难题,要学会冷静与沉着,不要让他们揣测到你的心意,意形于色,乃是帝王的禁忌,记住了么?” 今日的父王不同,他却喜欢这样的父王,他的声音充满了盅惑与威慑,那份自信与骄傲可让自己不惧任何东西,那份压抑在心底的敬意全然的涌了出来,郑重的颌首作答,“是,父王,儿臣遵旨。”徒然觉得父王说的话,比纳兰太傅教的东西有趣多了。 纳兰青宏没来由的一个激灵,拿着酒盏的手徒然轻颤,冷嘲自己真是老了么,连酒杯都快端不稳了,不经意间斜眸看了上去,那帝坐之上的两人,眉宇间无比的相似与绝然,皆雅人深致,引人入胜的让人敬惧,心中猛然一紧,不知为何,只觉一阵压抑紧围在身边。 第221章 母子相约的秘密 纳兰青宏在半年前小沧云能上太学院时,便辞去了宰相之任,专心的教育起这个宇硕未来的帝王,可没料到这个小外孙正如他第一次在御书房所见时猜想的那般,将来注定是陛下的翻版,从此时课堂上给他找的那些麻烦,若非他定力足够,怕是早已被他惹得气绝身亡了罢。 夜已深沉,天际似弯的衔月伴着轻轻的流云畅流着银河,璀璨的繁星相伴而行,尽显缥缈朦胧之色。 在宴会结束前半个时辰,帝王与太子殿下便在划破寂静之夜的恭送之中离开了会场,一路上父王都牵着他的手,小沧云内心虽然溢满了开心,却不敢表现在脸上,这是不表示,父王并不讨厌他。 这不是回芸然宫的连曲廊,奇怪父王为何拉着他踏着朦胧不清的月光走上了祁宇殿的方向,不管如何,他喜欢这样静静的跟父王走在一起。 感觉到越来越熟悉的气息,凤宁携笑走出了祁宇殿,竹兰与竹梅相继请安。 “母后的小寿星回来了。” 有人不乐意了,吃起味来,不禁微微的皱起眉头,他果真是个小麻烦,且现在还是个甩都甩不掉的小麻烦,松开牵着的手,薄带不悦的盯着迎上来的心爱女子。 凤宁意识到什么,骤然无奈的抬眸对视,那狭长的眸子里,分明写着你胆敢无视我的存在,无视便无视罢,今日自是云儿重要些。 拉过云儿,凤宁略微弯腰,语带笑意,“今日乃是云儿的生辰,母后送云儿件礼物。” 语韵刚落,翠娘不知从何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毛绒绒的小金色的球状物体,紫沧云只觉眼睛一亮,问出了声,“母后,那是什么?” 接过翠娘怀中的小金狼,此时还是小狼崽,自是有些怕生,在凤宁的怀中不动都不敢动,“这是只金狼,母后将它送给云作礼物,云儿可喜欢?” 紫沧云静静的盯着狼崽那双看似水盈盈的眼睛,自然是爱不释手,朝他伸出手去,方才怯怕万分的金狼竟伸出舌头添他的手指,难得紫沧云展露笑颜,显然他非常满意这个礼物,抱了过来,“多谢母后,儿臣很喜欢。” 凤宁说:“云儿喜欢便好,给它起个名字罢,有了名字,它便永远属于你了。” 紫沧云眨了眨纯净无邪的眼睛,看了看身侧的父王,而父王的神色仿佛在说让他自己决定,垂眸看着怀中的柔软之物,金色的毛皮,金色的耳朵,连眼睫毛都是金色的,他相信在阳光下,一定如金子一般耀眼,“金金,母后,唤它金金可好?” 小孩子的内心就是如此单纯,虽然这个名字没什么技术含量,却也不乏可爱俏皮,“既然云儿唤它作金金,那它以后就叫金金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它,知道么?” “儿臣知道。” 小沧云语声刚落,有人便带着几分不耐烦的声音吩咐,“很晚了,快将殿下带回芸然宫休息。” 竹兰竹梅立即上前领命,相携着殿下离去,然而紫沧云走了几步后,又突然顿足回眸,“母后说的话可还记得?” 明日之事既是应下了,自然不会反悔,含笑颌首后,才看到他淡淡的笑着转身离开。 “莫非是之前在御书房外允他之事。”将凤宁横抱起来,语带敬告与危险,“快告诉你与王儿相约了何事?” 揽紧他的脖颈,一双深幽优美的澈目中溢满了温柔与爱意,“这可是臣妾与王儿的密秘,陛下就不必打探了罢。” 踏上台阶,一弯拢月从轻纱云中游出,泄了满庭的芳华与浪漫,帝王邪美的勾起唇畔,不怀好意的眸光在怀中女子身上游离,略带危险的温存立时纠缠在彼此的气息里,低沉而充满诱惑的声音响在渐渐灼热的耳迹,“既是不说,朕今夜可不会轻易放过宁儿。” 苦笑着白了他一眼,就算说了又能如何?他也不见得会放过自己,后背已着柔软舒适的绒榻,在唇叶临近的寸许之间,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感叹着此时的无以言表的心境,“妖——孽——。” 翌日晌午,凤宁亲自去太学院接出了正在课堂上,表情无趣之极的紫沧云,当他看到母后的瞬间,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立时跑到凤宁面前,眼神中静静的待候着母后对允昨夜应下他的诺言。 众多的学生大多无缘得见帝后之面,此时皆愣愣的盯着这仿佛从天而降的脱俗女子,她便是沧云殿下的母后么?一时间,羡慕,崇拜,无不彰显在张张小脸上,若大的太学院,静得连鸟雀之音都听闻不见。 纳兰青宏已是太傅之身,叩拜下来,“微臣兄见帝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知道凤儿不屑于这套虚礼,可如今他为人师表,此举应该在礼仪上让学生们记牢。 她的爹爹呀,永远那么古板,扶起他起身,“爹爹又来了,你总是如此让女儿如何是好?” 纳兰青宏恭敬的立在一旁,“微臣贵为太傅,此乃规矩,自是不敢逾越。” 小沧云轻轻的扯扯母后的袖角,对于这位严厉的外公兼太傅,因着受不了他特殊的约束,所以向来没什么好感,此时更不愿在此耗费时间。 凤宁会意的宠溺浅笑,拉着他的手,“爹爹,今日云儿的课就到这儿罢,女儿先带他回宫了。” 纳兰青宏闻言,神色微滞,随即拱手言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今日课业未成,书本未看,请准微臣所奏,让殿下用午膳时再行回宫。” 那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言说自己太纵容孩子了,她理解父亲的固执,此时软下话来,休想带走孩子,不禁略微严谨了神色,沉了些许声调,“纳兰太傅,殿下今日的课程,本宫会让陛下亲自教授,现在课堂上还有学生在久候,请您回去授课罢。” 虽不知凤宁出于何种目的,但却是留不住太子殿下了,心下无耐的叹口气,“微臣遵旨。” 母子俩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随即默契的转身离开,自然不曾见到纳兰青宏那无可奈何又骄傲非常的复杂神色。 出得帝宫,待靠近喧哗的大街时,凤宁白纱掩面,抱着小沧云下了轩车,吩咐厮人将轩车赶走,坐在轩车里逛街,可不见得是件有趣的事。 今日身边由竹兰跟着,此时正忐忑不安的走在主子身侧,陛下虽快要下朝了,但却是不知娘娘与殿下出宫之事,想到陛下若知道此事时,那冷冷充满冰寒的表情,她就隐忍不住打颤,而且现在能做的,只是期待小主子尽快玩,然后尽快回宫。 “娘亲——,糖葫芦。”母后吩咐过,到了宫外,自己要唤她作娘亲,那糖葫芦母后曾带过一次回宫,自己尝过,记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大街之上,众人听得一声清脆的童声朗唤,皆不由自主的侧眸,想着看到糖芦有何奇怪?只见那把声的主子衣着不仅上乘,就连那根短短的束发带都不是富贵人家所能比拟的,且生得风华月貌,谁家的孩子拥有如此的天姿玉容? 他身旁的年轻女子,丝毫看不出是个孩子的母亲,白纱掩面看不清玉颜,但凡见到那孩子,便可得知是如何的倾城脱俗,亦然,那雍容华贵的身姿,透着让人不舍移眸的气质,步履优雅从容,让人直觉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惬慵。 另一女子侍婢模样装扮,一袭淡淡的水纹花裙着身,娟秀亮丽的颜容直教人耳目一新,只是那双美丽的眼眸中,透露着谨慎与危险之色,让人不禁怯怕不敢冒然近身。 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听闻有人喊糖葫芦,立即顿步回身,嬉笑满颜的抽出一只递到那让他一眼有些讶然的小孩手中,“小公子,给你糖葫芦。” 竹兰掏出银钱递给小贩,却不料殿下徒然问了句,“竹兰,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她到是不记得了,殿下从小锦衣玉食,何曾见过银子,“回殿——少爷,这东西叫银子,除了您的糖葫芦,民间还有许多的东西都得用银子来买卖。” 似懂非懂的盯着凤宁,想不透彻便不愿去费神,显然此时他对另一事又感上了兴趣,“娘亲——,为何那么多人都在回头看我?” 拉着孩子的小手,凤宁眉弯似月,携着浓浓的温和笑意,“因为他们没有见过云儿,所以盯着云儿看呢。” 一路逛来,小沧云仿佛已习惯走在那里都有人仔细盯着自己看事实,他到是随意的玩得开心至极,不时的跑到这个小摊看看,又跑到那个小摊看看,那些奇形八怪的玩意好像让他颇具兴趣。 竹兰紧紧的侍候在侧,不敢有丝毫懈怠,凤宁只是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双眼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孩子在前面玩得兴起,在帝宫中,如此轻松的小脸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 思绪过于深幽,她忽略了不远处一双复杂且充满矛盾的眼睛,一直紧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仿佛要将她深深的印在脑海里,更加深深的加印那难忘的记忆,虽然他知道,这样不可以,不可以——,三年了,她可有忆及过自己?那怕只是偶尔一瞬?招手唤来几条黑影,淡淡的说出两个字,“跟上——。” 第222章 模棱两可的答案 临近午时,三人到了丹枫絮苑门口,迎客的小厮热情的招呼出来,大厅里已是人满为患,丹枫絮苑的营生,向来月月额满。 “二位,大堂已没了位置,连雅间都没了,您看您是不是愿意等等?小的给看看那桌或是那个雅间结账?” 小厮抱歉的言道,态度还算可以,凤宁正欲开口之际,却见另一跑堂的小厮过来言道:“三楼最里面的偏间客人刚走。” 小厮脸色一喜,“请稍等,小的立马给您收拾妥当。”说完,立即小跑着上了楼。 年掌柜刚才后院出来大堂,一眼就看到伫立在大厅之中那抹令人觉得胆寒危险之人的身影,急步迎了过去,当中众客人的面,他又不好请安,只得与平常客人一般拱了拱手,等待吩咐。 他的眼神在寻问是否要去后院的雅阁,凤宁言道:“有小厮在收拾三楼偏间,带我去罢。” 年掌柜领命在前面带路,他身侧的竹兰来过丹枫絮苑,自是有几分熟络,然小姐手牵的那气质不凡的小孩子却是不曾见过,难道——?胸中猛然一咯噔,想着自己侍候着宇硕两个最尊贵之人,虽在高官人前他得低眉求安,可内心的充实与骄傲足以为他万分自豪,当初他来丹枫絮苑应聘,不过是想谋个差事以求三餐温饱,谁能想到如今的自己能享有如此厚重的殊荣。 说话间,已是来到雅间之外,门口与窗棂都打开了,对流的空气已将雅间原本的异味清除干净。 小厮刚收拾完毕,便见掌柜的亲自带人过来,虽是有几分讶异,一想到他是掌柜,引领一下客人也在情理之中,“掌柜的,都收拾好了,不知几位要吃点儿什么,小的这就去吩咐送来?” 凤宁落坐在软凳上,小沧云静静站在母后身侧,不见母见说话,那掌柜的吩付,“赶紧泡壶上好的茶水过来,这儿我先替你招呼着。” 小厮虽觉得奇怪,但想不知那里奇怪,只得应声退下去端茶来侍候。 “这些日子,生意都这么好么?”小厮一走,凤宁随意的问着,淡淡的眸光瞥过年掌柜的身上。 年掌柜不敢隐瞒,实话实说,“回小姐的话,丹枫絮苑的生意一直很好,您昨夜走得匆忙,小的还来不及汇报。” “又有谁来闹事么?”依旧平仄无异的问话,却透着淡淡的威慑与凌厉,小沧云怔怔的盯着母后,因着从未听到母后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前日东城富华楼的东家过来见小的,说丹枫絮苑生意太好,想取取经,让小的给回拒了;还有户部侍郎下的一个官属在此办了寿宴,说是宴款三日后去府取,可小的派账房先生前去,却被人挡在了门外。” “宴款是多少?” “他宴请的皆是达官贵人,宴款高达三千七百五十两。”本不想说及此事,可人家沾着官亲,无计可施之下才回禀主子。 凤宁知道除非让年掌柜为难,否则这些事情根本不会到她耳中,声调徒然带上几丝轻笑,那笑温和极了,却在乍听之下不禁让人惧怕骇然,“你不必担心了,明日他会自动将宴款奉上。” “是——。” “茶来了——。”先前去端茶的小厮高声吆喝着,打断了雅间之内的谈话,而他亦惘然无知的踏过门槛,丝毫不曾察觉到掌柜越来越黑的脸。 “你下去罢,吩咐厨房,送来水晶莹丝,脆皮香糕,松卷玉皮,琉云豆粥,白水豆腐端来。” “是,掌柜的。”小厮领命走了出去,年掌柜又待言语时,门口却徒然出现了另一抹小小的身影,正张着大眼睛毫无怯意的盯着年掌柜,年掌柜心中一愣,却听到那小身影边唤边跑了进来,“爹爹——。” 年掌柜直觉着冷汗涔涔,拽过紧抱着自己腿的小孩子,有些担心,还有些尴尬的对着凤宁说:“小姐恕罪,这小畜牲不懂规矩。” 凤宁没有作声,而是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五六岁大的孩子,他要比沧云高出一个头,而此时年掌柜正低声怒喝着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家去。” 小孩子调皮的朝他吐了吐舌头,躲过父亲伸来的手,立在了紫沧云的面前,他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孩子,而紫沧云也愣了一下,从来没有一个陌生人敢离他这么近。 年掌柜还来不及拉他过来,就听到那小崽子问,“你是谁呀?你叫什么名字?” 离得太近了,紫沧云有丝不习惯,不悦的退了一步,半阖眸子,语带淡淡的危险:“我叫紫沧云。” 年掌柜闻言,面露的惊恐之色直逼迫他每条神经,立即磕拜在地,死命的扯过那怕是惹了祸事的孩子,“快跪下。” 小孩子显然懵懂他父亲的话,眨着不黯世事的眼睛疑惑不解的盯着爹爹,随即那好看小孩身旁的女子说话了,“罢了,不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你快起来罢,让人瞧见了生疑。” “是,小姐。” 年掌柜刚站起身来,凤宁徒然想到前两日陛下跟他说及让王儿习武,因着他从小身旁有个林允,便免去了在贵胄中选择随侍之事,但王儿身边只有两个宫婢而已,与其在贵胄中选择,让朝臣们相互叫劲质疑攀比,不如在平民百姓中寻得一无权无势之子,这到省去了些防备与麻烦。 眼前的孩子生得眉清目秀,眉宇间颇具灵气,正合她的心意,只是深宫重闱,年掌柜可愿?“他可识字?” 主子一问,这倒让一向善察言观色的年掌柜有些无措,老实的应着,“这孩子生性好动,字只识得几个,让小姐见笑了。” 余光瞟了一眼竹兰,竹兰会意的关上门房,守在房门之后。 轻捋着袖沿,微斜身侧对着小沧云,说:“云儿,父王说要教你习武,需寻得一名贴身随侍。”音韵未落又起,淡淡的眸光偏向一旁的小孩,“你觉得他怎么样?” 随侍?小沧云打量着站得不远的孩子,他比自己高出许多,且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的眼睛,自己看着他的同时,那孩子也在看着自己,他能想到的,只是这人好大胆子,竟敢如此放肆的盯着他看,他要好好的教训这个大胆的孩子。 一个轻轻的颌首,便改变了年若毅的一生,当他成了宇硕的帝君,他成了御林卫都统领时,每每忆及今日之事,都会忍不住想着当年真的好傻,而当年若毅得知当年自己被看中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陛下想教训一下自己后,崩溃得颜色在脸上持续了半旬之久。 紫沧云是谁?宇硕未来的储君,宇硕未来的陛下,让自己平民之身的儿子去给他做随侍,那简直就是年家几百、几千辈子修来的福气,‘扑嗵’一声跪落在地,重重的磕着响头,“草民谢帝后娘娘天恩,谢太子殿下天恩。” 古代的等级观念何及森严,她自然明白年掌柜此时的感恩带德绝是出于真心,要知道让他的孩子去帝宫做太子殿下随侍,那简直就是比天还大的殊荣,“你还是先别急着谢我,要知道做太子殿下的随侍,吃苦头可是家常便饭之事,届时你别怪本宫心狠就行了。” “草民不敢,草民不敢。”年掌柜站起身来,看着儿子还是一脸懵懂不知何事的神情,真是又急又恼,他怎么这么没眼力劲,扯过他的身子说:“快给主子磕头,从此以后,他就是你的主子了,你可要好生的侍候他知道么?” 年若毅被此时父亲怪异的模样给吓着了,他好像欣喜若狂,又好像对自己一副恨铁不成钢,怔在那里,不知所措,还是那好看小孩身侧的女子好,她只微微的说了一句话,便让父亲停下了对他语言加动作的折磨,“罢了,他现在不过还是个孩子,明日我会派人接他入宫。” “多谢娘娘恩典。” 年掌柜这厢刚谢过,竹兰便斜眸说:“娘娘,传菜之人来了——。” …… 今日的小沧云食欲很好,许是来回的奔走饿了,从丹枫絮苑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之事,忆及宫中之人,还是觉得早些回去才好。 “娘亲,我们现在去哪儿?”紫沧云甜甜的问着,不止凤宁,连竹兰都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说多了起来,平日在宫中,除非他愿意开口,否则别想从他口中要出一个字。 牵着儿子的手,凤宁不禁问着,“云儿很喜爱宫外的世界么?” 紫沧云还不明白母后话中的寓意,垂眸冥想一阵后说:“这大街儿臣从未见过,倒是觉得稀罕,却也不比太学院有趣多少。” 这是三岁大孩子会说的话么?凤宁不禁滤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让他早熟了?还是这本是帝王之家的传统,生来性子就别具一格,另类莫测?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倒是将凤宁难为住了。 “夫人,奴婢去买甜糕罢。” 竹兰的话响在耳迹,拉回了凤宁不知如何作答的思绪,听她语中携带几分焦急,多半是惧怕帝宫之人的威仪,想要早些回去,而按现在自己与云儿边走边玩的速度,定然多耽误些时辰,“你去买罢。” 竹兰领命离开,急速的消失人群之中,凤宁无奈的浅笑,看来她真是着急了。 “娘亲,甜糕是什么?” “甜糕是民间的一种点心,味道酸酸甜甜的,云儿一定喜欢。” “就像糖葫芦一样么?” “是,像糖葫芦。” 母子俩手牵着手走在稀囊的人群中,想着若是那人也在身边就好了,这样一想,倒是回宫的心也急上了几分。 “娘亲,那是什么?” 顺着孩子的手指看去,在一处临近巷口的地方,围着几个小朋友正在玩陀螺,不待凤宁说什么,紫沧云徒然松开与母后相牵的手,朝着那堆小孩跑去。 方才模棱两可的答案故然觉得老沉,此时玩心却又大起,还真是小孩子,掩面白纱下无可奈何的浅笑,轻携裙,正欲前去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马鸣,玉眉轻凝,斜眸见到一辆无人驾驶的轩车东跑西闯的大街上奔驰,撞翻了无数的摊中之物。 眸光立即停留在王儿身上,虽然那群孩子也被尖叫混乱的场面吓着了,还好站的位置较远,不会有让轩车撞到的危险,略微的松了口气,从未清楚原来自己的心可是悬得这么紧,退至一旁,看着轩车自己面前跑过后,正准备去拉孩子时,那堆玩陀螺的小朋友还在,独独不见了紫沧云的身影。 暗道不好,在百姓一片嘈哗与整乱声中,四顾紫沧云的身影,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眸光停落在对面不远的巷口,此时一青灰色袍角正随风飘扬,凝眉沉眸之际,一只手伸了出来,作了个跟过来的手势后,便消失了,凤宁来不及多想,只得移步随行——。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深巷之中,紫沧云被逼到毫无出路的墙角,然他想到昨夜父王在宴会上说过的话,丝毫不带畏惧之色的瞪着眼前胆敢掳劫他的黑夜人,耀眼的阳光下,那明晃的刀,闪着刺目诡异的杀气。 “不愧是宇硕的太子殿下,连个三岁小毛孩都有如此威慑的胆识,让你长大了,还不妄图侵吞天下么。” 除了黑衣人说话之声,周围不带任何听闻,紫沧云毕竟是个孩子,说不怕是假的,但父王说过,帝王色形于面乃是禁忌,所以,他不能将害怕表现出来,“你们想干什么,本殿下不怕你们。” 稚幼的童声荡着回声,徒然一听,竟似寒冰,“放心,我们不会要你性命,若没有了你,我们拿什么去制约你的父王,更重要的,当然还是你的母后。” 这就是竹梅竹兰不让自己出宫的原因么?紫沧云好像明白了什么,紧捏的手心早已冒着冷汗,眼见着他们快速向自己伸出手来,却又在快要触碰到自己的瞬间,个个蓦然一声惨叫后,轰然倒在了自己面前,“啊——啊——。” 第223章 雁归塔中神秘人 紫沧云瞪大了眼睛,想看清周围除了空气之外还有什么?一个高大的身形赫然凭空出现,华贵利落之势犹如神迹,泄下的缕缕阳光披在他身边,一层薄薄的金色光芒泛着强热王者之韵,让人合不上眼,心甘情愿的臣服膜拜。 盯着自己的神色全无,那一步一步的走来的步履透着无尽的压抑与恐惧,紫沧云抬起头来,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过小小的脸颊,颤抖着声音对那冷俊之人说:“父王,儿臣刚才不怕。” 他很想揶揄儿子不怕还流泪?可他毕竟是个孩子,蹲下身去,轻轻的抱着他,“今日王儿虽表现不错,但落泪却成了败笔,记得,以后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得以泪示人前。” 父王的怀抱真的很温暖,而且是很熟悉的温暖,忆及有时自己好似被什么惊醒,睁开眼睛除了这样的温暖之外,寝殿中空无一人,伸手紧紧的揽着父王的脖颈,父王并不是讨厌他,而是父王对他好的时候他不知道,“父王,儿臣以后再也不哭了,今日可许儿臣哭个够么?” 这点性子简单像透了宁儿,讨价还价的本事应该天生遗传,无师自通罢,略微拉开距离,温和的勾起唇角,“准了,今日许你哭个够。” 紫沧云闻言,泪意更浓,扑到父王的怀里,毫不客气的大哭了起来,“父——王——。” 身后又凭空出现一人,单膝叩地,“陛下,他们去了雁归塔。” 紫御麒眸中闪过森冷的杀意,怀中的紫沧云哭声终是越来越小,下一瞬间,竟嘎然而止,“父王,母后,母后还在街上等云儿呢。” 摸过他小脸上的眼泪,“朕让隐卫送你回去,母后那里父王去接。” 紫沧云点了点头,看着父王威严高大的身影逐渐远离自己,想到什么,朝他的背影喊道:“明日儿臣要习武。” 紫御麒步履微顿后,携着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消逝在了转角。 雁归塔位于暝灵城的西效,此处因偏僻难行,故甚少有人涉足,就连凤宁也只是偶然闻及,从不曾来过,本想留着何时与陛下和王儿一同来此处踏青,不料却是以这种方式来到了雁归塔下。 周围确是很少有人出现,六方塔檐角上的风铃正随风响着动听的悠律,抬眸看去,那抹青灰色的身影置于四层之上,塔门轰然大开,像是在无声的欢迎来人进入。 携裙踏上台阶,本想踏足直上,可为了云儿的安危,她不得轻举妄动,进入塔中,一层一层的上去,终于立在门前,直迎上那双看似携笑又似阴谋得逞的眼睛。 此人中等身材,青灰衫着身,黑绸蒙脸,从那双怪异神色的眼神中,凤宁感觉到一丝被人算计的信息,胸中起了几分怒意,玉眸中闪过凌厉的杀气,沉着声色问,“我的孩子在哪儿?” 哼——,蒙面男子一声不屑的冷吟,嚣张的笑道:“不愧是帝后娘娘,奇女子的胆识果真不小。” 凤宁闻言,不禁心下打起了忖意,既是清楚她的身份,定然是有备而来,捋袖掀下掩面白纱,“阁下请本宫至此,不会是想告诉本宫,太子殿下不在此处罢?” 帝后的语气平和极了,仿佛说着一件与她毫不相干之事,她说得不错,太子殿下确是不在此处,听闻过她的擅变与冷情,难道于自己的孩子亦是如此么?蒙面男子心中的底气有了动荡,在注意到帝后唇边那抹浅显却看不透彻的笑意时,更觉莫名的悚寒,“娘娘说得对,太子殿下确是不在此处。” 他不会无故掳人,既是已有行动,就会有其目的,凤宁摇过身去,清雅的身姿赫然散落了满地的芳影,“原是本宫大意了,中了你的算计,说说此举的用意,如何才能将太子殿下还给本宫?” 徒然的动作,语带冷漠,那傲然脱俗的身姿与气质绝非世间能有,怪不得那人日思夜想,不惜提前动用在宇硕潜伏极深的势力,“娘娘乃聪慧之人,在下也就不必拐弯抹角,此番前来,不过是请娘娘随在下去个地方而已。” “本宫好歹乃是宇硕帝后,若妄听阁下之言说去那里就去那里,传扬出去,本宫的威仪何在?” 清风透过窗棂,微凉的扑面,扬起她几丝发拂面,眸光淡淡一扫,语声仍不起波澜,蒙面男子不得不佩服她的定力与沉稳,或许这也是那人不敢妄下命令前来宇硕的原因之一。 “可娘娘您有得选择么?除非你不在乎太子殿下的安危,如此,在下确是无计可施。” 主导权仍握在他的手中,玉颜上划过几抹厌恶之色,这样的环境还真是让人觉得麻烦,“说说你会将本宫带去那里?” 依旧不疾不徐的语声,明明是件令人焦急不安之事,可听到她的声调后,徒然觉得平和极了,就若云淡风清一般随意悠然,愕然了半瞬,随即言道:“请恕在下无可奉告,娘娘只管跟在下前去便是,皆时是远是近,娘娘还怕会不知道么?” 此乃宇硕的皇都暝灵城,这帮人居然敢无视天子的威仪滋乱生事,其潜伏之深由此可见,然而,他们的目的何在?现如今的情形,好像是冲着自己而来,掳走云儿,不过是为约束自己的筹码罢了,可问题真如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么?还有什么样的暗涌隐藏在暝灵城之中? “你拿什么证据证明云儿在你手中?或许太子殿下只是和本宫走散也说不定,而你趁此时机要胁本宫,可知道后果?”拖延一下时间罢,现在云儿的安危最为最要,一定会有办法让他将云儿自动送回来,且自己亦能全身而退。 蒙面男子知道眼前的女子不是在拖延时间,便是想忖虑着什么计划,临行时,主子一直交待绝不能低估此人的能力,那人亦交待不能让她受到伤害,眼神中凝聚着几许不耐烦的异色,正欲起口说什么,平静的空气徒然一阵激烈的流动,一眨眼的功夫塔室内便多出一人,只见他俯上耳去跟蒙面男子说了什么,蒙面男子神色立即一变,看向凤宁的眸变得危险。 第224章 神秘男子的疑虑 “暝灵城的防备可真谨慎,宇硕帝之能亦无人可比,至少在宇硕是如此。” 他的声调起了变化,但依凤宁的慧觉不难猜出这其中出了何事,心下松了口气,“看来阁下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届时本宫见到陛下,定然会将阁下这番赞词说与他听。” “娘娘错了,殿下虽然不在此,可娘娘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得跟在下离开。”宇 帝既能救得了他的诱饵,此处亦非可久留之地。 如今已是没了顾忌,再受人威胁而无动于衷的,除了是那人之外,其余的皆不配,“若阁下执意送死,本宫倒是不介意成全。” 好冷的声音,却又如空灵的涧泉一般动听,凭空出现之人闻言,立即挥刀欺身而来,凤宁步履微斜,那冰冷的大刀从面前寸许的地方落下,在那人靠近仅两步之遥的地方,凝掌一推,重重的内力如虹一般让他双脚离地,曲身划过一条厚厚的弧痕后,还来不及面露痛苦的表情便没有了生命的迹像。 轻轻的沙尘弥漫,唇角的腥红之色犹如一条不间断垂落的雨线,霎时间血腥气息漫延开来,蒙面男子神色滞停瞬间,紧蹙的额眉全然透着难以置信之色,起先淡淡的杀气逐渐变得浓冽,满室的阴冷清晰的凝聚着死亡的气息,一个女子竟能做到残忍至此,普天之下,怕也惟有宇硕帝后罢。 “娘娘好功夫,不过,却仍是挡不了在下要将娘娘带走之心。” 蒙面男子在音韵掷地的同时,倾身伸手迅速的闪了过来,那动作与姿势皆不禁令凤宁为之一怔,蹙眉回神,裙摆荡起疾风过湖的涟漪,摇身躲过欺身的招势,玉足轻踏,只身飞出了塔室。 跟了出去,蒙面男子疑惑她为何只闪躲而不作任何的招架,这帝后娘娘也不过二十岁的芳龄,竟学得如此硬生的本事,挑起了他想与她过招的欲望,起了胜她之心,“娘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嘲笑在下武功不济,不配让娘娘过招么?” 蒙面男子顿足音落,又倾身欺了过来,那一招一势灵变乖唳,迅速之快令人瞠目乍舌,应是长期不泄锻练所致,轻点足尖,翻然的裙角坐在塔檐一边,而她仍是一言不发的闪避,并不出手。 她为何还不出手?难道是刻意拖延时间,待宇硕帝来救?还是在等候江湖上那传说中诡谲骇世之人来救?如此既是近不得身,便只能让她乖乖听话了。 见蒙面男子停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包什么东西,那眼神中的得意好像已彰显了胜利,听着他说:“娘娘轻功超然,在下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若是尝过我手中之物,相信娘娘很快便会听话了。” 他甩来的白色粉沫瞬间化作雾状,溢散着浓浓的药香气息,挥袖挡掉些,随即腾空而起,他却在霎时之间冲破白色的烟雾欺身至前,没料到他会有此一招,凤宁在他就要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刹那退步,不想脚下一空,整个身子后倾了下去。 发丝与绫袖、衣裙,全然的上浮轻摇,她看到蒙面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祥,看来他不想让自己死,而是要活捉自己,见他意欲纵身而下,凤宁下意识的在空中摇身,然在此时,却又看到蒙面男子顿住了纵身的动作,而下一刻,自己的腰间揽上一双大手,熟悉的气息过后,一张妖冶邪美的俊颜放大在眼前——。 半空中的两抹身影,彼此眼神里的纠缠绕着千丝万缕的羁绊,男子邪魅冷俊的容颜,泄着如水的温柔,紧紧的揽着女子在几许回旋后,轻然若仙的坠落地面,阳光下惟美如画。 “宁儿怎么不出手?”他相信宁儿之能天下无几人能难为得住她,可是此次碍着云儿的安危,自然得有一番周旋,尽管如此,他亦不愿看到宁儿将自己身置危险。 阅尽他眼底涌现的怒意,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携着满心的暖意揶揄轻笑,“自然是在等陛下前来搭救。” 说完眸光斜上,那蒙面男子已不见踪影,若有所思的凝神,先前之所以不动手,只是想让蒙面男子动作大些,好让她看清确认心中所升的疑虑,现下看来,那蒙面男子的身份,已是猜到了几分,但这其中,仍有疑惑待解。 “宁儿不必费神,只要他还在这暝灵城中,朕就一定能将他找出来。”温柔的笑颜里,闪过缕缕如利刃一般森冷的杀意,印入眼里,别样的诡谲骇然。 收回眸光,眼中逐渐凝聚着紫御麒的身影,“云儿还好么?” “朕已命隐卫送他先行回帝宫,我们也回去罢。”暝灵城中潜伏着一股极强的势力,这股势力虽然存,却一直动向不明,旬月前突然出现异常的,一直放任,只是想看看有他们有何动作,不料妄念绽放之处,竟是帝宫中之人。 凤宁淡淡的勾起唇角,脑海里徒升的不祥之念如何也挥散不去,轻靠在陛下的怀中,思绪仍收敛不住。 回到帝宫之时,一天已即将过去,紫御麒看出凤宁心中有事,断不会是因为受到惊吓心悸,凌厉的苍目半敛,那些让宁儿蹙眉之人,他不会轻易放过。 踏上青石花径,幽幽香气缭绕在周围,朵朵娇艳欲滴,枝枝怒放花蕊,争相之时,惹得采蜜的蜂儿们,临近天黑都不愿歇息。 几片花叶随风飘落,轻摇至微荡的裙角一旁,粉红细腻之状惹人怜爱,紫御麒说:“可还记得这株天仙谣。” 看着他,轻柔的作答,“自是记得,此乃陛下两年前让人从天山脚下运来的。”抚着它层层嫩粉的花衣,交替处,花蕊芬芳。 成功移开她的注意力了么?“还以为宁儿不记得了呢,‘天仙谣’这名字还是宁儿起的呢。” 她从不以为自己有事能瞒得住他,他之所以不问,道理与自己一样,都是在等待对方自行说出,“麒,谢谢你。” 温柔的揽她入怀,叹息道:“想说时就说出来,不论何事,我都会与你一同分担。”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同时所有的疲惫侵袭而来,“去看看云儿吧,今日他许是吓着了。” 想到王儿与他讨价还价时的表情,紫御麒就忍不住想笑,“还是明日再去探他罢,此时有人正陪他用晚膳呢。” 第225章 爱吃鱼的太皇叔 有人会陪他用晚膳?谁会胆子大到陪王儿用晚膳?不禁面露凝惑之色,“宁儿没听错罢,会有人愿陪云儿用晚膳?” “朕不是说过让云儿开始习武之事么?今日教他习武之人已到,此时正在芸然宫呢。”紫御麒语声淡淡的,却是边说边黑面。 这到让凤宁起了些许兴趣,对此时在芸然宫用膳之人生了几分期待之心。 竹兰今日犯错,虽说料定娘娘不会追究,可陛下那里肯定是不好交待,所以自行去找林总管处领了罚,此时忍着伤口的痛楚,细汗直涔的站在一旁侍候。 掌灯许久了,明亮的烛光溢了殿内的每一处角落,然此时殿中的气氛却是相当诡异,圆圆的餐台上摆满了令人食指大动的山珍海味,盘盘佳肴都吸引着味蕾。 太子殿下对面坐着一白须白发的老者,老者看不出年纪几何,因为那敏捷的动作绝不是一个老头子该有的,现在他正坐在桌台边,当殿下不存在一般大吃起来,而且最怪异的,是他将所有的鱼都吃光了,其他的菜吃了一丁点儿。 紫沧云不悦的盯着他,那夸张的吃饭令他厌恶,他不明白为何父王会下旨命令自己和这个老头子一起用晚膳,难道这是下午在他面前落泪的惩罚么?看来以后确是不能再哭了,面对着这样的人,一生一次已够多了。 “陛下到,娘娘到——。” 随着一声高喊,紫沧云如释重负一般弹跳起来,迅速离开让他倍感折磨的软凳,冲了几步,随即又缓下步子顿足,拱手,“儿臣见过父王母后。” 孩子毫发无伤的出现在眼前,凤宁还是仔细的打量了一遍,“云儿还好么?” “劳母后挂心,儿臣很好。”他尽量乖巧一些,最好让母后将这老头弄出宫去,让他永远都不要看到。 凤宁自然不清楚这小孩的算盘,见他无事之后,这才摇身来到老者身侧,莞尔笑道:“几年不见,师傅依旧康健。” 老者闻言,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过身却未站起,而是将目光扫过门口那一大一小身上,这两个小子都是有得一拼,“怕是再过个几年,我就要命绝了,而且肯定是被气死的。” 呃——?凤宁神情微滞,随即想到什么,捋袖掩唇而笑,“师父玩笑了,您不活得好好的么?不过当年见你时,你说有空会来暝灵城,没想到您一忙就忙了三年。” 带着揶揄的玩笑话入耳,老者如何也生不起气来,最后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了。 紫御麒徒然出声,“竹梅,将殿下带下去休息。” “是,陛下。”携着殿下的身子,朝殿外走去。 凤宁看向一侧垂眸的竹兰,略显苍白的神色,乃是肌肤有伤所致,忆及今日的遭遇,该是去林总管那里领了罚罢,“竹兰,你下去休息罢,明日准你休息一日,不必侍候殿下。” 竹兰一听,忖了半瞬,“谢娘娘恩典。”瞒不过娘娘,而她亦不敢抗懿旨。 少顷后,殿中只余下三人,紫御麒走到凤宁身畔,拧眉看着桌上的菜肴,意料之中鱼都没了,“朕寻你回宫,可不是专门请你吃鱼的。” 仍是一惯嚣张的态度,怕是自己再活这么大岁数,也别指望他改脾气,不过态度归态度,就凭这么多年不见,他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鱼,吃鱼时爱配什么样的菜,这份看似简单实则繁复的心意,就已让他走到那里回味起来心中都是有成就感的,他的脾气自是明白,他的骄傲亦是清楚,或许惟有无人时在这女子面前,他才会展露自己别样的一面。 凤宁只是抿嘴一笑不作声,端起茶壶给老者倒了杯水,她知道有些感情不一定要表达出来,潜藏在内心之中,彼此通明即可,比如此时老者脸上虽对某人说话时的态度不满,然而眼中盈盈透露的笑意,根本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愉悦。 “又是个难侍候的主儿。” 老者低声嘀咕,然语声虽小,却还是让另外两人听得真切,亦清楚老者口中那个‘难侍候的主儿’是指何人。 紫御麒面露些许不耐烦的神色,不岔加薄怒唤道:“太皇叔——。” 呃——?太皇叔?凤宁手中的动作稍滞,被紫御麒突兀的一声尊称给惊了一下,不是师傅么?怎么突然变成了‘太皇叔’? 紫御麒倚靠在软榻上,读到宁儿投来的凝惑需释的目光,“朕只告诉你过朕的武功是个爱吃鱼之人所教授,可从未承认他是朕的师傅。” 如此一来,自己三年前岂不在太皇叔面前闹了场笑话,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对老者说:“太皇叔,先前凤宁一厢情愿失礼,让太皇叔见笑了。” 紫阡陌略微捋着白须,此时看来倒是有添了几分慈和,然说出的话却又让凤宁忍俊不禁,“侄孙媳妇如此知书达礼,老朽怎舍得与你生气?” 抿唇一笑,淡淡的笑颜荡开了去,看着紫阡陌从怀里掏出一块墨色之物,犹记得三年前他言及要送自己的礼物,随即又听着紫阡陌说:“这东西三年前就该送你了,现在也不晚,这可是紫家世代相传之物,你可得好好存着,若是将来丢了,我可不负责。” 此物倚翠非玉,却质地细腻,放在掌心,还能感觉到它发出微弱的柔光,“凤宁谨记太皇叔教诲。” 此时被晾在一边的人,已经很不高兴,相谈甚欢的两人同时感受到空气里产生的异息,凤宁携笑缄默落坐,只见紫阡陌调过气氛咳嗽一下,正色言道:“我看过了,太子殿下确是练武的料,但现在年纪太小,过早伤经动骨会影响他的身子发育。”站起身来又说:“今日事毕,过两年我再回来,这两年之中,你教授他一些基本功就行了,重要是底子嘛。” “太皇叔要走么?怎么不多留几日,让陛下好好陪陪你。”紫御麒静静的听着,依旧不作声,凤宁接下话来笑言。 紫阡陌看了一眼狭眸半敛之人,立即摇了摇头,“算了罢,在这里,我惊会死得更快。” 他走了,一抹苍老却精神抖擞的背影行至门槛处,随即步履微顿后,回眸表情全无的盯着凤宁少许,凤宁不解的浅笑凝眉,正欲启口时,又见他已重新移步踏过了门槛。 那莫名其妙的回视,在凤宁心中荡起了纠结之意,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先前那股不祥的预感,逾发的浓冽。 “发什么愣?”肩处传来温热的气息,略带心疼的意味传入耳迹。 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轻声问,“他何时成了太皇叔?” “我认识他时他便是太皇叔,听父王说过,早年他厌烦朝中繁政,偏爱游历江湖,这会儿离开,怕又是跑到那里去钓鱼去了罢。” 凤宁不在作声,其实太皇叔之事她并未有多大兴趣,此时很想告诉他,她心里很不安,摇身靠在他的胸膛,静静的合眼,罢了,至少这一刻,是她所喜的恬静。 随意的走在御花园中,强迫自己驱散心中的层层虑疑,清鲜的气息确是让人心旷神怡,湖里的晚莲已过了繁胜之期,倒影在水中,阴暗出几分阴影。 远远的,看到帝王一袭尊贵威严的朝服走向自己,那瞳眸中的自信神色,无有尽显着无可代替的王者之魄。 挥手示意退下随侍之人,清幽的小亭之中,便只留下了两人的身影。 “今日不必批阅奏章么?怎么有空来御花园一逛?”淡淡的声音蕴意在身侧,浅显的笑意逾发的浓冽。 拉过她坐入怀里,嗅着她独特的冷香,“若事事都要朕做主,宇硕就不需要朝臣了。” 向来狂妄如他,说得确是在理,泄进亭子里的阳光,浅了满地惟美如画的身影,两抹相倾的身子,不论如何相看,皆无比契合。 “宁儿可相信朕已知晓让你纠结不悦的原因?” 至出事那日已有三日,这三日她总是不时的想到那蒙面男子的意图,起了丝兴趣,略微勾唇挑眉,“臣妾洗耳恭听。” “当年在南兴城中虽未见过天狼的真面目,不过这会儿他到是送上门来了。”深沉的眼眸直盯着怀中之人的反应,那神色微敛的瞬间,他笃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宁儿也猜到那日在雁归塔作乱之人乃是天狼罢。” 起身离开,遥望着天际云彩浮弥飘散,悠悠的说道:“羽微山府有两名弟子,鬼阎罗与泫英老叟,师父只跟我提及鬼阎罗因着动了邪念,故尔让龙工圣人逐出师门,宁儿并未从媚娘与雪月身上见到羽微山府的武功派路,却从天狼身上看到几分。” 明白宁儿的意思,那天狼不单是地魔教三使之一的身份,与鬼阎罗的关系应是师徒,“宁儿那日之所以只回避不动手,是不想让他看出你与羽微山府的关系。” 凤宁轻轻的摇了摇头,也不尽是全然否认,“陛下只说对了一半。”步履轻摇,让风掀起青丝拂面,“宁儿现在的身份是宇硕的帝后,天狼乃是江湖莽仕,怎与现在的宁儿扯得上关系?难道他清楚宁儿的另一重身份林依么?若是他断定宁儿就是林依,莫非此次仍是为着擎魂筝而来?” 第226章 暴风雨来临前夕 宁儿的意思他能明白,但还有件让他感兴趣之事,“你可知天狼出现在暝灵城中何处?”见宁儿神色未动,紫御麒语言微顿后才言道:“苍泽使臣下榻的驿馆。” 怪不得眼前妖冶逸俊的脸庞面露邪魅阴冷之色,几许盎然的兴味携在英挺的眉畔,“怎么,安静了几年,又开始有动静了?还竟与地魔教扯上了关系?难道当年芳云山庄的教训没有传到苍泽么?” 狭眸半阖,透露层层冰冷的危险,“宁儿还未告诉朕在雁归塔天狼与你说了什么?” 轻轻的叹了口气,移步立在他的面前,素手轻抬,掌在他的肩上,“也没什么,只是拿王儿做筹码,要胁宁儿随他走。” 携笑的语声浅浅的,如同此时湖面上让风掠掀的涟漪,许是心中透了些事情,现在也该是放下心中所虑了罢,然,天狼为何要将宁儿带走,又要前往那里?不明之事,彼此虽心知肚明,却也不愿再多言半分,只说,“苍泽翌日便要起程离开宇硕,既是未伤到宁儿,朕此番便饶过了。”实则,他还想看看地魔教与苍泽扯上关系,到底意欲何为? 不点破他的话外之意,只是重新靠在他的怀里,随即似松了口气似的叹息道,“随你——。” 片刻后,两人相携离开了御花园,让花枝剪碎了身影,却剪不断彼此缱绻缠绵的爱恋。 天边暗云泛青,耀眼的晨曦刺破云层泄落大地,庭院中枝叶间透明的露滴,闪着夺目光泽。 稀碎之声响在玉屏外,这些年睡眠颇为不错的凤宁今日意外的早醒,斜眸透过落地的帷幔,窗棂处一片朦朦的颜色。 此时该去早朝了罢,宫婢们侍候的动作极轻,显然是不愿惊醒翠屏上龙榻之人,睡意骤然全无,掀被下榻。 紫御麒胸前的衣襟刚让宫婢整理妥当,徒然入耳的声响让他没来由一阵心慌,昨夜要了宁儿多次,按照以往的规律,断然不会这么早醒。 看到突然出现身着亵衣的帝后娘娘,宫婢们一时间惊得叩在地毯上,“奴婢该死,娘娘恕罪。” “起来罢,不是你们将本宫吵醒的。” 众宫婢闻言,这才面带恍恐之色站起身来,又伸手准备侍候陛下更衣,却让娘娘给拦了下来,“我来,你们都出去候着。” “是,娘娘——。” 帝服着饰繁复,凤宁研究多日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因着先前有经验,此时为他更起衣来,也算得心应手。 紫御麒一直不曾作声,默默的看着宁儿为他忙前忙后。 束上腰带便已算完事了,凤宁退后几步,略微的颌首,显然满意自己包装出来的帝王陛下,随即作势调侃,神色颇为不满,“陛下怎生得如此好看,既让宁儿羡慕,又让宁儿忌妒。” 伸开手,宁儿自然而然的靠在了怀里,揽着她的身子,温和的体温透过亵衣传到掌心,轻柔的说着,“朕去上朝了,宁儿可再睡会儿。” “嗯,记得中午回来用午膳。”倾听着他强而有奏的心跳,突然感觉好舍得这温暖的怀抱,轻声的呢喃着,带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惆怅。 紫御麒加大了臂弯的力道,许久都不愿松开,他的宁儿,永远都让他爱不够,疼不够,“朕记得了,中午吩咐林允准备好即是。” 略微拉开的距离,让凤宁的心怦然一痛,看着在额眉啜吻后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抬起了手,直到祁殿门的殿门重重合拢,她从才一片茫然的神色中恢复过来。 冷嘲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行为举止仿佛都不是平时的自己,许是昨夜任由着他没有节制,放纵过度,可现在毫无睡意,徒然想起了云儿,这会儿竹兰与竹梅也该在准备唤他起身了罢。 起了想去看紫沧云之心,便唤来宫婢梳洗着衣,还吩咐下去早膳去芸然宫用。 出了祁宇殿,东方的旭日正冉冉上升,缓缓的照亮了宫墙飞檐,芸然宫位置较偏,本想让王儿入住潜龙邸的,可他愿意一直住在芸然宫,便由着他的性子去了。 踏下曲廊,忆及父亲还未辞去宰相之职的事情,他来找自己,理由很清晰,陛下血脉承单,不附帝王之家的规矩,希望自己再多生几个皇子,以保帝王之家血脉充裕,她知晓这不单是父亲一人的意思,而是朝臣们的意思,毕竟如今宇硕帝宫陛下专宠自己一人,父亲该是记得在宰相府自己得知有孕时的反应,也清楚自己有服用药物避免怀上龙种,虽是陛下愿意,她愿意,可做为老臣,为了江山社稷,他可是着急在心上。 颇觉好笑的无奈,携裙转过墙角,凤宁缓了步子,只因空气中徒然弥浮着阵阵音律,仔细的辨听,不难听出这音符为她所熟悉,身后随行的宫婢没有反应,显然她们因着没有武功,不得闻音。 在假山一侧停下步子,静静的感受着这支用笛子吹奏的‘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音律,美妙的音符如清灵的水滴跳入耳中,婉转动美极了,这首曲子是自己在三年多已前在元宵宴会上所吟唱的,是那个有心之人将它记下,吹奏成笛声? “你们先去芸然宫等候,本宫一会儿就来。”起了一丝好奇心,想去一探究竟,遣开宫婢,就若暗中没有隐卫护着,她也不会担心。 “是,娘娘——。” 两个宫婢转身离去,凤宁踏着优美动听的音韵寻找着笛声的源头,时尔渡步,时尔合眸静听,终是在帝宫一处僻静找到了吹奏笛声的主人,那沉稳的身影她还记得,典夜的二皇子殿下——夜倾风。 倒是那夜听陛下说过他来宇硕恭贺云儿辰诞,日子都过去许久,道他已回转典夜,没想到还在宇硕逗留。 在晨阳的影泄下,依旧温文而雅,彬彬得宜,一袭蓝青色长袍着身,发束麒麟玉带,优雅温和的相貌,透着让人不容拒绝的亲和之力,不难怪父亲喜欢他,将他作为女婿佳选,只可惜天意弄人,不遂他愿。 “筱红波,缠绵晨曦色,凉影斜依,露水倾言。”一曲止,夜倾风缓缓转过身来,在见到伫立在不远处的女子时,无人知晓他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天意么?天意让他伤害这个他一厢情愿如何也忘却不了的女子。 第227章 苦涩矛盾的笑颜 如同记忆中那般脱俗离世的身姿,略带倦慵随意,亦永远透着淡淡的疏离之感,一双墨色的玉眸中,淡漠的眼神如同恒古深泉,除了她心中那人外,任何事物都休想在她眼中荡起一丝涟漪。 “束微情,辗转脆笛声,凄景意落,清风解语,二殿下,本宫可续得好?”如同初见一般,凤宁勾唇浅笑,那淡淡的神色,却让周围的景致都失去了光泽。 夜倾风回一礼,掩下心中苦涩强作笑颜,“阔别三年,凤宁可好?” “劳二殿下挂心,凤宁一切安好,对了,凤宁还未谢过二殿下不惜千里来到宇硕为王儿贺辰诞。”本如紫御麒所言,故人相见,该有一番说辞,然此时的凤宁,却有些后悔现于人前,“时辰尚早,殿下怎会停留在此?” 夜倾风如玉的眸色扬起一丝柔和,移步至凤宁面前,微微的笑道:“今日本想在早朝上向陛下请辞,偶然想到宫中走走,不料竟在此遇到了你。” 他也请辞么?今日好像苍泽也会请辞离开,不作多想,因着与自己无干,微微的扯起唇畔,斜过身子,让晨阳的光辉全然沐浴着她,“宇硕帝宫的景致固然惟美得令人留连,但还是不比得故土的一草一木,殿下既是有心去朝堂上请辞,凤宁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澄静的颜容,透着不近亦不远的疏离,平稳的声音,如同她此时的身份一样,得体相宜,帝后么?只有她才配得。 然而,自己此行的目的,却不能让她轻易离开,现在所处的位置,注定在彼此之间的交集画上句点,为了典夜的万千生灵,为了王兄的江山,这个不堪的角色只有承担。 纤美的身影正欲摇身,夜倾风摒住了所有的气息凝指轻唤,“凤宁——。” 那一声略带异样的‘凤宁’听入耳中,不禁让凤宁心生疑惑顿步回眸,却在夜倾风整个人印入眼帘之时,肩处、腰间赫然瞬间生疼,蹙眉的速度远缓过逐渐晕厥的意识,直到视变得模糊朦胧,她仍找不到夜倾风点两处大穴伤害自己的原由。 紧揽着凤宁的身子,夜倾风痛苦的合上眼睑,凤宁,你恨我吧,就若有一日死在你手中,我亦心甘情愿,绝不会有微词半分。 周围落下几抹黑影,有人拱手言道:“爷,暗中保护娘娘的隐卫已除掉了。” 夜倾风垂眸,带着温柔亦复杂的目光看着怀中恬静如睡的颜容,无绪的言道:“准备出宫。” “是——。” 御书房外一片寂静,温暖的阳光让敞院中绽放的牡丹娇艳芳华,蝴蝶与蜜蜂相伴而行,在花丛中翩跹着优美的舞姿。 “午膳可都备妥?”遣走大臣,帝王握着玉杆朱笔批阅着奏章,不曾侧眸的言道。 林允静静的候在一侧,徒然听闻帝音,微倾了身子恭敬言道:“臣已吩咐了下去,已差人去请娘娘了。” 帝王没在作声,想见宁儿之心,变得焦急迫切,放下手中之物,起身正欲离开,有宫侍躬身进来跪下,“陛下恕罪,奴才没有找到帝后娘娘。”宫侍害怕陛下怪责,继续说:“奴才去过娘娘经常去的地方,都没有娘娘的身影,芸然宫那边说早上娘娘吩咐过两个宫婢前去,可一直等到殿下去太学院都没见到娘娘的身影。”匍匐在地,宫侍已被周围赫然凝聚的森冷气息惊得冷汗直淋。 “林允,差人去丹枫絮苑看看。”沉沉的话语,入耳让人脊背掠过层层冰寒。 早晨听命侍候在祁宇殿外,娘娘让陛下回去用午膳之事他亲耳听见,现如今无故失踪,却是不得不让人生疑,且随侍在侧的隐卫也无半点信息传来,林允无声的应下,躬身离开。 冷冽的拂袖离开御书房,回到祁宇殿时,早晨随侍在凤宁身侧的两宫婢早已诚惶诚恐的跪拜在殿外,见到陛下的威仪,更是吓得三魂出窍。 “说——。” 冷冷的一个字,让两个宫婢不敢有丝毫隐瞒,“早晨送走陛下后,娘娘便吩咐说去太子殿下那里用早膳,可途中经过西侧假山时,娘娘突然停了下来,吩咐奴婢们先行前去芸然宫,奴婢们领命离开,可一直到殿下去太学院,都不曾见娘娘出现,奴婢们以为娘娘回祁宇殿了,回来亦不见娘娘的踪影。” 西侧假山?那里是去芸然宫的必经之途,多次路经也不见宁儿停留半步,今日有何特殊会让她顿足? 林允踏下回廊,言词中带着阴沉,“陛下,娘娘没去丹枫絮苑,且方才在西侧假山周围发现了随侍在娘娘身侧的隐卫尸体,这是在尸体旁边找到的。” 紫御麒闻言,心中一紧,凌厉的眸光扫去,泛起嗜血的阴狠,帝宫之中的隐卫皆是林允一手调教,个个身手矫捷,手段灵敏,如今竟会失了性命?看着林允手持那张纸,摒住了呼吸问,“上面写什么?” 林允看了一眼,随即合上,言道:“勿追,否则性命忧矣。” 忆及这些日子的种种,一股不祥的预感充刺在脑海,怒视着叩拜在地上的宫婢,一股强劲的气流挥出后,便余下两具还带温度的尸身,“拖下去,西侧假山处可有何痕迹。” “是——。”林允抬手招来两侍卫,将两具尸体拖了下去,“无任何打斗的痕迹余下,只发现了几双脚印,那脚印极其浅显,应是高手所为。” 紫御麒内心从未有过的恐惧与不安翻涌开来,依宁儿的本事,何人能轻易不留痕迹的将她带走?她到底发现了什么,会遣走宫婢只身前去?她的安危如何?可有危险?心中的狂怒与焦急,一点一点儿的吞嗜着他的沉稳与分寸。 转身进入祁宇殿中,他仿佛还能看到宁儿今早站在翠屏处为他仔细的着衣,然后紧紧的贴在他的怀里,甚至感受到胸前的温柔依在,这种让彼此担心的游戏他不会玩,宁儿亦不会忍心,内心无以言明的纠结与恐惧,浑身四溢的森寒与冷慑,让整个祁宇殿顿时犹如鬼渊地狱。 第228章 无法控制的忐忑 狭长的鹰目沉色半敛,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狂乱与忐忑,宁儿于他何其重要,怎能失去她半分消息?朝袍下紧握的拳头咯吱作响,一滴滴妖冶而美丽的血水坠地,溅起了层层的嗜血杀气与狠唳。 林允见状,不免有丝担心,他明白帝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不可用无可替代来言语,简单比生命还来得要紧,此时有人不惧范悚,挑衅陛下的威慑,后果,应远比他想象来得残忍。 隐卫递来纸笺,林允递了过来,内容如果自己所料,苍泽使臣出了暝灵城后,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只怕此次计谋,又是那觊觎擎魂筝之人的杰作,掌心轻轻一握,碎裂的纸屑已染上阴红之色沉沉转旋而落,“传朕旨意,令护国将军急速来见。” “遵旨。” 宁儿,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让那些胆敢对你生念之人付出沉重十足的代价,狭眸半阖,森冷无尽的寒意刺红了眼,阵阵肃杀气息骤凝弥浮,窗外枝头乱颤,唳眸一扫,那翠绿色的鸟雀,霎时扑翅腾空。 苍茫的暮色,在水平线上掀起层层阴霾,本欲悬于天际的衔月,都好似收敛了皎色,泄落的光泽变得黯淡。 缓缓的睁开眼睛,乳白色的帐帏静静的垂落,身体无任何不适,就如同平常醒来一般,可陌生的环境与布局,都提醒着凤宁被人算计的事实。 怪不得他人,只怪自己这些年呆在那人身边,习惯他的保护,而忽略了危险的存在,想不到他还有让人收敛警惕之心的本事。 桌台上烛火跳动,摇曳了满室光辉,透过纱帘看去,那落坐在桌旁之人,神色一片黯然,不禁勾唇冷嘲,将自己带来此处,到像是难为他了,坐起身,素手捋袖轻抬,周围的一切霎时变得清晰起来。 “你醒了。”淡淡的笑颜浮在嘴畔,而湿润的眸子里却并无半点笑意,相反添了些许苦涩与惆然。 肩处的青丝拂落胸前,轻慢随意的步履彰显着她本身的优雅与绝然,无人能学会的从容与淡定,让人不禁觉得冒犯她是何等的罪责与不该,流云似的步子落在窗棂之前,尽管此时夜幕已临,仍想看清这漆黑的颜色是否属于宇硕的。 夜倾风希望凤宁说些什么,就若是恼他骂他,亦比让他沉浸在可为与不可为的矛盾中受尽折磨来得轻松些,虽然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找的,与眼前那抹清冷的背影毫不相干,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夜风撩起她的青丝飞扬,自己今生得不到她,那他呢?用这样的手段又能得到么? “对不起。”虽知晓这三字无意义,然他却实在想不出拿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自己此时内心的自责与矛盾。 微微的回眸,瞥过淡漠的神色,不管他的初衷是什么,有些事情注定无可挽回,“事已至此,殿下的道歉做不了任何改变,凤宁既已让殿下掳来,总得给个像样的理由罢。” 带着冷冷讥嘲的话响在室内,夜倾风却只能缄默其声,无言已对,在他人面前,或许他的理由高尚,可在凤宁面前,任何理由都会变得苍白,伤害她的事实无法更改,亦不能更改,“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 骤然摇身,冷淡的目光扫过夜倾风的身上,语声轻缓不带起伏,却难掩她眼中四溢的冰冷薄怒,“殿下的道歉太没说服力,凤宁要的不过是个解释而已。” 夜倾风将目光移到别处,他没有底气直视那双澄清如水的澈眸,冥想少顷后,转身离开,却又在临近门槛处停下步,“你放心,明日出了暝灵城,本王不会吝啬凤宁想知道的任何答案。”凤宁,我还有资格这样唤你的名字吗?“请娘娘在此安心等待,不要做出什么异举出来,相信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内力全逝,如今与普通女子无疑。” 从床榻上起身那刻起,她就知道了,体内的气息变得阴沉,没有了往昔的轻盈,应是内力尽失的写照,看着他拉开了门扉,“你是怎么做到的?” 夜倾风垂下眸子叹息,“消绝散。” 记忆中,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武功,那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会武的事情,从而点中体内的两处大穴在克制自己?夜倾风,他到底知道多少真相,又是谁告诉他的? 在门棱扣合的瞬间,凤宁合上了眼,背后送来的习习晚风,没有白纱拂面的轻柔,只有渐凉的寒意,正缓缓的浸透每一寸肌理。 翌日晌午,典夜使团在宇硕礼部官员的相送下出了暝灵城的大门,谁也不会料到陛下早朝时比以往更森冷骇然的威慑的原因,正坐在二皇子殿下的随行轩车之中,被点了哑穴,只能用眼角的余光,透过不时跳动的轩车窗帷,以一种从未有的纠结彷徨之心,无力的看着暝灵城中的景致一点儿一点儿的逝去,一点儿一点儿的离开他的所在。 从跳动的窗帷处,不难感觉到大街之上的气份有些不对,不时路过的骑兵是她从未见过的,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陛下下令全城搜索自己的踪影么?不对,若是陛下因着她的失踪而到处寻人的话,怎么不在城门口设卡呢?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了典夜使团离开的队伍。 想不透彻,心中的疑问如一粒沙子徒然从雪山顶上滚落,一点一点儿的增加成为雪球,询问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夜倾风,他正神色全无的盯着帷帘处,仿佛能将那薄薄的布匹看透,却眼神迷茫,似用心冥思着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感受有眸光投来,夜倾风缓缓的偏过头,迎上凤宁那双亦暗沉亦平静的眸子,知道她正为何事所虑,见离开暝灵城久远,想到昨夜允下的事情,亦不想在她面前失去惟一存在的信诺,合指解了她的穴位,随即垂眸叹息言道:“宇硕要与苍泽开战了。” 自己失踪,依陛下的性子,此举并不稀罕,可开战的对象怎会是沧泽?“可是殿下口误么,还是凤宁听错了?” 第229章 从新认识的机会 明白她的言外之意,挟持她离开的并不是苍泽,凤宁在宇硕帝心中的份量确是无以言表,所谓关心则乱,就若睿智如宇硕帝亦不例外,轻易便中下那人的奸计,“苍泽昨日早晨请辞离开,中午宫中之人便发现帝后娘娘失去踪影,再加上先前娘娘被人用太子殿下要胁去雁归塔之事,宇硕陛下断然会笃定娘娘失踪与苍泽使团有关。” 他居然连她被人要胁至雁归塔之事都知晓,这件事情却是让凤宁有了一丝讶意,听着他继续说:“我相信宇硕帝很快就查出了那人去到什么地方落脚,之所以没有动作,不过是想看清苍泽使团接下来会有何动作。” 一个无懈可击的假设在心中凝结,若这一切都成立,那么陛下接下来做的任何事情都在他人的算计之中,轴轮滚滚,辗过万千红尘,车室内的气息让凤宁的猜想逐渐变得压抑,稀薄的空气森冷极了,仿佛数九天的落雪一样冰寒,“真是想不到温润如玉的倾风殿下,竟会与地魔教等人同流合污,这算是给凤宁从新认识的机会么?” 见他神色微滞,难道还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不成?想到他们给陛下设计歹毒的圈套,凤宁心中蓦然升起腾腾杀意,若非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断然不会有所顾忌,“如此周详仔细的计划,倒是让凤宁刮目相看,看二殿下言下之意,就若昨日在帝宫中不曾遇到凤宁,也会运用某种手段挟持凤宁离开祁宇殿罢。” 她的话好冷,如同利刃一般狠狠的割在身上,想到昨日的天意,他又于心何忍?“本来计划宇硕帝前去早朝,我会率人暗中解决掉祁宇殿周围的隐卫,再让娘娘吸入消绝散,然后将你暗中带出宫来。”没想到他在一处犹豫不绝之际,上苍却将她送到自己面前,成全了自己伤害她的决心。 倒是自己送上门去,这回可真是怨不得他人,携着戏剧的可笑摇了摇头,随即问了挑明后的第一个问题,“我会武之事是鬼阎罗告诉于你的?”他们因何有了交集?鬼阎罗图擎魂筝,那夜倾风图什么?这本是两件风马牛不相依之事,怎么也会凑到一块儿? 其实有些事情他还处在疑惑之中,只是碍于那人手中的解药,不便多问,“鬼阎罗的名声,本王倒是听说过,却并未与他打过照面,娘娘会武之事,是苍泽晋王说及的,消绝散亦是他给的。”在听闻她会武之时,自己也吓了一跳,几年前的元宵之宴,若是她会武,怎会还让宇硕后宫那些莺莺燕燕欺负? 天狼的出现,已证实苍泽与地魔教有牵扯,他们之间的关系甚是微妙,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他在身边,真的觉得好累,仿佛整个身心负荷着疲惫。 不过,如今那些什么阴谋诡计都变得不在让重要,重要的是,现下没有武功的自己,更重要好好的保重不让他担心,她不愿相见时看到他眼中为自己心疼的模样,且她坚信某人的智慧与能力,岂是能随便挑衅?就若是鬼阎罗又如何? 不过不论是苍泽晋王还是鬼阎罗,屡次相扰,也确是该与他们会会,至于夜倾风会帮助他们的原由,此时亦没有兴趣。 宇硕突然出兵攻打苍泽,也是半旬后之事,对于宇硕陛下为何于苍泽突然兴兵相向,陛下不言,朝臣们惧于陛下的冷情与威慑,更是不敢擅自揣测与相问。 当然在朝堂上还是有胆色超常之人,鉴于太子殿下三岁诞辰刚过,苍泽新帝亦派来使团为太子殿下贺庆,使团才一走,陛下便下旨令人准备粮草,整军待发攻打苍泽,这事情,若没有个正当理由,实在是说不过去,且届时天下众说纷纭,只会说宇硕目中无人,不会说苍泽有误半分。 这日,有人终于按奈不住,抱着豁出老命的决心来到御书房外请见,可林总管通禀后的回话,居然是让他回去,三月的天气虽渐暖,但还携带着初春时该有的凉意,且抑闷的气息更是让人饱尝着窒息的折磨。 纳兰青宏自从听闻陛下突然下旨攻打的苍泽之事起,身为老臣的心又跟着紧了起来,他本已退居朝堂,不该逾举过问朝中政事,但想到战乱带来的后果,心就没来由的一阵阵感叹,此时,他已在御书房外跪了四个时辰了,其他的朝臣们,下朝之后也没离开,离得不近不远指望着纳兰青宏能给他们一个释然的理由。 紫御麒半阖着苍目阅览着手中与战事有关的奏章,刚毅邪美的轮廓好似比以往更加冷冽酷寒,眸光淡淡的,却锐利如刀剑,仿佛只需眨眼瞬间,一切阻当他的条件霎时届会催毁如沙。 龙涎香轻缭于侧,悄无声息的消失于空气,搁下手中御笔,执起另一份奏章,不曾抬眸,声音未带一丝情绪,“让他进来。” 林允徒然闻得帝音,恭敬领命后躬身退了出去,自娘娘失踪之日起, 陛下便下令封锁确任何消息,陛下不将娘娘被苍泽掠走之事告诉朝臣们,除了顾及娘娘的安危外,还有陛下的自尊心,随侍陛下多年,也亏得娘娘敛住陛下消失的性情,让他看到陛下从未有过的一面,且于陛下而言,娘娘是何等重要的存在,也因着陛下极强的占有欲,他的人,岂容得别人染指半分。 “臣纳兰青宏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玉案前俯身叩拜之人,发已见白,精神还算得抖擞,只是方才磕头的瞬时,他迅速的看清了来者携带着一脸的焦急,不禁勾唇冷笑,此时他或许正为战乱起时万千生灵着想,若是知道他出兵的真相后,对将会与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看待这场即将发生亦不可避免的硝烟。 “爱卿平身罢,您请见在外多时,有事便说。” 纳兰青宏站起身来,斗胆看了一眼王座之上的人,那令人畏惧的王者威仪,莫名的逾加浓冽,让人不敢有丝毫冒范,然他摒着以天下苍生为念之心,深吸口气后,拱手言道:“启禀陛下,臣虽不知苍泽如何开罪了陛下,令陛下生怒不惜兴兵起乱,但求陛下看在天下万千生灵的份上,收回王命罢。” 第230章 惊恐愕然的消息 哼——,冷酷的妖颜终于有了一线情绪,却是邪肆狂妄至极,森冷的气息在御书房内回旋,丝丝缕缕都携着让人如迎接死亡的恐惧,“万千生灵算什么?朕根本就不在乎,爱卿曾以谏臣之身位列朝臣,如今任居太傅之职,若非你被天下苍生蒙住了双眼,怎会不知朕此番出兵攻打苍泽的原因?” 纳兰青宏闻言,不觉神色一滞,揣想着陛下此话的寓意,一时之间,确是无法想透那圣听之中蕴含的玄机,“老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帝王离开王座,缚手立在窗棂处,庭院中扬起几许花落,随风醉扶晃摇,自宁儿失踪,他一次又一次的掩下想要将苍泽毁平的冲动,只因派出去的人回报,苍泽使团回到苍泽后,并未在其中看到宁儿的影子,宁儿若不是苍泽掳走,那为何出得暝灵城后急速离去?又为何会在隐卫的尸身上留下那样的字条?但不论如何,宁儿失踪之事,与苍泽拖不了干系。 难掩心中思念的痛楚,宁儿,你现在到底在哪儿?“爱卿真想知道原因么?” 陛下身形未动,侧眸回眸,半阖的狭眸透着森冷无比的气息,又好像正压抑着汹涌如潮的愤怒,能让一向沉稳内敛的陛下郁结至此,那苍泽到底是如何开罪了陛下?纳兰青宏让此时滞抑的气氛弄得不知所措,莫名的紧张缭绕在心侧,随即瞧着陛下怜情至及的唇角微扬,似笑非笑的神色着实令人悚然胆惧,淡淡的说:“宁儿失踪了。” 纳兰青宏双眼缓缓睁大,滞愣的神情驻留在惊愕万分的脸上,摒住呼吸少顷,只觉头晕目眩,跄踉的退后,林允立时上前将他扶住,“太傅大人,您无事罢。” 他那里听得进林总管的问候,满脑子都是陛下吐出的那几个字,‘宁儿失踪了,宁儿失踪了,’“陛下切莫于老臣开这种玩笑,昨日老臣问及太子殿下之时,殿下说娘娘仍在祁宇殿中,怎会突然失去踪影?” 紫御麒转过身来,凌厉的目光扫过,层层的阴寒直逼迫得周围的气息又降下几个温度,缄默不答,他何曾与朝臣开过玩笑,纳兰青宏又何必自欺欺人。 陛下的缄口,让纳兰青宏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看来陛下所言为实,而现在,他担心的不止是女儿一人的安危,更是忆及了当年泫英老叟的话,相生相克,相生相属,合则大昌,分则大乱,陛下兴兵的原因如是,难道天下真的要大乱了么?“敢问陛下,娘娘是何时失踪的?” “苍泽使团离开之日,爱卿想知道的事情,朕已告知,跪安罢。”叹息着合上眼帘,为此,他不愿在多说什么。 纳兰青宏拱手一礼,仿佛仍沉浸在凤宁失踪的那句话里,转身离开,却又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缓缓的回眸,“臣启陛下……。” “够了,不必多言,若是宁儿有事,朕会让整个天下为她陪葬,做好你自己的事情,今日前来御书房之事,你已是逾举,朕看在宁儿的份上,不与追究,你好自为之罢。” “遵旨。” 林允搀着纳兰青宏离开御书房,目送着老宰相离去不久,在不远处停留的朝臣们一拥而上,紧围着纳兰青宏寻要释疑,然纳兰青宏却是神色黯然的走着,无意启口余下只言半语。 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望向那抹徒然苍老万分的背影,摇头兴叹。 浑浑噩噩之间,不知过了多少时日,惟一的清醒,便觉着日升日落,月盈月亏,摇了摇有些沉重的头,烛火已摇曳了满室的光亮,无奈的一声叹息,又是这个时辰醒来。 手微掀开床帷,便有一侍婢模样之人近身,她名唤婉素,是个十分聪慧且进退适宜的侍婢,“娘娘,奴婢已备好了晚膳。” 每次醒来,她首句话皆与吃食有关,接过她递来的茶水,服下一粒棕色的药丸,她不明白自己已没了武功内力,现如今与平常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无疑,为何还要让她服下这让人成日昏睡的丹药,难道失去了武功内力的自己还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大的威胁么?真是可笑之极。 体内一股凉凉的气息遍溢,眼前的事物皆变得清晰起来,“到哪儿了?” 婉素扶起她,明明每日的膳食用得正常,却还是轻易发现她的身子越发的单薄,“已是苍泽境内。” 落坐在软凳上,不禁冷然的勾唇浅笑,终于到苍泽了么?此番典夜与苍泽合谋演绎的声东击西之策,倒是成功的瞒过了紫御麒,只不过这种戏码,不知还能坚持多久,轻轻的啜饮一口茶水,一桌佳肴却没两样为她所喜,端起一碗散着清香的粥,吃了起来。 “星河散不尽,苍海千万年,婉素,你觉得今夜的月亮有何不同?”闲来无事,倚在窗棂处,感受着月色如水,清凉白雾,朦胧的一片白色,笼罩在小小的庭院中,如一叶障目,除了天际悬挂之月,什么都看不清楚。 婉素伫立于不远处,眸光停落在月光散落之人身上,那清雅脱俗的身姿,犹如梦幻一般缥缈且不真实,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女子,便心领意会的知晓,她就是殿下几年来时尔蹙眉紧拧的原因,每每对上那双冰冷无色的玉眸,总是让人自然而然的觉得卑微,“月亮有何不妥,奴婢道不出个所以,但却知道,娘娘的心,如这月色一般冰冷。” 不得不承认,婉素这丫头,比一般的侍婢胆子大些,且与她说话,总能感受到一种释然的随和,“你真是个普通的侍婢么?要你做殿下的侍婢,我到是觉得有些埋没了。”若有所思的言道,她不是看不出,婉素于夜倾风的态度,有着特别的不同,甘心为一侍婢,到是难为她了。 婉素得体一笑,微微颌首,“娘娘谬赞,婉素担当不起。” 夜倾风在门口站了许久,一直静静的听着里面两人的对话,她的心真的这么寒么?扣响一下门扉,随即带着浅浅的笑意踏过了门槛。 “殿下——。”婉素礼道,在见殿下挥手示意时,她躬身退了出去。 第231章 不寒而粟的冷漠 凤宁斜过身子,夜风撩得绫袖轻摇,拂面的青丝垂落耳迹,影落的月色,仿佛她一招手,便会乘风而去,夜倾风怔怔的看着,心口上似刀剑划过一条条冰冷的伤痕,本来今日即可进入苍泽帝都,但出于私心,他不愿看到凤宁去到那个魔魅之人身边,可凭他,又能将时间拖延多久?明日的晨曦,终究会来。 她喜欢安静,却讨厌有人在身边的安静,“婉素可不像是个普通的侍婢。” 打开了尴尬的宁静,只是没料到话题出在婉素身上,她的唇角总是有抹淡淡的浅笑,而眸子里四溢的冷漠除了让人不寒而粟之外,还会让人疼在心坎上,不得不承认,她即将面临的不幸,是拜他所赐,是他将她拱手献上,交换成一件替品,不止一次的厌恶这样无能的自己,可自己却无力阻止,“婉素是一名大家小姐,只因家道中落,这才卖身到王府中为婢。” 略微掀眉,面露释然的神色,重新看向庭院里,那一层层浓浓的雾气,逐渐变得稀薄,“明日王爷的任务即可完成,可否告知凤宁会得到什么好处?”典夜向来以财立国,她可不会相信典夜会害怕苍泽的威慑。 然而,夜倾风却答非所问,他不是不愿作答,只是那答案说出来,会觉得轻若流沙,轻轻垂眸叹息,言道:“苍泽与宇硕已开战了,苍泽已在初战告捷。” 既是不说,凤宁也不愿再问,说到这场战事,凤宁虽相信那人的能力,却不免还是有些担心,“二殿下总能告诉凤宁苍泽晋王的目的何在罢,难道新登基的苍泽帝,愿意让他的臣子胡闹么?” “哼——,苍泽帝么?” 夜倾风徒然一声冷吟,这到是让凤宁的心霎时无底,好像身置窗外的朦胧迷雾之中,继续听他言道:“苍泽帝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现如今的苍泽,大权早已落入晋王手,他的目的无外乎两个,倾图天下为一。”抬起眸来,望向那一袭清影,平静的面容依旧不起波澜,“其二,便是你。” 有了地魔教的支撑,晋王的手段并不会让人觉得出奇,淡淡的目光扫过,天际轻飘飘的云朵正拢过月色,苍泽初战告捷,自己亦没有那人一丝一毫的消息,缓缓的抬起右手,空空的,转世后的自己,从未想过竟有一日会这般无力,“你准备明日几时让凤宁见他?” 她并不知道那晋王生得何种模样,不过是几年前在宇硕帝宫时,他以随从的身份掩藏其存在,惟一的一回正面接触,亦是他扮成了林天刚的模样,向陛下讨要一株晚莲做回礼而已。 不疾不徐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更没有任何起伏,夜倾风看着伫立在窗要的那抹单瘦身影,思虑着或许此时,连嘴角那抹浅显的笑意都敛下不复存在了罢,“明日下午即可进入帝都,我已让人给晋王送了信。” 凤宁缓缓的合上眼帘,徒然不想再听到他说的任何话,低沉了音调,“很晚了,明日还得启程,二殿下请便。” 背对着那人,门棱的扣合与叹息声一同落下,今夜的离开没有给下药丸服下,心中已是释然了他先前此举的目的,不过是避免让自己在沿途有机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小心谨慎至此,他还真是担心自己到不了晋王的手里。 拉上窗扉,烛火摇曳了一地黑影,滑落的烛泪,正耗尽着光辉的生命。 天下终是乱了,善观时事之人会猜测乱的原因,而升斗小民则只会怨天载命,途说生逢乱世,无力更生。 宇硕与苍泽的首战,战场设在童阳关十里之外,硝烟滚滚而散,空气中浮弥的腥锈之色飘了好些日子都不曾散去,草尖上依附的血液,早已凝成了黑色,在阳光下更显得诡异骇然。 宇硕败了一场,亦是落下把柄难堵众口,本是宇硕无由挑衅在先,此番战败,亦说明连老天爷都偏向苍泽一边。 此时的苍泽帝都城门处,由两辆轩车组成的队伍扎眼的入了城门,百姓们正因打了胜仗而开心不已,连街边不知事的小孩子神色都不禁喜气洋洋。 凤宁微挑了窗帷,神色全无的看着宽敞的街道,不同于宇硕布置,却是一样的繁荣景像,称之为第一强国,苍泽倒是名附其实。 婉素的目光,至她撩帘开始,便未偏移半分,再不过一盏茶功夫,她的一生或许就会在苍泽的帝宫中度过了,然她此时的神色,却未显丝毫焦虑,她的沉稳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比拟的,就若自认耐性较好的自己,都赶不上她半分,“娘娘会责恨倾风殿下么?” 松开撩帘的手,却止不住两边的喧哗入耳,婉素的问题很直接,因为她真的关心她的主子,捋袖拂膝,优雅的动作自然如行云流水,“你我相识不久,自然不知凤宁为人,凤宁非善冷情,倾风殿下所为之事固然惹人生厌,而凤宁亦点滴记于心,不过,责恨之心却是没有,现在倾风殿下给凤宁的感受,不过是厌恶而已。” 淡淡的神色,淡淡的言语,一切都若清风淡云,连携带讽刺意味的口气都淡得让人忽视,可就是这不经意的气息,却如同锋利的剑刃一般,在不知不觉中,会割得人痛苦万分,抑忍难耐,简单的一个词,就概括了倾风殿下在她心目中的所有存在,她——终是不忍,“婉素不怕说句大不敬的话,娘娘确是值得倾风殿下倾心,而殿下,却不配。” 没想到夜倾风一直逃避的事情,一个侍婢却轻易的说了出来,眸光情不自禁的望向前方,徒然好想看看夜倾风听到此话时的反应,“婉素姑娘不愧是阅过诗书之人,胆色与见识都比平常女子高出几筹。” 她这样说殿下,不是为了向她讨好什么,更不是想听到这样的赞扬,移过神色,只因为怕被那双冷玉般的澈目寒伤,“婉素并非想得到娘娘的赞许,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殿下倾心与娘娘,以娘娘的聪慧,岂会不知,但殿下做出伤害娘娘的事情亦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婉素才说娘娘值得殿下倾心,而殿下却不配。” 第232章 婉素所呈的实情 这个侍婢是特殊的,所以不能用平常的思维来判断她的言词,而她对夜倾风的心也是特殊的,所以更不会在此时刻意的贬低他的尊贵,“婉素姑娘有话快说罢,现在若犹豫不绝,怕是一会儿就没这个机会了。”有些事情难得她开口问了,夜倾风却总是有心回避,或许这个忠心侍主的侍婢身上,会说出什么让她意外的事情。 “恕婉素斗胆,奴婢说出来,只是希望娘娘记恨殿下少一点儿。”她实在是不愿看到殿下独自一人黯然伤神的孤单身影。 凤宁缄默无声,敛下了唇角似惟一的浅笑,单手撑着窗棱沿上,静静的看着婉素张口言道:“奴婢只知陛下偶得一怪病,典夜群医无策,殿下与陛下兄弟情深,日夜为之焦虑难安,数月前,有一服饰怪异之人来到王府,奴婢久侍殿下,殿下与那人会面时奴婢并未走开,他给了殿下一瓶药说是能救陛下的性命,于是殿下连夜进宫,次日真就传来陛下身子好转的消息,在群臣都松了口气之时,殿下的眉头确是越凝越紧。” 略微紧蹙的眉宇泛着不定之色,在帝宫时,好像有听陛下说过典夜陛下染恙在身之事,只是可有祸及性命之说便不得而知,如今听婉素道来,她仿佛看到了夜倾风身边,围绕着阴谋的迷雾,“你是想说那人是晋王派去的,典夜陛下的身体并非是因为怪病,而是中毒所致?” 婉素没有表态,便是默认了,接着说:“起先殿下怀疑事情有误,可陛下的反应证实了那人所言非虚,殿下大怒,亲自前来苍泽,除了质问晋王此举的原因外,还需寻得陛下救命的解药,可晋王既是敢作敢为,解药岂会轻易拿到。” 她的叹息声很重,有说不下去的意味,看来,除了气得不轻的倾风殿下外,她也是怒意横生,一切都释然了,许是他清楚凤宁是怎样一人,就若他道出原因,也别指望在自己身上得到一丝同情,做错事情就得付出代价,那些所谓的苦衷,不过是一堆为自己开脱的借口,他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一路才缄口不言。 “所以他与殿下做了场交易,拿凤宁去换取典夜陛下的解药。” 婉素看了过去,她的神色依旧平淡如初,婉如平林秋水,甚至连呼吸的律率都不曾有过变动,胸中泛起疑惑,既是事出有因,难道殿下在她心中的形象仍然没有得到变化么?那怕是一丝一毫?“殿下做出这个痛苦的决定,也是出于无奈,陛下的性命关系着典夜的万千百姓,娘娘既是宇硕帝后,应深知这个道理。” 她还真是忠心,听到自己语气不对,立时为她的主子开脱,凤宁言道:“婉素姑娘,凤宁并不这样认为,不论凤宁只是凤宁也好,是宇硕帝后也罢,在凤宁看来,事情的结果惟有对错之分,同情与怜悯,只会让坚定与果断被犹豫不决的判断掩盖,既是不能保护好最原始的那份初衷,又何必多此一举为自己的无能找寻诸多借口。” 婉素闻言,不觉心神一滞,不由自主的被女子徒然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气质所慑,那浑然天成的威仪漾着令人甘愿臣服的雍容华贵,明明淡雅如晴空之月,却给人该立于云端俯看浮生百态的气魄,亦在那丝丝缕缕的清幽目光中,看到了残忍与不输于男子的邪魅之色,乍时之间,竟接不下一句话来。 “恕婉素放肆,娘娘这番话并无人赞同,至少倾风殿下不会赞同。”殿下心系典夜百姓,可谓爱民如子,绝不会忍心伤害无辜。 映入眼中的女子,有一颗慈善之心,他与夜倾风一样,是属于同一种人,然而这种人,才会被人胁迫,才会成为他人棋子,一旦让人拿住要害,便会成为弱者,她虽然不讨厌这样的人,却也会觉得这样的人很麻烦,且这些麻烦,在不知不觉中就会染上自己,现在自己的处境不正是如此么?“凤宁并不指望倾风殿下赞同,亦不指望天下任何一人赞同,当然,除了一人之外。” “谁——。”忍不住脱口而出的问道,已是顾不得自己逾举,她好奇谁会拥有与面前的女子一样冷情的性子。 凤宁笑而不答,慢慢的合上眼帘,依婉素的聪慧,自然会想到。 婉素见她合眼,便知不得多问,注意着她的神色,平和怡人,略微勾勒的弧度充满了异样之色,不同于接触而来的冰冷,而是添染上几许温柔,她想到了什么?竟让她让人直觉疏离的神情起了变迁,难道是……,释然的松了口气,惟觉心中所悟的答案应天经地义,宇硕首是败了,却并未撤兵,在帝后娘娘失踪之日,便下令兴兵攻打苍泽,没有给臣民任何理由,没有给朝臣任何交待,不顾众人猜疑与反对,为的只是心中的那份执念,倾风殿下会输给宇硕帝,且在娘娘心中无一丝地位的原因,确是再鲜明无比。 “娘娘,婉素明白了,请恕婉素方才不敬之罪。” 凤宁略微睁开了眼,眼及处,是恭敬垂眸请罪的侍婢,“各为其主,你何罪之有,本宫到是欣赏婉素姑娘的胆色,做殿下的侍婢,确是有些埋没了。” 娘娘语带揶揄,听似玩笑的话,引得婉素心下一阵沉沉的叹息,既是卖身王府为婢,主仆身份已定,怎敢生逾举之心,“娘娘玩笑了。” 苍泽新帝凰灏然,登基不到一年,身体突然每况日下,晋王奉旨监国,陛下久卧病榻后,已近半年未露过面,朝政全然溪数的落入晋王手中,朝臣们只要稍露疑色,便会死于非命,久而久之,苍泽的真正之主,已成了个公开的密秘,晋王殿下差的,也只剩下皇袍加身而已了。 轩车没有行至晋王府,而是长驱直入的进了苍泽帝宫,阳光普照之下,祥和之色久缭于宫墙之中,凤宁一直倾听着车轮滚滚,数着一圈一圈之后的终点到底还有多远。 待轩车停落之后,凤宁缓缓的睁开了眼,而婉素正好递上一白纱,不禁问出口声来,“这是何意?” 第233章 骤然压抑的心境 婉素面露为难之色,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听从吩咐,“请娘娘掩面。” 玉眸半敛,直觉可笑,到是不记得自己现如今的存在有多么的见不得光,接过婉素递来的白纱,束于耳畔,然而帷帘,却意外的迟迟不曾掀开,事已至此,就若车室外的夜倾风有悔意,也迟了。 婉素悄然的打量着身侧意气高洁之人,那份坦然的从容之色,冷艳却不失典雅,她为她感到不公,却也无能为力,不敢掀开帷帘,却也清楚车室外殿下的勇气也正踌躇不已。 除却马蹄不时的渡步弄出的声响外,耳根确是非常的清静,夜倾风的犹豫只会让凤宁觉得他可怜而已,深深的吸了口气,素手微抬,纤指掀开了帷帘,如意料中一般,见到夜倾风俊颜上满是怔然之色。 玉足踏地,清风吹摆着她的衣袂,白纱掩面,却掩饰不住那若隐若现的绝世风华,他亲手将这样的女子当作物品作为交换的条件,终究是他错了,而他,却还得一如继往的错下去。 “殿下就让凤宁在这儿站着么?”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假山林绕,流水小桥,到是别有一番景致,漫不经心的说着,该来的躲不过,该面对的逃不掉。 夜倾风仍旧缄口,抬手作请——。 脚边路过的花径,正开散着一朵不知明的黄色花朵,花衣已坠落了少许,一粒果子正悄然的长大,许在时日不久后,便会与之相失相散,惟有在叶嫩花初之时,好好的感受着被托住的安全感觉。 帝宫的一切布局与装潢,都是帝王身份高贵的体现,于苍泽,亦不例外,雕梁画栋的飞檐廊柱,处处彰显着王者本身的大气与威仪,柔情似水的景致布置更显得一国之尊除去庄严与威武后,惬意养性的寓意。 然一路走来,凤宁的心境却是骤然压抑,潜意识里的逆常现象正出现在视野里,周围太过安静,除却引领在前的宫侍外,未见着任何身影,凤宁可不会相信,若大的一个帝宫只有这一个宫侍当差。 少顷后,步履停落在一门庭高扩的殿门前,她不知晓这座宫殿有何意义,眼角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夜倾风眉宇紧蹙,殿门早已打开,有些恭候多时的意味。 踏过高高的门槛,进入殿中,只见殿内檀香缭绕于梁,颇有几分缥缈离世的味道,一侧垂落的琉疏,用颗颗圆满透亮的珍球串成,其间还点缀着孔雀精美的羽毛,一眼便知,价值连城,珍贵无比。 玉石铺成的地面,放着一层薄厚适宜的绒毛地毯,踩在上面,到是舒适,周围的其他布局亦是奢侈得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作为强国的存在,这些应是不为过,然凤宁此刻想的,是她会在这里停留多久? “二殿下,晋王殿下有命,请诸位在此稍等,晋王殿下正在处理军务,稍候便到。”领路的宫侍吩咐端上来茶水后,便退了出去。 军务?便是与战争有关,想到宇硕的那人,心中涌现一股紧张与酸涩,他不是个任人摆布之人,自己也亦非好惹,若不是自己的大意失了内力,到是可以与他来个里应外合,天下,既是要乱,乱个彻底也未尝不可。 此时殿中余下夜倾风与婉素两人,看着夜倾风眼中四溢的矛盾与无措神色,凤宁只得无奈的勾唇,他不知自己已知晓事情的本末,他能做的,只有一味的自责缄默,虽然不赞同他利用自己的作法,但至少在典夜陛下与臣民的心中,此举还是值得欣赏与认同,“如果凤宁所料不差,殿下一会儿就会离开苍泽帝都罢。” 若大的殿中,徒然响起的轻声之语,显得特别的空灵清澈,夜倾风抬眸少顷,那双澄清的眸子,依旧犹如深潭,看不清猜不透,“是,见过晋王之后,我就得离开。”王兄的身子等不得,典夜的万千百姓等不得。 敛下方扯上的浅显弧度,凤宁骤然看了过去,问出了一个现在让她最为担忧的问题,“典夜会联合苍泽出兵迎战宇硕么?” 平淡无奇的语声,听来却特别的清晰刺耳,词里行间透露的凌人与威慑,蓦然让人觉得一阵骇然悚冷,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元宵宴上,看到了那个倾尽繁华的身影,“凤宁,你——。” “回答我。”她要的是个答案,而不是他带着愧疚之心呼唤自己的名字。 婉素被四周乍然而起的森冷之气怔住,虽早知她有这样的气势,然置身其中,却又是另一种体味,不禁感叹这样的女子,或许除了与她心意相通的宇硕陛下,其余的接近,届是一种亵渎,轻然的斜过目光,看着倾风殿下垂眸言道:“这几年,宇硕日益的强大自然让苍泽感受到危胁,现如今瑞商又成了宇硕的国土,苍泽再强大,也会为自己留下后招,怎会以一手之力迎战两手,典夜自然是要出兵的。”她没有问及典夜出兵的原因,或许对自己的看法已于苍泽平衡了罢,一丘之貉这个词,或许最能形容此时的贴切。 “现在典夜会协助苍泽出兵的消息已传出去了么?” 夜倾风还是不明白凤宁到底要说什么,或是做什么,只能毫不隐瞒的摇头,“这是个出其不意之举,消息自然要守口如瓶。” 出其不意之举?就是说现如今的宇硕一方面面临着苍泽的迎战,实则是面临两国的夹击,紫御麒再神通广大,也不能保证他能做到万无一失,平复的心终是悬了起来,看来凰灏君此举,意在图吞天下。 可夜倾风并非愚笨之人,若苍泽拿下宇硕,典夜又能保证苍泽不过河拆桥么?这个连稚童都懂的道理,夜倾风岂会不明?现在见他毫无动作,该是顾忌典夜王的性命与臣民罢,想来这晋王也真是卑鄙,竟行小人行径,迫使他人成为自己的棋子。 “夜倾风——。” 对于凤宁突然唤他名讳,夜倾风有些许的滞愣,随即疑惑的神色布满眼帘,静静的听着她说:“你可知你欠我多少?”不论他出于什么理由,将自己从宇硕掳来苍泽,便是他的责任与罪过。 第234章 苍泽晋王凰灏君 然而夜倾风亦是聪明睿智之人,听到凤宁如此严肃正色的语气,知道她定是有事交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苍泽现在未急着让典夜聚兵,也是有自信战胜宇硕,典夜的角色,不过是在一重要时刻,赋于宇硕致命一袭而已,你若是想让典夜不出兵,因着某个原因,着实不可能。” 某个原因的真相,她早已知道,“你既是清楚欠我纳兰凤宁的就好,你虽聪明,此番却会错了凤宁的意思。” 她,果真让人揣摸难测,冷情的凤眸一转,谁也看不清那深幽的澈目里酝酿着怎样的心思,“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凤宁摇过身形,掀开珍贵的琉疏珠帘,移步至书案边,拿起一张白纸走了出来,身后摇动的珍珠,恍了满地的白光,零零落落之中,却也纯白无暇。 将白纸叠成千纸鹤状递到夜倾风的面前,“将这纸笺交给他。” 从她开始叠形状起,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张白纸,叠成了只鸟雀的形状,剪花他到是见过,只是没想到一张白纸还有这样的作用,只不过……,“不过是一张白纸而已,你不在上面写些什么吗?” 确是一张白纸无疑,可她却什么都不必书写,只因她心中所想,他全然知晓,“不必了,你只需派人将这张纸交给他即可,还有,我希望你做件事情。” 靠近夜倾风,倾身至其耳处,一阵低声细语后,凤宁别过身子言道:“事毕后,一切则两清,你不必活在无谓的自责里,因为我没有那份闲心记住你的所作所为。” 夜倾风不在作声,她说得不错,从认识至今,什么事情不过都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而已,手里的纸笺很轻,轻得可以忽略,可这其中让人不懂的寓意,却沉重得让他倍感压抑。 少倾后,夜倾风低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夜倾风语声刚落,音韵还未散去之时,殿外便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夜倾风将纸笺放入怀中,看了一眼凤宁后,双目随即警惕的盯着殿门处,眨眼之间,出现在殿外赫然出现锦衣华服男子,男子玲珑玉冠置顶,轮廓俊美有势,他的出现,立即殿中的气氛犹如紧崩的琴弦。 炯炯有神的目光,凌厉的扫过一周后,锁定在那梦寐以求相见之人身上,白纱掩面,他却能清晰看见那白纱下的颜容是何等的清雅离世,依旧冷漠的神色,傲然的身姿,虽然清楚她的笑颜只对准那一人,但他有足够的自信能让她看自己的眼睛携上笑意,三年了,他等这一刻足足三年了,天知道他每日里对着那张不会说话的画像的心情是如何的不甘与愤然。 凰灏君下意识的欲欺身上前,夜倾风霎时挡在凤宁面前,用凤宁从未听过的冷声言道:“晋王爷,你唐突了。” 凰灏君心下泛起几分不快,停留在凤宁身上的目光逐渐凝聚在夜倾风眼前,“二殿下,你要的东西,本王已令人备好,你可以取走离开,还有,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 他说得露骨非常,丝毫不介意有人会心生厌恶,就是不知他到底是狂妄还是自以为是,凤宁有些不悦的斜身,却被夜倾风徒然作声唤住,“凤宁。” 这一路‘娘娘’听得多了,突然有人唤名字,凤宁还真是有些不习惯,无声的四眸相对,神色平静的等待着他会说什么,半瞬之后,却倏然让他给搂入怀里,“除了跟你说对不起之外,还请你好好照顾自己。” 语声满携歉意,凤宁就这样任由他揽着,于他本没有恨,只是他的作法令她讨厌而已,欲推开他,耳边却有股热韵层层滑过,少顷扯开彼此的距离,这才推开他,惟有叹息言道:“多谢殿下记挂,凤宁自然会好好保护自己。” “倾风殿下,你可以走了。”有人心中起了怒意,他还不曾碰及分毫,却有人当着他的面揽她入怀。 夜倾风一双矛盾的逸目,里面浮现了太多的复杂与无奈,想到在典夜帝宫平躺于榻之人,毅然转身而去,他知道留恋与不舍会带给典夜怎样的损失。 凤宁抬手轻抚着还略带温热的耳畔,夜倾风刚才低声说了什么?他在消绝散中动过手脚,真若如此,自己的内力岂不是恢复有望,然也不敢太指望他动的手脚能起多大作用,毕竟服下消绝散的存在是事实。 凰灏君收回停留在门口方向的目光,此时他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多少次的魂牵梦引,终于让他有了与她独处的机会,只是这样看着她,怎能满足他内心期盼了近三年的渴望。 夜倾风离开后,殿内的气氛霎时变得紧张诡异,凤宁直觉得整个身子都深深的陷在凰灏君滚烫的目光里,心下起了几分薄怒,携裙轻摇,四溢淡淡的清冷,“王爷不辞辛苦将凤宁掳来,不止只是这样盯着凤宁看罢,且王爷身为苍泽监国之臣,这样对宇硕的帝后,不觉得失礼唐突么?” 淡淡的目光滑过,语气虽透着随意,然词里行间的嘲讽意味却浓冽无比,那不屑一顾的态度与身姿,让凰灏君一时之间竟有些迷茫,“这里是苍泽帝宫,自然不会有宇硕的帝后,所以站在本王面前的,只是纳兰凤宁而已。” 他有什么资格否定她的身份,想来也真是可笑,当年她坚持抗拒这帝后的身份,如今她承认了,却轻易的被毫不相干之人否决。 凰灏君见凤宁不作声,自顾落坐在不远处桌台边的软凳之上,倒了杯茶水,动作潇洒不羁的饮了一啜后说:“你我不曾照面,纳兰小姐一定奇怪本王费尽心机请你到此的目的罢?” 他的做作如今毫无意义,想隐瞒事实只会让人觉得他拿别人的疏忽来成全自己的高智商,“王爷有办法将凤宁从宇硕带到苍泽,睿智自然一等,但您的记性却是不行。” 凰灏君闻言,神色不禁微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该有的气度,笑言,“纳兰小姐的话,本王怎么听不懂。” 第235章 宇硕之行的收获 掀下掩面白纱,凤宁唇角那抹森冷嘲弄的笑意异常扎眼,凰灏君看在眼里,脑子思及的却是在宇硕帝宫她扑向宇硕怀里的那一幕,那是纯真无邪的笑意,真情流露的笑意,还有在雪中漫舞的那一片断,都早已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无法移动半步,可她看向自己的,只会让他觉得冷酷无情,阴冷不屑。 他眼中急聚的寒意自然在她意料之中,本没打算给他好面色看,还指望对着他笑么?渐渐的加大了嘴角的弧度,然那双凤眸中依旧冷傲无比,“不知几年前王爷向我陛下讨回的那株晚莲开得如何?如今可有延绵满湖?” 不疾不徐的腔调携着轻慢,不带丝毫怀疑,搁下茶杯与台面,凰灏君说:“你就这么笃定那日向宇硕帝请辞之人乃是本王么?” 临近檀香炉,周围的气息浓冽的绮绕在身侧,沉浮的袅袅轻烟,穿过她的缕缕青丝,玉眸轻转,霎时间如同绚丽的云彩一般,缥缈难测,“王爷胆色过人,会替人入宫并不稀罕。” 凰灏君眼神一凝,半阖了目看过去,“你既是清楚,那想秘宇硕帝亦知情。”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王爷不惜屈尊降贵,化身为随从之身,想必宇硕暗探虚实之行收获不小罢。” 目光炯炯之人站起身来,他要让那副坦然从容玉颜动荡起涟漪,或许她表面的镇定,正极力的掩饰着内心的不安,他要她将那份不安之心表现出来,他要她在自己面前有除却冷嘲讽寒以外的其他表情,那怕是她落泪哀伤,也不要面对这副淡定与沉稳,这样,只会让他觉得就若她站在面前,彼此之间的距离依旧很遥远,他要看透她的一切,让她的整个身心都属于自己。 “收获自然不小,本王有的是时间,可以件件与纳兰小姐道来,第一件便是在大街上偶遇纳兰小姐,至此后,本王可没停止过于你的痴想,如今痴已成真,你不站在本王面前了么?” 他到是不谦虚,但这份直率的性子却是用错了地方,斜眸看去,那双迷人凌厉的丹凤眼中,写满了不仅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还有极强的独占与妄念,“王爷果真是坦荡之人,尽管行径卑鄙,然您却不作丝毫隐瞒,大方承认。”若是那人,她铁定会说他脸皮厚过城墙,可眼前之人,却是另类的嚣张。 “本王向来敢作敢为,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方显大丈夫本色,不管你说本王卑鄙也好,无耻也罢,本王要的,只是自己理想中的结果而已,就若此时出现在本王面前的你一样,至于你是如何来到苍泽的,本王觉得都不重要。” 原本以为君子方可如此坦然,不料小人也可如此坦荡,于他的这番言论,凤宁理解亦赞同,因着是他,却是不敢恭维,“王爷接下来的收获,凤宁不想知道,到是您让凤宁至此的目的,凤宁却是有些兴趣,苍泽与宇硕开战,难道你打算利用凤宁让宇硕帝投降么?” “宇硕帝的手段固然让人忌讳,但怎能与我苍泽的骁勇善战相较,首战战败之事我相信夜倾风已告诉你了,可本王要的却不是他第一场战败,本王要的,是整个宇硕,和你。” 又感受到灼热的目光停在身上,先前于典夜的那番思量果然不假,过河拆桥也是早晚之事了,此时先不理会他的妄言,有个人,她到是觉得该会会了,“事情还未结束,凤宁不敢苟同王爷的雄志,到是您的军师,可否让凤宁见见?” 天狼随苍泽使团去到宇硕,目的也不过是吸引宇硕帝的注意力,让夜倾风找准机会下手掳来纳兰凤宁,然天狼从未与纳兰凤宁打过照面,也特别吩咐过不可泄露其身份,此事表面上可以说与地魔教扯不上一点儿关系,可现在她的问题,分明笃定自己有助手在侧,“纳兰小姐不相信一切都在本王的计划之内么?” 哼——,一声冷吟,道尽嘲讽,唇畔扯起的浅显笑,越发的令人难以捉摸,“方言王爷爷坦荡,这会怎么又谦虚起来了,若是不想言及,只管明说便是,凤宁并非小气之人,王爷亦未欠凤宁什么,您愿意,凤宁听着,不说,凤宁更不会强求。” 心下微滞,当那人告诉他自己期盼之人既是宇硕帝后,又是江湖上与禁忌城城主关系暧昧不清的女子林依时,天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震憾与愕然,纳兰青宏到底养出了个什么女儿,那个严谨庄肃了一辈子的宇硕老臣,能容忍自己惟一的女儿任怀胡作非为么? 曾派人遣入宰相府中查过,结果显然是纳兰青宏于女儿所为之事毫不知情,“纳兰小姐不愧是奇女子,能获得宇硕帝的纵容与宠爱的同时,还能在江湖上站得一定地位,你就不怕与禁忌城城主之事暴露出来,宇硕帝会弃你于不顾么?” 终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了么?言下之意,就是还不知道宇硕帝的另一重身份,心中徒然松了口气,还好不知,否则又会给那人添多少麻烦,“陛下是宠爱凤宁,这才会中了王爷设下的圈套,如果此事让陛下知道,陛下一怒之下撤兵,王爷吞图天下的计划不就作废了么?王爷是聪明之人,这点道理不用凤宁来提醒罢,再说,就若陛下弃凤宁于不顾,凤宁亦无须担心,相信城主一定会前来搭救凤宁。” 她的答案还真是出人意料,她与宇硕帝感情莫不是晨间的雨露?又忆及那日她在雪中漫舞后飞奔至宇硕帝面前的情形,那好似融主空气的细腻柔情,能装得出来么?如此,那禁忌城城主又作何解释,与芳云山庄的相会,那神情纠缠痴迷的情形,可是有千百双眼睛为见证,“这么说,禁忌城城主可是知晓你是宇硕帝的的身份,如此还敢与你纠缠,禁忌城城主的胆色还真不是一般的过人。” 第236章 真心放逐的国度 “王爷何必夸赞他人,您不是也千谋万计将凤宁掳来苍泽么?”于凤宁而言,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区别只在于一个为她所喜,一个为她所厌。 凰灏君别过头去,想看清凤宁说此话时的神情,然而他有动作的同时,凤宁亦有动作,纤薄的身子一斜,给了他一抹淡漠绝然的背影。 凰灏君徒然心中一落,几分不快从俊美的凤眼中流露,赫然起身欺至她身畔,摇过她的身形,单手挟住凤宁的下颌,他要认真看清楚,这个鬼阎罗所说的水性扬花之人,如今已身陷自己手中,她拿什么来支撑着这番淡定从容的姿态? 墨玉色的瞳仁中,没有印上自己的身影,那便是无视的证明,阴沉下声色,一双眼眸透着似鹰隼盯紧猎物一般危险,嘴角勾起的笑意,泛着层层阴险之色,“生就一副让人觊觑的颜容,你就该做好让强者占有的准备,宇硕帝既是疏忽让本王将你弄来苍泽,那只能说明他是弱者,不配与你共渡一生,禁忌城城主又如何,你们之间一定经常有联系罢,消息全无这么多天,他依旧毫无动作,这又只能说明你对他而言,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下颌被他挟得生疼,写满邪欲的眸光将自己重重围住,那灼热的气息逾加的滚烫,原来弱小与忽疏可以这样诠释,凤宁不禁轻蔑阖眸,那越来越临近的脸庞让她油升少许不悦,掩饰下内心的忐忑,他只配看到自己的骄傲,不配看到自己的脆弱,扬起右手,狠狠的掴了过去——。 这个纳兰凤宁与其说特别,不如说是太有挑战性,在自己欺身的危险面前,仍能保持着玉眸里的一汪静泉,甚至连呼吸都不普有过异样,她就能掩藏得如此好么?握住她欲掴来的巴掌,似笑非笑的言道:“你难道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处,这一掌若是碰到了本王,后果可是你现在能承担得起的?” 手腕处让他紧握,能感觉到血脉不畅通出现的跳动,盯着那张得意志满的笑颜,是他让转来此生的自己头一回有了想掴人的欲望,怎能出师未捷身先死?浅浅的勾起唇角,她的骄傲岂是他能挑衅的?“王爷能威胁凤宁一时,却不能得意一世。” 语音刚落,在凰灏君为凤宁嘴角那抹森冷的嘲讽感到薄怒时,若大的内殿赫然响起一声脆响,回荡在四周的余音绕梁,直觉得着自己的一边脸火辣的烫热,她——真敢动手打他,凌厉的目光扫去,死死的盯着眼前女子携满阴冷的笑意,竟是异常的邪美妖媚,情不自禁的失神沉溺。 左手的麻木告诉她方才下手的力道不轻,若非拥有与他平等的气势,接下来的日子,惟有让他摆布,略微提高了声调,带着俯看浮生繁华的威仪,“本宫乃是宇硕国母,你如此轻薄本宫,不怕传出去让人耻笑么?身为苍泽王爷,请您放尊得些,勿失了国体。” 凰灏君眼中透露阴狠之色,那怒视着凤宁的眼神仿佛印着别人的身影,“又是宇硕帝,如果本王将宇硕摧毁,让宇硕帝死无葬身之地,届时看你的心还能在何处放逐。” 他眼神里的自信让凤宁不禁心神一恍,既是将自己掳来苍泽有安排,那迎战宇硕之事亦能万无一失,他到底要做什么? 还是惟有宇硕帝能让她失神么?那捕捉到的瞬间恍惚之色已足够让他起杀心,看来禁忌城城主在她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这宫殿乃是苍泽帝后的寝殿,待本王拿下宇硕称霸天下之后,你——就是这凤仪殿的主子。” 他的野心太过膨胀,而他正朝着内心勾画的那幅卷图进发,拍落他挟着下颌的手,不愿再被他的眼睛正视,“王爷错爱,本宫亦没兴趣,本宫劝你还是收敛些好,否则锋芒太露,迟早会伤着自己,得不偿失。” 尽管那句听似安慰的话里全然冷嘲,凰灏君却是认为离她的心近有了希望,想来也是,她再特殊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纳兰小姐早些休息罢,本王会将你的话转告给军师的。” 疑惑他为何语声徒然平常,摇过身子看着他离开殿门的背影,不用再面对这样的人,还是稍微的松些心,不过今日他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倒是让凤宁觉得有些意外,懒得去揣测他的用意,垂眸抬手运气,阴沉的体内仿佛多了一丝轻盈,站在夜倾风的角度,能做的,或许也只有这么多罢。 这一日,本在朝堂上上早朝的陛下,中途徒然离开王座,携着一脸阴寒神色拂袖而去,朝臣们自是不敢揣测陛下此举何意,自从下旨攻打苍泽后,陛下本阴晴不定的威仪更显得让人难以捉摸,而他们亦是更加的谨慎小心,忐忑难安。 御书房中,龙涎香依旧绮绕浮空,淡淡的熏香气息悄然的浸入肌里,紫御麒神色温柔的看着手中那张拥有无数叠痕的白纸,压抑了数日安稳的心终于汹涌的捣了出来,这白纸上虽未有只字,但宁儿曾言,如果思念一个人,千纸鹤就会飞到那人的身边,告诉他自己平安勿须担心。 宁儿平安无事他自是松了口气,可宁儿不在身边,他的忍耐已到极限,看向林允的眸光,倏然变得阴狠与残忍,“典夜会出兵帮助苍泽之事属实么?”自战事开始,各国的动向他都有让人注意,典夜那边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欲动的消息,怎么突然就有会出兵协助苍泽的消息传来? 林允承受着那极强的杀意,虽清楚不是为他,但仍是被陛下此时的嗜狠眼神给吓了一跳,“回陛下,消息是送来这纸笺之人带来的,能肯定纸笺是娘娘所叠,那消息该不会有误。” 想到宁儿本在暝灵城中,他却差人去追苍泽使团,徒劳的结果是可预料的,想来真是懊悔不已,是他的忽疏与宁儿失之交臂,失去了救宁儿的最好机会,或许他的自恼,宁儿能感受得到,这份无字的纸笺诉说的,不正是她的安慰与思念么。 “吩咐下去,暗中注意典夜的动向,尽快查明事情的始末。” 第237章 冤家路窄之故人 林允颌首领命,他见到的,是陛下脸上被人摆了一道的劫怒,若非娘娘真在陛下心上,手段残忍如他,岂会犯这种错误? 御书房外有动静,林允斗胆望向陛下,等候指示,紫御麒说:“让他进来。” “是,陛下。” 紫沧云已近旬月未见着母后的面,而竹兰与竹梅也好像刻意回避他的问题,只要他转身向了祁宇殿的方向,那两人便会神色紧张,尔后,找出一大堆理由,阻止离开她们的视线。 “儿臣见过父王。” “平身罢,王儿来找朕可有事?”明知故问,这个孩子如同他幼时一般精明。 紫沧云平身,漂亮的眼睛一转,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子递上,“太傅说让儿臣将抄写的一篇文章给父王过目。” 紫御麒接过林允递上的本子,心下不禁满意起来,不愧是他的儿子,小小年纪就会心机,“你下去罢,朕看完会让林总管给你送回去。”他会听太傅的话抄文章,真是奇事。 紫沧云一愣,终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父王,儿臣很久没见到母后了。” 林允心中一咯噔,虽然太子殿下不知娘娘失踪的实情,可公然在陛下面前提及娘娘,难保陛下不会有番责难,为殿下捏了把汗,林允静静的观事其变。 紫御麒没有直接作答,而是看向林允说:“你下去罢。” “是,陛下。”猜不透陛下在想个么,至少陛下不会要了殿下的性命。 紫沧云斜视着林总管离开御书房,方将眸光转正,但看到父王向自己招手,虽不明所以,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紫御麒抱起王儿坐在膝上,说着简单易懂的话,“王儿,母后没在祁宇殿,她被坏人抓走了。” 音刚落,看到王儿双眼微睁,便知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继续说:“父王很快就会把母后救回来,王儿不必担心,记得每日好好学习,若是母后回来见到王儿不思学业,可是会生怒的。” “父王何时将母后救回来?”忆及有次他没做太傅教授的课业,母后气得半日未同他讲过话,父王所言之事并不是在吓唬他。 紫御麒狭眸半敛,幽深的目光透着无尽的寒意,“自然是很快——。” …… 窗外夕阳坠入云层,刺眼的颜色染红了即将登场的星河。 自与凰灏君相见离开后,凤仪殿明里站着许多侍卫,暗中会潜伏着暗卫,自然不在话下。 凤宁合上书卷,斜眸透过窗棂遥望漫天闪烁,凰灏君每日必到,除了让自己见到他得意的笑颜外,不透露任何有关战事的消息,所以凤宁拒绝与之交谈,那怕是一个字,也不愿意说出来。 体内的功力恢复一层后便没了动静,想运用这一层功力来抵抗凰灏君有意无意的欺身靠近,还是真是有些困难,摸摸脖颈上的还未痊愈的伤痕,不由得自嘲苦笑,没想到自己竟也有用死做为威胁保清白的一日,想到他前夜意欲欺身轻薄,澈目中自然划过一丝悚然的冰冷。 凰灏君虽每日必到,却始终不见鬼阎罗的踪影,有些担心他的手段,会不会给紫御麒添乱去了,拧眉叹息之际,殿下响起了侍卫给晋王请安的声音,“见过王爷——。” 凤宁别过身子,背对着琉疏外重新摊开了书卷,然而,空气中流动的气息有异,他分明还携带一人前来。 “纳兰小姐,今日本王可是给你带来一位故人,怎么,你不回头见见她是谁么?” 极含愉悦与嘲弄之声的话响在殿中,确是引起了凤宁一丝兴趣,在苍泽的故人,无非是那未见过面的师叔鬼阎罗,可既是他要前来,还须晋王引领么?缓缓的站起了身,在侧眸的那一刹那,她见到了来人眼中透露的惊愕与诧然,随即听着她冷冷的言道:“你这汪水很大么?我这缕浮萍总会飘回你的面前。” 果然是故人,不过此时说是冤家倒是更贴切些,忍不住嫣然浅笑,“大海自然大了,不过这回,我到是觉得该用冤家路窄还形容此次相见。” 凰灏君讶然,被凤宁灿烂一笑的神色摄住了心神,婉如深冬里的一抹青绿,浑然天成的存在感,清晰得让人移不开眼去,何曾对自己透露过这样的笑容,原来在她眼中,自己做她仇人的资格都没有,心中不禁起了丝许怒意,却又让媚娘的声音拉回了沉浸的思绪。 “你总是让媚娘如此意外,请问媚娘此时该如何称呼你?是宇硕的帝后娘娘还是江湖上如镜花水月般缥缈的林依林姑娘?”从江湖的传奇到宇硕的帝后,要从这两者之间反应过来,媚娘自认还没那么历害的适应能力,但眼前的事实又不得不承认,宇硕帝后与林依确是同一人无疑。 “此时的林依早在三年前便在江湖上匿迹,站在媚娘姑娘面前的自然是纳兰凤宁——宇硕帝后。” 是记忆中林依该有的脾性,那不论遇到多大事情,皆从容有定的沉稳之势,不是他人能模彷得会的。 凰灏君直觉自己好似被当成了空气,英俊的脸庞浮上明显的怒意,压沉的声调,“媚娘,不要忘了教主吩咐你来此的目的。” 不等媚娘说话,凤宁却下起了逐客令,“王爷,媚娘姑娘既是凤宁的故人,叙旧自在情理之中,您若是有事可先去忙,不必在此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你——。”凰灏君徒然想到什么,阴冷一笑之后,拂袖而去。 沉重的珠帘被摇得脆响,声音确是有几分悦耳,如水滴坠落在空谷的湖面上,望着晋王离开的背影,不禁蹙眉言道:“可知他在顾忌什么?” 本自言自语的话,更没指望媚娘作答,却还是听到媚娘言道:“教主是晋王的师傅,教主有命,在不具备条件之前,不得难为你。” 呵呵——,淡淡的眸光回扫,凤宁勾唇浅笑,“如此,我不是还得谢谢鬼阎罗的好心,不过堂堂苍泽晋王竟与地魔教有牵扯,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搁下手中的书卷于案前,落坐在琴台前,挑弄一根琴弦,一个音符浮散在空中。 第238章 晋王殿下的痴情 “地魔教的运行需要财力,苍泽的财富足够让野心勃勃的晋王与教主扯上关系。” 她到是坦白,这也是个能让人信服的理由,纤指提弦,桌台上的烛火摇曳了满室的温和,似断非断的琴音响彻整个凤仪殿,四溢的音律如同断线的雨珠一般,不成线,却是同样落地,“说吧,你来此的目的。”那次相见,不是有目的,此番亦不例外,不过是提早让凰灏君点透而已。 “擎魂筝。” 毫无情绪的三个字,却足以让凤宁无奈至极,指下的音韵顿止,抬眸迎上那双看似没有神色,实则增添期盼的目光,“他还不死心么?三年前我就说过,擎魂筝我已送回它该去的地方,本就不属于他之物,三番五次讨要,不觉有些厚颜无耻了么。” “这句话,媚娘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教主,教主却认为是你将擎魂筝给了禁忌城城主,宇硕帝不涉足江湖,对于这擎魂筝自然没多大兴趣,且依你在芳云山庄对禁忌城城主的态度,断然是将这武林至宝给了他才对。” 两个不同身份之人联系不到一起,却是给人的判断力造成一些阻碍,但宇硕帝与禁忌城城主的区别就有这么大么?“媚娘姑娘言下之意,便是林依厚此薄彼,亏待了宇硕陛下,厚待了禁忌城城主?” 她不是这样认为的,亦觉得林依虽行事诡谲难测,却并未有骗她的必要,这项结论她分明清楚是教主的意思,现在说来,定然又是闲得紧,想消遣自己一番,遇得多了,自然应对熟络,“媚娘从不怀疑帝后娘娘之能,可眼见天下即将大乱,你亦愿意看到两个同样出众的男子为你打起来么?” 看来晋王应是把与自己的对话一句不落的说给鬼阎罗听了,他们断定帝硕帝与禁忌城城主是两人,这到是非常有趣,不过媚娘话中包含的寓意,却是她这个成日被禁足之人听不懂的,“媚娘姑娘可否将话说明白些,凤宁被禁固在凤仪殿不是一天两日,这殿外的消息全无,你说的话,凤宁自然听不明白。” 媚娘脸上的伤痕淡了些,但那浅种的印子却是如何也淡化不掉的,眉梢上携上些许凤宁看不懂的笑意,言道:“禁忌城的动向虽在暗中进行,却还是让我教捕捉到一丝阴影,城主既是未将你的事情公布于江湖,该是准备在宇硕境内掀起一阵巨浪罢,毕竟宇硕帝将你的安危陷入危险,依那脾性之人的性子,可不会吞下这口气,对于事态的发展,教主可是很期待。” 轻蔑的眼神从胸前走过,她知道媚娘在嘲笑她什么,别人眼中,或许自己与禁忌城城主的关系能用暧昧不清来形容,可媚娘曾在客栈之中亲眼看到自己与那人相属的神情,只有这样的笃定,方能用这样的口吻来表现她对自己的嘲弄,“媚娘姑娘可是觉得凤宁水性扬花?脚踏双船。” 唔——,媚娘闻言,立即摇头否认,“帝后娘娘天姿国色,风华清雅,有此资本,自然值得占有欲望极深的男人争相追逐,媚娘现在感兴趣的,却只有一件事情,城主不介意你是宇硕帝后的身份,可宇硕帝呢?若是让他知晓自己的帝后时常同床异梦,如此有违礼德之事,不知会作何反应?” 抑忍住满腔笑意,心中油然而升一阵不岔与嗔怒,分明那两重身份本属一人,而她却要背负着红杏出墙的罪名,重逢之后,一定得让他给自己个说法,不然岂不是太冤了么,“这就不难媚娘姑娘操心,凤宁既是有办法让陛下不知晓此事,就敢肯定他以后永远也不会知道。”且鬼阎罗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要落空的,如果禁忌城有了动向,那只能说明陛下已察觉到什么,想到离相见之时又近了一步,唇角的弧度添了几分,紧蹙的玉眉都掀上了些许笑意。 她似一团迷雾,让人永远都看不透澈,看不清楚,自己的话虽不是有多伤人,却也是逆耳之语,然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那似月的弯眉上笼罩着层层愉悦,淡淡的存在,却不容人忽视,“我要走了。”她说擎魂筝不在,她信。 “你还没告诉我,鬼阎罗如何得知林依就是纳兰凤宁。”她以往只识得林依,自己也从未拿纳兰凤宁的身份示人,若她有将自己与羽微山府之事说出,鬼阎罗至今未出面,无外乎有两种解释,他沉得住气两者皆想夺取,或者是长生珠已没有吸引力。 哼——,媚娘徒然一声冷吟,言道:“那还得感谢晋王殿下的一片痴情。” 凰灏君的一片痴情?脑海中有什么东西闪过,随即释然的勾唇,垂眸弹奏起筝弦,霎时响起似高山流水的清灵之声,“让鬼阎罗来见我,不送。” 媚娘步履微顿后,走了,凤宁知道她今日前来绝非只声提及擎魂筝一事,可既是她不愿开口多说,自己也不便多问,毕竟他人之忧,与她无干,鬼阎罗此番让她前来,估计是觉得自己对媚娘几次三番的手下留情,两者之间该有何不为他所知的牵连,忆及三年前的最后一面,此时居然能见到她活在人世之间,她就先认为是鬼阎罗慈悲了罢。 又想到凰灏君的痴情,无非是画像而已,画像偶然让鬼阎罗遇到,差人多番查探后,确定了自己亦是宇硕帝后亦是林依的身份,碍于林依的武功,这才会让天狼随行前暝灵城伺机刺探行事。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不见鬼阎罗的身影,凰灏君每日脸上的表神,仿佛都显着胜利之势,看着凤宁的瞳仁充满了示威的意味,尽管凤宁极少应他的话,他仍是乐此不疲的对着凤宁掀起写满占有欲的笑容,偶尔见到凤宁有反应,那怕只是浅显的拧眉,他都觉会觉得欢悦无比,他要的就是看着眼前坚强沉稳的女子,在面他面前渐渐失去耐性,而他,则有的是时间跟她耗。 体内的功力只有一层,她绝不能轻易显现出来,夜倾风自别后也没有消息传来,这奢华的凤仪殿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透不进任何风声,亦传不出任何消息。 盲目的等待确是让凤宁起了急意,战事如何?陛下如何?有时站在窗棂前,她仿佛都能听到金戈铁马之声,刀剑相交之声,那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处处充刺着锈腥的味道。 第239章 地魔教主鬼阎罗 不经意见抬头,透过云层看向天空那一弯薄薄的月痕,澈目徒然深沉,一番思量涌上心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了分寸,现如今还没有那么紧迫的时候,没有消息,不就是好消息么。 携着飞远的思绪摇身,方才踏出几步,蓦然为殿中霎时腾绕的异样气息而皱眉,无风透过窗棂,然桌台上的烛火却是无措的飘摇不定,那是一种犹如直接面临死亡的冰寒,凤宁虽不惧,却仍是让这清晰诡秘的气氛压迫得悚然。 凤宁移步,玉颜上的淡定神色,成功掩下内心涌现的不安情绪,她不是神,在这连风都透不过的宫墙中,她的耐性正受着极强的考验,“现在的凤宁根本无力招架任何风吹草动,教主寅夜来访,大可不必掀起如此气势。” ‘嗖——’一声,殿堂中赫然凭突出现一黑色斗篷,周围的气息流动的秩序变得凌乱,那是比数九寒冬更冰彻心神的寒气,因着他的现身,仿佛他的身侧笼罩着驱散不去的浓浓阴霾,而自己亦受到牵连,被这股怪异的气势给压迫得似要窒息。 他没说话,只是低眉垂眸,用苍白亦令人发悚的目光上瞟着凤宁的模样,凤宁负手于后,轻笑,“在这凤仪殿中,就只有凤宁一人而已,您还是收敛您强烈的的存在感罢,于我而言,您的下马威除了让凤宁觉得莫名其妙之外,起不了任何作用。” “哼——,都说你胆子不小,且睿智堪比上人,今日一见,宇硕帝后果不虚传。” 随着一声苍老诡异的语声入耳,瞧着鬼阎罗将盖在头上的斗篷后掀,露出一张让人倒吸凉气,一见即死的脸,整个脑袋的头发皆已掉光,却拥有一对飞斜而上的剑眉,那眉毛根根抖擞有劲,且连同浓密的胡须一样,皆是鲜红,满脸的皱纹彰显着他的岁数不小,骨瘦如材的两颊突现了出来,整个模样不经让人想到十八层地狱里的修罗,唤他鬼阎罗还真是名符其实。 “教主过奖了,说到睿智,远不及教主,否则凤宁怎会出现在此?”目不转睛的盯着鬼阎罗,凤宁心下不禁揶揄感叹,师傅,这就是你的师弟么?长成这般模样,您也不说说,您虽不惧,却也不担主凤儿会让给他吓着么? 鬼阎罗敛下四泄的气息,本以为她因自己的邪气惧成何种模样,届时自然是问什么说什么,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定力居然能这么好,纳兰青宏还真是教出个好女儿,也就不难怪在宇硕帝宫身集三千荣宠,江湖上亦是风生水起,“你不怕本尊取你性命?” 窗棂有风送进,吹得檀香飘摇消失,捋袖扶过桌沿,唇角的弧度加大了少许,“您要取凤宁性命,何必待此一时,难道教主有散尽人家功力,再行取人性命的嗜好不成?” 她眼底的恍神,分明说她对自己畏惧,然说出的话却从容得体,她的抑制能力绝不容小觑,这样的女子却是让人心怡,却不是任何人都承受得起的,“既是如此,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尊先前已让媚娘来开导过你,不过你好像并没给媚娘面子。” 这么快就切入正题,倒是凤宁乐意见到的,毕竟要面对着这么一个妖怪,她的承受力还真有些抗不住,“媚娘又是无功而返,不知教主如何处置?”不知如何作答,随意开口,不料却问出媚娘的安危。 鬼阎罗唳眸半阖,腾热的不屑眼神正公布着他的无情与冷酷,“一个一无用处的废人,还指望本尊好生对待么?余她性命几年,已是本尊给她的宽待,此番败落而归,自然要受到该受到严惩。”纳兰凤宁几次三番饶过媚娘的性命,料想她们之间是否有为他不知的牵扯,本想好好利用这个牵扯,套出擎魂筝的下落,不知是纳兰凤宁嘴太紧,还是媚娘太笨,至始至终,一丝消息都窥探不到。 “凤宁不过是随意问问,教主不必答得这么详细,不过既是媚娘问不到的东西,您有信心从凤宁嘴里得出结论么?” “自然有——。”他脸上的皱纹集成一堆,诡异邪肆一笑后,直让凤宁在他的神色当中感受到层层不好的预兆。 鬼阎罗得意的笑脸不禁让凤宁猜测着他意欲何为,然而,他却不疾不徐的说:“头一回相见,本尊送你件见面礼可好?” 见面礼?他要做什么?心中拎起警惕,直视着鬼阎罗的目光正凝聚着冰冷的杀气。 鬼阎罗让凤宁的气势给惊了一下,毕竟如此有魄力的后生实属罕见,且还是个女子,不过,这些在他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轻轻的拍了拍手掌,殿外立即有地魔教的教人押着一女子踏入殿中。 在凤宁还来不及想像殿外的侍卫何时变成地魔教的教众之时,那抹青色的身影确是让她的心变得紧绷,看着鬼阎罗的眼神开始变得阴冷,口吻也有些僵硬,这虽不是她的极限,却也徘徊在愤怒的边沿,愤怒么?转来此世,都快不记得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此时,真是久违了,“本宫真是低估了教主的本事,居然连翠娘你都能找来。” 不料鬼阎罗却摇了摇头,随即挥手示意两个教众退下,老脸上携着满意的笑,“你说得不全对,这女子却是找来的,不过不是本尊找来的,而是她自己找来的,正当本尊得不到擎魂筝的下落,又不能轻易伤你之时,她的到来,或许能为本尊解决这一难题吧。” 自帝宫中的总管林允差人到丹枫絮苑后,翠娘便知道了主子失踪的消息,暗中得知陛下曾派人去追过苍泽使团一事,她断定主子的失踪与苍泽脱不了干系,一路明查暗访,无奈自己本事不济,终是逃不开被捉住的命运。 不敢抬头看主子的神色,若非她被人捉住,主子也不会受到威胁,立即叩拜在地,语气中携带自责,“翠娘无能营救主子,主子恕罪。” 第240章 鬼阎罗的见面礼 在翠娘的眼中,自然是自己的安危要紧,虽然行动失败,可她能为自己将生死置之渡外的这份心意却是让凤宁感动,或许于他人,凤宁会觉得多事,但翠娘的理所应当,却是她不能忽略的一种情感,“起来罢,你落在教主手中还能活着见到我,已属万幸,凤宁倒是要多谢教主手下留情才是。” 主子语携揶揄,但久随相伴,她轻易便能听出她话中的冷漠,然现在的形势已不在是她能掌控的,身侧的地魔教教主,伫立的位置虽偏,但正是这个角度,自己的所有弱点都暴露在他那双苍老却精明的眼中,他只须微一抬手,便会让自己瞬间毙命,死无葬生之地。 他微微的笑着,徒然盈满和蔼之色的表情中,却透露着无尽的阴狠与毒辣,凤宁不是看不出来,鬼阎罗正用翠娘的性命无声的威胁着她,只要她有所动作,或许逆了他的意念,翠娘的生死就在他挥袖之间。 “擎魂筝乃是龙工圣人之物,江湖传言龙工圣人既死,那擎魂筝自然是归能者所有,凤宁不才,在教主出现之前得到了擎魂筝,那擎魂筝自然是凤宁之物,教主一而再再而三的相逼,不怕凤宁将擎魂筝毁了,彼此皆落不下任何好处么?”她的分寸正逐渐的溃散,翠娘的性命此时固然要紧,然羽微山府之事不到万不得已,确是不能透露半分。 鬼阎罗掐制着翠娘的命脉,自然不能轻易移动,觑视着眼前风华清冷的女子摇身携步,似乎总有个声音在提醒他大意不得,尽管他中了地魔教的消绝散,此时功力全无,“本尊不怪你自以为是,若是说出本尊的另一重身份,你就该知道那擎魂筝真正的主人而是本尊,并非你纳兰凤宁。” “哦——。”心下虽明了,但还是作势起了几分兴趣,丽颜上浮上淡淡的笑意,然而心中却在忖虑着如无全身而退,翠娘不伤分毫,“不知教主的另一重身份是什么?” 鬼阎罗闻言,携满阴笑的脸上,仿佛彰显着擎魂筝的所有权,“龙工圣人乃是本尊的家师,既是家师之物,他过逝之后擎魂筝自然该归本座所有,不知这个解释纳兰小姐可赞同。” “擎魂筝乃是天下奇宝,更有一曲御敌数万之能,是人人都想归为己有之物,尽管教主所言在情在理,可若是凤宁偏不识趣又当如何?” 轻慢的语声,携带慵懒的动作,一举一动,皆流露出自然而然的优雅,就若此时她道出不中听的话,都会让人产生如镜花水月一般朦胧的错觉,凰灏君相视一眼便认她为宝,到是有眼力,“宇硕与苍泽的战役,苍泽注定会完胜,且本尊也不屑惧怕禁忌城城主一个晚辈后生,城主至今未过露面,怕是你与他之间的情谊也不过是雾水而已。”步子移动,却听不到任何声音,抬手遏制住翠娘的喉间,“而且,你觉得自己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他的模样恐怖阴森极了,随着他唇角得意的弧度加大,甚至能看到因着那红眉与红须而染蕴的红光,丝丝绪绪,皆让人动荡心魄,负在身后的手心,正涌现着薄薄的凉意,莫说翠娘不是他的对手,就若没有失去内力的自己也不敢冒然与他交手,“你若杀了她,就永远也别想得知擎魂筝的下落。” 翠娘闻言,心中不由一滞,主子在为她威胁着鬼阎罗,既是不敢轻易动作,可是在寻找机会?那么自己能做的,只能是为主子拖延时间,让主子寻求最恰当的时机,心中慢慢的合计着……。 “看来宇硕冷情的帝后娘娘实乃谣传,既是能为一下人威胁本尊,怪不得三番五次饶过媚娘的性命,不过本尊手下的,不过是一条贱命而已,只要你活着,何愁找不到机会让你就犯呢。” 凤宁好像闻到血腥的味道,仿佛看到下一瞬间翠娘身首异处的情形,澈冷的瞳眸渐渐让那阴狠残忍的笑意染红,感觉到他遏制着翠娘的手正一点一点的添加着力道,不愧是传说中的鬼阎罗,让她见识了不同于紫御麒的另一类残忍。 翠娘清晰的感受着咽喉渐添的压迫之感,呼吸早已开始变得不再顺畅,最贴身的暗器正渐渐的从袖底滑至手中,坚持着难以忍耐的姿势,眸角的余光扫过,好像看到鬼阎罗正享受着欲捏碎自己咽喉的骇人笑容。 主子的神色亦变得森冷无比,玉眸中腾起的杀意让她觉得到了时机,徒然暗器握于掌心,在鬼阎罗觉察之际,同时掷出。 ‘嗖——,嗖——’两声,趁鬼阎罗闪躲之时,翠娘从他的遏制下脱了出来,迅速闪身到凤宁一侧,鬼阎罗微斜身,阖眸的刹那,甩手一掌打了过来,翠娘还来不及站稳,眼见着掌风临近之际,凤宁一把将她推开,‘啊——’,翠娘应声倒地,唇角流下稠粘的血液,腥锈之气立时四溢开来,虽伤得不轻,却是躲过了那致命的一袭。 鬼阎罗目露死亡的凶光,写满怒意的眼眸透着吃人的欲望,敢偷袭到他身上,简直就是自寻死路,饶她不得,掌心聚气,一股强热恐惧的气流正欲挥袖而出,殿外突然传来了两声尖叫,却让他神色一凝的斜眸,“啊——。” 刀剑激烈碰撞的打斗声传入殿中,鬼阎罗的面容霎时更加变得诡异,他料到她会来寻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看来那个男人还真是让她上心了,残忍的目光阴狠的瞪了翠娘一眼,随即敛下些饱满的杀意,挥袍朝殿外走去。 翠娘捂着喘息凌乱的心口,神色疑虑的看了过去,凤宁弯腰扶起她,不知要怎样表达她此时繁复的心境,“擎魂筝我是如何也不能交给鬼阎罗的,却也不想失了你的性命。” 幽幽的语气是翠娘从未听闻过的,这样的主子她更不从见过,然而她眼中流露的些许彷徨与无助则更让她愕然,那个骄傲令人捉摸不透的主子,怎会犯下让人一眼看穿心思的错误,“主子,你——。” 第241章 冥冥之中的愧疚 “翠娘,我服食了消绝散,功力几乎全无,体内残余的那层功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若方才她出手救她,只会加速她的死亡而已,所以她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的看着。 翠娘闻言,心中乍然一惊,方才自己的冲动之举,若非殿外突然传来异动,她闪至主子身侧,没有功力的主子岂不是会因着自己受到连累,要知道鬼阎罗那一掌挥来,她几乎用尽的功力去抵挡,如不是主子迅速将她推到在地,自己那还有命余下,“主子,翠娘显些铸成大错,罪该万死。” 她流露的自责情绪,没有给到凤宁安慰,只会更显得凤宁无能而已,没说什么,殿外的打斗已没了动静——。 凤仪殿外,寒月泄了满庭,冰冷的月光惨白的依附在万物之上,无声的滋润着似刺骨的凄凉,临近午夜的天空,弥漫着稀薄的雾色,绮绕在周围,朦胧之间,添了无尽的清冷。 女子经过一番打斗,神色也是疲惫不堪,侧卧在地,乌黑的发丝让旁边伸出的草枝撩起,水蓝色的衣裙亦是绫乱无彰,且沾染上了腥红的血迹,那刺目的颜色,在四周薄光下,显得异常的诡异骇然。 然她的双眼,擒满了迷茫的泪雾,悄然坠落的泪滴滑过眼角处,蕴藏了焦急与心痛,“教主,请看在媚娘跟随您多年的份上,求您赐给解药救救何郎。” “为了一个不中用的男人,本尊座下的三使之一竟变得如今模样,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的报答本尊对你的知遇栽培之恩么?”鬼阎罗唇角上扬,勾起嘲弄的笑意狠沉的盯着媚娘。 “媚娘自知有负教主期望,但这些年为地魔教媚娘事事尽心,何郎也是因为替教主试药才会性命垂危,媚娘求教主,您就放过何郎罢,媚娘愿意一命换一命。”说着违心的话,可为了何郎能活命,她不能再惹怒他。 鬼阎罗半阖了老眼,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媚娘,那笑容里透出的寒意足够让她霎时命绝于此,“好个事事尽心,本尊好意助你恢复功力,还让你在地魔教中的地位恢复如初,可你呢?竟敢背着本尊与那个男人私通,全然不将本尊对你的期待放在眼里,如今本尊不过是让他效力于地魔教而已,你却要生要死,你让本尊说你什么好,又该如何处置你?” 她早就知晓求得解药希望渺茫,可是为了何郎,她得拼上一拼,那怕最后结局是死,她亦无怨无悔。 这个世间上,任何人都有得到幸福的权力,她当初是不相信的,可遇到了纳兰凤宁,她说,人生是自己的,何苦为他人卖命,于是,她的心开始了动摇,虽然初见的何书文不是为她而来,可这些年的相依相伴,让她感受到了人生的另一种体会,而这种体会,是纳兰凤宁那冷傲孤绝的笑容告诉她的。 “教主,媚娘随您多年,难道都抵不上一条性命吗?”语气加大了不少,几近吼出。 鬼阎罗神色一敛,她胆敢用此种语气跟他说话,看来还真是留她不得,“那有何用?你一事无成亦是事实。” “媚娘是没用,却也并非教主所言一事无成,您吩咐媚娘前去宇硕帝都所办之事,媚娘已完成了,如今暝灵城已大乱,且在此之前,您答应过媚娘,待媚娘回来时,您就会给何郎解药,你身为教尊,怎能言而无信,失信于媚娘?” “住口——。”这媚娘真是疯了,尽敢指责于他,想他鬼阎罗自出得师门,何时让人如此溪落过,还是个不堪一袭的角色,胸中腾然升起一股怒意,眼中雄雄燃烧的火焰,仿佛要将对抗他的女子慢慢烧死,让她一点一点儿的尝着烧焦的滋味,“这些都是你身为属下的本份,你既找死,本尊就成全你。” 鬼阎罗手中聚急的强势气流,在他音落之时毫不犹豫的挥了出去,媚娘沉下心认命的瞪着他,然就在此时,一道微弱的内力瞬间划了过来,霎那间,媚娘涌现在喉咙的腥甜之味轰然喷了出来,点点鲜红的血渍散落在地,印在让月光照得苍白的地面上,婉如宣纸上盛开了朵朵梅花。 两人斜眸看向从殿中踏过门槛的女子,想着同一个问题,她不是服用了消绝散内力全失么?怎么还会存有功力? 凤宁没有理会鬼阎罗疑惑的眼光,携裙径直走到媚娘身边,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不难怪你会恨我,当初我也真是该取你性命。”她方才说了什么,去暝灵城滋乱? 咳——咳——,媚娘余着一口气,周围四弥着令人厌恶的血腥气息,“你方才又出手了,要知道你有一层功力,还有点儿本事护体,现如今为媚娘暴露出来,自身的安全可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保障了。”她知道方才的话让她听到了,能令她这么冲动的,惟有暝灵城中的宇硕帝。 凤宁阴沉了神色,骤寒的目光溢散着慑人的杀气,整个身姿在寒月下显得邪魅诡异无比,摒息问着,“你在暝灵城中做了什么?什么叫城中大乱?” 这便是她不惜暴露自己安危的目的,她虽然显得残忍,仍让人从沉稳与镇静之中寻到一丝不安的情绪,“没有了宇硕帝,不是还有禁忌城城主么?难道与禁忌城城主相较,还是宇硕帝更称林姑娘的心?”说出来又如何,现如今的纳兰凤宁,根本做不了什么,只有看着。 她终是逮到机会消遣自己,然此时的凤宁思及最多的,却是宇硕现在的情形,这些日子她除了看到凰灏君越来越得意的笑脸外,得不到外界的任何讯信。 “教主,媚娘会如您愿死在您面前,请您不要忘了答——应媚——娘的事情。” 鬼阎罗厌恶的瞪了一眼将死之人,随即冷情的勾起嗜血的弧度,却不作任何回应,凤宁蹲下身子,将媚娘靠在自己怀里,“他做了什么?” 咳咳——,又是一阵轻咳,点点红色飘落至凤宁的衣裙,捋开她粘在伤痕处的青丝。 “可还记——得三年前,江湖失踪的——那些个未婚女子,是——教主用她们的血研究一种毒药,岂今——为止,为教主试毒的人——已死近百,何郎的性命——也危在旦夕,可解药,只有教主手中——一粒。”她痛苦的哽咽着,试图抗拒脑海里浮现的凄惨情形,可自从何书文发病初始,她紧绷的心,就从未有过放松。 茫茫白雾,已将周围的一切影得缥缈起来,渐渐脚步声,在一片朦胧中越来越近,无人分神去顾忌来者何人,却也能猜到如今的苍泽帝宫,谁人做主。 媚娘的眼神开始焕散,凤宁感觉她的生命正在自己怀中一点儿一点儿的流逝,这个一直恨着她的女子,人生的最后一程,自己亲自送她走到终点,俯眸看着媚娘,轻轻的勾起唇角,她的眼中,情不自禁的为她泛起了一丝悲哀,“你不是恨我当年饶你性命么?若非凤宁,你亦不会再留余生饱尝这凄惨的苦楚,我虽不承认有误,冥冥之中,仍是觉得有愧于你,媚娘,若你最后的心愿是何书文好好的活下去,就瞑目罢。” 怀中的女子,终是撇下最后一丝留恋,平静的模样仿佛黄泉之行犹如安睡一般,凤宁略微的叹口气,捧着她脸颊之处,沾染上了温热的血液,粘粘的触感让人讨厌,可手,却并未想过离开。 一切皆已结束,不论她的人生是悲是喜,在缓缓合上眼帘之时,她坚信有人会替她达成心愿。 凰灏君刚从苍泽帝处赶来,虽然这个兄弟的生死他不看重,至少现在这个时刻,他得存在,脚才踏进凤仪殿的庭院,入眼的种种让他不悦的蹙眉,当看到凤宁身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血渍,脸色更是一沉,“放开那个死人。” 浓黑不清的夜色,将若隐若现的飞檐勾勒出灰暗不明的线条,迷茫中的狰狞之态,让人倍觉压抑与不安,闻得凰灏君一声低沉的怒喝,凤宁冷笑着斜眸看了过去,“现如今的凤宁虽是你囚困之人,却也轮不到你来对凤宁下达任何指令。” 凰灏君神情一滞,萦绕在周身的清冷骤然下阵了一个冰点,那唇角扯起的弧度浅浅的,却在乍然之下,能让人情不自禁的毛骨悚然,半敛着丹凤眸盯着说话的女子,见她缓缓将怀中的女子平放在地上,随即站定步履的刹那,那姿傲冷艳的身姿仿佛与生俱来,他想要靠近,可不论做什么,只会觉得她离自己很远很远。 “师父,夜已深了,您老人家先回处所休息罢,这儿交给本王来打理。”斜身对鬼阎罗说着话,而他的眼神却并未离开凤宁半瞬。 他的话,很像礼貌性的客气,一手负后,阴沉着脸色朝凤宁走来,在他抬手欲拉住凤宁手腕的瞬间,一道森冷的杀气直逼向他的身侧。 第242章 森冷之月下交易 凰灏君迅速闪开,被眼前的情形气急,忽略了场中还有一未见过的女子,她双眼擒怒,脸色惨白,方才又动了真气,此时溢红的唇角更添了几分血树,然尽管身子已不允许她再动念头,可她看着自己时浑身四散的冰冷杀意却是清晰明显。 本就因凤宁给了他难看的脸色,凰灏君心中已是集满了不快,此时横空杀出一捣乱之人,他的骄傲岂容得他人挑衅?就若她有伤在身又如何,惹上了不该惹之人,结局都是一样的下场——死。 在秒末之间,凰灏君拔剑提剑,骇人的剑气毫不保留的向翠娘刺了过去,翠娘摒住气息,手中的暗器连续挥出,碰撞之下,几声刺耳锵锵,翠娘有伤在身,根本抵不过凰灏君来势汹涌的剑气,打落在地上的暗器,在月勾的照射下,反射着寒冷的银光。 招招只得回避,倾身旋落,寒冷的朦胧雾色,被打斗的两人惊得回拢逝去。 鬼阎罗直盯着翠娘的一举一动,方才在殿中,她除了向自己掷出暗器外,并无机会出手,而此时见到她的武功套路,却是让他心下一惊,不由自主的阖起了唳眸。 凰灏君邪恶的阖眸,他知晓接下来的一剑过喉,便是这胆大女子绝命之时,直逼的剑尖即将临近目标处寸许,虽诧异未在她脸上见到惊骇之色,但惟有她一死足矣。 满地的花影摇曳,凤宁在千钧一发之际踏影而过,身姿翩然若夜间飞蝶,只是眨眼之间,便挟住了翠娘咽喉处的寒剑,她只有一层功力,赶不上凰灏君出剑的速度,喉咙渗出的血液顺着剑棱滑过,又顺着凤宁的指侧滑过掌心,温暖的感觉,却布满了死亡的气息。 凰灏君愕然的盯着凤宁,疑惑之色愈加的浓冽起来,她服食了消绝散,怎会突然之间恢复内力救人?“你的武功恢复了?” 拉开翠娘,让她离这尖锐的凶器远些,神色黯沉,眸子里依旧平静如恒古幽潭,问着,“可好。” 翠娘懊悔的言道:“谢主子救命之恩,翠娘无事。”主子的功力只有一层,方才救自己的性命已是用了全力,若是眼前这个男人硬来,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根本无力保护主子分毫,怎么办?怎么办? 夜倾风,你居然敢在消绝散中动手脚,这份意外的惊喜,本王记下了,凰灏君直视着凤宁澈定的眼眸,心下不时的猜测着她还有什么瞒着自己,抽回持平的剑入鞘,“你若是想本王还余着她的性命,最好将本王想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无视凰灏君的威胁,凤宁此时上心的,是死去之人心心挂念之事,她还不曾言语,却听未曾离去的鬼阎罗略带轻蔑的语声言道:“你不必担忧了,料夜倾风也不敢在消绝散中动的手脚太大,不然她是如何来到苍泽,而夜倾风难道不怕他皇兄的性命药石无灵么。” 盯着翠娘的神色将话说完,鬼阎罗踩着阴沉诡然的步子,气势骇人的向翠娘走去,凤宁知道他开始怀疑什么了,方才翠娘与凰灏君对打的一招一式,皆是羽微山府武功心法的套路,自己亦不是经过这样才认定在雁归塔相诱之人乃是地魔教的天狼么,在他未将谜底解开之前,绝不会轻易放过翠娘,毕竟除却擎魂筝之外,长生珠的魅力对他的吸引亦是无法阻挡。 “解药真只一粒么?如引宝贝之物,您应随身携带才是罢。” 倏然响在月下的话,不疾不徐的腔调透着平稳的光泽,众人也因她突然所言之事而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还惦念着一个死人临终前的遗言。 鬼阎罗驻足,目不转睛的盯着伫立在花架之下的女子,那张平静的颜容看不出任何情绪,做为一个生性淡漠随意之人,她将自己的内心掩藏得极好,但说到残忍,却是让人有些高估了,“怎么?难道你打算继续替媚娘向本尊讨要那一粒救命的解药么?”不待凤宁承认抑或是否认,他继续说:“若是你向本尊开口,本尊自然会给,但想得到解药的前提,料想以纳兰小姐的睿智,该不难猜到罢。” “看来教主是有兴趣跟凤宁做场交易。” 不得不承认纳兰凤宁的胆识,就若自己的安危处于命悬一线之上,她亦能声色坦然的面对,这份特别的意志,不关乎她手中的筹码,试探着开口,“你既敢如此开口,就表示有诚意,你我头一回相见,竟将事情变成这样,本尊心中还真有些过意不去。” 老奸巨滑之人,是不怎么为人所喜,瞧着鬼阎罗一脸阴险的笑容,却作势说出这番违心的话,他的试探方式,还真是特别,“教主若真过意不去,何不给凤宁一个面子,将解药给了何书文,放凤宁离去。” 鬼阎罗方还阴笑的脸,赫然沉了下去,略微瞪大了眼睛,苍老的皱纹竟似抹去了些许,“你承认了。” 闻得那携带颤动的音色,凤宁知晓蓦然进入他内心的,是羽微山府金狼看守的长生珠,此番表现,不过是因那宝物激动所至,唇角扯上一个弧度,却不带任何一丝情绪,平静的迎上鬼阎罗充满期待的欲望之目,言道:“若您未被龙工圣人逐出师门,凤宁得尊称您为一声‘师叔’,只可惜凤宁仍是羽微山府的弟子,而您却成了一邪教教主,师祖在天有灵,一定死不暝目罢。” 鬼阎罗那里能听到凤宁说什么,如今他的眼中,惟有金狼看守的长生珠,那可是他多少年来望眼欲穿之物,泫英老溲太过狡猾,承得师父一身易经绝学,运用此能将羽微山府层层防护,让他寻不得一丝一毫的破绽,如今无故多出个师侄来,真是天助他也。 脸上情不自禁的浮上喜气,仿佛那长生珠已是囊中之物,外带擎魂筝,这纳兰凤宁带给他的惊喜,简直太丰富了,“你不在羽微山府好好看着师兄的宝贝,天意让你又栽到了本尊手中,事已至此,你可认为自己还能将擎魂筝与长生珠看住么?” 语携的迅速,彰显了鬼阎罗内心的迫切,凤宁心中一沉,说到长生珠,她除了知道师傅很宝贝它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既是看不住了,那教主可愿为凤宁解惑。” 鬼阎罗一听,心中不禁泛起疑虑,难道她只知长生珠之物,不明长生珠的用途么,“你想知道什么?” “师傅说长生珠丢不得,所以凤宁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保它周全,可除却知晓它是件宝贝外,凤宁却对长生珠一无所知。” 虽然心中已有所觉悟,但亲耳听到,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看守长生珠,却不知其功效,师兄到底想要隐瞒什么?若无人取得长生珠,它亦不过是几百年后消逝的粉沫而已,难道他觉得纳兰凤宁只配看着长生珠,不配得到并使用么? 入师门那日始,他就知道师兄处处比他强,师父也重视他多过自己,这样的厚此薄彼,怎能让他胸中平衡?可师兄隐藏得太好,总是让他抓不到任何把柄。 师父种植的冷凝,研制的长生珠,都只传授给了师兄泫英,终于有一日他不能再忍受那样的日子,于是盗了擎魂筝与长生珠欲离开羽微山府,不料被师父发觉,他夺回了长生珠,自己虽逃脱了,却仍是重伤在身。 “服食长生珠,有起死回生,大增功力之效,本尊知道这可是龙工圣人的心血,泫英那老匹夫绝不敢斗胆私吞,就若死,他也不会动长生珠,这么多年,本尊派向羽微山府破阵之人数不胜数,但无一人能破得了他设下的阵势,真不明白他死也不用的东西,也不告诉你有何有途,看来你这个弟子在他心里,也不见得有多重要嘛,不过是担当了金狼角色的人而已。” 这应该算是挑拨离间罢,凤宁心下忖虑,只可惜,自己根本不受他这一套,师傅不告诉她,是因为他了解自己的脾性,想知道的自然会问,不想知道若说了也不会记住,“逞现在的口舌之快,教主此番又是何苦,你我既是有心交易,那些陈年旧事自不必再搬上台面。” “哼——。”鬼阎罗一声轻吟,黯黑的寅夜下,荡开了层层诡异,“既然你迫不及急,那本尊也不必再浪费唇舌,擎魂筝与长生珠换取何书文的解药,你若觉得本尊强逼了你,那就再加上翠娘的性命,这样该总是平衡了吗?两物换两物。” 这就是鬼阎罗的公平,连卑鄙都这么理直气壮,不论是擎魂筝抑或是长生珠,都不能落入鬼阎罗的手中,“师叔何必这么逼迫凤宁,您不愿做羽微山府的孝顺徒弟,凤宁还不愿欺师灭祖呢。” 眼前轻掀唇角似笑非笑的女子,那双墨玉色的瞳仁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许是她手中有了筹码,不会再惧怕自己,鬼阎罗沉了声色,于那两件梦想之物,他实在不愿再做多时等待,“你没得选择。” 第243章 前世今生的如果 现在这种情形,她确是没得选择,且现在她的情形处于下峰,时间能缓则缓,“您说得不错,凤宁却是没得选择,擎魂筝与长生珠皆在羽微山府,而何书文的性命却是耽误不得,只要教主先救了何书文的性命,擎魂筝与长生珠,凤宁自会奉上。”她自然会奉上,但前提得是他还有本事拿到才行。 鬼阎罗眸色一沉,红色的剑眉挂满怀疑的迷雾,眼睛斜视了一眼地上死去之人,目光重新看了过去,“我凭什么相信你?” 微斜身子,抬眸凄凉的看着天空在云海里穿梭的弯月,随即浅笑言道:“教主也没有选择。”他怀疑又能如何,想要进到羽微山府,这个世间上,她可是唯一的捷径。 他明白她言中之意,为了擎魂筝与长生珠,就若是威胁他也得照单全收,一旦到手,她于自己的不敬,则会付出沉重的代价,“本尊应下。” “不行——。”一直在惊讶与愕然中徘徊的凰灏君倏然作声,自然惹得众人回望,他的眼睛警惕的盯着凤宁,那贪婪的颜色着实令人内心发毛,“师父,本王不能放她离开苍泽帝宫。”好不容易才将她带到自己面前,她本就似一团清晰影雾,若尊师父的话放她离开,在途中滋出何事,一切都会归于原点,自己追逐了数年的身姿便会烟消云散。 凤宁神色平静的看了过去,内心却是徒然一沉,她一心想离开,倒是忘了有人还对自己存有龌龊的贪恋。 鬼阎罗阖眸,想到什么后,随即笑言:“本尊差点忘了,如今宇硕与苍泽正处于对战阶段,你的安危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心中一紧,听闻宇硕二字,胸口涌现阵阵生疼,方斜眸看向鬼阎罗欲薄唇轻启,却在呼吸还来不及吞吐的瞬间,见鬼阎罗眼神一敛,抬手一掌挥了过来,刹时间身后花架上的花枝翩然凌落,满地的残枝花叶无力的被夜风吹着。 凤宁只觉得浑身血脉逆流,如鬼狱中红莲火在燃烧一般,他的功力太深不可测,自己那一层功力与没有毫无差别,跄踉的退步后,若非翠娘扶着,定会毫无预兆的摔倒,“你这是做什么?” 终是见她有了平静以外的情绪,尽管那拧眉与薄怒来自身体的痛处,鬼阎罗阴狠的笑着,说:“帝后娘娘的睿智总会让人失神,忽略掉一些重要的东西,废却你体内的那一层功力,也不过是保证让晋王殿下安心而已,至于羽微山府之行,便留翠娘代劳罢,本尊相信你在这里,你吩咐之事她决不敢有丝毫怠慢。” 诡异阴险的声音在周围响起,轻撞薄雾后,仿佛能余下阵阵骇人的回音,既是意图让人识破,此时的凤宁亦无可奈何,心下自嘲,唇畔扯起一丝弧度,“有个条件。” 鬼阎罗言道:“说说看。” 绫乱的气息郁结在胸前,凤宁知道若不平复的后果,只会让她更加虚弱,没有应鬼阎罗的话,而是对翠娘说:“你的伤要紧么?” 翠娘应着:“回主子,伤无大碍,可是内力受创。”鬼阎罗的功力可怕得过份,怕是连宇硕帝宫之人都不是对手,方才她挨的一掌,内力丧失数层,若没一年半载,根本不可能恢得过来,而这些,主子知道,她亦不愿挑明。 心中一拧,喉咙的腥涩之味愈加浓冽,终是在阖眸时,鲜血涌了出来,翠娘神色添了几分焦急,欲说什么,在看到主子示意时,又将话全然的咽了下去。 凤宁取下头上惟一的那支琉玲水纹玉簪,递交到翠娘的手中,静似幽潭的玉眸里,多了些许期待。 翠娘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是在说擎魂筝丢不得,长生珠更是不能舍弃,而这只玉簪,全然烘托了她对陛下的思念,无绪的颜容坠落两行眼泪,微颌首:“主子放心,翠娘不会忘却主子的吩咐。” 相处近十年,凤宁从未见过翠娘笑,更不曾见到她落泪,她总是无声无息的守在自己身侧,担当着侍婢的角色,不论是她还是幻炅都清楚自己的脾性,他们认为理所当然之事,她则有所保留,眼中偶尔的温和,都无声的诉说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超越了主仆。 凤宁略微的放下心来,斜眸看向了鬼阎罗,“我会让翠娘亲眼看到你将解药给何书文服下,媚娘的遗体,你要交给何书文,还有,此回羽微山府路途遥远,翠娘的身子经不得长途劳顿,教主必须派人沿途好生照顾,至少轩车少不得。” 事到如今,鬼阎罗已不介意她会玩什么把戏,只要能得到擎魂筝与长生珠,本就微不足道之事,应她也不过是句话的事情,“哼——,说你冷情之人,定是瞎了眼罢,如此体恤属下的主子,可是百年难得一见,你的要求,本尊应你就是。” 凤宁努力的站稳,然体内疼痛的疲惫,仍一点儿一点儿吞嗜着她的神智,鬼阎罗一招手,夜下立即闪现出一抹黑色的身影,抱起媚娘的尸身消失在夜里。 “主子,你保重,翠娘一定早去早回。”不可言明的担心让翠娘心中涌现阵阵纠结,好不容易见到主子,这一走,如今手无缚鸡的主子更该如何是好?如今宇硕的情形说不得,而她亦不能不离开,虽然主子的睿智天下无双,可她仍不免忧在心上,惟愿这伤残的身子争些气,早点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 冰凉的夜风送走了翠娘与鬼阎罗,若非她觉得自己身子轻如羽毛,或许会觉得她若平常一般在寅夜里欣赏月色,斜身欲回到殿中,摇身之际却让人横抱起,无力反抗与挣扎,静静的靠在凰灏君的怀里,一样的心跳,却不是一样的温度与一样的人。 “你就这么想离开我么?宇硕帝有的本王都有,甚至有的比他更多。” 徒然闻得略带怅然之声,凤宁不禁有丝讶然,见惯了他嚣张得意的表情,此刻竟起了丝苦涩的味道,微微的叹了口气,“可你不是他,凤宁的爱一旦放逐,就从未有过收回的打算。” 脚下的步履微顿,随即踏上台阶跨过门槛,殿中的檀香依旧缥缈如纱,透过窗棂的风摇曳了满地月影芊华,“如果你先遇到我,会像爱他一样爱我吗?” 蓦然的温柔轻言,凤宁已无力去应付,不管他出于何种心态说出此话,“王爷,不论那生那世,皆不会有‘如果’存在。”前世,如果爸爸没死,奶奶就不会骂她是扫把星,妈妈久而久之也不会弃自己于不顾,可是那些假设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轻易的就会让现实给击垮。 她真是绝情,连骗一下自己的话都吝啬出口,珠帘摇得清脆作响,别过落地轻摆的帷帐,俯眸看着怀中的虚弱的女子,苍白的玉颜,迷朦欲合的双眼,被血染红的唇叶,更是添了几抹潋艳,眸光赫然变得锐利,唇角勾起了惯有的阴险得意之笑,“本王会将你口中的‘如果’变成事实,总有一日,你的爱,只会放逐在本王的世界里。” 凤宁合上眼帘,不愿在看某人自信的神色,他多自信一分,只会让她觉得宇硕更加危险,只会给她渐渐溃散的心防增添几分负担,额上有些温暖的湿润之感,她知道他吻了她。 “睡罢,本王今夜会好好的守着你。”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传输着真气,好让她体内的不适减缓一些。 不想唐突的要了她,现下征服她的人何其容易,可是她的心,却非在朝夕之间,他喜欢挑战,而纳兰凤宁则会是他一生最大的成就感,只要她活着,时间么,有的是。 翠娘已离开好几日,鬼阎罗也并未再出现在凤仪殿,宇硕的消息仍是全无,可每每对着凰灏君时阴时晴的神色,总是让她心生不安,不是惧于他的威慑,而是他的喜怒总会与宇硕战事有关,强迫自己向好的方面去思考,可那人的消息,却总是在她内心里纠结难耐。 体内的气息重新回归阴沉,那夜冒然替媚娘解围她不知是错是对,只记得当时除了想知道宇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外,于她还有一丝不忍,可到最后,宇硕到底发生了什么,仍是没人慈悲给她答案。 窗外阳光明媚,百花绽放,迷醉了飞舞的彩蝶,迷醉了忙碌的蜜蜂,清风送来的花香,却飘摇了满殿的惆怅,她不是个感怀之人,此刻却仍是免不得伤感,搁下手中的笔,斜眸看了出去,白云浮漫的天际,正时卷时舒。 他不会没有一丝消息传来,那个强势霸道之人绝不会掷下自己于不顾,连日来心中升起的不良之预,总让她心神难安,不过能将他追随而来的步子绊住,凰灏君还真是有些本事。 淡淡的墨香拉回她飞远的思绪,俯眸看着桌案上书写的行行娟秀字体,那可是她练了好几年的成就,忆及初时她嫌麻烦,写得一手烂毛笔字,师父终是看不过去,拿出一本书册,让给抄袭,闲暇无事,倒也可以打发时间,只是那本书很神奇,句子实在没什么特别,甚至乏味得紧,但默念下来,却能让人心情平定。 第244章 已然溃塌的底线 方才,她将那书册默抄了一遍,此时略干的墨迹正透着幽幽的香气,微微的一声浅叹,却是忘记将那书册的书名写下来,现下笔墨已干,亦懒得再提笔,只在心中默念着——静心诀。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这些日子就若凤宁不想习惯,却也能清晰辩别是何人所有,起身离开书案,拾起桌几上搁放的那本书册,倚靠在软榻上。 踏进殿中的男子,一脸的平和,然那张俊美的轮廓上,却不时涌现阵阵难掩的欣喜之色,眼眸中的得意与志满层层外涌,说不出的惬意与大快。 透过薄纱帐幔,那倚在软榻持书斜靠的女子,犹如梦幻般惟美迷漫,神情略显专注,不带任何情绪的玉颜仍是那般随意自然,淡定从容之态毫不掩饰她潜在的优雅之质,不过,一会儿若是得到了宇硕的消息,不知她会有何表现?心下多了几分期盼。 “本王让人重新拿些书来,这本你都看了近两月了。”一手撩开账幔,语声携笑。 两个月了,她已在凤仪殿中驻停了两个月了,内心被什么扯得生疼,掩书于怀,抬眸看了上去,“王爷今日来见凤宁,可是专程来提醒凤宁被你禁固的时日么?” 凰灏君摇了摇头,只并未急着作答,而是移步至桌台边,从容自得的坐下,提起茶壶边倒水边说:“自然不是,本王知道这些日子委屈了你,今日特意前来告诉有关战事的消息。” 他的语声越是不疾不徐,就愈是让凤宁心中难安,垂眸盯着手持的书卷,掩下心中泛起的汹涌忐忑,“王爷到是变得好心,凤宁岂不是要感谢你。” 她功力全无,更是不可能逃得开这重重的深宫内苑,他亦清楚她心中恨他,这便是惟一能与她牵扯上关系的羁绊。 凰灏君徒然严肃了神色,一字一句的言道:“本王承认宇硕帝睿智不浅,可与我苍泽抗衡者,都逃不掉灭亡的下场。” 看来自己所料不错,宇硕的战事远比她想象来得紧张,眼神有划开一层恍惚,听着他继续言道:“不久前,宇硕帝御驾亲征,却是成功的收回了被苍泽拿下的几座城池,然而,宇硕帝都暝灵城的变故,却是又让他变得狼狈不堪。” 他在向她炫耀着战绩,而这些战绩皆已完胜,可他余下的话音分明透露着事情并未因此结束,暝灵城中的变故?犹记得媚娘生前曾有言及过此事,是鬼阎罗吩咐她去暝灵城中完成任务,那么现下凰灏君所言的变故定然与媚娘的任务有关,凤宁没有说话,只是用逐渐冰冷的眼神质问着坐在不远处,正悠然品茶之人。 凰灏君心升妒意,只因那张惟美如画的脸,只会因为宇硕帝才起一丝情绪,指腹沿着茶杯抚过,盯着茶杯里直立的青绿,仿佛看到万木成林的景色,敛下眼来,不想再看她投来的质问与冷漠的眸光。 “如今的暝灵城已是绫乱无序,帝宫的大门虽然紧闭,但仍是难以抵挡本王安排在暝灵城中的势力,相信假以时日,帝宫必破,你可知此番在暝灵城中领头作乱之人是谁?” 他笑着,嘴角扯起的弧度却掀着狠情与阴险,那轻轻的音色,更是让人骇然万分,他会说,今日前来的日的就是提前来宣告他的胜利,所以她想知道的,他自然会讲。 “姚力,被宇硕帝罢免的前护国将军。”凰灏君说完,看着凤宁的神色如初时般没有变化,却不曾注意到她持书的手,已是添紧了几分力道。 别过头去,绫袖拂过膝沿,眼神里沉浮着些许冷嘲,“王爷深谋远虑,竟然连宇硕的弃臣都用上了,此番便怪不得陛下失策,当年绕过姚力的性命,确是造就了今日致命的错误。” 她的语气平淡如水,毫无一丝起伏,想看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外在的那层冷漠,成功的充当着她的保护膜,胸中升起了怒意,却只会让他更得意,“你既是清楚宇硕帝会犯错误便好,不过,本王倒是要感激他犯的这个错误,否则,谁会替本王潜伏在暝灵城中这么多年,以平民百姓的身份成功的为本王收集了众多情报。” 既是没有攻入帝宫,那么云儿的安危还有保障,想到什么,眸光凌厉的一扫,“姚力既是暗中投靠了苍泽,晋王殿下不会只让他攻打宇硕帝宫那么简单罢。” “不错。”知道她的聪慧与反应,所以他不用显得太吃惊,“宇硕帝御驾亲征半月后,他让人劫断了运至战事前方的粮草,这项举措导致了宇硕帝前方无粮,苍泽与宇硕开战,护国将军王群自然不会留守帝都,而如今的暝灵城除了帝宫外,已被姚力侵服,此举亦导致了宇硕帝后方归途遇阻。” 他把声音停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凤宁的反应,期待着她眼中泛起涟漪,不料仍是一汪平静,心中不时起了疑问,难道宇硕帝的安危她根本就不在乎吗?“而就在前日,云阳涧一场战役后,宇硕终是兵溃马散,宇硕帝更是失去了踪影,消息全无。” 她爱宇硕帝,自己方才的言论于她而言,该是晴天霹雳,可她依旧淡定的神色却不得不记他疑惑不解,除非——,起身站到她的身边,言道:“你可是不信本王的话?” 抬眸迎着他质问的眼神,墨色的瞳仁上印着自己的身影,携带的,还有将自己看穿的欲望,浅浅的扯起一方弧度,“怎会不信,王爷不会闲到特意到凤仪殿与凤宁玩笑。”她笑了,内心从未有过的忐忑与惧怕,还有那颗从凰灏君开始言及那人之事的纠结痛苦的心,在悄然倍受熬煎之下,惟有一笑将一切潜藏冰封。 既是信了,她的反应为何自己看不透彻?连此事她若都不上心,那么自己再多言语,也会似一旁缭绕的檀香一般,随风逝去,看着她将眸光移向窗外,那淡淡的神色,莫名的让人不安。 “王爷的话已说完,请离开凤仪殿。”她不想再看到他,若他在多留一分,难保她不会崩溃的冲他大吼大喊。 凰灏君闻言,眉宇微蹙,他不愿离开,想在她脆弱的时候陪在身边,可是她的脆弱,从不曾向他展现半分,不知晓她在想些什么,但能确定她无力逃走,今日到此的目的本是想让她面露情绪,那怕是难堪,可最后,好像难堪的人是自己,携袖转身,几步开外,珍珠帘子响起了清脆,粒粒相撞,别样的凄然与阴沉。 窗棂外,落花无数,萋萋芳华炫染,清风抚过,掀起缱绻纠缠,夕阳山外,醉影红墙,晓亭雀声残。 书案上,有页纸轻轻作响,斜眸看去,青丝拂面,下一瞬间,它飘荡着越下案沿,落定在案脚畔,凤宁看清楚了上面所写什么,一声轻叹,她的底线,已然溃瘫。 侍候用晚膳的侍婢有一丝不敢揣测的疑问,今夜凤仪殿中之人,用得的晚膳比平常多了些许,她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忖虑这现象王爷知道,定会欣喜。 沐浴着衣后,凤宁挥袖示意侍婢退下,空荡的殿中,愈加的显得空旷无疑,可他知道,此刻的凤仪殿,却并非只有她一人存在,若是她的功力恢复,定能听到那些潜藏在暗处的呼吸。 立在空棂前,眸光停留在那弯月色上少顷,手里的莹石隐约泛着透明的光亮,想到太皇叔交给自己时说的话,不禁抿嘴而笑,轻声的自言自语:“紫家的列祖列宗,你们可要保佑凤宁平安找到陛下。” 桌台上的烛火,摇曳了满殿昏黄,移步踏至桌台边,吹熄了。 放下重重的帘帐,将自己与外间那些暗眼隔离起来,纤指轻抬,再次斜眸,看了窗外越来越灰暗的月光,许是让云挡住了罢。 盘膝而坐,隐约可见自己伸出的手掌,双指合,在神阙、太乙、天枢、巨阙四穴位上狠狠摁下,强逼着任督二脉迅速通畅,不适的痛处立即传遍四肢百骸,滚烫的气息越发的炙热。 额间渗出的细汗,淋密滑落,难耐的痛苦只能用急促的喘息声来舒缓,抑忍着渐渐焕散的神智,提醒着自己的底线已是逝去,总是他追逐着自己的身影,她曾说过,若有一日失散,让他在原地等着,她一定会走到他面前。 丹田处传来条条清晰如撕裂的疼痛,那是被紫御麒压制的内力正一点儿一点儿的渗出气关,想到当初他压制自己内力的初衷,他就那么想将自己征服么?迷朦的眼神里透露些许责备,是他让自己这么难受,见面时定得好好惩罚一番。 艰难的抑忍着汹涌的痛疼,终是在一瞬冷热交替的难熬觉悟中冲破气关,虚脱的瘫卧在软被上,汗水滴滴滑过发间,她现在要做的,便是让身体冷静下来,慢慢逝去凝结在体内的消绝散。 第245章 浓冽的血腥气息 模糊的视线渐渐合上,凤宁浅勾的唇角上,挂着一抹期待的微笑,淡淡的,却婉如夜间窗外忽然散落的月光白花。 天边涌现一抹鱼肚白之时,凤宁便从疲累中醒了过来,顿感体内的血脉都似悬浮一般轻盈。 今日如往昔一般,凰灏君来凤仪殿坐着,也不言语什么,不过他爱做什么是他的事情,与自己无干。 “你昨晚休息熄灯了?”凰灏君打破殿中的寂静,虽是随意的问着,内心却仍抑制不住疑惑,在凤仪殿中呆住也非一日两日,而她,却只有昨夜熄灯安寝。 凤宁随意的靠的软榻上,盯着手中的书册,不曾抬眸,淡淡的言道:“殿下不觉得自己过问得太多了么?熄灯睡觉此等小事,凤宁应不必向您汇报罢。” 许是他多疑,因为太过上心,点点滴滴,都会让他在意揣测。 傍晚的时候,鬼阎罗命人前来传递消息,何书文已经醒了,身子亦无大碍,只要翠娘将擎魂筝与长生珠交于他,他便会放何书文一条生路,合上纸笺,于他的威胁,凤宁只是抿嘴一笑。 遥望天边那轮躲进云层中的夕阳,在迫不急待的心绪中熬了一日,夜——终于要来了。 侍候晚膳的侍婢不禁又拧起了眉,今夜的凤仪殿中之人用的吃食又恢复如初,用得极少,怕是王爷知道,又会不快了罢。 沐浴更衣,挥手示意退下侍婢,一切惋如昨日,移步至桌台边,略微俯身吹息了惟一的烛火,放下账帘,只身隔绝在内。 夜半时分,平心静气的凤宁,清晰的感觉到周围潜藏弱小的呼吸,隐匿在凤仪殿中的暗仕不下十人,不说现下,先前自己纤薄无力,根本无能逃出这重重宫围,何需数人看守,不余空隙,转念一忖,或许顾忌那人之能,此举亦不过是以防万一。 只能隐约见到五指的寅夜,女子穿着妥当后落坐在铜镜前,拿起玉梳轻柔的梳着如夜一般颜色的青丝,隐藏中暗中之人,个个疑惑不解,不明所以。 搁下玉梳,清微的碰撞声宣告着这凤仪殿中的日子已然结束,冷冷的勾唇,黑暗中邪美的丽颜显得更加诡异,看着指尖凝聚的冰粒,澈眸不禁透露出层层令人悚然的涟漪。 约莫瞬时之间,指尖的冰粒放大几倍,形同耀眼的珍珠一般,隐藏在暗中之人暗道不好,有人正欲离去报告,却不料身形未转之际,见殿中的女子优美的纤指掠过,脖颈处立即一凉后,自己的动作便似被什么牢牢禁固一般,纹丝不弹,眼珠子看向别处,其他兄弟亦如自己一样,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尔后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捋袖推开窗棂,来不及合眼的霎那,身影消失在了凤仪殿。 夜风清凉,拂遍了苍泽帝宫的每一处角落,绫绫散散争开绽放的花朵,释放的幽香在鼻前阵阵掠过,余下缕缕芳华可见。 伫立在苍泽帝宫屋顶一处,身上笼罩着薄冷的月光,随风飘飞的衣袂,荡落了所有的繁华,丽颜上不携任何情绪,毫无留恋的转身,随即玉足轻踏,翩然的身姿淹没在迷朦不清的寅夜之下。 然而正在此时,凤仪殿中,却注入的另一条妖冶的身影,除了守卫在殿下的侍卫外,感受不到殿中有任何气息,撩开帐帘,他时刻期盼的身影并未映入眼帘,见到的,不过是一张空荡的床榻而已。 何处传来一丝动静,狭长的眼眸半敛,摇身向那处寻去,一处死角,躺着一黑色衣裳的男子,瞧那模样打扮,应是位暗仕,他早已没有呼吸,引起过来的声响,不过是被风撩起的衣衫而已。 可他的死相却是不禁让人胆寒,浑身被一片血液染红,却并未有一处致命的伤口,可他的血脉竟全然爆裂,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心中闪过什么印象,不禁纠结万分,思念难耐,他的宁儿,难道……。 斜眸看了一眼天空被乌云遮挡的弯月,地面的血液并未凝固,那宁儿定未走远,若事情真如自己心中所料,那得尽快寻到宁儿,最迟绝不能超过这月——月盈。 一阵凉风拂过,凤仪殿中的身影悄然逝去,惟余下阵阵浓冽的血腥气息,在空旷的殿堂弥浮难散,令人骇然恐惧。 蓝天白色分外清晰,连空气都处处活跃着愉悦的因子,掩下一袭倾城风华,从一行人处打探得‘云阳涧’置于何处,得到的结果令她不禁眉宇暗沉,云阳涧,竟在典夜境外五十里,那宇硕此役败战,莫非有典夜帮忙? 若非夜倾风未失信于她,那陛下怎会令宇硕沦落战败,凰灏君说陛下在云阳涧失踪了,而据她打探到的消息,暝灵城却依旧在姚力的掌控之中,脑海里浮现两个问题,陛下在云阳涧失踪后去了那里?暝灵城的大局既还控制在姚力手中,那他为何迟迟不攻入帝宫? 摇了摇头,此时的想法都不过是自己的猜测而已,不具备任何意义,可陛下未回暝灵城,又会去到何处?浅浅的一声叹息,云阳涧么?该去看看,期盼着见到那人的身影。 以凤宁现在的本事,用了七日才离开苍泽,想到几年前林天刚在宇硕说苍泽福员辽阔,此番看来,还真是不假。 连日来的赶路让她有些劳累,自己在苍泽失踪的消息虽未传入市井小民之耳,但从街道上戒备从严的士兵眼中,不难看出他们在寻找着什么,各个关卡都卡得十分严谨,凰灏君还真是不死心,若用这种方式能找到自己,自己又怎会出现在此。 下午终于出了苍泽境内,问清去云阳涧的方向后,凤宁顾了辆轩车代步,她得留下精力,对应几日后的十五大劫,只愿他能记得睡自己的话,在原地等着,她一定会找到他。 “姑娘,你怎么想到要去云阳涧啊?那里可是刚发生一场战役啊,死伤无数,宇硕大败。”赶车的中年男子,按奈不住一路的寂静,起头挑开话题。 凤宁本阖合的眼眸缓缓睁开,听到宇硕大败几个字,胸中泛起几分不快,微撩了窗帷,看着窗外后行的风景,“你是想说现在的云阳涧很危险罢。” 中年男子响了响鞭子,刺耳的响声在空气迅速逝去,仍然惊飞了路旁停在树枝上的几只青鸟,“刚打完仗的地方自然危险重重,听说宇硕收尸都收了三四天才收完呢。” 如果有一日,他因为自己乱了分寸,撇下一身骄傲,她满心欢喜,那是在乎的证明,可却不是她愿见到的,她爱他,那人的嚣张与狂妄便与温柔相携,点点滴滴的心意,怎能用这场战败的仗来结尾,“那现在的云阳涧还有苍泽或是宇硕的军队吗?” “呵呵——。”中年男子憨厚的笑起来,紧紧的捏着缰绳,言道:“先前那些也是道听途说,我一个小老百姓怎么会晓得那么多事情。” 车轮滚滚,辗转起万千繁絮飞散,纤华过后,不过一场过眼云烟,凤宁没在答话,松下撩帘的手,缓缓的叹息着合上眼帘。 约莫近两日的路,终是到了典夜边境,看着官道上越来越密集的人,中年男子朗声言道:“小姐,咱们到天和城了。” 因为不在意,所以凤宁也没细问,“天和城是什么地方?” “天和城啊,是典夜边境的一座城池,此处离小姐要去的云阳涧只有五十里路,您今夜可在这里好好歇息,若是着急的话,明日快马加鞭,定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云阳涧。” 明日定是走不得,今日十四,冲破气关后,体内的热量已开始叫嚣,得赶紧找得一僻静处安心打座,压制住不适的难过,“你快进城寻得一处客栈。” “好嘞——,驾——。” 夜静奇异,苍泽上空的那轮即将盈满的圆月,正散着清凉皎洁的光芒,密麻的星星犹如畅游在银河之中的流水,闪溢着粼粼波光。 珍珠羽帘泛着幽幽温润的光芒,与桌台上摇曳的烛火相映生辉。 落坐在软凳之人,指腹沿着杯棱来回的徘徊,软榻上斜卧的女子不见了影踪,尽管她从未轻易对自己表露过一丝情绪,但那怕是轻慢、随懒的动作,那如行云流水般的优雅仍牵动着他的心弦。 她有离开自己的理由,却没有离开自己的本事,可凤仪殿中不再有她的身影亦属事实,给了自己千万个假设,却是没有一条能对应得上,她服食的消绝散,有在体内凝结之能,除却解药之外,惟有功力极深之能方可化解。 夜倾风在消绝散中确是动了手脚,不过也只得让她恢复了一层功力而已,如今那一层功力亦让师傅除去,若她体内任藏有内力,绝不可能逃过师傅的眼睛。 隐藏在暗中的暗士,无一人生还,死相皆令人恐惧作呕,身上处处致命伤痕,血液染襟,难道是宇硕帝的手段么?可自从云阳涧一役后,没有他半分消息,素闻禁忌城城主手段狠毒,难道这是他手下十七血煞的杰作,救走了纳兰凤宁? 第246章 叹不过是场交易 “拿下宇硕已指时可待,虽然你想活捉宇硕帝,让他亲眼看着苍泽是如何攻进帝宫的计划失败,但与大局相较,那已是算不得什么。” 凭空响起一阵诡异森冷的声音,凰灏君半敛的俊眸赫然睁开,看向一处方向,却不带情绪言道:“师傅,您怎么来了?” 鬼阎罗从暗中走出,苍老的脸上挂着似有非有的笑意,重叠的皱纹早已提醒着他不在年轻,可他的野心却比年轻人要丰富阴狠得多,“来看看本尊的徒弟是如何为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暗然伤神。” 凰灏君脸色一凝,随即起了几分不悦,“她是个有原则之人,本王不相信她会做出红杏枝外的事情。”许是安慰自己罢,在凤仪殿的日子,惟说到宇硕帝时,她的情绪才会有所反应,波动是小,却是比禁忌城城主来得情绪多些。 低垂的眼眸,分明透着难以自服的神色,鬼阎罗不禁可笑的摇了摇头,依旧毫不客气的言道:“宇硕帝因她战败于苍泽,故尔纳兰凤宁注定是宇硕的千古罪人,待你进驻宇硕后,四散宇硕向苍泽宣战的原因,届时,纳兰凤宁不止是个千古罪人,且还是个红颜祸水。” “本王知道师傅厌恶她,可现在她已离开苍泽数日,宇硕帝下落不明,您就不担心她是被禁忌城城主救走了么。” 鬼阎罗闻言,狠唳的眼眸不禁透露几分棘手之色,按说她的生死与自己并没多大干系,可让个隐患活在世间,却也不是他鬼阎罗的作风,此时随翠娘回羽微山府之人昨日还有消息传来,说明一切还都按计划进行,勿须他忖虑什么,可凰灏君的话却提醒他险些让擎魂筝与长生珠满占心绪,立即招手唤来一人,言道:“立即飞鸽传书,告诉天龙等人,绝不能让翠娘得到半分纳兰凤宁失踪于苍泽的消息。” “属下遵命。” 看着凭空而来又凭空而走的黑影,鬼阎罗仿佛并未因着此举松了口气,他此时想到的是禁忌城隐匿太过神秘,连他都寻不得丝毫踪迹,禁忌城城主之能确是让人刮目相待,纳兰凤宁若真是让他救走,那么在擎魂筝与长生珠到手前,确是不可相惹。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依禁忌城城主之能,那些隐藏在暗中暗士死相恐惧些亦没什么,可长年累积的防范意识,时刻的提醒着他此事绝非眼见的那么简单。 “念在师徒一场,本尊劝你少惦记那女人,从你派出去的人丝毫消息都未传回,虽不承认她会在天地之间消失,却也并非能让你轻易找到,还是赶紧准备,几日后与宇硕护国将军王群最后的决战罢。” 凰灏君闻言,突然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然遐宇间却透露着揶揄之色,“师傅难道没听过英雄难过美人关么?虽然天下美人无数,可本王看上的,只有她纳兰凤宁。” 语气携着一股淡淡的占有欲,却又浓冽得让人心颤、窒息,鬼阎罗无奈的一声冷吟,“连天狼都让你派遣出去了,至今不仍是没有回信么?本尊劝你还是早些死心的好,否则,你会得不偿失。” 溢满嘲弄的语声荡漾在殿中,如往昔一样,凰灏君除了听到的,只能是无尽的讽刺,就若是师徒,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有利益做牵绊,“谢师傅教诲,本王心中已有分寸。” 鬼阎罗转身离开,至于凰灏君有没有听进他的话,他根本就不在乎,彼此都明白,维系他们之间关系的纽带,无非是场交易而已。 有风吹进,带动流浮的空气添了几丝急意,撞得垂地的帷帐摇曳轻摆。 天和城中,更深夜静,敲梆的更夫打击着刺耳的声音,担醒着深夜熟睡之人小心烛火,朦朦轻雾细洒,润滋着待长的万物枝芽。 一客栈的天字号房内,桌台上烛火熄灭,窗棂处透落清凉皎洁的月光,盈盈了散落一地,婉如清雾中盛开的白花。 浴桶里,盘坐着一脸色苍白的女子,浑身的衣衫无一处干洁,皆被水染湿了,头顶上缭绕的热氲,似凝聚的轻雾一般,久凝不散。 冰水淹没了她半个身子,水面上飘浮着几块透明待溶的冰块,而这些冰块也只在瞬眼之间汇合成水。 脑海里清晰的盘旋着静心诀,体内绫乱的气息稍有条顺,但难以抑忍的不适仍让她细汗淋沥,滑过脸颊滴落在水面之上的声音,显然特别的清脆空灵,然而双眸紧闭之人,却充耳未闻。 只要熬过了今夜,明日渐缓的绫乱便会让她体内的痛苦好过些,良久后,方轻微的叹息,却被窗棂外突然透入的一股邪气给惊得睁眸,自己一路低调而行,何以还会引来不速之客? 心绪有了一丝波动,体内的痛苦兀自凭添了一分,敌不动我不动,现在的关键时刻,着实不能与他硬拼。 室内,赫然进入一抹人影,浅显的轮廓彰显着他男子的性别,一块黑巾掩面,看不出他神色如何,然而,两弯笑目却透露着阴险与奸计,步履声并未隐藏,仿佛刻意想让原本室中之人知晓他的存在。 “娘娘可是让我好找!” 响在耳迹的声音竟带着一丝感叹的意味,凤宁眸光略凝,努力压抑胸前不悦引发的缭乱,“想不到凤宁的面子还挺大,居然让教主派出了三使之一的天狼来找寻。” “娘娘是聪明人,既是与教主有过接触,就该知道他的性子,您的安危如何他不会在意,教主在意的,不过是您手中的擎魂筝与长生珠而已。” 如此说来,此番差他出来找寻自己的并非鬼阎罗,敛眉仔细忖虑,也不难猜到他受何人指示,只是向来清高之人,原来除了鬼阎罗外,还有他人能差使得动,“既是无关凤宁的生死,阁下到此意欲何为,凤宁既是能从凤仪殿中逃脱,你此时可有把握制得住凤宁?” 第247章 不速之客与杀心 “呵呵——。”天狼阴阳怪气的笑出声,言道:“若是先前以娘娘之能,天狼确是不敢造次,可现下您的情况天狼不清楚,您还不知道么?” 她让小二连续两天每三个时辰往房里送冰块,就若天气燥热,也用不得这么多才是,惟一的解释,这些冰块另有用途,此时室内冰块全无,而她又身置浴桶之中,那些冰块应是御热之用,一个习武之人想要御热,只能说明她体内的气息不顺。 按照娘娘这样的情况,应是稍有差池便会身亡或是走火入魔吧,然而,他的任务是将她找到带回去,至于带回去是个活人还是死人,晋王并未交待,故尔他也不必忌讳,如今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若让她恢复过来,就若十个天狼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凤宁没在言语,她在抗拒着容易动怒的气息,然而空气中徒然弥散的陌生味道,不得不令她拎起警惕,不禁喘息言道:“天狼,你做了什么?” 隔着木制简易的屏风,天狼只能浅隐的看到里面之人的动静,但听闻那语声中携带的异样,便知此计已然开始奏效,“在下不知娘娘如何拥有此等神功,尽管如今虚弱待扶,却也是个危险的存在,天狼的任务是将娘娘带回苍泽帝宫,若想省下些麻烦,天狼只得将消绝散运功消化成烟,娘娘吸食后,自然就不会给天狼添乱了。” 又是消绝散?凤宁玉眉蹙,且不说这消绝散之能她已是领教过了,那苍泽帝宫是无论如何也回去不得,而这天狼阴险狡猾之极,能想到如此算计自己,城府自然不容小觑,鬼阎罗还真是教出个好徒弟来。 消绝散的味道愈发的浓冽,此时已是顾不得许多,更何况云阳涧就在咫尺,绝不能让他得逞回来苍泽帝宫,她厌恶此时柔弱的自己,无论是自尊抑或是骄傲,都不会允许自己退缩,那怕此时面对的危险不配让她付出代价。 心中拿下主意,抬起手掌在水中徘徊,在荡漾的水晕中迅速提起一粒波澜,急速的透过屏风,天狼心中一滞,还在来不及反应之时立即移开,身侧的桌台赫然碎成残埂,眼中得逞的笑意敛下,一怒之下,凝神聚气于常,毫不犹豫的推出一掌,屏风破了,借着月光看清了浴桶中女子妖冶邪美却凌厉慑人的模样。 动了真气,体内的血脉比先前运得更快,脑子轰轰作响,看向天狼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她的内力绝不能让消绝散散掉,一掌拍入水中,立即将跳起的水滴弹向窗扉,宁静的夜中,声响特别的清晰,感觉到有风透进室中,捂着凝结气息绫乱的胸口,“看来你的希望要落空了,这么点儿消绝散于凤宁根本毫无用处。” 房门外已响起阵阵步履,定然是因着此室动静过大吸引而来,见凤宁眼神不齐,天狼抓准时机狠唳了目光向她伸出手去。 凤宁看不清晰,那伸来的手臂有三五个之多,还好不是四面八方而来,只寻一个方向,起身跳出浴桶,赫然脑子一阵迷茫轰鸣,躲开天狼伸来的手,却因动作太猛,体内的真气愈发的叫嚣,嘴角已溢出一丝腥红,立即点住几处穴位,控制住即将上浮的血气。 天狼可不管得她的死活,只要将她抓到就好,见她封住了几个重要穴位,猜到她想控制血气上涌的意图,此时不一举拿下,更待何时,“娘娘还真是惜命,如果不想死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罢,省得晋王殿下见到心疼。” 大口的喘着气,腥锈的味道煞时弥漫周围,“咚——咚——咚——,客官,您没事吧,您开开门呀。” 是客栈里的小二哥,凤宁立在窗棂附近,让清凉的夜色把自己的神智吹得清醒,天狼的目的只在于抓到自己,是死是活他根本不会在意,“哼——,想让凤宁束手就擒,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门扉让小二哥撞得直响,天狼神色一拧,正欲出手之际,却见凤宁迅速摇身消失在了窗棂附近,小二哥终是将门撞开了,微抬携来的烛火,没有半个身影,见到的惟有一地狼籍。 苍茫的夜色下,两抹追逐的身影恍过屋檐房棱,星星洒落的薄光,映得雾色婉如阴天天际飘浮的阴霾与乌云。 停落在一处空无人烟的院子里,杂草丛乱中蟋蟀低鸣,仿佛叫囔着有人吵乱了它们的演奏会议,扶着院中一塌下房梁,湿润的感觉不禁让她泛起一阵不悦,斜眸看着一侧方停落的人影,那契尔不舍的追逐让她起了阴狠的杀意。 皎洁的月光,笼罩在不远处女子身上,朦胧之间尽显虚无缥缈,那倾城的颜容仿若浊世,绝世的芳华不是任何女子可相比拟,不怪得世间那么多优秀男子为她倾倒,她确是有让人在石榴裙下拜服的资本,“娘娘今晚如何都得让天狼制服,何必挣扎抗拒,您此番模样,不是自寻苦吃么?您是聪明人,怎会分不出事情轻重?” 活着自然是有希望,可是,那人生死未卜,她怎能又重新回到苍泽遭受禁固,就若有一分希望,她亦不会屈服,尽管自己体内的气息已因动了真气而凌乱不堪,若不再进行节制,不是走火入魔便是与死亡相见,脑海里涌现那人的温柔与笑颜,仿佛立时有了撑下去的勇气,有了某种对抗的力量。 他曾说等王儿可以亲政,便放下朝政与她携手江湖,游遍群山众湖;他曾说等我们老了,坐在房顶上迎接每一个日出;他曾说,宁儿,你的今生是为我而来,绝不可置我于不顾;他曾说我们谁都不允死在对方前面,生则同榻,死则同穴。 凤宁未动,天狼亦不敢有何动作,她猜不透凤宁在想些什么,只是她玉颜上温柔似水的情绪,丝丝缕缕之间,皆惑人心神。 体内气息乱撞四泄,撕裂般的痛楚掀上眉梢,然而心中溢出的温暖却让凤宁不觉得有多难熬,轻声的喘着息,抬起手来,纤指在月光下显得别样的苍白透明,麒,我答应了与你携手江湖,答应了与你看日落日出,答应了不会置你于不顾,答应了与你生则同榻死则同穴,你失踪了,我却不相信你死了,所以——宁儿也不会死,宁儿会坚信等到与你相见的那一刻,好好的指责你让我们分开这么久的过错。 紧捏了满手的月光,墨色的眸仁中逐渐凝聚着坚定与执意,转世至今,她起厌恶之心数不胜数,而起杀念却也是不胜枚举,而真正想要自己动手杀人,此时涌现的念头还是头一次,斜眸看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不输于任何冷情之人的阴狠,言道:“天狼,你该感到庆幸,凤宁起杀意之时颇多,起杀心却还是头一次,若你今夜拿不下凤宁,就得付出死亡的代价。” 天狼取下掩面的黑巾,露出一张泛着青色的脸庞,见他轻轻的勾起唇角,皎月下,显得异常的诡异恐惧,轻轻的从腰间拔出软剑,却在瞬间坚韧后,溢散了冰冷刺骨的寒光,提起来指着凤宁言道:“若龙工圣人未将教主赶出羽微山府,我与你还系出同门,现如今泫英老叟死了,教主亦被逐出了师门,泫英老叟抓不住教主,而教主亦进不去羽微山府,他们两人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应该说都是不输不赢,虽然今夜你身负危机,却也别指望师兄我手下留情。” 乍起的狂风,卷得废墟阵阵声响,周围肆虐的气流仿佛能用肉眼看得清晰,凤宁闻言,不禁冷笑,邪美的颜容煞时透出强劲的杀气,“师兄?你——不配。” 天狼沉眸一怒,持剑汹猛的攻了过来,招招气势不弱,携满了无尽的森冷杀气,凤宁迅速摇身躲过,苍皎的月色,她唇角涌现的那抹鲜红,兀自添染了几许绚丽的颜色,眼神威慑一凝,纤指一合挥袖,地面上平躺的石头赫然浮起,随即力道强劲的朝天狼扑去。 挥动的剑气挡下飞来的粒粒致命之石,她到底潜藏了多少功力,尽管身子这番的不允许,仍能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纳兰凤宁,真是个不好对付的女人,锵锵落地之后,满地的杂草已被砸得折了腰枝。 她知道他的功力不低,在暝灵城中的雁归塔时便已是领教,若非自己今夜历应大劫,便可容易将他拿下,可事已至此,他亦近不得自己的身,可久长下去,毕竟会对自己不利。 “带凤宁回苍泽,晋王给你什么好处?”一掌劈断屋梁,运力飞送出去,唇角的溢出的鲜血,已染红了满襟,衣衫本就是湿的,却也快被运行极快的真气烘干。 天狼挥剑斩断径直而来的屋梁,手左右徘徊的瞬间,恍动着白花花残忍的白光,夹杂着木屑与灰尘的空气迎面,难闻的气息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对战,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因为眼前的女子已被体内的痛苦折魔得疲惫不堪,“好处自然有,天狼想说,却不知娘娘此时的内心可否盛得下?” 第248章 时涣时散的奸计 脚下步履轻移,斜身躲过劈来的锐利剑气,体内的灼热气息早已绫乱无序,此时就若微微的动作,没有韧性做来都非常吃力,凤宁想要撑下去,可自己的身体却已开始抗议,本能的提醒着她,不能再动真气了,再动一下,便离死亡近一步,而走火入魔亦像口深井,正敝着井口,等她心甘情愿的跳进去,“咳——咳——,就若你想说,凤宁亦不愿意再听,物以类聚。” 天狼神色紧拧,阴沉的眸子透着冰火,面对凤宁的似笑似笑表情,毫不犹豫的回身一剑挥去,凤宁腾空而起,却在少顷后反应过来那一剑太过简单平实,不像是天狼充满杀意下的动作,心中霎时紧皱,蓦然见他现身于侧,倾身一掌推来。 胸口煞然间传来一股超过撕裂般的臣痛,仿佛有人意欲将自己的灵魂驱赶出体,无力的合眸睁眼,看到的,是天狼奸计得逞后的一脸阴笑与嘲弄,身子沉沉的下落,好像能透过泥土下到地狱。 天狼略微的松了口气,他的任务终于就要完成,真是老天都在帮他,若不是她受气息绫乱不齐的折磨,眼神时涣时聚,又怎让他想到这条妙计,而她,又怎会大意忽略自己的别有用心,等着她坠落在地,接着他只需带她回苍泽即可,是生是死,与己无干。 可就在她即将坠地前的那一刹那,几枚暗器赫然朝自己飞来,电光火石之间,持剑挡落一些,随即斜身躲过,待自己立在房梁之上,俯眼看到一男子将纳兰凤宁细心的揽入怀中背对着自己,这抹背影有过接触,自然不会忘却是谁——。 “识相就将她放下,不然在下可不敢保证晋王殿下知晓后会对典夜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天狼的语气不善,带着浓浓的讥笑意味,男子依旧背对着他,心疼的看着怀中半晕厥半清醒的女子,此生已是欠她,若再将她交到天狼的手中置她生死于不顾,自问何其忍心这么残忍?“天狼,你不过是个下人,在典夜境内,你还不配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讲话。” “你——。”天狼有些气结,何曾这样让人否认过存在,“二殿下,你怀中抱的可是晋王殿下所要之人,想想你典夜的处境,可不能为了一个女人因小失大呀。” 天狼说得很对,可怀中湿热并发的身子,让他容不得自己狠心,“离开典夜,不要让本王再见到你。” 看着倏然而起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天狼意欲追寻而去,方移步,院子周围蓦然而起的异样气息却令他止步,遥望着逐渐漆黑的夜色,天狼诡异阴险的扯起了唇角,想让他天狼放弃目标,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湛蓝的天际,仿佛清水掠过,清亮透明,浮沉着的几缕缈纱轻云,随风畅游,悠然自得的随意,却散不开一处庭院窗棂处,伫立之人一脸的愁绪与怅然。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他却不曾回眸,语气略显阴沉的言道:“醒了么?” 从隔帘下走来的女子,手持一杯正热氲袅袅的新茶,清秀的模样婉如院中绽放的小花,将茶杯搁在桌台上,得体的略微躬身,说:“灼热的体温已然退下,只是身体非常虚弱,奴婢看暂时还不会清醒过来。” 天狼那一掌内力确是不小,然而她会出现在天和城却更是令他好奇,她用了什么样的方法从苍泽帝宫逃出?又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躲过凰灏君的视线?虽思念她至久,想来于她之事,自己知晓的却是寥寥无几,“天狼不会因着本王的话而离开典夜,那晚虽让本王派去的人绊住,可在他没得手之前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在别苑附近隐藏徘徊,吩咐下去,让卫侍们都打起精神。” “是,殿下——。”婉素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立的背影,随即轻然转身离去。 清晨,阳光洒进室中,被剪碎了满地的窗影,朦胧之中,好像有些尘埃落定。 清脆的鸟鸣声声叫嚷,仿佛给寂寥的周围渲染了几分热闹,躺在榻上的女子在一片鸟雀的欢叫声中睁开眼帘,映入眼中的陌生环境,不禁令她心下拎起些许警惕。 少顷完全清醒后,全然忆及晕厥前之事,略微的动了动身子,一股鲜明的痛处让人纠结皱眉,显然是受了严重的内伤,想不到精明如自己,亦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那天狼的心计果然不同凡响,不曾有负鬼阎罗的栽培,也就不难怪他受重视多过媚娘与雪月。 挣扎着起身,欲调理内息,不料方坐定,胸前便传来一阵抑忍的塞闷,急促的气息立时化作断续的咳嗽声:“咳咳咳——。” 婉素闻声踏进门槛,一眼便瞧见床榻上略微坐立颜容苍白的女子,青丝如瀑泄于胸前,一手撑住仿佛待倒下的身子,一手捂住胸口咳嗽不止,然而就若此等稍显狼狈情形,亦妖冶惟美似画,让人滞愣不舍移眼。 轻拍着胸口,稍捋顺喘促的气息,抬眸见到来人,半瞬讶然后,失声言道:“竟会是你。”想来倒是自己过于夸张,她本就是典夜之人,在典夜出现分毫不足为奇,既是她在,那么救自己的人——。 婉素熟练的捡起一软枕搁在床头,细心的扶着她靠上去,接着又倒了杯水递到她唇边,至始至终,不曾作任何言语。 因为有了动作,身子的灵动力添了几分,内伤深重的自己已是消耗了不少精神与体力,徒然想到什么,玉眸微敛,透露着滞歇的阴沉,问:“我躺了几日?” 婉素是聪慧的,知道她不会无故现身典夜,还身负重伤让殿下给带回别苑,此时问了此问,应是有何急事她待办理,“娘娘睡了五日了,您的伤势严重,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下榻。” 后面是她多话了,懒得去揣测她的用意,伤势严重她已知晓,婉素的好心却是她不愿接受的,“将二殿下请来,凤宁欲见他。”轻啜了一啖水,湿润的感觉仿佛死生一般久违。 婉素接过宇硕帝后递上的杯子,淡淡的扯开嘴角,不愧是纳兰凤宁,淡淡的一句话,却是威慑十足,或许此时在她心里,殿下已染上不堪之嫌了罢,“奴婢见殿下方才过了曲廊,因是外出了,等殿下回来,奴婢再带他来见您,现下您还是先好好休息,奴婢去端些吃食过来。” 不待凤宁说什么,婉素已是转身离开,心中泛起空茫的思绪,现在的她除了等待与休息,好像什么都不能做,清澈的目光移向窗棂处,几只褐色的鸟雀愉悦的相互追逐,惹得花枝乱颤,飘落了无数飞红叶瓣。 在床榻上躺了一日,她也不曾问及夜倾风是否回转,唤他前来,不过是想让他为自己解惑,他出现在天和城中,又想到他与晋王之间的微妙关系,目的确是让人怀疑。 傍晚时分,碧霞绯红,给原本湛蓝的天际,渐渐染上一抹醉人的嫣色,轮廓鲜明的窗棂,颜色都变得更加深沉。 一点儿一点儿恢复着内息,她迫切的心不允许她浪费时间,无数次的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可是,最后还是抑忍不住焦虑与急切,他的安危,是她此时最在乎最关心的事情,不能接受这样没用的自己,想要见他的心情早已纠结难耐,悲恸欲泣。 象征性的吃点东西,方用完晚膳不久,婉素将东碗筷撤下时,空气中流动的异样,传递着有人前来的讯信,而那气息,他不熟悉,却也不陌生。 不排除他是刻意在自己用过晚膳后再出现,毕竟天和城与典夜都城不同,她想不出有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二殿下在外徘徊一日之久。 夜倾风虽一袭锦衫,然浅显的颜色却显得他低调内敛,透过帘帐终是目睹到床榻之上那脸色苍白的女子,心下微微叹息,满心的话欲倾言,然相见时,却是无言以对。 地上长长的身影愈来愈近,刻意低缓的步履声踏着莫名的小心,庭院中几只穿蛱蝶在夜幕隐约飞舞,留连驻足。 “纸鹤可有交到他的手上?”那纸鹤载满了她的思念与情谊,偶尔忆及,总希望上天出现奇迹,纸鹤会自动飞回来,告诉自己他平安无事的消息。 地上的影子有颌首的动作,随即听他言道:“那日离开,我便差人给宇硕帝宫之人送去了。” 既是如此,她信他,他是聪明人,明白自己的弦外之意,若云阳涧战败有典夜在暗中使坏,此时此刻,他已不在有隐瞒的必要。 “几日前发现天和城中出现一神秘之人,探子跟随数日后,却见他在一客栈之中鬼祟徘徊,当夜探子回报说他与一武功诡异之人纠缠,本王想看看何人在天和城中滋乱,不料赶到时,正好见到你中天狼之计,误中他一掌坠地。”打开话匣子,晌午便闻得婉素说她已清醒,收住想见她的步履,只因在瞬间明白她欲见自己,定会有其目的,不忍她伤势较重期间受到刺激,抑忍着痛心的难过,直到她用完晚膳,才踏出房门相见。 “那凤宁岂不是要多谢殿下救命之恩。”语中携着浅浅的寒意,她明白自己的不悦从何而来,从暝灵城中掳走自己的人是他,继而相救的也是他,曾言可将他作视作红尘中一知己,可于他所为种种,却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言语来面对。 第249章 水性扬花的为人 夜倾风自知有愧,于凤宁的冷嘲亦不愿作多解释,本就是他错了,拿她做了交易的物品,换取典夜一时的安宁,“本王知你心中不快,亦无资格求你原谅,只愿你看在自己身负重伤的份上,好生休养,一切都待伤好之后再说吧。” 从窗棂处收回目光,婉素临行前点燃的烛火越加明亮,温柔的四溢了满室的昏黄,“人生在世,事情惟有对错之分,既是错了,枉你日后如何弥补,那份歉疚的心永远不会得到解放,就若愿后悔,回眸时,也未必见得有路可走。” 站在桌台边,缓缓的斜过身子,盆架上的植物正被风吹得微抚,接触时摩挲的低浅声响,在静谧的室中,显得特别洪亮。 正视着那双恒古不变的玉眸,深沉且淡定,岂今为止,惟言及宇硕帝时,方见荡漾一丝涟漪,那禁忌城城主呢?难道他——不过是她游历江湖一时兴趣的消遣么?“你能从苍泽帝宫逃出,本王着实不能相信。”对错的问题,已能让他纠结一生,此时他更愿意听到的,不过是她谈及自己是否有何奇遇。 夜风微凉,透过轻缈的纱帐,摇曳的身姿,婉如柳瀑丝绦。 想必夜倾风所疑的问题,此时也正为难着苍泽之人,眉宇轻挑,苍白的颜容上勾起一抹毫无情绪的浅笑,“宇硕帝在云阳涧一役中失踪,至此下落不明,殿下定然有想过凤宁可是为禁忌城城主所救。” 从相识初起,她的洞察能力与睿智他从不做任何怀疑,当初中下自己的算计,不过是少了那么一点儿防备之心,该喜悦她能卸下防备相待于自己,可自己却拿着这点儿防备动了不该有的妄念,胸口徒然忆记过往,满腔的涩然却不愿流于颜面,或许她见到了,只会更觉得自己可怜。 “可现在看来,你并不是为禁忌城城主所救,若他在你身边,岂容得天狼伤你分毫。” 夜倾风的五观精致,浑身四溢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温和,那得体高贵的气质流露得恰到好处,只是现在眉宇微拧,心中定是徒然思及不愿回忆之事,能抑忍着不愿让自己看到,是与自己相干,“殿下也觉得凤宁红杏出墙,水性扬花么?” 既是不愿说她是如何从苍泽帝宫逃脱,刻意之下自己亦不方便再问,只是如此清雅之人,不惜用‘红杏出墙,水性扬花’来浊染自己的为人,她到是潇洒坦然,落坐在软凳上,一手搁在桌台上,半边袖子泄下,靴子边上,又增了一块恍动的阴影。 “你这是何必呢,明知本王不会作此想法,可是有意来消遣于本王,既是你说及,本王倒是起了几分不该有的好奇之心。”语气刻意微顿,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然而意料之中的平静,让他心中情不自禁的掀起些许落漠,嘴角那抹淡到几乎不曾存在的笑意已然敛下,一汪清泉中依旧平静如初,没有期待亦没有拒绝自己接下来的话,“事已至此,宇硕帝与禁忌城城主皆是音信全无,可有想过他们还未现身的原因?” 小心且试探性的语声掷地,凤宁心中赫然起了一线波动,夜倾风的问题可合二为一,这也是她从苍泽帝宫追逐出来的原因与目的,现下的身不由己,已是耽误她找寻答案之期,“凤宁只身从苍泽帝宫逃出,未见着陛下,亦不曾与城主相见,故尔殿下的问题凤宁不能解惑,到是想请教一下殿下,你觉得他们皆未现身的原因是什么?” 她会出现在这里,许是因为此处云阳涧近些,如此一来,令她更上心之人,还是宇硕帝君紫御麒,“本王倒是在江湖上听到过一些禁忌城城主的传言,可却并未与之有过任何交集,所以不敢妄加评言,而宇硕帝君失踪于云阳涧,此时可谓生死未卜,若他在生,战场刀剑相交,硝烟弥漫,也是受伤不轻,或许这才会耽搁来见你的时辰。” 夜倾风的话,已是避重就轻,可是凤宁内心的忐忑却是亦凝聚亦平静,坚信他的能力,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可若真如夜倾风所言,她一定会亲手杀了凰灏君,“二殿下的安慰,不说或许来得更好。” 她笑了,可那笑颜里携带了太多的苦涩与期盼,与禁忌城城主相较,确是宇硕帝比较重要,不知该如何接下她的话,只得缄口不言,静静的聆听着晚风抚过窗棂,吹进室内的声音。 “宇硕败了,云阳涧可还有双方驻扎的军队?” 夜倾风垂眸,眼中四溢的思绪不知在想些什么,言道:“云阳涧已是没有了,宇硕败退至金沙谷外驻扎,由护国将军王群执掌军令,苍泽这边许是觉得胜局已定,围剿宇硕八万兵力而已,苍泽的大军还是驻扎在与云阳涧大战时北边的地方,不曾有过移动。” “你到是知道得精细。”此话本不会出口,典夜天和城于云阳涧不远,自然离金沙谷也不会太远,为了防止一些突发事件,身为皇室中人,在天和城中出现,对消息探听得仔细些并不为过,自己不过是心中徒然一叹,随意的冲出口来。 神情明显一滞,许是没料到凤宁除了消遣之外,亦会说出这么有失水准的话罢,随即不禁失笑,胸口的郁结,似乎浅了些许。 凤宁也清楚他失笑的原因,是自己自愿当的笑柄,惟无可奈何微垂眼帘,“天狼找到了我,定不会轻易离去,此时殿下收留凤宁,不怕给自己找麻烦么?” 王兄的身子并未复原,毒素虽有所减退,没有彻底根治,任是他心中一块病痛,此番苍泽拿下宇硕已然成为定局,看来并未有典夜出兵的必要了,那凰灏君还会奉来解药,一救王兄性命么? 她的语声听不出任何情绪,词中携带的嘲讽之意亦变得云淡风清,“至少现在你安全就好。”若再将她送回苍泽,莫说自己不会原谅自己,或许连蛇虫鼠蚁都会觉得自己卑鄙。 微颤的音色,透露出他的顾忌与犹豫,站在他典夜王子的角度,舍弃自己救下他要保护的人与事物,一点儿也不为过,眼神中明显弥散的愧疚与自责,不禁让凤宁心中于他的不快少了些许,想到了媚娘,这段日子,好像总有人不时的考验着她的同情心,“麻烦你明日替凤宁备好一辆轩车。”合上眼帘,深深的吸气,害怕再见此时夜倾风怅然的神情,会让她难安。 夜倾风闻言,骤然抬眸凝望,对着那张似恬静安睡的颜容,拎起几分不安与警惕言道:“你受的是内伤,且伤势严重,短期之内根本不宜下榻,若你想要什么,就告诉我罢。” “我想要陛下的消息,你可能给凤宁?” 唇叶浅掀,玉眸中涌现层层朦胧湿意,苍白的脸颊泄尽失落,从来只见她的骄傲,她的脆弱何曾现于人前,有幸目睹,却是那般的令人涩然心疼与不忍,移眸起身,“本王会替你留意,你好生的休息,一切等你伤势痊愈后再说罢。” 消失在视线里的身影,她已是懒得费时去揣测他想些什么,只是那抹淡淡的哀伤,深层的感染了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窗外不知何时升起一轮衔月,皎白的颜色芳华满庭,手中的莹石溢散着浅浅的光芒,揪心似的思念涌出眼眶,无言的问着:麒,你到底在哪儿? 一直想探听云阳涧的消息,只因那是他失踪的地方,可夜倾风没打算向自己说什么,偶然问及,婉素亦是缄口不言。 内息经过调养了两日,可恢复的状况却并不理想,自己在历经大劫之时中了天狼一掌,那时体内的绫乱本就彰乱无序,此时要调理顺畅,确是并不容易,每每夜半惊醒,恶梦相缠,都撕扯着她已脆弱不堪的底线。 大夫来了又走,寻常之人,开的药也不过是调理内息之用,说了些气血不畅需静休歇的话,便由婉素领着离开。 渐渐的合上眼帘,空荡的室中寂寥一片,窗棂处又开始变成嫣色,幻想着那轮红日,正悄然无声的淡出天际,随即会升上一弯银勾,将银色的光芒洒向大地。 叹息着合上眼帘,似扇的睫羽微颤,微微的疏着一口气,胸口却莫名的愈加拥堵,提手扶着胸口处,可那里的郁结,却并不容易疏解。 “你听说了吗?苍泽就要围剿宇硕的两万军队了。”有语声随风飘进室内,隐约觉到何处有两人正交头接耳。 “你听谁说的?不会连累咱们天和城罢。” “现在外面都传遍了,是个人都知道,怕只有你成日呆在苑中,才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 “打就打呗,只要不连累咱们典夜就好,现在外面兵慌马乱,就咱们典夜太平一些。” “是啊,我还听说宇硕帝浑身是伤的被苍泽找到了,失踪了那么久,还是脱不过被捉到的命运,据说苍泽正拿他要胁宇硕的护国将军王群,让他们择日投降呢。” “这么说苍泽拿下宇硕指日可待了?” “我看是吧,听说苍泽晋王放出话来,要押着宇硕帝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攻进宇硕帝宫的。” “唉呀——,真是残忍,这回宇硕帝怕是下了地府,也会被列祖列宗指责到体无完肤罢。” “可不是嘛,现如今一国之君沦为阶下之囚,想来也真是可悲,现在还不知道结果到底会怎么样呢?” “既然苍泽以宇硕帝为要胁,什么时候要胁宇硕投降呀?” “不知道,应该是快了罢,过两日苍泽与宇硕不是要决战吗?” “唉——,尽管宇硕败了瑞商,还是敌不过苍泽呀。” “你们在这里说什么?”这个声音是凤宁熟悉的,——婉素。 “我们正等姐姐回来呢,这就去给小姐准备晚膳去。” 看着两个别苑中的侍婢转身离去,若有所思的目光一直跟随到拱形门下,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斜身提步踏过门槛。 第250章 别样的邪美妖冶 满室的安静,惟有自己衣衫摩挲之音响起,来到床榻前,见到宇硕帝后正神色平静阖眼而眠,替她掖了掖被角,欲离开之时,徒然听见她唤道:“婉素。” 收敛斜下的步子,回眸时,仍时一脸波澜不惊的平和,“娘娘有何吩咐?” “晚膳我不想用,不必送来浪费。”锦被掩没的手轻轻的颤抖,心中翻涌的情绪再也抵挡不住,无数次的提醒自己冷静,可结果,总是适得其返。 婉素有些疑惑,却也了解她脾性难定,只得颌首应下,“奴婢知道了,晚些时候,奴婢会将药汤端来。” 窗棂泄下的余晖,将室中的地面渲染得愈加阴暗,那深沉的黯影仿佛无声的捣碎着流动的空气,亦绫乱了床榻之上的人儿——一颗待碎迷茫的心。 门棱扣合之声响在耳迹,将手从锦被中抽出,立时觉得一片冰凉,掌上的冷汗已将手中的莹石染湿,凭空增染的几抹晦色,让莹石莫名的清亮与透澈。 相守是一种承诺,相遇是一种宿命,来之不易的一切是真实的,就若泥足深陷,仍能乐在其中,打定注意,撇开翻涌不止的犹豫,就若是计,她也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 新月如钩,却并没想像中那般皎洁,流淌而过的纱云,似一布朦胧隐约的布料,将它的光芒挡下减少。 恍然若梦,点滴温暖溢在心头,身体的极为不适,却并不难熬。 敲梆的更夫,手持铜锣与烛笼,在寅夜下扯开嗓门吆喝着:“天干雾燥,小心火烛。”徒然觉得背后一阵冰冷袭来,不禁打了个冷颤回眸,身后,夜风掀起几片不知何处飘落而来的树叶缱绻远走,不曾注意到另一边,一抹淡淡的身影,婉如鬼魅一般虚无缥缈的飞过。 去云阳涧的官道,已在脚下分离,望着一片黑黝黝的森林,那抹身影毫不犹豫的玉足轻踏,只因按照夜倾风所言苍泽军队的位置,从此上路较近。 奇怪的鸟鸣与扑翅声音闯入耳中,令人迫感恐惧与悚然,淡淡的月光透过,被晦暗不明的枝叶,剪碎了满地的残影,一处处狰狞不清的树枝,仿佛永无尽头一般延绵而伸,垂落的根须,犹如墨色布匹一般柔软,乍一看去,被风扶起的须尖仿佛冲着自己延伸过来。 停落在一枝杆上,凝定心神,她知道自己心绪不宁,才会产生不安的情绪,“咳咳咳——。”轻微的咳嗽声,携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明白是潜意识中太过急虑所致,已是提醒过自己要沉住气,尽量让身体的内息顺畅,然而却是敛不住脚下的步子,当然,与自己的心相较,慢的,又岂止这一点儿。 天狼那一掌,是真有意将自己置于死地,鬼阎罗不但教会他不弱武功,连心狠手毒也未落下,捂着喘息不定的胸口,冷冷的勾起唇角,四周的温度仿佛又降下一个冰点,那抹身姿卓越的影子,显得异样的骇然诡谲。 欲动身,一阵潺潺流水之声浸入耳迹,叮咚叮咚响动,婉如夜下的一支欢快乐曲,嘴唇有些干裂,去吃些水也好,就若此时的自己憔悴不堪,保护好自己一分,便不会在他眼中多看到一分心疼。 一条淙淙溪水,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淡淡的盈光,流落弯延的水声婉如孩童们争相追逐嬉戏,浅水急流,道尽了追逐的愉悦与欢腾,而凌舞与溪道上空的莹火烛们,闪动着莹莹又朦胧不清的亮光。 踏过没脚的草林,站在溪水边,却意外的发现眼及处有些昏黄与光亮,距离太远虽看不真切,但是火堆没错,如此说来这林子就快到尽头,傍晚时听到言论的真实性亦可辨个真假。 取出怀里的纱帛,穿破萤火虫漫天飞舞的盈盈光泽,俯身将纱帛浸湿,提手时,几只萤火虫停落在发间与肩处,莹光很小,明明灭灭之间凝聚起来,亦能在夜空下看清指尖的纹理。 望得远处不明的昏黄滞神,身后一旦有了异动,本能警惕的摇身,赫然出现的诡异身影,露着阴森得意的笑容,满目的妄念渲染在夜风流动的林间。 “娘娘难道不曾发现我在跟踪你么?” 蓦然释解内心缠绕的一处疑虑,发生至此的事情果真都是他的诡计,“阁下不觉得这个问题甚是无聊么?”那夜趁自己散神之时,他几乎不留余力的袭来一掌,内力受创严重,警觉意识自然变得薄弱。 天狼从阴暗处走出,薄薄的影子平躺在没脚的草林上,裂着唇毫无顾忌的笑着,自然明白眼前之人的弦外之意,“在下承认下手过重,但也只是伤到娘娘的身体而已,难道娘娘的理智也受创不成?” 缭绕在身侧的萤火虫,将凤宁苍白的肌色耀得更加透明,薄弱的光亮,几乎散尽所有的颜色,微斜身形,裙摆摇落一袭阴沉与清冷,浅勾的唇角亦透着慑人凌然的寒意,“凤宁相信夜倾风曾言让你离开天和城,可也清楚你亦不会因着他的话就范,傍晚时分别苑中那段对话,你到是安排得用心良苦。” 天狼缓缓的从腰间抽出软剑,此处早已远离天和城数十里,约莫再过半个时辰就可到达苍泽所在的军营,今夜,不会再让猎物有幸逃脱,“不错,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清楚知晓是计,可娘娘依旧飞蛾扑火,宇硕陛下若是清楚你这份情谊,该是会感动得痛哭流泣罢。” 指着自己的剑,已让内力充刺坚实,以现在自己之能,若是拎起真力速战速决,或许有几分胜算,可那样做,以此刻的身体状况而言,却是坚持不了多久,一切皆已释然,自然没有再去苍泽军营探得虚实的必要,此处离云阳涧已是不远,就怕自己坚持不到。 “这就务须阁下操心,我想此时那两个侍婢已下得黄泉,沉沦地府了罢。”束手于后,掌心静然的凝聚着真气,适应着体内气息迅速加快的律动。 “哼——。”轻吟一声,满脸让人悚寒的笑意,“那是自然,留有余口,你失踪了,迟早会遭到二殿下的怀疑,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且就若他发现娘娘失踪追寻而来,亦不会找到娘娘的身影。” “你三番两次的戏弄于我,可知下场为何?”语声云淡风轻,却透着不压于天狼的杀意,抑忍着内心的不悦,说:“你就这么有把握拿下凤宁么?” 天狼森狠一笑,言道:“在下跟随娘娘出得天和城,又跟随至此,其目的不过是想让娘娘消耗体能而已,娘娘既是能猜到在下用计的目的,自然也会想到在下跟随良久才现身的原因罢。” 不错,从立在窗棂前的那一刻,她还在犹豫这到底是否是计谋,可陛下的消息太过珍贵,容不得她浪费时间,余下半点怀疑,就若是计,也得让她亲自确认,得到天狼的肯定,她内心的庆幸油升万分,说明陛下仍下落不明,与被苍泽所掳相较,她宁愿陛下没有半点儿消息。 没有他的消息,至少那份希望还保留着,若真是被掳,他的骄傲与自尊怎容得他人亵渎与侮辱?所以音讯全无是个好消息不是吗?若真要用生命印证他的平安,她亦心甘情愿,转世此生,若失去了惟一的羁绊,死与生——于她来讲,并无差别。 “那凤宁未曾发觉阁下跟随,岂不是遂了你一半意愿了。”消耗的体能已让他算计于心,如何也是逃不过他阴险的眼神。 剑棱一闪,一阵强劲的疾风赫然围旋,箭步如风的刺过去,还不忘启口言道:“娘娘既是有自知之明,何不全遂了在下之愿,此番多余的违抗,于现在娘娘的身子,可是百害而无一益,与您性命悠关之事,难道您就不加以衡量么?” 摇身躲开他袭来的冷剑,反手一掌化开那充满死亡意味的剑气,他的杀意太过凶猛,超出了自己所预料的范围,看来他不愿夜长梦过,想尽快拿下自己回苍泽交差,不得不将真力多倍运出,方可化开腾腾袭来的冷寒,“你何曾在乎过凤宁的性命?若让你得逞回到苍泽,晋王殿下那里岂好交待?” 有什么东西在她闪躲时从怀中掉落出来,浅草丛中立时闪耀一片莹莹之光,漫天闪舞的萤火,赫然间仿佛受到什么吸引一般,皆围绕着它不停的飞转,若大的光明,似一盏明暗不定的烛灯。 “晋王殿下只吩咐天狼将娘娘找到后带回苍泽,至于生死,他并未有交待,既然娘娘不配合,天狼亦不介意给殿下带回去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挡下她运力射来的草叶,因着上附内力,锐利如刀剑暗器。 就若此时挡去一些,手臂上仍未幸免被重重滑破几道伤痕,清晰的痛楚瞬息传遍每处神经,温热的湿意提醒着自己她亦欲将自己置于死地,然而,在看到她因内息用律过渡,一时不能适应自己急促的攻势,导致的血气上涌,唇角溢下的腥红直落,染红了胸前的衣襟,夜色下,莹光之中,除却一层晦然色黯,便是别样的邪美与妖冶。 第251章 相遇是一种宿命 “天狼承认娘娘有将在下置之死地之能,可依现在您的状况,难道就不怕与天狼作伴黄泉么?” 才看出自己的意图么?许是以为自己惜命,这才让本能的反应慢了,架起出手的招式,迎着对面满脸阴沉与警惕的天狼,“幽幽深林,惟有飞舞莹虫在侧,凤宁可不指望他们相救,若此时真要死人,你下得黄泉,却不配让凤宁作陪。” 事已至此,仍这般狂妄与自信,宇硕帝后的风采着实他人无可比拟,照现下的情形看来,她内伤未愈,无边深林又不会有人出现,她应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想要赌上一赌自己的运气,“娘娘何苦大言不惭,您在气息不畅的情况下中了在下一掌,内伤绝不会轻易好返,此时硬拼,不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吗?天狼倒是不介意与你纠缠一番,因为不论如何,斗到最后,可是你体力耗尽,身残就擒。” 冷冷的勾唇,透露的寒意让四周的月光兀自凭添几分冰凉,眸光淡淡扫过天狼,顾不得令人作呕的血气堵在咽喉,带着坚定与不甘示弱的声色言道:“回苍泽是断然不能,故尔,在凤宁倒下之前,一定会将你杀死,这其中不止你纠缠犯我一条,还有你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禁地。” 挥剑而去,夜空下划过阵阵盈盈剑花的光亮,剑气横扫,划破了萤火日凝聚在一堆的光芒,许是她侥幸,绫袖处被他刺破,剑棱上沾染了浅浅的鲜血,她的速度开始慢了,这正是他完成任务的机会。 凤宁觉得莹石那里聚集的萤火虫散发的亮度,愈发的恍眼,天狼招招紧逼,剑剑携满杀气,她回避与躲闪的迅速不得不提高运律,导致体内休养好的几分内息又恢复伤患如初,双眸的视线已开始模糊,方才砍过的剑花,彰显了他接下来的用意,生死就在此刻一举,身体真气些吧,痛苦虽不难熬,却也不愿走得如此狼狈, 天狼是狡猾的,他深知纳兰凤宁的洞察力何等敏锐,且上过一回当,断然不会轻易露出破绽让自己抓到机会,此时对面喘息略带咳嗽的女子,已是做好最后一袭的准备,步移微移,眉头深锁,在脚轻碰撞一硬物时,唇角立时勾起一抹阴毒的笑。 凤宁崩紧了自身的每条神经,因着有过面对他沉寂时阴险的经验,此刻确是不敢放松大意,四周的压抑感越来越浓冽,汹涌如涛的气势感染着两人的每一寸呼吸,徒然一见天狼掀起一抹不善的伪笑。 天狼找准了位置,他只需一提脚,一切都会结束了,想到此处,亦不在犹豫,随即踢上脚边的那块石头,用剑身狠狠的敲打过去,只要纳兰凤宁动手挡下,他便有空隙趁其反应的瞬间一举殒命。 无言的盯着空中径直飞来之物,凤宁赫然明白天狼的诡计,动则死,不动亦亡,脑海里徒然一片空白,绫乱的思绪蓦然让她停止了所有的举止,眼睁睁的看着那飞来之物愈来愈近——。 计划就要得逞,天狼的眉梢上挂满了狡奸的笑意,然而,就在目睹那携满自身五层内力的石块临近纳兰凤宁鼻尖的刹那,凭空出现一股强势得可怕的力道将石块打落,胸口猛然拥堵难耐,窒息压抑不得不令他瞠目结舌的感叹失败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凤宁心中一咯噔,所有的警惕都在霎时之间轰然塌溃,腿脚已无力支撑这样的自己,不禁欲斜倒下去,腰间徒然环上的一只暧手,是思念千万遍的气息,让她再也不用拿骄傲与坚强来伪装自己,泪水毫无顾忌的绝堤,层出不穷的涌落,泪湿了某人的衫巾,听着颤抖的语声,心疼的呼喊自己的名字,“宁儿,宁儿——。” 滑落在自己怀中的女子,他何曾不记挂于心,然而那满襟的刺目红色,让他顿时心如刀绞般难过,似揪似扯之感,犹如窒息,他的宁儿,怎能受到这样的折磨与苦难,而这些都是自己带给她的,“宁儿,告诉我该怎么办,宁儿,宁儿——。” 一声深深深情的呼唤,让凤宁忘却了一切的疼痛,只想静静的靠在这个坚实想要的胸膛,就若永远的沉睡下去,亦无怨无悔,泪眸微睁,吃力的抬手抚着那如初妖冶邪魅的俊颜,他为自己眉宇深锁,他为自己愁容满面,想抚平他皱紧的英眉,无耐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颤抖着纤指抚到他的下颌,浅显的触碰却让她的身心一片温暖,“麒,真的是你吗?如果这仍是宁儿夜间做的梦,那你就抱紧宁儿,让宁儿继续沉睡下去。” 天知道他有多么的自责,当初那个于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的女子,他错了,是自己的任性将她留在身边,如果不是自己,她何曾会受到这样的伤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当初悬崖半空救下她的性命后,他只愿将她的纤华身姿牢牢记住,而不是将她的人牢牢绑住。 “我的傻宁儿,这不是浮光掠影,难道你不希望真实的我在你身边吗?” 才合上的眼帘,又缓缓睁开,带着哭腔低声浅言:“唔——,宁儿只是不愿这狼狈的模样让你看到而已,且梦太易碎,宁儿害怕。” “狼狈如何?不狼狈又如何?只要是宁儿的,我什么都要。” 终是泣哭成音,携着满心的颤抖,紧紧的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久违传递而来的温暖。 小心冀冀的搂着宁儿的身子,唳血的眸光微微偏移,地魔教三使之一,一个自识清高之人——天狼,在他两次从自己手中消失之后,终是见到了他的真正面目,宁儿此时的景况多半是拜他所赐,伤着凤宁一毫,便给足了他将他碎尸万段的理由。 早从萤火虫凝聚在莹石上空四散的光芒,认出了来者的身份,惧于他与生俱来的凌厉,慑于他强势的气魄,脸上虽无多大反应,然内心潜藏的不安却已是涌出水面,特别是那双苍目投来的眸光,冷冽的气场赫然让自己找不到任何方向,掩饰不住惧意,拱起的手有了一丝颤动,“既是宇硕陛下来接帝后娘娘,天狼自然该回禀我主说娘娘已不需苍泽的照顾,在下该告辞了。” 音刚落,眸色相凝的同时摇身欲走,然而却在腿脚腾空的瞬间,一股力道迫使他重重的砸在潺潺流动的溪水之中,溅起的水花四射,惊得许多萤火虫无言的抗议乱舞。 ‘咳咳——。’伏中他怀中的女子轻轻咳嗽,在他的心上又抹上些许慌乱,“宁儿,你没事吧。” 抓着他胸前衣襟的手添了几分力道,斜过眸光,朦胧的看着不远处恍然不定的身影,唇角徒然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那抹笑,别透露着别的残忍与狠唳,说着:“麒,他一直想见一下禁忌城城主的威力,可不能让他失望呀。” 功败垂成,天狼却不是会就此认命,他的一切都是拼出来的,此番为了活命,亦不能例外,再看到宇硕帝抬手之时,立即捡起手侧斜靠在石头上的软剑,起身后迅速的扑了过去,“啊——。” 不想让他肮脏的血染了宁儿的衣裙,吸来一片草叶,在他七步开外的地方巧劲投射而去。 凤宁只听得‘嗖——’一声,天狼拖长的语音便夜色下嘎然而止,随即又闻得一阵巨响,那声音仿佛什么破裂掉了,想斜眸去看看,却被紫御麒挡住了眼睛,他看着四散的那堆不该再叫做人的物体,眸色沉下,“宁儿别看,会浊了眼睛。”这么死,亦不能解他伤害宁儿之罪。 令人作呕的腥锈之气,饱和了所有空气中分散的因子,飞舞的萤火虫不断的在周围沉浮,溪水里倒映的闪亮,婉如一盏盏小小的灯笼。 “麒,宁儿困了。” 低沉的语声从喉中涌出,让人不安的音色荡漾在耳际周围,他知道彼此的分离,会让宁儿掀起所有的防备抵御意外,也只有自己在身边,才会安稳而眠,可现在的宁儿,却是不能让她睡去,将她横抱于怀,亲吻着她的额眉,“求你了宁儿,别睡。” 好久违的安心,她想听话来着,可是模糊的视线,愈来愈迷茫的神智,一点儿一点儿的吞嗜着她的坚持,此时的自己,想给他一抹淡淡的笑,都是有心无力之事,“宁儿也求你了,麒,让我——。” “宁儿——。”大声的呼喊满载焦急与不安,合指在心脉处点下几处穴位,又挥袖吸来萤火虫围绕的莹石,紧紧的搂着怀中之人,闪进深林,身影淹没在枝丛剪碎的淡淡月光之中。 感觉很舒适,体内的暖流温和适宜的徜徉,迷迷朦朦之中,感觉到一阵炙热的视线停落在自己身上。 空气不在血腥,还透着淡淡的草气与花香,时尔传入耳迹的雀鸣,亦变得特别的清脆与嘹亮。 第252章 相守是一种承诺 “宁儿——宁儿——。” 一声声温柔深情的呼喊,惹得凤宁浅掀唇叶,熟悉的气息绮绕在鼻息之间,这一将眼睛睁开,模糊清晰后,便是那张日思夜念的妖冶俊颜放大于前,“你怎么知道宁儿醒了?” 一颗心掷地,仿佛能闻得那沉重的回响,亲吻着她的鼻尖,温柔怜爱的笑着,“我不说过么?宁儿睡醒时的呼吸会比正值睡意时的呼吸沉些。” 坐起来,整个身子都窝进他的臂弯之中,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不再徘徊,“你运功给宁儿疗伤了。”停留在腰间的手臂徒然添了些许力道,他的默认证实了自己的肯定。 宁儿的内伤很严重,恐怕方才醒来之时,已察查到体内的血气变得顺畅不少,如此相问,不过是担心那么重的内伤,自己为她运功之时,消耗真力的程度,“宁儿不必担心,朕承认是费了些功力,此番疗治也只让你的伤势恢复了三层,等你的身子调养好些,不在虚弱之时,我会一次性将你的伤势治好。”瞒不过她,与其让她揣测,不如直言。 “有麒在身边,宁儿什么都不惧,内伤之事不必急于一时。”心下微微一声浅叹,鬼阎罗之能着实令人不得不掀起警惕,若此时陛下因着自己浪费功力,届时发生意外,于他而言,招架之力会成问题。 俯眸凝视着那浅浅蹙挤的玉眉,料想她不急着让身子恢复康健,定是在为自己顾忌什么,刚开启口,却让她的语声抢在前面,“这是哪儿?宁儿睡了多久?” 既是不愿说,便随她罢,他的宁儿会替为着想担心,亦不失为件好事,“这是云阳涧,宁儿睡了一天一夜了。” 这才发现自己身置一帐篷之中,篷室中的布局虽简单,却十分奢华精致。 “主子,属下送汤药来了。” 想到那苦苦的汤药,凤宁不禁色沉眉拧,紫御麒宠溺的环紧她的身子,视线不曾离开怀中之人分毫,“进来——。” 有人掀开了篷帘,进来之人乃是梅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恭敬的递了上来。 凤宁一见她,立即想到翠娘,面携疑虑的问了出来,“怎不见翠娘?”让翠娘离开,当时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若她中途无法脱逃,被胁至羽微山府,到达羽微山下,童儿便会发出警告通知幻炅,以幻炅之能,天狼不在护送之例,不难拿下地魔教随行之人,此时算算时间,也该到达陛下身边才是。 玉颜上滤过的疑惑感染了自己,可宁儿既是如此相问,自然有她的道理,“宁儿怎么会问及翠娘,你想说什么?” 略微拉开些距离,那袅袅直升的热氲让她泛起回忆,“那夜在苍泽帝宫,鬼阎罗胁持翠娘要胁宁儿交待擎魂筝的下落,因着有些意外,让他得知宁儿与羽微山府的渊源,当时宁儿体内凝结能散功的毒药消绝散,虽然夜倾风在消绝散中动了手脚,可恢复的功力也仅有一层,得知擎魂筝与长生珠有望,鬼阎罗反过来拿凤宁要胁翠娘,让她回羽微山府取宝以博宁儿的平安,翠娘离开之时,我将发间之物交于她,就若中途不可逃脱,到达羽微山府之后亦会有幻炅搭救,按照宁儿推算的日子,怎么也该到陛下周边才是。”说到此处,凤宁轻声叹息,但愿她别出意外才好。 当初猜想也是因宁儿受到什么不测,才会毫无招架之力遭人掳走,原来是地魔教持有的消绝散作祟,她眸中淌落的些许担心不禁让他心疼,此番遭遇,他的宁儿可谓吃尽了苦楚,“不必担忧,我找不到你,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已派人去了羽微山府,相信不用几时,便会有消息传来,能让宁儿担心之人,上苍不敢让她身陷危险。” 刚毅鲜明的轮廓,透露着不该掀起的苦涩,她知道他又在为她心疼了,温柔的神色满泄,纤指轻描着他雅美的棱线,彼此的瞳仁里,映印着属于对方的身影,婉如雕刻一般,轻易抹散不去,“相守是一种承诺,相遇是一种宿命,因为是你,再多的不幸与痛苦都不难熬。” 是啊,勾唇感叹,因为是你,就若心中撕扯的伤口再痛,也会因为你的话而瞬间痊愈,“宁儿把药喝了罢,这对你的血气恢复有帮助。” 眼底的自责尽管极力掩藏,仍是不小心溢翻出来,知道他在为自己所遭遇之事懊恼过意不去,那些都是太过在乎的体现,她虽是满心愉悦,可当看到眼前那一碗褐色的药汁时,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对上他狭眸里炙热的温柔与期待,仍是犹豫不决。 从未见过宁儿服食药汁,可她曾说过前世曾以药当饭,潜意识里有所抗拒,亦在情理之中,可他心疼宁儿,自然不会拿苦苦的味道相待,徒然刻意挑起一方英眉,半威胁半揶揄欺身言道:“宁儿不服药,可是在等着朕喂么?” 携笑的语声透着几分令人面红的暧昧,温热的气息灼烫着唇叶,邪美的俊颜霎时放大,凤宁心下一紧,眸角的余光瞟向一侧站立的梅子,眸子垂得深沉,羞涩的模样让她变得可爱至极。 嗔怒的瞪了一眼紫御麒,扶过他递来的药碗,皱着云眉,摒住呼吸一饮而尽,呃——,这药汁竟然有股甘甜的味道,他方才之举果真是刻意为之,“方才陛下消遣臣妾,宁儿的表现可还算让陛下满意?” 拿过她手中的碗递给梅子,一挥手,便有人略躬了身子转身离去,不曾落下,拭去女子唇角余下的药汁,撇下揶揄的颜色,满眼的心疼与爱意,温柔的言道:“是朕错了,让宁儿受尽苦处。” 凤宁捋下笑意,只余浅淡的弧弯,覆上来的吻炙热却缓慢,浅浅而入,万分缱绻缠绵,呼吸让人掠夺,回应着他的深切思念与爱恋,她于他,又何尝不想念至深,纠结难耐。 袭卷着她所有的气息与动作,感受着彼此传递的爱恋,再次一点儿一点儿的刻入骨髓与脑海,无形中无法割舍的羁绊,让他的不舍与痴恋化作深情的吻,亦浅显亦深刻的徘徊在小小的心田。 少顷唇分,这一个深长的吻让虚弱的凤宁喘息不定,伏在他的胸前,苍白的玉颜添了两抹诱人的潋艳。 紫御麒小心的将她呵护在怀里,这样虚弱的宁儿让他不安,下一刻听着她说:“云儿如何了?凰灏君说姚力投叛,如今的暝灵城已在他的掌控之下,帝宫中的一切都安全么?”其实天狼的话中也并不全是假话,凰灏君确是想活捉宇硕帝,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破宇硕帝宫。 “当日在朝堂上,确是没有一个正当理由可杀姚力,这才苟且了他的性命,贬为平民后本以为会安生些,不料他到是还有能耐勾结苍泽迫害暝灵,宁儿放心罢,此时帝宫之中有太皇叔和林允在,就若他攻进了帝宫,云儿也不会有事。” 稍稍放下心,不禁又面带疑虑,“太皇叔不是离开暝灵城了么?怎么又回了帝宫?”依那人的性子,不像会是紫御麒一句话就能招回来的呀?且那日离开时回眸神色严肃的盯着自己的眼光,此时想来,那抹不安的心绪又重新浮上了心头,且越发的清晰鲜明。 望着那对清澈如润玉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淡淡的笑意透着邪魅,让人一见就清楚是用了些手段的,“朕不过是拿一种稀有的鱼做引诱,太皇叔那么爱吃鱼,自然会就范。” 他的语气透着尊重与敬意,彼此都知道,若太皇叔不愿留下,又岂是这稀有的鱼能引诱得逞的?“陛下真是聪明。” “宁儿应躺乏了罢,此时正值日落,随朕出去欣赏如何?” 他不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么?怎么才一音落,已是掀被将自己横抱于怀,揽着他的脖颈无奈的言道:“宁儿承认现在身子虚乏,却也不见得脚不能行路。” 踏步而行,边走边说:“宁儿总是让朕爱不释手,无时无刻不牵挂于心,你既是在眼前,自然不能放开分毫。”在帝宫眼皮底下都能让人将她掳走,这已成了他的一块心悸,此时此刻,忆之悔恨交加,怎能再放松警惕。 不在说什么,任由着他抱着自己走出帐篷后,四溢着满心的温暖。 这是一处临近山顶的山腰,晚霞的余晖映红了视野里整个山峡,那置于天际缓缓滑落的落日,比平常见到的大出许多倍,放眼看去,仿佛抬手可触,不禁感叹,“好美的日落,麒,你看到了吗?好美的日落。” 放她下来,揽紧她的腰枝靠在自己胸怀,感受着晚风拂面,曾记得相邀老去时一同看日出日落,今日先睹为快,仿佛看到变迁的沧桑似云海随风飘摇而过,“嗯,好美的日落。” 凤宁笑颜如花,眉弯似月,然而,玉眸中涌现不断的笑意却在不经意间斜眸见到一处平原上驻扎的数百个帐篷时,所有的轻松与惬意赫然沉溺,与陛下重逢期间,她的心让喜悦与温暖的爱意占满,忘却了现下正值兵乱时期,据夜倾风所言,宇硕与苍泽,还有一场战役未完。 第253章 化险为夷的良策 宁儿的身子有些僵硬,狭眸一敛,以为她身体不适之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时否定了先前所虑,“宁儿在担心什么?” 那是苍泽的军帐,在苍泽她见过飘扬在城门上的旗帜,此时数百个大帐篷,少说驻扎着十几万士兵,而宇硕呢?从夜倾风那里听闻而来的,却只有八万而已,心骤然紧拧,八万敌十几万,不是鸡蛋碰石头,螳臂挡军又是什么? “粮草被劫,云阳涧一战宇硕亦死伤无数,陛下有何良策化险为夷?”他还能淡定自若的立在这里陪自己看晚夕,定然有必胜之计才对,且依他的性子,怎会让自己处于失败之地? 紫御麒闻言,不禁又为她颜容上透露的焦虑心疼几分,这一路寻来,于宇硕和自己的消息探听得这般仔细,随意悠然如她,何曾如此忧心?指着远处两座高山言道:“宁儿看那里漂亮么?夕阳下是不是像金子一样闪亮。” 顺指看去,确实很像,因着太远,只能大概看清那里的模样,夕阳下的颜色,婉如金子一般,语气携带疑问,“那里可是金沙谷?” “嗯——。”紫御麒颌首言道:“料想宁儿也听说了宇硕仅余的八万军队就驻扎在金沙谷不远处,宁儿可还记得几年前朕生辰时,你送朕的礼物?”苍泽不愧是强国,兵力确是天下无敌,与之战役数场,仍逃脱不开苍泽不败的神话,兵将捐躯无数,或许他再坚持一下,亦不是没有得胜的可能,可是他徒然厌恶这样的作战方式,想到宁儿赠于他的生辰之礼,那沙石化作烟花在战场上绽放的的场景,倒是让他有了几分期待。 呃——?释然勾唇,兰指掩过指面的青丝于耳后,“陛下的主意是不错,可典夜呢,二殿下说他可是有将苍泽让他暗中出兵之事告诉于你。” 紫御麒闻言,神色不悦一凝,不由得沉下声调,“你何时见过他?” 因为那株匣盒中的桃花,记忆中只要说到夜倾风,他总是这副吃味犹深的模样,“我冲突了麒压制功力的气关逃出苍泽帝宫,在月圆大劫之时遇到追寻而来的天狼,纠缠之下中了他的奸计,受了严重的内伤,是二殿下及时赶到救了宁儿。”不愿说得太多,虽理解了事情的原由,仍能感受得到他威慑之下的冷冷薄怒。 本以为天狼有多大之能伤得了宁儿,原是用计使得宁儿受伤,让他四分五裂而死,果真是太过冲动便宜他了,“既是如此,宁儿为何不好好休养身子?”天狼再历害,也不敢在典夜滋事,夜倾风于宁儿的妄念他怎会不知,既是如此,又怎会让宁儿寅夜只身离去? 轻轻的靠在他的怀里,抬手紧紧的环在他的腰间,安心的叹息言道:“那些都不重要了,宁儿要的,上苍已是发了慈悲。” 天狼可使计一次,就范二回并不足为奇,能让宁儿不顾身子重伤夜离天和城,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想到遇到宁儿时的模样,心——又情不自禁似揪扯般的生疼,“此番宁儿为朕担心,朕虽愉悦在心,可这样的愉悦却是朕不愿感受到的。” 明白他话中之意,乍是已猜到几分,浅掀的弧度略微的加大,她不惜一切追寻而至,目的不过只是此刻安稳的靠在他的怀里,为了那份令人心安的沉稳,付出多大的代价都不足为惜。 “宁儿切莫替朕担忧典夜之事,夜倾风与苍泽晋之间的交易已是清楚,典夜并未在天和城中屯存兵马,料想凰灏君以为有足够得胜的把握,现下根本不必典夜掺和一脚。”堪比骄傲,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英雄。 脑海中浮现每每凰灏君出现在凤仪殿的模样,总是自信满满,得意之色挂在眉梢,而那时的他的反应皆于自己奏效,只因关乎宇硕战事的一分一毫,此时想来,除却鬼阎罗的撑腰外,他定是自负过头了,“那陛下也要小心为上,宁儿与凰灏君有过接触,此人确实有些能耐,且他又有鬼阎罗这层后盾,他能将宁儿困住,能力决不容小觑。” 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鬼阎罗既是宁儿的师叔,那年岁亦与泫英老叟可比,积沉的功力自然不在话下,“宁儿可是觉得以朕之能,招架不住鬼阎罗。” 太皇叔曾言,紫御麒自身早期修武极苦,可他熬过来了,武功自然是上乘,且先帝西去之时将毕生的功力又传给他了,不难怪幻炅曾以诡谲骇世来形容他的武功,可鬼阎罗之能毫无破绽可寻,想要拿下他,又谈何容易?“宁儿什么都不信,只信麒一人,如今我等在此空说有何用途?且招架得住如何?招架不住又能如何?只要我们不离不弃,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他会心疼自己受到一点儿伤害,她又何尝愿意看到他遭人伤到分毫,若有朝一日真与鬼阎罗对战,她的心中已是有了计量,不论如何,都要他无事平安。 云淡风清的话,透着不屑一顾的风采,这样的宁儿,好像又回到了初时相见,“宁儿说得对极了,这天下本就是能者居之,此番争逐,你我可权当作消遣来看。” 垂眸,敛下眸底涌出的黯然,作势随意的言道:“典夜也算是人才辈出,你说怎么就无人能解典夜帝君中的毒呢?” 天边的夕阳已全然的没入了云层,余落的层层金黄霞光,似一层金色的纱衣,披在起伏漫延的山脉之上,宁儿怎么又说起典夜来了,还好不是提到夜倾风,这到是让他的不悦压下了几缕,“可还记得几年前地魔教三使之一雪月持假擎魂筝现身江湖,意欲得到宁儿手中的真擎魂筝之事?” “嗯。”轻轻的点头,任由晚风掀起衣袂飘荡,缕缕青丝飞扬,轻柔似细腻的布绸拂面,“自然记得,难道会与此事有关么?” 几许落叶随风飘来,又缓缓坠落至崖边,紫御麒说:“到是与擎魂筝无关,难道宁儿不记得同一时期发生了成百宗闺中女子失踪事件么?” 响在耳侧的温语,好像有些熟悉,犹记得媚娘临终前曾言及过此事,难道——,“麒知道鬼阎罗拿那些女子之血练制毒药之事,难道典夜帝君就是中了此毒?”媚娘曾说过,解药就一粒,而自己亦收到鬼阎罗将解药给何书文服下的消息,如此一来,那典夜帝君不就是药石无灵,死期已定么? 这回轮到紫御麒狭眼中滑过一瞬惊讶,随即笑道:“早先并未直接与地魔教接触,他拿什么练毒自然与我无干,此事我也是在接到夜倾风送来纸鹤与苍泽令其出兵的消息时,方开始查起的,只是不曾料到,查到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而已,宁儿何时得知此事的?” “媚娘死前说的,何书文就中了这种毒,媚娘用生命换到了鬼阎罗惟一的解药。”过程不必说得太细,免得他又为自己担忧心疼。 媚娘?想了一下,原来是那个热情似火的女子,她能活到现在才绝命,在地魔教中也算是一种造化,可如此一来,那典夜帝君的死亡不就成了定局么?“鬼阎罗的话,宁儿不可全信,他说惟一的解药,或许只为骗媚娘为他卖命而已。” “罢了——。”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他人生死,与我何干?此事言尽于此罢,对了,你可有将莹石带回?” 从怀中掏出来,还略带着他胸前的温暖,“前夜我寻宁儿无果,抄近路深林回云阳涧,被黑暗中隐约一团莹莹之光所吸引,携身而至,这才让我找到宁儿。” 一直奇怪这莹石有何作用,既是太皇叔所授之物,定然不止是皇家传承那般简单,可若是说到用途,惟有令萤火虫好奇,这个答案确是有些牵强难信,“可见冥冥中自有主载,又让麒看到一次宁儿狼狈不堪的模样。” 词里行间附带的揶揄,安慰不了他内心的恐惧,那夜若他晚到一步,那怕是一瞬,他和宁儿,今生岂不是就得错过,什么都不想说,紧紧的拥着她贴在胸膛,天地之间,恒古久远,他要的,就是这一刻。 腰间的手略带些颤意,她也清楚,如果那夜他晚到一步,那怕是一瞬,或许彼此早已阴阳相隔了,若此生不再相伴,他害怕与恐惧,而自己则是深入骨髓的遗憾,“麒,我们快回家吧,呆在这儿,宁儿很不安。” “好戏后日就要上演,待事情一结束,自然会携宁儿回家。” 心中泛起的某种不祥之预,合上眼帘极力的抗拒,却点头回应他的作答,“嗯——。” 夜幕已提起了步筏,漆黑的因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吞嗜着整个光明的世界,脚边几朵不知明的小花上,飞着蜜蜂,穿梭着蝴蝶,两抹长长相拥的身影,渐渐淡去,婉如青山之间一幅水墨染画。 第254章 消极替代的愉悦 次日午时过后,紫御麒正研究着桌台上摆放的一张战图,凤宁靠在床榻上,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仍不曾移眸斜眼,心中起了一丝好奇,掀开薄薄的丝被,走到他的身边。 说实话这图凤宁除了认识标写的字外,一点儿也看不懂,密密麻麻的线条起伏无状,却又十分连贯,“计划不是已落实了么?怎么还在研究这张图?” 宠溺的点着她的小鼻头,伸手揽过她的腰枝,在图的上空象征性的画了一个圈说:“确是没什么好研究了,我不过是想看看拿下苍泽以后,如何规划版块而已。” 普天之下,她惟信他的嚣张与狂妄,那份成竹于胸的气魄,绝不是他人可相比拟的,嫣然一笑,言道:“此事何须你费神,拿于苍泽后,与瑞商一样,交给那些大臣就不行了么?” 亲吻着她的额眉,深深的吮吸着她独特的冷凝气息,“宁儿说得对,那现下无事,宁儿说做什么好呢?” 邪魅的语气灼热在耳畔,旖旎的气息霎时缭绕于心,湿湿的感觉润了些许凉意,让凤宁心中一跳,嗔怒的盯着他,刚想说及什么,帐外却传来一声,“主子,王将军到了。” 王群?传话进来的是梅子,“陛下的身份禁忌城城中之人都知晓么?” 摇了摇头,携笑言道:“并不全是,知道的不过是多机会受到差遣之人。”斜过身子走向一侧,抬手端起一盏茶,眸光向篷帘处斜了半瞬后立即收回,“进来——。” 一侧的秀颜女子掀开篷帘,那装着打扮不似宫婢,倒有几分江湖味道,他的陛下绝非善者,这一点儿宇硕朝臣们有着相同的体会,此时想来,陛下涉足江湖之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群携着恭敬不敢逾越之心垂头走了进去,拱手作揖,“微臣王群参见陛下。” 轻啜了一啖茶水,唇齿间余绕着令人惬意的香气,搁下杯盏与桌台,狭眸看了过去,“平身罢,此来何事?” 王群放下手把住刀柄,这才一抬眸,赫然发现数月不见的帝后娘娘竟然也在篷帐之内,惊讶之余,立即恢复愕然的表情,又拱起了手,“见过帝后娘娘。” 从他眼中,读到了几抹难以置信的神色,未曾听见外间有传闻宇硕攻打苍泽的原由,想是宇硕与苍泽都封锁了真正的消息,陛下自然会设法瞒住自己久未在宫庭中露面的原因,此时出现在此,王群讶异,到在情理之中不足为奇,“王将军平身罢。” “谢娘娘——。”恭敬的立在一旁,方才虽然看了一眼,但也瞧到娘娘肌色略显苍白,以他纵横战场的经验来看,好像是有伤在身的征兆,不敢再逾举,娘娘之事岂容得他揣测。 “陛下,王将军至此,定有要事与您相商,臣妾出走走,告退。”凤宁微携群转身,几许青丝直垂胸前,玉颜上浅显的笑意透着适宜得体的温和,不远、不近,步履间散落着清冷繁花。 “启禀陛下——。” 身后的篷帐隔绝了帝王与护国将军的谈话,抬眸看看风清云淡的天空,今日午后的阳光并不刺眼,沐浴在身,有种懒洋洋,昏昏欲眠之感,几步开外,梅子恭敬有礼的站着,轻风摇了起了她的衣摆。 移步站至昨日与他欣赏落日的位置,看着苍泽驻扎的帐地上,队队持长茅的兵队围着驻扎之地徘徊,心中油升起一个问题,不知凰灏君是否也在营帐之内?于他的性情并不了解,他给予自己的印象,几乎都是盯着自己看时,那写满贪婪与欲望的眸光。 几许花叶随风飘至脚畔,山上清新的空气却是令人舒畅意惬,迎着拂面的轻风,似他的手一样温柔划过。 “此番怎未见着你姐姐的面,她还好么?”恍荡在肩上方的耳环,犹记得是当年自己所赠,她带在身上,也算是有心,不过几年前的东西该旧了,回到暝灵城,再送她一对罢。 只是静静的站在主子几步开外,姐姐教授的规矩与叮嘱,她丝毫不敢忘怀,此番得知城主的另一重身份,依凭自己之能,亦是顿了好几日才缓缓接受下来,听闻过宇硕陛下极其宠爱帝后娘娘,就是连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随侧服侍之人,便是那传闻中羁绊犹深的男女主角。 此时蓦然闻得娘娘问及姐姐之事,她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回夫人的话,属下只知前些日子城主吩咐姐姐带着十七血煞中的八人出去办事,至于所为何事属下就不知了。” 十七血煞个个身手不凡,手段亦可与天狼比拟,何事需派出去八人之多?想来费神,浅掀嘴角摇了摇头,回头亲自问他就是了。 “宁儿在想什么?”紫御麒挥手示意,梅子欠身退下。 凤宁回眸一笑,清晰的缕缕阳下,溢散万千风华,毫无做作的笑意形成自然而然的优雅,让人不禁有种轻醉微醺的感觉,“陛下这么快就与将军谈完事了么?” “不过是些琐事,自然是来陪宁儿重要些,宁儿在看什么呢?” 弱肩处,轻轻的搁上他温热的语气,空荡的腰间也让他缓缓围住,悠然的靠在他的胸膛之上,聆听着轻轻的风声,有力的的心跳声,“年年花开花相似,岁岁人生人几何。”收回停落在苍泽军帐的余光,感受着那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宁儿很少感怀人生,这样的宁儿也只会让他更加心疼,“宁儿怎么突然有此一叹,可是有事困扰着你?” “唔——。”轻轻的在他胸膛摇头否认,随即叹息言道:“麒,我喜欢这样让你抱着。”那怕有一日——会生死别离,她也不明白为何自遇到他后,先前的愉悦渐渐为消极代替,这样的情绪不该是此生纳兰凤宁该有的性子,可她就是莫名的害怕,害怕这一切,赫然碎成沙粒,随风轻轻消逝。 深深伏在自己胸前的女子,说着只属于他的情话,虽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但还是想让她亲耳听到自己的答案,“那我就永远这样抱着宁儿,我们不是曾经相约过么?生同寝,死同穴。” 凤宁没在言语,用缄默与笑颜来展现自己的爱恋,风继续吹着,不知从何处送来些许落红凭空而过,浸人心脾的香气充满了甜意,留恋的停留在女子的发间与裙上,缱绻不愿离去。 终于到了决战这一日,这场兵力悬殊且处境艰难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战争,即将拉开紧张帷幕。 在昨日护国将军来访的同一时段,苍泽军队的阵营开始蠢蠢欲动,迁走的兵马越来越多,连同让山挡住了,仿佛都还走不停歇。 紫御麒神色如常的盯着那些小如蚂蚁的身影,唇角森冷的弧度渐渐变得嗜血,狭眸俯瞰时透露的残忍眸光,清晰的寒意渲染了周遭的一切,连停落在一侧花芯上的蝴蝶,都似窒息般动弹不得。 他的狠情不是没机会领教,此番苍泽的数万生灵不过又是给她在某人的残忍程度中上了一课而已,“陛下喜好看人家连队走路么?”已是见他愣了些许,不知在想些什么。 略带揶揄口吻的语气响在耳迹,一手拉她入怀,挑起她的下颌,狭眸微敛,神色不善的言道:“宁儿走给朕看就行了,一会儿可有兴趣随朕前去金沙谷观战?” 捋过他的手,挥了挥绫袖,淡淡的冷凝味道很快在风中消散,“罢了罢了,宁儿虽和陛下同为冷情之人,可自认还没到见着尸体满地、血流成河无动于衷的地步,所以这场消遣陛下恕罪,宁儿就不奉陪了。” 本就没打算让宁儿去,她的身子内伤还未复原,过多的行动总会造成负担,虽然性命无碍,但仍是令人担心,浅浅的勾起一抹醉人的弧度,作势惋惜的言道:“天下都盯着这场战事,宁儿不去,怕是日后会生遗憾之心,届时可别责备朕没有提醒过你。” 听出他语中深意,于他的态度真是无奈至极,颓然的笑了笑,随意的问着,“昨日王将军来做什么?” 紫御麒没有直接作答,而是将本凌厉化淡的目光又看向了苍泽营帐的方向,随即带着狠唳的笑,悠悠言道:“也没什么,他说晋王凰灏君代替苍泽陛下御驾亲征了。” 既然计划已是落实,他大可不必亲自前往观战,起先真以为他是因为起了兴致,此时听来,不过是想看看凰灏君的下场而已,都说小气的女人招惹不得,可小气的男人,又何尝可得罪? 忍不住轻嗤一笑,捋过他肩上被微风吹乱的黑发,“陛下何时起程,可别让宁儿等太久了。”一个人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温柔的拥她入怀,深深的吮吸着令他沉浮于天地的气息,轻声说:“朕自然舍不得让宁儿一人独处,朕答应你,等战争一结束就回来陪宁儿。”有隐卫在,梅子的本事亦不浅,保护宁儿亦可,可他此行,又岂非只是观战那么简单,宁儿的安危何其重要,怎能让她再涉险地。 第255章 宇硕帝与鬼阎罗 梅子今早报来,千山崖下地魔教,鬼阎罗好像并未在教中,而苍泽帝宫那边,亦没有鬼阎罗的踪影,自云阳涧一役,自己散播的消息是无故失踪,宁儿亦逃出苍泽帝宫,凰灏君随即便御驾亲征,许是料到宁儿会到云阳涧,或是金沙谷寻得自己的下落,而鬼阎罗因着羽微山府之物,难保不会因着宁儿的下落随行其中,有些担心事情是否能顺利进行,所以不论是因为宁儿还是自己,都得去看看,而这些,亦是宁儿不知情的。 苍泽帐营已没有再迁走军队,余下的人却尽数太少,许是凰灏君厌恶夜长梦多,想一举歼灭宇硕军力,拿下宇硕的原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凤宁站在一棵葱郁的大树旁,目送着心上之人消失在重叠不穷的青色山林里,捂着自己的心口,颜容上缓缓敛下欢愉的笑靥,她承认有他在侧,因着有依赖,心绪懒了许多,却也不到什么都不想的地步。 昨日他与王群在帐中的对话,绝不会只是凰灏君御驾亲征那么简单,若非内伤未愈,不愿与他添乱,否则真想随他而去,现值午时过后,约莫一点的样子,给自己一个期限,若两个时辰内他未归,他离开的方向,必定会有自己的影子。 战场雷鼓轰天响,一缕缕骄阳日光刺透重重云层泄下,映照在所有将士的盔甲与长茅兵器之上,霎时间银光闪闪,耀眼夺目。 宇硕由护国将军王群带领,随行的将士约莫六万六千多人,然而在再面对苍泽的强军铁骑,丝毫不带惧怕之色,个个披坚执锐,严正以待。 虽说苍泽晋王凰灏君御驾亲征,但却并未见着其身影,领军的乃是苍泽大将军蒋飞龙,此人的确骁勇善战,为苍泽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从宇硕与苍泽开战起,便是他一路带着军队与王群对战,然而,此人极为自傲,仗着军功显赫,并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中。 此时他正得意洋洋的盯着王群,那不屑的目光好似居高临下一般,冲着王群朗声吼道:“哟——,王将军,你干脆投降算了,领着几万将士做着垂死挣扎,你也不怕他们死了,都会怪你以卵击石,自不量力呀,我蒋某人敬你是条汉子,只要你卸刀投降,蒋某一定在王爷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你来到苍泽,照样有想不尽的富贵荣华。” 闻得引诱之声,王群不禁凌眉紧皱,拔起腰间配带的战刀高高举起,高调喊了一声,“杀啊——。” “杀啊——杀啊——。”两军交战,一时间喊声阵阵,充耳欲聋。 赫然间风云变幻,战场上空弥漫着层层大风吹之不去的硝烟,苍泽军队依仗人多势高,鼓声轰鸣,步步紧逼,宇硕却不因势小人少而怯阵,在号角的鼓舞下,将士们士兵高昂,奋力反击。 阳光依旧灿烂的映照着短兵相接的杀场,飚飞的鲜血满地,染上飞泛的尘埃后,变成大块大块紫色的凝泥,黯然沉重的氛围,是将士用悲壮的生命记载着点滴,然而宇硕终是因寡不敌众而节节败退,反击的次数也渐渐的越来越少,退向了金沙谷的方向——。 站在高处目睹着血腥战场而面不改色之人,狭眸敛长,略显满意之色,勾起的一方唇角阴冷至极,有瑕疵的陷阱,才会抓到真正的猎物,太完的东西,则只能作为摆设而已,转身离去,斜身的瞬间,阳光泄露一层薄薄的暗影,附在他的身,强者的气魄一显无疑,他,本就该站在云端,俯看人间一切浮生繁华。 凰灏君未现身战场,此时应在营帐之中,亦未感受到鬼阎罗的气息,如此照原计划进行无疑,早些回去罢,否则宁儿会为自己担心,想到宁儿,心中涌现满溢的柔情与温暖,让他想回宫都变得有些迫不及待。 身后战场上撕杀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恍如充耳未闻,听到的,是鸟雀们无忧的欢叫之声,听到的,是小溪愉悦的流淌之声。 跃过高枝,踏过藤蔓,回到宁儿身边的步履在越临近时越就得急切,然而四周徒然添置的一抹寒入骨髓的气息,却不得不令人顿停步子,掀起警惕,能让他感受到危险之事,这世界上屈指可数,若除去太皇叔这个例外,便是此时让窒息的邪气点点浸入自己肌理的人。 狭长的眸角余光后斜,他断定此人有能力让他释放本身的所有杀气,阴沉声调言道:“阁下既是跟随而来,又释放了自身的存在感,何不现身一见?” 语声方一掷地,便听闻一阵狂浪的笑声:“哈哈哈——————。”这一阵笑意,惊飞了林间的鸟雀,打破了这本该有的静谧,随即又是一声苍老携着怪异的口气之声响在林间,“想不到宇硕陛下武功修为如厮卓约,怪不得你在云阳涧一役失踪,我主晋王殿下怎么也找不到你的踪影。” 有九分猜到来人是谁,方闻他话中意味,分明是刻意在此等候自己,缓缓转过身去,在被枝叶剪碎的阳光下,一手腕粗小的枝杆上,站立着一位身材矮小衣着黑斗蓬的红眉红须老人,他脸上的皱纹几乎可以重叠在一起,条条深如洪沟,这模样,却是有让周围的气息凝结之能。 他唤自己宇硕陛下,便是不知晓另一重身份了,宁儿也曾责备过自己,说鬼阎罗说她水性扬花,明明是宇硕帝后,却偏要与江湖上人人畏惧的禁忌城城主扯上关系,念及与于宁儿的侮辱,澈润如玉的苍眸骤然一片冰冷,此刻,他倒是要看看这鬼阎罗倒底有何目的,“朕可是从未见过阁下?你怎么知晓朕就是宇硕帝?再者看您老人家年纪老迈,且气势不弱,怎会甘心屈服于人膝下,奉人为主?” 鬼阎罗倒是不觉得宇硕帝不认识他有何不妥,只是他的武力确是不得不让他起正面对待之心,“陛下不觉得您的问题过多么?而且老朽亦没有要回答你的理由。”见对方只是邪美的笑笑,不作言语,他继续说:“方才见陛下观了一会儿战事后,便脚步匆匆离开了,可是宇硕将亡,看不下去了?” 俊美的轮廓浮起几丝邪魅不悦,苍眸半敛,并未直接回答鬼阎所提的问题,“阁下特意跟随至此,莫不是只欲打听这个问题的答案而已?如果是这样,朕于你,可没那么多话要说。” 都说宇硕帝聪明过人,睿智更胜人一重,此番言语相较,自己确是处于下峰,他的言外之意,正在待候自己出现在他面前目的,“呵呵——,陛下既是无事,相信也该是找到帝后娘娘了罢。” 心中徒然一紧,他此时言及宁儿,到底意欲何为,凌人的气势腾然而升,半阖的苍眸透着阵阵冰冷刺骨的杀气。 他不言语,自然是默认,看来自己的揣测是对的,神色不禁自洋得意起来,说:“陛下既是默认,看来老朽猜得不错,娘娘确是已回到陛下身边了。”以他方才之能所见,潜入苍泽帝宫,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救走纳兰凤宁就不足为奇了。 “你是苍泽晋王之人,宁儿何曾开罪过你?若你想将宁儿从朕身边带走送到晋王面前邀功的话,代价可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他的狠唳,方才已是领教,眼见着宇硕将士血洒战场,他却面不改色的盯着,甚至纹丝未动的身子连呼吸都不曾乱过一瞬,现在的威胁,如果他真有本事,自己到是相信他能做得出来,“陛下误会了,老朽并非有意将娘娘带回苍泽帝宫,而是有件事情需陛下帮忙才行。” 鬼阎罗还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主意居然打到他的头上来了,若此时执意离开,他既然能悄然无声跟随至此,自然也会找到宁儿所待之处,不能走,冷冷的勾唇一笑,“苍泽晋王现如今就差龙袍加身而已,阁下不去求得他的庇佑,怎么指望朕一个即将亡朝之君帮忙?” 语气中携带的嘲讽与不屑,已是让鬼阎罗起了几分不悦,若不是他还有些用处,此时定然将他拿下粉身碎骨,狡猾的笑道:“那陛下是帮还是不帮呢?” “承蒙阁下不嫌弃,说来听听也好。” 慵懒的斜眸,纤长冷漠的身影让鬼阎罗心中莫名一悸,下一瞬间,他便将紫御麒列入了死亡名单之中,神色如此狂妄,敢对他不敬,果然是留他不得,待达到目的,就让他随纳兰凤宁一起在地府中相遇,“陛下只知帝后娘娘是纳兰相国之女,除却这层身份外,您还可知她其余的身份?” 他到底想说什么?难道是想将宁儿与禁忌城城主的关系牵扯出来,起到挑拔离间的目的?可鬼阎罗又岂是会做这种无聊之事的人? 见他敛眉阖目,似在聚神凝思着什么,看来于这枕边之人,他却是不怎么了解,“实不相瞒,想必娘娘身怀绝技之事陛下已然知晓,却不知陛下可晓得娘娘师承何人?” 第256章 期待与等待之间 紫御麒神色一凝,冷嘲的寒光直放逐在太阳底下,让周围的一切都因他的不屑与讥讽变得一片冰凉,“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鬼阎罗忍住想要暴发的冲动,掩下层出不穷的愤怒,携着诡异莫测的笑容言道:“看来陛下对帝后娘娘在未出阁之前的事情果真是一无所知,实不相瞒,纳兰凤宁在未入宫之前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羽微山府泫英老叟之关门弟子,老朽与泫英老叟系出同门,故尔乃是她的师叔。” “哦——。”紫御麒妖冶的轮廓微斜,阳光洒落在他身侧,酝开了一层五光十色的光晕,作势恍然大悟一般说:“原来你是来与朕攀亲戚的,只不过现在的朕与亡国帝君差别不大,若你想得到些好处,也怕是找错人了罢。” “陛下误会了。”鬼阎罗接下话来,直视着那双仿佛不惧于任何意外事态的眼神,深遂如古井,黑黝莫测,随翠娘回羽微山府取擎魂筝与长生珠的天龙,至几日前就没了半点儿消息,这其中不排除是发生意外,遭人灭口死去。 他的动作到是恭敬,然而他的语气,却不若他的话那样得体有礼,紫御麒没有作声,等着他不疾不徐的启口,因着他等候自己的真正目的,就要出口,果然,鬼阎罗顿了一下声调,随即言道:“羽微山府有两件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陛下既是不清楚娘娘在未进宫之前的事情,想必羽微山府之事她也未曾向你提及过,陛下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擎魂筝宁儿确是送回了羽微山府,长生珠宁儿亦曾言过,她只知泫英老叟很宝贝,却是不知有何用途,鬼阎罗既是泫英老叟的师弟,同为龙工圣人的弟子,应是知道长生珠的用途,提醒自己沉住气,若是露出破绽,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他的真正目的,“阁下到底想说什么?” 风拂过,掀起黑然的斗篷飘摇,诡异的弧痕荡落了满地的残忍与阴狠,见他挑起一方红眉,神色凝聚狡猾的颜色,那一道道皱纹里填满了阴谋诡计,“也没什么,不过是先前纳兰凤宁令人回羽微山府给老朽取来那两件宝贝之事出了些变故,这纳兰凤宁尊师重道,自然不会轻易将宝物奉送于老朽,而此番老朽一同派去之人这些天毫无音讯传回,自然是出了意外无疑,所以老朽想请陛下配合一下,若是让老朽携陛下一同去见娘娘,娘娘定会看在陛下的份上给老朽面子。” 原来打的这层主意,他也真是胆敢生得此念,拿自己要威宁儿,逼宁儿交出擎魂筝与长生珠,丝质宽袖中的手掌,已满载着真气,敢生妄念拿下自己,可岂是那么容易?“朕多谢阁下这么看起得朕,可你既是言语娘娘尊师重道,又岂会因着朕而坏了规矩,毁了她的原则。” “哈哈哈哈——。”鬼阎罗阴森的笑着,身周缓缓侵来的嗜血杀意,星星点点的依付在弥漫沉浮的空气里,“虽与娘娘接触不多,但从在苍泽她惟有听到陛下的消息才会起反应的情况来看,陛下的作用定然会老朽收获丰富。” 心中涌起的怒意已将胸口堵塞,他的宁儿在苍泽过的到底过的什么日子,心上划过几道痛楚,条条清晰鲜明似揪扯,“你既是奉苍泽晋王为主,苍泽什么东西没有,怎么还向朕的帝后索取?念在你一大把年纪,朕本不打算与你计较,可是胆敢打宁儿的主意,害得宁儿吃尽了苦楚,朕得做些什么,于你好好感激感激。” 言外之意就是不配合了,宇硕帝王的骄傲这就样不为人所侵犯么?他到要看看,现如今的后生,都有些什么能耐,都长得那些本事,眼神方才半敛,苍老的瞳仁里,印着那抹狂妄邪肆的身影,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超速袭来……。 温和的风,拂遍了云阳涧的每一处花草树木,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篷帘轻摆,仿佛在等待让人掀开。 时间一点点儿的从心中流逝,无聊的靠在榻头处,不时的盯着随风抖去的篷帘,期待着下一瞬间,某人掀开它映入眼帘,可素来无果,心亦开始纠结不安。 绫袖半吊于榻下,如瀑的青丝淹没了枕榻,女子苍白的玉玑,掠过层层焦急,时间稍微加长,柳絮云眉亦皱得更紧,飘远的思绪也跟着烦乱起来。 坐起身来,徒然一阵轻微的轰隆声传入篷帐之中,这是凤宁期盼的声音,此处声响虽不大,是因为重山阻去,挡去了不少音色,真正的现场,不知是如何的惊天动地,亦残忍亦悲壮,冷冷的勾起唇角,向来败者为蔻胜者为王,此番一役,因着凰灏君的自负,败阵已是定局。 ‘铛————’ 篷帘外有了动静,感觉到流动的空气有了急促之意,心赫然腾起愉悦,迅速下榻连步移去,可待满携欣喜的笑颜掀开篷帘之时,所见的情形不禁令她神色一紧,“怎么会是你们?” 脱口而出的话与方才掀篷帘时的笑颜完全不付,让来人之一忆及在宇硕帝的某个过往,那笑充满了真情真意,每缕气息都饱含着炙热的爱恋与期盼,可与自己相处数月,她展示在自己眼中的笑,皆不带任何情绪,此时让忌妒之火在心中腾然烧起,狠唳的凤目微阖,挑起一方唇角,给她的问话作答,“怎么?你失望了。” 音止处,玉颜恢复了平静,瞳仁中的期待与波澜不惊一起敛下升起,淡淡的目光环扫,周围是摆着各种姿势,然行动却滞停的隐卫,梅子露着紧张的神色站在凰灏君身侧,身子亦如同其它人一样,被人点了穴位。 摇过身姿,眸光从另一来人夜倾风身上划过,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如初时充满了矛盾与无措,许是担心自己的安危罢,因与凰灏君一起,否则量他也不敢亦不会独自寻上门来,“未见着想见之人,自然是失望的,听闻晋王殿下御驾亲征,不出现在战场之上,怎么亲征到凤宁这儿了。” “你——。”凰灏君想说明知故问,可是,他再如何的愤怒与不悦,在几步开外的女子面前,仿佛都若轻烟一般,只需被风轻轻一吹,便会不着痕迹的烟消云散。 夜倾风一直打量着凤宁的身子,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却是好了许多,走近她,本着那份深藏的愧疚,“你的伤势如何了?”婉素来报说她失踪之时,原料想是宇硕帝或是禁忌城城主带走,可当又听及婉素说当日大夫离开后,有两个侍婢在她所在的庭院中有意无意的朗声言时,他才拎起了不安,别苑中的下人绝不会大声说话,立即想唤来那两个侍婢想听听她们都说了什么,可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个侍婢的踪影,一日后,在一处废墟的中,发现了两人的尸体,他懊悔自己又将她置于险地,此时见她无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定。 不待凤宁说什么,凰灏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箭步至凤宁身侧,拉过她的手臂正对着自己,“你受伤了?” 玉眸微沉,捋下他掌在自己臂处的手,那不善的灼热温度让她厌恶,“晋王殿下现在的问候可是好心?凤宁未死在天狼手中,倒觉得老天眷顾,否则或许殿下见到的凤宁,不过是具没有温度的尸体。” 天狼的为人他自是清楚,清高自大,妄自以为整个地魔教除了鬼阎罗便是属他最大,此番他会听从自己的命令出外寻人,其中不乏鬼阎罗的意思,毕竟擎魂筝与长生珠还未到他手中。 瞧着他眼中透露了狠唳之气,许是在为天狼之事生气罢,浅掀的勾起唇页,推裙走了两步,动作轻慢,却不会让人觉得不妥,“晋王殿下不必担心了,你现在既是见到凤宁还活着,那只能说明天狼的运气到底了。” “他死了?”夜倾风平静的接下话来,想到宇硕帝之能,再与她的羁绊,仿佛一切都变得理所应当。 “自然是该死,就若凤宁念及同门一场,陛下向来固执,又岂会看在凤宁的面子上饶他一命。”揶揄玩笑的语声,透着无尽的寒意,现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凰灏君来此的目的,“金沙谷的战场上正角声四起,两位殿下不一人去战场杀敌,一人回天和城戒备,都跑来凤宁这儿做什么?陛下乃是一小气之人,为了避免生误会,凤宁劝两位还是快些离开罢。” “宇硕帝么?”凰灏君傲慢的略微昂了昂头,随即露出一抹令凤宁恐惧难耐的阴险笑意,“恐怕你是盼不到他回来了。” 徒然顿下语声,分明是刻意之举,斜眸看了过去,风牵起她长长的发丝在胸前缭绕,何处飘来些许山花路过,淡淡的花香气息变得愈加的浓冽,冰冷的玉眸透着质问。 凰灏君冷冷的加大唇畔的弧度,他很满意此时凤宁颜容上展露的异样神情,不紧不慢的说:“暂不说你是如何从苍泽帝宫离开,又是如何回到宇硕帝的身边,且说这场宇硕必败的战事,你只是个女人而已,何不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第257章 他不配伤着自己 难道金沙谷苍泽的将士兵卒都被炸得死光光了么?怎么无人前来报讯,好阻止他说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凤宁敛眉想着,继续听凰灏君言道:“至于宇硕陛下,你就不必担心了,自然会有人替本王好好招呼他,你聪慧过人,可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胸口徒然一阵闷塞,一股不祥的预感扯拉着每一条神经,两个时辰已近,有能力拖住他之人,不是鬼阎罗还会是谁? 夜倾风讨厌晋王这种与凤宁说话的方式,刚想说什么,却见凤宁身姿一斜,踏枝腾空而起,脚下掠过花叶荣枝,急速的朝一个方向飞去,来不及多想什么,转身亦摇身跟了上去,凰灏君冷沉的笑着阖目,随即双脚离地——。 呼啸而过的疾风响在耳边,葱郁之间一抹紫色衣袂飘然而过,追随而来的两名男子,翩然的衣衫亦留下一抹淡淡的弧痕,枝叶摩挲作响,在林间唱起一首动人的情歌,裁下阳光的碎影,金色一片,摇曳着同一个方向。 近了罢,周围赫然感触一片冰冷的气场,强势的氛围紧张如紧崩的琴弦,盛不住一滴露珠的重量。 约莫炊烟绕缭的时间,凤宁见到了鬼阎罗那张似笑非笑得意的嘴脸,厌恶的收目光,紫御麒给她的,是一抹直立威慑的背影,紧张的心有所舒缓,迅速坠落下地,跑到他的身边,然而,在看到紫御麒唇角溢着一滑刺目的腥红时,她才缓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凤宁用此生从未有过的博怒眼神盯着鬼阎罗半瞬,心疼的拭着紫御麒唇角的那一线血液,“可是他将你伤这样的?”语气携着疑问,语声却笃定毫不怀疑。 紫御麒让凤宁邪肆阴狠的神色给吓了一跳,周围凝结的空气仿佛在她蹙眉的瞬间碎掉,紧紧的握住着她略带颤抖的手,宁儿来了,可她身子的温度颇为异常,许是因着担心自己的安危急速赶来所致,眼神变得如水温柔,“宁儿不要担心了,想要伤朕他还不配。”承认应付他有些吃力,但却也不是轻易就可让他占到便宜,而要将他置于死地,亦是件难事。 既然能伤到陛下,鬼阎罗之能确是与泫英老叟可比拟,心中的那个打算重新涌现出来,可现如今到底用什么方法来拖延时间? 夜倾风与凰灏君前脚后脚相继到达,两人同时看到宇硕帝神色柔情满溢的揽着纳兰凤宁,一人妒火烧得更旺,一人合眼黯然神伤。 “宁儿,你快回去,等朕料理完他就回去寻你。” 他安慰的话,起不到一点儿作用,知道他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他的安危自己又何尝不担心?夜倾风与凰灏君已至,她甚至能感受到凰灏君毫无顾忌投来的贪婪目光,此时凰灏君移步至鬼阎罗身畔,而夜倾风则站立在几步开外,好像宇硕与苍泽的战役一样,他的位置有种隔岸观火的意味。 倾身俯在他的耳迹,轻声说:“陛下应该知道要儿在担心什么,要想拿下这个妖怪,宁儿要将师傅的功力传给你,这样陛下才会有胜算,否则这样拖下去,于宁儿也好,禁忌城城主也罢,鬼阎罗的性命确是留不得。”夜倾风如今处于的位置,断然会两不相帮,鬼阎罗一人就有让紫御麒唇角溢血的本事,此时加上凰灏君,境况更是不理想,本以为自己的伤势不急着治好,会给紫御麒多余些真力以防意外,可恨自己无用,却不能放任情势继续弱去。 犹记得距离上一次唇角溢血,是少年时学武,太皇叔用力过猛导致,而与宁儿相识以来,何曾见过谁人伤到自己分毫,此番唇角涌出一线鲜血,定是将宁儿吓到了,宁儿说的理由很客观,若今日拿不下他,他日必将是个无穷大患,可是若吸收了宁儿的功力,且她内伤未愈,定然会有生命危险,宁儿于他何其重要,宁儿的建议万万采纳不得,“宁儿,你疯了么?后果你是知晓,朕宁愿失了性命,也不能没有宁儿。” 纳兰凤宁要做什么,遭到宇硕帝这样不顾一切的朗声反对,那句‘朕宁愿失了性命,也不能没有宁儿’的话,道尽了多少的痴恋与缠绵,凰灏君森冷着一张脸阖起眸来,鬼阎罗却是像看戏一般,注视着所有人的表情变幻,天下最具影响力的四个后生都在这里,这世间果真是有趣得很。 凤宁的左手一直握着紫御麒的手腕,体内的脉搏持续沉稳,且携带着阵阵冷热不定之气,这与先前在天和城别苑中大夫与自己的诊断相似,虽然浅显,却是令人担忧的存在,这分明是受了内伤的体现,鬼阎罗之能可与泫英老溲堪比,若在僵持下去,鬼阎罗不会让他的性命拖到黄昏。 微微的叹了口气,沉下的笑意又缓缓的掀上脸颊,此时的凤宁,在枝叶剪碎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的惟美,特别的让人心醉,俯身至他耳边,运用只能彼此听到的功力言道:“陛下放心,翠娘方才已经找到宁儿了,她带来了长生珠,在苍泽之时,宁儿已得知那长生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且宁儿又不会死,泫英老叟注入宁儿体内的内力,宁儿只需过六层给你就行了,剩下的内力足以护住宁儿体内的内伤。” 紫御麒直直的盯着凤宁的眼睛,他想从中找到一丝欺骗的异样,可宁儿眼睛清澈如水,淡定之色不容任何怀疑。 他确是想解决掉鬼阎罗,且梅七娘带去千山崖下的禁忌城城众,怕是此时已攻破了地魔教的总坛了罢,可他不能拿宁儿的身子来做取胜的途径,一定还会有现在这种情况之外的解决之道,紧紧的拥着她,心疼她为自己担心,“宁儿,朕不能拿你的安危来冒险,那怕危险系数小到极微,我也会心疼,宁儿今生是为我而来,就若一点儿小小的伤害,朕也不准许你涉列其中。” 他的拒绝固然让她喜悦,可现如今的境况确是容不得让这份喜悦深释,他爱她,不愿让自己受到伤害的心与自己的那份心意是同等的,若让鬼阎罗知道他的另一重身份,届时宇硕的安宁何在?且金沙谷之战宇硕已胜,待凰灏君得到消息,又岂会轻松放过带伤的陛下? 事情急迫,容不得陛下固执不愿,虽相约生同寝,死同穴,可他的安危时刻栓在自己心上,怎能让他人亵读他的威严与骄傲?“麒,记住我的方才的话,等事情结束了,你要带我回家。” 紫御麒欲出言阻止,却让凤宁悄然的点住两处穴位,若是先前的凤宁或许控制不住他,可现在既是气关已破,且紫御麒携伤在身,自然奈何不了她,皱眉盯着凤宁,那眼眸中透露着不愿却又不能妄自生张的薄怒,紫御麒的心矛盾极了,既是事已至此,惟有相信宁儿,待事情一结束,就带她回家。 凤宁缓缓的移动至他身侧,站在正好用他的手臂挡住自己胳膊的地方,轻轻的将手掌碰触在他的背上,掌心凝聚真气,只觉一股炙热之气迅速传递过去,目光淡淡的扫向一侧的夜倾风,注意到他释然的神色,玉眸半敛,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分散对面两位不善之人的注意力。 夜倾风痛恨自己无能,因着王兄的性命被人制衡,且想必金沙谷的战事已然结束,宇硕注定会败,既是天意,他更不能拿典夜万千生灵拿来开玩笑,不能置王兄的性命于不顾,所以不能出手帮她渡过这一难关,虽然不知她的内力有多少,可这样当着鬼阎罗的面传功力能帝硕帝,为免太过大胆,太过儿戏了。 “鬼阎罗,陛下与你无怨无仇,你既是敢伤他,就给凤宁一个理由。”她要分散注意力与鬼阎罗交涉,又要分散注意力给紫御麒传输功力,两者同兼,她的声音小了许多,更得恍若平常一般随意。 空灵清脆的语气荡漾在静谧的林间,不知何时,连鸟雀的叫声都不复听见,鬼阎罗欣赏这种从凤宁身上透露的强势气魄,与宇硕帝站在一起,让他有种犹如面临劲敌的感觉,很久没有这么兴奋了,这对看过去珠连壁合之人,果真是有趣至极。 “虽不知你是如何从苍泽帝宫逃脱,又是如何回到宇硕帝身边的,可擎魂筝与长生珠之事确是有他不可。” 夜倾风看不过去,宇硕帝的神色虽平静未改,但凤宁注意力的分散确是很费精力,或许此时,他能在不牵扯利益的情况下帮她一把,缓缓走到凤宁身边,甚至能感受到微微温热的气息,潇洒的摇开随身携带的锦莲玉扇,点破鬼阎罗的目的,“教主可是想拿宇硕陛下作筹码要胁纳兰凤宁。” 若不是典夜帝君身中赤练毒,这典夜睿智出名的二殿下,怕是会在苍泽与宇硕的战场上倒戈想向罢,只不过他为人太过重视感性,才会生得那么多顾忌,不够洒脱,“怎么,难道二殿下知晓本尊的意思?” 第258章 眼皮底下的挑衅 夜倾风挡住自己些许,既是鬼阎罗对夜倾风的自告奋勇起了兴趣,就应能对付上一阵,时间拖一分是一分,六成功力,一盏茶功夫便好。 “本王不才,虽不清楚您与凤宁的关系何在,但从您的话中却也能分析出教主的真正意图,长生珠本王倒是不曾听过,但擎魂筝却是素有耳闻,在江湖上,向有得擎魂筝者可称霸天下之说,本王不清楚凤宁与擎魂筝有何关系,但从方才你的口气中亦不难分析出擎魂筝在凤宁手中,你既是要得到擎魂筝就一定要找到纳兰凤宁,而如果她不愿就范,她在乎之人自然会成为你手中的筹码,届时你擒下宇硕陛下,拿他威胁凤宁,一件死物又怎能敌过宇硕陛下的生命,还怕她不会将擎魂筝双手奉上么?”夜倾风忖虑着,尽量将话说得多些,希望能将鬼阎罗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多为凤宁争取些许时候,方才见她为见宇硕帝摇身而来的轻盈身姿,内伤应是恢复得很快,此番传承功力,应不会太长时间。 “哈哈哈——。”鬼阎罗看出些什么,原来他对纳兰凤宁的心思与晋王一样,不过是委婉一些,惆怅一些的区别而已,“殿下分析得丝毫不差,本尊的最初目的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本尊的这位师侄女倒是魅力四射,不仅得到宇硕陛下的真心,晋王殿下的倾心,还有禁忌城城主的欢心,连二殿下您的心都得到了,说她是红颜祸水,本尊都觉得是抬举她了。”眸色徒然一转,顿声后目光直盯着帝硕帝一脸的平静,又立即言道,“陛下,您的这位帝后娘娘可要看紧了,于她有妄念之人,普天之下可不止一个呀。” 纳兰凤宁何时成了鬼阎罗的师侄女?然而,暂且不去忖虑这其中曲折的原因,因为鬼阎罗言及禁忌城城主的话,夜倾风亦十分在意,方想看看宇硕帝会有何反应,微斜了身子,宇硕帝君未出声,凰灏君却倏然凌厉言道:“纳兰凤宁,你在做什么?” 鬼阎罗神色一紧,红色的剑眉赫然荡开一层强热的气场,半敛眉盯着那对天姿人儿看了一眼后,骤然双眸大睁,只见他双手在胸前一绕一推,一股携满冷冽与杀意的卷风迅速的朝对面疾速闪去。 夜倾风暗道不好,迅速挡在两人之前,在玉扇中凝聚真力挥出,然而他的能力虽有,却挡不住鬼阎罗来势汹涌邪气,玉扇碎裂,被风刮得很远,而他本人亦倒地不起。 紫御麒在邪气袭来的瞬间,逼迫凤宁停止了功力的传递,虽然宁儿所说的功力还未全部传输过来,然而体内的充盈,却也有了可以与鬼阎罗抗衡的能力,然而在夜倾风倒地的瞬间,他感觉到肩处脖颈处,霎时被什么温热的液体渲染,随即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息在呼吸之间弥漫不停,心仿佛滞一般,连回眸的勇气都仿佛消失不见,他害怕面对不祥的画面,害怕自己心碎。 夜倾风捂着心跳不止的胸口,盯着凤宁几乎摇摇欲坠的身影,还有那胸前的紫色衣襟,正一点儿一点儿的被她唇角溢出的血浸染湿润,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恐惧的吼出声来,“凤宁——。” 在迷茫中畅游了半瞬,夜倾风的嘶吼声拉回了紫御麒丧失一时的勇气,斜眸揽住她即将坠地的身子,眼眸中惊恐万分,“怎么会这样,宁儿,你不是说你不会有事吗?难道你都是骗朕的吗?” 凤宁微微的扯着唇角笑笑,鬼阎罗确是让夜倾风给拖住,可却没能逃过凰灏君的眼睛,本来一开始就这是一场赌局,胜算极微,可为了他,她甘愿冒险,让凰灏君发现是迟早之事情,他的目光初始就盯着自己。 但因着夜倾风与鬼阎罗的问题,话峰突然言及到禁忌城城主,而这个人物在自己的生命中好像有特别的意义,想看看紫御麒会有何反应与说词,如此一来,让人看出端倪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才鬼阎罗袭来的一掌太过突然,陛下在他出掌之时就截止了自己的动作,可自己因为内伤的原因,身子本就乏累,收功不及时,虽然他在前面帮自己挡掉一些,可四散的强势之气还是牵连了自己,伤到了心脉。 “陛下放心,宁儿答应过你不会有事的,自然就不会有事了,不过是内伤又加重了,陛下得赶紧处理完这些的事,回去好给宁儿疗伤啊。”如果再将时候浪费下去,她可是真的会撑不住了。 “宁儿——,求你别在说话了。”紫御麒阴沉着声调,语气颤抖中不经意透露出内心害怕失去的不安与恐惧。 凤宁喘气着,方想说什么,却看到凰灏君不悦的对鬼阎罗凶道,“师傅,你怎能下手这么重,要是伤到她怎么办?本王提醒过你,你夺取擎魂筝与长生珠我不管,可你绝不能伤她性命。” “哼——。”鬼阎罗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轻讽的意味言道:“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本尊亦不是一次提醒过你,你是苍泽晋王,天下间要什么样的女人没人,何必执着一水性扬花之人,杀她放她乃是本尊的意愿,不必你晋王费心。” “纳兰凤宁,本尊到底是小瞧了你,你胆子大到居然敢在这里传功给宇硕帝,此时你没死,乃是老天的厚待,就是不知接下来,谁还会眷顾于你。”鬼阎罗浑身泄出森狠的怒意,显然对方敢在他眼皮底下耍滑头,却是将他内心深处所有的怒意都激起。 靠在紫御麒的胸前,凤宁仍有不输于他的冰冽气势,神色虚弱却得意的言道:“让就凤宁最后唤您一声师叔罢,您不知道,师傅在临死前将他毕生的功力都注输到凤宁体内,方才虽然只传给陛下五成,然加上陛下自身的功力,您说他现在可有与你一决高下之能?” “什么?”鬼阎较闻言,沉沉的一阵呼吸,随即仰天长叹,一声惊起遥远处飞鸟的朗吼,“师兄,为何你死了我都斗不过你,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凰灏君清晰的感觉到鬼阎罗释放了从未有过的狠唳,盯着宇硕帝怀中的纳兰凤宁,阖眸严肃的言道:“纳兰凤宁,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宇硕帝有的,本王亦有,宇硕帝会给你的,本王亦会满足于你,只要你过来本王的身边,只要你一辈子陪着本王,本王可以保证你今日不死。” 他在胡说什么?听来怎么如此荒谬?对,他一定是疯了,紫御麒冷冷的对着她,而凤宁却选择将身子与紫御麒的胸怀靠得更紧,行动无声,但这个答案应该能让他死心了罢,凰灏君跄踉几步,沉重的步履踏得地面的枝叶都翘了起来,“你——真的为了他宁愿去死?” “王爷胡说什么,有陛下在,凤宁怎会有危险。”温柔的笑意携在脸上,玉眸清澈,然望着紫御麒的眼神却开始不在清晰,脑子里渐渐响起轰鸣之声,而这种声音正逐渐加大,内伤未愈,心脉受创,此时绝不能让陛下知道分神。 “宁儿不必理会他的疯话。”轻拭着她唇角的血痕,凌厉的苍眸斜看过去,忆及方才感受到的震憾,想必金沙谷之战已成定局,可怜他竟茫然不知,自己看来有必提醒提醒他,让他早些离开,也好让宁儿身边少个危险的存在,“晋王,苍泽与宇硕在金沙谷一战的结局,从方才空气中弥漫的震憾结局已定,你难道不想去战场上看看谁胜谁负么?” 凰灏君至此仍得意的勾起唇角,“难道你那六万多将士有能力拿下我苍泽十几万军队么?” “哼——。”紫御麒浅浅一声冷哼,就是这一声似随意的感叹,却能让人毛骨悚然,“朕承认苍泽有一直赢下去的本事,可骄兵必败,你还不知道朕为何只拿六万多将士迎战你十几万兵马吗?” 凰灏君得意的神色微微敛下,鬼阎罗斜过身形,仿佛于宇硕帝的话亦起了兴致,听着他继续阴沉携笑的开口,垂眸深情的望着怀中的女子言道:“余下的一万多人,朕让他们备好宁儿送朕的生辰之礼,可知那生辰之礼是什么?” 刻时的停顿,让周围飘摇的树叶仿佛在空中凝结,透过树丛的风,都好似停止了流动,众人直直的盯着宇硕帝一脸的王者之势,溢散着浑然天成的威势与骄傲,听着他悠悠启口,“知道夜间绽放的烟花么?如果朕令人将其中的成份材料几百倍的凝在一起埋进金沙谷的沙石之中,一但遇火爆炸,可想到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你——。”凰灏君惊愕的盯着紫御麒,只因瞬间释然了他的话中深意。 “朕若不节节败退,而苍泽将军蒋飞龙不是邀功再捷,怎会乘胜追击,被我军引入金沙谷中,导致被炸得全军覆没?” 凰灏君闻言,徒然之间被他的狠唳所慑,他可以如此残忍的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还真是不负他的冷情绝狠之名,凰灏君被妒忌与不甘心灼红了双眼,清晰冷煞的杀意腾腾而起,冲着紫御麒一声狂喊,“本王要杀了你——。” 第259章 若先遇可会相惜 凤宁努力的站稳,与紫御麒拉开些距离,凰灏君的杀气太过浓冽,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鬼阎罗,不排除他在等紫御麒露出破绽,伺机出手的嫌疑,“陛下小心些,宁儿在一旁等你。” 凰灏君已是欺身临近,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透着死亡冰寒的长剑,直逼向自己,宁儿已是退后,仍担心的回眸,果然见她重心不稳又欲倒下,而夜倾风迅速将她扶住,那担心的目光让他冰冷的苍目泛起层层愤怒,可现在凰灏君逼来的剑,却不容许他分神,立即双掌一沉,周围的花叶树枝,都成了他的兵器——。 凰灏君深知方才凤宁于鬼阎罗话中的意义,自己与宇硕帝叫劲,不过是泄愤与硬拼,他那么在乎纳兰凤宁,为何就是得不到她的心,自己在她的心里,甚至不如一粒尘埃,这一切都是宇硕帝的错,如果他不存在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纳兰凤宁会爱上他的,对,一定会爱上他的。 紫御麒斜身而过,冷冽的气场让人胆寒,凰灏君回首一剑挥去,而这些在紫御麒眼中不过是自不量力,或许以往,他的剑一出鞘,会添无数亡灵,可于自己而,作用却不至他的期望,脚尖点地,退后的瞬间,立即摇身腾空,在凰灏君还来不及反应之时,载满绝望的森冷气场侵袭而去——。 “叮——。”一声,剑身坠地,而凰灏君亦跄踉倒下,他知道被他打败是迟早之事,斜眸盯着夜倾风扶住的纳兰凤宁,那平静似幽潭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他的身影,心中的不甘心又添了些许,欲捡起一旁的剑再次拼去。 紫御麒眼神凌厉非常,他胆敢对宁儿生念,绝不能饶他性命,接下的一瞬便要结了他的气息,见他执意的提剑,双眼已是杀得通红,正欲出手结束他时,从身侧袭来的阴寒气流瞬间欺身而近,挥袖化去一些摇身退步,听到那苍老的声音带着嘲弄与讥笑的音色响起,“真是自不量力。”晋王之能全是为他所授,本事亦比天狼更甚一筹,可就若先前自己交手的宇硕帝,他亦不是对手,更何况此时他接受了泫英老叟注输在纳兰凤宁体内的真力。 “怎么,教主舍不得你的主子要出手了?”浑身溢散着一触即发的杀气,看着鬼阎罗的目光变得森冷可怕至极。 而鬼阎罗不负阎罗盛名,此时阴邪诡异的脸真如从地狱中爬出人间的鬼王一般,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笑,两手执起斗篷缓缓几近平衡,眼睛赫时露青色的光芒,围紧了强势欲裂的气场瞬时袭去。 空中飘来一片树叶,紫御麒踏叶而起,周围的气息相碰相撞,电光火石之间,涌现阵阵冰寒的白花,瞬息万变的激烈较量,化作阵阵幻影一般的招式连延绵在日光下,忽隐忽现,令人捉摸难定。 夜倾风揽着凤宁的身子,尽管她想靠自己之力站稳,然越来越虚弱的气息宣告着她的坚持正身不由己的塌陷,唇角滴落的一丝血液,已是将胸前的紫衣襟染湿暗沉,鬼阎罗那一袭自己招架不过,可当时收工不及时的她又何尝于难幸免,忐忑不安的握住她冰凉的手,由指尖传达到心中感悟不禁让他的心凉过似雪。 俯身看着她,而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与鬼阎罗决斗的邪魅妖冶男子身上,心中纠结难耐,人就在眼前,难道少看一分一毫都不行么?“凤宁,你的内伤未愈,心脉又再受创,若不采取措施,你会——。” 凤宁眼神一闪,将他会说的话截在嘴里,她知道夜倾风想救她,可以他的内力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若是接替的气息不顺,只会加速她的死亡而已,“不必多言,凤宁无事。” “你怎么会没事,不行,我要阻止宇硕帝继续与鬼阎罗继续纠缠下去,他那么在乎你,要杀鬼阎罗不急于这一时。”夜倾风语声带颤,焦急的神色透露着某种害怕失去的不安。 扯着他的袖襟,阻止了他欲启口的动作,感受着一阵阵强势的气场婉如层层涟漪一般在身边荡漾开来,斜眸看了过去,那展开的汹涌对决包含了太多的寓意,而这些,都是夜倾风不懂的,“请殿下不要阻止陛下的骄傲,陛下的自尊更是他人侵犯不得,鬼阎罗屡次挑战他的耐性,他都不予理会,起先的不屑,不过是双方并没多大冲突,也懒得与之计较,然而此次,鬼阎罗意欲染指凤宁,这才挑起了陛下想要解决他与地魔教之间惟能留一的决心,此时若让他因凤宁住手,不说宇硕,就连天下都怕难得安心,所以让他为自己的骄傲而战罢,他的心愿,凤宁不能不成全。” 凤宁的话让夜倾风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宇硕帝与江湖上的地魔教有何干系?不奇怪宇硕帝何等宠幸他的帝后娘娘,若是这番话为自己,拼得又何尝不是心甘情愿,她在努力的坚持着,想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他的最后,四溢的温柔透着浓稠的爱恋,那是一种原动力与十足的勇气。 身子越来越沉,凤宁紧紧的拽着夜倾风的手臂,虚弱的言道:“请二殿下扶住了凤宁,不要让陛下看出任何端倪。”他此时正与鬼阎罗拼命,自然不能分得半毫分神,凰灏君已让他打得内伤,现在也已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来难为自己。 夜倾风心痛的提着她的手臂,本想揽住她的身子,可她不愿,只为因宇硕帝君紫御麒,自己的内力被鬼阎罗伤到,根本不能为她续命,且中途若是气息不顺,还会加速她的离去,为今之计,惟有用自己能力支撑着她就快要倒下去的身体。 仿佛风云随着急促的气息变成混乱,紫御麒招招至上,而鬼阎罗亦杀得急了眼,双目透着鬼狱里出来的青光,清晰的直射到对手瞬息万变的招式上。 在羽微山府他从未赢过师兄,今日就若为了争一口气,亦不能输在这个后生晚辈身上,收掌重力打下,却见他身影一恍,一棵葱郁的青树煞时碎裂倒地,心中一沉,怎么又让他脱逃了,如今两人的武力不相上下,确实比先前难对付,不得不后悔当初想要消遣一下他的想法,该是一掌打死他多好,也省了现在的麻烦,有了他的尸体,或许已是成功要胁到了纳兰凤宁也说不定。 紫御麒摇身上树,足尖轻点枝头,两手摊平一摆,冰冷的气流仿佛能明眼见着一般在他胸前凝聚,随即双指并合,立时朝鬼阎罗推了过去,惯性后扬的风,掀起他黑发似绸,再还来不及飘下,鬼阎罗已是疾速的将气流化开,又掌风袭来——。 “吱——扎——。”又一棵青树现出年轮,空气中浮漫的木香愈发的浓冽,紫御麒苍眸微敛,方才的瞬间他看到鬼阎罗诡异的勾起唇角,那神色分明是在算计什么,摇身踏足,挥手拂起阵阵落地的石头运功朝他飞去,而这疾强的劲势仿佛没有让他生防备之心,而是挥袖挡掉部份,随即朝另一个方向袭去掌力。 紫御麒释然他的意图,体内的血液立即腾起,随即所有的害怕都冲口而出,化为一句痛心疾首的呼喊,“宁儿不心——。”是他错了,忽略了鬼阎罗的老奸巨汗,如何此番让他奸计得逞,他定会与他同归于尽。 夜倾风顾不得她有多厌恶除却宇硕帝外的男人触碰她的身子,揽紧她的腰枝迅速退后而去,可以他之能亦是根本不可避开,慌乱的心绪充怅着大脑,正无措之时,眼前赫然出现一具身子,在掌力袭近的瞬间挡在了凤宁面前,几声闷哼后,天地之间,仿佛都变得静谧安然。 看着满身是血缓缓倒地的凰灏君,鬼阎罗放下手,随即嗤之以鼻的言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凰灏君的身子已变得血肉模糊,可他依旧用即将焕散的目光凝视着凤宁,冲凤宁伸去了手,“如果本王——先遇——到你,你会——不会——相惜?” 凤宁敛眉,根本没想到凰灏君会这么做,此时他在生死边沿挣扎着,此举却是难为她不该用什么样的神色来面对,“王爷又是何必呢?凤宁并不值得你这么做。” 她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你——会不——会记住——本王?”不要在她心里自己的存在是无,或是憎恨,难道他真比不得禁忌城城主与宇硕帝其中之一么?用这样的方式,可会在她心中留下痕迹? 凤宁移步至前,为她挡死的人,就若是怨亦会记得,他先前于自己的妄念,亦会随着他的死亡而消散,将他的手搁于他的胸前,她说:“凤宁不会去怨恨一个死人。” 凰灏君虽然为人不为夜倾风所喜,可他方才的牺牲却是足以于他的看法起了些改变,紧紧的拉着凤宁阴沉的身子,见他俯身在凰灏君耳边说着什么,随即见凰灏君眼微睁,脸上携着几抹似苦涩,又似释然的笑意后,缓缓的合上眼帘,曾及威风于苍泽朝野之人,就这样偏头而去,撒手人环。 ps:各位亲们,柳儿今天会结文^_^ 第260章 果然是后生可畏 夜倾风很想问凤宁给他说了什么,可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 鬼阎罗面不改的看向他死亡的徒弟,除了有些惋惜利益劫断之外,他的生命于自己而言,不具备任何意义,到是伫立在浑身凌厉的大患,乃是除却禁忌城城主之外的又一麻烦,不得不除之。 在场皆是武功高强之人,不难辨别出有十来个功力不弱之人正疾身而来,盯着一处方向,下一刻众人面前立即出现一群有男有女的江湖人仕,只见他们拱拳单膝叩地,恭敬且有礼:“参见城主。” 惊愕于现在的情势,这种情况自然不会是冲着鬼阎罗或是夜倾风而来,此时除却两人之外的人言道:“都起来——。” 众人无声的起立,为首的女子发间斜插一铁钗,上前一步拱手言道:“启禀城主,属下已领人将千山崖下的地魔教众全部歼灭,除去教主鬼阎罗外,无一生还,请教主指示。” 紫御麒没在言语,只是挥手,梅七娘便携队退了一步,夜倾风好像明白了凤宁方才与凰灏君说的话,亦明白了方才让他莫名其妙的话中含意,禁忌城城主与宇硕帝君为同一人,枉自己还揣测在凤宁的心中谁人重要些,真是可笑之极,令人自容无地。 再看鬼阎罗,怒视着宇硕帝的脸色,在原本的愤怒上更添上一层爆燥,令人骇然的模样仿佛将对下撕裂吞下都不能解气,自从被龙工圣人赶出羽微山府,他就一手创建了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地魔教,几十年的基业成就,竟毁在一个青毛小子的手里,可想而知他的憎恨之意何极浓冽。 “想不到你就是心狠手辣的禁忌城城主,真是令本尊刮目相看,初见时本尊同你讲的话,你分明都清楚,却要佯装不知消遣于本尊,这份胆色与用心,怎能让本尊轻易放过你,且你捣毁本尊的毕生心血,更是饶你不得,拿命来——。” 鬼阎罗的气息乱了,紫御麒心下冷冷一笑,还有什么比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之一旦来得刺激难忍?阴森的杀戮之意快似电光,这下子不禁让他气息渐渐凌乱,还将他的注意力全然的吸引过来,如此宁儿的安危稍稍有了保障,至少此刻安全,“本座不介意再告诉你件事,你的得意徒弟天狼,亦在早前就被本座粉身碎骨了。” 鬼阎罗斜身旋步,顺势飞扬的斗篷荡起一抹狠唳阴森的弧痕,掠过的寒意直让周围的气息降下层层急切的杀意,“待本尊拿下你,看你可否似现在一般挑衅本尊的容忍程度。” 紫御麒冷冽的勾唇,凌厉慑人的气势随着鬼阎罗招招逼近的杀气而变得愈加阴沉诡谲。 梅七娘与梅子迅速走到夜倾风身边,接过夫人扶着,夫人的神色与气息着实令姐妹俩吓了一跳,“夫人,您的伤势——。” 凤宁确是坚持不住了,内伤与受损的心脉同时消耗着她清晰的神智,冷汗从额上似轻雾一般直冒,“住口,不得喧哗分了城主的心神,城主正在拼命呢,若是有个闪失,岂是你等性命能赔得起的?” “夫人——。”相处这么多年,她们自然了解夫人的脾气,此番恐吓的言论其实并不会有任何意义,期间她们都有犯错,城主施惩,夫人施罚,城主惩得内伤见血,但夫人的罚都是罚她们多休息。 鬼阎罗招招置人死地,不余任何一丝机会喘息,徒然急速凝聚无尽的功力于掌,狠狠的拍打而去,一时间浓冽的气场和洪水泛滥一般,汹涌的潮退下每一个人,凤宁经不得气息赫然荡动,心脉一阵阻塞,再也支撑不住下滑的身体,神智溃散几近晕厥。 “夫人——夫人——。” 呼喊的声音带着哭意,紫御麒摇身躲开鬼阎罗挥来的暗器,狭长的苍目扫过凤宁的方向,徒然间感觉体内每个毛孔都在收缩颤抖,狠唳的眼神犹如万把利剑齐齐的朝着鬼阎罗并发而去,见着他得意的笑,见着他苍老眼中的青光,紫御麒腾空而上——。 鬼阎罗见宇硕帝腾空,立即足尖踏地使出全力追随而去,手中的暗器已是蓄势待发,在相距不远的刹那一瞬挥散,然而只是眨眼之间,宇硕帝的身影突然在跟前恍过,下一瞬间后背受到致命的重重一袭,钻心的痛楚四布身子,反应过来时转身一掌,却扑了个空,头顶上袭来一抹暗影,在眼仁转上的同时,听到了天灵盖碎裂的声音,随即血液模糊了眼睛——果然是后生可畏。 紫御麒让愤怒侵占了神智,宁儿现在所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不能轻易让他死去,要让他饱尽人间地狱,生不如死,提手断了他的手臂,又狠狠的一脚踢到鬼阎罗的胸口,而这些,都不够偿还他伤害宁儿的代价。 一声闷哼从天而降,遭遇重创的鬼阎罗居然还残余着一口气,这自然是紫御麒有意之举,鬼阎罗此时如同废人一个,但决不能让他轻易去死。 飞扑到凤宁面前,拨开梅七姐与梅子姐妹,用力过猛,两姐妹都分别受了些伤。 将宁儿柔软如丝枕的身子小心冀冀的揽进怀里,只是内伤未愈而已,怎会出现这样的异常,急切的把着她的脉博,胆颤心惊的注意着她的每一分动静,狭眸黯然沉下,一股不祥的预敢与薄怒涌现在眼中,“宁儿,你的心脉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过自己不会有事的吗?” 他生气了,词里行间都带着极忍的怒意,是她的错,不该骗他,但她却并不后悔,“麒,我不后悔这么做。” 淡淡的笑意,却如繁花正一点点儿的飘落,因为心有灵犀,所以他明白宁儿的话中之意,她明白鬼阎罗有多么令他为难,她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赢得所有的尊严与骄傲,“宁儿——,他不值得你这么做,他不配——。” 如此失态的城主,是在场的属下们都不曾见过的,怕也是只有夫人,才会让城主出现这样令人失落的一面。 第261章 渐渐逝去的灵魂 深深的吸口气,有些害怕再也不会吐息了,紧紧的靠在他的胸膛前,聆听着令她心动的响声,“他自然——不配。”脑海里片片轰鸣,已逐渐开始连成一片,好似心脏的收缩才能都已开始放慢,淡淡的眸光看向了不远处靠在残枝上的喘息的鬼阎罗,“可是现在——他再也不能对——禁忌城生——念了,而且擎魂筝——与长生珠他也永——远别——想得到。” 抹过她唇角溢出的血,方干净些,立即又有新的血涌现出来,紫御麒神情慌乱的盯着怀中之人,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儿一点儿的流逝,凌乱之中徒然想到什么,朝梅子看去,“翠娘呢,不是说翠娘找过来了吗?人呢——?”宁儿,这是惟一的希望,请你不要骗我,颤抖着心,摒住呼吸期待。 梅子惊恐万分的跪俯在地,带着恐惧的声音答道:“城主,属下并没有见到翠娘找来,属下只见晋王与二殿下来找夫人,属下见来者不善,欲动手阻止,却被晋王点了穴,夫人离开这期间更没一人到来,是姐姐回来时解了我们的穴位,而我们立即赶过来了,并没有有翠娘的任何消息。” 感觉到城主袭来的腾腾杀气,梅七娘跪在妹妹旁边,“主子恕罪。” 这边音色刚掷地,鬼阎罗苍老的声音携着冷嘲,“我的师侄,有件事情没有告诉你,就若长生珠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三个时辰之内未服下长生珠,那一样不过是一颗没用的药丸而已,黄泉路上有你作伴,本尊倒是觉得有趣,不会乏味了,哈哈哈哈——。” 鬼阎罗的话无非让这紧张的空气又是一阴沉,紫御麒瞬间瞪去,凝力出掌,瞬间之后,那树枝周围散落了一块块血肉残体,随即一阵红色的烟雾弥散在林间,腥红的颜色仿佛渲染了天际飘浮的云朵。 “宁儿,你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的。”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缓缓的传输着真气。 她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且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又岂会不知,他的自欺欺人只会让她心疼,可还是不忍心阻止他对自己的努力,有人希望自己活着真好,勾起唇角感觉着他胸膛的暖意,或许,这是此生最后的温存,那怕只有片刻,她也心满意足。 “麒,前生宁儿一人——死在病房——之中,那里到——处都是冰冷的——空气,独自面对死亡,宁儿真是害——怕极了,然今生不同,有你陪在——宁儿身边,为宁儿不顾余力,陛下的好,不管宁儿以后——走到那里都——会记得,咳咳——。” 她似遗言一般的交待着话,紫御麒不禁痛不欲生,想将真力加速,可这样会导致气息急冲,伤到宁儿,有人来告诉他怎么办么?有人来么?“宁儿,朕不准你胡说八道,我们有承诺,生生世世的承诺,难道你都忘了吗?” 凤宁淡淡的笑了,夕阳早已开始西坠,漫天的红霞亦将林间的一切添染了几抹嫣色,泄落在她的身上,那笑靥异样的妖冶与凄美。 紫御麒紧紧的盯着她,不敢眨眼,就连合眼的刹那都怕再也见不到宁儿了,夕阳余晖下,突然从凤宁体内逐渐上浮着婉如沙粒一般的晶莹,绮绕上升,仿佛意欲升上空中,与飘零的云彩相携天际。 在众人眼中,那是从未见过的奇迹。 在凤宁眼中,那是她与紫御麒星星点点的回忆,在眼前恍过的,是悬崖半空的相遇,是丹枫絮苑寅夜中的相识,亦是南兴城的相知,是祈宇殿中的相守,滴滴莹闪,汇聚了此生与他一起的经历。 而在紫御麒眼中,那是宁儿的灵魂正点点儿的脱离她的身体,正一点儿一点儿离开自己,接下来宁儿将不在属于他了,不论自己的脾性多霸道,占有之心多强,都争不过人间天地——。 不稍一刻,那弥漫在周围的晶莹光芒散尽,众人再看向紫御麒怀中的女子时,她不知何时已安祥的闭上了眼睛,唇角挂着微微笑,没有痛苦,只有靠在男子怀中惬意幸福。 异常的静谧,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小声,周围树枝的影子,随风变幻着方向,好像正送着什么东西飘向远方,满地的残影,恍动着别样凄凉与哀伤。 “宁儿————。” 震耳欲聋的喊声,荡漾在深林里,连续不断的回声,一层一层透着无尽的绝望与傍徨,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大鸟,一声啼鸣划破了似被血染红的长空,音散时,夕阳的最后一线光亮沉入天际,黯黑不明的亮度,仿佛在待候着夜幕降临——。 宇硕与苍泽在金沙谷一战名动天下,宇硕帝更是用不足十万的兵力战胜苍泽,更成为一代不可摧毁的神话。 暝灵城中,姚力此次给足了宇硕帝下达诛族圣旨的理由,连冷宫中的疯妃都不曾放过,同年九月,宇硕帝下旨全面攻打苍泽,于十二月初九那日攻过苍泽帝宫,让苍泽的幅员辽阔成为宇硕的国土。 乍看之下,普天已可归一,然而宇硕帝却仿佛并未有攻下典夜的动作,宇硕拿下苍泽,宇硕帝的威名更使得典夜无不人心惶惶,婉如惊弓之鸟,但时间一长,发现他们的生活并未有多大的变化,这才将悬着的心沉入心底,但对形势的张望却也不敢有任何疏忽。 年后的宇硕帝宫,梅花依旧在枝头吐蕊,偶尔微风吹过,拂落几许花瓣飘零,阳光下的待化的积雪,闪着盈盈的光芒,然却并不耀眼。 “殿下,我们快回去罢,一会儿若是陛下见到你不在太学院,出现在御花园,奴才吃罪不起。”年若毅小声的提醒着一侧采集梅花上白雪的主子,不时的看着四周,害怕陛下的身影映入眼帘。 紫沧云小心冀冀的将梅花上的落雪掸进一个瓶子里,懒得理会年若毅唠叨的话,这些日子总是在耳边喋喋不休,真是聒噪得很,当初若是发现他还有这个让人烦燥的本事,就不会同意母后的吩咐让他做自己的随侍了,真是自找麻烦。 还是金金乖些,不吵不闹,自己做什么都是安安静静的陪在身旁,静静的梅花林里,飘弥着梅花的清香,再绕过一株梅树,见瓶中的香雪好像满了,斜眸瞧到年若毅又好像欲开口说什么,在他动唇之前将瓶子塞到他的怀里,随即与他擦肩而过走向太学院的方向,“将这瓶子带去交给竹兰。” 年若毅无奈的盯着远走的主子,点头应着,不知何时,金狼已跟随在了主子一侧,而他转身移步,少顷踏上了回廊——。 宇硕的元宵夜宴已过,作为典夜使臣的夜倾风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宇硕,今日风清云淡,在驿馆中踌躇许久后,最后还是决定携着那个不该有的妄念进了帝宫。 宇硕的祁宇殿于宇硕的意义非比寻常,他自然不会私自进入,在湖边亭阁里坐了一会儿,终是等到宇硕帝从祁宇殿中走出来。 紫御麒神色凝重,应该是自凤宁失去意识后,这位向来以冷情著名的宇硕帝,变得更加凌冽与威慑,此时将朝服已褪下,接到隐卫来报,说夜倾风在湖边亭阁坐了有半个时辰了,只是静静的坐着而已,离祈宇殿这么近,释然他定是起了不该动的心思。 半阖了眼眸半瞬,就见他犹豫一下后疾步朝自己进来,一甩袍袖,满泄天生的威严与气派,移步至一株冬兰处,浅小的花衣正让风儿轻拂,少顷身后有了动静,听着一个声音响起,“陛下——。” “怎么,可是朕帝宫中的景致让殿下不舍移步么?”紫御麒不曾回眸,狭眸敛下的余光携着莫名的薄怒打量着身后三步开外的夜倾风。 昨日已是在朝堂上请辞了,可他心里的纠结无法得到释放,“陛下,小王有个不请之请。” 事到如今,他有什么资格与自己谈条件,缓缓转过去的脸,不带任何神色,然那双狭长的苍目却透着江河冰封的冰冷。 见他缄默,夜倾风只当他是默认,垂眸叹息道:“小王想见凤宁一面。” 紫御麒闻言,掀起一抹令人看不懂的笑意,略微上扬的弧度让人胆寒,听着冷冷的言道:“你觉得自己配么?”真是得寸进尺,若不是宁儿在云阳涧时说他所为之事并不计较,他会行得此番误举,也是让晋王拿他王兄的性命做要胁而已,否则,他岂会再容忍典夜还存留于世。 梅七娘攻破地魔教时,找到了赤练毒的解药,并非像媚娘所言的那样,解药只剩鬼阎罗身上携带的一颗而已,此时他王兄身子已恢复了康健,而他却还敢对宁儿生妄念。 “小王知道伤害了凤宁,当初若不是小王将她从帝宫掳走,她也不用遭至不幸,让陛下为难亦是小王的过错。”夜倾风仿佛又将他想忘却的过往重新的走了一遍,脑海里浮现的影子让他悔恨不能。 第262章 同看西坠的落日(完结) 紫御麒只是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夜倾风的话只会让他更加不悦,少顷携步离开,挺拔纤长的身姿在温暖的阳光下,走出一道淡淡的暗影。 夜倾风对着他的背影作了一揖,于他的默认,他该心存感激不是吗? 踏过高高的门槛,没有心情去欣赏殿中的布局如何奢华,一眼就看到龙榻上那微隆的云丝被,缓缓的走到床前,离别数日的丽颜又重新置入脑海,这回他要好好的记住她的模样,或许今日一别,就不会再见到了,以宇硕帝的脾性,他不会再发这样的慈悲。 她的模样似正熟睡一般恬静,唇角浅掀,似乎正身置一片美丽的梦境之中,让人不忍弄出一点儿声响,害怕将她惊醒。 此生于她的情谊惟有深埋于心,其实很想用晋王的同一个问题来相问,‘若你先认识我?可会倾心相惜?’这个问题今日没机会出口,以后也不会再说出来了,夜倾风满眼的怅然,他知晓她的梦中不会有自己出现,听到他的心声,更是异想天开之事,或许他的一厢情愿一会儿转身之时就会是个句点,亦抑或许是永无止境的延续罢。 殿门口有了动静,夜倾风略微携身而看,来者是宇硕未来的储君,他在元宵夜宴上见过一面,小小年纪,却拥有与宇硕帝一般的魄力与气势,宇硕统一天下看来真是天意。 “你是何人?怎能在祁宇殿中出现?” 他不过四、五岁,语气虽然稚嫩,却携着一股不弱的强势口吻,“太子殿下安好,本王乃是典夜夜倾风。” 紫沧云警惕的移步至榻前,看了看母后是否安好,随即言道:“我不管你是谁,祁宇殿不是你可滞留的地方,王爷请便吧。” 夜倾风无话可说,只得扯起一抹连他自己都不懂的笑靥,最后再看了一眼龙榻上似浅眠的睡颜,语气深深的言道:“告辞了——。” 紫沧云莫名其妙的盯着那人的背影离去,直到他走出了门槛,才将目光收回来,看着母后好像睡着的模样,不禁伸出手来,轻轻的摸着母后的容颜,眼里闪烁着只有母后能看见的泪光。 夜——变得好长。 暖珠的光芒四溢,耀亮了殿中每一层阴影,搂着宁儿纤薄的身子,恨不能将自己体内的力量全部的给她。 服下长生珠已近半年,宁儿薄弱的气息依旧沉浮难定,每每晨时醒来,总期待着宁儿睁开眼睛温柔的看着自己,可事事尽能都如人意?每个清晨,她都如平常一般安睡,只会给他无尽的失落而已。 指腹轻抚着她的额眉,让指尖的热量渐渐温暖她身体的冰凉,狭眸中透着温柔且黯然的伤感,邪美的轮廓亦变得涩然难忍,轻声的说着,“宁儿,都半年了,你还未睡够么?你忍心让朕听不到你的声音,只看到你的睡颜么?” 忆及初时与宁儿相遇,何等的戏剧,那悬岸半空的相携,注定了此生彼此的纠缠与痴恋,回想这一路走来,点点滴滴,皆是宁儿于他的爱恋,从相遇相识相知到相许,彼此的承诺苍海桑田,千古恒远,此生若无宁儿相伴,就算江山万里又如何,没有宁儿,亦是件无法弥补之憾。 或许出现幻听,想像中宁儿会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声调来回应自己,“你既是不忍,何故不肯睁开眼睛?春日已至,可否答应朕在御花园姹紫嫣红之际醒来?” 依旧没有回声,望着宁儿恬静的颜容,他戏谑性的勾唇,妖冶邪美的俊颜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宁儿既是缄口不言,朕可当你默认了。”虽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自欺欺人,可内心的期待丝毫不会因着时间而有所减少,他的宁儿,值得他永远抱着那份坚定的心。 亲吻着她的唇叶,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颈间,不知从何时开始,她身上的冷凝气息,越来越稀保 翌日朝堂之上,帝王冷冽着一张威严的脸高高于上,听从着大朝们禀报着朝政之事。 朝臣们不知帝后娘娘患了什么固疾,只知在某一日帝后娘娘突然长睡不起,也是至那日开始,陛下在朝堂上原本悚然的冷俊之容,更是添加了几分晦暗与阴沉,虽是揣测不清陛下的圣意,但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不得不时常注意着陛下擅变的脾性。 就若此时在朝堂之上,亦是捡大事来奏,其余之事都差不多在底下商量好呈上奏折,陛下同意即好,反之亦会批阅一番,省了直接面对陛下的威严,朝臣们的心才可稍微安定的放在肚子里。 “陛下,苍泽兵力微臣已尽数收编,其余反抗之仕亦已全部正罚。”王群拱手垂眸言道,娘娘为何会突然长睡不醒,他不清楚,然在云阳涧见过娘娘确是不争的事实,然而陛下回到暝灵城后只字未提,碍于陛下的威慑与脾性,他自然亦不敢多言。 帝王眸光微抬,拾起御案上摆放的茶盏,嗅着淡淡的茶香,不作言语,微挥手,王群便退至一旁。 “陛下,现已是春季,然瑞商境内的积雪成灾,导致已种的粮食被雪淹没冻死,未种的土地无法施播,臣已命户部同僚前去查看过,灾情严重,请陛下明示。”一刘姓大臣出得臣列拱手言道,掷地有力的声音,却难掩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帝王神色微敛,森冷的俊颜上透出几许不悦不色,瑞商可真会给他找麻烦,阖眸忖虑了半瞬,威严浓冽的声音四溢在殿内,“免去瑞商今年两层税收,待两月之后若灾情还未减缓,就下令种植其他时令农作物。” 那刘姓大臣一听,将心安定下来,恭敬的言道:“陛下英明,臣替瑞商百姓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的山呼万岁,并未让帝王的绝情悚冷的神色有所缓和,可当他敛下眼来,茶盏中弥沉的青绿颜色忽然全部卷起,心中一股莫名的愉悦赫然于色,头不由自主的偏向一边,持茶盏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 脑海里仿佛除了淡淡的空气,又注入了另一种气息,好像是龙涎香的味道,迷茫的一片雾色中,因着那缕气息做牵引,逐渐变得清晰开阔起来,意识一点儿一点儿的凝聚,缓缓的睁开眼睛——。 床前坐着一个人,许是睡了很久的原故,脑子变得迟顿不清,好一会儿才对着那笑颜,无力的启口唤道:“太皇叔——。”空荡的殿内,只有他一个人,难道他知道自己会清醒过来么?“凤宁还没死么?还以为自己又带着记忆转世了呢。” 紫阡陌捋了捋胡须,露出从未有过的慈祥容光,言道:“你没死,不过是因为体内伤势太重,长生珠的功效发挥得缓慢而已。” 长生珠?有很多模糊的影子在脑海里打转,少顷好像记得自己最后的意识是靠在陛下怀里,而陛下则是一脸满溢的担忧与不安,徒然想到鬼阎罗的话,“翠娘可是在凤宁离开的三个时辰内赶来了?” “唔——。”紫阡陌摇头否认,扶起凤宁的身子靠在榻头上,又倒了杯水给她喝了一口。 “有劳太皇叔了。” 紫阡陌叹息道:“麒儿抱着你回到暝灵城后的第三天,翠娘才从羽微山府来到帝宫,当时发现她的伤势不轻,是一个叫幻炅的男子带着她回来暝灵城的,长生珠给你服下后,她便回丹枫絮枫去了。”想到紫御麒那几日的恐怖神色,就若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都不禁有些发悚。 “当初在苍泽,翠娘为鬼阎罗所伤,既是有幻炅在她身边,凤宁也就放心了。”微微的叹了口气,又说:“可是鬼阎罗说长生珠若不是在凤宁死去的三个时辰内服食,就与平常的药丸没什么差别么?” 紫阡陌将杯子放到桌台边,边走边说:“二十几年前,我曾去过羽微山府,听泫英老叟说及过你的事情,凤凰涅盘而生,携带前世的记忆转世而来,当时他还让我看过他从龙工圣人处授养而来的冷凝草,许是你生性淡泊,对不在意之事毫不关心的缘故,只知冷凝草的功效其一罢。” 想来也是,在羽微山府那么多年,她的性子师傅又岂会不知。 “冷凝除了可打底让你吸收泫英老叟的功力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与长生珠有关,冷凝可凝结你绝息后体内的伤势不动,只要服用了长生珠,便会一点儿一点儿的化解你体内的伤势,或许当年龙工圣人知晓鬼阎罗心术不正,只是让他知道了长生珠有起死回生功力大增的能力,可这个前提,也得是在体内有冷凝的情况下进行的。” 起死回生她信了,可体内阴沉的息脉并未让她感觉到半点儿内力,“太皇叔——。” 读到她眼中的疑问,紫阡陌沉沉的叹息,方才已是为她把过脉了,自然明白她要说些什么,道:“你的伤势太严重,就是长生珠化解你体内的伤势都用了半年的时间,且你体内的冷凝已在这段时间中全然逝去,内力怕也是再也无法找回来了,与性命相较,你该是庆幸了,我还担心你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呢?” 凤宁闻言,不禁被太皇叔的话给惊了一下,他说什么?自己睡了半年?自己竟躺了半年之久么?心中骤然紧拧起来,急切的掀开被子欲下榻,无奈腿脚却并无知觉,若非太皇叔手快扶着,她可就要扑到地上,在太皇叔眼前丢脸了,“太皇叔,陛下呢?麒在哪儿?” 真是一对奇怪的人,他好像不止说她睡了半年这一件事情罢,她再也不可动武之事难道就一点儿也不上心么?“你别乱动,你睡得太久,血脉关节不畅,行动不便自在情理之中,放心罢,他无事亦很好,且已在赶来的路上了。” 她以为她不过是睡了几日而已,不料这一觉醒来,竟时隔半年,殿外响起迫切的脚步声,沉重的步伐直听得心儿直颤,直直的盯着落地帐帷处,一抹威严神圣的身影,在帐帷之间若隐若现——。 龙榻上安睡的女子终于坐了起来,然自己此时波澜不惊的神色,与此时焦虑的呼吸极不相符,他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神色来表示内心的激动与愉悦,他的宁儿,终是睁开眼睛看他了,终是能听到宁儿说话的声音了。 缓缓靠近的步履,透着无尽的期待与兴奋,那深遂的狭眸中灼热的眼神深深的将自己看了进去,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永远都不可摆脱与分离,撩开最后一层缥缈的纱帐,四目相对,道念了多少痴爱与思念。 玉眸里缭绕着层层水雾,逐渐凝聚的湿意化成一滴泪珠滚落,望着那张邪美如初的俊颜,摒住颤动的呼吸,薄唇轻启,“妖孽——。” 感觉心中有重物掷地,轻轻的两个字,柔和了他紧绷不敢确定的心意,他的宁儿醒了,它的宁儿醒了,疾速的拥她入怀,颤抖的身子透着满心的欢愉与兴奋,“宁儿,你终于肯醒了么?你果然只对朕一个人心狠,忍心不理朕半年,你可知道这半年朕是怎么过的?” 铺天盖地的吻袭来,如风吹打的疾雨一般急切,凤宁来不及听他说些什么,就让他掠夺着所有的气息与绫乱,皱眉推开他,脸上不禁浮上两羞涩,“陛下——。” 紫御麒看着宁儿微闪的目光,斜眸看向紫阡陌,“你怎么还不出去?” 紫阡陌一愣,无奈的转过身去,边走边说:“真是没大没小,不懂得敬老,你凶我,我去欺负你儿子去。” 懒得理会太皇叔在嘀咕什么,一掌推去,透过落地帐帷的疾风关上了殿门,重新将宁儿揽入怀里,真是一刻也不愿分开,少顷想到什么,捧着她的脸担心与温柔同行,“宁儿,可有那里不舒服,朕立即宣御医过来?” 轻拭脸颊上的泪痕,缓缓的摇了摇头,“宁儿无事,让陛下担心了。” “你也知道朕会担心么?既是清楚朕会担心,就请不要再做出让朕担心的事情,要是宁儿再伤害自己成全朕的自尊与骄傲,朕绝对轻饶不了你。”凌厉的眼神透着无尽的恐惧与怒意,那份迫切的害怕压抑得让人窒息。 她自是清楚他略带警告的话携着害怕失去自己的焦虑,那说话间的颤抖之色,令她清晰明确的感觉到了,感动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简单的呼唤,“麒——。” “别说话,宁儿,就让我这样抱着你,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深深的吮吸着她的气息,温柔激动的呢喃着令人心醉的爱语。 安静的祁宇殿,落帷随着透过窗棂的风摇曳不定,两颗跳动的心贴得很近,这令人心安的感觉仿佛期待恒古久远一般。 林允守在祁宇殿门口,不由自主的柔和了所有的神色,看得守护在门口的卫侍们个个疑惑不解,向来都是冷脸的林总管,也会有脸色松和的一日么? 紫沧云与年若毅站在曲廊柱侧,盯着祁宇殿的殿门,林允冲他恭敬携笑一礼后,他便转身离去,犹记得父王带母后回来之时自己对他说:“父王,你食言了。” 母后终是醒了,脚下的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金金跟在脚畔,年若毅跟在身后,今日的御花园,仿佛在赫然间变得姹紫嫣红。 帝后娘娘醒了,宇硕帝宫上空的阴霾终是散去,虽然陛下依旧圣威慑人,却还是能感受到不似娘娘沉睡时那般凌厉了,一切又恢复如初,只要有陛下的地方,就会有娘娘的身影缱绻,有娘娘的地方,就会有陛下的身影相随。 转眼六月,天气越发的炎热,御书房中,太子紫沧云落坐在一旁,安静的练习着写字,帝王合上最后一本奏折,狭长的双眉斜向一旁,那靠在锦榻上的琼颜女子,一袭涅白色衣裙着衣,清雅脱尘,姿意慵懒,一手持着杯盏,盏中的香茗水是王儿在初春之日,每日去梅林中采集的,此时正冒着势氲,缭绕的气息正随透过窗棂的风消散。 她的武功已是不可恢复,他不禁有些惋惜,然而宁儿好像并不在意,她说:“拿武功换取与你相待一生,是宁儿赚了。”是啊,如果沉睡的是他,这个结果,亦会是他做出的不悔选择。 微风掠过,几缕青丝从胸前缭起拂面,唇角略微掀起,淡淡惬意的笑靥浮在脸庞,真是无论何时都不会感到厌倦,只要是宁儿,他永远都看不够,可又当看到宁儿双眸擒满了怜爱,一手温柔的抚着微降起的小腹时,苍眸一凌,妖冶的轮廓敛下所有浅显的笑意,浑身四溢着薄怒与不悦,森冷着音色问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 一旁练字的紫沧云神色莫名一紧,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滴落在宣纸上,少顷,继而继续书字起来,边写边忖虑着,这话——怎么老是觉得耳熟。 凤宁掩发至耳后,随即抿唇嫣然一笑,移眸迎上他的不悦之色,无奈的言道:“陛下,你都问了三百五十六遍了。” 紫御麒站起了身,松宽的袍袖拂过玉案沿梭,来到宁儿面前,垂首在宁儿额间印上一吻,下一刻,温柔的携笑宣告着他的强势与霸道,“三百五十六遍又如何?朕问了,难道帝后娘娘敢不作答么?”想听到她的声音,那怕过了苍海桑田,只要是宁儿的声音,永远都不会觉得有丝毫的腻味。 凤宁轻嗤一笑,靠在让她安心的胸膛上,作势无奈的言道:“是,陛下,臣妾不敢。” 天边坠落的夕阳,洒下满世界的金光,飞檐转阁处,一片耀眼的光亮,少许透过窗棂落下,将两抹相依相偎的身影添染上些许嫣色,醺风送来的荷花清凉气息,缠绵了满室的墨香——。 ps:‘妖孽帝王慵懒后’至此结文了,柳儿很感谢各位读者亲亲几月的相伴相随,在此柳文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