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隐婚》 1 1 涂筱柠今天很烦躁,因为玩吃鸡的时候总有微信跳出来。 【你年薪大概多少?】 还是相亲对象,她蹙眉快速回复。 【我还没转正】 【那你什么时候转正?】 【要等机会,我签的是劳务派遣合同】 “柠爷快来救我,嘛呢?!” 同伴凌惟依在呼叫,涂筱柠赶紧切回游戏界面,就看到凌惟依挂了的画面,还没反应过来,自己也被98k崩了。 “我靠!涂筱柠!”耳机里是凌惟依炸了的声音,差点把涂筱柠耳朵也炸了。 “齐郁和他表弟不是还活着么?齐兄,成败就靠你了!”涂筱柠摘下一个耳机喝了口水,顺便切回微信,没再看到回复,就去刷朋友圈。 然后她看到一条状态,一个呵呵的表情配上一段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脸出来相亲了。 涂筱柠直接点开这人头像按了删除,又切到游戏界面,这回齐郁跟他小弟也挂了。 “再战!”齐郁忿忿不平。 “柠爷,这把请好好玩,兄弟们想进决赛圈。”凌惟依很诚恳。 “好嘞。”涂筱柠把耳机戴好。 这把涂筱柠靠着一把霰弹枪,上来就打死两个人。 “哥,这厮这局有点猛。”连齐郁的初中小表弟都惊到了。 涂筱柠捡了一把ump9冲锋枪,又解决了三个人,仿佛开局就成了她的主场。 毒圈缩小,齐郁开车去接她。 “上车上车,哥哥带你们兜风。” 车上她换了把akm步枪,打死了两个过路人。 “这般杀气腾腾,柠爷要带我们飞?”齐郁这下也惊了。 “柠爷,你太猛了,猛得有点不正常。”凌惟依是她闺蜜,大学四年头对脚地睡,形影不离,齐郁是凌惟依的男朋友,两人从大一入学就好到现在,他俩也就成了死党。因为涂筱柠大大咧咧时不时做些霸气的事情,齐郁从大学就叫她柠爷,凌惟依有时也跟着叫,涂筱柠反常的游戏状态显然引起了凌惟依的注意。 涂筱柠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也没打算瞒着他们。 “我把那人删了。” “谁?”凌惟依问? 涂筱柠懒得再说,继续调着手机镜头张望四周。 “那警察?”凌惟依想起来了。 涂筱柠第一次跟那人见面还是她陪着去的呢。 涂筱柠没否认,凌惟依又问,“咋回事儿?” “应该是嫌我没正式编制。”涂筱柠还是觉得用冲锋枪顺手,换了回来。 “哟,他嫌弃你?我还没嫌弃他呢,一小狱警,身高就比你高1厘米,微信名也好意思叫‘玉树临风’?”凌惟依语气很冲。 “噗。”齐郁表弟忍不住笑了。 齐郁也笑,“玉树临风?那我改天叫风流倜傥。”然后兄弟二人在语音里笑作一团。 涂筱柠没理会这幼稚的两兄弟,跟凌惟依说,“别攻击人家职业,狱警很辛苦,而且又不全都像他这样。” “人品问题,我就纳闷呢,第一次见面,旁敲侧问你工作、你爸妈工作、家里几套房、什么时候买车?我想干嘛啊?我们女方还没好意思问呢,你跑上来调查户口啊?我看哪是出来相亲,就是出来钓富婆的,也不看看自己脸,真够大的。” 听凌惟依这么激动,涂筱柠没把那人朋友圈的事再说出来。 这把吃鸡倒是真进了决赛圈,但是凌惟依一直跟涂筱柠说话,分心之下又被人团灭了。 “你们太菜了!”齐郁的小表弟表示很嫌弃,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群聊,不玩了。 齐郁正好也有事,凌惟依显然没了玩的心思,四人从游戏中解散,凌惟依换了微信跟涂筱柠语音。 “没事啊,齐郁马上考事业单位,考上了让他给你介绍青年才俊。” 涂筱柠发现水杯里没水了,起身出房门,“青年才俊可看不上我。” “谁说的,你就是太悲观主义。” “不,是这社会太现实。”涂筱柠打开房门就看到在拖地的母亲,两人对视了一眼,她总觉得母亲眼神不善。“好了不说了,我先挂了。” “好吧,下周有空一起吃肉。” “嗯。” “脚抬起来,没看见拖地呢?”果然,母亲来找茬了。 涂筱柠赶紧抬脚。 “这只也抬起来!” 涂筱柠直冲进厨房。 “嘿!你这死孩子,厨房刚拖好的你那脏鞋给我往里踩!”身后是母亲的高喝,“你说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能做什么?休息日也不多看书学点东西,就知道玩打打杀杀的游戏,你还没意识到自己吃的亏?”母亲拎着拖把将她堵在厨房里。 涂筱柠只是听着,安静倒水。 “我跟你爸好不容易托人把你弄进银行,你不想转正了是吧?一辈子就当个劳务派遣拿点微薄工资?”母亲开始碎碎念。 涂筱柠只当听紧箍咒,自顾自喝水。 看她没反应,母亲更怒了,摘下她的耳机,“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 母亲把她耳机丢在一旁,质问,“那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在dr银行三年了?这快要第四年了?” 涂筱柠心底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也在努力。” “努力?我就没看到你努力过!”母亲继续数落,忽的想到什么,盯着她看,“你和小段聊得怎么样了?” 母亲说的小段就是那警察,是母亲同事介绍的。 涂筱柠觉得这话题跳跃有点快,把自己耳机悄悄拿回来说,“刚把他微信删了。” “什么?!”母亲的反应一点儿不比凌惟依小。“怎么回事?” “我说我是劳务派遣他就不理我了,还有必要聊下去吗?”涂筱柠实话实说。 母亲一愣,倒是没料到对方那么现实。 一时间,母女俩都沉默。 母亲又继续拖地,“我说什么来着,你不努力连个对象都找不到,你要是银行正式编制我们还挑挑他呢,现在却被人挑。” 母亲低着头,涂筱柠看不到她的表情,却知道她心里是不服气的。 “他价值观有问题,即使没这出,我们也很难聊下去了。”涂筱柠说。 “我知道银行不是你想进的,可我和你爸就想着,女孩子进银行不是稳定些么,说出去也好听。”母亲再开口缓了缓语气。 涂筱柠觉得走煽情路线还不如骂她呢。 涂筱柠撇嘴,稳定?只有老年人才觉得稳定,银行这座围城里的苦只有银行人知道罢了,况且她也没觉得银行哪里好。 “今年我会争取到转正机会的。”但她只能安慰母亲。 “真的?” 回了房,涂筱柠解放似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dr转正哪有那么容易。想想自己的成长之路,幼儿园到大学全有母亲的参与,要工作了,母亲直接帮她选了银行,可她本三的学历没有资格参加大银行的校园招聘,母亲就托人好不容易把她塞了进去,当了个非编制的大堂经理。 她所有的路,都是母亲选的,而自己的另一半可想而知也会是母亲挑的。 她望着窗外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枕头下面。 人生啊人生,涂筱柠,你的人生什么时候可以自己做主? 第二天是周一,一早下起雷阵雨,涂筱柠心情一点都不美好。 她举着伞冲到公交站台完美和直达单位的公交车错过,下一班要等十分钟,她一咬牙上了另一辆绕路的公交。 下雨天公交车上人异常多,涂筱柠刷好卡就被人挤到了后面,还被各种伞弄湿了工作服裙摆,她只得找个角落靠扶杆站着,从包中拿出一个塑料袋将自己雨伞放好。 密闭的空间,人群密集,即使开了空调也很闷热,还夹杂着一丝汗臭味。公交车开开停停,也不知是环境原因还是急刹车的原因,涂筱柠晕车了。 一直忍到站点,她赶紧下车,伞都忘了打只想找垃圾桶去吐一吐。 上班高峰期,身后的人一个个跟她擦肩而过,有人踩了水坑溅到她腿上,有了斑斑点点,涂筱柠脸黑,转头却已寻不到“肇事者”。 此时附近的学校传来钟声,是八点的提示,涂筱柠想到自己还有晨会,赶紧打伞也在雨里奔跑,心中默念:周一啊周一,万恶之源周一。 站台离单位还有两个红绿灯,涂筱柠跑到单位的时候觉得比自己上学时跑八百米还卖力,站在等电梯的人群后,她喘气喘得真想吸个氧。原本扎好的头发也有些凌乱,额前掉下一撮刘海,涂筱柠懒得理会。 一共三个电梯,几乎是同时到的,涂筱柠赶紧跟着人群走进中间那辆,因为她很快就下,她站得最靠外。 “麻烦帮我按个5。” “帮我按个10。” “13!” “18!” 身后有各种声音在喊。 涂筱柠在最外,自然是帮忙一个个按了过去,最后给自己按了3再按关闭。 电梯门慢慢合上,涂筱拧又掏出塑料袋把自己的伞的装进去,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塑料袋破了一个洞。 “稍等!” 就在电梯门离合上还差一条缝的时候,一只手蓦然伸进来把门挡住了,涂筱柠吓了一跳。 电梯感应到温度,门又重新缓缓打开了。 其他人显然对外面拦电梯的人不满,“就不能等下一班啊!” “抱歉。” 涂筱柠听到一个清透的声音,抬头应上一对幽邃眼眸,双眼皮细而狭长,一高个男人独自站在电梯外,他身形颀长,白色的衬衫工整地系着领带,左臂间挂着西装和公文包,右手则拿着一把黑色折叠伞,像是被甩过了,伞上没什么雨水,眉目隽秀的俊朗模样,干净清爽的气质在这闷热夏天给人眼前猛然一亮的感觉。 电梯门完全打开,涂筱柠赶紧往边上退了退,让出一个位置。 那人长腿一迈,进了电梯,“谢谢。” 两人靠得很近,看他双手都不空,涂筱柠问,“你几楼?” “12,谢谢。” “没事。”涂筱柠帮他按好,将自己刘海拢到耳后,角度正好看到他完美的侧面轮廓,她默默在心底盘算,如果男人分三六九等,他这种就是上上等了。 电梯里比刚刚车上更闷热,涂筱柠又闻到了阵阵汗臭味,却很快被她身旁的薄荷味掩盖了下去,像小时候用的海飞丝。 突然自己脚背一阵湿冷,一看是自己的伞透过塑料袋破洞正在滴水,不仅滴湿了自己,还滴在了旁边那人脚上和笔挺的西装裤上,只见他黑色的商务尖头皮鞋被她伞上的水滴得无比光泽透亮。 涂筱柠赶紧将伞往旁边挪了挪,任水滴在自己脚上,正好3楼到了。 “不好意思。”她下电梯前说。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抬头时两人又四目相视。 涂筱柠看到他淡淡地说:“没事。” 语闭,电梯门正好合上。 涂筱柠站在原地,突然觉得那人有点眼熟。 “傻站着干嘛?要迟到了。”其他电梯里下来的同事经过她提醒。 涂筱柠立刻跟着同事跑,完了,她的晨会! 2 2 今天吃午饭涂筱柠觉得食堂人异常多,跟几个同事端着饭盘找位置坐下,她先喝了一口汤。 “诶?我怎么觉得今天伙食变好了?”涂筱柠看看菜不仅有红烧狮子头,番茄汤里还有了蛋。 “那当然了,银保监局旧址拆迁,新大楼在装修,我们行觉悟高,就把12—15楼腾出来借给他们当临时办公点,人家以后跟我们共用一个食堂,给监管爸爸吃的菜当然要好了。”同事告诉她。 涂筱柠恍然,这样啊。 “所以说,这能当行长的,情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同事挑着盘子里的菜感叹。 涂筱柠夹了半个狮子头到碗里,那是不是以后天天能吃到肉了? “诶诶!”突然同事用胳膊肘碰她,差点害她狮子头掉了。 涂筱柠斜眼看她,只见她两眼放光地望着某处。 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早上那人。 嘈杂的食堂,周遭是来往的人,他一只手随意地插进裤袋,站在人群中和同事说话,衬衫上的领带已不见踪影,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分明的锁骨,表情时有严肃,时有微笑,在这么一个混乱且不算美好的环境中竟如遗世独立,让人一眼望穿。 “看看,人家银保监的帅哥,秒杀我们银行的众鲜肉。”同事咬着筷子就差流口水了。 确实,银行一向不缺帅哥美女,尤其dr被评为行业内员工颜值第一,可大家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已经审美疲劳到了相看生厌的地步,此人能在dr引起轰动真是不容小觑。 涂筱柠低头继续吃饭,“我还以为银保监里都是老头老太呢。” 同事瞟她,“你懂什么?这样的新鲜血液在银保监那种中老年聚集地才更显珍贵。” 涂筱柠撇撇嘴,“帅哥什么的,还是只可远观。”想想还是没把下面那句说出来。 “肤浅。”同事懒得跟她说话,几个人凑一起继续讨论去了。 直到涂筱柠吃完饭,同事的话题还在那人身上,她想起今天还要往饭卡里充钱,便跟同事打了招呼先行离开。 “充多少?”后勤处的大爷正在手机上看黄梅戏。 “300。”涂筱柠递给他300块现金。 大爷一边哼着戏曲,眼神不离手机,手一抖,把电脑上的300按成了500。 “哎哟姑娘,我多给你充了200,不好撤回,你补个200块吧。” 涂筱柠身上没有多余的钱,手机也放在休息室充电。 “我现在没钱,要么明天来吃饭再把钱补您?” 大爷摆摆手,“我记性不好的,万一忘了,你问你同事借下嘛。” 食堂是被私人承包的,后勤也是他们的人,一向不太好说话。 “您把我部门、工号和名字记下就行了。”涂筱柠正想找纸笔就见大爷朝她后面抬抬下巴,“喏,你同事不是来了。” 她转身,一看哪是她同事,明明是刚刚引起骚动的帅哥和他同事。 “大爷,他们是楼上新来银保监局的人,不是我同事。”涂筱柠解释。 大爷许是黄梅戏的声音太高没听见,直接跟他们说,“哪位同志帮这位姑娘补交一下钱?我给她饭卡充好钱她却少给我200。” 涂筱柠黑线,嘿!这大爷?怎么倒打一耙? 银保监来的都是年轻人,一听都愣了,显然没搞清楚状况,一个个朝涂筱柠看去。那高挑的身影站在人群最后,似乎也在审视她。 涂筱柠气急,却又说不出个什么,被众人看着脸都红了。 慌乱中,正好有个男同事来充饭卡,涂筱柠像是溺水之人看到了浮木,上前就紧紧抓住了他的臂膀。 “快快,借我200块!” 同事一头雾水,但看她急切的模样还是拿出钱。 “一会儿微信转你。”涂筱柠说完气呼呼地把钱撂在窗口,拿了自己饭卡就走。 “借过!”门口被人挡住了,她低头没看到人却看到了早上那双尖头皮鞋。 鞋子挪开,让出一条道,涂筱柠头顶乌云走了出去。 她小跑回营业厅的休息室,拿起自己手机就给男同事转钱。 “充个饭卡充到现在?”同事问,见她不语,“怎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中午吃饭还好好的。” 涂筱柠转好钱又发了个谢谢,才把刚刚的事简述了一遍。 同事们听了一点不惊讶,“那大爷一向这样,为了多赚钱,总是在我们充钱的时候假装点错,其实是故意的。” “还有这操作?”涂筱柠感觉自己被坑了。 “对啊,他点错可从不往少里点,都往多里点,他就是看你年轻好欺负。”一个柜员同事告诉她。 想想大爷一系列言行举止,涂筱柠更气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私人承包的食堂就这样,但是行里自己弄吧可能办公室那帮人又怕麻烦,而且现在银保监局的人也在这儿,食堂要是我们自己的,人家来吃饭你是收费好还是不收费好?还不如推给外包呢。”同事看着她不谙世事的脸,“你啊,有时候就是太老实,不精明点以后要吃亏的。” 涂筱柠猛灌了几口水,却也只能把气往肚里咽。 突然一个柜员冲进休息室。 “哈哈,楼上那银保监帅哥信息我可找人问到了!” “真假的?”女同事一拥而上,立刻把涂筱柠给忘了。 “骗你们做什么?” “叫什么?” “纪昱恒。” 众人惊呼,“好听。” 涂筱柠差点把水喷出来,这就好听了? 不过这名字好熟悉。 “还有还有呢?”其他同事追问。 “人家是a大毕业的研究生,牛不牛?” “哇……” 涂筱柠心想这个确实有点牛,喷不起。 a大是全国第一学府,她这种本三的学生只能仰望,她曾经算过,要上a大得在她的高考分上加上一百多分才行,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重点来了,人家是单身哦。”同事故意在“单身”两个字上拖得又重又长。 “有戏有戏!”于是休息室沸腾了。 “干嘛呢一个个那么兴奋?”主任突然推门而入,大家赶紧散开。 “不午休就给我上柜去。” “休息了,我们这就休息了主任。”柜员们一个个吐着舌头笑着走开。 涂筱柠也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纪昱恒,她琢磨着,总觉得这个名字熟悉的很。 蓦地她一拍桌子,想起来了。 他不是初中学校的学霸吗?那个次次蝉联百优生榜首的魔鬼,学生时代的风云人物。 初三让全校女生趴在走廊上看他的校草——纪昱恒。 当年正值港台偶像剧风靡,初中的女孩青涩稚嫩,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个个心中都驻着一个白马王子,他的样子必然是像江直树那样又高又帅成绩又好的,纪昱恒的出现完美地符合了这个形象。 涂筱柠在12班,那时的她虽不看偶像剧却沉迷于追星,并不关心纪昱恒是谁,只是耳边经常被同桌唠叨,“1班的纪昱恒刚刚去小卖部买水喝了,1班的纪昱恒刚刚去操场打球了,1班的纪昱恒又考了全年级第一。” 有天下课她拿出存钱买的杂志,翻到自己偶像在的那页,拿出小刀小心翼翼地裁剪着想存放进透明活页文件夹里,差一点就要裁好,手突然被人拉走,耳边是同桌的惊叫,“纪昱恒在楼下!” 涂筱柠看着自己偶像的腿被自己“划”了一刀,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捶胸顿足想骂同桌,却被她抢先拉到了教室外的走廊。 “涂筱柠你偶像远在天涯什么时候能见到?看看我们校草吧,这才是近在咫尺的帅哥啊!” 涂筱柠那是第一次看到教学楼的走廊栏杆上趴满了女生,真的是每幢楼每一层每个走廊都趴满了,她再看看楼下,几个高个少年拿着饮料站在一个车库旁说话。 “哪个是纪昱恒?”涂筱柠懵里懵懂问。 “你瞎啊!当然是最高最帅的那个!”同桌指着那个高挑的告诉她。 “看不清啊。”虽然纪昱恒经常出现在国旗下的表彰大会,但是涂筱柠长得高站的后,再加上近视每次眺望看台就没看清过这人模样。 “你到我这儿看。”同桌跟她换了个位置。 正好纪昱恒靠着一辆自行车的后座跨坐了下来,只见他单手打开易拉罐仰头喝了一口,瞬间引起骚动一片。 “好帅!” “我想成为那辆自行车!” “我想成为那瓶易拉罐!” 涂筱柠借着这个角度这才算好好看清了他的脸。 眉清目秀,长相周正。 那时并没多少文化底蕴的她脑中只蹦出言情小说里看到的词。 “怎么样,帅吧?”同桌问。 涂筱柠推了推自己的近视眼镜,“还行吧。”她还是觉得她偶像最帅。 “真没品位。”同桌翻了个白眼。 上课铃猝不及防响了,大家依依不舍地回教室,同桌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往操场去的纪昱恒,感叹,“要是我们能跟1班一起上体育课就好了。” 涂筱柠觉得她不仅是花痴了还魔怔了。 “别做梦了,人家是1班,我们是12班,12和1中间差了多少数字就代表我们跟人家差了多远。”涂筱柠边打击她边拉她回教室。 谁知这节课没等来班主任,却等来了体育老师,“今天你们班主任临时有事来不了,跟我换了一节体育课,现在你们都……” “去操场”三个字老师还没说完,全班的女生都已经冲出去了。 涂筱柠觉得她的世界观轰塌了。 做热身的时候大家视线不在老师身上,都在1班那边。 涂筱柠突然就理解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意思。 今天体育课的主题是仰卧起坐,两人一组计时考核。 涂筱柠跟同桌一组,给同桌压脚的时候听她抱怨,“做什么仰卧起坐,为什么不考核排球什么的,我好把球扔到1班假装去捡顺便看帅哥。” “再帅人家也不认识你。”涂筱柠还是泼了她一盆冷水。 “哼。”同桌哼唧着躺下。 “预备,开始。”老师吹哨。 同桌做了十个就不行了,躺在垫子上装死。 “你好歹再做几个啊!”涂筱柠无语,她们一组,她做少了她就得多做。 “我不行了。”同桌喘着粗气摇手。 涂筱柠心生一计说,“纪昱恒在朝这边看呢。” “真的吗?”这招果然有效,同桌一个鲤鱼打挺又做了几个,直到老师吹哨。 “累死了累死了。”同桌躺了一会儿往1班瞧去,人家班也拖着垫子准备仰卧起坐测试呢,哪有空看这边。“你个死丫头骗我。”同桌伸手就要掐她。 “不说你怎么能继续,这是要记入期中考试成绩的,你要掐我我做的不好我俩成绩都不及格。”涂筱柠吓她,她才没继续,没好气地给她按住双脚。 “预备,开始。”老师又吹哨了。 涂筱柠不懂是不是个子高的缘故,仰卧起坐毫无压力,轻轻松松就做了几十个,而且越做越快,连班上的男生都在拍手鼓掌。 结束的时候她做的是全班第一,起身就看到全班仰望她的眼神,连老师都称赞不已。 “你火了你,知不知道你做仰卧起坐的时候1班都在看?”下课后同桌抓着她激动道。 “so?”她看看同桌。 “纪昱恒可能也看了。” “then?” “你是真没兴趣还是装矜持?” 涂筱柠被她晃得头昏,“我真没兴趣,我的兴趣就是追星。” 她只觉得口渴,想快些去小卖部。 谁知经过篮球场,“砰——”一声一个窜出草丛的篮球砸飞了同桌的眼镜。 眼镜四飞五裂,同桌眼前一片模糊。 一个身影却站在远处朝她们招手,“喂!把球扔过来。” 同桌捡起脚边的镜片举在眼前看,“好像是15班的。”她小声说。 他们这届一共15个班,进校的时候都是按照分班成绩排名的,15班是末尾班,据说班风很差,很多不良少年,比如在朝她们招手那个。 “不好意思同学,你砸坏了我同学眼镜。”涂筱柠却就事论事,朝那边喊。 “那又怎么样?”那少年叉着腰走过来并没有道歉的样子。 “你砸了人家还弄坏人家东西,不该道歉吗?” “道歉?你搞笑呢?还没让你们给我球道歉呢。”少年一副嚣张样。 “筱柠走吧,算了算了。”同桌拉着她想走,涂筱柠却捡起篮球。 “行,那就这样!”她说完举起球朝那人身上一掷,不偏不倚砸中他脑袋。 少年捂着脑袋咒骂了一声。 “快走!”涂筱柠看不清他表情,拉着同桌就跑,听到后面嘈杂的声音只以为追上来了,小卖部也不去了,两人直奔教室。 确定安全了两人趴在桌上大口喘气。 “筱柠,15班的人会不会来找我们?”同桌想想后怕。 “全校这么多人,他怎么知道是我们?”好在书包里还有一副以前的眼镜,涂筱柠借给同桌。 “可是……” “没事的,敢来找茬就去找老师。”涂筱柠坐在靠窗的座位,说着还是没忍住往篮球场望了过去。 那几个不良少年还在,但是篮球场的出口却被另外几个少年堵住了。 同桌也好奇地凑过来,“诶?那堵门的不是纪昱恒吗?” 3 3 “他们怎么会有交集?”同桌疑惑。 “你懂什么,万一人家切磋球技呢?”涂筱柠说的一本正经,同桌觉得也不无道理。 平静地过了几个月涂筱柠都快忘了这回事,有天中午她回家了一趟,回学校把自行车推进车库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头顶吹口哨。 她满脑子在想怎么存钱买偶像新专辑的事,没在意,直到有人喊她名字。 她抬头,看到两座教学楼的天桥上站着一排男学生,为首的是那不良少年。 “你是不是叫涂筱柠?”其中一个男孩问。 涂筱柠这大白羊脑子一热,也很有骨气地应,“是啊,怎样?” “不怎样,晚自习回家小心点。”不良少年开口,嘴角漾着不明意味的笑。 涂筱柠瞪了他一眼往自己教室跑去。 当然说不怕是假的,她毕竟是女孩子,就跟同路的几个女孩开始结伴上下学,每次骑车她会时不时东张张西望望。 同学笑她骑车不专心,她想那人就吓唬吓唬她也说不定。 不久涂筱柠被妈妈强迫去上了英语补习班,老师是爸爸同事的妻子,还是重点高中尖子班的班主任,利用周末只帮品学兼优的学生补课,要不是父亲的老脸,涂筱柠这种学生根本不收的。 涂筱柠第一次去老师家很拘谨。 “平常英语考多少分啊?”老师问。 “120满分的卷子,我大概考80。”涂筱柠如实回答。 老师笑笑没再说话。 其他补课的学生也陆续来了,涂筱柠未料到这群人里竟有纪昱恒。 已经次次年级第一了,他还需要补习英语吗?学霸的世界她真不懂。 她认识纪昱恒,纪昱恒可不认识她。第一节课自我介绍,她才知道十几个学生里就他俩是一个学校的,其他也是各个学校的尖子生。 差距很快就显现了,她看着像蚂蚁一样的单词,人家几分钟倒背如流。 而纪昱恒的速记和口语能力简直让她可以用膜拜来形容,每次测试她还在纠结前几题时,他已经第一个交卷了,通过率还百分百。 几节课上下来,她压力很大,而且学霸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怎么相互交流,这种学习氛围让她压抑无比。 这天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她在门外穿鞋,大家一下子都涌出来,有人撞到她,她重心不稳抓住身边一个男孩臂膀。 “白痴,别碰我。”男孩甩开手,涂筱柠眼看要摔下楼梯。 慌忙间她又胡乱抓住一个人手臂,那手还挺有力,至少没再甩开她。 待站定,她才发现抓的是纪昱恒,连忙松手。 “谢谢。” “没事。” 她没看到他表情,只看到他单肩背着书包下楼的背影。 “喂!纪昱恒,一起打球去啊!”其他几个男生都追上去。 女生们则一个个嫌弃地绕开涂筱柠,仿佛她会把低智商传染似的。 涂筱柠惊魂未定再被这么一排挤,心一横直接跑回老师家说,“老师,谢谢您的课,明天开始我就不来了。” 自然是少不了母亲一顿骂,但是她也懒得解释。 就这样她又过回了学渣的日子。 这天下晚自习,结伴的同学不是值日就是有家长来接,她只能独自骑车回家。其实她家离学校不远,只是路上一向人烟稀少,一到晚上更显安静。 路灯似乎坏了很久,闪烁不断横添诡异。 耳边是夏夜里呼呼的暖风,如柔絮拂面,惬意的很,涂筱柠自行车也骑得越来越快。 可是“哐当——”一下,她的自行车不知被什么绊了,猛然往下一陷,她整个人甩出去,重重跌在地上,自行车压在了她身上,车后轮还在飞速滚着。 夏天本就穿得单薄,这么一摔,她从脸到腿破的破伤的伤,眼镜也英勇就义。 涂筱柠一看竟是下水道的井盖被人掀了,她自行车前胎不偏不倚陷了进去,因为车速快连车带人翻了。 她觉得市政管理局的人太缺德了,居然没放任何提示,好在她是骑的自行车,要是步行掉进去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坐起来,却听到一阵狂笑。 一个人影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在她面前拍手称快。 她捡起眼镜看到了那张嚣张的脸,瞬间了然了。 有点想骂脏话却没力气。 她艰难地站起来,去扶自行车。 少年却抬脚一踹,又把她自行车弄倒了。“我让你晚自习回家小心点的,涂—筱—柠。”他邪笑,涂筱柠甚至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挑衅我就是这个下场!” 涂筱柠置若罔闻,一瘸一拐地再去扶自己的自行车。 破皮的手臂和腿开始渗血,她有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又是重重一踹,涂筱柠看着车龙头前的篮子和里面的东西滚落一地。 其中有她偶像的新专辑磁带,她今天才买的,现在却四分五裂地躺在自己脚边。 这比伤口还痛。 “怎么样?要不要求我放过你?”他叉着腰等她求饶。 可他以为他是谁啊?“社会败类。”涂筱柠送他四个字。 “你他妈!”他抬手不可一世地指她,眼看又要抬脚踹过来。 却被一个飞来的篮球砸退后了几步。 “草!谁啊!”他捂头骂。 涂筱柠扶着只剩一个耳架的眼镜,看到了路灯下的纪昱恒。 他似乎刚打过篮球,身上穿着白色的篮球服,额前的碎发还湿哒哒地滴着汗珠,他骑的是赛车,车身斜着,他一只脚撑地,身子前倾两只手慵懒地搭在车龙头上,正目不转睛看着他们。 坏了的路灯闪烁在他头顶,忽明忽暗,交织如幻,涂筱柠看不真切,却觉得这画面如月光般清辉耀眼。 “纪昱恒!”对面的人看到他咬牙切齿。 “我当抢劫,原来不是。”纪昱恒将身子站直,清风徐徐,灯影晃动,衬得他跟人渣截然不同的气质。 “你他妈少管闲事。” “余晖,原来你人比成绩更差劲。”纪昱恒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他就是余晖?涂筱柠常在学校的通报批评里听到这个名字。 得,她的确惹了不该惹的人。 “我再说一遍纪昱恒,你他妈少管闲事!真把自己当学校干部了?”余晖恶狠狠警告他。 纪昱恒单手撑着自行车,“你倒是提醒了我的职责,那既然看见了我就管管。”他把自行车脚撑一勾停好,声音沉了沉,“余晖,有种的,就别欺负女生。” “好,你自找的,那我不找她,就找你!”余晖说着看向涂筱柠,“滚!” 涂筱柠愣了,想着她跟纪昱恒只能算勉强认识,把人家扯进来算怎么回事,刚要开口却被他打断。 “走。”他对她说。 “可你……” “走。” 伤口还在流血,疼痛感更明显了,涂筱柠只得捡起自己东西扶着自行车走了。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到两人还站着,再走几步回头时竟已瞧不见任何踪影了。 后来,她再没被余晖找过茬,纪昱恒也依旧是全校追捧的校草,他们再无交集,仿佛那个夜晚的事从未发生似的,无人提及就随着时间慢慢被记忆封尘了。 涂筱柠下班坐在公车上,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回想着初中的事,难怪早上在电梯口觉得他似曾相识。 回到家母亲正从厨房端菜出来,仿佛掐好她下班时间似的。 “老涂呢?”涂筱柠看到桌上的红烧肉就忍不住要先尝一口。 “洗手去。”母亲拍开她的手,转身去厨房盛饭,“你爸今晚不回来吃饭。” “又有应酬啊?”涂筱柠扔下钥匙放下包。 母亲“哼”了一声,“一个月没几天在家的,美其名曰是应酬,也没见他翻出什么水花来,这些年还不只是财务。” “好歹财务总监呐,徐女士知足吧您。”涂筱柠洗好手坐下,终于吃到了红烧肉。 “所以我说你们爷俩都没出息,永远都满足于现状。”母亲把碗往餐桌上重重一掷,“他要是国企或者上市公司的财务总监也就算了,一个私营企业的财务总监,搁以前就是一打算盘的。” “徐女士你这思想有问题啊,你看不起民营企业怎么的?民营企业也是我国经济重要组成部分啊。”涂筱柠边吃肉边纠正母亲。 母亲又拍了她的手把筷子扔给她,“脏死了你。” “你说你俩都是会计,为什么就不让我做会计呢?”涂筱柠咬着筷子看母亲。 母亲是一家超市的总账会计,在他们家涂筱柠算数是最差的。 “就你那数学,我怕你资产负债表都做不平。”母亲一针见血。 “夸张了啊,我好歹也是会计专业出身,什么成本会计、管理会计我大学期末考试分数很高的。” 母亲嗤鼻,“那你也就考了个会计从业资格证?初级会计都没过好意思么你。” 涂筱柠硬伤了,低头猛吃饭。 母亲看她只吃肉夹了蔬菜到她碗里,话峰一转,“你猜我今天下班去买菜碰到谁了?” “谁啊?” “吴老师。” “哪个吴老师?” 母亲啧一下:“就是你爸前同事老婆,你初中还在她家补过英语的呢。” 涂筱柠哦一声,“她啊。” 今天怎么了,老跟她初中有关? “人家还问起你呢。”母亲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问我什么?” “问你现在怎么样啦,在做什么啊。” “你怎么说的?” “我说你在银行啊,还把你照片给人家看了,人家夸你漂亮,说女大十八变。”母亲说说居然笑了,涂筱柠看得瘆得慌。 “然后她就说要给你介绍对象,是她外甥。” 涂筱柠喝汤差点呛着,果然。 “那你有没有跟人家说我不是银行正式工?” 母亲瞟她,“说这么多干嘛?先看看人又没事咯。” 涂筱柠扶额,“妈,上次那狱警你还没吸取教训啊?” “什么叫吸取教训?搞得我们骗婚一样的。”她把筷子一放,“哦,人都没见底都掏出来啊?你就是太老实。” 涂筱柠放下碗,“别自欺欺人了徐女士,这社会多现实你比我懂吧?不是正式编制就不稳定,好听点叫劳务派遣,不好听就是一临时工。”见母亲盯着自己,她问,“临时工懂吗?就是随时可以让我滚蛋走人的那种。” 没想到母亲冷笑一声,“涂筱柠,原来你自己门儿清啊。那能怪谁?还不是怪你自己不争气?” 涂筱柠觉得这饭没法吃了,她放下筷子说,“我饱了。” “干嘛去?”母亲问。 “该干嘛干嘛,反正我不去相亲。”她说。 “随你便!”母亲端起盘子往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她听到厨房重重的关门声。 涂筱柠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4 4 涂筱柠要调岗了,被人资找谈话的时候她还是懵的。 说是公司拓展一部业务繁忙,人员紧缺,让她去当客户经理助理。 “很多人想从对私调到对公条线都没机会,你要抓住机遇,多学多做,部门发展好了日后若是能从分行独立出去成立支行,你也有转正的希望。”人资主任是这么跟她说的。 她还能反抗不成?当然不能。 调令来的很快,连个喘气的时间都没她就去新部门了。 没什么欢迎仪式,总经理看到她来只是喊了一下部门唯一的女员工,“饶静。” “江总。” “小涂以后就你带着。” “好的。” 言简意赅,连客套都没有。 新部门除了她一共五名员工,大家都很忙,不是在打电话就是拎着包要出去,似乎都没感觉到多了一个她的存在。 “小涂,帮我借款合同拿到柜台去验个印。”饶静也没让她闲着,丢给她一堆材料。 涂筱柠接过,马上下了楼。 “小涂你就这么被调去拓展一部了啊?”对公柜面的同事看到她问。 涂筱柠正好把合同递给她,“帮我验个印”。 “你的客户全部转给元娇了啊,她业绩一直不如你,又才来一年,现在倒好,白捡你这些年的心血。”同事替她惋惜。 元娇是比她后进来两年的劳务派遣,倒是没料到自己一走客户全转给她了。 “听行里安排吧。”她淡淡地说。 “调你走干嘛呢?你的业绩如果继续保持,行里下一批转正应该没问题。”同事还在不平。 涂筱柠笑笑没再说话,核印完她跟同事道别。 望着手里一叠合同,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就这么被稀里糊涂调岗了,她这三年的心血也拱手让人,自然是心有不甘的,可是她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作为一个非正式工的悲哀。 “验印这么久?” 回到办公室,饶静等得有点不耐烦,不等涂筱柠过来她就直接伸手抢了回去。 “这边跟你做大堂的时候不一样,凡事主动些。” “好。”涂筱柠点头。 确实不一样,感觉这边的人不太好相处。 “喏,帮我把借款借据填一下。”饶静又扔给她一张单据。 涂筱柠一愣,验印她在做大堂的时候还看到过,公司借款借据她是真没碰过。 饶静见她不动抬眼,“不会?” 涂筱柠实诚地点头。 饶静翻了个白眼,嫌弃,“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调你过来,什么都不会还要我教,反而浪费时间。”她边说边把一本档案交到她手里,“那就帮我去授信部交档案吧,给合同岗的袁老师。” “好。”涂筱柠只能受着,她又拿着资料去了授信部的办公室。 那边的忙碌一点不亚于新部门,她按着每人办公桌前挂的桌牌名字寻到了人。 “袁老师,您好,饶静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她轻轻敲了敲他的桌子。 那人年纪看起来跟她父亲一般大,算是老前辈了,看到她打量了一下。 “新来的?” “也不是,之前在营业厅做大堂,刚调到拓展一部做客户经理助理。”涂筱柠说。她一直在楼下大厅,楼上的部门不认识她也正常。 “客户经理助理?”他在助理两个字上着重了一下,然后推了推眼镜,“不是正式工?” 涂筱柠心一沉,“嗯。” “大堂经理做几年了?”那袁老师又问。 “三年。” “那你客户经理助理准备再做几年?” 涂筱柠不懂什么意思,只见他笑了一下摇头,“三年又三年,三年再三年,小姑娘,你能有几个三年一直耗在银行里只当个劳务派遣?” 这时办公室里其他人也向她投来目光,涂筱柠脸色微变,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行了,资料放这儿吧。”袁老师用指尖示意。 涂筱柠把档案放下像逃一般地走了。 身后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和她有关,她只知自己现在是前所未有的难堪。 “银监现在是不是觉得楼上楼下的串门方便就盯上我们了?” 暗自神伤地回到办公室她听到有人讲,所有人在整理办公桌。 “档案给我交过去了?”饶静也在整理东西,看到涂筱柠就招她过来,“来,把我这些材料拿到碎纸机里碎了。” 涂筱柠照做,其他人一看也跟着喊,“来来来,小姑娘帮哥哥们一起把材料碎了。” “呸,你们也好意思自称哥哥?大叔还差不多吧。”饶静直怼,然后一只手叉着腰说,“谁要用小涂就谁带,不然收费。” “哟,敢情饶大美女要收开门弟子了?”男同事笑。 “就是啊,小涂是吧?叫声师父听听。”其他男同事也跟着调侃,众人目光都落在涂筱柠身上。 涂筱柠抱着一叠资料站着,有些无所适从。 “叫啊。”男同事们却没打算放过她。 同事们的笑声徘徊在她耳边,让她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心里堵得慌,却不知该如何发泄这情,但她又清楚地知道这新部门即便自己再怎么不喜欢也得融进去。 “师”这个字刚到嘴边饶静却开口了,“叫饶姐吧,师父把我叫老了。” 涂筱柠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她,依旧在整理东西。 她的身材很好,半身裙衬得她凹凸有致,因为长得美艳即使在工作服一致的银行也能独树一帜,让人过眼不忘,之前涂筱柠做大堂的时候就知道有这号美女,只是没想到有天自己会和她有交集。 “你们就是太闲了,我看银监这次来查我们银行的业务,就得查查你们才好。”饶静继续怼他们。 “还是免了,我们可没你的美貌去让银监怜香惜玉,恨不是女儿身呐!” 饶静直接给他们砸去两叠资料。 “小涂,你跟着饶姐,以后向她学习的地方可多了去了。”那边被砸到的男同事站起来对涂筱柠说。 饶静这次双手叉腰打量着稚嫩的涂筱柠,哼了一声,“小丫头片子也就只能跑跑业务流程罢了。” 涂筱柠没作声继续碎她的纸,只觉得这里环境聒噪的很。 母亲对她换岗的事倒不是很惊讶,对她而言,只要在银行里做什么都没区别,反而是吴老师外甥的事她更感兴趣。 “我把你微信给吴老师了,晚点人家外甥会加你,你注意一下。”涂筱柠回家直接被通知。 “我不是说了我不相亲吗?”涂筱柠今天本来就不开心,一听母亲的话有点上头。 “那你是准备一辈子不结婚了?”母亲叉着腰问,跟白天饶静高傲的姿态无异。 “人活着就要结婚吗?”涂筱柠顶嘴了,“为什么你总是要干涉我?结婚真的那么重要吗?我一个人特别开心,怎么了就非要结婚呢?” “你现在是开心了,你还没到30不觉得,等你真成了剩女多少人在背后闲言碎语?”母亲敲着桌子问。 “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是什么,三十也好四十也罢,我活我的,管别人做甚?”涂筱柠今天就是一根筋地要抵抗到底。 母亲抬手指着她有些生气,声音带颤,“涂筱柠你是不是因为那陆思靖,相亲的事跟我唱反调到现在?” 一听到那三个字,涂筱柠浑身滞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我告诉你,陆思靖以前不可能,现在更不可能!”身后依旧是母亲的声音。 涂筱柠把门重重关上,总算安静了。 手机有震动,她一看微信有个好友添加的申请,备注是吴老师外甥。 她在气头上,手抖着直接按了删除,什么狗屁相亲,她不需要! 新部门很忙,因为赶上了银监今年的第一波检查,办公室里每天都怨声载道,祈盼着银保监的新办公大楼赶紧装修好,他们该哪儿趁早回去。 饶静被银监抽到的业务不少,隔三差五就让涂筱柠帮她去档案室找管理员调档案。 “真是倒了血霉,今年客户没跑几个,钱没捞着,这一查扣得倒要比拿的多。”饶静烦躁地写着情况说明。 “少壮不努力,老大当客户经理啊。”同样在写情况说明的男同事感叹,然后朝这边看过来,“饶静要不你牺牲一下你美色,把银监那帮老头潜了,拯救全行。” “滚。”饶静扔过去一个橡皮,“不过。”她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银监那个纪帅哥不错,要潜也得潜这种的。” “诶哟哟~”男同事们起哄了。 话题露骨,涂筱柠忍不住朝饶静看一眼,却不小心跟她对视,赶紧低头做事。 “对他而言饶姐姐你老啦,人家万一嚼不动。”男同事也丝毫不忌讳道,然后朝涂筱柠扬眉,“你要是像小涂这年纪倒是可以试试。” 又扯到自己了,涂筱柠恨不得把头低得埋起来。 饶静三十二岁了,确实不年轻了,她不以为意地笑,“那又怎样,他敢嚼我就让他肾虚信不信?” “信信信!”男同事们表示怕了怕了。 涂筱柠脸却红了,这尺度。 她赶紧拿着杯子假装去茶水间倒水去了。 她自诩言情小说没少看,也不算什么无知的纯情少女,只是直接在办公室这么露骨的说话倒是头一次见,也可能是她阅历浅不经事,人家都没不好意思,她比人家还害臊。 胡思乱想着,水已经溢出来,她赶紧关水,却被一烫,下意识把杯子一甩,她听到“嘶——”地一声,转身一看才知道身后有人。 杯子被摔得四分五裂,还冒着滚滚的热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烫到人了。 “抱歉,我不知道后面有人。” 涂筱柠这才看清是银监的人,她这一甩烫到了好几个人,而这群人中还站着纪昱恒。 他从衬衫到裤腿都被水泼到,尤其是小腹以下部位湿了一大片。 “看哪儿呢?”倏地,其中一人问。 涂筱柠这才意识到,脸比刚才还红,赶紧去抽纸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先帮你们擦擦。”下意识地就要去擦。 那群人都向后躲开了,她脸更是红到了脖子,她在干嘛?对面都是男人啊。 “我,我还是去叫保洁阿姨。”她说话都结巴了。 纪昱恒一言不发地站着,眉角蹙着,一副明显被烫到的表情,他结实的手臂此刻有红红的一道,也是被烫的,而其他同事的手臂也有不同程度的红印。 涂筱柠慌了,她烫伤了银监的人,还不止一个人,她闯大祸了。 “对不起,真对不起。” “没事,好在不是滚烫的开水,我们用冷水冲一下就行了。”其中一个年长的开了口。 “你们等一下,我马上来。”涂筱柠突然想到什么,赶紧从茶水间溜了出去。 “这小姑娘冒冒失失的,倒水都能开小差。”其他人看着她背影嘀咕了一句。 “昱恒被烫最严重,估计要起水泡了,裤子也要回办公室重新换了。”年长的看看纪昱恒。 其他人忍不住笑了,“真会找地方啊,一泼泼到我们昱恒,昱恒,那儿没烫伤吧?” “她不会就这么溜了吧?”他听到同事问,然后外面很快就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涂筱柠拿着一瓶泰国青草膏又跑了进来,“这个涂到烫伤的地方会好些。”她递给他们。 年长的看了一眼青草膏再看看涂筱柠,她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跑回办公室拿的。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部门的?”他接过青草膏问。 涂筱柠怔忡片刻告诉他,“涂筱柠,拓展一部。” “好,我们没事了,你走吧。” 涂筱柠点点头再次道了歉才离开。 她走着走着心情越来越沉重。怎么办,银监的人知道她名字了,她是不是要完了? 5 5 涂筱柠这几日总魂不守舍,怕银监因为她烫伤人的事把气转嫁给这波业务检查。 看着饶静又被领导叫去训勉谈话了,她觉得自己有罪。 饶静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涂筱柠一副发呆的样子,她咳了一声。 涂筱柠返神,“饶姐。” “带上纸和笔,跟我出去一趟。”饶静说着回自己座位拿了包和文件。 涂筱柠来新部门也有段时间了,饶静只让她跑跑腿,带她出门还是头一次。 她也不问,跟饶静走就是。 饶静今天穿了一双跟很细的高跟鞋,显得她更高挑了,披肩的卷发透着她独有的香水味,简直风情万种,她一手拿着资料一手拎着包,活脱脱电视剧里美女白领的形象,而涂筱柠站在她身旁就是一小跟班。 新部门在六楼,两人等电梯的功夫饶静把资料丢给涂筱柠,她从包里拿出粉饼和口红。她的包是长方形的,有点类似复古的女士公文包,很适合她们这身工作服,墨绿色皮上有金色的字母celine。 涂筱柠突然被一阵光照得刺眼,一看是饶静的粉饼盒,那盒子方方的,镜面般包裹的外壳在阳光下跟它的名 prairie一样闪亮,配着tf的白管口红,她越发觉得自己跟饶静是两个世界的人。 饶静的口红在嘴唇上勾勒着,一点没溢出唇线,娴熟得让涂筱柠暗叹。 这时一行人来到了走廊,涂筱柠一看赶紧站到饶静身后。 银监可真喜欢成群结队出没啊。 “姚主任,巧啊。”饶静收了东西先打招呼,看来他们是认识的。 “饶经理这是要出去?”是上次年长的男人。 “是啊,姚主任你们贵脚踏此,让我行蓬荜生辉,我得借你们的光多出去跑跑业务添砖加瓦呐。”饶静俏生生地站着,她这张嘴涂筱柠今天算是见识了。 “饶经理尽拿我们打趣,可别在心里骂我们。”姚主任也是场面人,他笑说道。 “姚主任您这话说的,我小饶怎么敢呐。”饶静笑里带了点娇嗔的语气。 涂筱柠开始佩服饶静,觉得自己的性格真是不适合当客户经理。 “这是你徒弟?”突然姚主任发现了她。 “算是吧。”饶静笑着回头给她使了个眼色,涂筱柠立刻喊,“姚主任好。”却不敢抬头。 “挺好,挺好。”那姚主任笑笑,似乎忘了烫伤的事没多说什么,继续等电梯。 饶静的视线则落在姚主任身边,纪昱恒高挑的身影实在太出众,即使全程不语也能把人的目光不自觉吸引过去。 电梯到了,大家开始假客气。 “女士优先。”姚主任做出让的姿势。 “哎哟,领导您先上嘛。”饶静也往后退。 “你们到底上不上?”电梯里的人赶着下去,急了。 “姚主任您就别客气了,先上吧。”饶静笑吟吟地推姚主任。 姚主任道了谢,只得带人先进了。 饶静拂着长发跟上,可是她的细高跟不知是被电梯绊了一下还是怎么的,突然脚一拐她哎一声就朝站在最外面的纪昱恒摔去。 众人惊慌,涂筱柠眼看她要撞人,赶紧伸手拉,自己也跌进了电梯,好在她力气大两人都没摔着,“饶姐你没事吧?” 饶静的头发有些乱,资料也掉了,纪昱恒俯身捡起递过去。 姚主任也关切询问,饶静边说“谢谢,没事。”边整头发。 涂筱柠见她没接资料便替她接了,“谢谢。”她对上纪昱恒的眼眸赶紧收回,又看到了他手臂上那道烫伤的痕迹,好像起泡了。 “不客气。”纪昱恒将那只手插进裤袋中,涂筱柠这才移开视线。 他们到三楼就下了,饶静又客套地道别,待人走光她看向涂筱柠,眼神不悦。 “小涂,你知道什么叫察言观色?” 涂筱柠以为在说她没有主动叫那姚主任的事,便承认错误,“下次我会主动叫人的饶姐。” 饶静冷哼着提包出了电梯。 饶静开的是奔驰,涂筱柠也不认识车型,只知道像小型suv。 “你坐后面吧。”饶静把包扔进副座。 涂筱柠打开车后座,发现车里挺乱的,她把车座上饶静的丝袜和零食往旁边推了推才坐上去。 饶静发动车,等空调制冷的时候她从储物槽里掏出一包烟,很快车里烟雾肆溢。 涂筱柠觉得有点呛,她才知道饶静会抽烟。 饶静从后视镜里看她,不化妆也能看出精致的眉眼,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上写着稚嫩,纯净得像一张白纸。 “多大了?”她突然问。 “27。” “怎么没通过校招进来直接进编制?”饶静吐着烟,动作娴熟。 “我是本三,没资格参加dr的校招。”涂筱柠说。 “那你打算以后这么办?”饶静打开窗户弹了弹烟灰。 “先学点东西。” “你在大堂待了三年还没学够?”饶静笑了,指尖的烟忽明忽灭,“你只是换个地方浪费时间而已。”她从后视镜里和她对视。 涂筱柠没明白她的意思。 “这个社会,要么有资源要么靠脑子,可我看你是一样都没有。”饶静吐出一个个烟圈,随手拿了盒木糖醇打开递给她。 涂筱柠好像已经习惯了她的嘲讽,只说:“我不吃,谢谢。” “要我说啊,你还是让家里找找关系吧,不然转正的事只会遥遥无期。”饶静一支烟抽完,她按灭扔进副座的垃圾桶,“女孩子,还是早点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好,不然这日子混着混着人就老了。”她自己嚼了一粒木糖醇,脚踩下油门。 涂筱柠觉得她最后一句话说的没错,自己真的不知道要什么。 晚上在家涂筱柠收到一条微信,是初中班长的电子结婚请帖。 她回【恭喜恭喜】 【带男朋友准时来哦】对方又发一条。 两人其实很久没联系了,只偶尔在朋友圈互相点赞,不过初中倒是一起玩的,涂筱柠回了个【好】没多解释,她看看时间,是月底,正好是个周六,应该有不少初中同学去。 房门被敲响,她抬头就看到门口嬉皮笑脸的父亲。 “啥事啊老涂?”她放下手机。 “我听说你最近跟徐女士闹别扭呢?” “你听谁说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要让让她。” 涂筱柠斜睨,“你个间谍。” “此言差矣,”父亲坐在她办公椅上,“她快更年期了,你还朝气蓬勃,能跟她计较?” 涂筱柠没忍住笑了一下,父亲也笑了,“是吧?”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就是不喜欢她总强迫我。”涂筱柠嘟囔。 “这件事啊你得这么想。”父亲把椅子朝她移了移,“吴老师是我老同事的爱人,我跟同事的交情暂且不提,就当年吴老师破格收你去补课,人家也是卖了我面子的,于情于理,我们也得还人家一个面子不是?” 涂筱柠一听倒是没什么毛病,“可是。” “可是你不喜欢相亲是不是?”父亲没等她说完反问。 涂筱柠点头。 “就当完成任务,不喜欢咱就撤,又不是逼着你跟人家拜堂。” 涂筱柠看父亲说的头头是道,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你到底是哪头的啊老涂,我怎么听着你是来游说我的?” 父亲摇手澄清,“小涂同志,我绝对跟你同一战线。这次你就看在老爸的面子上去应付一下吴老师,以后我保证你妈再不提相亲这事!” “真的?”涂筱柠不信。 “决不食言!”父亲却信誓旦旦。 涂筱柠想了想,也好,应付一次换长久的自由,不亏。 “好,成交。”她答应了。 “成交!”父亲拍着大腿给她点赞。 涂筱柠周六就赴上了相亲之路,这是她第一次没聊天就直接出来见人,连照片都没见过,不过反正结果都一样,不如直接见光死。 相亲地点在“菊川”,涂筱柠知道这地方,贵得很有名。 “欢迎光临,请问有预定吗?”她一进去就有一排穿和服的服务员朝她鞠躬。 “蝉语。” “请这边来。”一个服务员做了个请的姿势。 涂筱柠脱了鞋光着脚跟她往里去了。 果然这里的装修和一般的日料不一样,涂筱柠其实不爱吃日料,总觉得吃不饱还死贵。 跟着服务员绕啊绕地才到那间叫“蝉语”的包厢,她突然想起之前的相亲,男孩清一色个子都不高,她还问过其中一个是否介意女方比自己高,对方说,“不介意,我就是想找高个女孩改良下一代身高基因。” 她好像特别吸引矮个男生,不知这个能否逃过定律。 想着她挤好假笑拉开了门。 里面一壶茶,一盏灯,对影成双,应声抬眸。 那人端正而坐,黑目如墨,正凝视着她。 涂筱柠只觉惊雷炸开,自己被劈了一道。 她猛地关上门,去确认包厢的名字,“这这,这是蝉语吗?” 服务员被她吓了一跳,怔忡地点头,“是啊。”她指着门牌很确定地给她看。 涂筱柠看了又看,木板刻着的确实是“蝉语”两个字。 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她赶紧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母亲说话的口气还硬硬的。 “那吴老师外甥叫什么啊?” “你这会儿才想起来问人家名字?早干嘛了?”母亲呛她。 涂筱柠这会儿没空跟她斗嘴,“我这不是怕搞错人吗?” “叫纪什么来着,吴老师微信发过,一会儿我找到了把全名发给你。” 母亲后面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再打开门的时候她已经镇定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在他对面坐下。 “你好,涂筱柠。” 她怕什么?是纪昱恒也好,反正两人成不了,倒不如让他跟吴老师说不,还省了她的事。 “我知道,拓展一部涂筱柠,你上次做过自我介绍。”纪昱恒颔首,他今天穿得是v领的纯白t,和平日里的精英不同,今天的他安逸且闲适。他手边的日式杯盏里冒着袅袅冉冉的烟,映着包间里暖色调的光,把他衬得朦朦胧胧,玉面不凡。 跟他一比,涂筱柠就显得很随便了,涂了个变色唇膏就当化过妆了,昨天洗了头已经是她对这场相亲最大的尊重。 她捧起茶喝了一口,看上去挺淡定,“我没想到你也会出来相亲。” 纪昱恒眼底漾着笑,“听你话的意思好像对我挺了解?” 涂筱柠一愣,“我的意思是,我以为帅哥不用相亲。” 越描越黑,她在说什么? “那个,可以先吃饭吗?”她决定还是少说话的好。 “好。”纪昱恒没有拒绝,按下了服务铃。 涂筱柠这时收到了母亲的微信。 【他名字叫纪昱恒】 她喝呛,觉得这微信来的太迟了。 6 6 服务员进来蹲坐在桌边把菜单递向他们。 纪昱恒对涂筱柠做了个请的姿势,涂筱柠回了一个相同的姿势,“你点,我随意。” 纪昱恒也没跟她客气,接过菜单翻了起来。 涂筱柠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干净修长。作孽这个词就从脑中冒了出来。 “你有什么不能吃的么?”他大致看了几页问她。 涂筱柠盘腿坐着,想了想,“有。” 纪昱恒抬眸。 “不能吃——不饱。” 服务员忍俊不禁。 纪昱恒眸色一凝,视线在她脸上逗留了很久。涂筱柠被看得有点慌,她只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而已。 就在她脸快红的时候他已经合上了菜单。 “来一份a套餐。”他说。 服务员看看他们两人,“先生,a套餐是六人份的量。” “没事,这位女士不能吃——不饱。”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连语气都一样。 服务员拿回菜单忍着笑要走,涂筱柠赶紧拦住她。 “两人套餐就行了。”六人份该多贵啊。 服务员为难,看向纪昱恒。 “六人份吃不下的,不能暴殄天物。”涂筱柠也看他。 纪昱恒抬眉,“那三人份好了。” “不用不用,我刚刚开玩笑的,两人份真够了。”涂筱柠连连摇手。 “确定?” “确定!” 服务员关门离去,涂筱柠这才放心地喝水,她恨给自己挖了个坑还跳进去了,果然不能跟高智商的人过招。 杯子有点小,涂筱柠喝了几口茶就没了,刚要找茶壶纪昱恒已经举着给她重新倒满了。 他臂上的水泡清晰可见,涂筱柠囧。 “不好意思,上次烫到你了。” “没关系,反正你不好意思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他端起自己那杯茶云淡风轻道。 涂筱柠微呛了一口,“纪先生真幽默。” 原来他还记着电梯里被她滴水的事呢。 “哪里,涂小姐。” 门又被打开,服务员端着套餐进来,两人套餐量也很多,涂筱柠庆幸是换掉了。 “二位请慢用。”菜式和餐具精致地摆盘好,服务员跪着鞠躬退下了。 “请用。”纪昱恒依旧很绅士地邀请她先动筷。 如果对面不是他,涂筱柠早就拿手机出来狂拍了,现在只能假装矜持地拿筷子慢慢夹菜。 “我不知道你就是吴老师外甥。”涂筱柠总觉得自己一直被注视着,像吃播似的,索性先敞开了话题。 “‘就’这个字,从何说起?”纪昱恒拿筷子的手顿了顿。 涂筱柠觉得他应该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就简单地说,“之前不是在dr碰到过吗?我们也不算初次见面吧。” “的确。”他浅笑着重新执起筷子。 涂筱柠又说:“吴老师爱人,就是你姨夫是我父亲的老同事,我今天来,也是看在这层关系上。” 纪昱恒听着,手上动作未停,指尖的柠檬挤出汁滴在煎好的秋刀鱼上。 “你也是被家里逼迫的吧?”涂筱柠问。 纪昱恒放下柠檬,用纸巾擦拭过手指,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他眼中的深不可测让涂筱柠无法窥探,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挤柠檬汁在秋刀鱼上,然后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反正我是。” 许是用力过猛,柠檬汁直接溅到了她眼中,酸痛感席卷而来,她赶紧闭眼隐形眼镜也险些脱落,瞬间泪流不止。 纪昱恒向她递去纸巾,“小心被隐形眼镜划伤。” “谢谢。”涂筱柠窘迫地接过擦拭着眼睛。 “不客气。” 涂筱柠纳闷,她隐形眼镜刚刚滑片得那么明显吗? 她不适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消却,纪昱恒已经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那份鱼和她的对调,但涂筱柠却没了食欲。 “来也来了,我们就过个场吧。”她也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纪昱恒凝着她那只通红的眼睛,好整以暇地听她说下去。 “我成绩不好,学历本三,如你所见,虽在dr工作,却不是正式编制,以后是不是我也不知道。”涂筱柠一口气说完。 纪昱恒不为所动地给两人的茶杯中又添了水,俨然一副倾听者的姿态。 涂筱柠继续说:“我在dr三年了,以前站大堂,现在是公司客户经理助理,才调的岗,但是工资一样,还是本市最低标准。” 她直接掏出自己老底,丝毫不避讳,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岂会将她这等蝼蚁放在眼里,最好像前几个相亲对象那么现实,直接结束这场可笑的相亲。 “说完了?”纪昱恒捧杯啜了一小口茶。 涂筱柠点头,“以上是我的情况。” “以下是我?” 涂筱柠噤声。 他不第一时间拒绝她,难道还准备自我介绍吗? “不用了,你的情况我有所了解。”涂筱柠不想浪费时间便拒绝了。 “哦?”纪昱恒似来了兴致,“愿闻其详。” 涂筱柠只得悻悻地开口,“我初中也在新才中学,你那时候很有名,那几年毕业的学生应该都知道你。” 纪昱恒目光偏了偏,不知是不是在回忆,良久才哦了一声。 涂筱柠觉得这人倒也不谦虚。 “那涂同学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呢?”他又突然问。 “当时全校所有女生都知道你啊。”她觉得好笑,这什么问题,这么没水平。 “你也是这些女生之一?” “是啊。”难不成她不像女的? 纪昱恒坐姿往后稍稍靠了靠,捧起自己的茶盏,不疾不徐道:“那确实对我了解够早的。” 涂筱柠想了想又觉得刚刚的话里有歧义,怕他误会便解释,“不过我不是那些女生。” 纪昱恒挑眉,“哪些?” “趴走廊的那些。” “趴走廊?” “下课趴在走廊栏杆上看你的那些女生。” 见他沉默了,涂筱柠身形一僵,心想坏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她们趴在走廊上看我的?”他的深邃眸底仿佛带着促狭之笑。 涂筱柠知道又被他绕进去了,赶紧撇清,“我听别人说的,你纪昱恒当时赫赫有名,随便抓一个同届的哪个不认得你。” “是么?”纪昱恒放下杯子,“还有呢?” 涂筱柠茫然,“还有什么?” “对我的了解。” 涂筱柠差点又喝呛水,他怎么还不依不饶了?便说:“还有是听我同事说的。” 纪昱恒的指腹摩挲着杯壁似在把玩,他嗯了一声,“说什么?” “说你是a大研究生毕业。” 纪昱恒还在等她说下去她却已经结束了。 “没了?” “没了。” 纪昱恒又笑了,比刚才更甚几分。 “的确是有所了解。” “饱了?”不再深入话题,他看着桌上的菜用眼神询问她。 “饱了。”涂筱柠拿纸巾擦擦嘴。 纪昱恒又按下服务铃,服务员笑着进来问有什么需要。 “上甜品吧。” “好的先生,今天的甜品有冰淇淋、咖啡、慕斯蛋糕……” “问这位女士吧。”纪昱恒看向涂筱柠。 “冰淇淋。”涂筱柠毫不犹豫地选择。 然后就上了两份哈根达斯冰淇淋球,纪昱恒将自己的那份也给了她。 涂筱柠客气地拒绝,“谢谢纪同学,多吃甜食会胖。” 纪昱恒坐着没动,“我只是担心涂同学会不饱。” 涂筱柠腹诽,她就开了个玩笑他一直记着。 “谢谢,我真的饱了。” 此时纪昱恒手机响了,似乎是公事,涂筱柠便借机去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时她直接去了柜台。 “你好,‘蝉语’的消费是多少?”她问。 “小姐,‘蝉语’已经结过账了。”服务员却告诉她。 涂筱柠回到包间纪昱恒的电话已经挂了。 “那个,你微信多少?”她问。 纪昱恒眉峰微敛,少顷,告诉她,“我加过你。” 涂筱柠一愣,想起来了,他确实加过,被她气头上删了。 她用捋头发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可能没注意。”然后拿出自己手机,“要不我扫你?” 纪昱恒也没推脱,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 “嘀—”一声涂筱柠给他发送了好友请求。 纪昱恒点完同意就听到她发来消息的声音,退出一看,她竟然给他发了个转账。 抬眸看她,只见她一本正经。 “我无意冒犯了你两次,算我欠你的人情,这顿饭就我请了。” 纪昱恒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指尖轻轻敲触着桌沿。 “两次?”他长眸半明半昧。 “嗯。”涂筱柠点头,难道不是吗? “你确定?” 7 7 “电梯里一次,茶水间一次。”涂筱柠认真地解释。 “那不该请两顿饭吗?纪昱恒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整齐地叠挂在自己臂间,看她。” 涂筱柠一怔。 “涂同学不走吗?还是打算今日就请我吃晚饭?”纪昱恒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站到涂筱柠面前。日式包厢的门框很低,他需要俯身才能走出,而涂筱柠正好挡在门口,他低首的时候两人靠很近。 涂筱柠还跪坐着,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长密的睫毛和嗅到那熟悉的薄荷味。 “走,走的。”她赶紧拿起自己包,给他让出一条道。 纪昱恒没有直接踏出,而是将门拉得更开些,然后等她先走。 涂筱柠也没客气,先出去了。 正好有其他包厢的人经过,几个男人喝多了酒走路有些跌撞,差点碰到涂筱柠,涂筱柠下意识地往后一退,以为自己要撞到纪昱恒,回眸一瞧,他还没出包厢,手抵放在日式的门框顶上,才没让她撞到头。 涂筱柠看着他长身探出,手顺势收回,应该是太高了就着门框扶了一下罢了。 她没等他,转身往前走。 “欢迎下次光临。”外面的一排服务员又朝她鞠躬,还递给了她两片口香糖。 涂筱柠一看是薄荷味的益达,边撕开一片边穿服务员给她递过来的鞋。 纪昱恒也缓缓跟上来了,两人换好鞋一起走出日料。 外面很热,出了空调房涂筱柠感觉自己快化了,不过再热也没现在的气氛令人汗颜。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涂筱柠突然问,“你想喝什么吗?我请你。” “涂同学不会是想把下午茶当第二顿请了吧?”纪昱恒却一下猜中了她的心思。 涂筱柠想这人好去摆摊算卦了,就这脸排队的人也不会少。 “怎么会。”她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同事喜欢吃完日料来杯咖啡什么的,我以为纪同学也是。” “我和你一样饱了,涂同学应该也不想喝咖啡,不然你刚才选甜点的时候就点了。”纪昱恒沉稳的声音竟让人有种无可名状的倾倒。 涂筱柠尬笑,难怪同事们都喜欢他。 “那下次有机会吧。”她讪讪道。 “你怎么来的?”快要走出商圈了,纪昱恒问。 “坐公交。”涂筱柠已经从包里拿出了遮阳伞,她不算白,属于偏黄的那种,小时候暑假骑车去补课从不注意防晒,现在长大了才明白一白遮百丑的重要性。 打开伞她刚要道别就被他的长影盖住,他居然毫不客气地站在了她伞下。 “那麻烦你顺便把我送到停车位。” 学霸都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的吗?公交站台和停车位完全两个方向,她一点不顺便啊。 奈何自己又欠他人情,涂筱柠只得送他去。 她的遮阳伞很小,只够站一个人,还是大学里冲话费送的,都用出感情了,两人站在下面显得有点挤,而且涂筱柠跟他站一起竟然矮了一截,她手要刻意举高,没走几步就累了。 “我来吧。”纪昱恒不知是不是良心发现,接过了伞。 涂筱柠的手解放了,却感觉跟着他走脚步都变快了,腿长了不起么。 过往的人总会朝他们这儿投来几眼,涂筱柠知道肯定不是在看她,但还是做贼心虚地低头,这个商圈同事有时也会来吃饭,万一被碰到,她可不想变成话题。 蓦的纪昱恒停下了,涂筱柠听到车子开锁的声音,一辆雷克萨斯的灯亮了。 涂筱柠要拿回伞,却见他已经帮她收起。 “上车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坐公交很方便。”涂筱柠客气地摆摆手。 “我的意思就是开车送你到公交站台。” 涂筱柠内伤了,她比刚才笑得还尬,也没再客气,打开副座门一屁股坐了进去,“那有劳纪同学了。” 纪昱恒将她的伞递送进副座,自己才上了驾驶座。 因为车位是露天的,涂筱柠进去之后才发现车里被太阳晒得像闷炉,皮质的坐垫像火烧似的,烫得她差点坐不住,好在她有一把遮阳伞可以拿来垫垫。 即使纪昱恒一上车就打开了空调,涂筱柠都觉得自己像在被烤,她后悔上来了,等空调制冷的时间她都已经走到站台了。 好在他这车制冷还挺快,涂筱柠终于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能够喘口气,她不怕冷,但扛不了热,尤其夏天被这么闷在车里,她准会晕车。 看看时间,那辆直达她家的公交要二十分钟一班,她生怕错过,跟他说,“要不就送我过去吧。” 纪昱恒便发动了车子,出商圈要付停车费,纪昱恒给门卫看了一下消费单。 这时涂筱柠正好看到自己要坐的那辆公交从面前开过去,停在了站台。 门卫大爷仔细看着纪昱恒递来的单子,半天没动。 涂筱柠急着要去站台,手直接搭在纪昱恒的手臂上催促,“快快,就那辆。” 可是门卫大爷磨磨蹭蹭地才给他们打开禁栏。 一打开,纪昱恒就一脚油门开了出去,扬了大爷一脸尘土,半晌才喊起来,“小年轻急什么?票不要了?” 就它就它! 涂筱柠心里说着眼看就要到了,公交车却发动了。 “别走啊!我还没上车呢!”涂筱柠一看急了,赶紧让纪昱恒停车。 纪昱恒靠边停了,可是公交车已经开走了。 涂筱柠懊恼不已,去开车门却发现打不开,她转头看向纪昱恒。 他倒是气定神闲,“我送你吧。” “你已经送到了。”涂筱柠不想再跟他玩文字游戏。 纪昱恒笑笑没再说话,又发动了车。 “我还没告诉你我家在哪儿。”涂筱柠怕他乱开。 “我是按照公交车的方向开的,至于在哪儿,你会说的。”纪昱恒目视前方,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他将躺在仪表盘上的墨镜戴了起来。 涂筱柠侧眸就看到了这幅美男开车图,她收回视线,撇撇嘴报了自家地址。 算了,免费的车不坐白不坐。 安静坐在车里,她扫视了几眼,车里倒是挺干净的,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和他的气质很相符,随着空调淡淡散出的清香也是薄荷味的,看来他挺喜欢薄荷。 大概是是太静默了,涂筱柠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气,快要睡着的时候听到他打开了广播。 “你有故事我有酒,大家好,我是耿念一,今天也请让我一同聆听你的心声。” 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 涂筱柠刚要听下去就被纪昱恒调了台。 “刚刚那个不听吗?”她忍不住问。 耿念一一直是她喜欢的主播,她几乎下载了她节目的全集。 纪昱恒又调了回去,“你喜欢耿念一?” 涂筱柠点头,“很喜欢,她的声音陪我走过了很多时光。” “她是情感类主播。” “听听别人的故事也挺有意思的。”涂筱柠却认真地说。 纪昱恒便不作声了,声音调高了些,涂筱柠似乎没了先前的拘谨,听故事的时候会忍不住咧嘴笑。 “她声音很好听,人也长得很漂亮。”像是找到了话题,涂筱柠又告诉他。 “你见过她?” 涂筱柠摇头,“那倒没有,她很神秘,不喜欢露脸,唯一一次曝光是因为她的绯闻。” 纪昱恒没想到她还挺八卦。 “她跟vg夏二少,两人被记者抓拍到,虽然没看到全脸,但只在车里露了侧脸的她,足以惊艳。”涂筱柠回忆着,大概是两年前的新闻了,她当时看到还挺吃惊。 纪昱恒对这些不感兴趣,但vg这个名号他在金融圈混,怎会不知。 涂筱柠觉得自己话有点多了,像包打听似的,便住了嘴继续听广播。 听到广告响起正好到家,她跟纪昱恒道谢。 “麻烦你送我一趟了,小区不好停车,就把我放这儿吧。” 纪昱恒停了车,涂筱柠下车前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说,“那个转账你收一下呗,下一顿你想吃什么?” 纪昱恒单手放在方向盘上,身子往后靠了靠看她,“你很着急么?” 涂筱柠摇手,“不急,我不急。” 墨镜遮着他的眼睛,涂筱柠被镜片恍眼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他讲,“那我再想想。” 她挤了挤笑,“好的,那你慢慢想。”拿过包下车,“再见。” “涂同学。”纪昱恒唤了她一声,她关门的动作停滞。 他下巴朝副座低抬一下,涂筱柠看到是一片益达落在座位上了,她刚刚在日料吃了一片还有一片本来就是给他的。 “这是你的益达。”她念着广告台词边关门边朝他做再见的手势。 纪昱恒拿起她落下的遮阳伞,想开窗她却已经小跑走了,拾起那片被烈日晒得有些软的益达,他撕开放进口中,视线落在她的背影。 很快有甜味散开,透过舌尖蔓延在整个口腔,是他喜欢的薄荷味。 8 8 涂筱柠一回家就看到父母贼兮兮地站在窗台。她把包往玄关一扔。 “行了,人都走了,别看了。” 父母笑着围过来,“怎么样?” “就这样呗。”涂筱柠换鞋,给了父亲一个叛徒的眼神。 “据说模样是顶好的,是么?”母亲问。 涂筱柠热死了,去厨房喝水,“怎么?吴老师没给你发她外甥照片?” 母亲跟过来,“她神神秘秘的,说外甥不爱拍照片,眼见为实。”她推了一下涂筱柠胳膊,“到底怎么样?” 涂筱柠觉得好笑,“妈,干脆你去相亲得了。” 父亲轻拍了下她的脑袋,“怎么跟徐女士说话呢。” 涂筱柠鄙视着父亲准备回房,却被母亲堵住,“快说说,他怎么样?” “帅,帅得人神共愤。”涂筱柠看她着急的样子便说了。 母亲瞟她一眼,“好好说话!” “我好好说话了啊。”涂筱柠这说的真是大实话。 “那吴老师没夸张咯?”母亲狐疑,又问,“他做什么的?” 涂筱柠又给自己倒了杯水,“银保监局的。” “银保监?那他是银监还是保监呐?”父亲问。 “银监。” 父亲一拍大腿,“你银行的,他银监的,绝配啊!” 涂筱柠被父亲的谬论吓得手一抖,水都泼了出来,她拿抹布边擦边说,“我们不可能的。” “怎么?”母亲皱眉。 “人家a大研究生,银监正式编制,且卖相好。奈何我一介学渣,银行劳务派遣,相貌又平平。”涂筱柠把抹布扔在一边,看着父母摊手,“横批:我俩就不是一路人。” 父母互相看了一眼,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吴老师的外甥竟这么优秀? 涂筱柠顺势拿起杯子开溜,却被母亲叫住,“你跟人家怎么聊的?” “该怎么聊怎么聊,反正我把我情况全说了。”涂筱柠一脸坦然。 “你全说了?”母亲就知道她没心眼。 “对啊。” “说你什么好。”她指责她,“那人家什么反应?” “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涂筱柠说完直接回自己房间关上门。 气得母亲跺脚。 “我迟早被她气死,她就是缺心眼。”母亲跟父亲抱怨。 “说开了也好,迟早人家也会知道的。”父亲却比母亲淡然很多,“而且,你没听到人家条件?这种条件的男孩子到现在还在相亲,我看不是那什么就是在普遍撒网钓大鱼,我们家小涂不去招惹也好。” “哪什么?”母亲看看父亲。 父亲往母亲耳边凑了凑,“同性恋,骗婚。” 母亲不可思议地啊了一声,“不会吧?” 父亲确定涂筱柠进了房,“怎么不会,现在新闻里这种事情多呢,你想啊,长得帅,学历高,工作又好,这种男孩正常情况下学校里没毕业就被挑走了,还等到进社会才出来相亲?无非是性取向问题不好跟家里交代,只好先找个女孩骗婚生孩子,也留个后啊。” 母亲听他一分析,觉得也不是没道理,“那如果是这样,吴老师也不知道的呀?” “家长自然不知道。”父亲摸了摸胡子又说,“不过这只是其中一种猜测,还有一种就是我说的,人家自身优秀,眼光远,要求高,相亲就当撒网了。” “那你的意思是?”母亲问。 父亲看着涂筱柠紧闭房门娓娓道来,“像闺女说的,就外在条件看他俩还真不是一路人,这件事我看只到此为止,不可人为干涉,一切随缘。” 涂筱柠觉得自己要忙死了,比干大堂的时候忙多了。 大概部门人觉得跟她熟稔了,其他男同事来不及的时候也会吆喝她帮忙打打下手。 涂筱柠来之不拒,趁饶静出去跑客户的时候帮一个男同事做了几笔银行承兑汇票贴现流程。 “长本事了?我教的业务你可以去帮别人了?嫌我给你的活不够多是吧?”饶静知道后却很不爽,把涂筱柠叫到跟前。 “我是看他也挺忙的,帮忙跑业务流程而已。”涂筱柠解释。 “帮忙?”饶静板着脸看她,“这部门你算老几啊要你帮忙?你才学到多少皮毛?” 饶静虽然经常讽刺她,但是这么气急却是第一次。 涂筱柠知道饶静争强好胜,业务能力仅次于那个男同事,一直在暗自较劲。可是她帮他也只是想融入这个集体,跟大家处好关系而已,她本以为那些小业务不会影响到她的成绩,没想到她这么介意。 “涂筱柠,以后你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行了,其他的事你少去表现,不要帮我的话当耳旁风。”饶静把资料往桌上一摔,盯着她警告,“记住,你还嫩着呢。” “我知道了饶姐,以后会注意的,对不起。”涂筱柠觉得胸口很闷,说完就往办公室外走。 正好撞上几个从外面回来的男同事。 “饶静,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又骂小涂呢?人家小涂那么勤劳刻苦一孩子你真想严师出高徒啊?”一个同事说。 饶静靠在自己座位,双臂交叉环抱,“怎么?我还不能教训我的人?” “是是是,你的人,那你倒是多教些东西啊,跑跑业务流程又学不到什么。” 饶静整理着自己桌子,语气有些不屑,“她一临时工,能待多久?会跑腿就行了,其他的自学成才吧。” 涂筱柠听到饶静这句话,只觉得眼神越来越模糊,直接跑到厕所冲了把脸,才没让眼泪流出来。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越看越觉得失败。 母亲说的没错,她总是在满足现状,从未真正努力过。 ——“女孩子,还是早点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好。” 耳边又响起饶静之前说的话。 水龙头开着,她又冲了几把脸,冰凉的触感让自己变得更清醒。 之前她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现在她知道了,她要转正,一定要在dr 转正。 “你决定一辈子耗在dr了?”凌惟依知道她的决定后问。 她知道涂筱柠一直不喜欢待在银行,是被家里安排才进去的。 “嗯。”涂筱柠在语音里应着。 “dr转正什么条件?” “要有自己的客户和存款。” “要多少存款啊?”凌惟依家里也是做小生意的,想着去求求父母,把公司的钱存到dr是不是还能帮帮涂筱柠。 “大几千万甚至上亿。”涂筱柠告诉她。 凌惟依吓尿了,“我靠,这我可真帮不了你啊。” 涂筱柠自然知道她帮不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走这条路。 “dr转正这么难啊?”凌惟依只知dr是全国第一大商业银行,业界翘楚,薪资待遇丰厚,金融系学生向往之地,招聘却相当严格,一向把本科生拒之门外。涂筱柠家里当年能托人塞进去当劳务派遣都实属不易,可惜她家无权无势,给她铺的路只能止步于此了。 涂筱柠也叹气,明明知道很难,她却较上劲了。 “那表现好呢?你这几年在dr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凌惟依不死心地问。 “姑娘,这是个只看结果不看过程的社会啊。”涂筱柠这点倒看得很透。 “那玩个屁啊,做死都没用,除非你嫁个土豪。” 涂筱柠一头栽到床上,“我倒是也想有土豪能看看我。” “土豪没有,帅哥你不是有一个?后来你跟你那初中校友还有联系么?”凌惟依觉得还是讨论帅哥比较开心。 涂筱柠这才想起很久没在行里看到纪昱恒了,可能银监不在他们那层楼查业务了吧。 “承您吉言我才想起来这校友。”涂筱柠找了找他的微信,他的微信名很简单,就是字母a,头像是一只国画上的蝉。 “你笑什么呢?”凌惟依听到她在笑。 “没什么。”涂筱柠只是觉得他微信看起来很像老年人。 “齐郁找我,我先挂了。”凌惟依要去陪男友了。 “好。” 涂筱柠又点进他的朋友圈看了看,除了一些财经新闻的分享,其他什么都没有。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次她的转账,她仔细一看,转账显示已过期。 她蹙眉去翻微信账单,真的有一条转账的退款。赶紧坐了起来,她有时候忙会直接删掉微信的系统提示,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看都不看直接删的习惯。所以他没有接受她的转账,被系统自动退回了? 涂筱柠又倒了下去,那不是还欠他两顿饭?会不会是他忘了接收? 她想着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了。 【?】 涂筱柠赶紧又给他发了个转账,这回总该收了吧。 可是直到涂筱柠要睡了他都没点开。 涂筱柠困得不行,看着手机怨念。 他还真是个老年人,睡得也太早了吧。 9 9 涂筱柠和纪昱恒再见面是在酒店。 那天她身穿乳白色连衣裙,踩着一双小高跟,一下班就赶公交来了,也没顾上捯饬自己,到酒店门口才从包中捞出一只口红。 一会儿说不定会见到初中同学,虽然她生活很操蛋,但也不能在老同学面前太显沧桑。 她停在一辆车侧,对着车窗开始涂口红,这时旁边车正好下来一人,涂筱柠顺势抬了一眼就瞅见了纪昱恒。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没系领带,领口松松垮垮可以从锁骨看到喉结,西装裤上系着一根黑色男士皮带,皮带扣不似她男同事们浮夸的奢侈品logo,简洁精致,低调内敛,他长身伫立,衬得腰身更为挺俊。 他也看到了她,涂筱柠继续对着人家的车窗,抿了抿口红。 “巧啊,纪同学。”他走过来的时候,她收起口红理所应当地打了个招呼。 “巧,涂同学。”纪昱恒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话时似在打量她,又不似。 涂筱柠觉得这个时候提红包的事情有些不妥,便作罢,“我来喝同学喜酒,你呢?” “我也来喝同学喜酒。”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同学们都喜欢扎堆结婚。”涂筱柠觉得高跟鞋走路实在硌脚,想找个东西扶,但总不能扶他吧,只能忍了。 纪昱恒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袋中,看着她别扭的走姿,没作声。 这时有人从远处一晃而过,涂筱柠一眼就认出了同桌,她想喊她,但纪昱恒还在,便同他打了招呼,“纪同学,失陪,我们改天再聊。”然后就有点崴脚地赶了过去。 可惜她没追上,又不记得婚宴在哪个厅了,便拿出手机重新找电子请帖。 找大厅的路上她又遇上了纪昱恒,只当是在同一层参加喜宴,她朝他笑笑连寒暄都省了,她已经来晚了,可不能迟到了。 总算到了婚礼厅,她果然迟了,迎宾处只有新娘在,新郎已经去厅内接待了。 “亲爱的班长,我来晚了。”涂筱柠一脸抱歉地朝新娘走去。 新娘看到她,朝她做了拥抱的姿势,“小糊涂柠你终于来了。” 涂筱柠也跟她拥抱,“好久不见,今天你好漂亮。” “好久不见,想死你了。”班长说着仔细瞧她,“啧啧,你的盛世美颜初中果然被眼镜封印了。” 涂筱柠今天难得戴了回美瞳,大概比普通隐形眼镜更显眼大,才得班长夸赞。 “恭喜恭喜。”涂筱柠则将手伸进包里掏红包。 班长突然推了她一把,语气惊喜,“这是你男朋友?” 涂筱柠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她捂着嘴兴奋无比,“行啊小糊涂柠,自己闷声发大财,这么帅得男朋友现在才舍得亮出来?” 涂筱柠一头雾水地回头,身后竟是纪昱恒。 他怎么会在这儿? “怪不得微信里让你带男朋友来你回好,看来早就有备而来啊。”班长眼神暧昧地看她,那架势恨不得要把里厅的所有同学叫出来观摩一番。 涂筱柠知道她误会大发了,瞬间凌乱不已。 “还不快介绍一下。”班长边用胳膊肘撞她肩边端详着纪昱恒,又轻声咦了一下,“瞧着有点眼熟?也是我们一个初中的吗?” “不,不是。”涂筱柠尴尬得想表演胸口碎大石。 “不是什么?”班长看她。 “他不是我……” “昱恒?”这时新郎正好从里厅出来,看到了纪昱恒,朝他笑着招手。 纪昱恒也朝他走过去,两人说了几句话便朝她们走来,他仍然风雅地站着,仿佛刚才的那场闹剧与他无关。 只听新郎介绍,“老婆,这是我初中同学,你也知道的,我们1班大名鼎鼎的纪昱恒。” 然后涂筱柠就和班长就一起石化了。 涂筱柠还在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新郎看着她问新娘,“这位是你同学?” 班长点头,还陷在尴尬中。 不知情的新郎却依旧笑如春风,“那就一起合个照吧。”他将自家老婆拦至身边,正巧让涂筱柠和纪昱恒站在了一起。 涂筱柠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站错了地方,刚想换个位置就听摄影师说,“来,看这里。” 她应声抬头,“咔嚓——”没能阻止这瞬间的定格。 涂筱柠恨不得自己变成鸵鸟赶紧钻到地底下去,拍完照赶紧闪人去内厅找座位。 同桌老远就看到她,朝她挥舞双手,“涂筱柠!” 涂筱柠来到同桌那座,初中同学来的倒不多,看到她个个笑呵呵,“涂筱柠来了啊!” 同桌早就给她留了座,“你怎么到现在才来?磨蹭什么呢?” 涂筱柠放下包坐下,“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也堵。” “筱柠现在在做什么?”一个同学问。 “在银行。”同桌替她说,她俩偶尔会在微信聊聊,涂筱柠当大堂那会儿同桌来给她办了几张信用卡。 “是嘛?哪家银行啊?” “dr。”同桌又说。 “厉害啊。” 涂筱柠只是笑笑。 突然男方亲友那边传来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还以为是新郎新娘入场了,涂筱柠这桌也闻声望了过去,一看是男方同学那里的声音。 原来是纪昱恒的出现引起的骚动。 “纪昱恒啊,纪昱恒也来了!”同桌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地抓住涂筱柠的胳膊。 涂筱柠被她晃得要散架,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那么花痴。 一听纪昱恒的名字,其他同学都站起来了。 “校草还是那么帅啊。”同学们感叹。 “是啊,没想到他会来。” 同学聒噪地讨论着,一瞬间所有的话题就围着纪昱恒去了。 涂筱柠觉得有点饿,打开自己桌前的喜糖拆了一颗费列罗,她直接一口嚼了下去,甜腻的味道触在舌尖,缓解了她的饥饿。 她又拆开一颗费列罗,问同桌:“班长老公是我们初中1班的?” “是啊,没想到吧,我们12班的能跟1班的学生喜结连理。”同桌八卦地告诉她,“班长那会儿分班考试是没考好才进的我们班,据说他俩初三就看对眼了,后来一起考上了重点高中呢。” 涂筱柠听她这么一说想起来了,当年班长是班上唯一考上重点高中的,不像她们这些落后份子,分数只够上个普高。 “真厉害,早恋还没掉成绩。”她感叹着把第二颗费列罗塞进了嘴里。 等她准备再拿喜糖的时候同桌拍了一下她的手,“不吃饭了你?” “我饿啊。”涂筱柠嘴里还有巧克力。 同桌伸手捏捏她的腰,“盈盈不可一握啊,脸也瘦了,你这是在银行受了虐待?” “你有没有听过银行的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这句话?”涂筱柠叹气,“我们可是脑力体力并行的劳动人民。” 同桌嗤笑,“得了吧,谁不知道银行薪资待遇好,苦就苦点儿呗。” 涂筱柠刚要嘟囔同桌又推搡了她一下,“你对象找了没?” “相亲着呢。”她想如果告诉同桌相亲对象是纪昱恒她会不会不顾场合惊叫起来。 “我的经验告诉你,相亲的男人90%不是歪瓜就是裂枣。” “都是家里安排的,反正我不急,宁缺毋滥。”同桌认真的样子让涂筱柠有点心虚,那纪昱恒这种绝色为什么要相亲呢? “哟,当文艺女青年呢?别整这些虚的。”同桌说着朝她耳边凑了凑,“今天来的青年才俊看上哪个让班长给你做介绍。喏,我们右边桌是班长的高中同学,左边桌是班长的大学同学,我看了,有几位男士长得还不错。”同桌下巴朝那边扬了扬。 涂筱柠受不了她,“还是把这机会留给你自己吧。” 同桌贼兮兮地笑,“我?纪昱恒在这儿我还看得上别人?” 涂筱柠一颗糖噎在了嗓子里,她咳着赶紧给自己先倒了杯饮料。 大概迎宾差不多了,新郎已经进场,这时不知是哪方的亲戚风风火火来到她们这桌问,“你们这桌还有空位是么?” “是的吧,我们有几个同学没来。”同桌说。 “你们都是女方同学?” 所有人点头。 那阿姨擦擦头上的汗,“男方同学人数搞错了,男方那边没空位了,跟你们挤挤好伐?” “好的呀。”同桌倒是很热情。 于是那阿姨折回去领着几个人就来了,涂筱柠听到同桌倒吸着气说了句,“oh my god!” 纪昱恒高俊的身影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涂筱柠头昏,今天莫不是跟他有什么特殊的缘分? “这些是男方的同学,就跟你们挤挤了哈。”那阿姨忙得晕头转向,安排好人就走了。 来的都是男同学,除了纪昱恒涂筱柠一个都不认识,同桌却兴奋地抓着她的手笑得像朵花,跟她窃窃私语,“我说什么涂筱柠,有时候运气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涂筱柠没说话,继续喝她的饮料。 他们好像也互不认识,坐下后有人在问是新郎哪个阶段的同学。涂筱柠听着,反正这帮人里新郎从小学到大学的同学是占全了。 这行人的到来,让她们这一桌安静不少,女同学们假装玩着手机却在偷瞄纪昱恒。 突然一个女同学开始没话找话说,“涂筱柠,你们银行现在商业房贷利率多少啊?” “你要买房啊?”同桌插话。 “嗯,最近在看房。” 涂筱柠拿起手机开始翻微信,“我可以帮你问问我做个人贷款的同事。” “你不懂吗?” “我在公司条线,个贷上不是很专业。” “抱歉打扰一下,这位小姐是银行的么?”这时坐在对面的一位男方同学打断她们。 涂筱柠一脸懵逼,是在问她么? 对方笑了笑,“我刚刚听你们的对话,所以冒昧问下。” “是的是的,她是银行的。”同桌在桌底踢她脚,又替她答了。 “那我们是同行啊,你是哪个银行的?”对方来了兴致。 “dr的。”涂筱柠告诉他。 这下男方其他同学都朝她这儿投来一眼,显然是被dr这个名字吸引。 “我是a行的,幸会。”那人说着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涂筱柠。 中间隔了几个人,他们很自觉地将身子往后靠了靠,挪了挪椅子,给他俩让出交流的空间,纪昱恒坐那男人旁边,是第一个朝后靠的。 涂筱柠赶紧站起来接过名片,名片上印着他的名字:宋江流。 “抱歉,我没带名片,我叫涂筱柠,幸会幸会。”涂筱柠应着又象征性地附和了人家几句,“国有银行才是我们商业银行的老大哥啊。” “你是什么岗位?”他又问。 “公司客户经理……”涂筱柠助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听宋江流说,“巧了,我也是公司客户经理。” 涂筱柠挤着笑,“是吗?好巧。” “是啊,而且我当时也参加了dr的校园招聘,你是新娘同学的话我们应该是一届的吧?” “应该吧。” 他们就这样一问一答地交流起来,涂筱柠觉得他很自来熟。 “你们行总资产规模现在是多少?”突然宋江流抛出一个专业的问题。 涂筱柠尬了,同行之间聊天都是这么深奥的么? 涂筱柠当然不知道答案,还在纠结该怎么回答,厅里的几盏大灯蓦然暗了下去,只留下舞台的灯光,婚礼要开始了。 大家注意力都转向了大屏幕。 涂筱柠顿时松了一口气,举杯喝饮料润润嗓子,终于可以摆脱那个宋江流了。 谁知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纪昱恒的肩。 “哥们,能否让一让,我想跟我的同行坐在一起交流交流。” 涂筱柠差点把嘴里的饮料吐出来。 这人还有完没完了。 10 10 纪昱恒无声地站起给那宋江流让了座。 宋江流又跟其他人一一换座,终于坐到了涂筱柠旁边。 “你也是前年参加的dr招聘?”他果然是来交流的。 涂筱柠不说话又不礼貌,告诉他,“我在dr三年了。” 宋江流:“哦,我读了研,比你晚工作了两年。” 涂筱柠笑笑,此时主持人开始讲话,她把目光转向舞台,新娘已经进场。 宋江流也不再说话了,开始安静地看婚礼。 “这人话这么多,不会看上你了吧?”这时同桌凑在涂筱柠耳边偷笑,“你俩是同行,有共同话题,而且他长得也不错,可以考虑。” 涂筱柠瞪她,同桌捂着嘴看新娘去了。 音乐想起,婚礼开场。 新娘由父亲牵着走上舞台,新郎捧着鲜花唱着歌缓缓朝她走去。 一曲结束,新郎跪地举花,眼眶有泪,声音哽咽,“老婆,嫁给我吧!” “好。”新娘也含泪答应。 大概是被感动了,涂筱柠也忍不住流泪,她想抽餐桌上的纸巾,却抬头撞上了纪昱恒的眸,他现在坐她对面,而纸巾在他那边,她便只用手抹了抹眼角。 之后就新人交换戒指仪式,还有双方父母讲话,最后大家举杯共同庆祝新人结合。 大厅的灯再次亮起,婚宴正式开始,各桌开动,只有他们这桌迟迟未动。 涂筱柠很饿,不知道大家在等什么。 宋江流便站起来了,拿了一瓶饮料打开,“来来来,女士优先。”说着就给涂筱柠杯子先倒上。 涂筱柠还没反应过来杯子就被加满了,“谢谢。”她怪不好意思的。 “不客气。”宋江流笑着又给其他女士倒上饮料。 然后才到男们士,“哥几个是喝红的还是白的?”他放下饮料问。 “不喝不喝。”有人朝他客气地摆手。 “别啊,今天老同学大婚,喝酒才热闹,虽然我们几位男士不认识,但既是新郎同学那就都算同学了。”他开了一瓶红酒,“有朋自远方来,更何况是老同学?不如大家举杯同庆也沾沾喜气。”边说就边给身旁几位倒上了。 “是不是银行的都这么会说话?”同桌又凑了过来。 涂筱柠赶紧撇清,“我不会说话。”她拿起筷子吃菜,饿死了。 “你对面坐着帅哥呢,能不能矜持点?”同桌提醒她。 “民以食为天,帅哥能当饭吃?” 同桌傻笑,眼光时不时往那儿飘,“不能当饭吃能当饭饱啊,我欣赏他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吃饭。” 涂筱柠无语,自己吃自己的。 宋江流倒酒到纪昱恒的时候他抬手示意不用。 “我开车了,谢谢。”他礼貌地说。 “我也开车了,找个代驾嘛。”宋江流要去拿他杯子。 “酒精过敏,不好意思。”纪昱恒也起身,拿过饮料,在他面前晃晃,“我喝这个就行。” “这样啊,那你是只能喝饮料的。”宋江流只好作罢,自己倒上一杯红酒坐了下来。 “真帅。”同桌在纪昱恒的声音中再次迷失了。 涂筱柠给她碗里夹了些菜,刚要自己动筷就听到那宋江流又开口了,“涂小姐,像你们dr的客户经理一般手上多少客户?” 涂筱柠快速盘算了一下绕静的客户数,告诉他:“30个左右吧。” 宋江流挑挑眉,有些出乎意料,“那挺多的了,不愧是dr。”他抿了一口酒又问,“客户都是你们自己营销的还是领导纷发的大锅饭?” 涂筱柠有点没听明白,正琢磨着,突然对面有人说话。 “你是纪昱恒吧?”几位男士喝开了,注意力均转向了纪昱恒。 纪昱恒颔首,眸光奕奕,在这璀璨的灯光下显得意气风发,少了上班时的严肃多了一份柔和,即使安静坐着不动声色,也在打扮得体的众男士中一枝独秀。 “难怪我觉得眼熟,市一中冲刺班的班长,高中奥数竞赛我跟你一个考场,你当年可太厉害了。”有人感叹。 市一中全称c市第一高级中学,冲刺班更是全市的尖子生聚集地,高考个个名牌大学,堪称神仙打架,他是这个班的班长,优秀更不必说。 “你就是纪昱恒?今日一睹尊容啊。”其他人跟着附和。 仿佛只要是c市当年同一届的就无人不晓他名的。 “敬你敬你,学神。”他们争先跟他碰杯。 “我以茶代酒。”纪昱恒举起自己杯子。 “没事没事,现在在哪儿高就呢?” “一介布衣,仰人鼻息。” “果然文化人说话都是四个字的啊。”同桌感叹。 涂筱柠在喝饮料,眼神瞥向对面,他闲适淡然的模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在哪儿都是焦点,果然有的人活着他就自带男主光环。 宋江流也看向纪昱恒,然后笑问大家,“原来你们都认识啊?” 甲同学目光落向纪昱恒抬手,像是在给他隆重介绍,“这位是我们c市当年的传奇,高二就获得了a大唯一的保送资格,全国当时就四个名额。” 宋江流挑挑眉举杯起身,“我是新郎大学同学,毕业后才到c市来工作,不想今日有幸膜拜学霸。”他朝向纪昱恒敬酒,“我也敬学霸一杯。” “客气了,陈年旧事,不值一提。”纪昱恒也起身将杯沿举到他杯下碰了一下。 此时婚庆表演开始,除了歌舞还有游戏互动,跟涂筱柠以前参加的婚礼大同小异。 表演中涂筱柠被扔到了一个玩偶,她看着可爱又毛茸的,心生欢喜便放在了座位后面,不料邻桌一个小女孩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怯生生地喊,“姐姐。” 涂筱柠放下筷子跟她打招呼,“你好啊。” 小女孩没再说话,眼睛总是瞥向她妈妈,只见她妈妈指着涂筱柠说,“你跟姐姐说啊,姐姐是大人会让给你的。” 可是小女孩抓着自己的小裙子就是不语,视线落在涂筱柠身后。 涂筱柠这才意识到她是想要她玩偶,虽然心有不舍但还是给了她,“这个给你吧。” 小女孩拿到娃娃就开心了起来,朝涂筱柠笑了笑便跑回了母亲身边。 “我就说会给你的,你是小孩问她要她不好意思不给的知道吗?”那母亲抱起女儿连谢谢都没说。 “这家长这么理所当然?我看你也挺喜欢那玩偶的吧,你可真好说话。”同桌听着也放下了筷子,怒其不争地看着涂筱柠。 “算了。”涂筱柠继续吃饭,懒得计较。 “我最讨厌听她还是个孩子这种话,咋的,大人就不能喜欢玩具?”同桌大概声音有点高,原本在交谈的男士们也安静了下来。 涂筱柠感觉大家都在朝她们看,便在桌底踢了踢同桌。 好在主持人又上了台,“现在我们跟大家互动婚礼小游戏,请大家面对面进群,我们还有本场婚礼最大的毛绒玩具。” “好了,这不是又有礼物了么?”涂筱柠拿起手机。 同桌这才忍着没发作,拿着手机哼唧着进了群。 看进群的人差不多了,主持人开始说游戏规则,“一会儿我说三二一,你们就打这句话:祝丁佑尧、李钥熙琴瑟和谐,鸾凤和鸣。第一个全部打对字的,将获得最后一份礼物。” 全场瞬间哗然,开始互相问新郎新娘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我靠,我怎么知道新郎名字怎么写?这夫妻俩就不能取个简单的名字啊?”同桌抱怨着开始翻电子请帖,其他桌有还有人夸张地跑去门口看迎宾横幅上新人的名字。 但是主持人可不给他们时间,直接喊了“三、二、一!” 涂筱柠刚编辑好便应声发了出去,下一秒手机震动个不停,群里的信息一条接一条,她看到有把新郎新娘名字写错的,还有后面成语写错的。 全场气氛被这个游戏点燃,热闹非凡,主持人看着群里的狂轰乱炸,也在台上笑个不停。 涂筱柠往上刷了刷,看到自己发的那条上面还有好几个人便放下手机该吃该喝起来。 “没戏没戏了。”同桌懊恼地丢了手机,看看涂筱柠,“你怎么记得新郎名字?” “其实我也不记得,我就找大厅的时候翻电子请帖又瞄了一眼。”涂筱柠当时觉得新郎名字里的佑多了个单人旁多此一举,考试还浪费两笔画的时间,她就是名字笔画多的受害者。 大家还在吵闹,主持人开始挑幸运儿了,“游戏见真情,我说把人家名字写错的,你们也好意思来喝喜酒哇?” 台下笑声一片。 “靠前的几个,你们手速快有什么用,新人名字都打错了。”主持人翻着停下了,“终于被我翻到写对的了,不容易啊。” 大家都一脸期待,只听他说,“有请这位微信名叫a的同志,是哪位啊?”大屏幕上也出现了这人的微信头像。 所有人开始张望,好奇是谁,同桌也昂着头眺望。 然后纪昱恒就在众目睽睽下站了起来。 全场再次哗然,有惊叹有议论,新郎同学那边甚至还鼓掌起哄。 “有请这位先生上台。”主持人邀请他。 “看看,学霸玩游戏都第一。”同桌又在耳边唠叨,涂筱柠则夹了一片西瓜,今天的西瓜可真甜。 “稍等,我发现下面有个同时写对的人,公平起见,你们要一起上台,有请微信号为【高维c柠檬】的同志。”突然主持人说道。 然后涂筱柠的微信头像就出现在了大屏幕,吓得她西瓜都掉了。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齐涌而来,她听到同桌在耳边喊,“牛逼ss!涂筱柠你要跟校草同台了。” 11 11 涂筱柠就这么稀里糊涂上了台,她到了台上才发现灯光比台下亮多了,纪昱恒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齐齐打在他身上,耀眼得和他学生时代无异。此刻的感觉就像他是站在国旗下马上发言的学生代表,而她却是犯错被抓包等待全校通报批评的学渣。 “这位女士,舞台很大,你是怕挤到我们吗?”主持人的一番话又让台下笑声一片。 涂筱柠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舞台的最边缘,便不情不愿地挪步走到中间。 主持人打量着他们两个,感叹了一句,“帅哥靓女啊。” 瞬间起哄声口哨声四起,又是新郎同学那边传来的。 涂筱柠羞愧到无地自容,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参加这个游戏。 “先来各自介绍一下,请问你跟新人是什么关系?”主持人把话筒举向纪昱恒。 纪昱恒笔挺地站着,比主持人高出了整整一个头,“新郎初中同学。”他说。 “你呢?”主持人又问涂筱柠。 “新娘初中同学。” 主持人吃惊地看着他们再看看台下,然后跟着下面人一起笑了。 “新郎新娘初中一个学校的,那么你们也是校友了?这缘分可不浅呐。”主持人说着又看看纪昱恒,“这位我要没猜错,初中可招桃花了吧?”他将话筒伸向舞台下,“来,新郎的初中同学在哪里?是不是?” 果然那群同学异常地配合,齐齐高喊,“是!” 主持人又将视线转向涂筱柠,刚要说话她就开口,“不认识,不了解,不知道。”一下堵住了他的嘴。众目睽睽的,她可不想跟纪昱恒扯出什么话题来。 台下哄笑,本想借机打趣的主持人冷场,便话锋一转,“看来我们的女士有点紧张,我们就不开玩笑了,你们同时打对了那句话,但奖品只有一个,就各自送新人一段祝福语吧,让大家评判谁的祝福更好,奖品就给谁,好不好?”他把决定权交给了所有宾客。 大家扯着嗓子喊,“好。” 涂筱柠很想退赛,但又觉得直接下去不礼貌,只能硬着头皮先接过话筒,快速说了一句,“祝新郎新娘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主持人笑了笑,“简洁明了,挺好。”又把话筒递给了纪昱恒。 纪昱恒接过话筒,涂筱柠以为他也说两句就完了,谁知人家正儿八经的有祝福。 “新郎新娘是初中相识,我将下面这首诗送给他们,愿朝暮与年岁并往,斯人久伴共至光年。”他的声音在话筒里沉撩却极具穿透力,光这开场白已经把涂筱柠碾压到九霄云外了,而这穿透声还在继续: 我相信。 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满树的花朵。 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三百篇诗。 反复说着的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他的声音在整个大厅仿佛飘荡了很久,台下则静可针落。 秒杀,涂筱柠被秒杀得体无完肤。 良久,主持人先鼓掌,然后所有人跟着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孰输孰赢已然见分晓,新郎已经抱着很大的一只玩具熊上台,涂筱柠灰溜溜先下了台。 纪昱恒获得了最终的大奖就是那只巨大的玩具熊,因为不太好拿,新郎安排婚庆直接送到了他车上。 “才子啊,再敬你。”待纪昱恒下台,桌上男士站起来又要敬他。 纪昱恒看自己杯中空了,便拿起饮料要倒上,却发现打开也没有了。 “我们这儿还有。”同桌很识时务地从地上拿起一瓶饮料递过去。 “谢谢。”纪昱恒接过。 “不客气的。” 同桌靠在她肩头低呼,“他跟我说话了,你不知道他刚刚在台上念诗的样子简直了。” 涂筱柠低头啃点心,她怎么不知道,她可是近距离观看且被秒成空气的当事人。 不一会儿新人来敬酒,敬酒的时候新郎说,“一会儿一个都不许先走,我们狂欢去。” “算了吧你,春宵一刻值千金,还要洞房花烛呢。”同学乙说。 “不不不,难得把同学们聚在一起,下次不懂何时人才能这么全了。”新郎揽过妻子,酒精下眼神迷离,“我们老夫老妻了,每天都在春宵。” “哟哟哟。”大家笑着起哄。 新娘害羞地拍了一下丈夫,看向涂筱柠她们,“一会儿你们也一起来。” “我们就不去了,都是男方的同学,凑什么热闹。”涂筱柠小声拒绝。 班长斜她一眼,“这不是挑男朋友的大好机会么?再说他同学来得杂,不是全互相认识的。” 涂筱柠还在摇头同桌直接按住了她,跟班长笑得灿烂,“放心班长,我们肯定会去的。” 班长朝她眨眨眼便往后面桌去了。 新郎走之前又推了一把那宋江流,他下巴朝纪昱恒那儿扬了扬,跟他讲,“江流啊,你要多敬敬我这初中同学,他是银监的,专管你们银行。” 这下全桌有点诧异的样子,正在喝酒的那几个男人簇着他饮得更欢畅了。 宋江流片刻后拿起红酒默默地给自己满上,这次是直接走到纪昱恒身边。 “老同学,先前听他们说我只当你理科出众,方才你这诗一念发现文科也是丝毫不差的。”他和纪昱恒碰碰杯,“我先干为敬。”仰头一饮而尽。 眼看又倒了一杯,纪昱恒劝言,“既是同学,便随意些。” 宋江流笑笑,“那是那是。”直接搬了旁边一个空位坐在了纪昱恒旁边,“你刚刚念的是席慕蓉的《我的信仰》,可巧,我也喜欢席慕蓉。” “啧啧啧。”同桌看着这画面止不住摇头,“涂筱柠你看看,同样在银行,人家这狗腿的,马上弃你而去。” 涂筱柠不以为意,“你刚刚还嫌人家话多来着,现在走了不正好?” “所以纪校草真是管你们银行的?” 涂筱柠点头,“不仅管,还查呢。” 同桌点赞,“真厉害。” 新人敬完酒婚宴很快结束,大家散场,他们这桌的男士除了纪昱恒个个喝得耳脸通红,嚷着要去狂欢。 涂筱柠拿着包刚想趁乱先溜却被同桌扣住了。“别啊,一起去啊,明天周日你又不上班。” “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去去就喜欢了,更何况这可是个大好的相亲会啊,机不可失。” “我就免了,家里的相亲已经够我烦的了。” 同桌索性蹭了上来,“那你就当陪我呗,小糊涂柠。”她晃着她,撒娇得很。 涂筱柠看着她的可怜样,一时心软,“那我就陪你一会儿。” 同桌开心地抱住她,“好好好。” 所谓的狂欢就是去ktv嗨歌,新人夫妇出手阔绰,直接开了个超大包,又点了不少果盘和酒。 暧昧摇曳的灯光下,全是躁动的年轻人,歌声哨声交替着,此起彼伏。 新人牵着手在深情对唱《今天你要嫁给我》,有人在喝酒,有人在摇手铃,有人在玩筛子,五光十色的灯下是大家沉醉夜色的兴奋,谁是谁的同学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生在世须尽欢。 涂筱柠跟几个同学坐在一起,听着同桌疯狂地摇手铃,只觉得刺耳。 “筱柠,我们也去唱歌吧。”同桌突然拉她。 “你去吧,我不会唱歌。”涂筱柠摇头。 “你真无趣,不去表现哪有男士注意你。”同桌再拉她还是被拒绝,便自己去点歌了。 涂筱柠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正好瞥见坐在斜对面的纪昱恒,这会儿他被初中同学簇拥着,正愉快地交谈着。 有几个女同学直接靠桌子就坐了,跟他近距离面对面,正好也挡住了涂筱柠的视线。 她喝了几口水,大概是今天的菜有点咸她口渴的很。 新人夫妇唱完,下一首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涂筱柠心想谁这么有勇气唱粤语歌,那宋江流已经上了台。 有人开始欢呼,想必是新郎的大学同学了。 前奏响起,宋江流拿着话筒清了清嗓子。 “拦路雨偏似雪花饮泣的你冻吗……”一开口就惊艳了全场。 所有人开始鼓掌,连同桌也在跟着兴奋地晃手铃。 涂筱柠觉得这年头没点才艺真的不敢出来混了,同样是银行的,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一曲终了,将包厢的嗨点推向高潮,新郎的大学同学开始有节奏地喊,“宋江流!宋江流!” 然后新郎其他的同学不淡定了,开始派人上去唱歌。 “笑死,变成新郎同学的歌唱大赛了。”同学在涂筱柠耳边笑。 宋江流下台没回同学那边,倒是朝着她们这来了,只见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了涂筱柠身侧。 “你怎么不去唱歌?唱歌可是银行客户经理必备技能之一啊。” 这时下一首歌已经响起,涂筱柠有些听不清,看着他“啊?”了一声。 宋江流就坐近了些,往她那儿靠了靠,“我说,你怎么不去唱歌?” 涂筱柠听清了,朝他摇摇手,“我不会。” “不是吧?”宋江语不信。 “真的。”涂筱柠说着这才发现他俩坐得有点近,往旁边挪了挪,谁知他也跟着挪了过来。 他拿起了手机,“我们加个微信吧。” 涂筱柠又没听清,宋江流笑了,这次靠在了她耳边,“加个微信吧,涂经理。” 耳边是他温热的气息,带着些许的酒味,烫得涂筱柠耳朵都红了,她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 “我扫你。”宋江流却在等她拿手机。 还好ktv包厢里灯光暗,没人看到涂筱柠红着的脸,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拿手机加他。 “同行之间以后好业务交流。”宋江流却给了她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她只得拿出手机打开了自己微信。 “高维c柠檬。”念了一遍宋江流又笑了,“刚才婚礼上就觉得你微信名有意思,你名字里是柠檬的柠?” 涂筱柠点点头,眼看他越坐越近,浑身不自在,便收起手机说,“我去下洗手间。” 宋江流唇角一挑,给她让出一条道,但他们前面就是茶几,本来过道就狭小,他腿再那么一放涂筱柠不大好走,险些要跌在他身上,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要把腿往里缩的样子,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涂筱柠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硬挤出去。 涂筱柠一出包厢就狂呼吸,里面太闷了,真是不适合她。 去洗手间冲了把脸,她给同桌发了条微信【我们走吧?】 可惜她迟迟不回,她只得再回包厢找她。 一出洗手间她就闻到了一股烟味,一看走廊的窗台边站着个人,听到声音侧眸看来。 就这样跟纪昱恒不期而遇,他这次是双手插袋,嘴里叼着的烟星忽明忽暗,袅袅绕绕,跟他之前清冽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好死不死涂筱柠又必须从他那儿走过去,经过的时候她硬着头皮跟他打了声招呼。 “纪同学。” 纪昱恒拿下烟,眉梢微扬,“我们不是不认识,不了解,不知道么?” 涂筱柠咳了咳,不知是被烟呛的还是被他的话呛的。 “事出有因,你也不想站在台上被主持人调侃吧?”涂筱柠索性敞开了说,“更何况……”她顿了顿。 纪昱恒拿着烟的手依靠在窗台上,烟慢慢朝外散去,他端凝着她,无声地等她说下去。 “女生当众被调侃不是什么好事。”涂筱柠直接说。 纪昱恒哦了一声点点头,轻轻弹了弹烟灰说,“也是。” 涂筱柠往前走了几步要过去,又听他道,“你的伞上次落在了我车里。” 她停住了脚步,想起来了,确实好久没见到自己那把“老古董”伞了。 “那你什么时候走?我跟你去拿?”她仰头看他,发现自己从小引以为傲的身高跟这人一比,毫无优势。 “咳咳。”突然有咳嗽声。 涂筱柠一看,新郎和两个同学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走廊,其中一人是那宋江流。 “你俩?”新郎看着他们眼神竟有些暧昧,“干嘛呢?” 涂筱柠这才发现他们俩因为说话站太近了,走廊本来就窄,远远让人瞧着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她刚要解释却被纪昱恒抢先一步,只见他吐出一口烟,有些漫不经心的吊儿郎当。 “孤男寡女,你说呢?” 12 12 涂筱柠赶紧站到跟他清白的距离,“路过,我纯路人。”她解释,但显然对面三人的表情写着不买账。 新郎伸出指尖笑着笔画着纪昱恒,便朝这边走来。 涂筱柠感觉自己被他坑了,恨恨地跺了跺脚,先去包厢找同桌了。 果然长得帅的人靠不住,也是满嘴跑火车的鬼。 “明明认识,刚刚玩游戏却装不认识。”新郎玩味地看着纪昱恒,自己也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上,然后又扔给身后两同学。 新郎抽了几口烟瞧他不语便抬手捶了捶他,今天大喜的日子他喝的有点上头,纪昱恒嫌弃他满身的酒味,往旁边挪了挪。 宋江流和另一位同学接了烟各自点上后也朝他们走来,宋江流朝纪昱恒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纪昱恒也礼貌颔首。 “在干嘛呢刚才?”新郎问。 纪昱恒吐烟,“说话。” “真认识啊?”新郎好奇。 “我从头到尾没说不认识。” 新郎袭了一下他的胸,“那你俩在台上装深沉呢?” 纪昱恒丢给他一眼,“现在认识不代表初中认识。” “初中她不认识你纪昱恒?你可是叱咤风云的纪校草。”新郎可不信,又抽了几口烟问,“那现在就认识了?” 纪昱恒嗯了一声,“银行的,最近局里正在查他们。” “这么巧?银行真是个同学扎堆的好地方。”新郎朝宋江流投去一眼,“哦?江流。” 宋江流笑笑没说话,新郎便给他俩介绍。 他拍着纪昱恒的肩说,“江流,这是我初中哥们纪昱恒,现在银保监。” “刚刚在婚宴我们已经认识了。”宋江流抽出一张名片递给纪昱恒。 新郎又对着纪昱恒说,“昱恒,这是我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的兄弟,在a行做公司客户经理,以后银监上有什么检查你多关照关照。” 纪昱恒随手接过名片扫了扫上面宋江流三个字,“真不巧,我分管股份制银行,不包括国有银行。” 涂筱柠回到包厢,同桌正跟一位男士交谈正欢。 涂筱柠问她走不走,同桌显然不想走,“这才几点,再玩一会儿。” 涂筱柠拿过自己的包,“不行,我要走了。” 同桌很敷衍的嗯了一声,说:“那你自己路上当心点。” 什么叫见色忘友,这就是。 涂筱柠没再管她,抬脚就走,门口又遇上宋江流,她走的快差点撞上,一看是他赶紧往后退了退。 宋江流身上的酒气似乎散了些,看到她没了刚才的贴近,只是礼貌地问了一句,“走了?” “嗯。”涂筱柠点头。 宋江流这会儿自觉地往旁边靠靠,给她让道,“路上小心,再见。” “再见。” 涂筱柠低头直接走了出去,庆幸他没再纠缠。 走出ktv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自己始终不适合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高跟鞋她穿了一晚上,脚跟已经被磨得疼得不行,恨不得把鞋拿下来赤脚走。 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公交也下班了,她便拿起手机准备叫个滴滴。 谁知远处突然有灯亮了起来,照得她眼睛差点睁不开。 定睛一看,车上下来一人,不是纪昱恒是谁。 “你的伞。”他手中拿着她的伞。 涂筱柠差点又忘了,便继续忍着脚疼走过去,接过伞,她硬硬地说了句谢谢便要走。 “你还能走?”纪昱恒看着她踩着高跟鞋别扭的走姿问。 涂筱柠还计较着刚才,心想管你什么事,但嘴上说的是,“我到前面打的,就不打扰纪同学跟同学继续聚会了。” 纪昱恒将指尖的烟蒂扔向一旁的垃圾桶,不偏不倚,正好投进,“你这声纪同学让我想起你还欠我两顿饭。” 涂筱柠立马解释,“我有转账,你自己没收。”提到这个她还想找他呢。 “这就是你的诚意?” 涂筱柠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好认怂,“那就算我欠你两顿饭。” 他一只手倚在车顶,“很无奈?” “没有,哪有。”涂筱柠心虚。 “我也正好要走,可以送你一程。”蓦的他说,见她不动他作势要开门,“是要我邀请你上车吗?校友?” 现在连同学都不喊了,直接喊她校友。 “不用,我自己来。”涂筱柠觉得自己再走下去脚会废掉,便打开了他的车门。 今天脑袋被门夹了穿了双高跟鞋。 涂筱柠本来想坐后座,这样还可以悄悄脱鞋捏捏脚,谁知一打开后座看到一只巨大的玩具熊。 很好,这只熊让她成功想起了自己今天的糗样。 她怏怏地重新坐到副座上,趁着他发动车的时候把腿往前伸了伸,然后偷偷脱了鞋。 脚瞬间解放,舒服很多。 车上很安静,他开车很稳,跟他的性子一样不疾不徐,偶尔有一两车嫌他慢故意挑衅地超车别他,他也毫不在意。 涂筱柠用余光瞥了瞥他,心想他俩熟么? 除了是校友,就是相亲吃了顿饭,还真不太熟,哦,还有他单位是她单位的监管爸爸这层关系。 “纪同学,我请你吃饭,算行贿吗?”这个问题没太经过大脑就问了出来。 纪昱恒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没回答,涂筱柠自己都被雷到了,却听他说,“那要看你以什么身份请。” 涂筱柠这次反应很快,“自然是以校友身份了。”又想到刚刚他们在走廊上的那幕,她便问,“刚刚你同学不会误会吧?” “误会什么?” “就是误会,认识,我跟你。”涂筱柠有些语无伦次。 “我们不认识?” “我在台上说了不认识,但又被人看到我们认识,我就会比较打脸。” 纪昱恒开着车意味深长地问,“那你脸疼么?” 涂筱柠抽死自己算了。 “我的意思是,万一传出点什么,是不是不太好?”他这样的大桃花,她招惹不起。 “比如?” “你名声在外,不该跟我这种无名之辈扯上点什么。” “扯?”纪昱恒重复了这个字,正好等红灯,车停了下来,他侧眸看向她,“你觉得能扯上点什么?” 涂筱柠语塞,认真地想了想,跟他扯上的话,肯定就是她不自量力贴上校草,可她涂筱柠何德何能啊,初中她就不关注他,更别提现在了。 “就是在男女关系方面。”涂筱柠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了,见纪昱恒沉默她又解释,“其实我是无所谓的,但同学圈里万一传出什么谣言,有损你清誉。” 呸,赶紧改口,“声誉。” 绿灯亮起,纪昱恒先发动了车,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慢悠悠道,“我们不是在相亲么?” 涂筱柠一愣,没料到他抛出了这茬,她以为相亲这件事早就被他pass了。 “这事没结束吗?”她忍不住问。 “这事结束了?” 涂筱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晕车。 到家的时候他把车往小区里开了开,涂筱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他问,“哪栋?” 她这才发觉开进小区了,“你怎么开进来了?这里车位紧,不大好调头,你一会儿要绕出去了。” 纪昱恒依旧往前开,涂筱柠赶紧说,“13栋,前面右拐。”她指着,九曲十八弯地到了家楼下。 “又麻烦你了纪同学。”她趁说话的时候穿好自己高跟鞋。 “不客气。”纪昱恒开锁。 涂筱柠刚探出身子,纪昱恒也下车了,还在纳闷就看到他打开了后座,“涂同学,这只熊你带走吧。” 涂筱柠整个人一滞,脚上的疼都忘了,“啊?” 纪昱恒已经抱出了那只大玩具熊,“我一个男人,不喜欢这些毛绒绒的东西。” 涂筱柠有些局促,“我也不是很喜欢。” “是么?那你被小孩抢走玩偶的失落是假的?” 涂筱柠又愣了,“我,我当时很失落?” 纪昱恒不置可否。 看着他怀中那只大大的毛绒玩具熊,说不喜欢是假的,可是他送给她,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不要的话我扔了。”纪昱恒看她没反应便要找垃圾桶。 “别扔啊,这么可爱。”涂筱柠这下舍不得了,下意识地伸手接了过来,但嘴还硬着,“既然纪同学那么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帮你处理一下。” 纪昱恒寡淡地笑笑,“谢谢涂同学的勉为其难。” “不客气,大家校友一场。” 涂筱柠就这样踩着高跟鞋,扛着一只大毛绒熊要回去了,谁知纪昱恒又叫了她一下。 “涂同学。” “嗯?” “你是排斥相亲还是排斥我?”他依靠在车身上,衬衫领口微微敞着,依旧那副懒散的模样。 她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还仔细想了想,然后认真地回答,“都有。” “为什么?”他似乎有点好奇。 涂筱柠也从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便直说了,“其实很简单,我们不在一条平行线,你的领地我不想涉足,我的世界你也进不来。” 你太招摇,而我只想过我的小世界就好。 13 13 涂筱柠又忙飞了,饶静的业务简直多的可怕。 这天她急要扫描文件,扫描仪却老被其他同事占用,他已经用了很久了,走走来来,周而复始,她就等啊等,好不容易掐着他离开,赶紧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抓紧时间进扫描系统,找业务编码,谁知那同事又来了。 “小涂,我还没用好,你怎么就占了座啊。”他还有些怪她的意思。 “我扫描个业务马上就好。”涂筱柠真想翻他白眼。 “快点啊。”他催促。 涂筱柠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中途他又催了她一次,本来就忙的她有点烦躁,突然肩被拍了一下,她以为是那人,便回了一句。 “how old are you?!” 回眸一看却是饶静,她皱眉有些不悦,“干嘛问年龄?” 涂筱柠头昏地解释,“不是那意思。” “那什么意思?” “怎么老是你的意思。” 饶静一脸困惑,重读了一下再想想,突然明白了,她拿手上的资料捂住脸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臭小孩,还挺幽默。” 涂筱柠这是第一次看到饶静发自肺腑的笑,原来她也有真实的一面。 涂筱柠也跟着笑笑。许是心情不错,饶静把手上的资料递给她,“这是一家企业的材料,你把该录的先录进系统,然后做准入。” 涂筱柠愣了愣,财务报表她倒是经常帮饶静录的,企业准入却从不让她染指。 “饶姐,准入我还没做过。”她小声说了一句。 “总要学的,就进系统新增企业,从第一栏开始根据信息往里填,不懂就问。”饶静看她还傻坐着,“怎么?你真打算一辈子就跑跑业务流程了?” “当然不是。”涂筱柠摇着头立马站起来,“我会好好学的饶姐。” 饶静还是那副高傲的姿态,“跟你讲,一天只可以问我三个问题,多了就自己琢磨去吧。” “好。”涂筱柠说着跑回自己位置,嘴角的笑早已藏不住。 饶静愿意教她实质性的东西了,这是个好的开始。 饶静手机响了,她回到自己座位接完电话就喊,“小涂,一会儿跟我去趟仁济人民医院。” “你怎么了饶姐?”涂筱柠一诧,以为她生病了。 “我?”饶静笑得妩媚,“我把医院拿下了而已。” 到了医院,涂筱柠才知道饶静所说的拿下是指医院员工的代发工资。 “有代发就有结算,像医院这种地方,人流量大,每天的结算会很多,这些钱流入我们银行的结算账户就是一笔巨额纯存款。一般公立医院的工资卡都被国有银行承包了,合作关系早已根深蒂固,商业银行想分一杯羹难于上青天,私立医院相对好营销些,而且这些医生都是高校毕业,收入稳定,职业有保障,下一步就可以针对此群体营销信用卡和理财,连环营销。”饶静今天心情似乎真的不错,一路跟她讲很多。 “可是工资卡和信用卡不是对私条线的事么?”涂筱柠有些困惑。 饶静斜睨她,“客户经理是一个银行的触角,对公条线所接触到的可以延伸向对私条线,只有两个条线相辅相成,交叉营销,才能实现双赢。一个公司客户经理不能只顾自扫门前雪,还要目光长远,公私联动,才能增强客户粘性,在一个企业扎根。” 涂筱柠觉得自己之前太肤浅了,饶静果然比她有高度多了。 到了医院财务科门口,饶静发现《单位代发工资协议》落在车里了。 她把车钥匙给涂筱柠,“年纪大了记性是越来越差,我先进去跟财务主任说几句,你去我车上拿材料,别磨叽。” “好。”涂筱柠接过钥匙赶紧去停车场,材料倒是很快拿了,奈何她不记得去财务科的路了。 看来她年纪不大,记性也不好。 她凭着记忆先穿过医院大厅,再走过几个走廊,好不容易摸到去财务科的电梯。 前面站着一群穿白大褂的,有男有女,边等电梯边讨论病人。 电梯慢悠悠的到了底楼,出来一堆人,涂筱柠才跟着前面慢慢往前走。 白大褂们都站在了电梯最里面,转过身来继续说着话,涂筱柠随意往里瞧了一眼,却突然收住了脚步。 他们中站着一道高挺的身影,他倚靠着电梯微微侧头,双手插在白大褂中,视线落在同伴身上,凝神谛听他们的话,微微侧着头似在思考似在分析,认真的模样跟她记忆中的样子一样。 涂筱柠一瞬间只觉得周围安静了,她的血液随之凝固似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喂!你上不上电梯?”站在电梯最外的人见她半天不动便问。 涂筱柠回神。 “你到底上不上?”那人很是不耐烦。 电梯里的人似乎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朝这里看来。 眼看着他也要侧头,涂筱柠赶紧摇摇手,“不上了。”说完就跑。 “神经!”那人看着涂筱柠的背影忍不住骂。 他按着关闭,电梯门缓缓合上。 电梯后面却开始拥挤起来,“别挤好伐?”那人又急躁地回头高喝。 只见后面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说了句“不好意思。” 那人朝他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思靖怎么了?”身边的同伴将手搭在他肩上。 陆思靖的视线落在那已经关上的电梯门上,眉梢微蹙,却只说“没事。” 涂筱柠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才停下。 她的心跳很快,呼吸还是急促,周围人来人往,有人踩到了她的鞋子,有人撞到了她的肩膀,她都像失去了知觉似的,一时间如同泛湖中央的扁舟飘飘荡荡,迷失了方向。 手机在不停地响,她也忘了接,只知道自己拿着资料的手有些颤抖。 原来要做到再见如形同陌路并没有想象般那么容易,可是陆思靖,多年后你为什么又出现在了c市? 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她脑子里还混混沌沌的,喉咙里也像被人捏住了气管,无论怎么汲取氧份总有口气喘不上来。 缓了会儿看看时间,想起饶静叮嘱她的话,她赶紧抱着材料往财务科的方向跑。 直到与饶静再次碰头,涂筱柠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这才觉得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晚上到家涂筱柠也食不知味,没吃几口饭就回房了,父母只当她最近工作忙,没烦她。 她给凌惟依发起了语音。 “怎么?良心发现要请我吃肉了?”凌惟依还是那副厚脸皮的样子。 涂筱柠却没心思跟她开玩笑,直入主题,“我今天看见陆思靖了。” 那头默了默,“在哪儿?” “今天去仁济医院办代发工资,等电梯的时候遇到了。” “你们银行也会跟医院有合作?这世界未免太小了吧,真是想瞒都瞒不住!”凌惟依却抱怨。 涂筱柠听着不对,皱了眉,“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说瞒?” 凌惟依噤声,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企图蒙混过去,“没什么。” “凌惟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是涂筱柠很了解她,就像她也了解自己一样。 凌惟依知道是捂不住了,叹了口气说:“其实,陆思靖之前联系过我。” 涂筱柠听着抓着手机的指尖收了收,没出声。 “他问我你的情况,问你现在在哪里工作,过得怎么样。” 涂筱柠屏气凝神,问:“你怎么说的。” “我没多说,只说你在银行。”凌惟依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他说现在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让我转告你,他到c市来工作了,这次来了,就不走了。” 涂筱柠只觉得太阳穴旁有跟筋凸凸地跳,她沉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凌惟依支支吾吾:“一个月前。” 涂筱柠心一紧,凌惟依又抢在她前面说,“我就是故意的,故意没告诉你这件事,他回来了又怎么样,该留下的时候没留下,现在你人生重新开始了,想再插一脚,滚吧,我凌惟依第一个不允许。” 涂筱柠觉得如鲠在喉,但凌惟依还在说,“尤其是你现在还有个这么优质的相亲对象。” 涂筱柠头疼的很,她揉着太阳穴,不想说话只想自己静静。 14 14 第二天午休去食堂的时候男同事调侃涂筱柠,“小涂你不会是熬夜看韩剧,所以顶着两个黑眼圈来上班?” 涂筱柠说没有他们却不信。 “现在小年轻哪个不看韩剧,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啊。” 涂筱柠囧声,“我现在也不能够在少女行列了吧。” 男同事们笑着打趣,“你跟饶静比可不就是少女?” 涂筱柠庆幸饶静不在,不然势必引起一场斗嘴。她来拓展一部也有段时间了,总觉得这个部门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大家并没有表面上处的那么融洽,似乎都在伺机看别人的笑话。 她没接话,自顾自地朝食堂去了。 今天食堂人意外的多,自从银监搬到楼上伙食就真的变好了,用同事的话说行里现在只能靠喂好他们的胃来拍马屁了。 涂筱柠前面排了一堆人,她估计得有一会儿才能打到饭,便拿起了手机准备刷微博。 “筱柠!来我们这儿!”这时有人在前面唤她,她一看是以前的柜员同事,她们排得前,招着手让她过去。 涂筱柠觉得插队不好,便摇头。 同事们用眼神唬她,示意她太老实。 排她前面的人目睹全过程,还纷纷看热闹似的转过身瞅了她几眼,然后她就在人群里看到了纪昱恒。 涂筱柠这下能确定他们是银监的了,庆幸自己没鬼迷心窍地去同事那里,否则插了银监的队,岂不是又得罪了他们,上次烫伤的事还没过多久呢。 涂筱柠继续低头玩手机,一打开微博就看到一条热搜:耿念一官宣。 她点开一看,耿念一发了一条状态。 【绯闻?不存在的,此人我嫡亲老公。】后面直接附上了一个网页简介——夏明睿,vg集团副董事。 涂筱柠再看看评论,清一色都是。 ——太刚了! ——我女神太a!女神男人我也想爱! 涂筱柠正如火如荼地刷着微博,丝毫没注意到前面有人接了一个电话,然后拉走一波人。 她只顾着低头看手机,没注意前面空出了很大的位置,只下意识地往前走。 手上还在打着【女神要幸福!】就撞上一面肉墙。 “不好意思。”知道是自己看手机太投入撞了人,她马上道歉,可不想再给银监留下什么差印象。 只是抬头却对上面无表情的纪昱恒。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朝前后张望了一下,刚刚明明前面排着的不是他啊,其他人呢? 纪昱恒站在原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挪步而去。 身后有同事在笑,“你这吸引帅哥的方式有点特别。” 涂筱柠还不如去撞真墙,怎么他们每次见面好像都会发生点小插曲? 纪昱恒渐渐走远了,又拉开一段距离,同事在后面催促,“快跟上啊,今天食堂人多,还要午休呢。” 涂筱柠这才跟了上去,这次她不再玩手机了,很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拿起筷子和餐盘,透过橱窗看到了今天的菜,有梅干菜扣肉。 纪昱恒在前面,她眼睁睁地看着食堂阿姨给了他整整一勺肉,其他菜也是,全是满勺。心想今天阿姨这么大方? 她也跃跃欲试地想快点打菜,奈何纪昱恒却站在那里不动了。 只见他手伸向裤袋,再摸向衣袋,却两手空空。 涂筱柠一看就知道他忘了带饭卡,原来学霸也是会忘带东西的。 她便趁着往前走的功夫,拿出自己手机帮他在刷卡机上快速扫了一下。 “嘀——”机器立刻扣了她15块。 纪昱恒侧了侧眸,说了句“谢谢。” 涂筱柠不想被同事看到跟他有过的多交流,小声说了句“没事。” 纪昱恒也没再多语。待他离开,涂筱柠才端着餐盘递向窗口,食堂阿姨打了一勺红烧肉,却在扣下去的时候抖了好几抖,其他菜也是,不知道在勺里被阿姨颠了几回。 涂筱柠看着阿姨冷酷的模样,再想想刚刚纪昱恒那满满快要溢出来的餐盘,所以这年头打饭也要看脸吗? 郁郁寡欢吃完饭,她独自回部门,此时的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总经理单独那间还亮着,上次她帮着做业务的男同事在跟总经理说话。 她进部门的时候正好听到“辞职”两个字。 这男同事业务能力部门第一,饶静一直想超越他,他怎么会要辞职?还是自己听错了? 大概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两人都朝外望了一眼,然后男同事将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涂筱柠觉得有点尴尬,这样一来好像是她在偷听似的,可她明明无意听之。 不一会儿饶静突然进了部门,她踩着高跟鞋,步子有些疾。 “饶姐,你吃午饭了么?”涂筱柠问。 饶静直接无视她,径直走向总经理办公室,见门关着,蹙着眉敲了敲门。 “江总,你找我?” 不一会儿男同事开门出来了,看着饶静,眸色很深,“这个部门终于要是你的天下了饶静。” 饶静冷哼,回了一句“神经。” 总经理这次倒没再关门,只是告诉饶静,她之前被银监查的业务有一笔被判定是以贷转贷。 “我可以解释。”饶静试图挽回。 总经理摇头,“现在银监可以直接查到企业资金流向,哪怕转十几手,更何况你这笔贷款是直接从收款人同名户转回我行借款人账户做的第二笔贷款,资金回流,你有十张嘴也辩解不了。”他又敲了敲桌子,“我平常就叮嘱你们,不要只顾埋头做业务,也要注意业务操作风险,这种低级错误就不该是你这种老客户经理该犯的。” 饶静不悦,“那个老匹夫,我每次叮嘱他不要在同名户周转,要用自有资金,他就是不听。” 总经理也皱着眉,“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应付银监,在正式处罚文件下发前先把这笔贷款还了。” “六千万?金额太大了,他要是还的起也不拆成两笔做了。”饶静似乎很了解客户。 总经理斥责,“你也知道金额大,银监不查你查谁?给我没事找事。” 饶静也很焦躁,被一喝显得有些不服气,“是我没管好客户,我自己来处理。” 在银行,贷款资金回流这种事屡见不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是饶静这笔金额比较大,不走运引起了银监的注意,倘若银监真下了处罚,会影响整个部门在全行的kpi。 “你能怎么处理?赶紧订包间晚上请客户吃饭六千万还不上,还一半也行,问题出在第二笔,我们就先解决这笔,不管是哄还是骗,总之让他吐出一点来。”总经理下了最后指令。 饶静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阴郁。 涂筱柠跟总经理接触不多,但之前听闻他极好面子,凡是影响部门排名的事,他都会阻止。 感受到了部门此时的低气压,涂筱柠这会儿不敢招惹饶静,只想安静地午休。 但是总经理却踱步出来,唤了声,“小涂。” “江总。”涂筱柠极少会被总经理想起,觉得有点意外。 总经理站着,带着一贯的严肃,“晚上的饭局你一起去。” 饶静抬头朝涂筱柠投了一眼,眼神意味不明,难以参透。 “好的江总。”涂筱柠应着,慢慢坐下来,心里有些不可名状的忐忑。 饶静的客户,带她去赴宴是何意?难道除了跟饶静学业务,酒桌文化也要一并学习? 事实告诉她,做业务确实要学酒桌文化。 饶静那客户是个油腻的中年大叔,一见面就满嘴跑火车,牛皮吹上天,一看就是个捣江湖的。 满桌的菜就没怎么动筷,几乎一直在喝酒,席间谈笑风声,一开始并未切入主题。 待酒酣耳热,饶静从包中取出烟和打火机,挨着人老板坐下了。 “钱总,抽烟。”她给他打火。 那钱总眯眯眼,“小饶也抽九五之尊?” “我哪抽这么好的烟,人人都说钱总的烟九五之尊起步,我还不得在包里备着?”饶静笑的妖媚。 钱总满意地看向总经理,“江总你手下的人真是心细,尤其小饶。” 江总隔着餐桌举起酒杯,“哪里哪里,是小饶自己对钱总上心,老哥,来,再敬你。” 钱总也举杯,抿酒的时候眼神瞥向涂筱柠。 她全程安静吃菜,跟饶静一比,显得太不起眼。 “这小丫头叫什么来着?” “涂筱柠,饶静的小徒弟。”江总说,其实开局前他已经介绍过。 “小涂,去敬敬钱总。”他又看向涂筱柠,示意明显。 涂筱柠无法拒绝,这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喝酒。 她拿着酒杯站起,还未开口,江总又言,“有诚意些。”他下巴朝钱总座位扬了扬。 涂筱柠这才明白,他带她来就是来陪酒的。这钱总一脸色相,他就投其所好用“美人计”哄他开心,不管是饶静还是她,都是他用于达到自己目的的棋子。 饶静坐在钱总身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有隔岸观火的意思。 涂筱柠知道此刻没人能帮她,只有硬着头皮上,便举着酒杯挪步到对面。 “钱总,我敬您一杯。” 那钱总打量她,抽着烟笑笑,“我喝酒是要由头的,无缘无故的敬酒我可不喝。”然后朝着她站的方向悠然自得地吐烟。 涂筱柠被烟熏得有点呛,只能熬着,她知道他在有意为难,可是她现在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包厢里此时无声胜有声,涂筱柠这个职场菜鸟不知该如何收场。 “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饶静接过了话茬,“哎哟钱总,您是我们拓展一部的优质客户,头一次见您这么大的老板,她一小丫头片子初来乍到不得敬您一杯景仰一番呐?”然后看了涂筱柠一眼。 涂筱柠会意地举杯,“是的钱总,之前我只帮饶姐做过贵公司业务,都是纸上谈兵,今日能见到您才是我的荣幸。” 那钱总听得舒心,便举起酒杯跟涂筱柠碰了碰,“小饶你这徒弟带的好。” 然后看着涂筱柠慢慢喝下,她不喝完他就不动,直到涂筱柠的酒杯见底,他才晃晃自己的红酒杯,“好,小丫头有前途。”慢悠悠地呷了几口,却没有饮尽,又朝总经理望去,“江总,你这红色娘子军的阵营可要慢慢壮大了,这小姑娘孺子可教,以后可要早日出师才好。” 江总也乐得开怀,“那是自然。” 涂筱柠只觉得红酒一路流淌进胃里,齿间有说不出的酸涩,她看着那钱总没喝完的酒自知吃亏却也不能如何。 “谢谢钱总。”只想快些回自己座位。 饶静却嗔声道,“钱总呐,您谦虚了吧?这酒只喝了半杯,好在今儿个没旁人,不然要说您欺负我们小姑娘了。”她将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然后笑盈盈地拿起他刚刚放在桌上的酒杯,送到了他嘴边。 那钱总被逼了酒也不恼,笑着接,顺势将自己手覆在饶静手背,来回摩挲,“好,你小饶说的多对,我喝就是了,不欺负你小徒弟。” 涂筱柠看在眼里只觉得胃里开始翻搅,她朝总经理看去一眼,他却淡定自若地抽着烟,仿佛对眼前的事已习以为常。 涂筱柠移开视线径自回了自己座位,看着满桌的丰盛,再也没了胃口。 一场饭几轮酒,最终事情半谈妥,饶静牺牲了本来谈好的一比一配比存款,他才答应先还上三千万。 饭局结束,江总打的,饶静找了代驾,涂筱柠不放心她还陪着,岂料等代驾的功夫她先吐了。 饶静站在一旁,双手环抱着鄙视她,“瞧你的出息,这点就吐了,以后还怎么做客户经理?” 涂筱柠吐得眼睛都红了,胃里还冒着酸水,口中和心里一样苦的很。 “饶姐,我没怎么喝过酒。”她实话实说。 “那就从现在开始练,练练酒量就出来了,谁从娘胎里出来就会喝酒的?”饶静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赶紧擦擦,臭死了你。” 涂筱柠接过,“谢谢饶姐。” 一阵风吹来,她稍微清醒了些,但头还是胀胀的。 “饶姐,如果银监正式处罚会怎样?”她还不太懂规则。 “还能怎么样,扣客户经理积分,扣绩效,影响部门kpi,这种资金回流,在银行里太常见了,职业生涯中不被查还能叫客户经理?”饶静似乎没有涂筱柠想象的那么难过,可能早已习惯了。 涂筱柠看她稳稳站着,长长的碎花裙随风飘曳,她仗着酒劲说话有点直,“饶姐,我不喜欢这种饭局。” 饶静回身看看她,“哪种?” “就这种。” 她以为饶静会数落她,却没有。 她从包里掏出刚刚那包九五之尊点上了一根,烟雾一缕缕散开,扑向了涂筱柠的脸,让她无从躲避,反正已经吸了一晚的二手烟了。 “这社会,对女人多少有歧视的,想要出头只能靠自己。”她吐出烟圈,眼神缥缈,“你还年轻,以后就会知道在酒桌上被摸手这种揩油根本不算什么。” 涂筱柠低头没说话。 饶静奚落地笑,似在看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不喜欢?你活着就没资格说喜不喜欢。” 明明两人站的很近,涂筱柠却觉得她的话很远,仿佛随着她手中的烟雾飘忽而去,很快就消音了。 代驾接走了饶静,涂筱柠自己打的回去,一路上她望着这满街的霓虹,明明是熟悉的城市却在此刻觉得陌生,仿佛这些璀璨灯光后剩下的只有零星的斑驳。 她想不通,饶静这事,只能靠陪酒出卖色相解决么? 蓦的,她心底一亮,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找到微信名a。 【纪同学?】 【?】 【我想请你吃饭】 【理由?】 涂筱柠心想今天中午帮他刷了饭卡能算请他吃了一顿饭吗? 【我不是还欠你一顿饭?】 只是刚打完就自己格局有点小了,赶紧把一改成二发出去。 【我不是还欠你两顿饭?】 【理由?】 他好像知道她有事似的,不肯轻易就范,涂筱柠知道他聪明,便不再打哈哈。 【想咨询一下我们部门最近被你们查业务的事。】 这次他回得有点久,涂筱柠等了十分钟才收到。 【饶静?】 他果然不是凡人,一下就知道她的目的,涂筱柠自愧不如,正在打字,看到他又发来一条。 【你先管好自己吧。】 涂筱柠蹙了蹙眉,没看明白,啥意思? 15 15 很快,涂筱柠就知道了纪昱恒的意思。 那天总经理疾步走进部门,“大家赶紧自查手上有无跟周凯合作的业务。” 周凯就是之前部门业务第一的男同事,那天涂筱柠没听错,他真的辞职了,而且早就递交了辞呈给人资,以他的实力大家都以为是在同业谋到一官半职了。 看总经理心事重重的样子,涂筱柠还在纳闷,就听饶静叫她,“小涂。” 涂筱柠只当叫她快做业务,却听她道,“跟我去趟茶水间。” 一到茶水间,她看到饶静一脸严肃,虽然平常她也不苟言笑,但鲜少这般凝重。 她关上茶水间的门,“你之前帮周凯做过银承贴现?” 涂筱柠回忆了一下,点点头,那次帮忙不是还被她训了。 “做了几笔?” “两笔。” “他这两笔都提供了税票么?” “税票,不是可以后补吗?”涂筱柠有些没底气地问。 饶静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提醒她,“一个月内补齐,现在早过了一个月,他人都没了!” 涂筱柠感觉到了她的愠怒,小声问,“饶姐,怎么了?”当时周凯忙,她只是帮他整理了业务档案顺便跑腿流程而已。 饶静看她的眼神有些犀利,“你知道周凯为什么辞职?” 涂筱柠摇头,她跟他不熟。 “他跟票贩勾结,拿外面的银行承兑汇票降低我们的价格做贴现,从中赚取差价,中饱私囊,现在被银监查了,金额数大,其中就有你帮他做的这两笔。” 涂筱柠惊诧,她没想到周凯胆子居然这么大。 “这事不仅银监要查,还会被当做金融案件,很快警察就会介入,你给我好好想想,你帮他的时候除了跑腿有没有留下你经过手的痕迹?”饶静问。 涂筱柠一下乱了,她仔细回想,除了整理资料,就是做贴现的时候在投行部帮他登记了一下,还有,还有,她突然僵住了。 饶静紧紧盯着她。 “他当时贴现的购销合同‘与原件一致’没有双签,投行部让补签,他就让我签一下。”涂筱柠告诉饶静,心里忐忑。 “你就签了?” 涂筱柠默认。 饶静伸手就推了一把她的头,“我平常不让你帮别人做业务,你只当我小心眼不给你学习机会是吧?就那个办公室,个个都是人精,你一什么都不会的臭丫头,又没心眼,能玩得过他们?好了,现在周凯人跑了,你签过字,就是第二经办人。” 涂筱柠一听,只觉得腿软,她从未想到自己会跟金融案件扯到一起,她纯粹当时出于好心帮了忙而已,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大的事。 “饶姐,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扶着墙,差点站不稳。 “得了,行里正愁没人背锅,你这临时工倒好,自己落个把柄,不推你出去推谁?你就等着丢饭碗吧。”饶静骂她的话很难听却也是事实。 这个时候,谁愿意出来保她这个非编制的临时工? 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正常呼吸,脑海里很混乱,一下闪过很多画面,有母亲平常跟她的唠叨,有父亲每天对她的关心,还有自己在做大堂时遇到的种种,她在职三年之久,真的要因这件事受到牵连,跟dr一拍两散,鸡飞蛋打了么?她垂着眼只低头看地,任由酸楚如潮涌而来。 “饶姐,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她低声问,此刻卑微到尘土里。 饶静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再数落她,况且她被牵连作为师父她也有责任,是她之前没好好叮嘱过一些事情,她揉着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涂筱柠毕竟是她一手带的,她的人要离开dr也得是堂堂正正的,而不是不明不白地受冤。 但是总经理的电话却火急火燎地打给了饶静。 “饶静,现在银监要审问小涂,你赶紧让她去八楼会议室。” 饶静皱眉,“江总,小涂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是一个劳务派遣,谁能保她?你我都不能,况且谁让她在购销合同上签字的?”总经理一味推诿,他现在也难咎其责,无暇顾及其他。 “可你不能就这么把她推出去。”饶静挣扎。 “你什么都别管,银监在等,赶紧让人过去。”他直接挂了电话。 饶静握着手机眉头紧锁,胸口起伏着似还蕴着气。 涂筱柠没想到最后愿意为她说话的只有平日里嘲讽她,对她不屑一顾的饶静。 仿佛在这一瞬间,她就看透了人性,所谓大难临头各自飞,夫妻尚此,更何况毫无关系的同事?在关键时刻,大家都只求自保罢了。现在的她宛如一只被扒光羽翼的鸟,连枝头都无所傍依,眼前茫白一片,受尽人间沧桑。 “没事的饶姐,我去就是了。”她凝了凝神道。 饶静看着她,神情也慢慢平静,这个时候如果她慌了,她会更慌,她还没有独自面对银监的经验。 她沉了沉声告诉她,“不管问什么你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你才从大堂调过来不懂业务很正常,他们只是要确定你是否跟周凯一伙的,如果确定你不知情,也不会无缘无故朝你头上扣屎盆子懂么?” 涂筱柠认真点头。 饶静看她发红的眼眶,她忍着不哭的模样,像极了刚入行的自己。 她伸手掐掐她的脸,“没事的,别怕,这种事你第一次遇到而已,以后被银监叫去谈话的次数多了去了。” 涂筱柠的失意和对饶静的愧疚交织夹杂在一起,肆意地在血液流淌。 “饶姐,如果这次我能侥幸躲过,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业务。”她话囫囵着,连自己都没听清。 “我才懒得带你,快去快回。”饶静看看时间催促她。 涂筱柠站好先稳了稳,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以前从六楼到八楼她觉得很快,可是今天却觉得这两层楼的距离是那么漫长,她麻木地走着,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没有知觉,她不敢往后想,也不敢去想。 她望着一路的每一处每一寸,才发现这三年间自己没有好好留意过这座办公楼,她惊觉原来口口声声说不喜欢的这里,竟早已在心底生了根发了芽,她还没有在这里真正开始,却要匆匆结束,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走廊远处站着个人影,似等她已久。 应该是银监带她进审问室的人,她迈着沉沉的脚步,带着彻身透骨的悲哀朝那里慢慢逼近,即便再不想面对,她现在也必须硬着头皮上。 走近了,她才发现那人是纪昱恒。 长廊悠悠,一片安静,他长身伫立,眸如一泓深潭,视线却牢牢定格在她脸上。 涂筱柠仿佛独自跋涉了千山万水,在一片孤寂的荒野上终于见到一个熟人,那种感觉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明明知道可能无法承受其重,却还是要挣扎着试试。 她看着他,恍如隔世。 喉咙宛如灼烧,她开口已经哑了声,“我没有。”她只说了三个字,却用了全身的力气。 他什么都没问,只迈步上前,依旧是惯有的从容不迫,却带了一丝刻不容缓,“审问过程会很严格,但你头脑一定要保持清醒,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知道的也要想想再开口。购销合同上的‘与原件一致’是双签,周凯并没有漏签,你是为了业务合规才签的字,你是客户经理助理,只是协办,记住了?” 涂筱柠听他说完,懵懂地点头。 “进去吧。”纪昱恒给她让开一条道。 涂筱柠望着他,他也在看她,那坚毅的眼神莫名给了她一股力量,她现在只能信他,而他亦信她。 涂筱柠走进审问室,发现长长的会议桌对面已坐了一排人,每个人都面容端凝。 看她进来有人示意她坐,涂筱柠坐在了那唯一的椅子上,她看到了摄像机,心头不免一沉。 她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说不紧张是假,她紧攥着自己的双手试图寻找一丝冷静。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又有人进来了,他俯身跟那些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也在对面坐下。 是纪昱恒。 宛如乌云密布的天突现一缕阳光,他的到来让涂筱柠也定了定神,混乱的脑中找到了一点理智。 坐在正中间的人是那姚主任,他朝左右手看看,确认人都到齐后开始了审问。 “涂筱柠,我们现在针对周凯的业务进行排查了解,这是我们银监正常的工作流程,你也不必紧张,把事实说出来就行了,当然作为金融从业人员,你要对你所说的每一句每一字的真实性负责,不可有任何隐瞒,明白么?” 涂筱柠:“明白。” 有人便接着发问了,“据我们了解你在dr的职位目前只是客户经理助理,你跟周凯是否为搭档关系?” 涂筱柠:“我跟周凯不是搭档关系。” “但根据我们调阅的业务档案,有两笔贴现的购销合同上有你的签名。” “我是客户经理助理,部门忙的时候会机动协助客户经理做业务,这两笔就是周凯临时请我帮忙的。根据我行信贷操作规范,凡业务复印件需由管户客户经理签署‘与原件一致’,购销合同类复印件则需客户经理或上级领导进行双签,为了合规,我作为当时业务的协办人,在周凯签字后签署了自己名字。” “周凯这两笔业务你是从头到尾协办?” 涂筱柠摇头,“我只负责整理档案和业务流程,前期的资料收集还有信息填写都由周凯亲自经手。” “这两笔业务当时企业均无提供税票你可知情?” 涂筱柠点头,“根据我行贴现规定,企业若无法当场提供税票,业务又紧急的情况下,税票可在一个月内补齐,但需管户客户经理出具补票承诺,并由其和部门负责人签字,这份承诺当时我整理档案是有的。” “所以这两笔业务你只跟周凯对接,未与企业接触过?” “是。” 审问的人朝姚主任投去一眼。 姚主任似在沉思,又朝其他人看看,最终视线落在纪昱恒那里。 纪昱恒抬眸注视着她。 “业务期间周凯有无跟你提过贴现利率,或者你自己有无了解过利率价格?” 涂筱柠继续摇头,“系统里和纸质材料上的利率都是周凯填的,到我手的已经是一套完整的业务材料,我只根据档案目录写页码、装订封面和走流程。” 纪昱恒没再继续提问,其他人也保持静默。 姚主任便亲自上阵了,“你们做一笔贴现你有了解过绩效没有?” 涂筱柠说:“我不知道。” 姚主任微微眯眼,“你不了解就帮周凯做业务?你不在意自己在这两笔业务里的劳动所得么?简而言之就是业务绩效分配。” “我只是客户经理助理,没有正式编制,工资收入跟正式工是不一样的,我没有自己的客户,所以也没有绩效,目前还只是学徒阶段,学到东西就是劳动所得,其他的都看领导安排。” 姚主任盯着涂筱柠毫无血色的脸,眸光趋渐犀利:“以上的话你没有任何隐瞒?” “我没有。” “你确定?这里有录像,我们也会继续跟踪调查,彻头彻尾了解,一旦结果有出入……”他抬手敲敲桌子,沉下声,“小姑娘,你会很麻烦。” 涂筱柠语气坚定,“我确定。” 姚主任沉默了片刻,面容回到最初,然后告诉她,“你先出去吧。” 涂筱柠愣了愣,所以,是结束了么? 她站起身,朝门口走去,快出去的时候蓦的想起什么,又转身面向他们。 众人皆怔,不知她要干嘛。 她则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推门离开了。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谁先笑了,然后就都笑了。 姚主任摇摇头也笑,只有纪昱恒的视线落在那扇紧闭的门,若有所思。 涂筱柠回家往公交站台去的路上身后有车鸣笛,少顷纪昱恒的车就停在了她身边。 他车窗开着,侧身微探,“还能走路?” 涂筱柠无精打采,“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他没说错,她腿现在还是软的。 然后她听到开锁的声音,他说,“上车,我送你。” 涂筱柠全程望着窗外眼底放空,明明他近在咫尺,可她就是张不了口去问。 挣扎了许久,最终只化为一句“今天谢谢你。” 纪昱恒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你今天的思路很清晰。” “多亏你事先叮嘱,不然肯定慌神了。” “我也只是给了你一个方向,如何作答都在你。” 涂筱柠转头看他,“我……”吐了一个字,却如鲠在喉,说不下去。 他却像什么都知道似的,沉稳开口,“你只是协办,就算有人要推你出来做替死鬼,银监并不是傻子,更何况你非正式编制,也不具备承担责任的能力。” 涂筱柠听着又望向了窗外,她的声音低如蚊语,细不可闻,“是啊,我非正式编制。” 这句话她在dr听了无数遍,今天却尤为讽刺。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以为她误会了,刚要解释却看到她对着车窗微微颤动的肩,便沉默了。 其实涂筱柠不想哭的,可她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有什么魔力,让她泪水夺眶而出,之前所有的坚强顷刻间溃散千里。 纪昱恒从车储备槽里抽了两张纸巾递过去,“抱歉。” 涂筱柠接过,边摇头边用纸巾按住双眼,她抽泣着,带着委屈呜咽,“我只是不服气。” 纪昱恒没有再说话,而是任她尽情发泄。 日落远山,西沉的余晖落在涂筱柠身上,透着她的眼泪,晶莹楚楚,惹人怜惜。 涂筱柠都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眼睛又酸又涨。 她瞄着纪昱恒车里被自己抽得快见底的纸巾,开口说:“不好意思。”声音却哑得不行。 车正好到她家楼下,纪昱恒熄了火,淡淡地说:“没事。”然后视线投向她,看来是发泄的有点狠了,眼睛都哭肿了。 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待她情绪平复了些才问,“编制对你很重要?” 涂筱柠低头紧攥着纸巾,没有否认,“很重要。” 纪昱恒目光平静,半晌,他告诉她:“我最近在看一部韩剧。” 涂筱柠哑然,没料到他突然说这个,更没料到他也会看韩剧。 耳边他的声音又继续,“里面有一句话我很有印象:所谓的路不是用来走的,边走边进步才最重要,无法进步的路不算路,虽然路为每个人敞开,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走上这条路。” 她感觉他说话的时候眸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身上。 “所以既然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证明你是能走这条路的人。”他的一字一句敲在她心头。 循声看去,涂筱柠看到被夕阳笼罩在全身的他,带着特有的光芒,眉目英俊,如果她还是少女,可能真的会动心。 两人的眼神就这样无意之间交汇,涂筱柠收回视线,问他,“是什么电视剧?” “《未生》,如果不嫌职场剧无聊,你可以看看。”他告诉她,打开车锁。 涂筱柠再次道谢,开门的时候听到他在身后说,“这件事跟你无关,所以你不会有事。” 他是怕她再胡思乱想给她吃颗定心丸么? 她转身,眼睛还红着,声音有浓重的鼻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真诚。 “纪同学,从今以后我就欠你三顿饭了。” 16 16 如纪昱恒所言,涂筱确实没事,但这件事对dr造成了损失和负面影响,总经理也因管理不善被行里降级处分。 拓展一部一下从精锐部门变成了行内的笑柄,涂筱柠感觉走路都在被人背后议论。 总经理从正级降为了副级,还被扣了全年绩效,整个人似无心工作,成天躲在公室里抽闷烟。 “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没了拓展一部咯,被合并到其他部门是迟早的事。”剩下的三个男同事也没了干劲,甚至有人在看其他银行的招聘。 “什么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们部门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其他人附和着,然后相邀去吸烟室抽烟。 待他们离去,涂筱柠朝饶静的办公桌探头。 “饶姐,我们部门真的会被合并么?” 饶静唬她一眼,“做好你的事,别听风就是雨。” 涂筱柠哦一声继续埋头干活,但忍不住又嘀咕,“就算并了,我也跟着你走。” “切,谁要你这个臭小孩。”饶静跟以前一样冲她。 她却皮厚地笑。 过了一会儿饶静叫她,“我手上有一笔着急贷款,约了今天办抵押和企业股东签字,有个股东上了年纪,前几天摔了一跤,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躺着,我办好抵押会直接去医院找他签字,差不多下午三点半左右,但我不能空手去,在此之前你先买束鲜花和水果篮到医院住院部门口等我。” 涂筱柠应声,开始打开美团搜索。 饶静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去,走之前又叮嘱,“果篮别在网上买,那种包好了的都不看出有没有烂的,你亲自去水果店挑好了让店里包装好,别送个果篮还丢我人。” 涂筱柠默默关掉水果店的搜索,“知道了饶姐。” “三点四十我们在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门口碰头。”饶静说着就走了。 涂筱柠赶紧在网上先订了一束鲜花,到了午休也没顾上吃饭,再去行附近的水果店找果篮。 等花送过来也折腾到两点了,她也不觉得饿,想着去第一人民医院的路又远又堵,就趁早带着东西打的去了。 不知是今天是不是人品好,一路都是绿灯且畅通无阻,到人民医院的时候才两点半,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十分钟,便拎着果篮抱着鲜花先进大厅找座椅坐了下来。 医院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一时让涂筱柠脑中晃过零散的片段。 记忆中的少年和穿白大褂的身影慢慢重叠,回想着当时在仁济医院见到他的样子,除了成熟,他跟几年前无异,可是时过境迁,再也不是当年。 陆思靖,你终于实现理想成为了一名医生,多年后再见,我该向你道声恭喜的。 “叮咚——”对面电梯到达底层的声音把她思绪拉回。 她看了看手机,还有很久,她继续坐着熬时间。 电梯里下来一众人,而有的人就是那么鹤立鸡群,一下就吸引了眼球,比如纪昱恒。 涂筱柠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他怎么会在医院里,而且手上还拿着饭盒? 他也算她的恩人了,遇到了自然也得打个招呼。没多想,她便一手果篮一手鲜花迎了过去。 纪昱恒也没料到会在医院碰到涂筱柠,看她满怀的东西,“你来看人?” 涂筱柠点头,“饶静的客户住院了,她让我在这里等她。” 纪昱恒嗯了一声,没再作声,他今天看起来跟平常不大一样,她却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看着他手中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饭盒问。 “我来看我母亲。” 涂筱柠愣了愣,许久才恍过神,“阿姨在这儿?” “嗯。” 涂筱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许是小毛小病在这里住院也说不准。 这时纪昱恒的手机响了,他说了句抱歉走开些接了电话。 涂筱柠本想等他接完电话打个招呼就走,却见他挂了电话跟她说,“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就疾步离去,他直接走向电梯,伸手按着下降键,带着少有的急促。 这是涂筱柠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印象里,他一向是稳重且有条不紊的,仿佛没什么事能让他乱了节奏,可现在的他,分明带着紧张和不安。 两架电梯一个停在十二楼,一个在十六楼,任凭他怎么按都没下降的趋势,他没有继续等下去,抬步又朝楼梯间去了,仿佛慢了一拍就会有什么消失不见。 涂筱柠注视着一切,觉得这样的他很陌生,周围也随着他的离开变得黯淡无光起来。身边还是叽叽喳喳来往的人群,顿然想起她穷途末路时他骤然出现的样子,心底一阵触动,便鬼使神差地也跟着迈开步子。 她跟着他爬楼梯到八楼,他是三步并一步,她步子小生怕跟丢,只能紧随其后,到了八楼差点散架。 喘着粗气,他已不见人影,她推门进走廊,以为真跟丢了,却发现他就站在第二间病房门口。 此时的病房门紧闭着,涂筱柠慢慢靠过去透过窗户看到医生和护士在病房里。 病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妇女,戴着氧气罩,她眼睛紧闭,面容痛苦,医生正在给她注射药剂。 她再看看纪昱恒,他身体笔直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大概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他侧目看了她一眼。 觉得自己像个尾随人的变态,涂筱柠窘迫地道歉,“我刚刚看你着急忙慌的,所以跟过来看看。”顿了顿,她才问,“是阿姨吗?” 纪昱恒默认,视线重回病房。 涂筱柠在想自己是不是唐突了,却听他说,“她是乳腺癌,一直在做化疗。” 她心头一震,未料到竟是如此严重的病。 她又看向病房,心里泛着说不出的苦涩。 这时他的声音又传来,带着一丝缥缈,“所以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涂筱柠以为自己听错了,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还是他,眼底却黯然失色。 “如你所见,我的世界,并非你想象的那样高不可攀。” 涂筱柠心有戚戚,他的家庭情况她之前确实不了解。 病房门开了,医生走出,纪昱恒抬步上前。 他们交谈着,涂筱柠只零星听到什么情况不大好,药渗了,已经注射了封闭药,但要用冰袋持续冰敷,让他最好不要离开。 纪昱恒颔首,神色凝重。 涂筱柠不由自主地又朝病房看去,发现他母亲已经醒了,此刻正躺坐在病床上瞧她。 她下意识地朝她点头笑笑,透着玻璃,他母亲苍白的脸上竟也挤出一丝笑。 看得涂筱柠心里直酸,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不会将纪昱恒和这样的场景联想在一起,她只以为他永远是光芒四射,高高在上的,不为世事忧愁,不为琐事牵绊,却终究也只是一个为人子的凡人。 医生交代完离开了,纪昱恒欲回病房照顾母亲。 看到涂筱柠还在他抬手指指自己腕间的手表示意,“你不是还有事?” 涂筱柠看看时间,离跟饶静约定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我进去看看阿姨吧。”她觉得既然都照了面,不进去好像显得很不礼貌,尤其在他帮过她之后。 纪昱恒没拒绝,涂筱柠便悄然跟他进了病房。 “妈。”纪昱恒轻轻唤了一声。 纪母表情没有了先前的痛苦,但声音疲惫,“你工作那么忙,又上来做什么?这些医生就喜欢小题大做的。” 纪昱恒只是无声地拿起护士留下的冰袋,熟练地开始给母亲冰敷。 纪母这时看向涂筱柠,“这位是?” 涂筱柠赶紧喊了声,“阿姨好。”对着她诧异的眼神又说,“我,我是纪昱恒的朋友。” “你好。”纪母努力笑着点点头,似在端详她。 涂筱柠惊觉自己怀里还抱着东西,既然来都来了…… “阿姨,那个,这些东西您收下。”她说着就把鲜花和果篮放在了床头柜。 纪昱恒朝她看来,纪母也摇头,“这怎么好意思?” 涂筱柠摆摆手,“我第一次来看您,应该的。” 纪母蹙眉看向自家儿子,“你怎么不拦着,还叫人家破费?” 涂筱柠连忙说,“谈不上破费的阿姨。” 纪母看她额上有汗,说话还喘着气,便赶紧招呼,“你坐。”然后又看纪昱恒,“你就让人家站着?” “不用了阿姨,我站着就行。” 但纪昱恒还是给她搬了一张椅子。 “坐吧。”他对她说,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纪母也示意她坐,看她慈眉善目的样子,涂筱柠不忍拒绝,便坐了。 大概纪昱恒手握冰有点久了,坐凳上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她坐着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看着他低首为母亲认真冰敷的样子,跟工作中的他完全不一样,眼神里带着细腻的温柔。 “你叫?”纪母问。 涂筱柠坐坐好,“我叫涂筱柠。” “涂筱柠。”纪母重复地念了一遍,虽慢悠悠的,却带着回味的语气,“涂—筱—柠。”她又念了一遍,突然定定地朝涂筱柠又看来,像想起什么似地,“我知道你的。” 涂筱柠一愣,“啊?” 只听纪母道,“你就是跟昱恒相亲的那个姑娘。” 涂筱柠这下哑巴了,看着纪昱恒不知该如何是好。 纪母又向自家儿子求证,“是吗昱恒,就是你小姨介绍的?” 纪昱恒没注意到涂筱柠求救的眼神,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小姨就是吴老师了。 涂筱柠差点按捺不住要站起来解释,但看到纪母露出的笑容又犹豫了。 就是这一念之差,涂筱柠彻底把自己坑了。 纪母看看她再看看自家儿子,眼底溢出了消失已久的喜悦,“那你们,是在一起了?” 电光火石间,涂筱柠和纪昱恒四目相视,安静的病房里无声胜有声。 …… 涂筱柠赶到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其实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她本想赶紧到医院对面买花篮和水果去,可没想到饶静提前到了,她举着一叠材料挡着太阳。 一看到她就问,“鲜花呢?果篮呢?” 涂筱柠心想要完,只得支吾,“我,我出来迟了。”又赶紧补上一句,“还有时间来得及!” 然后她看到饶静熟悉的白眼,涂筱柠立马要拔腿跑,“我现在就去对面买!” 饶静把资料甩打在她身上,“医院门口都是黑心店家,你自己掏钱,我不报销了!” “哦哦。”她赶紧朝马路对面跑去,庆幸饶静没看出她的心虚。 17 17 总算陪饶静核完保,去取车的时候她还在发牢骚。 “我就说医院门口的都是奸商,花束这么丑好意思卖三百,还有那果篮,一看水果就不新鲜。”她越想越气,瞪着涂筱柠,“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臭孩。” 涂筱柠只觉得耳朵里嗡嗡的,有些心不在焉。 到了车旁,饶静打开车门却见涂筱柠没有上车的意思。 “干嘛呢?”她问。 涂筱柠:“我爸腰不好,想去前面药房给他买点药,那边不好停车,饶姐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饶静看看时间,也到了下班的点,便懒得管她,“随你。”就独自上了车。 涂筱柠挥手告别,目送她离去,然后在停车场等候着。 果然暮色将至时,她看到纪昱恒从住院部大楼走了出来。 纪昱恒拿着母亲刚用过的饭盒回到车里,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到有人敲车窗。 “叩叩—”是涂筱柠。 他滑下车窗,她依旧诚意满满,眸底纯净得不掺含任何杂质。 “纪同学,我请你吃饭。” 他静默了片刻,语气平和,“好,你定。” 涂筱柠也想不出哪里有好吃的,就带他去了自己大学附近。 经过校门的时候,xx大学xx学院几个字一晃而过。 “你学校?”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纪昱恒问。 涂筱柠嗯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从上学到工作还没出过c市是不是有点丢脸?” “存在即合理,没什么丢人的。”纪昱恒却说。 a大出身,果然措辞都不一样,涂筱柠再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开口跪。 涂筱柠学校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其中南门坐拥一条街,集美食、娱乐、休闲一体,被荣称为c市大学城,每逢夜晚,热闹非凡。 大学城人流不息,纪昱恒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 “你们学校挺大。”下了车,他说。 涂筱柠耸耸肩,“那也没a大大。” 来往的都是学生,有结伴的同学,也有牵手的情侣,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尚未被社会洗礼过的青春气息。 涂筱柠很羡慕他们的无忧无虑,曾经她也拥有过。 “好像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大学城。”觉得气氛有点安静,涂筱柠先开了口,“a大也有吧?” 许是被学生们的纯真感染,纪昱恒的心情好了些,至少眉宇间不再浓稠墨染,“有。”他边回答边放缓了些脚步,跟她保持在一条线上,“你经常回这里?” 涂筱柠承认,“工作后虽然也去过很多饭馆,吃过各式各样的菜,可都不如学校门口的好吃,而且这里的小吃都不贵,可省钱了。”她唇角不自觉地笑。 意识到自己有点小农经济,她侧头偷偷看他,他还是泰然自若的模样,即使穿着工作服走在这大学城里竟然也不显突兀,反倒衬得他更加与众不同。 好多过往的女学生在朝他看,顺便也看她,她觉得不自在,便收回眼神告诉他,“这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随便挑。” 纪昱恒习惯性地一只手插在裤袋里,看了她一眼,“我第一次来,你推荐吧。” 她仔细想了想,然后微微偏头,“灌汤包吃吗?” 纪昱恒颔首,“可以。” 于是两人进了汤包店。 “老板,一笼灌汤包,两碗红烧肉拌面。”涂筱柠熟门熟路。 老板一看是她便笑了,“好嘞。” 涂筱柠带着纪昱恒往里走,还朝他挤挤眼,“这里的红烧肉拌面是一绝,一定要尝尝。” 纪昱恒脚步稍顿,却见她已经找好位置,转身朝他招手,“这里这里!” 小店里有点年头了,灯光不是很亮,洒在她身上映着她的笑容却有说不出的暖意,带着纪昱恒的眸光都柔和了起来。 他坐下,涂筱柠忙抽纸巾给他擦擦桌子。 “这里生意一向好,老板忙不过来,桌子擦得不是太干净。”她解释。 “没事。”看她还在认真地擦拭,他提醒,“涂同学,我也是体验过大学生活的。” 涂筱柠却摆摆手,“你是a大的嘛。” 这一路她已经说了三次a大,仿佛这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她已经自动划分了他们俩的界限。 纪昱恒未再言语。 很快,汤包和拌面就上来了,老板娘看到涂筱柠熟稔地问,“来啦?” 涂筱柠点头,“又想念您家的味道了。” “想就对了,你有段时间没来了。” “工作太忙了,您家又不外卖。” 老板娘搓搓手,“堂食我俩都忙不过来,再加外卖要吃不消了。” 涂筱柠咧嘴笑,“生意一直兴隆啊。” 老板娘也笑,招呼她,“快吃吧,不然冷了。”说完又去忙碌了,边走边瞅纪昱恒。 涂筱柠看纪昱恒还没动筷,便拆了副一次性筷子,帮他那份面拌了拌。 她边拌边说,“这面的精髓就是肉汁,肉是五花肉,一点不腻,还有这葱,特别香,我不喜欢吃葱的都不舍得挑掉,尝一口简直美滋滋。”接着又问,“你吃面能加醋吗?” 纪昱恒表示可以,她又帮他倒了一点醋,再仔细拌拌,最后将面推到他面前。“尝尝吧。” 纪昱拆开了一次性筷子,在她的注视下尝了一口,唇齿间都有面的丝滑,这才觉得自己饿了。抬头对上她期待的神情,“怎么样?” “好吃。” 她巧笑嫣然,“我说的吧!”然后自己也埋首吃起来。 涂筱柠又让他尝尝灌汤包,纪昱恒尝了一个,确实跟他以前吃过的不一样,口留余香,回味无穷。 这大概是他工作以来,吃得最特别的一顿饭。 填饱了肚子,纪昱恒有要结账的架势,涂筱柠眼疾手快抢在了他前面。 “说好了我请你的。” 看她认真的神情,他便未再执意。 走出小店的时候,涂筱柠跟老板夫妇道别,老板娘热情地说着“下次再来。” 涂筱柠朝他们挥挥手先跨出了店铺。 纪昱恒迈出步伐的时候隐约听见老板娘在说,“她眼光真好,男朋友都是帅哥,这个比大学那个还俊。” 然后是老板的训斥声,“小声点,人家还没走远。” 涂筱柠吃得有点撑,她问纪昱恒要不要走走。 纪昱恒没有拒绝,甚至问她,“可否带我参观一下你的大学?” 涂筱柠没想到他会对她的学校感兴趣,“你确定?” 他颔首,“确定。” 她只得带他进去,两人混在学生堆里,竟也没被门卫拦。 学校还是那副样子,除了学生走了一波又一波。 皎皎月色,树影晃动,纪昱恒在她身侧走着,明明靠得不近,可两人的影子映在地面,一长一短却显得异常亲密,涂筱柠不自觉地悄悄站远了些,她抬头看到他俊逸的侧脸轮廓,如同第一次在电梯里遇到,还是那么坚毅完美,却总与她的学校显得格格不入。 不远处的篮球场有在打篮球的少年,还有围着操场夜跑的学生,一切仿佛未变,只是她的身旁换了人。 他们的步调不知何时变得一致,然后他先开了口。 “这里的梧桐树长得很好。” 他们现在走的这条林荫之路,两边的梧桐树有些年头了。 “这里以前是c市的师范大学,后来改成了xx大学的本三学院。”她说着两人又漫步到宿舍区,她指着一栋楼告诉他,“这是大一新生的宿舍楼,我念书的那会儿是男女混住的,俗称鸳鸯楼。” “男女混住?” 涂筱柠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一半女生,一半男生,中间用铁门隔起来的。” 纪昱恒笑笑,“那说明你们学校学生多,宿舍不够住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涂筱柠悄悄吐舌头,又带他走到了一个湖边,“这是情人湖,情侣约会圣地,应该每个有湖的学校都叫这个名字吧。” 纪昱恒朝远处投去一眼,有石凳的地方确实有很多情侣,有坐大腿搂抱着咬耳朵的,有环拥着忘情接吻的。 涂筱柠忍不住咳了咳,纪昱恒看她渐渐加快的步伐,悠悠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涂筱柠看到几个女生围住纪昱恒,脸带羞涩,“学长,可以加个微信吗?” 涂筱柠心底暗叹,祸害啊,祸害。 纪昱恒目光偏偏,语调平平,“抱歉,不方便。” 女生们有些不甘心,“可是学长……” 他抬手打住,“我也不是学长。” 眼见少女的芳心碎一地,涂筱柠拿出自己手机凑过去,“学姐微信要不要?” 女生们把她置若空气,直接离开了。 涂筱柠便收起手机啧了一声,瞥瞥身边人,“你这人,打击人家小女生。” 纪昱恒不置一词。 她想这种情况他肯定从学生时代习以为常,处理得心应手了。 继续走着,月光依旧清辉地当头照,借着刚才的气氛,涂筱柠脑袋一热便随口问了句。 “纪同学大学谈过恋爱吗?” 安静如鸡,涂筱柠知道自己又多嘴了。 可是夜空星朗,清风徐徐,他有些散漫地说。 “没有。” 18 18 空气凝结数秒,涂筱柠讪讪地笑,“不会吧?那纪同学的大学可太不完整了。” 她信他个鬼。 纪昱恒目不斜视,“怎样的大学才叫完整?” 涂筱柠踢着脚下的石子,脱口而出,“挂科逃课谈恋爱。” “那涂同学大学完整了么?” 涂筱柠噤声了,他却定定地看着,等她说下去。 涂筱柠在想自己有什么可心虚的?便清了清嗓子,“还凑合。” 纪昱恒未再多言,两人绕了一圈便结束了此次“参观”。 自然又是纪昱恒送她回的家,涂筱柠觉得他这“车夫”好像当得有点频繁了。 车停下后她还在解安全带,他突然说了一句“谢谢。” 涂筱柠手上的动作微滞,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所以你相亲是因为阿姨吗?”她轻声问。 纪昱恒没有否认,也不加任何掩饰,“她的病是晚期,手术后一直在化疗,她怕自己熬不到我结婚。” 涂筱柠之前的疑惑也随之明朗起来,胸口闷闷的。 “那你和叔叔一直在医院照顾么?” 他坐着,长眸晦暗不明,“我父亲很早就不在了。” 涂筱柠心底一惊,赶紧说了句“抱歉。” 她深深自责怎么总是说话不注意。 静默了片刻,纪昱恒先开了口,“她最近情况不大好,这个误会恐怕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找到机会我会跟她讲清楚。” 她挠挠头,“没关系,阿姨现在也要保持愉悦的心情。”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补充一句,“而且你也帮过我啊。” 纪昱恒没再说话,涂筱柠开门下车,她朝他挥挥手他才发动了车子。 看着离去的车影,她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他优秀的背后,隐藏了多少个孤寂。 到家客厅的灯还亮着,母亲已经候在门口。 她心头一热,有点感动,刚要煽情却听到母亲八卦的声音。 “涂筱柠你不对啊。” 她不明就里,“我怎么了?” 母亲双手环胸,“你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跟吴老师外甥不可能,可我光看他送你回来,就有三次了。” 涂筱柠吃惊地看母亲,她是地下党吗? 她被母亲盯得有点发怵,却佯装镇定,“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朋友?现在男女之间就没有普通这一说。”母亲是谁,哪那么容易相信。 “真是普通朋友啊。”涂筱柠哭笑不得。 母亲不耐烦地怼她,“赶紧从实招来!” 涂筱柠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实话实说,从初中班长的喜酒讲到今天医院的偶遇。 母亲听完沉默半晌,慢慢开始唠叨,“他父亲早逝,母亲重病,以后负担会很重啊,再优秀嫁他也是要吃苦的。”又看向涂筱柠,“但也是个有胆识,重情义的孩子,你被牵连的事,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他是银监你是银行调查对象,就像警察跟犯罪嫌疑人,他私下提点你就犯了忌。” 涂筱柠恍然,是啊,当时身后就是审问室,他这样未免有点冒险,他们的交情也不至于让他以身犯险,那只加一顿饭是不是有点少? 母亲又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突然敲拍了一下手站了起来,“这样的话一切就说的通了。” 涂筱柠没听懂,“什么啊?” 母亲哼了一声,“反正你爸之前说的都是放屁。” 涂筱柠还是没懂,选择回房了。 母亲看着她的身影,赶紧拿手机找到吴老师的微信。 【吴老师,方便把你外甥的生辰八字发给我吗?】 涂筱柠回到自己房间就看到了床上那个巨大的毛绒熊。 又想起了纪昱恒,感觉今天才算真正认识了他。 想来她虽然普通平凡,可至少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庭,而他…… 她拿起手机看看时间,打开微信找到他的头像。 【你到家了吧?】刚要发出去又停下了。 她突然问候他,会不会让他觉得是同情?想想赶紧删了。 涂筱柠扔下手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纪昱恒我欠了你个大人情可怎么还啊。 第二天一上班,饶静就给她派活,“仁济医院的代发工资协议行章盖好了,我跟行里借了营业部的柜员,一会儿你带他们到仁济给医职工发卡激活去。” 涂筱柠一听仁济愣了愣,然后踌躇着问,“饶姐,我可以不去么?” 饶静正好接了个电话,她把话筒夹在颈脖,双手动个不停,等挂了电话她抱怨着忙死了,发现涂筱柠站在自己桌前。 “你刚说什么?” 涂筱柠摇摇头问,“几点去?” 饶静抬手看表,“你这就去吧,这种单位不耗个一天别想回来,到时医院财务科会有人来对接。”又递给她厚厚一叠信用卡宣传单,“记着给每个医生发一张,他们资质好,审批快,成功率高。” 涂筱柠接过看了看问,“所有医生都会来么?” 饶静把对接人的手机号微信发给了她,“不一定,反正来多少办多少,其他的后面再说。” 涂筱柠侥幸地想那也不一定会遇到,便抱着材料走了。 她本来就是营业部大堂出身的,所以跟同行柜员都是熟的,一到医院确实有人对接,把他们带到了一间会议室。 柜员们开始给带来的机器插电,试运行了一下跟那人说,“可以了,这就通知职工带身份证分批来吧。” 对接人点头,看向涂筱柠,“那我们就分科室安排他们来,但现在人不全,中午可能才会大批量过来,到时恐怕要辛苦你们。” 涂筱柠笑笑,“我们没事,医护人员才辛苦,能理解。” 那人便开始打电话,果然人一批批来了,有医生有护士。 柜员给他们发卡激活,涂筱柠就按顺序给他们发信用卡传单,但是他们似乎对这块没兴趣,拿到自己的储蓄卡后就随手把传单扔了。 涂筱柠看着被揉成纸团扔在地上的传单,蹙了蹙眉。 她看着后面络绎不绝的医职工,已经排起了队,再想起自己做大堂的经验,便拿起一叠传单朝队伍走了过去,她换了策略,从排队的人里下手。 “你好,等待的时候可以看下我们行的信用卡,新客户可以免费领拉杆箱或者超市vip。” 听到拉杆箱有人问,“是多少寸的啊?” “19寸。” “有样子看吗?” 涂筱柠将传单递给他们。 “像我们大概能批多少额度?” “后台会根据你的信息审批,类似的客户有获批5—10万的。我行信用卡首年免年费,次年只要刷一笔也免,信用良好的升级后可终身免。” “要怎么办?”闻言,终于有人问。 涂筱柠赶紧出示办信用卡的二维码,“用微信扫这里,按照信息填写就好了,后台会自动审批,大概2个工作日会出结果。” 于是感兴趣的人纷纷围过来扫描了二维码。 涂筱柠顿时觉得这比在大堂捞散户营销快捷很多,果然公私联动是个拓展客户的好途径。 临近中午,人越来越多,涂筱柠拿出去的信用卡传单很快就发完了,一个上午,她仅推销信用卡也口干舌燥,便回会议室拿了一瓶矿泉水顺便拿传单。 猛灌了几口,好像又来了个科室,她抬眼一看,就远远看到了陆思靖。 他就站在唯一的出口,涂筱柠这会儿也无路可退,显然他也看到了她。 她坐回原位,任由垂下的长发遮住自己的脸。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抽了一张她摆在桌上的信用卡传单,然后她听到了他的声音。 “我可以办信用卡么?” 抓着矿泉水瓶的指尖在桌下收紧,她凝了凝神,抬头。 他的脸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依旧清隽出众。他穿着白大褂,手上拿着她的传单,正定定地望着她,浓眉秀目,再见仿佛过了经年之久。 她淡淡一笑,说:“可以。”而后把二维码出示给他。 他扫了一下,身后的几个同事也拿着储蓄卡凑了过来。 “办信用卡呢?” “嗯。” “额度能有多少啊?”他们问。 他却直接把二维码递向他们,“问那么多,先扫。” 同事们看着他认真的模样都一愣,再看看涂筱柠,瞬间明白了什么,一个个偷笑,有人拍着他的背小声说,“行啊陆思靖,泡妞还带帮人完成任务的。” 又有人朝涂筱柠方向对他挑眉,“原来陆帅哥喜欢银行小桂圆啊?师妹们知道要哭咯。” 他没说话,只是用胳膊肘暗捅了一下同事,他们便立刻收了笑,个个开始扫起码来。 涂筱柠对于他们的吵闹置若罔闻,只是看到后台信用卡的个数一下涨了很多。 他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时对接人招呼他们去食堂吃中饭。 柜员们也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大家便应了声一道跟出去了。 涂筱柠走在最后面,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刚想让同事等等她,却已被追上。 陆思靖把她拦在了楼道。 “筱柠。” 该来的总会来的,涂筱柠屏住呼吸仰头,“陆医生,麻烦让一让。” “筱柠,别这样。” “怎样?现在是你拦着我。”涂筱柠提醒。 “抱歉。”陆思靖往后稍退了一步,视线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楼道里,涂筱柠只觉得刺眼,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此刻沉寂异常。 “我之前联系过凌惟依,问过你的情况,她只说你在银行,原来是dr。”依旧是他先开的口。 涂筱柠没说话,他又问,“你现在好吗?” “好。”她不假思索。 “凌惟依有没有告诉你,我回c市工作了?” 涂筱柠笑了笑,“告不告诉,我现在也看到了。”她的角度正好清晰地看到他夹在胸口的工作牌。“仁济医院泌尿外科,挺好的。”她照着读了一遍。 陆思靖蹙眉,又听她道,“恭喜你啊,终于梦想成真。” 这句恭喜却似针般扎在了他的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我现在可以走了吧?”见他没反应,涂筱柠想绕过他先走。 他却伸臂再次挡住,他凝着眸,表情认真。 “我是为了你回c市的,筱柠,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 他说着有要上前的趋势,涂筱柠下意识地抬手制止他的靠近,直接说:“晚了,陆思靖。” 陆思靖定在原地,似要将她看穿。 她稳了稳声音,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19 19 陆思靖的脸色很难看,他盯着涂筱柠的双眸,试图窥探出一丝异样,可是她的眼底仿佛早没有他的影子了。 他欲言又止,似在分析,又似在挣扎。 涂筱柠此刻却显得冷静许多,“陆思靖,没人会站在原地等你。” 陆思靖看着她,眼眶有些发红,“筱柠,我知道当年的离开伤害了你,可那是我唯一能成为医生的机会,我不能放弃,只有工作稳定了我才能给你幸福。”他拿下工作牌,摊在她面前,“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工作牌努力了多久?本三出身的医学生只有读研才是出路,就算进这家私立医院,我也花了三年的日夜,我不敢有一天懈怠,我以为你会明白。”他想抓她的手却又克制住自己,声音夹杂着颤抖,“筱柠,我现在回来了,这是我想堂堂正正送给你的。”他将工作牌递到她手边。 涂筱柠却没接,但语气缓和了些,“陆思靖,我明白,也从来没有怪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你现在当了医生我打心眼里替你高兴,但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她看看时间,“我真的要去吃饭了,下午还要忙,你现在也很忙吧?我们不要互相耽误对方的工作好吗?” 陆思靖陷入了沉默,待情绪平复了些,终是给她让开了路,涂筱柠抬步。 “你跟现任是怎么认识的?”蓦的,他在身后问。 涂筱柠脚步未停,“相亲。” “相亲抵得过我们三年多的感情吗?”他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楼道里。 涂筱柠只顾低头往下走,没有再回答。 涂筱柠办完事回到行里已经到下班点了,她很疲惫,想跟饶静汇报完就走。 但一到部门就看到抱着整理箱出办公室的总经理。 涂筱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总经理环视了一下整个部门,然后说了一句,“大家各自珍重。” 有男同事站起身,“江总,我们送送你。” 总经理摇头,“不必了,当初我一个人建立这个部门,现在也该自己一个人走。” 所有人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目送他离开。 涂筱柠还站在门口,总经理看着她。 她赶紧让开,低低唤了声,“江总。” 但他并未理会,径直迈了出去。 涂筱柠垂下眸,心里多少有些怅然。 以前做大堂她鲜少直接面对上层,江总算是第一个能朝夕相处的领导,如果没有那些事,她应该也会在他手底下好好干下去。 他走后,其他人下班的下班,去抽烟的抽烟,她回自己位置,饶静边整理东西边问,“回来了?办了多少张储蓄卡和信用卡?” 丝毫看不出她有任何异常,仿佛刚才一切都未发生。 涂筱柠看看她,答非所问,“饶姐,我们部门真要合并了?” 饶静耸肩,“我也不知道。”她拿过涂筱柠今天的台账单翻阅着,“现在支柱都走了,部门就是一盘散沙,是并是留,都是一块烫手山芋,就看谁敢接了。” “江总为什么走?”涂筱柠又忍不住问。 饶静看她一眼,“他这人最好面子,手下人不干净就是在打他脸,降了级又如同剜他肉,再留下也只能在dr坐冷板凳,与其被人看笑话倒不如自己走。” 涂筱柠沉默了,饶静却靠办公桌站着,“你是不是觉得被江总一手带出来的我现在特别冷血?他走了我还那么淡定冷漠?” 涂筱柠看到饶静妩媚的眼一闪一闪很美,“这些年,我用他教我的回报给了部门,所以我不欠他,至于人生选择那是他的事情,工作去留很正常,如果为每个人走难过,我还要不要赚钱了?职场里,先己后人,不论上下级还是师徒。” 涂筱柠听得发怔,饶静又将视线锁在她身上,“你别觉得我讲话犀利,我说的是事实,包括你我,我愿意教你也只是因为你对我造不成任何威胁,等哪天你我站在了对立面,我不会再如现在这般待你,你也是。” 涂筱柠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不会。” 饶静却笑,用指尖戳戳她的肩膀,“所以说你还是小孩,给你几年时间到我这个年纪,你不会再说这三个字。”看她失神的样子,“怎么?吓到了?” 涂筱柠摇摇头,饶静视线重回台账单她挑挑眉,“今天成效不错,信用卡居然有这么多人办。” 饶静只是让她去试试水,但结果还挺出乎意料,说明是用了心的。 “行了,你也忙了一天,回去吧。”她将台账单扣在桌上,又坐回了自己座位。 “你不走吗?”涂筱柠问她。 “我以工作为趣,视办公室为家。”饶静对着电脑又开始忙碌。 涂筱柠没再作声,收拾好东西出了部门,她回头又看看饶静,感觉自己跟她差了一个光年的距离。 她迈着步子,却异常沉重,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有点多了。 回到家父亲也在,晚饭时涂筱柠却没什么胃口,父母看看她,再互相看看,然后母亲先咳了一声。 “我跟吴老师约好了,周末双方家里一起吃顿饭。” 涂筱柠正在喝汤,呛了。 “双方?谁?” “小纪啊。”母亲嘴角挂着少有的笑。 涂筱柠被雷到了,小,小纪? 母亲无视她的吃惊,继续说,“我找先生算过了,你们俩八字特别配,互相旺啊!” 涂筱柠头疼,母亲偏信这个,从小就给她算,现在又去算姻缘了。 “妈,你怎么又去算啊?” 母亲却不以为然,“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去算命,先生怎么说的?说你五行属火,克金,到金融行业会生财,且运旺时盛,命里有贵人相助。” 涂筱柠扶额,“那又怎样?你让我进了银行我也没生财啊?” 母亲将筷子搁在桌上,一脸肯定,“小纪就是你的贵人!” 涂筱柠要疯了,她吃不下去了,“那财呢?财在哪儿呢?” “贵人到了财自然就来了啊。”母亲摊手。 涂筱柠感觉要气背过去了,她看看父亲,见他无动于衷,也不想再争辩了。 “你们自己吃吧,我是不信这些。” “不管你信不信,这顿饭你定是要去的。”母亲却下令。 涂筱柠刚要说不,一想,不能把导火线转向自己,便哼了一声,“人家说不定也不想去。” 母亲笑得春风得意,“人家小纪已经答应了。” 涂筱柠一愣,他答应了? 定了定神,她又开口,“可你不是说他……”但又没说得下去,总觉得背地戳人家脊梁骨不太好。 母亲却知道她意思,“之前我也担忧过这个事情,但人无完人,太完美反而心里不踏实,再说了,十全十美还轮得到你涂筱柠?我看他倒是个能吃苦靠得住的孩子。”她又朝父亲投去一眼,“是吧老涂?” “嗯。”父亲自然不敢翻泡,对着涂筱柠抱怨的眼神,他缓和了一下气氛,“你饭碗差点不保,是人家出手相救,我们作为父母,于情于理也该请人家吃顿饭。” 这个涂筱柠承认,可母亲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反正你就当是感谢宴,其他什么都不要想,缘分的事情也不是能强求的。”父亲朝她挤挤眼。 涂筱柠没再说话,回房去了。 这就算默认会去了,母亲笑意满满,拍了一下父亲。 “老涂,咱闺女的狗屎运可能真的要来了。” 父亲继续吃饭,“还是看孩子自己吧。” 母亲重新拾起筷子,“你还真别不信,上次我算那姓陆的孩子和咱闺女,先生是说有缘无分,后来怎么着了?”母亲又扔下筷子,“想到那兔崽子我就来火。” 父亲赶紧劝她小点声,“再被闺女听见。” 母亲声音便低了些,“你再看这个小纪,明知道闺女不是银行正式编制,还出手帮她,说明他不看重那些虚的,只看人。” 父亲沉思片刻,“这也不好说,也许人家就是心好,出手搭救一把。” 母亲却笑容依旧,“不管是什么,总之他不排斥咱家闺女是没错的了。” 父亲不接话,只说,“快吃饭吧,菜都凉了。” “鸿门宴”来的特别快,那天涂筱柠还被母亲逼着穿了一件淡粉色的半身裙,真是要多土有多土。 地点约在一家中餐馆,他们到的时候,人家早已等候多时。 “哎呀,老涂。” “哦哟,老许。” 纪昱恒的母亲因为身体原因由吴老师夫妻代为出席,一进包厢,父亲和他姨夫便是老同事间的寒暄。 母亲则和吴老师相视一笑,纪昱恒站在座位前,礼貌地喊了声,“阿姨。” 这是母亲第一次见到纪昱恒,之前涂筱柠说他帅得什么人神共愤,只以为她故意在唱反调,如今这么亲眼一瞧,她都有些震慑了。 “你好。”但她到底是个场面人,打量了片刻便收回了视线。 “吴老师。”涂筱柠也唤了一声。 吴老师应了一声,赶紧邀请他们入座。 母亲笑着放下包拉着父亲就座。 纪昱恒拿过茶壶隔着桌子长身微倾给他们倒茶。 母亲说着谢谢又近距离看了看他,模样真是标志,再想想自家闺女,比来时不免失了些底气。 涂筱柠举杯喝了一口,有桃子的味道。 就听纪昱恒说,“餐前其实不宜喝茶,我便擅自中和了一下,点了白桃乌龙。” “挺好,挺好。”父亲笑言,也顺势观察他。 纪昱恒就在不经意间被来回扫描了个遍。 “女孩子喝这个美容养颜的呀。”吴老师也笑着符合,看向涂筱柠。 涂筱柠赶紧低头猛喝水。 “别光坐着喝茶了。”这时纪昱恒的姨夫开口朝他俩看,“这家饭馆口味不错,后厨是公开的,现点现炒,你们一起去看看菜,我们老年人也不知你们小年轻爱吃什么。” 涂筱柠刚想拒绝,就听到母亲说,“是啊,现在小孩嘴都刁,我有时都不知道该怎么颠花样她才有胃口。”然后也看着他们,脚在桌下踢她,“今天你们点,让我们看看现在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口味。” 那边纪昱恒已经站了起来,涂筱柠也只得配合得站起身,然后在四位家长的注视下,跟他一同走出包厢。 一出去,她就解放似的喘了一口气。 他似笑非笑,“原来你乖乖女时也挺文静的。” “彼此彼此。” 两人朝后厨走着,她听到纪昱恒说,“我答应来,是以为你不会来。” “我为什么不会来?”涂筱柠有些奇怪。 “你不是说排斥相亲也排斥我?” 涂筱柠默了默,感觉自己当时说这话有些冲动了,便摆摆手,“现在不排斥了。” 纪昱恒看过来,她自知说错话,赶紧纠正,“是不排斥你了。” “哦?”他放缓脚步,“那我是该感谢你还是感谢自己?” 涂筱柠抿了抿嘴,似在思考,然后认真道,“是我该感谢你。” “谢我什么?” “谢你上次帮了我。”涂筱柠还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真的不会忘么?” 涂筱柠信誓旦旦,“当然不会忘。” 他顿下脚步,“可你好像忘了。” “什么?” “初三的一个晚上,你是不是忘了跟我说谢谢?” 涂筱柠停住了。 20 20 “你,你怎么记得?”涂筱柠有点结巴。 纪昱恒也停下,慢条斯理,“我怎么不记得?” 涂筱柠猛地想起相亲那次。 ——“我无意冒犯了你两次,算我欠你的人情,这顿饭就我请了。” “两次?” “嗯。” “你确定?” 原来那时他就意有所指。 抬头对上他眼底的深邃,“所以涂同学,你欠我的人情好像有点多。” 涂筱柠哑了半天,才蹦出来一句,“你记性也太好了。” 纪昱恒唇角微浮,继续往前走,涂筱柠也慢慢跟着。 她很想问他点什么,可又觉得自己理亏,便暗自纠结。 那月黑风高的夜,他也能记住她这种无名小卒?而且她初中是戴眼镜的,脸也没长开,又不是叱咤全校的他。 两人来到后厨,隔着玻璃窗有服务员前来引导挑菜,但涂筱柠已经没了心思,她看着纪昱恒清晰的侧脸轮廓,越发觉得他难以看透了。 这大概是涂筱柠最想早点结束的一场饭局,因为太尴尬了,母亲时不时就给纪昱恒抛问题。 比如“小纪大学念的什么专业?”,“小纪平常有什么爱好?”,“考银监难不难?” 虽然没查户口,却也在边缘徘徊。 相比之下吴老师夫妻就好很多,偶尔才问问涂筱柠,基本都是“工作忙不忙,女孩在银行苦不苦?”这种问题。 一场饭下来,满桌的菜都没动几口,只顾着说话了。 涂筱柠也没怎么动筷,上点心的时候,下意识地想用手拿一块红枣糕,母亲又嫌弃地在桌下踢她。这么了解下来,她是真觉得自家闺女配不上人家。 涂筱柠赶紧换筷子夹。 吴老师喝着茶,笑咪咪地望着涂筱柠。 “先前我就瞧着筱柠的照片好看,没想到随口一岔,生出了俩孩子的缘分。” 涂筱柠听这话总觉得有点奇怪,母亲喝着水也微微一滞,然后用纸巾擦着唇角笑笑,“那还得看他们自己呢。” 吴老师却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对涂母的话有些疑惑,“昱恒的妈妈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啊。” 涂母涂父为之怔愕。 涂筱柠红枣糕吃噎了,想喝茶却发现杯子空了,纪昱恒坐在对面拿起水壶顺势给她倒了水。 一切落在父母眼里,这不就是恋爱中的情侣吗? 涂母赶紧拉过她小声问,“你,你们在一起了?” 涂筱柠知道自己死了,她忘了还有纪母这一出,如果她现在否认就间接伤害了纪母,可不否认自己又掉了坑,她真是百口莫辩,有苦难言啊。 “我,我。”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吴老师只以为她害羞,又有些抱歉地开口,“其实第一次双方家长见面应该正式些的,可惜我姐姐那个身子。”轻叹了口气,“不过筱柠乖巧懂事,头一次看望她还带了一大捧鲜花和果篮,我姐姐特别不好意思,说初次见面让孩子破费。” 然后涂母涂父又双双惊异地看着自家闺女。 涂筱柠只想把自己埋起来,她求救地看纪昱恒,纪昱恒神情比她淡定很多,他刚要开口却被吴老师打断,依旧是对着涂母涂父,“我姐夫在昱恒小学的时候被酒驾的车撞了,撒手留下他们母子,娘俩相依为命,但是昱恒很优秀,从小就是年纪第一,几年前我姐姐身体就不大好,昱恒为了照顾她,放弃了留在a市的工作机会,却没想到后来查出来是乳腺癌。” 包厢里陷入长久的沉寂,所有的表情都变得沉重。 涂筱柠也噤若寒蝉。 吴老师似哽咽了一下,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本来今天我不该说这些的,我们家老许也不让我提,可我想着,人家的姑娘也是捧在手心疼了二十几年的,相亲也是奔着结婚去的,自然要知道男方家的底细,大家索性说开比较好,我们家底可能是薄了些,但孩子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她又喜欢地看了涂筱柠一眼,“说实话筱柠那天去看我姐姐,她很感动,我也是。” 母亲闻言接了话,“吴老师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表个态。这人一生的三件大事无非就是入学、择业、婚姻,儿女到了年纪,婚姻大事自然是我们操心的事,我们家筱柠,资质平平,优秀压根谈不上,跟她的姓一样,从小就是个糊涂蛋,学习成绩不好,工作也是半吊子,进银行是我跟他爸厚着老脸托人家帮的忙,也不指望她能挣什么大钱,就想着银行稳定些,找对象说出去也好听,但事实到现在她还只是个没编制的劳务派遣。”母亲看了看她,“人都说养儿防老,可我从未想过让她给我养老,我们给她操了半辈子的心,不求别的,就希望她有个好归宿能幸福。” 这是涂筱柠第一次听母亲在外人面前坦然地讲这些,眼睛竟有些酸涩。 “一个孩子家境固然重要,但人品更重要。”母亲的视线落在纪昱恒身上,“小纪啊,阿姨这人说话直,不管我们以后能不能成为一家人,阿姨今天都要送你一句话。” “阿姨您请说。”纪昱恒谦卑温煦。 “莫欺少年穷,我赌你是只潜力股。” 这次换涂筱柠陪父亲惊异地看母亲。 徐女士说这话的时候竟带着一丝霸气。 饭局结束后,双方家长均带着笑意,似默认了些什么。 涂筱柠深深叹着气,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你这死丫头,我就说人家怎么老送你回家,还给我死不承认装蒜是吧?”趁着吴老师夫妻不注意,母亲暗暗掐了涂筱柠一把。 涂筱柠吃痛,硬着头皮说,“我是想再等等。” “等!等什么等!再等我上门的女婿都跑了!”母亲瞪她。 一听“女婿”两个字,涂筱柠脸不禁一红,赶紧转身张望,看到纪昱恒还在柜台结账稍稍松了口气,“妈,你能不能小点声。” “饭都吃了,话说开了,这么好的一孩子我还要掖着藏着不成?”母亲伸手顶了顶她脑袋,“倒是你,给我用点心思,小纪这么优秀若不是家庭原因还轮得上你?” 这话涂筱柠就不爱听了,刚要反驳就看到吴老师夫妻跟了上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筱柠有空跟昱恒来家里坐坐。”吴老师依旧笑吟吟的。 涂筱柠挤着笑嗯了一声,那边纪昱恒也慢慢走来了。 母亲一把拉过父亲,对涂筱柠说,“我跟你爸还有事,你们先走。” 涂筱柠刚想问能有什么事儿啊,却被母亲一个眼神吃瘪。 她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作茧自缚就是她这样。 再看看纪昱恒,剑眉星目,一表人才。得,她捞一帅哥男朋友,不亏。 自然又是他送她回去,不然岂不是浪费了母亲的美意。 “抱歉,把你卷了进来。”路上,他说。 涂筱柠这会儿已经看开了,“反正我也欠你人情,这样也挺好,我妈也不逼我相亲了,能被她喜欢,你是第一个。” “与有荣焉。” 涂筱柠又被秒杀了。 她看了一会儿车窗外,想想还是说了,“其实我没忘。” “嗯?” “初三那晚你救我的事,我没有忘。” 纪昱恒只继续握着方向盘。 “你当年为什么会救我?”既然说开了,她便好奇了一下。 “顺路。” 涂筱柠当然也没指望听到什么“英雄救美”的话,只说:“当时你让我走,我没有机会说谢谢,希望现在说也不晚。”她便侧身朝向他,郑重道,“谢谢你,纪同学。” “谢谢就完了?” 涂筱柠愣了愣,不然呢? 不过纪昱恒还是收下了这个迟到的谢谢,“不客气。” “你帮了我两次,如果我帮你圆谎算还了你一个人情,那还有一个人情我要怎么还呢?”刚刚被他那么一问涂筱柠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纪昱恒却不紧不慢道,“一次是帮,两次也是帮,不过事不过三,第三次我就要讨回报了。” 涂筱柠侧头,见他不知何时戴上了墨镜,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腹诽,说的多大度似的,初三她没说谢谢还不是记到现在。 两人就这样成了名义上的男女朋友,涂筱柠想等他母亲身体好些了,就随便找个类似他变心的借口说他俩分手了,到时候就全推他头上,谁让他长得帅。 这天在食堂吃饭,她听到以前的柜员同事说银保监的新大楼装修竣工了,银监就要搬走了。 她想那也挺好,再也不用跟纪昱恒在dr碰到了互相装作不认识了。 下午刚到上班的点,涂筱柠午休还没睡醒就比饶静晃醒。 “半个小时后去八楼大会议室开会。”她说。 涂筱柠一愣,“开会?” 领导都没了,谁开啊? “大行长,要宣布我们部门的去留。” 涂筱柠心里一沉,彻底醒了。“饶姐,那我们?” 饶静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会何去何从,听天由命吧。” 涂筱柠沉默了,自从总经理离开,行里上下都在传他们部门会被合并,也有消息说大行长私下把几个营销部门和支行的领导一个个找过去谈,但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纳他们并入自己部门。 结果如何,真的很难说。涂筱柠心绪不宁地跟着饶静和部门其他同事早早坐进会议室。 大行长掐着点来了,还有三个分行副行长,人资部总经理,待他们一一走进,有一道身影也随之出现。 他步履沉稳,儒雅翩翩。 涂筱柠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人坐在对面,大行长的身边。 脑中苍白一片,只看见大行长嘴巴对着话筒一张一闭的,前面说的什么她都像失聪了似的,就听清了最后一句,“现在我们欢迎拓展一部新任总经理——纪昱恒,纪总。” 21 21 大行长宣布,新任领导人发言,三位分行副行长呈词,最后人资部总经理总结。 一场会下来涂筱柠只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迷梦恍惚。 最后全体鼓掌,涂筱柠也机械般地跟着拍手。 “昱恒,现在我就把拓展一部的担子交给你了。”关了话筒大行长看向纪昱恒。 “假以时日,我也会交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卷。”纪昱恒言简意赅却字字铿锵。 大行长眼神带着期许,拍了拍他的肩,带人离去。 偌大的会议室此刻只剩下拓展一部,纪昱恒近在咫尺,涂筱柠想起上一次他们也是在这里隔着桌子面对面,那时他还是监管部门的负责人,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摇身变成了她的领导,还是直系上司。 她跟同事们一道沉默,坐如针毡。 纪昱恒坐在对面,似在一个个扫视,会议室此刻安静得只听到他拿笔轻叩桌子的声音,一下一下,节奏规律。 蓦的,声音停止,笔被放在了本子上。 他的声音清亮且不失谦和,“初次见面,大家互相认识一下。”他稍稍往后挪了一下座位,换了个不那么正式的坐姿,“我叫纪昱恒,纪念的纪,日立昱,持之以恒的恒,之前就职于银监,也许过去几个月跟大家在dr擦肩而过,不过从今日起,我们会并肩作战。” 寥寥数语,把话语权抛向他们。 几个男同事互相看看,神情寡淡,只字不语,不知是不是对这位比自己年轻许多的新任领导有些不屑。 绕静先开了口,“我是饶静,毕业就进了dr,公司客户经理岗在职八年,是拓展一部的团队主管。” 纪昱恒耐心地听,饶静又亮出她招牌的笑,“纪总应该认得我的吧?” 纪昱恒目光平静,算是默认。 饶静笑意加深,纪昱恒的视线又落在男同胞身上,他们便照着饶静依葫芦画瓢自我介绍,最后轮到涂筱柠。 涂筱柠低首垂眉也能感觉到他视线的洗礼,“我叫涂筱柠,客户经理助理,才从大堂经理调岗,目前还在跟饶姐学习。” 语毕她就听到他沉稳的声音,“在座的除了涂筱柠都有着五年以上的公司客户经理经历,不管是从工作经验还是从业时间上来讲,都是我的前辈,我初来乍到,以后还要承蒙大家关照。” “是纪总照顾我们才是。”饶静先岔了一句,然后男同事们只说,“不敢当,不敢当。” 涂筱柠看到了男同事们敷衍的表情,用饶静之前的话说,他们个个都是人精,显然对纪昱恒这样从天而降的年轻领导不服得很。 气氛有些尴尬,纪昱恒便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合上笔记本,“今天是初次见面,我们不谈工作,大家若方便,晚上一起聚个餐。” 然而却无人响应,片刻沉默后,男同事们纷纷说加班、家里有事,饶静也以和客户有约委婉拒绝。 连涂筱柠都感觉到了同事们的冷漠,纪昱恒却淡定如初,颔首浅笑,“那改天吧。”他站起身执起自己的笔和本子,“稍后我会加各位微信,邀请大家进部门工作群,麻烦大家随时关注。” 涂筱柠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和来时无异,却多了一分孤寂,因为他的新团队并不欢迎他。 待他走远,男同事们敲桌冷笑。 “行里是没人招了么?找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当总经理?” 另一个男同事把自己笔扔在桌上,“银监出身,真是笑死人,他们除了会查业务还能做什么?来这儿天天翻档案跟我们纸上谈兵?这样下去,以后只要是个监管部门都能进dr当领导了。今天是银监,明天是人行,后天金融办的人要来我们行是不是也能腾个位置啊?” “都说dr招人门槛高,我看招领导的门槛低得很呐,这种人在银监大爷当惯了,以为随便进个银行部门就能做领导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挑营销岗的大梁。” “出了周凯那事,也非我们所愿,空降个小白脸来顶总经理之职,行里也不带这么羞辱我们的。” 说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看向饶静,笑着嘲讽,“饶静,之前可是你说的要潜这位纪帅哥的,人家现在自动送上门来了,你可不要错失良机啊。” “是啊,我看这位纪总别的本事没有,靠脸吃饭还行,说不定哪个老板娘就好这口,人家营销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男同事们哄笑,言语有些过分,涂筱柠不禁蹙眉。 饶静却意外地没恼,她起身拿起自己的本子,“我说你们,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她朝纪昱恒刚刚坐的位置指了指,“但凡你们中有一个人有资格,也不至于坐在这儿,这张座位的对面。” 男同事眯起眼冷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也跟你们坐一起么?”她笑笑,收回手拍拍自己坐皱的裙摆,“所以同志们,抱怨没用,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她的高跟鞋踩得很响,涂筱柠也拿起本子跟了上去,身后还是男同事们恼火的声音。 涂筱柠漫无目的地跟着饶静,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饶静主动跟她说话。 “小涂,你怎么看?” “嗯?”涂筱柠回神。 饶静回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露出嫌弃,“跟你说话呢。” 涂筱柠抓着本子握了握笔,“饶姐,你觉得呢?” “还学会反问了?”饶静打量她一眼转身继续走,“dr从不招闲人。” 她甩了这么一句,涂筱柠有些没懂,又问,“饶姐,你也觉得他做总经理过于年轻么?” “年轻是一回事,能力是一回事。这么年轻坐上这个职位,要么关系牛,要么城府深,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善茬。” 涂筱柠对饶静的话有些吃惊,这跟她印象里的纪昱恒形象不符,迟疑地问,“那你的意思是?” 饶静的高跟鞋声在走廊回荡着,“他绝非等闲之辈。” 她的话让涂筱柠的心莫名一紧。 dr的人资手续严格复杂,他们作为一级分行,业务部门总经理这种级别绝不是短时间就能定下的,要经过分行领导顶层,再经过总行人事审核,层层面试考核,到最终敲定,少说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他其实早就? 两人走到电梯口,饶静按着下降键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啊。” 涂筱柠不解。 “帅哥当了领导他就不香了。”她慢慢悠悠道,又瞥瞥涂筱柠,“你记住,人跟人永远要保持距离的神秘感,一旦这种男神级别的成了顶头上司,就代表game over,因为你们从此就要朝夕相处,会在各种工作琐事中打破一切幻想。” 饶静会说出这样的话让涂筱柠有些意外,她以为饶静是善于利用男女之间关系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她双臂环抱审视着她,涂筱柠赶紧收回视线,她也没表露的那么明显吧? 饶静却冷哼,“职场里,从不缺漂亮女人,善于利用自己漂亮的女人分好几种,我不喜欢搞办公室恋情,靠男人上位确实是捷径,可能走到几时?之前我跟江总绯闻满天飞,如果我真跟他有什么,他走我也得走,但我留下了,还留得好好的,这就是我的底气。”她又伸手抵抵她脑袋,“所以小姑娘,只有实实在在抓到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是真的,懂吗?” 电梯正好到了,饶静潇洒地一甩长发,风风火火地进去了。 她的形象骤然在涂筱柠心里又高大了几分。 “上不上了?”她瞪着一动不动的涂筱柠。 “上,上。” “呆头呆脑的。” 晚上涂筱柠洗好澡就发现自己被拉进了新的部门群。 她本想私下发条微信给纪昱恒,想想又作罢,他们只是事出有因,假扮的男女朋友,又不是真的,他的职业规划确实没必要跟她汇报,只是以后有了上下级的这层,他们的相处只会更加尴尬,要尽快找机会跟他撇清关系才行。 【明天八点半我们召开部门第一次会议。】 看着他在群里发的消息,涂筱柠只觉得上头。 待所有人都回了【收到】,她也发了过去然后躺在床上。 天苍苍野茫茫,她这个傻逼要吃翔。作死,作死啊。 翌日,纪昱恒早就正襟危坐在部门会议室,可是八点半准时到的只有饶静和涂筱柠。 涂筱柠偷偷瞥到他凝视着自己的手表,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 大概过了十分钟,男同事们才陆续来,他们一个个夹着笔记本走得不疾不徐。 纪昱恒安静地看他们坐下,这几人慢悠悠翻开本子,再拿出笔,做出一副要开始听的样子。 他微抿薄唇,蓦然合上了自己的笔记本。 “散会。”只说了一句便起身离开。 留下面面相觑的同事们,饶静也未做声,起身走出会议室。 涂筱柠只跟着饶静走,听到男同事在吐槽,“切,摆什么臭架子,看他能拽几天。” 纪昱恒坐进了总经理办公室,任职第一天,他只让饶静把部门客户清单打给他,其他什么都没做。 涂筱柠反正一向看不懂他,还像以前一样照常工作。 晚上她又在工作群里收到了跟昨天一样的微信。 【明天八点半我们召开部门第一次会议。】 又是清一色的【收到】 涂筱柠蹙着眉跟在了最后,总觉得明天也不见得会好。 果然,男同事们依旧迟到了,摆明了就是要给他这个新领导下马威。 纪昱恒依然气定神闲,说了句散会。 大家刚要走,又听他道,“明天开始我会提前半个小时到这里,给你们的时间依旧是八点半。” 男同事们暗自嗤鼻,各自出去做事了。 涂筱柠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正好跟他眼神交汇,她像偷窥被抓,赶紧溜了。 连她都觉得部门现在气氛压抑无比,这样下去,他这个领导会不会越来越没存在感? 第三次开会,纪昱恒没有再坐着等候,他站在会议室的落地窗前,一只手插在裤袋中,另一只手上卷着资料,有节奏地拍在自己的腿侧。 阳光透着玻璃直直照着他,全身都被渡满了一层金色,他的背影料峭挺拔,明明是熟悉的人,涂筱柠却在此刻看得陌生。 男同事们还是华丽丽地迟到了,边说“纪总不好意思。”边坐在了她们身边。 纪昱恒闻声回眸,然后慢慢踱步走来。 他映着晨光仿佛就是被它而生,亮得涂筱柠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清冷的声音。 “现在几点了?” 众人皆愣。 随着他的靠近,阳光渐渐散去,涂筱柠看到了他沉凝的表情。 没人回答,饶静作为团队主管清了清嗓子,“八点五十。” “dr是什么时间上班?” 饶静:“八点半。” 他在他们那排桌前站定,视线落在男同事那里,“准时上班做不到?” 他们没吭声。 “做不到可以走人。” 他们抬眸对上他的凌厉。 然后有人就开口了,“纪总,我们家都比较远,八点半上班就来开会,我挤电梯打卡也要时间,况且以前……”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这是我的部门,就按我的规矩来。”他直接打断,言语犀利,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气场,不怒而威。 男同事们阴沉着脸隐憋着气。 涂筱柠再次听到他警告的声音,“事不过三,这个会明天若再开不成,你们就不用来了。” 有人终于忍不住,嘲讽了一句,“你凭什么?” 纪昱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锋眉微挑,令人生畏,“好问题。”然后将手中的资料叩在会议桌的领导椅前,声音不大,却重击在人心头。 “等你坐上这个位置,再来问我这句话。” 会议室静默良久,直到那人哼了一声,他起身直接甩手而去,紧接着又一个人站起来跟着走了。 瞬间会议室只剩下三个员工,还有一个男同事偷偷朝纪昱恒那里看,似在窥探。 纪昱恒直扫他一眼,便立刻低头不敢造次。 他声音冷郁,“还有不服的,也可以走。” 未再有动,三人屏气凝神。 纪昱恒沉默几许,定定站在他们桌前,“机会我给过你们了,从现在开始这里我说了算。”他转身走向领导椅,撂下一句,“开会。” 他重新拿起那叠材料,坐回位置,指尖在纸上翻划。 涂筱柠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眉头微蹙,注视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 “部门的情况我已大致了解,目前的存量客户是132户,其中小企业客户占比60%,大中型客户40%,政府类客户10%,所派生的存款是30亿。”话到此处,他将目光投向他们,“我的目标是在明年的一季度开门红将这个数字增长70%。” 绕静和男同事猛然抬头。 涂筱柠对这些数字还没什么概念,只知道能让他俩同时姿态这般,必然是惊到了。 “会议结束后你们梳理一下在手客户的利率成本,综合回报,包括有风险的客户,已出风险的客户和要处置不良的客户,我要一一过目,并从下周开始,会跟你们逐家拜访。”他看饶静,“饶静,就从你开始。” “是,纪总。”饶静应声。 “赵方刚。”纪昱恒将纸往后翻了一页。 男同事这会儿萎了,立刻应允,“纪总。” “你在手的客户是10户,其中6户是政府,4家民营。”纪昱恒指尖在桌上轻叩,眼神意味不明,“我想听听你的职业规划。” 赵方刚一愣,大概也没料到会被抛出这个问题。 他看了一眼纪昱恒,又看了一眼饶静,慢慢开口,“我的规划就是能在客户经理的岗位上做大做强。” “就靠你这10个户子?”却被纪昱恒一秒打回原形。 他哑然。 “你名下存款不少,这是做政府企业带来的益处,但政策每天在变,政府企业也只能保你一时,国家大力扶持民营企业,银行纷纷在转型,在这种趋势下,只管4家民营企业你自己满意么?其中还有1户不良。”纪昱恒言辞尖锐。 赵方刚咳了咳,“我会努力的纪总。” 纪昱恒将他那页翻过,“努力这种话是说给自己听的,我只看结果,每个月新增一个民营客户,即时生效。” 赵方刚又愣了,纪昱恒抬眸,“一个月仅一户,要求高吗?” “不不,不高。”他连忙摇手。 会议室又陷入安静,只听到纸张的摩擦声。 以前部门会议也常开,江总都是直接忽略涂筱柠的,她只当这次也是,谁知接下来就被点了名。 “涂筱柠。” 她浑身一僵,以为出现了幻听,直到跟他眼神互照。 “上来多久了?”他语气淡漠并没有给她过多的反应时间。 “两个月。”第一次发言,她有些拘谨。 “目前会些什么业务?” “企业准入,评级。贷款、银行承兑汇票、国内信用证、贴现的流程。” “你说的是业务吗?” 涂筱柠顿住,对上他沉敛的目光。 他问的是业务,她答的却是流程,而他还在用眼神步步逼近,给人无形的紧迫感。 涂筱柠只觉头皮发麻,紧握着笔刚要再启唇,他却不再给机会。 “客户经理助理,是先客户经理再助理,我再给你两个月时间,学会全部的业务和独自撰写报告,我的部门是要做实事的人,而不是只会跑腿盖章,这些流程是我随便拎个大学生就能干的事,你若是尽不到客户经理的职责,就自己回大堂。”语速快而节制,也发人深省。 涂筱柠还在发呆,因为眼前的男人让她越发觉得陌生。 饶静在桌下踢她,她立刻回神,“是,纪总。” “以后每周一早上八点半召开部门会议,今天起请各位开始完成《每日工作汇报》,我要知道你们一天都干了什么,第二天又准备做什么,饶静负责汇总,每天下班前务必发到我内网邮箱,模板我已经制定好,稍后发在工作群。”他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合上材料宣布:“散会,饶静留下。” 这大概是涂筱柠入职以来开过最沉重的会议了。 只觉得自己头重脚轻,看着饶静朝他走去,只当是要谈要事,她出会议室的时候下意识地想带上门。 纪昱恒却像能提前洞悉她的动作。 “不用关门。”他说。 涂筱柠哦了一声,悻悻离开。 坐回座位才觉得不对,她应什么?不就承认她刚刚想关门了么? 涂筱柠的座位刚好靠着会议室,门没关,她能清晰的听到纪昱恒的声音。 “你是主管,业绩相对其他人突出,但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的存在不是仅仅埋头只顾自己的业务和带好你的小徒弟就行了,没有顾全大局,主管之位就是空有其名,部门是一个整体,团结才是发展的核心,这点以你的工作经验应该比我更了解。” 饶静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拓展一部一向人心不齐,以前江总掌事的时候那几个男人就仗着各自的资源四分五裂,江总只管部门总业绩,其余的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看来这位新领导欲图扭转这个局势,修正不良之风。他今天给了她不少惊喜,现在又有新期待了。 “我明白了,纪总。”她毕恭毕敬地回。 “还有,团队就要有团队的样子,我的部门绝不容许小团体和个体的存在。” 饶静点头,“我会以身作则。” 声音隐匿,纪昱恒先从会议室走出,他步伐依旧沉稳,却形姿生风,经过涂筱柠办公桌的时候,竟掀落了几张纸。 涂筱柠俯身去捡,看到饶静的高跟鞋,被饶静用本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嫌弃地绕开。涂筱柠吃痛地抬头用手捂,正好看到纪昱恒走进办公室的高挺背影,她这才真正意识到,之前他们俩根本就不能叫认识。 会上离席的两人最终辞职离开了dr,据说一起跳槽去了其他的银行,部门这回只剩下三名员工,不仅少了人,连客户和存款都被带走了许多。拓展一部仿佛比周凯事件时还要凄凉没落,成为了全行茶余饭后的话题,行里不少人等着看纪昱恒这位新任年轻领导的笑话。 但他似乎无暇理会外界的声音,他按照计划将部门所有存量客户逐一拜访了解,大多数客户对新任总经理这么年轻也颇感意外。 赵方刚决定留下后也开始早出晚归地跑客户去了,毕竟他还有不良业务缠身,不能像其他两人那样说走就走,只能先忍着,待不良的事处理好再做打算。 涂筱柠也开始跟着饶静正式学业务了,虽然依旧每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但她觉得自己至少再也不是对业务一窍不通了的小白了。 这天师徒俩在日常教学,突然有人抱着一束鲜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你好,请问是拓展一部吗?” 赵方刚坐在第一个位置,抬头看了一眼“送花的?”然后习惯性地指着饶静的座位,“饶静在那儿。” 送花人摇摇头,“我找涂筱柠。” 涂筱柠坐在饶静身旁,手上的笔都掉了,饶静立刻朝她投来暧昧的眼神。 此时纪昱恒欲要出去,看到办公室门口被一捧巨大的玫瑰花挡着,微微蹙眉。 “涂筱柠哪位?”送花人又高声唤。 涂筱柠大囧,快速跑过去。 “我是。” 那人将花交给她便走。 涂筱柠追上去问,“是谁送的?” “网上订的,我们也不知道是谁。” 涂筱柠看着鲜红的玫瑰,娇艳得有些刺眼,她只得将花抱回办公室。 一转身却差点撞上走出部门的纪昱恒,他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挪了挪花束。 “我……”本想解释一下,他却已擦身而过。 涂筱柠在原地滞了滞,然后抱着花回了自己座位。 “哟,不错啊,这一捧玫瑰可不少钱。”饶静站起身弯着眉,不知是瞧她还是瞧花。 涂筱柠尴尬死了,这么一大捧她往桌上一放连办公的地方都没有了。 赵方刚也八卦地回头,“小涂可以啊,谈恋爱了?” “没有。”涂筱柠连忙否认。 饶静瞟她,“有人追的话差不多就行了,别仗着年轻挑啊挑的,挑到最后像姐姐这样,把别人挑走了,自己挑剩了。” 涂筱柠头疼,自己都不知道这花哪儿来的,把花放到其他空位上,就继续干活去了。 晚上加了会儿班,走的时候只剩她一人了,刚要关灯,纪昱恒进来了。 此时整个办公室就他们两人,这是他来部门后他们俩第一次独处。 气氛安静又尴尬,涂筱柠便说:“纪总,我先下班了。” 纪昱恒嗯了一声,说了句“一起。” 然后涂筱柠就看到他走进自己办公室拿了西装和公文包。 “走吧。”他说着迈步走出部门,见她不动回身看来。 涂筱柠这才关了灯跟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涂筱柠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为什么要等他啊? 不知是不是过了下班的点,电梯里也空无一人,纪昱恒先跨进电梯按了负二楼,涂筱柠刚要伸手其他部门加班的同事正好赶电梯,他们礼貌地唤着“纪总”,一拥而上,将他们俩挤在了最后,涂筱柠想总有人到一楼的,便没再纠结自己未按电梯。 谁知道都是有车一族,不是到负一就是到负二,涂筱柠只得等电梯下到负二再按上去。 “外面在下雨。”到了负二待同事走光,纪昱恒突然在身后提醒。 涂筱柠没带伞,却也不想坐他车,毕竟现在他们不是普通的校友关系了。 “走吧。”他又是走了几步回眸。 不懂这几天是不是当他下属当惯了,那眼神就像有魔力似的,让她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腿,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他车里了。 她扯着安全带,有些担心地透着车窗张望。 应该没有同事看到吧? “麻烦你了纪总。”待他发动了车,她来了这么一句。 感觉好像又被他扫了一眼,车子慢慢开了出去。 外面果然在下雨,他打开雨刮器,下班的人很多,路上全是车,很堵。 “花没带走?”夹杂着雨刮器的声响,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少了工作时的严肃。 以为他在怪她,她把之前没说完的话继续解释,“我也不懂谁送的,这事我不知情,以后我会注意的纪总。” 前面又堵了,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覆在上面,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发现他很喜欢有节奏地敲东西,这算是他的一个习惯么? 后面的车想强行插队,钻了个空子就直接挤上他了。 涂筱柠看得心急,他却不紧不慢,那人见他没有硬杠的意思更加霸道,一脚油门头直接钻进了空档。 “不该让他的。”涂筱柠最看不惯这种没素质的。 纪昱恒则视而不见,从后视镜里看到涂筱柠还义愤填膺的表情,他稍稍往后靠了靠,抬手松了松领带。 “下了班就不要喊纪总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让涂筱柠都不知该怎么接。 耳边还是他的声音,“拓展一部早就有问题,银监来查不是空穴来风,饶静那种资金回流根本算不上什么,周凯的事也只是一个催化剂,dr没有直接开除江峰,是为了给他保留最后一点颜面。” 他告诉她这些,她只觉得不真切。 “你的意思,江总他本身就有问题?”消化了许久,她问。 “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参加了dr总行的面试,应聘的就是分行拓展一部总经理一职,所以不管有没有周凯这件事亦或者江峰走不走,我都会如期上任。” 涂筱柠这才明白,之前行里降了江总的级别,原来就是在给他腾位,只是正好借了周凯的事而已。 她突然觉得在这错综复杂环境的银行里,自己太过单纯。 “那你为什么从银监跳到银行来?”又安静了一会儿,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他目视前方,“为了钱。” 他的坦然反倒让她无语了,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彻底失了声。 “我母亲的医治是笔巨大的开支,仅靠我在银监的收入无法支撑多久,只有进银行业务部门,靠不断创造收益获得高薪,才能源源不断供上那救命的化疗。” 涂筱柠心底触动,目光在他的侧影轮廓摇曳。 “阿姨最近还好吗?”默了默,她问。 纪昱恒语气沉了几分,“老样子,前几天她还问起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你。” 涂筱柠轻轻哦了一声,脑中就想起纪母那张苍白的脸,“你一会儿要去医院吗?” “嗯。” “那一起吧。” 两人进病房的时候纪昱恒突然停了一下。 涂筱柠差点撞上,只见他手放在门把手上,转身看她。 “她不知道我换工作的事,所以……” 涂筱柠点了点头了然,“放心,我不说。” “是昱恒吗?”大概听到了声音,纪母在病房里问。 纪昱恒开门进去,涂筱柠跟在他身后。 “阿姨。” 纪母原本消沉的脸立马就变得柔和起来。 “筱柠来了?” 见她欲坐起,涂筱柠赶紧上前扶她,纪母顺势紧握住了她的手。 “听昱恒说你在银行上班,工作这么忙还麻烦你过来。” 涂筱柠扶她坐好,“应该的阿姨。”不由地往纪昱恒那儿看了一眼,“我也好久没来看您了。” 纪母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床沿,“还是你工作重要。” 纪母的手有点凉,她看到她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和胳膊上如同蚯蚓般趴着的血管,心脏不由一紧。 “上次双方家长见面,我没有亲自去,真是失礼了,替我跟你父母说声抱歉。”虽然被病痛折磨,但纪母的谈吐举止都极有修养,看纪昱恒的模样就知道她年轻时定是个美人。 “没事的阿姨,我父母跟吴老师夫妻也是旧识,眼下您的身体最重要。”涂筱柠摇摇头。 正好护士推门而入,进来给纪母的点滴里加药。 “冰袋没有了,你要再买些来,冰敷要持续。”她对纪昱恒道。 涂筱柠刚想说她去买,见他已跨步出去,“我很快回来。” 她只得点点头,陪纪母留在病房。 纪母还在瞧她,她脸一热,想转移她视线,便从床头柜拿了一个苹果。 “阿姨,我给您削个苹果。” 纪母刚要说不吃,看她已执起了水果刀便未再阻止。 涂筱柠垂着眸,长发随着她的低首微微滑到额前隐去了半张脸,却依旧能看到她认真的神情,削皮的姿势也是有模有样,极为熟练,没多久就削好了,苹果皮连贯成线一点没断。 纪母有些意外,“你经常削苹果?”她知道现在的年轻人鲜少有用刀削水果皮的。 “大学的时候,宿舍总是丢水果刨,我就开始学用刀削,后来室友就习惯性地把带皮的水果给我削了。”涂筱柠边说边将苹果一小块一小块地切在碗里,然后才递到纪母面前。 纪母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你吃。” 涂筱柠心想是不是她觉得苹果太硬了?便站起来倒了一点热水在碗里,弯着眉说:“这样泡一泡再吃比较软也不会太冷。” 纪母看她的眸里有光,将手覆在她的手背,突然问:“昱恒平常是不是很闷?” 涂筱柠佯装笑意,“没有啊。” “他从小内敛,有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太会跟女孩子相处,如果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 “他对我挺好的。”涂筱柠都觉得自己谎话是越来越能信手拈来了。 他不会跟女孩相处吗?他可是从初中就能把大把女生迷得神魂颠倒的人。 “昱恒他爸爸走的早,他小时候就很懂事,总不让我操心,好不容易毕业工作了,我这身体却拖了他的后腿。”纪母说到这里自责不已。 “阿姨您别这么说,做子女的照顾父母是应该的,我们努力工作也是为了能让父母健康快乐,可以好好敬孝道。” 纪母却叹息,“可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这次换涂筱柠握紧她,“现在的医疗很发达,我们要相信医生。” 纪母的视线重新落到她身上,眸底越发温暖,“也不知我能不能亲眼看到昱恒成婚。” 涂筱柠的脸乍然一红,手还在纪母掌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好在纪昱恒及时回来了,他一回病房就看到她们紧握的手。 涂筱柠借着去接他手上的冰袋站起身,“回来了?” “嗯。” 她刚触到冰袋的温度就被纪昱恒又抽走了,“太凉了。”他说。 涂筱柠指尖还冷着,他已经走到病床前给母亲做冰敷了,她这才发现原来纪母的双脚静脉上也都是针孔,血管似乎因为长期注射药液变得僵硬,她的心又跟着沉了几分。 “吴老师你儿子真孝顺。”这时,一直安静的邻床说话了。 涂筱柠以为是吴老师来了,还在朝门口看,却突然想到纪母跟吴老师是姐妹,自然也是姓吴,那么此吴老师就是她? 果然纪母看着病友在摇头,“我倒不希望他那么孝顺,总是耽误他。” “妈。”纪昱恒唤了一声,对她的话不表认同。 “可我儿子下了班也见不到人影。”邻床苦笑着,又仔细打量涂筱柠,刚刚她一直坐着这会儿才真正瞧清模样,不禁羡慕,“还有你儿媳也孝顺,刚刚还切苹果给你吃,比我那儿媳可懂事多了。” 纪昱恒的视线朝涂筱柠投来,她的脸这下再也无可抑制地直接红到了脖子,就差把他手里的冰袋抢过来捂脸了。 纪母见涂筱柠害羞了,连忙解释,“还没结婚呢。” 邻床却对着他们相衬的身影直笑,“小年轻嘛,很快的。” 涂筱柠回家的路上,两人比去医院时更安静。 再见纪母之后,涂筱柠胸口一直闷闷的,再也无法率直地跟他提散伙的事,可是还要耗多久呢?纪母如果一直不好转,他们难道要演到领证结婚吗? “等这次化疗结束。”这时,纪昱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涂筱柠疑惑地看他,他怎么说话总是这么没头没尾的。 他开着车又重复了一遍,“等她这次化疗结束,我会跟家里说清楚。” 涂筱柠暗囧,难道她已经这么明显地展露出来自己的想法了吗? 为了表现自己的无所谓,她故作轻松地说,“哦,没事,得找一个契机,太快分手反而招惹怀疑。”况且她这儿还有一个徐女士呢,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她又迟疑了一下,“只是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在同一部门,私下还要演戏,有点……”她本来想说有点累,可最后说出口的是“怪。” “生活本来就是一部连续剧,私下都演了,工作上接着演,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有什么区别。”他打了个方向,“而且你之前不是也演的挺好?” 涂筱柠知道他是在暗指之前总在dr跟他佯装不认识的事,可那时他还在银监,跟现在能一样吗?银行本来就人多嘴杂,万一被同事发现,到时候给她安上一个勾引上司,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罪名,她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啊。 “你放心,你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可他的声音有力地响起,直接斩断了她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又觉得莫名其妙,便问,“我担心什么事?” 纪昱恒侧眸看她,“怕行里有人说你献身于我。” 她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他是会读心术吗?她心虚,却极力掩饰,“我可没那么想。” 他又打了一个方向,“那是怕被说我潜规则你?” 她头昏,干脆让她下车算了。 脖子又在发热,她刚要反驳,他车停了,到她家了。 他靠坐在驾驶座上,凝视着她,“不管是其一还是其二,这种传言都不会在dr发生。” 涂筱柠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一想也对,不管是职位还是能力,以他们之间的差距,谁都不会把他俩联想在一起,从前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以后更不是,她担心个屁。 她静默少顷,继续装淡定,“纪总无所谓的话,那我自然也无所谓。” 反正他们本来也没什么,等一拍两散后,各走各的路,谁当她领导不是当,是他又怎样。 纪昱恒唇角却带着一味警示的笑,“但我丑话说在前面,作为领导的时候我并不是那么好相处。” 涂筱柠在心底嗤鼻,这还要你说吗?前几天我又不是没眼睛看,没知觉感受,况且,私下也没觉得你多好相处啊。 但最后只说了句,“好的,纪总。” 他却提醒,“下了班不要再叫纪总。” 涂筱柠想翻白眼,装吧你就。 这时她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徐女士。这都到家门口了,她来电话做什么? 她边下车边接电话,徐女士的嗓门不用公放都很大。 “带小纪上来吃饭。” 涂筱柠一怔,往自家窗台一瞧,母亲正在那儿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朝她挥舞着。 她顿时觉得自己心肌要梗塞了,原来她真的天天在窗台猫她下班呢? “磨蹭什么呢,快点!”母亲还在电话里催促。 她只得违心地转身,弓下身子轻轻叩他车窗。 他刚要踩油门,看到她没走几步又折返,便滑下了副座的车窗,只听她清了清嗓子。 “那什么,我妈叫你一起上去吃饭。” 回应涂筱柠的是沉默,以为他要拒绝自己,她心底松了口气,谁知他向四处环视了一遍后又疑惑地朝她看来。 “你家小区还有哪儿可以停车?” 22 22 涂筱柠家是老小区,不像新小区里都有规划好的停车位,所以有车族每天都是靠右停在路侧,谁回来早就先占坑。 但是她家老涂很牛逼,把绿化带里也开辟出几个停车位,由于小区私家车越来越多,确实停车难,物业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邻居们见状也纷纷开始停在老涂开辟的绿化带里,确实略有缓解停车位的紧张。 涂筱柠张望了一下,小区通道上这会儿已经没有多余的空位了,看到老涂曾经开辟过的一个绿化带上还空着,便指挥纪昱恒停到那边去。 纪昱恒却滑下车窗单手斜靠探出身,“这是绿化带。”他提醒。 后面又有车来了,涂筱柠怕位子被抢,赶紧说,“没事的,我爸经常停。” 纪昱恒好像并不认同,又朝远处望了一眼,“我到前面再去看看。”便开车往前去了。 他车前脚刚走,后脚就被人稳稳停上了绿化带。 涂筱柠这次真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说了可以停了,非要舍近求远。 等了一会儿,他人才来了。 “前面有位置?”她问。 “没有。” “那你停哪儿了?” “小区外面。” 涂筱柠总算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个不如自己的地方,就是学霸太中规中矩,不像她们学渣从小会变通,但凡有歪门邪道绝不傻不拉几走正道。 他却又像知悉她在想什么似地说:“碾压花草不大好。” 涂筱柠看看他,昏黄的路灯照在他身上仍是那么一本正经。 “你还挺有爱心。” “尚有余地的时候能不走偏锋就不走。” 涂筱柠还在琢磨这句话跟停车位有什么关系,他又道,“况且门口走几步路也到了。” 反正她说不过他,便抬脚往自家单元楼走去。 又想起什么,她问他,“你母亲也是老师吗?” 之前听病房里的邻床唤她老师。 “她是大学高数老师。” 涂筱柠暗叹,这一家子绝了,怪不得他从小成绩好。 妈个鸡,但凡老涂跟徐女士有一个基因好点,她也不至于从小是学渣啊。 纪昱恒的到来让母亲喜不自胜,又招呼他坐又招呼他喝茶,连很少亲自下厨的父亲今天都在厨房掌勺。 纪昱恒第一次到涂筱柠家,边跟涂母说话边环视着屋内。 房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装修和家具也很老式,面积也不算大,但无论从布置还是陈设都能看出是温馨的三口之家,就像他现在手上隔着水杯也能感受到那份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暖意。 “这房子还是筱柠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跟她爸爸买的,楼下还有一个车库,那时候房子可不像现在炒得那么高。”涂母顺着他的视线说。 纪昱恒笑笑,“二十几年的物价也跟现在不一样,现在房价有些过高了。”他说着注意到墙上挂了一把小提琴。 涂母不等问直接告诉他,“我们家涂筱柠从小就是个半吊子,幼儿园里就让她学小提琴,到了小学她嫌苦,就半途而废了,然后澳门回归的时候,我就看着她同学啊邻居家小孩啊,都站在国旗下用小提琴演奏《七子之歌》,人家家长在观众席上是骄傲,我是那个恨啊。”母亲似想到了当年的事,气就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涂筱柠一眼,“要是当初她能坚持下去,也能到单位活动或者年会上一展才艺,在领导们面前露个脸,现在什么一技之长都没有,不争气。” 他朝涂筱柠看了一眼,她便咳了一下,“徐女士,差不多就行了啊。” 再说她都没形象了,好歹人家现在是她正儿八经的直系领导,以后还得靠他赏饭吃呢。 母亲只当她是当着男朋友面不好意思,“反正小纪是自己人,以前说你不是皮挺厚的,现在知道害羞了?” 涂筱柠觉得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不然迟早被徐女士卖了,转身就要回房。 “对了,带小纪看看你房间。”母亲的声音却又传来了。 她非常不情愿地带着纪昱恒进了自己闺房。 纪昱恒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之前送给她的那只毛绒大熊,正可爱地躺坐在她的床头。 “太大了,实在没地方放。”涂筱柠是这样解释的。 他没作声,踱步到她的书橱,刚刚远远看着都是满的,只当都是些名著和她学生时代的教科书,但走进一瞧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放眼望去全是言情小说。 他随便扫了几眼都是什么《名流巨星爱上我》、《那小子来了,就问你服不服?》、《霸道总裁说他要潜我》、《女人,爱我你怕了吗么?》 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涂筱柠赶紧跑过去挡在他身前,“这里都是陈年老书,早就想卖了,一直没时间来着。” 她只顾着挡住他视线了,来得匆忙没多想,这会儿才发现两人离得有些过于近了,都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微微松开领口的分明锁骨和凸出的喉结,有一股禁欲的性感。 涂筱柠又闻到了海飞丝的薄荷味,好像又混了一点他自己的气息,在此时此刻显得既阳刚又撩人。 纪昱恒一低头就看到了涂筱柠又长又密的睫毛和白皙的脖子,鼻间是她身上特有的体香,近在咫尺,他才发现她腰细腿长,个子也不小。 “吃饭了。”房外传出母亲的呼唤声。 涂筱柠感觉纪昱恒往后退了一步,跟自己拉开了距离,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先走。 “吃饭。”涂筱柠低头赶紧出去了,耳根却莫名地有些发烫。 纪昱恒也跟着出来了,两人就座时,他倒也很自觉地直接坐在她身旁。 “你这孩子,自己工作都也挺忙吧,还经常送筱柠回来。”老涂端上了最后一道菜。 “应该的叔叔。”纪昱恒站起来替他接。 “你别动,坐,坐。”老涂示意他好好坐着。 徐女士把菜都往他那儿挪近了些,热情地招呼她,“来,吃菜,吃菜。” 纪昱恒便坐下执起筷子先夹了一块鱼。 徐女士啧了一声看向涂筱柠,“我说什么来着,聪明人就喜欢吃鱼,哪像你就知道吃肉。” 涂筱柠觉得自己躺着都中枪,她吃肉也错了? “我只是嫌剔鱼骨烦。”她狡辩。 纪昱恒却笑笑,将刚夹的鱼肚子送进涂筱柠碗里,“这个没骨头。” 涂筱柠一愣,对上他难得温柔的视线,又不能拒绝,只能闷头吃饭。 涂母涂父相视了一下,然后涂母眼底也染上了笑意,一顿饭下来她都没怎么吃,只顾着看纪昱恒了,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现在还在筱柠单位查业务吗?”大概觉得太过安静,徐女士又打开了话匣子。 纪昱恒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叔叔,阿姨,我刚换了工作。” 涂筱柠正在盛鱼汤,手一抖泼在了饭桌上。 徐女士嫌弃地看她,边抽纸巾边擦,“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又回头看向纪昱恒,“换了什么工作?” 涂筱柠黑线,这话题就跳不过去了是吧? 刚要在桌下轻轻踢纪昱恒暗示,他已经开口,“我现在也在dr。” 涂筱柠觉得自己不用轻轻踢了,因为她现在想踢死他。 一下陷入沉默,只有涂筱柠喝鱼汤时勺和碗撞击的声音。 徐女士缓了缓,哦了一声,又忍不住问,“哪个部门啊?” 纪昱恒:“拓展一部。” 夫妻俩又对视,老涂推了推眼镜,和蔼地笑笑,“在同一个部门做客户经理也挺好的。” 纪昱恒目光平静,轻声纠正,“我任的是总经理一职。” 涂筱柠猛咳了起来。 “干嘛你?”母亲又瞪她。 她却表情痛苦,指着嗓子说:“卡鱼刺了。” 涂筱柠觉得丢死人了,大晚上来医院夹鱼刺,挂了急诊,发现来夹鱼刺的都是小孩。好不容易到她,医生却说她的鱼刺太深看不见,要做喉镜。 “你们先去缴费,然后去喉镜室排队。”医生打了一张单子递过去,顺势看了看涂筱柠身旁站着的三个人。心想多大的人了,卡个鱼骨头还要父母老公齐上阵陪着来医院。 老涂刚要伸手,纪昱恒已经接过,“你们先去排队,我去缴费。” 涂筱柠还在咳嗽,脸都红了。 徐女士赶紧带她往喉镜室里跑,边走也不忘碎碎念,“你这个死孩子从小就不让我省心,喝鱼汤还能被卡着鱼骨头,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成家了可怎么办。” “我就说不喜欢吃鱼。”涂筱柠嘟囔,可一说话被刺的地方又有要作呕的感觉。 “行了你少说几句,她现在难受着呢。”老涂打断了母亲,三人赶到了喉镜室。 没想到晚上来做喉镜的人也不少,有大人有小孩。 “每人只留一个陪同,其他人都出去。”候诊室里的护士蹙眉道。 纪昱恒正好缴完费过来,闻言便说,“我留下吧。” 老涂看着自家闺女难受的样子有些不舍,却被徐女士拉了出去。 “那小纪你看好她。” 纪昱恒颔首,站在了涂筱柠身侧。 “还难受?” 涂筱柠现在不敢再说话,只能点点头。 “先别动了。”纪昱恒便也不再跟她说话。 老涂在喉镜室外面走来走去,不停朝里张望。 “卡个鱼骨头而已,能把你闺女怎么着。”徐女士相比之下淡定许多。 “那你跟来做什么?”老涂难得回了一次嘴。 徐女士拍拍医院的座椅坐了下来,“我啊,我来看看我未来女婿是怎么紧张我女儿的。” 老涂皱眉,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却被拉着一起坐下。 “看看,挂号,缴费,现在又在里面陪着,可见人家对你闺女是上了心的。” “那男朋友不就得这样么?不然谈个锤子。” 徐女士又拍拍他的肩,“你看,之前你还不信我算命,现在条条都中了吧。” 老涂不解,徐女士又说,“贵人呐,小纪就是咱闺女的贵人。” 老涂懒得理,想要站起来又被徐女士拉了下来,“现在小纪跳槽去了闺女的部门当总经理,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什么?”老涂象征性地问了一下。 “转正呐,咱闺女在dr转正有望了!” 这下老涂没声了。 涂筱柠以前没做过喉镜,做了之后才知道喉镜是从鼻子里插一根长管慢慢伸进喉咙里,即使喷了麻药她也觉得难受,不过好在鱼刺总算拿了出来。 因为喉镜从鼻腔而入牵动了她的五官,眼泪像自然反应那样蓄满在眼眶,结束的时候她只想拿纸擦一擦眼睛和好好醒一下鼻涕,但是医院不提供纸巾,并且给她夹完鱼刺就开始叫下一个。 涂筱柠就这样满脸是泪地再次出现在纪昱恒面前。 下一个患者是小孩,一听护士喊他名字便往里冲,险些撞到涂筱柠。 纪昱恒就站在门口,长手一伸将她拉了过来,正好避开了那孩子,也顺势将她护在臂间。 涂筱柠懵里懵懂的,只觉得口鼻眼这会儿还都难受着,满脑子就想着要纸巾,没在意到其他。 抬眸对上纪昱恒微深的眸光,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她的脸颊,像羽毛般轻轻替她拭着泪水。 耳边是他柔暖的声线,“很疼?” 第二天上班,涂筱柠都觉得昨晚的事是自己的幻觉。 只记得当时自己宛如触电般立刻弹开,说了句“不疼”就像做了亏心事跑出了喉镜室。 可明明被吃豆腐的人是她,她却有一种他被自己猥亵的错觉,为什么? 她敲着脑袋赶紧让自己投入工作状态,纪昱恒正好听着电话从外面进来。 他又变成了扑克脸,走路带风,跟私下派若两人,切换自如,仿佛昨晚什么事都未发生,连一个眼神都没扫过来,满脸只写着工作两个字。 涂筱柠其实挺佩服,论演技,他才是影帝。 他挂了电话就唤赵方刚。 赵方刚也一筹莫展地走进他办公室。 “纪总。” “你手上那笔不良现在到什么阶段了?” “只能准备处置抵押物了。” “保证人呢?当时不是追加了第三方企业担保?” 这就是赵方刚头疼的地方,“保证人不想淌这趟浑水,不是装死就是跟我周旋。” 纪昱恒看着文件抬眸,“装死?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替借款人还款了?” “他可能想等我们先拍卖抵押物,再见机行事。” 纪昱恒注视着他,“偏远郊区的商办楼,你觉得谁会拍?流拍一次抵押物价值就多打一次折,三千万的不良贷款,你想想到时候你的风险金够不够扣。” 赵方刚有点破罐子破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万一有人拍了呢。” “我不喜欢听万一这个词,以后也不要让我听到。”纪昱恒严肃道又唤饶静。 饶静:“纪总。” “晚上我请政府招商办的人吃饭,一共四个人,时间定在六点,地点你负责一下,其中两个人是海归。” “好的。” “部门人都出席。” 这句话让饶静和赵方刚都颇感意外,因为以前江总可不会带着部门一起去赴宴,尤其是跟政府的人。 “知道了纪总。”饶静允,然后和赵方刚同时出了办公室。 “啥意思?”赵方刚无声地朝饶静做着口型问。 饶静摇头,她现在也猜不透这位年轻的新任领导,只走到涂筱柠办公桌旁敲了敲。 “晚上一起去饭局。” 涂筱柠想到上次有些怕了,“又要喝酒吗?” “谁知道。”饶静懒得想,也不懂纪昱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涂筱柠垂头,肯定是逃不掉喝酒了,上次参加班长婚礼,全桌男的就纪昱恒没喝酒,他说酒精过敏来着。 饶静给部门以前组织饭局的老地方打了预定电话,然后给纪昱恒发了已经订好的微信,但是半天没得到回复。 只以为他在忙没空看微信,饶静就把手机丢在一旁没再管,心想刚刚他还告诉她其中两个人是海归,管他海龟路龟的,不都是一天得吃三顿的人么。 三人还在忙碌,昨天那个送花人又来了,他敲了敲门。 “涂筱柠,你的花。” 今天是一大捧白玫瑰。 “哟哟哟~”饶静指尖把玩着写字笔媚滴滴地看涂筱柠。 涂筱柠要疯了,到底是谁啊? 赶紧拿了花又放在空位上。 饶静走过来低首凑上去闻了闻,“不错啊小涂,什么时候带师父见见你的男朋友。” “我没有,饶姐。”涂筱柠矢口否认。 饶静斜她,“得了吧,这花连送两天,我估摸着明天还会送,小伙子够持之以恒的啊。” 涂筱柠不知该如何解释,仔细看了看,也没在花里找到卡片之类的线索。 纪昱恒持着笔记本边打电话边走出他的办公室。 饶静看到叫了一声,“纪总。” 纪昱恒的电话还没接通,他驻足等饶静说下去,目光顺势落在了空座的两束玫瑰花上。 涂筱柠赶紧闷头做事,生怕他以为自己无心工作。 “晚上用餐的地点我已经订好,发您微信了。”饶静告诉他。 “我看到了。” 饶静刚要坐下去却听他说,“你取消吧,我会重新订地方。” 饶静不解,连赵方刚也转过头来看,涂筱柠也觉得纳闷,一顿饭而已,他还挑地方吗? 但饶静没有追问缘由,只恭敬地回:“好的纪总。” 纪昱恒的电话终是没接通,他收起手机朝门口走了几步又顿住。 “我们部门在食堂用午餐通常是怎么安排的?” 静默一霎那,三人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种琐事。 “各充各的卡,各吃各的饭。”不一会儿,赵方刚说。 纪昱恒的视线又朝饶静扫来,“饶静,以后每个月从部门费用里给每人饭卡充500块钱,如果食堂后勤手抖,那就每人充到系统顶额1000,让他手不抖为止。” 三人皆愣。 “我不强制你们每天午饭要坐在一起,但至少我在食堂用餐的时候,你们三个要坐在一起,办公室文化固然重要,但食堂往往也是最能看出整个单位、一个部门细节的地方,拓展一部是一个团体,明白?” “明白。” 纪昱恒抬步离去。 三人互相看看,对刚才发生的事都有些茫然。 赵方刚先匪夷所思地笑了笑,朝门口探了探确定纪昱恒走后,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办公桌上,“这个纪总挺有意思的,总不按套路出牌啊。” 饶静似乎也若有所思,但却说,“领导的心思别乱猜。” 赵方刚又放低了声音,“部门费用不是一直放在营销上用的吗?以前江总哪舍得拨在我们身上啊,签个报销单等个把礼拜是常有的事,拖啊拖的,时间过期发票就作废了,之前请客户吃饭我自己垫了多少钱。” 听着赵方刚的嘟囔,饶静笑了,“说不定我们这位纪总就在营销呢?” “营销什么?” “人心。” 涂筱柠在一旁凝神谛听,只觉脑热。 晚上的饭局纪昱恒先去了,涂筱柠跟饶静坐赵方刚的车。 按照纪昱恒在部门群里发的定位,车七拐八绕地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周围不是停车场就是商办楼。 三人下车仰头望着高耸的楼,半天没瞧到饭店或者酒店的字眼。 “搞什么?这里哪儿有吃饭的地儿?”赵方刚好笑地点了一支烟,“我说,真是请政府的人吃饭么?放着饶静你定的高档饭店不去,我还以为找了个多上档次的,却是个穷山僻壤。” 饶静也觉得奇怪,是不是搞错了地点?她又翻开微信查看了一下,可确实是这儿。 “2号楼a座。”她读着开始寻视。“不就在那儿?”她朝远处指了指。 涂筱柠望去,确实看到2号a座四个字。 赵方刚猛抽了几口烟,往脚下一扔踩了踩,“走,我倒要看看这花果山里有没有水帘洞。” 三人前后走进了那座商办楼。 楼里也很陈旧,墙上到处都贴着小广告,楼道里不是破旧的自行车就是拥挤的电瓶车。 电梯也很夸张,按了半天还在上面,站在底楼也能听到那陈旧的机械摩擦声。 这样的场景让涂筱柠怀疑自己不是来参加饭局的,像电视剧里做地下交易的。 赵方刚哼了一声,“我们不会去人家私人老板的食堂吃饭吧?” 饶静从包里拿出粉饼补妆,又是她那个闪瞎人 prairie。 “别说食堂了,就是鸿门宴你也得去。” 电梯好不容易要慢慢悠悠地到了,电梯门一开,四壁都是广告,他们三人上去的时候有个中年妇女牵着一只小泰迪也跟了进来。 赵方刚嫌弃地往后退了退,皱着眉问饶静,“几楼啊。” “32。” 他一看是顶楼,按了一下没反应,又使了点劲按灯才亮了。 “我真怕这电梯有安全隐患。”他又鄙夷。 牵着狗的妇女朝他看了一眼,饶静用胳膊撞他示意少罗嗦。 赵方刚没好气地闭了嘴,电梯略带摇晃地缓缓而上。 小泰迪却在电梯里不安分地走着,突然它停在了赵方刚的脚边,抱着他的腿就开始扭动。 赵方刚本来就不喜欢狗,看清它在干嘛后大惊失色。 “我靠,这是在干嘛?!” 涂筱柠和饶静一看也傻了,狗主人狂拉牵引绳,奈何电梯空间小,再拉小泰迪还是能扑过去。 最后赵方刚的裤子湿了一块,狗主人不停地道歉直到他们先下电梯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饶静笑得差点瘫在电梯里,涂筱柠也实在忍不住笑了,只有赵方刚脸色铁青地要砸电梯。 三人到达32楼,饶静捂着肚子还在笑。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赵方刚瞪她。 “没什么,为你的腿默哀,被泰日天qj了。”饶静边说边揉眼睛,“笑死我了,赵方刚原来你的腿比你人更有魅力。” 两人还在打闹,涂筱柠收起笑左右看看,可发现两边都是私人企业的门头,难道真的要去人家食堂吃饭? 这时微信又响了,像掐好时间似的,纪昱恒在群里发一条【到顶楼后往左手边走,打开那扇贴满广告的门】 三人按照提示照做,只当那扇门后是楼道,没想到推开后又看到了另一座小电梯,这电梯大概只能容纳4个人,他们三个站着都显得有点碍手碍脚。电梯有两层,但只有2层的键可以按。 他们只能直接上顶层,赵方刚还在电梯里抱怨着刚才的事,电梯门打开后他却消了音,居然是个露天的高档餐厅。 西式穿扮的服务员站成一排朝他们鞠躬,然后指引着他们朝里走。 整个餐厅是西式的装修风格,安静优雅,悠长的落地窗正对c市的江,夕阳西下,晚霞将天边映得泛了橘色,照在波光的江面上,衬着来往的货运船只,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江景图。 远处,则是整个c市。 这里岂止有水帘洞,简直是世外桃源。 “这边请。”服务员继续领着他们往里走。 三人才收起眼底的惊艳,跟着走。 他们被带进了一间玻璃房,简欧的装修风格,配着几盏羽毛的吊灯和桌上的精油蜡烛像极了国外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纪昱恒双手抱臂站在落地窗前,似乎已经等了许久。 听到声音回眸,余晖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如同这暖色般显得柔和起来,映着他身后的整个c市和浩荡的江景,此刻竟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魄,撼摄人心。 “现在还破么?”他眸光像能穿透,问出了他们之前的心底话。 赵方刚先摇头,“不破,一点儿都不破。”然后看看自己的裤腿,很不适时宜地说:“我先去趟洗手间。” “第一次来,我也去认认路。”饶静打量着一切,慢条斯理道。 涂筱柠觉得只留他们俩在很别扭,便说,“我也去。”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出了玻璃房。 “可以啊,我他么一土生土长c市人居然都不懂有这风水宝地。”果然一走远,赵方刚就开腔。 饶静不置一词,看到前面还有空中花园,便说,“我去那儿看看。” 赵方刚等着要去擦洗裤管,没管她,自己先往洗手间去了,只有涂筱柠跟着饶静往前走。 初秋的微风吹乱了她们俩的长发,饶静眺望着江景点了支烟。 “真漂亮。”涂筱柠望着夕阳不禁感叹。 “可怕。”饶静却吐着烟说。 涂筱柠以为自己听错了,却听饶静继续,“他今天让我定地点的时候有两个关键信息,1、人物:政府招商办,2、背景:四人里两个是海归。” 涂筱柠觉得这很普通,“这能说明什么?” 饶静看她,反问:“正常人如果要请人吃饭会怎么说?” 涂筱柠想了想,“直接说我要请人吃饭?” “可他为什么要说这么多?他完全可以说我今晚要请什么人吃饭。” 涂筱柠不解了。 饶静又抽了一口烟,“我之前也没在意,现在想想,他是在暗示我。” 涂筱柠听得好费脑,她觉得饶姐是不是把一件简单的事想得过于复杂了。 可她的声音又随风飘来,“招商办的人是公职人员都很敏感,所以饭局不宜高调,而他们中有海归,就说明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中餐,那么这里不管是地理位置、私密性、风格都很适合。” “那还有两个不是海归,吃中餐也没问题吧?” “不。”饶静否定,“既然定了西餐厅,说明四人中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就是海归,而且他一定喜欢西餐和洋酒。” 涂筱柠瞬间觉得自己涨知识了,一个小小的饭局竟有这么多讲究和门道? 饶静掐了烟头,似笑非笑,“我干客户经理八年了,今天都欠完善,纪昱恒三十岁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却能考虑周到,可见心思非常缜密,看似是安排我订地方,其实也是在试探我。” “试探你什么?” 她对上饶静渐深的眸光。 “我是不是他的对手。” 23 23 “我是团队主管,又是部门元老,按年龄和资历,他都得叫我一声前辈,如果我不服或者心思比他深,对他就是一种威胁。”饶静笑着捋了捋凌乱的长发,“不过现在看来,对手,我可能不是。” 涂筱柠听着若有所思,不知是饶静想多了,还是纪昱恒真如她所说。 饶静把烟蒂扔进垃圾桶,“一个部门只能有一个强者,纪昱恒现在可以稳坐总经理之位了。” 涂筱柠听不出她的语气,饶静看到玻璃房窜动的人头转身朝玻璃房走,“他不是个简单角色,在他手底做事要谨小慎微,否则像你这种职场小白,被怎么玩死都不知道。”回头看她,以为又把她吓到了,“走吧,你还嫩的很,就算再过几年也未必有跟他过招的机会。” 涂筱柠跟在她后面走着,心想自己就这么差劲的吗? 来的人年纪都不大,坐主座的那位是招商办的主任,跟纪昱恒还是大学校友,纪昱恒唤他学长,也如饶静所说,他曾经有过几年去美国交换学习的机会。 政府的人相比商人显得儒雅很多,他们不会劝人喝酒,但也不会与人过多交谈,好比文人墨客,总有些傲骨。 “martell篮带,你自带的?”那主任看到服务员给自己倒的酒,抬眸问纪昱恒。 “也不知学长这几年喜好变了没有。”纪昱恒笑言。 他举起酒杯闻了闻,再微抿一口,然后轻拍了一下纪昱恒的肩,“你小子做事总是细心。”微微往后靠着朝其他人扫了一眼,“怎么,银监待不住了,去银行吃苦去了?” 纪昱恒举起面前的酒杯和学长轻轻相碰,“换个地方换种心情。”将酒杯送至唇边。 涂筱柠坐在角落看着,发现是她太单纯,他哪有什么酒精过敏,那天婚宴就是不想喝罢了。 那边大学校友间开始聊得火热,饶静和赵方刚也是会来事的,吃了会儿菜,便和对面的其他几个人聊开了,还互相交换了名片。涂筱柠看着只觉得自己跟这一切格格不入,而且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对面男士的目光都被饶静吸引,纷纷相邀加微信。 “姜主任,初次见面,我敬您一杯。”饶静趁着纪昱恒跟他讲话的空隙,站起了身。 那姜主任也很绅士地举杯,示意她不用客气,“坐。” 饶静笑得柔媚,“岂其娶妻,必齐之姜。都说姜姓出美女,我看不然,姜姓也出帅哥。” “哦?”那姜主任也笑,看向纪昱恒,“有你们纪总这个货真价实的帅哥在,还是别取笑我这个快步入中年序列的人了。” 饶静挑眉,“那只能说明你们a大是块风水宝地,贤才帅哥两出。”一语双关,两边都不得罪。 姜主任嘴角的笑意比之前甚了几分,“那我冲你这句话也要干了这杯。” 饶静仍旧笑靥如花,“可别啊姜主任,好酒是用来品的。”她自己喝了一口便再次举杯向他致谢边说,“圆润芬芳,回味悠长,难怪是绅士们的心头好。” 姜主任微微颔首,便只喝了一口也举杯回应她的致谢。 涂筱柠从头到尾观望着,发现只顾吃菜的自己跟饶静比真的弱爆了。 纪昱恒唇角也漾着笑,“姜主任是目前政府里最年轻的正处级干部,你们确实该多敬他几杯酒。” 姜主任暇他一眼,“昱恒,别在你下属面前胡诌我。” 饶静却又站起来了,这回还有赵方刚。 “那是自然要敬的,感谢姜主任‘莅临指导’。” 姜主任却不接,指着纪昱恒,“你小子,存心要灌我酒是吧?” 赵方刚脑子转得快,立马接话,“姜主任,这杯酒我们先敬您,下杯酒就敬我们纪总,感谢纪总带我们来赴宴,才有幸一睹姜主任风采。” 姜主任畅快笑了,对着纪昱恒,“你们部门的人嘴皮子都厉害啊。” 纪昱恒亲自替他加酒,“干营销的,不就得靠嘴吃饭。” 姜主任一拍桌,只得认了,“好,那我就喝。” 饶静刚要探身过去,看到涂筱柠坐着一动不动,就暗自用胳膊肘推了她一下。 她赶紧举着杯子站起来,可她喝的是茶。 到她碰杯的时候姜总果然滞了一下,饶有兴味地看她的杯子。 涂筱柠尴尬,看看纪昱恒,可人家现在是领导,丝毫不给她任何情面。 只能硬着头皮说:“姜主任,我以茶代酒敬您。” 一开口,就跟饶静和赵方刚的气场差了十万八千里。 “小涂今天是司机,刚调到部门还在学习,带她来见见世面。”纪昱恒举着酒杯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那得跟着你们纪总好好学才是。”姜主任这才朝她伸出自己酒杯。 “谢谢姜主任。”涂筱柠赶紧将酒杯做低与他相碰。 坐下后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再看淡定自若的他,明明他们同龄,可他不管是谈吐还是言行,都比她老练许多,仅仅是因为学历的关系吗?但是论进社会时间,她本科毕业还比他研究生早了两年,难道这也要看天赋? 然后又是跟其他人几轮的敬酒,一瓶酒快见底的时候纪昱恒开始跟姜主任谈及正事。 “之前您提过近期负责的招商引资园区坐落在郊区。” 姜主任嗯了一声告诉他,“第一批企业就要入驻了。” “大概多少家?” “少说也有三十家。园区我们分成制造型企业和非制造型企业,制造型企业我们只出让土地。” “据说首批都是高新技术企业?” 姜主任看他的目光有些赞许,“你消息倒挺灵,这批确实招的都是科技型企业,现在国家扶持民营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尤为重视。” 纪昱恒眸深如墨,“我还听闻园区准备以批量合作的形式帮有资金需求的企业寻找银行对接?” 姜主任笑笑,“确有此事,一旦消息放开,银行会争先恐后涌进来。” “学长,那日后我恐要多叨扰你了。”纪昱恒话点到为止。 姜主任会意,手指隔空点点他,言语也耐人寻味,“园区这么大的蛋糕,你确定你们dr吃得下?” 纪昱恒又跟他碰杯,“一块蛋糕,第一个切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姜主任也举起酒杯碰了一下,“果然是你纪昱恒的风格,还是那么有野心。” 本以为话题到此结束,谁知纪昱恒又晃晃酒杯,“制造型企业只购买了土地,那么建成厂房的时间里他们的办公地点在哪里?” “有的还在老厂房,有的我们政府安排。” 纪昱恒闻言未再多语,又陪姜主任饮了一杯。 “怎么了?”倒是姜主任有些好奇。 纪昱恒勾勾唇角,“没什么,我们郊区有一栋商办楼,最近正要拍卖。” 涂筱柠明显感觉到赵方刚的视线掠过她看向了纪昱恒。 只听姜主任哦了一声,“那不是正好吗?你可以从园区急需办公点的企业里入手。”他又看看手下人询问,“好像确实有几家?” 下面人立刻点头附和,“明天我们就联系一下。” 纪昱恒将最后一点酒倒入姜主任杯中,不再多言,只说,“那就谢谢学长了。” “客气。” 到底是校友,饭局从头到尾氛围很愉快。 最后离场姜主任还勾着纪昱恒的肩在回忆大学的往事。 涂筱柠和饶静、赵方刚走在最后,看着他们亲密无间的背影,赵方刚先叹出了气。 “我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能坐上总经理之位了。” “为什么?”饶静很配合地问。 “因为人脉。” “可银行里大多数人最不缺的就是人脉。” 赵方刚摇头,“他这种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想a大毕业的,那说明他的圈子里接触的都是同类人,就拿这个学长姜主任来说,他肯定还有自己的圈子,然后他们圈子转圈子,形成一个精英链。”他突然一拍大腿,吓了涂筱柠和饶静一跳,“所以啊,这种才是正经八百的资源型人才啊。” 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涂筱柠也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从银监跳槽进银行,可见早就想好后路了吧,原来成绩好还有这个优势,周围的同学朋友也都是牛逼人物,一旦有机会,兴许就对自己工作帮上忙了。 “比不了,真比不了,我就靠我老头子也只能人拖人混在政府边缘,想打进高层还得再花很多精力和时间,再瞧人家,直接跟正处级称兄道弟,谈天说地。”赵方刚是发自肺腑地自愧不如。 “早说总经理的位置没那么容易坐了,一开始你们还不服。”饶静现在也是一直被纪昱恒刷新着认知,她倒要看看他还有多大能耐。 赵方刚再叹气,又压低了声音问饶静,“你说刚才他为什么提我那个抵押物的事?难道要帮我处置?” 饶静斜睨他,“跟你说了,领导的心思你别猜。” 这下轮到赵方刚哼,“反正现在部门里只剩我们俩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饶静瞪他,“谁跟你一根绳。” 赵方刚笑得很贱,“你不是那天答应了我们这位纪总不搞小团体和个体来着。” 饶静懒得再跟他说话,快步跟上去了。 赵方刚又看看涂筱柠,似想说什么,却又作罢,然后也往前去了。 涂筱柠走在最后,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看来这个职场,比她想象的复杂多了。 他们到楼下的时候代驾早就在楼底等候了,想必是纪昱恒提前安排好的。 送走了姜主任他们,饶静、涂筱柠和赵方刚不同路,各自打的,而纪昱恒则把自己代驾先让给了赵方刚。 饶静叫的滴滴先到,她跟涂筱柠打了招呼就先走了。 涂筱柠独自一人站在路边还在看手机上滴滴离这儿的距离,发现纪昱恒的车迟迟未开出来,想起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便转身朝停车场看去。 却见他倚在车旁并未上车,难道喝多了? 秉着人道主义的关怀和欠他人情的内疚,她折了回去,走近才看清他只是站在那里抽烟,他一只长腿往后微屈,身子则慵懒靠着车,指尖的烟芯明明灭灭,跟他工作中的精英模样完全不符,他微微仰头似在赏月,直到有烟雾吐出,缭绕在他周畔,涂筱柠才发现这清辉月影下,他像生在云端似的,既耀眼又迷离,叫人看不真切。 不过他人似乎挺好的,应该没喝多,涂筱柠刚要溜走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既然来了,就送我回家吧。” 24 24 所谓欠一次人情就像欠了一辈子,更何况她欠了两个大的。 涂筱柠开着纪昱恒的车只怪自己不争气。 纪昱恒坐在副坐上,涂筱柠闻到了些许的酒气。 “原来你会喝酒。”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会。”他的声音清郁冷静,丝毫听不出喝过酒。 “上次在婚宴,你跟那谁说你酒精过敏。” 纪昱恒侧过头,长眸半明半昧,“哪谁?” 涂筱柠握着方向盘注意力很集中,“就那什么a行的宋江流啊。” “不记得了。” 涂筱柠扫去一眼,见他慵懒坐躺着的大爷模样,又继续认真开车。 估计这人只记得住对他有用的人。 “业务学得怎么样了?” 就在安静得涂筱柠以为他睡着了,又出声了。 涂筱柠心虚地抓紧方向盘,“基础业务都学了。” “报告呢?” “已经开始在学写提款报告了。” “客户评级会了没有?” “也在学。” “你跟饶静可学的有很多。”沉默几许,他说。 “她确实很值得学习。” “涂筱柠。”蓦的,他唤她全名。 “在。”她不由自主地切回到工作状态。 “你要赶紧成长起来。” 后面的车要超车,按了一声喇叭,她听得若有若无,侧眸想询问发现他已经闭眼休憩了。 她坐好继续开车。还让她下班后不要叫他纪总,自己却跟她谈工作,真双标。 只是快到交叉口她不得不唤醒他,一上车他只说一直往前开,并未说他家在哪儿,前面再开就没路了。 “那个,你家在哪儿?” “先路过你家,你就在那里停吧。” 涂筱柠脚底带了下刹车,“不是送你回家?” “你送我回家再打的折返和我在你家门口叫代驾,你觉得哪个方案更好?” “我觉得a不错,所以我选b。”她自知脑路不是他对手,索性不再多罗嗦。 涂筱柠将车开到自己小区对面停下,发现前面正站着一个代驾,看到他的车牌便过来了。 “您好,我是您叫的代驾。” 涂筱柠想他真是未雨绸缪,肯定是趁她开车的功夫就找好了代驾,便说了声“谢谢了”赶紧下车腾位,也没再管他有无回应。 她走到小区门口才听到他车离去的声音,转头朝那方向瞧瞧,莫名觉得自己好笑。 当相亲对象变成了领导,你说这世界奇妙不奇妙。 一顿饭果然奏效,纪昱恒很快打进了园区,并且让赵方刚负责对接,园区里企业众多,赵方刚只恨自己两条腿不够跑,纪昱恒给他一个月一户的任务这下再不用大海捞针,忙得时候他还会带着涂筱柠一起跑,这也是饶静特许的。 “业务学的差不多了,你也可以跟着小赵看看他是怎么营销客户的。” 涂筱柠以前也跟饶静出去过,但都是去贷前收收材料或者贷后看看企业情况,现场看营销这是头一次。 赵方刚是个人精,每次去园区里包中都揣几包烟,都先在园区传达室里给门卫发上几根闲聊一会儿。 涂筱柠不明白用意,被连熏了几次忍不住问,“小赵哥,门卫只是园区的,跟里面的企业没有任何关系,你们每次聊啥?” 赵方刚含着烟,走得吊儿郎当,“传达室是小道消息聚集地,门卫能熟知这园区里每一位老板开的什么车,作息时间,甚至性格。”烟从他鼻腔里冒出来,“所以不要小瞧门卫,做营销的跟他们搞好关系绝不吃亏。” 涂筱柠刚要解释她没有轻视的意思,赵方刚从公文包里捞出一包烟放进衬衫胸袋里,“有烟在手,谈事不愁,你知道营销四宝是啥不?” 涂筱柠摇摇头,赵方刚眯眯眼吐出一个烟圈,“烟在手,茶在口,牛逼吹完再喝酒。” 涂筱柠蹙眉,可她是女的咋办? 赵方刚看她在思考的模样像是知晓似的又补充一句,“男女皆可用,男女都适用哦。” 他的观点涂筱柠不敢苟同,只是默默走着。 两人在一个商办楼下停住,赵方刚没进去,继续悠然自得地抽烟。 涂筱柠看看企业门头,“小赵哥,这家企业前几天我们不是来过?” 赵方刚点头,“我知道。” “那老板不是说不要贷款?” 赵方刚边抽烟边抖脚,“现在不要,不代表以后不要。” 涂筱柠不解,“可那不也是以后的事吗?” 赵方刚瞅瞅她,笑了,“客户这种东西,你不能等他缺钱了再去营销,越不缺钱你越要在他面前晃悠刷存在感,等他对你有了印象,必要之时自然会第一个想到你。” “那他一直不缺钱呢?” “就当交个朋友咯。”赵方刚云淡风轻道,“优质企业为了考虑成本,不要银行贷款也很正常,但是一家企业总有资金周转的时候,营销不能急于求成,要学会放长线掉大鱼,” 涂筱柠受益良浅,又问,“那老刷存在感不会让人反感吗?”有时候她总接到推销电话,烦躁的时候也很难听下去。 赵方刚笑得有点自恋了,“这就要看你的方式和人格魅力了。”又抽了一口烟,视线落在她身上,收起了玩世不恭,“小涂你啊,得早点有自己的客户,不然在dr耗着哪天才能转正。” 涂筱柠垂眸不语,他的话一针见血。 “有了客户才有业务,有了业务才带来利润和存款,客户经理就是靠业绩吃饭的,没客户啥都白搭,你真打算给dr义务劳动一辈子么?”赵方刚语气是少有的正经,但涂筱柠知道他是认真的。 这时一辆卡宴驶来,赵方刚眼睛一亮,“我就说门卫消息都准。”然后把烟头一掐扔进垃圾桶。 那老板车停好下来,赵方刚就迎了上去。 “吴总,真巧啊。” 那老板一愣,大概一时没想起他是谁。 “我dr客户经理小赵,前几天拜访过您的。” “哦——”那老板拖长语气,也不知是真想起来还是假想起来,然后随意客套了一下:“又来园区跑?” 赵方刚赶紧掏烟,虽被人家老板拒绝了,但他也未尴尬,“是啊,我今天出门的时候查了一下黄历,说福星高照,诸事皆宜,我就琢磨着那得到园区跑客户去哇,这不刚到贵公司楼下就遇到了吴总您。” 虽然他油嘴滑舌,但这话让人听得着实舒心,那吴总面露喜色点点头,刚要走又停步,似在回忆,“你叫?” 赵方刚赶紧摸出一张名片递过去,“赵方刚。” 那吴总一接过,赵方刚就很知趣地给他让开道,“那吴总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哦,好。” 赵方刚朝涂筱柠使一眼色,她也朝吴总那边微微鞠躬便跟他快步走了。 一切就像偶遇,却又达到了赵方刚的目的。 “所以凡事点到为止,学会了没有?”赵方刚边走边回头。 涂筱柠狂点头,果然营销是门学问,她要学的简直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两人在园区待到下午,收了几家的材料,回到办公室涂筱柠就看到了桌上的花。 跟饶静说的一样,花一天一束,每天不断,大家也从一开始的八卦到见怪不怪了。 涂筱柠又将花放到其他空位上,正好看到纪昱恒办公室里有人。 瞥见她的身影,纪昱恒直接叫赵方刚。 赵方刚连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没又麻利跑进纪昱恒办公室。 “纪总。”一看,坐在里面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跟他躲迷藏的不良贷款保证人。 “你回来得正好,我们正聊你那笔贷款。”纪昱恒示意他也坐。 赵方刚边坐边纳闷他是怎么把这老滑头约出来的,居然还直接约到了行里。 纪昱恒则继续刚才的话题,“沈总,现在管户经理也来了,我就不兜圈子开门见山了,抵押物拍卖在即,我不想流拍,所以不跟您谈别的,只麻烦您一拍的时候参加竞拍,把拍卖价格抬高。” 这沈总笑得有点阴,“纪总,你我今日初次见面,我本以为你是给我解决问题的,却没想到是给我制造问题,我看dr招的人是一个不如一个了,觉得我老糊涂好骗?我去参加竞拍,到时候没人终拍,你让我出钱买抵押物啊?想得倒好。” 纪昱恒端正坐着,把玩手上的签字笔,“我既然跟您提了竞拍,自然找好人终拍。”稍稍将椅子往后靠了靠,腾出距离可以交腿而坐,明明是二郎腿,被他这么一坐却有一股不同常人的气质,整个人也变得更有气场起来,“抵押物拍卖出的价格越高,偿还不良贷款的金额就越大,那我们银行向您追偿的债务也越少,反之,就对您越不利。” 沈总冷哼,“当初我们两家企业是互相担保的,现在他出了不良我也是受害者,我凭什么要帮他还钱?不还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他嗓门很大,大有豁出去的意思,涂筱柠在外面都感觉到了这谈判的不易。 “看到没有,大多企业只有要钱的时候孙子,一旦放了款孙子就变成了银行。”饶静低声说了一句。 赵方刚坐在里面看着保证人的态度有点承不住气了,刚要说话纪昱恒已开口,“那自然不能把您怎么样。”手上的写字笔轻轻敲着桌子,“只是您的企业所有账户会被冻结,您和您爱人还有企业都会进入失信老赖名单,出行受限,还有您的孩子以后上学也会有影响。” 沈总抬手重拍面前的茶几,“你少拿这些吓唬我,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你还能来搞死我?” 纪昱恒笑了,“沈总,大家都是文明人,别常把死字挂在嘴边。” “反正我告诉你,我不会还钱,一分都不会还!你们银行有本事去找借款人,找我保证人算怎么回事!” 赵方刚还是忍不住了,“沈总,我们现在就是在给您想办法,一旦抵押物流拍,对您是百害而无一利。” 沈总不听,态度依旧恶劣,“那就打官司!我要跟你们银行打官司!” 纪昱恒笔一叩表示赞成,“去打好了,让法院看看你在我们白纸黑字合同上签的字,盖的章,还有你爱人也是连带责任担保,你不怕费时间我们很乐意奉陪,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到时候该替借款人还的你一分都逃不掉。” 涂筱柠听到他不再用尊称,而是直接用了你。 沈总气急败坏,“你!” “借款人逾期跑路,你是受害人我理解,所以我说了,你只要参加竞拍把价格抬高即可,如果觉得这是在害你,那就一拍两散,一笔不良贷款而已,我dr不是承受不起,倒是沈总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和家庭是否承受得起。”纪昱恒站了起来,眸光直击他的眼底,语气收硬,“办法给你出了,做不做你自己算算这笔账,我还有会,不送。” 然后纪昱恒就走出了办公室,涂筱柠的办公桌上的纸又随之飘落。 那沈总还在置气,对着纪昱恒的背影出言不逊,赵方刚却像在纪昱恒刚才的言行里得到了底气,对着他沉了沉声。 “沈总,大家撕破脸都不好看,您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们的话。我可以告诉您,抵押物拍卖一拍是评估价的7折,如果一拍流拍,二拍再在一拍的基础上打8折,再流拍就只能变卖,如果真到这步,3000万的贷款我假设能拿拍卖的钱偿还1000万,那剩下的2000万还是得追您来还,但是如果您去竞拍,把价格抬高,再有人终拍拿下抵押物,说不定光拍卖就清偿了贷款,您是商人,亏不亏应该心里有数。” “你们少诓我,银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现在说有人会终拍,到时就我一个人拍岂不是遂了你们的意!” 赵方刚也笑笑,“所以我们纪总也说了您可以不管,不过我要是您啊,我会选择相信银行,反正横竖最坏都是被追偿,为什么不去试试。”他又掏出烟递给他,“沈总,一起去抽根烟?” 沈总朝他眼一瞪,哼了一声就走了,赵方刚也后脚走出来,但表情有所凝重。 涂筱柠只当他是为那沈总不高兴,本来还有问题请教也知趣地没再打扰。 到了下班时间,赵方刚也意外地没像往常第一个走,直到纪昱恒开完会回到部门,他从办公桌站了起来。 “纪总。” 纪昱恒嗯了一声脚步未停,赵方刚便跟进了他办公室。 犹豫了片刻,他问,“您真找到拍买我抵押物的最终人了?” “怎么,你也觉得我在诈他?” “不是。”赵方刚赶紧否认,又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 纪昱恒抬眸无声询问。 “就……”赵方刚这会儿像个娘们,扭扭捏捏的,蓦的轻咳一声,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不是帮你。”纪昱恒语气淡淡把自己的笔记本扣放在办公桌上,“我是为了部门。” “我知道,但还是要说声谢谢。” 纪昱恒未再作声。 “以后园区我会好好对接的。”然后赵方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就撤了。 饶静看他今天反常的样子轻轻啧了一声,涂筱柠看向她。 “看,我说什么来着,我们这位纪总是稳坐总经理一职了,他不仅会营销客户,连人心都收于无形。”饶静低语,听不出夸赞还是讽刺。 涂筱柠微微蹙眉,所以纪昱恒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手机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涂筱柠打开看到是凌惟依发来消息。 【陆思靖一直问我要你微信,姐们儿实在是撑不住了,给不给你说句话!】 涂筱柠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再呆滞地看看那一排的花,终于知道是谁送的了。 25 25 【不给】 她回了一条继续加班做事。走的时候她正好跟饶静一起,看到纪昱恒还坐在办公室里。 “纪总,我们先走了哦。”饶静敲敲他的门。 纪昱恒正接电话,闻声朝她们颔首。 “也是个工作狂。”走出办公室饶静说。 涂筱柠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这样的男人到底喜欢哪种女人。”饶静带了丝八卦的意味,见涂筱柠没声回头看看,“我说,你跟着赵方刚也沾了满身的烟味,臭死了,怎么不把你的花带回去?” 涂筱柠抬手闻闻衣服,真的很大的味,“小赵哥烟瘾确实有点重。” 提到赵方刚饶静又来劲了,“你小赵哥这回啊,看来也要俯首称臣了,他跟纪昱恒年纪差不多,以前可是部门最年轻气盛的。”饶静扬着眉,“如果说之前他还有要走的心,现在应该没了。” “可纪总说他是为了部门。”涂筱柠耿直道。 饶静笑笑,“话是这么说,但是这笔不良是出在江总在的时候,与他纪昱恒无关,他大可坐视不理,反正行里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最倒霉的只有赵方刚一人而已。” “这样。”涂筱柠低喃,那他倒是挺讲义气的。“那饶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饶静的高跟鞋依旧踩得哒哒响,“我觉得啊。”她声音故意带了点拖沓,“没感情的部门来了个有人情的领导,好像也有了点人气?” 涂筱柠在揣摩她从哪里看出他有人情味?又听饶静道。 “反正这种人啊,你不招惹他,就各自相安无事。”她说着拍拍她,“不早了,你也别挤公交了,我送你。” 涂筱柠有些不好意思,“你家跟我两个方向,不麻烦了。” “别烦。” 涂筱柠便不好再拒绝,饶静车今天出去办事回来就直接把车停在了行门口,涂筱柠跟着过去,却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她猛地收住脚步。 饶静走了几步感觉听不到后面跟着的脚步声了,回头就看到涂筱柠定在那里。 “干嘛呢?发呆啊?”她催促。 见涂筱柠还是不动,她便翻了个白眼,往回朝她去,刚要骂发现她的眸光是掠过自己的,便顺着她视线朝后看去。 哟,她就瞧见远远站着一年轻男人,虽有些距离却也能感觉到出众的气质。 瞬间心中明了,“怪不得不要坐我车呢,原来有人来接啊。” 涂筱柠却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提包,她没料到陆思靖会直接找到dr来。 “这就是给你每天送一束花的人呐。”不知情的饶静还在说话,语气暧昧,然后用手推推她,“行啊你,钓一小帅哥,还掖着藏着。” 陆思靖望着涂筱柠,朝她慢慢走来。 “那我走了,真羡慕你们小年轻下了班可以共享二人世界。”八卦归八卦,饶静可不想做电灯泡,赶紧作势要走。 涂筱柠却抓住了她,“饶姐,我跟你一起走。” 饶静蹙眉,看看两人表情,再想想那天天被涂筱柠扔在办公室里的花,只当是两人在闹情绪,哼唧着,“哎哟,你们小孩谈恋爱吵架别拿姐姐当挡箭牌啊,工作上带你已经够烦的了,下了班的事你自己解决吧。”一扬手就走了。 经过陆思靖的时候她还细细打量了一下,别说,涂筱柠工作上是个小白,挑男人的眼光倒是不错,眉清目秀的,可不就是小鲜肉么。 涂筱柠眼睁睁地看着饶静驱车离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陆思靖,她只得闭了闭眼调整好自己。 陆思靖最终在她面前站定,“我找凌惟依要你微信,她一直没给,我只能在这里等你了。” 涂筱柠看上去也很淡定,“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思靖目不转睛看着她,“我送的花你喜欢吗?” 涂筱柠指尖微攥,果然。 她淡淡道,“以后别送了,对我工作造成困扰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 涂筱柠蹙眉,约定。 —— “陆思靖,等你有了钱,每天都要给我送一束玫瑰花,大到捧不过来的那种。” “每天送玫瑰不单调吗?” “那就今天红玫瑰,明天白玫瑰,后天粉玫瑰,大后天蓝玫瑰……” 她落入他温暖的怀抱,耳边都是他的声音,“好。” 今天的风吹在脸上有点冷,涂筱柠拂了一下被风吹乱的长发,告诉他,“以前的事我已经忘了。” 他没让她再说下去,“筱柠,别这样对我,别把我拒之千里,我现在除了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这句话让涂筱柠又清醒了几分,“所以你来c市工作,你母亲其实是反对的?” 陆思靖语气坚定,“我已经失去你一次了,不能再失去你第二次。” 涂筱柠觉得有些可笑,“陆思靖,你还是那么任性,你做事的时候永远只考虑自己。” 陆思靖的发丝也被风吹得凌乱,“我只知道我爱你。” 这是这些年来,涂筱柠第一次再听到这个字,她以为这个字跟自己再扯不上任何关系了,而她在经过了社会的敲打和洗礼后,再也无法轻易说出这个字。 “可我不了。”她的声音很冷静,和她此刻的人一样。 陆思靖神色郁结。 “你一声不响在我们订婚典礼那天选择离开c市的时候,我就放弃你了陆思靖。”涂筱柠一字一句告诉他。 “筱柠……”陆思靖想解释却被她抬手制止。 “已经都过去了,陆思靖,人要向前看,以你现在的工作值得更好的。” 涂筱柠说完要走,被陆思靖伸手抓住,他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陆思靖,你别这样!”她试图挣脱,可怎么抵得过男人的力气。 “如果你还在生气,我愿意用一辈子向你道歉,你骂我打我都好,但是不要再推开我,筱柠,这三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你放手好好说话。”涂筱柠有些急了,并不想跟陆思靖在自己单位门口这样拉扯。 远处有车灯的亮光,离他们越来越近,照得有些恍眼。 涂筱柠更加用力挣扎,陆思靖看她如此抗拒自己,只得先放了手,说了声“抱歉。” 涂筱柠站定在原地,有些生气,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有关车门的声响,然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且有力。 “筱柠。”清郁的声音在晦暗的灯光里蓦然响起,让涂筱柠和陆思靖都为之一怔。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已经落入了一只有力的臂弯间。 就着昏黄的路灯,她抬眸看到了纪昱恒坚毅的侧脸,他神色如常,却在此刻有着不同于平时的凛冽之息,仿佛一切的琐碎纠葛都在他的到来一并湮灭。 不知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还是行业性质所致,明明是相同的年龄,相似的身高,偏偏就是纪昱恒的气场压过了一切。 陆思靖身上到底没有纪昱恒所带的社会气息,光站着气势上就输了半分。 涂筱柠呆呆看着纪昱恒,感受着他落在自己腰间收紧的手臂,她心跳如鼓,也不再顾及。 “昱恒。”她这样唤着,虽然声音很低,但却让陆思靖听着尤为刺耳。 他视线落在纪昱恒揽在她腰间的手上,他一只手躲放在身后紧攥成拳,靠着职业带给他的理智在维持自己的镇定。 涂筱柠看着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皱起的眉梢,知道有些残忍,但还是这么做了,她朝纪昱恒亲密地靠了靠,凝了凝神,郑重向陆思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纪昱恒。” 陆思靖沉默,视线从涂筱柠身上艰难地移开,与纪昱恒短暂对视,他也定了定神,开口:“我是陆思靖,涂筱柠的前男友。” 涂筱柠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介绍自己,还在怔忡又听他道,“听说你们是相亲的,那么纪先生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走进筱柠的心里?”他的语气还带着从前的那份倨傲自大。 “陆思靖。”他的无礼让涂筱柠心寒透顶。 纪昱恒在她腰间的臂膀却收得更紧,他眸沉如潭,深不可测,“比起自己我更在意她。”他的视线随着他的话落在她脸上,“那是她的心,由她欢喜。” 涂筱柠侧眸对上他炙热的视线,却立马如同火烧般地离开。 让他演戏,没让他超越,影帝真是名副其实。 涂筱柠看到了陆思靖眼底的黯淡和落寞,此刻不适再逗留纠缠,她顺势挽住纪昱恒的臂弯,沉声说了句,“我们先走了。”没有再见。 她拉着纪昱恒转身离开,没再听到陆思靖的声音,直到他们驱车离开,他还在原地站得笔直,比这暗夜还孤寂。 陆思靖听着车门打开再关上然后发动的声音,待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远去,他扬眸往它消失的方向凝去。 不是没有想过她会重新开始一段感情,但他一直以为他们三年多的感情是那样牢不可破,就像大学里多次的争吵,她都会在原地等他,不论多久,他以为这次也是,可他忘了,从前自己之所以有那种信心都是她给他的,因为那时她眼里只有他陆思靖一个人,才自动屏蔽了其他人,可一旦她眼里在没有了陆思靖,她又变回了那个活力四射,引人注目的涂筱柠。 见到纪昱恒的第一眼,他竟有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所以才失控地说出乱了分寸的话。 他定定站着,双手依旧紧握在身侧,初秋的风并不冷此刻却沁凉入骨,疼痛难耐。 26 26 dr闪亮的标识在反光镜里慢慢远去,最终变成一个点消失。 “刚才很抱歉。”车内是涂筱柠略哑的声音。 路边交错的光影投在纪昱恒脸上,忽暗忽明,让人看不清表情。 涂筱柠又补上一句,“谢谢你,又帮我了一次。” 第三次了,涂筱柠只觉头重,欠他的人情这下要几时才能还清? “礼尚往来。” 知道他的意思,可她又觉得作为下属有必要跟他解释一下。 “我以后会注意不让此类事件再在单位门口发生。”一想又不对,“不过也没有以后了,我跟他早就结束了。” “是么?还是只有你自己一个人认为?”纪昱恒的语气宛如一个旁观者。 涂筱柠望着路边快速消逝的路人,只将他当做此时唯一的倾诉人,“跟很多大学情侣一样,因为种种因素我们毕业没多久就分手了,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在我看来既然分手了就不该再有往来,藕断丝连只会让大家纠缠不清,陷入剪不断理还乱的恶循环,与其再徒生烦恼,倒不如就此老死不相往来,连普通朋友都不要做。” 涂筱柠似在他眸底看到了转瞬即逝的诧意,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工作上倒没见你有觉悟。”听他吐出这么一句,她就知道会被借题发挥。 不过话题就这么顺势转了方向。 “饶静和赵方刚你都跟过了,有什么想法?” 这个时候涂筱柠倒宁愿谈工作。“他们风格不一样,各有千秋各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纪昱恒不置可否,“赵方刚为人圆滑,虽有时油嘴滑舌了些但营销上需要他这类人的存在。饶静相比更沉稳老练,她很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他评论简洁却很深透,“这些特色造成了他们独树一帜的风格,而你也要在学习中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标签。” 涂筱柠听得真挚,“所以你看好他们,也愿意帮赵方刚?” “帮?”纪昱恒轻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诈客户的?” 涂筱柠失神,难道真是套路? “世事如棋,每个人都是局中人。” 耳边是他淡然的声音,她在黑暗中望着他的侧脸,真是看不透他。 这时她收到一条微信,打开又是凌惟依。 【我在学校灌汤包店,来不来?】 涂筱柠想了想,对纪昱恒说:“那个,我闺蜜突然叫我去吃饭,可以把我从前面放下来吗?” “哪里?” “前面就行。” 纪昱恒看了她一眼,“我问的是地方在哪里。” “额,我们学校。” 然后他就直接将她送到了学校。 “就停在路边,我自己走过去就好。”涂筱柠解开安全带说。 纪昱恒却未停,只淡淡说了一句,“我也没吃饭。” 就这样,两人再次来到灌汤包店,毕竟她还欠他两顿饭。 第一次见纪昱恒的凌惟依沸腾了,简直两眼冒星。 “涂筱柠你什么狗屎运,这种级别的居然是相亲遇到的?你命也太好了吧?”凌惟依跟她咬着耳朵,要不是纪昱恒在对面坐着估计要大叫了。 涂筱柠就知道带纪昱恒来凌惟依会这样,尬笑着只想东西快点上来好堵上她的嘴。 “怪不得之前掖着藏着。”凌惟依瞅瞅纪昱恒,心底暗叹这种在学生时代才是名副其实的校草啊,以前学校里那些跟这一比都算啥玩意儿。“都带来一起吃饭了,你们在交往了?”她又小声问。 涂筱柠本来想解释的,想想凌惟依这个大嘴巴到时候去她家玩再跟徐女士说漏嘴,便作罢准备以后有机会再跟她慢慢说。 凌惟依只当她是默认了,猛地拍了她一下,把正在喝水的她泼撒出半杯。 “你他妈早说你俩成了啊,害得我刚刚说话还低声低气的,憋死老子了。” 涂筱柠被水呛咳得说不出话,凌惟依这个猪队友似乎意识到了刚刚的粗鲁,怕吓到人家赶紧咳了咳,“不好意思,我们粗人有时候说话就是有点接地气,你不要介意。” 纪昱恒抽了几张纸巾给涂筱柠递过去,微笑,“没事。”他此刻褪去了工作时的威严,看上去沉静又温煦。 凌惟依开始向他自我介绍,“我是她闺蜜,凌惟依,我俩大学相依为命了四年。” “你好,纪昱恒。”纪昱恒声音清和。 “筱柠说你是a大的?”凌惟依的骚操作又开始了。 涂筱柠好不容易咳完,却想还不如咳死她算了,纪昱恒眼底则隐含笑意,“她还说什么了?” 凌惟依继续卖队友,“你俩是初中校友,你是校草。” “老板!”涂筱柠猛地一拍桌,凌惟依和纪昱恒都朝她看来。 “诶!” “快上灌汤包!” “马上马上,再等五分钟。” “那就先上面!” “在做在做,再等五分钟。” 凌惟依看着她有些嫌弃,“你很饿?” 涂筱柠就差咬牙切齿了,“很——饿——” 凌惟依翻了个白眼继续说话,“涂筱柠比我大半岁,那我以后就喊你姐夫了。” 涂筱柠此刻真的很想堵住她的嘴。 纪昱恒却也没有揭穿她,很配合地说了句,“你随意。” 凌惟依乐了,他这人不是冰山美男那挂的,还挺好相处。 “来了来了。”老板叫唤着终于将汤包和面端了上来。 涂筱柠松了一口气,可算能让凌惟依安静了,闻着汤包的香味她是真觉得饿了,拆了一次性筷子就要夹去,想想先把筷子递给了纪昱恒。 纪昱恒抬眸,她又将一笼汤包往他那里挪近了些,“趁热好吃。” 一切落在凌惟依眼里像眉目传情,莫名就被撒了一脸狗粮。 也没见她给她拆双筷子,这重色轻友的渣渣。 许是饿狠了,涂筱柠今天汤包吃的有点多,凌惟依被她的食量吓到了,趁纪昱恒不注意往她身边凑了凑,“你在你对象面前能不能矜持点?” “你把我形象都毁了,矜持它还值几钱?” 凌惟依撇撇嘴塞了一个灌汤包,却被烫了,“妈耶,烫死爸爸了。”举起手边涂筱柠的杯子就要喝,谁知也是烫的,她捂着嘴狂扇。 “我去买矿泉水。”纪昱恒放下筷子,起身朝外走了出去。 “暖男啊。”凌惟依惊叹。 “能说话就说明烫得还不够。”涂筱柠怼她。 凌惟依切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我把陆思靖拉黑了,太尼玛执着了,我顶不住。” 涂筱柠的筷子悬在半空,“他今天找到dr来了。” “啊?”凌惟依惊讶,“你别告诉我还遇到校草来接你下班?” 涂筱柠沉凝片刻,点头。 凌惟依捂脸,“新欢见旧爱,要不要这么狗血?” 涂筱柠垂着眸,“反正场面很尴尬。” 凌惟依叹气,“那这次呢,这纪昱恒,你认真的?” 涂筱柠闷头用筷子捣鼓着小碟里的醋,“八字还没一撇,我跟他也不大像一路人。” “别啊。”凌惟依打了一下她的筷子,“人家相亲想遇到这种极品还遇不到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谈就好好谈,可别吊着人家。” “我哪敢吊他。”涂筱柠反敲她筷子。 “那人家哪儿都好,你还有哪里不满意?这种不是我说,你也就运气好能碰到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分分钟被其他女人当成宝赶紧绑回家领证,捧在手心里供着你信不信?” “信。”这点她确定,毕竟纪昱恒的出众有目共睹。 凌惟依看她沉默的样子蓦然懂了,她拍拍桌子,“你是被陆思靖那王八羔子伤怕了,他大学跟你谈的时候还跟倒追他的女生暧昧不清,弄得你患得患失,后来你总说宁可一直单身也不再找帅哥当对象,因为招蜂引蝶的太没安全感。”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 凌惟依不再戳她伤口,“可我觉得这纪昱恒长相是帅得过分了点,但还挺靠谱的。” 涂筱柠斜她一眼,“你看相的?才见一面就知道了?” 凌惟依耸耸肩,“女人的直觉吧。” 纪昱恒正好也回来了,手里多了两瓶水。 两人噤声,凌惟依接过一瓶,笑嘻嘻,“谢谢姐夫。” “不客气。”纪昱恒将剩下一瓶拧开,然后递给了涂筱柠。 涂筱柠一愣,“你不喝吗?” “你先喝。” 凌惟依感觉自己又在无形之中被喂了狗粮。 妈个鸡,都喝一瓶水了,涂筱柠你丫刚刚还跟我装蒜。 “姐夫你不用帮她拧瓶盖,她在大学被称为‘大力柠’,我们宿舍在四楼,她凭一己之力就能把一桶纯净水扛上去,超猛的。” 涂筱柠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 纪昱恒却貌似听得津津有味,对上涂筱柠的视线,“是么?” “是啊,她在大学我们都喊她柠爷。”凌惟依也说得头头是道。 涂筱柠受不了了,再不制止凌惟依就要被坑得体无完肤了,便又扯了一嗓子。 “老板!” “诶!” “结账!” “哦,好!”老板擦擦汗表示今天很忙,被同一桌催叫了两次。 回去的时候纪昱恒也很绅士地送了凌惟依,这又让凌惟依赞不绝口,回到家一直在跟涂筱柠发微信。 【妈的,赶紧嫁了吧你。】 【洗洗睡吧你。】涂筱柠觉得她太没原则了,回了这么一条就把手机扔进了包里。 “我闺蜜她这人就是一女神经,性格直嘴巴也大,不能告诉她太多,不然转身再告诉我妈会比较麻烦。”她跟纪昱恒解释。 “挺好的,你们这样还能经常聚,我大学同学在c市的不多。”纪昱恒却好像有点跑题。 涂筱柠想到吴老师之前说他本来是能留在a市工作的,因为他母亲才回的c市,所以精英们的聚集地a市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吧。 路灯又时有时无地落在他脸上,混着已浓稠的夜色,她只觉得眼前的男人完美得有些无可挑剔。 脑中蓦然浮现凌惟依之前的话。 “分分钟被其他女人当成宝赶紧绑回家领证,捧在手心里供着你信不信?” 他事业有成,又讨长辈欢喜,目前为止三观也算正,好像的确是个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涂筱柠就吓了一跳,她觉得自己是疯了。 27 27 疯了。 涂筱柠赶紧将视线转向车窗外,结束这个荒唐冒出的念头。 思绪又在这霓虹夜色里飘忽,时间仿佛回到大学时。 那年她大三,上完成本会计的晚课,她突然收到一个qq好友申请。 头像上是个女生,验证消息:涂筱柠? 她没理,只想着赶紧回宿舍放书,然后陪陆思靖到后操场夜跑。 可是那qq申请不一会儿又发来了。 验证消息:我是医学系的,我有话对你说。 涂筱柠蹙了蹙眉,点了同意。 对方果然是个女生,但是相加好友后却半晌没说话,涂筱柠先发去一条。 【?】 过了一会儿那头像才动了。 【我是陆思靖的同班同学。】 涂筱柠心想该不是陆思靖出了什么事?有些紧张地要问怎么了,那边又发来消息。 【加你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喜欢他。】 涂筱柠一滞,抱着书停在原地,还在跟自家男友打情骂俏的凌惟依直接撞到她。 “你突然停下干啥?”凌惟依吃痛地捂鼻子。 涂筱柠看了她一眼,把书扔进她手里就往后操场走,“帮我带回宿舍,我去操场找陆思靖。” 身后是凌惟依没好气的声音,“就你要约会啊!我跟齐郁也要去约会的啊!” 但是涂筱柠头也没回,凌惟依跺脚气死,“我他么约会带两本书。”再看看身旁的齐郁,“加上你的三本!” 齐郁却笑着把她揽进怀里,然后将三本书一起丢给自己室友,“好了,这下不用带着书去约会了。”又捏捏她的小脸,“涂筱柠跟陆思靖不在一个系,只有晚上挤出约会时间,我俩会计系邻班,天天上下课都在一起,你也得体谅体谅人家。” 凌惟依哼唧着,这才勉为其难接受了。 涂筱柠边走边回qq。 【?】 【你配不上陆思靖,可你却没有自知之明。】对方显然是来挑衅的。 涂筱柠觉得可笑至极。【我配不上你配的上?】 【你也只是出现得比我早而已。】 【麻烦你搞清楚现在谁是他女朋友。】 【那又怎样,男女朋友又不是结婚,以后谁是谁的谁还不一定呢。】 跟陆思靖在一起多年涂筱柠不是没遇到过情敌,可这么明目张胆来示威的还是第一个。 她不再回复,来到后操场去寻陆思靖,果然很快就找到他在黑暗中如风的身影,她没像往常一样默默跟上他的脚步陪跑,而是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 陆思靖接听的时候还在喘气。 “下课了?” “你来一下,我在操场门口等你。” 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他的运动t恤上都沾着汗,后背几乎湿透,额间挂着水珠,随着他的呼吸缓缓滴落在他们脚边。 他看着她眼底温柔,见她板着脸不大高兴,抬手想揉她的发,“谁惹你生气了?” 涂筱柠躲开他,直接将自己手机扔过去,“你自己看。” 陆思靖一脸疑惑,打开看了看然后笑了。 他这反应让涂筱柠觉得异常刺眼,“你觉得很好笑吗?” 陆思靖将手机还给她,“我还当什么事呢,就这事?” 涂筱柠特别不喜欢他这不以为然的态度,“什么叫就这事?你是觉得无所谓是吗?”她的声音陡然升高。 陆思靖未料到她这么大反应,看到过往的学生都在朝他们看,他将她往里拉了些,挤着眉道,“那我也不能阻止别人喜欢我啊。” 涂筱柠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表情,心底的小火苗越蹭越高,“听你这意思,还挺享受?” 陆思靖卷起t恤抹了一把汗,有些为难,“那你要我怎么样?跟我同学翻脸?大家一个班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涂筱柠声音慢慢冷却,“陆思靖,我就问你能不能处理?” 昏暗的光线中,陆思靖的表情看得并不清晰,但显然很无奈,他说,“筱柠,不要无理取闹。” 涂筱柠没再说话,定定看了他一会儿,那眼神像是在看陌生人,亦或者这两年她从未能改变他。 蓦的,她转身离开,陆思靖也没追上来。 然后就陷入了无期的冷战,他很沉得住气,一连几天没有理她。 有一天她们去上课,室友告诉她陆思靖在前面,她抬眸却看到了在跟别人说笑的他,而身边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qq头像上的女生。 她离他极近,他们旁若无人地说着话,仿佛周围一切都是多余。 室友说什么涂筱柠没再听,只觉得这段去上课的路突然变得冗长,秋风吹得她很冷,周围还是来往的上下课学生和脚步匆忙的考研生,嘈杂地落入她耳畔,脑中却异常清晰的闪现出两个字——分手。 那是她在他们这段感情里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因为她突然觉得疲惫了。 思绪再回归的时候车已经开到自家小区门口了。 再看看纪昱恒,侧脸轮廓已经随着灯亮清晰可见。 这个男人又是谁的青春?在他的学生时代又有多少感情纷扰?恐怕只会比陆思靖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下车的时候涂筱柠有些抱歉地跟他说,“不好意思,连续两次请你吃的都是灌汤包。” “没事,我也挺喜欢。” “下次地方你来挑。” “不急,你学校附近还有很多小吃店,可以慢慢吃过去。” 涂筱柠静了静,笑笑,“是啊。”开门下车,“再见。” “再见。” 就像有默契似的,两人均未再提之前在行门口发生的事。 涂筱柠此刻只想赶紧回家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再想了,今天发生的一切会如同那段感情慢慢忘记。 回到家母亲正红着眼站在客厅。 “你爸肾结石又疼了,我让他去医院他不听。” 涂筱柠一瞧,父亲正捂着腹部躺在沙发上,满脸是汗。 她赶紧扔下包,探了探他的额,“爸,你在发高烧。” 老涂的肾结石是老毛病,经常会疼,但他一直不在意,照样胡吃海喝,发烧还是头一次。 “没事的,躺躺就好了。”他低声道。 明明就在捱痛,涂筱柠皱着眉说:“不行,得去医院。” 她转身就去拿父亲车钥匙,边往外走边向母亲交代,“我先去开车,你马上带他下来。” 可是一到楼下她懵了,父亲把车停在绿化带上,车屁股被人挡住了,根本出不来。 涂筱柠把照片发在业主群里问可否能挪下车,却无人回应。 她只得叫滴滴,可订单还没发出去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她竟带了丝哭腔,“柠柠,柠柠,你爸休克了。” 涂筱柠脑子里轰地一声,便赶忙往回跑,她攥着手机的指尖有些抖。 打车,现在必须得先打到车。 她把滴滴订单发出去,可是转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接单。 回到家看到躺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不省人事的父亲,她也有些乱了。 母亲颤声问她车呢。 “被邻居的车堵住了。” 母亲急了,敲拍着手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涂筱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蓦的想起纪昱恒应该还未走远,赶紧找他微信,来不及打字她直接发起了语音。 他很快就接了,涂筱柠声音很疾,“我爸昏迷了,车子被人堵住开不出来,能麻烦你来一趟吗?” 大概真未走远,纪昱恒来得很快。 母亲一路都在偷偷抹泪,车里气氛很沉闷。 涂筱柠的心口也在上下起伏着,老小区里没有电梯,刚刚凭她和母亲的力气搀着昏迷的父亲着实费力,好在他及时赶来,直接将父亲背下了楼。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有一个男人在的重要性。 到了医院急诊,医生查看后确定父亲是肾结石引起的休克。 “患者双肾都有结石堆积,剧烈疼痛血压出现降低引起的休克,先挂水消炎,建议尽快做微创手术。” “做,做。”母亲点头。 “那今天就安排住院,术前还要做个身体检查,亲属先去办手续。”医生将病例递给他们。 涂筱柠刚抬手纪昱恒的长臂已经伸在了她前面。 “你们先去住院部,手续我来办。” 涂筱柠张了张口,却对上母亲依旧通红的眼睛,没说出话,只先搀着母亲跟着医院的推床朝住院部走。 这个时候,她不敢留下母亲一人。 “我早让他注意饮食,不要再喝酒抽烟,就是不听,现在好了,差点因为几个石子送了命。”母亲一路哽咽着。 涂筱柠给母亲递去几张纸巾,望着推床上的父亲没作声。 病房安顿好,父亲已经在挂点滴,涂筱柠才想起来还没告诉纪昱恒在哪个病房,刚拿起手机门就被推开了,正是纪昱恒。 她手上还举着手机,不知他是怎么找过来的。 “真是麻烦你了小纪。”父亲情况稳定了些,母亲提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看到纪昱恒来赶紧站了起来。 “没事。”纪昱恒走进病房看到脸色恢复正常的涂父,似也缓了缓神,然后看向涂筱柠。 她也不再是之前的失魂落魄,看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小纪。”涂母不好意思再麻烦纪昱恒,毕竟还没成为自家女婿,不能再耽误他晚上休息的时间,又朝涂筱柠说,“你去送送小纪。” 涂筱柠点头,跟纪昱恒前后脚出了病房,走廊上此刻就他们两个,安静得只听到对方的脚步声。 “住院费多少?我一会儿微信转你。”蓦的,她说。 “明天你可以晚些来上班。”纪昱恒却说。 涂筱柠脚步微顿,他像感觉到似的,也放慢了脚步,缓声交代。 “一会儿也跟饶静微信里说一下,她毕竟是你师父。”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有点多,还是她真的累了,此刻他有力的声音莫名就触动了她心底那份不为人知的柔弱。 鼻子一酸,眼眶有点氤氲。 脚步由慢变停,她突然站着就不动了。 纪昱恒也停下脚步,迟疑地再次看向她,刚要开口探寻,就听到她沙哑的声音。 “纪昱恒,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我不知道拿什么还你。” 28 28 她垂着眸,有清浅的脚步声缓缓而来,然后他干净的皮鞋落进自己眼帘,如同第一次在电梯遇见。 “我几时要你还过我?”他的声音明明低浅,却在走廊里带着回音,久久环绕在她耳畔。 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涩着喉要开口,却听他说,“好好工作早日出师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眼底的模糊逐渐驱散,她的心也慢慢定了下来,抬头想看他,他已经转身,“我认得路,别送了。” 涂筱柠站在原地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才想起来自己还未跟他道谢,再看去时他已经不见了。 她失神片刻,开始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身朝电梯处跑去,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就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后面推着她似的,她唯恐错过。 可终究还是错过了,她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电梯门刚合上,伸手用力去按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下去。 她出神地盯着屏幕上慢慢变小的数字,张了张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喃,“纪昱恒,谢谢。” 第二天母亲不让她留在病房,只说工作重要,这里一切有她。 涂筱柠还是不放心,只听母亲道,“你跟小纪现在在一个部门,总归要避嫌,现在还没结婚就搞特殊,只会让他为难。” 涂筱柠一时没了声。 母亲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柠柠,你要相信妈妈,我看人的眼光是没错的,小纪这孩子你真的不要错过了。” 涂筱柠看着熟睡的父亲,反握了握母亲的手,“我不是小孩了,感情的事我自己有数。” 母亲没再多说只催她快去上班,她拧不过,终是去了。 涂筱柠觉得dr就像是一层结界,只要一跨进,她跟纪昱恒就自动变成了上下级,连眼神交流都甚少,她看着部门又日渐恢复了以前的繁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不再排斥这里,甚至越来越融入到其中,同时也更坚定了自己要转正的心。 只有转了正,她才能名正言顺的待在dr,待在这个部门里和他们并肩作战。 赵方刚的不良贷款抵押物没多久就正式进入拍卖流程,出人意料的事,居然真的有人参加了竞拍,拍卖价格不断在抬高,最终以高价拍出,竟然覆盖了不良贷款的债权本金。 涂筱柠不明就里,只听饶静说这种情况在不良处置中也属罕见。 “本来就是打折的抵押物,而且位置不佳,居然还有人竞拍。” “那个沈总真参与竞拍把价格抬高了?”涂筱柠问。所以纪昱恒真是找到了最终拍买的人? “谁知道。”饶静说着赵方刚风风火火地回了部门。 “纪总呢?”他一回来就朝纪昱恒办公室里探。 “帮你到法规部‘论功行赏’去了吧。”饶静还是一副尖牙利嘴的样子。 赵方刚没理她,只是在自己座位周围来回踱步。 饶静看得心烦,“你能不能别晃悠,坐着会死啊。” 赵方刚一手撑在办公桌的隔板上,看上去心情不错,故意跟她唱反调,“对,会死,怎么着。” 饶静朝他翻了大白眼,对着涂筱柠喊,“小涂,把窗户开着,让他跳下去。” 涂筱柠闷头装没听见,赵方刚一边抖腿一边得意,“小涂现在也算我半个徒弟。” 饶静朝他扔过去一个订书机,“滚。” 两人还在打闹,纪昱恒已经走进部门。 饶静正好朝赵方刚挥去一本文件夹,赵方刚一躲东西就直直朝纪昱恒那边去了。 眼看他要被砸到,涂筱柠已经曲腿要站起来,却见他敏捷地退开了。 “纪总。”饶静捋捋头发站好,没好气地瞪赵方刚。 赵方刚瞅着纪昱恒并未生气,便赶紧跑过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上班时间严肃点。”纪昱恒只提醒了一句便走向办公室。 赵方刚放下文件夹就跟了进去。 “老大。”他突然叫了一声,让所有人为之一怔。 纪昱恒站在办公桌前,目光探寻。 赵方刚怕自己吐字不清晰又清了清喉,“老大。” 这下声音大的聋子都要听见了。 纪昱恒凝了他片刻才打开自己电脑坐了下来,“什么事?” 赵方刚朝他憨笑,“没事,就喊喊你。” 饶静没绷住,直接在外面噗嗤一声笑了。 涂筱柠看不到办公室里的情形,只听到他一贯威严的声音,“没事就去做事,园区的企业尽快落地。” “好的老大。”然后赵方刚就麻利退出来了,回自己座位做事。 赵方刚的转变让涂筱柠不由诧异,饶静的声音如约而至。 “看到没有,倒戈了,这才多久。” 见她若有所思,饶静笑她,“这会儿是不是觉得纪总特帅特牛逼,少女心炸裂?” 涂筱柠一呛,“我,我没有。” 饶静笑得更明丽了,“知道你没有,你有你的小鲜肉男友。” 只觉耳根在发热,涂筱柠低头继续做事,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 “那是前男友,分手三年多了。” 倒是把饶静弄的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 “哟,可以啊,前男友还对你念念不忘。”不由羡慕起来,“姐姐我也阅男无数,怎么没碰到个痴情的。” 涂筱柠不想深入这个话题,想着今天还要去看父亲,便加快了手上的活儿。 饶静只当她害羞了,不再拿她打趣,换了副认真的表情。 “你业务和营销现在都学过了,过几天我就跟纪总说,让你开始独立起来。” 涂筱柠录着报表的指尖在键盘上停下,“独立?” “怎么?你想赖着我一辈子不成?” “不是。可是我……”涂筱柠是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能力。 “没什么可是的,人总要成长的,我也不能真带你一辈子,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往后的路你真要自己走了。” 她这话让涂筱柠顿觉伤感。 “你跟着小赵也看过他营销了,你要把他身上的闪光点变成你的,学会自己去营销,有了自己的客户,你转正才有希望。” 她说的是事实,也是涂筱柠心之所向。 看她还在失神,饶静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 “你说你,跟里面这个差不多大吧,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呢?人家在你这个年纪已经做了营销部门老总,你呢?”她朝纪昱恒办公室里瞥瞥道。 涂筱柠吃痛。可这世上也只有一个纪昱恒啊。 “快干活。”耳边又传来饶静的嫌弃声。 涂筱柠又对着电脑继续录报表。不过,饶姐让她独立,是不是说明她比以前有进步了? 涂筱柠下了班就奔向医院。 父亲前两天已经做了微创手术,但只先动了左肾,医生说一次动两个肾人身体会吃不消,右肾的手术要过段时间。 虽说是微创,但麻药彻底过了老涂还是觉得疼。 母亲请了假全天看护,涂筱柠下了班就会来换母亲。 看到她来母亲便回去换洗了,老涂也在熟睡,涂筱柠给他掖好被角坐在了看护座椅上,大概是这两宿陪在医院没好好睡觉,她很快就乏了,坐着眼皮就开始打架。 纪昱恒来的时候就看到在打瞌睡的涂筱柠,他轻声合门,并未吵到她。 定定地在病床旁站了一会儿,他还在手机上回了几封邮件。 这时涂父醒了,大概是渴了,迷迷糊糊地喊水。 纪昱恒将手机收起,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杯,指腹触感有些凉,他倒了些热水混合再用指尖探探感觉到一丝温热才递过去,并细心地曲膝倾身到跟病床一个高度,慢慢将吸管送进涂父口中。 涂父喝得有些急,不小心呛了一下,水吐了出来,直接喷溅到了纪昱恒手上。 他第一反应不是去擦手,而是先去扶坐起涂父,以防水逆流呛着他气管,然后轻轻拍着他的背。 待涂父不再咳嗽了,他才去床头柜的纸巾,先去给涂父擦拭,纸巾轻柔地落在涂父的颈间和嘴角,仔细且缓慢。 涂父也完全清醒过来,惊觉做这一切的是他,刚要说话却又咳了起来。 纪昱恒继续轻拍他的背,蓦然感觉有眸光在注视自己,抬眼就看到了呆站着的涂筱柠母女俩,也不知这样看了他多久。 他轻唤了一声,“阿姨。” 徐女士赶紧反应过来,忙走上前,“你这孩子,怎么做这些?” “没事。”纪昱恒往后退了退,给涂母让出空间。 “你手上身上都脏了,赶紧擦擦去洗洗。”母亲连抽了几张纸巾给纪昱恒,看涂筱柠还傻站着瞪眼责怪,“你怎么回事,让你陪护却让小纪做事!” 涂筱柠像被捏住了嗓子说不出话来,母亲什么时候来得她其实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头到尾看到发生的一切脚却像定住了似的。 看着此刻才擦拭自己指尖的纪昱恒,她有多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们只是假的情侣,这些他可以不用做的,可他却做了。 见涂筱柠仍是无动于衷,母亲过去拍了她一下,“还不带小纪去洗手间!” 涂筱柠这才后知后觉地抬了脚步,纪昱恒却已经擦拭干净,只说,“不碍事。” “还是去洗洗吧。”涂筱柠是亲眼看到他手上沾了父亲吐溅出的水,他们无亲无故,正常人只会觉得脏吧,而他并没有。 纪昱恒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衬衫上沾染的水渍,无声走向了洗手间。 待洗手间门关上母亲将她拉了过来。 “涂筱柠我跟你讲,这孩子我是真看上了,就冲刚才他对你爸这样,我是认定这个女婿了。” 涂筱柠脑子里还空白一片,只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欠他的人情怕是越来越还不清了。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半晌,涂筱柠问她。 “来了好一会儿了。” “那也不出个声?” 母亲怼她,“你不也没出声么。” “……” 纪昱恒没一会儿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母亲又把涂筱柠往他身前一推,大有卖女儿的意思,“还没吃饭吧?让柠柠带你出去吃。” 涂筱柠这次倒没再排斥,刚要往外走却听他说,“不了,我还要去看我母亲。” 她这才想起他母亲也在第一人民医院。 “也是这家医院吗?”母亲问。 纪昱恒颔首。 母亲轻哦了一声,“那我也该去看看她的。” “没事阿姨,叔叔刚做完手术,您照顾他重要。” 母亲又推了一把涂筱柠,“那你跟着去看看。” 纪昱恒看了一眼涂筱柠,“我要去找主治医生聊聊,还是让她留下照顾叔叔。” 母亲便没再坚持,“那改天我跟你叔叔一起去探望她。” “好,你们早些休息。” 他在长辈面前总是那么礼貌谦卑,真的很讨大人喜欢。 目送他离去,涂筱柠似听到母亲在低叹。 “倒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 母亲看她最近黑眼圈比较重,让她今晚不要在医院陪夜了。 “我没事,你睡觉认床,回家睡踏实。”涂筱柠边打开折叠床边说。 母亲坐在椅子上给父亲擦擦汗,“踏实什么,你爸在这儿我哪里能定神。”回头看到她笨手笨脚摊被子的模样,起身叫她让开。 涂筱柠看着母亲接过自己手中的被子,又听她道,“你跟小纪谈了也有段时间了,我看他是样样都不差的,等你爸好了,我们一家子就看看他妈妈,顺便谈下你们婚事。” 涂筱柠头又疼了,“我怎么感觉是上赶着撵我走?” “我是怕啊,错过小纪这么好的孩子。”母亲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要说以前我还有些顾虑他母亲的身体,刚才我是彻底想通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有责任心,细节是能看出人品的,他刚刚对你爸都能这样,对老婆定不会差,嫁给这样的男人你以后的日子不会苦的。” 涂筱柠沉默着,他人好是没错,可他们是假的啊。 母亲还在兀自讲着,涂筱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发起的微信语音,一看是纪昱恒。 母亲催她快接,她不小心按到了免提上。 “现在可以来一下么?” 他少有的急促声让她神经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怎么了?” “我母亲情况不太好。” 她愣了愣然后也不顾母亲的惊讶,迈着腿就疾步往外走。 她是一路跑的,来到纪母病房门口,发现纪昱恒站在走廊上,还有吴老师夫妻,吴老师摘着眼镜正用纸巾抹泪,看到她来了哽着声道,“筱柠来了?” 涂筱柠点点头,朝他们走近才透过玻璃窗看到病房里都是医生护士。 “阿姨怎么了?”她站着,气息未定。 吴老师摇摇头,“癌细胞扩散到淋巴了,今天出现了昏迷,人也很痛苦。”她顿了顿又忍不住擦泪水,“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 “会没事的。”涂筱柠赶紧说。 吴老师却闭了闭眸未再说话。 涂筱柠再去看站在吴老师身旁的纪昱恒,他视线落在病房里眉头紧蹙,神情凝重。 她刚要跟他说话,医生开门出来了。 “情况不大好,需要静躺,你们最好分批进去。” 涂筱柠胸腔里的苦涩如潮涌而至,怎么会这样,上次来她不是还好好的。 吴老师看着她和纪昱恒,伸手推他们,“你们先进去,刚刚她还叫着筱柠呢。” 闻言,涂筱柠心脏一紧,见纪昱恒已经迈步,她也快步跟了进去。 纪母此刻插着氧气管,面无人色,似很痛苦地皱着眉,许是听到了声音,慢慢睁开眼。 看到她,她嘴角艰难地扯出一点笑,“筱柠。” 她声音极轻,却听得涂筱柠心颤,上前一步就紧抓住她瘦弱的手,还是跟之前一样冰冷。 “阿姨,我在。” 纪母看着她的眼神喜爱又宠溺,似想抬手碰碰她,却没有力气,她又张了张嘴,用很慢的语速说,“我可能,看不到你成为我儿媳妇了。” 她眼角有晶莹在闪烁,那用力挤出的笑让涂筱柠酸痛不已,她摇摇头,“不会的。” 纪母却用指尖轻轻触碰她的手背摩挲着,然后又看向她身旁的纪昱恒,她眼中有眷恋和不舍,“昱恒,以后就拜托给你了。” 然后她有些吃力地想抬手,纪昱恒会意,将自己的手伸进了她掌心。 “妈。”他声音暗哑,虽然只有一字却也能听出颤音。 纪母又艰难地将他们两个的手叠交在一起,仔细端凝着他们,生怕错过似的。 涂筱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家庭幸福,父母健康,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是孩子,面对生老病死是很久远的事情,可现在面对纪母,她才发现父母已经老了,病痛会慢慢折磨他们,她也不再是孩子了。 她跟纪昱恒的一切都是因为纪母而开始,可如果要用她的生命而结束,她宁可选择继续,她无法接受这么美好的一个长辈离开,太残忍了。 “筱柠,可以听你叫我一声妈妈吗?”蓦的,纪母又唤她。 她无力的声音让她胸口钝痛无比,她含泪点头,艰涩地开口,“妈妈。” 纪母在她的声音中缓缓绽开笑容,哽咽着应声,“哎。” 涂筱柠泪如雨下,紧握着她毫无温度的手试图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 纪母又朝纪昱恒看,“好好对筱柠。” 涂筱柠没去看纪昱恒,但也能感觉到他点了一下头。 纪母似满足了,疲惫地闭了闭眼,“让小姨进来。” 他们一走出去,吴老师就疾步进去了。 涂筱柠站在走廊看到她半跪在病床前,想必姐妹俩的感情是极好的。 眼底不断模糊,涂筱柠再看向纪昱恒,他此刻安静得像一座雕塑,背影孤挺难以逾越,眼神落在病房里,仿佛那里有他此生最珍贵的东西,一眨眼就会消失。 涂筱柠知道他此刻一定难受极了,父亲结石昏倒她都慌了神,而纪昱恒承受却是比她痛苦几倍的煎熬。 母亲是他唯一的直系血亲了,她若离开,她都无法想象那种蚀骨入髓的疼。 她想帮帮他,就像他总是帮她一样,可是她一无是处,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突然她看到他的眉梢又紧蹙了起来,然后立刻朝病房里走。 吴老师哭咽着跑出来,声嘶力竭地喊,“医生,医生!” 看着医生和护士又快步赶来,周围陷入嘈杂,亲属又被医生挡在了病房外,涂筱柠浑身也变得冷了起来。 病房里的纪母再次陷入昏迷,医生在做着紧急抢救,她看到了眼底毫无生机的纪昱恒,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 可他明明是意气风发,光芒四射的,而不是现在这样如同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副躯壳。 脑海中接连浮现了他多次在她紧要关头帮她的画面,和刚刚纪母疼爱自己的模样,她突然做了个决定。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到纪昱恒身边的,她抬手紧抓着他的臂膀,手上也很冷。 在他眸光跟自己的对视的一刹那,她听到自己微颤却坚定的声音。 “我们领证吧。” 29 29 这大概是她二十七年来做的最大胆的决定。 既然最后都是要结婚的,为什么对象不能是他?她已经不小了,没有过多的精力和时间再去陷入周而复始的相亲,况且母亲说的没错,他懂事孝顺,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对于他们双方而言,目前都是最合适的结婚人选不是吗? 她望了望病房,而且这样还能遂了纪母的心愿。 纪昱恒的视线牢牢盯在她脸上,过了很久才说话,“涂筱柠,你知不知道婚姻不是儿戏。” 涂筱柠点头,神情从未比现在郑重,“我知道,我是认真的。” 纪昱恒移开视线重归病房,看到母亲在医生抢救下再次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才慢慢趋向平静,“如果你是因为我母亲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纪昱恒,我没有在开玩笑,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虽然工作上不及你的万分之一,但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也看到我们双方的家长是怎样喜欢和中意对方的,你觉得照今天这个情形我们还能扯开关系么?可能从一开始我们就绑在一起了,我们都是相亲族,即便不是你我,也会是其他人,可这样的生活你不厌倦吗?我们互相了解,现在又深知对方的家庭,很适合结婚不是吗?” 她说了一长串,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她突然觉得刚刚这番话很不像自己,到底还是鲁莽了,她跟他除了双方家长的喜欢,差了整整一个世界。 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好像一厢情愿似的,她现在只想落荒而逃,“当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如果你介意可以当我没说过。”觉得以后在他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转身要走,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涂筱柠,我希望你是深思熟虑做的决定。” 涂筱柠滞下脚步,回眸看到他严谨的面容。 “我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如果明天你还这么想,九点我们就去民政局。” 涂筱柠觉得这是自己从小到大最疯狂的一次,她居然趁着父母不在家将户口本偷了出来,然后真的跟纪昱恒领证了。 当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盖好戳将红色的结婚证递到他们手中说恭喜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有些懵。 就这么,结婚了么?对象还是纪昱恒。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涂筱柠望着今天的艳阳,只觉得恍眼。 “涂筱柠。”纪昱恒突然唤她。 “嗯?”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隐婚了。” “哦。” 阳光被他高挺的身影挡住,她对上了他的眸。 “dr是不允许夫妻同时在岗的,而我们还是同一部门的上下级,在银行除了隐婚别无选择。” 涂筱柠自然也知道银行有亲属规避政策,他俩现在是“知法犯法”。 还是哦了一声,她好像还无法立刻适应人妻的角色。 跟着纪昱恒继续走了几步,她说:“我们都迟到了。” “我知道。”他打开车门似在等她上车。 她却摆摆手,“还是分开走吧,我自己坐公交。”然后就快步溜了。 走到公交站台,她又翻开手中的那本结婚证,打开看到他们刚刚临时拍的证件照,摄影师一直叫她笑一笑,现在才发现自己笑得那么丑,而他不笑却依旧帅气。 她看了一会儿赶紧合上,然后将本子藏在了挎包的隔层里,还将拉链拉紧,确认了几遍放好了才将包最终合上。 手心里都是汗,她望着向自己慢慢驶来的公交,突然意识到从现在起自己再也不是单身贵族了。 居然还是她先到的单位,饶静看到她只问,“你爸好些了么?” 涂筱柠想起来,父亲住院的时候她听纪昱恒的话给饶静发过一条微信。 她缓缓神,“今天出院。”她没说谎,父亲真的今天出院,只是时间不是刚刚。 “没事,领导还没来。”见她在往纪昱恒办公室里瞟,饶静告诉她。 涂筱柠不由心虚,自己做的是不是有点明显了?她必须得赶紧适应才行啊。 坐下打开电脑,赵方刚不知从哪里跑回部门。 “重大消息!”他表情依旧很贱。 饶静头都没抬,“放。” “部门要添人了。” 饶静这下有了反应,“谁?” “好像是从外面招的。” 涂筱柠看着自己电脑打开的画面,她也深知部门现在极缺人手,不过从外面招人也不意外,毕竟部门处于多事之秋,很难有人愿意淌进来。 “以前说要添人说了几年,最后倒是只来了一个。”饶静朝涂筱柠看一眼,似乎觉得又是谣言。 赵方刚不赞同地摇手,“以前部门多少人,现在才多少人,这次应该不会是假的。” “眼见为实吧。” 赵方刚坐下来贼兮兮一笑,“也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然后朝纪昱恒办公室里窥探一眼,“诶,今天老大怎么现在还没来?他一向是提前半个小时上班的。” 饶静觉得他多事,“领导行踪还要跟你汇报么?” 赵方刚不再自讨没趣,抽着资料开始干活,只有涂筱柠脖子红红的觉得有点热。 纪昱恒一天都没出现,只在微信里叫她下班直接去医院。 涂筱柠到纪母病房的时候他已经先到了,纪母还在沉睡,看起来还很虚弱但比昨天好了些。 两人安静地在病床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互相看了一眼,像心照不宣似的各自掏出了那个红本叠放在了纪母的床头。 也不知多了多久,纪母的睫毛微微一动,醒了。 如他们所料,在她看到结婚证的那一刹那,她眼眶红得半天没说话。 纪母那了无遗憾的眼神,看得涂筱柠心中百般杂味。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一切并不真实,但心里澄明透亮,这一次,她跟纪昱恒是真正紧紧绑在一块了。 这时纪母向她伸出手,她将自己手递了过去。 “妈。”她唤了一声。 纪母的泪水随着这一声滚烫地落了下来。 良久她才说出话来,“筱柠,委屈你了。” 涂筱柠摇摇头,“没有。” 纪母挣扎着想坐起来,涂筱柠赶紧扶她。 “照礼数,我应该先跟你父母见面商讨一下婚事的,可我现在这身子。” “您先养病,其他事等您好了再说。”涂筱柠给她盖好被子。 纪母苦笑,“好不了了,昨天能捡回命已是老天的恩赐,也不知还能撑多久。”握着涂筱柠的手收紧,“你嫁进了我们纪家,我们不能亏待你,一定要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涂筱柠脸不由一红,“这些都不急。”又凝凝神告诉她,“现在我们这一辈不拘泥礼节,领证就是结婚了,仪式性的东西无所谓的。” 纪母却坚持,“这不行,婚礼肯定是要办的。” “妈,这些以后我们再商量。”纪昱恒安抚道,生怕母亲情绪上再有起伏。 纪母却很上心,她看着纪昱恒,“我房间的床头柜最底层有一个礼盒,里面是两只对戒,那是我早年跟单位去香港旅游的时候提前给你准备的。”眸光又温柔地落在涂筱柠身上,“现在就送给你和筱柠。” 纪母消瘦的脸毫无血色,可说这话时温婉的模样让涂筱柠如鲠在喉。 她竟连戒指都早早给纪昱恒准备好了。 纪昱恒显然也是才知晓这件事,凝着母亲欲言又止。 “也不知大小合不合适。”纪母又抱歉地对涂筱柠说,“本来还想提前买个钻戒,可又一想钻戒要新人自己去挑才有意义便作罢了,有空你们就去商场里看看。” 涂筱柠眸光微闪,点点头。 因为纪母的情况还未稳定,医生不让探视太久。 一会儿吴老师会来陪护,纪昱恒便先送涂筱柠回家。 一路上她有些忐忑,因为家里还有一场最终审判在等着她。 果然当他们两人将结婚证亮在徐女士和老涂面前的时候,两人瞬间石化了。 徐女士还找了老花镜仔细来回地翻看,确认是真的后她站着有些重心不稳。 “你们,你们这速度,我心脏像在坐过山车吃不消。” 老涂大病初愈还在沙发上躺坐着,也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觉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太神速了。 涂筱柠一脸犯了错误的表情,虽然她知道父母是喜欢纪昱恒的,但跳过他们直接去领了证,她不免心虚。 而且母亲这么周到的人,是喜欢做有把握的事的,以她的性格应该会是按照步骤先跟纪母见面详谈婚事,然后看黄历挑吉日订时间,还有各种礼数,现在被她一下子全略过了,她肯定觉得她搞砸了自己的所有计划。 “阿姨,领证的事我们可能草率了一些,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纪昱恒顿然开口,长眸清朗。 徐女士却置若罔闻地把结婚证合上又翻开,来回了几次,最终摘下了老花镜看看纪昱恒,“你叫我什么?” 涂筱柠身形一震,只听纪昱恒清了清嗓,“妈。” 徐女士这才将眼底的笑漾出眉梢,“诶!” 好吧,涂筱柠觉得自己刚刚想多了。 不过徐女士虽没排斥她去领了证,但还是怪她没有事先告知。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趁着母女俩单独在厨房的功夫,徐女士拎了拎她耳朵。 “你刚刚不是挺乐呵。”涂筱柠觉得母亲太双面了。 徐女士嘴角止不住地笑,“我当然乐呵,现在外面这位青年才俊可是我如假包换的女婿了!” “那还怪我不说?” 徐女士啧一声,“你说了我亲自给你送户口本去哇!” 涂筱柠三观掉了一地,她是多怕她嫁不出去啊? “但是话说回来,你婆婆那边我跟你爸还是要去一趟的,现在你们领了证就是合法夫妻了,亲家那边再不去就不像话了。”出厨房前母亲又认真道。 涂筱柠从厨房移门的玻璃上看着在给老涂端茶递水的纪昱恒,只敷衍地嗯了嗯。 这一顿饭吃得涂筱柠觉得自己不是父母亲生的。 如果说纪昱恒第一次来吃饭徐女士还有所矜持,今天俨然是不存在了,恨不得把好吃的全部夹到他碗里。 “昱恒,你多吃点。” 连称呼都变换得极其自然。 纪昱恒看着自己被堆着满满的碗,没推却都慢慢吃了下去。 涂筱柠心想真能吃,好在他能赚钱,不然她那点微薄的工资可养不起。 吃完饭纪昱恒又坐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准备走。 涂筱柠刚要跟他道别却被母亲抬手拍了一下。 “干嘛?” “你干嘛?” 涂筱柠一脸懵逼,“什么我干嘛?” 徐女士朝纪昱恒那儿扬眼,“你不跟你老公回家还准备赖在我家里呢?” 涂筱柠下巴要掉,只觉得数万只草泥马在头上奔腾而过。 30 30 涂筱柠觉得自己被卖了。 母亲居然真的亲手把她推出了家门,连东西都给她收拾好了,送都不带送,只对纪昱恒说:“筱柠特别好养活,偶尔给她吃顿肉就行。” 坐在车里,涂筱柠看着处之泰然握着方向盘的纪昱恒,明明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校友、上下级,现在就变成了夫妻。以前她还总跟凌惟依批评那些闪婚的人,说结婚不能为了婚而婚,一定要是因为爱情,却不想有朝一日自己也啪啪打脸。她已经不再是看言情小说和爱情剧的懵懂学生,在这现实社会里经过几年的洗礼,对什么刻骨铭心爱情早没了少女情怀的向往,也变得越来越务实,只知道女大当嫁,好不容易遇到个好的,父母中意的,就别矫情了,反正他也没嫌弃她,磨合磨合总能过日子吧。 所谓成长是什么,大概就是有一天你也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那一类人。 到了纪昱恒家,发现也是老小区,不过比她家好些,因为至少他还有个私人车位。 涂筱柠的东西还挺多,纪昱恒来回搬了两次,他家住六楼,涂筱柠家则住二楼,所以爬着觉得特费力。 她抱着一个大整理箱站在他家门口气喘吁吁,纪昱恒一上来就看到快废了的她。 “大学不是可以扛一桶水么?”他伸手去开门。 “我是上班了不运动,学生时代跑八百米都是第一名。”涂筱柠看他开门觉得还挺时髦,一个老房子还用指纹锁。 “是么。”纪昱恒回眸,走廊灯坏了,涂筱柠没看到他表情。“那以后运动会,我们部门长跑就派你了。” 涂筱柠撇嘴,喊了一声,“纪总。” 纪昱恒似乎有点排斥,止步不前了。 “现在跟你攀亲戚还来得及么?”涂筱柠只觉得手沉得要断。 “不行。” 涂筱柠在黑暗里朝他翻了个白眼,又听他说,“涂筱柠,我们来约法三章一下。” “啊?” “私下不许叫我纪总,不准提工作,不再是上下级。” “行啊。”这人要公私分明,只要他能做到,她有什么做不到的。 她正要推他,又听他轻笑,“做不到就上交工资。” “交就上交。”见他还不动,她有点撑不住了,“那纪同学,麻烦你挪挪贵脚,我手要断了哈。” 纪昱恒这才往前走,他打开了灯,涂筱柠看到了他家的模样。 全是红木,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那种,大小倒是跟自家差不多。 她终于可以放下整理箱,甩了甩手,都麻了。 纪昱恒给她找了一双女式拖鞋,还是母亲的,款式有点老气。 “你先穿着,有空我去趟超市。” 涂筱柠边穿边说,“去什么超市啊,这不可以穿么?别浪费钱。” 她往里走了几步,见他没跟上来回头一看,还在往里搬放东西。 她真佩服徐女士,她这么多东西她是怎么做到短时间内快速打包的。 她再看看房子格局,跟她家一样,两室一厅一卫,不过多了个书房。 听到关门声,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他,“你家跟我明明是两条相反的路啊,你初中的时候怎么会顺路呢?” 上次她好奇问他那时为什么救她,他说的是顺路。 纪昱恒正站在玄关撑着鞋柜低头换鞋,涂筱柠只听到他淡然的声音,“我小姨家在那条路。” 涂筱柠回忆了一下,哦对,吴老师家的确跟她家一条线来着。 “把你东西都搬进房间?”换好鞋,他问。 “哦。” 然后涂筱柠就看到自己的东西都被搬进了他的房间。 心脏不可抑止地开始狂跳,她在想接下来要如何面对这漫漫长夜。 “你先去洗澡吧,我家是老电热水器,一次只够一个人洗,下一个得等水再烧热。”纪昱恒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告诉她。 “哦。”涂筱柠进他房间找睡衣,出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站到阳台上去抽烟了。 她抱着衣物去了卫生间,一进去她就把门反锁了,然后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狂泼脸。 死了,领证一时爽,尴尬火葬场,今晚睡觉咋整? 她望着镜子里头发散乱的自己,头昏脑胀,其他她都想开了,唯独这个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啊啊。 她本想洗澡洗慢些,可如他所说,他家用的是老电热水器,热水时间没能维持太久就开始转冷了,她赶紧找沐浴露准备随意冲洗一下,在淋浴台上一看,海飞丝第一个映入眼帘,还真是薄荷味的,沐浴露则躲在它后面,涂筱柠按了按往身上一抹,妈呀,发现也是薄荷味的。 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翻翻其他瓶瓶罐罐,都是薄荷味,这人也太喜欢薄荷了吧。 她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纪昱恒已经抽完烟了,正站在客厅。 看着她幼稚的奶牛睡衣,他似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挺适合你。” 涂筱柠因为一开始没习惯用他家的花洒,操作失误把头发淋湿了一点,她边用自带的毛巾擦拭着头发边问,“你是不是喜欢薄荷?” “嗯。”他抬眉,“你觉得凉?” 涂筱柠也没否认,“有点。”又怕他觉得她娇气加了一句,“可能用惯了就好了。” 纪昱恒没再说话,只是朝她慢慢走来。 涂筱柠手上的动作变得僵硬,随着他的靠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刺激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提到嗓子眼。 他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虽然他逆天的颜值对她来说并不亏,甚至可能还赚了,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一切。 就在她快站不稳的时候,他停下了,他站得地方离她还差两步,不算近也不算远,至少是个安全距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清澈,“把左手给我。” 涂筱柠还愣着神,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待自己手落入他掌心的时候她才猛然发现他在给她戴戒指。 他指尖的温度和戒指的温度形成对比,戒指缓缓地被套进她的左手无名指,有些凉意。 末了,他抬起她的手借着客厅的灯光似在端凝。 涂筱柠只觉得手心发烫,已分不清是他的温度还是自己的,她抽回自己手看看,那中间镶着的一粒小钻此刻还耀眼地闪着光。 “好像有一点点大。”她没看他,只低语。 他嗯了一声,“下次去挑钻戒的时候可以带去绕一圈线。” 这个涂筱柠是知道的,母亲年轻时有个绕过线的戒指,后来发福手指胖了还去专柜拆了,那时她还说,“以后你结婚买戒指得买大一号的,戒指大了没事,可以绕鱼线缩小,但小了改就费劲了。” 当时她还问为什么,母亲斜她一眼说,“这样你怀孕了手变肿了也能继续戴戒指。” 仿佛对话还在昨天,今天她已为人妻,只是她还没有很快融入这个新的角色里。 涂筱柠没再说话,手心却在出汗。 屋子里静可针落,她想挪脚却像被灌了铅似的此刻千斤之重。 她心里七上八下地继续用毛巾擦着头发,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些什么,他先开口。 “早点休息。” 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吗?她感觉自己耳根开始发烫。 人狠话不多,难道他在男女之事方面也是工作上雷厉风行的风格吗? 然而她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因为她的夫君没再靠近她,而是朝主卧去了,那应该是他母亲的房间。 他走进打开灯,看她还站着,告诉她,“吹风机在洗手池第二个抽屉里。” “哦。” “吹干头发再睡,不然湿气重。” “哦。” “我每天要晨跑,尽量不吵到你。” “哦。” 然后他没再作声,轻轻合上了门。 涂筱柠定定地站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压根对她没兴趣,就没打算跟她同房。 脑子里轰地一声,她顿时觉得自己刚刚内心戏过多了,所以猥琐的人是她? 然而转念一想,难道他也没准备好吗?还是嫌弃她?应该不是嫌弃吧,嫌弃的话就不会跟她去领证了。 就这么不断地自我怀疑着,涂筱柠最终躺在了纪昱恒的房间里,他的床比她的硬一些,但也能接受。 她突然想起来她的大熊没有带过来,不然还能在这陌生的环境陪陪她。 朝四周望了望,他的房间里也有一个橱窗,不过不是书橱,全是他大大小小的奖杯还有照片。 她好奇地下床,仔细看看,不禁感叹,学霸果然是学霸啊。 橱窗一共六层,从下到上都分类摆放着奖杯和各个时期的照片,第一层也就是最底层是小学的,第二层是初中的,第三层是高中的,第四层是大学的,第五层是“全国”开头的,第六层是工作后的,每一层都是满满当当。 她再瞧瞧照片,真是从小就生得好,他的小学毕业照里她都能一眼找到他,初中反正她亲眼瞻仰过了,高中大学更不必说,气质都跟旁人不一样。蓦的,她的视线在一张照片上停下,好像是他在国外的照片,他和几个外国人并肩站在一起,一身正装,英气逼人,脖间挂着的像是工作牌,身后是高耸的大楼,照片右下角则是钢笔写的流利英文——wall street。 涂筱柠惊呆了,再学渣这两个单词还是看到过的。靠啊,华尔街! 怪不得他到dr来能直接坐上营销部门总经理之位,还那么老练,一点不像对业务一窍不通的人,原来他之前在美国华尔街待过,现在玩的估计都是当时玩剩下的吧。 涂筱柠默默地退躺回床上,她突然又感觉两人拉出了一个银河系的差距。 他答应领证也是他母亲的原因多些吧,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纪母到底喜欢她什么。 论长相她不算惊为天人,论学历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论工作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论家境也就普普通通工薪阶层。真是哪儿哪儿都不出众啊,难道是纪母怕自己时日不多,挑了个合眼缘的? 涂筱柠赶紧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照照自己,一张略圆的脸,看上去是挺乖乖女的。 以前算命的咋说来着,说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饱满有肉,旺夫生财,讨婆家欢喜。” 她抬起手再仔细看看那戒指,款式很简单,除了中间一枚小钻就光光的一圈,低调普通,挺好。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好像是纪昱恒去卫生间洗澡了。涂筱柠此刻躺在他的床上,放下手只觉得还像一场梦。 想想她觉得自己需要清醒一下,便把结婚证拍了下来发给了凌惟依,不一会儿手机开始狂响,微信一条接着一条就差让她手机爆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n次方+n条) 【涂筱柠给爸爸冲啊!】 高维c柠檬:【冲什么?】 齐家的0v1:【上他!盘他!蹂躏他!】 高维c柠檬:【……】 31 31 涂筱柠第二天特意起了个早,准备履行人妻角色做第一顿早餐,没想到一出房间就看到了餐桌上的扣着的几个盘子。 她打开一看,竟然是纪昱恒做好的三明治,碗底还压着字条:牛奶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 涂筱柠再看看他的房间,门敞着,床铺上被子叠放整齐,哪里还有他人。 她顿觉惭愧,照赵方刚说他每天提前半个小时到单位,还要晨跑,这会儿还给她准备了早餐,他这得起多早得多自律啊? 她走到厨房打开微波炉,果然有一杯倒好的牛奶,但她没按加热,只是另找了个杯子倒了水。 捧着杯子走回餐厅,她这才好好环视了一下他家,干净整洁的程度无法想象是个独居的男人所为。 她坐下,咬了一口三明治,还挺好吃。 早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他晨跑回来了,穿着宽松的t恤,颈间挂着耳机,额前的头发略微湿漉,却跟他平日西装革履的装扮风格迥异,很显少年感。 涂筱柠看着,一时间竟忘了咽下三明治,直到他眸光袭来,她赶紧吞下,觉得有点噎又喝了口水。 “没喝牛奶?”他将耳机摘下放在鞋柜上。 “我乳糖不耐受,一早喝牛奶容易拉肚子。”涂筱柠告诉他,低头又咬了一口三明治,“你不吃早饭么?” 纪昱恒朝卫生间走,“我吃过了。” 然后门一关,不一会儿涂筱柠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她继续啃三明治,早晚各洗一次澡,他也不怕洗掉皮。 吃完她去厨房洗碗,就一个盘一个杯子,不费事,再出来就看到已经正装笔挺的他。 好了,纪总上线。 她看看时间还很早,但纪昱恒却打算走了。 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搭个话什么的,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左手,指腹上那枚略大的戒指松垮地朝指尖滑挂着,她时不时就得用大拇指去往后推推。 “戒指嫌大上班就别戴了。”他说。 涂筱柠抬手看看取下来,解释:“本来也没打算戴着上班的。”毕竟他们是隐婚。 纪昱恒取过公文包开门,临走前又看看她。 涂筱柠想,难道自己的素颜很丑吗? “你怎么去?” “地铁,这里离dr挺近的。”他家的地理位置倒不错,小区门口走五分钟就是个地铁站。 “客户经理还是尽早有一辆自己的车比较好。”他说完迈步走了出去,“今晚回来把门锁添上你的指纹。” “哦,不急。”语毕,涂筱柠听到了关门声。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车子这个东西涂筱柠总觉得她用不上。 她也去房间换制服,刚拉好裙子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说话方便吗?” “他已经上班去了。” “新婚生活怎么样?” “凑合吧。”她整整自己的衬衫。 “他家是新房子还是老房子?” “老房子。” 母亲似也没指望他能买得起新房,又问,“哪个小区?” 涂筱柠报上名号,却听到母亲倒吸了一口气。 “涂筱柠,那儿可是c市最好地段的学区了,三学区啊,你孩子以后上学不愁了!” 这她倒没关注来着,只当就地理位置好而已,没想到还是个学区房。 母亲在电话里笑得合不拢嘴,“还要买什么新房,这房子可比现在任何一个楼盘都值钱,涂筱柠你说你这命,真是坐着都有落地桃子吃。” 她想,那不跟牛顿差不多? 纪昱恒家连个落地镜都没有,涂筱柠还得去卫生间照镜子。 电话里又传来母亲八卦的声音,“你们昨晚……”她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涂筱柠听到父亲的在一旁的声音,“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少管。” 徐女士就没再八卦,只跟她说,“你老公是个宝,你要好好拴住他,好在你们在一个部门,你也能看着。” 涂筱柠想想还是叮嘱母亲,“dr有规定不许夫妻同时在岗,我们还是上下级更敏感,被发现的话后果很严重,关于我俩的事你们在外面一定要谨言慎行。” “哦哦。”母亲也被她说得紧张,“我跟你爸肯定不说的,再说你们还没办酒,我没事还能拿着喇叭在外面到处喊我闺女领证了不成。” 涂筱柠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跟母亲说了几句便匆匆挂断了。 她出门去坐地铁,果然又近又快,比从她家出发可以节省一刻钟,那以后可以多睡会儿了。 她到部门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己办公室,眼神望着某处似在沉思。 她坐到自己位置上,不一会儿饶静和赵方刚也前后脚来了。 “卧槽。”赵方刚突然一叫,吓了她们一跳。 “要不要给你张小卡片自己打电话满足一下需求?”饶静还是伶牙俐齿地没个好话。 赵方刚却没空跟她寻开心,很正经道,“之前银监来检查的处罚公示下来了。” 饶静这下没了声,赶紧打开内网邮箱看,一长串的名单,她表情严肃,可直到拉到最后都没看到自己的名字,她蹙了蹙眉,又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找了一遍,确实没有她的名字。 不应该啊,她那笔资金回流当时法规部都拿来认责书让她签字了。 蓦的,她朝纪昱恒办公室里看看,静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走了过去。 她敲敲他的门,“纪总。” 纪昱恒在看文件,“说。” 饶静便直白地问,“我银监那笔检查,是您处理掉的?” “这种小事也值得你特地来问我?”他似默认地抬起眸,依旧是饶静看不透的深邃,“你们只管做好营销和业务,任何公关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太他妈帅了。”涂筱柠听到赵方刚的直叹。 饶静也回到了自己座位,她靠坐在椅子上,望着电脑出神,许久之后涂筱柠听到她的叹息声。 “小涂,我也要倒戈了。” 赵方刚则容光焕发,整了整衣服走向纪昱恒办公室。 “老大,园区里有一家企业我盯了很久了,是国企下面的子公司,之前总说没意向融资,前两天才答应让我上门拜访,我想您出马会更好些,不知您今天是否有空?” “什么时间?” “约了十点。” 纪昱恒抬臂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可以去了。”他起身套西装。 赵方刚心领神会迈腿就跑,“那我去开车。” 纪昱恒很快拎着公文包走出,经过涂筱柠办公桌的时候敲了一下隔板。 “纪总。”涂筱柠抬头对上他的面无表情。 “你一起去。” “哦。” 他没等她径自出了部门,涂筱柠赶紧收拾东西。 饶静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叮嘱她,“多听多记,这是个很好的学习机会。” 涂筱柠点着头跟出去,到了楼下赵方刚的车已经在等了。 “不好意思小赵哥。”她打了个招呼想坐后座,却发现纪昱恒在里面,忙换到副座上。 她微喘着气,突然想起来父亲以前告诉过她,如果跟领导出行,驾驶座斜后方的座位永远都是给领导先坐的。 再透过后视镜看纪昱恒,果然是坐在她后面。 一路上赵方刚简单地跟纪昱恒汇报了一下那家企业的情况,涂筱柠总结了一下赵方刚的营销方向:1、企业前期调查:摸清股权结构和关联企业;2、企业所属行业范围:主营大块及上下游;3、企业核心竞争力:企业销售渠道,在同业中的优势;4、企业财务概况:主营业务收入与纳税,年利润,作为子公司财务是否独立核算;5、企业融资情况:目前融资和融资需求。 这些涂筱柠都在本子上用树状图的方式记了下来,再看后视镜发现纪昱恒闭着眼在休憩,也不知刚才听进去多少。 到了园区,涂筱柠下车的时候看到赵方刚给纪昱恒开门,虽然是个很寻常的举动,却让她更看出赵方刚的情商。 她怎么就没觉悟主动给领导开门呢?于是又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 跟着他们来到那家公司,接待的人一听总经理亲自来拜访,不由眼底一亮,安排他们在会议室坐下,上完水就去邀请老总了。 不一会儿老总来了,中年男子,对他们很是客气,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攀谈起来。 涂筱柠摊开笔记本认真倾听并记下,因为前期已经对企业有所了解,谈话大致分几个内容:1、银企互相自我介绍,2、银行了解企业融资需求,3、针对企业特性对接dr产品,4、浅谈企业融资成本。 前三块进行地都很顺畅,到了第四块老总话语中有意无意都想从他们口中套取一些与利率相关的信息,但不论是纪昱恒或赵方刚不知是故意回避还是有其他想法,就是绕过只字不提。 当老总第三次落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赵方刚只是笑笑,“之前跟财务上也聊了一下,好像贵公司在b行也有贷款,不知他们那边的利率是多少?” 那老总也有些狡猾,“赵经理,我现在更想了解你们dr能给我的利率。” 赵方刚坐姿朝前微倾,“方总您心理上所能接受的融资成本在多少?” 老总呷了一口茶,表情有些老谋深算,“那就要看dr能给我什么成本了。” 赵方刚又缓了缓语气,“方总,您在b行的贷款是公司厂房抵押,据我所知b行的抵押期限只能做一年,也就是说您每年还要全额还款撤抵押再办,我们dr倒没那么麻烦,可以直接给您做五年期的抵押。” 那老总却不为所动,“每年全款还一次贷款对我而言也没什么问题,我只看重成本。” 赵方刚收了收笑,“贵公司实力强,那点贷款对方总而言确实九牛一毛了。” 老总继续喝茶,“我们公司本身就是国企背景不缺钱,当然,如果银行非要给我们钱,成本又低,拿着用用也不是不可以。” 字里行间带着高傲,说了半天就是要让他们先亮剑。 气氛有些凝滞,涂筱柠的笔也停在纸张上,这时一直在把玩名片的纪昱恒开口了。 “方总,今天我们来也是想诚心诚意合作的,这样吧,我也给您托个底,其他银行给您多少成本我dr不会高,同时我也不绕弯子,我要您在b行的抵押物。” 方总扬眉,“你们想挖墙脚?就凭抵押办五年的优势?” 纪昱恒往后稍靠:“别的我不知道,但是b行的厂房抵押是评估价打五折,我们除了抵押办五年,加上你们的国有背景,我可以向行里申请抵押物不打折,授信金额就直接按抵押物的评估价值来做,扩大你们原本在b行的授信,如何?” 那老总沉默了,这次一连喝了几口茶,“纪总的意思是要给我增加授信?” 纪昱恒:“方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我dr比b行的价格高一点,多出的额度可是真金白银,您用是不用,可以考虑一下,不过话说回来,你来我往,到时候我也要落实一些条件。” 方总放下茶杯,“你什么条件?” 纪昱恒把名片往本子里一夹,微笑,“我们先批额度,您满意了准备提款时我们再详谈。” 涂筱柠看出来了,他在吊他。 那方总安静少许,然后微微展笑看向赵方刚,“那就先让赵经理跟财务对接,收集材料报了看看。” 纪昱恒展眉,起身伸手,“那方总,望合作愉快。” 方总也伸出手,“合作愉快。” 三人走出公司,赵方刚就问纪昱恒,“老大,您准备给他放多少利率?” 纪昱恒走得不疾不徐,“先去探一下b行的价格,他要低可以,比b行低的点拿钱过来配存款。” “他要是不肯呢?” “不肯?”纪昱恒轻笑一声,“那要用比b行多出的金额,先把全部的结算回笼和代发工资归到我dr来再说。” 赵方刚明白他的意思,想到对方刚才的态度还有些不爽,“刚刚他口气不小。” 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纪昱恒停下脚步,“真不缺钱的还给你上门机会么?” 赵方刚也笑笑,“也是。” 涂筱柠知道他们的用意是想先稳定与客户的关系,然后再慢慢往外掏东西,但他们刚刚一直在正面回避对方重视的成本问题,这点她不太明白,据她了解dr对于优质客户是可以把利率放宽到人行基准的,甚至下浮,也就是业内最低,她忍不住问,“既然在额度上我们已经比b行有优势了,再说出利率优势不是更能打动他?” 赵方刚去开车了没听见,此刻只剩下她跟纪昱恒,他语气是惯有的严谨。 “谈判即博弈,客户越重视什么越要谨慎什么,在你不了解对方或者竞争对手前,不要轻易把你心里的底牌亮出来,谁先亮谁就可能在合作中处于劣势地位,心里要有一杆秤,懂得随时平衡和倾倒,他在乎成本我就倾向额度,保留住余地才能在日后的合作中占优势。” 涂筱柠聚神谛听着,发现这种实战性地谈判营销比死做业务真的有意义多了,而眼前的这个男人,正在带她一步步走向更深的领域。 32 32 下了班两人各自从工作模式下线,又不约而同地去看了纪母,然后一起回家。 在门上加上她的指纹后,涂筱柠边换拖鞋边问,“你饿了吗?” 他在身后反问,“你会煮饭?” 涂筱柠心虚,“不大会,不过可以点外卖。” “少吃那些没营养的。”他换好鞋就去了厨房。 涂筱柠看到他打开冰箱拿出了蔬菜和冷冻的肉类,然后他先去房间换衣服,出来的时候他穿了一件灰色单薄的针织衫和宽松的运动裤,很居家。 再进厨房前他看了她一眼,“你可以先洗澡。” “哦。” 涂筱柠就真的先去洗澡了,今天洗澡的时候发现多了一瓶不是薄荷味的沐浴露,她还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拿进来的?她用了一下,是茉莉花味的,既好闻也不凉。 洗好澡出来他饭已经做好了,涂筱柠看着三菜一汤忍不住感叹,“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涂筱柠这个心大的还未意识到自己走光了,总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我去抽筷子。” 纪昱恒看着她跑进厨房又出来,只安静地坐了下来。 “你一直都是自己做饭吃的啊?”涂筱柠吃了几口他做的菜,味道还不错。 “偶尔也去小姨家吃。”他将鸡翅往她那里推了推。 “要不以后下了班我们去我妈那儿吃饭呗。”涂筱柠觉得他这么忙,每天还要回来做饭有点不好意思。 “不要麻烦老人了。” “不麻烦啊,反正他们也要吃饭的,多两双筷子而已。”涂筱柠说。 “不要把父母的爱当成理所当然,成了家就要慢慢学着独立。” 他又变成一板一眼的样子,涂筱柠咬着筷子没再说话,可是能干的徐女士已经把她养懒了怎么办? 觉得太多安静,涂筱柠岔开话题,“你在美国华尔街工作过?” 纪昱恒抬眸。 涂筱柠解释,“我在你房间的橱窗里看到照片了。” “实习过。”他轻描淡写。 如果不是他母亲的身体,他应该会留在那边吧?涂筱柠见他没吃多少觉得奇怪,上次在她家他明明能吃很多。 吃好饭涂筱柠主动洗碗,“我来洗吧。” 纪昱恒也没推辞,告诉她围裙在哪里。 涂筱柠在他说的地方找到了围裙,自己却系不上后面的绳带只得找他求助,他已经坐在书房看书了,她抿嘴走过去,“可以帮我系一下吗?” 纪昱恒放下书帮她,涂筱柠隔着睡衣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 “好了。” “谢谢。”她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快速跑回厨房。 她是在害羞吗?可是人家什么都没干,她害羞个屁啊。 她赶紧找洗洁精,可是找了半天都没瞧见,最后她放弃了,手已经湿了,她只能呼唤某人。 “纪昱恒。” 少顷,纪昱恒执着书来了。 “洗洁精在哪儿啊?” 纪昱恒一看之前那瓶用完后他没有及时拿新的出来,所以她才找不到。 走到她身后,他打开她头顶的储物柜,翻找着洗洁精,蓦然发现因为厨房的狭小,她缩在他跟储物柜的紧密空间里,他的胸膛正贴着她的背。 涂筱柠也凝神看着他的动作,突然好像看到“洗洁精”三个字在眼前一晃,就踮着脚尖也伸过手去,“这不在这儿呢吗?”她拿过那个瓶子告诉他,一转头才发现两人站得极近。 他眸黑如墨,浓得像能把人吸进去,气息也近得让她思绪凌乱,刚要说话他已经欺身低下头。 涂筱柠对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洗吧。”他却一如既往地淡定,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涂筱柠两颊发烫,知道自己肯定脸红成了柿子,明明他是肇事者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让让。”她想转身却被他困得无法动弹,开口连声音都哑了。 他便让了让。 涂筱柠转身打开水龙头继续洗碗,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她觉得自己浑身热得像发烧一样,她跟纪昱恒接吻了,什么感觉?很棒,不管是吻技还是滋味,都一流。 果然校草就是不一样,可是,他为什么要吻她?因为他们是夫妻,要慢慢培养感情吗? 洗好碗涂筱柠脸还是烫的,吻过了,接下来又会做什么?她还是用冷水先去冲一把脸冷静一下吧。 她走到卫生间打开门,却在下一秒呆住了。 纪昱恒什么时候在里面的?他竟然没锁门。此时此刻他正半脱着衣服转身看她,精壮的胸膛全然展现,涂筱柠看到了胸肌,还有硬朗的八块腹肌和线条分明的人鱼线。 被她看光了他也不恼,就站着跟她对视。 涂筱柠的肾上腺激素又在猛飙,“我,那个,你怎么不锁门?”半晌,她结结巴巴道。 纪昱恒笑了笑,“有什么好锁的,我们不是夫妻么。” 涂筱柠又清晰看到了他后背上阳刚完美的蝴蝶骨和那深深的腰窝。 涂筱柠赶紧关门退出去,直接溜进房间。 他还是个人吗?身材都这么好。 以前她不知道在哪儿看过说腰窝和蝴蝶骨明显的男人是帅哥,她没信,现在信了。 他刚刚说他们是夫妻,难道今晚要履行夫妻义务么? 涂筱柠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着,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结了婚早晚要那啥,索性早死早超生吧,反正她也不亏。 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也没关门,已经做好视死如归的准备了。 没多久卫生间的门打开了,涂筱柠等了一会儿探出一个头,没听到什么动静,刚要起身看到他往她房门口一站。 涂筱柠像做了亏心事躺下来,她闭着眼睛紧抓着被子等待宰割。 他却没进来,只说了句,“早点休息。”然后把她的门带上了。 涂筱柠把被子扯开,对着紧闭的门有些怔忡。 微信响了,是凌惟依。 齐家的0v1:【你俩昨晚战况如何?】 高维c柠檬:【我们分房间睡。】 齐家的0v1:【什么?!】 凌惟依急不可耐地发起了语音。 “你俩是真结婚吗?” 涂筱柠揉揉额,“是啊。” “真结婚你俩玩过家家呢?”凌惟依恨铁不成钢,“涂筱柠你老公这挂的换了别的女人早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了,你还当你是十七八岁小姑娘装矜持呢。” “太主动显得我多饥渴似的。” “您老人家二十七了喂!饥渴很正常。”凌惟依要被气死,“那今晚呢?今晚你们总要一起睡了吧。” 涂筱柠让她失望了,“还是分房。” “我靠。”凌惟依表示惊呆了,“你老公别是中看不中用啊。” “哈?” “就是那啥不会有问题吧。” “……” 凌惟依给她分析,“照理来说他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正常男人只要跟个稍有姿色的女人共处一室怎么会没点想法?更何况你们现在还是合法夫妻,要么他不正常,要么你太没吸引力。” 涂筱柠下意识地看看穿着睡衣的自己,确实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可他刚才为什么吻她?还是吻过之后觉得她更不对胃口了? “所以说婚前性行为有多重要了,至少能检验伴侣是不是正常,不然一辈子的性福就毁了啊,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凌惟依又一本正经。 “什么?” “你老公是gay,找个女人形婚,其实有真爱。”凌惟依越说越起劲,“你看现在出柜的哪个不是帅哥?” 涂筱柠觉得她越说越离谱了,“我初中就认识他了。” “有屁用,你又不知道他性取向。” 涂筱柠的唇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想起刚才那个吻她脸又红了,她反驳,“反正肯定不是gay。” “那就那啥有问题呗。” 涂筱柠懒得理她,凌惟依的声音又传来,“涂筱柠,我怎么觉得你过于害羞了呢?大家都是成年人,再说你大学里又不是没有过男朋友,也算有经验吧。” 涂筱柠咳了一下,“没有。” 凌惟依惊诧,“不会吧?陆思靖三年里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 她们虽是闺蜜,但大学里各自的私密话题并不会交谈。 “我每次约会都在熄灯前回宿舍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我以为……”凌惟依突然敬陆思靖是条汉子,她又略显艰难地问,“所以你到现在还是个c?” 涂筱柠垂头在被子上用手指来回笔画着,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33 33 第二天涂筱柠起床纪昱恒早走了,餐桌上还是他准备的早餐,只是牛奶换成了热水。 涂筱柠吃着早饭耳边总是能响起凌惟依的话,“他那啥有问题。” 她挤挤眉,不会吧? 上班的时候饶静从茶水间回来经过她座位,看到她毛糙的长发又嫌弃,“涂筱柠,麻烦你去搞搞头发行不行,客户经理就是一个银行的门面,你这形象哪个客户想听你营销?”饶静又捏着她下巴抬起她的脸,“你从来不化妆的是吗?就算不涂粉也描个眼线涂个口红什么的,别仗着自己年轻就造作,不保养没两年胶原蛋白也要流失了,到时候看哪个男人敢要你。” 饶静的话让涂筱柠开始质疑自己,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她这样真的很难看吗? 过了一会儿,饶静扔给她一只没拆封过的口红,她一看是ysl方管。 “我口红太多了,送你一只。”饶静云淡风轻道。 “饶姐,这怎么好意思。”她不化妆不代表她不懂。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两百多块钱而已。”但显然饶静的消费水平并没有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心里。 涂筱柠知道饶静的脾气,没再推却,“谢谢饶姐。” “谢屁,记住,外貌是女人最大的资本,尤其干营销的,要好好利用这张脸。”看到她沉思的表情饶静又笑着戳戳她脑袋,“你别想歪了,没让你去卖身,只是适当地要学会逢场作戏。” 涂筱柠明白她什么意思,可总觉得自己离那个段位还差太远。 “有空去烫个头发吧,纪总已经同意让你独立了,后面你就要自己跑客户了,换个造型也显得成熟些,至少站出去不像个新兵蛋子,免得让人欺,干营销气势上万万不能输,即便你肚子里没多少货。”饶静又拨弄了她一撮头发。 涂筱柠正在犹豫,看到从办公室朝外走的纪昱恒,待他走后她问饶静,“饶姐,那你有什么理发店推荐吗?” 饶静一副问对人的表情,“废话,我有御用的tony老师。” 涂筱柠挤着笑,“贵吗?” 饶静拍一下她的脑袋,“跟我走就是,其他别管。” 一下班涂筱柠就被饶静带去了发廊,果然是很高大的那种,一看就很贵,涂筱柠有点打退堂鼓却被饶静揪进去了。 涂筱柠看着一堆的造型画册眼睛都花了,最后还是饶静给她挑了个日式梨花烫还有不大明显的栗色。 等她的功夫饶静也做个护理。 看着高档的装修和个个精致的顾客,涂筱柠不免唏嘘,她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支撑起这样奢侈的消费啊? 突然想起还没跟纪昱恒说自己会晚点回去,便趁饶静不在赶紧发了一条微信。 【我跟饶姐在外面吃饭,晚点回来,要我给你打包带些什么吗?】 他一会儿就回了。 【不用,今晚有应酬。】 【哦。】 “干嘛呢?”突然饶静的声音从身侧响起,吓得涂筱柠手机都掉了。 饶静看着她觉得好笑,“心虚什么?怎么,找到新欢了?” 应该是没看见,涂筱柠赶紧捡起手机退出微信,“没有,正在看手机比较投入,就吓到了。” 饶静瞟她,“哼,小屁孩。”然后坐到了她身旁的位置。 涂筱柠默默呼出一口气,怎么搞得像地下游击队似的。 头发烫染足足弄了三个小时,最终成品饶静很满意,她揉她的脸,“看看,这样就好看多了嘛。” 涂筱柠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有一瞬间觉得陌生,好像是成熟了些。 饶静拍拍她肩上的碎发,“这样才像我饶静带出来的人,不丢我脸。” 涂筱柠还有点不习惯,小声问饶静多少钱。 饶静又翻她一眼,“问这么多干嘛,走,吃饭去。”就拉扯她走了。 涂筱柠心里感动,跟饶静久了就知道她是色厉内荏,其实人很好,对她也好。 她何其有幸在复杂的职场里跟了个好师父。 师徒俩吃的韩国料理,涂筱柠要掏钱被饶静制止,“等你转正了,拿的第一份工资再请我吃饭,现在归我请。”然后快速用微信扫描付账。 涂筱柠特别过意不去,刚要说话就听她问,“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她脚下一滞,赶忙说:“你不顺路,我坐公交快,这不还有五分钟公交车就来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让她看。 饶静一看确实快有车到了,“那行吧,你自己当心些。” “好的,饶姐你路上也小心,今天谢谢了。” “谢屁,滚。” 涂筱柠站在公交站台看着饶静开车离去,然后才调头去地铁站。 真的像无间道似的,而这才刚开始。 回去后她发现纪昱恒还未到家,她洗完澡刚要回房,又想到他可能会喝酒,便转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找了找,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一瓶蜂蜜,看了看好像也没怎么动过,便先放在了料理台上。 她现在看起来还真像个人妻,涂筱柠自嘲着先回房间躺下了。 脑子里还在盘算接下来自己要怎么去营销客户的事,眼皮就慢慢沉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再睁开眼发现刚刚自己睡着了,客厅的灯还亮着,她揉揉眼睛坐起来才想起自己隐形眼镜还未摘,顺便往外看看,他还没回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摘好隐形眼镜也不准备再等了,她盖上被子直接睡觉。 可是辗转反侧,她突然就没了睡意,拿起手机又刷了会儿朋友圈和微博,直到一点也没听到动静。 她又坐了起来,捏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他发个微信,毕竟现在他们是夫妻了,他要是有个差池,最后不还得落在她身上么,刚滑开手机,她听到了门开锁的声音。 她走出房间,迎上了进门的他,他的领带不知去哪儿了,领口敞着露出锁骨,若不是他身上沾着的酒味飘散过来,他这般如常的神色根本看不出来喝过了酒。 他目光一照,视线就停在她身上没再离去,动也不动。 涂筱柠只以为他喝多了,给他拿了拖鞋送过去。 “晚上跟饶静在一起就是去做头发?”他声音也依旧清晰,竟不是先问她怎么还没睡,而是先注意到了她头发。 涂筱柠嗯了一声,本想实话实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不让她私下提工作上的事来着。 他没再追问,换了鞋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闭眼凝神。 涂筱柠心里没数他喝了多少,只去厨房舀了一勺蜂蜜冲了碗热蜂蜜水。 “蜂蜜水能醒酒,对胃也好,喝点吧。”她过去递给他。 父亲也经常有应酬,她看到母亲每次都会准备一碗蜂蜜水。 纪昱恒睁眼看着她,然后从她手中接过杯子。 等他喝光,涂筱柠想把杯子拿回来,可刚伸手就被他长臂一带,斜坐在了他腿上。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要起身却被他扣住,她今天穿得是睡裙,这样坐着感觉下面都要走光了。 他却埋首在她发间,似在嗅那缕馨香。 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和颈脖,连带着她的呼吸都不稳了起来。 “头发剪短了?”蓦的他问,语调轻柔。 涂筱柠坐在他的大腿上,心跳如鼓,她点头,“嗯。” “我看看。”他单手反转着她身子,掌心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就像带火似的要烧起来。 涂筱柠刚要问他是不是醉了,他的吻已经落下来。 比上一次还热烈,他手掌扣着她的头,指尖缠绕在她发间,不断得迫使她靠近自己。 涂筱柠只觉得这姿势让自己重心不稳要掉下去,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襟,他却顺势欺了上来将她压倒在沙发上,动弹不了。 涂筱柠脑中混沌着,呼吸也越发急促,他像是要吞了她似的,她清晰得感觉到了他舌尖的软滑与热度,涂筱柠第一反应就是他肯定不是gay,第二反应才是要挣扎。 他却似未吃痛,变本加厉地向她索取,更加在她口中探寻,原收在她腰间的手也慢慢下滑。 涂筱柠吓了一跳,混乱间含糊地叫了一声,“纪总。” 果然他停下了,眼底带了一丝迷离,好看的眉微蹙,“叫我什么?” 涂筱柠故意又叫,“纪总。” 他目光流转,笑了一声,又低下头狠狠吻了下去,这次比刚才还要霸道,似带了些教训的意味。 她的唇齿舌香此刻就像裹了蜜似的让他难以知足。 涂筱柠后悔挑衅他了,像被他身上的酒气笼罩了似的,她蜷缩着身子呼吸越来越困难。 “纪……”她一开口就被他吞了下去,密密麻麻的吻再次落下,又被缠了一会儿耳边是他低缭的声音。 “想清楚叫我什么?叫错一次亲一次。” 涂筱柠怕了,囫囵地重新叫,“纪昱……”可是唇又被堵住了。 对着他渐深的眸,她想原来就算平日里再冷静的人醉起酒来也像匹脱缰的马,可叫他名字也错了吗?算了,她不能跟醉鬼计较,现在能摆脱他才是最重要的。 在他稍作抽离的片刻,她缓了缓声,叫:“昱恒。” 这次他倒是停下了,抬起头在她上方定定凝视着她,她以为能逃脱了,却见他唇角一勾,吻又炽热地锁了下来,它所到之处都如同烈焰在燃烧,快要把涂筱柠人给灼焦了。 她要疯了,这人还有完没完了,难道要叫老公不成? 他的脸已经晕在了光线中,涂筱柠最终在他的追索中吃力地叫了出来,“老,老公。” 在她快窒息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 他伸手想给她拨开碎发,她却以为又要吻她,颤着身躲了躲。 他眼神变得温柔起来,没再亲她,只埋首在她颈间低语,“以后就叫老公。” 34 34 涂筱柠感觉到纪昱恒将脸埋在自己的肩窝,他的呼吸像热气似的摩挲在她的肌肤,又痒又麻。 她想挣扎却被他禁锢住,似怕压痛她,他换了个姿势,涂筱柠还未反应过来就蜷缩进了他怀里。周身有些许的酒气和他自带的薄荷味,耳边是他清晰的心跳声,涂筱柠觉得客厅的射灯有些过暗了,暗得她都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动了一下试图摆脱他的桎梏,他却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另一只则从横在她的颈间,他此刻声音微醺低哑,“别动,就这么待一会儿。” 这一句像是能熏人欲醉似的,对着他阖着的眼下浓密的睫毛,涂筱柠竟也不再乱动了。他是真的醉了吧?繁忙的工作和重病的母亲都是他所要承受的压力,他大概是累极了。 就当是动了恻隐之心吧,她安静了下来,心跳也慢慢趋于平稳,她又偷偷仰了仰头,看到他坚毅的下巴和俊秀的眉梢,他鼻间清浅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有些温热。 这个现在是他老公的人就这么耍完流氓睡着了,她可不想陪他一起感冒,但又怕他没睡熟她一动就醒再胡来,索性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可这一等,她把自己等睡着了。 涂筱柠是被手机闹铃惊醒的,她猛地坐起来,一看自己床上,再瞧瞧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她愣了愣。 她什么时候回房间的?不会是他抱回来的吧? 她炸毛地又倒回床上抓着头发,涂筱柠你是猪头吗?让你等他睡熟没让你自己睡啊。 走出房间屋子里依旧清净,他先走了,桌上是他准备好的早餐,今天是皮蛋瘦粥,她觉得他真是个能把时间分配得很好的一个人,舀一勺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去倒水的时候视线蓦的落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脑中又想起昨晚两人……一起的画面,她不由脸一红,赶紧闷头继续喝粥。 那人今早酒该醒了,昨晚的事应该忘了吧?反正老涂每次会断片,看他昨天那样估计醉的不清,还能记得个啥。 匆匆喝完粥,她去换上了制服,在玄关换鞋的时候突然想起昨天饶静送她的那支口红,便掏了出来,犹豫了一下又甩下鞋子去了洗手间,她对着镜子描了一下再抿抿,大概是自己下手重了,她觉得颜色太过艳丽很不习惯,赶紧拿纸巾擦掉了,她揉揉自己稍乱的头发叹了口气,果然自己不适合浓妆艳抹。 将口红随手放在了洗手台上,她还是抹了个唇膏去上班了。 到了dr,赵方刚一看到她眼前一亮,“哎哟,这是小涂?” 涂筱柠低着头回了自己座位,赵方刚目光跟着袭来,“你看,换了个发型就像换了一个人,这样才达标我们部门的颜值。” 饶静也走进办公室,“我们部门什么颜值?” “自然是要美女有美女要帅哥有帅哥咯。” 饶静嗤笑,“你说的帅哥里只有纪总吧?” 赵方刚厚脸皮道,“老大是比我帅了一丢丢。” 饶静掏掏耳朵,“一丢丢?” “两丢丢。” “哈,赵方刚谁给你的勇气?” 赵方刚贱笑,“反正不是梁静茹。” 此时他的座机响了,他不再跟饶静斗嘴,去接了电话,从交谈中听出是主动找上门的客户,挂了电话他刚要坐下又看看涂筱柠。 “小涂,来一下。” 涂筱柠应了一声走过去。 赵方刚抽出几叠资料,“这里是园区里三家企业的基本材料,融资需求都不大,在500万左右,资质都不错,就我懒得做小户子,你拿去做吧,你还没有自己的信贷系统,先在我号里操作,到时候我跟老大说算你的。” 涂筱柠一怔,“小赵哥,这……” “这这这这什么这,你还要不要转正了?”赵方刚把资料抛给她。 涂筱柠赶紧伸手接住,赵方刚又说,“你也别急着感动,园区这块蛋糕太大了,我就两条腿两只手,一个人还真吃不下来,这是个很好的批量营销客户的地方,你可以先从小客户开始练手,而我正好对小客户没兴趣。” 此刻涂筱柠心底感触颇深,饶静探了探头,“还不跟你小赵哥说谢谢。” “谢谢小赵哥。”涂筱柠将资料紧紧环抱在怀中。 “我们是一个团队没什么谢不谢的,一会儿把这些公司的财务微信推给你,后续你自己对接。”赵方刚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刚刚的来电显示,“还有刚刚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客户,你也联系跟踪一下,就当你的首个客户,自己判断要不要做。” 涂筱柠点头,先抄下了那串号码。她回到位置上,打了过去跟老板聊了一会,大致了解了一下企业情况,加了微信约了一会儿上门拜访。 “做什么的?”饶静待她放下电话还是关心了一下,她第一次独立跑客户,她这个师父还是得帮着把把关。 “做床上用品的,之前下游客户的欠款还未到账,他们又接了新的订单,要采购棉纱等原材料生产,所以需要资金周转。” “反正要全方面了解清楚。”饶静叮嘱。 “知道了饶姐。”涂筱柠边收拾东西边应。 纪昱恒刚开完行里的中层干部会议,正跟其他部门的总经理边聊边往部门走。 涂筱柠出去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遇到他,“纪总,韩总。”她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不小心对上他的视线,有些心虚地低头快步走了过去。她回想着他刚才淡漠的表情,果然是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看来是忘了,她不由加快脚步,忘了最好,不然两人太尴尬。 涂筱柠查看了一下那老板发来的地址,有点远,她只能打的去,可是不知是不是早高峰,滴滴上没人接单,涂筱柠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了有辆车的重要性。 等了五分钟滴滴自动派了辆车,司机很快打电话过来,让她站到路口等他。 上了车司机还在抱怨,“今天各大学校组织小孩秋游,堵得很,你们又在市中心,要不是系统自动派单我真不想接。” 涂筱柠只尴尬笑笑没说话。 司机看看她的衣着,“你是银行的?” 涂筱柠点头嗯一声。 “银行待遇好啊,是不是压力特别大?各种任务指标什么的?”司机也是个健谈的人。 涂筱柠只说,“反正这年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 “我之前听被人说啊,银行就是座围城,没进去的人挤破头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想早点摆脱跳出来,看着是一个个光鲜亮丽的精英白领,其实啊,冷暖自知。” 他一语道破银行业的现状,让涂筱柠心底也不禁触动。 是啊,银行是座围城,她困在这座城里快四年了,连个阳光都没见着,又谈何摆脱跳出呢? 大概觉得气氛沉闷,司机又转了转话锋,“但是银行是最好找对象的几大职业之一,搁以前银行就跟教师一样是个铁饭碗。”司机说着看看她,“你有对象了没?” 涂筱柠觉得这司机有点过于健谈了,但不说话显得不礼貌,便说:“我已经结婚了。” “是吗?还没看出来。”司机在感叹声中继续八卦,“那你老公工作也不错吧,银行跟公务员、供电局、医生这种好单位配对的多。” 涂筱柠暗自撇嘴,好多银行还内部消化呢,但只告诉他,“他是事业单位的。” 银监局应该算事业单位吧? 司机啧了一声,“果然,好马配好鞍,苦是苦了点,到底还是你们这种白领社会地位高哇。” 涂筱柠心里犯嘀咕,她算哪门子白领。 说着话车已经开到人公司门口,涂筱柠付好钱下车。 “给个五星好评谢谢。”司机笑着目送她下车。 “谢谢,好的。”涂筱柠关上门看看了门头,就是这儿。 之前电话到行里的是财务总监,两人见面后先交换了一下名片财务总监就把她领进老板办公室。 老板正在接电话,看到人示意他们等一下,财务总监便先邀请涂筱柠坐,还给她倒茶。 一会儿老板挂了电话来了,“不好意思,刚有事。”打量了一下涂筱柠,“这就是dr的客户经理?” 涂筱柠站起来递名片,“dr拓展一部小涂。” 那老板接过也递去自己的,涂筱柠一看喊了一声,“张总。” “别客气,坐。”张总也比较随和,“涂经理看上去挺年轻的。” 涂筱柠笑笑,“我在dr三年多了。” “哦?”张总有些意外,“还以为你刚毕业呢。” “可能圆脸挡年龄,也好让我装装嫩。”涂筱柠把从赵方刚身上听来的胡话学以致用。 张总也笑笑,然后开始直入主题。 涂筱柠了解了一下,他就是想用厂房后面一块空地做抵押申请个贷款,财务销售方面听着倒也还行。 “张总能提供的抵押物只有后面这块地了吗?比如自己名下住宅什么的。”她还想套套他其他的资产。 “我个人名下的房子目前都有按揭,除非你们dr能接受二抵?”张总也没有掩饰。 “这个每家银行都不接受。”涂筱柠直接告诉他。 “那就没了,厂房也抵押给其他银行了。”张总说。 涂筱柠询问了一下是哪家银行后又问,“那可以让我看看纳税系统吗?” “当然可以,我们公司财务上很正规。”张总示意财务带涂筱柠去看。 涂筱柠站起身,“好的,如果张总有意向在我行贷款,我们可以先收集材料上报审批。” “你们利率在多少?”张总问。 她先给了个行业均价偏高的数字。 张总蹙蹙眉,似有斟酌的意味,“这价格有点高了。” “我们可以边上报授信边给您申请优惠。” “最优多少?”张总追问。 涂筱柠面带微笑,“这我要回去请示一下领导,毕竟一笔授信也不是我们一个部门说了算,争取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她又拉了好因坐下褶皱的裙摆,“反正授信先批着,您觉得价格合适了再提款,也不亏是吧?” 这些话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涂筱柠都觉得有些不像自己。 张总听着觉得也不是没道理,对财务说,“那你就先准备材料给涂经理。”又看向涂筱柠,“涂经理,那价格上希望你能尽早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涂筱柠笑容明丽,“好的。” 看完财务她又去生产车间看了看,才抱着资料从人家公司出来。 今天的阳光很好,落在她脸上觉得很暖,她抬手微微遮了遮,从指缝间望着那几缕漏下的光,蓦的笑了。 成长的快乐大概就是现在的心境吧? 回去后她把收集的材料先给饶静审了一下,然后跟她讲了一下企业的情况。 饶静大致看了一下,“财务数据还可以,你再把收集的近一年流水剔除关联企业往来,核实一下年销售。” 涂筱柠点头,“好的。”她整整资料又问饶静,“那这家我能给他放多少利率?” 饶静看她一眼,“我建议你再好好了解一下企业和老板的情况,不过如果你觉得已经没问题了,你可以去跟纪总确定一下价格。” 涂筱柠哦了一声,先去查了企业和老板的征信,又用外网电脑查了企业和老板的三查,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再看饶静她已经在忙了,赵方刚也不在位置上,再朝纪昱恒办公室探一眼,他正在看文件,不是很忙的样子。 踌躇了一下,她抱着资料敲了敲他的办公室门。 “纪总。” 跟他对视的一瞬间她心跳还有些快,但很快压制了下去,不断提醒自己现在是工作时间。 “我今天跑了一个客户,想跟您商量一下价格的问题。” 纪昱恒伸手。 涂筱柠会意,赶紧把企业资料递过去。 趁纪昱恒翻阅的时候她也简单介绍了一下背景,她看到他边看边摆弄手机,样子有些漫不经心。 她说完他也看完了,“你觉得可以报了?” “我让饶姐审过了,也查了一下企业和老板的三查,没有什么负面消息。” 纪昱恒只把资料一推,“再了解一下。” 涂筱柠不解,忍不住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客户经理还是我是?”纪昱恒反问,语气严厉。 涂筱柠被他这么一呛噤了声,伸手拿回资料,“我知道了纪总。”然后回了座位。 饶静在接电话,丝毫没有觉察到刚刚发生了什么,涂筱柠盯着电脑屏幕觉得胸口有点闷,果然他工作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可是该了解的她都了解了,到底还有什么问题? 不一会儿就看到他拿着文件出了办公室,还是板着一副脸。 涂筱柠便拿起自己的手机切换到微信小号,这是她以前的游戏号,工作后专用树洞发泄情绪,没加什么好友,只有自己的大号。 于是,她发了一条状态。 【纪昱恒是个讨人厌的双面人。】 35 35 涂筱柠今天下班打算去医院探望纪母。 可刚走出dr又看到了陆思靖,再见面她发现自己比上次要平静许多。 “筱柠。”陆思靖直接迎了上来。 “陆医生,是我上次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涂筱柠问。 “我只希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最后一次。”陆思靖低着声,语气有些卑微。 周围有下班过往的同事在看他们,涂筱柠微微低头想逃离关注,“我们到外面说。” “我看附近有家星巴克,我们去那里坐坐可以吗?”陆思靖知道他又让她为难了,可是他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连凌惟依都把他拉黑了,他只能在她单位楼下候她。 涂筱柠未应,只道先出去再说,待离单位远了一些,她停下了脚步,“就在这里说吧。” 陆思靖看着她,“就当是普通朋友请你喝杯咖啡都不行了吗?” 涂筱柠嗯了一声,“不行。” “筱柠,你能不能别这么绝情?” 涂筱柠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然后侧眸对上他的,“陆思靖,我结婚了。” 陆思靖愣了很久,涂筱柠又说,“所以,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爱他吗?”陆思靖艰涩地问。 涂筱柠只告诉他,“就算没有他,我也不爱你了陆思靖。” 陆思靖神色复杂。 涂筱柠表情却很认真,“即使没有三年前的事,我们也走不到最后,我们之间的问题有很多,只是我以为三年的时间会让你变得成熟一些,但是好像没有。” “他哪里好?” “他让我有安全感。” 陆思靖却冷笑,“你觉得在这个花花世界里他能对你始终如一?就算他可以,你能保证以后没有主动送上门向他投怀送抱的?你真要安全感,就不该找他那样的。” “可如果婚前都没有安全感又何谈婚后呢?” 她的反问让他再也没了声。 涂筱柠挪了挪脚步,“放下吧陆思靖,我们都回不去了。” “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也终于动了动。 涂筱柠依旧跟他保持距离,“以前我就说过的,分手不能再做朋友,只能当路人。” 陆思靖苦笑,“是啊,你以前就说过的。” “我还有事,先走了。”涂筱柠低首抬步,仍然没有再见。 陆思靖似想跟上去,但接到了医院来的电话,他止住了脚步只能痛心疾首得看着她越走越远。 涂筱柠往地铁站走着,耳边有风,吹得她头发和此刻的心一样的乱。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鸣笛,她吓了一跳,一看是赵方刚的车。 “小涂美眉啊,要不要锅锅我送你回家家?”他探出头,表情一如既往的轻浮。 涂筱柠觉得自己去医院不太方便坐他车,便婉拒了,“我还有点事小赵哥,我一会儿坐地铁就行了。” “ok。”赵方刚没再坚持,然后又贱贱地挑眉,“刚刚在路边跟你说话的就是饶静说的你小鲜肉男友啊。” 涂筱柠纠正了一下,“前男友。”又觉得奇怪,“离单位这么远你还能看见?” 赵方刚笑笑,“你俩郎才女貌地跟雕塑似的往那儿一站,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见,我跟老大一块儿下班的,他刚刚也瞧见了啊。” 周边有些嘈杂,他的话落在涂筱柠耳畔却无比清晰。 到了医院纪昱恒已经在了,也不知来了多久,见他在给纪母整理东西,涂筱柠走上前,“是要出院吗?” “这次的化疗告一段落了,妈想回去住段时间。”纪昱恒告诉她。 涂筱柠看看纪母,“妈,您身体?” “医生说可以的,就回去一会儿。”纪母此刻有点像个孩子,对回家满是期待。 涂筱柠再看看纪昱恒,他默认,她就没再多问,低头帮他一起收拾东西。 “吴老师跟儿子儿媳回家了啊?”走得时候邻床有些羡慕。 纪母也露出了难得开心,“是啊,下次给你带喜糖过来。” 邻床点点头,“快回去吧。” 涂筱柠一路扶着纪母,上车的时候也陪她坐在后面。 纪母牵着她的手轻叹着,“回家了。” 涂筱柠反握住点头,“我们回家。” 纪母看着她,抬手怜爱地抚抚她的头发,“新做了头发?” 涂筱柠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想改变一下,以前的样子有点幼稚。” “哪里幼稚,都好看。”纪母却不认同。 涂筱柠调皮地吐吐舌头,纪母微笑着覆住她的手。 到了小区纪母是被纪昱恒抱上楼的,在后面看着母子俩的身影涂筱柠不禁心酸,本该是个享乐的年纪,却要承受病痛的折磨。 进了屋,直到看他将纪母抱进主卧,涂筱柠突然心一慌。 纪母现在回来了,那他俩今晚?心里就这么忐忑了起来,要么她说她陪纪母睡? 还在思绪万千,纪昱恒已经从房间出来了。 “那个,今晚吃什么?”她有点没话找话。“我看到冰箱里有面条,妈现在也只能吃些软的食物吧?要不我煮面吃?” 纪昱恒似乎有点意外,“你会煮面?” 涂筱柠撸起袖子,“我会啊,以前我还在宿舍煮过呢,室友都说好吃,只不过后来被宿管阿姨收了电磁炉。”她边说边往厨房走,见他不动又说,“要不你来帮我洗点青菜?” 纪昱恒说,“我先去换衣服。” “哦。” 涂筱柠先烧水,不一会儿纪昱恒换好居家服来了。 两人都未提昨晚的事,涂筱柠低着头抽出一把面,在纠结说点什么纪昱恒先开了口,“现在她有什么想做的我都尽量满足她,化疗的日子不好受,她太想家了。” 涂筱柠点头,“应该的,可白天我们都上班,她一个人?” “我请了护工到家里照顾,有什么事也会第一时间给我电话。” “哦。”她应着,觉得他想得真周到。 水开了,她把面扔了进去,“你喜欢吃软的还是硬的?我喜欢吃硬的。” 纪昱恒侧眸看她。 涂筱柠顿时意识到自己说话有歧义,咳了咳赶紧纠正,“软面还是硬面?” 他收回视线,“我都可以。” 涂筱柠心慌地拿筷子捞了捞面,却还假装淡定,“那我先捞一碗,剩下的煮软些给你和妈吃。” 纪昱恒把洗好的菜切了切,“你就给妈煮软的,我的不用。” “哦。”涂筱柠伸手去接菜。 纪昱恒长手一抬已经把菜扔了进去,收手的时候用指尖轻弹了一下她的额,“你只会说‘哦’?” 涂筱柠摸摸被弹的地方,觉得他要求真高,现在又不是在单位,想到他今天还凶巴巴怼她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嘟嘴反驳,“那我以后索性不说话好了。” 纪昱恒看着她再看看面,“你确定你现在还能吃到硬的?” 涂筱柠回神赶紧用筷子捞面,但又被热气熏得有点烫。 纪昱恒把她往后一拉,抢过了筷子,“就你这速度硬的都变软了。” 涂筱柠暗自做了个鬼脸。 果然面软了,涂筱柠吃了几口就放弃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吃软面?”纪昱恒坐在对面问。 “就感觉吃了软的面会有一种……”看他还在等她说完,她便继续了,“想呕吐的感觉。” 纪昱恒把筷子一放似乎也吃不下去了。 涂筱柠心里暗爽,谁让你要听的。 “点外卖吧。”他突然说。 “啊?”涂筱柠一惊,她没听错吧? “没吃饱,你点外卖吧。” “你不是说外卖不健康?”涂筱柠故意问。 纪昱恒起身端起凉了一会儿的面要往主卧走,“你再犹豫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涂筱柠赶紧拿起手机,不过还是象征性地问了他一下,“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随便。” 他都这么说了,涂筱柠就不客气了,点了炸鸡和快乐肥宅水,然后她也去了主卧,看到纪母没吃几口就说吃不下了,顿觉心酸。 她抽了几张纸巾进房,帮纪母擦拭嘴角。 “妈,是我做的面不好吃吗?”她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纪母摇摇头,“是我自己胃口不好。你们晚上就吃面能饱吗?” 涂筱柠告诉她,“我点了外卖了。” 纪母叹气,“你们工作够辛苦的了,下班只能吃外卖,如果我身子不这样还能给你们做饭。” 涂筱柠不想她难过赶忙说,“没有啊,我们下班早就自己做饭吃,下班晚就去我妈那儿吃。”朝纪昱恒看看,给他使了个眼色,“昱恒,哦?” “嗯。” 纪母闻言这才放心了些,又叮嘱,“那你们吃好早点休息。” 涂筱柠犹豫了一下又说,“妈,晚上我陪您睡吧,您起身什么的总要有人照应。” 纪母却笑笑,“傻孩子,我现在没事的,你们新婚怎么好分开睡?” 涂筱柠想再挣扎一下却听到门铃响了,应该是外卖到了。 “去吃饭吧,我就睡了。”纪母轻柔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涂筱柠失败了,垂头丧气地去开了门。 纪昱恒安顿好母亲看她睡着才退出了房间,他轻轻掩上门,回到餐厅就看到一只手拿着炸鸡一只手捧着可乐的涂筱柠。 他不禁蹙眉,“你就吃这个?” “你不是说随便的吗?” “那也没让你吃垃圾食品。”他边说边走近。 涂筱柠以为他要收走,双手一护,“纪昱恒你说话不算话。” 他停下了,涂筱柠坐着他站着,从她的角度看有点居高临下的样子。 “你叫我什么?” 涂筱柠嘴里还含着鸡腿,这人不会没忘记昨晚的事吧?她咽了咽,举起一只炸鸡送到他面前,“你吃吗?可香了,一口嗨上天。” 纪昱恒薄唇微抿,径自去了洗手间,“我不吃垃圾食品。” 涂筱柠嗤鼻,没有炸鸡和快乐肥宅水的灵魂所以他这人才这么没趣,天天只有工作工作工作。 今天他先洗了澡,涂筱柠一边啃着炸鸡一边看洗好澡的他走进了次卧,她真想在餐厅吃一晚上鸡得了。 她磨磨蹭蹭地吃好又收拾好东西,然后扭扭捏捏地去洗了澡,最后自知躲不过了才走进房间。 他已经半躺在床上看书了,微黄的床头灯照得他的侧颜像被画笔勾勒过似的,显得整个人很暖很梦幻。 涂筱柠看着竟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的小人立刻狂扇自己的脸,让你瞎看让你瞎看。 余光瞥见她站在门口半天,他抬眸。 “要不,我睡客厅吧。”涂筱柠直接开口。 纪昱恒合上书,“你不怕被妈问的话自便。” “那我打地铺。” “没有多余的被子。” 涂筱柠咬唇,那就是躲不过了,她在心里挣扎了一下,想着他未必对她有兴趣,睡一起又不会掉块肉,就抬脚走了过去。 在床的另一边躺下,她盖好被子,望着天花板放空,而他仿佛就在自己耳边说话。 “这么勉强的话,当初让你想清楚再领证的。” 涂筱柠在被下的身体一僵,张口想说些什么,“我……” “啪——”地一声,他把台灯关了,房间暗了。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也躺了下来,鼻间都是他特有的薄荷味,连带着他的声音也微凉。 “睡了。” 36 36 这是涂筱柠睡得最不踏实的一次了,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她很不习惯,她想动又怕吵到他,只能干瞪着眼睛一直看天花板。 黑暗的房间里寂寥无声,直到他的声音打破沉静,“这是双人床,你缩着是怕挤到我还是想让自己掉下去?”长手一伸就把她捞了过去。 他的气息近在咫尺,涂筱柠心脏怦怦跳。 “你,你还没睡?”她闷声问。 “你悉悉率率的,我怎么睡?” 涂筱柠咬嘴,他是神经衰弱吗?她只扯了两次被子而已。 “我爸妈明天要来看看妈。”既然他没睡,她就提了一下,晚上吃鸡的时候徐女士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就顺口说了一嘴婆婆出院的事。 “婚礼的事可能要往后拖一拖了,她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参加任何活动。”他道,像是知晓她父母来的用意。 涂筱柠其实也不想太早办酒,而且他们现在的敏感关系,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一念及此,她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关系啊,不办也没事。” 没再听到他说话,只感觉他好像动了一下。 但是父母辈都是老观念的人,直接提不办酒未必会同意,而且以徐女士的个性找了个纪昱恒这样的女婿恨不得扯着嗓子让所有亲朋好友知道,想到这她就头昏。 “或者我们旅行结婚也行,然后回来小范围地请几个近亲就行了。”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大概是有点为自己的小机灵激动,她不自觉地在被下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只是没得到回应,她朝他看看,发现他正阖着眼,以为他睡着了,她刚失落地收回视线他声音传来了。 “你想去哪里?” 她心底吐槽,没睡装睡,然后仔细想了想,她想去哪儿?她想去的地方多了去了,可她不是银行正式编制,去需要签证的国家还要出具单位证明,dr是不会为非正式员工出具证明的,那她只能去个免签证的国家。 “巴厘岛?”脑子里过滤了一下,这个地方最终脱口而出,可是她又有了新问题,“我们俩能同时请假吗?” 又是沉默,她再看看,这次应该是真的睡着了。她撇嘴,就知道他是随口一问而已。 她躺在了床的中间,他靠她极近,耳边有他轻浅的呼吸声,涂筱柠的心也随之慢慢平静下来。 她以前以为度蜜月这种事情一定要相爱的人一起,原来并不是那么一回事,成年人的世界里不需要爱情也能结婚,所以现在社会的离婚率才越来越高的吧,而他们这样的婚姻又能撑到几时。 胡思乱想着,慢慢的有睡意袭来,她裹裹被子,突然发现他睡觉不打呼诶,这还挺好。打了个哈欠她也撑不住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该不该庆幸他对自己没兴趣。 第二天护工一早就来了,是个中年妇女,看着像是个勤快的。 涂筱柠出门前跟纪母说了一下父母今天会来的事,纪母也很期待和开心,“早就该见面的,正好谈下你们婚礼的事。” 涂筱柠想着等她跟父母见过面再跟纪昱恒详细商量吧,便未再多说什么先去上班了。 今天的早饭又是三明治,她直接抓手上边走边吃了,刚走到地铁站就收到了部门微信。 纪昱恒:【八点半准时召开部门会议。】 她觉得奇怪,晨会不是每周一吗?怎么会突然通知开会? 饶静和赵方刚前后脚回了【收到】 涂筱柠也跟在后面发了一条,脚步也不由变快,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 她今天是最后一个到部门的,看到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人了赶紧抱着笔记本进去。 她灰溜溜地坐到饶静旁边,看看手机,还好还有两分钟才到八点半。 她摊开笔记本,这才注意到对面坐着两个陌生面孔,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 宛如一瞥惊鸿,她瞬间就被那女子的样貌和气质吸引了,跟饶静的风情万种不一样,她更有一种高雅的恬美,让人过眼不忘,男的也长得清爽秀气,只是女子过于出众,在她身旁就显得逊色许多。 正看得移不开眼纪昱恒开始了会议。 “今天召开部门会议比较临时,有两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他视线移向坐在自己右手边的两个人,“第一件事,部门新来了两位同事,以后会与我们一道并肩同行,大家欢迎。” 掌声响起,涂筱柠拍着手看着对面养眼的两人,原来之前的消息真不是谣传。 “你们互相介绍一下。”纪昱恒留出了一些时间。 女人率先站了起来,涂筱柠发现她的身高并不亚于自己,而且身材可以说完胜。 “我叫唐羽卉,之前在a行分行营业部任职客户经理一年,进入dr我很荣幸,希望我的加入能让部门如虎添翼。”她笑容灿烂,仿佛天生傲气,自带魄力,把对面的他们仨都有些许震慑。 饶静带头拍手,赵方刚和涂筱柠才跟着拍了拍。 涂筱柠暗叹,人家只做过一年的客户经理就如此老练自信,可想而知有多优秀了。 紧接着男人自我介绍,他叫许逢生,倒不是从别行跳槽的,是因为家在c市所以申请从dr的d市分行调岗过来的,之前也是客户经理。 涂筱柠还琢磨了一下,这是出生的时候多艰难,取了逢生这个名字。 然后就轮到他们仨介绍,涂筱柠是最后一个,说完她发现对面女人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纪昱恒身上。 “第二件事就是目前已临近第三季度末,虽然行里给部门下的存款指标已经达成,但是我们部门政府平台有几笔大额业务集中到期,正好卡在月底这个时点,如果不能按时续上我们就会前功尽弃,成本我前几天已经谈妥,客户经理加班也好一起合作也罢,务必给我全部补上。”纪昱恒又宣布了第二件事。 饶静和赵方刚异口同声,“明白纪总。” “政府存款占大头并不是说民营企业就可以忽视,从今天还请起你们联系各自在手企业拉存款,我的目标是月底将部门排名冲到第一。”他语气沉稳却不容拒绝。 所有人点头,“是,纪总。” 他又朝他们这边看来,“饶静赵方刚,这几天你们的重心就在政府业务上,拉存款的事交给涂筱柠去做。” 涂筱柠始料未及,只听饶静赵方刚又应声,“好的,纪总。” 这个会就这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散会的时候涂筱柠他们先出去,许逢生倒是很客气地来跟他们讲话,只有唐羽卉独自跟在最后,不知在等什么。 待纪昱恒整理好开会材料走近了,她靠了过去,微笑着甜甜地叫了一声,“师哥。” 所有人脚下一滞,往后看看,只见唐羽卉双手将笔记本背在身后,和纪昱恒站起一起的画面竟异常和谐,简直才子佳人,天造地设。 走出会议室后赵方刚先笑了一声,“难怪刚刚开会眼睛直溜溜地看着老大,原来是师兄妹啊,这下我们部门来了两个a大的学霸,风水宝地啊。” 许逢生和赵方刚是一届进dr的,当时还在总行一起培训过,也算是老相识了,他也挺健谈,“难怪,当时我跟她一起到人资交档案,听人资说她可是a行的行花,业务极为出色,好像家里很有背景,听闻她要来dr各个营销部门都争着抢她,但她自己挑了拓展一部。” 赵方刚一副秒懂的样子,又朝会议室瞧了一眼,“这就是冲咱老大来的啊。”又吊儿郎当瞅饶静,“不过别说,这行花当之无愧,饶静啊,你要退位让贤了。” 饶静懒得理他,回了自己座位。 赵方刚就看涂筱柠,他扬着眉,“行花配行草,确实挺配的,哦?” 涂筱柠也没理他,在自己座位坐下,赵方刚一连吃了两个闭门羹,尴尬地朝许逢生笑笑。 不一会儿两人出来了,他们也各自归位,唐羽卉的位置就在涂筱柠斜对面,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桌子朝涂筱柠投来目光。 “你叫?”她问着,似乎有些想不起来。 涂筱柠礼貌地站起来告诉她,“涂筱柠。” “哦。”她点点头,“你一会儿去人资帮我领下办公用品和工作牌。”她说完便坐了下来。 涂筱柠一怔。 唐羽卉的座位以前是周凯坐的,她坐下拉了拉抽屉不懂是不是嫌脏,又站起来环视了一下整间办公室,蓦然发现涂筱柠的座位离纪昱恒办公室最近,一转头就能看到里面,正好涂筱柠还站着,她又对向她,“对了,要不咱俩换个位置。” 这时一旁的饶静捧着杯子站了起来,要去茶水间倒水的样子。 “唐,唐羽,唐……?”她似在回忆。 “唐羽卉。”对面的人直接告诉她。 饶静笑笑,“有点拗口,那就小唐吧,反正部门我年纪最大。” 唐羽卉耸耸肩示意她随意。 “你们刚来部门不大了解部门的情况,我这个主管有义务多嘴几句。”饶静将杯子里的水用勺子搅了搅,“小涂虽是劳务派遣,但在部门里的角色跟我们一样,不是打杂的。” 唐羽卉微微挑眉,“是吗?”再看看涂筱柠,眼神难以寻味,“我以为客户经理助理就是跑腿的,毕竟在a行就是这样,编制和非编制是有区别的。” 饶静啧一声,“哎呀,国有银行怎么这么苛刻,那我们dr就人性化多了,一视同仁的。”又朝唐羽卉笑,“对吧,毕竟现在站着的是dr的地,以后吃的也是dr的饭。” 唐羽卉抿唇回之一笑,“是啊,饶姐姐说的对。” 饶静也没再说话,作势要往外走,还朝涂筱柠使了个眼色。 等她走了一会儿,涂筱柠才慢悠悠跟了过去。 饶静把杯子往茶水间重重一放,没好气地顶涂筱柠脑袋,“你傻啊你,站那儿像个呆子似的就让人鄙视啊。” 涂筱柠垂眼,沉默不语。 “估计是有个牛逼的爹,不然年纪轻轻能这么傲?还偏偏是纪总师妹?”饶静看那唐羽卉是不太爽。 “她说的也没错。”少顷,涂筱柠说。 “什么?” “我是客户经理助理,跟你们是有区别的。” 饶静又用手顶她,这次比刚才疼,“我告诉你涂筱柠,这个社会只有自己先看得起自己才能让别人看得起,别他么跟老娘扯犊子,临时工多了去了,是有不少人走了,可也不是没人留下,你只是起点比我们低了些,那你不会往前跑吗?笨鸟还先飞呢。” 涂筱柠被饶静说得有点难受,突然赵方刚推门进来了。 “我就知道你俩在这儿。” 饶静瞟他,“快跟你的行花搭讪去。” “别啊,我刚刚就随便说说,饶静姐姐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美的发发。”赵方刚狗腿起来。 “滚。” “果然有背景的人就是不一样,底气杠杠的,我第一次听人介绍说自己给部门‘如虎添翼’的,真自信。”赵方刚却自顾自说起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今天回去让我老头去打听打听。” 饶静给杯子里加了点热水,“部门好不容易跑了妖魔鬼怪,这才清净了多久,又来了个小妖精,怕是要翻出水花来啊。” 赵方刚这才注意到耷拉着脑袋的涂筱柠,抬手就要去揉她的头发,“咋了,我们小涂美眉一副委屈小媳妇的样子。” 涂筱柠刚要说没有,饶静就拍开了他的猪蹄子,“刚刚小涂被欺负也没见你站出来说个话,事后诸葛亮。” 赵方刚拍拍胸脯,“以后我绝对护着我们小涂美眉,管她行花,天花的。” 涂筱柠被他逗笑。 “看看,笑了吧。”赵方刚得意了。 饶静冷哼,言归正传,“反正这唐羽卉,我看来者不善。” 赵方刚抖抖腿,“许逢生跟我同届进dr的,我俩以前就认识,他倒是个好相处的,就是这唐羽卉现在真摸不透。” 涂筱柠夹在他俩中间,“我们这样不算搞小团体吧?” 饶静瞥了她一眼,“以后到底是我们搞小团体还是她搞个体,纪总是个明白人。” “这可难说,人家是师兄妹,没看到刚刚会后熟稔的样子,老大什么时候跟我们那样亲近过?”赵方刚说。 涂筱柠一听,也陷入沉思,难怪他对自己没兴趣,原来光是学妹都这么漂亮,她要来估计他早就知道了吧。 下班后部门聚餐,算是迎接两位新同事,也是部门首次私下相聚。 赵方刚订了“菊川”的大包厢,他们先到,饶静边坐边吐槽,“为什么吃日料,根本吃不饱。” “今天老大请客,你尽管敞开了吃,吃到饱为止。”赵方刚给她俩一人递去一本点菜单。 很快许逢生先来了。 “你咋才来?”赵方刚问,对于这个来部门陪他的壮丁那是惺惺相惜。 “这里晚上可难停车。”许逢生摇着头吐槽。 “唐羽卉没跟你一起来吗?”饶静捧着茶盏问。 “没有哇,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走,好像在等纪总。” 饶静跟赵方刚不约而同地相视一下,然后低头各自点菜。 等了一会唐羽卉就来了,果然是跟纪昱恒一道来的,两人进包厢前唐羽卉还让了让,“师哥先进。” 纪昱恒也没客气,便先进了。 涂筱柠来回翻看着菜单,眼花缭乱地突然就没了胃口,她往桌上一摊,等饶静他们点。 “怎么了小涂妹妹?没喜欢吃的?”赵方刚问。 “没有啊,你们先点。”涂筱柠喝了口茶。 纪昱恒往男人堆里一坐,唐羽卉似想坐他对面,饶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涂筱柠往里一挤,腾出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她热情地招呼,“小唐,省得往里跑了,就坐这儿吧。” 这样就变成涂筱柠跟纪昱恒面对面坐了,唐羽卉见状也不好说什么,便放好包坐了下来。 涂筱柠很知趣地给每个人倒水,添水,一壶水很快就见底了。 赵方刚是真很不客气,都挑贵的点,纪昱恒也由着他。 “你们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赵方刚点完问对面的女人们。 唐羽卉没点,饶静点了盘牛油果寿司,涂筱柠则胡乱点了个寿喜锅。 服务员一一记下然后就关门退了出去。 大家开始闲聊起来。 “小唐,你跟老大是师兄妹啊?”赵方刚先打开话匣。 唐羽卉看向纪昱恒,“是啊,我们在a大读研是同一个导师,我比师哥小一届,他一直很优秀。”然后又转向他们,“你们都是哪里毕业的啊?同业都说dr占据了c市高材生的半壁江山,大家应该都很厉害。” 许逢生先说了,“我是d大的,后来去英国牛津做了两年交换生。” “我b大的。”赵方刚说着又替饶静抢答,“她财大的。” 涂筱柠低着头都感觉到唐羽卉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是很想说,嗓子干涩着刚要开口,餐桌上的服务铃被人按下发出响声。 她抬头看到了纪昱恒覆在上面的手。 服务员进来了,“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纪昱恒:“麻烦添一下水。” “好的。”服务员进来拿走了水壶。 饶静就顺势转移了话题,她问服务员,“饿死了,我的寿司能不能先上?” “好的,我给您催一下。”服务员边说边拿对讲机就真的催了。 外面立刻就送来了寿司,饶静往中间推推,“大家先垫垫肚子。”然后拆开筷子给涂筱柠先夹了一块。 “谢谢饶姐。” 赵方刚也狗腿地给纪昱恒夹了一个。 “谢谢。” “应该的啊老大。” 唯独唐羽卉没动筷。 “怎么不吃啊小唐?”许逢生坐在她对面困惑地问。 唐羽卉只喝水,“牛油果热量太高了,我减肥。” 要不是纪昱恒坐在对面,饶静早就翻起白眼了,她直接夹走最后一块,“我不减肥,我吃。” 唐羽卉笑笑,又喝了一口水,状似无意地问,“对了饶姐姐,你孩子多大了啊?” 涂筱柠和赵方刚几乎同时一僵,就连许逢生都感到了一丝异常,在一旁偷偷观察着。 饶静却很淡定,吃完了寿司也对她笑,“我啊,我还没结婚呢。” 唐羽卉赶紧放下杯子,“抱歉啊饶姐姐,我不该问的。” “没事没事。”饶静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见服务员还没来蹙了蹙眉,“加个水这么慢。”然后伸手也按了一下服务铃。 “您好,请问还需要什么?”另一个服务员进来了。 “有绿茶吗?” “有的。” “给我来一壶。”然后她又看看唐羽卉。“你要喝绿茶吗小唐?” 唐羽卉微笑着拒绝,“谢谢,我不用。” 看得涂筱柠跟赵方刚还有许逢生惊呆了。 37 37 杀人不见血,涂筱柠又学到了。 菜陆续上来了,她吃得有些食不知味,总觉得气氛怪怪的。 “老大,我敬你。”赵方刚叫了几瓶清酒,男人们一人一杯。 纪昱恒执起酒杯跟他碰了碰,“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园区那块对接并不容易。” 赵方刚喝了酒脸有些红,“哪里哪里,应该的,有现成的做还谈什么辛苦。” 纪昱恒又倒了一杯酒,身形朝前微倾,隔着赵方刚向许逢生举杯,“逢生,来。” “哎哟,老大,该我先敬您才是。”许逢生受宠若惊,赶紧端起酒杯跟他一碰。 纪昱恒对他言,“方刚这边对接的企业园区马上有二期,届时会有很多制造业和高新技术企业,他一个人会忙不过来,也要辛苦你一同接洽。”。 许逢生闻言赶紧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谈辛苦,谢谢老大。” 黄色的灯光罩在包厢内,每个人身上都落了一层暖意,对面的三个男人明明都是人中龙凤,可偏偏就是纪昱恒最显出众,跟他们喝了一样量的酒丝毫看不出异常,反倒在赵方刚和许逢生酒精上头的红脸下更显清俊。 纪昱恒转而又将目光移到唐羽卉那里。 仿佛他一个眼神她就知晓何意,她拿起酒瓶主动给他倒酒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杯我敬师哥。” 纪昱恒与她碰杯,“在我部门会很辛苦,干营销的滋味不比在学校。” “师哥不怕苦我自然也不怕。” 涂筱柠搅着她的寿喜锅,不知怎的今天觉得锅底甜得齁喉,就跟那边师哥师妹叙旧一样让人只觉腻歪的很。 纪昱恒抿了抿酒,让唐羽卉随意些。 涂筱柠的角度可以看到唐羽卉酒后泛红的双颊,眼底波光粼粼,怎一个欲语还休。 她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寿喜锅,突然看到放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微信。 徐女士:【我跟你爸在你婆婆家,你们怎么还没回来?】 高维c柠檬:【今天部门聚会。】 徐女士:【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方便一会儿先回家一趟,有事跟你俩说。】 高维c柠檬:【再看吧。】 她扣上手机,想了想又拿起手机把跟母亲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给了纪昱恒,她发完就习惯性地删掉了他们的聊天界面,埋头继续吃饭。 对面的纪昱恒正在听赵方刚、许逢生讲话,手机亮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拿起。 涂筱柠又喝了几口汤,帝王蟹上来了。 “赵方刚,你今天是要把纪总钱包榨干?”饶静看着这价值不菲的菜问。 “冤枉,这是老大自己点的。”赵方刚自证清白。 涂筱柠对着那巨大的帝王蟹,只觉得自己在看人民币。 再看对面的时候纪昱恒已经拿起了手机,他只扫了一眼便又放下了,却被唐羽卉捕捉到。 “师哥,阿姨现在的身体还好吗?”她问。 涂筱柠夹着三文鱼酱料沾多了,嚼到嘴里浓郁的芥末味慢慢发散了出来,呛得她眼泪直流狂咳不止。 “你怎么回事?”饶静赶紧给她倒水。 涂筱柠一只手给脸扇风,一只手辣得捂嘴,“芥末沾多了。” 饶静把纸巾你给她,“这酱里都是芥末,我都不敢多沾,刚看你三文鱼在里面滚了一遍还以为你能吃芥末呢。” 涂筱柠擦掉眼泪,又喝了几口水小声说,“我不知道。” 赵方刚见状细心地叫服务员拿瓶冰的苏打水来,然后对着许逢生和唐羽卉说,“小涂是我们部门年纪最小的。”过会儿又补上一句,“部宠。” 唐羽卉“哦?”了一下,看向涂筱柠,“比我还小吗?你是哪一届的?” 涂筱柠这会儿好了些,告诉她自己哪一届的,唐羽卉说:“你跟我师哥一届,那不就比我大一届?” “我上学早一年,今年27虚岁。” 唐羽卉倒没想到自己跟涂筱柠是同年的,又问,“你几月份的?” “4月。” 唐羽卉没话说了,喝了口水,“那确实是你最小,我2月的。” 涂筱柠笑笑没再说话。 自己部门的聚餐到底是相对轻松一些,基本吃完了也就可以散了。 涂筱柠看看时间也才八点倒是可以回趟家,朝纪昱恒那儿瞥了一眼,只是不知这人喝了酒能不能去。 “你还是坐公交?”走的时候饶静看看她。 涂筱柠点头,饶静自知不顺路只说,“你啊,该有辆车了,以后跑客户也方便。” 涂筱柠跟在她身后,“我才开始跑客户,再等等吧。” “这有什么好等的,早买早方便。” 男士们走在后面,唐羽卉则等纪昱恒走过身边才起身。 “师哥,你喝了酒,我送你吧。” 饶静往后瞧了一眼,声音嘲讽,“这小丫头不简单,当着纪总面挑衅我,一口一个师哥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涂筱柠不予置评,只继续往前走,以她现在在部门的位置,是没资格对任何人评头论足的。 他们陆续走出日料店,互相道别后纷纷离开,涂筱柠走的时候还看到唐羽卉跟纪昱恒在说话。 她独自往公交站台走去,看着挺近的真正走过去居然还有段路,就在快到的时候她收到了纪昱恒发来的微信。 【十分钟后过来。】 她没回,把手机扔进包里,心想你叫回去就回去?现在可是下班时间。 过了十分钟公交车来了,站台的人一个个上去了,司机看她排在最后欲上又不上的样子便问,“姑娘,你上吗?” 涂筱柠犹豫了片刻,摇摇手,“不上。” 她看着司机把门关上,车就在眼前走了,越来越远,她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回到商圈的时候停车场只剩纪昱恒一个人了,他倚靠在车身上看到她来了直起身子。 “走这么久?” “我腿短。” 他把车钥匙递给她,“我喝酒了,你开。” 涂筱柠接过钥匙,打开驾驶座的门,“刚刚不是有人要送你吗?” 纪昱恒手落在副座门上看她,“不是要回你家?” “哦。”她坐了上去。他的意思就是如果不去她家,他就让唐羽卉送了呗。 感觉他晚上也没喝多少,但是他一坐到车里就闭上了眼睛。 涂筱柠也没说话一路安静地开到了家里,一看今天外面都没车位了就想进小区碰碰运气,果然看到绿化带上有个空位。 她一脚油门踩下去,不知是不是今天吃了帝王蟹特别有劲,她这一脚直接把车冲上了坡,车猛地一晃,等刹车的时候她发现纪昱恒在盯着她看。 涂筱柠:“你醒了?” “你把车开成这样谁还敢睡。” 涂筱柠按下手刹,纪昱恒边解安全带边说,“以后车不能这么开,会伤减震器。” 看来是心疼他车了,“那以后还是让你师妹送吧。”她丢下一句,下车朝单元楼走去,没等他。 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徐女士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你老公呢?”看到涂筱柠一人上来,她朝后张望着问。 “后面呢。”涂筱柠一脚先跨进家门。 不一会纪昱恒才跟上来,“妈。” 徐女士鼻子尖,一下就闻出了酒味。“喝酒了?”她问着女婿。 “嗯。”纪昱恒点头。 徐女士给女婿边递鞋边往屋里喊,“涂筱柠,快去给你老公泡杯蜂蜜水。” 涂筱柠刚坐在客厅跟老涂说了几句话,听到母亲吆喝小声嘀咕,“他自己又不是没手。” “爸。”纪昱恒一进门就喊老涂。 “哎。”老涂看着一表人才的女婿,西装笔挺的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再被这么一叫心里说不出的荡漾,再看看纹丝不动的女儿便拍拍她的小脑袋,“你妈叫你泡蜂蜜水的呢?” 涂筱柠没好气地站起来去厨房,这个家她是越来越没地位了,从冰箱里拿出蜂蜜,泡的时候她勺子在杯中搅得哐当哐当响。 纪昱恒已经坐在了客厅,正在跟母亲说话,涂筱柠走过去把杯子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掷,力道有些重,水晃得溅出了一些到纪昱恒身上。 徐女士瞪她,“你这孩子,做事怎么还是冒冒失失的。” 她却揽过抱枕一屁股坐进沙发最角落,无声摆弄了起来。 徐女士懒得理她继续看自家女婿,“昱恒啊,今天我跟你爸爸去你家看过你妈妈了。” 纪昱恒抽着茶几上的纸巾擦拭着桌面上刚刚被溢到的水,“筱柠跟我说过了,我母亲之前的化疗结束了,她想在下次化疗前回去住段时间,在医生允许的前提下我把她接了回去。” “你们母子俩也不容易。”徐女士叹了口气又说,“我们亲家之间也是头一次见面,你妈妈后来就提了你们婚事的事情,她的意思是早点给你们办酒把我们筱柠明媒正娶进纪家。” 涂筱柠听着有些难受,纪母总是记挂着这件事。 徐女士看了看老涂,“我跟你爸爸的意思呢,你母亲现在身体刚刚好转些,现在不适合操心这些事情,反正现在这个社会办酒就是个形式嘛,等她身体好了我们再办也不迟,你说呢?” 老涂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涂筱柠倒是有些意外父母的决定,心里一阵感动。 纪昱恒看着二老的眸底似有微波,沉静片刻他徐徐开口,“爸妈,谢谢你们对我和我母亲的体谅,我母亲现在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再操劳。”他又朝涂筱柠投来一眼,“关于婚礼的事情我跟筱柠也有我们的想法,我们想旅行结婚。” 徐女士和老涂一副始料未及的表情,包括涂筱柠,她只跟他提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真的跟父母提出。 “旅行结婚?”徐女士重复了一遍。 纪昱恒伸臂将涂筱柠一下揽了过来,涂筱柠力气哪敌过他,加之父母又在对面只得配合了。 “我们想一切从简,只宴请近亲。”纪昱恒告诉他们。 两老人互相看看,一时没了音。 涂筱柠赶紧插话把责任扛了过去,“是我想旅行结婚的,我俩现在在一个部门又是上下级身份很敏感,即便是亲戚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我们也不是不请酒就是小范围请些近亲吃顿饭,这样也不用像大操大办那样让你们长辈劳心,现在旅行结婚不是很流行吗?” 二老陷入沉思,之前亲家母想大办酒席的态度他们是亲眼瞧见的,可孩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老涂见徐女士不语便推推眼镜,“这事,我们再考虑考虑,你们也再考虑考虑。”看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那要不你们先回去?” 涂筱柠感觉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有些不舍,徐女士好像也不想他们这么快就离开,她指指茶几上的水杯,“昱恒蜂蜜水还没喝呢。” 纪昱恒便捧起杯子喝了下去。 “还要吗?”待他喝完徐女士有问。 纪昱恒将杯子放回原处,“谢谢妈,不用了。” “哦好。”徐女士有些失落地准备起身送他们,又听纪昱恒道。 “妈,我喝了酒也不大放心筱柠开夜车,可以的话,今天能住在家里么?” 徐女士眼底一亮,“可以可以。”然后赶紧往自己房间跑,“我给你去找你爸的t恤,你就凑合一晚先当睡衣穿,改明儿我给你买去。” 涂筱柠安静看着纪昱恒,他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也侧首和她对视。 因为老涂还在,涂筱柠最后只小声问,“那你明天上班的衣服怎么办?” 他淡淡道,“不碍事,明天再说。” “那你快去洗澡,昱恒喝了酒要过儿会才能洗。”老涂看他俩呆坐着忍不住催促涂筱柠。 涂筱柠便先去洗澡了,出来的时候看到纪昱恒正在陪父母翻看着什么,起先她没在意,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近了才发现是自己的相册。 “你看,这是她初二的时候,那会儿正值叛逆期,自己存钱偷偷买了什么偶像的一堆磁带和碟,被我发现了,我怕影响她学习就全部扔出了门外,她哭得可凶,闹着要离家出走。”母亲边指给他看还边说她的年少糗事。 她立刻冲了过去,欲夺过相册,“不许看!” 纪昱恒反应自然比她快,合上相册站了起来用一只手将之背在了身后,她还想抢,掐着他的腰想到他身后去,却直直撞进他怀里。 “给我。”她被他禁锢在一只臂间,丝毫没察觉此刻的样子落在父母眼中既亲密又像撒娇。 老涂咳了咳,徐女士会意,两人默默回了主卧。 “快给我。”涂筱柠敌不过,仰头看纪昱恒,脸颊上带着刚出浴的粉嫩,噘着嘴有些生气的样子。 “给什么?”纪昱恒问。 “我相册啊。”涂筱柠插腰。 她越急他眼底的笑意就越深,“那你叫我什么?” 涂筱柠算是发现了,这人一喝酒就不正常,俗称耍酒疯。 “不给拉倒。”不想被他占便宜,她索性转身走了,反正刚刚看都看了,无所谓了。 她独自回了房间,看到躺坐在自己床上的大熊她抬手就挥打了它一下,“你的前主人真讨厌。” 这会儿怎么看它都有些碍眼,她抱起来扔到了书桌上指着它鼻子点了点,“要怪别怪我,就怪那个讨厌鬼抢了你的床位。”然后她扑到自己床上滚了几圈。 还是她的床舒服,不像他的,硬硬的,睡着硌人。 外面一会儿有他走路的声音,一会儿有他关卫生间门的声音,还有哗哗的水声,涂筱柠越听越烦躁翻了个身躺倒中间,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直到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她朦胧地睁开睡眼,纪昱恒的俊脸清晰地放大在自己眼前。 “你洗好了?”她张口问,带着困倦的软糯。 “嗯。”纪昱恒把她抱放在另一边,床这才空出了他能睡的位置。 涂筱柠发现他穿着父亲肥大的t恤,明明是很老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竟也不丑,果然这个世界脸才是王道,蓦的注意到他头发似带着刚吹干的蓬松,她忍不住炫耀,“我家是燃气热水器,比你家洗澡洗得舒服吧。” 他坐着将自己的领带和手表在床头柜上放好,“你喜欢燃气热水器,那把家里的换掉就是了。”他背对着她,声音却暖得像煦风般沁人心脾。 涂筱柠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即使是坐着他的背脊也永远是挺直的,看到他有转过来的趋势她率先侧过了身,换到了没有他的那一面。 感觉到他躺了下来,涂筱柠直直盯着书桌上的大熊看,良久她开口,“谢谢你跟我爸妈说了旅行结婚的事。” “谢什么?”他似乎有些疲惫的慵慢。 “如果是我提出的他们会直接拒绝,但由你提出他们就会真的考虑。” “不客气,不过以后你亲戚可能会把我当成抠门的新女婿。” 涂筱柠手指绕着被脚,这点她也考虑到了,没有婚礼,没有新房,除了他这个人几乎什么都没有,到时候那些三姑六婆背地里不懂要怎么说呢。 “管他们做什么,是我嫁人又不是他们嫁人。”涂筱柠说着伸手去关台灯,摸了半天没摸到,大概是扯着他被子了,他起身帮她关。 他的手还悬在半空,对上她迷离的双眸和红润的唇,便将手换了路径撑在了床沿。 “你……” 涂筱柠刚开口就被他含住了唇,今天没有酒味,只有蜂蜜的甘甜。 她被他困在双臂之下,只觉得他的吻又急又细,脸颊上有他灼热的呼吸,拂得她像被烫了似的。 涂筱柠有些心慌却又有些软颤,她不知他是不是喝了酒脑子又不清楚才又做出荒唐事。 吻就像他此刻的温度,简直要把她燃烧起来,她的舌躲他就追,恨不得要吞入腹中,缠着她回应自己。 涂筱柠颤了颤身子突然有了一丝意识,她的腿也不安地要抽走,他却追逐着她不让她逃离,直到她的内衣肩带被拉下,她如梦初醒猛地坐了起来。 她的头重重撞到了他下巴,唇齿瞬间就尝到了血腥的滋味。 炽热的温度终于抽离,他放开了她。 她还困在他的双臂间,他也在看她,仿佛嘴上的伤口没有任何感觉。 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涂筱柠的心跳才恢复了平静,她也没躲开他的注视,张口问,“纪昱恒,你现在清醒了吗?” 38 38 “我不清醒?”纪昱恒看着她。 “你说呢?”涂筱柠反问,至少上次和这次都不清醒。 他不语,唇上还渗着血,涂筱柠从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你不清醒的时候还是别动手动脚的,免得白天互相尴尬。” 他没接,过了一会儿似在提醒她,“涂筱柠,你知不知道夫妻是什么意思?” 她重新掩好被子躺下,“等你清醒的时候我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房间里安静异常,不一会儿她感觉床榻动了动看他下了床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她怕父母还未睡,以为他俩怎么了。 他背对着她,“去抽根烟清醒一下。” 看他往厨房去了,她也不再管翻身继续睡了。 书桌上的大熊依旧安静地望着她,仿佛刚刚目睹了一切,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隔着枕头却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既然结了婚她该接受的,可是自己于他而言到底是什么,妻子,还是醉酒后的泄欲工具?他深沉,她本就看不透,所以有些事情不能稀里糊涂由着他胡来。 她对着大熊暗自叹了口气,这段婚姻可能真的是冲动了,因为她突然觉得有点看不到未来。 翌日,她醒的时候纪昱恒已经不在枕边了。 “你老公早就走了,你却睡到现在。”一出房间徐女士就数落她。 “他吃过早饭了吗?”涂筱柠在卫生间挤着牙膏。 “吃过了,我昨晚熬了南瓜粥让他走之前喝了一碗。”徐女士也给她盛了一碗放在餐桌上,“不是我说你啊柠柠,你对你老公真的要上点心,虽说你俩在一个部门,可他这么优秀难保没有其他女的起歪心思,你心大又单纯,不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以后哭都来不及。” 涂筱柠对着镜子刷牙没说话。 “我知道你结这婚多半有我的原因,可你们既然领了证成了夫妻就要好好过日子,对你老公体贴些吧,这孩子一个人撑到现在不容易。”徐女士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涂筱柠用冷水抹了一把脸,又想起了什么,“他衬衫怎么办的?” “他说先回去换了再上班。”母亲告诉她。 涂筱柠拿洗脸巾擦干脸,又翻箱倒柜准备拿几盒带走,她从不用毛巾洗脸,之前忘带了在他家老用纸巾擦脸,“妈,我的洗脸巾呢?” 母亲嘴上说着又把家里翻乱了却还是帮她去拿,她催促着,“你先去吃早饭。” 涂筱柠坐下来喝了一口粥,母亲给她整理好东西也坐了下来。 “我跟你爸昨晚也商量过了,既然你们想旅行结婚就这么办吧。” 涂筱柠手中的勺子插在了粥里,她看看母亲略显惊讶,“真的吗?” “什么真的假的,反正我们家亲戚也不多,简化点儿也好,你俩不是现在身份也敏感吗。” 涂筱柠真没想到纪昱恒说话这么管用。 母亲又靠近她坐了些,“昨天昱恒在有些话我没方便说,你婆婆昨天还跟我们说因为没有买新房对你很愧疚,准备把那套老房子上改成你的名字,原本是她的名字。” 涂筱柠的勺子这下是掉进了粥里,这事纪母没跟她提过,那纪昱恒他知道吗? “你婆婆她还拿出了存折,说是这些年的积蓄给你当聘礼,被我跟你爸拒绝了,我们想着她治病也要钱,眼下她身体最要紧还谈什么聘礼不聘礼的。”母亲叹了口气又说,“昱恒也是独生子,以后家里的一切总归都是他的,只要小孩好,努力上进,钱这种东西慢慢会有的。” 涂筱柠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粥顿时就没了再吃下去的心情,她知道纪母已经拿出了所有,是打心眼里认可她这个儿媳妇的。 “你婆婆一看就是书香门第,通情达理的人,对你是真不错,她那身体也不知还能撑几时,以后要好好孝顺你婆婆。”母亲叮嘱着涂筱柠只觉眼睛酸胀。 一到单位饶静就把客户名单和联系方式的清单递给了她。 “这是部门所有的客户,照纪总的意思你今天都要联系一下拉存款,有问题再找我。” 涂筱柠以前是看到过饶静和赵方刚月底前打电话拉存款样子的,只是自己并未实践过。 涂筱柠坐下先把之前那家自己走访客户的授信报告写好,她准备拿给纪昱恒看一下,往他办公室看了一眼发现唐羽卉正在里面跟他说话,跟他们平日里站在他办公桌对面汇报不一样,她是直接站在他那一边,两人好像在看文件,她就在他身侧俯身用手指着资料,长发披散下来从涂筱柠的位置看仿佛就在纪昱恒眼前,她身材极好,穿着工作服也前凸后翘,一步裙下的长腿又细又白。 她收回视线把刚打印出来的报告暂时放在一边,先打电话拉存款。 “喂,王总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户经理小涂,打扰您了。” “哦,你好,什么事?” “是这样的,临近月底了,想请王总帮忙冲一下时点存款。” “这个我要跟会计排一下手上的资金,现在还没数。” “好的,那麻烦王总了,劳您费心,那我过几天再联系您?” “嗯。” “许总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户经理小涂,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谁?我客户经理不是饶静吗?” “我是饶静的助理。” “哦,什么事?” “这不是快到月底了,想问下许总有无活期留在账上帮我们冲点存款?” “月底谁有钱啊,我还要进货呢帮不了你们。” “那打扰您了。” “嘟……嘟……” …… “x总您好,我是dr拓展一部的客户经理小涂,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不太方便,什么事?你快点。” “临近月底了,想请x总帮忙冲一下时点存款。” “嘟……嘟……” ……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愿意帮忙的屈指可数,不是说在排资金没数就是直接说没钱,还有的索性不接电话。涂筱柠放下电话有些受挫,现在有点理解饶静之前说的“欠钱的是大爷”这句话了。 纪昱恒跟唐羽卉谈完事情前后脚出了办公室。 涂筱柠站起来唤他,“纪总。” 纪昱恒止步,他唇上的伤口虽不起眼可涂筱柠却看得触目惊心,她把报告递给他,“这是之前我跑的那家做床上用品客户,授信报告已经写好了想给您过目一下。” 纪昱恒扫了一眼报告没接,“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涂筱柠拿着报告的指尖动了动,“我已经详细了解过了。”见他无动于衷语气不由急了些,“而且这客户目前要生产,急需采购原材料,资金很紧张,希望我们能尽快给答复。” 纪昱恒端凝着她,“你是在跟着客户的节奏走?” 涂筱柠解释,“我只是觉得……” 他打断她,“我现在明确告诉你,这一户我不同意上报,你现在就终止合作。” 涂筱柠像被打了一棒呆在原地,那一瞬间之前所有隐忍的情绪从身体里的某个角落纷至沓来,看他转身就走她没沉住气追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个自己跑的客户,对她的意义非凡,他不由分说就判了死刑,她不甘心。 “纪总。”她追到走廊。 他未停步,她咬了咬唇,“给我一个理由纪总。” “你太急功近利了。”纪昱恒看都没看她,只有冷峻的声音回荡在走廊,让涂筱柠觉得浑身彻骨的寒。 她没再追上去,只手捧着报告回了部门。 唐羽卉正好去茶水间,迎面对上她的失魂落魄眼底竟有些笑意,不知是不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饶静和赵方刚正在紧急着做着政府业务,刚刚只看她追了出去也无暇顾及太多,稍稍腾出手后她问,“是上次那家企业?” 涂筱柠只无声回到自己座位。 “我让你再好好了解一下的,你怎么惹到纪总了?”她再开口电话就响了,没空再管她又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涂筱柠将报告放在桌上,坐在位置上盯着看了很久,然后她突然伸手将之一页页撕扯扔进了垃圾桶,而她刚建立起来的信心也像这团纸被他亲手撕得粉碎。 今天的小号朋友圈多了一条状态。 【我讨厌纪昱恒。】 晚上她一回去护工就下班了,纪母已经喝过粥关心地问她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涂筱柠告诉婆婆,本想陪她说会儿话可却不知该讲些什么。 纪母只当她累了,“那就洗洗澡早点休息吧。” 涂筱柠点点头往浴室走,又听到纪母嘀咕,“银监现在很忙么?昱恒这孩子每天回来这么晚。” 她顿了顿脚步,告诉她,“好像最近又在查银行的业务。” “是吗?他也是个拼命的,本不该只做这些的。”纪母又面露愧色。 涂筱柠看着婆婆心有所触,却没再说话,她去了洗手间将早上从家里带的洗脸巾放进了洗手台的橱柜里。 纪昱恒今天回来的依旧很晚,洗好澡回房的时候涂筱柠瞥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已经12点多了。 他声音很轻,但盖被子的时候她还是动了一下。 “没睡还是被我吵醒了?”他问。 她侧身睡着,背对他。 他按下他那侧床头柜的台灯,可开关是双控的,她这边的也跟着亮了起来,灯光让她觉得晃眼她立刻伸手关掉。 他又开她又关,再开再关。 最后一次打开他说话了,“我希望你不要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家里。”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星点燃了她,原本压在心底的情绪再也按不住般一股脑地全部冒了出来,身体里就像在雪崩似的,她直接坐了起来。 她借着灯光看着他,声音有些抖,“是你先提工作的,那我们就来好好说说。” 他安静坐在床头等她说下去。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白天和晚上是两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你不累我都累了,既然看不上我自己跑的客户为什么又答应饶静让我独立。”见他不语她又说,“我急功近利?这是我第一个营销的客户我只是想做好它,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一杆子打死,我……”内心深处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她一时无法再说下去。 纪昱恒看着,从床头柜上拿过一盒抽纸递送她面前,她一推。 “你让我给饶静和赵方刚的客户打电话拉存款,你明明知道我现在还没他们那样的魄力,有些客户说话根本不尊重人。”像是宣泄似的她控诉着,也不知是在说他无情还是怪自己无能。 她的脸通红着,放在被上的双臂在微微颤抖,是真的气急了。 待她呼吸平稳了一些,他才开口,“还有呢?” 他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涂筱柠更为愠怒,她快压制下去的火又蹭蹭冒了上来,“还有你虚伪。” 这倒让他来了兴趣,他面朝她坐好,“我怎么虚伪了?” “一次次提醒我不许叫你纪总,那唐羽卉呢?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师哥师哥的,你怎么不纠正她?还是根本就区别对待!” 他视线锁在她脸上,明明已经无限委屈到快哭了,却还在极力隐忍着,仿佛就差一个爆发点。 “你很在意唐羽卉?”良久,他问。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你既然要公私分明就该一视同仁,如果做不到凭什么要求我跟你约法三章。”感觉他在看她,索性也对上他视线,“而且作为你的合法妻子,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你现在是已婚身份,我不管你跟你师妹以前是多么情投意合,工作的时候请别眉来眼去的,不然趁早……” 他挑眉,“趁早什么?” 她还在气头上,便心一横,“离……” “婚”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他封住了唇。 39 39 唇瓣相接,他的体温袭来,沟壑难填似的在她口中肆意妄为,从来都不是浅尝辄止,一向是攻城略地。 涂筱柠心里气急,蹬着腿想要挣脱却敌不过他的不断靠近,于是她狠狠咬了他一口。 新伤旧痛齐发,他的唇又流血了,血腥味席卷了她的舌,可他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涂筱柠往后退着头就要撞到床头的木板,最后却撞上了他的手,他不知何时用掌心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她抬手推他,却还是不动,于是她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委屈地落了下来。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他们紧密相连的唇上,有酸涩的,有苦楚的,他终是停下了。 她身体在微微颤抖,侧过身像有意躲避似的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 看着她上下起伏的肩,他伸手触碰她却被她排斥地躲开,再碰再躲。 他也不再绅士了直接将她身子扳了回来,灯光下她泪眼婆娑,却倔强地用手擦着。 他凝着她替她拭泪,指尖刚触到她脸颊她就扭头,赌气似的还是不让他碰。 他眸色转深,用手轻捏她下巴逼她看自己,见她还在挣扎他开口,“你只记着我不让你做那家企业,却忘了之前我同你说过什么。” 涂筱柠想逃又被他揪了回来。 “那家企业的法人,也就是实际控制人,曾经坐过牢这件事你知道吗?” 她终于不动了,什么? “你第一次给我看资料,我只搜了那家企业的名字就有当年的多条新闻跳出来,我让你再了解一下是在给你机会,你以为摸透一个企业只通过三查就够了?早些年有案底的人是不会在三查中显示的你现在知道了?” 这一刻,她只觉嗓子被堵着竟说不出一句话一个字来,又听他道。 “拉存款是每个客户经理最基本的技能,如果你连向客户打电话拉存款的自尊和脸面都放不下,日后还谈什么独立和营销?你能拉到是你的本事,拉不到你就要反思,本来就是一场交易,成与不成并不是关键,重在你有没有在这个过程中成长。” 她嘴里也变得干涩起来,他却只抬手替她拭去脸颊上剩余的泪,“唐羽卉是我师妹没错,可也仅仅是师妹而已,我要真跟她有什么不用等到现在,那日会后我已经在会议室明确告诉她,私下她怎么叫我管不着,但是上班时间不许叫师哥。”他直视她眼底,“我很明白婚姻的意义,身为丈夫我会对你和家庭负责。” 涂筱柠只觉得他的指尖触在自己含泪的皮肤上也变得些许凉了起来,让她清醒了几分,再细细一想,她确实没听到唐羽卉在上班时候喊他师哥,而是纪总。 她眸光微闪,所以,一切都是她误会了?她咬唇,对自己的冲动有些窘迫,可又拉不下脸跟他说抱歉。 见她出神地望着自己,他将她额前的碎发拂开,语调放柔,“现在还气么?” 他唇上的血还在一点一点止不住地往外冒,他却只顾给她擦泪,她不禁心生愧意,不由自主地抬手去轻抚,他的唇是温热的,可那抹红又是湿润的,交织在一起的触感透过指尖蔓延进了皮肤又渗透到身体里,源源不断地让她心脏不受控制地轻颤了起来。 …… 他嘴角微动,牵过她的手,就这么反握住越收越紧直至她掌心也有了自己的体温。 橘黄的灯光下,他面朝着她,有些背光她看不大清他的脸,却能听到他好听的声音。 他轻舒了口气:“涂筱柠,我不想等了。” 涂筱柠看着他,一瞬间没明白,“等什么?” “我之前说过一次是帮,两次也是帮,但事不过三,第三次我要讨回报。”他对上她迷惑的眼神,慢慢倾身靠近。 涂筱柠只觉他离自己越来越近,气息也越来越浓烈,她有些心慌,却还不受控制地继续问,声音细弱如蚊,“讨什么?” 他的黑眸近在咫尺,此刻瞳孔里却全盛着她的影子。 “你说讨什么?”炽热的呼吸顺着脸颊落在颈间,她还未反应他浓烈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她的呼吸瞬间漏掉了几拍,心脏猛然跳动了起来,她本能地想抬手推拒,耳边是他温柔的低语,四目相视,他眸里仿佛有浩瀚辰星。 “今天没喝酒,很清醒。” 他的声音像有魔力似的一寸寸侵蚀着她的意念,望着他的俊颜,她刚哭过的眼底也如水盈盈,抵着他胸膛的手终是慢慢放下,只知道此刻他是她的丈夫,她是他的妻。 她脸通红着,暗哑着声,“把灯关了。” 他眸光微动,抬手落灯,俯身覆上。 黑暗中涂筱柠只觉自己如一叶扁舟被到了急水湍流的湖中心,忽而摇摇晃晃,忽而迷迷糊糊,总之,前方的一切对她而言是陌生的也是未知的。 不知多久后,她长发散落在自己颈间,耳边仿佛有他细细密密的呼吸,她身上沾了一身汗,一直翻来覆去,大概是不太习惯,他便问,“要洗澡么?” 涂筱柠还不大习惯他这么温柔,可以后就是有名也有实的夫妻了,两人的相处模式自然要慢慢改变。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好哄,他解释一下就把自己交出去了,初经人事,疼是真的疼,一开始有点难,好几次她都要喊停,被他的低语诱哄分散了注意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今夜她告别了自己的少女时代,有些感触也有些惋惜。 “想洗一下。”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去冲一下。 他微微松了松手,她便脱离了他的怀抱,从地板上散落着的凌乱衣物就能看出两人先前有多暧昧,她掩着被子伸手去捞自己睡衣,后背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手带着丝慵懒搭了过来,涂筱柠忍不住颤栗,在他又要攀上之前赶紧套上衣服跨了下去,慌乱中穿错了衣服也不知,打开灯才发现是他的t恤,罩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 她这边的被子被她下床的时候踢到了他那边,她刚要走却停步,然后站着在床上寻视着什么。 纪昱恒本用长臂覆在眼睛上挡着光,没听见她声响便移开了手,发现她正盯着床单出神。 “在找什么?”他微微坐起身,声音低哑,一时没明白她在做什么。 涂筱柠还在认真仔细地寻着,她还掀开被子看看他那边,却被他按住了手又问了一遍,“找什么?” 涂筱柠却还在仔细寻着,她还掀开被子看看他那边,却被他按住了手又问了一遍,“找什么?” 她看着他薄唇微启,最后只说,“没什么。”然后也忘了套上睡裤就出房门去洗手间了。 她套着他宽大的t恤,除了一条内裤就是全真空,她匆匆越过客厅,关上洗手间的门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 此刻心里有说不出的不安,她紧咬着唇,怎么会没有落红呢?她明明是第一次,为什么没有看到落红?难道是初中有次骑自行车不小心撞了墙,那次回家洗澡她发现内裤上有两点血迹,是那次把那里弄破了吗? 他知道她大学谈过恋爱,他会不会以为她在大学里就?可她总不能特意去跟他去解释这件事,现在又不是古代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非要强调一下他是她第一个男人。 心里越想越乱,她双腿又痛得很,洗澡前她先用卫生纸擦拭了一下然后顺手扔进垃圾桶,刚要跨退进淋浴间她突然停下了,因为她看到了垃圾桶内刚刚被自己扔出的纸上的有一抹耀眼的红。 心脏又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她走近仔细看着,被自己揉捏过的痕迹上确实是红色的血迹,不深甚至有些鲜艳,躺在垃圾堆里骇心动目。 纪昱恒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听到浴室里的落水声,便起身从衣橱里随手拿了一条裤子套上,裸着上半身三步并一步走了过去。 只见他的妻子正站在洗手间,盯着垃圾桶认真地看,瞧她看得忘我都没发现他来,便朝她靠过去,只是忽的,他止住了脚步。 涂筱柠耷拉着脑袋,心想自己怎么跟电视剧里放的不一样,一抬头看到纪昱恒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看你洗好没有。”纪昱恒将她拉离了垃圾桶。 “我,我还没洗。” 纪昱恒套穿着自己衣服的她,t恤宽松地罩在她身上,却也能隐约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还有一双细长的腿,半遮半掩着,有种难以形容的诱惑。 “我知道。”他说,可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在这儿我怎么洗?”涂筱柠这才发现他没穿衣服,还是有些不习惯直视他的身材,她刚要催他走却被他长手一带又落进他怀抱,他看着她,眸光直穿她身体,“那就一起洗。” 涂筱柠推搡他,“你这人!”却哪里是他对手。 他带着她长腿迈进淋浴间,花洒打开,水像雨似的“哗哗”落在两人的头顶,打湿了涂筱柠身上的衣服。 “衣服都湿了。”她没好气地看他。 “是我的又不是你的。” “那也不能弄湿了。” “没关系。” “你,唔……” 她聒噪着,被他堵住了唇,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热水如流地洒着,狭小的空间里升腾着阵阵的热气,夹杂着浓重的呼吸和热烈的暧昧,淋浴间的玻璃上也很快沾染了雾气。 朦胧中涂筱柠看到了纪昱恒近在咫尺的眉目,确实是十分好看的,以前的自己真是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们竟会成为夫妻。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好吧,她终于还是亲自证实了他很正常特别正常,一点问题都没有,所以凌惟依之间的结论纯属就是——扯淡! 40 40 被他禁锢在臂间,涂筱柠的头发有点湿,她就故意往他身上蹭,谁让他刚刚非要跟她一块洗的。 他扣住她的腰,“想再来一次?” 涂筱柠秒怂,安分了。 两人叠抱侧卧,他的呼吸落在她颈间有些痒,她突然想起什么,用胳膊肘撞他。 他动了一下,手又环上来。 “你刚刚是不是没做措施?”涂筱柠问。 他没说话,她忍不住转过去瞧他,只见他双眼阖闭似乎睡着了。 “喂。” 他终于出声,提醒她,“我不叫喂。” “纪昱恒。” 他睁眼,凝着她,“你最好还是换个对我的称呼。”身子又紧贴上来,“纪太太。” 涂筱柠想躲没躲掉,又被他占了一会儿便宜好不容易才透了口气。 “我问你话呢,纪……”看他视线又扫了过来,她滞了一下,然后闷哼,“昱恒。” 他手还在她腰间游走,弄的她又痒又怕,只得求饶重叫,“昱恒。” 他这才放开,感觉她欲言又止,又一捞将她圈进怀里,告诉她,“我没留在里面。” 涂筱柠微愣,脸开始发烫。 以他们工作上的关系,如果现在有了孩子会很尴尬,况且她还没转正也不想这么早要孩子,那是一条人命,不能像他们的婚姻那样仓促。 胡思乱想着,慢慢有困意袭来,就在快睡着的时候她好像听见了他的声音,他唤她“柠柠。” “嗯?”迷梦恍惚间她朦胧地应,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他坚实的胸膛似黏在自己光裸的背,他埋首在她颈间。 “以后不许随便提离婚。” 不想再探究,她只觉自己困倦疲惫得很,只从鼻尖轻轻“嗯”了一声,她彻底进入梦乡。 这一觉又深又沉,涂筱柠被闹铃吵醒的时候觉得头被劈过,身子也要散架。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他已经不在身边了,她伸手探探他躺的那边,早就没了温度,他不会还能去晨跑吧?他还是个人吗?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她才去洗漱,走路还是疼的。 护工已经来了,看到她笑着跟她打招呼,然后悄悄跟纪母说,“吴老师,你儿媳像出水芙蓉一样漂亮,那张脸啊我一瞧就旺夫。” 纪母望着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的涂筱柠,笑而不语。 今天的早饭是油条豆浆,涂筱柠还在纳闷就看到被护工搀扶着走出房间的纪母。 “妈,您怎么下床了?”涂筱柠要去扶她,她却摇摇头。 “我就是在床上躺腻了,想下来走走。”她说着视线落在餐桌上,“这是昱恒今天晨跑的时候在附近学校门口买的,这家豆浆油条很有名,他上学的时候最爱吃了,以前我都要早起排队帮他去买,这些年不知口味变了没,你尝尝。” 涂筱柠看着桌上的早餐,难道也是他排队去买的吗?昨晚两人折腾到凌晨,他岂不是才睡了几个小时? 在纪母的注视下她尝了一口,油条很脆很香。 “真不错。”她看向婆婆问,“昱恒他吃了吗?” “他走得匆忙,带走了说是路上吃,以前银监也有检查可没见他这么忙啊,现在起早贪黑的还有很多应酬。”纪母又在犯嘀咕。 涂筱柠没再说话,也不知他跳槽进银行的事还打算瞒婆婆多久。 ——“对你老公体贴些吧,这孩子一个人撑到现在不容易。” 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耳边回响着母亲的话,她突然觉得作为一个妻子自己确实是不合格的。 涂筱柠这边拉的存款还没落实,唐羽卉今早就让饶静帮自己确认1000万美金的纯存款。 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看着她,唐羽卉却淡然道,“是之前合作过的一家进出口贸易企业,每天都有大量的资金往来,我就联系财务总监到dr来开户,挪了一部分结算到这里。” 涂筱柠查了一下现在的汇率,不明觉厉。 许逢生忍不住问,“是哪家进出口企业?” 唐羽卉报上名号,办公室安静了,过了一会儿饶静说,“那你把企业账户和你工号发给我。” 涂筱柠的手机蓦然亮了一下,打开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小群,只有赵方刚、饶静和她三人,群主是赵方刚。 钢铁巨人:【这唐羽卉真有点来头,“舜决”这样的上市公司她一个电话就挪了1000万美金过来,娘希匹!老子之前跟江总、周凯磨了几个月人家大门都没让我们进】 让你静静:【你不是跟你老头打听人家背景来着,倒是打听到没有?】 钢铁巨人:【只知道她爹官衔绝对不低于c市一个区长的级别】 让你静静:【……】 钢铁巨人:【@高维c柠檬】 高维c柠檬:【小赵哥?】 钢铁巨人:【你还拉什么存款,你就是全部打电话拉到也未必抵得过人家一个户子】 过了一会儿。 高维c柠檬:【我们现在算搞小团体吗?】 几乎同时。 钢铁巨人:【不算】 让你静静:【不算】 高维c柠檬:【哦。】 钢铁巨人:【我们这是部门元老正常情感交流】 高维c柠檬:【哦。】 群里安静了,涂筱柠放下手机继续干活,不一会儿微信传来提示——钢铁巨人将群名称修改为“dr扛把子” 她忍不住笑了,正逢纪昱恒走进部门,她心虚收起手机却被他敲了一下办公桌。 “你来一下。” 现在成了真夫妻,她也戴上了面具,在单位里跟他扮演正常上下级的角色。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工作上丝毫没有因为昨晚的事情对她有任何改变。 “进口信用证做过没有?”他坐下问。 她摇头,“还没。” 他把桌上的一叠材料推向她,“这是一家只做进口的制造型企业,最近有开全额进口信用证的需求,没有客户经理对接,由你做吧,你现在名下还没存款,这笔业务的存款到时就确认在你名下,正好你也学一下国际业务。” 涂筱柠一阵感动,所以陪睡一觉也是值得的。 她上前接过材料,“谢谢纪总。” 他视线回到电脑,“你现在刚起步,营销和业务总得有一样拿出手的,既然营销不行还是先把业务做做透吧。” 涂筱柠知道他在指那家有案底的企业和拉存款失败的事,心情不免低落。 “我知道了。”她说着抱着材料退了出去。 他是不是觉得她很差劲?再看看办公室里忙碌的其他人,她眸光黯淡了下去,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真正独当一面? 今天午餐纪昱恒和几个同级的领导坐在了一起,赵方刚他们就知趣地没坐过去,谁知唐羽卉却端着餐盘坐在了他身边。 这可在食堂引起不小轰动,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这位新晋行花是纪总的嫡亲师妹,也是a大的高材生。” “是吗?真是郎才女貌啊。” “而且这唐羽卉家里背景还挺牛逼,反正是资源型人才,听说一来啊就给拓展一部拉了1000万美金的纯存款,厉不厉害。” “真厉害啊,那纪总要是跟她好,可以少奋斗十年啊,以后业绩想来就来,在行里职位还不得坐火箭蹭蹭蹭啊,只是我们行不许夫妻同在啊。” “人家就算真跟纪总结了婚,她那背景要离开dr还愁没地方去?” “也是啊。” 旁边桌在讨论着,落到他们这桌,许逢生尴尬笑笑,“行里的消息,传得够快啊。” 涂筱柠在餐盘里挑着肉,可是发现全是肥肉,让无肉不欢的她顿时没了食欲。 饶静也挑着餐盘,“这银监一走,菜是越来越不行了。” 赵方刚依旧贼兮兮,“要不让老大去跟他老同事们打打招呼,再来查查我们业务?” 饶静踩他一脚,“好啊,再让老大打打招呼专挑你的业务查好了。” 涂筱柠放下了筷子,“要不下午我请大家喝下午茶吧。”她在部门这么久还没请客过,有些不好意思。 “好哇。”赵方刚一点儿没客气,第一个附议,虽然脚还痛着。 许逢生却说,“还是我来吧,哪有让女孩子请客的。” 涂筱柠笑笑,“没事,下次你再来。”看着斯文的他又忍不住问,“逢生哥,可以冒昧问下你名字的由来吗?” 许逢生大概是被人问多了,并也不惊讶,“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好在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我爸就给我取了这个名,让我永远记住母亲生我有多不易。” 三人皆唏嘘,赵方刚便调节了一下气氛,他反着筷子敲敲涂筱柠的餐盘,“为啥我是小赵哥,他就是逢生哥?咋不是方刚哥呢?” 涂筱柠被问住了,其实她也是看哪个顺口就喊哪个。 他们聊天间用完餐的纪昱恒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过,唐羽卉也紧随其后,佳人与才子的画面异常和谐,让周围其他人瞬间变成了陪衬。 “正常人,估计都会选唐羽卉这样的。”赵方刚望着他们的身影良有深意道。 “也不知道纪总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许逢生也参与进了这场八卦。 饶静晃晃筷子摆弄着也插了进来,“反正呐,不会是我。”又看看涂筱柠,“不会是你。”再看看唐羽卉的背影,“也未必是她。” 男人们都笑了起来,尤其赵方刚尤为夸张,他说,“当然不会是小涂了,小涂就是个小孩嘛。”又怕伤到涂筱柠他赶紧解释,“小涂,哥绝对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哥的意思是老大这样的男人一般女人都驾驭不了,就得强强联合,你压根就不是他的菜。” 涂筱柠挤着笑,他还不如别解释。 下午涂筱柠请大家喝了星爸爸,唐羽卉没要,赵方刚就不客气地把她那份拿走了,然后问涂筱柠,“小涂,你给老大点了杯什么?” “馥芮白。”涂筱柠其实也不会点,只是自己之前喝过馥芮白就随手也帮他点了一杯。 “他不会喝的。”唐羽卉的声音乍然响起。 所有人拿着咖啡的动作一停,她站了起来告诉他们,“我师哥只喝美式,其他口味的咖啡他碰都不会碰的。” 涂筱柠哦了一声,心想她懂的可真多,也没再准备把咖啡送进他办公室去,那她自己喝好了。 这时纪昱恒正从外面走进,赵方刚见他心情不错便喊,“老大,小涂今天请大家喝咖啡,要不要来一杯?” 纪昱恒扫来一眼,也没问什么口味,只说,“好。” 赵方刚便朝涂筱柠扬扬下巴,她只得把手中的咖啡递送过去。 纪昱恒从涂筱柠手中接过咖啡,两人指尖有短暂的相触,涂筱柠手指就开始发热,也不知是咖啡的余温还是他传递来的温度。 唐羽卉又站了起来,提醒他,“那杯是馥芮白。” 可是晚了,他已经喝了一口,“是么?”又举杯喝了一口,随后抿着薄唇说,“挺好喝的。” 41 41 唐羽卉坐了下去,大家都没看到她此刻的表情,但基本也能猜到几分。 “那我也喝馥芮白。”赵方刚对比了一下手中的两杯,最终也选择了馥芮白,把多出的那杯红茶拿铁又还给涂筱柠,问她,“你自己没点?” 涂筱柠其实不太喜欢喝咖啡,但既然多出了一杯也就接了,“嗯,好久不喝怕失眠。” 感觉纪昱恒好像看了自己一眼,等她回看过去发现他已经进办公室了。 手中的咖啡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他刚刚没有让自己在同事面前难堪。 晚上凌惟依约她吃火锅,她给纪昱恒发了条微信,下班就直奔火锅店。 凌惟依仍然八卦,追问他们夫妻的日常,涂筱柠最后招架不住就从实招来了,凌惟依激动地手一抖,夹着的一只牛蛙猛地掉进了火锅里,溅出的汤底全部洒在涂筱柠的衣服上,她的工作服瞬间废了。 “我靠,我我我太激动了,儿砸,恭喜你喜提校草,给爸爸,不,给我们学校争光啊!”凌惟依狂抽纸巾要给她擦,涂筱柠嫌弃地挡住,自己接过纸巾擦了擦,早知道她刚刚就问服务员要围裙了。 凌惟依又臭不要脸地凑了过来,“来,采访一下你晋升人妻的感想。” 涂筱柠脸黑,“滚。” “校草的技术如何?” “反正那啥没问题。” 第一次简直疼死了,只想快点结束,哪有什么心思管他技术好不好,于她根本没什么享受可言。 凌惟依偷笑,“看来是好的没话说了。” 涂筱柠瞪她。 “啧啧啧,涂筱柠你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哇?” 涂筱柠夹了几片土豆,“他妈妈身体不大好,我们打算旅行结婚。” “去哪儿啊?”凌惟依又来了兴致。 “还没定,我想去海边,也不懂他想不想去,没聊过。” “去海边你可得穿得性感一点,你们新婚燕尔你可一定要把你老公套牢了,让他沉迷于你的美色。” 涂筱柠没搭理她,纪昱恒是谁,岂会沉迷于她的美色。 “说不定啊在海边一浪漫,你们干柴烈火就闹出人命来了,对了,你孩子的干妈我可预订了。”凌惟依比她还嗨,开始越扯越远。 涂筱柠搅搅自己碗里的菜,“我没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工作上还没稳定,自己都养不好,哪有精力和钱养孩子。” “当你老公是死的啊,他不是银监的吗?隶属事业单位吧,人帅收入又稳定,你还要怎样?” 涂筱柠没说话,纪昱恒跳槽的事还是先不告诉凌惟依这个大嘴巴好了。 “也不知道你们银行一天到晚在忙什么,我看每家银行大楼都很高,但办业务的人不都在一楼柜面吗?所以你们其他楼层是干嘛的?难不成都是金库?”凌惟依忍不住吐槽。 涂筱柠直接打击她,“你只要知道,以你现在的资产和实力只能在一楼办业务就行。” 凌惟依内伤,却无力反驳。 “不过如果你家老爷子公司需要贷款可以找我,你将有幸参观我行一楼以上的楼层。” 凌惟依翻她白眼,涮她的羊肉。 涂筱柠又吃了几口菜,突然踢踢凌惟依脚。 “干啥?坐在金库层上班的女人。”凌惟依没好气。 “你觉得,我跟纪先生配么?”涂筱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只是想到中午赵方刚的话她突然觉得好奇,想知道脱离了工作圈旁人是怎么看她和纪昱恒的。 “要听实话?”凌惟依反问。 涂筱柠点点头。 凌惟依咂了一下嘴,“那是真不太配。” “我有这么差?”在大学里,她虽称不上什么花,但好歹在整个系里也是人人都认识的。 “怎么说呢,就是一看吧,你俩就不是一个level的,而且你根本压不住你家纪先生的气场,确实是你高攀了。” 好吧,涂筱柠觉得自己简直在自讨苦吃,用徐女士的话说若不是纪昱恒家庭情况不济,他这样的青年才俊哪轮得到她。 这火锅越吃越咸,涂筱柠狂喝水,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掐了,那号码又打了两次。 打第三次的时候她心想有完没完,接了,纪昱恒的声音传来,“在哪儿?” 她一愣,居然是他的号码,确实,他俩到现在只有微信没有存过手机号。 “不是跟你说过了,跟凌惟依去吃火锅了。”现在是下班时间,他还要查岗不成。 “我知道,我问你在第几桌。” 她下意识地往门口看,果然瞧见了他高挑修长的身影,似乎正在寻找自己。 凌惟依眼尖,站起来朝他招手,“姐夫!这儿!” 涂筱柠万万没想到纪昱恒会过来,还会跟她们一起吃火锅。 “我以为帅哥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只喝天上的仙露,原来也会吃火锅。”凌惟依直言感叹。 “民以食为天,我也只是一介凡人。”纪昱恒似乎很饿,一坐下就着涂筱柠的筷子夹走了她碗里的几片肥牛。 凌惟依见状赶紧叫服务员添双碗筷。 “你怎么来了?”涂筱柠眼睁睁看他吃掉了自己碗里的东西。 “加班到现在,饿了,没地方吃饭。” 凌惟依抢过话,她指责涂筱柠,“你也真是的,姐夫没地儿吃饭你也不带他来,我们等等他也没事啊。” 涂筱柠顿觉无奈,她也才知道好不好。 服务员送来了新的碗筷,但纪昱恒已经用她的碗筷在吃了,她只得把新的碗筷挪给自己。 果然,一个男人的食量跟她们两个女的是不能比的,本来两人还觉得点多了,纪昱恒一来不仅风卷残云,还又加了两盘肥牛。 明明也很能吃肉嘛,上次徐女士还非把他聪明人往喜欢吃鱼上靠。 这顿饭最后自然变成纪昱恒请了,凌惟依还装蒜,“哎呀姐夫,上次在我们学校门口吃灌汤包,本来也说好我请的后来是你付的钱,这次又让你掏腰包。” 纪昱恒笑笑,“姐夫也不能让你白叫。” 凌惟依喜不自禁,又叫了几声姐夫,然后说,“那我请你们喝奶茶好了。” 涂筱柠刚要答应,目光正好跟纪昱恒一照,有点心虚,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有点请示的意思,“我可以喝奶茶吗?”她怕他又要怪她吃垃圾食品。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斑斑点点的衣服上。 “哦,她衣服是刚刚吃饭我不小心溅到的。”凌惟依帮她解释。 他便将原本挂在自己臂间的西服披在了她身上,宽大的衣服正好挡住了她不洁的衬衫。 涂筱柠还在恍神就听到他说,“奶茶想喝就喝吧。” 一会儿凌惟依和涂筱柠点好奶茶站在店铺门口等,凌惟依望着不远处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料峭身影,突然推了一下涂筱柠,“你完了。” 涂筱柠不明所以,“我怎么了?” 凌惟依下巴朝纪昱恒那儿扬,“你呀,被你老公制得服服帖帖的。” “有吗?”没有吧。 凌惟依笑得很贼,“涂筱柠啊,还说自己不喜欢帅哥,你就口是心非吧,我敢打赌,你会越来越爱他,而且爱得死去活来。” 涂筱柠脸竟然猛地一红,“你才要死,明明你爱齐郁爱得要死。” 凌惟依一脸坦然,“是啊,我爱我家齐郁就是爱得要死,怎样?” 两人打闹作一团,纪昱恒闻声看过去,眉眼一阵温和。 送完凌惟依,两人回去路上纪昱恒倒是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怎么不见她男朋友?” “在考事业单位呢,而且他们现在是异地恋,齐郁是g市的。”涂筱柠告诉他,“双方父母都希望孩子留在本地工作,如果齐郁真考上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以后怎么办。” “你们三个关系很好?” 涂筱柠点点头,“齐郁也是我哥们。” 说起来她还算他俩的爱情见证人,大学入学第一天,凌惟依在熄灯前回到宿舍,匆匆洗漱后回到床上,她俩是上下铺,那时学校宿舍还没装空调,虽然有电风扇但还是热得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然后她听到了凌惟依在下铺的辗转反侧,刚要问她是不是也嫌热,就听到她先唤,“涂筱柠。” “嗯?” “齐郁向我表白了。” “然后呢?” “我答应了。” “哦,恭喜你泡到了系草,成为宿舍第一个脱单的人。” 想到他们以后可能会因为家长的原因面临分手,她不由惆怅,“如果他们俩分手了,我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纪昱恒看了她一眼,却未置一词。 过了一会儿涂筱柠问他,“妈想把房产证上改成我的名字?” 纪昱恒嗯了一声。 “你知道?” “毕竟我也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可是……”她觉得她受之有愧。 他告诉她,“那是妈的心意。” 涂筱柠又想问到底是只改她的名字还是他们?可又觉得问了显得她很在意房子似的,万一他误会。 纠结着一直到他家小区,她蓦然发现他的车位被人占了,是一辆红色奥迪a5。 “怎么有人乱停车?”她蹙起眉来。 “没有乱停。” “嗯?”她不解地看他。 他的车已经停下,他对上她的眸光,“去看看吧,那是你的车。” 涂筱柠一怔,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42 42 涂筱柠没想到纪昱恒会给她买辆车。 “你怎么乱花钱?”她惊了半天。 纪昱恒只说,“你需要一辆车。” 两人来到那辆车旁,涂筱柠轻触着崭新的车身心绪复杂。 “事先不告诉你也是妈的意思,她怕你不接受。”纪昱恒在身后道。 涂筱柠转身看他,他的指尖落在车上,“正好认识c市的总代理商,就选了这款。” 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她更加心乱,“可这车会不会太高调了?”以她现在的位置和能力,车只是代步工具,她不需要太好的普通的就够了,这车显然超过了她原本的心里价位。 他凝着她,“这是你人生的第一辆车,虽不能给你最好的,但至少是我力所能及。”他抬手拨开她肩上掉落的发丝,“而且dr拓展一部的客户经理配得上一辆好车。” 涂筱柠还想说什么,他的手已落在她肩头,她对上他的目光炯炯。 “纪太太,恭喜你现在名下有房有车,你不开心还能让我净身出户。” 涂筱柠忍不住抬手朝他身上挥去,“别胡说。” 他手一拉就将她带进了怀里,就像正常夫妻间的亲密,她听到了他有力的心跳声。 “就去巴厘岛吧。”他的声音再次落入耳畔。 “嗯?”涂筱柠想抬头看他,却被他困地动不了,只觉他下巴抵在自己发间。 “十一国庆,我们就去巴厘岛旅行结婚。” “什么?你老公给你买了车?”趁纪昱恒去洗澡的时候涂筱柠把买车的事情告诉了徐女士,电话那头老母亲和她起初一样惊讶。 涂筱柠坐在床头摆弄着台灯,闷声应着。 “这可怎么好,本来我说既然房子改了你的名字,那我就给你买辆车当陪嫁,只是前段时间你爸爸住院让我单位里屯了一堆事,我想忙过这阵就来着手你嫁妆的事,怎么一耽搁现在车你老公都给买好了?”徐女士也始料未及,“昱恒这孩子也是的,现在你婆婆看病重要,你们钱能省则省,你又没转正,要我说啊第一辆车就该买个十来万的开开,后面蹭了刮了也不那么心疼,怎么跑上来就给你买辆奥迪。” 这点徐女士倒是跟她想到一块儿了。 涂筱柠又用手指勾勾被子,“妈,我总觉得我受之有愧。” “愧不愧的倒也谈不上,我们一个好好的闺女养了这么些年也不是白送的,只能说你遇到个讲道理知礼数的好婆家,其实这些身外之物都无所谓,你们都是独生子女,到时候我们驾鹤西去,什么房子、车子、钱,还不都是你们的,重要的是你婆家和你老公疼你,这才是我最关心的事。” 涂筱柠感觉被子都要被自己抠破了,婆婆疼她倒是真疼,纪昱恒呢?抛开工作,到目前为止对她确实也挺好的,可他说了,既然结婚了就会对她和家庭负责,他只是在履行一个丈夫的义务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在dr这种职别年薪在多少你知道么?” 这可真把涂筱柠问住了,她这些年在dr得过且过,从来不八卦同事的收入,尤其客户经理这块她还真没仔细了解过。 听她不做声,徐女士说,“你可不能不知道哇,虽说昱恒是个好孩子,可你也得仔细着点,你那智商我也不指望能管住你老公的钱,可至少也得知道你俩一年能赚多少又能存下多少,两个人成家过日子不比以前单身的时候,在钱上你得会算计能持家,他的收入开支要做到心里有数,存下的钱做投资也好就这么放着也罢,你都得知道去处,这样才能慢慢管住他的人。” 涂筱柠听得头昏,管住他人?徐女士未免太高估她了。 这时洗手间传来声响,涂筱柠知道是纪昱恒洗好澡了。 “妈,先这样吧,昱恒要进房间了。” “哦哦好,你们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嗯。”涂筱柠挂断电话,把手机扣在床头柜,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纪昱恒吹好头发回到房间看到涂筱柠正坐在床上发呆。 “怎么还没睡?” “可能下午喝了咖啡,晚上又喝了奶茶,这会儿就睡不着了。”涂筱柠说。 纪昱恒去隔壁房间看了一眼母亲才关上客厅的灯,然后回房。 晚上吃了火锅,涂筱柠的头发也洗过了,披散着比平日里看着蓬松些。 他默默坐上床,手上还捧着一本书,涂筱柠瞧了一眼是《孙子兵法》,顺着光线她注意到他略显干燥的光裸手臂。 她拿起手机又刷了一会儿,今天的微博热搜是“n年前x医大女生被杀案告破”,她还以为是全国非常有名的“x大碎尸案”,一激动抓住了纪昱恒的手臂。 “那个那个,x大碎尸案告破了,你知道吗?” 纪昱恒正在看书,被她这么一喊再看她如此激动,就凑过去看了一眼。 “你还关心这些?” “这案子很有名啊,而且作案手段非常残忍,凶手是个变态。” 纪昱恒却扣着她的头对着手机,“你再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案子。” 涂筱柠仔细看看,再翻翻底下评论,发现真不是一个案子,两个学校名字差不多,破案的那个中间却多了“医”字。 她囧然,嘟嘴说,“我就是个糊涂虫。” 纪昱恒将手中的书放下,“嗯,你就是个小糊涂。”语落,一低头就吻了上去。 涂筱柠被他吻得晕头转向,感觉他越来越近有要压倒自己的趋势,她抬手推推他,“还有点疼。” 纪昱恒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松开了些,“早点休息。” 涂筱柠看他重新拿起书暗松了一口气,他们现在应该就是网上说的那种合法…… 她躺下又看了一会儿微博,推送里又看到了什么“中国十大悬案”,手贱就点了进去,不看还好一看惊悚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裹紧被子,纪昱恒的都差点被她扯过去,见她还猫在被窝里看手机,他拿书轻轻拍她脑袋。 “睡觉了。” “再看一会儿。” 他把手机夺过来,“不行。” 涂筱柠去抢,却撞进他怀里,他说,“再不睡就别睡了。”他指尖落在她颈间,炽热的温度和她形成反差,让她下意识一缩。 她牵牵嘴认怂,“睡了,睡了。” 她老老实实躺下,纪昱恒也不再看书了,把台灯关上也躺好。 涂筱柠脑子里还浮现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案子,还是觉得冷,忍不住往他那边靠了靠,尝试闭着眼睛睡觉却仍然睡不着,耳边有他均匀的呼吸,她羡慕他这种倒头就能睡的。 她小声地翻身,但好像还是吵到了他。 “睡不着?” “我很久没喝咖啡了,可能有点不适应。”涂筱柠叹气,“吵到你了?” “那你还喝。” “我怕浪费啊。”顿了顿又问,“你是不是以前只喝美式?” “唐羽卉说的?” “嗯。” 他没再说话,她又追问,“那你为什么今天还喝我点的馥芮白?” “我也怕浪费。” “可那是我的钱。” “你的钱也是我的钱,现在都是夫妻共有财产。” 涂筱柠无力反驳又翻了个身面朝他,她从被窝中探探头,“咖啡钱我可以走个后门申请报销吗?” 他没睁眼,却说,“不行。” 涂筱柠白了他一眼,又背对过去,这会儿不谈是他的钱了,真小气。 就这样,她一会儿看看天花板,一会儿数数羊,好不容易才睡了过去,但却做了个噩梦。 梦里全是微博帖子里那些血腥案件,她不知怎的人也到这些案件里,看着那些尸体她想报警却发现没有手机,她害怕得撒腿就跑,只想快点找到警察。可前方突然起了大雾,雾中有一个人影慢慢朝她走来,她心慌极了,“谁?” 那人却不做声只继续朝她靠近,她只觉得那人很高很瘦看身形是个男人,便试探地喊,“是认识我的人吗?” 依旧没有回应,她张望四周空无一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又高声问,“是纪昱恒吗?” “嗯。”低沉的声音缥缈地传来,她却听得清晰,一听他应了她心瞬间定了下来。 有点带着哭腔往他那儿走,“那我刚刚问你怎么不应啊?吓死我了。” 两人越走越近,他走出了迷雾,她终于看到他人,是那熟悉的身影,可是他穿着宽大的斗篷,像哈利波特魔法学院的那种,头也被斗篷帽盖着,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这衣服哪儿来的?”她边说边踮脚去掀开他帽子。 刚要吐槽却呆住了,因为她看清了对方的脸,他不是纪昱恒,是一张鬼脸,惊悚又恐怖,正张着血盆大口要吃她。 下一秒,她尖叫。 “啊!”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湿透了,整个人在发抖。 背突然被触碰了一下,她又吓得叫起来。 纪昱恒打开灯,“是我。” 看到灯亮了,涂筱柠才意识到刚刚是场梦,她看着他惊魂未定,声音发颤,“我刚刚做梦看到好多尸体,还梦到一张鬼脸要吃我。” 他伸手替她拭汗,“做梦而已。” “可太真实了。”涂筱柠是真的被吓到了,从小到大做过很多噩梦,从未像这次如此恐怖。 他伸手将她揽过去,抚了抚她的背,有点像在哄个孩子,“我在,没事了。” 涂筱柠埋在他怀中,她浑身发寒,此刻只想汲取一丝温暖。 听着他的心跳声,她絮乱的呼吸渐渐回归正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抱着他,她动了动离开他的怀抱,虽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可他们这样还是怪怪的,这种亲密的姿势只有相爱的人才适合做吧? “还能睡着么?”看了一眼窗外的鱼肚白,他问。 涂筱柠只觉得整个人很疲惫,但还想试着继续睡,不然怕明天上班整个人会很不在状态,“再躺会儿吧。”她说。 看她躺下后他问,“把灯开着?” 涂筱柠摇摇头,“还是关了吧,灯开着我反而会睡不着。” 他便关上灯,房间又暗了,只是外面有些许的微亮透过窗帘缝隙落进来,显得没有之前那么黑。 纪昱恒往她那边靠靠,将她护在了怀里。 涂筱柠没抵触,觉得一个枕头两个人用有点挤,便侧了侧头给他留出点空间,他便顺势跟她躺在了一起。 “以后睡前少看案件类的新闻。”他低语。 “嗯。”涂筱柠闷哼着,忍不住往他怀里凑了凑,因为太温暖了。 他的气息笼罩在周身,她的心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睡吧。”他轻轻拍拍她的背,声音很柔。 她渐渐找到安全感,再次闭上眼睛。 早上依旧是被熟悉的闹钟吵醒,她一睁眼,他俊美容颜便映入眼帘。 他正好也醒了,涂筱柠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你怎么还在?” 以往这个点他早晨跑完去上班了吧。 “睡晚了。”他已经起身,拉开橱门利索地换衣服。 涂筱柠看着他脱衣服,裸着上半身穿衬衫,穿衣显瘦,身材真的是好到没话说。 大清早的就欣赏这么香艳的画面,她又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好吧,她承认老天待她真是不薄,赐她这么完美的一个老公,赚了赚了。 “你还不起?”纪昱恒穿好衬衫边系腰间的皮带边问她。 “起了起了。”涂筱柠说着还在偷瞄他。 “今天早饭你去行里吃吧。”他又开始打领带。 涂筱柠哦了一声,觉得这种应该妻子去做的技能大概这辈子都学不会了。 “我以后都可以去行里吃的。”她告诉他。 “行里的早饭去晚了可吃不到。”他说着已经走出房间。 对哦,行里的早饭是供应到八点十分就结束,涂筱柠赶紧掀开被子起床。 护工又一早就到了,难得看到他们夫妻俩早上同时在家,不免惊讶。 “今天纪先生还没上班呐?” 纪昱恒颔首跟她打了个招呼,涂筱柠也朝她笑笑,两人几乎一道进了洗手间。 刷牙的时候两人争着用洗手池,涂筱柠抢不过他就硬挤,从他臂弯的空隙里溜到了洗手台前,纪昱恒一倾身就将她压在了怀里。 感觉自己被压得喘不过气,她立刻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纪昱恒却没有松开的意思,涂筱柠看到一旁的牙膏,坏心一起,直接压出一点涂在了他脸上。 纪昱恒向后一躲她正好霸占了洗手池,刚要得意他的胳膊环在了她颈上,禁锢着让她再也无法动弹。 “你,你赖皮。”涂筱柠不服。 他挑眉,把牙膏反涂在她鼻子上。 涂筱柠狂叫,“纪昱恒!” 听着两人的打闹声,护工都忍不住笑,对着纪母说,“吴老师,你儿子儿媳真恩爱。” 纪母也眼底漾笑,“新婚燕尔,难免腻歪。” “那你很快就要抱上孙子了。” 纪母的笑意更深,“但愿吧。” 43 43 涂筱柠今天开着她的新车去上班了,不得不说,有车的感觉真好。 “哟,小涂买车了?”赵方刚正好在停车场遇到她,他走过去摸摸她的新车,“奥迪a5,你家里给你买的?” 涂筱柠略心虚地点点头。 “什么配置啊?” “不知道,买的时候我不在。”涂筱柠这说的是实话。 赵方刚想着女孩也未必懂车,没再多问。 一坐到位置上涂筱柠就开始忙起纪昱恒昨天交给她的那笔进口信用证业务。 她问赵方刚借了信贷系统号,一边看他以前做过的相同业务做参考,一边也问了几个问题,可是看材料的时候她发现客户提供的采购合同都是英文的,这对于英语六级都没过的她不免有些为难,合同一共六张,密密麻麻的英文看得她头都晕了。 “小赵哥,这合同全是英文的我该怎么入手?”她只得求助。 唐羽卉正在整理桌子,闻言看了她一眼,“不会吧涂筱柠,英文不过关你怎么进的dr?” “我好久没接触英文了。”涂筱柠只得这样说。 要是唐羽卉知道她是本三的,会不会惊讶到怀疑人生? 赵方刚直接忽略掉这位行花,告诉涂筱柠,“先看什么合同,直接问客户几个关键词。” “啊?” “你拿笔记着。” 涂筱柠赶紧找笔,赵方刚一边报她一边记。 “货物名称、受益人名称、货物运输起始地和到达地……然后根据客户说的去找英文关键词,这样会快很多。” 涂筱柠点头,“好的。” 赵方刚又提醒,“货物的有效期你千万不要搞错。” “之前做国内信用证饶姐教我算过,我会注意的。” “国内业务和国际业务还是有些区别的,你要仔细。” “好,谢谢小赵哥。” “客气,不懂再问我。” “嗯,好。” 唐羽卉瞥了他俩一眼,也懒得再理。 涂筱柠摸索着总算把系统里的信息填完了,然后把昨天开始写的提款报告再跟客户联系补充了几点,最后上传进系统。 她本想让赵方刚再帮她看一下再提交业务的,可是饶静跟他等要去政府盖章,看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她就没好意思麻烦他们,再看看许逢生,他也一直在打电话,好像在写一个很复杂的报告,一时半会儿这通电话还挂不了。 又朝纪昱恒办公室探了一眼,他一早不知去哪儿了,整个部门现在空着的只有唐羽卉了,可涂筱柠莫名不想问她,自己把业务从头到尾检查了几遍,觉得没问题了她点了提交。 一个小时后赵方刚的座机响了,她帮他去接。 不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审批人的声音直接响起,“赵方刚,刚刚提上来那笔全额的进口信用证是你做的?” 她听出是审批部的张老师,赶紧解释,“张老师,是我做的。” “你是谁?” “我是拓展一部的小涂,涂筱柠。” “就是那个客户经理助理,饶静的徒弟?” “对。” “你怎么在赵方刚系统里做业务?” “我现在还没有自己的系统,只能借……”她没说完就被打断。 “等等,你的意思这是给你做的业务?你们纪总知道吗?” “这就是纪总安排的。” “什么?”那头安静了片刻,又说,“你来我们部门一下。” “好的。”涂筱柠挂上电话赶紧过去。 一到审批部,涂筱柠就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果然走到张老师位置上,看到她不大好看的脸色。这张老师在行里被称为“灭绝师太”,出了名的脾气差,眼里一点容不得沙子,之前好几次涂筱柠经过审批部都能听到她喷客户经理的声音。 她把涂筱柠之前扫描的英文采购合同从系统里打印了出来,见她来了往桌上一摊。 “这合同从头到尾翻译一下。” 涂筱柠傻眼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张老师拿笔从第一个字母上开始指,“来,开始吧。” 涂筱柠硬着头皮开始翻译,从第一个字母开始,“日期。” “嗯,下面呢。” “买方,我公司……” 没等她念完,张老师已经把笔一扔,严肃地看着她,“我看你根本没看透这份合同。” “我……”涂筱柠百口莫辩。 “我不知道你们纪总是怎么想的,让你一个新人做国际业务,连合同都没吃透还做业务?”张老师双手抱胸,用笔敲敲桌子,“你知不知道进口信用证是有短溢装的条款的?你系统里没填5%的上浮比例,你莫不是拿着企业填的版本自己看都没看一下就提到了我这儿?” 涂筱柠想解释却又觉得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像狡辩。 “饶静赵方刚在干什么?你们部门老客户经理就是这么带新人的吗?审都不帮你审一下就直接提交给上来?我们审批部一天要审核多少业务,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会浪费我们多少时间。”张老师说话既不耐烦又犀利。 “对不起张老师,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涂筱柠赶紧道歉。 “下次?我还是觉得你需要回炉重造一下,兴许你根本不适合做客户经理。” 她也不再给她说话机会,“你回去吧,一会儿我会打电话给你们纪总让他换人做。” “对不起张老师。”涂筱柠又道了一次歉。 张老师没再理她,审批部的其他人都在看她,有同情也有好事的。 涂筱柠有些喘不过气来,不是因为在众人面前挨了批评,而是为自己的差劲感到难受。 回到部门纪昱恒已经在办公室了,他正在接电话,她身影在他门口一晃,他往她位置看来一眼。 涂筱柠知道一定是张老师打来的,她垂着眸回到自己座位,失落无比,她等着再被纪昱恒批一顿。 纪昱恒边听手机边走到她位置旁边,敲敲她桌子,示意打开系统给他看下业务。 涂筱柠照做,他大致浏览了一遍,继续听张老师说话。 他没公放涂筱柠都能听到张老师的声音。 纪昱恒耐心地等她说完,然后礼貌地道歉,“抱歉了张老师,是我没带好下属。” 涂筱柠没想到他会替她道歉,还在愣神又听他道,“您说的都对,她确实不够专业,也不够细心,我会好好教育她。”纪昱恒的目光又朝她投来,“但话说回来,所有人都是从新人过来的,凡事都有第一次,我想通过这件事她会明白以后该怎么做业务,兴许我们都该给新人一个学习的机会。” 涂筱柠脑子里嗡嗡的,她给部门闯了祸,最后还是他给擦了屁股。 耳边总回荡着张老师刚刚的话,“我还是觉得你需要回炉重造一下,兴许你根本不适合做客户经理。” 后来纪昱恒跟张老师说了什么她没有再听进去,他挂了电话只让她跟他走。 涂筱柠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唐羽卉轻蔑的表情,她心里更加堵得慌,如果这笔业务由唐羽卉来做,他根本不需要费时间来处理现在这些事吧。 一路跟在纪昱恒后面她都没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纪昱恒将她重新带到了审批部。 “张老师。”他走到张老师办公桌旁。 张老师看到他亲自来也站了起来。 虽然张老师年长纪昱恒许多,但从职别上纪昱恒和审批部的总经理一个等级,同样是领导。 “纪总纪帅哥怎么亲自来我们部门了。”审批部的老总大概是透过办公窗瞧见了纪昱恒的身影,笑着走了出来。 “手下人不懂事,带她来给张老师道歉。”纪昱恒只说。 张老师赶紧咳了一声,“纪总,你言重了。” “不言重,确实是我们业务操作不规范。”纪昱恒说着给涂筱柠让出一个位置,“小涂,给张老师道歉。” 涂筱柠上前一步,“张老师,这次业务是我的问题,我为我犯的所有错误向您道歉,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老总亲自带着下属来道歉,还当着整个审批部和领导的面,这是真的给足了张老师面子,她若再端着也没道理了。 “下次别再注意,别再犯就好了。”她终是松了口。 涂筱柠点头,“谢谢张老师。” 纪昱恒看着涂筱柠,“这次让她摔一跤也好,才知道做客户经理不是只靠我们营销部门就能做好的,后台部门各司其职,缺一不可。”再看向张老师,“同时每位新人的成长都离不开您这种经验丰富老师的教导,您这样的前辈不仅是她,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此言一出,张老师最后一点气都消了,“纪总,你真的言重了。”重新看向涂筱柠,“新人嘛,难免有犯错的时候,我刚刚情绪也激动了些,我这人心直口快,小涂啊,你也别放在心上。” 涂筱柠赶紧摆手,“没有张老师,应该的,我以后做业务一定会严谨仔细。” 审批部老总在一旁全程观看完拍了拍纪昱恒的肩。 “我听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嘛,还让你亲自跑一趟,陪下属认错。”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手下人犯错就是我在犯错,我也有义务承担和纠正。” “你这个领导好哇,境界也高深,看来以后我还得像你学习了。” “别取笑我了,在座的哪位不是前辈,我就算一天跑十趟来取经也值得。” 审批部老总指着他,“你啊你,难怪都说你情商高。” 纪昱恒正好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仿佛洒下了一缕金沙,让涂筱柠第一次看得没移开眼。 事情发生后他没有责骂她,而是了解来龙去脉,第一时间带她来道歉,既给足了审批人面子也给自己部门迅速下了台阶,可以说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了最有效的化解,处事圆滑巧妙。 虽然明面上他是放下姿态带她来道歉,实则也把她挡在了自己身后处理好了一切,他用透明的羽翼保护了她,替她铲除了日后和审批部再交手的后顾之忧,让她第一次在部门里有了归属感。 她也开始真正明白饶静当时所说她和赵方刚的倒戈,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待他们离开,审批部里炸开了锅,有人凑到审批部老总那儿说,“老大,这个纪昱恒年纪轻轻有些不简单。” 审批部老总望着他的背影颔首,“是不简单,能屈能伸,是日后能成大事者啊。” 回到办公室纪昱恒也没跟她多说什么,只让她把业务合同拿来,涂筱柠递过去他扫了几眼。 “铅笔。”他又朝她伸手。 涂筱柠又递过去,他接过圈了几个地方。 “其实一份合同里重要的点只有几个,其他都是法律条款,而我们银行做业务不需要细看这些条款,因为我们有自己的条款,条款的英文单词你总认得,所以剔除掉这些。”他在条款上画上叉,这样一份合同就所剩无几,“对照着我们系统里要填的信息,就是你要看的合同重点,看不懂的英文单词就查,合同基本都大同小异,找到关键词慢慢摸索,一来二去的业务也就慢慢熟练了。”他俯身在她桌前,耐心指着画着圈的地方。 他在亲自教她,涂筱柠一看确实是这样,心中豁然明朗了。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站直看她,又用笔指向电脑屏幕,“你只知道参考赵方刚以前做过的相同业务,却只是依葫芦画瓢,并不理解每个信息要素的含义,所以一旦他漏的东西,你就会跟着漏。” 涂筱柠仔细看了一下,这才发现她参照的那笔业务当时赵方刚就是在系统里漏填了5%的上浮比例,后来他重新发起了业务修改流程。 她懊恼,自责,后悔自己没有学透。 “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你该庆幸这次业务还有余地,但不代表每次你都那么好运,我们是天天跟数字和钱打交道的人,手指动一动指缝里就流出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滴水不漏,万无一失才是我们这个行业的要求,而你做到了么?”他将笔落在她发间,轻轻点了点。 他言之凿凿,字字珠玑,虽然没有责骂却胜似,她愧疚不已,开始深刻反省自己。 44 44 纪昱恒“一战成名”,午餐时间又成了全行讨论的对象。 “平常哪个营销部门跟后台审批部不是剑拔弩张的?亲自带下属去道歉,纪总当真放得下身段啊。” “明上道歉,实则也化解了下属和审批部之间的危机,a大毕业的到底双商高啊。” “可说到底涂筱柠只是个劳务派遣,费得着他一个堂堂营销部门老总亲自出马吗?再说哪个客户经理没挨过审批人的骂?” “这你就不懂了,之前就传拓展一部的纪总护犊子,他一来就把部门的不良处置掉了,还靠着银监是自己老东家的这层关系完美解决了部门的处罚,今天这种行内部门之间的小事,他处理起来还不是得心应手,轻飘飘?” “哇,请问现在拓展一部还缺人吗?这样的神仙领导请给我来一沓好吗?我也想被帅哥领导罩着。” “同人不同命啊!” 涂筱柠今天这饭吃的食不知味。 赵方刚安慰她,“小姑娘,一笔业务而已你就振作不起来了?” 涂筱柠小声咕哝,“我拉了部门的后腿,也耽误了业务的进度。” 许逢生笑笑,“哪个客户经理不是这么被骂着嫌弃着过来的?再说老大也没怪你不是?” 涂筱柠捣鼓着菜,就是他没怪她才更让她难受。 赵方刚翘起二郎腿,“其实呢,老大这招确实很妙,他是先发制人,不然以后你的业务到了张老师那边还有你受的。” 许逢生不置可否,“自古以来银行里,营销岗和后台审批部门就是对立又相互依附的微妙存在。” 赵方刚点头,通俗地翻译了一下,“就是明明互看不顺眼,每天恨不得diss三千遍却又奈何要靠对方吃饭,谁也离不开谁的相爱相杀。”又把筷子插进饭里叹气,“做营销难啊,难于上青天!下有客户,上有银监,时不时还有这个局那个局的来插一脚,查不完的业务扣不完的钱道不完的歉,还要小心翼翼呵护行里后台们的小脾气,每天夹缝里求生存,里外不是人,要不是我文笔差我绝对可以写一本营销岗的血泪史,取名就叫《长恨歌》。” 涂筱柠被他说的也很心酸,就差要抱头痛哭了。 “所以有个帮我们顶住压力的领导会好很多,小涂啊,老大一视同仁,待你同我们是一样的。”赵方刚吐槽完又言归正传。 涂筱柠听着心中百溯千回,竟说不出此刻的心境来。 今天下班后涂筱柠先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些可以加热即食的早饭,还去日用品那里囤了一些洗发水,在找自己常用品牌的时候她一眼扫到身体乳,起先没在意,人走过后又拉着推车退了回来,望着货柜,眼花缭乱地有些不知所措。 “女士,买身体乳吗?”正好有名导购经过,给她拿了一瓶,“这款是才上新的,味道很好闻,抹在身上也很细腻又滋润,很多顾客反映很舒服。” 涂筱柠看了一下是女士专用的,便问,“有男士专用的身体乳吗?或者男女共用的?” 导购打量她一下,“是给男朋友买吗?还是父亲?” 涂筱柠的注意力还放在货架上,随口回了一句,“老公。” 导购面露诧异,“您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啊?” 涂筱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是老公,此刻导购又拿出一款身体乳给她,“这款适合年轻男士用。”她还打开试用装给她闻了闻。 涂筱柠立刻摇头,“这款太香了,他可能不喜欢,有薄荷味的吗?” 导购有些奇怪,“身体乳用薄荷味不会觉得凉吗?”又笑笑,“是先生喜欢薄荷吗?” 涂筱柠点头,又说,“无香的也行。” 导购挑出一款,打开了试用装,“这款您试一下。” 涂筱柠抹了一下,没什么味道还挺滋润的,“那就拿这款吧。” “好的,几瓶?” “有活动吗?” “买二赠一。” “那就拿两瓶。” 导购给她拿了两瓶放进推车里,“刚刚女士的身体乳还要吗?” 涂筱柠心想真会赚钱,身体乳还分什么男士女士,于是摆摆手,“不要了,我跟我老公用同一款就行了。” 导购便也未再做推销。 有车就是方便,去超市买东西再也不用扛着大包小包挤公交。 还是跟往常一样她回去护工才走,她走的时候告诉涂筱柠婆婆今天精神状态不错,吃了两碗粥,睡眠也好太阳下山就困了,早早就睡了。 涂筱柠送走护工,小心翼翼去主卧看了婆婆一眼,然后轻轻关上房门开始小声整理东西。 洗手间里水池下的储物柜很快就被塞满了,她只得转移阵地,想着书房里上次看到纪昱恒找东西拉开了几个空橱柜,她就抱着东西去了书房,果然够她塞。 大功告成,她站起身蓦然发现自己还没细细看过这书房。 手落在红木书桌上,有些凉却很有质感,正中央是台电脑,电脑左侧整齐地摆放着他平日看的书,大多都是财经类的,也有几本她看不懂名字的英文书,而那本《孙子兵法》大概因为最近常看被他放在电脑正前方。 涂筱柠随手拿起,想看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书被她拿开,原本被书压在下面的一张照片瞬间落入她眼帘。 她好奇地凑过去,一看愣住了。 照片里竟是自己和纪昱恒,那是几个月前她参加班长婚礼时慌乱中被新郎邀请拍下的,当时她就跟纪昱恒站在一侧。 镜头里的自己因为当时的尴尬表情还有些呆滞,而身边的他却举止泰然,俊逸非凡。 他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为什么还压在书下面?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里接踵而来,她还在来回翻看,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她吓了一跳,一看是他回来了。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她捂着胸口问。 “是你太投入了。”纪昱恒说着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 涂筱柠便没掩饰,扬了扬照片,“这照片,你怎么有的?” “你没有?”纪昱恒边扯领带边问。 涂筱柠被问住了,良久才说,“我没有啊。” 他领口松开,好看的锁骨展露在涂筱柠眼前,“那可能只有新郎给了好友,新娘给不给我不清楚。” 涂筱柠哦了一声,再看看照片,“他还帮忙洗出来啊?” “宾客照他都洗了。” 涂筱柠把照片放回桌面,“那你怎么把照片放这儿了?” “随手就插在书里当书签用了。” 涂筱柠无话可说了,看到他已经去了主卧看婆婆,她将照片往那《孙子兵法》里也随便一插。 心跳得莫名其妙,她狂拍自己的胸,跳什么跳,现在是瞎蹦跶的时候吗? 纪昱恒的声音又从客厅里传来。 “你去了超市?” 涂筱柠这才想起超市的购物袋她还没来得及收拾。 “哦,对。”她应着走出书房。 “开车去的?”他在解衬衫,毫不顾及她在场,一会儿就露出了性感的胸膛。 涂筱柠移开视线,“嗯。”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余光瞥见他已经套上了t恤,她才直视他。 “那个,今天谢谢你。”想想还是说了。 他又在解皮带,看向她,“工作上的事?” 涂筱柠又嗯了一声。 “谢我什么?” “谢你替我道歉,谢你帮我化解危机,还教我看合同。”她声音越说越低,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 他却笑了,“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谢我?” “下属,下属。”涂筱柠忙不迭道。 “可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他从腰间抽拉出皮带,扔在沙发上。 他笔挺的西装裤失去了约束稍稍松垮地往下落滑了些,微微露出他的腰际线,半遮半掩的,说不出得撩人,她一时看得没移开眼。 “那,那我明天上班再跟你说谢谢?”涂筱柠恍了会儿神说。 “可你已经说了。”他边说边朝她走来。 她还未来得及往后退已经被他拉进怀中,她的手隔着他身上单薄的t恤可以感觉到那胸膛坚实的触觉,像发烫似的她就要缩手,却被他按住。 “我……”涂筱柠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目光如炬,“准备怎么谢我?” “我不是已经谢了。”涂筱柠被他盯得脸红,她移开视线,声音低不可闻。 “什么时候?” 她咬着唇,心跳如鼓,“就……” “嗯?”大概是真的听不清她的声音,他俯身凑近,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引得她呼吸絮乱。 她手还无措地放在原处,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烧了起来,她垂着眸说,“反正我已经谢过了。” 我已经以身相许了,算不算我最大的诚意。 他望着她,似要将她看穿,耳边是他湿热的呼吸,带着一些急促,他凑在她耳边,“那就再谢一次。” 然后,吻落,天昏地暗。 直到淋浴间里的花洒被打开,在头上哗哗流着,明明是热水涂筱柠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却又很快消退。 “叫我。”纪昱恒的声音就在耳畔。 她眼底氤氲一片,不知是不是被水花泗溅还是被蒸腾的热气熏的。 水花洒在淋浴间的拉门上,玻璃上沾着的水珠像流线似的滑落,很快就笼罩上了一层蒸汽,隐隐约约看不真切,涂筱柠靠到玻璃上的时候觉得有点凉,她脑中空白一片只想汲取温暖,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昱恒。” “还有呢?” “老公……” 直到热水开始转凉,涂筱柠触到些凉意才感觉人有点放空。 花洒停了,他将宽大的浴巾裹在她身上,她倚靠着他,还不忘告诉,“我今天买了身体乳。” “嗯。”他似乎没什么兴趣,像擦一只宠物似的用浴巾揉着她的头发。 “你每天要洗两次澡,皮肤会很干,抹点身体乳会好很多。”她说。 他的动作停下了,“买给我的?” “嗯。”涂筱柠点点头,不然她还能买给谁。 感觉他眼底刚熄退的炽热又慢慢恢复了,她刚要开口又被堵上了唇。 再次闭上双眼的时候,她心想,完了,这种事情真是有了一次就有n次,虽说他们合理合法,美色当前不睡白不睡,可他么的怎么还有瘾了? 45 45 用了身体乳就是不一样,涂筱柠感觉纪昱恒今天身子滑滑的。 “你今天为什么没怪我?”事后,涂筱柠有些煞风景地问。 纪昱恒半躺在床头看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拿回房间的,他翻了一页,“你又提工作?” 她噘嘴,“就当私下交流都不行吗?” 谁知纪昱恒看她一眼,“你们经常私下交流?” “没有没有。”她旋即撇清,千万不能被他知道他们还有小群。 说起小群,他们可太多了,不仅有五个人的“无领导群”,还有四个人除了唐羽卉的八卦群,然后就是她、赵方刚、饶静三人的“dr扛把子”群。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把书往床上一扣,倾身过来作势要拿她床头柜的手机,“那让我看看你们平常都交流些什么。” 涂筱柠心慌,忘了自己还不着寸缕就起身,“我们基本不交流的!” 她可不能成为千古罪人,她很讲义气的,绝不会因为他是她的枕边人就做叛变组织、成为卧底这种不耻之事。 他正对着她,眼底似漾出笑意,“你紧张什么?” 涂筱柠这才发现了什么,忙用被子裹着自己,还故作镇定,“我没啊。” 眼看他人朝着手机去,就要拿到的时候,涂筱柠内心挣扎了一下,想着还有什么比江湖道义更重要!就在他靠过来的时候主动凑上他的唇。 纪昱恒对她的主动献吻先是一滞,而后唇的温度也渐渐升高起来,最后他手绕进她发间扣住她的头往怀中那里带,他的吻来势汹汹,将涂筱柠困在了臂弯中让她无路可退,她只觉天花板看得晕头又转向。 最后她看了一眼床头柜的手机,心底止不住地感叹,同志们,为了我们的革命友情,我牺牲小我成就大我,以此默默来换取我们的岁月静好,希望可以载入史册,“名垂千古”。 结果自然很惨烈,她瘫软在床榻,看着他背着光清理那些暧昧的痕迹,不禁想他技术那么好是不是以前就经验丰富? “就睡了还是再去冲个澡?”不久他问,声音又恢复到冷静,丝毫不像才干过那事的。 “就睡了。”涂筱柠懒得再动了,被他榨干了没力气。 没再看书,他将书放回床头柜,突然说,“如果批评就能解决问题,人人都能当领导了。” 涂筱柠知道他在回答自己刚刚的问题。“今天的事全行都传开了,其实你不必亲自出面的。” “我是为了部门。” 涂筱柠感觉到他将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盖好了被子。“即使今天这件事不是你,是部门其他人我一样会这么做。” 涂筱柠哦了一声,他的意思就是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在工作上有任何偏袒。 “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我们现在的状态,但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你必须要分开。你也不必觉得我是个多好的领导,在其位谋其职,我所做的一切自有我的目的,你只要知道,职场上没有谁会对你无缘无故的好,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才是真的。” 涂筱柠背对着他,也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可能又是工作中严肃的模样吧。 其实赵方刚说的没错,他只是做到了一视同仁而已,就像他帮赵方刚处理不良,帮饶静解决银监的处罚,今天又帮她缓和与审批部的关系,说是帮归根结底都是为了部门,也为了他自己在行里站稳脚跟,现在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显然他的目的已经慢慢达到了。 就像他们的婚姻也是,她冲动提出,他为了却母亲的心愿便顺水推舟,与其娶个厉害强势的倒不如娶她这样家庭简单心思单纯的女孩子,安稳省心,他掌控得住。 她拉拉被子,声音莫名低了几分,“知道了,以后我会分开的。” 他关上灯也躺了下来,两人均未再说话。 透过窗帘缝隙,涂筱柠望着局限的星空,觉得他们这段婚姻真是累啊。 第三季度以部门排名第一完美落幕,纪昱恒在dr的名声越来越大,拓展一部在最短时间内重创辉煌,风头更甚从前。 行里纷纷在传,年底dr在c市新城区要成立的支行,不出意外就是拓展一部从分行独立出去承接,而纪昱恒会担任该支行的行长,虽然职级和在拓展一部一样,但部门的规模上升且团队壮大,到时新城区就是他的天下,坐拥权利且地位不同往日,同时也会是他职业生涯的一个荣耀。 因为拓展一部重组后还没有一张部门合照,行里借着排名第一的这趟东风来给他们拍合照。 拍照的时候涂筱柠很识趣地站在最边上,但是拍好的效果大家怎么看怎么怪。 “好像站位不太和谐?”饶静忍不住说。 纪昱恒也看了一眼。 摄影师便询问他的意思,“纪总您说呢?” 纪昱恒:“按身高再重拍一下看看。” 摄影师:“好的,那麻烦大家再站一次。” 摄影师左看看右看看,过了一会儿指指涂筱柠,“这姑娘个高,站到中间来。” 涂筱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反指自己,“我?” 摄影师点头。 涂筱柠动了动,不明白他说的中间是哪儿,摄影师又指向唐羽卉,“麻烦这位姑娘往旁边挪一下,让她站到你的位置。” 唐羽卉本来站在纪昱恒身边,一听不乐意了,“为什么?不是按身高排吗?” 摄影师告诉她,“纪总是部门老总肯定得站中间,那只有从中间按身高递减站着排。” 唐羽卉有些不高兴,打量着涂筱柠,“她比我高吗?” 摄影师:“比你高啊。” 唐羽卉再看其他人求证,赵方刚和许逢生也齐齐点头,“确实比你高。” 唐羽卉没好气地往旁边挪出位置,饶静看她吃瘪的样子偷乐,她甩甩头发再蹬蹬高跟鞋,“还是我们这种个矮的没烦恼哇。” 涂筱柠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纪昱恒的身边,当着人前第一次在工作中靠这么近,她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摄影师举起镜头,“来,大家笑一笑。” 涂筱柠却觉得自己整个人是僵的。 摄影师把相机放下,果然又指了指她,“姑娘,笑得自然点,纪总这么个大帅哥站你身旁,你应该乐开花才是啊。” 站在纪昱恒右手边的赵方刚则拿她打趣,“就是老大太帅了,小涂才紧张吧?” 涂筱柠脸不禁一红,纪昱恒侧了侧眸,跟她说:“放松点。” 涂筱柠也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赶紧调整好自己站好。 “来,笑得开心点。”摄影师重新举起相机。 涂筱柠笑了一下。 “咔嚓——”画面定格。 十一国庆就这么到了,涂筱柠也不知道纪昱恒什么时候订好的去巴厘岛的机票,到机场的时候她人还是懵的,由于准备的时间仓促,她还是问凌惟依借的泳衣和沙滩裙。 因为航班早,他们出门没吃早饭,趁着还没能换登机牌,她先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啃三明治,纪昱恒则去了趟洗手间。 旁边位置坐了个外国老太太,看到她先是笑笑,然后又跟她打了招呼,简单的英语问候她还是会的,她也礼貌地回应,只是接下来老太太便问她三明治哪里能买。 “my……my home。”她其实想说是从家里带过来的,奈何词穷了。 老太太有点不明白,涂筱柠开始跟她比划,老太太笑着摇摇头说“sorry 。” 涂筱柠刚要拿手机翻译,纪昱恒回来了,像是看到了救星,她赶紧把他拉到老太太面前,“he is my husband.he can speak english!”然后又摇摇纪昱恒的手臂,“她没吃早餐,问我三明治哪儿来的,但是我英语,你懂的。”她吐吐舌头。 纪昱恒看向老太太,果然两人交流毫无障碍,他的发音标准又流利,两人交谈了一会儿纪昱恒从背包中拿出他那份三明治递给她。 老太太有些不好意思,推辞着,不知纪昱恒又说了什么她朝涂筱柠看了一眼,然后接受了,笑着对他们说:“thank you.” 等纪昱恒坐下来涂筱柠凑了过去,“你们说什么了?” “她告诉我她是加拿大人,一个人来中国旅行,看到你吃三明治也饿了却不知哪里有卖,我说我们是从家里带的,要买得去楼下的机场西餐厅看看,但是她走不动。” “然后你就把你的给她了?” 纪昱恒颔首,“她说向我买,我说不客气,她又问那我吃什么?” 涂筱柠也问,“对啊,那你吃什么?” 纪昱恒从椅子背后揽过她的肩,顺势拿走她手中剩余的三明治,“我说,我跟我妻子吃一份就可以。”说完他已经咬了一口。 涂筱柠被他抢走了三明治也没恼,朝附近看看望到一个超市,“我都吃掉一半了,再去给你买一点吃的好吗?”她说出口的时候自己都被惊到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温柔的,宛如一个关心丈夫的小媳妇。 纪昱恒很快就将她的三明治吃完了,“不用了,我本来早饭吃的也不多。” 涂筱柠给他递去纸巾,纪昱恒接过正在擦拭,也吃完了三明治的老太太送来几颗巧克力,算是对他们的感谢。 纪昱恒也没推辞,笑着接受了,全部塞进涂筱柠手里。 老太太又跟他交谈了一会儿,看看时间才站起身,应该是要去取登机牌了。走之前她望着涂筱柠不知笑着跟纪昱恒又说了一句什么,最后跟他们道别。 “bye bye 。”涂筱柠也朝她挥挥手。 目送着她离开,涂筱柠说:“外国人就是想得开,这个年纪还自己出国旅行,看她也有七十几了吧?子女不担心吗?” “国情不一样,生活方式也不一样,中国老太太跳跳广场舞不也挺乐在其中?” “那倒是。”涂筱柠侧侧头再看看老太太远去的身影,“我就是比较羡慕她这样的状态,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做自己想做的事,真好。” “你羡慕?可是中国人都讲老有所依。”纪昱恒看着她。 “老有所依。”涂筱柠重复了一遍,也看看他,“依谁?” 此时广播响起,纪昱恒看了一眼时间,“可以值机了。” 话题就此结束,涂筱柠跟着他站起来,看他推着两个行李往柜台去的身影,她觉得他们俩现在谈老有所依还未免为时过早。 值机后两人过了安检,在免税店逛了一会儿,纪昱恒看烟,涂筱柠去帮凌惟依买化妆品,导购过来问她要什么,她看着手机报了一堆凌惟依发给她的东西。 导购帮她一一找到后问,“这些都是你自己用的还是帮人带的?” “帮人带的。” “我就说呢,粉底液色号什么的也不太适合你肤色。” “额,是吗?” “是啊。”导购又仔细看看她,“您平常也不怎么注重防晒吧,脸上都有淡斑了。” 拿镜子往她脸上一照。 涂筱柠一看真的,脸上也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几个不明显的小斑点,她嘀咕,“我以前没有的。” “女人啊,随着年龄的增长皮肤里的胶原蛋白会慢慢流失的。说句不好听的,您也别往心里去,您现在怎么能跟十七八岁比呢?要不注重保养啊,皮肤只会越来越差,这不,差距已经慢慢出来了。”再打量打量她,“您还没结婚吧?” 涂筱柠迟疑了一下,“结了。” 这时纪昱恒正好走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购物篮里。 涂筱柠解释,“都是帮凌惟依买的。” “你自己没买?” “我,我再看看。” 他手机蓦然响了,好像是行长打来的,他先退出去接了。 “这是您先生?”待他离开,导购问。 涂筱柠点头。 “那不是我说啊,结了婚更要保养,尤其老公这么帅您还不注重外在?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女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仅老公看着喜欢,就是走在他身边也有底气不是?” 涂筱柠听得半知半解,再往纪昱恒那边看看,他今天穿得很随意,就是运动鞋运动裤加白色休闲v领t,明明搁在别人身上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可他穿着就是与众不同,引得经过的年轻女孩频频相望,甚至还有人在远处举手机偷拍。 “女士,女士?”导购唤她。 涂筱柠返神,看看货架,“那你说,我适合哪些?” 因为回来不在这个机场,涂筱柠买的东西没存放在免税店,只是结账的时候她傻了,只图拿的时候爽,付钱就diao,再加上凌惟依买的,她信用卡才一万的额度根本不够刷。 刚要求助纪昱恒,他不知何时已站到自己身边向柜台递去了卡。一刷卡,屏幕上显示一万二,其中有六千是她的,涂筱柠好想捂胸口哭会儿,她的两个月工资啊。 “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就把钱还你。”她边走边跟纪昱恒说,有些后悔自己的消费冲动,明明自己就是干营销的却经不起别人的推销,耳根子太软。 看她要走过登机口,他一把拉住她,涂筱柠差点跌进他怀里,才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 他提醒她,“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她只是做不到心安理得花他的钱。 已经开始登机,两人排在队伍后面他拿护照敲敲她的头,“你护照呢?” 涂筱柠从她的小背包里找护照,翻啊翻,没找到。 “诶?刚刚安检还在的啊,难道落免税店了?”她想起来了,结账的时候出示登机牌她就把护照放那儿了,她怎么没把自己给丢了。 “我现在回去拿。”她准备跑回免税店。 “你在这儿等我。”纪昱恒却快她一步,长腿一迈已经往回走了。 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身影,她懊恼不已。 还谈什么老有所依,她这样的只会是他的负担吧。 46 46 他们的航班途径香港转机,两人顺便在香港机场找了个茶餐厅吃午饭。 涂筱柠还是第一次到香港,吃到港剧里所说的菠萝包的时候她简直好吃到爆炸,“我可以再买一个带到飞机上吗?”她忍不住问纪昱恒。 他拿纸巾替她擦拭嘴角,“喜欢的话从巴厘岛回来可以在香港再玩两天。” “时间够吗?” “够了,巴厘岛也就几个景点。” 涂筱柠又啃了一口菠萝包,“你怎么有时间做攻略的啊?”他这么忙,在家也没看到他研究行程什么的。 “需要做攻略吗?” “不需要吗?”她反问着又故意说,“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他嘴角含着笑意,“护照都能丢,我倒是怕你把自己给卖了。” 说起护照,后来涂筱柠的所有证件都被他收走保管了。 涂筱柠瞪了他一眼,喝着柠檬茶,这才发现他喝的是咖啡,杯身写的“美式”两个字。 又坐了一会儿,她说吃饱了,起身就要走。 “不是还要买菠萝包?”纪昱恒问。 她头也不回,“饱了就不想吃了。” 从香港到巴厘岛又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虽然飞机上可以睡觉,但涂筱柠总睡不踏实,凌晨到达巴厘岛很疲惫,机械地跟纪昱恒走着,就算现在他真把她卖了她都没力气反抗。 好在他预定了酒店专车接送,到酒店的时候她只觉得车开了很久才到下榻处,到底是多大? 当地的服务员看到他们就给他们献上花环,涂筱柠有气无力地说“thank you.”心想酒店服务员真不容易,大半夜的还要营业。 看着纪昱恒办理入住手续,然后他们跟着引导员走到房间。 一进去,涂筱柠就瘫倒在床,“困死爸爸了。”旅行还没开始她就已经萎了。 “飞机上不是一直在睡?”纪昱恒放下行李。 “那跟睡在床上的感觉不一样。” “那床上是什么感觉?”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床边。 涂筱柠生怕他这个时候乱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我去洗澡。” 她走进卫生间,瞬间没了睡意,妈耶,这配置,有点豪华啊。 看着那圆形的硕大浴缸,她有点后悔自己没带个泡澡袋来,不然还能泡澡解乏。 在精致的浴室里连洗澡都变得有情调起来,她差点没把自己洗掉一层皮。进来的时候忘了拿睡衣,她随手裹了一件浴巾就出来了。 看到纪昱恒正在有条不紊地整理行李箱,她问,“这酒店一晚上多少钱?” “两千多。” “什么?”涂筱柠差点跳起来,“怎,怎么这么贵啊?”她话都说不利索了。 “十一是旺季,酒店基本都这个价。” 涂筱柠早知道刚刚就再多洗会儿澡了,最好把自己洗晕过去那种。 “知道这么贵就不来了。”她嘟囔着爬上床,她一个月工资也才这个数而已,住这么奢侈的酒店,她不配啊。 纪昱恒没再说话,也径直去了浴室。 趁他洗澡的时候涂筱柠在大床上滚了几圈,又参观了一下房间,真大啊,有衣帽间还有化妆台,独立阳台,远处还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虽然舒适可她还是忍不住抱怨,这人花钱也不跟她商量一下,总是大手大脚的。 纪昱恒洗好澡,发现涂筱柠并未睡。 “不是困了?” “我就是觉得,我们用钱还是要节约一些。”涂筱柠此刻表情很认真,她抬头看他,开始算账,“妈后期还要化疗,请护工也要钱,还有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我一个劳务派遣一个月工资还不够住这儿一晚的,你是领导没错,但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给我买车已经花了不少钱,现在又住这么贵的酒店,这还没算后面要玩的呢,我只怕以后钱到用时方恨少。” 当时他也说了,他去dr就是为了挣钱给婆婆治病,现在好不容易做出了些成绩,应该把钱用到该用的地方才是。 纪昱恒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我们是旅行结婚,跟原本办婚礼该花的钱比,旅行住酒店的钱根本算不上什么,而车是刚需,即便现在不买以后迟早要花这笔钱。”他掌心落在她发间,“还有,你是我的妻子,我挣钱就是给家里花的,别把自己想那么廉价。” 涂筱柠借着床头橘色的灯光看着他,目光闪烁。 他总是这样,忽近忽远,让她抓不住摸不透的,听着这些话明明该感动,可她不知道后面他会不会再给她浇一盆冷水,跟她再说一些疏离的话。 “嗯,知道了。”没再多语,她躺好闭眼。 他也关上灯,就像在家那样,两人安静地睡觉。 良久后,当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才又睁开了眼睛,无声凝望着他的侧颜,第一次没了睡意,她翻了翻身告诉自己,他们只是因为双方父母喜欢对方,因为合适才结的婚,不能想太多,否则只会徒增烦恼,然后浑浑噩噩地睡着。 这一觉睡到了十点,纪昱恒也没喊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 涂筱柠披着浴巾走到阳台,这才惊觉阳台上有个私人泳池,撒满了玫瑰花瓣,远处就能眺望到一望无际的湛蓝大海,美不胜收。 原来这是座悬崖酒店,他们住的是海景房。 “醒了?”纪昱恒抬眼。 “嗯。” “一会儿服务员会把早饭送到这儿来,你可以在泳池里吃。” 涂筱柠只在网上看到网红这么吃过早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体验。 “很贵吧?”她又忍不住问。 “这是送的服务。” 两人说着话,房间的电话响起,纪昱恒去接,反正说的都是英文她也没听懂。 他放下电话没多久,房间门铃就响起,打开门,两个服务员端来了餐盘,长方形的木质餐盘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服务员询问是否要放在泳池里吃?他边翻译边看她。 涂筱柠终是摇摇头,觉得太过浮夸,于是他让服务员就放在阳台的茶几上就好。 待他们走后,两人坐下用早餐,涂筱柠看到他先端起了咖啡,但只闻了一下并没有入口。 涂筱柠捧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是卡布奇诺,有点甜。 “听说印尼的咖啡很有名,可以买点回去当伴手礼。”她放下杯子的时候说。 “我包了车,每天都有固定的司机来接送,8个小时内想去哪里都可以,到时候可以请他推荐哪里买咖啡比较好。”大概是不喜欢吃甜食,他只吃了几口早餐就低头继续看书了。 涂筱柠看了一眼餐盘,说是早餐,其实更有点像下午茶的意思。 她又吃掉几个甜点,“一会儿我们去哪儿?” “先去圣泉寺,然后去德格拉朗梯田,下午去乌布皇宫,如果还有时间还可以去圣猴森林公园。” 她听着脑子都乱了,而他却是背出来的。 “你今天最好穿长裙,因为圣泉寺不可以露腿。”他提醒。 涂筱柠点头,又抿了一口咖啡开始去翻自己行李箱。 她这才发现凌惟依借给她的衣服都很裸露,不是露腰的就是露腿的,裙子也是清一色露胳膊。 果然瘦子穿衣就是随心所欲啊,她只好只能选出一条浅色碎花裙,好在自己有先见之明带了一条浅绿色大丝巾,可以披在肩上,本来是遮阳用的,现在正好可以遮胳膊。 换好衣服她又戴上美瞳收拾了一下自己,打开之前在免税店买的购物袋,她简单擦了点防晒霜又抹了点粉底液提亮了下肤色,散粉定完妆再用饶静送的那只口红点了点唇,最后给自己梳了一个大学里常扎的公主头。 其实她也并非不会化妆,只是工作后她慢慢忘却了这项技能。 “可以走了吗?”她走出化妆间的时候纪昱恒也换好了衣服,除了运动裤换成了牛仔裤,t恤由白色换成了浅灰,他跟昨天没有太大区别。 他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会儿又不着痕迹地离开,“那就走吧。” 热带国家就是热,涂筱柠顶着漂亮的遮阳草帽都遮不住这火辣的太阳。 车已经在门口等了,司机是当地人,看到他们非常热情,只是涂筱柠更加听不懂夹杂了口音的英语,而纪昱恒不仅能听懂还能跟他自由对话,涂筱柠不由心生佩服。 司机话挺多,一路都在讲话,涂筱柠只顾着看窗外,没太在意他们谈话的内容,直到她听到纪昱恒说,“my wife 。” 她才回眸看了一眼,原来司机在问他们的关系,听到他的回答司机又问他妻子叫什么名字。 纪昱恒也朝她看了一眼,然后告诉司机“ning.” 司机透过后视镜跟涂筱柠打招呼,“hi,ning!” 涂筱柠朝他礼貌地微笑,“hi。” “you are so beautiful!” “thank you 。” 明明知道人家只是客套,涂筱柠就当是在夸她了。 第一站圣泉寺,进去后发现都是人,没走几步看到一个大水池,池里都是漂亮的鲤鱼,让她一下想起那句诗:“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很多当地人盘腿坐在池边,安静地看着池子,也有不少游客站着拍照欣赏。 “这鱼看着比中国的肥一些。”涂筱柠忍不住说。 纪昱恒看着那幽深的池,将她拉开了些,“却都是被囚禁在池里的观赏之物。” “这不会就是圣泉了吧?”觉得他说话略深沉,涂筱柠扯开话题问。 纪昱恒继续往前走,“还在里面。” 这时有来往的人一批接着一批冲散了他们,纪昱恒回眸就没再看到她,他停步。 涂筱柠以为纪昱恒早走远了,等人走光了才瞧见他停在原地,便迎上去。 他朝她伸手,“怎么走这么慢?”语气却有责怪意味。 “他们挤过来的。”她有点委屈。 他牵过她的手,“跟紧了。” 涂筱柠看着自己被他握在手里的五指,有片刻的失神,然后低头跟着他走。 很快,她看到了真正的圣泉,泉水清澈见底,黑沙细石,水涌泉动。 她拿手机搜索了一下圣泉介绍:传说这是大神因陀罗以剑插地引出的不老不死水,洗涤百病,而且不同出口的圣水疗效不同,吸引来自各地的善男信女前来顶礼膜拜、沐浴,以求平安。 涂筱柠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纪昱恒又带他往前走,她果然看到了很多当地人在泉口处沐浴膜拜。 “每个国家还真是有各自不同的文化风俗。”她觉得奇妙,不禁感叹。 他还牵着她手,问她是再逛一会儿还是就去下个地方。 涂筱柠说想看梯田,他们便走出圣泉寺,又乘车来到梯田。 一到梯田涂筱柠比到圣泉寺激动多了,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梯田的样子,实景是第一次见。 她很快找到一个绝佳的观赏位,开始举起手机拍起来,拍完照片才想起找纪昱恒,一转身他就在身后。 周围也都是来打卡的中国游客,几个结伴而行的女孩打扮很潮,看样子像大学生,拿着单反摆出各种姿势拍照,突然发现涂筱柠站的位置不错,便上前询问她拍好没,可否给她们拍。 涂筱柠答应,让出位置,几个女孩又问她能不能帮她们拍合照,她们把单反递给她。 涂筱柠不太会用单反,只得招呼纪昱恒过来。 一看到纪昱恒,几个女孩的眼睛都亮了,也没心思再拍合照,其中一个女孩问,“我们可以把梯田当背景给帅哥拍张照吗?” 纪昱恒直接礼貌地拒绝,“抱歉,不可以。” 女孩们失落。 涂筱柠尴尬地笑笑,问她们,“合照还拍吗?” “拍。”女孩们说着视线还停留在纪昱恒身上。 纪昱恒则背过身站远了些。 涂筱柠自己琢磨着帮她们拍好女孩子们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不懂是不是被她们感染了,她突然也想拍照。 纪昱恒见她一直站在那里,走近问,“要爬梯田吗?” 涂筱柠看看他,答非所问,声音略小,“我也想拍照。” 他倒没觉得意外,只伸出手,“手机给我,我帮你拍。” 阳光刺眼地照射着,光晕下他更加耀眼,涂筱柠脑子一抽竟说:“要不,我们一起拍?”可是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他会不会像拒绝那些女孩子一样拒绝自己。 47 47 又有一对外国夫妇走来,大概是询问纪昱恒可否帮他们拍照,简谈了几句后纪昱恒接过了他们的相机。 话题就这么被终结了,涂筱柠给他们让出位置,夫妇俩朝她笑了一下,两人亲密地摆了很多pose,涂筱柠有些羡慕这种人到中年依旧恩爱如初的状态,想必他们年轻时一定很相爱。 她看着有些感触,待他们拍完照,也礼貌地朝他们笑笑,刚准备走,却发现纪昱恒又跟他们交谈起来,然后他们接过了纪昱恒手机。 眼看纪昱恒走到自己身边,涂筱柠问,“不走吗?” 他在她身侧站定,“不是要拍照?” 感觉头顶的艳阳被遮住了一半,她仰头看他。 外籍夫妇问他们准备好没有,纪昱恒做了个ok的手势,另一只手臂则揽过涂筱柠的肩,姿势俨然一对亲密的新婚夫妇。 察觉到涂筱柠还在看自己,他轻捏她的下巴让她视线转向前方,再拍拍她脑袋,“看镜头,不是看我。” 她再次被拥入怀,两人紧靠着,镜头对着他们一连“咔咔——”几声。 拍好照外籍夫妇把手机还给纪昱恒,互相道别后涂筱柠就凑上去看,可是怎么看觉得自己怎么丑。 “这张眼睛都像没睁开,要不删掉吧?”她莫名不想被他看到自己难看的样子。 他却扫了几眼收起手机,往前走着,似要爬梯田的样子。 涂筱柠紧跟上他,拉住他手臂晃晃,“删了呗。”可语气听着分明像在撒娇。 他一把拉过她,“好好看路,这里都是台阶。” 涂筱柠顺势挽住他手臂,才发现这里的梯田跟国内不太一样,又高又陡,万一不小心摔下去还挺危险。 她今天穿的长裙和凉鞋,适合拍照却不适合爬梯田,但又觉得他兴致盎然,就没扫兴跟着爬了,爬了一半她腿就开始发酸,早知道这梯田这么难爬她就穿运动鞋出门了,现在进退两难的。 纪昱恒从背包里拿出水递给她,“喝水么?” 涂筱柠摇摇头,只觉脚疼,弯腰看看,脚背被凉鞋上的绷带勒出了几道印,其中一道还磨破了皮。 真娇气,她鄙视着自己只想坐下歇会儿,又没可坐的地方,只能稍稍蹲一会儿。 纪昱恒喝完水走了过去,高挺的个子替她挡去了阳光。 “不舒服?” 涂筱柠摇摇头立刻站起来,他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俯身微微掀开她的长裙,她“伤痕累累”的脚展露在他眼前。 他才发现她穿的是凉鞋。 “还能走,只是这坡有点高,得走慢点。”涂筱柠告诉他。 他朝她伸手,只当他要牵她,她递出自己的手,却被他轻轻捏了一下,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涂筱柠收回手就要往前走。 他很快追上来,然后微倾身,“上来。” 涂筱柠一愣,发现他的背包已经被他改背到胸前了,这是要背她的意思? 太阳还火辣辣地当空照着,纪昱恒回眸,“还想晒日光浴?” 涂筱柠注意到他原本白净的颈脖已经被晒红。“你没涂防晒霜?”她问。 “我不用那些。” 见她不动他作势要直起身,“不想背,那就抱?” 她一惊,看到周围那么多人,赶紧乖乖趴到他背上,“还是背吧。” 手紧攀在他的颈间,她心跳不禁乱了节奏。 只是被他背着,他们的关注度也很高,来往的游客看着他们,有微笑有羡慕,把涂筱柠瞧得面红耳赤,她压低遮阳帽沿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遮起来。 可是贴在他的背上,指尖感受着他熟悉的温度,她竟有说不出的心安。 回到车里纪昱恒额间已都是水珠,涂筱柠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擦擦汗吧。” 他接过,仰头靠在车椅,直接将湿巾覆在了脸上,似急需凉意来降温,此刻他被晒红的脖子红印更加明显,显然被晒伤了。 涂筱柠又抽出一张湿巾轻轻盖在他颈间,他察觉,移开脸上的那张。 “疼吗?”她问。 “没什么感觉。”他视线又落到她脚上,“脚怎么样了?” “已经不疼了。” “还能走么?” “没那么娇气。” “晚上到酒店用冰块敷一下。” “嗯。” 涂筱柠又往车窗外看看,“现在去哪儿?” “去吃午饭。”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一点了,确实有点饿。 “吃什么?”她来了兴致。 “脏鸭餐。” 所谓脏鸭餐,是巴厘岛特色餐食,据说是当地稻田环绕,水质好,把鸭子养的肥美,经过油炸和烧烤,鸭子颜色焦脆,所以取名“脏鸭”。 他们去的餐厅是一家水上竹亭,依水而建,盘腿而坐,闲适自得。 涂筱柠吃完饭给水中的金鱼投食,微风拂面,惬意无比,风吹散了她的发,她轻轻撩到耳后,才发现纪昱恒在看她。 他颈间的晒痕已经微微起皮,她从包中掏出防晒喷雾。 “一会儿你也喷些。”她先往自己身上喷满。 “我不需要。” “别仗着自己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到时候晒成黑炭妈拿我兴师问罪怎么办。”涂筱柠站起来边摇喷雾边走到他身边,“闭眼。” 他满脸写着拒绝,涂筱柠便擅自用手去捂他眼睛,“还是喷点吧,还得靠你这张脸吃饭。” 他拉下她手,“谁靠脸吃饭?” 涂筱柠把手捂下去,哄他,“我我我,我靠脸吃饭。”然后对着他狂喷,她笑靥如花。 被迫的结果就是纪昱恒更加抗拒防晒霜这个东西,两人来到乌布皇宫的时候他还在问她为什么皮肤上粘粘的。 涂筱柠觉得直男有时候真的太难伺候了,他不爱涂以后就不涂了吧,他晒黑变丑了也好,看以后谁还关注他。 她一开始以为这乌布皇宫不说像故宫那样大到走不完吧,至少也得像泰国大皇宫那样荡气回肠,岂料从头走到尾只不过二十分钟,红砖点缀着灰瓦,也不知是不是开放的区域太局限的缘故,除了大门气势磅礴些,整体给她的感觉有些小家子气。 “还是我泱泱大中华的紫禁城霸气。”对比后她难免得瑟。 “每个国家的人文风情和历史都不同,我们脚踩的这里,兴许曾几何时和紫禁城里一样,几经浮沉,腥风血雨。”纪昱恒凝视着堆砌在眼前的古庙道。 “你们文化人说话就是深奥。”涂筱柠觉得又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他看她在把玩自己的遮阳帽,“觉得这里没意思?” “我感觉左脚才进右脚就出了,这皇宫没什么看头。”奈何她就是个肤浅的人,她也不喜欢看什么宫斗剧,因为争来斗去的费脑。 “附近就是乌布市场,去逛逛?” 涂筱柠怕自己逛了就乱花钱,重新戴上遮阳草帽说,“不了吧,你早上不是还说一个什么公园来着?” “圣猴森林公园。” “远么?” “很近。” 果然很近,车子没开多久就到了,下车前司机告诉他们这里的猴子不怕人,会抢人食物,最好不要背包进去,还有要避免和它们对视,因为会让它们产生威胁感然后攻击人类。 涂筱柠听纪昱恒翻译完赶紧把包放在了车上,只拿出了贵重物品。 两人换好门票进去时工作人员提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闭园,让他们抓紧时间。 涂筱柠游逛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也没见有猴子啊?”走了一会儿她都没瞧见一只传说中的圣猴。 不过这里环境确实不错,树木环绕,良禽择木而栖,果然是个天然氧吧。 涂筱柠呼吸着新鲜空气,顿感心旷神怡,他们这样的上班族每天对着电脑,很久都没有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了。 站在桥上又眺望了一会儿远处的溪流,她的心境也跟着桥下的湖面慢慢平静。 蓦的,一缕风吹来,湖面泛起涟漪,她转身去寻纪昱恒,看到他正背靠着桥身休憩,夕阳从斑驳的树叶间隙渗下,叶影的层层叠叠和光影的星星点点交错着却也融合着,追索似的都落在他身上,他只站在那里就形成了一幅生动的画卷,英俊地夺目却又虚幻。 云淡风轻,夕阳伴影,涂筱柠望着眼前的景象,此刻不知有什么宛如这薄如轻纱的阳光浅柔地落进了身体,照亮了她心底。 直到“沙沙——”地树叶声打破了沉寂,附近传来动物的嘶叫声,涂筱柠略显紧张地朝四处张望。 再回首,纪昱恒已经走来,他的气息很近,“是猴子。” 她哦了一声,两人面对面站着,她抬眸只能看到他下巴。 “那我们去看看吧。”说完她往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听到纪昱恒跟上来的脚步声。 猴子很快出现,涂筱柠还看到了很多抱着小猴的母猴子,它们真的不怕人,还会走过来讨要食物。 她刚要上前给一对母子猴拍照却被纪昱恒伸手拉过,“别开闪光灯。” 她这才意识到没有关闪光灯,还好他提醒。 边走边拍了好几张照片,他只在后面静静跟着。突然涂筱柠看到一只落单的小猴子,它好像才几个月,身上的毛还很稀疏,此刻坐在那里正啃着花生皮,特别可爱。 她一时间爱心泛滥,对着它拍了好几张照片。 “小家伙你妈妈呢?”她蹲下身问,小猴只是睁着大眼睛看她。 这小奶包的眼神,她被看得心都化了,手机镜头放大想给它来个特写。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女孩尖叫,她吓了一跳,刚转身探寻却被纪昱恒护在了怀里,与此同时一只母猴快速从后面蹿出来抱住了她刚刚拍的小猴子,还朝她龇牙咧嘴地叫,眼神凶狠。 什么都没做的涂筱柠一脸茫然,纪昱恒带她往后退了几步,告诉她,“猴子的护犊心理,母猴以为你要伤害她的孩子。” “啊?这样。”涂筱柠喃喃自语,跟着他退后了些。 看她站远了,母猴的情绪才稳定了些,紧抱着自己的孩子快速跳上了树。 看它们离开了,涂筱柠松了口气,这时她才发觉他们身后站了好多游客,都在朝他们这儿看来。 她还在困惑就看到一个中国女孩捂着嘴,她的音色跟刚才的尖叫声很像,她直直地指着纪昱恒,也不知是不是在告诉她,“他,他被猴子咬了。” 涂筱柠一惊,低头一看,他的手臂真的受伤了,伤口不大,此刻正在流血。 “你,你被咬了?是刚刚吗?” 纪昱恒只说,“不碍事。” “什么不碍事啊,都流血了。”涂筱柠看着渗出的血滴整个人都慌了。 附近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发现有人受伤了便用英文说这里有医务室,可以去紧急处理。 什么心思都没了,涂筱柠拉着他就跟着工作人员走,一路上她的脑子都是糊乱的。 到了医务室也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反正就是先用酒精棉给他受伤的地方消毒,应该是疼的,可纪昱恒却未皱一丝眉。涂筱柠站在身旁看着都觉得疼,好像这伤就落在自己身上似的,随着消毒棉的擦拭,深深嵌进了皮肤里。 48 48 “被吓到了?”纪昱恒处理完伤口发现她眼睛微红。 涂筱柠看已经给他贴上了创可贴,问:“不给你打针吗?” “这里是医务室,只能简单处理。” 涂筱柠有点慌,“那我们去医院。” 纪昱恒却抬手看表,“离闭园还有点时间,里面还有几个地方没去。” 涂筱柠拉哪还有心思,拉着他手就往外走,“都什么时候了,什么事情重要都不知道。” 纪昱恒在她身后稍稍拉住她,“小伤而已。” “什么小伤,都被咬了。”她转身气急。 他定定看着她,“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我,”她顿顿,“我怕你得狂犬病!” 他笑了,“猴子是犬类?” 她抬手朝他挥了一下,“没心思跟你开玩笑。” 她的手还在落在他掌心,她感受到他的体温。 他表情认真了些,“母猴当时护子心切,冲来的速度很快,说实话我也没看清她是怎么攻击的,但是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了一下,皮肤上并没有动物留下的牙印,应该是她扑过来的时候用爪子抓伤了我。” 可涂筱柠还是不放心,“你都说没看清了,若真是咬的呢?就算是抓的,这些都是野猴子,谁知道身上有没有什么病毒。” “已经第一时间处理过了,你没看到那些工作人员身上也都是创可贴么?他们说被猴子攻击是常有的事,只要及时消毒处理就没事。” “人家是当地土著,说不定身上有什么抗体,你又不是,万一……”涂筱柠没有说下去,噤声扯着他就继续往前走。 他万一真有个什么,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要怎么办。 纪昱恒任由她拉上了车。 一上车她就用蹩脚的英文问司机医院在哪儿,司机先是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问她是不是被猴子袭击了。 纪昱恒说是他。 “really?”司机显然没料到会是他,又问有没有去医务室消毒。 纪昱恒说已经处理过了。 两人一问一答地说了一堆,涂筱柠见半天没发动车不免有些急躁,她拉拉纪昱恒,“你俩说什么呢?” 两人这才结束对话,司机发动了汽车。 “他告诉我如果是被猴子抓伤的不用太担心,在这里是很常见的事,这两天要注意勤消毒,避免沾水感染。” “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涂筱柠仍担心。 “医院离这里很远,而且我们是外国人,在当地就医会承担很高的医疗费,他的意思是建议回去观察两天,如果身体不适就通知酒店,酒店也有正规的医疗救护。” 见涂筱柠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他抬手揉揉她的发,“没事,别太紧张。” 涂筱柠拉过他的手臂再看看,虽然伤口已经被创可贴遮挡了,她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要看过才定神。 “都怪我,没事去拍什么小猴子,不去招惹它你也不会被抓伤了。”她自责。 “小概率事件,你也不知道。”他安慰。 涂筱柠此刻心绪复杂,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看着他咬咬唇没再说话。 “走了一天,回酒店的路可以睡一会儿。”觉得她应该累了纪昱恒说。 涂筱柠是真的累了,可是心里乱得很,感觉他就在身侧紧挨着,她又稍稍有了些安全感,望着窗外的景色走马观花地略着,直到困意慢慢袭来。 可能是有心事,她被未睡深,车子颠了一下就醒了。 发现自己正紧靠在他怀里,他的一只手落在窗沿,正好隔住了她的身体,以至于她睡觉时头没有因为颠簸撞到车窗上。 她侧目看他,他不知什么时候也睡着了,仰着头靠在椅身上,双眼闭阖,眉目如画。 涂筱用视线勾勒着他的面部轮廓,落到他颈脖的时候看到晒痕更明显了,她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可在还剩一毫米的时候她又收了回来。 视线重归车窗外,看到简朴的村庄和来往的当地人,明明还是风景如画,可她偏偏没了欣赏的欲望,满脑子都是他手上的伤,想着怎么就这么倒霉,这么多人在那里玩怎么就他俩碰上这档子小概率事件?他到底是被猴子咬的还是被抓的?如果真是咬的如何是好?会不会有什么病毒潜伏期?会不会对他身体有影响?会不会因此又伤到他脑子,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万一傻了怎么办? 越想越乱,越乱越烦,她恨不得赶紧打开窗户把头伸出去透会儿气。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两人回到酒店天色已暗,司机又从车里的工具箱找出一些酒精棉和创可贴送给他们,道过谢后两人回房。 看他还是一如往常,仿佛已经忘了被猴子抓伤的事,她人也跟着渐渐回归镇定。 打开灯她发现床上用玫瑰摆了一个爱心,爱心里是用毛巾折叠的一对交颈天鹅。 还有一张小卡片,写着“have a good time”,卡片上压着两瓶蓝色的可口可乐。 “花里胡哨的,这酒店还挺能折腾。”她显然对蓝色的可口可乐更感兴趣,拿起一瓶看看,“真像洁厕灵。”说完还打开喝了一口。 纪昱恒站在床头给手机充电,“好喝么?” “一般,你喝么?”涂筱柠递过去。 “我不喝洁厕灵。” 涂筱柠知道被戏弄了,拧好瓶盖就把可乐扔了过去。 纪昱恒拿手挡了一下,但好像碰到了伤口,他微蹙了一下眉。 涂筱柠懊恼自己大意了,一脚跨过去,半跪在床上查看他手臂。 “碰到了?” “拉扯了一下。” “我看看。”作势要拉他手,她仰头问,“疼么?” “不疼。” 她的注意力还在他手上,还没注意到他已经双手撑在床沿,就着姿势将她困在身下。 “又不肯去医院,你这两天还是小心点。”她嘴上还在罗嗦,却没再听见他回应。 抬眸就对上他的灼灼眼神,他说,“知道了。” 然后就是绵延细长的吻,两人的呼吸都渐渐凌乱,涂筱柠的长裙肩带被他挑开,长发披散,玉肩娇皙。 他含住她的唇,拥着她越靠越近,涂筱柠被他亲得迷离,身子瘫软如泥,却还有一丝尚存的理智,她抬手轻轻推他。 “还没洗澡。” “一会儿再洗。” 可她却浑身不舒服,“不行,今天出了一身汗。” 涂筱柠刚要爬起来却在下一秒被他打横抱起,“一起洗。” 她惊呼却已经被他带进浴室。 花洒被他打开,淋湿了的裙子滑落,他滚烫的唇印在她的唇跟颈。 涂筱柠脑里混沌一片,却还不忘提醒,“你手臂不能沾水。”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胸膛,她不小心靠在玻璃层,凉意贴着背袭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他在她耳边低语,“你帮我洗。” 密闭的空间里,涂筱柠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热烫的,她不敢直视他,却又不得不去面对,最后她忍不住攀上他的颈。 …… 涂筱柠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再醒来已天亮。 浴室里是纪昱恒在冲洗的声音,他真是习惯性一天要洗两次澡,可又担心他的手,涂筱柠想坐起来又觉得浑身酸痛。 想到昨晚的激烈战况,她脸不由一红,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却又觉得不大真实。 透着阳台望着远处的大海,她又忍不住叹气。 凌惟依还说让他沉迷于她的美色呢,现在好像反了,是她沉迷于他的美色。 “醒了?”纪昱恒走出浴室看到她半裹着被子坐在床头。 “嗯。”涂筱柠点点头,“你又洗澡了?手没碰到水吧?” “已经换了防水的创可贴。” 看他头发还未干,涂筱柠披上睡袍从他手中接过毛巾,“这两天澡能少洗一次就少洗,等结痂就好了。”发现自己根本够不着他,她只得站在床上帮他擦头发。 两人靠得极近,姿势又暧昧,很快他就扶着她的腰肢靠了过来。 “别闹。”涂筱柠被他触碰得痒,边躲边帮他擦,最后她捧起他的脸,“你再乱动我就……” “就什么?”他清隽的眉微挑着,好看得有点心醉。 “就不管你了。”她故意把毛巾扔给他,刚要转身却被他抱起。 她双腿腾空,她吓得紧紧搂住他的颈脖,“纪昱恒!” 他又将她举高了些,“叫什么?” 她低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她小小的瞳孔里此刻满满承载着他的影子,不知怎的像失了魂,她轻唤,“昱恒。” “嗯。” 她对着他一时没移开眼,指尖最后落在他的唇上,她轻轻凑了过去,又情不自禁地叫:“老公。” “嗯。”他又应,然后两人齐齐倒在床上。 唇舌的相触明明像触电,却难以割舍,这一折腾,白昼却成了黑夜。 49 49 放纵的后果就是他们订的阿勇河漂流差点迟到。 阿勇河亦叫爱咏河,全长11公里,流经22处急流,两岸均是原始森林的变换景象。 按照教练的要求所有人在上船前要穿救生衣,戴安全头盔。 那头盔有点大,涂筱柠觉得盖住了自己眼睛,纪昱恒帮她收紧帽带,又检查了一遍她的救生衣,他戴着墨镜,明明一样的装扮,可还是帅得令人发指,跟个男模一样。 涂筱柠本想自拍一张,打开前置摄像头一看瞬间关上了,还是算了吧。 他们人在山上,点了一下人头,教练开始召唤所有人往下走。 涂筱柠今天学乖了,穿了运动鞋,但是这里石阶也很陡,越往下越临近河流石头越潮湿,她脚底好几次打滑,多亏纪昱恒在身后护着。 好不容易走到目的地,教练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划浆,用英语边比划边教他们到了船上如何操作。 涂筱柠只觉得太阳比昨天还毒,后悔自己没戴墨镜,真想把纪昱恒那副抢过来。 看纪昱恒听得认真,她就在一旁把玩着划桨。 一行很多人,来自世界各地的都有。 “你也是来度蜜月的?”这时,旁边一个中国年轻女孩问,看样子跟她差不多大。 旅行结婚就算是吧,涂筱柠点点头,“是啊。” “我也是,那是我老公。”女孩指指身旁的微壮男人,又问她,“你哪儿人?” “我c市的。” “哦,怪不得你口音听着像南方人,我是h市的。”她又朝纪昱恒瞅瞅,“这是你老公?” 涂筱柠又点点头,以为女孩接下来就要夸纪昱恒帅了,谁知她说,“你俩真配。” 她惊讶,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们俩配。 对方没察觉到她的表情,还在说,“刚刚远远看着就觉得你有气质,比那些个整容的强太多。”她边说边往右前方努努嘴。 涂筱柠朝那儿看看,才知道她指的是队伍中几个韩国女人,可人家明明很漂亮啊。 她笑笑没说话。 一会儿教练就让大家集合了,开始安排大家上气阀船,四人一组,加上教练一艘船上五个人。 涂筱柠本想跟那对h市来的夫妇一组的,谁知她跟纪昱恒刚上船两个韩国女人就挤了过来,抢在那对夫妇前面上了他们的船,坐到他们后面一排。 “诶?她们怎么插队?”涂筱柠有些不满。 纪昱恒只将她按在位置上,“你自己坐好。” 涂筱柠只得鼓着嘴坐好,他们按照教练的指示开始拿浆划水。 一路都是美景,树林与田野是一望无际的翠绿,还有一个个纯天然的小瀑布,水流也时湍时缓,经过瀑布洞的时候教练会故意划过去让他们淋湿。 瀑布看起来小,却也一泻而下打落在每个人身上,涂筱柠像被从头浇到了尾,惊险又刺激。 眼看教练又要将船冲进一个瀑布,涂筱柠惊叫,“no no!”可是晚了,再次淋成了落汤鸡。 她今天穿的是短裤,现在全部湿了,忍不住跟纪昱恒抱怨,“早知道就穿泳衣了。” 纪昱恒帮她整理好救生衣,“这里天热,上了岸就干了。” 突然船抖了一下,教练站起身,涂筱柠伸头一看,原来船卡在了两个石头中间。 教练试着推了一下,船身无法动弹,他只好看向纪昱恒寻求帮助。 纪昱恒起身前让涂筱柠抓着船身上的扶手,“你扶好。” “奥。”涂筱柠抓着,心想真是的,她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船卡得有点稳,两个男人用力推还是没能把船身撼动。 这时后面的船缓缓而来,都是些金发碧眼的白人,纪昱恒朝他们挥了挥手。 “hey!guys!” 他们也热情地朝他挥手,接下来的话涂筱柠大致听懂了,他问他们能否帮忙撞一下他们的船,他想借住推力让船冲出去。 对方当然很乐意帮忙,他们挥动着船桨快速朝他们划过来。 “你抓紧了。”纪昱恒在他们撞来之前提醒涂筱柠。 她便抓紧了扶手,很快船身猛然晃动,一瞬间感觉人要飞了出去。 船重回水中的时候,有些失重,所有人东摇西晃,后面的女人重心不稳直接抓住了涂筱柠。 涂筱柠被她一扯,手离开了扶手,两人都往一侧倾倒,船一时从她们这边倾斜,她们半个身子已经探进水里,眼看就要落水,她惊吓。 “昱恒!” 手刚触到扶手要回归原位,后面的女人却死拽着她,慌乱中把她身子当做了支撑物,又重重要把她拉下水去。 就在感觉自己要掉下去的那一刻,她被一双有力的手拉回,他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她落入了他的怀抱。 她惊魂未定,身子有些发抖,纪昱恒将她环在臂间,示意教练停下划船的动作。 后面两名韩国女人也披头散发,这会儿已毫无形象可言,而刚刚那个拉着涂筱柠的女人还在用极不流畅的英文叽里呱啦,企图解释些什么,纪昱恒顿觉聒噪,一个冷眼扫过去,她霎时静了音。 涂筱柠缓了一会儿才觉得自己呼吸正常了,只是耳朵里进了水很难受。 “怎么样了?”纪昱恒探着她惨白的脸。 她摇摇头,“没事了,差点以为自己要掉下去。” 纪昱恒替她拭去脸上的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水。 教练也不再玩刺激的项目,慢悠悠地划着浆带他们飘荡在河中。 “你手没事吧?”突然又想起这件事来,她看看他的臂膀。 “没事。”他伤口处的创可贴完好无损。 “防水创可贴也不是完全不进水。”她不禁皱眉,“让你少碰水的呢,却总是水上项目。” 他没说话,涂筱柠盯着他那张脸才发现他原本戴着墨镜不见了。 “你墨镜呢?” “刚刚掉了。” “啊?”她还转身想去寻却被他扳了回来。 “别找了,掉进河里了。” “那你不是没墨镜了?” 他只将她锢在臂弯,“一副墨镜而已。” 船在水中飘着,涂筱柠身子紧靠他坐着,望着两边的村落,当地的孩童还在岸边提着篮子卖冷饮,看到他们露出甜美纯真的笑容。 她突然觉得这里的人和风景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如果可以,真想这么一直悠闲下去。 上了岸,归途跟来时路不一样,不过没有陡峭的台阶,相对好走一些。 纪昱恒这次不再走在她身后,而是跟她两人并排走着,看她一直在掏耳朵,他问,“耳朵进水了?” “有点。”涂筱柠停下来,让他站定,然后扶着他单脚跳跳,试图把水跳出来,可惜没太大作用。 她的救生衣已经解了,浑身又被淋湿,单薄的t恤紧贴在身上,衬着她的腰身曲线曼妙不已。 纪昱恒的视线有所逗留,过了会儿才伸手按住了她,“一会儿去车上问问司机有没有棉签。” 身后的其他人慢慢悠悠地跟上来,几个男人经过的时候眼神都不由自主地朝涂筱柠看看,纪昱恒将她朝自己拉近了些,然后从她身后靠上来,双臂撑在了一旁的栏杆上,她就被钳制在了他的怀里,整个人都被他高挑的身躯盖住了。 “不走吗?”她疑惑地扭头看看他。 他眺望着远处的村落,只说,“欣赏一会儿风景。” 涂筱柠跟着他看看,不跟刚才在船上看到的景象大同小异吗?还特地停下来欣赏,不过难得他有这个闲情逸致,她就安静地陪他看了一会儿。 他呼吸就在她耳边,拂在她皮肤上痒痒的。 感觉后面都没人了,涂筱柠拉拉他,“我们好像是最后一个了。” “又不赶着去哪儿。”他往后看了一眼,才动了动站直。 “我饿呀。”涂筱柠揉揉肚子,他们今天的行程是在网上报了团的,有安排午饭,被这么在水里一折腾,她现在是又累又饿又渴。 纪昱恒看她没出息的样,弹了一下她额头,“走吧。” 涂筱柠吃痛,紧跟上去,还不让她吃饭了? 果然他们是最后一个,吃饭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没有位置了。 涂筱柠后悔没走快点,“你看,你看,人家都吃上了吧!” 纪昱恒淡淡然,“还会少了你那份不成?” “hi!”这时有人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涂筱柠一看是h市那对夫妇。 “你们怎么才来?”女孩问她。 涂筱柠就推了纪昱恒一把,眼神埋怨,“这人走路慢。” 纪昱恒轻拍她脑袋。 女孩笑了,“要不你们跟我们挤挤吧,我们也马上吃好了。” 涂筱柠饿的前胸贴后背,也不客气,“好呀好呀,谢谢了。”然后就要拉纪昱恒过去。 “人家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纪昱恒反拉她。 “人是铁,饭是钢。这时候还装哪门子矜持。”涂筱柠不管他,强拉着他走。 他总算挪了挪步,在她身后传来笑意,“你倒是可以把这股皮厚的劲用在营销上。” 涂筱柠回头横他一眼,“你才皮厚呢。” 终于坐下吃饭了,涂筱柠不知为何对巴厘岛的凉拌面情有独钟,有点像干拌方便面,可味道又跟国内的不大一样,一盘不够吃,她看看纪昱恒那盘根本没动,觉得有点浪费。 “你不吃吗?” “我饱了。” 她把他那盘拿过来,“那我吃。” 纪昱恒把手边的矿泉水拧开递送给她,“慢点,别噎了。” “你们在巴厘岛待几天?”觉得她很可爱,对面的女孩又笑了。 涂筱柠做了个5的手势。 “五天就走了?” “还有两天去香港。” 女孩哦了一声,“你们就凑国庆出来玩的啊?没请婚假吗?” 涂筱柠瞅了纪昱恒一眼,他一副随意她发挥的样子。 “我们平常工作比较忙。”她只得说。 女孩好奇,“你们做什么的?” “金融。” 女孩没再追问也告诉她,“我是全职作家,他是画家。” 涂筱柠觉得很厉害的亚子,“全职作家吗?” “对,其实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爱好,在文学网上码字,写了几本书,有了点读者。” “是什么类型的啊?” “言情。” 她钦佩,“真厉害啊。” 人渐渐走光,女孩也要跟老公离开了。 大概觉得跟涂筱柠投缘,走之前她说,“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啊。”涂筱柠拿出手机,正好微信在小号上,信号又不大好,便说,“稍等,我切换一下,现在这个号不常用。” 女孩弯眉等她,表情了然,“没事,我也有两个号。” 然后两个女孩同时笑了。 待人离去,涂筱柠收起手机,戴上自己的遮阳草帽,她拉拉纪昱恒,“走吧。” 纪昱恒却坐着没动,他把玩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抬眸看她。 “你还有微信小号?”手朝她一伸,“来,我看看。” 50 50 涂筱柠装傻,“哪有,你听错了。” 可她哪里能糊弄纪昱恒,他用矿泉水瓶敲敲桌子,“再磨唧大号小号一起查。” 她下意识护住手机,“又没什么可看的。” “那你心虚什么?” “我哪有!这是我之前的游戏号,没什么好友,再说我还不能有点隐私了?” 纪昱恒放定矿泉水瓶,义正言辞,“隐私可以有,但要在我知晓的前提下。” 涂筱柠吐血,你知道了还叫哪门子隐私? “那你又没给我看你微信。”她不服气。 纪昱恒拿出手机往桌上一摆,连微信都替她打开好了,“你随意。” 涂筱柠一怔,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他微扬下巴,“看吧。” 涂筱柠竟鬼使神差地真的拿起了他手机,浏览了一下全是工作微信,他没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她还看到他们的聊天框,发现她在他微信的备注名是“小糊涂柠” 她抬头看看他。 以为她看好了,他朝她招手,索要她手机。 涂筱柠还在发呆,等回过神发现自己手机已经在他手里了。 “你!”她去抢,他顺势把屏幕往她脸上一凑,人脸识别成功,解锁。 涂筱柠追悔莫及,再抢就被他长臂挡住了。 纪昱恒看了一下好友倒真没有,朋友圈却大有文章,随手翻了几条就是骂他的。 —— 纪昱恒是个讨人厌的双面人。 我讨厌纪昱恒。 双标,双面狗! 累不累啊!每天上班摆个臭脸欠你几百万啊! 戏精,臭人纪昱恒! …… 再看她,脸已经糗到无处安放。 他把她手机放下,“看来你对我这个领导怨念很深?” 她硬着头皮,“你自己非要看的。” 又看了一下她的小号微信名,他蹙眉。 “l夫人?” “我老公,”涂筱柠又立马改口,“我偶像叫蔺习予,姓的第一个字母是l啊。” 他剜她一眼,她莫名一冷,然后把她手机往桌上一放算是还给了她,也没再说话。 涂筱柠赶紧拿回手机,干嘛啊,什么眼神,要吃人吗,谁还不是个追星少女了。 坐到车上,她觉得自己简直愚蠢至极,居然被他发现了小号,还被他看到了之前骂他的话,真是丢死人了。 他却像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似的开口,“我说了,你可以有隐私,但要在我知晓的前提下,只要你不心虚干坏事,小号该吐槽吐槽,该发泄发泄,以后我一概不问。” 涂筱柠真想谢谢他,“我能干什么坏事?”她理直气壮。 纪昱恒坐着往后一仰,“你跟赵方刚他们的小群有几个要我数数?” 涂筱柠一惊,“你?你还看过我大号了?” 纪昱恒手中把玩着矿泉水瓶,眸中有笑,“承认了?” 涂筱柠恍然,在心里捶胸顿足,狂抽自己耳光,“你诈我!” 纪昱恒看着她,“你们那点小把戏,经得住我深究?” 他又换了个坐姿,“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部门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控中。” 涂筱柠突然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种领导太可怕了。 稍后他又缓了缓语气,“部门里人一多,难免有内部斗争,有竞争是好事也不是,只要不是恶性的,我就不会出手。” 他突然主动跟她谈起工作,因为太少有,涂筱柠觉得很意外。 “银行是个复杂的金融行当,尤其营销岗能接触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很多人仗着营销了几个大客户,接触了几位大老板,就以为自己能跟他们站在同一水平线,开始自视过高,迷失在花花世界,再加上内部拉帮结派难免有,想要独善其身也很难。”他又看她一眼,“所以在这个圈子里想要走得长远,就得找准自己位置,时刻保持清醒,可惜能做到的人太少。” 涂筱柠觉得深奥,叹息,“我现在还嫩的很。” 他点头,“你是还嫩的很。” “那我什么时候才算成长?” 他看着她,“等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时候。” 他嘴角饶有兴味,又指指她的头,“干营销要靠这个和这个。”手落到她微张的小嘴,她眼神迷离,他一低头就覆上了。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微微笑了一下。 纪昱恒举起涂筱柠的帽子挡住他视线,又深深吻了下去。 下午去的地方是乌鲁瓦图神庙,又名情人崖,果然是热门景点,人山人海,都是一对对来的。 女子进去不能过于裸露,要围纱笼,涂筱柠从门口拿了一个免费的围在了短裤上。 涂筱柠还特意查了一下这个地方的由来。 “传说有一对相爱的青年男女受到父母的阻挠,在这里跳海殉情。”她读着不免惋惜,“不行就私奔呗,殉啥情啊,年纪轻轻的。” “百善孝为先。”人很多,纪昱恒一直圈着她的肩膀,视线转向她,“所以若是你,你就选择私奔?” 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她反驳,“我很听我爸妈话的好吗?” 他还在看她,“包括婚姻?”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不由一滞,只说,“婚姻大事那肯定得得到他们的认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妈多喜欢你。” 他嗯了一声,“他们是很喜欢我。” 涂筱柠再看他发现他视线已经转向前方了,前面的人很多,都堆在崖边的石栏杆处。 “这些人乌泱泱一片地聚在那边干嘛呢?”涂筱柠不解。 “看日落。” “哦?” 纪昱恒告诉她,“这里拥有看日落的最佳视角,很多人慕名前来。” “是吗?”涂筱柠来了兴趣,她还没看过日落呢。 纪昱恒看了一眼时间,“你想看么?” 涂筱柠踮起脚尖朝前面的人群望望,“要不,也跟风打个卡?” 纪昱恒带她往前走,“日落开始还得等一会儿。” “等呗。” 两人来到崖边的石栏杆,绝佳的观赏位置早就被人占了,好不容易有对日本老夫妻拍完照就走了,空出了一个两人位,涂筱柠拉着纪昱恒赶紧挤进去,谁知其他人也在候着位置呢,另一对外国情侣几乎同时挤了进来,谁也不知到底是谁先来后到。 纪昱恒很有礼貌,和对方聊了几句后,最后协商双方各占一位。 外国情侣很开心,道谢后亲昵地搂抱在一起,当着他们的面靠在石墙上一会儿就吻在了一起。 涂筱柠见识到了外国人的热情,有些尴尬地去看海。 一望无际的海面现在还是湛蓝的,颜色从远到近从深蓝变成浅蓝,仿佛有自然的分层界限。 海风很大,但却很柔,吹在面颊上也不觉得冷,反而有一股清爽的气息,远处有渔船像一个点一样缓缓靠近,而太阳仿佛就在眼前,一个手掌就能盖住。 涂筱柠的心也跟这海面一样,变得风平浪静,她回首,看到纪昱恒站在身后摆弄着手机。 周围全是一对对亲密的情侣,她托着下巴靠回石栏杆,心里莫名涌出一股抱怨,这人也是的,跟她来看日落也不好好看,既然不想看刚刚索性就说不看好了,她又不会强迫他,还费了大半天搞到这么一个位置。 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海面上阳光的颜色开始变了,橘黄色的光像轻薄的纱丝覆在了海上,跳跃的海浪像打碎了之前的宁静,如同层层的玻璃片反射出耀眼的黄光,如梦似幻。太阳终于缓缓西沉,而它的背后像是染满天际的艳火,一瞬间,海水与天共一色,美得让人惊叹。 涂筱柠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惊,她拍下几张照片,不自觉地转身去拉纪昱恒,“你看!” 他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慢慢靠了过去,他从后面将她拥入怀中。 “嗯?” “是不是很美?”涂筱柠指着那片落日,仿佛它就近在天边,却又遥不可及。 “嗯。”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涂筱柠觉得他有点敷衍,再看看周边的人都是一对对的,亲密无间,羡煞旁人,果然这种浪漫的事情还是要相爱的人一起做,不然像他俩勉强看也没感觉。 又去看那夕阳,明明还是美的,却突然变得索然无味,她说,“不早了,要不就走吧。”然后微微挣脱了他的气息。 但刚迈出脚步就被他拉了回去,“这太阳还没落下去你就要走了?”他眼底仿佛有笑意。 夕阳的光辉落在他身上,他的脸像被雕刻过似的,英俊得摄人心魂。 涂筱柠看恍了眼,却说,“落日嘛,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轻轻敲敲她的头,扶着她的双肩从后带她重新靠在石墩子上,“做事要有始有终,既然来了就不要浪费这么一个好位置。” 涂筱柠被他困在怀里不好再乱动,两人此刻的姿势跟旁边其他情侣无异,看上去俨然一对恩爱小夫妻。 可她知道才不是,这人做什么有一套他自己的准则,就连看个落日也要扯到有始有终,可明明刚刚先心不在焉的是他啊,现在反倒成了她不认真了。 太阳随着不断地西沉颜色也变得淡了起来,像是收起了身上原本的耀眼锋芒,此刻看着倒是多了几分温柔。眼看它慢慢变小,涂筱柠感觉就像一块圆圆的饼被人咬了一口,再咬了一口,又一连咬了好几口越来越少。 好吧,她真的是学渣,实在没什么优美的想象力,也没什么华丽的辞藻去形容此刻的良辰美景。 又一阵海风吹过来,这次的风力有点大,将她的头发吹散,感觉全发丝全打在了身后人的脸上。 她想问问他被扎地疼不疼,谁知刚回头就被他的温暖包裹住了自己的唇,他的气息压来,又是毫无预兆的吻,这次不同以往的急切,他温柔又耐心,仿佛是在品尝舌尖的美味。 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只能紧挨着站,涂筱柠能清楚看到他浓密细长的睫毛,她无处安放的手只得贴着他的颈,呼吸由缓变急,他倾身越来越近,她靠在他怀里,背抵在石墩上触感又冷又硬,慢慢地,两人的温度合为一体,在这个吻里,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海上的光像是隐匿了下去,天色也暗了下来,随之她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叹息。 至于为什么叹息,她后来想了想大概是当时觉得多接吻只是有利于培养夫妻感情吧。 回到酒店,不知是不是情人崖的吻触动了他什么,门一关他就将她抱住了,她人靠在门上,浑身还都是汗,不同与在崖上的吻,这次有些急。 纪昱恒在这事上的执行力绝对是无可挑剔的,涂筱柠也更加坚定了他们俩就是合法p 友的这层关系,但是有一点她不满意,就是他不大喜欢做措施。 “你是不是又没戴那个?”结束后她忍不住问。 他靠坐在床头把灯开亮了些,看清了涂筱柠事后绯红的脸,他清清嗓子,“酒店免费送的今天早上用完了。” 涂筱柠立刻紧张地坐了起来,“那?” 他迅速否定了她的顾虑,“不会。” “你这么肯定?”涂筱柠知道他不做没把握的事,可这事能跟别的事比吗? 他不觉一笑,“留哪儿了我心里没数?” 觉得他在耍流氓,涂筱柠瞥他一眼裹着浴袍就要去卫生间。 “去哪儿?” “再冲冲。” 洗完澡涂筱柠看到纪昱恒站在阳台上抽烟。 她擦着头发走过去,他听到声音回眸,视线落在她光裸的双腿。 远处有阵阵的海浪声,今夜的海一如既往的柔和。 觉得气氛有点安静,涂筱柠开始没话找话。 “你为什么把我微信备注改成小糊涂柠啊?” 纪昱恒指尖的烟一直没动,兀自燃了半截,那烟灰仿佛下一秒就要掉落下来。 51 51 “你班长不就这么喊你?”他好像笑了一下,最终弹了弹指尖的烟灰,它们有的随风飘走有的落在他们脚边。 她这个外号是他们一起参加初中同学婚礼时,她班长当时叫的,没想到他就记住了。 她抿抿嘴,“你记性可真好。” 他又抽了一口烟,再侧头顺风呼出,“看来你糊涂的毛病初中就有了。” 他清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涂筱柠看得有些入神,嘴上也没否认,“因为有次问班长借作业抄,我连她姓名都抄了上去,被老师骂成了狗,班长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他听着似乎来了兴致,往阳台上的藤椅上一坐,然后招招手示意她也坐过来。 可能他这招手的动作太过熟悉,她一下又代入了工作的时候,不受控制就听话地过去了,刚走到他身边就被他拉坐在了大腿上。 这姿势似曾相识,上一次还是他喝醉的时候,现在他清醒着怎么看怎么暧昧,可转念一想他俩连更亲密的事都做了,坐个大腿又算个什么,他们已经是实打实的夫妻,她要是过于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 “你们12班以前在几楼?”他突然问,这是两人继相亲后第一次说到初中的事。 涂筱柠闻到了他身上的烟草味,稍稍往后靠了靠,“当时教学楼一层共5个班,我们那届你们1班在三楼,我们12班在五楼。” 他把烟往茶几的烟灰缸上一按,“我们班在几楼我都不记得了,你记这么清楚?” 涂筱柠摆摆手,“我本来也记不清的,只是那会儿有个不知道几年级的女学生,一时想不开在我们教室门口跳楼了,我就对我们教室在五楼这件事记忆很深刻,反推一下你们班不就在三楼吗” 纪昱恒显然刚知道这件事,“有这事?” 涂筱柠对他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你们这种学霸肯定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还好当时那个女生跳下来被学校及时发现,捡回一条命,当时这件事的传闻也多,有说她是因为学习压力大心理承受不了才跳楼的,有说被老师骂了自尊心受挫的,还有说……”她突然停住了,没说下去。 纪昱恒不喜欢话听一半,他拍拍她脑袋,“说什么?” 涂筱柠看了他一眼,这次换她清清嗓子,“还有说她表白校草被拒,奈何情根深重,就以死相逼。” 纪昱恒瞬间一起身,她重心不稳差点掉到泳池里去。 她吓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你这人,我也没说这校草是你啊。” “我只是单纯地站起来,你紧张什么?”纪昱恒却说。 涂筱柠生怕自己掉下去,抱着他脖子死不松手,又晃他一下,“你没事站起来干嘛?”然后又问,“难不成真是跟你表白,你对人家心里有愧,多年后良心上过意不去,心虚了?” 纪昱恒直接把她带到泳池边上,作势要松手。 涂筱柠立刻像个树袋熊扒在他身上,秒怂,“我错了我错了。” 她身上只披着浴袍,紧贴着他,衣带早已松散,衣襟松垮垮地,里面一览无遗,此刻在他面前穿了就跟没穿一样。 被她紧缠得浑身又燥热起来,纪昱恒又站了半晌吹了会儿风,直到她打了个喷嚏他才抱她回房。 把她往床上一扔,他撂下一句,“以后少道听途说。” 涂筱柠躲进被子里哼唧,“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让你那会儿是话题人物。”说着她还意犹未尽,感叹一声,“要是那会儿就知道你是我老公,我还追什么星啊,我也追你去了,也好体验一把被全校高度关注是个什么感觉。” 纪昱恒正在关阳台的门,动作和她声音重叠,他转身,“你说什么?” 涂筱柠当然不会再说一遍,装蒜,“我说,那会儿我忙着追星没时间关注你。” 纪昱恒拉好窗帘,不由好笑,“那你的星追到没有?” 涂筱柠一下愁眉苦脸起来,“说起来不才,我连人家演唱会都没看过。”怕被他嘲笑,她又解释,“那是我学生时代没钱买演唱会门票,要是现在,只要他们开我就去看。” 他果然嗤鼻,“怎么?现在有钱了?” “现在也没钱,不过买演唱会vip门票的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凑出来!”说到此处少女情怀萌动,难免激动起来,她拍拍被子,“而且我要风雨无阻地去看!” 他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她,“谁允许你风雨无阻?敢翘班试试?” 涂筱柠忘了还有这茬,立刻爬过去,欲哭无泪,“别啊领导,求您做个好人吧,好人一生平安啊领导!”就差要抱他大腿。 纪昱恒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推她,“别跟我来这招,没用。” 涂筱柠又狗腿凑过去,下一秒就黏在他身上,有点撒娇,“老公。” 她从未这样过,他人静了下来,靠坐在床头“嗯?”了一声。 涂筱柠伏在他肩头,语气认真,“看一场他们的演唱会,是我年少时的梦想。” 他低了低下巴靠在她额头,“你的梦想可真简单。” 涂筱柠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嘟嘴,“你不能拿你们学霸的标尺来衡量我这种学渣,我上学的时候是没什么远大抱负,但我学生时代开心的,不开心的全是由他们的歌声陪伴度过的,我也早过了追星的年纪,不可能像当年一样看到他们消息就尖叫或激动不已,而我再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像年少时那样热衷和喜欢什么明星了,当时的那份心境随着我的成长和被这社会的洗涤慢慢变得不同,与其说是去看场演唱会,倒不如说是去祭奠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那个简单又快乐,每天只跟同学聊聊学校的八卦,追追星就好的无知少女。”她又歪了歪头,“小时候最渴望长大了,觉得长大了就可以不受大人管束,能为所欲为,可真的长大了,发现成人的世界有太多的无奈和烦恼,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它如今却只剩下愁眉不展,如果可以,真想回到读书的时候,重拾那份纯净的心,不用被复杂的社会所纷扰,人们常说当你开始回忆往事的时候你就老了,确实,现在才越来越明白,曾经羡慕长大的那个自己,才是最让人羡慕的时候。” 他缄默不言,她以为他睡着了,一抬头发现并没有,他正看着她,眼底一如既往的深邃探不出任何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还是清清淡淡的,“说了半天都不知道你追的星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涂筱柠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人,是个组合,我最喜欢主唱。” 他把她手一按,“明天要出海,早点睡。” 涂筱柠乖乖哦了一声,又凑上去追问,“那,那演唱会的事呢?” “等开了再说。” 涂筱柠知道这就算他松口了,像是看到了希望,她一开心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谢谢老公。” 纪昱恒扣着她没让她再乱动,然后拉好被子去关灯。 灯暗了,涂筱柠又从被子里钻出来,她看看纪昱恒,真的是倒头就能睡。 她不禁开始思考他们现在的婚姻状态,虽然她这个妻子还不大合格,但作为丈夫他可以说是各方面都很完美了。 她甚至想,如果初中的时候也跟其他女生一样多看他几眼,会不会喜欢上他呢? 想到这里她自己马上打住,瞎想什么呢,那会儿她那么单纯的青春少女,还不懂爱情是什么,顶多就觉得这男生长得好看吧。可是爱情……这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她竟没由来地心慌了一下,赶紧去寻手机,以此转移注意力,结束接下来的胡思乱想。 她翻了翻今天拍的照片,蓦的停在一张上,那是今天下午在情人崖时她的自拍,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身后的他也在镜头里,可能正逢他抬头,那个角度就像他把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眸光被夕阳照得柔暖一片,这是他极少有的温润模样。 她又放大看了看,不禁用指尖触触屏幕里他的脸,到现在还有点质疑,这么出众的他怎么就成了她老公呢? 她再次登上小号,把这张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就当是他们的合照吧,还附了一句诗。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心想,这句诗,可真符合他们目前的状态啊。 翌日,他们出海去蓝梦岛。 出发前导游就提醒如果平常容易晕车的千万别坐头跟尾,最好坐中间,否则会晕船。 涂筱柠有点虚,来到码头还吃了颗防晕船药。 因为今天全是水上项目,她穿了泳衣在里面,凌惟依借她的泳衣很巧妙,上身是无袖的露脐紧身衣,下身虽然就是个女士泳裤,但有一个纱裙可以围着,这样在人前穿也不大看得出是泳衣,更像是沙滩裙,只是她有点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穿无袖露脐装,又在上身套了一件宽松的流苏镂空针织罩衫,还是以前跟父母去泰国玩的时候在海边买的,这样穿她才不觉得那么别扭。 纪昱恒则依旧是白色的t恤,只是今天要出海换了一条沙滩裤,涂筱柠还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腿,白中带着男性的阳刚,细中又带着特有的结实,关键还没什么腿毛,莫不是这人投胎的时候老天一偏心就把什么好基因都给他了。 一晃眼又看到他的手臂,她忍不住说,“一连几天都是水上项目,我看你这手什么时候才能好。” “昨晚看了,已经结痂了。”纪昱恒背靠着码头栏杆,懒洋洋地将用胳膊肘撑靠着。 此刻的闲适散漫,跟他平日里的精英模样大相径庭,涂筱柠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把他拍下来发到小群里给饶静和赵方刚康康。 同船的还有好几个穿比基尼的美女,此刻就站在纪昱恒撑靠的栏杆旁,对着蓝天白云狂摆造型。 “看哪儿呢?”然后被自家老婆拧了耳朵。 纪昱恒倒是没看,可涂筱柠却看了,完了还看看自己,她们这胸怎么长的啊,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这时船来了,她跟纪昱恒上去,她谨记导游的话挑了个中间的位置,还是靠窗的座位,纪昱恒坐在她身旁。 一排是三个座位,还能再坐一个人,不一会儿刚才穿着比基尼的几个女人上船了,不拍照了她们都穿上了防晒衣,看到他们那儿还有一个空位,其中一个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涂筱柠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船还没开呢她怎么就有点要晕的感觉了。 那女的也挺自来熟,大概看他俩年轻,就有意无意地开始跟他们搭讪起来,问他们几个人,待几天,住在哪个酒店,当然都是涂筱柠回答的。 女的还特意打量了一下涂筱柠,然后笑笑,“小妹看着还像个学生,诶?你这个罩衫哪里买的,还挺好看?”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她说着隔着纪昱恒作势靠过来。 涂筱柠便立刻主动凑过去,她直接压在纪昱恒身上,正好挡住了她,只是这样一来,换自己的前胸挤在了他臂间。 “之前在泰国买的,姐姐也喜欢啊?那我俩眼光一致还挺投缘。”然后站起来拍拍纪昱恒的肩,语气娇嗔,“老公,咱俩换个位置呗?我想跟有缘的漂亮小姐姐多说会儿话。” 52 52 两人很自然地换了位置,那女的一听涂筱柠喊自己小姐姐,微微扬眉,“我看着有那么年轻吗?” 涂筱柠点头,故意说,“有啊,我猜你顶多二十七八。” 女的一展笑颜,“哪有那么年轻,姐姐我呀,三十好几咯。” 涂筱柠故做惊讶,“那可一点都看不出来,那姐姐平常是怎么保养的,我也要取取经。”又作势打量一下她的身材,“你一看就是标准身材,就这防晒衣穿在你身上都跟别人的气质不同。” 女的也看看自己,“是吗?哎呀这衣服就是网上随便买的。” “随便买的都穿这么好看,认真买的还不知道要好看成什么样子了。” 女人被她哄得笑意更甚。 前座的人都是中年人,闻声忍不住转过来看看,然后其中一个女的说,“这小姑娘能说会道的估计是卖保险的。” 她旁边看上去像是她老公的男人点头认可,“哎!有可能,或者干推销的,他们这些人嘴皮子一个个厉害的嘞,哄得你不拿出钱都不好意思。” 纪昱恒手撑在窗沿上,看着还在跟女人闲扯的涂筱柠唇角微勾一直没作声。 说着话也不知不觉到了岛,这一程她们几乎从瘦身聊到美容,虽然都不大是涂筱柠精通的,但只要投其所好,把话题敞开了,对方自然会口若悬河地讲,她只管听和附和就行了。 下了船,女人就去找她的同伴了,涂筱柠回头去找纪昱恒,发现他早下船了。 “你怎么不等我?”她走过去。 “看你聊得那么认真没打断你。” “都是胡诌的,萍水相逢,旅行结束谁还认识谁。”涂筱柠整整裙子。 纪昱恒看她,“你是饶静的徒弟,可却像赵方刚那样油嘴滑舌,让你跟着他跑营销,倒也没白跑。” 涂筱柠又戴上草帽遮阳,“你不是让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吗?” 纪昱恒笑笑,“所以你这是现学现卖?” 涂筱柠鼓嘴,“你不说我还嫩着吗?” 导游在不远处吹口哨,涂筱柠拉着他往前走,“快走吧,人家在等。” 上午是水上活动,他们俩今天跟的是个小团,一队的是来自a市的一大家子人,一家三口和双方的父母,他们先坐上当地一艘小船去海中央的大型游艇。 小船的底部中间有一层有透明玻璃罩着,人坐在船上就能看到海里的小鱼,涂筱柠觉得新鲜,还拉纪昱恒一起看。 对面的一家子人看到他们亲密的样子,女主人先问,“你们是新婚来度蜜月的吗?” 涂筱柠礼貌地点点头,“是啊。” 女人仔细看了一遍他们,“你们很般配。” 跟上次那个全职作家单独跟她说不一样,这次还当着纪昱恒的面,涂筱柠脸一红,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能干笑,“啊,谢谢。” 再看看纪昱恒,他将手臂靠放在自己背后的船沿上,微微侧身视线远眺,海风将他的发丝吹得有些乱却多了几分惺忪疏散,比平时看起来像是更容易亲近些,只是这姿势别人看着还以为他揽着她。 “你们是一大家子出游吗?”涂筱柠顺势扯开了话题。 “是啊,平常上班没时间,趁着十一长假带父母小孩出来玩玩。”女人笑言,然后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指指涂筱柠和纪昱恒,“小宝,叫人。” 小女孩长得很可爱,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听到妈妈的话乖乖叫人,“哥哥,姐姐。” 所有人一笑,她奶奶忙纠正,“是叔叔阿姨。” 小女孩荡着脚执着,“不对,就是哥哥姐姐。” 她母亲拍拍她小脑袋,又看向他们,“你们看着年轻。” 身边的老人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不说还以为是大学生情侣。” 涂筱柠被说得不好意思,好在已经到了游艇,他们让人家先上去,涂筱柠刚要爬上去发现人站在飘荡的小船上,要上去的游艇也随风摇摇晃晃,重心很容易不稳,她还在找平衡点纪昱恒已经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有力的双臂一抬直接把她送上船,“磨叽。” 涂筱柠不服气,“你行你上!” 她本来还想说句no can no bb.谁知他长腿直接跨了两步就上来了,她吃瘪却还嘴硬,“腿长了不起么!”然后朝导游走去。 第一个项目是海底漫步,就是头戴透明球形氧气罩直接降到比较潜的海底去喂鱼和拍照,两人一组下水,一直是巴厘岛的一个热门项目。 涂筱柠初中的时候在台剧《恶作剧之吻里》看到江直树和袁湘琴度蜜月的时候玩的这个项目,没想到多年后自己也可以亲自体验,既期待又紧张,紧张是因为她不会游泳。 不过导游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这个项目有当地专业的潜水教练全程陪同,不会游泳也也没问题,但毕竟没经验她难免心虚,一心虚就想上厕所,看到游艇上的卫生间标志她就有点憋不住了。 “我去下洗手间。”人有三急,她说着就快步过去了。 只是这大游艇上了点年头,设施有点破,那卫生间是男女公用的马桶,门锁的插销也插不紧,只能从里面用手拉着门。 她捂着鼻子特意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才用手拉上门准备掀裙子,可是手刚撩开裙摆门就动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停下动作打开门看了一下,瞬间有海风吹进来拂起她裙子。 她定了定神,原来是风,再次关上门开始撩裙摆,谁知这次门又动了,一开始她以为又是风,但很快她感觉不对,有反力在拉门。 她赶紧拉紧门并厉声问,“谁?” 无人应答,却还在反拉门。 她惊恐,低头从门缝里看到一双穿着凉鞋的黝黑脚,一看就是个男人。 是碰上色狼了,男人力气比她大,她死死抵着门高喊,“昱恒!昱恒!” 几乎只隔了几秒她就听到他的声音。 “hey !” 而后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门缝里的那双脚瞬间消失了。 他视线从那男人逃跑的方向收回,最终还是先回到她身边。 她打开门就看到了他,后怕地抖着身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他走上前拥住她,让她紧靠着自己,“没事了。” 涂筱柠点点头,只觉得冷,不禁又朝他身上贴了贴。 “我,我不想玩了。”两人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她看着还排着的长队再也没了游玩的兴致。 “好。”他应着,下巴沉了沉抵在她额间。 纪昱恒去找导游终断了他们上午的项目,并且要求查看游艇上的监控。 涂筱柠听他一直在跟船上的工作人员讲英文,寸步不离地牵着他的手不敢再松一下。 交涉后船长同意调阅监控,只是打开发现监控已经坏了,根本没有证据。 纪昱恒眉头紧蹙,又要发声,涂筱柠拉了拉他,“算了,我也没事。”这不比在国内,他们是外国人,口说无凭,再纠缠下去也没意义。 但他脸色这会儿很不好看,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这样吧,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抱歉,你们今天的行程费用我会跟旅行社申请全额退款,因为返程的大船是有固定批次的,不能随意开回,一会儿先用小船送你们去合作的餐厅休息,下午的项目你们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也没事,到时候等船一起回去就行。你们看好吗?”导游开口协商,她虽是当地人,但曾在中国待了十年,中文很流利,专门接待中国游客。 涂筱柠见纪昱恒阴郁不语,便点点头。 他看了她一眼,她勾勾他的指尖,示意自己真没事。 两人最终还是按照导游的安排先去了岛上的餐厅。 到了那里纪昱恒发现涂筱柠满脸是汗,脸色也发白。 “不舒服?” 涂筱柠紧抓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他反握住她的手,“怎么了?” “我刚刚没上厕所,一直忍到现在。”她声音都有点颤。 他立刻环视了一下四周,寻到卫生间的标志后快步带她走过去,可是涂筱柠到了厕所门口也迟迟不肯松开他手。 他知道她刚刚有阴影了,抚了抚她脸,告诉她,“我就在门口。” 涂筱柠看看这是个男女分开的大卫生间,但还是不放心地向纪昱恒确认,“你不走。” 他点头承诺,“我不走。” 如此她才心安,松开手小跑了进去。 出来后她如释重负,纪昱恒果然还在原地,只是他往女厕所门口一站,难免引人注目。 心底有什么在隐隐触动,涂筱柠赶紧走过去拉他,“走吧。” 他却不动,反拉住她,他无声半晌只端凝着。 涂筱柠此刻像是能看懂他眼神似的,告诉他,“我没事,那门一直被我抵着,还好反应快。”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害怕了,但当时她真的被吓到了,如果他不在,她不敢想象后果。 “还冷吗?”他开口却只问她冷不冷。 涂筱柠摇摇头,他将她的碎发拂开,又问:“去里面坐坐还是待在外面?” 餐厅前有一个泳池,有很多人在里面游水,远处就是沙滩,有安静晒日光浴的爱好者,也有在结伴跑步的,还有追逐玩耍的孩子,这些美好的景象让她受惊的心也慢慢趋于平静。 “去沙滩走走吧。”她说。 两人便漫步在沙滩,海风吹在脸上很舒服。 “c市没有海,小时候就想去海边,以为长大就有机会看到了,却没料到我这前半生就没踏出过c市。”走了一会儿涂筱柠道,而后往他那里斜了斜,“a市的海漂亮吗?” “还行。” “可那座城市对我来说总是遥不可及,以前凌惟依还嚷着要去参观一次a大,它在我们这些学渣眼里就是传奇,是学霸圣地,一生总要去膜拜一次。”她踢踢脚下的沙子,哪会想到多年后自己竟找了个a大的学霸老公,而且也是个传奇。 他的脚步放缓了些,“下次再有校友聚会,可以带你一起去。” 涂筱柠却摇摇手,“不去不去,会丢你人的。” “同一的太阳照着他的宫殿,也不曾避过了我们的草屋:日光是一视同仁的。”他站定,她也停了下来。 “学历是很重要,但不代表一切,所谓的区别大多来自于人心,心之所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暗示,其实人最大的障碍是自己。”他眼底仍是一望无际的深邃,远处的海浪也在他声音里显得温柔起来。 “you know ,yesterday is history.tomorrow is mystery 。only today is a gift 。that’s why we call it present 。” 他英俊的脸近在眼前,流利和纯正的发音涂筱柠听着竟有那么一瞬间心怦怦直跳。 她假装文艺地点头,他笑了一声,“听懂了?” “这我还是能听懂的。” “那你翻译一遍。” 涂筱柠心底鄙夷,刚刚还说众生平等呢,立刻就啪啪打脸了,还不是质疑她的英语水平了,翻译就翻译。 “你知道吗?昨天是历史,明天是……”第二句她就卡带了。 他挑眉耐心等她。 她一时没想到那单词的意思,朝他轻咳了一声,“友情提示一下呗。” 他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帮她翻译,“往日已成历史,未来犹未可知,唯有今日是最珍贵的赐予,当下就是最好的礼物。” 这一字一句落在她耳畔穿透进心里,掷地有声。 53 53 “路是靠走出来的,人一旦战胜了自己,前方就会一望无际。”他视线望向海面。 涂筱柠望着他的侧颜,呼吸好像也漏了半拍,好吧,你长得帅你说什么都对。 “我就当刚刚那些话是你在鼓励我了。”她说着又觉得只说话显得单薄虚伪,总得表示点什么,就靠过去抱了他一下,“谢谢老公。” 本来就想意思一下,他却顺势揽住,声音柔和,“不客气。” 涂筱柠也没推拒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觉得他们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越来越像夫妻了。 他身上还是有股淡淡的薄荷味,现在对她而言已经是很熟悉的味道,她此刻的心完全平静了下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就这样吧,就这样跟他携手一辈子也挺好的。 不久导游带着结束了海上项目的其他人也来汇合了,安排大家吃完午餐稍作休息后就要开始下午的行程。 下午是蓝梦岛的著名景点——恶魔的眼泪。 涂筱柠在微博上看到过,很美。 “下午我们还是正常参加行程吧。”用完餐她坐在泳池旁的藤椅上询问纪昱恒的意见。 “你想去?”纪昱恒站着,太阳直直落在他身上,让人竟分不清他跟光哪个更耀眼。 涂筱柠怕他又晒伤,边挪座位边拉他坐在自己身边。 “那个恶魔的眼泪很有名,我还挺想看看的。”她说着从随手带的沙滩包里掏出一瓶防晒霜,“海边的太阳烈,你还是涂点防晒霜吧,这款是水质感的防晒霜,涂在身上不会黏腻的。” 他这次没抗拒,她便倒了一点在手上抹在他颈脖,他皮肤干净又光滑,她觉得有一半是她买身体乳给他用的功劳。 涂完脖子又去涂他脸,他脸的触感比脖子还舒服,摸上去细皮嫩肉的,她忍不住就借着涂防晒霜开始用手揉捏起来,他也没恼,由着她肆意蹂躏他这张好看的脸。 直到她按了一下他的鼻尖,做成了猪鼻子状,第一次看到纪校草的“丑样”,她忍俊不禁,笑得开怀,他将她手握住,终止了这场胡闹。 “你们去吗?”导游问。 涂筱柠站起来,重展笑颜,“去的。”然后又朝纪昱恒扬扬下巴,“走吧帅哥,妹子带你去耍。” 看她心情是完全好了,他起身也挺配合,把她太阳帽罩在她头上,“那有劳了。” “不劳。”涂筱柠拉他就走。 他们坐上了导游安排的突突车,这种在热带国家盛行的当地车涂筱柠以前在泰国也坐过,只是当时是跟父母,这次身旁是纪昱恒,人跟景都不同,心境自然也不一样,沿路他们可以看到碧海蓝天,涂筱柠又找回了心旷神怡的感觉。 “恶魔眼泪其实是一处崖石海岸,因为常年的海水冲刷,形成了一个喇叭口的形状,在阳光照射时,冲刷起来的水雾会凝聚汇成一道彩虹。同时悬崖底端有被海水冲出的洞穴,由于压迫不同涨潮时海浪会被冲出二三十米高,景色甚为壮观。”到达目的地,导游一边带他们走一边介绍。 反正没到崖石海岸之前涂筱柠觉得走的路崎岖又简陋,就是个荒芜之地,只是亲眼看到那壮阔的美景时,她就只剩下赞叹。 风将海浪冲向凹陷的崖石里,水雾汇聚形成了一个巨形漩涡,果然接下来出现了一道彩虹,在场的人被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折服,纷纷拍照。 他们这一行人也举起手机跃跃欲试,导游提醒不要离悬崖太近,因为有时候海浪有时候会形成浪柱将人卷进大海,即使没被带下去被拍倒在崖上也可能会导致骨折。 涂筱柠虽喜欢美景但更惜命,就跟导游站在一起远远观望着,然后把手机镜头放大拍了几张景照。 也不知导游是不是因为上午的事对他们还心存歉意,看他们逗留在自己身边便将自己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递给他们。 “其他人还要拍会儿照,这里有点热,你们可以边喝水边等。” 涂筱柠对这个导游印象还可以,就礼貌地接了,“谢谢。” “不客气,上午的事我已经跟旅行社说了,等回去后就把这次旅行费用退给你们,实在抱歉。” 他们处理事情的态度还不错,涂筱柠也不是奇怪的人,不想占人便宜,便说,“既然现在的行程我们参与了还是把下午的费用继续算上吧。” 导游摇摇头,“上午的事我也有责任,是我疏忽了,这是我们旅行社的一点表示,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你们这次旅行的心情。” 听她这么说,涂筱柠只朝纪昱恒看了一眼,导游则在继续说,“我怀疑上午的事是船员,他很熟悉游艇的结构才能快速逃离,但是不管怎么样,这种人不能代表我们全部的当地人,也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个不愉快对我们有偏见。” 看着她真挚的眼神涂筱柠相信她跟船员不是一伙的,其实她早就猜到是船员,不然怎么会知道洗手间的锁是坏的,又那么凑巧知道船上的监控失灵了,只是她没有证据,当时又担心旅行社跟他们是一起的就作罢了。 “大家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你们的旅行社的诚意我也看到了,但那艘船的问题不能到此为止,该曝光的我还是会在平台上曝光,也希望你们旅行社谨慎跟他们合作。”但说话她还是很客观。 导游点点头,“您的私人行为我无权干涉,我的职责就是让你们在旅途中心情愉悦,其他的我会跟领导传达。” 涂筱柠没再说话,正好有人靠崖岸太近了,导游过去提醒。 人走后涂筱柠看向全程一言不发的纪昱恒,“你刚刚怎么不说话?” “你倒是耳根软的很,人家说几句就把事算了。”他总算开口。 “旅行社还算有诚意的,而且我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侵害,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这时有巨大的海浪冲上来,打在岸石上,像疾雨打落在每个人身上,纪昱恒将她往后拉远了些,“该投诉该曝光,一样都不能少。” 她又被他带走了两步,“你对自己的事都能心慈手软,对别人的事是不是更容易被说动。” “我只是觉得导游她们也挺不容易。”涂筱柠话到嘴边又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了。 “你知道你还嫩在哪里?”纪昱恒却问了个无关的话题。 她摇摇头。 “不够冷漠。” “可现在不是工作。” “一样,仁慈不是委曲求全,心软也未必是好事。” 这个时候他仿佛变成了工作中不容靠近的模样,他就是这样,一口糖一块玻璃渣的,又让她琢磨不透了。 涂筱柠没再争辩,反正也说不过他,可能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区别吧,有些观点始终难以一致。 导游又在吹哨了。 “走吧。”她径自走去,没再拉他。 他们这一队去码头的时候有些晚了,回程的船位置坐得差不多了,涂筱柠只找到一个中间位置,纪昱恒则被人挤到了前面。 她还在纠结坐哪儿,导游经过她身边把她往那位置上一按,“有位置就坐吧,后面又有一队人要来,到时候只能坐船后面,就是不晕车的人坐着也会很难受。” 她突然看不见纪昱恒了,视线还在寻他,“可我老公在前面。” 导游笑笑,只当是新婚燕尔,“你老公不会丢的。” 话是这么说,涂筱柠还是忍不住站起来继续张望,纪昱恒也在往后看,两人视线相遇后她才定了定神。 他被挤到了最前面,两人隔了好几排位置,人又多,周围嘈杂的很,但此刻他们不用说话却也能读懂对方眼神似的,他示意她就坐在那里,他坐前面,涂筱柠点点头才又坐了下来。 她身边坐着的是一对母女,女儿看起来比来时一队的那个女孩还要小,一脸稚嫩,但因为船上的规定不能抱着孩子坐,她只能坐在最里面靠着窗。 “妈妈,看外面。”她作势要站起来往窗外看,却被她妈妈按住重新坐下。 “船要开了,你不能乱动哦,乱动了船上工作的叔叔会把你抓起来。” 她双手摇摇,“我不要被抓。” “那你坐好。”她妈妈整整她身上穿着的小救生衣。 她就真的坐好了,还朝涂筱柠笑笑,天真烂漫的表情让她觉得非常可爱,她也对她微笑。 位置坐满后船就开了,一开始还风平浪静和来时一样正常,开到半途就颠了起来,只感觉船身一直在摇晃,然后上冲一下再撞掉在海面,连涂筱柠坐在中间都觉得背部在连撞座位靠背,有些疼。 “海上起风了,大家安全带系好,坐稳在位置上,不会有事的。”有会中文的工作人员出来安抚。 但是这船晃的动静越来越越大,身边的小女孩害怕得要钻进妈妈怀里。 “妈妈,怕。” 她妈妈不能解开她的安全带,只能让她斜靠着自己轻轻拍着她,“不怕,不怕,只是起风了,一会儿就好了。” 船又在海浪中向上冲了一下,然后又重重落回海里,下沉的瞬间有些失重,有女士吓得叫了一声,船上不免开始恐慌起来。 涂筱柠之前在新闻里看到过泰国旅游的船只突遇暴雨,然后船就出事了,一念及此她指尖就攥紧,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飘向前面去找那道身影。 他个高又坐在靠走廊位,一眼就瞧到了人,像是感觉到她眸光似的,他蓦然回首,两人的视线不期而遇,涂筱柠却又像做贼心虚地移开。 旁边的小女孩不安地蹬着腿想要妈妈抱,她妈妈哄着她开始小声哼歌。 “宝贝,宝贝,我亲爱的宝贝……” 她的歌声带着母爱的力量,让涂筱柠也跟着慢慢镇定了下来。 好在风圈只有一阵,船又重归正常,大家又说说笑笑起来,只有涂筱柠晕船了。船上的窗户因为刚刚的风全部紧闭了,天气又热,密闭的空间里全是人,她坐如针毡,船又颠了几次她差点吐出来,硬生生给憋住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到终点的,船一停她就冲了下去,站在岸边对着海面狂吐,感觉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这还坐的中间,要是真坐了船尾她还不懂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吐完了她蹲在原地埋着头喘气,直到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熟悉的白色运动鞋,她知道他来了。 她仰头想看他,但正逢太阳下山,背着光她什么都看不清,只见他慢慢蹲了下来,单膝跪地,跟自己在同一水平线面对面。 他什么也没说,只抬手替她拭去嘴角的不洁物,然后拧开矿泉水瓶递给她。 涂筱柠木讷在原地,他的动作让她感觉全身都跟蹲下的双腿一样麻了,心脏好像被猛烈撞击了一下,许多事许多画面像电影似的一并涌入脑海,一帧一帧的越来越快,那些闪烁的镜头里有他也有自己。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声音还沙哑着,这句话像没过脑地问了出来,语落她自己都被惊到了。 他视线依旧落在她脸上,眸里仍是看不出任何情绪,他说,“你是我老婆,我还能对谁好?” 54 54 是啊,她是他老婆,他还能对谁好? 涂筱柠垂了垂眸,接过他递来的那瓶水,喝了一口,看了看牌子,莫名觉得有点涩。 “好些了?”他捋开她被海风吹得凌乱的碎发。 她点点头。 “能站起来?” 她尝试站起来,但是腿麻了,她扶着码头的栏杆说,“让我再缓缓。” 让我再缓缓,现在好像身体的某个角落比四肢更需要时间缓冲一下。 傍晚的海风比白天的要凉一些,吹得她也清醒了几分,那摇曳的心也像海上的船只一样终在归向港湾的途中重回平静。 他身伴在侧,她站了好一会儿双腿才褪去了麻木。 “好了,走吧。”天幕已暗,她整了整头发。 “还要水么?”他手中的矿泉水瓶盖还松着。 她摇摇头,然后迈步朝渐远的人群中走,走了几步他才跟上来,像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人多,看着路。” 她嗯了一声,视线落在前方嘈杂的人群里,突然说,“我让你挺有负担的吧。” 他脚步放慢,侧眸看她。 涂筱柠的脚步也跟着变慢,她踢踢脚下的石子,“我这人一无是处,毛病也多,在别人身上百年难以一遇的事情,我旅个游都能碰到好几桩,说起来可能都不信,但我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体质。”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我自己也知道我挺让人麻烦的。” 她突然觉得他这样的,跟唐羽卉那种才配对,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亦或是其他各方面,她甚至想如果是唐羽卉跟他来旅行肯定没那么多屁事,她既不会丢护照,也不会让他被猴子抓,更不会懒人屎尿多地去在玩项目前上厕所遇到色狼,一定是一路都很顺利妥当。其实别说dr的同事们了,她也觉得他跟唐羽卉挺配的,或许,她跟他一开始的冲动领证就是个错误。 他良久不语,看她踢了会儿石子才说,“你是有点糊涂。” 这话就像是默认了似的,她哦了一声,也很自然地抽回自己手,“我以后尽量不麻烦你。” “那你去麻烦谁?”他在身后问。 她不说话,只管走,心想反正就是不麻烦你。 交叉口有突突车开过来,她没注意差点撞上,被他眼疾手快拉了回来,“让你看着路。” 她怎么听都觉得他在责怪自己,更加自暴自弃,“你看吧,我说了在我身上一切皆有可能,这么多人这车不撞别人非要撞我。” “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靠,很多事情也只是巧合而已。” 她撇撇嘴,“可是哪来那么多巧合。” 所以他们的相遇是巧合,相亲是巧合,婚姻也是巧合,是吗? 又有船靠岸,人潮再次涌来,人声快盖过了附近的海浪声。 在被人群覆盖之时,他抬手扶着她的肩,缓声告诉她,“我从来没嫌你麻烦。” 她抬头,“我嫌。”然后扭头就走。 涂筱柠觉得这会儿的自己有点陌生,船上的毫无安全感再加上晕船弄得她情绪很差,让她急需发泄,发泄她的小脾气。 他的脚步声一直紧随其后,她走了一会儿发现不知道该去哪儿,叹了口气还是停下来等他跟上。 他又跟她并排了,像刚才未发生什么,只说,“你若不想投诉旅行社就不投诉了,只是以后怜悯别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言语中还是他特有的深沉。 她看他一眼,终忍不住问,“其实我一直不是很明白,年龄上我也就比你小一岁,可我们同届,上的课接触的人至少在大学前是差不多的,你怎么就比我心智成熟那么多?”她知道学习环境是个重要因素,可是老成这种东西没点社会阅历不是一朝一夕能在人身上促成的,连饶静都说看不透他。 人又变得多起来,他让她靠里走着。 “我大一开始利用课余时间和寒暑假实习,证券,银行,信托,投行都待过,研究生时期又获得了去美国当交换生的机会,有幸在华尔街实习过一段时间,踏出学校早,所以社会经验也相对多一些。” 原来是这样,涂筱柠瞬间觉得自己之前的格局太狭隘了,果然学霸的世界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大学课余时间她在干嘛?玩游戏,看言情,谈恋爱? “那你大学不消遣娱乐的吗?”她又问。 他的步调不知何时变得跟她一致,“也有,看书,听歌,打球。” “我的意思是打打游戏啊,比如去网吧包个夜什么的。” 他看她一眼,她不由心虚道,“我们班男生那会儿都去网吧包夜通宵打游戏的,大学附近不都是网吧吗?” 他却说,“没有。” 涂筱柠觉得他太自律了,走了一会儿又不经意问,“那你不谈恋爱吗?” 他的青春曾经被哪个女孩拥有过,她这会儿很好奇。 他没再说话,看来是一段珍贵回忆了,都不愿意跟她说,一点点都不肯透露,可见当时一定是非常相爱了。 她又忍不住去想那个女生是不是比唐羽卉更漂亮优秀? “小气。”她小声嘀咕了一下。 他却像听见了似的又朝她看来,这次他索性停下了脚步,“不如先说说你的前男友。” 涂筱柠没想到他会把话题反抛给她,愣神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也没干见不得人的事,就坦荡荡地说,“我大学里谈过啊,你见过的,就这么一个。” “就这么一个。”他重复,好像哼笑了一声,“你还觉得挺可惜?” “我的意思是我就只有那一任。”涂筱柠解释,“而且我跟他说起来也挺狗血的。” “哦?”他站定在原地,让她说下去。 她总觉得跟他谈以前的情史怪怪的,但都说到这里了,她只能继续强说下去,不然显得她心里有鬼。 “大二的时候有个室友刚跟异地恋的男朋友分手,天天以泪洗面,谁知道没几天看到前男友的空间宣告了新恋情的状态,她才意识到自己早被绿了,一气之下就让宿舍其他人给她介绍新男友,也想气气前男友。”看他还在静听,她又说,“凌惟依男朋友齐郁是学校篮球队的,她看她每天在宿舍哭就于心不忍,托齐郁给她介绍了个医学系同届校友,凌惟依都给他们约好见面时间了,谁知当晚她临时反悔了,人突然不见了,怎么联系都找不到。” “然后你就去了?”纪昱恒总算有了点反应。 她咳了咳也没否认,“我也是出于江湖道义。” 犹记得当时的场景,她从水房打好热水回来,刚脱了袜子把热水瓶里的水倒进水盆准备泡脚,凌惟依就冲了过来,把她双脚往盆里猛得一按,“小涂柠柠!江湖救急!” 她差点被烫掉一层皮,“卧槽,烫烫烫!” 凌惟依才发现冒着热气的脚盆,赶紧松手,“sorry.sorry 。” 她用毛巾捂住自己的双脚,凌惟依直接跟她开门见山,“你知道前几天我给肖雯介绍了个男生吧?” 她的脚冷却了些,含糊其辞地说,“知道。” “现在肖雯不干了,人不懂死哪儿去了,但是人家男生我都约好了,好歹也是齐郁一个篮球队的,她倒好放了人家鸽子,让我们家齐郁以后怎么混啊?”凌惟依话语急切,有点懊悔自己做了这么个好人,“我真是多事,看她天天那么可怜,却把自己拖下了水,骑虎难下。” 涂筱柠也听出了点意思,犹豫了片刻问,“你不会是想我替她去吧?” 凌惟依狂点头,涂筱柠翻给她一个白眼,“我靠,凌惟依,我跟你什么关系!好事轮不到我,挫事你第一个想到我!” “不不不!”凌惟依摆摆手,“我怎么能坑你呢!我的意思是你就替她去出个面,反正我之前也没发过双方的照片,对方不知道肖雯长什么样,你去一下,然后回来我再随便找个由头把他回了就成,这样也不会太让齐郁为难。” 涂筱柠表示不干,“这又不是一般的事,这是替人相亲啊,到时候穿帮了怎么办?” 凌惟依又急了,“不会的不会的,对方是医学系的,跟我们系离那么远,连上课都照不上面,而且我又约在操场,晚上黑灯瞎火的,谁看得清谁。” 涂筱柠还是觉得这事不靠谱,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反正我觉得不行。” 凌惟依噘嘴,有点哽咽的意思,“好吧,确实也不能强迫你,那就让我们家齐郁以后被篮球队排挤吧。”说着就要失落而走。 她这样涂筱柠就看不下去了,头昏的不行,想着齐郁平时也很讲义气,帮她逃课时签到,还在她生活费不够的时候请她吃饭,心一软她就说,“行吧行吧,我去就是了。” 凌惟依立刻转身,“真的?” 涂筱柠叹气,“仅此一次。”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小涂柠柠!”下一秒她就被猛抱住。 那晚凌惟依陪她来到学校小操场,两人站到双杠处,只看到很多人在跑步。 “齐郁刚好有事,不然叫他来了,还能远远看看人。”凌惟依张望着吐槽。 涂筱柠不以为然,“无所谓,反正又不是真来相亲的,是人是狗都跟我没关系。”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凌惟依附和着拿起手机给对方发qq,“我来问问他到了没。” 涂筱柠打着哈欠,还在仰头赏月就被凌惟依推了一把,“他到了!” “哦。” “我把你的方位发他了,他马上来双杠这儿,记住人家名字叫张进,一会儿别穿帮了。”凌惟依边说边走。 “你去哪儿啊?”涂筱柠问。 “我先撤啊,做戏做全套,我在旁边陪着算怎么一回事?” 涂筱柠还没来得及拉她,她就像脚踩风火轮似的溜了,她只能独自待在原地。 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人来,她掏出手机看看,想着再等五分钟再不见人她就走了。 “你好。”突然一个男声响起,把低头看手机的她吓了一跳,一抬头看到一高个身影。 是在跟她说话吗? 那人又问,“是肖雯吗?” 好吧,果然是。她就轻轻嗯了一声,“你是张进?” 他也嗯了一声,然后走近了些,借着月光她隐隐看到他的面部轮廓,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她看到了一双清亮又有神的眼睛,还有那张清峻的脸…… 回去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凌惟依第二天告诉她,她把对方回掉了,理由是两人不太来电。 她哦了一声往后照样上课玩游戏,直到有一天她下课,经过篮球场看到围了一群女生,有人在喊“陆思靖”这个名字。 然后一个篮球从她面前滚过,一双干净的手把球捡起,他蓦然出现在她眼前,额间还挂着汗珠,他一手捧着球,站定在她跟前,眼神和那晚一样明亮,视线锁着她直接开口,“你不是肖雯,我也不是张进。” 她一愣,他却笑如春风,向她伸出手,“那么重新认识一下?涂筱柠你好,我是陆思靖。”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懵懂少女,这种言情小说男主角的出场方式哪里招架得住,心里的小鹿一乱撞就慢慢沦陷了。 后来才知道,虽然凌惟依当时没有发双方照片,但是告诉了他们各自的系和名字,然后本要见面的两人早就暗地里都偷偷看过了对方,互没看上,见面那天都逃了,男方也怕到时候齐郁那边交代不过去,临时拉了室友陆思靖去顶替,说,“你长得帅,她有自知之明的就不敢对你死缠烂打,就算她敢你也不怕多一个爱慕者。” 陆思靖被他拜托烦了才答应出马,本来打算来个直接秒杀的,没想到却见到了她,然后他俩阴差阳错地成了,留下两个暗自懊悔的室友。 肖雯后来不止一次地说,如果那天她去了,成的人可能就是她跟陆思靖了,每次都被凌惟依喷,“那可不一定,人家陆帅哥也不是白菜萝卜通吃的,你有筱柠那张脸吗?” 肖雯就反驳,“不管怎么样也是我退出才给的她机会。” 凌惟依嘲讽,“谁叫缘分这种东西它是这么妙不可言?就算你不退出,有些人啊,他们也注定在一起。” …… 往事仿佛还历历在目,可终究时过境迁,没什么人是注定在一起的。 涂筱柠望着此刻才真实站在眼前的高俊男人,觉得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很奇妙,大学里的自己又怎么会想到还能跟纪昱恒这样的风云人物再有交集呢? 55 55 当然了,她跟纪昱恒说这些的时候省略了很多细节。 他挪了挪脚步,两人又走了起来。 她说:“那时年少无知,谈恋爱什么的也没多想什么合不合适。”说开了也好,谁还没点过去。 他目视前方,顺着问,“怎么分开的?” 涂筱柠也没打算有隐瞒,“他有他的理想,我有我的规划,我不擅长考试,压根没打算考研,他学医的,唯有考研才是出路。其实我们早就见过双方家长了,也准备订婚,连日子都选好了,但他考研c市第一志愿学校没发挥好,便申请调剂到他家乡z城的学校,原本打算留在c市的他便想让我跟他一道回去,但是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在前途渺茫的情况下就这么不顾一切丢下父母去一座陌生城市,至少也得等我们其中一人状况稳定下来再说,再加上两人聚少离多,他觉得我总犹豫不决不肯给答复,就冷战了,他选择回去准备复试,在我们原本订婚典礼的那天一声不响走的。” 纪昱恒不知何时再停下脚步的,已经暗下的暮色里,他容颜跟人一样静默,大概是没料到她的那段感情里竟然还有这么荒唐的一幕吧。 但对她而言,哀莫大于心死,这些曾经的伤心记忆再提及已经是心如止水了。 “那天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分手,很决绝。”她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前尘往事,“倒不是觉得他逃了订婚让我丢脸了,只是当两个人在一起越来越累的时候就没必要继续了,不止这件事,我跟他之间还有很多问题,他那个人,总是很难让人有安全感。” 一下子说了很多,几乎是毫无保留了,她坦然看向他,“分手后我就换掉了以前所有的联系方式,后面的你大致也知道了,饶静营销到了仁济医院的代发工资,让我负责带柜员去帮医职工开卡激活,遇到他也很突然,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研究生毕业后考进仁济回到了c市,那天他知道了我在dr,在向凌惟依要我联系方式无果后就找了过来,然后碰到了你。” 他出手相助的画面清晰如昨,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她可能不知道该怎么躲避陆思靖。 默了默她又说,“后来他又找来了一次,我告诉他自己已经结婚了,让他也向前看,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后面又有突突车开过来,远远开始按喇叭,纪昱恒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力气有点大,她一下子撞上他胸膛,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待车开走了,她用指尖戳戳他,“呐,我该说的都说了,轮到你了。” 他神色平静如常,“你之前问过,我有说过。” 涂筱柠想了想,他是指带他参观她大学那次吗?表情变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你真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呢?他可是纪昱恒啊。 他好整以暇,“我不知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认为我大学一定会谈恋爱,不管你信不信,都是那个答案。” 涂筱柠只觉不可思议,但单看他的眼神又觉得不在骗人,夫妻之间得有起码的信任。 他又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我的学生时代,时间是个分秒必争的东西,就是去趟洗手间我都会计时掐表。学无止境,不论是书本,还是社会实践,人际交往,都是门学问。”又把她往里带了带,不让过往的行人撞到她,“谈恋爱这种事情和打游戏一样,需要花时间投精力,而时间与精力这两样东西对我来说都太珍贵,其他的不碰也罢。”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她看到了他的严以律己,他是个目标明确的人,所以才成就了现在的如此优秀,果然没有什么事是轻轻松松的,他这么年轻能坐上dr业务部门总经理的职位,都是他前期的积累和学生时代的努力,但很多人都只看到了他光鲜的一面,却不了解背后的辛酸。 她甚至能想象在大学里他独来独往的身影,有坐在图书馆,有奔波在实习的公司里,还有周旋与各种各样的人之间,他为何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稳重与深沉,也在此刻让她有了真正的答案。 小学起没了父亲,他成了母亲的全部希望,到后来母亲重病,他放弃了大好前途回来做个孝子,从小就要扛起一个家,其实,挺累的吧? 不知不觉就往他身边靠了靠,原本就在他掌心里的手也不由抓住了他的指尖。 两人就这么走在这海边的羊肠小道上,均未再说话,却觉得彼此就像现在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回到酒店用完餐,她提议走走散会儿步。 他应允,两人来到酒店自带的沙滩,其实也是巴厘岛著名的金巴兰海滩其中一条海岸线,酒店恰好建在了这里。 晚上的海浪涛要比白天热烈一些,但听着“哗哗”的声音仍是让人惬意的。 她突然想去沙滩上走走,便脱了鞋要踩上去,他未阻止,只说,“小心。” 她就顺势拉他一起下来,他似乎不想把鞋子弄脏,但耐不过她,终是跟她一道踩了上去。 她往有海水的地方凑近了些,但他会拉着她在安全距离,海浪一层层地漫上沙滩再褪去,会没过她的双脚,让它们埋在细沙里,就像踩着海绵,柔软又舒服。 她撩开裙摆,让海水也冲到她小腿上,感受这份独有的安静,他就在她身边,莫名心安。 再回头,因为抓着她,他的鞋子也已经湿了,她就往后退了退。 “明天我们去哪里?”她问。 他跟着她走,“明天没有特意安排,这两天累的话就在酒店休息,这里是度假酒店,什么都有。” “那就在酒店待着好了,谁让它这么贵,早知道前几天也不出去玩了,酒店的本还没住回来。”她说着还是心疼钱。 他只抬手揉揉她头发,掌心温暖。 她又走了几步,突然低着头小声开口,“对不起。” 他在她发间的动作一滞,“嗯?” 涂筱柠又有点别扭了,但还是跟他说了,“我下午,无理取闹了,对不起。” 她为她之前的小脾气跟他道歉,那突如其来的未知情绪,到现在她也难以名状,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潜意识里把他当做了亲近的人,就一股脑地朝他发泄了,现在想想有些不该。 “没关系。但是以后可以不用道歉。”他说。 她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是说以后吗? 他的手仍落在她发间,瞳孔里有她的影子。 “你我之间,何必生分。” 心里又像什么被击中似的,可她知道他指的是他们是夫妻,是啊,夫妻之间还谈什么客不客气,生不生分的呢。 她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回到房间凌惟依微信就来了。 真是,今天才想到她,她就找来了,可谓“心有灵犀”。 齐家的0v1:【怎么样,我借你的泳衣穿了没?你老公有没有看得眼睛都直了?】 高维c柠檬:【我没下水】 齐家的0v1:【我靠,那你去海边散步玩沙子的?】 高维c柠檬:【谁说来海边一定要游泳?】 齐家的0v1:【涂筱柠你就是个木鱼脑袋,你真当你是去旅游的吗?你要让你老公沉迷于你的美色,这样才能牢牢抓住他的心啊!】 高维c柠檬:【……】 齐家的0v1:【勇敢一点,少女!哦不,人妻!】 手机要没电了,涂筱柠把它往床头柜一放,看纪昱恒在阳台上抽烟,准备先去洗澡。 她解开系在腰间的围着的纱裙,纱裙滑落在地板上,她细长的白净的双腿重见天日,又脱下流苏罩衫,露出无袖的露脐泳衣,平坦的小腹没有一丝赘肉,好身材此刻一览无余。 她又抬手揉揉长发,觉得晒了一天太阳头也有点油,刚准备赤脚跨进浴室,就看到纪昱恒正倚靠在阳台的落地窗凝着自己。 他嘴里还含着烟,火星明明灭灭的,跟他此刻的眼神一样,涂筱柠脸不由一红,被他这么直视还是会不好意思。 “我去洗澡。”她说着抱着换洗衣物就要逃走。 “等等。”他却开口,声音也正常的很,“你不是不会游泳?” 她点点头。 “想学吗?”烟随着他的启唇从他鼻子里也冒出一些,他这会儿明明有着跟平日里违和的不羁,却该死的好看。 “晚上?”涂筱柠觉得大晚上学游泳怪怪的。 他继续漫不经心地抽烟,清俊的眉毛有些微扬,“正好你穿着泳衣我穿着泳裤,平常还要特意换来换去,麻烦。” 他这么说她觉得也有点道理,反正穿着就别浪费了吧,后天下午就走了,以后可能也没机会穿了。 “难学吗?”她问。 他站直,抽烟最后一口烟按灭在烟灰缸里,“不难。” 涂筱柠将信将疑地走过去。 谁知道,难极了! “吸气,收腹。” “怎么收啊。”她觉得自己都要没腹了。 “你放松一点,脚往后踏水的时候注意角度,这样。”他伸手抬起她的腿演示动作。 两人靠得极近,他教的很认真她学的也很投入,只是来回的动作让她不禁微颤,怎么学也不对的样子,一紧张抓着泳池边的手打了个滑,她往下一沉瞬间猛灌了好几口水。 被他捞上来的时候她紧贴在他身上,沮丧地说,“不学了不学了,太难了。” “再坚持一会儿。” 她摇头,双手还紧搂着他,本在水里扑腾双腿因为两人的贴身靠近,也被她缠在他腰间,他单手有力地托抱着她,让她找到了一丝安全感。 但她这样的紧缠,他有点受不住了,他按住她水中不安分的小脚,“别乱动。” 她脸霎时如同火烧。 完了,她不是故意的。 56 56 怎么回到床上的她也不记得了,模模糊糊里身上一直有他的气息,他好像在亲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唇,一路往下…… 这一觉两人都睡到下午,他揽着她,一只坚实的手臂露在被外,另一只枕在她颈间。 涂筱柠翻了个身,只觉口干舌燥,迷迷糊糊中以为在自己家自己房间,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床头柜,却什么都没摸着,感觉腰间被人收了一下,她眼一睁,哦,还在巴厘岛。 一侧头看到他也还在,不免吃惊,这从来不睡懒觉的人怎么今天也放纵了? 再想到昨天两人的疯狂行径,她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沙滩里去,是女人结了婚会变还是只有她这样?以前她那么保守现在却越来越开放,由着他胡闹。 所谓“春宵苦短日高起,从起君王不早朝。”是不是就是他们现在这个状态? 不懂是不是她动静太大把他吵醒了,她第一次看到他睡眼惺忪的模样,还挺……可爱? “找什么?”他声音低哑,一睁眼就看出来她在找东西,难道真会读心术不成? “有点口渴。”她说。 他起身看了一眼床头柜,已经没有新的矿泉水了,他打电话给前台。 又是一堆英文,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他披上睡袍又将她被子掩严实,才走过去开门。 不仅送来了水,还送来了食物,他没让他们进来,全是他自己端进来的。 门一关,涂筱柠就从被窝里探头,一看有她喜欢吃的拌面瞬间觉得饿了,可人又像被卸了骨似的,酥软无力。 “要洗澡么?”他走到床边,看她脸还红红的俯身伸手探了探。 涂筱柠怕自己现在去洗澡会体力不支直接昏过去,“还是先吃饭吧。” “你先吃,我去洗澡。” “嗯。”她挣扎着起身,套衣服的时候发现锁骨,手臂,胸口,大腿,到处都是暗红色的印迹,醒目地提醒了他们昨晚有激烈。 她脸又烫了,衣冠禽兽就是他这样吧? 之前有次去行里茶水间,她无意听到同事们对他的评论,“拓展一部的纪昱恒纪总,那就是一个行走的衣架,那颜值那身材那气质!都不舍得把他跟庸俗的男女之事联想起来,那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她揉揉自己头发,她有罪,她亵渎了大家的男神。不过滋味?她暗戳戳的想,怎么说呢,一流的颜值一流的技术,一流的…… 总算爬起来吃了面,透过落地窗望着远处的大海,阳光今天依旧灿烂,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竟然有点不舍得走了。 一想到回去后又要进入dr那层结界投入紧张的工作环境里,两个人还要继续若无其事地扮演上下级,心就累了。 不禁暗叹了口气,他们明明是夫妻,却不能正大光明站在人前,反倒像在做亏心事,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洗完澡她已经吃光了一盘面,真是对它情有独钟。 “明天下午几点的飞机?”她喝着水问。 她穿的自己的睡裙,两条光滑的腿胡乱盘着半跪半躺在沙发上,又刚吃饱喝足,看着他眼神既慵懒又迷离,唇也粉嫩玉琢,敞开的领口可以看到她锁骨上他留在的暧昧痕迹。 他喉结微动,站了一会儿告诉她,“三点,明天中午就要退房。”他声音有些许低缭。 涂筱柠应声又喝了几口水,看他半天没动有点奇怪,“你不吃吗?” “等你吃好。”他用毛巾擦头发,还湿漉漉的挂着水。 “我吃好了。”涂筱柠边说边给他腾出坐的地方,还拍拍,“来吧小帅哥。” 纪昱恒走过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叫什么?” 涂筱柠改口,“帅哥。” 他手掌托住她下巴,把她嘴捏成肉嘟嘟的o字型,“再叫一遍试试?” “唔,老,老公。”涂筱柠口齿不清地重新叫。 他俯身亲了她一下才放开,毛巾一放坐下吃饭。 涂筱柠揉着脸感觉他吃了自己残留一嘴的油,又觉得这人对称呼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执念。 他老这么给她洗脑,未免太高估她的脑路了,这要是她哪天一犯糊涂,工作的时候慌不择乱地叫了一声老公咋办? 想到这里她第一反应竟是在想唐羽卉会是什么表情? “想什么?”他又像能看穿她心思似的。 被突然一问她差点就要说唐羽卉,还好她反应快,随便扯了一下话题,“在想哪里买这个面,我想屯点带回去。”忍不住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这个好办,让司机推荐一下卖当地特产的地方。”他说。 “不行。”涂筱柠当即反对,“你傻啊,让司机推荐肯定带我们去跟他有合作的地方,不知道他能拿多少回扣呢,你给人家送钱啊?” 好了,她算是又找到一个他不如她的地方,果然就是再聪明的男人,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上还是不如女人精明。 他不由一笑,顺着她说,“是,我傻,你聪明。” 涂筱柠故意清清嗓,“你也别埋汰我,就事论事,我学习成绩是没你好,但是钻空子这种事情我拿手啊,谁想坑我钱占我便宜,没门。” 他人往沙发上一靠,饶有兴味,“是么?那你平常怎么管钱?” 涂筱柠摆弄着睡裙上的丝带,“我工资低,没存下多少钱,反正大钱买些理财,小钱就放在钱钱宝里。” 钱钱宝,dr的活期资金管理产品,每天有利息,随时浮动,比单纯的银行活期要高,也没什么金额限制。 “多大多小?” “没多大,我那点破工资和奖金三年也就存了二十万,所谓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钱我分了三拨,对比了各个银行的理财利息后,选了三个银行的产品。小嘛,反正我会常年留2万买那种金额1万起随进随取的灵活理财,以备不时之需,一万以内的就全存钱钱宝里。”她说着,条理思路还挺清晰。 “只买银行理财?” “我是保守型投资,玩股票没那脑子,而且银行非保本型的理财都在广告下写了一行小字——理财非存款,投资需谨慎。这年头,就算银行非保本的理财也不是完全安全,那买其他平台的投资产品我更虚,我接受不了血汗钱亏本的,其他高大上的投资我那点钱更别想了,人家门槛都够不到。”她一本正经道。 “你之前大堂经理倒是没白干。”他如此评价。 “术业有专攻嘛,吃饭的工具自己不通透,怎么跟客户推销,其实我做大堂的时候业绩还可以,调到拓展一部三年积累的所有客户一夜之间就拱手让人了。”说到这里她不免失落。 他看着她,她也回看他,有点调侃的意思,“纪总,我们差点就要错失成为上下级的缘分了呢。” 他又笑笑,只问,“你除了dr还有几张储蓄卡?” “就一张c行的,还是大学汇学费用的卡,绑定了很多东西,就一直用到现在。” “回头把卡号发我。” 她“啊?”一声,不会叫他纪总真克扣她钱了吧? 只见他云淡风轻,“最近我正好有一笔理财到期,也不多,三十来万,银行员工之间不能互相转账,到时候用妈的卡打进你c行卡里,以后由你操作,我也没那闲工夫。” 她一愣,第一反应他要给她管钱,第二反应三十来万不多吗? 她还在呆滞,他又说,“除了这笔钱,剩余的钱我分散在股票、基金和其他理财里,你不擅长股票基金,这些我来管,其他理财陆续到期就汇你卡上,以后你就管理财。” 这下她惊得哑口无言。 “家里的收入开支我都用一张excel 表做了台账,回国有空你把你的资产理一下也填上去,主要是收入,除了大件花费,平常的日用开销就不用记了,这表以后也由你保管。” 他这是把全部家底都要全盘托出来给她啊。 看她仍是一言不发,他问,“还有什么问题?” “我,我能弱弱问一下,你在dr的年薪是多少吗?”她酝酿了一下情绪,最终还是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摆正坐姿,“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部门排名冲到第一?” 她木然摇头。 “我虽然是总行年薪制,但是业务部门靠绩效吃饭,业绩做的越好考核就越高,如果保持下去,年薪加奖金,税后七位数应该没问题。” 涂筱柠伸出手指头数数,个,十,百……突然感觉下巴要掉,妈呀,百万?!还是税后!徐女士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真是坐着都有落地桃子吃,这捡了个什么神仙老公啊? 完了,她这个庸俗之人瞬间被金钱腐蚀了,她忍不住扑到他身上,就像抱住了一颗摇钱树。 “老公,求抱大腿!” 57 57 他接抱住她,“别急着激动,有前提,要能持续保持部门成绩。” 涂筱柠抬眸,“你可以的。” 他轻轻拍她头,“现在金融市场环境一般,银行又多,同业竞争激烈,dr各部门也明争暗斗,拓展一部基底并不算好,难保后面不出问题,是否能维持很难说。” 看他表情沉敛了几分,涂筱柠轻咳了一下缓了缓气氛,“以前算命先生说我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旺夫生财。” 他挑眉,“哦?” “你别不信,虽然我吧自己时运不济,但好多人都说我一看就是旺夫脸呢。”她说着抬手拍拍他肩膀,像称兄道弟似的,“所以放心,我会给你带来好运的。” 看他在笑,她打他一下,“不信拉倒。”然后就要站起来,被他手一用力拉坐回他大腿上。 “昨天还说给我带来麻烦,今天又说给我带来好运,我到底该听哪一句?” 涂筱柠咬唇,就说这人记性好来着,什么都记得,“那你不是说不嫌我麻烦吗?”她靠着他,声音有点低。 他视线好像一直落在她脸上,然后扣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他低了低下巴搁在她头上,“嗯,不嫌。” 她也往他颈间凑了凑,似在汲取那熟悉的气息,仅仅几天时间,旅行的途中他们不知不觉就变得亲密起来,连有些肢体动作也变得自然而然。 涂筱柠嗅着他特有的味道,身体里仿佛一汪静谧湖水泛起了涟漪,慢慢地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那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她闭了闭眼,有点想放任这种情绪让它像苏打水起泡般地往上冒,却又是令她胆怯的,最终由理智将它压抑了下去。 两人坐了很久,若不是耳边能听到他的心跳,她一度以为时间要静止了。 她先动了一下,想看看时间,他会意地抬臂,她注意到他腕间的表,是一块有点老式的浪琴男士手表,她之前没仔细观察过,只看到他每次睡觉前会把它小心翼翼放在床头柜,看一会儿才睡觉。 “这表,有些年头了吧?”她问,总觉得这样式不大像年轻人的款式。 “是我父亲的遗物。” 果然。 怕触及他的伤心事,她本不打算深入这个话题,但他又告诉她,“连最后一句话都未来得及说上,他就走了,留给我的只有这块表。” 她仰头,触碰到他的下巴,看到他薄唇轻启,“那年我十二岁,他下班途中被酒驾的车撞倒,从此我就没了父亲,这块表陪伴至今,就像父亲一直在我身边。” 涂筱柠听得心里苦涩,“他在天有灵,看到你一直如此优秀一定很欣慰。” “优秀吗?”他苦笑,眸底仿佛又失去了光,“若足够优秀,母亲的病也不会无能为力。” “这不是你的问题,人在疾病面前是渺小的,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了。”她靠他更近了些,“而且妈现在的状态有好转,只要配合治疗悉心照料我相信会好的,我们一起。”说完她将手覆在他手背。 他在她腰间的手收得更紧,似试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温暖,涂筱柠贴着他,和他一道感受此刻只属于两人的宁静。 在离开巴厘岛之前两人去了一趟当地的大型超市,在那里买了很多涂筱柠喜欢吃的面,她还挑了一些巴厘岛有名的磨砂膏准备带给长辈们,婆婆的礼物她则挑了一条有当地特色的纱巾,她觉得她围着一定好看。 到了机场她望着湛蓝的天空还是有些不舍,纪昱恒在前面推行李,见她没跟上回眸。 她今天穿着牛仔短裤和宽松的休闲t,头上戴着遮阳草帽,站在那里娉婷玉立,引人注目,她仰头望着空中的那抹蓝,若有所思。 蓦的肩膀被揽住,涂筱柠一看是纪昱恒站在了身后。 “可以值机了吗?”她问。 他颔首,她便迈开脚步,嘴里兀自嘀咕,“也不知道到了香港穿短裤会不会冷。” 香港冷不冷她不知道,飞机上冷气像不要钱地往死里开,她冻死了,万分后悔今天穿了短裤,头顶的出风口都被她关了,又问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再把纪昱恒的那条抢过来还是有点哆嗦,渐渐地头也开始跟着疼起来,是止不住地那种疼。 她用指尖揉着,感觉脑子要炸了,怎么回事,她从来不会头疼的。 “怎么了?”原本在看书的纪昱恒察觉到了她的不适。 “有点头疼。” 他抓过她的手,凉得在出冷汗,他按了一下头上的服务灯,问空姐是否能再拿一条毛毯,空姐抱歉地表示分完了。 他只得将她身上的毛毯盖严实,待飞机到达安全高度解开了安全带将她揽了过去。涂筱柠头痛欲裂,靠着他也有气无力。 一会儿飞机上开始分发餐食,涂筱柠什么都不想吃,纪昱恒也只要了一杯热水,然后他执起那温热的一次性纸杯轻轻触在她额间,一股暖流瞬间涌入冰冷的皮肤内,让她没有先前那么冷了,头痛也在这温暖中得到一丝缓解。 “好些了?”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和那暖意一样令她贪恋。 她紧闭着双眼,朝他怀里拱了拱,闷哼,“嗯。” 他没再说话,只是保持一个姿势为她用热水捂额,涂筱柠的头渐渐舒适,慢慢睡去。 迷糊间只感觉他陆续在跟空姐说话,然后一杯接一杯地换热水…… 她做了个梦,梦里他们还在巴厘岛,还在那艘蓝梦岛回程的船上,海风很大,吹得海面波涛汹涌,船身摇曳晃动,所有人都跟自己的亲人坐在一起,他们相拥着彼此安慰,“没事的,没事的。” 她却一个人坐在中间,不安地寻找着他,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她想喊他的名字,嗓子却像被捏住了,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突然一个大浪卷来,船又一个猛冲然后重重栽进海里,仿佛下一秒就飘摇欲坠,失重的感觉席卷至全身,周围惊叫一片,她也凝住了呼吸,吓得喘不过一口气来。 她猛然惊醒,大口呼吸着,浑身是汗,手被抓紧,她一看,纪昱恒就在她身边,不知何时也睡着了。 她张了张嘴,有些恍惚,想叫出的那两个字下一秒却被飞机广播打断。 ——各位乘客朋友很抱歉,香港目前台风登陆,前方遇上较强气流,飞机颠簸,现在暂停餐饮服务,洗手间关闭,请各位系好安全带坐在原位,这是飞行正常现象,请大家不必恐慌,谢谢配合。 然后是一串英文,又一串粤语。 可说是这么说,这大概是涂筱柠坐飞机遇到的最强气流了,飞机颠得很厉害,有几次甚至像在突然下降,如同坐过山车似的让人惊慌不安,飞机上的儿童妇女遭不住这突如其来的颠簸,本能地叫了出来,就跟她刚刚的梦境里一样。 涂筱柠特别害怕这种毫无安全感的失重,此刻头痛仿佛已随梦境消退,只有这摇晃的飞机,再次扰乱了她的心绪。 她就是个倒霉蛋,什么都被她赶上了。 纪昱恒醒了,他下意识握着她的手,似看出了她的害怕,“没事。” 她侧头望着他,他的声音总像是有魔力似的让她能瞬间定神,不管是私下还是工作中,好像只要他在,她就心安。 飞机的暗黄灯光耀在头顶,投射在他的侧脸温暖又严谨,仿佛这世间除了他母亲这道软肋,没有任何事能让他乱了分寸。 只是又颠簸了一下,飞机又有下沉的感觉,失重感再次袭来。 又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涂筱柠也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却被他紧紧攥着手。 “不会有事,我在。” 可是涂筱柠没有他那般坚定的意志,她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尤其在这种环境里,她会止不住悲观地胡思乱想。 她反握着他的手,说话有些断断续续,“如果,如果飞机,我们,我们都……” “不会。”他没让她说下去,望着她,眸底的光跟他的语气一样笃定。 他掌心覆住她微凉的脸颊,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像渗进了她的血液,他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喉咙有些干涩,她将自己贴在他掌间,感受着他的温度,只点点头,未再言语。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若真是人生的最后一刻,能听到这样一句话,就算下一秒跟这个男人一起去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最终,雨过天晴,飞机平稳降落,短暂停留香港的台风离去,他们安全抵达。 到达下榻的酒店,纪昱恒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涂筱柠还有些恍神,她又像个孩子似的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会儿他就不见了,双手抓着他的手臂,眼神还是放空的。 酒店前台递来要填写的住客信息单,他右臂在她怀中抽不开,他柔声低哄,“乖,我填个单子。” 但涂筱柠还惊魂未定着,思绪飘忽,还是死死抱着他的臂膀,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纪昱恒将她带进怀中轻轻拍着,然后不好意思地看向前台。 前台是个年轻女孩,看到他们这样脸不禁一红,在她眼里只以为是耐心的男友在哄闹脾气的女友,但帅气男人眼底的柔情让她心生羡慕。 “我帮您填吧,您照着信息说就好。”最后她笑着对纪昱恒说。 他视线仍落在怀里的人身上,轻声道谢。 涂筱柠过了很久才缓了过来,然后发现自己已经在香港的酒店了。 纪昱恒就坐在她身边,看到她恢复生机的眸,探了探她额。 “好些了?” 她点头,他又坐近了些,拥着她软若无骨娇柔身子,“吓到了?” 她又点点头,过了会儿抬头看看他,“我是不是很怕死?” 他捋捋她的碎发,归放到她耳后。 “谁不怕?”又凝着她看了一会儿,“你恐惧失重?” 涂筱柠嗯了一声,少顷,能正常说话了,“就是生理反应的那种害怕,以前被凌惟依拉着做了一次过山车,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到失重的感觉,下来就没了半条命,当晚发了高烧,这是天生的恐惧,治都治不了。” 他联想起这两次飞机起飞,腾空的那一瞬间也会有失重感,她总是会紧抓着座椅扶手,眼睛紧闭,待飞机到了空中平稳许久她才恢复正常。 他告诉她,“失重恐惧症,就像有人有密集恐惧症,深海症,幽闭症,恐高症一样,都是心症,无药可治。” 涂筱柠默认,“所以出去玩我只能观景,从不去游乐场,去了也什么都玩不了,还浪费钱。”又不自觉叹了口气,“凌惟依总说我白长这么高个,中看不中用,什么都寻求安全感。” 她无意说出的话让他静默。 安全感,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词。 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在巴厘岛她提到前男友,还有一次是她带他初次见凌惟依,他从外面买水回来,无意听到她们在灌汤包店里的对话。 58 58 这一晚他没折腾她,涂筱柠睡了个安稳觉。 香港的酒店格局很小,整个只有巴厘岛的卫生间那么大,涂筱柠半夜去上厕所踩到了打开着的行李箱,差点摔着。 纪昱恒打开床头灯就看到睡眼朦胧的她站在那里,有点委屈又埋怨的样子。 “你行李箱怎么放过道啊?”她怪他。 “是你放的。” “才不是,明明是你。” “……” “就是你!” “嗯,是我。” 然后他下床整理行李箱,关上放置角落,她上完厕所重新躺回床上,倒头就睡。 他看着她一气呵成的动作,俊郎的眉眼和床头橘黄的灯光一样温煦暖柔。 涂筱柠又睡到了中午,两人去了个老牌早茶店用餐,她吃到了好吃的菠萝油和猪扒包。 “你来过香港?”她点了一杯咸柠七,可是这喝着不就是七喜加柠檬吗? “大学里来参加过几次演讲比赛。” 难怪感觉地形交通他都很熟。 “是到香港大学吗?”虽然她是学渣,但对好大学还是心存敬畏的。 “嗯。” 看她一直在搅杯子里的柠檬,他拿过去用勺子把柠檬压破。 “你捅破它干嘛?” 他送回她手边,“再喝喝看。” 她喝了一口,酸爽可口,果然不一样。 他告诉她,“这是特别腌制的咸柠檬,里面才是精髓。” 看他点的是丝袜奶茶,涂筱柠也跃跃欲试,“好喝吗?” “还可以。”他递给她,又提醒,“你少喝点,茶很浓,喝多了会失眠。” 涂筱柠凑上去喝了一口,有奶味的醇香,也有红茶的浓郁,交织在一起口感丝滑,但她只敢喝两三口,多喝了她肯定失眠。 “想去香港大学吗?”话题又回到刚刚,他问。 “它对外开放?” “开放,可以去逛一会儿,再去太平山看夜景。” “那明天呢?” 说是在香港逗留两天,除去他们睡掉了半天和明天下午的飞机,严格来说只有一天。 “明天去海港城。” 涂筱柠不解,“有什么东西要去那边买吗?” 他抿了一口茶未否认,“嗯。” 她还在奇怪,那里不是女人更喜欢去的吗?他去那里买什么? 两人坐地铁来到香港大学。 “香港大学被叫做没有围墙的大学,不像内地的大学有多个方向的校门,只有西门印有‘香港大学’四个字。”纪昱恒边说视线边落在前方。 涂筱柠顺着他看过去,真的看到了一个不是很气魄的校门,甚至可以说不大起眼。 “你不说,我还以为到了哪个公园。”这校门还不如她们那个小破大学,不过人家可是百年港大,不事张扬的低调也挡不住它悠久的历史和不灭的传奇。 “港大依山而建,面积较小,跟内地的名校大学比少了份一流学府的大气,但这并不能阻碍它的辉煌与优秀,在各大高等学府里也自成一派。” 涂筱柠听得仔细,两人站在那低调的校门前,她跨上几步台阶,转身对他说,“帮我拍张照吧,让我感受一下被高等学府光环照耀的感觉。” 他站在台阶下,说,“好。” 涂筱柠便站好,望着他绽开甜甜一笑,他用手机记录下了这个瞬间。 两人又往里走,经过了几座教学楼,涂筱柠眺望着里面的教室,来往的学生很多,有抱着书谈笑风生的,也有步履匆匆低头思考的,只是她感觉每个人的脸上都跟纪昱恒一样写着“学霸”两个字。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说的就是我。”她感叹着。其实工作后她时常有感悟,对年少时贪玩的自己也会有懊悔,不止一次地想如果那时多吃点苦,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工作的路就会顺畅很多了吧,不会像现在待在dr三年还无名无分。 “努力从任何时候开始都不晚。”他说着,两人已经走到港大的本部大楼。 这座大楼很有西方的建筑风格,由花岗石柱撑起一个长廊,顶部有一所高塔和四座角塔,整座楼安静屹立在校园,时间的沉淀让它洗尽铅华,却保留了它独有的古老韵味。 看着如文艺复兴时的花岗石和色彩斑斓的玻璃大窗,涂筱柠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又觉得有些场景莫名熟悉,就上网搜索了一下。 “原来这里还是电影《色戒》的取景地啊。” 她就说眼熟来着。 本来在观望学生走进礼堂的纪昱恒朝她看来。 “你记性不错,这里被取景的电影有很多,你唯独就记住了这部。” 涂筱柠被他说得脸一红,又忍不住反驳,“你好歹也出身名校,受的高等教育,思想怎么还那么迂腐,这电影虽然那什么了些,但是不能否认它是部经典。” 纪昱恒笑了笑,“我说什么了?” 涂筱柠脸更红,挥手打他。 从港大出来他们再乘地铁来到太平山,排了很久的队才坐上缆车登上山顶,站在山顶可以看到香港很多标志性的建筑和波澜魅力的维多利亚港,夜幕将至眺望远方,高楼耸立,交相辉映,鳞次栉比,灯光交错中,景色唯美壮阔,他们站在山顶一览无遗。 因为后面还有人,他们拍完照就把位置留给别人离开了。 下山的时候他们仍旧乘缆车,排队时他突然说,“张爱玲的作品都很现实,揭示人性的弱点,很多人觉得悲凉。” 涂筱柠知道他是指之前她在港大提的《色戒》,便接话道,“她的作品我看的也不多,确实展示了苍凉的世界和虚无的人生观。就《色戒》而言,我以前看替女主王佳芝惋惜,觉得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她被毁了,被初恋邝裕民和后来的易先生,两个男人把她拖入了无尽的炼狱之中,不过后来再看,我又有了不同的感受。” 两人第一次聊文学,他耐心倾听,“比如?” “如果说一开始的王佳芝带着目的去接近易先生,到后来因为纠葛她越陷越深,发现不止身,连心都交付了出去,她就意识到自己无法再回头了,而她也亦想要易先生的心,至于她有没有得到他的心,众说纷纭,但我浅见,觉得她是得到了,因为最后她与其他热血青年被易先生亲手签处决令枪毙的时候,有个场景是易先生回到家,来到王佳芝曾经住过的房间,他要求夫人出去让他自己待一会儿,那一刻,他的眼底全是泪。” 仿佛又回到了看这部电影时的心境,她心头也难掩沉重。 “信念和爱,她都做出过抉择,不管结局怎样,我佩服她的勇敢,她为国家信念献出了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又为爱的男人献出了生命,有人说她傻,不值得,其实傻不傻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爱情总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 他微微扬眉。 “不管邝裕民还是易先生,都不是她的良人。” 眉峰收敛,缄默不言的他终是开口,“谁是谁的良人,局中者又怎自知?” 他的话和眸光一样一如既往是她难以参透的深奥。 缆车已到,涂筱柠跨步踏了进去,他紧随其后。 “反正,他俩都够渣。”她做出了最后总结。 纪昱恒只浅浅淡笑,不置一词。 第二天她跟他来到海港城,但是里面实在太大了,走得她脚都废了。 一路都在想他到底要买什么,他能买什么。 直到tiffany蓝鲜艳地撞入视野,tiffany 的大logo落进眼帘,涂筱柠觉得自己双脚被定住了。 “到这儿来干嘛?”缓了一会儿她问他,但心已经乱跳到难以自抑。 他目光幽邃,“对戒是妈买的,我还欠你一个结婚钻戒。” 不知此刻是何种心情,明明应该是激动的,甚至欣喜若狂的,可她第一反应就是拉他走。 “疯了吗你?买钻戒满大街都能买,干嘛非买这个牌子。” 却没拉得动,她回眸对上他定定的视线。 “你我相识的时候我很普通,没有万贯家财,也没有豪车与房,你嫁于我,甚至没能给你一个体面的婚礼,只是匆匆领证和掩人耳目地隐婚,人人所谓的才华横溢与出类拔萃,也只不过是谋生工具,回报尚未看到,未来也遥不可及,但至少于你,于我们的婚姻,我会倾尽所能,给予最好。” 周身人来人往,他的话一字一句从耳畔落在她心头,有点灼灼的热,让她久久难以平静。 一刹那间都以为他是在告白,可她很清楚他们的婚姻由何开始,又该如何继续,不过还是很感谢他给了她该有的一切体面。 “我这个人很知足,因为自己不是最好的,所以也从来不要求拿最好的,其实钻戒这个东西对我而言也是可有可无的,你看,我们连对戒都没机会戴,钻戒买了放在家里也是落灰,倒不如省下这笔钱把钱用在刀刃上。”良久,她无比认真地跟他说。 “而且你也不普通,普通的人是我,如果你给我最好,我会受之有愧,就像那车子房子。我嫁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人,其他的东西,我没多想。” 涂筱柠说完又看看那难以企及的tiffany蓝,“现实地说婚姻里物质保障当然得有,所以你说会年薪百万我很开心,但是两个人过日子不是谈恋爱,我也过了收到一份贵重礼物会高兴叫起来的年纪,婚姻是责任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也是一俗人,难免有俗人的想法,相对于奢侈品钻戒,我更喜欢把钱抓在手里的感觉,你活得比我通透,这点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站着,没再说话。 涂筱柠便摆摆手,“走吧,我还是不大适合这里,如果非要买个钻戒过个形式,我看路边那些连锁的金器店里也可以挑个便宜的,我来对比一下跟内地的价格。” 她边说边掏手机,然后转身。 走了几步她抬手抹了一下脸。 真是没出息啊涂筱柠,人家要给你买个tiffany 钻戒你就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吗? 59 59 最终钻戒没买,两人站在海港城的观景台上看了一会儿维多利亚港,只是在巴厘岛看多了海,面对眼前的景色涂筱柠好像少了些欣赏兴致。 之后就是回酒店退房去机场,回程只要三个小时,但下飞机后排队拿行李,再从机场地下车库取了车回去,折腾得涂筱柠有点累,一上他车她就解下头绳随手扔在了一边,倒头睡了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他们也到了小区里。 因为他们旅行的时间较长,婆婆在他们出行前就被吴老师接去她家了,过几天纪昱恒才会去接她。 换好鞋累瘫的涂筱柠把行李箱一扔往沙发上一躺,旅游并不比工作轻松多少,而且她是身心俱疲,她今天都不想整理行李了,准备明天再说,但是自律的纪昱恒不一样,他回来的首件事就是整理行李。 “你不累吗?又不急着再出去,行李明天整理也行。”看他俯身有条不紊整理的样子,她忍不住说。 “今日事今日做,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他依旧那么严谨,只留给她一个认真的背影。 涂筱柠觉得自己对牛弹琴了,“那我先去洗澡,明天要上班,得早点休息。” 她边说边去房间拿衣物,也没再管他。 只是洗完澡她发现他连她的行李也整理好了,心想这人是铁打的吗?都不会累的吗?看他在阳台上抽烟,涂筱柠擦着头发环视了一下毫无变化的房子。 回来了,回来好啊,得收心工作了,明天开始他们又要戴上面具做人了。 她耸耸肩,不过还是有点想念办公室的,可惜她不能给他们带礼物,不然与他们分享旅游的趣事一定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第二日来到部门,果然七天未见,大家甚是想念。 赵方刚仍是嬉皮笑脸的样子,“小涂你国庆去海边了啊?” 涂筱柠还在想他怎么会知道,又听他说,“你这晒得快跟煤球差不多了。” 涂筱柠才定了定神,说:“去了趟泰国。” 竟有点佩服自己现在撒谎什么的也不会脸红心跳了。 “泰国?原来放假前你就不声不响地申请拿了护照啊?”赵方刚欲有刨根问底的趋势。 因为银行业跟钱打交道,为防止金融犯罪的发生,银行员工是限制出境人员,不论正式编制还是合同工都要将护照、港澳台通行证上交于单位,若要出行,得提前向人资申请,按照申请时间回来就得及时归还,这在此行业已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 涂筱柠嗯了一声,纪昱恒也西装革履地进部门了,看样子是刚从上层领导那边回来。 谁知赵方刚又一惊一乍,“老大,你怎么也晒黑了?不会跟小涂一样也去了趟泰国吧?” 他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办公室,引得所有人探头往纪昱恒那儿看,尤其唐羽卉眼神像要在他身上定住了似的,视线紧锁尤为仔细。 纪昱恒淡定自若,比涂筱柠还不着痕迹,连眼皮都未抬一下,他边走边说,“去郊外陪人钓了几天鱼。” 赵方刚殷勤地笑,“我也喜欢钓鱼啊,下次一起啊老大。” 纪昱恒没应他,只说,“开会。”然后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赵方刚瞬间蔫了,拿着笔记本和笔拍拍桌子感叹,“美好的一天啊,从工作开始喽。” 几人拿着本子来到会议室。 “诶,部门合照行里放过来了啊?”许逢生眼尖,第一个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放大版部门合照。 “嘿,真是,够速度的啊,节前拍的节后就挂上了。”赵方刚也附和。 几人均不自觉凑上去。 “这请的哪家摄影公司,回头我要跟办公室反应反应,只管拍不管p图啊?把我脸拍那么大。”饶静双臂交叉地站着,对照片很是不满意。 赵方刚还安慰她,“哪里大,不挺好的吗?饶姐姐你别对自己太苛刻了。” 他们在叽叽呱呱讨论着,涂筱柠望着照片却出神,照片中纪昱恒长身伫立在中间,身姿卓越,英气非凡,而她站在他身边,虽然矮了一截,却也笑容莞尔,落落大方。 “小涂这张照的好啊,跟老大站在一起神形都被传染了,你们表情气质都差不多,乍一看跟你俩结婚照似的。”赵方刚的声音又不正经的响起,让本来无心的大家反倒多看了照片几眼。 涂筱柠被他这么一说也仔细一看,竟真觉得自己当时的表情跟他很像,难道这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夫妻相? 谁都知道赵方刚说话不着调,他的一句玩笑话没人会放心上。 但唐羽卉还是冷哼了一声,“哪里像,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许逢生用手机把照片扫描了下来,然后发到了无领导群,“这是我们部门的第一张合照,能聚在一起就是缘分,这照片也很有意义,大家就各自留一份当收藏吧。” 涂筱柠打开手机,看到了清晰的电子版照片。 纪昱恒姗姗来迟,看到一行人都堆站在墙边,也往那里扫了一眼,但几乎只一秒就收回了视线。 正好被转身的涂筱柠看到,大家赶紧落座,她也坐了下来,手机尚未来得及锁屏,电子照还耀眼地打开着,只是照片里的他又变成了眼前淡漠疏离的模样。 她垂下眼眸,翻开本子进入了工作状态。 后来涂筱柠去洗手间的时候还特意照了一下镜子,黑了很多吗?还好吧,在巴厘岛她天天防晒,也没赵方刚说的像煤炭那么夸张吧? 国庆结束就代表第四季度的真正到来,而银行业绩最关键的就在年头和年尾,部门又进入了紧张的年末冲刺。随着工作的回归两人也像回到了以前的相处状态,各自忙碌,他的应酬比以前还多,毕竟要保持部门的成绩,他回来一天比一天晚,偶尔涂筱柠睡得浅会听到半夜他开门洗澡的声音,然后带着一身酒气躺下睡着,第二天她醒来,他人又不见了。 与其说房子是他的家,倒不如说是酒店,他总是早出晚归,回来也只睡一觉,所以说要想年薪百万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她的早饭他倒是不会落的,反正他自己吃的时候顺便多弄一份而已。 这天中午吃饭,他们发现唐羽卉已经连续几天是独自到食堂的,纪昱恒都很晚才上来,当然了即使她不跟领导坐也不同他们坐。 “看,公主都不屑跟我们坐一起吃饭。” 望着独自端着饭盆坐在角落的唐羽卉,饶静喝了一口汤道。 “公主”是他们最近给唐羽卉起的外号。 “妈的,她老这么端着,人家部门看着还以为我们排挤她呢。”赵方刚放下筷子有点不爽。 许逢生还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样,“算了,她来了大家伙反而不自在。” 几人继续闷头吃饭。 赵方刚嘴又闲不住,敲敲许逢生饭盆,“你相亲怎么样了?” 饶静也来了兴趣,“你相亲了啊?” 连涂筱柠都忍不住侧眸看许逢生。 被三个人这么瞧着,许逢生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轻咳了一下,“还行吧,在聊着。” 赵方刚撸撸袖子嗅到了八卦的味道,“有戏哇!做什么的来着?” “高中英语老师。” 赵方刚翘起二郎腿抖抖,“哎哟,老师好啊。” 饶静更八卦,直接问,“有照片吗?” 许逢生有点为难,“这,我们现在只在聊,还没确定关系。” 赵方刚轻轻拍桌,手一伸,“别扯淡,看个照片会死啊,我们帮你看看参谋参谋。” 饶静也附和,“就是啊。” 涂筱柠觉得八卦的时候这两人就特别默契同步,到底是部门仅存的两个元老。 许逢生被说得就没再遮掩,拿出手机翻了翻,然后把手机放在饭桌中间。 三人几乎同时把头凑了过去,因为他们是男女面对面坐的,她们看的照片是倒的,饶静一把拿起手机,赵方刚就要抢,被她瞪了一眼摇摇手作罢,“行行行,女士优先。” 饶静看完递给涂筱柠,涂筱柠一看浓眉大眼的,挺清秀的一个女孩,然后她再送给赵方刚。 “这一看就是个良家妇女啊,你喜欢这挂的?”果然赵方刚又轻佻起来。 许逢生拿回手机,只说,“家里找的,之前我在d市分行工作,我父母心急的很,现在人一调回来就忙着让我相亲。”叹了口气,“为人子的,终究难逃一个孝字。” 又看看赵方刚,他也笑笑,“我俩同时入行的,你也老大不小了吧,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打算?” 赵方刚依旧玩世不恭,“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婚姻这种东西绑不住我,多玩两年再说吧。” 赵方刚家底不错,父亲是国有银行的后台领导,母亲也是地税局的干部,进银行也有点自己的小资源,所以一直心高气傲,不大能看得上谁,当然,除了纪昱恒。 涂筱柠没怎么参与这场八卦,安静吃着饭,谁知着这话题说着说着就转移到她身上来了。 “小涂你最近不对劲哇。”赵方刚先说。 涂筱柠“啊?”了一下。 赵方刚的二郎腿又抖啊抖地像发现了新大陆,“你自国庆回来就会打扮了,开窍了啊。” 涂筱柠反问,“有吗?” “怎么没有,以前你整天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现在描眉画眼擦脂淡抹的。”赵方刚视线落在她手边用过的纸巾上,“你看,口红都涂起来了。” 涂筱柠一看,纸巾上是她吃饭前擦掉的口红印,饶静也在看她,不过并未着急说话。 涂筱柠干笑,“以前不出去营销,现在要跑客户,再不修边幅怕吓着人家。” 许逢生跟着笑笑,“小涂以前就挺可爱的,不过打扮了更出挑好看。” 赵方刚又扒了一口饭,吃完说,“小涂一打扮可比那公主好看多了,没看人家粉底擦多厚?”筷子一放他饱了,“小涂啊,你要不是银行的哥哥就追你了。” 饶静手上还捣鼓着盘子里的菜,有点忍俊不禁的意思,“那你为什么不追?” 赵方刚做无奈状,“夫妻不能同是银行狗啊,还都是营销岗的不是作孽吗?每天眼睛一闭一睁满脑子都想着客户和存款,累都累死了。”又摇摇手,“所以啊,银行狗还是得找个其他行业的,你看逢生找个老师多好,还有寒暑假,以后有大把的时间相夫教子。” 他的话让涂筱柠嘴里的菜一时也没了味道。 饶静打量着她,慢悠悠开口,“看一个女孩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一看她朋友圈状态二就看她外在打扮,所以小涂,你不是有点状况,你是肯定有问题。” “是吧是吧!”赵方刚更来劲了。 涂筱柠心跳如鼓,却不动声色地喝汤,“饶姐,不是你说客户经理是一个银行的门面吗?以前我不注重外在你老嘀咕,现在我重视仪容仪表了你又说有问题,我真是里外不是人。” 饶静“嘿”了一声,“你这臭小孩现在跟我翻起泡来头头是道的,要出师了是吧?” 赵方刚笑着打趣,“可不是么,小涂现在的嘴皮子有长进,有时候打电话跟客户说话我听着都感觉老练不少,悟性也是高的。” 几人相谈甚欢,纪昱恒不知何时来的食堂,端着餐盘往赵方刚身边一坐。 他一来大家都打住了笑,安静地看着他。 “老大,你才来吃饭啊?”赵方刚先开了口。 纪昱恒嗯了一声,见他们拘谨的样子,舒缓了一下神色,“你们继续聊。” 许逢生干咳,“我们,话题正好也结束了。” 纪昱恒难得有兴致,边抽筷子边问,“聊什么那么开心?” 赵方刚耿直,屁颠屁颠告诉他,“我们在说小涂有心上人了。” 全桌寂静,正在喝汤的涂筱柠呛得差点断了气。 60 60 “哦?”纪昱恒的视线袭来,涂筱柠赶紧拿纸巾捂嘴止了咳。 她又摆摆手,“他们开玩笑呢。” 饶静不以为意地笑,见纪昱恒此刻也还算和颜悦色,便没太在意他在场,又提点涂筱柠,“不过小涂你27了,这再过两个月就要28了,是可以考虑一下嫁人了,现在还能再挑挑,不然像姐姐成了剩女就要被人挑了。”她从不在意自己年纪大这回事,仿佛只为自己活着。 赵方刚点头赞同,“而且啊,千万别找同行,这夫妻俩天天忙着营销和应酬不着家,压力又大,资源还不能共用,想想都可怕。对了,也别找警察和医生,这种职业也忙得跟狗一样,要找个稍微能顾点家里的男人。”赵方刚又没完没了起来,看看她还说,“我有个同学,家里什么都不多,就多房子,被他改造成了民宿,自己再做做小本生意,他择偶标准就一条,女孩漂亮就行,他还单着,我看你俩挺合适,要不介绍给你?” 涂筱柠面露尴尬,“不用了小赵哥。” 赵方刚啧了一声,“你看,还不承认自己有心上人,给你介绍对象你又推脱。” 涂筱柠头昏脑胀,进退两难,怎么纪昱恒就今天偏偏坐在他们一起吃饭呢? 饶静也当她不好意思,调侃赵方刚缓和气氛,“哟,小赵,你还有单身的同学吗?给我也介绍介绍。” 赵方刚拿起手机翻微信,“行啊,我看看通讯录,找找有没有喜欢姐弟恋的。” 饶静翻了他个白眼。 赵方刚发了条微信视线重新落到涂筱柠身上,“哎小涂,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你别有压力啊,就当交个朋友呗,人嘛,多个朋友也多条路。” 涂筱柠不经意扫了一眼从头到尾在安静用餐,一言不发的纪昱恒,只得硬着头皮哦了一声。 “要是成了,我们部门明年是不是能喝两顿喜酒?”赵方刚还有点小得意,忍不住往纪昱恒那儿靠了靠,“老大,到时候你有的忙了,作为直系领导要帮逢生做证婚人,又要帮小涂做证婚人,无缝对接啊。” 纪昱恒只淡淡一笑,没应声。 涂筱柠这会儿特别有把饭盆塞进赵方刚嘴里的冲动。 涂筱柠手机放在办公室充电,回去后就收到两条微信消息,一条是好友添加申请,备注:赵方刚同学。 另一条是纪昱恒发的。 a:【晚上接妈,去小姨家吃饭】 涂筱柠看了一眼时间是他上去吃饭前。 把聊天记录删除她就放下了手机,完全忘了那个好友申请。 一会儿纪昱恒吃完饭回来了,赵方刚紧随其后,一进来就喊,“小涂,我同学说你没通过他好友申请?” 纪昱恒从她办公桌边经过直接进了办公室,略都没略一眼。 涂筱柠站起来跟赵方刚说,“还是算了吧小赵哥,我现在还没转正,没那心思。” “转正跟谈恋爱又不冲突,照你这么说非正式工谈恋爱结婚的权利都没有了?要是你一直不转正。”赵方刚顿了顿解释,“当然,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别介意,就是你老不转正你就不找对象了是吧?” 许逢生帮腔,“是啊小涂,看看接触接触而已,你别太有心理负担。” 涂筱柠还是不死心,又说,“我是怕人家太优秀,我这还不算稳定的工作人家很难瞧的上。” 赵方刚哈哈一笑,“这你别担心,我这同学偏不喜欢事业型女性,他肤浅的很,就是一外貌协会,刚我把你照片发过去了,他可是很满意哦。” 纪昱恒办公室的门在此刻正巧一关,声音不大不小让涂筱柠一愣。 许逢生示意他们声音小一点,“老大要午休了。” 赵方刚做了个ok的姿势,眼看他要走,涂筱柠压低声音问,“小赵哥,你,你哪儿来我照片的?” 赵方刚笑得贼,朝会议室扬扬眉,“部门合照啊,我还特意把你旁边的老大截掉了。” 涂筱柠坐回自己位置,看着脚边的垃圾桶有点想吐血。 下班她来到单位地下车库,看到纪昱恒从另一个方向的电梯里出来,两人照了一眼,他移开视线直接往自己车那儿去了,涂筱柠心想难得他下班这么早,还在走着就听到车子发动和轮胎摩擦车库地底的刺耳声音,再望去他已经开车扬长而去。 涂筱柠打开自己的车门,把包往副驾驶一扔,又想他车开这么快还不是得等她回去一起吃饭,真是的。 好在她把给父母巴厘岛买的磨砂膏和护发精油放在了车里,她可以先送给吴老师夫妻,不然突然通知她去,两手空空的她会不好意思。 到了吴老师家发现车位很多,她看到纪昱恒的车就顺便跟他停一起了。 一上楼按门铃,开门的是个年轻漂亮女孩,涂筱柠有点眼熟,“你是?” 女孩朝她甜甜一笑,“嫂子。” 哦,对,她是纪昱恒的表妹,初中来补课的时候见过的,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学生呢,一转眼都这么大了,袅袅婷婷,跟她表哥一样模样出挑。 涂筱柠被她拉进门,才知道她叫许意浓,现在在日本东京大学读研,这两天正好回国参加一个学习项目顺道回了趟家,难怪之前都没见到她人。 涂筱柠不禁暗自嘀咕,这一家子是什么神仙基因,要颜值有颜值,要智商有智商的,都是出身名校的学霸啊,典型的书香门第。 涂筱柠手上拎着巴厘岛带回来的小礼物有些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你要回国,我只给小姨小姨夫买了两盒磨砂膏和护发精油,回头我从家里再给你带一份来。” 许意浓笑着拉她坐下,一点不似初次见面的生疏,反而很热情,“我在家待不了几天,下周就去a市了,月底回日本,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嫂子。” 她一口一个嫂子地叫,涂筱柠只觉脸热。 见她还在盯着自己瞧,涂筱柠站起来寻视,“你哥呢?” “他在姨妈房间呢,喏,就那间。”许意浓指着最外面一间房。 涂筱柠点点头,“我也去看看。” 许意浓也去厨房帮她妈去了,涂筱柠推开房间门就看到坐在床头紧握双手说话的母子俩。 “筱柠来了?”婆婆许久没见到她,想念的紧,朝她伸手。 “妈。”她边叫边走过去,也很想念婆婆。 纪昱恒站起身把位置留给她,涂筱柠顺势坐过去,这次换婆媳俩紧握双手,她看婆婆面色不错,陪她说了好一会儿话,把巴厘岛的一些见闻趣事告诉她,当然除去他了被猴子抓她遇到色狼这些,逗得她一直在笑。 “这些昱恒可是不会告诉我听的。”婆婆笑完有些不满地看了儿子一眼。 涂筱柠也跟着她朝他投去一眼,又跟婆婆说,“没事,以后我说给您听,不管他。” 婆婆点头,婆媳俩脸上均挂着顽皮的笑。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老师一直往涂筱柠碗里夹东西,生怕她吃不饱,可是涂筱柠快吃撑死了,终于知道那次刚领证他在她家为什么能吃这么多了,因为不好意思推辞。 实在吃不下了她求救地看纪昱恒,他却安静吃饭今天尤为专注,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她又在桌下踢踢他,他终于看来一眼,会意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可是小姨那么热情。” 趁小姨和小姨夫去端汤的功夫,他不动声色地把她的碗和自己对调了一下。 涂筱柠万分感激,“谢谢老公。” 他看着她只嗯了一声。 坐在对面饿许意浓笑意盈盈,“我可什么都看到了啊。” 纪昱恒无视她,“吃你的饭。” 许意浓朝他做鬼脸,表兄妹俩看起来感情好的很。 吃完饭又稍稍逗留了一会儿,他们便带婆婆离开了,婆婆一到家涂筱柠就把巴厘岛买的纱巾送给了她,她很开心,还让涂筱柠帮她围起来拿镜子照了照,看着她越发好起来的气色,涂筱柠也异常欣慰。 哄婆婆睡着,她看到纪昱恒在书房对着电脑忙碌,好像是工作上的事情,便没打扰他先去卫生间洗澡了。 出来后纪昱恒正在客厅喝水,看到她下巴朝她手机处微抬,“你微信一直在响。” 涂筱柠上前拿过手机,一看,都是赵方刚同学发来的。 【你好。】 【不在吗?】 【还在加班?】 【hello ?】 涂筱柠头又昏了,赵方刚给她的弄的“好事”,现在要怎么收场。 她朝纪昱恒看一眼,忍不住抱怨,“赵方刚真是的,非要给我介绍对象,现在他这同学我都不知该怎么处理。” 纪昱恒手捧水杯,长身伫立,声音寡淡,“当时你承认有心上人就没这事了。” 涂筱柠握着手机的指尖一滞,过了一会儿说,“我怕他们刨根问底,像看许逢生相亲对象那样非要看照片。” “你不拿照片顶多被说几句,他们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不成?”纪昱恒将杯子放在茶几上,跟他声音一样有些生硬,“这事是你自寻的烦恼,也只能自己处理。” 涂筱柠看到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堵,又夹杂了一点委屈的情绪。 隐婚这事她也很无奈,天天在人前演戏已经够累的了,现在倒成了她的不是,她本以为他会懂她心里的苦楚,看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拿起手机往房间走,“是啊,我自寻烦恼,可我又没什么心上人,编造了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就像现在我们的关系得时刻注意,已经够让我小心谨慎的了,再多出一件虚幻的事,我没那精力再去应付。” 他站着没动,半晌才出了声音,跳过了刚才的话题,“我还有工作,你先睡。” 她盖好被子没理他,听到他走向书房关上了门。 随着门的合上,她心里也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她闭了闭眼睛,手机一扣没再理那微信,告诉自己赶紧睡觉! 61 61 半夜涂筱柠睡得混混沌沌,以为还在巴厘岛,翻了个身就下意识地去寻他,却扑了个空,她睁开眼,望着左手边空荡荡的床出了会儿神,然后下床,看到书房的灯还亮着,轻轻打开门。 他电脑开着,但已经伏案睡着了。 她退回房间从橱里找到一条毛毯,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小心翼翼盖在他身上,她看到电脑上的ppt,是他的第四季度工作计划。 不知是有什么心事,他睡觉时眉额都紧锁着,涂筱柠伸手照着他的面部轮廓临摹了一下,很想去抚平他的眉,却始终没有真正触碰到。 他终究还是离她太远了。 她收回手又退了出去,躺回床上再也无法睡着,她开始百无聊赖地翻微信,指尖划啊划停在了许逢生之前发的部门合照上,她把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打开编辑里的截图,截掉了其他人,只留下了中间的他们。 她看了许久,指尖停在他脸上,像刚刚在书房那样,隔着屏幕触到了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又看了好一会儿。 除了领证时的那张木讷照片,这算他们结婚后的第一张合照吧。 涂筱柠出于礼貌,第二天到办公室给赵方刚同学回了条微信。 【抱歉,昨天手机没电】 对方很快回过来。 【没事,你上班先忙,晚上再聊。】 涂筱柠放下手机揉了揉额,晚上再聊,可她是有夫之妇啊。 身后的办公室里有阵阵咳嗽声传来,涂筱柠下意识地朝里望去,他盯着电脑还在忙碌,只是止不住的咳嗽让他时不时抬手掩鼻,似在隐忍却又无可奈何。 涂筱柠眼底倏然收紧,是不是他昨晚在书房睡了一夜着凉了?那条毯子还是太薄了。 赵方刚抱着一堆材料从审批部回来,表情没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而是蹙着眉头有心事,他直接跨进纪昱恒办公室,“老大。” 纪昱恒手上还在忙自己的事情,“嗯。” “之前我磨了几个月的上市公司,报的项目贷款被行里卡了。” “是什么问题?”他咳了一声。 “行里意思是它关联企业太多,怀疑资金是要给其中一家房地产用,我解释了,还把所有关联企业的情况摸了一遍,费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写了个集团报告,证实了贷款不会挪用到房地产,人家房地产项目自己就有十个亿的贷款,还稀罕我们这一个亿吗?” “审批人什么意思?” “我就找审批人来回沟通,最后他被我缠得没办法,说不是他们审批部的意思,是审批总监的意思。” 审批总监,一个分行最大的审批决策者,通常由分行分管业务条线的副行长担任,dr的审批总监是副行长林行长,所以这笔授信其实是卡在了林行长那里。 纪昱恒又咳了一声,“企业什么意思?” 赵方刚挠头,“企业无所谓,因为报授信的除了我们还是其他两个银行,他们有点货比三家的意思,资金上,目前也不是太紧张。” 纪昱恒继续打字,“那你就先放放。” “啊?可时间不等人啊老大,为了赶在其他两个银行前面,我可是玩命加班写报告啊,国庆我都没休息。”赵方刚心有不甘。 纪昱恒停下动作,“我的意思是,你在审批流程上先放放。” “你的意思?” “林行长的父亲常年住院,你以企业的名义送些花篮和水果过去。” “这会不会太唐突?” “就是要唐突,让他记住这个企业的名字,后面的事情我来处理。” 赵方刚想了想,说:“知道了。”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又关心地问,“老大你是不是感冒了?一直在咳嗽,这天换季容易得流感。” 纪昱恒捂着口压低咳嗽声,“只是有点支气管炎。” “我去给你买点药?” 他制止,“这是老毛病了,换季的时候就会发。” “我那儿有胖大海,要不给你泡点喝喝,说不定有缓解。”赵方刚说着就往自己办公桌走。 唐羽卉在外面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就是太拼命了,大学里也这样,人一累支气管炎就发,工作了比在大学还不要命。”她兀自说着,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赵方刚翻开抽屉找了找,找到了还剩几粒的胖大海,但又临时接了个电话,就招呼涂筱柠。 “小涂,你把这个泡一下给老大送过去,放三粒就够了,它会膨胀,太多了会吸水。” 涂筱柠起身要去接,却被唐羽卉抢先,“你做你的事,我来。” 她的手悬在办空,默默收了回来,然后看着唐羽卉去泡了茶,又送进他办公室。 她关切道,“你啊,总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说,“没事,你去忙。” 涂筱柠转移视线,盯着电脑屏幕看,饶静喊她都没听到,直到敲了敲她桌子。 “喂,涂筱柠!” “饶姐。” “我让你联系一下客户收集9月份报表,准备做上个季度的贷后检查。” “哦。” 下班的时候涂筱柠接到母亲电话,意思是他们旅行结婚结束了,该宴请近亲了,她跟老涂准备放在老家简单摆个几桌。 “这事我回去跟昱恒商量一下,但是他最近有点忙。”涂筱柠告诉母亲。 “我算好了日子,在月底,是个吉日,正好又逢周六,也不会太耽误你们时间的。” “嗯,只是他最近回家都挺晚的,我都来不及跟他说上几句话。” “让他注意身体,工作是做不完的,别太拼了,你要对他体贴点,男人在外不容易,可别像以前那样只顾自己。” “知道了。”她说着又叫住母亲,“妈,小时候我咳嗽你弄了个偏方,是橙子里加盐吗?” “是啊,买新鲜的橙子,三分之一切往里放盐蒸。怎么了?谁咳嗽了?” 涂筱柠垂眸,“昱恒昨天可能着凉了,今天支气管炎发作,我想给他弄点偏方试试。” “啊?怎么就支气管炎发作了?” 涂筱柠没跟母亲多解释,只问了详细做法,然后先去超市买橙子。 有在打折的橙子,换了以前她肯定只买打折的,但是今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几个进口的贵的。 回到家她问婆婆要不要吃橙子。 “买了橙子?” “嗯,挺新鲜的。” “那吃点吧。” 婆婆难得有胃口,涂筱柠把橙子一小块一小块切碎,然后亲手喂给婆婆吃。 婆婆也没吃多少,感叹着,“真甜。”一会儿又说,“昱恒现在回来越来越晚,你们才新婚,他却顾不到你,还要让你照顾我这个老太婆。” 涂筱柠给她擦擦嘴,“妈您别这么说,以后我就是您女儿。” 婆婆伸手抚摸她的脸,触感有些凉,“好孩子,我知道。”眸光变得越来越柔和,“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抱到小孙子或者小孙女。” 涂筱柠脸一红,婆婆怕她以为自己在催她,又解释,“我就随口说说,你们顺其自然,别有压力,只是昱恒现在天天早出晚归,又抽烟喝酒的,怎么能做到优生优育呢。” “我会让他注意。”涂筱柠说着又陪婆婆说了会儿话,看她睡着才退出房间。 今天下午行里中层干部开会,会后组织了聚餐,估计纪昱恒今天回来又不得早。 只是她想着他的咳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毫无睡意。 赵方刚的同学时不时发来消息,她要么不回,要么回得很敷衍,在想到底怎么才能把他打发了,她可不想作为已婚妇女还吊着人家,但又要顾及到赵方刚的面子,所以左右为难。 十一点的时候有开锁的声音,涂筱柠放下手机,一只拖鞋没找到,她就光着一只脚出去。 “你回来了?” 纪昱恒放下车钥匙,看她只穿了一只拖鞋,“还没睡?” 涂筱柠应了一声走过去,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你喝酒了?” “你拖鞋呢?” 两人异口同声,涂筱柠先说,“可能不小心被我甩进床下了,够不着。” 纪昱恒把自己的拖鞋先给她,然后自己又打开鞋柜重新拿了一双拖鞋,他还是掩着口咳嗽。 “咳嗽就别喝酒了。”涂筱柠去拿他臂弯的西服外套。 “总行来了人,避免不了。”纪昱恒往主卧看了一眼,“妈睡了?” 涂筱柠点点头,告诉他,“今天胃口也不错,吃了点水果。” “马上要开始下一个化疗,到时候她又要受苦了。”纪昱恒边咳边说,神色郁结。 涂筱柠将他西服平整挂好,然后走近他些,伸手去轻抚他的背,她说,“妈很坚强。” 他挺直的背似一僵,又要咳嗽,却怕吵醒母亲,他在克制。 应该人是很难受的,因为极力隐忍,他的脸都有些红了,而他每一声低咳都像咳在了她心上,也跟着抖。 她踮起脚尖为他解开领带,像个体贴的妻子耐心又温柔,“我给你拿好了睡衣,先去洗澡吧。” 纪昱恒眼眸中透着幽静的光,片刻后他走进了卫生间。 涂筱柠趁他洗澡的时间去厨房按照母亲的教的,将浸泡在盐水里许久的橙子拿了出来擦干,然后三分之一切,三分之二橙子用筷子将橙肉戳成一个个的小洞,再舀一小勺盐撒进这些洞中,最后把刚刚的三分之一橙顶用牙签固定好,用碗放进锅中煮。 十几分钟后他洗好澡橙子也蒸好了。 纪昱恒一出卫生间就闻到一股橙子的清香,往厨房一看,涂筱柠正站在里面关燃气灶,不一会儿她从端出来一个碗,看到他人出来了,说,“正好。”她用筷子夹出橙子皮上的牙签,“小时候我也得过支气管炎,我妈就用这个偏方给我吃,吃了几天就好了,你也试试。” 她低头认真看着碗里,有一根牙签大概戳得深,用筷子夹不出,她只得用手,谁知橙子上还带着刚出锅的蒸汽,她感觉一股热气袭向自己。 但没有被烫到,因为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声音响起,“当心一点。”视线仍落在她的指尖,“烫到没有?” 涂筱柠摇摇头,两人站得极近,从巴厘岛回来好像就没这么近距离过了,除了上班时间她总是很难见到他。 她望着他,其实也没有多久,却感觉很久没这么看过他了,张张口总想跟他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沉默了,最后只说,“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嗯。”他应着,坐下尝了一口,却好像蹙了一下眉。 “不会是我盐放多了吧?”涂筱柠就着他的手,把他咬过的那一半吃下,然后自己也紧起眉,简直苦爆了,自己盐真的放多了。 “这碗别吃了,我重新去做。”她作势要拿走碗,却被他拦住。 “盐蒸橙子味道本身就很怪。” “可这苦得根本不能吃啊。” “还好。”他说完就把剩余的橙肉舀了出来。 涂筱柠叹了口气,又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热水,然后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全程看着,直到他吃光。 她将手边的热水倒进他碗里,稀释了一下碗里被蒸出的汁水,她边帮他搅拌边说,“这汁才是精华,可能会更苦,你就当喝中药忍一下。”仿佛在哄他似的,还把碗递送到他嘴边。 这次换纪昱恒就着她的手喝掉了碗里的液体,入喉良久,明明苦涩,却有回甘。 “难喝吗?”她还在关切地问。 他将她手中的碗放在桌上,然后拉她入怀,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俯身在她耳畔。 “谢谢。” 涂筱柠贴在他的胸口,闭了闭眼,又仰头看他,同时用他的话回应,“你我之间,何必生分。” 颈间有他的呼吸,那些许的酒气让他的长眸也仿佛熏染了几分迷离,他打横将她抱起往房间走。 涂筱柠搂着他的颈脖,紧靠着他,心如鼓擂,直到他覆上自己,她又尝到了那苦涩的滋味。 “明明就很苦。”她低声说。 “还好。”他说着将她的话和吻一并吞入腹中。 这一夜,她迷失在他温暖坚实的怀里,中途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伸手像在找什么。 纪昱恒把手递过去她就挣扎着睁开眼,看到他在,侧身钻进他胸膛,闷哼,“老公。” 他以为她醒了,“嗯?”了一声。 她只往他怀里拱,轻声呓语,“我好久没看到你。” 他揽着她,“不是白天才看到?” 她摇摇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埋首在他怀,又低喃一声,“不一样……”然后就沉沉睡去。 纪昱恒看着她如孩童般的睡颜,拥着她柔弱无骨的身子,再也没了睡意。 62 62 因为咳嗽,第二日纪昱恒未早起晨跑,醒来涂筱柠已不在身侧。 他走出房门看到从厨房捧着东西走出来的她。 “怎么起这么早?”纪昱恒视线落在餐桌。 “妈昨天说想喝小米粥,我想着时间煮长点会比较糯。”涂筱柠将一锅粥放在餐桌上,她的过肩的长发用夹子随意夹着挽起,套着松垮的中长睡裙,显得温婉又居家。 “咳嗽好些了吗?”她问,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很温柔。 他好像真的还没咳嗽,“嗯。” 她盛了一碗粥,“今天你也喝粥吧,咳嗽还是吃清淡点的好。” “起这么早就为了做早饭?”他问,声音因为咳嗽有点哑。 涂筱柠摆弄着汤勺,说话有点底气不足,“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虽然可能做的不好,但以后我会努力做好的。” 纪昱恒眸光沉凝,少顷说,“以后去行里吃也可以。” 涂筱柠汤勺把他那碗粥轻轻搅动似在让它降温,低头的样子认真又仔细,“行里吃哪有在家里吃舒服啊,而且妈的早饭也要准备,一起弄也不麻烦。” 纪昱恒未再多言,径自走向卫生间,发现他的牙刷已经挤好牙膏放置在洗手盆上,还有他干净平整的衬衫挂在了一旁。 他望着洗手池镜面旁的收纳台,不知何时已经堆满了她的物品,洗面奶,护肤品,化妆品,发卡,皮筋,隐形眼镜,这个家的每个角落似乎都在发生变化,宣告着多了个女主人的存在,而她也在努力融入一个妻子的角色。 他拿起牙刷,明明还是薄荷的味道,今天却夹杂了一丝香甜。 换好衣服他在餐桌前坐下,涂筱柠把凉了一会儿的小米粥递送到他手边,然后安静趴在桌上看他喝下去。 “你怎么不吃?”见她一直在看自己他抬眉。 “我一会儿再吃。”涂筱柠说着又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以后如果你没应酬就提前告诉我,我下班就去市场买菜。” 他手中的勺子停住,“你会做饭?” “我以前只是懒,没说不会。”她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缺点。 他继续喝粥,“今天应该没应酬。” 她托着下巴视线仍然逗留在他脸上,“那你想吃什么?我导航了一下附近就有个菜市场。” 他跟她对视,“下班回来一起去,带你认认路。” 涂筱柠不觉莞尔,点点头,“好呀。” 他吃好了,她给他去拿西服,顺口提了一下昨天母亲说的事,“我们旅行结婚不是结束了吗,还有些近亲我爸妈打算放在老家简单摆几桌,已经看好了日子,不过爸妈意思是随我们时间。” 他穿好西装,“哪天?” 涂筱柠报上日子,他用手机日历看了一下,正好是个周六,脑中快速过滤了近期的事,应声,“可以。” 涂筱柠看他最近这么忙其实没报什么希望,只是他回得那么快,不免有些惊讶。 “那你家那边除了吴老师一家还有什么亲戚吗?到时就凑一起吧。” 他已经去换鞋,“我父亲虽有两个姐姐,但都在年轻时早逝了,父亲是老来得子也算独子,少时因家境清贫没什么亲戚往来,爷爷奶奶过世后父亲那边基本没什么近亲,母亲那边外公外婆也走的早,其余的亲戚移民的移民,远迁的远迁,也没什么交集,所以近亲只有小姨一家。” 涂筱柠本以为她家亲戚已经不算多了,没想到他更精简。 “那你有空跟吴老师说一下?”她把他公文包递过去。 “好。” 目送他出门涂筱柠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温顺的贤妻,她边朝洗手间走边摘下头上的发卡,想她涂筱柠以前放荡不羁爱自由,要是被凌惟依发现自己现在这副小媳妇的样子估计要被嘲笑死了。 等护工来了再跟婆婆道了别她就去上班了,今天她出门也早些,开车路上比平常顺畅不少,只是刚到dr附近就有辆宝马x5狂在她后面按喇叭。 她心想我也没挡着你啊,直到到了地下车库,看到车上下来的是赵方刚。 “小涂,我刚跟你打招呼呢,你也不开个后雨刮器摇摇回应我一下?”他仍是玩世不恭的模样。 涂筱柠先前哪里知道后面是他的车,她记得以前他开的是奔驰啊,行里人都说那叫“小钢炮”。 “你换车了吗小赵哥?” “没啊,这是我老头的车,我家老头骚的很,有时候我俩换着开。” 涂筱柠哦一声,“之前没看到你开过这辆,我还以为是我开车挡着别人了,老按我喇叭。” 赵方刚笑得狡黠,“你记好了,开车在你后面狂按喇叭的不是傻逼就是同事。” 涂筱柠笑笑,觉得还真是。 两人经过纪昱恒的车,赵方刚点评,“老大太低调,这车根本不能彰显他的气质。” 涂筱柠低头走着又听到他八卦,“上次我们一起出去应酬,我坐了一回他的车,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女人的头绳。” 涂筱柠脚步微微一收,想起来他们从香港回来她疲惫不堪,在机场上了他车倒头就睡,把头绳随手扔在副驾驶座的收纳槽里。 “是吗?”但她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脚步,也没让赵方刚察觉。 赵方刚点点头,“所以啊,男人有几个是清心寡欲的,色字头上一把刀,老大也不外如是啊。” 两人走到电梯,赵方刚摸着下巴还在绕有兴味地嘀咕,“老大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呢?” 涂筱柠心想一根头绳而已,他都能联想这么多,看来男人私下也够八卦的,不过以后这些细节得更小心。她仰头看着下落的电梯,又听赵方刚叫她。 “小涂。” “哎?” “你说,会不会是唐羽卉?”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 她跨了进去,“不知道。” 赵方刚瞅瞅她,笑笑,“是啊,你一小孩能懂什么,老大是三界之外的人,不能用凡夫俗子的套路揣摩他,哪是人人能懂的,你我都不能。” 涂筱柠按了一下楼层,一次没按上,又按了一次还是没反应,她抬手重重敲了一下,亮了。 “使这么大劲?”赵方刚在旁边看着都替她手疼。 “还好。” 赵方刚又八卦地凑过来,“好妹妹,还没跟哥哥讲讲你跟我那个同学聊怎么样了呢?” 提到这个她就头疼,“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怎么又算了呢?” “我家里已经安排相亲了,我现在跟对方聊的挺好的,再跟其他人接触像脚踩两只船,不好。”涂筱柠编了一个自认为很好的理由。 谁知赵方刚笑了,“说你是小孩你还真是,现在人相亲哪个不是普遍撒网的?终身大事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看一个就觉得行了?什么叫脚踩两只船?你们又没确定关系,买菜还挑呢何况找对象,听哥的,这事千万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多看多挑,绝不能草率。” 他见招拆招,就是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电梯已到,赵方刚边掏手机边走出去,“再说相亲算个屁啊,十个男人八个裂枣。不行,你俩还是得见一面,要不就约今晚吧?” 涂筱柠看他已经打开微信,本能地追上去拉住他,“小赵哥!” 赵方刚被她这么一嗓子停住了脚步,她动作幅度大,他的西装衣摆都被扯皱了,涂筱柠赶紧松手,缓了缓语气,“今晚不行。” 赵方刚整整衣服,“不行就不行呗,你急什么?那明晚?” 看她还在纠结,他替她敲定,“就明天了!明天下班跟我走。” 涂筱柠看着他的背影,真的很想把他晃醒。 涂筱柠自己又跑了两个小客户,但是在系统里录入的时候发现有一户在其他部门的客户经理信贷号里,她问饶静怎么办。 “这户人家做过授信没?” “没有,连客户准入都没做,企业信息都是空的。” “那就只是空增了个户子,你写个调户申请单,然后联系原系统的客户经理把客户调过来。” 行内营销部门对同一客户有竞争很正常,但若客户已被其他部门抢先录入系统就要涉及协商调户,能不能顺利调过来就要看对方部门好不好说话了。 涂筱柠照做,只是联系对方的时候态度不大好,“要调我系统里的客户?这是直接明抢咯?” 涂筱柠解释,“季姐,您别误会,我营销的时候客户未提及过跟我们行曾有交集。” 对方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营销还不如你?” “不是,我没……” “这事我做不了主,你找领导吧,领导答应我就调。”电话直接一挂,分明在拿领导当挡箭牌。 “怎么样?”饶静看她放下了座机。 “她不肯,让我找他们领导。” 饶静冷哼,“这个死女人,占着茅坑不拉屎,领导哪能跨级找?这事得让纪总出面了。” 涂筱柠知道银行里层级制度严格,她自然是不能贸然找过去的,可是客户在人家部门号里已成事实,即使他出面要让他们吐出来又谈何容易?各营销部门之间本来就存在竞争,尤其现在他们拓展一部风头正盛,人家故意刁难使个绊子也不是没可能。 一会儿纪昱恒出现了,饶静示意她去汇报一下,涂筱柠走进他办公室简单阐述了一下。 “这客户你是怎么营销的?”纪昱恒翻了翻她递来的资料问。 “小赵哥之前给我做了两个园区的客户,我摸了一下他们的上下游客户,也略有了解,觉得资质不错,就让园区客户的财务帮我引荐过去拜访了一下。” “客户现在在谁号里?” “拓展三部,季佳。” “她系统录入时间是什么时候?” “两年前。” “她怎么跟你说的?” “让我找领导。” 纪昱恒起身,让她带上资料。 “去哪儿?” 他看她一眼,“找领导。” 只是纪昱恒没带她拓展三部,而是去了公司部总经理那里。 公司部,统管一个银行所有客户信息、部门归属,投放额度、产品定制等综合型的后台部门。 客套了一会儿纪昱恒便提了调户的事,“根据我们行的规定,客户若在一个信贷系统里一年未提款或做信息更新,就视当新客户可以直接调户,不需要签调户单,我们部门有个新营销客户正好符合这个情况。” 那公司部老总也是个圆滑的人,一听笑言,“纪总,这事你跟拓展三部邢总沟通过没有?” 纪昱恒端坐在他对面,“那倒没有,我想既然行里有这条规定,应该不是空有摆设。” “话是这么说,但是大家同在营销条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调户这种事情也该打个招呼。”公司部老总摆明两边都不想得罪,边说边拿起座机,“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可我也有我难处,还是得例行流程。” 纪昱恒抬手,示意他请便。 只是这电话一打,一会儿拓展三部的老总带着下属也来了,简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哎哟纪大帅哥纪总啊,你这一声不响地就带人来调我们的客户哇?” 纪昱恒站起来也朝他笑,“邢哥你这话说的,我们小涂说打过招呼了我才来的。” 那邢总胡乱地把视线朝涂筱柠一投,然后又多看了两眼,他身旁的季佳本来就心有不服,一听直接争辩,“我可让她先找领导的。” 纪昱恒唇角微扬,视线落在公司部老总身上,“这不正找着吗?” “我的意思是……”季佳又要说话被邢总咳了一下打断,她立刻噤声,意识到自己差点越级顶撞。 邢总继续笑笑,“纪总,我知道你们部门现在业务做的好,可是你们拓展一部的手伸得未免长了些吧?你也得给我们这些兄弟部门留口饭吃啊。” “哥哥这话又让我有愧了,不知道的以为弟弟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只是行里这白纸黑字的文件,我寻思着也没违反哪条,我们小涂自己跑的一家小企业还劳你兴师动众,你们这碗饭是有多不好吃?”纪昱恒的笑也饱含深意。 话中很多话,对方有些隐忍,公司部老总观望着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也左右为难,他提议,“不如你们再商量商量?” 纪昱恒则说,“我这人做事不喜欢拖沓,既然邢总和目前管户经理也来了,大家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他朝涂筱柠看一眼,她赶紧把企业材料递给他,他接过往前面办公桌上一掷。 “先不谈行里的规定,现在企业完整材料在我们手上,如果你们也有材料我们部门自动退出,如果没有,那不好意思这个企业我肯定是要了。”再看看拓展三部那俩人,他又笑笑,“不过邢总毕竟是前辈,我若过于年轻气盛反倒落个抢人客户的口实,不如这样,小涂你现在给企业打个电话,趁着大家都在让客户自己选择,只要客户亲口说让你们对接,我纪昱恒今天所有资料直接送到拓展三部,这户子以后拓展一部再不染指半分,如何?” 语落,那邢总脸都黑了,再也绷不住,“纪昱恒,你狠!” 看涂筱柠真的要拿手机,他一喝,“调调调!这小户子我们拓展三部不要也罢。” 季佳不甘心,“邢总!” 邢总却已转身,还在嘲讽,“走,这种两年打不出闷屁的客户你要它做什么?别人要捡我们玩剩下的你就大大方方拱手相送,看看人家能做出个什么金山银山来!” 季佳瞪了涂筱柠一眼不情不愿走了。 涂筱柠放下手机,其实她刚刚连锁屏都没打开。 纪昱恒又看向公司部老总,眼底仍带笑意,“现在可以调户了吧?张总?” 公司部老总赶紧拉开键盘,一只手悬空张着上下起浮着,“调调调,现在就调。” 回部门的途中,涂筱柠跟在纪昱恒身后,感觉他步伐很快,她有些跟不上,便也加快脚步,以至于他后来缓步她差点没收住要撞到他。 她抱紧手中的材料,低声说了句谢谢,只是走廊很空旷,轻声细语还是听得清晰。 “工作上该争的就得争,否则你的努力就是在给他人做嫁衣。”他回首对上她的视线,“今天我们是先礼后兵,明天别人可能也会用同样的招式对我们,但是人总为己,说到底都是为了业绩生存,再说句现实的话,职场上只要不做伤天害理有愧于心的事,就要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身段、脸面,都是过眼云烟。” 涂筱柠听着此刻百感交集,她凝了凝神说,“我知道了。”良久又补上,“纪总。” “好好做,这是你自己的客户。”耳边是他略带缓和的声音。 再回神,他已经走远了,涂筱柠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眼角跟此刻的心一样,竟有些潮热。 63 63 “狭路相逢狠者胜,纪总在dr这帮子中层里实在是后生可畏啊。”中午打饭的时候涂筱柠听到有人这样议论他。 今天他又跟他们坐一起吃饭,dr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中层干部都是坐一块儿吃饭,几乎没有像他这样时常跟下属坐一起用餐的,但他又不是每回都这样,也会择时机去跟同级或者上级一道坐,用其他部门人之前的话说就是,他这人情商甚高,也极有手段,上层路线走得漂亮的同时也不忘与下属保持交流维系感情,两者关系处理得游刃有余且恰到好处,这样不仅在高层领导眼中占一席之地,又能在平时就打下坚实的群众基础,为人处世天衣无缝,日后一旦关键时刻便有用武之地,成为最大赢家。 再加上今天上午的调户一事瞬间在行内传得沸沸扬扬,他dr最护犊子的领导称号也算是坐实了。 今天他在,唐羽卉才勉勉强强也跟部门坐在了一块,就坐涂筱柠旁边,她看她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挺挑剔。 “师哥,月底导师大寿,你会去吧?”唐羽卉吃饭的功夫视线也全落在纪昱恒身上。 涂筱柠正吃着饭,听他道,“月底家中有事。” 唐羽卉轻哦了一声,语气明显有些失落,又问,“是阿姨的事吗?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 唐羽卉还要说话被有眼力的赵方刚打断。 “老大,马上举办c市银行界篮球赛了,你要不要参加dr的篮球队?我们正好缺个后卫。” “什么时候?” “下个月就开始打预赛,我们第一场先跟a行打。” 纪昱恒看他一眼,“篮球队组人的事不是归办公室管?” 赵方刚清清喉,“鄙人不才,是本行篮球队队长,人员上我说了算。” 饶静忍不住笑,“那纪总去了篮球队该叫你什么?” “我绝对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啊老大。” 纪昱恒只轻轻放筷,“球我很久没打,生疏许多。” “球技要比,气势更要比,老大你要是去了光气场就可以让他们脚下抖三抖了。”赵方刚把筷子插进饭中,“去年就输了一分,让a行笑了一年,今年要把这口气争回来。” “师哥大学时可是各大高校篮球比赛的mvp。”唐羽卉见他谦虚便帮他说。 “那老大你更得上了啊!”赵方刚一听更缠上他了。 纪昱恒思忖片刻,最终应允。 赵方刚一高兴差点要跟他拥抱,意识过来他是领导又在食堂,便立刻转身去抱许逢生,还在进食的许逢生被他抱得差点喷饭。 赵方刚激动完又敲敲女士们的饭盆,“比赛都在周末,你们到时都给我们加油打气去,这场上场下的气势都不能输。” 饶静斜他一眼,“场下能有什么气势?” 赵方刚又来劲了,“这银行篮球比赛说是球赛其实更像是大型同业交际会,到时球场坐的可是业内大片大片的妹子,我们在球场打球,妹子们在台下也是个个争相斗艳,各行之间比美呢,每年都有几对看对眼的。” 饶静不屑,“你不是不找同行吗?” “我是不找啊,不给你们机会吗?”说到这里赵方刚又瞅瞅涂筱柠,“小涂,到时候看上谁跟哥说,虽然我不建议找银行狗,但是吧还不得不承认,银行什么都不多,就帅哥贼多,尤其篮球队的,那叫要颜值有颜值,要身高有身高,你要真看上谁,先处处也不是不可以。” 涂筱柠吃着饭死不说话,给她找对象这个梗他就过不去了是吧? 许逢生插了一嘴,“那到时候场下岂不全看老大了?” 赵方刚得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妹子都往我们dr看了,没人给其他银行打气加油,你们就给我往死里喊,这气势上不就赢了?” 饶静对他的小聪明又翻了个白眼,唐羽卉则颦眉一言不发。 “对了,明天下班跟我走啊。”这茬完了赵方刚又敲敲涂筱柠餐盘。 “干嘛去?”饶静八卦地问。 赵方刚得瑟,“带小涂跟我同学见面去。” 涂筱柠闷着头都能感觉多道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心里把赵方刚吐槽了个遍,他是扁桃体本体吗?这么能发言? 今天纪昱恒果然准时下班,涂筱柠正好也跟其他人一起走。 “老大你难得下班早。”赵方刚说着,涂筱柠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 几人在电梯口站定,纪昱恒直说,“有约。” 赵方刚头鸡贼地伸着,“不是客户吧?” 纪昱恒未再说话,赵方刚觉得是默认了,又暧昧地笑,“是异性?” 唐羽卉站着的身子绷了绷,侧眸朝他望去,似在探寻什么,又或者像其他人一样在等他的回答。 电梯到,里面有其他部门的人,纷纷在喊纪总,纪昱恒应声抬步走进,其余人跟上去,话题就此终止。 涂筱柠最后一个进电梯,习惯性地往边上一靠,正值下班高峰期,基本每层都停,人陆陆续续上来把他们几个冲散,涂筱柠也被越挤越往后,就要逼到角落时被人扶了一下腰,她微微转身看到他又很自然地收回视线。 电梯停在三楼,有人喊着,“来来来,大家往后挤挤,挤挤。”就又有人潮涌动着把她往后推。 她明显地感到他的气息就在身后,自己的背整个都贴到了他身上,她将肩后的发聚拢到一边,任由他的呼吸像羽毛似的滑在自己后颈。 回去后她把车停到车位,看到他已经在楼下等了。 “车位现在给我停了,你车停哪儿?”涂筱柠朝他走过去。 “门口。” “那你每天从外面走进来还得走一会儿呢。” “没几步路。” 他带她从小区侧门抄近路去菜市场,正说着话,有邻居同他打招呼。 “昱恒你处对象了啊?”对方是个长者,他牵着狗打量着涂筱柠。 那狗是条黑色的拉布拉多,喜欢亲近人,看到涂筱柠就要往她身上凑,涂筱柠对狗并不是特别畏惧,只是这纯黑的大型狗看着有点吓人,她下意识地往边上退,被纪昱恒拉了过去。 她听到他说,“我老婆。”又跟涂筱柠介绍,“这是老邻居,林伯。” 涂筱柠礼貌笑笑便叫了一声。 对方应着手上拽住狗绳牵制住狗,表情讶异,“什么时候结的婚?” “前段时间。” 人家不由多看涂筱柠两眼,“你这孩子也没吱一声。” 他牵着涂筱柠绕过那只狗,“旅行结婚没办酒,过几天来发喜糖。” “你这小子,难怪前几天看到你妈回来气色很好,原来是有儿媳妇了。” 纪昱恒笑笑,又扯了几句家常才离开。 菜市场其实离他家很近,涂筱柠感叹,“果然地理位置好,周边什么都有,方便的很。” 只是两人穿着精致的工作服走在这混乱的菜市场里显得格格不入。 “要不买点虾给妈补补?”逛了一圈涂筱柠走到了水产海鲜摊。 “她不能吃太多。” “就放几个在她粥里,其他的给你补补。”涂筱柠说着就去挑虾了。 纪昱恒跟在她身后,看她一连问了几个摊位,最后还是回到第一个去了。 她边走边嘀咕,“还是那家最便宜。” 挑的时候也很严格,她不让人家老板动手。 “你这小姑娘,你这么挑我虾要被你折腾死了。” “这虾又不是金鱼,哪会舀舀就死?你别手快,我刚刚看到你把死虾混在里面了。” 老板瞪她一眼,“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做生意本本分分的。”然后把刚刚舀的虾倒回去,“重新给你舀行了吧?” 涂筱柠指指水框里另一头活蹦乱跳的虾,“我要那边的。” 老板就一舀,把舀盆微微一抖,逼掉点水,再把虾往黑色塑料袋里装。 “你这舀盆再抖抖,水还没滴干净呢。”涂筱柠又说。 “姑奶奶,我这可是镂空的篮子,又不是实心的,你还要我怎么抖?”老板已经把虾装进去了,一称,“七十。” 涂筱柠挤眉,“有这么多吗?” “你自己从头到尾看着的啊,是吧帅哥?”老板知道纪昱恒跟她一起的,朝他看看。 他没作声,只是帮她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 涂筱柠也没再多说,两人又去买了点蔬菜,要出去的时候涂筱柠朝他手一伸,“把虾给我。” 纪昱恒给她,看她拎着往门口摆着的公平秤上一称,然后再把袋子戳破,里面流出了不少水。 涂筱柠哼了一声,“看看,往袋里注水,给我涨秤。”再往公平秤上一称,果然比刚刚轻了三两不到。 纪昱恒不禁挑眉,有些意外,“你还会这招?” “你真当我十指不沾阳春水啊?”涂筱柠拎着虾就往回走,“走,找他去。” 铁证如山,再加上她还带着男人,老板不敢闹大,只得老老实实认错退回多收的钱。 其实也没多少钱,涂筱柠怕纪昱恒觉得她小题大做,还解释了一下,“虽然没几个钱,但不能助长这种社会不良风气。” 纪昱恒从善如流,“的确。” 回去的路上纪昱恒两只手都满了。 “老公你累不累啊?真不好意思让你来当苦力。”涂筱柠两手空空,假装殷勤地问。 纪昱恒却答非所问,“你以前也经常买菜?” “倒也没有经常,小时候我爸妈上班忙,寒暑假会把要买的菜列个清单,让我去买回来,这样他们一回家就能做了,省时间,后来我再长大一点能碰煤气灶了,也能学着烧两个菜。”她反问,“怎么?看我不像会做家务事的人?” 他只说,“有待审核。” 涂筱柠哼唧,随口道,“我说了我只是懒,不是不会,我要是不愿意做的事,谁说话都不顶用,就我爸妈也使唤不动我,我要是愿意,做牛做马都行。” 纪昱恒缓了缓脚步,感觉他没跟上来她回眸,“是不是太重了?我来拿点。” 但是她没拿到,市场附近往来电瓶车多人流量大,纪昱恒让她好好走路。 涂筱柠哦了一声往他边上靠了靠,他又让她到自己右手边去,涂筱柠就乖乖地走到他右手边,这样她就靠里走了,车和行人再也碰不到她,但又感觉他腿长走路又快,她有点跟不上,蓦地就伸出左手插进他衣袋里。 纪昱恒侧眸,她则伸着右手五指还在自言自语像是在算账,他挪开视线目视前方,放慢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涂筱柠也侧头看看他,仿佛隔着衣服能触摸到他温度似的,她把手朝他袋里沉得更深。 64 64 第二天赵方刚人就没出现在办公室,涂筱柠一开始没在意,吃饭的时候许逢生提了一嘴,“一早老大让他去机场接什么财政局任局长的女儿。” “机场?女儿?让他去?”饶静一连三问,然后笑了,“老大对他也真够放心的,任局长女儿可还是个大学生,一直在澳洲留学。” 财政局,那可是银行政府客户里的大头,下到跑腿小财务,上到科长甚至局长,那都得马屁拍着,小心伺候着的,万万不可有马虎。 “好像最近没课了,要安排过来社会实践。”许逢生又说。 “反正都是爷,来呗,社会实践也就几个月,顶多我们部门再添个‘公主’。”饶静又挑挑菜,“纪总真会做人,人家局长女儿什么时候回国都知道,第一天就派‘司机’去接,又安排在我们部门践习,把人家掌上明珠哄好了可比我们去尬聊拍马屁强多了,真不愧是他,运筹帷幄步步为营啊。” “他这年纪能有这般觉悟,又将人际社交玩得如鱼得水,日后前途不可估量。”许逢生也赞同。 “所以赵方刚这种恃才傲物的现在给他跑腿也心甘情愿,还乐此不疲,换了以前,十头牛都拉不动他。” 涂筱柠沉默地吃饭,自从他来到dr一直在刷新大家的认知,越来越优秀也越来越耀眼,照这样下去他升职会很快,一升职年薪又高了,可她却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晚上小赵带你去哪儿见他同学?”饶静突然问她。 “还没说。”她回答。 “看看人也好。” “嗯。” 然而涂筱柠都没见到赵方刚人影,直到下班他来了个电话,电话里声音很吵。 “小涂,要么今天你自己去见我同学?”他嗓门特别大。 涂筱柠把手机拿远了些,“小赵哥你不去我就不去了。” 赵方刚以为她害羞,叹气,“行吧,那今天先取消,回头我跟他重新约时间。”又忍不住抱怨,“老大给我的好差事,说是接人,简直是三陪!陪笑,陪吃,陪玩!这千金大小姐还非要来电玩城,妈的这里吵得一逼,老子脑子都要炸了。” “小赵哥哥!游戏币呢?我要去夹娃娃!”电话里突然有个稚嫩的女声,还挺甜。 “哦哦,这儿呢,来了来了。”赵方刚说着又跟涂筱柠打招呼,“我继续三陪去了啊,那事我们改天。” 涂筱柠求之不得,“好的,你忙吧小赵哥。” 谁知道这改天一改就遥遥无期了,这来部门践习的小公主可能被家里保护的很好,小孩心思简单人也纯真,并没有想象的刁蛮任性,反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就是玩心重,说来学东西其实是来打酱油大打发打发时间应付一下家里,而且她就粘着赵方刚,指定要跟赵方刚学,赵方刚还没答应呢她就一口一个师父的,引得大家忍俊不禁。 “方刚,那你就先带着小任。”纪昱恒最终吩咐。 她全名任亭亭,人如其名,确实亭亭娉娉。 赵方刚这人最怕麻烦,谁知道接了个大麻烦,他为难,“老大!” 老大!请三思啊! 纪昱恒看他一眼,“带她两个月,就有两个亿的政府项目,你自己选吧。” 赵方刚毫不犹豫地背叛了自己的良心,“带带带!我带!”然后头也不回地退出纪昱恒办公室,屁都没再放一个。 任亭亭其实也不烦,跟唐羽卉比起来可算好相处太多了,赵方刚不在行里吃饭的时候会让涂筱柠带她去食堂吃饭。 “我师父呢?”这天任亭亭一坐下就问。 “他屁事一堆,忙着呢。”饶静告诉她。 “那他怎么不带我去?”她抽着筷子又问。 饶静笑笑,“现在是私人时间,他不太方便吧。”对任亭亭她这老姐姐也算是和蔼可亲了,谁让人家背景牛是小公举。 “他有女朋友?”任亭亭看上去不大开心。 涂筱柠跟饶静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少女的心事啊,实在太难隐藏了。 涂筱柠心想这才几天,赵方刚可以啊,然后咳咳,“还没有。” 小公主又开心了,“是吗?” “小任你觉得你师父哪儿好?”过了一会儿饶静忍不住套套她话,她本来以为赵方刚那个花花公子会萌生逗逗无知小姑娘的想法,没想到现在反了,人小姑娘居然对他先上了心。 小姑娘天真地说,“哪儿都好啊,他脾气好又耐心,还帅。” 饶静跟涂筱柠又互相看看,饶静笑着打趣,“帅?能有纪总帅?” 她觉得小姑娘还没进社会可能眼光有点问题,又或者她看了赵方刚几年已经审美疲劳了。 任亭亭还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帅啊,我觉得他比纪总帅。” 涂筱柠还是第一次听到做对比把纪昱恒排第二的,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当然赵方刚也挺帅,只是搁正常人眼里都会觉得比纪昱恒逊色。 “好吧,赵方刚多了个无脑粉,看他怎么收场。”饶静趁任亭亭低头吃饭的功夫跟涂筱柠窃窃私语。 涂筱柠也笑笑,“挺好的。” 挺好的,赵方刚多了个麻烦就没时间来找她麻烦了。 婆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化疗,涂筱柠只要不加班就往医院跑,风雨无阻,连护士都夸她孝顺。 邻床说:“吴老师,你儿子最近忙啊,没以前来的勤了。” 婆婆看着给自己削苹果的涂筱柠,故意说,“我现在只有儿媳妇,可没有儿子。” 涂筱柠安静把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婆婆吃,婆婆突然就叹了口气。 “怎么了妈?” “马上你们回老家办酒我也去不了。”婆婆是气自己这身子。 原本婆婆是要去的,可是医生说她血糖和血压现在都不太好,要每天用药直到恢复正常指标才能继续化疗,不建议再离开医院。 涂筱柠给婆婆按摩了一下双腿,“也就两桌亲戚,简单吃顿饭,去了也是吵闹的,您现在还需要静养。” “都有哪些亲戚?”婆婆问。 “我爸就一个哥哥,我堂哥去加拿大留学拿到了绿卡后就跟着他去那儿定居了,我爷爷奶奶走得也早,所以父亲那边没什么近亲了,主要是母亲那边的亲戚,她上面一个哥哥和姐姐,下面一个弟弟,我外公外婆虽已不在世,但同辈的还有个姨外婆,近亲就这些。” “倒是也不算多,原本办酒这种事应该我们男方来,现在却让你父母操心,我这婆婆总是礼数不周。”婆婆仍有愧意。 “已经是一家人了,谁来都一样,而且他们基本都在小镇上生活,我们回去也方便些。”涂筱柠握着婆婆的手说。 婆婆叹气,“那到时就让昱恒给你家里多敬几杯酒。” “他也不能喝太多,伤肝。”她话这么说着,还不知道到时候她舅舅和表哥,表姐夫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灌纪昱恒呢。 日子过得飞快,那天涂筱柠穿了一件徐女士帮她定做的旗袍,衬得她的纤腰无骨,仪态风雅,还被逼着穿了一双小高跟,下车一走路就不舒服。 上一次她穿高跟鞋还是班长结婚那天,转眼自己也结婚了,那会儿她走路跟此刻一样别扭,但旧时今日站在她身侧的人都是他。 “真硌脚。”她抱怨着恨不得把鞋子甩了,因为个子高她就很少穿高跟鞋。 纪昱恒伸手扶住她,“没备一双能换的平底鞋?” “出来匆匆忙忙的,忘了。”涂筱柠挽着他的臂膀,借力走路。 纪昱恒索性掌住她的腰让她把整个重心靠在自己臂弯。 “旗袍哪儿来的?” “妈非要给我定制。”涂筱柠感觉被他拥着走就没那么累了,又情不自禁问,“好看吗?” 他轻嗯了一声。 涂筱柠暗自噘嘴,觉得他敷衍。 酒席安排在小镇上的一个私人山庄,徐女士今天穿得比涂筱柠还喜气,拉着父亲一直站在门口迎接,不一会儿人就陆续来了。 一个个看到纪昱恒眼神就跟定住了似的,恨不得要把他看出一个窟窿来。 “筱柠,怪不得你妈之前掖着藏着,原来这新女婿这么俊啊?”女眷们都围了过来,小舅妈先开口。 “姐,你们真是相亲的啊?现在相亲质量这么高的啊?”还在念高中的表妹也凑热闹。 涂筱柠看了看已经在跟舅舅们、表哥、表姐夫他们抽烟交谈的纪昱恒,知道他极擅长应付这种人多的场面,跟职场、官场比起来,这样的家宴更是驾轻就熟。 “你妈说他在银监工作,还是a大研究生?”姨妈也问,反正今天纪昱恒就是全场的话题。 涂筱柠视线还落在纪昱恒那里,“嗯。” “真优秀啊,又一表人才的,你说说你这命还真是好。”姨妈感叹着拍拍她的手。 “银监这种单位就是听着好听,实际啊一年挣不了几个钱,要不银监里每年跳槽去银行的人有那么多?而且听说他家里条件不大好,母亲还得了癌症在化疗?”大舅母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说话阴阳怪气的,“我就说呢,我们筱柠也不是多优秀哇,怎么就让各方面都好的青年才俊着了迷呢?搞了半天是个一穷二白空有其表的小子。” 她向来喜欢拿表姐跟她比较,从小比到大,成绩、工作,现在又是男人。 表姐在汽运公司这个老国企当出纳,倒也不是自己正儿八经考进去的,而是大舅母这个汽运公司老员工退位让给她的。 一些国企早前都有这种“世袭制”,只要直系亲属在这个单位,便可优先录用职工子女,若子女参加招聘考试未通过,那么父母在岗的若直接退岗也可空出一个名额给子女,表姐就属于后者。 当然了,为人父母的都想把最好的一切给子女,涂筱柠非常能理解这样的行为,再说她自己进银行也算半个关系户,更没资格对别人的工作评头论足,而且她压根觉得也没啥可比性,可大舅母总是抓着她不是银行正式编制这条小辫子,经常当着亲戚们的面拿出来说事。 后来表姐结婚,嫁了个家有几套拆迁房的个体工商户,她又开始大做文章,先是吹嘘对方家底如何丰厚,房子聘礼如何多,再说人家样貌品行都好,也就表姐命好能遇到。 “所以筱柠啊,你相亲再多也不一定有用,现在男人眼睛都亮着呢,已经不是女人挑男人的年代,是男人挑女人呐,你说你不优秀又没好工作,只能当剩女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表姐一样命好福气好嫁个好老公的。” 基本每次看到她都会奚落一番,就算今天她嫁的人是纪昱恒,她也仍是不屑一顾,觉得不如自家女儿女婿。 涂筱柠顾及她是长辈懒得理她,谁还没个讨人厌的亲戚了,过好自己就行了。 “大嫂你这话说的,空有其表人家能上a大?”姨妈直接冲她一句。 大舅母继续挖苦,“学历这种东西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打工?结婚不买新房的,我也是头一次见。” 姨妈双臂环胸,“不知道的啊还以为大嫂你女婿是个什么大老板,你女婿确实不给人打工,可也就是个工商户啊,守着个五金店我也没见暴富哇?” “不是说你婆家有套市中心的三学区房改成了你名字?你老公前段时间还给你买了一辆奥迪?”小舅妈这时轻轻推了涂筱柠一下。 大舅母一听,脸色微变,也看向她。 涂筱柠就知道徐女士管不住嘴,但这会儿她被围着只得囫囵回应,“嗯。” 小舅妈笑着拍拍表妹,“看到没有,以后找对象得跟你柠柠姐学,能把自己有的全都掏给老婆的那才是好男人。”然后她又看看大舅母,“大嫂,您女婿坐拥的几套拆迁房都是谁名字呐?” 大舅母还在硬撑,“房子结了婚就是夫妻共有财产,你们懂不懂?肤浅。”说完就独自先落了座。 她捧起一杯茶就喝,却被烫了一嘴,然后大喊,“服务员!” 小舅妈也拍拍涂筱柠,“她就这德行,一天到晚不攀比就难受,别理她。” 涂筱柠小声说,“谢谢小舅妈。” “哦,姨妈不用谢了?”姨妈在一旁吃醋。 涂筱柠也抱住姨妈,“谢谢姨妈。” 姨妈也搂住她,“我看昱恒这孩子挺稳重,你妈的眼光不会错的,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跟他过日子。” 涂筱柠点点头。 吴老师夫妻也很快到了,人到全后大家就便入座吃饭,都是近亲也显得随意些,纪昱恒作为新女婿自然被灌了不少酒,老涂本来还想帮他挡,却被他一人全部承了下来。 眼看一杯接一杯,白的红的交替上,他却面不改色,眼神都没变,倒是先把酒量不错的表哥和表姐夫喝趴了,最后徐女士上去劝了自家哥哥和弟弟,他们才作罢,但离席的时候也晃晃悠悠了。 家宴中午晚上各一场,父母早有准备,在这山庄订了几间房供大家休息,午宴席散喝酒的都去睡觉了,只有姨妈和小辈留在包厢里准备打牌。 涂筱柠让服务员倒了一杯温水,她走到纪昱恒身边递送过去,“你要不要也去房间里休息休息?晚上还有一场呢。” 纪昱恒还坐着,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除了身上的酒气,只看他人真是看不出喝了那么多,所以平常他应酬是不是也这样? “你呢?”他却问。 “他们喊我打牌呢。”涂筱柠朝身后扬扬下巴。 “打什么?” “掼蛋。” “你会?” 涂筱柠觉得他又小瞧人,“我当然会了。” 表妹已经在喊了,“涂筱柠!快点!三缺一!” “知道了,就来了。”涂筱柠应着又不放心纪昱恒。 纪昱恒则松开她手腕,“你去吧,我坐会儿。” “还是去房间躺会儿吧?”他坐着她站着,她将手覆在他肩上,语气轻柔,竟有一丝哄的意味。 纪昱恒抬眸,看到她因为喝了一点点酒微红的两颊,在鲜艳旗袍的衬托下显得玉面粉啄,嫣语娇态,他抬臂抚握住她在他肩上的手。 “这程度尚无碍。” 涂筱柠心想这程度无碍?那平常又是什么程度? 表妹声音又来了,有点故意使坏地说,“姐夫,要不你跟我姐还是去房间里休息吧?” 涂筱柠脸一热,怼她,“你一小孩好好说话,不然我告诉你妈去。” 表妹做无辜状,“天地良心,我说什么了我?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姨妈和表嫂婆媳俩相视一笑,然后姨妈问,“柠柠,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们叫你妈过来玩了。” 涂筱柠又看纪昱恒一眼,他说,“去吧。” 她才从他掌心抽回手走了过去,坐下还不忘回头看看他。 “新婚燕尔就是不一样,柠柠的眼神就跟黏在老公身上似的。”表嫂边洗牌边打趣。 涂筱柠立刻收回视线,“哪有啊。” 表妹也跟着调侃,“姐,以前你还说不是颜控,我信了你的邪,对象找的一个比一个好,我看姐夫比那陆……” 没说完就被姨妈在桌下狠踢了一脚,她赶紧住嘴。 涂筱柠也没放在心上,她第一个抓牌,只叮嘱对面的表妹,“你跟我对家,好好打,坑我你就死定了!” 表妹翻白眼,“陈独秀都没你秀,你不坑我就谢天谢地了。” 姨妈则抓着牌认真地问,“关陈独秀什么事?” 三个年轻女子互看一眼,然后捂嘴笑起来。 纪昱恒循声望去,就看到涂筱柠此刻像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傲立于枝头,耀眼夺目,顾盼生辉。 几圈下来涂筱柠和表妹一组连连败北,要看姨妈婆媳俩就要打a了,表妹狂吐槽,“涂筱柠你真是猪队友!” 涂筱柠不服,“明明是你!” “是你!下局我要求换对家!” 涂筱柠正气急,肩膀蓦然被人扶了一下,回眸一瞧委屈劲就上来了,“老公我被欺负了。” 65 65 “姐夫我可没欺负她啊!”表妹不打自招还在申冤。 纪昱恒扫了一眼涂筱柠手中的牌,一只手无声搭着她肩,“消遣的游戏,何必那么认真。” 涂筱柠噘嘴,像找到了靠山向他倾诉,“今天手气差,抓的都是破牌,到现在我们才打5,她们都要打a了。” 纪昱恒就把手放在她肩上,然后轻轻俯身,“我看看。” 他的高度一下降到涂筱柠肩膀那儿,她坐着感觉他的气息像春风拂面,带着些许的酒气又很灼热。 他帮她出了几张牌,局势果然反转了,表妹也两眼放光,配合起来,连胜两把她们这组有逆转之势。 表嫂不乐意了,故意说,“打牌不许请外援啊。” 涂筱柠咬咬唇,又不想他就此离开。 表妹也是个小人精,立马放下牌说,“中午吃撑了,我去趟厕所,姐夫你帮我先撑会儿牌呗。” 纪昱恒允诺,然后接替她坐了下来。 他今天穿的是白衬衫,因为喝了酒解掉了领带的束缚,这会儿领口微敞着露着清晰可见的锁骨,犹如她初次在dr食堂见到他,玉树临风,清新俊逸。 她不觉恍惚,那时的惊鸿一瞥,原来已经隔这么久了。 她视线重落回牌,不知是手气好了还是他在引领牌势,反正他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不一会儿就追到了a。 姨妈醒悟似的看着纪昱恒,“你会算牌?” 因为越到后面他就越像知道她们下一张牌会出什么,要么堵死她们,要么直接将她们秒杀。 “到底a大的,我算是看出人与人的差距来了。”表嫂也叹,又看看婆婆,“妈,好在没玩钱,不然今天要被他们小夫妻俩赢得一毛都不剩了。” 涂筱柠不懂什么算不算牌,反正她打牌全凭感觉走,因为玩得开心,听她们对话她随口道,“我们银行从业人员是禁止参与任何形式赌博的。” 偏表嫂是个咬文嚼字的人,“我们?们是谁?你老公又不是银行的。” 涂筱柠反应也快,“我是泛指啊,再说了他可是银监的,管银行的更不能赌博,执法犯法啊。” 作为桌上唯一一位男士,洗牌的职责自然落到纪昱恒身上,他专心洗牌,安静听着她跟她们扯东扯西,比在办公室活泼许多。 一会儿消失许久的表妹终于来了,涂筱柠刚刚大获全胜。 “赢啦?”表妹喜出望外。 “你这下肢还在啊?以为你掉厕所了。”姨妈戏弄她。 “我从厕所出来看到后面有个花园,漂亮的很,就进去逛了会儿,还养着草泥马呢。”表妹说。 姨妈拧眉,“什么?” “草……羊驼。”表妹立刻纠正。 表嫂笑得前俯后仰,然后起身,“是吗?那我们也去看看。”又看看涂筱柠夫妻,“你们去不去?” 涂筱柠看纪昱恒还坐着便说,“你们先去,我们一会儿就来。” 表嫂眉隐笑意,拉着婆婆知趣地走了,还叫上表妹。 表妹刚要向纪昱恒讨教牌技就被拉扯走了,一时间包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瞬间有些安静,涂筱柠走过去,“你喝那么多酒真没事?” 他朝她伸手,她本能地把自己手送过去,覆在他掌心然后被握住,她被他带进怀中圈住。 “有事还能带你赢?”他的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 涂筱柠一只手绕着他颈,另一只手给他整整衬衫领口。 “平常你去应酬也这么喝?” “犹有过之。” 她忍不住点点他胸口,低声嘟囔,“少喝点。” 他捉住她的手,涂筱柠对上他此刻灼灼的目光。 他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慢慢下滑,涂筱柠低咛一声情不自禁朝他身上靠去。 “涂筱柠,姐夫!你们来不来啊?”表妹的声音又飘来。 涂筱柠如梦初醒,往后退了几步挣脱了他的怀抱,看到表妹并未过来,应该只是在附近并未走远,她定定神应着,“就来了。”然后整整衣服拉纪昱恒,“你第一次来小镇,一起去看看吧。” 纪昱恒这会儿好说话的很,被她一拉就起身,跟她一道往花园走去。 花园里有假山有湖水,还真是别有洞天,湖里很多鲤鱼,比他们在巴厘岛看到的那些可精瘦多了,表妹不知哪里搞来的鱼食,往湖里一投,鱼群全朝她那里猛游过去,争先恐后,搅乱了一汪池水,好不热闹。 涂筱柠在湖边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晒,穿着高跟鞋的脚也有点疼,也没地方坐,就找了个临荫靠了一下。 不久纪昱恒也过来了,看她高跟鞋半脱着踮起脚尖站着,问她是不是脚不舒服。 涂筱柠点点头。 “那就回去坐着。” “她们玩得尽兴,我又难得回来,今天她们是客,我再陪一会儿吧。”要换以前她肯定直接走了,哪会顾及别人感受,现在不管做什么好像都变得周密圆滑起来。 纪昱恒与她面对面站着,执起她的手,涂筱柠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借着他臂间的力站到了他脚上,他光滑的皮鞋跟他的人一样仿佛纤尘不染,踩上去的一瞬间有冰凉的触感从脚底泛入皮肤,但很快就消逝。 他环抱住她的细腰,为了维持平衡涂筱柠只能将双手搂着他颈脖。 他温煦如风的声音传来,“这样好点没有?” 涂筱柠低低嗯了一声,弱不可闻。 只是他们这样太过太亲昵了,表妹表嫂她们还在不远处,但他温热的阳刚之气又让她抑制不住地向他靠近,几乎半个身子贴在了他坚毅的胸膛。 “喝了多少?”他低头在她耳畔,声音如柳絮芽苗钻进耳朵,柔柔的,又痒痒的。 “两小杯。” “两小杯脸就红了?” “有吗?”涂筱柠抽出一只手摸摸自己脸,还仰首向他求证。 她美目流转,他眼眸清亮,却又夹杂了酒后的炽烈,一沉下巴就吻了上来。 表妹喂好鱼回头没看到他俩,就往前走了几步去寻了一下,谁知这一找被猝不及防喂了一脸狗粮。 那个细眉柔眼小女人姿态的,还是她那从小大大咧咧的表姐涂筱柠吗? 然而那边并未发现她的闯入,还在旁若无人地激吻,她到底还是个高中生,这种亲眼所见跟平时看电视剧和小说都不一样,她脸一下子红到脖子。 妈耶,成年人的世界太浪漫太刺激了,原来这就是爱情啊?她心脏狂跳着再也不能淡定观看,感觉是偷窥了表姐夫妇的隐私,赶紧捂着脸跑开了。 直到晚上吃饭她都扭扭捏捏的,不太好意思直视涂筱柠了。 涂筱柠自然不知道她偷看了他们夫妻的亲密,晚宴的时候还拿她说笑,“中午还活蹦乱跳的,晚上怎么蔫了?” 表妹喝着饮料有些小女孩的害臊,她好奇地问,“姐,你跟姐夫真是相亲的吗?” 涂筱柠夹着菜,朝男人堆中扎眼的纪昱恒看着,“是啊。” “可你们给人的状态不大像那么回事。” 涂筱柠筷子悬着,“我们什么状态?” 表妹尚且年少,想了半天没想到准确的形容词,“我也说不上来,就感觉是认识很久,很深情的那种。” 涂筱柠收回筷子,“我们是初中校友,也算认识很久了。”当然,这只是她单方面的,他对她的认识也就限于多年前那个出手帮她的夜晚了吧,至于表妹说的深情,那不就是夫妻之间处久了自然而然累积出来的无形默契吗? 她继续吃菜,还教育她,“等你长大自己结婚就懂了,夫妻之间就是这样的。” 表妹咬着筷子一知半解,就是这样是哪样?像表姐看表姐夫时满眼星辰的样子吗? 宴席就这么完美地落幕,送走了亲戚们涂筱柠跟父母像完成了一桩心事,大松一口气,因为时间太晚,他们准备在山庄留宿一晚,明早再回市。 “你们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各自进房前徐女士叮嘱,主要是心疼女婿了。 纪昱恒点头,“爸妈,今天让你们辛苦。” “傻孩子,我们有什么辛苦的,你今天喝了不少酒,胃要是不舒服我让服务员送点醒酒汤来。”徐女士还是有些不放心。 纪昱恒只说没事。 涂筱柠进了房发现空间还挺大,环视了一会儿一转身看到纪昱恒在解衬衫。 因为中午喝点有点猛,也可能交手过后自知喝不过他,晚上舅舅们明显收敛不少,也没怎么再灌他。 涂筱柠从带的简单行李里翻找两人的睡衣。 他边脱衬衫露着精壮的上半身,边朝她走来。 “你先去……嗯……”她本想问他要不要先去洗澡,只是一开口就消了音。 他的吻似疾雨而落,急促又浓烈,吻得她都疼了。 紧接着她被半拥着抵在墙上,旗袍的扣子被他解得七零八落,香肩微敞,衣服半遮半掩间她听到了他解皮带的声音。 她抖着声,说话断断续续,“衣服……丝绸的……贵……别,别弄……” 他欺身上来,在她耳边,“弄什么?” 她更抖,“弄,弄……坏……” 然后再次消音…… 因为父母就在隔壁,涂筱柠今晚极力克制,他却故意磨她,被她挥打了好几下,最后精疲力尽她没洗澡就沉沉睡去。 纪昱恒洗完澡出来听到她手机一连串收到微信的提示音,一开始未在意,直到语音发起的铃声响起他才去看了一眼。 备注名:赵方刚同学。 他直接按掉,过了一会儿那人又打来了,有点纠缠到底的意味。 涂筱柠的手机密码是她偶像出道日,出去玩的时候她想让他拍照片时告诉过他。 语音还持续响着,他索性开屏按了接听。 对方好像也没料到她会真的接,还挺惊喜,“小涂妹妹,不好意思打扰你啊,我就觉得打字太麻烦,不如直接语音说话来得方便,今天周六江边有灯会,你要是感兴趣我这会儿来接你?” 半天没回响,他以为她不好意思,又说,“不然我叫上方刚一起?” 还是没声音,他又唤,“小涂?” 纪昱恒一言未发,只从鼻中呼出一口气,那是男人特有的沉重气息,女人可能不易察觉,但是男人之间会很熟悉这种感觉,所以下一秒对方就没了音。 他掐断语音,手机放回原处,这次久久再无声响。 66 66 周一涂筱柠被赵方刚堵在茶水间。 “你真跟相亲那个好了?”赵方刚看看外面没人问。 涂筱柠一头雾水,“啊?” “不然人家晚上能帮你接电话?” “啊?” 赵方刚敲她一下,“啊什么啊?还给哥装傻,我同学说了周六本来想约你去江边看灯会,跟你微信语音的时候是个男人接的。”赵方刚眯着眼抖抖腿,“可别告诉我那是你爸。” 涂筱柠一愣,周六晚上那不就是回小镇办酒那天吗?男人接的?难道纪昱恒他? 赵方刚犹豫了片刻,把门掩上,带着迟疑问,“小涂,你不会,跟人同居了吧?” 涂筱柠还在倒水,低着头说没有,赵方刚看不到她表情。 “感情的事反正你自己拿主意,本来我也就是让你再挑挑,你要真已心有所属我把我同学回了就是。”赵方刚也能表示理解。 涂筱柠用勺子搅搅杯子,问出了心底的困惑,“小赵哥,你为什么热衷给我介绍对象?” 赵方刚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因为不是吸烟室只能先含着,看着她眼神饶有深意,“你吧,你适合当老婆。” 涂筱柠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我?为什么?” “要听实话?” 涂筱柠点头。 赵方刚倚靠在门板上,“男人谈恋爱跟结婚是两码事,谈恋爱兴许会找胸大屁股大性感的,但找老婆只会找你这种颜值不错底子又干净的,你心思单纯欲望不多,对男人而言不麻烦好掌控,做老婆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涂筱柠自己早就明白这个道理,可听别人揭露这个现实心里还是沉了沉,其实纪昱恒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吧。 回到部门赵方刚就被纪昱恒召进办公室。 涂筱柠回到座位翻翻微信,果然周六赵方刚同学给他发起了两条语音通话,一条被拒绝,一条被接通,只有两分钟。 她不禁朝纪昱恒办公室看去,赵方刚已经站在里面。 “老大。” “你去开车。” “好,去哪儿啊?” “殡仪馆。” 不止赵方刚一怔,外面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纪昱恒起身披西装,“林行长父亲昨晚过世了。” 赵方刚立马反应过来,“我去开车!” “等等。”纪昱恒又叫住他。 “啊?” “你找花店做两个悼念花篮,一个以部门名义,一个以上次你那家被卡授信企业的名义。” 赵方刚看着眼前镇定自若的男人突然浑身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太可怕了,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层,他这段位真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境界。 待他们走后,趁着唐羽卉不在,饶静感叹,“看到没有,做人情的同时还借机推动部门业务,哪怕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错过,这才叫手段。” 许逢生也看过来,“老大这步棋真绝了。” “绝,太绝了。”饶静附和着又摇摇头,“这城府深不可测,我看哪个女人要是跟了他,恐怕被卖了还在乐呵呵给他数钱。” 涂筱柠桌上的水杯一泼,饶静起身看到她整个桌面都湿了,材料都浸了水,正在狂抽纸巾擦。 “你当心点啊。”饶静蹙眉。 涂筱柠低着头告诉她,“手滑。” 果然没几天赵方刚那家上市公司顺利通过行里的授信审批,部门所有人都觉得纪昱恒帮企业给行长父亲送花篮这招又高又妙,那种时刻,是一个人感情最脆弱的时候,他这么做既给了行长该有的体面,又让行长牢牢记住了这家企业,事后自然不会再卡审批,而这件事赵方刚更是五体投地,心里更加敬重纪昱恒了。 同时涂筱柠的两个新客户也进展顺畅,因为企业资质不错,行里最终也给予通过,她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信心,有了经验营销也更有方向了,工作上进展得有条不紊,忙得如火如荼。 这天她还在忙,任亭亭轻手轻脚凑到她办公桌旁。 “小涂姐。” “哎?” “你有没有面包?” 她手上动作一停,“你想吃面包吗?” 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不是啦,是那个。” 涂筱柠不解,任亭亭就俯身凑到她耳边,“姨妈巾。” 涂筱柠恍然,压低声音,“你那个来了?” 任亭亭点点头,“突然提前了,我没带那个。” 涂筱柠便拉开抽屉给她找出一包自己的,“你先拿去用吧。” 任亭亭接过,朝她甜甜一笑,“谢谢小涂姐。” “不客气。” 看任亭亭拿着东西往卫生间去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大姨妈推迟好几天了,不过她以前就不大准,一旦人紧张或者有什么心事就会引起内分泌失调,大姨妈推迟一周也有过几次,兴许是最近工作忙碌导致的,没太在意,她就继续闷头做事了。 可直到延迟了十二天她开始有点慌了,她仔细想了想,巴厘岛是国庆去的,有两次他们都没做措施,那昏天暗地且荒唐放纵的日子如果真怀孕了时间上也差不多,虽然他说过不可能,可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否则新闻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做了措施还意外怀孕的人。 她垂下眸,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他们之间谈孩子还为时过早,如果这个时候有孩子会打乱她所有的计划,而且她也不懂他想不想要孩子,越想心越乱,她到厕所偷偷搜了一下早孕的症状,有的人说早期有反应,有的人又说没有任何反应,就是大姨妈推迟。她捧着手机躲在厕所间,第一次碰上这种事情心里堵的很,若不是上班时间她应该会去药房买验孕棒,可她又害怕踏进药房,因为生怕一旦确定了,她就要一脚踏进一潭深渊。 心脏还在怦怦跳,她攥了会儿手机又解开锁屏,然后不由自主地去搜索“人流”。 瞬间一大堆医院广告跳了出来,她随便点进去看了两个却被跳闪的小广告晃地眼晕。 “咚咚——”突然有人在敲卫生间隔板的门。 她吓得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 门外有同事在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啦?今天厕所全满,在里面的自觉点啊,外面人在排队啊。” 涂筱柠捡起手机,检查看看屏幕没坏就出去了。 她回到自己位置,纪昱恒坐在办公室里正好抬头,两人视线交汇,却只是短暂的,他又低头翻文件了,仿佛只要在dr就始终有个屏障阻隔了他们。 涂筱柠坐下,工作时间她不能夹杂太多私人情绪,调整了一下心情她注意力重新放到电脑屏幕上。 只是不久手机亮了,她看到一个陌生来电。 出于职业反应,她怕是哪个企业的会计便接了电话,但是手机听筒不知是不是刚刚在厕所摔了一下,她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得打开公放试试,然后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 “您好,这里是xxx妇科医院,请问您是要做人流吗?” 瞬间正个办公室静可听针落,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涂筱柠赶紧掐断电话,饶静最先站起来,她表情是少有的震惊。 “涂筱柠你?” “没有!”涂筱柠立刻否认,心脏狂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人流医院会打电话给她。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心烦意乱,一刻都不想再待在办公室,快速拿起包说,“我约了企业谈业务,出去一趟。”然后落荒而逃。 直到坐进车里她都觉得一切太不真实,她脑海含沌,双眼无神,整个人空洞地胡乱望着地下车库某个角落,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手机再次亮起,又是个陌生来电。 她蹙眉划开。 “你好,这里是xx妇幼医院,请问你是要做人流吗?” 她恨不得要摔手机,“没有。”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们是看到你进过我们医院的网上界面才联系你的,你这边早孕几个月了啊?” 她手都有点抖,“我说了没有。” 对方竟然啧了一声,“没有你怎么会浏览我们医院的网站呢?好多人一开始都说没有,最后还不是来了。” 涂筱柠只觉得她声音刺耳,赶紧掐断了电话。 之后再来陌生号码她都没再接,她胸口上下起伏着,头也又昏又涨。 安静了一会儿,手机又亮了,她以为还是那些医院,没理,但那亮光就没熄灭过,她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他。 她闭了闭眼,还是伸手接了。 “你人在哪儿?”他的声音跟平常一样,听不出任何喜怒。 “地下车库。” “待着别动。” 涂筱柠放下手机,趴在方向盘上,依旧六神无主。 不一会儿他的身影就出现在地下车库,他找到她的车,拉了一下副驾驶座的门,车锁了他没能打开。 看她头低着趴在方向盘上,他抬手敲敲车窗。 涂筱柠听到敲车窗的声音才知道他来了,她打开车锁,他坐进来把门关上,随身带来了一阵风,让她觉得有点凉,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有一种他们在偷情的错觉。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且静坐了一会儿。 “你那个推迟多久了?”良久,他终于开口。 “十二天。” “测过了?” “还没。” 她仍低着头,只听到他动了一下,“没测你就在查人流?” “我不知道现在这大数据时代,已经先进到我点进医院网站就能自动抓取我的手机信息。” “我问的不是这个。”纪昱恒沉了沉声。 涂筱柠的心也跟着沉了几分,她聚聚神决定说开。 “我目前不能要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就要请假,一请假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我还没转正,没转正就怀孕行里会怎么想?人资不会考虑让一个孕妇转正的,到时我就要一切从头开始,可是从头再来谈何容易,很快就会有人取代我,我在dr已经三年了,三年再三年,我能有多少个三年?我耗不起。”她不能在工作刚步入正轨的时候被意外打乱。 “你觉得转正比我们的孩子重要?”纪昱恒问,眼神似在看她。 涂筱柠目视前方,“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没再说话,涂筱柠心还在发颤。 “如果今天没有这通电话,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我这件事?”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又响起。 “你每天那么忙,应酬那么多,下了班我们见面和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你算数比我好,不会记不得。” “涂筱柠,我们是夫妻。”他又提醒她这件事。 涂筱柠侧眸对上他,“我知道我们是夫妻,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件事,可你觉得我们哪点像正常夫妻?有夫妻正常说话还得像我们现在这样藏着躲着的吗?人家搞婚外情的恐怕都比我们坦荡。” 那莫名的突如其来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让她有些失控了。 他沉凝。 “你看,你也默认这不正常了,看来dr规定不许夫妻同时在岗是有原因的,每天在眼皮底下看我,又要做戏,你也挺累的吧。”可是这会儿她就是急需发泄。 “你越扯越远了,工作是工作,私下是私下,我早让你分开的。”他声音深郁似又在提醒。 “我分开了啊。纪总,现在是你工作时间非要上我车的。”这次换涂筱柠提醒他。 两人面对面坐着,地下车库太暗,她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知道他仍然凝视着自己。 蓦地,他手机响了,打破了车里的寂静和沉闷,他直接按掉,刚要说话又响了,一看才发现是行长的来电。 涂筱柠移开视线,听到他接了电话和那切换自如毫无破绽的声音。 这就是他们的区别,她就做不到他这样若无其事。 “我今晚要跟行长去a市总行,回来时间待定。”挂了电话他说。 涂筱柠看着窗外没吭声。 他又沉默几许,后说,“这两天你先冷静一下,不管结果如何,等我回来再谈这件事。” 涂筱柠还是没应。 他扶着车门,却没立刻下车,“今天这通电话部门全听到了……” “我自会处理,绝不暴露你半分半豪。”涂筱柠却急不可耐地打断他。 他又坐了回来欲说什么,可手机又响了。 涂筱柠被他手机吵得更乱,叹了口气说,“你还是去忙吧。”片刻后又补上,“纪总。” 纪昱恒看了她一眼,最终下车接了电话,然后慢慢消失在她视野。 车里重归安静,要不是那熟悉的薄荷味尚在,仿佛都没人来过。 涂筱柠觉得自己很累,前所未有的累。 她也不想回去,便打了凌惟依电话。 “哟,稀客,居然想起我这个故人来了。”凌惟依几乎秒接。 涂筱柠不跟她废话,“这两天先在你家借住一下。” “哈?”凌惟依吃惊,“干嘛来我家?你跟你老公吵架了?” 涂筱柠不说话。 凌惟依当她默认了,“涂筱柠你搞什么呢?这么帅的老公你都舍得吵架?” 涂筱柠攥着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告诉她这个现在唯一能倾诉都人。 “凌惟依,我可能,只是可能。” “什么啊?有屁快放。”凌惟依不耐烦。 “可能怀孕了。” “卧槽!” 67 67 他们第一次冷战了,从他下车后两人就没再联系。 虽然涂筱柠自己也没找他,可她很讨厌这种感觉,这种如同失联没有安全感的状态。 凌惟依一直是独居的,她父母都在老家做生意,有时候周末齐郁过来也会留宿,两人过过二人世界。 第二天正逢周末,涂筱柠在她家住了两晚,当然婆婆那边她还是每天不会落的,她掩饰地也很好,至少婆婆没看出来他们之间有矛盾了。 “你这样子仿佛让我回到了大学。”这天凌惟依看着她说。 涂筱柠蜷抱着双腿坐在她家沙发上,视线落在放躺茶几的手机上,已经静看了好久,两天都这样。 “不,比大学还夸张!”凌惟依又补充一句。 涂筱柠没理她。 凌惟依叹气,“你想人家就打个电话呗,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哪有那么多隔夜仇。” “谁想他。”涂筱柠终于说话了,却否认。 “你别装了,你那脸那眼神就写着‘我想死他了’。” 涂筱柠甩给她一个抱枕。 昨天在凌惟依的鼓舞下她去买了验孕棒,到她家就测了一下,她当时坐在马桶上又害怕又纠结,最后她磨磨唧唧不敢看,凌惟依帮她看了。 “别愁了,没有。”她把验孕棒朝她眼前一亮。 涂筱柠一看,一条杠,她没经验,赶紧翻翻使用说明书,上面说一条杠是阴性就是没怀孕,要两条杠阳性才是。 忐忑的心终于下落,可又好像隐隐作痛起来。 “你他么的,你说说你涂筱柠,你要吓谁?别说你老公了,我都要被你吓出心脏病来了。”当时凌惟依还在噼里啪啦骂她。 她却一个字都没再听进去。 她又看看自己手机,稳稳地躺在那里,毫无动静。 那一瞬间赵方刚说过的话就重新涌入脑海,她闭了闭眼把头埋进撑起的双腿中。 过了一会儿手机响了,她立马抬头,看到是个企业打来的,眸光又黯淡了下去,然后跟平时一样正常接电话。 后来她就不看手机了跟凌惟依一块儿看电视,凌惟依在看什么综艺,笑得很夸张,要断气那种,可她看了半天却什么感觉都没有,一点都笑不出来。 越看越无聊,她去了趟洗手间,坐下才发现自己没带手机,刚要起身就听见凌惟依哒哒哒地脚步声和自己在震动的手机。 “快快快,你老公的电话!”凌惟依递给她。 他在她手机的备注是j先生,凌惟依不是傻子,一看就懂。 涂筱柠下意识地伸手可又悬在半空,她咬咬唇又收回了手。 凌惟依看看她,“你干嘛?” 涂筱柠不说话。 凌惟依急死了,“卧槽你别作啊涂筱柠,人家不给你打电话你眼巴巴望着,给你打了你又端着,你要怎样?”她双手一叉腰脸也一拉,“这不是我要说你啊,以前你跟陆思靖谈的时候,你们哪次冷战是他主动给你打电话的?还不都是你傻不拉几放下脸面去找他?不管谁错你都是最先低头的那个。” 手机不响了,凌惟依往洗手间台盆上一放,“现在这个,不说冷战对不对,至少人家先给你打电话了,哦,你倒好又不肯接了,涂筱柠你别仗着你老公宠你就肆无忌惮欺负人啊。” 涂筱柠一愣,宠她?他宠她吗? 手机只消停了一会儿又震动了,凌惟依看她不动白了她一眼,自作主张帮她接了。 “喂,姐夫。” 纪昱恒没料到是凌惟依接的,沉默了一会儿先跟她打招呼,然后才问,“柠柠不在家,是跟你在一起吗?” 凌惟依故意说,“哦,你出差回来了啊?筱柠她跟我在一起呢,这两天住我家。” 涂筱柠抬头看她,皱着眉,又被凌惟依没好气地瞟了一眼。 纪昱恒嗯了一声,说,“这两天麻烦你了,你家在哪里?我来接柠柠。”从头到尾语气都不紧不慢,谦和客气。 “姐夫你这话说的,我家就是筱柠家。”凌惟依有些不好意思,老老实实报出来自家地址。 电话挂断,涂筱柠说话了,“叛徒。” 凌惟依把手机扔还给她,“叛你妹,真的,你老公挺好的,至少先低头了,又出差刚回就找你来了,不是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啊一对比就出来了,他真比那陆思靖强太多了。” 涂筱柠拿着手机看着黑漆漆的屏幕,一言不发。 没多久凌惟依家门就被敲响了,涂筱柠躲进了房间,把门锁上了。 她听到凌惟依去开了门,两人互相打了招呼说了会儿,就有脚步声朝她房间走近,那步伐一如既往的沉稳。 他没直接扶把手开门,而是先敲了敲门。 “柠柠。”他声音清郁,却带着一丝微喘。 涂筱柠靠着房间门没吱声。 “这两天工作很忙,没顾上你。”他在门外说,顿了一会儿又道,“对不起。” 他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涂筱柠呼吸一滞。 他又敲了敲了门,“回家好吗?” 她手已经放在了门柄上,却像被定住了,迟迟没按下去。 僵持了一会儿,他挪了挪脚步。 凌惟依看不下去了,说,“姐夫你别理她,我给你找钥匙。” “不用。”纪昱恒却制止,他看看那道紧闭的门,有些抱歉地对凌惟依开口,“让她再静一静,麻烦你照顾她。” 凌惟依挠挠头,觉得他太客气了,“别这么生分,我跟她的关系那就跟亲姐妹差不多,她可能还在闹脾气,一会儿我说说她。” 纪昱恒没再多言,跟她道别离去。 听到关门声的那一刻,涂筱柠的心又像跟着什么落下去了,她走到阳台看到他慢慢走出的身影,他依旧俊挺颀长,路灯照在他身上却显得冷清孤寂,陪他的只有地上那道被拉长的影子,他走得极慢,可踏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 凌惟依敲门了,“涂筱柠,人家都道歉了,你有点没意思了啊。我建议你还是去看看你老公,他手上脖子上全是红疹,一块块的我看着都瘆人,有点像荨麻疹。” 她还要敲第二下的时候门开了,涂筱柠正眉头紧锁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荨麻疹啊,你老公的身体你不懂吗?” 涂筱柠拖鞋都没换就跑了下去,可是明明刚刚还能在阳台上看到的人,这会儿却像飞了,再也寻不到。没看到他人,涂筱柠很急,又觉得他不会走太远,就拖着鞋往前追。 初冬的天有些冷,她没穿外套,身形单薄,耳边有呼呼的风,吹得她发丝跟脚步一样凌乱,就像初中时候参加八百米,也不知道终点什么时候才能到,可就是牟足劲要往前跑,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错过了什么。 果然跑了一会儿,她看到了他孤挺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就被填满了,那种熟悉的复杂情绪又冒了出来,从她的血液里渗透向身体的每个角落,这次她没再抑制住,任由它像蚂蚁般密密麻麻地爬着。 她又朝他走近了几步,想张口喊他,却像噎了东西没能喊出来,他还在独自走着,脚步缓慢。蓦地,像是感觉到她的存在他停下脚步回眸。 两人视线相遇,涂筱柠凝视着他,明明就只有两天未见,却像时隔已久。 她迈了迈步,慢慢走到他跟前,走近了才看清,跟凌惟依说的一样他脖子上衬衫卷起的手臂上都是一块一块的红疹,触目惊心。 她鼻子一酸,哑声问,“怎么回事?”。 他用臂弯挂着的西装掩了掩手臂,“荨麻疹。” “怎么出去两天就荨麻疹了?你这人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他视线还落在她身上,有风吹来,她光脚穿着拖鞋,也没着外套,他将自己西装披到她身上,“别着凉。” 她触触他的手,又问,“痒吗?” 她小的时候不知碰了什么过敏,发过一次荨麻疹,浑身痒得半夜站到父母房间门口大哭,那种仿佛有千万只虫又爬又咬的感觉难过得根本无法忍受,尤其到了晚上会反复发作,折磨人简直到崩溃,可他皮肤现在的状态分明比她那会儿还严重。 他没作声只握住她微凉的手。 涂筱柠比他急,拉着他就要走,“现在就去医院。” 他反拉她,她回头也不给他说话机会,“不去医院你要被痒死吗?你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他手上的温度是她熟悉的温热,两人站着,他又凝了她一会儿,昏黄的灯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此刻正交叠在脚下。 “你先回去换衣服。”最后他说。 涂筱柠看看自己,穿着居家的长袖和拖鞋,头发凌乱,又随意又邋遢,这样确实不能去医院。 她跟他说,“我去去就回。” 他未松手,“我陪你去。” 涂筱柠心急地直接抽回手,“你去车里等我,我很快的。”然后一路小跑。 两人到医院挂号皮肤科,医生说暂时看不出过敏源,也可能是近期过于劳累导致免疫力下降所致。 “平常喝酒吧?”医生写病历的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 “嗯。” 医生摇摇头,“你们就仗着年纪轻透支自己的健康吧。”然后病例本递过去,“内用外敷,最近不要再饮酒了,注意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命却只有一条。” 涂筱柠接过病历本,“知道了,谢谢医生。” 走出诊室,涂筱柠就说,“你看,医生也让你少喝酒。” 纪昱恒一只手插进裤袋里,“谁都知道酒非好物,可干营销哪能说不喝就不喝。” 涂筱柠撇嘴,“如果百万年薪要用你的身体健康来换,我宁可不要。” 纪昱恒脚步停顿,涂筱柠又来拉他,“反正这两天你得给我熬着,不许再喝了。” 他嗯了一声,两人正好走到取药处。 看他臂间比先前更明显更密集的红疹,涂筱柠都觉得痒,她问,“你不痒吗?” 他也不否认,“痒。” “那你怎么忍得住?” “靠毅力。” “也是,你们学霸从小自控力就好,我小时候得过一次荨麻疹,越痒越抓,越抓越痒,最后弄得我精神都崩溃了,换了我,我绝对熬不住。”涂筱柠说着抬起他手臂,忍不住想帮他吹吹,觉得这样会比直接用手抓好一点。 纪昱恒好像知道她要干嘛,将她拉到自己身侧说,“没事,不碰它慢慢就习惯了。” 涂筱柠就没再碰他,前面有人拿好了药空出位置,他们向前走了几步。 涂筱柠看看脚下,突然问他,“你刚刚为什么跟我道歉?” 医院来往的人很多,他一直牵着她的手,良久,她听到他冷静却又柔缓的声音。 “是我之前没注意,让你害怕担心怀孕,让你没有安全感,是我不好,所以对不起。” 涂筱柠定在原地怔怔望着他,有好多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决堤的水朝她胸口涌来,那一刻才算真正明白过来,原来她的心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68 68 周围依旧嘈杂,人来人往,涂筱柠嗓子干涩,眼角微湿。 她压制住那股有点想哭的冲动,声音也比刚刚低了几分,“是我搞错了,昨天已经测过了,没有。” 她觉得她有神经病,之前害怕有的时候她恐慌,测到没有后她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低落。 前面又有人离开了,他带她走了两步,她还未来得及看他表情就听到他说,“那就按你的计划来,这事以后再说。” 可她听着心情却万般复杂,他说话总留有余地,又如饶静他们说的那般城府极深,连去参加行长父亲的追悼会他都会顺水推舟为后面业务审批铺路,她不知道这会儿他是真的尊重她,还是压根也不想要跟她的孩子,他做什么都完美无缺,滴水不漏,包括做丈夫。 饶静说的没错,跟着他,即使哪天被他卖了她可能还在乖乖给他数钱,可是明知道如此,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有些事她明明看得透彻偏偏还是一头扎了进去甚至慢慢陷了下去,即使她努力压制自己的意志,但终究还是失败了,心这个东西,不知不觉就交付出去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患得患失,什么时候他的每一句话每个动作让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上心,是他每次温柔跟她说话的时候?还是他不惜放下自己身段帮她争取客户和跟后台沟通?还是在巴厘岛那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快乐日子里?又或许,或者更早……这些潜意识一直刻在心底的画面她总是抑制着不让它们钻出来,可心就那么大,就像一个储物柜你今天收藏一件东西明天再偷偷放一件,它最终会满到再也关不上门,而今天,她再也盖不住那源源不断要冒出来的情感了,她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只要扮演好妻子的角色就可以了,到底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这段婚姻里,是她先输了。 前面没人了,后面的人催促他们快点,纪昱恒拉她朝前,涂筱柠回神,沉默地递单子拿了药。 两人到家已经很晚了,被自己这么一折腾又记挂着他的荨麻疹,涂筱柠很是疲惫,洗澡的时候上厕所才发现大姨妈悄悄来了。 她沉眸,要是早点来也就没这么多事了,匆匆洗了澡感觉小腹也开始有些疼起来,但她满脑子都是要给他上药。 荨麻疹越到晚上爆发的越多也越痒,而且怕热,纪昱恒今晚是用冷水冲的澡,涂筱柠给他上药的时候碰到他冰凉的皮肤才发现。 “这天你冲凉水澡会感冒的。”她小心翼翼给他涂抹药膏时抱怨。 “不碍事。” “药吃了?” “嗯。” “怎么没见好转呢?我看网上说一般半个小时就会慢慢消退了,你怎么却越来越多?”涂筱柠亲眼看着那些红疹成团成团地布满他的身体,除了脸,没一寸能幸免。 他半裸站着,她半跪在床头给他抹药,小手滑过他皮肤上的每一寸,比起身上的痒,这反倒让他难以忍受,眼看她的指尖在下移,他伸手扣住了。 还毫无意识的涂筱柠挣脱他的束缚,“我还没涂好呢。”然后继续下移。 “怎么不涂了?”他低头问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她宽松睡裙下的白皙力度,她身上还散发着刚出浴的馨香。 她此刻脸又红着,小女人姿态尽显,怎么看都有些欲语还羞的味道。 “昱恒,别……” “嗯?”他还在动这次换她扣住他手,她呼吸跟衣服一样凌乱,有些话不成句。 “来了那个,刚刚。” 纪昱恒顿了顿,停下了动作,但略沉的呼吸一时半会儿还未恢复。 涂筱柠拉了拉裙子,看他欲从自己身上离开,她蓦然抬手拉住他,暗黄的灯光下她脸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她垂着眸不敢看他。 她低声,“我帮你”,然后手像刚才那样慢慢从他腰间开始滑动。 纪昱恒将她按住,可她这会儿倔强的很,像是非要办到不可。僵持了一会儿,再加上他又开始发作的荨麻疹,他急需找一个点来抒发那抓心挠肝的刺痒,一放松竟让她成功探了下去。 她动作很生疏,手也很抖,但固执让她做到了最后,当掌中有炙热袭来时她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 纪昱恒又站着缓了会儿才带她出来,抽纸先帮她擦拭干净。 灯光照得他此刻极近温柔,看得涂筱柠恍了眼,加之尚未消退的情愫,她忍不住做出了今天在医院就想做的事,她靠过去环抱住了他的腰。 纪昱恒顺势揽住她,感觉她身体有些微微颤抖,蹙了蹙眉,“冷?” 涂筱柠摇摇头,贴着他不说话,这会儿撒娇得紧。 他抱了她一会儿,哄她,“睡觉好不好?” 涂筱柠点点头乖乖躺下,可他没有立刻上来,像是要往外走的趋势,她又掩着被子坐起来拉他。 他回眸,“我再去冲一下。” 她并不想让他走,可看他裤子确实不能再穿着睡了,只得松开手,她说,“那就一会儿。” 他像哄孩子似地应,“就一会儿。” 果然就一会儿,他重新换了一条裤子躺回床上,涂筱柠拱着身子钻进他怀里,他拥着她却感觉她还在抖,意识到不对劲把她了捞起来,“怎么了?” 涂筱柠闷哼,“肚子疼。” “肚子疼?” “就是痛经。” 纪昱恒看看她蜷缩的身子,才发现她的双手一直捂在小腹。 “每次都会疼?”虽说他学识渊博,但对这个他没经验,想覆手帮她取暖却又担心自己刚刚冲过凉反而引起她更加不适,从小没什么事情可以难倒的他竟然难得有了一丝无所适从的感觉。 最后只得紧搂着她睡,只是这一夜一个痛经,一个荨麻疹,都未睡踏实。 翌日周一,开完晨会连许逢生都觉得他今天状态不好。 “老大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他今天很疲惫。”会后他们几个聚在茶水间。 “听说上周五临时被大行长招去一同去了总行。”赵方刚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好像是作为新城区支行行长的候选人,大行长有意要推老大,特地带他去的总行。” 饶静看他,“这事这么快就要定了?真是我们部门去承接新城区支行?” 赵方刚表情微妙,“只是先带他去总行露露脸吧,毕竟老大进dr还没多久,虽然业绩不错但这么短时间推他坐新支行行长一位,行里也要顾及些同级老人们的面子,所以要提前给老大铺路。” “真厉害啊,三十岁不到就节节攀升,四十岁不到岂不是要坐上分行行长一位了?”许逢生由衷佩服。 赵方刚赞同地点点头,“这还真不是没可能。” 几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儿才把目光汇聚到涂筱柠身上。 饶静双臂环胸,“说说吧,你上周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涂筱柠早就做好今天要被盘问的准备,想好了一个说辞,“那是在手机上看电影不小心点到跳出来的小广告,一进去就被自动获取了号码,打来了骚扰电话。” 这种浏览手机网页不小心点到小广告的事大家多少都经历过,加上她的淡定如初还算有说服力,饶静也刚看到她拿着姨妈巾去厕所便未再追问,只是赵方刚忍不住笑,“那种小广告看一般电影可跳不出来,小涂啊,你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小电影?” 涂筱柠就假装喝水。 过了会儿赵方刚又说,“不过小涂确实有对象正交往着呢。” “啥?”饶静反应还不小。 一看这情形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知道涂筱柠谈恋爱的人还有点小得意,还故意挑衅一下饶静,“饶姐姐,你作为师父不会才知道这事吧?” 饶静果然一愣,“你知道?” 赵方刚得瑟,“是啊,我知道。” “不会是你那同学?”饶静一件不可思议的样子。 “那倒不是,是小涂相亲对象。”提到这事赵方刚气焰下去了些,又看向涂筱柠,“是吧小涂。” 涂筱柠只能把头点得像个招财猫。 饶静也看看她,“相亲对象?你家里安排的?” “嗯。”涂筱柠觉得自己这会儿像在被查户口。 “干嘛的?” “搞it的。”她胡乱扯了一个职业。 赵方刚拍腿,“it好啊,一个金融农民工,一个it农民工,都是农民工,配一脸啊。” 涂筱柠摇摇手,“只是先处着,还在了解阶段呢。”现在她说谎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大家没再说话,许逢生便咳了咳,率先转移话题,“刚刚开会我看老大脖子上红红的一片那是什么?荨麻疹?” 赵方刚倒没注意,“这你都发现了?” 许逢生只说,“唉,他太拼了,这估计是累出来的。” 赵方刚又赞同,“确实,他够拼,我跟他出去应酬多,你们是没看到他喝酒那叫一个生猛,红的,白的,啤的,几种酒可以轮着来,知道拿什么喝吗?不是酒盏也不是红酒杯,是壶,还不是喝白酒的小壶,是喝红酒的那种大型斜口壶,而且不是慢品啊,你们想想看啤酒吹瓶是什么概念,他比吹瓶还牛逼,是举壶豪饮,真不开玩笑,这要是没点酒力的一般人,会被喝到胃出血。” 涂筱柠听得心惊胆战,仿佛都能看到那场面似的,她捧着杯子的指尖瞬间就攥地泛了白。 所有人沉默,赵方刚看着外面没人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放低声音,“老大是真不容易,知道他为什么好好的从银监跳槽么?他母亲是乳腺癌晚期。” 饶静和许逢生猛然抬眼。 “这你都知道?”半晌,饶静问。 “银监里都知道这事,随便打听一下就懂了,这也是我老头告诉我的,而且据说他大学时本来都获得美国哈佛公费读博的名额了,已经在华尔街实习了,就是因为母亲的病放弃了大好前途回的c市。” “放弃?他在那里挣得钱不是更多,为什么非得回来,难道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人能照顾母亲?”饶静不解。 赵方刚看她一眼,神色纠结,最终还是说出口,“老大父亲早就过世了,他还真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了。” 大家再次沉默,涂筱柠夹在中间听着,明明比他们更清楚一切,但从别人口中听到那样的他,她的心会止不住地颤抖和抽痛。 片刻后,饶静捧杯喝了一口咖啡,打破沉静,“我要是他,我就选择唐羽卉,反正她也愿意,有捷径干嘛非把自己逼得那么苦,少奋斗十年不香么?” 赵方刚笑她肤浅,“老大绝不是会靠女人往上爬的人。” 许逢生感叹,“话是这么说,可个性归个性,现实归现实,有个能在自己职业生涯起到关键作用,同时又对自己有帮助的女人到底是会不一样。” 涂筱柠又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明明是白开水,她喝着竟是苦涩不已。 69 69 昨天在医院开的药好像对他的荨麻疹并无太大作用,涂筱柠早上起来看他皮肤上只消褪了一点。 唐羽卉发现这事后无比上心,直接冲到他办公室要拉他去医院,她竟然还掩上了他办公室的门。 “你到底要无视自己的身体到什么时候?”她那语气熟稔地根本不拿自己当外人。 “没事,你去忙。” “我不忙,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她情绪激动,声音似夹杂了一丝哭腔。 然后门就被关上了,再也听不清里面的声响,只有含含糊糊的嗡嗡低语。 涂筱柠正在放款,在填借款借据,可她攥着写字笔一下填错了三张,撕了填填了撕,屡写屡错,屡错屡写,最后索性扔下了笔。 她捧起杯子去茶水间,耳边全是唐羽卉刚刚的娇滴声音,她再也不得不承认,她讨厌她,非常讨厌。 一走神水溢了出来,她赶紧去关水,可是心烦意乱地她竟把手伸向了龙头下的滚烫水柱,被烫了个结实。 她手一甩,杯子都碎了,打扫卫生的阿姨闻声赶来,一边拿拖把清理一边拉开她,让她小心点。 涂筱柠呆呆站着,低头看着阿姨的动作,耳边也只有她的安慰声,她重叹了口气。 她在洗手间用凉水冲手冲了很久,那通红的印记跟此刻心里的苦楚一样,久久无法消散。 她没有立刻回办公室,像逃避似的坐在卫生间马桶上,她打开相册,看着他们那张被她截好的合照,隔着屏幕碰碰他的脸再触触他的精致五官。 以前她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大致是说有一块漂亮蛋糕,大家都觉得好吃,可是它就这么大,你来的晚又没本事插进去,就是非要挤破头跟人家去抢,也抢不过。 手还在火辣辣地疼,她打开微信小号,把那张截图的合照设置成了朋友圈相册封面,隔着屏幕抚摸着他的脸看了很久,又把小号的微信名改了。 j夫人,她凝着自己最新的名字,像看到了一丝希望,傻傻地笑了起来。 可是,可是她总是不一样的吧,他至少给了她名分。 回到办公室,他办公室的门已经重新打开了,任亭亭是第一个发现她手被烫伤的。 “小涂姐,你的手?” 涂筱柠一看,热气消散后,手背已经在慢慢起水泡了,一大两小的,看着有点吓人。 “刚刚不小心烫了一下,没事。”她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赵方刚凑过去看看,“哎哟,你这也太不小心了吧?” 饶静翻出一瓶泰国青草膏,“来,把手给我。” 涂筱柠乖乖伸过去,饶静帮她抹着药,凉凉的,就像昨天他冲凉后贴在她身上一样。 她心底又叹了口气,满脑子都是他,原来自己已经走火入魔到这地步了。 不知是不是要去开会,他执着笔记本走出了办公室。 原本堆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散了散,唤了一声,“纪总。” 他应声,视线跟着人群落在涂筱柠那里,涂筱柠也在看他,他又很快收回视线抬步离去,涂筱柠的视线则追随着他直至不见。 不过这荨麻疹真让他有了个不去陪行长应酬的理由,按时下了班,一到家就看到在厨房忙碌的涂筱柠,他没像往常一样先去换衣服,而是直接走进厨房。 涂筱柠还在洗菜就感觉背后有风,转头就看到了他。 “回来了?”她擦擦手,围裙碰到烫伤的地方不由皱了一下眉。 纪昱恒拉住她手腕看她手背,几个水泡清晰可见。 “怎么弄的?” “倒水的时候不小心。” “倒个水你也能经常不小心。” 涂筱柠愣了愣,想起把他和银监其他人烫伤那次,他记性总是那么好,多久的事都记得。 他看看还浸在水盆里的蔬菜,有拉她出去欲自己取代的趋势。 他一撩起袖子她注意力就全转向那密密麻麻的红疹,“怎么吃了药还没见好?” 他把开着的水龙头一关,“已经比昨天好些了。” “不应该啊,照理来说急性荨麻疹用了药数小时就会消退的,你这怕是要演变成慢性的了。”涂筱柠越发担心,她围裙一解就伸手拽他,“你这治标不治本还得看,今天不在家吃了,一会儿去外面随便吃口得了。” 他没动,“没用,我这就是慢性的,以前也发过,即便去医院挂水仍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月。” 涂筱柠心头一紧,耳边又回响起白天唐羽卉关切他的声音,原来她这个妻子对他的了解还真不如他学妹。 “不管怎样有法子总要试试。”不知是不是在赌气,她非坚持要出去,也不管他手上是不是还沾着水,拖着他就往外走。 今天是她开的车,纪昱恒安静在副驾驶座坐了一会儿发现不并是去医院的路。 “去哪里?” “私人诊所。” 她目视前方,却能感觉到他在看她,就倔强地说,“你别怕,弄不出人命的,我小时候荨麻疹就在那儿看好的。” 他没作声,也没拒绝。 车里一时安静,等红灯的时候她怎么看那灯都觉得刺眼,心里堵得慌,几次想开口问他今天在办公室里跟唐羽卉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关门,可每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后面的车开始狂按喇叭,涂筱柠一看发现已经绿灯有一会儿了,她脚踩油门往前开,这会儿车多她左右都有车跟她并驾齐驱,后面的车找不到超车的机会,便又急躁地按喇叭催涂筱柠,那接连不断的狂响惹得她心底窜出一股无名火,也躁了起来,她嘴里蹦出一句,“傻逼。”然后就开起了赌气车,他越在后面按她就越刹车,开得越慢。 看她越开越慢,那人急了,一边继续狂按喇叭一边把车移到右边道上,打算超她,涂筱柠偏不让,转向灯都不打直接插到右边道上,又稳稳挡在了他前面。 “嘀嘀嘀——”喇叭声震耳欲聋,那人再变道回去,涂筱柠也变道回去,他再往左变道,她也往左,反正就是堵着他死活不让他超车。 纪昱恒终于发话,“别开赌气车。” 涂筱柠顶嘴,“我路怒症。” 被她几次一堵后面那人真被逼急了,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挤到右边道超了上来,不久又遇到个红灯,两车并排停下,他打开驾驶座车窗就开始狂骂,“我操你妈!你他妈有病啊!活腻了啊!” 涂筱柠的车窗膜又黑又暗,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到里面,但看这车型和颜色就知道开车的是个女司机,就有点欺负女人的架势,一开窗怎么脏怎么骂。 “狗娘养的!也不看看老子是谁!想死早点说!”他越骂越来劲,引得非机动车道上等红绿灯的电瓶车和自行车车主都在看。 终于副驾驶坐上的车窗滑下了,那人有些得意,准备更过分地羞辱一下女司机,一看副驾驶座上坐着个男人,他不由一愣。 纪昱恒眼神跟声音一样冷厉,他直接警告,“再骂一个试试?” 那人显然没料到车里还有男人,再加上对方浑身上下都冲溢着一派凌人的气势,望而生畏,瞬间把他的嚣张气焰碾压了下去,他也是个欺软怕硬的,声音越来越弱地喊了两声就把车窗滑了上去,绿灯一亮他就飞似地开走了,再没纠缠。 涂筱柠重新踩油门,纪昱恒关上车窗,严肃看她,“你现在车技好的很,都能跟人在马路上飙车了。” 涂筱柠不吭声。 “你以后再这样开车就不许开了。” 涂筱柠又顶嘴,“不开就不开了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火药味浓,纪昱恒侧了侧身,“你今天怎么回事?” 涂筱柠又开车窗吹风,“没怎么,来大姨妈。” 她说的私人诊所真的很私人,就租了个商铺,连个门头都没有,不过医疗机构职业许可证和各种医师资格证倒是齐全工整地挂在墙上。 “奶奶。”涂筱柠一进去就朝隔间里正在配药的老人喊了一声。 老人闻声探头,老花眼镜落到鼻尖,眯眼瞧了一会儿才认出来,“哦,是小徐家的柠柠啊。”然后拿着一瓶配好药水的水瓶出来,边摇边问,“小丫头,你咋了?” 涂筱柠把纪昱恒一拉,“我没咋,是这人。” 老人又摘下老花镜端详了一下,“哎哟,这帅小伙是你男朋友呐?” 涂筱柠把他往坐诊凳上一按,“我老公。” “你才多大都结婚啦?你不是才大学毕业吗?”老人吃惊。 “我都27了。”涂筱柠每次来她都记不得她年纪。 “啊?是吗?”老人嘀咕,有人叫她。 “邱医生,我这边吊瓶要挂完了。” “来了来了。”她拿着药棉应,又看看涂筱柠夫妻,“你们等等啊,我先给人拔个针再换瓶药去。” 涂筱柠点头说,“您先忙。” 待她离开纪昱恒环视了一下四周,涂筱柠以为他嫌弃便说,“人家证件执照齐全着呢,可不是无证上岗的赤脚医生,正经八百的医科大毕业,第一人民医院出身的。” 纪昱恒看老人的年纪已经是奶奶辈的人了,那个年代能考上医科大的着实不易。 “第一人民医院?”纪昱恒重复。 涂筱柠嗯了一声,“好像是早年她手里有个病人因为医疗事故没救过来,医院当时推卸责任,虽然没有怪到她头上,但是她心里愧疚,就辞职出来自己开了个诊所,同样的药收费什么的都比医院便宜很多,很多老百姓过来看,慢慢地口碑就打出来了。我刚出生那会儿我妈月子没做好,落了哮喘,去了很多医院都没看好,后来同事介绍她到这儿来看,打了两个月的针居然好了,也没再复发过,再加上这儿方便又省钱,小时候有个小毛小病我妈就带我上这儿来,不怎么去医院。” “她应该已经过了退休年龄,她子女怎么还舍得她如此操劳。” “医者仁心啊,而且……”涂筱柠见她还没来敛了敛声,“听说年轻的时候有个对象,也是医生,可被派去国外学习就没再回来,后来她就一生未嫁。” 纪昱恒不由又看了老人一眼,涂筱柠借题发挥,如此评论,“所以十个男人九个渣。” 他蹙眉回首,老人也来了。 “帅哥你怎么了?”老人终于得空下来给他坐诊,言语诙谐幽默。 “荨麻疹。” 老人一看,“你这风团是老毛病了吧?” “是。” 老人把一个小手枕推到他面前,“来,伸手。” 纪昱恒伸出手臂,老人把了把脉,“气结郁心,孩子,你做什么的?是不是压力太大有心事啊?” 他没说话涂筱柠帮他说,“搞推销的。” “卖保险的?” 她含糊其辞,“差不多。” 老人扶扶眼镜,“保险行业竞争大啊,你做什么险种?推销太难可以在我诊所里发发名片,现在不是那种重疾险可流行了么?” 没想到她还当了真,涂筱柠欺骗老人心有惭愧,又只得把谎圆下去,“他只做车险的。” “哦。”老人又把把纪昱恒另一只手,又热心地下巴朝外扬了扬,“旁边有个4s店。” 涂筱柠头昏,有点圆不过来了,被纪昱恒看了一眼,他言归正传,“我这荨麻疹有什么快速根治的办法么?” “快速治倒是可以,快速根没办法。”老人收回手。 涂筱柠不解,“可是我小时候治了不就再没发了?” 老人起身去配药,“他跟你情况不同,一看就是经常熬夜喝酒的,若不调整作息和饮食就会反复发作。” 涂筱柠戳戳他肩膀责怪,“你看!” 纪昱恒抽回手按住她的不安分,“我不去应酬,你养我?” 涂筱柠没好气地推他,她倒是想养他呢,恨不得把他藏起来再也没人觊觎。 老人调好药水,又拿了个空的针管坐下来,“我这方法有点偏,要抽你的静脉血混到药水里再打进你身体。” 纪昱恒颔首再次伸出自己的手臂,涂筱柠看着他根根分明且凸起经脉,发现男人跟女人到底不一样,她的经络就很细,每次去体检抽血护士都说摸不到她静脉。 针头扎进他的脉搏,他表情毫无波澜,涂筱柠看着却比他疼,一管血抽完眼看老人往药里一混就要接着扎他,涂筱柠不舍得了,忍不住问,“不再等等吗?” 老人反问,“等什么?”针又一头扎了进去,那一瞬涂筱柠感觉像扎在了自己的身上,刺疼刺疼的。 药水打进身体的时候人会有点眩晕的感觉,纪昱恒意志力再强也无法抑制这种生理反应,双耳也有短暂的耳鸣。 涂筱柠见他久久未动,不免担心,“昱恒?” 他握住她手,“没事。” “会有点药物反应,过几分钟就没事了。”老人告诉她。 涂筱柠点头,给他按着止血药棉站着陪他。 过了一会儿,纪昱恒不适的感觉消退,涂筱柠这会儿也没了脾气,跟他说话又柔声细语来,“好点没?” “嗯。” 老人又在给其他患者配药,叮嘱他,“最近少喝酒多休息,明后天再来打一针,三天内不复发这次就止住了。” “之前医院还配了些药,还要继续服用吗?”涂筱柠问得仔细。 “不冲突,可以接着服用。” 又有患者来了,纪昱恒让座,涂筱柠又跟老人又说了会儿才道谢离开。 回去的路上显得有点安静,一安静涂筱柠就容易胡思乱想,她的思绪又绕回了白天,纠结不已,可还是几次欲言又止,但她的一举一动逃不过纪昱恒的眼睛。 “你想说什么?”他开口。 唐羽卉的名字都到嗓子眼了,可她又逃避似的难以脱口,最后咬唇只问,“赵方刚同学的语音你怎么替我接了?” “不然你真打算去见面相亲?”他反问。 “你不是让我自己处理。”她小声嘟哝。 “你能处理么?我再不出手恐怕你被赵方刚卖了都不知道。” “那就卖呗。”涂筱柠心想那也比被你卖了给你数钱强,就忍不住低声加上一句,“反正你也不会不舍得。” 谁知道他眸光扫了过来,“什么?” 70 70 涂筱柠没再说话,差点闯了个红灯,车头都过线了她猛踩刹车。 停下后她听到他低敛的声音,“你平常也这么开车?” 她否认,“没有。” 他又沉了沉声,带着警告,“以后开车不能走神,更不许开赌气车,如果我今天不在车上你怎么办?” “他爱骂就骂,就当听不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该庆幸今天碰上的这个只是纸老虎,要是个五大三粗的地痞流氓把你车一拦你想过后果没有?”他语气严厉。 她被他一凶就有点受不了,委屈地说,“那不是今天你在吗?” 有你在我才有底气,有你在我才有恃无恐啊。 纪昱恒沉默几许,稍后缓了缓语气,“下次别这样了,好好开车。” 涂筱柠不作声。 “听到没有?” “哦。” 纪昱恒看了她一会儿,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哦’啊。” “不是,说赵方刚的时候。” 她死不承认了,“没说什么。” 正好他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就被他按了。 涂筱柠好像瞥到是三个字的,忍不住问,“谁啊?” “唐羽卉。”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你怎么不接?” “又不是上班时间我为什么要接?” “她不是你师妹吗?” “我师妹多了去了,每个找来都理,我还有没有私人时间了?” 瞬间心里好像就没那么堵了,可是又担心会不会因为她在他们说话不方便他才掐掉的?而且晚上了她能找他说什么?想着想着她开始陷入新一轮的纠结。 “饿了没?”过了会儿他问。 “不饿。” “我饿了。” “哦。” “去吃灌汤包吧。” 涂筱柠没想到他要吃这个,嘴上说着“这个点那边可难停车了。”却还是方向盘一打往学校去了。 到了那儿果然难停车,人又多道又窄她开车就紧张,生怕碰了谁,最后纪昱恒跟她换位,帮她侧方位停进了一个车位。 两人在大学城里走着,涂筱柠低着头看脚下一言不发,纪昱恒陪她走了几步开口,“进银行通常有三种人,一种靠自己本事,一种靠家里资源,还有一种是前两者都兼备,唐羽卉就是第三种人。” 涂筱柠心想管她什么事。 “她父亲有背景,她有现在的业绩的确离不开家里,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有自己的特长和优势,尤其在跟客户谈综合成本的时候很有自己的一套,当然这些谈判的技巧跟她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有关系。” 涂筱柠敷衍地哦了一声。 “银行营销岗需要这样的人,但她会来dr我之前并不知情。” “他们都说她是冲你来的。”涂筱柠一个没忍住道。 “她冲什么来我没兴趣,但是行里的风言风语,你听听就行。” 涂筱柠看看他,原来他知道行里是怎么传他跟唐羽卉的啊? “你跟说我这些做什么。”她装作满不在乎地说着,他却牵过她的手。 “我说过,身为丈夫我会对你和家庭负责,我现在能给你的不多,但应有的安全感会如数给你。” 不知是她太好哄还是他太会说话,反正她心底的不快就这么随着他的话慢慢退却了。 凌惟依之前说的没错,她就是被他制得死死的,每次心中一有波澜他只要几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又让她风平浪静了。 她不知不觉跟他指尖交缠,可还在嘴硬着,“那你们还经常坐一起吃饭,说话也要关着门,生怕传言还不够多么。” 她借着这个话题问了出来,心脏跳得也快。 “之前顾及她面子我未提,后来我也明确说了,我在dr她就是我的下属,我跟其他平级坐在一块儿用餐的时候,她不能越级坐在领导们的餐桌上。”他又看看她,“你几时见我跟她单独坐一桌用餐过?” 涂筱柠又不作声了。 “至于关门说话,也就今天一次,同样是顾及她脸面,我让她分清楚当时是上班时间,是上下级,以后不要动不动就带着私人情绪冲进我办公室。” 心头的乌云彻底消散,涂筱柠又哦了一声,虽只一个字,却比刚才吐出来轻快多了。 纪昱恒目光偏了偏,似在探她的眸,“你在观察我跟她?” “这哪要我观察,全行眼睛都在看,你自己不是也知道流言蜚语吗?人言可畏。”她当然不会承认,目不转睛看着前面,因为她怕自己一跟他对视就忍不住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灌汤包店到了,老板抱歉地说今天汤包卖完了。 “那面呢?”涂筱柠问。 老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也卖完了。” 她有些失落,“那还有什么?” “小馄饨,但也只有一人的量了。” “你吃吗?” 两人异口同声问对方,老板笑了。 “不管你们吃不吃,这碗馄饨送你们了。” 就这样两人最后吃了一碗小馄饨,涂筱柠从未觉得小馄饨如此好吃,又或许是因为他在才变得那么可口美味。 这一晚,她的小号朋友圈又多了一条状态: 我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跟你共吃一碗小馄饨。 ——j夫人。 那老医生的法子真的有用,纪昱恒的荨麻疹当晚就消退了,又持续注射了三天,倒是没再复发。 涂筱柠算是松了一口气,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任亭亭依旧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地跟着赵方刚,他嫌她麻烦的时候就会把她丢给涂筱柠。 “没事就看看你小涂姐姐怎么做业务流程,写报告的,去帮她盖盖行章也成。” 任亭亭很听他话,看到涂筱柠要去盖章还主动揽过去,“小涂姐,我帮你去盖章吧。” 涂筱柠怎么敢使唤这位千金大小姐,连连摇手,“没事,我自己可以。” “可是师父说让我帮你的。”任亭亭执意帮她拿合同。 饶静站起来笑,“小任啊,你师父说什么你都听啊?” “对啊,他是我师父。” 一会儿赵方刚来了,任亭亭唤了一声“师父。” 赵方刚含糊地嗯了一声,显然没空搭理她。 任亭亭以为他觉得自己在偷懒,赶紧抢过涂筱柠手中的合同和盖章本说,“我去盖行章。” 涂筱柠拦也拦不住。 趁着办公室又只剩他们四人,饶静看不下去了,她喂了赵方刚一声。 赵方刚还不知道在喊他,她直接扔了一块橡皮。 这下有反应了,“干嘛?” “我说,傻子都看出来人小姑娘对你的心思了,你赵公子这会儿可别给姐姐我装纯情啊。” 赵方刚把橡皮回扔过去,“太小了,我又不是禽兽,不跟学生谈感情。” 饶静笑,“哟,真装纯情啊?” 许逢生凑热闹,“大三了,也不小了。” 赵方刚也朝他扔了块橡皮,“还不小?我跟她差了六岁啊兄dei!” “六岁怎么了,现在还有人忘年恋呢。”饶静继续说。 赵方刚摇摇手表情认真,“不好意思,我真下不去手,而且她压根不是我的菜。” 饶静问,“你什么菜?” 赵方刚又不正经了,眯着眼瞧她,“你这种前凸后翘风情万种的啊,我亲爱的饶姐姐。” 饶静甩给他一个文件夹,“去死。” 两人闹了一会儿,饶静也收起玩笑,“不过说真的,你要拿下了这小公主,以后可就不用愁了,别说dr,随便哪家银行只要你想去还不是随你挑?” 赵方刚手中转着笔,“虽然吧,有些方面我不如老大,但在这件事上我跟他观点一致,事业上绝不靠女人,我赵方刚就是明天饿死街头也绝不吃一口软饭。” 饶静鼓鼓掌,“哎哟有骨气。” “彼此彼此饶姐姐,你嘴上说着这个那个的,其实比谁都刚正不阿,你不也从不靠男人么?”赵方刚一语道破。 饶静翻了他一个白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方刚整个人往椅子后面一仰,伸了个懒腰,“我们这个部门啊,要说缺点,唯一的缺点就是三观太正,不像其他部门呐,乱的很。” 饶静也跟着笑了一声,“听说隔壁部门的季佳请假休息了?” 涂筱柠一听这个名字不由竖竖耳朵,前阵子不是还跟她抢客户来着吗? 赵方刚耸耸肩,只说,“邢总这次可玩大了。” 涂筱柠听得云里雾里,小声问饶静,“怎么了?” 饶静只对她做了个口型,“怀孕,堕胎。” 涂筱柠竟然吓得打了个嗝,感觉自己吃了大瓜。 赵方刚回头看看她,友情提醒,“那邢总是个行走的渣男,还他妈好色,最喜欢撩行里年轻的漂亮妹子,小涂你当心着点。” 他不说还好,一说她蓦然想起来有次在卫生间外的洗手池洗杯子,碰到过那邢总一次,他也来洗杯子,然后到她旁边抽纸的时候挨她特别近,突然叫了一声,“小涂?” 她赶紧叫,“邢总。” 他笑着应,似乎完全忘了之前调户的事,还说,“你头发上沾了东西,我帮你拿下来。” 她当时还真以为沾了东西,正对着镜子照就看到他的手已经落在自己发间。 她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他则说,“拿下来了。” 她看看他握着的手,却什么都没瞧见,但她还得致谢,“谢谢邢总。” 他说不谢,又朝她看了几眼,然后笑眯眯地离去了。 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她不禁毛骨悚然,看来以后得绕着他走了。 可是有时候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下班前她去了趟卫生间,一出来就碰到同时从男厕所走出的邢总。 她瞬间手都不想洗了,打了个招呼就低头想走,却被他拦住。 “小涂啊。” “哎,邢总。”她硬着头皮应。 “你来dr有些年头了吧?以前一直做大堂的。” “嗯。” 他越靠越近,“你看,你干这么多年了还是劳务派遣,就不想转正?” 她往后退,“额,顺其自然吧。” 他笑笑,“你们纪总这人啊,看着护犊子,也没提帮你什么时候转正?” 她挤着笑,“领导自有领导的打算吧。” “哦?”他挑挑眉,又靠近了几分,“那你不如调到我拓展三部好了,我这个领导可不像你们纪总假正经,跟着我比跟着他有前途,你要真来了,行里下一批转正我保证有你的名字。” 眼看他越来越近,涂筱柠心生一计,“哎哟邢总,我手机刚刚落卫生间了,我去拿一下。”说完就溜进身后的女厕所。 躲进厕所后她在里面狂喘气,她这是遇到职场性骚扰了吗? 71 71 下了班涂筱柠先去看了婆婆,医院里一出来就接到纪昱恒的电话。 “今晚有应酬,别等我吃饭了。” “你这人,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到他荨麻疹刚好又去喝酒她就不开心。 又听他道,“小姨夫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些野生黄鳝,说是给妈补身子也给我们尝尝鲜,可能已经送到家里了,都是活的你别动,等我回来。” 涂筱柠只顾着他身子,边开车门边叮嘱,“你少喝酒啊。” “好。” “只准喝一杯红酒。” “好。” 挂断电话涂筱柠蓦然发现自己变罗嗦了,越来越像个妻子的样子,她把包往副驾驶座上一扔,不觉一笑,然后发动了车。 独自回到家,她像往常一样先去换衣服,然后去厨房找东西吃,只是感觉今天地上滑滑的,低头一看有一团黑影,她不禁毛骨悚然,打开厨房的灯,看到一地的黄鳝,又粗又壮又长,长得像蛇,快速地在地上扭动着眼看就要朝她滑来。 她吓得尖叫,赶紧跳到客厅沙发上,下意识地找手机,可是包在玄关,黄鳝又已经从厨房爬了出来,她不敢下去。 天呐,这玩意儿为什么要长得那么恐怖啊啊啊啊啊! 最后她没办法,只能快步踮着脚走,绕过黄鳝爬的地方,迅速来到玄关,拿起包就立刻爬上餐桌,她现在连客厅沙发都觉得远了。 她手抖着给纪昱恒打电话。 纪昱恒正在跟大行长陪银监的老同事吃饭,手机亮了他扫去一眼,趁大家推杯换盏之机适时拿了起来。 “昱恒,你以前酒桌上可是从来不碰手机的,是不是有情况了?”银监来的都是老领导,对他了解的很。 纪昱恒笑而不语,有点默认的意思。 行长也来了兴趣,“哦?昱恒有对象了?也不带来给我们见见?” 纪昱恒只说,“她害羞。” “哎哟,金屋藏娇呐,以前给你介绍了多少对象你一个都不肯见,连照片都不肯瞧一眼,现在悄无声息地就自己找了一个,到底是哪个美女能让纪大才子心动,我们好奇地很啊。”银监的人调侃道。 手机还在震动,他笑容俊朗,“等以后有机会就带她出来。” 桌上人朝他摆摆手,“快去接电话吧,从没见你对哪通电话这么上心的。” 纪昱恒又打了招呼才退出包厢,他靠在走廊上接了电话。 涂筱柠带着哭腔的声音立马传来,“老公。” 他敛眸,“怎么了?” 她有点上气不接下气,“那个,那个黄鳝,全部爬出来了,爬得家里到处都是,像蛇一样太吓人了,我害怕。” 他锁眉,“你现在在哪儿?” “躲在餐桌上。” “别动,我很快回来。” 挂断电话,他往酒店前台走。 “您好,请问先生需要什么?” “有笔和便签么?” “有的。”服务员递给他一个笔和标签。 他写了一串数字又将便签推给服务员,“过十分钟麻烦帮我打这个电话,你不用讲话,只要接通就挂断。” 服务员结果便签看了看,点点头,“好的先生。” “谢谢。” “不客气。” 他重回包厢,继续陪他们喝酒,果然十分钟后电话打来了。 他手机背扣在餐桌,只震动,他作势拿起看了一眼,然后跟身旁的行长交耳。 “老大,我接个电话,是财政局任局长。” 行长一听注意力从酒桌上立刻转移,“好好好,你去。” 他又出去,抽完一支烟时间差不多,他再进去。 行长问他,“什么事情?” 纪昱恒边给他倒酒边说,“没什么事,喝多了,凑不到人打掼蛋,顺便聊聊他女儿在我部门社会实践的情况。” 行长接过他递来的酒,“任局长可是c市每年掼蛋大赛的高手,他找你去切磋牌技你应该作陪的,听说他丫头目前在跟你部门小赵学习?” “是,小赵也是老客户经理,跟他能学到不少,她自己也愿意他当师父。” “小赵确实是灵的,就是跟他老头一样,都是滑头,一个老滑头一个小滑头,让他好好带人家姑娘,别尽教些歪门邪道。” “好。”看他半杯白酒已下肚,纪昱恒又给他递送去一杯茶。 行长喝了一口就说,“既然任局约你,这个面子你还是要给的,这里你不用陪了,我来应付。” 纪昱恒说,“不碍事,我再留一会儿。” 行长却说,“政府那帮人,你还是尽快去吧,别打招呼了,你直接走,剩下的我处理。” 纪昱恒点头,又稍坐片刻,然后假借去洗手间离开了。 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了满地到处都是的黄鳝,还有坐在餐桌上等他回来的涂筱柠。 看到他回来了,她哭丧着脸,“老公。” 纪昱恒扔下车钥匙往里走。 涂筱柠看他过来就站了起来,然后借着桌子往他身上一跳,纪昱恒伸手把她稳稳接住,托抱在怀中。 “这东西长得跟蛇一样,吓死人了,我一回来就看到爬得满地都是。”她惊魂未定,一双手紧紧缠着他脖子。 鼻尖全是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他轻轻拍她背,“没事了,我来处理。” “它会咬人吗?”她埋首在他颈间问。 “不会。” 安抚好了涂筱柠,纪昱恒开始在家抓黄鳝,真的爬得到处都是。 涂筱柠站在沙发上指挥,“那里,这里!还有那下面!” 抓了好半天才全部装进桶里,涂筱柠还是不放心,让他好好查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没了。”直到他很确定地说她才敢从沙发上下来。 纪昱恒把装着黄鳝的桶放到厨房,看到之前小姨父来是用蛇皮袋装的,又怕把黄鳝闷死就没把袋口扎紧,来的匆忙估计往厨房地上一放就走了,黄鳝在里面动啊动地把蛇皮袋弄倒了,一倒就全部顺着松散的袋口爬了出来。 涂筱柠拿起拖把地上清理干净,看他还在厨房就过去看看,居然是在杀黄鳝,他都是直接用剪刀剪断它们的头,然后开膛破肚,看他还穿着衬衫,袖子卷起至肘间,露出坚实的手臂,动作却无比熟练麻利的样子,明明有些违和却还是让她看痴了。 “明天你给爸妈也送去一些,现在野生的不大能在市场买到。”纪昱恒突然说。 “奥。”涂筱柠应着忍不住靠过去,“老公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她困惑,“那我家也不富裕,我就只会做简单的两个的菜。” 他把弄好的黄鳝用水清洗,“我是单亲家庭,跟正常家庭总是不一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可涂筱柠听着却很心疼。 她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他背脊一滞。 “以后,以后你还有我。”她靠在他背上低声细语。 以后你还有我,无论顺境逆境我都陪你。 可是她声音太弱,弱到被水声覆盖。 他没听清,“嗯?”了一声。 她嗅嗅他身上的薄荷味,不作声了,他也没再问,就由她这样像树袋熊般贴抱着自己。 除了水声一切很安宁,仿佛此刻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岁月静好,连厨房里的白日光灯都破天荒地给人一股柔暖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她又喊了声,“老公。” “嗯?” “我可以说一会儿工作吗?”她像打申请似地问。 “说吧。” 她又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背上,“今天拓展三部的邢总在洗手间门口把我拦住了。” 他手上的动作顿住,声音也沉了几分,“拦你做什么?” 涂筱柠迟疑了一下才说,“他说让我去他们部门,说跟着你没前途,他会给我转正。” 水龙头被纪昱恒一关,“然后?” “然后他就越靠越近。” 纪昱恒转过身看她,涂筱柠又说,“我感觉不对劲,就说手机落厕所了要回去拿,才躲了过去。” 纪昱恒把手中的黄鳝往水池里一扔,声音冷清,“以后别搭理他。” “我跟他本来就没什么接触,也就那次调户,可他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她想想又说,“小赵哥说他心术不正,是不是上次我调户的事惹得他不快,想伺机捉弄我一下?” “他敢。”纪昱恒又一剪刀剪掉了一条黄鳝的头。 他的反应让她还挺开心的,说明还是在乎她的。 她忍不住咧嘴,又听他道,“你在客户经理岗位之前没有积累,现在又刚起步,转正的事至少现在还没那么容易。” 他的话让涂筱柠重新面对现实,她垂眸,“我知道。”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学习,踏实工作,其余的,我心里有数。”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提转正的话题,他们是上下级,其实不该私下谈这个敏感话题的。 涂筱柠又黏在他身上,“老公,我会让你为难吗?” 他们是夫妻,工作上是本该就是要避嫌的,不管她后面能不能转正,如果他们的关系一旦被发现,他都有包庇之疑,她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到他,所以连转正这样的心头大事也变得开始纠结。 他又打开水龙头,说:“不会。” 可社会复杂,人心险恶,行里多少人巴不得抓到他的把柄,让他露出破绽,她想想还是怕,“等我再独立一段时间,足够强大了,也有了一定的客户经理从业经验,到时候如果其他银行社会招聘对公客户经理,我就跳槽过去。”这个想法不是突如其来的,是她考虑了很久想出来的万全之策,只有这样以后他们才都不会被影响,才能恢复正常,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再演戏,不用再掖着藏着,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到他身边。 他还在洗黄鳝,“你现在就在想怎么离开我了?” 涂筱柠贴着他的背噘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关系总不能维持一辈子。” 她不要一直躲在他身后,她也贪心地想在人前牵着他的手。 “别多想,工作上的事我自有分寸。”他却这样说。 她点头,未再说话,只把抱着他腰的手收得更紧。 她当然相信他能处理好,只是对自己,她缺乏了一点信心。 72 72 第二天下班涂筱柠就听纪昱恒的话给父母送去他昨日弄好的黄鳝。 “这哪儿来的?”徐女士在厨房看着满满一袋的黄鳝问。 “他小姨夫昨天搞的,你女婿非让我今天给你们送来。”涂筱柠口渴,狂喝水。 徐女士得意,“还是我女婿好,不像女儿好久也不知道回趟家看看我们。” “是是是,你女婿好,以后让女婿养你们哈。”涂筱柠故意说。 徐女士打了她一下,轰她出厨房,又问,“去医院看过你婆婆了?” 涂筱柠点头。 “那你就别回去自己开火了,就在家吃吧,正好有黄鳝。” 涂筱柠嬉皮笑脸,“我没打算回去呀,就是来蹭饭的。” 徐女士斜她一眼,“都成家了还像个孩子似的,你老公也不嫌弃你。” “他都习惯了,才不嫌弃我。”涂筱柠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这会儿哪儿来的自信。 就像凌惟依说的,她总是仗着他宠她,生活上,他好像确实是什么事都由着她的。 徐女士看她眼底自然流露出的幸福之笑,嘴角也跟着扬笑然后低头忙活。 “昱恒回来吃吗?”她问,心里还记挂着女婿。 “他有应酬,不回来。” “他做部门老总压力挺大的吧?” “大,大得前两天浑身都起荨麻疹,好几夜都没睡好觉。” “啊?他也有这毛病?”徐女士菜刀一搁,“上次还发支气管炎,这孩子体质也不大好啊,要好好调理。” “他从小就在单亲家庭,我婆婆又当爹又当妈的,还要教书上课挣钱,那会儿哪有那么多精力花时间在他饮食上,他小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吃,清汤寡水的还能长这么高也是万幸。”涂筱柠说起来心又一阵一阵疼了。 要是初中那会儿就知道他是自己老公,她哪怕不追星也要省下零花钱给他买好吃的。 徐女士叹气,也心疼了,“你们现在工作忙,还要天天往医院跑,下班就到我这儿来吃饭,我跟你爸两个人也是要天天做饭的,多两双筷子而已,正好我也能做点好吃的给昱恒补补身子。” 涂筱柠摇手,“这我早说过了,你女婿他不肯。” “为什么?”徐女士挤眉。 “他说,成家了不要麻烦老人。” “这孩子,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回头我来跟他说。”徐女士边说边把黄鳝倒进盆里。 涂筱柠看她洗着黄鳝又提醒,“妈这里还有我婆婆的那份,你做的时候先少放些盐给我盛一碗,我明天要带去医院。” 徐女士看她一眼,“知道了,我还会贪了你婆婆那份不成?”抬手又让她让让,“你啊,现在对婆婆可对比我这个亲娘好。” 涂筱柠伸手捏捏她的脸,“哪有啊,一样好。” 徐女士忍着笑故作嫌弃,“快出去,我要炒菜了。” “好嘞。” 老涂今晚也没回来吃里,有黄鳝,徐女士也没多做其他菜,娘儿俩简单地吃了点。 “你俩现在钱怎么管的?”难得母女相聚,徐女士有很多要问她的。 “一起管。” “一起管?怎么个管法?” “理财归我管,股票基金这种费脑的他来。” 徐女士放了放筷子,“你老公把自己钱给你了?” 涂筱柠点头,“给了。” 徐女士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多少?” “他以前在银监挣不多的,加上以前在美国挣的,也就存下五六十万。” “也就?”徐女士觉得她现在口气挺大的,便问,“那现在能挣多少?” 涂筱柠觉得应该提前让母亲有个心理准备,她先让母亲抬手。 “干嘛?”徐女士不解。 “你还是先托着下巴我再告诉你。” 徐女士呸了她一声,“快说。” 涂筱柠做了个7的手势。 “年薪七十万?” 她摇头,“七位数。” 徐女士这老会计算数比她好,不用扳手指就反应过来了,但还是吃了一惊,“年薪百万?” 涂筱柠又告诉她,“不过也要看业绩的,但估摸着大差不差了。” 徐女士拍了拍大腿,喜出望外,“涂筱柠啊涂筱柠,你看你之前还不信我算命,妈给你挑的这个老公怎么样!你捡到金元宝了吧!之前都谣传dr的一个营销部门老总都百万年薪,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真是信了。”又敲敲桌子,“你啊,你就是不转正,有你老公也能不愁吃不愁喝了。” 这观点涂筱柠不认同,“女人哪能一直靠男人,还是得有自己的事业。” “话是这么说,可男人能挣钱对家庭的保障还是不一样的。”徐女士越想越开心,觉得自己明智,很是得意,“哎呀,你说我这眼光怎么就这么好,我说什么来着,莫欺少年穷,你老公也是给我争气啊。” 涂筱柠不禁吃醋,“搞得女婿才是你亲生似的。” “这么优秀的儿子要真是我亲生的,我做梦都要笑醒了。”母亲继续刺激她。 涂筱柠不服,“怎么不说我旺他呢,那算命先生不是说我天生旺夫相么?” “旺啊旺,他还说你俩互相旺呢。”徐女士拿筷子给她碗里夹黄鳝,“多吃点,我们家的福星。” 涂筱柠觉得这还差不多,又吃了几块黄鳝。 母女俩好久没独处说话,东扯西扯地说了好多,时间晚了涂筱柠都没注意,直到纪昱恒打电话过来,她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老公,你到家了吗?”她接过电话,娇柔的语气让一旁剥桔子的徐女士都多看了两眼。 “还没,你回去没?” “马上就走。” “没走就别走了,我正好在附近吃饭,走过来没几步路,在家住一晚,明天我也好来拿车,就不请代驾了。” “好,那你慢点。” “嗯。” 放下电话涂筱柠跟母亲说,“妈,我们今晚住这儿。” 母亲更开心了,“好哇,我连昱恒睡衣都买好了。” “他什么码你还能目测?” 母亲嫌弃她,“你老公那种标准身材,还要什么码啊!” 涂筱柠想想也是,便往嘴里塞了一片橘子。 过了一会儿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她想着纪昱恒也没她家钥匙啊,一看是父亲回来了,纪昱恒正扶着他。 涂筱柠跟母亲赶紧迎上去,“你俩怎么一起回来了?” “正好在小区门口碰见爸了。”纪昱恒说,视线落在涂筱柠身上。 同样喝了酒,老涂可没他那么清醒,已经醉醺醺的了,他勾着纪昱恒的肩,不住地拍,“我女婿好哇,我有个好女婿。” 徐女士赶紧把他从纪昱恒身上拉开,“又喝成这样,你结石还没疼够是吧?臭死了你,别熏着孩子。” 老涂却扶着纪昱恒的肩膀不松手,他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口齿不清地喊,“昱恒,昱恒啊。” 纪昱恒将他扶好,“爸,我在,您当心。” 老涂挥挥手,“我没事,我没事。”又正视他然后拍拍他的肩,“孩子啊,从前你一个人不容易,以后啊,以后我就是你爸爸。”他又拍拍自己的胸口,“有爸爸在,别怕,别怕。” 明明是他醉酒的话,却让所有人沉静。 涂筱柠此刻心里不是滋味,却看他依旧用臂膀撑着父亲,柔声说,“好,爸。”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有一瞬她觉得他眼底红了,但再看又是正常的。 最后母亲把父亲扯开,“喝得醉醺醺的就开始说胡话,快起开,孩子明天还要上班呢!别把孩子累着。” 老涂倒是被她拉了过去,但还在发酒疯,他捧起徐女士的脸就亲了一口,“老太婆,我爱你。” 徐女士一愣,然后红着脸挥手狂揍他,“要死啊你,在孩子们面前老不正经!”拉着他就往房间走,还回头跟涂筱柠说,“你们先洗澡休息,你爸今天喝多了,昏了头了,看我怎么治他!” 主卧房门关上,涂筱柠看看纪昱恒,纪昱恒也在看她。 父母这样的秀恩爱她其实已经习以为常,老涂一喝多就会这样,但是在纪昱恒面前还是头一次。 “我爸他每次酒一多,就这德行。”她边给他拿拖鞋边解释。 “挺好的,很温馨。” 这样一家三口的友爱画面他只在12岁前短暂经历过,所以现在看觉得异常温暖,也羡慕。 涂筱柠拉拉他手,凑近闻了闻他,今天酒气不重,看来没喝多少。 “给你泡杯蜂蜜水?”她问。 他没说话,只是手腕一用力把她收进臂弯,然后低头吻了下来。 涂筱柠顺势踮起脚尖勾住他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涂筱柠让他先去洗澡,自己拿着家里的ipad刷了会儿抖音,除了微博,这些娱乐性质的app她都不在手机上下载,因为她深知自己自控力不好,而这些东西一旦玩起来就会有瘾,她怕影响平常工作,索性从手机上卸载了,只留微博空闲时间刷刷八卦,不过回到家倒是可以在ipad上稍微玩一会儿。 连续刷到好几个#单手开易拉罐#的话题热门,都是男人单手开易拉罐的视频,评论清一色都是: ——啊啊啊!好帅! 手控党要死了啊啊啊! 光看手就要怀孕了! 脑子里有画面一晃,她想起初三那年她第一次被同桌拉到走廊上趴着看他,那会儿他站在车库旁,靠着一辆自行车的后座跨坐了下去,当时就是单手开的易拉罐,他只仰头喝了一口,瞬间引起了全校女生的轰动。 当时的她看得毫无感觉,可时隔多年再想起,竟如少女般脸红心跳起来。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摇醒年少时的自己,大声告诉她,“涂筱柠!追你妹的星啊!追他啊啊啊!他是你老公!校草他就是你以后的老公啊!” “在想什么?”他不知什么时候洗好澡站到她身边的,吓了她一跳,仰头看到他刚出浴后的清爽,母亲买的说是睡衣,更像一套休闲服,上身是灰白条纹的男士宽松t恤,下身有点类似单薄的运动裤,更添了他的少年感,让她小鹿乱撞,心动不已。 她咽了咽口水,还装糊涂,“哦,我在看这个。”她把ipad往他那儿一推,点开一个单手开易拉罐的视频。 纪昱恒扫了一眼不感兴趣,涂筱柠可不打算放过他,“老公,你也表演一个,把你发上去准能火,还能成网红。” 他抬手轻拍她脑袋,“我不会。” 她拉住他的手,“谁说的?你明明会!” 他低头看她,“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 “初中我趴在走廊上看到的啊!你就站在学校自行车车库,拿着一瓶饮料,然后左手……”涂筱柠突然对上他渐显笑意的眸,心想完了,她竟然糊涂到被他一套话就把自己给卖了。 73 73 说实话对于初中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纪昱恒真的记不得了,但她说得那么详细他还挺有兴趣听一下。 “你初中不是忙着追星没时间关注我?” “是啊,我是没关注你啊,那次也是被我同桌非拉扯到走廊去瞻仰校草的。”涂筱柠摊摊手,“纪校草不好意思啊,说来真是惭愧,当时你的大名在我耳朵里晃了三年,可我到初三才头一次看清你的模样。”她这说的可是真真的大实话。 纪昱恒长身凭倚餐桌靠着,指尖放在桌沿饶有兴致地敲敲,“说说看,当时的感受。” 涂筱柠故意卖卖关子,“当时嘛,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感受,就觉得也就那样吧。” 他又轻拍她脑袋,“也就那样是哪样?” 涂筱柠哎哟一声拉开他手,“你怎么老打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再打傻了怎么办?” 两人闹了一会儿他催她去洗澡,她偏不,还走向厨房,翻了一会儿食品储藏柜,就没翻到易拉罐饮料,只翻到一瓶八宝粥。 奈何她今天偏对单手开易拉罐有执念,就算是八宝粥她也非要让他试试。 她把八宝粥递送到他手里,“家里只有这个,要不你试试单手开开看?” 纪昱恒把八宝粥一推,嫌弃,“快去洗澡。” “你看,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满足我。”涂筱柠有些不高兴了。 纪昱恒笑笑,“等你洗好澡就满足你。” “真的?” 等涂筱柠洗完澡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正逢那什么刚走,她被他困着好几次都不知该如何克制自己,家里是老房子,隔音又不好,她怕被父母听到,只得不停地推他,最后快要哭出来才抬手打他。 她的床是普通木质的,可没有他家的那张红木床来的结实,年代久远且面积还小,涂筱柠既是担心隔音不好又是担心床的质量不好,各种纠结着,整个人害羞死了,一直提醒他念叨他,纪昱恒索性把她抱坐在了书桌上,两人这么一来二回的一闹腾就不知不觉的到了凌晨。 透着床头的暗黄灯光,涂筱柠看到他在清理自己的书桌,想到刚刚两人在那里交缠的画面,她觉得以后都不能直视自己从小读书写字的书桌了。 处理好一切他才掀开被子躺了上来,涂筱柠凑过去,角度正好碰上他的唇,两人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了一起。 “再去洗个澡?”纪昱恒的掌在她光滑的背上来回摩挲着。 涂筱柠摇头,“这会儿洗澡爸妈肯定知道我们干嘛了。” 他撩撩她碎发,“你以为不洗他们就不知道了?” 涂筱柠还是害羞,“不要。” 他便拥着她,“那睡觉。” 她把自己埋进他怀里,还有些小失落,“你还是没给我表演单手开易拉罐。” “等下次有机会。” “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就是下次。” 涂筱柠捶他一下,“敷衍。” 纪昱恒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别乱动。” 纪昱恒呼吸又变沉了“不睡了是不是?” 可她还在他身上像只小猫一样拱,蹭着蹭着他就又受不了了。 他扣住她的身子,声音低哑,“再不睡就别睡了。” 涂筱柠安分了,埋首在他锁骨,觉得他锁骨特别好看,忍不住摸摸碰碰,特别想给他中个草莓,当然她也只能想想。 “睡觉。” 涂筱柠手还摸索着他的锁骨,心想他一个男人锁骨竟然比女人长得还好看,他也任由她触碰,她摸着摸着就慢慢睡去,过了一会儿还在半梦半醒地嘟囔。 “老公。” “嗯?” “你初中……” 他看看她,已经闭着眼神志不清要睡着了。 他用指尖抚摸了一下她的脸,温柔问,“什么?” 她又挣扎地动了动,继续呓语,“其实……” “其实什么?” 她最后像蚊子般地哼出一声,“真挺帅的。”然后沉沉睡去。 纪昱恒收紧了手臂,给她盖好被子又侧首啄了啄她的眉毛和紧闭的眼,黑暗中,他目光清湛,不觉一笑。 c市银行界篮球赛自这个周六在体育会展中心正式拉开序幕,第一场就是dr对a行。 涂筱柠本来以为赵方刚之前说看台坐满了银行女职工是假的,谁知道一去还真是,好在她们部门去的早,不然都没没位置坐,连唐羽卉都来了,破天荒地跟她们坐在了一起,还偏偏坐在涂筱柠旁边。 涂筱柠其实一点都不想跟她坐,但没办法,同一个部门的,面子工程还得做。 没一会儿双方球员上场了,看台开始尖叫。 dr的球服是纯白色的,很显清爽,衬得每个人皮肤又白又出挑,a行的球服是红色的,也跳眼醒目的很。 涂筱柠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纪昱恒,那颀长俊挺的身影帅气出众,一出场连旁边别的银行女职工都在惊叹,“dr不愧是金融界颜值最高的地方,一个个都是帅哥啊。” “是啊,那个6号最帅啊。” 然后许多人闻声去追索所说的6号,一看一群女的开始尖叫。 “啊啊啊,真的好帅啊!5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过了会儿真有人来她们座位问,“你们行那6号是谁?” 问的是一个营业部的柜员,她一脸得意地说,“他啊,他是我们dr的招牌,行草。” “哪个部门的叫什么?以前怎么没见过?” “拓展一部的老总纪昱恒,才从银监跳来的,可是我们dr目前最年轻的总经理。” “还是总经理啊?” “那是~” 饶静把弄着看台上的加油拍,好玩地边摇边说,“金子藏不住咯,纪总要火了。” 涂筱柠没说话注意力一直在球场上,说实话她看不大懂,反正看到dr进球跟着叫就是了。 赵方刚这个队长打的是小前锋,纪昱恒是得分后卫,两人配合默契,一开始赵方刚就给纪昱恒传了一个球被直接投入篮中,dr领先两分,看得全场沸腾。 赵方刚跟纪昱恒在场上相互击掌,任亭亭看得脸红心跳,忍不住站起来高呼,“师父!加油!师父!最帅!” 引得好多人往她们这儿看。 饶静恨不得拿包挡着自己的脸,赶紧拉任亭亭坐下,“小任,你师父在比赛不一定听得见。” 任亭亭还打抱不平,“明明是我师父传球传得好,可是为什么大家都只给纪总加油啊?” 正在喝矿泉水的涂筱柠差点咳出来,小姑娘果然是赵方刚的脑残粉。 a行那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很快就把比分追了回来,他们意识到赵方刚和纪昱恒是威胁,马上换了战术,派人死防他们俩。但赵方刚这个人精也随机应变,对方盯他们,他就“挡差”,每次球被传到纪昱恒手上,他便跨步把防纪昱恒的那人挡住,让纪昱恒快步移动到空位投篮。 dr又进一球,连饶静都喊帅,仿佛整个球场他就是天生的主宰。 对方第一次跟纪昱恒交手,连输两球后准备再次调整战术,他们申请比赛暂停。 dr也顺便调整战术,一行人各自到休息区,后勤人员赶紧送去水和能量饮料。 纪昱恒一只手扶腰挺直地站着,还微微喘气地在听赵方刚布置下一步作战方案,后勤过来递水,其他人都选的矿泉水,只有纪昱恒挑了个罐装的能量饮料,然后他抬眸开始寻视看台。 当视线跟涂筱柠交汇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呼吸都要停滞了,只见他左手掌心扣着那瓶罐装饮料,伸出食指落在拉环上,指尖一勾再往后一拉,最后一挑顺利打开,堪称完美地做了一个单手开易拉罐的动作,他举起饮料仰头喝了一口,性感的喉结微动,全场瞬间尖叫,一如当年。 旁边银行的女人们在拥抱着激动欢呼,“啊啊啊!单手开易拉罐!还是左手单手开易拉罐!好帅啊啊啊!” 而dr这边则纷纷转过来朝她们看,还在议论着,“纪总刚刚在看谁?” “还能有谁,唐羽卉呗!” 只是她们的谈论声过于大了,全都传到了她们的耳朵里,唐羽卉听着别人的议论,坐在那里面轻轻挺直了背脊,还微微顺了顺长发,依旧傲然却也不自觉地面露出一丝笑意,仿佛就是别人口中说的那样。 而涂筱柠此刻身体里的某个角落像蜜桃味的汽水一样在源源不断地在冒泡,她的心也像颗糖一样又甜又软,她坐着,眸光一直追随着他,仿佛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隐匿了下去,她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也只能容下他。 单手开易拉罐,这是他们的暗号,他是做给她看的,她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甜蜜的笑,因为全场只有她知道那个最耀眼的存在是她的男人啊。 74 74 稍作休息后两队重回赛场,a行反守为攻来势汹汹,赵方刚好几次胯下运球被截断,他气喘吁吁半弓着身体也开始守a行的小前锋,两人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这时控球后卫朝纪昱恒运了一个球,“纪总!” 纪昱恒接住,站在三分线外直接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全场又尖叫。 赵方刚跳起来跟他去击掌,顺势掀开球服擦了一把汗,露出了白花花的八块腹肌。 台下又是呼声一片。 “dr招的都是什么神仙男人啊!” “哎哟,小赵身材原来这么有料?”饶静喝着矿泉水都忍不住感叹。 涂筱柠什么都没注意,她只顾着看纪昱恒了。 任亭亭却用矿泉水按着脸,饶静一看,小姑娘脸红得像个西红柿,她摇摇头,所谓少女情怀它总是诗啊总是诗。 之后a行更加盯着纪昱恒了,比分追得也紧,屡次打平,不分高下,尤其到了下半场赛式更加激烈,涂筱柠看得捏了一把汗,也跟着紧张。 纪昱恒又抢断a行一个球,欲投篮时,被对方防守他的球员碰到了他手臂,裁判吹哨,判a行犯规。 a行看台一片哗然。 犯规的人愤愤转身,正抬手抹汗,涂筱柠一看,诶?那不是之前喝喜酒碰到的那个叫宋江流的吗? 纪昱恒得到两次罚球机会,他高俊的身影站在罚球线外,拍运了两下球然后抬臂伸腕。 “砰——”球稳稳进篮。 台下鼓掌欢呼。 第二次罚篮开始,dr的看台开始有节奏地喊,“纪昱恒!纪昱恒!”一声高过一声,一浪赛过一浪,居然带着除了a行的其他银行都在跟着喊。 一瞬间,整个场馆里全是他的名字,“纪昱恒!纪昱恒!纪昱恒!纪昱恒!”气势磅礴,人气极高。 眼看比赛还剩最后10秒,纪昱恒运球过半场,像是卡着点再次投篮。 “砰——”球入框内,毫无悬念再次命中。 哨响,比赛结束,dr靠纪昱恒最后的两个罚球超出a行两分,赢得第一场比赛,球场上dr的队员都欢呼着去拥抱纪昱恒。 a行遗憾下场,离开前那宋江流还不忘来跟纪昱恒打招呼。 “老同学,还记得我?” 纪昱恒颔首笑笑。 “你这是‘下乡基层’了?” 纪昱恒接过同事递来的水,只说,“还有事,先走。” 宋江流怎会看不出他不想多聊的意思,但还是客气笑言,“有空再切磋球技。” “嗯。” 待纪昱恒离去a行有人过来问宋江流,“你认识他?” “大学同学的初中同学。”宋江流拿了一瓶矿泉水没了刚才的笑,而是冷哼,“又是学霸又是a大才子的,牛逼哄哄高傲的很,我还以为多了不起,最后还不是从银监跳出来进了银行?” 另一个同事纠正他,“牛逼人家是真牛逼,他可是dr现在最年轻的营销部门总经理,马上担任新城区支行行长,dr风头正盛的当红之人,人家有高傲的资本,我们这种小客户经理人家哪里看得上哦,愿意搭理你已经算给面子了。” 宋江流才知道这些,拧矿泉水瓶盖的动作瞬间停住,“什么?” dr赢了球赛,篮球队都提议去聚餐庆祝,大家还沉浸在刚刚的赛事里,激动讨论着,纪昱恒换好衣服却说,“我家里有事,先走。” “别啊纪总,你今天是大功臣,一起吃饭去庆祝一下。”有人开口。 其他人附和,“是啊是啊。” 赵方刚走过来把球衣一脱扔到同事头上,他裸着结实的上半身玩世不恭反驳,“跟我们老大吃饭要提前预约的知不知道?他档期可都是满的!” 然后又跟纪昱恒嬉皮笑脸,“老大,你有事就先走吧,聚餐以后有的是机会。”说完就跟同事们打闹成一团了。 更衣室里瞬间变得闹哄哄的,男人们都裸着上半身开始嬉笑玩吵,纪昱恒拿好自己的东西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先离去了。 他从体育馆内场出来,正逢看台观众从外场离席,他今天穿的自己的运动私服,又刚洗过澡,发间蓬松更显人俊逸清朗,被出场馆的同事们看着正着。 大家第一次看到他不穿正装的样子,又被帅了一脸。 “行走的荷尔蒙啊。”有同事惊呼。 “啊,光看都要怀孕了。” 涂筱柠跟饶静一踏出场馆就看到了在围观他的人群和光芒万丈的他。 唐羽卉可没有她们那么矜持,她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朝他走了过去。 同时离场的a行妹子还在八卦,“那不是我们以前的行花唐羽卉吗?她是人家帅哥女朋友啊?” “啊?真的啊?这么看确实好配啊。” “果然帅哥都是配美女的,那唐羽卉跳槽就是千里寻夫去的啊?” 涂筱柠手上还拿着没喝完的矿泉水,这会儿被她捏得已经变了形。 眼看唐羽卉已经在纪昱恒面前站定,饶静伸手拉她也往那儿去,涂筱柠一愣,“饶姐,干嘛去?” “给纪总道贺去啊。”她说着还不忘叫任亭亭,“小任,跟上。” 唐羽卉娉婷立在纪昱恒面前,她将被风带乱的长发轻拂到耳后,娇滴滴唤了声,“师哥。” 纪昱恒单间背着运动包,两只手都插在裤袋,看到她去停车场的脚步未停,只嗯了一声。 唐羽卉跟上他,“你刚刚是不是?” “纪总!”只是话未说完,饶静就来了。 唐羽卉皱着眉眼神不爽地看她。 饶静直接绕过她,笑呵呵地道贺,“纪总威武,今天这场比赛能赢可全靠您。” 纪昱恒视线扫到紧跟在她身后的那道身影,收住了脚步,“险胜而已,不值一提。” 饶静继续恭维,“领导您就是谦虚。” 任亭亭本来以为赵方刚跟他在一起,没瞧到人有些失望,耿直地问纪昱恒,“纪总,我师父没跟您一道啊?” “他还在更衣室,稍后有活动。” “领导您不去啊?”饶静问。 纪昱恒继续迈步,“我还有事。” 饶静哦了一声,“那领导您忙,我们也就回去了。” “嗯。” 被搅糊了独处的唐羽卉瞥了饶静一眼,然后没好气地去拿自己车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任亭亭则说,“我找我师父去。”她们还没来得及拉,一转头她已经溜了。 饶静从包里掏出粉饼补了补妆,“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涂筱柠看她今天还化了眼影,比平日更显妖娆,便问,“饶姐你去哪儿啊?” 饶静把粉饼盒子一盖,也不掩饰,“约会去。” 涂筱柠惊喜,“你谈恋爱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 涂筱柠也难得八卦了,“做什么的呀?”她还以为这世间没有哪个男人能入饶静的法眼呢。 “律师。” “怎么认识的啊?” 这会儿涂筱柠仿佛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饶静伸手抵她一下头但还是说了。 “国庆十一的时候,我去了趟桂林玩,我这人怕麻烦就报了个团,在团里认识的。” 涂筱柠觉得这种萍水相逢的缘分很神奇,忍不住感叹,“好浪漫啊。” 饶静瞟她,脸上的羞涩转瞬即逝,“我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觉得浪漫了?” “浪漫啊。”涂筱柠这会儿也像个小女生似的笃定。 饶静把粉饼扔回包里,“反正现在单着,就瞎处处吧。”说完她又看看涂筱柠,“你跟你那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还行。” 饶静笑笑,“还行是几个意思?” 涂筱柠一时没想到说辞,就听她道,“虽然我只是你工作上的师父,我不该插手你的私生活,但你毕竟叫我一声姐,作为过来人理应要提点你几句。” 饶静视线落在她脸上,似在把她看出一个洞,语气也越发严肃,“可能赵方刚他们男人看不出来,但我看你最近瞧纪总的眼神可不大对,的确,他现在风头正盛,长得又帅,再时不时在工作中来个英雄救美的桥段,你们这种小姑娘自然招架不住,马上被迷得五迷三道,芳心暗许。可你也不想想他这种的有多少人眼巴巴望着?哪个女人不惦记?”她又双手环胸打量她,“而且在银行这种大染缸里,哪个男人又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人你也看到了,深沉到难以捉摸,他就是不去招惹女人自有女人来招惹他,就像今天似的,但是唐羽卉她有背景她有爹,你呢?你有什么?他你招惹得起吗?这种男人就不能跟他谈感情,要谈感情你只会被扒得皮都不剩,最后鸡飞蛋打,一无所有。” 饶静的话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她的心,最后还来了个总结,“纪昱恒跟你,甚至跟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他不适合你,你还是该相亲相亲,该交往交往,找个老实本分的男人谈谈恋爱,过过小日子吧。” 饶静如同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却也一语惊醒梦中人。 虽然她不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但有些话总是没说错,他那么优秀,走在哪里都像一道光,就拿今天的篮球赛来说,只是简单被罚个球就引得全场为他加油呐喊,年少时尚如此,现在更加惹人注目,多少人眼巴巴地望着他,即使没有唐羽卉也会有张羽卉李羽卉,这还只是她身边的,她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双眼睛? 饶静看她一言不发便看看时间,“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走了,你路上慢点。” “嗯,饶姐再见。” “再见。” 涂筱柠一个人站了很久才失魂落魄的回到车里。 其实成长的道路上,很多人都会说涂筱柠你该这样你该那样,以前她总会反感,觉得她自己的人生凭什么要受他人干涉,可到了社会后她发现人长大后是不能总一意孤行的,旁人的话有时候还是要听的,因为他们站在不同角度看事情会比自己看得透彻,就像今天饶静跟上次赵方刚,他们是天天一道跟她工作的人,相处的时间比家人还多,他们都说她跟纪昱恒不是一个世界的,甚至压根都没把他们放在一起联想过。 连亲手给她挑这个女婿的母亲都不止一次的说若不是他家里的情况,这种天之骄子是万万轮不到她涂筱柠头上的,包括闺蜜凌惟依也说他们不相配,好像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的,连她自己都知道确实是这样,如果不是婆婆喜欢,他兴许当时不会挑她,婆婆是他的软肋,他说过她想做什么喜欢什么他都会满足,为了婆婆他连大好前途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婚姻呢?而他与她的这段婚姻也至始至终隔了一道什么。 涂筱柠呆呆趴在方向盘上怅然若失。 他说过他是她丈夫会给她安全感的,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心不在她这里,她又哪里来的安全感? 75 75 涂筱柠又独自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去医院看婆婆,一到医院停车场纪昱恒的车已经在了,等她停好车副驾驶座玻璃就被敲响,一看是他,她下车。 “怎么这会儿才来?”他像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路上堵车。” 她今天上身穿的杏色针织衫,下身是格子短裙和黑丝袜,有风吹来掀得她裙摆上扬显要走光。 涂筱柠用手捂了一下却听纪昱恒问,“这裙子哪儿来的?” “以前买的。” “你以前就这么穿?” “嗯。” 她没等他,他追上来,“不过膝的裙子以后不要穿了。” 涂筱柠看看他,“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哪个男人愿意自己老婆走在街上被人看。” “就这样?” 纪昱恒驻足,“不然?” 涂筱柠收回视线,果然男人都有大男子主义和控制欲,他也不外如是。 “你今天被人看成这样我也没说什么。”她继续走着回了一句。 “那是比赛,能一样么?” “怎么不一样,我一个小客户经理助理哪有你招摇。” 纪昱恒蹙眉,又听她低头道,“而且行裙也不过膝,我以后是不是也不能穿了?我又不是你的私人物件,我从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 他没再说话,涂筱柠心里堵塞得更加难受,脚步走得更快再没看他。 不过一到病房门口涂筱柠还是停下了脚步,等他来了把手往他臂间一塞便开门走了进去。 现在演戏这种事情她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不论是在同事面前还是在婆婆面前,反正她人是越来越假了。 果然在婆婆面前两人还是配合默契,婆婆丝毫没看出来两人之间刚闹过别扭,纪昱恒给母亲削好一个梨切好递送过去,然后又削了一个送到涂筱柠手边,她没接。 “怎么不吃?”婆婆问。 涂筱柠不想被婆婆发现什么,才伸手接过,但又觉得一个梨太大了,就跟纪昱恒说,“你对半切吧,一个我吃不下。” 纪昱恒正在用纸巾擦水果刀,“吃不下再说。” 涂筱柠觉得他是故意的,微微拧了拧眉。 婆婆却躺坐在病床上笑,“傻孩子,梨是不能分的,分梨,分离。” 涂筱柠怔了怔,那梨拿在手上半天没下得去口。 婆婆最近化疗又受了不少苦,护士说她睡眠也不大好,直到看她睡着睡熟他们才离开。 走出病房两人又不说话了,涂筱柠觉得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就是像他们这样,不是什么事什么话都能推心置腹去跟对方倾诉的,尤其是她现在这样的患得患失。 因为她很明白,即使他人天天在她身侧,可他的心跟他的世界一样又高又远,她终究难以企及。 还在等电梯她手机就响了,一看是凌惟依,以为是约她吃饭,正好她现在也想借机逃离就接了。 谁知道电话那头是凌惟依的泣不成声,涂筱柠皱眉,“你怎么了老凌?” “筱柠,筱柠,筱柠……”凌惟依只哭着不停喊她名字。 涂筱柠攥紧手机,“你别哭啊,到底怎么了?” 纪昱恒闻言注视向她。 凌惟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齐郁不要我了。” 涂筱柠愣了愣,问她,“你在哪儿?” “在家。”凌惟依说着又狂哭,“怎么办,筱柠,以后我的世界里没有他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我活不下去了,也不想活了。” “你有病啊!为了个男人就要死要活的!”涂筱柠赶紧按电梯,可是这会儿电梯还在底楼,她心一急就往楼道走。 纪昱恒跟上来,“怎么回事?” 她来不及跟他说,只哄凌惟依,“你别做傻事,等我来,一定等我来!” 凌惟依哭着说,“可是我只要齐郁,我只要齐郁。” “喂喂喂?”电话突然一断,涂筱柠再打就不接了,她急得快步往下走,纪昱恒拉住她。 “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就不安的状态再加上凌惟依的事让她瞬间变得六神无主,他明明近在咫尺却让她觉得遥不可及,她明明想倾身依靠却又不敢主动上前,情绪一上来声音有些哽咽。 “凌惟依失恋了,她说,她说她不想活了。” 纪昱恒扶她站好,声音冷静如常,“你现在这样不适合开车,我送你去。” 涂筱柠现在确实很乱不适合开车,她点点头,他牵着她往下走,边走边说,“真想寻死的都是万念俱灰的人,眼睛一闭一跳直接完事,她还能给你打电话哭诉,说明六根未净,尚有残念。” 涂筱柠忍不住打他一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他脚步沉稳依旧,“我只是不苟同失恋这种小事也值得寻死觅活?” “你从小就万人追捧,只有你拒绝别人的份,当然体会不到那种绝望,你觉得很小的一件事对别人来说可能就是切肤之痛。” 他就是什么事都看得过于冷静客观,有时候让她觉得无情冷血。 纪昱恒索性不说话了,反正今天无论说什么最后都会扯到他身上。 驱车来到凌惟依家,果然还没寻死,一打开门披头散发的,紧抱着涂筱柠痛哭流涕,“小涂柠柠。” 涂筱柠拥着她真像个姐姐似的哄她,“好了好了,我来了,别怕别怕。” 等她情绪稳定了一些后涂筱柠陪她坐到客厅沙发,大致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 事情的开始其实是好的,齐郁很争气地考上了g市的水利局,工作稳定了家里自然要开始给他考虑婚姻大事了,上周他们家特地来c市跟凌惟依父母见面,意思就是要定下两人的婚事,只是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票人,什么爷爷外公、大伯叔叔也跟着来了,他们家男人几乎都很强势,没谈几句凌惟依父母就听出了意思,就是要让凌惟依跟齐郁到g市去,而且他们一家大男子主义,觉得女人结了婚不适合抛头露面,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也要求凌惟依以后不要出去工作,生孩子也要生到男孩为止。 凌家是做生意的,在老家小镇也小有声望,就这么一个女儿,凌父一听当场就不乐意了,想着我这从小捧在掌心宠着的宝贝又不是没人嫁,跑你家去当生育机器吗?还受这种气?当即脸一拉,“我这女儿从小我就是当儿子养的,今天就一句话,要么齐郁留在c市跟着我做生意,以后我凌家的一切就是他们小两口的,什么厂子房子车子只要他们领证我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立马就过户,要么一切免谈。” 齐家一听也火了,“什么?让齐郁留在c市?他可是刚考到了事业单位,以后有机会是要干大事的,留在c市从商只会阻碍他的人生发展。” 凌父直接摇手,“那就免谈,我凌家的女儿又不是没人要,非要在你齐家这颗树上吊死。” 齐家也叫板,“行啊,要跟我们家齐郁好的姑娘排着队呢,也不稀罕你家姑娘,那两个孩子以后就不要联系了,就此分手。” 凌父拍桌,“分就分,谁怕谁啊!” 齐家也拍桌,“分!” 双方家长根本不顾他们两人的意见就擅作主张帮他们分了手,凌惟依哭着求父亲还被甩了一个耳光,齐郁也是被家里押着走的,然后凌惟依怎么都联系不上齐郁,直到今天齐郁打来电话问她,“惟依,你愿意来g市吗?” 凌惟依摇头,也问他,“那你愿意回c市吗?” 齐郁只说,“父母之命不可违,你不愿意来g市我也不愿意来c市,惟依,我们……还是分手吧。” 凌惟依泪流满面,却还是爽快答应了,“好。” 挂断电话,她哭得撕心裂肺,昏天暗地。 凌惟依说完又哭了,眼睛肿的像两个水蜜桃,涂筱柠抱着她心酸不已,她现在的痛苦她太能理解了,因为她也曾经历过,只是她当时是两人的感情也出了问题,并没有外界的干扰,而提出分手的人也是自己,所以不会如她现在这般痛彻心扉。 这就是谈恋爱和婚姻的区别,谈恋爱的时候只要两个人无忧无虑开心就好,可是一旦要步入婚姻就不再是两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大学情侣一到毕业就会劳燕分飞,因为再深的感情总是抵不过这社会的现实,分手后再各自投入流水线一样的相亲,与匆匆相识所谓门当户对的合适之人迅速步入婚姻殿堂,没有过多的了解,没有坚实的感情基础,婚后双方性格暴露,直到很多缺陷和问题摆在眼前,才发现这仓促的婚姻和人根本不适合自己,可等醒悟过来却已为时过晚。 一念及此,她不由自主地看向纪昱恒,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挪开视线又安抚凌惟依,然后头也不抬跟他说,“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今天要在这里陪她。” 凌惟依这才发现纪昱恒一直都在,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姐夫,让你看到我这副死样子,今天先向你借用会儿筱柠。” “没事,你顾好自己。”纪昱恒觉得自己确实也不适合留在这里打扰她们姐妹独处,便站起身说,“那我先走。” 涂筱柠点头,“嗯。” “车留给你,我打车去医院拿你的车。” 涂筱柠却说,“你开走吧,今晚我也不回去了。” 纪昱恒缄默不语,无声离去,门关上的那一刹那涂筱柠终于绷不住,眼眶也跟着凌惟依红了。 纪昱恒独自回到车里,他没忙着开走,而是先抽了一支烟,抽到一半他手机提示有短信,他扫了一眼随手将手机放在了副驾驶座。 手机屏幕还亮着,几行字醒目地落在打开的短信界面上。 ——您好,xx影院友情提醒:您预约的两人位电影《xx》还有10分钟即将开场,现可携票入影院内。 76 76 说是只陪一天,但凌惟依状态很不好,半夜哭到脸痉挛,人也很脆弱,涂筱柠很担心她,最终还是多陪了几天,反正纪昱恒也没催她回去。 工作上他们两人都很忙,他现在连在办公室的时间都很少,赵方刚说行里最近在参与一个政府纯存款项目的招标,因为任亭亭父亲的举荐,这个竞标行里指定让拓展一部负责,如果竞标成功部门会新增6个亿的纯存款,到时纪昱恒上任新城区支行一职也就在行里名正言顺了。 四人群里,许逢生先感叹。 绝处逢生:【所以,老大走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 让你静静:【@钢铁巨人】 钢铁巨人:【@让你静静,姐姐你艾特我干啥?】 让你静静:【你要是跟小公主好,这6个亿就是你的了。】 钢铁巨人:【@让你静静,我大公无私啊,老大说了,这次要是竞标成功,我们一人分一个亿。】 让你静静:【卧槽,我爱老大!】 绝处逢生:【卧槽,我也爱老大!】 让你静静:【@钢铁巨人,可是6个亿,一人1个亿还剩1亿呢?】 钢铁巨人:【老大说了,小涂还没转正,多分她一个亿,她一人拿两个亿@高维c柠檬】 涂筱柠一愣,然后在群里打。 【请问?】 三人同时发。 【说】 高维c柠檬:【一人一个亿是分钱还是分存款?】 让你静静:【@钢铁巨人,请把楼上叉出群聊谢谢。】 玩笑归玩笑,放下手机她看着电脑屏幕,只感觉胸口有点烫。 今天又一天没看到他,涂筱柠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加了会儿班也没见他回来,心里总记挂着便发了一条微信。 【再忙也要记得吃饭,少喝酒】 他很快就回了,【好】 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什么时候回?】 【她状态还不大好,我想过了这周】 【好】 涂筱柠把聊天记录删除,拿包下班,谁知在电梯口就碰上了那刑总。 她记得她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没想到他也加班到这么晚,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她故意站了一个最远的电梯,而他却慢慢靠了过来,“小涂你用的什么洗发水,好香啊。” 涂筱柠想她都两天没洗头了,这种撩妹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她叫了一声,“刑总”,然后皮笑肉不笑,“这两天我都在外面洗头,也不知道理发店用的什么牌子。” 他哦了一声,然后又靠近了些,“上次我跟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涂筱柠往旁边挪挪,装傻,“什么事啊刑总?” 他啧了一声,“你这小丫头,故意拿我这老哥哥寻开心是不是?”他说着伸手就要搭上来。 涂筱柠刚要躲就听到一声咳嗽声,回眸一看是季佳,她正双臂抱胸地端凝着他们俩。 涂筱柠暗自松了一口气,恭敬喊了一声,“季姐。” 刑总一下收敛了,将双手插进袋中,装正经,“小季啊,下班了?” “是啊刑总,您安排我的活都做完了呢。”季佳踩着高跟鞋走来,直接往他俩中间一插,站定。 涂筱柠心里可求之不得,恨不得给她抱拳作揖感谢。 季佳却打量着涂筱柠,眼神不善,“涂筱柠,别以为你有你们纪总撑腰,就可以像上次一样总抢别人的东西,你最好懂点规矩,还是本本分分做事的好,不然哪天惹了不该惹的人,行里想让一个临时工离开可是分分钟的事。” 涂筱柠知道她意有所指话里有话,赶忙圆滑地乖乖道歉,“季姐,对不起,上次的事我也是着急做业务情非得已。” 季佳冷哼,“干好你的分内事,认清自己的位置。” 涂筱柠连连点头,“季姐您说的都对,我刚到客户经理岗不懂事,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我一定吸取教训好好反思。” 电梯来了,刑总跟季佳前后脚进去,那刑总还笑着问涂筱柠怎么不上。 “我突然想起来明天直接去房管局办抵押来着,材料落办公室了,去拿一下,刑总季姐不好意思,你们先下去吧。”然后她假装往回走,直到看到电梯已经下去了她才折回。 她长舒一口气,这复杂的职场人际关系,真是得随机应变到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她从前的那份纯真好像已经慢慢被这现实的社会打磨得消失殆尽,现在连笑容都变得虚情假意。 又等了一会儿电梯她才来到地下车库,经过楼道隔间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宝贝,还生气呢?” “我跟你讲,你以后再敢在行里拈花惹草我就把你的所有丑事抖出来!” 她一惊,不还是刑和季二人吗?这两人怎么阴魂不散还没走呢?她只得躲回电梯口那儿被迫听两人对话。 “别生气了,刚刚哪是我招惹她啊,是她招惹我,别看拓展一部人前都跟纪昱恒一样假正经,一个个的却都是表面清高,其实骨子里都骚的很,饶静,她,还有那什么唐羽卉,都一样,一天到晚就想着怎么勾引男人。” 涂筱柠听着有股想锤他的冲动。 “人小姑娘没事招惹你干嘛?”季佳倒是说了句人话。 “为了转正啊,纪昱恒什么人?那小子阴险狡诈一心只为自己事业,从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又跟那谁的千金唐羽卉有一腿,他怎么可能在女朋友眼皮子底下跟其他下属纠缠不清,那涂筱柠抱不到大腿就只能另辟蹊径转移目标,找我这个老好人来了。” 涂筱柠终于知道所谓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了,要不是她是当事人,这逻辑、条理样样都说的通,就跟真的一样。 季佳还是哼笑,“你好?你哪儿好?” 刑总坏笑,“我哪儿好你还不知道?” “别动手动脚的,我身体还没好呢。” “我想死你了,那去车里帮我好不好?嗯?” “哎?我让你别乱动,坏死了……” 然后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汽车的关门声。 久久没有汽车发动的声音,涂筱柠叹气,觉得自己今天要坐地铁去凌惟依家了,她重新坐电梯上去,刚往地铁口走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似在哭泣,“筱柠,你爸他,你爸他进了icu。” 涂筱柠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是直接打车到仁济医院的,作为女儿她太失败了,她都不知道父亲今天做右肾结石微创手术。母亲一开始想着他们工作忙,这种小手术就不告诉他们了,谁知道父亲动好手术没像上次动左肾那样直接被推出来,护士告诉她手术结束后有项指标不正常直接被送入了icu,她一听icu就双腿一软,这才着急忙慌打电话给涂筱柠。 涂筱柠一到医院就看到母亲坐在大堂抹着眼泪,看到她来了眼泪更是如珠断落。 “筱柠,柠柠。” “怎么回事?上次不是在第一人民医院做的手术,这次怎么跑私立医院来了?”涂筱柠皱着眉问。 “我同事说认识这里泌尿科的主任,说也是从第一人民医院出来的,我寻思着有个认识的人动手术会好点,就带他来了这。”母亲哽咽道。 “那主任呢?他怎么说?” “他还有手术,说了个专业术语我也没听清,反正就是一个什么指标不正常,但是icu也不让家属进去,我不知道你爸在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母亲声音跟手一样有点抖,又问,“昱恒呢?” “他最近很忙,这会儿估计有应酬,我还没告诉他。” “那你先别说了,别影响他工作。” “嗯。”涂筱柠应着凝了凝神,可是这医院她也不认得谁,要怎么才能探到父亲在里面的情况呢?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但很快被她否定了,她不想欠他人情。 她先安抚了一下母亲,然后给饶静打电话,她之前做过这儿的代发工资,哪怕是认识财务部的也总能托人打听一下吧,只是打了半天她都没接,又打了两个还是不接。 看母亲还在哭,心里又担心着父亲,她等了一会儿饶静都没回电话,她来回踱步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下意识地就给纪昱恒打过去。 等了很久他也没接,她生怕他跟饶静一样就这么一直不接,感觉心底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要没了,可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的时候电话通了。 “怎么了?”电话那头有风声,他应该是特意走到外面接的电话。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想哭,但忍住了,只沙哑着说,“爸今天右肾结石手术,术后有个指标不正常被直接送进了icu,我跟妈都进不去,医生也不在,不知道该问谁,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哪个医院?” “仁济。” “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涂筱柠跟母亲一起坐在大厅里,眼神有些放空,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什么,问母亲有没有吃饭。 母亲摇头。 “我去旁边超市给你买些吃的。” “你也没吃饭吧?你给自己买吧,我吃不下。” “总要吃的。”涂筱柠说着就跨步出去,她脑子里还乱的很,头低着也没看前面,直到撞到人。 “对不起啊。”她一抬头看到了身披白大褂的陆思靖。 “筱柠。”他清隽依旧,柔声唤她。 她往后退了两步,只点点头很客气,“陆医生。” “我刚刚在楼上看到一个人感觉很像你,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下来一看,果然是你。”他双手插在白大褂的衣袋里,又关心地问,“怎么了?我看到阿姨也来了。” 涂筱柠说:“没什么。” 陆思靖笔直地站着,凝视着她,“可你的表情可不像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涂筱柠不想多说,只想快点走。 “我们现在连正常交流都不可以了是吗?你已经讨厌我到这种地步?”陆思靖眸光黯淡。 涂筱柠垂了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地站了一会儿,陆思靖想靠她近一点又怕她反感,还是忍住了,他又开口,“我是这里的医生,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讲,兴许我能帮上忙。” 他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但涂筱柠只说,“陆医生,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还是去忙吧。” “就仅仅当做医生帮忙也不可以吗?筱柠,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再次陷入沉默,涂筱柠仍是一言不发。 “柠柠。”蓦的,身后有人在唤她,那熟悉的声音顿时稳住了她心底的慌乱。 她回首,他已站在身后。 那一刻之前所有的坚强都溃不成军,泪水一涌而上,她下意识地直接扑进他怀中。 “昱恒。” 他接住她,收紧臂弯,只说了两个字。 “我在。” 77 77 陆思靖从未料到自己有一天会亲眼看着涂筱柠转身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四肢百骸犹如万箭穿心之痛,这一刻他仿佛也被摒弃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涂筱柠将自己埋进纪昱恒的怀抱,此刻她不想再管什么他的心远不远近不近,她只知道自己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他人在就能给她依靠,就能让她安心,他的心远她就去追,他的世界高她就去爬,只要她足够努力,总会到达终点和顶峰的,总会的。 “我已经联系了这里的院长,把爸的名字告诉了他,一会儿就会有消息。”纪昱恒拥着她,下巴紧紧贴在她的额。 涂筱柠点点头,抱着他的双臂收紧,生怕他会消失不见。 纪昱恒轻轻拂开她的碎发替她拭泪。 陆思靖放在袋中的手攥得指甲重重嵌进了皮肤里,可这点疼哪比得上心脏的疼,眼前两人相拥的画面他再也看不下去,这比凌迟还来得痛苦,他转身快步离去心底嘲笑着自己,人家现在是夫妻,他算什么?前男友吗? 回到科室他胸闷地只想去抽根烟,在抽屉里翻腾了半天没翻到,有同样夜班的同事走进办公室,看到他跟另一个同事都在便说,“有个病人肾结石微创手术后因为氧饱和度低进了icu,院长刚刚竟然亲自打电话给主任来问情况,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手术室层没有应急设备,又怕病人术后有突发状况才暂时推进的icu,病人家属又没搞清楚状况就过于紧张了,不过直接惊动院长也是雷到我了。” 这种事医院每天都在发生,陆思靖此刻哪有心思听,他拿着考试的书胡乱翻着,又听另一个同事问,“怪不得刚刚看主任急急忙忙出去了,这病人什么来头?” “病人倒没什么来头,但是听说他女婿人脉很广,反正直接找的院长。” “这年头没点人还真不好办事啊,那病人叫什么?” “叫什么不记得了,只记得姓挺少有的,糊涂的涂。” 陆思靖翻书的动作顿然停住,他打开电脑开始查找今天科里的手术排班,一看,下午四点,右肾结石微创手术,涂石安。 他放在鼠标上的指尖冰凉,原来是她父亲,那一瞬间他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定在那里。 她的父亲就在他的科室,明明就在他的科室里,可即便他站在她面前问她,她都只字不提,不愿再与他有一点交集,如她所说,她做到了形同陌路再不做朋友,她是真的做到了。 是他,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亲手推离的她,是他硬生生把她从自己身边逼走的,把她送去了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而那个男人看起来比他成熟比他稳重也比他优秀,甚至眼底的温柔都透着对她无尽的宠溺,他会第一时间给她坚实的臂膀依靠,也会把她捧在掌心哄她替她拭泪,不会像他只让她哭让她等让她没有安全感,伤透她的心,是他消耗了她的耐心她的懂事她的好最终心灰意冷地离开,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一滴泪落在鼠标上,紧接着又是一滴,他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大学里青春洋溢的她,那道倩影沐浴在阳光下,她拿课本遮着头笑着唤他,“陆思靖。” 可是他的女孩,他心底最亮的那道光,这次没有再等他,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终究是失去了她,彻彻底底地失去了。 纪昱恒一直抱着涂筱柠直到手机响起,他单手去拿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划开接听,是仁济的泌尿科主任。 涂筱柠一听是关于父亲的,便仰头看他,他边接电话边揽着她往医院里走。 “昱恒怎么来了?”母亲见涂筱柠出去半天都没回来刚要去找,就看到女婿搂着女儿进来了。 纪昱恒挂断电话叫了声,“妈。” “是我打电话给他的。”涂筱柠鼻子还塞着。 “你这孩子,我让你别影响昱恒工作的。”母亲责怪她。 “不影响,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纪昱恒告诉涂母。 涂筱柠依偎在纪昱恒身上,听着他跟母亲说话,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一会儿那泌尿科主任来了,正是今天帮父亲做手术的主治医生,他先跟纪昱恒打招呼,然后详细地做解释。 “就是术后氧饱和度低了一点,正常的指标在95%—100%,病人术后是92%,其实是无大碍的,因为我们医院应急设备都在icu,出于谨慎也是预防突发状况先把病人送进了icu,只要指标一正常明早就可以转入正常病房了。” “那他麻醉现在过了吗?”母亲担心地问。 “过了,我们已经安排icu护工去照看了。” 母亲却还是紧张,“他醒了看不到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会慌的。” 主任安抚她,“我们会告诉他情况的,不会引起病人恐慌。” “那他渴了饿了呢?” “护工会照顾的,放心。” 母亲还要问,涂筱柠抓住母亲的手让她稳定情绪,“妈,医生说没事的。” 母亲点点头,眼眶还是止不住的红,“我就是担心他看不到我会慌神。” “不会的,爸又不是小孩子。” 母亲用手擦擦泪,“我倒宁愿他是个小孩子,不会叫我这么担心,你看一个小小的肾结石,都算不了什么大手术,可两次都差点要了我的命。” 涂筱柠继续安抚母亲,纪昱恒则在一旁跟主任又交流了几句。 “反正有什么你直接打我电话。”主任离开前跟纪昱恒说。 纪昱恒颔首说谢谢。 “客气客气。” “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母亲缓了缓神对涂筱柠说。 涂筱柠不放心,“你呢?” “你爸在这儿我哪里能走,我就在这儿凑合一夜,明天一早去icu门口等。” “那我陪你。” “你陪我干什么?快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涂筱柠紧握母亲的手就是不肯走。 纪昱恒便说,“妈,我跟柠柠都在这里陪您,万一有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这怎么行呢,你们平时上班这么累这么忙。” “不碍事,明天上午柠柠可以不用去,而这里总是需要个男人在的。” “那你们,你们睡哪儿?” “您跟柠柠睡床铺,我坐走廊靠着睡就行。” 涂筱柠跟母亲同时一惊。 “这怎么行?”母亲不同意。 “没事,之前我母亲住院我都是这么陪夜的。” 涂筱柠自然也不同意,更舍不得,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说,“我陪你去车里睡。” “对对对,这可以。”母亲也认同这个办法。 纪昱恒看着她,也反握住她的手,最终答应,“好。” 涂筱柠先陪母亲回病房安顿,纪昱恒帮她铺好床,看母女俩还在说话便跟涂筱柠说去外面抽根烟。 涂筱柠点点头又陪了会儿母亲,看她躺在父亲病床上睡着了给她掖好被角才离开。 她给纪昱恒发微信问他在哪儿,他回【楼下】。 果然在大厅看到了他,两人一道往停车场走。 “你的车停哪儿了?”纪昱恒觉得她车的舒适性会比他的车好些,更适合睡觉。 “在行里,没开。” “怎么回事?” 涂筱柠的手还在他掌中,她收了收指尖跟他的指尖交缠,然后把下班时发生的事情和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听完他眸色渐深,语气清冷无波,“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涂筱柠困惑地看他,“你的意思是,行里领导知道?” “职场里即便是领导,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不会多事,但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看破不说破都是点到为止,过了那条线,该查办查办,该处理处理。” “那他?” “不会比江峰好到哪儿去,甚至更严重。” 江峰,拓展一部上一任总经理,对涂筱柠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一个名字了。 涂筱柠牵紧了他的手,不由叹了一口气,“我感觉以前的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什么都不知道,原来部门之间的明争暗斗也这么可怕,背地里为了各自的利益不知是怎么中伤别人的,连我这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都被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她尚且如此,他又是如何被人虎视眈眈,作为眼中钉的?人人都说他深沉,可在这复杂的行业,在利益交织盘根错节的职场,他这样的年纪坐在那个位置上宛临深渊,如履薄冰,又怎能松懈大意?若无城府怎么去对付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怎么才能在这条路走长远?恐怕自他做出跳槽决定的那一刻就没有回头路了。 此时她竟然可以慢慢理解他了,也开始明白之前同事所说“狭路相逢狠者胜”的真正意思,这个社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成功只留给强者,只有狠才能抢占先机,才能独占鳌头。 “所以我说了,风言风语听听就好,你听到的未必是能看到的,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甚至所谓的真实也未必是真,这就是职场。”纪昱恒告诉她。 涂筱柠点头,难怪他以前说她嫩,现在想想简直是嫩得可以。 两人并排走着,月光清辉,映得他们的身影也交错清晰,亲密无间。 她另一只手也覆上他的手臂,紧紧挽住。 她以前听人说过,一个人的第一任领导很重要,因为他/她是自己职业生涯的领路人,对日后的成长之路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之前在营业部干大堂没有跟直系领导过多接触,后来到了拓展一部便是江总,虽然天天相见可也几乎没有交集,更别谈能给予什么,再然后就是他。 虽然按照顺序他是第三个,可在她心里早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任领导,因为只有他亲自教她业务,亲自教她争取,亲自教她明辨是非,她庆幸在职业生涯中遇到了这样一个好领导,又何其有幸在职场下也拥有着他。 脚步继续,他的侧颜仍如第一次在电梯里偶遇时俊逸惊艳。 他就这么无意降落在她的世界里,慢慢地充斥了她的一切,再一点一点地侵占了她的心,他不仅是她工作上的明灯,生活里一样也是,有他在的地方她就能看到光。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目光所及,是她的心之所向,她不要再在乎别人的评价,不要再畏惧别人的目光,她要追随他的脚步,努力地跨进他的璀璨世界去。 78 78 纪昱恒的车是b级车,空间够大,涂筱柠躺后排只需稍稍蜷缩,然后他将副驾驶坐往后放了一些,自己睡在副驾驶座。 涂筱柠觉得他这身长腿长的一米八几大个缩在副驾驶坐睡肯定不舒坦,便半跪着探头到副驾驶座诚邀他,“老公,你还是跟我一起睡到后座来吧。” 纪昱恒刚阖眼,也没睁直接拒绝。 涂筱柠知道两人是空间小了,“没事啊,我瘦,咱俩挤挤。” “不了,医院有监控。” “啊?”涂筱柠还下意识地伸头看看,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脸立刻红了,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涂筱柠又挥手一下,不跟他说话了,脸也烫的不行,他就仗着比她聪明老欺负她。 她重新躺回后座,身上盖着他的西装,他自己则披着放在车里的一件薄外套,担心他冷,她又唤,“老公。” “嗯?” “西装还是给你吧,我怕后半夜会冷。” “我比你结实,睡吧。”他声音微低,听起来有些疲惫。 涂筱柠没再打扰他,很快就听见他轻浅的呼吸声,她又轻轻爬起来凑过去,清朗月色下,他眉英鼻挺,即使睡颜也俊逸非凡,撩她心弦,他应该是累极了,又像还有心事,眉头轻蹙。 涂筱柠很想伸手将之抚平,但最后也只是在他的眉眼轻轻触碰,如同一件精致且珍贵的物件,让她小心翼翼。 不知保持这个姿势凝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腿麻才动了动,可眸光又眷恋地迟迟不肯移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薄唇,她一个没忍住就低头吻了他一下,犹蜻蜓点水般地,然后就像做了坏事立刻躺了回去,把通红的脸埋他的西装里,如情窦初开的少女心脏狂跳不已。 耳边仍是他有规律的呼吸,鼻尖是他西装上那熟悉的薄荷味,她双臂收紧西装就像抱着他,狠狠地嗅着那特有的专属于他的味道,刚刚得逞的小机灵漾着一丝甜蜜在心里就要溢出来,仿佛只要这样就能满足了似的。 因为,因为这是老公的味道啊。 一夜多梦,涂筱柠并未睡得很踏实,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再无睡意,不知是纪昱恒也浅眠还是她悉悉率率的声音吵到了他,他很快也醒了,第一件事睁眼,第二件事回头看她。 “是我吵到你了吗?”涂筱柠也在看他。 纪昱恒抬手挡了一下微露的晨曦,“没有,是生物钟。” 涂筱柠坐坐好,手上给他整整西装,“你最近是不是很忙?” “嗯,年关将至又要无缝对接旺季营销开门红,部门很快会进入冲刺状态。” 她犹豫了片刻,又问,“你,真的会是新城区支行的行长?”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拓展一部?”他毫不否认甚至很直接。 “所以,拓展一部只是你的一个跳板?” 他将副驾驶座调直,“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是。” 涂筱柠也跟着往前靠靠,“小赵哥说部门最近在竞标一个政府纯存款项目。” 纪昱恒揉揉疲惫的眉心,“是修建铁路上面拨下来的款,一共十几家银行竞标,根据利率优势最终选两家银行。” “我们行胜算大吗?” “难说,相对国有银行有针对性的定制存款,我们行的产品比较单一。” “这块你亲自在弄?” “你们的工作重心是年前的项目储备投放,这笔金额较大加之竞标这种事少有经验,我亲自操刀比较稳妥。” 涂筱柠不由心疼地伸手帮他按按肩,“你估计是dr第一个亲手做投标书的部门老总。” “事情总要有人做的,谁做不是做?” 涂筱柠又给他捏捏脖子,声音也柔了下去,“小赵哥说若竞标成功,你会把存款分给部门每个人,而我是最多的那个。” “你小赵哥还说什么了?”纪昱恒反问,涂筱柠从后视镜里正好对上他略带狡黠的眼神。 涂筱柠不敢再卖队友了,“没,没说什么了。” 纪昱恒眸光敛敛,“看来赵方刚管不住他那张嘴,回头要好好说说他。” 涂筱柠又凑上去,“别,别啊!那你不就把我卖了?” 他身体坐直,她从后视镜里看不到他表情了,只觉他似笑非笑,“你以为我是你?” 涂筱柠挥手打他一下背。 两人闹了会儿涂筱柠又认真地跟他说,“存款你还是平均分配吧,我不想做一个特殊者。” 确切的说她是想靠自己去争取,也不想在日后给他留下什么把柄。 纪昱恒安静看她少顷,抬手揉揉她的头,什么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字,“好。” 稍后纪昱恒先去医院门口买早饭,涂筱柠则去病房找母亲,果然她也是个心思重的,早早就醒了。 “也不知道你爸昨晚睡得好不好,麻药过了疼不疼。”母亲还在担心父亲,眼下明显黑了一圈。 “那主任不是说了有护工照应着?”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又没花钱请人家,哪能尽心尽力的。”母亲说着又拍拍大腿,“唉!昨天我疏忽了,应该跟主任打听一下是哪位护工当班,然后去icu那儿给人家塞点钱的。” “护工也要塞钱?”涂筱柠一点儿没有看不起护工的意思,只是她以为医院需要打点的只有医生。 母亲斜倪她一眼,“亏你还是服务行业的,这点社会觉悟都没有。”母亲又做做捻钱的姿势,“虽说这个不是万能的,可没有这个啊,是万万不能的,不管做什么总归还是花这个最好使。” 母女说着话纪昱恒已经买好早饭回来了,看他一身正装仪表堂堂却手拎早饭的不协调样,这要搁行里估计所有人要惊掉下巴了。 医院门口只有豆浆油条,涂筱柠觉得油条太油,没吃几口就要往一边放。 节俭惯了的母亲瞪她,“你是千金大小姐呐?才吃几口就要扔?别浪费!给我吃下去。” 涂筱柠憋着嘴有些勉强地收回动作,但是看着这油条她实在再难下口,还在纠结纪昱恒已经从她手上接了过去,同时把豆浆递给她,“喝豆浆吧。”然后他把她剩下的油条吃了下去,动作自然得一气呵成。 指腹传来豆浆的温热,耳边是母亲的埋怨,“昱恒你不能这么惯着她,她这人心里没个数的,只会变本加厉越来越无法无天。” 纪昱恒只对母亲笑笑。 他的笑就像涂筱柠今天早上看到的第一缕晨曦,清朗又明亮,让她胸口跟手中的豆浆一样暖,她捧起喝了一口,明明就是一杯普通的豆浆,却从喉甜到了心底。 吃完早饭他们一起去icu门口等候,果然过了会儿躺在移动病床的父亲就被护工推出来了。 母亲直接冲了上去,叫了声老涂眼眶就红了,父亲也从被中伸手去抓母亲的手,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喝酒了!”明明心里紧张的要命,母亲嘴上却还是在嗔怪父亲。 父亲此刻也像个孩子似的认错,只是还残留着术后的虚弱,声音暗哑,“不喝了不喝了,结石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啊。” “好了好了,别堆在门口,快送病人回病房去。”护士出来说。 他们赶紧往后退退让路,纪昱恒去按电梯,护工推着父亲进电梯的时候跟他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涂筱柠扫到了这个细节,但当时注意力都在父亲身上就没多留意。 等父亲回到病房一切安顿好,涂筱柠看看时间便跟纪昱恒说,“爸没事了,你先去上班吧。” 纪昱恒说,“不急。”又陪了一会儿直到一连接了几通电话,才被母亲催着走了。 “你快去忙昱恒,这里有我们。” 纪昱恒看着涂筱柠,“那你照顾好爸妈。” 涂筱柠点头,他这才握着手机打开病房门。 “等等。”涂筱柠追过去。 他驻足,她踮起脚尖给他拉好领带,又抚平他的衬衫,然后抬眸凝着他。 “好了。” 他眸底承载着她的影子,又立了一会儿。 涂筱柠抬手推推他轻声提醒,“该走了。” “嗯。”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直至他的身影在长长的走廊里再也看不见她才回到父亲病床边。 母亲看看她,“要不你也上班去吧,我看昱恒累得很,年底银行挺忙的吧?” “年头跟年末,银行里几乎是没有白天跟黑夜的。”涂筱柠找了个椅子坐下来。 母亲拧着眉,“这世上哪有什么容易的事情,收获总是跟付出成正比的。”又叹气,“要我说啊,你俩钱够用就行了,什么百不百万的又怎么样?归根到底身体最重要,没了健康赚再多钱有什么用?回头你跟昱恒讲让他别那么拼了。” 涂筱柠听着却没作声,这世间又有哪行哪业是容易的呢?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看来电显示是饶静,便到走廊上去接。 “昨晚手机被我小侄女拿去玩的时候掉厕所了,在米缸里插了一夜才又能开机了,一看你连打我3个电话,怎么了?”饶静在电话里问。 “我爸在仁济动第二次肾结石手术,昨晚出了点小状况,我想你做过这儿的代发兴许能问到什么人,不过现在没事了。”涂筱柠长话短说。 “啊?”饶静有点自责的语气,“怎么偏偏就是昨晚我手机进了水,你爸现在怎么样?” “就术后一个小指标不正常,虚惊一场,这会儿已经恢复了。” “那你上午就别来了,我帮你跟纪总请假。” “嗯,谢谢饶姐。” “没事,照顾好你爸。” 挂断电话涂筱柠回到病房,正好看到刚才那护工换班又来推隔壁床去手术室,他看到母亲就很客气地笑,还问,“刚刚那小伙是你儿子?” 母亲说,“那是我女婿。” “女婿啊?”那人还有略显诧异,又很快恢复,竖了竖大拇指,“你女婿灵啊,昨晚就像蹲点逮我似的,一看到我就问是不是icu的当班护工,里面有没有一个叫涂石安的病人。” 母亲一愣,护工又继续说,语气有点邀功的意思,“反正您爱人昨晚在里面一点儿没受苦,我给他盖了三次被子,喂他喝了两次水,还有上厕所我都给他捧尿壶,照你女婿的叮嘱,弄得呀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这架势一看就是收过纪昱恒钱了。 涂筱柠此刻跟母亲是一个反应,母女俩互看一眼,一时半会儿嘴里都没说出话来。 79 79 涂筱柠脑子里过滤了一遍昨晚的场景,他一直跟她在一起,只有她陪母亲在病房的那段时间他说出去抽烟,原来竟是去了icu,他缜密的心思果真把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我这好女婿,好女婿哟。”母亲感动得眼眶又红了,对纪昱恒更是赞不绝口,而涂筱柠也久久难以平静,仿佛他每做一件事,她的心就跟着多沦陷一分。 一上午电话要被企业打爆,都是催她放款的,看到父亲已能正常进食她不敢再耽搁,下午赶紧回了dr,简单跟饶静说了会儿话,又忙得像打仗似的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企业财务又打来夺命18call催她下账,她拿着放款材料在行里恨不得小跑,去审批部的时候她电梯都不想等了,直接走楼道,谁知楼道有人,虽然人站在上一层她看不到,但声音还是透过虚掩的缝隙清晰传了出来。 “你为什么非把自己逼得这么累?你明明有别的选择。”竟是唐羽卉的声音。 涂筱柠疑惑着又不想做暗戳戳的偷听者,便要离去,直到那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猛然收住了脚步。 “什么意思?” 唐羽卉苦笑了一声,“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你其实什么都明白,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向我开口,这次竞标就会十拿九稳,可你偏偏要去舍近求远。” “工作上的事还轮不到你教我。”他还是一贯的淡漠疏离,包括对她。 “我有时候在想你有没有心,从前在学校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为什么总看不见别人对你的好?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挪动了脚步同时打断了她。 她又唤,“师哥。” “现在是上班时间,别再让我听到这两个字。”他的声音已经远了些,好像是往上走了,而唐羽卉也没再追上去。 楼道又恢复了往日的静谧,涂筱柠悄无声息走远,仿佛从未来过,脚下步伐仍急促,却再也没有了之前被企业狂催的烦躁,甚至走着走着她傻不拉几地笑出一声,明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幸灾乐祸,原来唐羽卉于他,也并非是特殊的。 下班的时候凌惟依给她发来语音通话,她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让她不用再陪着她,好好陪家人。 涂筱柠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好久没回家心里又记挂着纪昱恒。 “放心,不会寻死觅活的,我已经想通了,只是忘记他和曾经的事我还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点而已,很快的。”凌惟依仿佛又回到了正常的她,但涂筱柠知道忘掉一个人根本没有她所说的那般容易。 凌惟依还在开玩笑,“你们银行要是有优秀男青年给我介绍介绍啊,我有房有车有厂子。” “优秀男青年大把,可这质量参差不齐,回头给你挑个好的。”涂筱柠只说。 “我要求不高,能看就行,结婚嘛,无非就是两个人两张嘴,凑合凑合抱着睡,反正这日子都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所谓白首不相离也迟早都会分离的。”凌惟依像是看透了似的,竟跟她之前的想法如出一辙。 涂筱柠握紧手机,不知该说什么,怎么就连洒脱到没心没肺的凌惟依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挂完通话,她看着微信上跟凌惟依的聊天背景,是她之前设置的一张毕业照,照片里她跟凌惟依穿着学士服双手托着下巴趴在学校的一个亭子栏杆上,两人笑靥如花,青涩稚嫩。她抬手触碰着那时的两人,多无忧无虑啊,可她们终究是回不去了,正是应证了那句歌词——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可是婚姻,曾几何时她也跟凌惟依想法一样,以为结婚就是找个合适的人走一步算一步,得过且过凑合凑合就行了,但真的经历了才发现之前的自己太幼稚了,那个人会慢慢占据你的世界,渗透到生活里每一个细节,那是要共度一生的人,如果没有感觉甚至三观不合,会很难走下去,至少作为女方她是这么认为的,而她对他的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前她不愿承认,经过了昨晚和早上那些事,她越发确定,其实在父亲第一次做肾结石手术那次,他细心照料父亲,耐心且认真,连被父亲的口水溅到手都没有嫌弃,那一刻她明明近在眼前可以一步推开他,却整个人如同被定住,脑海里好像有个声音隐隐在说,“涂筱柠,就是他了,这个男人,你嫁了吧。” 她握着手机闭闭眼,有些恍然也有些悸动,原来所谓的冲动并不是真的冲动,那时的自己就早已动了心。 下班回到家里,还是一成不变的整洁模样,只是卫生间里堆了一些他还未来得及清洗的衣物,要是以前她肯定直接一股脑扔进洗衣机里,他曾经说过她一次,说内衣和外衣不要混在一起放入洗衣机,可是她从来不听依旧我行我素,后来他也就不说了,只是每次洗澡的时候默默把自己的贴身衣物还有衬衫手洗好先挂在卫生间里滴一夜的水,第二天一早再挂到阳台。 她叹了口气,瞧瞧她以前都做了些什么,一点都不称职。 她撩起衣袖开始全部手洗,不过他的衬衫本来就不脏洗起来一点不费力,把它们一件件挂在卫生间里,她还油然升起一股小小的自豪感,又拖了拖地,擦了擦家具,一折腾就晚了,她随便下了碗面吃了一口就去洗澡了。 洗头的时候她按按自己的洗发水,发现已经没了,之前也往里面灌过水重复用过一轮了,本来想着买的,被凌惟依的事情一打岔后来就忘了。 她把空瓶子随手往旁边一扔,就用了他的海飞丝,好久不用这牌子觉得好像也挺顺滑的? 等她洗好吹干头发出来,正好他开门进屋。 “回来了?”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过会儿涂筱柠先点点头,然后快步过去,还好,酒味不重。 “你这每周的饭局都要赶上人家全年的了。”她接过他的西装,既心疼又关切。 “自古以来中国的酒桌文化就已根深蒂固,官场,商场,职场想要谈事喝酒都必不可少。”他看着她刚吹好的蓬松长发,一天的疲惫也跟着那柔软发丝渐渐消散。 “可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涂筱柠把拖鞋给他递过去,又把他西装挂在身后的落地衣帽架上,双手抚平整,可是不知是不是昨晚在车里睡了一夜,西装背后总有几道折痕消不去。 “你昨晚塞给那护工多少钱?”她手上动作未停,回眸问他。 他换好鞋走近,对她知道这件事也没意外,“没多少,几百。” 涂筱柠听母亲早上说一个护工一天的收入是小几百,一般塞给一百,客气地塞个两百,他直接给了几百,难怪早上那护工那么客气。 也没再追问,她继续拉他的西装,“这事你昨天也不跟我说一下。” 他没回,只问,“爸怎么样了?” “跟上次一样,麻药过了有点疼,但已经能正常进食了,医生说周末出院。” 他嗯了一声,又说,“昨天医生说爸的肾结石并不全是因为喝酒造成的,主要是体质原因,他是酸性体质再加上不注意饮食容易在体内产生结晶,久坐再不运动就形成结石堆积,他的肾结石比常人数量超出很多。” “他这确实是老毛病了。”涂筱柠记得初中起父亲就经常半夜起来在客厅绕圈跑,说是结石疼,每次疼要折腾个几天才能排出来,然后没舒服多久又有新的结石疼了,就这么总是陷入这种周而复始的身体折磨。 纪昱恒看她还在拉西装,伸手把她拉过来,“这种体质是有一定遗传性的,医生特别交代让你也注意饮食平常多喝水多运动。” 他这话倒让涂筱柠想起她以前的体检单上尿检里有个尿酸指标一直偏高,她都没上过心,原来就是酸性体质啊。 “我每天业务这么多,天天在行里上蹿下跳,放个款都跟八百米冲刺似的,也算运动了吧。”她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不行。”他轻敲她一下额,“以后每天早上跟我跑步去。” 她刚要噘嘴又转念一想这样就能跟他有更多的时间待在一起了,就摩挲着他不算平滑的手指,“好呀。” 她的快速回答让他抬了抬眉,“爬得起来?” “爬得起来!” 今天涂筱柠贤惠得都不像自己,他在书房的时候一会儿给他送去一杯蜂蜜水,一会儿给他递去切好的水果,最后没什么好往里送的她又去收杯子和盘子,看他聚精会神凝着电脑屏幕,她磨磨蹭蹭地就在旁边看。 看到那密密麻麻的数据觉得头都晕了,其实想想也挺可笑的,从小到大数学都不好的她大学专业和最后工作偏偏都是跟数字打交道的,平日对接的那些财务都是干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经验丰富的老会计,又抠又精明,有时候跟她算融资成本,她那破算数根本没有人家脑子转得快,经常被人一绕就绕不出来了,只能先跟那帮人打太极,挂了电话再向赵方刚求助。 “真羡慕你们这些数学好的,我看小赵哥都能给那些企业心算财务成本。”她趴在他肩上感叹。 “他理科出身,对接的政府客户又多,这方面自然强些,每个人在工作上总有自己的一技之长。”他没说什么打击她的话,任由她在自己颈间蹭着。 她摇晃他一下,“小赵哥说你比他更厉害,跟大客户谈成本的时候人家还没讲重点,你就早把成本利差全在心底算了出来,等真正切入主题你直接把方案摆上桌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涂筱柠说的时候很是崇拜,“而且一旦对方提出反驳你就紧跟着抛出n b nc甚至d、e,见招拆招,小赵哥说他经常跟不上你的思维,因为太快了,对方一群人也总被你说得一愣一愣的。” 他手中的笔尾一下一下轻扣着笔记本,坐着的姿势稍微往后仰仰似放松了一下肢体,“赵方刚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她继续趴在他肩膀,双手也环勾着他脖子,“哪是只跟我说,是跟大家说,那你让我们每天坐一起吃午饭,不就只能说这些事吗?” 她发间的薄荷味在他鼻尖萦绕,说话时浅浅的气音掠过他的耳。 蓦地,他把笔一扣,一个伸手就把她拉了下来,打横抱着站起身来。 涂筱柠的手还抱着他的颈,轻声问,“你不工作啦?” “嗯。”他应着,人径直走向房间。 纪昱恒凝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直到她拉开自己的睡裙系带,那柔滑的丝绸从她肩膀滑落,他眼神微闪,喉结一紧。 涂筱柠有些害羞,但还是慢慢得贴了过去,她如一株绿萝的藤,紧紧地缠着依附物,像要融入一体似的,只想快速汲取到养分。 纪昱恒拥着她,长手一伸拉过被子覆在她肩头。 “别着凉。”他的声音也已沙哑不堪。 “那你抱抱我。” 他似从鼻尖舒出一口气,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在身下,然后反客为主。 床头的灯光将他们紧缠的身影暧昧地投射在墙上,涂筱柠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昱恒,昱恒,昱恒……” 她转身埋进他怀里,他又轻柔地用指尖捻捻她细腻的耳垂,两人能彼此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你刚刚想说什么?”良久后他问。 涂筱柠摇摇头,只把自己埋得更深,他以为她要睡了便未再追问,而是抬手关了灯。 耳边是他有节奏的心跳,仿佛自己的心跳也跟他一致了,涂筱柠此刻极其心安。 而他不会知道的是,她刚刚每叫一遍他的名字,就在心底说一遍我爱你。 80 80 第二天一早涂筱柠果然爬起来跟纪昱恒晨跑去了,她用发箍把额前刘海撩到后面,穿了一身深灰的速干运动服,更显她腿长腰纤。 “你以前也运动?”纪昱恒似在端详她。 “行里以前给员工谋福利,每人发了一张健身卡,我就去运动了一段时间,那会儿你还没来。”涂筱柠告诉他。 “现在怎么没有了?” “很多人私下抱怨这种福利没有直接给钱来得实在,可能传到领导耳朵里了,后来就不弄了。” 纪昱恒带她往玄关走,“所以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你给了他好的就会想要更多,索性不给也就心如止水。生而为人,都逃不过一个贪字。” 涂筱柠紧跟在他身后,“是啊,是人总有贪念,谁又逃得过?”就像她现在不止想得到他的人,还贪婪得到他的心。 这个话题没再继续,两人来到小区楼下。 “你许久不运动,做下拉伸再跑。”纪昱恒先给她热身的时间。 “哦。”涂筱柠乖乖照做,可是她骨头硬,只能做几个简单的动作。 “怎么不弯下去?”纪昱恒看她几次做弯腰双手撑地都过了膝盖就不行了。 “柔韧性差啊,之前跟着凌惟依蹭了一堂瑜伽课,瑜伽老师说我是她从业生涯中遇到的身体最硬的学生。”涂筱柠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缺点。 纪昱恒眉中含笑,“确实不太柔软。” 涂筱柠马上听出意思,娇羞地朝他挥去一拳。 不过她虽然柔韧性差,但跑步还是可以的,跟他先跑了四百米无压力,又来了六百米也没有要死要活。 “我体力还行吧?”停下后她还有些小得意。 纪昱恒看她还在起伏喘气的胸口,给出评价,“差强人意。” “才大体使你满意啊?不应该很满意吗?我初中可是八百米种子选手呢。”涂筱柠还不服气。 “你知道这个成语的正确意思?”身边还有其他晨跑的人,纪昱恒拉她靠边站站。 涂筱柠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胸,“哎!好歹我也是文科生好吗?” 说着话她发现两人周围骑车的学生多了起来,原来是走到了学校附近,不一会儿“c市第一高级中学”几个大字就醒目地出现在眼前。 “学霸的天堂啊。”c市最好的高中,她心怀敬畏。 “门口有家早餐店还不错。”但纪昱恒这个学霸似乎对自己母校附近的早餐店更感兴趣。 “你这人,看到自己母校就没什么感触?”涂筱柠又用胳膊肘碰他一下。 “能有什么感触?我几乎每天晨跑都经过这里。” “比如书桌里被塞情书啊,课间被表白啊,跟校花传点小绯闻啦。”想到他初中就叱咤风云,那会儿还只是少女们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异性尚处于懵懂阶段,高中就不一样了,青春期萌动早恋盛行,他这种校草级的学霸,又是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男神。 “你们高中是这样?” “哪个高中不这样?”涂筱柠奇了怪。 “可我们连上厕所都是奢侈。”纪昱恒却告诉她。 “我真是不太理解你们学霸的世界,明明已经很优秀了啊,干嘛还要搞得自己很忙的样子,就是你们精益求精,好上加好,才抬高了高考分数线,不给我们学渣留点活路啊,害我当年只能上个本三。”涂筱柠很早之前就想吐槽了,今天可算在学霸面前找着了机会,难道他们除了学习没有别的快乐吗?青春洋溢的世界明明如此美妙,追追星,八八卦,偷偷看言情,偶尔来个小暗恋它不香吗?非要跟自己过不去逼成便秘才好吗? 已经走到了早饭店前,纪昱恒下巴微抬让她先进去,顺便说了一句,“我没参加高考。” 涂筱柠吃瘪,看看,什么叫无形装逼最致命,这就是。 她边往里走边说,“好了好了,纪学神,知道你是保送的。” 早饭店基本都是学生,老板看到纪昱恒点头笑笑,“状元郎来了?”,然后视线就落在涂筱柠身上。 好多学生瞬间朝他们看来。 涂筱柠这才想起他当年还是c市的中考状元来着,若没有家庭变故,他该是多一帆风顺的人生啊,可也是那些变故才让他选择了她的吧。 她看所有桌上都点了豆腐脑,她也跟着点了一碗,一尝果然不错。 但她只吃了几口就被纪昱恒拿走了,她要去抢,“我还没吃完呢。” “豆制品,含草酸盐和磷酸盐,容易促生结石,少吃些。”他边说边把刚上的蒸饺推到她面前。 “这你都知道?” 他给她拆了一双一次性筷子,“一会儿凉了,快吃。” 涂筱柠夹了两个蒸饺,看他在吃豆腐脑又馋了,“再让我吃一口呗,就一口。”然后也不等他答应,就把他手上正准备吃的那勺吃了个干净,接下再要耍赖皮他就不让了,两人这番模样落在旁边的学生眼里俨然是打情骂俏,尤其女孩子看得脸红心跳的。 虽说运动服是速干的,可晨跑完涂筱柠出了一身汗运动服就像贴在了身上,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一到家她就脱下了外套,露出了里面的运动文胸,两条浅浅的马甲线也清晰可见。 在厨房倒水的纪昱恒一出来就看到穿成这样的她在家里乱晃,他手捧杯子靠着餐桌欣赏了会儿。 不久涂筱柠在卫生间喊,“老公,我把你衣服拿好了,你先洗。” 他放下水杯过去,她已经换回了睡衣,看到他进卫生间便指着地上的一个盆说,“把运动服扔这里,我一会儿就洗。”然后抱着两人昨晚换下的脏衣服先去阳台了。 纪昱恒洗好澡换衬衫时往阳台扫了一眼,“昨天回来洗的?” 涂筱柠点头,还在抱怨,“家里也没个挂烫机,不然还能给你熨熨衬衫。”她把他的领带递给他,看他熟练系上,又去衣帽架给他拿西服,视线落在那两道消失不去的褶皱上。 “你看,这两道印子也是,西装皱着一点都不好看,我还是给你重新拿一件吧,一会儿我就去网上买个挂烫机。”她说着就去房间衣橱给他重新拿了一件西装,待他穿上后她又轻轻拍整,“好啦。” 纪昱恒看着她从头到脚忙碌的动作,最后说,“那我走了。” 涂筱柠又给他正正领带,只嗯了一声,有点不舍得松手却还是放开了。 看他换鞋拿包开门,她心有踌躇却又止步不前,他抬步迈出,手又落在门把手上回头,“是有什么话要说?” 涂筱柠张口说了句,“路上小心。” 他说,“好。”便把门带上了。 看不到他了,她呼出一口气,就像一场单恋,只能默默仰望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遥远之人,他从小到大最不缺的就是仰慕者,现在又多了她一个,其实她刚刚是想给他一个拥抱,她想像一个正常的妻子在他每天上班的时候抱一下再亲一下他,可是,可是在早晨这样异常清醒的时间里,她不敢。 她转身走回阳台,看他走出小区的身影,随着距离的拉开那道身影越来越小,她隔着玻璃伸伸手去摸摸。 凌惟依从前就说她是个外强中干的胆小鬼,看着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其实胆子比谁都小,就像现在她都不敢把自己的心轻易拿出来,因为她害怕一旦她拿了,她就连幻想的资格都没有了,所以就这样吧,就让她自欺欺人吧,只要可以在他身边,只要能为他做些什么,她甘之如饴。 洗完衣服再脱水晾好她上班几乎跟平常差不多是踩着点的,以前她被父母宠爱,鲜少干家务,现在自己为人妻开始操持一个家,她才越发了解母亲曾经的辛苦与不易。 电梯里正好遇到赵方刚,那涂着发蜡定型的头骚气依旧,正没皮没脸地笑着,“哎哟我就说这千里之外怎么有股沁人心脾的香,原来是我妹子在附近。” 涂筱柠真是墙都不扶就服他,叫了声小赵哥跨进电梯。 “哎!”赵方刚给她腾腾地,蓦然又朝她方向靠靠,他咦了一声。 涂筱柠朝他看看,听他说,“你这洗发水的味道跟老大身上的一样。” 涂筱柠心想一个男的怎么就能细心如发到如此地步?还是他平常跟纪昱恒所待工作时间最多的缘故? 好在她早就练就了处惊不变的本事,对于突发状况也能安之若素,“哦,我洗发水用光了,随手用了一下我爸的。” 赵方刚也没多想,只笑了一声,“其实我也纳闷,老大怎么就喜欢用老年人喜爱的品牌,他这样的逼格,适合喷点成功男士专用的或者事后清晨这种彰显男人性感魅力的香水。” 涂筱柠咬文嚼字,“事后清晨?” “缠绵之后,破晓之时,撩啊。”赵方刚似在回味着什么,再看看涂筱柠,依旧拿她当小孩,“就是一款香水的名字,名字比较骚。” 涂筱柠撇嘴,骚?还能有你骚? 大概觉得电梯里太无聊,赵方刚一个伸手露出手腕看了眼时间,瞬间让涂筱柠觉得有道光照来,然后就看到了他腕上的表。 “小赵哥你这块表真好看。”她这不是恭维,是真心夸,黑金相间的表盘,黑色的胶质表带,华贵又显气质。 赵方刚挑眉,“有品味,这是劳力士胶带迪通拿,成功男人的标志,明星同款。” 涂筱柠一听劳力士这三个字就很贵。 “男人戴表就戴劳力士,你说老大还戴个老掉牙款式的浪琴,真是太低调了,反正他总是做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赵方刚没几句又把话题扯到纪昱恒身上了。 涂筱柠没接话,她对表这种东西不是很有研究,而且只有她知道那块表对纪昱恒有着特殊含义。 电梯到达六楼,两人一跨出电梯就看到楼道里堆满了人,一个衣衫整洁的中年妇女堵在拓展三部的门口,指着里面叫骂,“季佳你个不要脸的贱货给我出来!敢抢别人老公不敢跟我当面对质吗?” 涂筱柠一愣,耳边是赵方刚的唏嘘声,“多行不义必自毙啊,这下行里有好戏看了。” 81 81 涂筱柠没想一大早,在上班的高峰期邢总原配夫人气势汹汹直接杀到单位手撕小三。 纪昱恒说得没错,邢果然没再蹦跶几天,可似乎还没等行里出手有些事情就盖不住了。 季佳躲在办公室里不敢出来,邢那老婆要往里冲被邢出来直接挡住,他还是一如平常的人模狗样,伸手就把老婆一推,“你发什么疯?大清早的到我单位瞎闹什么?” 老婆被他一推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旁边有个拓展三部的年轻男同事赶紧扶住她,力劝,“嫂子,嫂子,您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们下了班回家再说,单位人多,您就是不顾及邢总颜面也要顾及自己脸面啊。” 他老婆抽回手,抖着声,“脸面?我老公在单位天天跟女下属乱搞,他都不要脸我要什么脸面?我还要什么脸面!” 邢总听着咬牙切齿,双手叉腰朝部门里其他男的喝,“你们都是死的?给我弄走她!” 然后拓展三部的其他男人都跑出来作势要拉他老婆,她声嘶力竭地喊,“今天谁敢碰我试试看!” 没人敢再动,他老婆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要找你们一把手老大!我要找他评评理!我倒要看看出了这档子破事领导管不管!” 走廊里的人越聚越多,甚至还有其他楼层的其他同事都坐电梯到六楼来看热闹。 纪昱恒刚从顶楼行长室汇报完工作下来就看到办公楼层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人在走廊里一哭二闹三上吊,他扫到了人群里涂筱柠和赵方刚的身影,一个迈步过去,抬手就用文件夹拍了一下赵方刚的头。 赵方刚莫名被挨了一记,嘴里骂着“操”一回头看到了纪昱恒。 “老,老大?” 纪昱恒疾言厉色,“像什么样子?回部门去。” 赵方刚捂着头,嘴里“哦哦”着,赶紧去拉涂筱柠,涂筱柠被赵方刚一把就拽走了,回过神才发现纪昱恒在他们前面。 “被老大抓包了,让我们赶紧滚回部门。”赵方刚边走边揉后脑勺。 涂筱柠也心虚地往前走,身后又传来一阵骚动,她跟赵方刚偷偷回头,发现是人资主任下来了。 纪昱恒已站定在部门办公室门口,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袋中,一只手用文件夹角重敲了一下门,正容亢色地等他们,同时用严厉的眼神作警示。 赵方刚跟涂筱柠又秒怂,像以前上学结伴偷溜早操的学生,回教室的时候才发现班主任正站在门口守株待兔。 两人灰溜溜往部门里钻,赵方刚先进去,他一踏进门就又被纪昱恒拿文件夹挥了一下脑袋,不轻也不重,紧跟着的涂筱柠他也一并抬手,她闭眼等着像赵方刚那样被挥头,文件夹下落的途中微顿了一下,最后只是轻轻碰在了她的发梢上。 目睹一切的赵方刚捂着头哀嚎,“老大你‘重男轻女’啊!” 纪昱恒已经垂下的手臂又动了动,赵方刚赶紧抱头麻利滚回座位,涂筱柠紧跟着坐回自己位置,其他人早到了,也观摩了一下外面那场大八卦,只是看到纪昱恒回来了各就各位没被抓个正着罢了。 纪昱恒长身依旧伫立在门口,他沉声警告,“别的部门事与你们无关,做好自己的工作谨言慎行,今天的事不要让我听到从我们拓展一部传出的半个字。” 待所有人应声,他才踱步进自己办公室。 然后赵方刚贼眉鼠眼地举起手机示意大家群里说话,还一无所知的任亭亭又粘着赵方刚,“师父师父,发生什么了?” 纪昱恒办公室传来一声咳嗽,赵方刚立刻做双手合十状,朝她拜拜,“姑奶奶,姑奶奶我求你别问了,我再说话就要被老大削了。” 果然当天邢季二人就被行里叫去诫勉谈话了,下午也没再上班,趁纪昱恒不在赵方刚才敢说几句话,“卧槽,我从早上已经收到n个同行发来的微信了,都来问我这个大瓜。” 许逢生也把持续在震动的手机开启静音,一脸无奈,“别说你了,我以前在d市的同事都陆续找来了,这传播速度太可怕。” 饶静也把手机开到勿扰模式,“这种事老婆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同业里传播自然迅速,闹这么大估计这两人都要歇菜。” “会怎么样?”涂筱柠忍不住问。 赵方刚晃着鼠标还在刷单位内网论坛,“行里本来就明令禁止员工之间恋爱,违规一旦被查实,不跟你多瞎叫,要么自己识趣提辞职,行里还给你一个台阶下,要么双开没商量。” 任亭亭“啊?”了一声,“这么不通人情的吗?为什么啊?” “金融从业人员,家属回避政策,防止利用职权徇私舞弊,而且他俩的性质更恶劣,不双开留着过年?” 任亭亭开始垂头丧气,“那我毕了业也不能进dr了。” 饶静忍不住轻“噗”一声,赵方刚只把一份报告递给任亭亭敲敲,“去把这份报告好好看看,下班前考你财务数据分析。” “哦。”任亭亭噘着嘴接过。 大家又该干嘛干嘛,部门又重归安静,只有涂筱柠一个人被赵方刚那句“双开”搅乱了心绪。 涂筱柠晚上去看婆婆的时候看到临床的家属在收拾东西,她放下包坐下问婆婆,“隔壁的出院了?” 婆婆摇摇头,“今天下午人走了。” 涂筱柠背脊一僵,那个每次来都乐呵呵跟他们打招呼的小老太太,明明精神状态看着不错,怎么会? 她抓着婆婆的手一时沉默,过了一会儿一对年轻男女进来,男的一进来就狂抽自己耳光,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脚边。 女的应该是他老婆,看他打自己就去拉他,“你别这样。” 男的此刻也顾不上病房里还有没有其他人,他哭着把头埋进掌中,“我妈走了,我没妈妈了,我没妈妈了,我拼命上班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老婆也跟着哭,他又捶胸顿足,“我不该只顾工作的,我应该每天来看妈的,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赶上,都没赶上啊。” 涂筱柠眼泪竟也簌簌落下,她紧紧抓着婆婆的手没再松一下,婆婆也红着眼眶,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便轻轻抚着她的手背,“我还能撑,我要看到我的小孙子或者小孙女出生呢。” 涂筱柠像孩子似的伏在她床头,婆婆摸着她的头发,两人不是母女却胜似母女。 “昱恒这个孩子不善表达,也争强好胜,有时候一根筋地会对一些事很执着,你多包容包容他。”过了一会儿婆婆开口。 涂筱柠告诉婆婆,“他对我很好的。” 婆婆点点头,“好就好,你们好我就开心,就是你们工作都太忙,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一会儿隔壁床的儿子儿媳走了,护士进来给婆婆点滴里加药水,先朝涂筱柠笑笑打招呼,然后对婆婆说,“吴老师还是你有福气,儿媳天天来,哪像隔壁平常都不见个人影,现在人没了才后悔,有什么用呐。” 婆婆凝着涂筱柠,“是啊,我也觉得我好福气,儿媳像亲女儿。” 正说着话,病房门又被打开,纪昱恒长身踏入。 护士又笑,“瞧,您孝顺儿子也来了。” “妈。”纪昱恒唤着跟涂筱柠眼神一照。 涂筱柠起身想让给他坐,却被他按住肩膀,她抬头看他,他视线仍在婆婆那里。 “今天怎么样?” “还行,就是食欲小了些。”护士主动告诉他,然后又仔细瞧瞧他们俩小夫妻,“诶?你们是在一个单位吗?制服都一样?” 她这么一说从未好好留意的婆婆也朝他们看看。 涂筱柠反应挺快地对她笑笑,“你不知道,现在银行、行政和事业单位什么的工作服,都被c市同一家服装公司垄断了,专做制服的,做的多了难免有几家单位会撞款式,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我的西装是有条纹的,他的没有。” 护士发现还真是,又对婆婆说,“吴老师儿子在事业单位,儿媳在银行,都是好单位啊。” 涂筱柠给婆婆拉拉被子,“哪里,都是给人打工的劳碌命。” 护士觉得她谦虚,“再劳碌能有我们医疗行业劳碌?” 涂筱柠又接话,“都是顾客是上帝的服务行业,各有各的苦,这年头哪行的饭又好吃呢?就自己当老板的你看着他住豪宅开豪车,有多少是不背着贷款的?还是人前显贵背后受罪的多啊,他们也有他们的烦恼。” 护士点头认可,“说的也是。” 待护士离去,向来不大多管她工作的婆婆问,“筱柠你在银行是什么工种来着?” 涂筱柠正在给她切苹果,现在的动作比以前更熟练,“客户经理。” 婆婆显然不是很了解银行的一些职位,她又问,“客户经理是什么经理呐?” 涂筱柠就给她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下,“妈,这个经理不是您理解的那种高大上的经理,它只是一个职位的统称,就像大堂经理是大堂引导员,我们客户经理就是信贷员,再说简单一点就是一放贷款的。” “哦哦。”这么一说婆婆果然就懂了,“那你们有什么指标吗?拉存款什么的?” 涂筱柠又把苹果切成小块送到婆婆手边,然后再拿一个苹果接着削,“有啊,我们不仅要拉存款,还要营销客户,很多考核的。” 婆婆吃了一块苹果,“营销?那要陪客户吃饭吗?” “有时候要,有时候不要,看领导安排。”涂筱柠快速削好苹果给纪昱恒送去,还抬眼看看他。 婆婆听得不免担心,“女孩子还是少出去应酬,你们银行的小姑娘长得又漂亮,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那你们领导人怎么样啊?不会经常推你们这些女下属去陪酒吧?” “我们领导啊?”涂筱柠还看着纪昱恒,语气故意拖了拖。 纪昱恒一只手接过苹果,另一只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按捏着她的肩骨,疼倒是不疼,就是让人觉得痒,涂筱柠又不能在婆婆面前大幅度地动,只得忍着,也不再卖关子了,“我们领导很好的,特别照顾我们女下属,凡事他能一人挡下的应酬就不带我们出席。” 婆婆松了一口气庆幸,“这种领导好,就怕有的领导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推女下属出去,为了自己的前途其他人都可以当作棋子。”她又握握涂筱柠的手,“你们领导好人呐,现在社会这种人不多了,马上过年了,要么到时候给人家送点年货?谢谢他平常的照顾。对了,他结婚没有?” “妈。”纪昱恒终于发声打断,“银行是有严格规章制度的,不可以私下给领导送礼。” 婆婆蹙眉表示不理解,“那领导是木鱼脑袋吗?筱柠不说他不说谁知道?” 涂筱柠在一旁乐不可支,故意说,“我们领导是个不苟言笑,墨守陈归,很教条很轴的一个人。” 婆婆哦了一声,“这样的啊,那这个人是挺沉闷的。” 只有纪昱恒一边在母亲面前保持着微笑,一边手开始轻拍着涂筱柠的肩,一下一下地“警告味”十足。 82 82 今天像陪不够婆婆似的,两人在医院待到很晚才走。 走廊上纪昱恒开口,“你现在临场反应不错。” 涂筱柠整整自己行服,“还好我今天穿的是行里以前发的西装,才能蒙混过关没在妈面前露馅儿。”她又看看他,“可是你跳槽的事准备瞒妈多久?” “能瞒多久就多久。” 涂筱柠知道他是不想婆婆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且不谈他就是她刚刚口中所说的领导,光他几乎每天都在喝酒应酬,婆婆就会心疼到睡不着了。 “行里现在都在传邢总跟季佳会被双开。”又走了几步,涂筱柠想起了白天的事。 纪昱恒未否认,“嗯。” 他都这么说那就是行里已经确定了,涂筱柠心一紧,“那我们?” 纪昱恒缓缓脚步,“我们?我们什么?” “行里不是有家属回避政策?我们如果哪天暴露,是不是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但凡涉及到开除,必然是有重大违规,作风问题只是导火线,背后还有他们俩里应外合将客户的贷款利率放低,利用省下的一两个点向客户伸手私下拿好处,以牺牲行里利润将钱收入自己囊中,几个老实的客户怕出事,举报到了市金融办,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风气不良已久,这几年两人光搞这些小动作就捞了不少。” 涂筱柠还在愣神就对上他投来的目光,“而我们与他们根本没有可比性。还有,我不喜欢做无谓的假设,杞人忧天。” 可涂筱柠是女人,难免多愁善感,“可万一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他们哪天真的暴露了怎么办?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也自然直。”他的语气跟他的步伐一样不疾不徐。 涂筱柠觉得这可能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区别,她总是没他那么好的心态,脚步也不禁更沉重,为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她转了转话题。 “竞标的事怎么样了?” “到收尾阶段了。” “到时候需要人上台吗?” “每个银行进行5分钟路演。” “部门人可以一起去吗?” “不可以。” “哦。”涂筱柠还挺想亲眼看他在台上演讲,暗自给他加油的呢,以前初中他多次作为学生代表在国旗下讲话,那会儿她不是走神就在跟同桌窃窃私语,反正从没想过要看他,学生时代她真是白白错过了太多的机会,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纪昱恒再将视线转向她,欲启唇又听她道,“对了,我最近又营销了三家企业。” 他唇角一浮,“你现在营销上是一头的劲。” “必须啊,那行里不也考核客户经理管户数吗?我得努力拓展营销才行,而且这次其中一户就是上次从拓展三部调过来的那客户介绍的,c市的建材业翘楚,两个老板是牌友,我也是凑巧搭上了这条线。”那次还是听客户闲扯,他说者无意她听者有心,就让他牵线介绍了。 “那这条线搭得怎么样了?” “等了两周,人家老板才定下明天上午跟我见面,可我之前营销的都是小客户,这种知名大企业的老板还是头一次见,心里有点没底。”她一想就紧张,“明天问问饶静或者小赵哥有没有空陪我跑一趟吧,有他们坐镇我总归心定一些。” “他们明天一个要跑政府,一个要放项目贷款。”他直接告诉她。 她“啊?”了一声,有点泄气,耷拉着脑袋走了一会儿,蓦地脑袋一开窍,她找什么饶静赵方刚啊?有座现成的大佛就在她眼前啊!便皮厚地凑过去,“老公。” “嗯?” “那你明天上午空吗?” 他目视前方,倒也接了话,“什么时间?” “约了九点半。” “可以。” 涂筱柠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他看着她重复,“可以。” 下一秒她激动地抱住他,“谢谢老公!”又赶紧补上,“谢谢领导!” 周围有往来的医生护士,都在朝他们看,纪昱恒单手接住她问,“到底谢谁?” 涂筱柠蹭着他,“你现在是老公啊。”又嬉皮笑脸,“都谢!先谢老公,再谢领导!” 第二天涂筱柠很早就把车开到dr门口等他,瞧见他身影她赶紧下车给他开后座门,纪昱恒看了她一眼,坐上了后座,涂筱柠关上门又快速回驾驶座,这还是在工作中第一次就他们两人出去呢,她居然还有点小紧张。 一路上她大致跟他汇报了一下所了解到的一点企业情况,他除了听她讲话就是在接电话,反正没有一刻停歇的时候。 他接电话的时候她就从后视镜里看他,那端坐的姿势,举着手机修长的指尖,听电话时拘谨的表情和沉静的语气,还有那清峻的眉眼,无一处不牵动她的心弦,就连他轻轻地“嗯”一声她都觉得好听到死。 不由为自己叹息,她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样,本该花痴的年纪她没有花痴,现在快奔三了却像是被他下了蛊似的,被迷得神魂颠倒。 他电话还未挂,是正在跟政府谈成本的赵方刚向他实时汇报进度、商量方案。 他朝车窗外看了一会儿将视线转向后视镜,正好跟在偷看他的涂筱柠眼神交汇,她心虚地立刻错开自己视线,绿灯亮了,她又重新踩油门,一路开到了企业。 是c市最大的建材场馆,入驻了很多知名品牌,她这误打误撞来的客户,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是脚踩了狗屎运,当然现在说是她客户还为时过早。 工作时间不同于私下,她很规矩地提着包捧着材料跟在他身后,坐电梯的时候她还从包里特地捞出口红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抹了一下唇,再抿抿。 纪昱恒虽立在她前面,但电梯四壁都是镜面不锈钢材质,她在后面干什么他看得一清二楚,涂好口红她又掏出一盒不知何物,倒出一点在手上,然后拍拍双手就往头上抹。 一时之间细腻的粉末到处飞,像面粉似的充斥在电梯的每一个角落,钻进人的鼻尖就想打喷嚏,纪昱恒这才转身,“你在做什么?” 涂筱柠还在把散粉往头上抹,然后指尖插进发间都撩撩,很快头发就蓬松了起来,“昨天没洗头,头发太油了见客户不太礼貌,这是女生快速去头油神器。”她把散粉往他眼前一伸,像在做广告,“散粉在手,去油无忧。” 纪昱恒嘴角动了动,正好电梯到了,涂筱柠一个跨步给他用手挡电梯,让他先走,纪昱恒又看她一眼,最后先跨出了电梯。 先出来迎接的是财务,把他们带到了老板办公室,得知部门总经理亲自来自然也客气地很,老板还亲手给他们泡茶。 坐下后纪昱恒先接过老板递来的茶品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与老板聊起天来,老板为人健谈,没有一点架子。 涂筱柠也一边抿茶一边听老板侃侃而谈,他从自己的创业开始讲,涂筱柠这才知道这是一家夫妻店,由夫妻共同参与经营,老公主外应酬老婆主内管财务,夫妻早年都是当时很吃香的纺织厂工人,可是九几年国家政策一变,国有企业重组导致他们双双下岗,为了生计为了年幼的孩子,两人出去当油漆工,后来发现装修行业是个商机,便拿出积蓄开了个小装修公司,跟认识的一拨装修工人签订长期合同,然后去承接各种房屋装潢,再后来通过采购装修建材发现这又是个赚钱的商机,老公便寻思,与其他们做采购方还要找各种建材商比价格谈价格,不如他们自己也做建材,跳过中间商直接跟生产工厂签订合同节省成本,再承包装修,做从头到尾的一条龙服务,这样省下的钱就都成了利润进了自己口袋。 夫妻俩就又把积蓄拿出来去找建材生产厂家订材料,之后的几年随着国家经济的不断壮大,国内房地产开发业如春笋飞冒,人民的生活质量上升,对生活要求也越来越高,买房装修成了一个大趋势,那几年装修行业迅速崛起,成为国内新兴产业,也带动了上游建材行业,夫妻俩的建材公司越做越大,合作的厂家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知名,加之多年的客户积累,逐渐在c市成为行业龙头,发展成了如今这般规模。 涂筱柠听完仿佛能看到两夫妻当年的辛苦岁月,她触动不已,受益匪浅,所以成功的背后果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 老板说完又喝了一口茶,仔细打量着纪昱恒,“纪总多大?看着很年轻。” 纪昱恒如实告知,老板“哦?”了一声,“跟我儿子同龄,一样的年纪你都是银行部门的总经理了,可见优秀非凡。” 纪昱恒谦虚,“乏善可陈,不足道也。” 老板又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涂筱柠,伸手要给她添热茶,涂筱柠旋即起身端起精致的茶盏去接热水,连说谢谢。 “可能我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所以钱这个东西我总是觉得来之不易,这些年很多银行找我贷款,都被我拒绝了,因为我总觉得我借了银行的钱不是我自己赚的,还是要如数还给银行的,我心里啊,就不踏实。”老板主动靠了靠他们今天来的主题,又道,“包括小涂之前联系我,我也是看在我老朋友的面子上答应,他说一小姑娘,日晒雨淋地干营销也不大容易,我就想见见聊聊也行,不过贷款怎么说呢?我目前确实不大需要,我手上有流动资金够公司周转,不过你们如果有什么好的理财产品对接,我倒可以考虑,反正你们银行不止做贷款吧?” 涂筱柠刚要开口解释他们是公司条线,理财不属于他们这块,就被纪昱恒抢先了一步,只见他放下茶盏,眉目带笑,“当然可以,我们可以根据柳总您的预投资金和企业经营状况做个综合评估,给您定制最适合的理财产品。” 老板来了兴趣,“那倒可以,要怎么操作呢?” “这个需要我行理财条线共同对接,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携理财部总经理再次登门拜访。” 老板想了想说,“快年末了,为了清库存冲销量,我们最近在搞建材促销活动,可能比较忙,反正我有小涂联系方式,等空了跟她再约吧。” 纪昱恒说,“好。”又顺着他刚刚的话问,“我先前上来,看这场馆这么大,以为都是品牌租户独立经营,但柳总刚刚说要搞建材促销,这里也有你们自己经营的品牌?” 涂筱柠不禁佩服他抓取话语中信息的敏锐度,她差点就当人家顺口一句话听了。 柳总点头,“有,很多,我们是好几家知名品牌的c市地区一级代理商,c市其他地方的同品牌都是二级或者挂牌商,我有这些品牌独家的供应渠道,他们都得跟我进货,像什么xxx瓷砖,xxx卫浴,xxx板材等等,都是我们自己经营的。” 纪昱恒身子微微前倾,拉进与他的距离,“那举办一场促销,大概办几天?一天的营业额在多少?” 柳总又头头是道了,“其实这些促销都是根据厂家的要求来的,比如过几天要做的促销是xxx板材,因为一级代理商全国不止我们一家,所以一线品牌一般都是在同一天,全国所有一级代理商在各省各市同时举报促销活动,根据当天的入账情况形成各代理商竞争机制,像我们c市一场办下来,一天的净收入就有四千万,每年能拿到生产商不少的返点奖励。” 纪昱恒又捧起茶盏喝了一口,“那收银方面又是怎样操作的?” “顾客现金,刷卡都可以。” “刷卡的话,进账后这些收入一般如何安排?” “就当活期做入当月的主营业务收入。” 纪昱恒沉默片刻,轻放茶盏,“柳总,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总摊手,“你讲,但说无妨。” “您有没有考虑过将促销活动与银行合作?把您本来活动里的折扣与银行卡绑定,比如当天付款用我们dr的借记卡或者信用卡的客户,成交金额达到多少就优惠百分之多少。” 柳总思忖了一会儿,“可是这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 纪昱恒笑了,“当然有好处,活动中刷卡进账的钱都进入在我们dr开立的企业结算账户里,只要进账满足五百万我就给你们比活期要高的存款利率,每递增五百万我就再抬高利率点,我跟您直接签一对一的定制存款合同,同样是钱,放在其他银行只是普通的活期,放在我dr就有实打实高出他们且不断递增的利息,何乐而不为?” 柳总一听也茅塞顿开,顿时眼底对他透出赞许之光,“果然年轻有为啊,你抓取合作机会的嗅觉很灵敏,这么多年我跟很多银行打过交道,都没你这么精明,小伙子,若不是你已身在银行,我看你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柳总谬赞。” 这一场初次拜访交谈甚欢,给人家老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他亲自加了纪昱恒的微信,让他有空常来喝茶。 走出场馆涂筱柠瞬间有一股要跪拜他的冲动,她可算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了,根本脑路和思维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她来的时候一心只想做贷款,在发现对方没有借款需求的时候她就在心底开始焦虑了,而他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顺着客户的想法交谈,然后再抓取有用信息,慢慢突破。 纪昱恒走了几步看她还在后面愣神便停下等她,“在想什么?” 涂筱柠跟了上去,由衷感叹,“你太厉害了老……纪总。” 他步伐稳健,“营销和谈判不要急于求成,像这种客户,即使你今天来没谈成什么也不用觉得气馁,因为他的人生经历已经给你上了一课,就当聊天交朋友,你能跟他维系住关系日后就有合作可能,哪怕是一线生机都不能轻易放弃。” 涂筱柠点头。 “以后拜访客户,要针对行业特性摸清他的经营模式,不要觉得自己是对公条线做不到完成业绩的事情就忙着拒绝别人,要学会倾听和耐心,真正缺钱的企业你不找他也会主动来找你,不缺钱的企业你就是天天来找也未必能打动他一毫,毕竟银行是要收利息,而商人都是精明的,哪个老板愿意无缘无故白白给银行送钱?所以这种背景实力和财大气粗的企业,在明确表示无融资意愿时你就要放缓节奏,若执意追击,只会适得其反。” 涂筱柠再点头。 “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客户经理就要有发散性思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要贷款你就想其他的合作方式,像这种人流量巨大的地方,一旦跟我们行建立合作关系,会带来多大的日均结算量?同时在促销活动中用折扣为名和我们银行卡绑定,也增加了我们的发卡量并且做了广告宣传,一举几得,实现银企双赢。” 他说完涂筱柠只觉得脖子像招财猫一样快点断了,心底对他的崇拜更甚。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问,“纪总,我现在拜你为师还来得及吗?” 他凝着她,目光深幽,“我不是已经在教你了?” 83 83 回到行里纪昱恒要直接去顶层,涂筱柠便朝他伸手道,“公文包我替你带回办公室。” 他把公文包递进她手里,六楼到了两人就此分别,涂筱柠先出去,回到部门大家都在忙,只有任亭亭唤,“小涂姐回来了?” 赵方刚闻声随意抬了个眼,“小涂你手上拎的是老大的公文包啊?” “嗯。” 赵方刚啧了一声,“我跟他出去每次要帮他提包他都说不用麻烦。” 饶静和唐羽卉也同时朝她看来,涂筱柠便解释,“他有事去顶楼了,带着不方便才让我带回来。” 赵方刚固执己见,“我跟他好几次回来他都直接去的行长室,也没肯把包给我,弄得特别见外。”又对涂筱柠挑挑眉,“部宠小涂涂,连老大都照顾你的情绪。” 涂筱柠故意装傻,她“啊?”着,“没有吧。”然后把包放进了他办公室。 唐羽卉又阴阳怪气地出声,“我师哥一向很绅士,大学就这样。” 赵方刚摇头say no,“这跟绅士没关系,绅士就不会让女孩子提包了,你们没发现他有点私人物品洁癖么?办公室哪样东西不是整整齐齐的?连资料都是一张一张像机器压出来的平整,一个角都不会多出来,也不让我们随意动他的东西。” 涂筱柠竟听得头皮发麻,赵方刚在银行真是屈才了,改行当侦探算了。 “好了都闲得慌么?领导随手一个动作都值得讨论这么久?”最后饶静打断。 赵方刚把手中的笔往笔筒里一扔,不偏不倚稳进,顺势转移了话题,“老大往顶楼去是去面试行里的秋季校招新员工了吧?” 许逢生探头感叹,“这一年一度的校园招聘来得够快啊。” 赵方刚坐下翘起二郎腿晃晃,“那中午食堂里有漂亮妹子看咯。” 正在复印旁的任亭亭突然把复印件出纸口拉开,抬手拍得“啪啪”响。 办公室瞬间鸦雀无声,如恐惊天上人似的没人再敢高声语。 果然中午来面试的应届生行里在食堂安排了固定位置用餐,只是打饭的时候他们跟老员工一道排队。 赵方刚一直东张西望地在瞧妹子,一会儿说这个腿长,那个腰细,被饶静踩了一脚,“不是说对学生没兴趣么?这会儿看得挺起劲?” 赵方刚吃痛,“饶姐姐,你知不知道应届生跟在校生的意思?她们一被录用就半只脚踏入社会了。”他还伸出手指给她算算,“你看今年录取,明年跟dr正式签合同上岗,后年就好结婚了啊。” 饶静嗤笑,“跟谁结?跟你结?” 赵方刚又义正言辞,“那不行,我可不想被双开,我还要跟着老大走上人生巅峰呢。” 正逢今天任亭亭没在行里吃中饭,饶静又拍他一下,“我好好跟你说,我看小任对你是来真的,你要没那意思就别吊着人家,好歹她一小公主不是你以前交往的那些莺莺燕燕。” 赵方刚作势推她一下,“过分了啊,什么叫我交往的莺莺燕燕?” 饶静也回推他,“呸,你这dr夜店小王子还装什么纯情少男?夜夜笙歌的小心肾亏。” 赵方刚轻佻笑着反调戏,“这肾亏没亏,姐姐你来试一下就知道。” 饶静这次直接用胳膊撞他一下腰,他作痛捧腹,饶静反讥,“这么不堪一击,还说没肾亏?” 赵方刚摆摆手,“算了,姐姐,我怕你了。” 饶静冷哼着又回归正经,“刚跟你说那事我可是认真的。” 赵方刚揉着腰不耐烦,“行了行了,你弟弟我有分寸ok ?” 前面两人在打闹,涂筱柠排在最后听到后面有面试的应届生在讨论。 “你们看到那个中途进来的面试官了吗?好帅啊!” “看到了看到了,在一群中老年男人里简直如一缕清风啊!帅到极致,人神共愤!” “听说他是拓展一部的总经理。” “天呐,这么年轻?那我去这个部门!”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我也去!” 赵方刚又笑得春风得意,就像别人在夸他似的,“瞧,老大的魅力真是无处安放,看来我们部门壮大势在必得咯。” 涂筱柠中午趴在办公桌上午休,之前为了跑那家建材巨头她像有个心事连着几晚没睡好,今天纪昱恒亲自出马一举帮她拿下这个大客户,她了却一桩心头大事,中午睡得特别沉,手机闹铃响的时候她伸手按掉,闷头又睡着了,直到任亭亭好心过来敲敲她桌子提醒,“小涂姐,马上要上班啦。” 涂筱柠懵着眼,云里雾里地抬头,正逢纪昱恒走进部门到赵方刚位置说话,两人视线相遇,他眸光温和,看得她一错乱以为在家,脑子一碰线就无意识叫了一声,“老公。” 办公室瞬间安静如鸡,连任亭亭都呆了,她看看纪昱恒再看看涂筱柠,“小,小涂姐,你叫谁?” 所有人的目光就像钉在了她身上似的,唐羽卉正站着,用复杂的眼神审视着她。 纪昱恒也站在原地,无声凝视。 曾经担心的事情居然发生了,涂筱柠真的糊涂到没分清上班和私下,她几乎猛地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成了猪队友,也清晰听到了自己慌乱的心跳声,像要下一秒就要冒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却是刻不容缓的急迫,灵机蓦然一动,她伸长脖子,一拍桌子,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我,我老公出新专辑了啊!” 离她最近的任亭亭一愣,才反应过来似的,“你说的是你爱豆啊?” 涂筱柠心仍在狂跳,却佯装镇定继续胡编乱造,“对啊,不然呢?我老公时隔五年再出solo专辑,我要买它个几十张帮他冲榜打call!” 这下其他人才如虚惊一场后恢复了正常,继续该干嘛干嘛。 赵方刚看还有几分钟才到上班时间,再瞅纪昱恒又面色柔和便调节了一下气氛,“小涂你偶像谁啊?” 涂筱柠报出一个名字,“蔺习予。” 赵方刚听都没听过,“我靠,现在明星名字都整得跟言情小说男主角一样,我说你们这群小姑娘也是皮厚,人家明星认识你们嘛?就一口一个老公叫得多亲热似的,所谓脑残粉就说的你这样的吧。” 涂筱柠挤出笑,“追星女孩的世界你不懂。” 赵方刚恨铁不成钢,“行行行你叫吧,看你结了婚到时候怎么跟真老公交代。” 纪昱恒抬腕看了眼时间,敲敲赵方刚办公桌隔板,“做事。” 话题立刻终止,赵方刚赶紧立正就差要给他敬礼,“yes sir.” 涂筱柠趁着溜去茶水间的功夫狂舒气,总算缓过劲来,双腿还有些后怕地发软,她差点就被自己坑死了,也不知道他当时的心里阴影面积是多大。 她猛喝水,这次要引以为戒,部门里各个火眼金睛,再出点纰漏指不定真会被看出端倪,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被她耍小聪明侥幸躲过的,以后她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她又站了会儿,才定了神回到办公室,心底哀叹,职场夫妻,谈何容易。 又忙了马不停蹄地忙了半天,临近下班时她好不容易能坐到位置上喘口气,微信突然接连响起多条信息提示,她打开发现是初中同桌发来的,都是微博截图,模模糊糊的要放大下载图片才看得清。 她以为又是哪个明星的八卦动态,随手点开一张,一看她差点在办公室直接尖叫出来。 新闻标题醒目地展现在她眼前。 ——人气组合dirge时隔八年再开唱。 回首年少,感谢有你相伴成长! 再续经典,未来依旧与你同在! a市演唱会,期待你的到来! 她刚刚还随口拿来当挡箭牌的偶像,居然真的要开演唱会了,一激动水杯直接打翻,都忘了要擦,还是任亭亭看到惊呼,“小涂姐,水泼了。” 涂筱柠“哦”着,拿抽纸巾擦,擦着擦着就有水珠低落在她桌上,一滴两滴,然后就像断了的弦一样收不住了。 任亭亭一吓,“小涂姐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啊?” 其他人也闻声看来。 “小涂妹妹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哥给你出头!”赵方刚走过去一看真哭了。 涂筱柠只摇头,不说话。 饶静也是个急性子,联想到她父亲才开过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便追问,“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啊?” 涂筱柠徒手抹着眼泪,赵方刚恨不得要跺脚,“哎哟喂妹妹诶,快说话啊?急死我们了!” 涂筱柠开了开口,有些语无伦次,“演,演唱会,我,我偶像,要开演唱会了。” 赵方刚跟饶静几乎同时翻白眼,赵方刚捂着胸口装受伤,“多大的屁事,你差点吓死你欧巴了知不知道?” 饶静也责骂,“神经病啊,演唱会没看过啊?值得哭成这样?你多大了还做脑残粉?” 任亭亭抽着纸巾给涂筱柠递过去,忍不住给她站队,“并不是所有人喜欢明星都是盲目崇拜,小涂姐喜欢的那个明星跟他的组合已经出道十七年了,我想她早就过了脑残的年纪,现在的这份喜爱更多是一种情怀,而且再不疯狂就老了,谁又没有过年少的青春呢?” 她简直说出了涂筱柠的心里话,不由让涂筱柠开始重新审视她,没想到她还是个挺有思想的小姑娘。 赵方刚切了一声,才懒得理这些少女情怀,看涂筱柠没事甩甩手就走了。 “你们这些小臭孩的世界我这个老姐姐不懂,追星就追星,以后别吓人行不行?”饶静拿笔敲她头。 “对不起,我就是,就是太激动了。”涂筱柠低哑道,她的青春啊,那就是她的青春。 任亭亭却拍拍她的肩,“小涂姐,没关系,他们不理解你我支持你,勇敢去追吧,圆梦青春。” 她的话让涂筱柠很感动,“谢谢亭亭。” 任亭亭对她笑笑,露出一对可爱的小酒窝,涂筱柠心想多可爱懂事的女孩啊,怎么就喜欢上了赵方刚那个不靠谱的? “我从初一开始喜欢他们,最爱主唱,十四年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穷,都把零花钱省下来买他们专辑和写真海报,上一次他们开演唱会我还上大一,那会儿一场演唱会的内场门票要1200以上,再加上去a市的交通费和住宿费,我当时一个穷学生,一个月生活费才1200,想问室友借,可她们都自顾不暇哪有钱接济我,再加上赶上考英语四级,最终没去成,那天我在宿舍哭成了狗。”涂筱柠忍不住跟她分享起以前的苦逼事。 任亭亭反正下了班也没事做,便拉了个办公椅坐到涂筱柠旁边,她由衷惊叹,“十四年?我真佩服你能喜欢他们那么久,我今天听你说了那名字改还八卦地搜了一下,他姓氏是蔺相如的蔺,好少有,好不容易才打对,我看了网上的资料,他们十五岁就出道了,因为出道早现在也才三十出头,而且你的那位本命他已经结婚了啊。” 涂筱柠点头,说起这个她又能滔滔不绝了,“他老婆也是明星,当年也是个小天后呢,两人是同时出道的,年少成名,据说是在一场综艺节目中看对了眼,之后就悄悄开始了地下恋,可纸包不住火,有天两人在男方的公寓楼下被狗仔偷拍到,因为都是当红巨星,在当时娱乐圈引起不小轰动,双方公司连夜发通稿极力撇清关系,但两边的粉丝已经疯狂开撕,脱粉的脱粉,网上人身攻击的攻击,没办法,两人迫于舆论压力只能各自开记者会澄清非恋爱关系,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吧。可娱乐圈有绯闻就算废了,不能接受表示失望的粉丝太多,尤其我偶像还影响到了所属的组合,被公司雪藏了一年,娱乐圈改朝换代又快,再复出他人气不复当年。” 任亭亭听得耐心又认真,还挺感兴趣,追问她,“后来呢?” “女方自然也被这场绯闻弄得人气下跌,她老板又开始力捧新人,当时有爆料称撤换了她原本的好几个代言,女明星又只能吃青春饭,年纪越大话题性越少,不能赚钱了公司就开始不重视了呗,慢慢的就过气了,时间久了谁还记得他们俩。只有我们这些死忠粉还在硬撑,然后我大三那年,女方突然发了一条长篇微博,告知粉丝出道十五年中每一个开心的,难过的瞬间都由他陪着,并且以后都想由他陪伴,宣布结婚消息并艾特我偶像,我偶像第一时间转发。当时炸出一大批老粉,才知道他们两人居然在一起这么久了。”涂筱柠感叹着,“虽然这时两人都被我们这群老粉黑称flop到十八线了,但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能走到这步一定很艰辛,他们俩不再是当时畏惧公司的少男少女,我们也不再是当年冲动的粉丝,都第一时间纷纷献上了最真挚的祝福。”涂筱柠说这些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扬起笑,眼底都是作为老粉的满满欣慰。 任亭亭感叹,“好浪漫啊,也就是说他们从出道起就在一起了,整整长跑十五年。” “是啊,很浪漫,复杂的娱乐圈里有这样真爱很不容易,我觉得我没有喜欢错人,我爱了多年的偶像啊,他是如此美好。”涂筱柠眼底有光,又告诉任亭亭,“他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哦。” 任亭亭双手托下巴,“真是让人羡慕的爱情,所以人气不人气的又怎么样,至少有一个人能一直不离不弃地陪在你身边。” “所以这一场演唱会我一定要去,纪念曾经年少的他和自己,也感谢他陪我度过了最美好纯真的少女时光,我想偶像的意义就是能给予粉丝正能量,并且跟粉丝一同成长收获。”涂筱柠说着,心底又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仿佛回到了初中那个拼命骑着自行车冲向音像店的自己。 dirge,蔺习予,也是你们惊艳了我的整个青春啊。 愿你们归来仍是少年! 84 84 父亲已经出院了,涂筱柠下班看过婆婆后就回家去看父亲了,也发了条微信跟纪昱恒说今晚想住娘家。 【好】如果没什么要事,他回微信的速度总是很快的。 父亲还要在家休养一阵,这次他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不仅是喝酒,你是酸性体质,易得结石,其他饮食上也要注意。”涂筱柠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父亲满口答应。 “得好好记着,可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好好好。” 陪父亲说了会儿话涂筱柠就开始在微博上搜dirge的话题,因为演唱会门票还未开售,她又没有看演唱会的经验,只能先在微博上刷刷消息。 工作后凌惟依多次邀请她去看当红明星的演唱会,她都没肯去,她跟凌惟依是这样说的,“我要把人生的第一个演唱会献给dirge,献给蔺习予。”凌惟依后来就懒得再拉她去看演唱会了。 她突然刷到了一个#可预定dirge演唱会门票#的话题,点开发起话题的微博号一看,还是个几百万粉丝的大v,是个专门做演唱会的票务,其实就是黄牛,她翻了翻他的微博,有不少以前找他买过票的人po出现场照片感谢,而且都是vip的好位置,看着还挺靠谱的样子,她犹豫了片刻根据上面所留的qq群号加了一下,对方没响应她就放下手机先去洗澡了。 等洗完澡回到房间再看手机她已经通过了入群的申请,那群里人还不少,已经有四百多个人,她进去的时候大家还在里面狂聊dirge,她窥了一会儿屏,看了一下群公告和群文件,大致了解到流程,因为演唱会正式开票是要去主办方官网抢票的,但是vip位置只有100个,所以很抢手,到时候就是拼人品和手速了,如果找群主这个黄牛买,就要预付定金,预定普通位置600,前排位置800,vip1000,等正式开票后再补全款,而且位置号根据群里预付定金的时间来排,定金付好后不管什么原因如要退款不全额退,收取30%的手续费。 涂筱柠看完觉得黄牛心可真黑啊,银行办业务的手续费只有千分之零点几而已,他么的他们卖一张演唱会门票退票还要收30%的手续费?就是只有预定他都妥妥赚钱啊。 这时有人在群里问:[vip门票的价格是多少啊?] 群主回应:[目前主办方还没公布门票价位,我们会根据最终票价来定最后成交价。] 涂筱柠觉得套路深啊,还不告诉你最终到底涨多少,那一付定金不就被套进去了吗?到时候他开价多少你就得付多少。 她想想要么还是算了,自己去抢票吧,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群主又发话了。 [这次演唱会的vip福利是跟dirge拥抱,但只有100个位置,所以想要vip座的建议快点下手,这群马上满了,我已经开二群了,dirge多年不出山没想到死忠粉特别多,这场演唱会很火爆。] 明明知道是群主忽悠人找他买票的噱头,但是涂筱柠还是心动了啊啊啊,跟蔺习予拥抱吗?妈耶,那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群主还在群里实时公布了预付款的名单,已经有不少人下单了,涂筱柠顺着那名单还私聊了几个人,问她们以前有没有找群主买过票,靠不靠谱。 给她的回答都是靠谱的,可以买。 她还在纠结,因为第一次看演唱会啥都不懂,生怕被骗,可是不预定她又觉得自己没经验去官网购票肯定抢不过别人,这时突然有人私聊她,她一看正是群主。 他问:[你要买票吗?] 涂筱柠心想她还没急,他就主动找上门了? 就先静观其变,可眼看着群里那公布的付款名单上人越来越多,她慢慢开始沉不住气了。 那可是她喜欢了十四年的男人们啊,尤其是蔺习予,不要说跟他拥抱了,只要碰一下他的手她此生都无憾了,而且他们年纪也大了,演唱会是开一场少一场,如果这次她不抓住机会,下次再等个八年怎么办?而她的人生又有几个八年? 她心一横,就找了群主:[请问付定金是什么流程?] 群主很久才回:[确定要预定了吗?要哪里的位置?] [vip!] [vip预定的人很多了,你算比较晚了。] [啊?那我现在预付定金大概还能在第几排?] [稍等查看一下。] [嗯嗯] 漫长的等待,不过群里没有再更新名单了,过了会儿群主终于回了。 [因为预定vip人数比较多,我刚刚跟主办方联系了一下,向他们申请要内部vip赠票,也就是他们主办方用于招待送给贵宾的票,vip一共三排,赠票我好不容易跟他们只申请到两张,都是比较中间的票,一张第二排一张第三排,越前的价格越贵,如果你要,我可以给你全款预定,后面不用再付定金] 涂筱柠问,[你们认识主办方?] [当然,干黄牛的都有内部渠道,不然怎么吃这碗饭。] 涂筱柠有点小激动,[哦哦,那我要的要的!多少钱?] [第二排3000,第三排2800] 她毫不犹豫,[第二排!我要第二排!] [确定?] [确定以及肯定!] [稍等,一会儿票务客服加你,你登记一下信息然后跟她对接。] [哦哦] 她心想这票贩子整得还挺专业,还有客服啥的。 不一会儿他说的客服就来加她了,按照她的要求输入姓名,身份证,预定的排数和价格后,对方甩出收款账号。 涂筱柠留了个心眼,特意去群里又跟群公告里的收款账号对了一下,却发现不一样,她皱着眉又去找客服。 [怎么你发的账号跟群里公布的账号不一样?户名也不同。] [您不是全款预定吗?全款预定就是这个账号,群里那个是部分预定的账号,我们方便做账登记就分开了,您钱打给那个账号也行,就先给您预定,到时候按照付款顺序来排位置,就不是第二排中间了哈。] 涂筱柠赶忙发[我就问问,我还是要第二排中间的。] [那麻烦您打下款] 涂筱柠此刻满脑子都是拥抱蔺习予的画面,她退出聊天界面登入银行app,按照客服发的账户户名和号码汇出了3000块,完了再回qq问她,[收到了吗?] [收到,现在麻烦您发一下您的收件地址,到时候出票好寄给您。] 涂筱柠觉得单位收票比较方便,就给了她单位地址。 对方回,[收到,现在您就耐心等待,关注官网正式开票的时间,我们会于开票第二日就将预定的票寄给您。] [好的。] [另外提示,因为内部赠票我们只申请到两张,所以不在群内名单上做公示,请您理解。] [理解理解] [合作愉快!] [愉快愉快] 涂筱柠觉得自己狗屎运爆棚,居然直接买到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沾沾自喜地放下手机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跟蔺习予相拥的场景,估计亲眼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会哭成狗吧? 又赶紧去搜演唱会前一天和后一天去a市的来回机票,整个人还是兴奋不已,十四年来要圆梦了啊,要圆梦了! 这时家里防盗门被敲响,她知道是纪昱恒回来了,回头要给他配把钥匙才方便。 开了门像在家里一样给他泡了蜂蜜水,又给他拿好换洗的睡衣,纪昱恒洗完澡看到涂筱柠正在房间专注玩手机。 “今天……”他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老公,我偶像要开演唱会了!下个月初在a市!” 他倚靠在门框,淡定的语气跟她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是么?” 涂筱柠从床上站起来,两根食指相互抵戳着,有点向他请示的意思,“是周六晚上七点开场,但我想周五下了班就提前过去。”她就是想周六白天还能去踩踩点什么的。 “你一个人去?” 她点头,“对啊,我票都找黄牛买好了。” 纪昱恒轻蹙眉梢,“黄牛?哪儿来的黄牛?” “微博搜到的啊,我已经多方面验证过了,是个靠谱的。”涂筱柠告诉他。 “为什么找黄牛?多少钱?” “因为我想要vip座位啊,可是vip只有100个名额,vip可以跟男神拥抱,直接拥抱啊!”她说到拥抱这件事两眼就放光,感觉他表情依旧严肃她收敛了一下,想想还是先不要告诉他她是全款预定的吧,万一怪她冲动什么的,于是她只说,“1000,我是预定的vip,等开票了再补剩余的款。” 纪昱恒沉凝片刻,最后说,“你胆子倒够大的,网上加的人就敢付钱,也不怕遇到骗子。” “我说过我多方面验证过了,而且他是个微博大v,卖票都是有图有真相的,我还搜了一下他名字,网上都说是国内比较知名的大黄牛了。” “你自己注意就好。” “我自己是干银行的,天天在给人普及防电信诈骗,我要是再被人骗我不就太蠢了?骗子怎么可能骗到我?” 纪昱恒往床边走,边掀被子边问,“几号开?” 涂筱柠报出日期。 “机票买了?” “还没,在看。” “敢一个人去a市?” “敢啊,只要能见他们,去a市又算什么?北极我都去!” 纪昱恒坐躺在床头,没再作声。 涂筱柠也躺回去继续刷手机,他倾身靠过来把她手机没收,“睡觉。” “可我还没买机票呢。” “我信用卡积分可以兑换飞机票,我来定。” “那我酒店也没订。” “场馆在哪里?” “a市第一会展中心。” “知道了,我来安排。” 涂筱柠心里一阵感动,她悄咪咪凑过去抱抱他腰,“谢谢老公。” “谢什么?” “谢谢你支持我追星。” 其实刚刚她还挺忐忑的,以为他会觉得她幼稚。 “那不是你的梦想么?”他的声音清晰地落入她耳畔,让涂筱柠又忍不住朝他身上靠了靠,他的手顺势落在她发间。 “人生能有几个梦想?有梦就去追吧,不要留下遗憾。” 他温柔的语气和态度让她眼角温热,他总是对她那么好,好到她会恍惚,可是他说过她是他老婆,所以才对她好,不是因为别的,是不可分割的夫妻关系才让他做出这些,丈夫对妻子好是理所当然的,可他不知道,他每对她好一次,她的心就更偏向他一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她都爱他爱得无可救药。 其实她还没一个人出过远门,尤其是对她而言高大上的a市,明明是想让他陪她一起去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不敢开口了,他那么忙又怎么有时间和精力陪她去追星,他能支持她去看演唱会她就很满足了,又怎能奢望他抽出时间去跟她做在别人看来又傻又不能理解的事,他是纪昱恒,时间对他来说异常宝贵。 她紧偎着他,轻声问,“老公,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没回答,只拉过被子躺下,“以后再告诉你,不早了,睡吧。” 涂筱柠怅然,有点难过他连梦想都不愿意跟她分享,她躺回自己的位置,心底的酸楚一点点地开始往上冒,他跟她终究还是有距离。 可是,他刚刚说的是她曾经的梦想,她现在的梦想是他啊。 85 85 涂筱柠又做了一夜的梦,梦里全是他,他站在她跟前神色不悦,“涂筱柠,我跟蔺习予,你选谁?” 那语气冷得让她心颤,她紧紧拉住他,“我选你啊,那只是偶像,是少女时期的崇拜,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我看你追他追得已经走火入魔。” 她急着解释,“不是的不是的。” 他转身要走,她害怕地冲过去抱住他,“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追星?那我不追了,我也不看演唱会了,你不喜欢的我都不做了,可是你别走,别走昱恒。” “别走,别走。”涂筱柠猛得睁开眼,发现只是一场梦,可是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汗,她立刻转头寻他,他还安静地躺在她身侧,睡得正沉。 她缓了缓,想伸手触摸他,可始终没有落下去,她叹了口气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看时间,才凌晨四点半。 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她再无睡意,只得刷手机打发时间,又登上qq看看群里的消息,看到上千条未读消息,反正也睡不着了,她索性慢慢爬楼。 然而她爬着爬着无法淡定了,引起群里这么多消息的来源于昨晚深夜有个粉丝晒出了几张截图,在群里告知这个群里有骗子冒充群主,他的头像和名字跟群主一模一样,然后私信每个新进群的粉丝,问要不要买票?像大海捞针一样,看有没有没买票经验的傻子上当。 那粉丝说这人很狡猾,就是利用粉丝急切想见到偶像的心理做忽悠,把你的胃口先吊起来然后展开欺骗,而且一套流程很专业,又是客服登记又是让你考虑好再付款,让人不知不觉就把钱付了出去。 紧接着那妹子还晒出了自己的汇款截图。 [我当时就是满脑子想买vip门票去拥抱他们,脑子一热就转账付款了,付完钱我又有问题要问他,再找他就不回了,后来我看到他又在群里说话觉得奇怪,就点开了群里说话的那个头像,这才发现根本不是一个人,我转账的那个是假冒的群主,妹子们!我以我愚蠢的前车之鉴告诉大家,群里有骗子,千万不要盲目付款,不要为了演唱会冲动!要保持理智啊!] 然后好多人开始回应。 [天呐,我也转账了,他说能给我第一排中间!我以为他就是群主啊!] [卧槽我也!他妈的他是个骗子吗?我操他姥姥!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从群里先点开群主的头像查看一下呢?这骗子利用粉丝的挚爱心理赚人血汗钱,良心不会痛吗?] 涂筱柠手有点抖,她点开人家发的汇款截图看了一下,发现收款人户名和账号跟她昨天汇的那个一模一样,再从群里点开群主的头像,又看看昨天联系的那人头像,点开一看,她傻了,真不是同一个人,她手一软,手机“啪”地砸到脸上,像被人用板砖抽了个耳光,又疼又懵。 纪昱恒被那声音吵醒,他动了动睁眼,就看到涂筱柠瞪着双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怎么醒这么早?”他伸手欲拉她,却听到她带着哭腔的颤抖声。 “老公,我被骗了。” 他动作一滞,“什么?” 一听到他声音涂筱柠就绷不住了,“我昨天付款的那个黄牛是骗子,我被骗钱了。” 纪昱恒先打开床头灯,“你不是说你已经验证过了,他在黄牛圈还小有名气?” 涂筱柠就差要泪奔,“是啊,我是验证了,他是真的,可我没想到群里有骗子冒充他,那人的头像名字跟群主一模一样,我以为就是黄牛本牛,谁知道是个冒牌货。” 纪昱恒沉默,许久后坐在床头只说,“骗了就被骗了,也就1000块的事情,当花钱买个教训。” 谁知道涂筱柠声音更抖,“不是1000,他说可以全款预定第二排,我就脑子一热付了所谓的全款,3000,整整3000!” 纪昱恒眸色敛沉,神情严峻,“所以昨天你是骗我的?” 涂筱柠没脸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我怕你知道我付了3000怪我冲动。”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他叹了一口气,她从来没听过他叹气,想必是觉得她又蠢又傻又笨,一念及此心里更难受了。 想到昨天的冲动不经大脑涂筱柠恨不得打死自己,躲在被子里无脸见人了,他拉下她被子,“事已至此,后悔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涂筱柠又用被子遮住自己,“我没脸去上班了,我一个银行从业人员天天在跟人普及谨防电信诈骗,我家里人我连理财都不让他们找外面的理财公司买,说那些公司皮包的多,人家骗到了钱就会注销公司卷铺盖走人,可我却被骗子骗了钱,我愧对自己的职业,愧对dr,被人知道要被笑掉大牙。” 纪昱恒又拉开她被子,“你还知道?”手一伸,“聊天记录还在不在?我看看。” 涂筱柠把手机递给他,纪昱恒翻了翻,“漏洞百出的典型网上诈骗,也就骗骗你们这些脑热上头的粉丝。” “现在怎么办?我刚刚找他已经不回我了。” “当然不会理你,人家是骗子,钱到手了难道还回头给你个五星好评?” 涂筱柠又懊悔不已,“他问我要收件地址的时候我图方便还发的单位地址,估计骗子当时看到还特别有成就感,职业生涯中还骗到个银行的。”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恨不得现在就抽自己俩耳光,“我平常反洗钱反诈骗都白学了。” 纪昱恒则打开她手机的拨号界面,“现在离你昨晚付款过了五个小时,兴许报警还来得及。”他边说边帮她按110。 涂筱柠愣了愣坐起身,问他,“报警有用吗?” 他把手机送到她耳边,“总比不报强。” 电话接通了,按照警局接线员的提问她回答了所有问题,刚挂断电话就有社区民警回访过来,“你是涂筱柠?” “是,我是。” “我们是你户口所在地的社区民警,刚收到你的报警指派,你家住建民路28号,江南北苑15号楼206室?” “是的。” “稍后我们会上门来做笔录。” 涂筱柠一惊,“警察叔叔!” “怎么了?” “不用麻烦你们上门了,我一会儿自己来,我家里有老人,不想他们担心。” “可以,带上你的有效证件还有被骗证据,我是工号1008600名字张xx,到了直接找我。” “好,好的,谢谢警察叔叔。” “不客气,请尽快过来。” “好好好。” 涂筱柠放下手机就开始换衣服,她仰天长啸,“我人生要第一次进局子了。” 纪昱恒也起床,“我陪你去。” 涂筱柠点头,有他陪着她才不慌,穿好衣服又听到外面动静,估摸着是母亲起来给他们做早饭了,她边往门走边叮嘱纪昱恒,“你帮我瞒着妈啊,要是被她知道我被骗了3000块,一定举刀砍死我。” 纪昱恒正在铺床,“比起我,你还是注意不要被自己卖了。” 她知道他指的是昨天在办公室喊错他那件事,可这会儿已经无心顾暇那个了,她撇撇嘴开门走出去。 母亲果然在给他们弄早饭,看到两人前后脚出来不免纳罕,“这才七点,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涂筱柠很镇定,“我们平常在家有早起晨跑的习惯,已经养成固定生物钟了。” 母亲更惊讶,“哎哟喂,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们涂大小姐从小到大哪天不赖床的?还晨跑?你是这样的人吗?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涂筱柠没心思跟母亲贫嘴,“昱恒很忙的,他要早点去行里。” “好好好,我再煎个荷包蛋,你们吃了就走。”母亲也不跟她多说了,赶紧从冰箱里拿鸡蛋。 涂筱柠先去洗漱,镜子里的自己一筹莫展,纪昱恒轻轻拍她肩,“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在为自己行为买单的同时记得不要把情绪写在脸上。” “我就是心疼钱。”涂筱柠实话实说,还有一句觉得自己蠢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却说,“只要人没事钱都是身外之物。” 她垂垂眸,他这样一点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比骂她更难过,是不是他已经觉得她孺子不可教也了,连说都懒得说她,估计他的绚烂人生里最大败笔就是娶了她这么一个糊涂老婆。 吃好早饭两人一起出门去了社区派出所,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人烟稀少,在的都是值班人员,有个年轻的男警察坐在大厅。 “来报案?” 涂筱柠点头,“我报过了,是来做笔录的。” “涂筱柠?” “是,是我,您就是张警官?” 男警察嗯了一声,拿出纸笔给她,“先登记一下,坐吧。” 涂筱柠就坐下开始填,填好他就开始问她事情的经过。 涂筱柠开始从头讲,被他打断,“不用那么复杂,讲重点。” “哦。”于是涂筱柠重新讲,又被打断,“也别这么简单,要不你再想想理理思路?” 涂筱柠第一次做笔录,被他这么一说一时不懂要怎么开口了,纪昱恒从她身后靠过来,扶着她的肩开口,“她刚被骗,情绪还没平复,我来替她说。” 警察打量他,大概是他出众的气质和温雅的谈吐让人眼前一亮,又不由自主多看了他几眼。 “可以,你是受害人什么人?” “丈夫。” “讲吧。” “事件起因是一场明星演唱会,组合名字:d—i—r—g—e,dirge。” 警察又朝他抬一眼,然后低头继续记录。 “12月14号二十二点零八分,我妻子涂筱柠用qq加入微博上搜到的黄牛群,二十二点三十六分该群群主通过了她的申请入群要求……” 他清晰的思路和语言组织让涂筱柠听得呆滞,这些精确到分的时间她都要看看手机才知道,他只看了一次居然就记住了?他是过目不忘的吗? “直到12月15号早上她看到群里其他粉丝公开的被骗记录,才发现自己也受骗开始报案,这时距离汇款时间过去了五个小时。” 纪昱恒流畅又简要地概括了事情的经过,警察也同步在电脑上做完了笔录,然后让涂筱柠把跟骗子的聊天记录给他看一下。 涂筱柠交过自己的手机,警察拍照取证,并叮嘱这些记录不要删除。 “好。” 警察把刚刚完成的笔录打印出来让她签字,涂筱柠拿笔的时候他还问了一句,“你银行的?” 涂筱柠笔头一顿,“你,你怎么知道?” 警察转着手中的笔,“我们是你户籍所在派出所,你的所有信息档案一调就出来了。” 涂筱柠看看自己身侧的纪昱恒,顿觉自己好糗。 警察又笑笑,“看来你们单位平时防电信诈骗宣传不够到位啊,自己职工都被骗了,也难怪老百姓会上当。” 涂筱柠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她硬着头皮问,“那,那我这钱还有希望要回来吗?” 警察在整理资料,“这是个漫长的过程,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团伙诈骗,受害者有多少,诈骗金额达到多少,不过希望还是有的,曾经同类案件我们破获一例,钱后来也追了回来还给了受害者,但是花了四年的时间。” “那我?” “你就等电话吧,有进展我们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好,谢谢。” 两人一道走出派出所,涂筱柠忍不住垂头丧气,“这下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能去拼手速和人品抢vip门票了,可我那倒霉运气,肯定跟vip无缘了。” 他们走到自己车边,纪昱恒开门未立刻上去,“在哪个网站售票?” 涂筱柠也打开自己车门,“就那个水稻网啊。” 他没再接话,只说,“你路上开车小心,不要被这种事情影响了工作。” “我知道。” “还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对我有任何隐瞒和欺骗。” “哦。” 涂筱柠刚要往车里钻,又听他道,“今晚我可能不会早回来,你不用等我,自己先睡。” “那你少喝点酒。” “好。” 他先驱车离开,涂筱柠抬头望望天,啊!她的3000块血汗钱!好肉疼! 86 86 涂筱柠到了单位才知道今天是部门竞标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昨晚竟还陪她回娘家,一早又陪她去报案。 “怎么就不让部门人一起去呢,我还想亲眼看老大舌战群儒呢。”赵方刚深表遗憾。 许逢生纠正,“老大是演讲,不是去辩论。” “有啥区别?不都是跟人竞争,一决胜负?其实还用比么?老大一出场就高下立判。”他怡然自得地拍拍桌子,“我们呐,就坐等一人一亿的存款吧。” 突然办公室门被敲响,大家抬头一看是个跑腿员,手上捧着着一束盒精致的蓝色玫瑰。 赵方刚第一眼就看向涂筱柠,“小涂,你的追求者还真不少啊。” 涂筱柠还在纳闷,跑腿就看着单子问,“请问饶静是哪位?” “卧槽!”下一秒赵方刚惊呆了。 饶静站起来说,“我是。”她刚要过去,花被赵方刚抢先一步截获。 “今天的阳光和你一样美好——顾先生。”赵方刚读着花里的一张卡片,然后看向饶静,“卧槽,姐姐!你恋爱了啊?” “怎么?不可以?”饶静把花抢回来,看着那张卡片竟露出一丝宛如少女的羞涩之笑。 “姐姐你不上道啊,居然抛弃我先脱单!”赵方刚还在嚷嚷。 许逢生也看看那花,“蓝色妖姬啊,可不便宜。” 饶静抱着花唇角抿笑回到自己位置。 涂筱柠站起来问,“饶姐,你跟那律师,成了?” 饶静也不矫揉造作,“嗯。” “哇,恭喜恭喜。”涂筱柠送上祝福,“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师公啊?” “师你个头,难听死了。”饶静嫌弃。 “是律师啊?”赵方刚又贼兮兮过来了,敲敲饶静桌子,“能入饶姐姐法眼,到底是个什么神仙男人?让他别磨叽,快请部门吃饭!” 饶静要踹他,“吃你妹!” “我妹妹好好的,她招谁惹谁了啊!” 饶静懒得理他,正好任亭亭去拿快递回来,她把部门里的快递顺手全拿了,让保安用小推车帮忙推上来的。 许逢生见状赶紧去帮忙,涂筱柠也跟过去,因为她才买了一个挂烫机,她一眼就瞅到一个大箱子,那空间大小正好装她的挂烫机,她刚要伸手去拿,就听许逢生“诶?”了一声,“居然有老大的包裹。” 赵方刚瞬间来了兴趣,“哪里?让我康康。”凑来一看还真是,“老大也会网购啊?而且没有网名,就叫纪昱恒。” 赵方刚帮他把包裹捧起来,“这买的什么啊?还挺沉,电饭煲吗?” 涂筱柠原本悬在半空的手马上转移方向去翻其他包裹,嘴里还在嘀咕,“咦?我买的东西呢?难道付款的时候忘了改地址寄到了家里?” 任亭亭告诉她,“小涂姐,我拿的时候没看到你的件呢。” “啊?是吗?那可能是默认的家里地址,瞧我这记性。”她收回手笑着回自己位置去,赵方刚正把东西往纪昱恒办公室里搬。 她又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刚刚手没快,可是自己怎么又大意了,在家用电脑买挂烫机的时候忘了把他账号退出来改成自己账号了,以后这也得注意。 这两天她在做一个国内信用证业务,企业表示dr议付的价格比国有银行高,希望能申请到一些优惠,涂筱柠之前就跟国际部沟通了此事,但由于各家银行不同的定价准则,即使优免一些手续费,他们dr的价格还是没有其他几家国有银行优惠,她就对比了几家银行的价格,最终确定是b行更合算,前几天也询问了纪昱恒的意见,他表示这笔可以跟b行合作,给企业省一笔财务费用的同时顺便给b行一个顺水人情,他先跟b行一个业务部门总经理联系了一下,人家一听有业务果然开心,立刻派了客户经理对接。 挂了电话他告诉涂筱柠,“银行之间有竞争也有合作,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今天你给他介绍客户明天他兴许也能给你介绍,你来我往,良性循环。” 涂筱柠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跟b行的客户经理就业务几乎每天都在聊,涂筱柠很仔细,对方也很配合,双方都在尽量迎合彼此银行的业务要求,涂筱柠也按照他的要求来来回回将开证申请书修改了几遍,再跟国际部反复沟通,最终敲定了两家银行都认可的模板。 直到议付这一步b行人来了,之前都在微信聊第一次见面,他人往拓展一部门口一站,轻轻敲门,“打扰,我找涂筱柠。” 涂筱柠一抬头,发现对方是个高个帅哥,赵方刚看到他就打招呼,“这不是b行四大美男之一乔穆经理,乔帅吗?” “赵帅,您过奖了。”对方也跟赵方刚打趣。 “稀客啊,找我们小涂干嘛啊?” “合作业务。” 涂筱柠朝他招招手走过去,“你好乔经理,我就是涂筱柠,你来也没说一声,我好下去接你,我们部门挺不好找的吧?” 乔穆视线从赵方刚转到涂筱柠身上,他对她笑笑,“叫我乔穆就行了。” 涂筱柠觉得他笑起来挺阳光的,也对他笑笑,“证上午已经开好了,现在应该可以去国际部拿材料了,我带你过去吧?” “好,有劳。” “不客气。” 国际部在十楼,两人等了会儿电梯,乔穆就跟她聊了两句,“你到dr多久了?” “这个月刚刚第四年。” “毕业就来了?” “是啊。” “那我只比你高一届。” “是吗?” “嗯。这笔业务谢谢你介绍了,我们行要求又比较多,来回修改麻烦你。” 涂筱柠摇摇手,“做业务哪里谈的上麻烦。”她又笑笑,“也谈不上谢,以后乔经理有需要的话,我们dr也能帮忙。” 乔穆也笑,“那是自然。” 电梯来了,涂筱柠挡了挡电梯想请他先上去,谁知道今天电梯有些不灵敏,没感性到人的体温,门没开多久就要合上,差点夹着她。 “小心。”乔穆伸手拉了她一把。 涂筱柠站定后朝他道谢,“谢谢。” “不客气。” 然后他跨前一步重新按了电梯,门再次打开,换他去挡,“还是我来吧,女士优先。” 涂筱柠捋捋头发,也没客气,就先进去了,把他领到国际部,她先很认真地跟国际部的同事对接材料,有些细节也核对地极为细心,然后再问乔穆有什么需要再问的。 她抬头迎上乔穆的视线,他这才跟国际部的同事攀谈起来,趁着他在说话,另个国际部同事小声叫涂筱柠过去,“小涂,这哪个银行的客户经理?” “b行的。” “挺帅啊,你说你什么桃花运,怎么周围都是帅哥?不说你们拓展一部的三剑客,随便来个合作的同行遇到的都是鲜肉,我们怎么就没那好命?” “哪里啊,凑巧而已。”涂筱柠解释。 同事又往后偷瞄一眼,“dr员工不能谈恋爱,你们部门那三只都别想了,但这个可以啊,你不是还单着吗?抓住机遇啊。” 涂筱柠连忙摇手,“只是合作关系,别乱说。” 同事斜她,“我说真的,真可以考虑。” 这里还在说话,那里乔穆已经好了,他重新站到涂筱柠面前,“涂经理,我这里没问题了。” “好的。”涂筱柠应着又跟同事打招呼,“我先下去了。” 同事笑着朝她挤挤眼,她边转身边汗颜,看来这年头稍微有点姿色的男人要保护好自己,不然自己什么时候被人盯上都不懂,不过,这乔穆看着确实还不错,要不介绍给凌惟依? 她越想越越觉得合适,只是不知道他有对象了没,可是要怎么开口问呢?他们俩也才初次见面,跑上来就问人家隐私好像不太礼貌,要不然再缓缓?但是后面也不一定有合作机会了,到时候再问岂不是更突兀? 还在纠结两人又坐上电梯,乔穆说,“我就不再去你们部门了直接走了,明天把企业税票给你送过来,到时候麻烦你出来拿一下。” “好的好的,没问题,以后你叫我小涂就行了,我还比你小呢。”涂筱柠说。 乔穆笑应,“好。” 电梯到达六楼,他又伸手帮她挡门,“那明天见了,小涂。” “嗯,明天见。” 涂筱柠最终没好意思问他有没有对象的事,待电梯下去她耸耸肩决定先跟凌惟依说一下。 还在走廊就听到部门在欢呼雀跃,一进去就听到赵方刚在说,“你爸爸就是你爸爸,老大出马谁与争锋?据说他人往台上一站气场就甩了其他银行十几条街,开口就让他们跪了。” 涂筱柠定在门口,这么说,竞标成功了? “六个亿啊,六个亿啊兄弟姐妹们!我们要累死累活地做多少笔政府项目,前后谈多少次利差才能配到这么多存款?老大光凭一张嘴就给我们搞来了,还是纯的!纯存款啊!”赵方刚激动地就差飙泪了,虽然他对纪昱恒一直很有信心,可真竞标成功了,他还是不免感触良深。 “要庆祝,一定要庆祝一下!”许逢生也无心工作了。 “今天行里就给老大摆庆功宴,都是上层领导,没我们的份。”赵方刚却说。 “天降六亿新增,年末我们部门的存款要一飞冲天了,第一名又是妥妥的,看来离纪总上位新城区支行行长一职,也就是转眼的事了。”饶静虽没站起来,但也分析地有理有据。 “必须的,新城区那边的支行大楼都装修完毕了,就等搬迁入驻了,估计下个月开门红就会正式宣布,到时我们就要搬离总部去开辟自己的一片天了。”赵方刚看涂筱柠站在门口便招呼她进来,“小涂啊,你的春天就要来了,有了过亿的存款,你转正有望了!” 饶静也附和,“是啊,这可不是小数目,你都在dr快四年了,现在存款客户都有了,这次怎么的也得给你个名分了,要是行里嫌这存款还不够,姐姐先把我那一个亿也给你,我就不信了。” 赵方刚跟着点头,“哥那一个亿也给你,先保我妹妹转正重要!” 许逢生紧随其后,“小涂,我那一个亿也无所谓的,你转正要紧。” 涂筱柠眼睛热的不行,她赶紧头抬起来朝天花板看,“我,我眼里进沙子了。” 她涂筱柠何德何能遇到这帮同事,她泪点低经不住感动的啊! 87 87 晚上涂筱柠跟凌惟依联系了一下,告诉她今天遇到个同业的帅哥,要不要考虑一下。 “要!管他帅不帅,是个男人就行!”凌惟依比她想象地要爽快。 “之前不是还说至少要能看么?现在又降低标准了?是个男人就行?” “反正有你帮我物色呢,你挑男人的眼光我有信心。”凌惟依说。 涂筱柠咳了咳,“你要没问题,我明天可就帮你问人家了啊?开弓没有回头箭,到时候人家若单身答应了,你可得去见面,不能临阵脱逃。” “你以为我是宿舍里那谁啊?我凌惟依是那种人吗?放心,我绝对上道。” 话题一转她又说起涂筱柠来,“我说你的智商要是跟你挑男人的眼光一样就好了,看个演唱会都能被人骗,亏你还是金融从业者,我都替你丢人。” 哪壶不开提哪壶,涂筱柠哀叹,“老铁,你扎心了啊,我已经很难过了好吗?我的三千块啊!” “你老公有没有怪你?” “没有。” “挺好的,你老公大方也不抠,男人对你好才是真的,你俩要好好过日子。” 涂筱柠眸光暗淡了几分,好是好,可那仅仅是身为丈夫的义务。 “对了,月底我要去日本旅游,你有什么要买的我给你带。”凌惟依又说。 “日本?怎么突然去那儿了?” “就去散散心吧,以前一直嚷着想看富士山的呢,就去看看呗。” “你一个人去?” “怎么?你要陪我吗?你年底忙成狗能请到假?” “不能。” “那说个屁。” 两人一直聊到深夜,直到涂筱柠有点困了才挂断,她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纪昱恒还没回来,可见这个庆功宴行里很重视,而他一早就知道今天会晚回来,当时就对竞标的事胜券在握了吧?他果然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必定成功。 她打算再撑一会儿,想亲口给他道贺,于是把从家里带来的大熊玩偶抱到床上,她紧紧搂抱住大熊就像在他怀里,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对她而言有着很特殊的意义。 她点点大熊的眼睛和鼻子,自言自语,“革命尚未成功,我还要很努力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啊。” 可她撑了一会儿就撑不住睡着了,纪昱恒凌晨两点回来看到房间的灯还亮着。从前他每天回来,这座空荡荡的房子毫无生机,总是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一个人,她来了之后,无论多晚都会给他留一盏灯,这房子才终于有了家的感觉,这是在父亲走后,他很久没有感受过的温暖。 她抱着大熊睡得香甜,他轻声走到床头坐下,凝视了她很久,蓦然伸出手用掌心轻触她的脸颊。 她动了一下他便停下,她又朝大熊身上拱拱睡得深沉,他替她拉好被子盖实,然后俯身很缓很柔很轻地在她眉心落上一吻。 家,这就是家。 第二天涂筱柠一醒就翻身寻他,可床铺又是空的,只有枕头上的褶皱才显示他回来过,她心底一阵怅然若失,躺到了他那一侧感受着他残留的余温。 身体的每一寸仿佛都在说想他,即使每天都能见面,可只要他稍微离开一会儿她就又开始疯狂想念了,他真是她的毒药啊。 来到行里他并不在办公室,而她的挂烫机还稳稳地躺在他办公桌旁,看来她得发条微信让他早点带回家才行。 跟那家建材巨头的财务总监对接了一会儿关于他们促销活动合作方案的事,刚放下座机她手机就亮了,是b行那个乔穆。 风清如穆:【小涂,我来给你送材料,已经到你们行楼下了。】 高维c柠檬:【ok.我马上下来。】 涂筱柠把门禁卡杨兜里一塞,拿着手机就往外走,走到楼下没看到他人。 高维c柠檬:【我在工作楼大厅,你在?】 风清如穆:【不好意思,正在门口停车,你稍等一会儿。】 高维c柠檬:【那我出来找你】 涂筱柠走出大楼绕到行门口的停车场,果然看到了他,他朝她走来,今天没穿行服,穿的是一件黑色皮夹克,干净清爽很显嫩,一手拿着档案袋,一手捧着一杯咖啡,站定在她所在的dr入口处。 “hi.”他又朝她阳光地笑。 “hi.”涂筱柠点点头。 他把咖啡往她门口一送,“我刚刚看附近的星巴克出了新品,就买了一杯给你。” 涂筱柠有些不好意思,“啊,这么破费做什么?” “哪里,我还得谢谢你把客户让给我做议付,给我完成了一项任务指标。” “我们没有价格优势,如果能跟同行合作给客户省下成本,他们也会开心,说到底都是为了客户。”涂筱柠则说。 “是啊,都是为了客户,那就当我们因为同一个客户相识,私下请你喝一杯咖啡。”乔穆执意要把咖啡给她。 涂筱柠就给了他一个面子接下了,“谢谢。” 他又把材料给她,“需要的材料我都按照你们国际部的要求整理好了,稍后我把国内信用证交单面函的扫描件先发给你,麻烦你先发给你们国际部看看是否符合要求,回头原件我再寄过来。” “好的。”涂筱柠拿过档案袋在纠结该怎么开口问他有没有对象的事。 他却先开口了,“小涂你,有对象了吗?” 他把她的台词给抢了,她有些讶然。 “嘀——”这时身后突然有汽车鸣笛,是有车要进来,提示行里门卫抬栏杆。 他俩正好挡在门口,乔穆伸手要拉她往后,涂筱柠却已经自觉地后退。 车杆往上抬,有车缓缓驶入,涂筱柠一看,那不是纪昱恒的车吗? 她眼神就跟着他的车飘了,哪里还有其他心思。 “小涂?”直到乔穆唤她。 “啊?”她回神,“你说什么?” 乔穆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微微一笑,涂筱柠忍不住还在瞥纪昱恒的车,看他正在不远处倒车她才继续跟乔穆说话,“乔经理,你有对象吗?”就这么直白地问了出来。 乔穆一愣,很快又笑了一下,“没有。” 后面有关车门的声音,涂筱柠又转身,看到纪昱恒已经下车了,她下意识地就要挪步过去,想到乔穆还在便说,“那个,乔经理,我还有事,回头微信联系。” 乔穆点头,“好,微信联系。” 涂筱柠抬脚就走,看到手里的咖啡又转身,看到他还在,便抬手摇摇咖啡又说了一句,“这个,谢谢了,下次还有合作机会我请你。” 乔穆依旧笑如春风地点头。 她赶紧去追纪昱恒,可是他腿长走得快,她加快脚步总算在电梯口赶上了他,一同等电梯的还有其他同事,她有些喘气地站到他旁边。 纪昱恒看了她一眼。 “纪,纪总。”她唤了一声。 “嗯。” “怎么喘成这样?做业务呢?”其他跟她比较熟的女同事问。 “是啊。”她笑笑。 女同事朝她靠靠,推了她一下,“哎,刚刚跟你在行门口讲话的那个帅哥是谁?男朋友?” “不是啊,b行的客户经理,在合作业务。”涂筱柠赶紧否认。 同事又暧昧地撞她一下,“行啊,要是没女朋友可以考虑一下。” “合作关系,仅此而已。” “你不要把他介绍给我呗。” “啊?” 同事好像是认真的,都拿出了手机,“快把他微信推给我。” 涂筱柠又拒绝,“不行啊。”那是她给凌惟依物色的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同事不爽,“还说没私心,微信都不肯给!” 电梯来了,里面的出来的人一个个都毕恭毕敬地唤着,“纪总。” 纪昱恒颔首跨入电梯,涂筱柠也要上,却被那同事揪住,她笑着对纪昱恒说,“纪总,您先上吧,我们还有点事。” 纪昱恒没再等她们,按上了电梯。 眼睁睁看着他坐电梯上去了,涂筱柠急死了,看着同事的眼神都幽怨了几分,心里简直在咆哮。 卧槽!大姐你知不知我为了见他一面刚刚拼了老命的跑!你他么的凭什么把我拦下来啊啊啊! 最后她直接用乔穆不是单身,一句话把那同事打发了。 气呼呼地回到部门,他已经坐在办公室里,她看着他,眸光不自觉就缱绻起来,心里的气也一并消散。 “小涂姐你去买咖啡了?”任亭亭眼尖地问。 “哦,不是,人家刚刚送的,你要喝吗?给你。”涂筱柠告诉她。 “谁送的啊?”饶静八卦地问。 “额,就b行那个乔经理。” “哎哟,可以啊,你们这才第二次见面他就请你喝咖啡了?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涂筱柠回到自己位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小涂姐你很漂亮啊。”任亭亭说。 涂筱柠觉得她眼神不好,“我吗?” 任亭亭认可地点头,又凑过来跟她说悄悄话,“我觉得你比唐羽卉漂亮多了。” 这评价未免太高,她怎么能跟行花比,她捋捋碎发,“谢谢你安慰姐姐亭亭。” “不是安慰哦,是发自肺腑。” “好,还是谢谢。” “嘻嘻,不客气。” 涂筱柠知道这孩子眼光一向不好,不然怎么能看上赵方刚,不过她这么说她还是挺开心的。 过了一会儿手机亮了,又是乔穆。 风清如穆:【咖啡怎么样?新品我也没喝过,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涂筱柠当然不会跟他说她把咖啡转手就送了人。 高维c柠檬:【挺好的,谢谢。】 风清如穆:【你喜欢就好。对了,你刚刚还没回答我。】 涂筱柠已经忘了他问了什么了。 高维c柠檬:【?】 聊天对话框顶上在显示:对方输入中…… 涂筱柠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发来,大白羊这急性子等不了,就直接发。 高维c柠檬:【乔经理,虽然有点冒昧,但你介不介意我给你介绍个对象?】 他过了一会儿终于回了,居然只有一个字。 风清如穆:【谁?】 涂筱柠忍不住吐槽,就打一个字那你刚刚磨磨唧唧在干啥呢? 涂筱柠开始打“我闺蜜”三个字。 “涂筱柠。”纪昱恒突然叫她。 “哎!”涂筱柠激动地把手机一放,就往他办公室里去了。 他正在翻她放在他办公桌上那家建材巨头的合作方案报告,同时手中拿着笔在给她画需要修改的地方。 “方案我大致看了一下,有些细节再调整一下,我已经做了标注,给你十分钟时间自己修改,一会儿我就要拿着方案去跟行长谈。” “好的。” 他把报告递给她,涂筱柠伸手拿的时候故意覆在了他手背上,怎么办,她就是不要脸地想吃他豆腐,末了还若无其事地说,“谢谢纪总。” 他没有立刻松手,又问,“你没有工号平常绩效是怎么确认的?” 涂筱柠告诉他,“我有虚拟工号。” “那你去饶静那里登记一下,昨天竞标的1.2亿存款确认在你名下。” “好的,谢谢纪总。” “去忙吧。”他这才松手。 “好的。”她拿过了报告。 回到位置涂筱柠心里又甜又乐,可想到只有十分钟,她要赶紧改方案。 她拿起手机看时间准备计时,发现刚刚跟那乔穆的微信聊天界面还没关,最新的消息是他回了两行。 风清如穆:【?】 风清如穆:【是你吗?】 她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然后看到上面又在提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他发来了。 风清如穆:【如果是你,我答应。】 这条微信瞬间让涂筱柠上了头。 日了狗了,这什么情况? 88 88 她赶紧给人发过去。 高维c柠檬:【乔经理,对不起!刚刚我走开了一下,我想发的是“我闺蜜”】 过了一会儿人家回了。 清风如穆:【小涂,我是认真的。】 高维c柠檬:【可我们,只见过两次面?】 他没再回了,涂筱柠只得先赶方案,十分钟后她正好改完,纪昱恒已经走出来。 她站起身把新的方案打印出来交给他,他又翻阅了一下,她的手机有微信提示,她赶紧调成静音,再抬眸她对上了他的眼神,瞬间有点心虚,有种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坏事的感觉。 他没说话,抬手看了眼时间便拿着她的方案离去了。 涂筱柠看着他的背影怅然,其实不管他说什么,哪怕能跟她多说一句话也好,她就是想能多看看他。 坐下后再看手机,乔穆回了。 清风如穆:【我觉得你认真工作的样子很迷人。】 涂筱柠只想薅自己头发,仅仅两面她怎么就能看上她呢?她想了想,认真回复。 高维c柠檬:【抱歉乔经理,我有对象了,刚刚问你有没有对象也是想给我闺蜜做介绍的,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清风如穆:【是真的吗?还是只为了拒绝我?】 高维c柠檬:【真的】 清风如穆:【小涂,今天可能是我心情最跌宕起伏的一天,你刚刚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又很久不回复,我只以为是你不好意思,所以我想那就我主动一点。】 高维c柠檬:【真的很抱歉】 清风如穆:【你不用道歉,我也没搞清楚状况,不过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是你闺蜜那就算了。】 涂筱柠一时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因为很尴尬。 清风如穆:【希望以后还有合作机会,记得你还欠我一杯咖啡。】 不过他并不是个纠结的人,说开后也很洒脱。 高维c柠檬:【必须的】 清风如穆:【那后会有期。】 高维c柠檬:【后会有期】 涂筱柠松了一口气,不过却把凌惟依的事弄黄了,她挠挠头,这都叫什么事啊。 晚上又从医院回到家,她只告诉凌惟依对方有对象了,可能不能给她做介绍了,关于发生的那件乌龙,她不好意思也没脸提。 “无所谓啊,缘分这种东西不能强求。” 凌惟依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我下次再给你物色好的。”涂筱柠信誓旦旦。 “ok.对了你想好要我从日本给你带什么了吗?”凌惟依问。 涂筱柠犹豫了片刻,迟疑道,“我听说,日本的劳力士是全球最便宜的?” 凌惟依炸了,“我靠,我没听错吧?你刚刚说的是劳力士吧?” 涂筱柠抠抠大熊玩偶的绒毛,一时不说话了。 “怎么?要买给老公?” “嗯。”她继续戳戳大熊的鼻头。 “劳力士诶?涂筱柠你一个恨不得一块钱都要放到什么钱钱宝里拿利息的实惠之人居然舍得给老公下血本,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你会越来越爱他,而且爱得死去活来!”凌惟依就像中了彩票一样兴奋。 而她的话涂筱柠现在不可否认,自己真的越来越爱他,恨不得把能给的都给他。 “他在外面应酬多,应该有块像样的表。”赵方刚说劳力士是成功男人的标志,而他也应该由劳力士这种表配衬。 “可劳力士不便宜啊姐姐,你知道光入门级别的就要几万。”凌惟依告诉她。 涂筱柠攥攥手机,“我知道,我也买不起太贵重的款式,我就想买个入门级。” 她最近有空就在搜有关劳力士的一切,也不算一窍不通了。 “你说你,昨天为了那三千块哭爹喊娘的,今天说要给老公买手表,几万块钱眼睛眨都不眨,真是善变。”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被骗,一个是心甘情愿。”涂筱柠反驳。 凌惟依在那头笑,“好好好,知道你心甘情愿,看来现在对你而言老公是最重要的。” 涂筱柠在心里说当然了,当然是他最重要了。 “那你把想买的款式发给我。”凌惟依不跟她开玩笑了。 涂筱柠把之前存下的手表图发给她,“我查了一下国内的价格,大概四万三出头,日本买的话好像能便宜一万左右。” “这你都了解好了?能便宜这么多呢?” “是啊,日本价格一直比较便宜,但是据说也不大好买到,因为去买的人太多了,专柜总是缺货。” “没事,那我到时候多跑几个专柜就是,对了你老公手腕尺寸多少?” 这个涂筱柠真不知道,“回头我拿皮尺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给他量一下。” “偷偷?你还不打算告诉他?要给他一个惊喜啊?是他生日?” “他生日是七月份,早呢。” “那是什么情况?” “说了你也不懂。” “切。” 今天纪昱恒回来的比较早,涂筱柠刚跟凌惟依挂了电话就听到开门声,她赶紧跑出去。 “回来了?” 他手中捧着她的挂烫机,他竟然记得。 “那天我想看看挂烫机的款式,就用了一下家里的电脑,你的账号我忘了退了。”她告诉他,想去接挂烫机他没松手。 “这尺寸,赵方刚一直问我是不是电饭煲。”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是我表妹网购暂寄过来的。” 涂筱柠盯着他看,“机智啊。” 纪昱恒把挂烫机放在餐桌上准备打开,涂筱柠很有眼力劲地给他从书房拿来小刀,他接过拆开了纸箱,开始帮她安装。 涂筱柠还是目不转睛地凝着他,随便找了个话题,“那个,方案后来行长怎么说?” “过了,这两天就会有总行人联系你定制存款合同。” 涂筱柠开心,“那我就多了一个大客户了?” “这只是你打进他们公司的一个切入点,好好维护,这家公司还值得深挖。” “嗯嗯,我知道。” 又安静了,涂筱柠盯着他还是没话找话,“你今天上午出去了?” “去政府办点事。” “哦,你车开进行里的时候我正好站在门口,你,你当时看见我了吗?” 纪昱恒手上的动作未停,“你跟b行的客户经理?” 涂筱柠也不确定他到底看没看见,还是后来在电梯听到同事说的。 “就之前我跟你说过的那笔国内信用证,不是客户嫌我们议付价格高,你帮我联系的b行。” “嗯。” “他就是b行跟我对接的客户经理,我看人长得还不错,本来想给凌惟依做介绍的。” 纪昱恒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支架安装,“本来给凌惟依做介绍?那后来怎么样了?” 他总是能敏锐地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词,涂筱柠也不打算瞒他,就把下午的乌龙事件一股脑地告诉他,其实她是有私心的,她想看看他知道了别人对她也会有意思这件事之后,他是什么反应,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 “这事你倒是没糊涂。”他只这么评价。 涂筱柠有些失落,就算别人追她,他也不在乎是吗?就像他现在只顾着闷头装东西,都没怎么看她。 “那当然了,哪些事不能糊涂我很清楚。”过了会儿她说。 他终于抬眸了,“哪些事?” 她咬咬唇,只说,“就不能让人误会啊。” 他又低头安装,然后说了一句,“好了。” 涂筱柠一看,挂烫机完整地展现在自己面前,以后可以给他烫衣服了。 她伸手去碰碰,“一会儿我就试着用一下。”再看看他,“你去洗澡吗?” 他却没回答,而是走回玄关从公文包中拿出了什么,看着有点像什么券。 涂筱柠不明所以,直到他重新站在她身前,把那张券送到她面前。 她隐形眼镜已经摘了,虽然度数不高但看那小小纸上的小小字还有点费劲,于是她抓过他的手往自己眼睛凑了凑。 ——dirge a市演唱会vip门票,第一排1号座。 她浑身一僵,像被定住了,然后看看他,再看看票。 “啊啊啊!”下一秒她就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大声尖叫起来。 “你,你,你,你怎么有的?”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票,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松松领带,“主办方在c市也有分公司,之前有个饭局正好跟他们总部的高层有过一面之缘,留下了联系方式。” “这票你特地去帮我要的吗?”涂筱柠望着他追问,胸口起伏着。 他在解衬衫袖口,“他们要在c市启动一个项目,有融资意愿,正好最近跟我也有联系。” 涂筱柠转而低头摸摸票,“哦。” “机票和酒店都已经定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耳边又有他的声音。 涂筱柠猛然抬头,“一,一起吗?” 心底滚烫着,有一瞬间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可他又解着另一只袖口说。 “总行那边正好有事,需要我过去,顺便再参加一个大学同学的婚礼。” 到嘴的话终究还是咽了下去,涂筱柠继续垂眸,手上来回摆弄着那张演唱会门票,“哦,那正好呢。”然后她把票放在了餐桌上,用杯子压好,“我帮你拿好衣服了,去洗澡吧,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好。” 涂筱柠便转身,也听到他去卫生间的脚步声,然后门“啪嗒”一声轻轻关上。 几乎同一秒,她的眼底黯然失色。 89 89 第四季度拓展一部又以全行第一完美收官,纪昱恒仅用短短两个季度的时间仿佛就站在了dr的顶端,锋芒毕露。 但无论行内如何盛传,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低调,部门人也谨遵他的教诲,踏实做事,不参与不讨论行里无关业务的任何事人和事,他就像部门的一个核心,在他自身发展的同时也带领着他们不断进步,成长,优秀。 赵方刚因为突出的业绩入围了行里新一轮的业务骨干竞聘,行内高层也很看好他,这是以前在江总麾下从未有过的待遇。 他吃饭的时候感动得就差痛哭流涕,“你们是不知道,之前因为我那笔三千万的不良贷款,上面领导对我印象一直不大好,多亏了老大这小半年总带我在领导们面前露脸。” “说明老大不是个只自己往上爬,枉顾下属前途的人,他有情有义。”许逢生也有些钦佩。 赵方刚又拍拍他肩,“你这次也要往上调级,职称调到中级客户经理最高档,工资翻两翻。” “卧槽,真的假的?”许逢生立刻放下筷子,他从d市分行调过来因为从头开始,起初没有绩效一直挂着个空有的中级客户经理头衔,行里每月工资则是按初级客户经理标准发给他的,他想等再多做点客户跟人资申请上调级别,没想到纪昱恒提前把他落实了这件事。 “废话,老大都去人资给你签字了,还能有假?” 这下轮到许逢生要痛哭流涕了。 “好啊好,大家都升官发财笑眯眯。”饶静吃着菜说。 “是啊是,还没恭喜饶静姐姐晋升高级客户经理。”赵方刚又说。 饶静也“卧槽”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行里的高级客户经理是要根据工作年限和业绩考核由部门总经理亲自向分行人资递交申请,先由分行行长室面试,通过后再去a市总行进行几轮面试,一旦应聘成功,日后就可作为分行中层储备人选,晋升空间和机会都很大,可以说是每个客户经理的职业奋斗目标,但这个级别总行几年才给近年来业绩突出的分行一个名额,稀缺的机会和层层的面试与把关造就了这个级别竞聘的难上加难,c市分行目前也只有一个高级客户经理,就整个dr系统的高级客户经理都屈指可数。 饶静自然是想都没想到这个机会有一天会落到自己头上。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名单才被总行敲定,今年行里业务做的好,高级客户经理的名额花落我们c市分行,一共送上去十个候选人,老大往上报的就是你,经过层层筛选,总行最后定的你参加面试,等着吧,这两天你内网就要收到人资的通知邮件了。”赵方刚继续说。 涂筱柠忍不住问,“小赵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赵方刚哈哈一笑,“你看,这个时候就知道平时要跟人资同事搞好关系的重要性了吧。” 饶静再也吃不下饭了,“我饶静高傲了半辈子,从没向谁低头过,纪昱恒是第一个。” “崇拜吧?一会儿见到老大跪下唱国歌就行。”赵方刚依旧不正经。 饶静在桌下踩他,赵方刚吃痛又看向涂筱柠,“接下来就是你了小涂。” 涂筱柠还在淡定吃饭,“我什么?” “老大要着手安排你转正的事了。” 涂筱柠嗯了一声,她知道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和安排内,包括她。 “你不激动啊?”赵方刚觉得她反应过于冷静。 涂筱柠只笑笑,“等真正尘埃落定再说吧。” “有老大在,这事妥妥的。” 时间很快就到了涂筱柠看演唱会的前一天。 一下班没再逗留,直接回了家,她刚把车停到家楼下,纪昱恒的电话来了。 “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来了。” 涂筱柠拖着个大行李箱走到小区门口,纪昱恒打开后备箱下车。 “怎么带了这个行李箱?”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问。 “不是还有你的东西吗?” 纪昱恒提起的时候觉得还有点分量,“你带了什么?” “我没带什么,主要是你的。” “我?” “对啊,你不是要去总行吗?我给你带了一整套行服,一双皮鞋,然后你去参加同学婚礼总不能穿行服去吧?我也不懂你到底要穿正式的还是休闲的,就各准备了一套。”涂筱柠边说边拉副驾驶座的门,“现在下班高峰期了,路上不会堵吧?” 纪昱恒放好行李关上后备箱,“我从另一条路走应该还不会。”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涂筱柠怕遇到堵车赶不上飞机。 “嗯。” 又跟他一起出行了,涂筱柠心底是开心的,但又是沮丧的,因为他始终不是特地陪她去的,车在疾驰,她望着车窗外,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眼神总有些没落。 果然路上几个地方有点堵,到机场的时候还是赶了些,没什么可以停歇的机会就直接登机了,两人坐下后纪昱恒就阖眼休息了,涂筱柠知道他累得很,就问空姐要了一条毛毯帮他盖好,然后她自己拿起飞机上的杂志随便翻着。 待飞机起飞时他似已经熟睡,涂筱柠闭着眼紧抓座位把手跟以前一样有点紧张,蓦地她感觉手背上一阵温热,一睁眼,是他的手覆在了上面。 她侧眸,他仍闭着眼,手掌却滑到了她手下,从她指尖停在掌中,握住再收紧,将她整个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 飞机已经腾空,她指尖都是他的温度,没有感觉到她一度害怕的那种失重感,望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她也动了动,将指尖从他的指缝插进去,紧紧交缠。 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轻轻往他那里凑近,她抵在他臂膀,想安静地靠着他一会儿,他动了动,她以为自己吵到他了就赶紧弹开,手也下意识地要抽走,他却没松手。 “想睡?”他睁开眼轻声问。 涂筱柠指指座位前的小桌板,也低声告诉他,“我一会儿趴着睡就好了。” 他伸手把她拉过来,“那个太硬,趴着睡不舒服。”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放低了自己的高度,又将她揽了过去,她的头正好靠在他的肩膀。 “这样舒服一些。” “嗯。”涂筱柠点点头,就这么靠着了,他们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亲密了。 她又忍不住往他颈间蹭蹭,他顺势低头,将下巴抵在她发梢,声音温柔地像在哄她,“睡吧。” “好。”涂筱柠像个孩子似的双手抱着他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我曾经害怕坐飞机,可是只要有你在,哪怕每一天坐飞机我都愿意。 ——j夫人。 到达a市已经很晚了,晚饭是在飞机上吃的,到了酒店她洗好澡就困得不行了,纪昱恒自下了飞机就一直在接电话,有行里的也有同学的,仿佛随着他的越来越优秀他就有越来越多处理不完的事情。 “同学婚礼是什么时候?”看他手机终于得空,她爬上床问。 他站在落地窗前转身,“明晚。” 涂筱柠哦了一声,跟她看演唱会的时间重合了呢,不过他显然也没有要带她去的意思,她还挺庆幸dirge这场演唱会挑了个好时间。 “明天我一早就要去总行,早饭是我叫人送上来还是你自己下去吃?”他坐到了床头。 “服务员挣钱也不容易,别麻烦人家了,我自己下去吃就好了。” 她一只脚还伸在外面,他把被子拉过盖住,“后天上午有没有什么安排?” “我第一次来a市,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地方去。” “还想去a大吗?” 涂筱柠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些,“可以去吗?” 他点头,“可以。” “想的。” 他好像笑了一下,说,“睡吧。” 涂筱柠很想伸手抓他手,但最后只在被窝里动了动,始终没有真的伸出来。 “你不睡吗?”她问。 他将床头柜的灯调暗,“我还有明天去总行汇报的材料要完成,你先睡。” 涂筱柠忍不住说,“你总是很忙。” “忙过了一季度会好些。”他说着她已经翻身背对他了。 “那你别忙太晚,我先睡了。” 他替她掩好被子,指尖触碰在她颈间,好像还摸了摸她的发,“好。” 他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听着他渐远的脚步声,涂筱柠闭了闭眼,原来巴厘岛的那段日子才是她最快乐的时光,他们可以无所顾忌地手牵手走在街头,没有人认识他们,不用畏惧别人的眼光,而那时的他亦是她一个人的。 怎么办纪昱恒,你太过璀璨了,我要怎样才能踏进你的世界去? 第二日涂筱柠醒来他果然已经走了,她自己去酒店楼下吃了早饭,然后就开始刷之前加的粉丝微信群。 群里在呼吁大家下午早点去,可以面基,还有人在艾特她,是之前聊的比较好的几个粉丝,她们纷纷问她什么时候到。 涂筱柠查了一下导航,酒店离场馆还是有段距离的,她也不知道纪昱恒什么时候回来。 高维c柠檬:【我不一定能早来,我还要等我老公】 粉丝甲:【??什么?看演唱会还带老公?】 粉丝乙:【现任陪你来看前任?他不膈应吗哈哈哈】 粉丝丙:【什么神仙老公啊,我他么还没结婚,我男票都不肯让我来,说有他没蔺习予,有蔺习予没他,让我选一个,我果断选了蔺习予,男盆友他算哪根葱?】 粉丝丁:【楼上霸气v5,@高维c柠檬,羡慕你,我为了看这场演唱会跟我老公吵了一架,他说我这么大年纪还学少女追星,去看演唱会家里谁带娃?】 …… 粉丝n:【谈恋爱是一回事,结婚是另一回事,只要踏入婚姻的坟墓,从前的情情爱爱都是屁,结了婚生了孩子才真正知道嫁的到底是人还是狗!】 粉丝m:【赞同楼上,说的一点没错!孩子一直是我带,这些年在家做牛做马,平常他去跟狐朋狗友抽烟喝酒打牌我屁都不放一个,这回我要看场演唱会,他跟婆婆一起叽叽歪歪念叨我,咋滴了?敢情我欠你们家的?我他么看场演唱会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这次差点闹离婚,反正谁也不能阻止我圆梦!】 涂筱柠震惊了,她没想到自己的一条消息居然引起了群里的狂热讨论,从婚姻一直说到恋爱观再扯到婆家,果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又有人在艾特她。 粉丝z:【@高维c柠檬,你老公真好。】 好多人跟着附和。 她汗颜,赶紧回复。 高维c柠檬:【别误会,我老公也是正好有事才跟我一起来的a市。】 可是根本没人信,就这样不知不觉聊到了中午,直到纪昱恒打来电话。 “老公。” “你吃午饭了吗?” “到饭点了?”涂筱柠看看,都十二点了,她光顾着聊天了,“还没呢,你吃了吗?” “没,我现在回来。” “你下午不用在总行了?” “不用。” “那我等你回来一起去吃饭。” “好。” 一会儿房间外面响起刷卡的声音,涂筱柠翘着双腿趴在床上在群里聊天,一抬头纪昱恒已经进来了。 他把房卡放在一边,“想吃什么?” 涂筱柠从床上爬起来,“就在酒店吃吧,我下午想早点去场馆那边。” “不是七点开始?” 涂筱柠开始蹲在行李箱前翻衣服,“粉丝们准备早点去面基,有几个人平常跟我聊的还不错。” 纪昱恒看着她抱着衣服和化妆袋走进卫生间,有手机在响,他一摸是他的。 移步到落地窗前接了,挂断的时候她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你要是忙的话不用管我,我自己到楼下吃一口就成,然后自己走过去,我查了导航走路也就半个小时。” 他刚要过去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同学。 “昱恒,晚上早点来啊!好久没见你了,每次聚会你都不来,同学们都想死班长你了啊!” 纪昱恒视线停留在卫生间方向,“可能会晚一点,还有点事。” “你真是够忙的,你们银行有没有人性,周六还不让人休息?” “忙好再过来。” “行吧行吧,我们等你。” “嗯。” 他又走到卫生间门口,她已经换好衣服涂好脸,正在抹眼影。 纪昱恒斜靠在推拉门板上,没打扰她就安静看着。 她抹好眼影又描眼线,夹睫毛,最后用卷发棒给头发定型。 完了她照照镜子,开始演练晚上的拥抱会,想象蔺习予就站在自己眼前。 她有点害羞地做了个比心的姿势,“蔺习予,fighting !我是万年老粉,爱你永不变!” 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被自己恶心到了,快奔三的人了装什么嫩,她开始收拾东西,突然感觉门口有人影,她一侧眸,看到纪昱恒正环臂斜倚在门框上定睛看她。 她手一抖,化妆品差点掉在地上。 “你,你不是在接电话?” “挂了。”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看到了。” 90 90 涂筱柠想干脆做个鸵鸟埋死在坑里算了。 “那个,我只是……”她刚要解释他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去接电话了,涂筱柠叹了口气重新整理东西。 纪昱恒挂断电话,涂筱柠已经走出卫生间,“你下午真的不用去总行了吗?” 他嗯了一声,将手机放入裤袋,然后手停留在里面长按关机,“下去吃饭吧。” 涂筱柠这才觉得自己有点饿了,跟他前后脚走出房间。 “你会化妆。”等电梯的时候他看着楼层提示灯开口,也不知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又都有点像。 “一直会啊,只是上了班一没时间,二不知道化给谁看。” 以前站大堂她也涂个变色唇膏就上岗了,拥有了一大批中老年妇女粉丝,她们觉得小姑娘清清爽爽地像学生那样才漂亮,浓妆艳抹的她们反而看不惯。 电梯到了,两人进去,涂筱柠心想她从巴厘岛回来也每天化妆啊,他没发现吗?难道真跟网上说的一样,直男眼中化妆和不化妆的区别只有一支口红? 因为用餐晚,吃完饭已经下午两点了,涂筱柠看到群里已经有人在发面基合照了。 “你晚上几点去参加婚礼?”回到房间涂筱柠一边整理小背包一边问他。 “我等你检票入场再去。” 涂筱柠动作一停,“你,你要送我去吗?” 他在扯领带换衣服,“钱丢了是小事,我怕你人丢了。” 她申辩,“怎么会。” “怎么不会?”他解开腰间的皮带并抽出,动作帅得一塌糊涂。 他把皮带往床上一甩,“网友见面,你知道人家是什么底细什么身份?a市你自己都说人生地不熟,就敢独身去赴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你被骗了一次还没长够记性。” 涂筱柠愣了会儿,“你在担心我?” “你说呢?” 她又不说话了。 他伸手拉她到自己身边,放缓了语气,“我平常忙很多时候顾不上你,你做事又总糊涂,万一碰上有心眼的被卖了我去哪里找你?” 涂筱柠看着自己落在他掌心的手,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可心口热热的,“我是糊涂可我又不傻,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被人卖,又不是满大街人贩子。” “那谁让人骗了三千块?你以为这年头人贩子死绝了?” 安静了片刻,她垂着眸声音也低了些,“被卖了就被卖了,你可以再娶个比我聪明比我好的。” “胡说八道什么。” 涂筱柠吃痛,怪他,“你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这样你才长记性。” “家暴。” “什么?” 涂筱柠要溜被他长手一伸捞过来,她被他拦腰腾空抱起,她赶紧认错,“我错了老公。” “错哪儿了?” “胡说八道。” “还有呢?” “没了啊。” 他把她抛在床上,然后自己也覆了上来,和她四目对视,涂筱柠心怦怦直跳。 他说,“以后不要再让我担心。” 她望着他,眼底有些潮湿,她伸手摸摸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他的唇,是真实存在的,心中对他的思念如海水潮涌,她双手攀上他的颈,好看的眸里都是情深意动,她听话地点点头,应他,“嗯。” 他俯身,吻落了下来。 刚换上的衣服被剥落,涂筱柠像醉了似的任他摆布,只知道这下面基什么的是彻底没戏了。 果然出发晚了,最后还是打的去的场馆,他们出酒店的时候天下起了雨,纪昱恒只问酒店前台借到了一把伞。 她穿的外套是一件浅灰色双面羊绒,鞋子是长筒马丁单靴,内衬是一件单薄的小v领乳白色针织裙,虽然简单地裹了一圈围巾,可装饰作用居多,在这渐冷的初冬是典型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雨好像又大了些,下车的时候她有些抖,纪昱恒拥着她走,伞逆风往下压着挡住,她顺势搂抱住他的腰,他低头看她一眼,她也在仰头看他,然后甜甜一笑。 来的粉丝已经很多,她们有的小跑着一个个满脸亢奋,连踩到水坑都不自知,纪昱恒带着涂筱柠往边上靠靠。 已经能隐隐听到馆内彩排的歌声了,正是蔺习予的声音。 涂筱柠瞬间激动了,拉着纪昱恒的胳膊晃,“你听!是蔺习予在唱歌,是他啊!” 纪昱恒倒是很给面子地听了一会儿,最后只说,“哼哼唧唧唱的什么一句没听清。” 涂筱柠没好气地推他一下。 他们到达场馆门口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通知:请vip拿着票来排队,还有二十分钟进行拥抱会。 涂筱柠更紧地抓住纪昱恒的手,比刚才更颤了,“老公,我,我紧张。” 她的手有些冷被纪昱恒握住,嘴上却说她,“出息。” “我真的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他是我喜欢了十四年的偶像,从初一开始,我的梦想就是有生之年亲眼见他一面,哪怕不说话看看也好。”涂筱柠按着胸口好像下一秒心脏真会跳出来似的。 纪昱恒指尖收紧,另一只手帮她整整衣服,“不是马上就要见到了?” 涂筱柠点点头,又捋捋头发,“我,我头发没乱吧?妆没花吧?” 他凝着她,“很好看。” “真的吗?” “真的。” 工作人员又在举喇叭呼唤,纪昱恒松了松手提醒她,“该去了。” 涂筱柠搓搓手,定定神,站稳。 “票呢?”纪昱恒又问。 “这儿呢。”涂筱柠从兜里掏出来。 “别胡乱塞,掉了有你哭的。” “知道了,知道了。” 他拨开她肩上的碎发,“去吧。” 涂筱柠刚抬脚却又止步,“那你呢?”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 “我这边大概九点结束,到时候我打的回酒店。” “我来接你。” “我肯定比你早,你赶过来还要时间呢,多跟同学聚聚吧。”涂筱柠说着跟他挥挥手,“那我去啦?” 他颔首,“好。” 然后她一路小跑到场馆下排队去了,纪昱恒举着伞,雨水还在有力地拍打着,淅沥淅沥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直身伫在原地,视线一直落在她在的方向。 涂筱柠排了一会儿队,工作人员开始按照票号排队。 “来,第一排1号拿票往这里站!” 涂筱柠走过去,把票递给她。 工作人员接过一看跟旁边的同事面面相觑,然后她小声问,“你这票黄牛给你开价多少?” 涂筱柠始料未及,“啊?” 后面的粉丝也在议论,“第一排正中间?!富婆啊!我买第二排都花了五千五!” “不是我自己买的,不大清楚。”涂筱柠有些尴尬地说。 工作人员没再说话,按了个戳把票还给了她。 按照座位检完票,工作人员又提示了一下拥抱会的入场规则。 “每人从上台到下场只有一分钟时间,不可以多逗留,不可以递礼物甚至小纸条,他们身边有保安也有360度无死角监控,如有行为过激者会被立刻制止并请出场馆,稍后演唱会也不能再参与,请大家务必文明追星保持理智!” 涂筱柠站在第一个感觉脚都有点软了,从初一开始的梦啊,今日真的要实现了吗?她抬手掐了自己一下,确定不是在做梦。 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她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呢?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当工作人员真的领着她们进入内场见到他们三只的时候,什么要说的话全部抛诸脑后,只有眼泪狂涌而出。 涂筱柠呆了一会儿还是被工作人员催拉着上台的,到了台上,她看着以前只能在电视里还有画报杂志上看到的三个人,他们活生生地站着,仿佛漫画中走出的俊俏男子,一如十四年她在电视上的初见,即使经过了岁月的洗礼他们不再是那蹁跹少年,却依然阳光帅气,一眼万年。 涂筱柠瞬间泪流满面,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捂着嘴走过去。 拥抱的顺序从左到右,先是leader,然后是rap,最后是vocal c位蔺习予。 前面两个涂筱柠怎么抱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反正大脑有意识的时候她已经站在蔺习予面前了。 闪耀的灯光下,他俊逸的脸光洁白皙,棱角分明的轮廓,浓眉挺鼻,虽不再有出道时的稚嫩,却在时间的沉淀里多了几分性感的成熟,他绝美的唇微启上扬,无比真实地站在她不到一掌的距离,正朝她伸着双手,温润如玉。 涂筱柠泪眼婆娑,却用手背狂抹开,她要用眼睛记住这个瞬间,牢牢记住,她也展开双手,然后轻柔地小心翼翼地落入了蔺习予的怀抱,这十四年间种种画面如同画幕闪现在脑海,有她在学校持续一个月狂啃馒头只为攒钱买杂志和写真,有她站在学校的必经之路好不容易盼到一个同学拦下来借钱去买他们最新专辑,有她在课间因为同学一句蔺习予长残了她就去吵架开撕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绝交,有她考试失利觉得生活无望举着他们照片大吐苦水……年少时的一切,幼稚的好笑的糟糕的快乐的,仿佛就在昨天。 当他双臂轻覆在她肩后时,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流淌加速了,之前演练的所有话顷刻间都忘到九霄云外,只能沙哑着说出一句,“加油。” 蔺习予鼓励般地轻轻拍拍她的背,“辛苦了,谢谢。” 涂筱柠怎么走下来的都不记得了,只感觉全身都不是自己的了,她要借住着墙才能往前走,耳畔全是蔺习予刚刚的声音,她第一个走出拥抱会场,瞬间哭成了一个傻逼。 蔺习予跟她说话了,活的蔺习予跟她说话了啊! 91 91 这一场等了十四年的演唱会,涂筱柠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自己,在人群里望着耀眼的他们,疯狂呐喊尖叫。 她终于圆梦了,她终于可以和十几岁的自己告别了。 “再见!少年dirge!再见!少女涂筱柠!再见!我的青春!” 演唱会结束,外面还在下雨,涂筱柠没有伞在纠结怎么走。 群里又在说话。 粉丝甲:【@所有人,因为爱上同一个偶像,相遇的我们就是缘分,明天又要天南地北各奔东西,趁着刚结束大家还未散,我们一起在场馆里合影留念一下吧?】 众粉丝:【好!】 很快大厅里的粉丝都聚集在一起,大家互不认识却在此刻心连心,有人也顺手把涂筱柠一拉,她站在人群边,前面有人在拍照。 “三二一!” 所有人像有默契地大声喊,“dirge!” 青春虽已落幕,但我们却永不散场,这大概就是偶像于粉丝的意义。 ——j夫人。 涂筱柠要往外走的时候刚刚拍照站在她身边的女孩把自己的伞撑在了她头上。 “你没带伞吗?”她问。 “对的。”涂筱柠点头。 “你去哪里?” “就到场馆门口打的。” “我也去那里,可以送你一程。” “好啊,谢谢。” 于是两人共用一把伞往外走,涂筱柠个子高一些,女孩总是要把手伸长撑伞照顾她,涂筱柠弯弯身子让她手不那么吃力。 女孩笑笑,问她,“你在粉丝群吗?” “在的。” “网名叫什么啊?” “高维c柠檬。” 女孩顿了顿脚步,“啊,就是老公陪着来看演唱会的那个?” 涂筱柠没想到自己在群里已经落上了这个标签,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是,真的是他刚好有事过来。” “谦虚啦,现在很少有支持对象追星的男人了,我都没敢告诉我男朋友有拥抱会,不然肯定急红眼吃醋。” 涂筱柠听着竟然还有点羡慕,“吃醋说明爱你啊。” “可是他们是明星啊,吃明星的醋,幼不幼稚!” 涂筱柠笑笑没再说话。 “柠柠。”前方突然有声音。 明明音律不大,她却在混乱的人群里一下就找到了方向,那道熟悉的身影还站在送她离去的地方,仿佛从未离开。 涂筱柠猛然收住脚步,女孩没有注意,还在往前走,直到觉得身边空了,发现涂筱柠不知何时停下在淋雨,她赶紧往回走要给她撑伞,却被人抢先一步。 那是个高挑的男人,他撑着伞,将身边的女子揽进臂弯,然后低头跟她说“谢谢。” 女孩的嘴张了好半天,然后才说,“没,没关系。” 涂筱柠回过神,也赶紧跟女孩致谢,“那个,我老公来接我了,谢谢你刚刚送我。” 女孩摇摇手,“没事没事,我还要赶地铁,那我先走了。” “我们送你吧。”涂筱柠看她是一个人。 “不用不用,我有同学在这儿,她在地铁站等我。” “哦好,那你小心。” 女孩朝她挥挥手,“好的,群里再聊,拜拜。” 涂筱柠也挥挥手,“好,拜拜。” 目送女孩离开,涂筱柠语气惊喜地挽住纪昱恒的胳膊,“你怎么真的来了?” “婚宴也吃不了多久。”他带她往前走。 “那你不跟同学聚聚吗?” “无非就是去唱歌喝酒,以后也有很多机会。”他侧了侧眸,“你呢?开心吗?” 涂筱柠巧笑嫣然,“开心啊。”搂着他的双手收紧,“你知道吗?蔺习予还跟我说话了!” 他把伞往她那侧倾斜些,“嗯,说什么了?” “他说,辛苦了,谢谢。”涂筱柠感觉这句话现在都响彻在她耳畔挥之不去,“他真的,特别美好。” 两人步调慢慢变得一致,他说,“十四年,必然值得。” 涂筱柠仰头,唤他,“老公。” 他低头与她相视,“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涂筱柠牵过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摸索过去。 “谢谢你理解我,包容我,支持我。” 他轻轻反握住她的手,“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瓢泼的雨还在下,涂筱柠紧紧依偎着他,身边是依旧来往不断的人,可他们就像心照不宣似的不用过多言语就可以读懂彼此。 就像顾城的诗句: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回到酒店涂筱柠就把湿的淋湿的衣服换下顺便去洗澡了,洗到一半想起来没拿睡衣,便喊,“老公,帮我拿一下睡裙,就在行李箱最底层。” 纪昱恒正在接电话,她这一嗓子瞬间让电话那头轰动了。 “卧槽!老公!纪昱恒!你你你什么情况!” “什么?老公?敢情你在酒店藏着个女人啊?难怪婚宴都没吃几口就要走!” “班长!偶像!你还会有七情六欲有女人?我以为你四大皆空,这辈子要上山出家了!” 同学们一人一句地在抢着聒噪,纪昱恒则去行李箱前俯身找她的衣物。 “我可听见了啊!她刚刚说的让你拿睡裙!”同学甲扯着嗓门喊。 所有同学尖叫欢呼起哄。 “又老公又睡裙又在酒店,卧了个大大槽啊!” “大神!班长!怎么办?你再也不是我们心目中纯净如初的男神了!” 纪昱恒找到了她的睡裙,边朝卫生间走边对话筒说,“没事我挂了。” 同学不肯挂,“别啊!我们在老地方撸串!你带她来啊!我们也见见女神!” “没空。” “昱恒!你小子有了女朋友这等大事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现在见都不让见!你还是不是兄弟!” 他站定在卫生间门口,纠正,“不是女朋友。” “什么?” “是老婆。” “……” 他挂断电话调成静音,把手机扔到身后的沙发上,然后拉开卫生间的门。 涂筱柠正在闭眼洗头,蓦地感觉有一阵冷风钻进来,她抹开泡沫,看到是纪昱恒拉开淋浴间的门,只当他是来给她送睡衣的。 “放外面就好了。” 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直接跨步进来了。 “诶?你……哎!……” 瞬间消音,十分钟后,她的娇掌按在冰凉的玻璃上,雾气上多了个手印,她抖着声喘息,欲哭无泪。 “昱恒,昱恒……” “嗯?” “嗯……老公,老公……” 因为他的忙碌,两人的夫妻之事都少了许多,涂筱柠如久旱逢甘霖,就差要黏在他身上,只有做亲密的事时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跟他撒娇。 她摸着他骨节分明的锁骨,忍不住舔舔,他似吸了一口气,揉了一下她的腰,“还要?” 涂筱柠害羞地咬他一口,见他没动,她坏心一起,就把咬改成了吮吸。 他呼吸渐沉,她在他要有动作之前抬起小脑袋,在刚刚吮吸的地方看看又摸摸,暗黄的灯光下,他好看的锁骨上多了一道淤痕,她给他弄的,又深又醒目。 涂筱柠一开始只是想弄个浅浅的,没控制住力道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她咬咬唇要道歉。 他却伸手把她脑袋按在自己胸口,“睡吧。” “你不生气?”她趴在他身上问。 “生什么气?” “我没经过你同意就种了草莓。” 他低了低下巴,“那我还给你一个?” 他手已经在她腰间动,涂筱柠经不住痒往旁边躲,差点跌落下床被他捞了回来,也不再跟她闹了,他揉揉她脑袋,“好了,睡觉。” 他没生气,涂筱柠满心欢喜地钻进他怀里,她又盯着那清晰的紫红看了好久,悄咪咪暗自高兴。 这是她的独家印记,他是她的,她涂筱柠一个人的。 早上醒来看手机,才发现粉丝群爆了,一共上千条消息,关键好几条艾特她的。 她懒得慢慢爬楼,就点了几条找自己的,一看,彻底清醒了。 粉丝h:【@高维c柠檬,我亲眼所见你老公逆天颜值!请你老公!立刻!原地!c位!出道!】 然后群里就炸了,全是艾特她求爆照的。 涂筱柠默默关闭群聊,还是装死好了。 纪昱恒已经不在手旁了,她听到卫生间里的水声,一会儿他下身围着浴巾出来了,昨天她中的草莓异常明显地映入眼帘,看得她羞愧难当。 “醒了?” “你醒了也不叫我。” 纪昱恒俯身从行李箱里捞出一件她给他准备的白色打底t套上。 “我醒的早才没叫你。” 涂筱柠在床上懒洋洋地滚了一圈,然后赶紧爬起来,他说今天要带她去a大的。 “不再睡会儿了?”他看看时间,也才八点半。 “不睡了。”她去洗漱,也拿起化妆包撸了个妆。 那是全国最高学府,神圣的a大啊,她要用以最好的姿态呈现在他的大学。 等她准备就绪走出洗手间,发现他正坐在写字台边对着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边用蓝牙耳机接电话。 “我们dr吃不下其他银行也不会吃得下,学长,二期园区项目贷我势在必得,我会以银团的形式做下来,我来当牵头行,其他银行当参贷行,大家一起玩,你们也几头不得罪。”大概感觉到她出来了,他抬眉,然后指尖轻轻抵在桌面的早餐券上,示意她先下去吃早饭。 涂筱柠无声走过去,她也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纪昱恒点点鼠标轻笑一声。 “真要到那一步,那就公开竞标各凭本事,但是你们有那个闲工夫,我们可能早把材料做好往上报了。” 涂筱柠看他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便先拿了早餐券往外走。 “不,dr要做就做牵头行,我纪昱恒要么不玩,要么就只带别人玩,怎么玩我说了算。” 涂筱柠出门的时候还在听他讲,是部门又要接什么政府大项目了吗? 只是等她吃完早饭回去,他的电话还未挂,感觉他一忙起来就没完没了的,涂筱柠看看时间默默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他,可是直到十点了他还没忙好,也只字未提带她去a大的事。 她刷着手机心底越来越失落,她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有情绪的,可是他好像是忙忘了。 她摆弄摆弄沙发上的抱枕,又安慰自己,他那么忙自己要懂事一点,a大以后总有机会去的,他仍专注对着电脑,她就趴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过了一会儿不自觉地一笑,其实只要他在,不管在哪儿都一样啊。 纪昱恒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十分了,他将早起最终赶出的方案发给总行,然后挂断电话合上了电脑。 他走到沙发旁看到她已经睡着了,但她睡得很浅,听到他声音就醒了。 “老公。”她软糯地唤。 “嗯。”他俯身抚抚她的脸,“困了?” 她摇摇头,抓过他的手,“你还没吃早饭,还能去楼下吃吗?” “不吃了,一会儿去吃早中饭。”他说着把她轻轻拉起。 “去哪儿啊?”她不明所以。 他把她抱起来,“忘了?a大。” 涂筱柠双脚腾空,被他抱着比他高出了一个头,她低头对上他的凝视,摸着他耳朵小声说,“我以为……” “以为我忘了?” 他将她放落,让她光裸的脚踩在自己脚上,“答应你的事,我都不会忘。” 92 92 雨过天晴,天蓝如斯,一切甚好,他带她在a大走着,周围的学生川流不息。 “到底是a大,食堂都不一样,真好吃。”吃完午饭,涂筱柠满足得只觉肚子快撑爆了。 “学校大大小小的食堂一共十二个,但大部分不对外,刚刚那个食堂是为数不多对外开放的。”纪昱恒告诉她。 “十二个?那你们每天吃饭点兵点将啊?”涂筱柠觉得不可思议,不过a大确实大到她怀疑人生。 “那倒也不用,一个食堂即使连吃一个月都不会重样,真吃腻了就换个食堂再吃一个月。” “你们是国之栋梁,自然伙食也比我们这些学渣好些。”涂筱柠只能这么说,突然觉得之前带他去自己学校的大学城吃饭简直弱爆了啊。 因为a大太大,再加上时间原因,他带她逛的地方都是有选择性的。 她紧挽着他,跟他共享这难得属于他们俩的时刻。 “刚刚去的几个地方是你们学校比较著名的参观之处吗?”又走了一会儿,涂筱柠随口问。 “不是。” 她疑惑,“那是?” 他牵着她,脚下的步伐难得慢悠,“这都是我曾经走过的路,现在带你走一遍。” 涂筱柠心底触动,她指尖不自觉地抓紧他,红唇微动。 “纪昱恒?”蓦地有人在后面唤他的名字。 涂筱柠转身看到教学楼旁站着个女人。 那女人手中捧着教科书,看上去是a大的老师,可年纪又跟他们相符,应该不是他的老师。 女人缓缓走过来,“大人物,什么风把你吹回来学校来了?”她边说边打量他身旁的涂筱柠,最后视线停落在他们相牵的手上。 纪昱恒开口,“没什么,就带拙荆回母校看看。” 女人明显一惊,眼光像是在涂筱柠身上定住,涂筱柠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又在想他刚刚说的生僻词是什么意思,感觉念书时在文言文里看过,可这会儿又怎么都记不起意思来了。 “这是我同系校友,毕业后留校任职的孙老师。”纪昱恒又跟涂筱柠介绍。 涂筱柠朝她笑笑,“你好,孙老师。” “你,你好。”孙老师也笑笑。 “孙老师。” 往来的学生都在跟她打招呼,她点点头。 “你忙,我们还有事。”纪昱恒并未打算多停留。 孙老师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的,再见。” 待两人离教学楼远了些,涂筱柠问,“你们留校的多吗?” “不多,金融系大多数人不喜欢搞学术。” “也是,你们这聪明脑袋瓜子,不去跟钱打交道可惜了。”涂筱柠走了两步又问,“你刚刚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什么词?” “就那个很生僻的词啊。”有点拗口,涂筱柠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 他继续走着,“老婆的谦称。” 一股暖流从心底滑过,又甜甜的,她抓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又刨根问底地,“那词叫什么来着?” “拙荆。” “怎么写的?” “勤能补拙的拙,荆棘的荆。” “哦。” 哦,想起来了,拙荆,真好听。 又走几步,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你同学知道你结婚了,会不会传到唐羽卉耳朵里?” 他却毫不在意,“那就知道吧。” “可是她……”她话说一半,又吞回去了。 “嗯?”他还在等她说完。 “没什么。”她想想还是不说了。 他也没再追问,涂筱柠就继续挽着他的臂膀轻轻晃着,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开心到嘴角的笑都要溢出来。 a市的二日游圆满结束,短暂的二人世界又切换成忙碌的工作,依旧是聚少离多,涂筱柠仿佛也在慢慢习惯。而如火如荼的一季度,因为科技型园区二期的银团项目贷,又让拓展一部的业务走上顶峰,纪昱恒真的做到了他来时的承诺,将部门存款在新年一季度开门红增长了70%以上,在他用实力给行里交上漂亮答卷的同时,与此同时行里也下发了对他的调任文件,正式宣布dr股份有限公司c市分行新城区支行行长一职由他担任。 一切正如赵方刚之前所说的,慢慢的一个个都在实现,他们也真的从分行搬离到了新的办公地点,虽然离家远了,但涂筱柠还挺喜欢这个只属于他们部门的天地,仿佛开启了一个新的起点,再也不用去听分行里那些流言蜚语了。 而她转正的事他也在着手安排,赵方刚说部门整体调升成支行是一件好事,因为部门壮大需要扩充得力人手,借着这个由头正好可以向行里申请让她转正,这次是十拿九稳了。不过这件事,他不说她永远不主动问,因为他说过他自有分寸。 搬迁至新的办公地点,他有了自己更大更独立的办公室,跟他们的办公区是分隔开的,除了必要的开会和业务沟通,她连在工作中能看到他的时间都更少了,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想念曾经的小办公室,那个她头一回就能看到他的位置。 支行正式开业后,部门就进行了一次大型聚餐,因为现在的团队不仅仅只有他们公司条线的五个人了,还有个贷条线,营运条线,理财条线,正如之前行里人所言,到了新城区就是他纪昱恒的独霸天下。 这算是新部门的第一次聚餐,从头到尾都很热闹,从柜员到大堂经理,再到理财经理和对私对公客户经理,所有人都在敬他酒,恭祝他的调任,也庆幸自己能归于他麾下。 围着他的人太多了,被人簇拥着的他依旧光芒璀璨,熠熠生辉,敬他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络绎不绝,涂筱柠根本挤不进去,只能坐在原位,远远望着。 任亭亭的实习期已满,离开很久了,她突然觉得如果这会儿有她在,兴许还能陪她说说话,她总是,总是缺个能真正说话的人。 他又被围得水泄不通,她再也看不见了,胸口闷闷的不知该如何发泄,她收回了视线,然后漫无目的地举起手边的红酒,独自饮酌起来。 部门现在一共三十几号人,几个重要角色都坐主桌,饶静没在人群中看到涂筱柠便起身去其他桌看看她,没想到她已经自己喝多了趴在了桌子上。 “小涂?”她去拍拍她。 涂筱柠迷迷糊糊抬头看到饶静,撒娇似的抱住了她。 “饶姐,师父。” “你怎么回事?也不来主桌敬酒,自己却默默喝上了,你喝了几杯啊?”饶静知道她不能喝酒,刚来的时候江总看她年轻有姿色又无心计便故意带她去应酬,有把她推给好色客户任由占便宜的意思,那会儿她才喝了一点酒就吐的不行,当时她才从大堂调上来,可比现在稚嫩多了,她有些酒壮怂人胆耿直地跟她说。 “饶姐,我不喜欢这种饭局。” 可是身在职场的女人哪个又真的喜欢那种饭局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个时候她饶静都是步履艰难,投机取巧,又怎能时时保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徒弟,她能做的只有少让她在酒桌上被吃豆腐,好在后来江总离职,纪昱恒来了,他将那些所谓的应酬全都由自己或带着男人揽下,再也不用她们女人去抛头露面,牺牲色相,一如他所说,“你们只管做好营销和业务,任何公关的事情自有我来处理。” 正是有他,才能让涂筱柠这样刚踏入营销的女孩继续保持纯真的初心,踏实认真地扑在工作上,不用像她曾经那样除了忙事业,还要攻于心计地周旋于那些臭男人的酒桌应酬上,看似她久经沙场,应付自如,却是每次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其实涂筱柠比她要幸运。 涂筱柠好像是真的醉了,她蹭着饶静嘟囔,“就喝了两杯,不对,三杯。” 饶静拍拍她,“好了好了,喝点水好不好?” 她却抱着她不肯松开,“不好,我想回家。” “还没结束呢,今天是纪总。”她又立刻改口,“是纪行长他的庆功宴,你作为从他入职就跟着的下属,怎么能先走?”饶静抚着她的头。 涂筱柠摇头,头也很沉很昏,声音越来越低,“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回家。”然后她就拿出手机给凌惟依打电话,“惟依,你能不能,能不能来接下我?” 饶静看她真的多了,就没再管她,她心想反正现在部门人多,今天这种日子涂筱柠早点溜应该也没事。 凌惟依很快就来接她了,饶静不放心,送她出的饭店。 涂筱柠虽然醉了但还尚有意识,她抓着饶静的手,“他们要是问起来,问起来……” “我就说你有事先回家了。”饶静扶着她把她送上凌惟依的车。 凌惟依也下车扶她,然后跟饶静致谢。 饶静摆摆手,“没事,我是她师父,今天没留意她就喝多了,你好好照顾她。” “好的好的,谢谢了。”凌惟依点头。 上了车凌惟依就闻到她满身的酒味,“你们客户经理经常要应酬喝酒吗?” 涂筱柠捂头摇着,“不经常。” “那倒也还好,不然你每次醉成这样回去你老公肯定不让你再干了。” “他才不会。” “对了,你老公呢?大晚上的你不让他来接,使唤我倒使唤地挺起劲,我本来已经上床睡觉了还特地爬起来。” 涂筱柠打了个嗝,靠在车座上,“他很忙的,很忙。” “那你们两个忙人平常能有多少时间在一起?” 初春昼夜温差大,晚上有些冷,车内比外面温度高,玻璃窗上很快形成一层薄雾,涂筱柠伸出指尖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纪昱恒,然后又在它们的外圈画了个爱心。 她看着傻傻笑了一会儿,可很快笑容就消逝,她抬手又把它们擦掉了,瞬间变成了水珠随着车身疾驰而滚落入不知何处。 “没有时间在一起。”蓦地,她告诉凌惟依。 凌惟依开着车侧头看看她,她耷拉着脑袋已经睡着了,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把她送回去,凌惟依就要走。 “你再陪我一会儿。”涂筱柠却不想她走。 “陪什么陪?一会儿你老公回来了让他陪你。”凌惟依怕她躺在沙发上冷还给她盖了条毯子。 涂筱柠又不说话了,抬手遮着眼睛挡光。 “喝死你吧就,看你老公回来怎么收拾你。”凌惟依双手叉腰边说边往外走,“我回去了啊。” 没再听到声音,只当她睡着了,凌惟依没再扰她,换了鞋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一下子安静了,静得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喝了酒涂筱柠的胃有些痉挛,她弓着身子却觉得心比胃更痛,这日复一日的夜深人静,她总是一个人度过,总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她晕晕乎乎半梦半醒,门又开了,他回来了。 一阵悉率声,他走向客厅,找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她。 “怎么一个人喝那么多酒?”他温润的声音落入她耳畔,她睁开眼,清晰看到了他,没有刚刚那么远了。 她没说话,他坐了下来,抬手拂开她的乱发,“很难受?” 这忽远忽近的感觉,让她鼻子瞬间一酸,情绪借着酒劲就难以遏制地冒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开始流。 他皱眉,“怎么了?” 她就用手挡眼睛,“我刚刚,刚刚也想去敬你的,可是,可是人太多了,我挤不进去,我也看不见你,我总是看不见你……”她一说话就开始抽泣,断断续续的。 他的手落在她的发梢,“那就不要敬了,本来也只是部门的聚会而已。” “不是的,不是的,那是你的庆功宴,他们都敬你酒了,我却没有。” 他将她抱起来,柔声道,“我又不会怪你,就为这事哭?”他去拉她手,她却紧扣着眼睛不让他看。 眼泪还在簌簌下落,她哭得很急很委屈。 “不止这个。” “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你越优秀我就越害怕,可我好像越害怕你就越优秀。” “害怕什么?” “害怕你不再是我一个人的。” 纪昱恒定住了,眸光渐深。 “我就是你一个人的。”良久,他开口。 她却摇摇头,“你不是,你不是的。” “怎么不是?” “唐羽卉喜欢你,好多人都喜欢你,她们都巴望你,惦记你。” 纪昱恒拉开她用于逃避自己的双手,她泪眼婆娑,他就抬手替她拭泪。 “那你呢?你喜欢吗?” 她望着他眼底仍旧氤氲一片,眼神也因醉酒变得迷离,她肯定地点头,“我,我喜欢的,我喜欢,可是你的世界太高了,我很努力地爬啊爬,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我,我什么时候才能爬上来跟你站在一起?” 他扶住她颤抖的肩,手覆在她的脸颊,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太累就别爬了” 她使劲摇头,“我不爬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他长叹一声,将她拥入怀里,“我不会。” 她又开始呜咽起来,“你会的,你不喜欢我,他们都说我们不配的。” “他们是谁?” “好多人,好多人,小赵哥说我就是个小孩,压根不是你的菜,还有饶静,她也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你不适合我。”她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下子释放着压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原来别人曾经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记忆深刻,在寂静的深夜,总是折磨得她对他更加胆怯与自卑,“连凌惟依都说我们不相配,是我高攀了,所有人都这么说,所有人都不会把我们联想在一起,你怎么会喜欢我。” 纪昱恒紧抱着她,刚要说话她又挣脱了他的怀抱,开始找东西。 “找什么?”他问。 “我包呢?”她哭哭啼啼地又莫名其妙开始找自己的包。 纪昱恒这会儿什么都由着她,他便把她的包从玄关处拿过来,她的手提包很大,跟她身高很吻合,只是此刻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什么。 她看到包就像看到了宝贝,捧在怀里抱了一会儿然后两只手一起伸进去,她捧出一个精致绿色盒子。 纪昱恒眸色一滞,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再拿出里面的东西。 涂筱柠之前摸都没摸过劳力士这么高级的手表,只在赵方刚手上看过几眼,所以连手表扣都不会解,她摆弄了一会儿还是没能解开,直到纪昱恒伸手帮她解开,但她又固执地抢回来,然后拉过他的左手。 纪昱恒似乎明白她要做什么,他解下了原本戴在腕间的表,又看着涂筱柠把那块劳力士亲手戴在了他手腕。 “真好看。”末了,她擦擦表盘感叹。 “嗯,好看。” 她仰头看看他,眼底晶莹闪烁,“祝贺你调任成为行长,老公。” 他低头凝她,目光如炬,“谢谢,老婆。” 涂筱柠此刻又像有点清醒,她不舍得再摸那块表,只在周围他的皮肤上轻轻地来回摩挲,“你,你喜欢吗?我本来想买灰色,因为我觉得那个颜色更适合你,可凌惟依说她跑了日本几个专柜,从东京到大阪和京都再到北海道,都没看到灰色,只有一块蓝色。”她惆怅地抓抓自己头发,“我不应该图日本的便宜的,兴许,兴许国内的专柜就有灰色了。” 他拉过她的手制止她抓自己的动作,并将她带入怀中,声音也柔暖地熏人欲醉,“我喜欢,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 她便往他怀里拱拱,仍有话说,“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你可不可以走慢一点,让我可以跟上你的脚步,不然你总是在前面头也不回,我心会痛。”她捂着胸口兀自低喃,“一个人在家,我总是见不着你,这里,很痛,很痛的。” 她眼前仍是白花雪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觉他捧起了自己的脸,然后落下密密的吻,在她的眉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红唇。 耳边是他低沉且沙霭的声音,他说,“对不起,以后不会再让你痛了,一点都不会。” 93 93 涂筱柠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温柔的脸和声音还有炙热的身体,他不断唤着她的小名,“柠柠,柠柠……” 她醉眼迷离,意识混沌,却贪婪索取他带来的温暖,指甲深深嵌入他的背脊,划出一道道暧昧醒目的红印,“昱恒,昱恒。” 他在她耳廓舔舐,“柠柠,你爱谁?” 她眼底蕴藏深情,“我,我爱你”。那是她掩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她只敢在梦里说出来。 “我是谁?” “昱恒……老公……” “涂筱柠爱谁?” “爱纪昱恒……” 涂筱柠是被渴醒的,她口干舌燥手伸着摸索,直到最后手中被送了一杯水,睁开眼一看,纪昱恒正站在床头给她递水。 她整个脑子还浑浑噩噩的,就像被门夹了一样,浑身也酸痛无比,她看看时间早上六点。 “你起来晨跑?”她揉着头坐起来接过他倒的水,喝得有点急。 “今天不晨跑。”他看她意犹未尽,又给她倒了一杯,她又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还要吗?” “不要了。” 纪昱恒便拿回杯子,涂筱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始想昨晚的事情,但她的记忆只截止到凌惟依来接她,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居然断片了,她以前一直以为电视剧里那种喝酒断片是演出来的,没想到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只是自己现在衣不遮体的状态也提醒了她昨晚发生了什么。 啊,她酒后乱什么了吗? 纪昱恒把杯子放在床头柜,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来,也安静看着她。 涂筱柠被他看得心虚,“我昨天喝多了?” “饶静说你一个人喝了三杯红酒。” “三杯?”到底喝了几杯她自己确实没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到家半个小时后。” “我,我没说什么胡话吧?”断片这种事情很可怕,她也不知道自己酒品怎么样,总对自己不大放心,他还没回答,她眸光闪躲随便一瞟,眼神在他左手腕定格住了。 她抬起他的手,看看表再看看他,“这,这,我昨天送的?” “嗯。” 涂筱柠顿时懊悔自己昨晚喝了酒,连送他礼物这种重要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她精心计划和酝酿了好久的啊,居然断片了!断片了!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开不开心?意不意外?还是,还是不稀罕? 啊啊啊!她为什么要喝酒啊!她错过了什么? 蓦的,他伸手抬起她下巴让她正视自己,“很好看,我很喜欢。” 涂筱柠愕然,“真的,喜欢吗?”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他柔暖的声音和话语让她一度觉得不真实。 “都?” 他细细看她,如数道来,“你给我买的身体乳,给我蒸的橙子,给我煮的小米粥,给我买的挂烫机,我都喜欢。” 涂筱柠心脏温热着,有些慢吞地说,“你喜欢,就好。” 他的双手轻轻落在了她圆滑的肩头,“因为是你送的你做的,我才喜欢。” 她困惑抬眉又对上他的熠熠黑眸,他拨弄着她长了许多的发,“既然你是一切皆有可能体质,那为什么这个可能不会是我?” 时间仿佛静止,涂筱柠连呼吸都要不会了。 他没有再给她质疑的机会,“柠柠,我喜欢你,也喜欢你带给我的一切。” 她在被窝里掐了自己一下,很疼,不是在做梦,可是,可是他说他,他怎么会? 下一秒已经被他拥入怀里,“对不起,我总是没有很多时间陪你,让你一个人在家没有安全感。” 他的话让她眼泪瞬间就像开了闸的水,从她眼底迸出,落在他的颈里和肩窝上,他是她的遥不可及,可现在好像就近在咫尺。 他用温暖的指腹替她拭泪,“以后我不会再让你难受。”然后又将她收紧在双臂,他覆在她耳畔,“对不起,老婆。” 涂筱柠潸然泪下,却开始呜咽,“纪昱恒,你随口一句话我都会放在心上很久很久,你不要骗我,我会信的,或者你是在骗我也不要让我知道。”她徒手去抹眼泪,“可是你说的,你去a市是要去总行办事,要去参加同学的婚礼,不是特地陪我去的,我的演唱会门票,也是主办方有融资需要有求于你,你顺便帮我要了一张,还有在巴厘岛,你说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你老婆。” 她又哭得泣不成声,总觉得刚刚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你总是一会儿近,一会儿远,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你,你太聪明了,做事,跟人交际,我根本琢磨不透,像我这样的段位,饶静都早早看出来我对你的心思,你又怎么会看不出?你每次只要稍微地随便哄我一下,我就会开心得像个二百五,你拿捏我,总是一拿一个准。”当亲口讲出这些事实,她疼得钻心,却还在自揭伤口,“因为妈喜欢我,你才会答应跟我领证,我听话又不麻烦,对你来说比唐羽卉那种要好掌控许多,适合当老婆。” 他沉凝片刻扳过她的肩,语气比刚才重,“什么叫对我来说你比唐羽卉那种好掌控?适合当老婆?” 涂筱柠又不说话了,只能听到她难受的、委屈的,仿佛停不下来的抽噎声。 他也闭口不言了,给她时间去宣泄,过了很久等她慢慢平缓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他拿过床头柜的纸巾轻轻给她擦眼泪,语中似有叹息。 “早知道你是这样想的,我当初不应该答应你的冲动领证。” 她用泪眼瞧他,仿佛坐实了刚才所说,“你后悔了?” “是,我后悔了。”他没有否认。 让涂筱柠的心跟身体都颤了起来,却又被他扶住。 “我不应该贸然答应你领证,应该慢慢来,继续追你。”他手一伸就把她身后那只大熊揪了过来,再拍拍它脑袋,“若不是看你在婚宴上被人抢了玩具失落半天,我怎么会闲到去参加那无聊的游戏,可没想到第二名就是你,赢也不是真的要赢你,只是想亲手把它送给你而已。” 涂筱柠忡愕。 “是,我做人做事会用手段,可我真要有什么旁的心思还用等到跟你相亲?”她裹在身上的被子因为刚才的动静显些滑落,被他敏捷地拉上掩好,“你说的那些是事实也不是,去a市确实是总行有事,可即使没事我也会陪你去,你从未出过远门,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去?总行只是凑巧,陪你才是真的,我急急忙忙赶回来是不是说让你别让我担心了?同学婚礼我本无计划去,我说的是顺便参加,因为陪你才顺便,怕你淋雨没吃几口就打转去接你。说到票,没错,主办方有融资需求我要一张不是难事,可那么多座位他凭什么还没展开合作就给我第一排1号座?你真当他们大方到有钱不赚?我总想着那是你心心念念喜欢了十四年的偶像,既然要见就坐最好的位置,让你一次看个够,就连你要拥抱那蔺什么,我心有不甘也让你去抱,省得以后老念叨,你真以为是明星我就不在意你总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名字了是不是?还有巴厘岛,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你也知道我对你好,可我看你从头到尾只记得我的不好,好却忘得一干二净。” 他比她还要长的话让她一时难以消化。 “因为妈喜欢你我才跟你领证。”他重复着这句话像在自嘲,“我生怕你会这么以为,在领证前就让你想清楚,你想了一晚上还是给我想的这个?我当时是不是说了如果是因为妈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涂筱柠垂眸默不作声,他直接叹声,“我纪昱恒曾自诩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倒我,可涂筱柠,我对你,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又轻捏她下巴逼她抬头,再开口语气已经变得柔缓,“我以为,我做的那些事,你会明白,可我忘了,你是小糊涂柠。” 她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直视着她,似要将她一眼望穿,然后一字一句,“涂筱柠,领证是因为我想跟你生活,想跟你在一起,想每天一睁眼就能见到你,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即便是我母亲。” 这前前后后话她稀释了很久,最后总结成一句,“你对我早就?” 他目光灼灼,“我向来严谨,又怎会对婚姻大事草率?能乱我章法的只有你,因为我也是人,会有七情六欲,也会一见钟情。” 她大脑里轰的一声,自己都被吓到了,一见钟情?纪昱恒对她一见钟情?就那次在电梯里吗? “你怎么会?”dr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那天她又淋了雨像个落汤鸡,难道三界之外的他,审美真的与众不同? “怎么不会?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涂筱柠又愣了一会儿,“可我……”顿了顿,“那你怎么现在才说?” 这次他的眼底是少有的躲闪,却被她逼得不得不说,“我做什么事都可以胜券在握,唯独对你举棋不定,尤其你那什么前男友三番五次地冒出来刷存在感,又是送花又是跟你站马路,我再好却总比他晚了几年才出现。” 涂筱柠恍惚了一会儿竟破涕为笑,“你吃醋?” 现在换他不说话,涂筱柠去扳他的脸,“是不是吃醋了?” 他不让她乱动,“别着凉。” 她却追索着步步紧逼,“你答应领证,是不是也怕我会跟他复合?” “你不会。”他语气笃定。 涂筱柠心头一动,靠了过去,“嗯,我不会。” 他缓了缓气息,低首吻她眉心,“心里舒服了?”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索性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大有一谈到底的意思,“还有什么今天一并说个明白。” “你新官上任,不上班了?”她作势推他。 “我为了工作牺牲了多少陪你的时间,刚刚你寥寥数语就给我列出几大罪状,再只顾上班恐怕老婆跑了都不知道。” 涂筱柠她又挥手打他,被他捉住。 “你看,到底谁家暴?就这动作你对我做了多少次了?” 她耍赖,“我才没有。” 他将她扣在自己自己胸口,有些无可奈何,“我对他人再虚与委蛇,对你的好总是真的,你怎么就分辨不出?” “谁让你太优秀了,招蜂引蝶的?”她像找到机会控诉。 “我什么时候看别人一眼了?” “你不看她们,她们看你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我明天就向人资申请把除了你之外的女员工全部调走。” 她晃他一下,“神经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俩的事是吧?” “知道就知道,我们合理合法。”他这会儿看起来倒像个任性的孩子,与平日里的冷静理极其不符。 涂筱柠拍他,“你才调任,别因小失大。” 他望着她眸光湛湛,“于我,你才是心头最大。” 她胸口一热,心底说了句傻子,与他交颈而缠,真正感受到了他的心。 两人就紧紧抱着,像在巴厘岛安静幸福只有他们彼此,不一样的事此刻的他们已经敞开心扉。 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她瞥瞥床头柜的闹钟,提醒,“要迟到了。” “嗯。”他却没动。 她也就没再动,又过了一会儿她轻唤,“老公。” “嗯?” 她凑到他耳边低语,“吾愿与君共享生活喜悦,也愿与君共赴人生无常。” 他侧首找到她的唇,吻得情深意长,而后柔声回应,“一样。” 94 94 第一个发现纪昱恒换表的人是赵方刚。 “老大,终于换了块劳啊?”开完会他凑上去。 “嗯。” “蚝式恒动系列宝蓝,表盘39mm,入门级,还是低调了点。”赵方刚对这些东西果然精通,说着又贼笑起来,“不会是女人送的吧?” “咚——”一声,会议室的门被重重拉开,唐羽卉踩着高跟鞋一脸不悦地走了出去,饶静照常翻白眼。 “天天摆脸色给谁看。” 大家纷纷往外走,赵方刚没跟纪昱恒说几句他就接电话了,他又调头回来找她们,直接向她们宣布,“老大说一季度大家辛苦了,他把自己奖金拿出来这周末组织支行春游,周五出发。” 饶静和涂筱柠同时一愣。 “我们三十几号人,浩浩荡荡的分行能同意吗?”饶静问。 “同意啊,老大以新支行团建的名义申请的,再说了,老大出马行里能不同意吗?” “去哪儿啊?” “周边,去楠城泡天然温泉。”赵方刚边走边坏笑,“饶姐姐,涂妹妹,到时候泳衣穿性感一点。” 饶静踢他一脚,“滚。” 涂筱柠抱着笔记本低头走路,泡温泉,那不是整个支行都要欣赏到他的好身材了?她晃晃脑袋,不开心了。 晚上纪昱恒一到家涂筱柠就攀挂在他脖子上,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低头啄啄她。 “为什么要去楠城泡温泉啊?” “一是比较近适合周末出行,来回不赶,二是有个开旅行社的朋友在那里也开发了家民宿,叫我去了几次,卖他个面子给他做做生意,他在旅游业混的小有名气,也有到c市来开发的打算,到时有融资需求不就又多一个客户。”他单手托抱着她往客厅里走。 “你真是个朋友人,什么都能跟工作扯到一起。”涂筱柠捏捏他好看的下巴。 “你小赵哥不是说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商场如此,干营销也是如此。” “可是泡温泉你就要被别人看去了。”她嘟着嘴帮他松领带。 纪昱恒笑笑,“谁说我要去泡了。” “那你去干嘛?” “休息。”他把她带回房间,放在床上。 她半跪在床拉着他领带让他俯身,然后仰头凑上去就含住他的唇,她探舌吸吮,亲完还总结,“你今天喝了红的和啤的还抽烟了。” 他眉眼含笑,“你现在本事不小。” “哼,所以你以后有应酬可别想瞒着我,喝了多少我一亲就知道。”她又跪跪直去给他解领带,领口一敞,他轮廓凸显的锁骨上是她昨晚种的草莓。 她“哎呀”一声,“你要是不系领带,该不会被人瞧见吧?” “怕什么?” 她脸一烘热推他,“去洗澡。” 他又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单肩扛着她就往浴室走,涂筱柠拍他,“我洗过澡了!” “再洗一次。” “哎?你这人!” 所谓洗澡自然是被他弄得脱了一层皮,涂筱柠虚脱脱地把玩他好看的手指,依旧想不通,“老公,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怎么就一见钟情了呢? 他还留恋在她的颈间,含糊不清地答,“喜欢就喜欢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可是因为所以,自然道理啊。”她说了个学生互相传颂的顺口溜,非要他说个所以然来。 他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还能有什么,我肤浅,看你帅呗。”她故意这么说。 他捏她腰,“这事你不是初中就知道了?” “我后知后觉行不行?初中的我还是个孩纸,早恋这种东西我碰都不碰哒。”她装好孩子卖着萌又回掐他一下,“你看,我跟你相亲的时候就觉得你不谦虚,果然真不谦虚。” 他“嘶”了一声,她立马看他,“我明明很轻啊。” 她一凑上就被他按住了脑袋在胸膛,她意识到上当在被窝里用脚踹他,“纪昱恒!” 他扣住她不安分的腿,“别乱踹,踹错了地方受罪的还是你。” 她埋头在他胸口咬了一口,“我发现你们学霸开起黄腔来也挺溜的。” 他撩着她的长发,清眉一挑,“这也能算开黄腔?那我开个十级的给你听听?” 涂筱柠捶他,“臭不正经。” 就在她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腿勾上他腰的时候他却松了唇,轻拍她的脑袋,“好睡了。” 涂筱柠“老公……” 纪昱恒笑着看她,就是不肯给。 涂筱柠觉得被作弄了,卷着被子滚到床一边不再理他,他碰碰她她就扬手甩开,再碰再甩,脾气还不小。 他就不客气地直接把她抄过来了,涂筱柠对他拳打脚踢,“你这个人,一会儿招惹我,招惹了又佯装君子,讨厌死了。” 他擒住她的双手,再用长腿禁锢住她乱动的腿,没头没脑地突然来了一句,“你早恋是没早恋,一到大学倒是尝试的够快。” 涂筱柠挣扎着没抵过他力气,“什么呀,明明大二才谈的,怎么开始的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默了默她又不挣扎了,嘴角不自觉开始上扬,“怎么?又吃醋了?” 他主动松手,懒得说话。 涂筱柠乐了,又贴了上去,然后揉揉他的脸捏捏他的鼻子,“明明就是吃醋了还不承认,这醋味都十里飘着香了。” 这次换他不理她,可他越这样她就越变态地高兴,“所以说,谁让你成绩那么好,你要在我们大学多好啊。” 他冷哼,“那还能有他事?” 涂筱柠乐得简直开怀,“你要真在我们学校那还不得疯了,就我们学校那帮小姐姐,能直接堵得你天天出不了宿舍信不信?”她又捧起他的脸,臭不要脸起来,“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要跟我一个大学,你那时候也会喜欢我了?” 他拉拉被子,“一见钟情还分什么先来后到?” 她心底触动,凑近吻他,两人又黏腻了会儿,她拉过他的手臂枕上去,“老公。” “嗯?” “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嗯。” 她声音有点低,“那个,我们第一次的时候,我当时没有落红。”又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靠,“其实是有的,只是没有落在床单上,后来我上厕所擦到血了。” 他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为什么说这个?” 涂筱柠闷着声,“因为,不想你有误会,以为我,在大学里……” 他一个翻身覆上来,没让她再说下去,“每个人都有过去,你不用向我特意解释。” 他半撑在她上方的角度实在帅得让她移不开眼,她伸手勾住他,双颊泛红,呵气如兰,“我就是想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男人。”然后扬起下巴精准找到他的唇又含住。 他也柔柔含着她的,两人又密不可分起来。 “我知道。”良久,他抱着她在她耳边道。 涂筱柠诧异,他唇则浅碰她的玉颈,缓声说,“就算不是,我也不怪你。” 她有些感动却又被他的动作弄得小痒,她把手插进了他的发间,“不过我个人并没有处女情结,只要女人自己觉得值得不后悔就好,只是这个时代了,还有很多男人纠结这个。”顺便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当代社会的现状,很多男人对自己宽容,对女人总是苛刻。”他附和了她一下。 涂筱柠啧了一声,“高校出来的三观果然正。”末了又像拜把兄弟似的拍拍他,“当然我也没有处男情结,所以你的过去我也不会探究的老公。”以他娴熟的技巧,她不大相信这种事情也能无师自通。 纪昱恒看看她,保持了会儿沉默,最后抬手把台灯关了,“睡觉。” 房间暗了,她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有悉率声和涂筱柠的抱怨声,“你干嘛老挤我啊?” “我动都没动。” “你明明就一直在动。” “好了,你别乱扯被子。” “给我,我要!” “……” “你过来干嘛?” “给你。” “别,哎!……你讨,讨厌……” 美好的周末从春游开始。 周五下午来了两辆大巴车,涂筱柠怕晕车跟饶静坐了最前面,赵方刚和许逢生坐对面,唐羽卉则独自坐在车尾。 “老大呢?”人差不多来全了,饶静问。 以前她跟他们私下喊纪昱恒纪总的多,后来搬到新支行喊纪行长改不了口,就索性也喊老大了。 赵方刚忙着跟坐在后面的小柜员们聊天,没空搭理她,许逢生便告诉她,“老大还在分行有点事,让我们先走,稍后他自己开车去楠城。” 涂筱柠微微蹙眉,他自己开车去?从这里去楠城要开三个小时,他岂不是会很累? “你们俩也真是的,不知道等他一起去啊,还能帮他开开车。”饶静果然也跟她想到了一块儿。 许逢生也无奈,“我们是这么说的,老大说他时间没数,还是让我们先跟大部队走,而且我跟方刚还要负责这次出行的很多事。”许逢生说着看看车下没人了,便站了起来,“我去点人数了。” 饶静点头,再看赵方刚,像个甩手掌柜跟后面的小姑娘们聊得火热,把小姑娘们逗得乐不可支。 “小赵哥,都说你是段子手,讲个段子给我们听听啊!”有个小姑娘喊。 赵方刚摆摆手,“我讲的都是荤段子,怕你们小姑娘接受不了。” “什么荤段子啊,说来听听呗,不然怎么知道能不能接受啊?” 赵方刚继续推拒,“算了算了,怕尺度吓到你们。” 可他越这样说她们越要听,最后只得勉为其难道,“你们非要听的啊,到时候可别说我。” “不说你不说你!” 车还没开,他还没系安全带,就翘起了二郎腿开讲,“有对情侣啊,有一天,男的给女的发微信只发了一个字:昆,女的呢也秒回一个字:帘,男的过了会儿又发一个字:哦,女的再秒回一个字:呵。” 他“啪”地一拍手,“好了,讲完了。” 几个小姑娘面面相觑,没听懂。 “什么一个字一个字的,哪里荤了?” 骑车开始发动,赵方刚系好安全带坐好,还有妹子站起来问,“小赵哥你刚刚讲太快了,再讲一遍或者给点提示呗!” 赵方刚只说,“听不懂算了啊,我讲过的段子从不讲第二遍。” 涂筱柠也从头听到尾,还在脑子里过滤着,“昆,帘,哦,呵”,这几个字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个正常的字吗?而且有啥关联? 她毫无头绪就又一个个拆开读,瞬间脸红到要爆炸。 卧槽,这才是黄段十级本尊吧! 95 95 涂筱柠听着歌很快就在车上睡着了,朦胧中听到有呕吐声,她睁眼看到饶静正闷头捧着呕吐袋,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饶姐,你晕车了?”她赶紧打开一瓶矿泉水,然后又抬手给她抚抚背。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起得早,刚刚上车就有点头晕。”饶静吐完系好那袋子扔进脚边的垃圾桶,然后接过她递来的水扶着额。 “那一会儿到了楠城你早点休息。” “嗯。” 饶静吐完就好多了,她闭眼开始眯觉,涂筱柠却没睡意了,她拿起手机给纪昱恒发微信,问他出发了没,他几乎秒回。 【还没】 【你自己开车小心】 【好】 饶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接电话的声音是少有的温柔。 “早呢,估计才走了三分之一,嗯,知道了,你那儿怎么闹哄哄的?”她今天穿的裙子,一双美腿交叠优雅斜放,加上她现在讲话的小女生姿态,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平常的干练,取而代之的是温婉迷人。 涂筱柠的微信界面还没关,总想再跟纪昱恒说些什么,就听到饶静娇柔地问,“想我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饶静,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看来这次她是遇到真爱了,不知是不是受了她影响,涂筱柠看看微信,就又给纪昱恒发了一条。 【想你】 这次他没有秒回,她忍不住噘嘴,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回,她有些不高兴地放下手机。 纪昱恒此时正站在dr分行大楼的顶层走廊,刚从行长室出来得空发了几条微信就碰上来找行长签字的法规部总经理,又被截下说了会儿话,奈何对方是个话痨,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他一只手插在裤袋倾听,一只手握着手机,直到又震动了一声,他低头。 小糊涂柠:【想你】 视线就定在了手机屏幕上,仿佛忘了对面还有人在跟他讲话。 对面的人见他有事也看看时间,然后“哎哟”一声,“看我一说话就忘了要事,再不进去老大一会儿该走了。” 纪昱恒抬眸,他已经匆忙转身往行长办公室去了。 他捧起手机指尖落在打字键盘上,蓦地又停下要打字的动作,退出微信切换到了通话界面。 涂筱柠还在听歌,突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立刻做贼心虚地看看饶静,好在她还没挂电话没空注意她,她便按了接听,很小声地“喂?” 纪昱恒似在走路,声音却很柔,“到哪儿了?” 涂筱柠看看四周,高速上除了树就是车,这会儿连个道路指示牌都看不到,最后只得说,“不知道。”然后又张望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打电话来了?”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不疾也不徐,“我也想你了。” 涂筱柠幸福得要冒泡,却只能按捺住心底的欢呼雀跃,低不可闻地“嗯”了一下。 饶静收了电话朝她看来,涂筱柠用余光感觉到便咳了咳,“先不说了。” “好。” “相亲对象?”涂筱柠挂了电话饶静又抿了一口矿泉水。 “嗯。” “真谈了?” “嗯。” “什么时候给师父见见?” 涂筱柠歪歪头,“可我还没见过师公呢。” 饶静又嫌弃,“这称呼难听死了,感觉是个老头。” 涂筱柠笑了,“那我总不能叫他师母吧?” 饶静瞟她,视线落在她耳机上,“你什么时候买的苹果蓝牙?” 涂筱柠抬手摸摸,“就,前段时间。” 这哪是她的耳机,是纪昱恒的,她看他最近放在书房不动就拿过来自己用了。 “我看行里好多人用,戴着接电话走路的样子搞得像tvb里的社会精英似的,果然你们小年轻就喜欢赶时髦。”她又整整自己裙子,话锋转换自然,“行吧,过两天就让他请你吃饭。” 涂筱柠咧嘴,“真哒?” “废话,你师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看到四周的人都在聊天的聊天,打牌的打牌她便朝涂筱柠那儿挨紧了些,语气微缓,“你也老大不小了,相亲对象好的话就早点定下来,男人,终究要找个合适的,喜欢你的程度不能比你喜欢他来的少,这样才会珍惜你,疼你,宠你,而不是高高在上,需要你小心翼翼,事事迁就,那种爱情或婚姻又累又卑微,终究走不长,所以老一辈常说门当户对,总是有些道理的。” “嗯,我知道的。”涂筱柠听出了她的话里有话,知道也是真心为她好才婉转提点。可是她现在已经知道纪昱恒的心了,而且回忆起曾经的许多细节,她发现自己真的是被他捧在手心极尽宠溺,他对她从来都是耐心又细致,他的一言一行,看她时从眼底散发出来的温柔,现在细想来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有她傻乎乎地在别人的言语和自己的自卑中忽略了他对她的好,幸福这种东西,旁人说再多终不如自己亲身体会来的真切,而他,就是她的良人。 又在车上睡了一会儿,醒来已到抵达楠城,车缓缓开上山,山上种着大片的茶树,虽然天色已暗,却也能远远瞧见那躲在百亩茶园中的简约建筑,低调又高雅,静中有安逸。 到达民宿,大家纷纷下车拿,住宿这块是赵方刚负责的,待大家都聚集,他开始收身份证。 “来来来,小板凳,排排坐,两人一间,可男男可女女可男女,性别不限自由搭配。”他举着手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被饶静踹了一脚。 他才收起了吊儿郎当,“开玩笑的哈,只可同性不可混合。” “老大跟谁住?”饶静好奇地问。 “老大住单间,而且跟我们双人房还不在一个区,老板特意给他准备了vip套房。”赵方刚在数身份证。 “果然老大就是老大,我们只能标配他永远高配。”饶静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道。 赵方刚仿佛把手上的身份证当牌在洗,“那必须,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仑苏,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叫纪昱恒。” 涂筱柠正在喝矿泉水,被他这话震惊到了,果然段子张口就来。 饶静催他快点,“饿死了,你绣花呢?数个身份证数半天。” 赵方刚就抽出一张身份证,“饶姐姐,今天最好对你弟弟我好点,不然把你身份证照片发盆友圈。” 饶静又要踹他,被他敏捷一躲,“刚刚让让你,别来劲啊!” “刚刚是谁?你吗?”饶静呛他。 “静静是谁?你吗?”赵方刚反怼。 “我又没说让我静静!” “你现在不是说了?” 赵方刚一脸坏笑着在饶静发作前立刻溜进民宿里。 许逢生摇摇头,问涂筱柠,“他俩以前在部门就这样?” 以前吗?涂筱柠想想,以前部门什么样?好像大家各干各的,少有交流,即使有谈笑风生却总话中带刺,气氛压抑,这样的欢乐是在他来后才慢慢有的,在他的带领下部门变得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和谐,这才是一个团队该有的样子吧。 涂筱柠跟饶静住一间,推着行李到房间她发现装修风格古雅,陈设精致,空间很大,还有一间阳光房,拉开窗帘就面朝茶园山野,壮阔又静谧。 饶静一进房就懒洋洋地倒在床上,“累死了,要不是还饿着我现在倒头就能睡。” 涂筱柠把行李箱放到角落,“小赵哥说晚上安排了烧烤。” “我不管吃什么我只管什么时候能吃,看样子是要等老大来了才能开饭了,我可熬不到那时候,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吧。”饶静又从床上爬起来打开自己行李箱,居然零食就占了三分之一,饶静扔给她一包薯片自己也开了一包,然后拖鞋盘腿坐在了沙发上。 涂筱柠顿觉她可爱,哪里还有工作中凶巴巴的样子,果然不管外表多强大的女人,心底总是住着个少女。 “吃啊。”她看涂筱柠没动。 涂筱柠说,“我留着肚子一会儿吃烧烤。” 她家纪昱恒说零食是垃圾食品,不让她碰来着,她戒得久了就真的没兴趣了。 “干嘛?保持身材啊?怕胖了男朋友不喜欢?”饶静调侃她。 涂筱柠没说话她权当默认,“小样~” 涂筱柠安静坐在床上盘着手机,心里担心他独自开车过来,想发微信问问又怕分散他注意力不安全,他迟迟不到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地不定神。 直到赵方刚来敲门,“出来下饭了,老大来了!” 涂筱柠是从床上弹起来的,好在饶静在骂骂咧咧地穿鞋吐槽,“这个死赵方刚,会不会说话!又不是猪,什么下不下饭的!” 饶静穿好鞋发现涂筱柠已经把门打开了,只当她饿狠了,还笑,“让你吃点零食垫垫肚子的,偏不信,一会儿可别像饿死鬼投胎,虎吃到消化不良啊。” 涂筱柠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可饶静还迟迟没出来,不免心急,“饶姐,你好了没?” “好了好了,我系个鞋带就要饿死你啦?” 她磨磨蹭蹭终于过来,涂筱柠拉她就要走,饶静反拉,“哎哎哎!房卡!” 涂筱柠又折回去拿房卡,饶静还在说她,“慌急慌忙的,又不会少了你那口!” 她们来到露天的后院,烧烤台已经升起了火,男同事们一个个撸起袖子开烤起来。 人群里涂筱柠一眼就望到他,不是平日里的笔挺西装,今天的外套是灰白渐变的牛仔服,内搭纪梵希黑色t恤,直筒藏青休闲裤,一双男士老爹鞋。 一瓶罐装啤酒被他右掌心扣拿着,长臂微举到下巴高度,左臂则略显随意地横托着右肘,正跟赵方刚他们站在一望无际地湖边时说话时饮酌。 有微风席至,拂划了水面,撩动了他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弦。 身后的年轻小柜员也在一个个惊呼被帅到想死,许是听到动静,他侧身回眸,也一眼寻到她。 她今天穿的是淡蓝色针织短袖,浅色蛋糕长裙,黑色高帮帆布鞋,休闲又不乏知性。 视线片刻交汇又各自移开,她跟饶静走到一个烤炉旁,许逢生看到她们来了给她们递来几对烤鸡翅。 “我刚烤的,现在正好吃,还刷了蜂蜜。” 涂筱柠闻到香味就要流口水了,“谢谢逢生哥,你真是全能型好男人啊。” 饶静接过尝了一口,“哎哟~不错哦。”然后拍拍许逢生,“一看以后就是好老公,小许啊,你以后还是别跟小赵一块儿玩了,我怕他带坏你。” 这边提曹操曹操就到,赵方刚在远处喊,“小涂!拿几个鸡翅过来给哥哥们吃吃!” “奥!”涂筱柠应着就真去拿了几串烤好的鸡翅。 赵方刚抖着脚去口袋里摸打火机,蓦然抬眸,“老大,咋了?” 纪昱恒刚刚看他的眼神竟让他冷不丁后背一凉,不过应该是风大的缘故。 纪昱恒抿了一口酒,“要抽烟也忍着,照顾一下女同事。” 赵方刚才叼了一根烟,立刻拿下来,“哦。” 不一会儿涂筱柠拿着鸡翅来了,“小赵哥。” “乖小涂,就你最好了。”赵方刚搓搓手也有点馋了,不过尊卑有序,他往旁边让出一步,“来,老大先尝尝刚出炉的鸡翅。” 涂筱柠站定在男人堆里,还想给他挑两根好的,他已经伸手过来,指尖触碰到她的手,然后抽出一根。 他拿了其他人才敢拿,然后一个个有些狼吞虎咽,只有他稍稍咬了两口。 “不错啊,再拿点过来。”赵方刚吃完还不知足,又使唤涂筱柠。 “哦,好。”涂筱柠也挺乐在其中,马上往回跑。 赵方刚把吃完的竹签投进身后垃圾桶,刚要捧起啤酒喝就听到纪昱恒在风中清冷的声音。 “自己没手脚?” 96 96 涂筱柠前脚刚到烤炉,后脚赵方刚就来了。 她吃惊,“诶?你怎么跟来了小赵哥?” 赵方刚边搜寻着食物边说,“因为你是部宠呗小涂涂,行了,你别跑了,我来拿。” 涂筱柠不明所以,饶静已经凑上来,她问赵方刚,“公主呢?” 人群里并无唐羽卉的身影。 “她说烧烤不健康,就不吃了。”赵方刚说。 “哎哟喂,这不吃那也不吃的,还真是个公主,也是,烧烤这种东西只有咱们这些老百姓吃得下口。”饶静嘲讽着就咬了一口刚拿的鸡心,谁知她一吃就吐了。 赵方刚瞅瞅她,“咋回事啊小老姐儿,前脚刚说别人后脚你就给我吐了?啪啪打脸啊。” 饶静拧开一瓶矿泉水,“是没烤熟还是不新鲜,一股儿腥味。” “不会吧?我尝尝。”许逢生还在烤着,他拿了一串鸡心自己吃了一口,“挺好的啊,是不是你那串有问题?再换一串。” 许逢生又给她挑了个烤的的时间长点的,饶静重新接过,只是一闻还是觉得腥,她转手就扔给涂筱柠,“不行不行,吃不了。” 涂筱柠也咬了一口,确实挺好的啊,哪有什么腥味。 碳火烧了好一会儿了,开始干得冒起更多烟,迎面扑来熏得饶静也没了胃口,她站了会儿开始哈欠连天。 “我不吃了,先回去睡觉了。”实在撑不住了,她拍拍手要走。 “不是吧姐姐,这九点都没到,你跟我说你要睡觉?你以前可是dr熬夜女王啊。”赵方刚拽她。 她怼他,“放屁。” 涂筱柠看饶静真的挺疲惫便帮腔,“饶姐昨晚没睡好,今天坐车还晕车了。” 赵方刚挑眉,“不是吧,这还是在高速上跟人飙车玩漂移的饶静姐姐吗?” 饶静懒得再搭理他,又打了个哈欠,“真走了,一会儿老大问起来就说我不舒服。” “行吧。” 她一走赵方刚就跟涂筱柠说,“看吧,小老妹儿,这女人要是晚婚呐,就会像她一样内分泌失调,所以得早点有男人的滋润,阴阳结合调神补气,保你吃嘛嘛好睡嘛嘛香,面色红润喜洋洋。” 涂筱柠看看他,“小赵哥,你刚刚说你来干嘛的?” 赵方刚一拍脑袋,“诶我去!”赶紧胡乱拿起一把烤串往回跑,“老大!肉来了啊!” 饶静一走涂筱柠只能跟许逢生一块吃吃烤烤了,一会儿站在湖边的男人们也来了,纪昱恒被围在中间走得靠前,即使年纪不是最年长的,但稳健的步调和张弛有度的气息,即使穿着休闲私服也像领着一群小弟,器宇不凡。 赵方刚又让服务员上了一箱啤酒,这次是瓶装的,而且他居然会用网上很火的开酒瓶盖的方法,拿起点菜的小板子一个挥手就撬开了啤酒盖,看得一群小姑娘们拍手称帅。 赵方刚把开好的酒一一放在桌子,开始邀请男同事们,“来吧各位,比吹瓶,谁输明天就穿内裤去泡温泉,不许带泳裤。” “卧槽,太狠了。”有男同事立刻捂裤裆。 “狠个毛,我还没说裸泡呢。” 许逢生有点要溜的意思,被赵方刚揪住,“谁溜明天穿内裤再加发朋友圈。”然后他扭头问一旁的女同事,“来,你们说,想看谁穿内裤的果照?” 大家互相看看,有点想说又不敢说的意思。 赵方刚骚得起劲,“没事,想看谁就大声说出来,爱他,就坑他!” 于是就有胆大的喊,“纪行长!”瞬间就像点燃了女人们蠢蠢欲动的心,一个个异口同声的附和,“纪行长!纪行长!” 赵方刚感觉自己捅了娄子,立刻摇摇手打断,“哎哎哎!领导不算不算!重新选。” 女人们失落一片,“切,那还有什么看头。” 其他男人一愣,然后回喊,“卧槽,我们不是男人吗?” “不是!” 赵方刚只得一脸无辜地跟纪昱恒说,“老大,民之所向啊,要不你就给个面子参加一下再故意输一个?” 纪昱恒直接给了他一个眼神,他秒怂又去搔其他男同事了,一时之间大家玩得欢快,好不热闹。 涂筱柠站在人堆里隔空望着他,他也看了她一眼。 蓦的,他拿着手机走开了像是去接电话,不久涂筱柠手机就响了,是他发来的微信。 【e区b幢202】 涂筱柠默默收回手机,又站了一会儿跟许逢生打了个招呼,“逢生哥,我吃好了,也先回去了。” 许逢生被赵方刚灌酒灌得直打嗝,肚子还在胀气,难受的很,他点点头说,“早点休息。” “好的。” 涂筱柠看赵方刚还在胡闹就没再跟他说,她悄然离开,还不断地往回看看身后有没有其他先撤的同事,确定没有才调头去了e区。 果然是vip套房,区域又大又难找,天又黑,她还有点看不清门牌号。 突然手被人从后面捉住,她吓了一跳直接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吓死我了你。”她打他。 “走这么慢。” “这里曲径通幽,门牌号都看不清。”她抱怨。 他拉她往前走,她抱住他手臂靠上去,“你开车来累不累?” “三个小时而已。” 涂筱柠心疼了,“三个小时呢。” 他将她牵紧了些,脚下的步子也变得更快,涂筱柠感觉要小跑才跟得上。 终于到了他的房间,房卡一刷门一开,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抵在了门上,正好把它紧关。 他急切的吻下来,有些凶狠……身体不自主地攀上他,“昱恒。” 针织衫是直接从她肩膀拉扯下来的,她后背靠在光滑的门背上一时感觉沁凉,她弓起身子,他顺势捞起她的大腿,托抱着她往里走。 黑暗中,她被他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她支起身子又去寻求他的温暖,两人又密密地吻在一起,唇与舌来回推送,她去拉扯他的外套,那硬硬的牛仔服刚滑至他背脊,她又去掀他t恤……唇也滚烫,又含含糊糊唤他的名字,“昱恒……” 他也像要将她吞噬似的,手上的动作不停,直到涂筱柠去拉他皮带,他扣了扣她手。 “嗯?”涂筱柠想不会是在这个时候要停下吧?可是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他。 他缓了缓呼吸,似要抽身,涂筱柠下意识地搂抱着他,缠着他不肯松手,“老公。” 他捏捏她下巴哄她,“乖,我去拿东西。” 她不解,“什么东西非要现在拿?” “t 。” 涂筱柠这才想起,自上次乌龙事件之后,他都会做措施,心底一暖,她松开了手。 俯身又吻下来,她很快又浑身热了起来,勾着他将他拉下来…… 涂筱柠感觉他们像在偷情,但好像比偷情更刺激。 她躺在他怀里吻吻他下巴,然后慢慢爬起来开始捞自己衣服,纪昱恒覆上来在她的美背上亲啄,她由着他胡闹自己继续穿内衣,可肩带刚套上就被他又挑开,来回了几次她开始躲,“再不回去会被发现的。”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还没享受够你百万年薪的滋味呢,为了让我多享受几年,怎的也得保住你这顶乌纱帽。”她边说边下床穿裙子,再穿衣服,只是领子已经比来时松垮多了,她忍不住抱怨,“你刚刚也不注意,领子这么低我以后还怎么穿。” “再买一件就是。” “可一会儿回去饶静看出来怎么办?” “大晚上的她没事老看你做什么?” “你就是讨厌。” “是,我讨厌,刚刚谁把我衣服连扯带掀的。” 涂筱柠没好气的地把他外套扔过去。 “过来。” 待她穿好衣服,他坐在床头拍拍。 她又整整衣服乖乖走过去,他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揽过来,“戴耳钉了?”他现在才问。 涂筱柠嗯了一声,问他,“好看吗?你喜欢吗?” “好看,喜欢。” 她就捧着他的头俯身亲了亲,完了叹息,“都是你,没事举行什么春游,夫妻俩独处却搞得像偷情似的,真憋屈。” “现在部门壮大,不比从前人少的时候,要把人心聚齐不易,得花点时间。” 她认命,“好吧。” 两人又抱着难分难舍地亲了一会儿,她又问,“你明天真不泡温泉?” “嗯,你带的什么泳衣?”他反问。 “就巴厘岛问凌惟依借的那套啊,我一直忘了还给她。” 他拉下她乱捏自己脸的手,“这民宿里就有卖泳衣的,明天重新买一套。” “为什么?” 他掐她腰,“你说呢?那泳衣连个遮掩裙子都没有能在人前穿?还露腰。” “你怎么这么直男。” “要么换要么你明天别去了。” 她噘嘴,“那我换就是了嘛。”她看看时间,真得走了。 “再不走就晚了。”她推他。 “时间上我比你有数,不然你能这会儿就走?” 她脸热地拍他一下,他手才一松,“你只会比烧烤喝酒那帮人早回去,不会晚。” “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果然涂筱柠回去的时候听到烧烤区还有欢声笑语,她赶紧往自己房间跑,进房的时候她怕饶静发现,故意捂了捂衣领,然而她发现自己想多了,饶静已经睡着了,脸上敷的面膜还未摘。 她轻声走过去替她摘掉,她动了动然后睁眼,睡眼朦胧,声音松哑,“回来了啊?” “嗯。” “都散了?” “男人还在喝酒。” 她揉揉眼睛,“我怎么敷着面膜睡着了。” 涂筱柠蹲下身在行李箱里抽自己睡衣,“你太累了。” 她坐起身稍微动动筋骨,“真是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坐了会儿车也能腰酸背痛。” 涂筱柠往浴室里走,“我们每天对着电脑做业务,还要去营销和完成各种任务,高压力高强度,自然亚健康。” 饶静听了笑笑,“可不是,我同学问我们这行会不会有人得抑郁症,我说银行别的岗位会不会得我不知道,但客户经理最不会得的就是抑郁症,因为我们呀,忙得根本没时间生病。” 涂筱柠认可,“确实。” 外人眼里他们是放款给钱的金主爸爸,可事实他们只是苦逼的营销狗,各种任务重如山,营销和业务要两头兼顾,还要小心翼翼呵护后台们的小脾气,一个不注意就被扣积分和绩效,再加上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有时候让企业还个利息都要打几通电话好言好语,人老板要是心情不好还会来一句,“一个利息我又不是不给,你一天到晚催什么催?”放了电话钱依旧不不到,非拖到网银系统关闭不能大额转账了,然后整百万的利息五万五万的慢慢打进来,劳神又费力,但是呢,等他需要钱的时候又会拼命打你电话,恨不得24小事不让你休息,派着会计盯着你放款,最夸张那次涂筱柠被一个企业女财务拉着椅子就坐在她后面像监视一样地寸步不离看着,恨不得她上厕所也跟着,她一走就问,“你去哪儿?我们贷款还没放呢你瞎跑什么?”最后是被饶静轰出去的。再加上业内有些服务不规范的同行被媒体渲染报道,外界对银行的印象更差,总觉得银行欺负弱势群体,欺负老百姓,社会对银行就跟对医院一样苦大怨深,客户一个不开心就说,“我要投诉你!”仿佛那就是逼他们就范的工具,可哪行哪业没几个人渣败类,金融市场大环境就摆在那儿,银行里的规章制度,条条框框也是根据上面文件来定的,不是他们这种小员工可以随便更改左右,因为个别人个别现象就把一个行业一棍子打死,他们也是有苦难言啊。 饶静又在外头叹,“所以啊,来世不做银行狗,更不做客户经理。” 涂筱柠也叹,“咋办,这辈子做都做了,受着吧。” 她打开花洒,饶静的声音又传来,“都说人有什么高低贵贱,职业也分三六九等,都是放屁,这社会天下乌鸦一般黑,都是打工的命,看人脸色吃人饭,谁又比谁高贵哟。” 涂筱柠不由感慨,果然是师父,总结都比她精辟到位。 97 97 第二日上午没安排活动,赵方刚说是纪昱恒特别安排让大家睡懒觉的。 几乎所有人都睡到了十点,赵方刚一个个来敲门,“男人们再睡半个小时,女人们赶紧起来!” 敲到涂筱柠她们那间,换好衣服的饶静打开门,他差点没跌进来。 他开始臭不要脸,“大清早的,姐姐你这么热情?你那什么顾先生知道了不大好吧,再说小涂还在呢。”他说着还找找涂筱柠。 饶静双手环胸翻死他白眼,“凭什么男的可以再睡半个小时,女的现在就要起来?” “你们女的磨叽啊!又要抹脸化妆换衣服搞头发,哪像我们男的眼睛一睁牙一刷脸一抹,套个衣服裤子就能走了。” 他这话饶静竟无力反驳,涂筱柠打扮好从卫生间出来了,看到赵方刚在便喊,“小赵哥。” 赵方刚打量着她,吹了个口哨,“小涂真是个宝藏妹妹,不穿行服的样子这么有料哇。” 涂筱柠今天穿的是宽松运动拖地裤,上身搭了一件浅紫短款休闲收腰卫衣,再搭一双白色球鞋,更显她腿长腰细。 一对比饶静穿的就比她成熟许多,但是饶静身材…… “赶紧的,下去吃早中饭,还要集合去泡温泉。”赵方刚交代着就又去喊其他人了。 饶静看看涂筱柠,戴了耳钉抹了眼影,还拉了眼线。 “哟,眼妆画的不错,你这化妆的本事可是越来越行了啊。” 涂筱柠顺着她说,“熟能生巧嘛。” 饶静又看看她,本来她眼睛就生得好看,再一化眼妆衬得她五官更加立体精致,就是个小美人胚子,饶静忍不住问,“这眼妆好看,哪儿学的?” “就网上看人家美妆博主的视频自学了一下,叫桃花妆,不过我化的比较淡。” 饶静来了兴趣,“哪个美妆博主?推给我看看,不然以后化妆都跟不上你们小年轻的节奏了。” 女人一聊起来就收不住了,涂筱柠去翻微博,“好啊,可多了,还有什么秋叶妆,落日妆,宿醉妆。” 饶静瞬间觉得自己out了,赶紧催涂筱柠,“快快快,快把那什么博主推给我,我都跟你有代沟了!” 吃饭的时候涂筱柠没看到纪昱恒,赵方刚说他还在睡觉。 “不会吧?老大不像是会睡懒觉的人。”许逢生说。 “懒觉谁不会睡,是他平常太忙了根本没时间睡,前段时间科创园区二期把他累得够呛,隔三差五往政府跑,就那银团方案他来回改了不下十遍,去总行沟通了多少次?现在尘埃落定,我们是牵头行,暂不谈这里的中间收入,就连被我们带着玩的其他银行都分到不少肉尝到了甜头,现在老大可不止在dr,在c市整个银行业都赫赫有名,最近联系他寻求合作的同行是越来越多,他现在又正式任职新城区支行行长一位,几件大事同时落地,可不得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他确实得好好休息了,让他再睡会儿。” 赵方刚的话让大家都沉默了,涂筱柠更是五味杂陈,他从来只把自己轻松的那一面展现在她面前,他的累他的辛苦他的压力从不同她讲,她那会儿还总跟他闹情绪,真是太不懂事了。 天然温泉就在民宿后面,走过去十分钟就到,赵方刚数着人头给大家发券,“五点在民宿集合,温泉泡归泡,各位注意好时间,尤其男士别泡太久,对小弟弟不好。” 女同事们捂嘴笑,又问,“怎么没看到纪行长?” 赵方刚顺便提醒,“老大昨天特别交代了,出门在要外低调些,别一口一个行长的,被人听了影响不好,还是叫纪总吧。” “哦哦。”大家点点头,然后改口,“那纪总呢?” 赵方刚故意卖关子,“怎么?想看老大穿泳裤泡温泉的样子?” 女同事们附和,“是啊是啊。” 赵方刚用券扇扇风,“美男哪能说看就看,自然是压轴出场了,我们先去,他一会儿就到。” 等大家到了温泉,各自换好泳衣披着浴巾集合的时候,女同事们个个张望,并未发现纪昱恒的身影。 大家又问,“纪总呢?” 赵方刚才慢悠悠说,“老大不来。” 女人们瞬间怒了,“你刚刚还说会来的!” 赵方刚笑得欠扁,“不这么说还能看到你们穿泳衣的样子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方刚被女人们合力推进了42c的高温泉池里,没有从低温开始过渡,一下子进去他差点烫掉一层皮,害得他原本白溜溜的身子通红一片,“妈的,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饶静笑得开心,“活该,谁让你用老大当幌子,欺骗小妹妹!” 赵方刚裹着浴巾瞅瞅饶静,“啧啧,姐姐,虽然你嘴毒了点,但这身材弟弟我真给你跪了,服气的一逼啊,真便宜你那顾先生了。” 饶静指着地上的鹅卵石路,“跪吧,就现在,赶紧的!” 赵方刚故意再去看涂筱柠,“小涂你就是一腿精啊,就是这泳衣太保守,像大妈的款式。” 涂筱柠看看自己泳衣,还好吧,她刚刚才买的,保守是保守了点,也不至于像大妈吧? 饶静说,“别理他,对他而言不是比基尼三点式的,他都觉得是大妈款。” 男人们的视线此刻都落在唐羽卉身上,她的泳衣虽不是比基尼,却是露背的,白皙光滑的背全然展现,一双细长的美腿……惹得男人们看得眼睛都直了。 “妈的,石更了。”有人咽了咽口水。 “人间尤物。” “所以,她真跟老大有一腿?” “那我们就是在猥琐觊觎老大的女人?” 赵方刚抬脚把小声议论的几个人踹进泉池里,他警告。 “再胡说八道我也让你们下高温泉池杀杀精!” 他们赶紧认怂,“我们错了刚哥。” 许是太吵,唐羽卉朝他们这儿看了一眼,迈着长腿独自去玫瑰池泡了。 男人们再次飘飘欲仙,“要命了,要命了,又石更了。” 饶静不再理会他们,拉着涂筱柠去药池区,只是刚下去泡了会儿饶静就坐上岸了。 “怎么了?”涂筱柠问。 “不知是这药味重还是温度高,泡的人不舒服,心悸的很。” “啊?”涂筱柠倒没什么感觉,而且她们才下来五分钟而已。 饶静捂了捂胸口也不想再泡了,只坐在岸边把脚伸进去晃晃。 涂筱柠泡了一会儿浑身开始出汗,饶静站起来朝四周看看,跟涂筱柠说,“小涂,你慢慢泡,我看那边有个地热房,我去石板床上躺躺蒸一蒸。” 涂筱柠也站起来,“我陪你啊饶姐。” “不用,这儿我以前来过,大大小小五十几个泉池呢,你第一次来好好泡泡,我今天是不大想泡了。”饶静重新裹好浴巾。 “那我一会儿去找你?” “没事,我一会儿说不定也自己随便逛逛,到时民宿里碰头也行。” “哦。” “你自己也别乱跑,就在大部队附近啊,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饶静走了,涂筱柠顿时没了伴,再朝附近的赵方刚他们看看,仍在嬉戏打闹着,其他女同事也是成群结队的,跟她也不大熟。 她又再池里待了一会儿,脑海突然萌生一个念头,然后起身裹着浴巾悄悄走了。 民宿给每个人准备了宽大的浴袍,供泡完温泉回来披,她去更衣室脱下湿漉漉的泳衣换上自己衣服,穿上浴袍又盖上浴帽然后溜出了温泉,做贼似的回到民宿,前台正在打瞌睡,也没注意到她,她直奔e区vip。 她按了按b幢202的门铃,又抬手敲敲。 过了一会儿里面有脚步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跟平时不符的慵懒,“谁?” 她不说话,还堵住了猫眼,他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后却没开门,他沉声问,“谁?” 她捂着嘴又捏着嗓子,唤了一声,“纪总。” 里面没声音了,她忍不住笑了,“是我呀。” 门锁被解开,他打开了门,似刚醒,也披着睡袍正蹙眉看着她。 “瞎闹什么?” 她顽皮地跨进去,“你以为是谁?” 他把门关上又锁住,转身刚要教训她,却定在了原地。 涂筱柠把浴袍的腰带一拉,那宽大的袍子就从她身上滑落了下来,她里面只穿了内衣裤,还是黑色的,性感又撩人,刚刚泡完温泉的她站在那里,头发微湿双颊绯红,眼底如水盈盈,笑着红唇轻吐,“纪总,请问,需要特殊服务吗?” “长本事了?敢穿成这样在外面晃了?” “那,你喜欢吗?” 他没说话,抬手捏着她小下巴就强吻了上来,来势汹汹。 他扣住她的小脑袋,指尖缠住了她的发,另一只手又掐了掐她,呼吸间隙他说,“以后不许再这样。” 涂筱柠在扒拉他衣服,没应。 他又使劲,“听到没有?” 她闷哼,“听,听到了。”然后紧贴上他,“老公,我冷。” 他托抱着她就往卧室走,呼吸沉重,“小妖精。” 她也一样絮乱着,咬他耳朵吐气,“只是你,一个人的,小妖精。” 98 98 一阵疯狂,满室纵横。 纪昱恒问她要不要喝水,涂筱柠摇头,他自己伸手从床头柜拿了一瓶,坐在床头一口喝掉半瓶。 涂筱柠像小猫一样攀上来钻进他怀里,他揽着她拉好被子。 “以后不许再这样。”他捏捏她下巴。 “知道了。”她撒娇地把脸贴在他胸膛。 她小手在他腰间的人鱼线乱摸,被他捉住,他把她手带上来,纤纤玉指,滑若凝脂,只是少了些什么。 蓦地他吻了吻她的左手无名指,似随口一言,“有空把钻戒买了。” 涂筱柠愣了愣,想起了什么,“在香港的时候,我拒绝了你买钻戒,当时是不是,是不是伤到你了?” 纪昱恒握住她的手,过了一会儿说,“没有。” 他越说没有她就越难受,她抱住他,“我一直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你从小那么优秀,又那么完美,我潜意识里就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初中的时候,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下课趴在走廊上看你,我觉得于你而言,仰慕者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从小就平平淡淡,又不是一个喜欢跟风的人,当大家都狂热去追一样的东西,人或事时候,我就会觉得那是大家都喜欢的,争破头也未必会有我的份,倒不如不看不碰不想也就不会有留恋,默默地守着我的一方小天地就好,所以一开始相亲遇见你我也没觉得我们会再有交集,可我卷入部门纷争,被江总弃之如履地推给银监调查,那时候我真的对一切都绝望了,我觉得当触及到人利益的时候,大家都只求自保,没有人会真心帮你,可你出现了,明明你是调查人,是不可以私下提点我这个嫌疑人的,你却冒险做了,而凭我们当时的交情你大可不必如此,我只是银行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劳务派遣,怎么犯的上让你以身试险,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你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也是从那时起,我对你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之后我又在医院偶遇你,看到你接到医生电话后的慌不择路,我头一回见你这样,我忍不住就跟着你走了,直到看到妈化疗的样子,你告诉我,你的世界并非高不可攀,我的心境就更加不同了。”她又在他颈间埋了埋,眷恋地嗅嗅他的气息,“到后来妈情况不好,我提出了领证,你可能到现在都觉得我当时是冲动,其实是我在找一个嫁给你的借口,因为你早就不知不觉在我心上了。”她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来这些,原来她喜欢他,比她之前以为的要更早。 纪昱恒经久不语,她就牵过他的手慢慢临摹,“昱恒,我时常庆幸你是我领导,我曾经因为学历和复杂的人际觉得自己在这个社会中一文不值,工作上空有一腔热血却不知该如何继续,迷茫且彷徨,是你教会我很多,业务谈判,为人处世,勇敢争取,这些都让我慢慢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丢失已久的信心,让我仿佛回到学生时代那个无所顾忌,一往直前的涂筱柠。又更庆幸你是我老公,你那么好,不仅对我也对我爸妈好,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好,就拿相亲来说,我被柠檬汁溅了眼睛,你就悄然把自己的那份秋刀鱼换给了我,我出包厢遇到人往后退步险撞到门框,是你细心地伸手帮我挡了一下,你知道公交站台远,故意让我打伞送你去拿车,然后送我回家,还有同学结婚那天,你看我穿了高跟鞋脚疼,送我回家的时候直接把车开到我家楼下……还有很多很多事,你总是默默地为我做了很多。” 太多太多的细枝末节最近总是时不时地钻进涂筱柠的脑海,他对她的疼爱与宠溺真的是细微贯穿到了生活中的每个片段,可每多回忆起一个细节就让她的心更揪疼一分,让她对曾经的自己既懊恼又悔恨,“从前我只看到了你的优秀,你的光芒,却因为自卑和害怕一直逃避自己的心,止步不前,不敢轻易靠近,也被这些心绪蒙蔽了双眼,看不见你对我的好,只记住了你对我严厉的样子。”她吸着鼻子摸摸他好看的眉和眼睛还有嘴巴,“老公,你那么好,那么好,可以前的我,既糊涂又不懂事,总是任性地跟你胡乱发脾气,闹情绪,还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伤害你,对不起。” 她是何其有幸拥有这么好的男人,可她明白得太迟了,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恨不得冲回去打醒那个总是气他的小混蛋。 他下颌微微一动抵在她的发梢,半晌才说,“不用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样才算对你好,只能做那些,可我也觉得自己还不够好,因为工作总是不能陪你,让你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没有安全感。” 涂筱柠摇头,“金融行业复杂,银行也是个是非之地,各部门之间看似和谐,却为各自利益在明争暗斗,营销岗之间的客户竞争,前后台之间的相互推诿,而你年轻优秀越冒尖就越遭人嫉妒,我们这些虾兵蟹将平日里都忙得不可开交,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你一人撑起一个部门,由散乱不堪人心不齐到如今这般规模,又费了多少精力承受了多少压力。”她心疼地抚摸他的眉和脸,“我以前总埋怨你忙,可忘了你忙的同时有多累多疲惫。” 他紧握住她的手,“再累,也有你在家等我。”沉沉下巴吻了吻她的眼睛和小鼻尖,“柠柠,以后不需要小心翼翼,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于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你也不用到我的世界里去,因为我已经先来到你的世界,从此我们同在一个平行空间,不需要仰望,不需要追赶,你只要按照原本的步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一道前行。” 她心底动容,深情凝望他,“谢谢你老公,谢谢你是我的良人。” 他也凝她,眸中独承她的影子,“谢谢你老婆,让我成为你的良人。” 她仰头印上他的唇,他低头回应,亲吻绵长悠久,这一刻他们的心走得更近。 纪昱恒,人间多有不值得,但你值得,此生有幸,你是我良人。 ——j夫人。 晚上用餐的时候饶静看着涂筱柠,突然问,“你怎么泡了个温泉脸高原红成这样?” 涂筱柠摸摸自己的脸,确实还热着,“我后来去汗蒸房躺了会儿。” 饶静舀了勺当地有名的野生鱼头汤,“你这是汗蒸了多久,自带高潮妆了啊。” 涂筱柠脸更烘了,下午他们确实有些放纵,她在他房间冲了澡急急忙忙出来,跑的又急,脸上的红晕还未来得及消褪。 “我,我在汗蒸房里睡着了。”她又胡扯。 “能在汗蒸房睡着,你也不怕热虚脱了。”饶静喝了一口刚刚舀的汤,又吐了,“什么鬼,这么腥?” 涂筱柠也喝了一口,觉得很鲜,“还行啊,饶姐,你是不是对这里水土不服?” 饶静只吃菜,“不会吧,以前我来不也挺好的。”看她还在喝又说,“你也少喝点,这鱼汤的鲜都是用味精吊起来的,不知放了多少。” “哦。”涂筱柠便放下了勺子。 男人们坐一起,纪昱恒最扎眼,没喝酒只喝茶,有人来敬酒也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自家出游,都随意些,大家只管敞开吃敞开玩,不必拘束。” “那纪总,这儿附近有个ktv,一会儿吃完了我们可以去嗨吗?”有人问。 他颔首微笑,“当然可以。” 女孩们兴奋了,“纪总!我们想听你唱歌!” 涂筱柠抿了一口饮料,她都没听过他唱歌呢。 上一次一起在ktv还是那次婚宴,她被那个宋江流逼坐在角落,后来借故上洗手间,出来就在走廊上遇到了他,应该也不是凑巧吧?是不是他早就看到那宋江流借酒劲开始对她动手动脚,所以才会出来抽烟,所有相遇也不是偶然,他就是故意让宋江流看到他们在一起,又说当时那些轻佻话的,难怪后来她一直没再被骚扰,加了微信那宋江流一次都没找她聊过。 往事翻开就像一本书,字里行间都是他细心镌刻留下的点点滴滴,她喝的饮料明明是酸梅汤,此刻却甜得腻到了心里,眼光又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飘了飘。 纪昱恒,都怪我又傻又笨又迟钝,现在才开始读懂你。 纪昱恒捧起茶盏,话锋一转,“我们部门唱歌最拿手的是谁?” 大家目光就齐刷刷落在了赵方刚身上。 “听说小赵哥每年都被邀请出席各个企业的年会,作为特邀嘉宾压轴献唱?”有小姑娘眼睛放光地问。 赵方刚有点得瑟,佯装谦虚,“还行吧。” 许逢生见缝插针,“人肉cd机,就没他不会唱的,那会儿我们校招在总行刚入职培训,他凭一首《十年》唱哭了教官,关键教官是个女的,第二天好多同届女员工加他微信,其中也夹了这个教官。” “后来呢后来呢!”小姑娘们八卦起来。 赵方刚摆摆手,一副让她们散去的表情,“没有后来,我怎么可能跟教官谈恋爱,那要是一言不合擒拿我怎么办?” “那小赵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我妈那样的。”赵方刚又不正经起来,终止了大家对他的八卦,“一会儿欢迎大家随意点歌啊,上到《好日子》、《难忘今宵》,下到儿歌《爸爸妈妈去上班我上幼儿园》我都会唱,一会儿先给大家来一首周董最近比较火的《等你放学》。” 涂筱柠又在喝饮料,差点喷出来。 有人纠正,“小赵哥,不是这名字啦。” 赵方刚哦了一声,“《放学以后》?” 有男同事笑了,接过茬,“放学以后小操场?” 又有人接,“小操场干嘛?” 赵方刚站起来去袭男人们的胸,“你说干嘛就干嘛!” 顿时大家轰笑成一团,气氛欢乐无穷。 饶静边吃菜边问涂筱柠,“那歌到底啥名字来着?前几天还听满大街在放呢。” 涂筱柠一本正经告诉她,“《下课之后》。” “哦。” 99 99 吃完饭赵方刚真去附近ktv开了个大包,部门第一次一起唱歌,大家都很兴奋。 男人女人们还是分开坐,赵方刚又叫了很多啤酒,女人们点歌开唱,男人们喝酒划拳。 饶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吵的头晕,便跟涂筱柠说她先走。 “我先打的走,你再过会儿溜出来,不然我们俩同时消失目标太大。”饶静叮嘱她。 “奥。” 然后她假装上厕所走了。 涂筱柠又落单了,朝男人堆里瞧了一眼,纪昱恒正坐在正中间手拿啤酒和男同事们碰瓶。 说好要唱歌的赵方刚吹瓶都来不及,点歌都没点。 几个柜员小姑娘倒是麦霸,一直在唱歌,最近流行的都唱了个遍,有姑娘还唱了一首《学猫叫》,又做动作又跳的,看得男同事们直呼可爱。 涂筱柠觉得现在小姑娘真是比她们刚进社会时放的开多了,她那会儿哪有这个胆子在领导面前又唱又跳? “涂筱柠!” 突然话筒声一响,涂筱柠被吓到灵魂出窍,捂着胸口一看是赵方刚拿话筒在喊她名字。 “怎么了小赵哥?” 她坐在最顶头,离他们那边比较远,说话要用喊的。 赵方刚又用话筒问,“你师父呢?” “上厕所!” 大家捂嘴笑。 赵方刚:“她不是来的时候才上了厕所?” 涂筱柠哪知道他竟记得,随口说,“刚小的,现在反义词。” 赵方刚仍举着话筒,声音洪亮到震耳欲聋,“我靠,你们女的就是麻烦!上个厕所还不一起上了,玩干湿分离啊?” “……” 全场寂静,几秒后哄堂大笑。 涂筱柠擦着汗,饶姐,我对不起你。 赵方刚继续对着话筒喊,“那行,小涂你替你师父唱,作为我们对公条线的女代表来高歌一曲!” 涂筱柠一愣。 大家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始吹哨怂恿,“小涂来一个!小涂来一个!小涂来一个!” 而纪昱恒也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他这个时候若出来救场就太明显了,涂筱柠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屏了屏气就大大方方站了起来,不就是唱歌吗?又不掉块肉,唱就唱,谁怕谁。 她拿起话筒,直接跟在屏幕点歌的小姑娘说,“麻烦帮我点个《起风了》谢谢。” “哦哦。” 这下轮到赵方刚愣了愣,“我靠,这歌音很高的,小涂你,你这么嗨的吗?” 涂筱柠对他笑笑,“要唱就要嗨啊,不是你让我高歌一曲吗?小赵哥。”她在“高歌”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赵方刚竖了个大拇指,“我妹子果然够辣。” 掌声雷动,前奏已经开始响起,涂筱柠握着话筒,手心有些出汗。 大荧幕上的倒计时已经开始,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眼正好卡着那最后一秒启唇。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 顺着少年漂流的痕迹。 …… 如今走过这世间。 万般流连。 翻过岁月不同侧脸。 措不及防闯入你的笑颜。 唱到这里的时候她眸光掠过他的位置,四目短暂相视,下一句高潮,她像得到了鼓励直接飙上了高音。 偌大的包厢内之前一切的吵闹声都静止,仿佛只剩下她的歌声,她站得很直,左手覆在小腹撑力,右手认真举着话题注视屏幕,五光十色的灯交错地投射在她全身,整个人仿佛被光晕沐浴笼罩,衬得她长眸潋滟,光眩夺目。 一曲终了,余音缭绕,不绝于耳,大家都木讷在座,过了几秒不知谁先叫了声,“好!” 然后掌声与欢呼四起,尤其赵方刚兴奋不已,“小涂!你真是个宝藏啊,唱歌这么好听,你到底隐藏了多少技能?快都给哥哥砸过来!让我开开眼。” “我其实不怎么唱k,这歌也是最近一直听,觉得歌词挺有感触的,今天头一回唱。”涂筱柠说着又看向其他同事,“刚刚献丑了,如若歌技不佳,大家就左耳进右耳出,一笑而过哈。” 涂筱柠说完拿起前面桌上的矿泉水,虽然没有再看那个方向,却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久。 许逢生还在拍手,“谦虚了啊小涂,你这唱的还叫不好听就没人唱的好听了!” “就是就是!”其他同事附和。 赵方刚兴奋了,又举起了话筒,“来,左边的dj!请给我点个《美丽的神话》,我要跟我小涂妹妹来个高音对唱,来,右边的观众掌声在哪里?” 涂筱柠差点没把矿泉水拧爆,连连推拒,“这歌我不会啊小赵哥。” 赵方刚可来劲,“没事啊,我带你,再说屏幕上歌词全都有,跟着我唱就行了。” 涂筱柠这歌真不会,还在想要怎么拒绝,下一首歌先响了。 “不好意思,现在这首也是刚刚有人置顶点的,要直接切掉吗?还是你们等下一首?”已经专门负责点歌的妹子说。 赵方刚看没人出来唱,又举着话筒问,“现在谁唱啊?没人认领我切歌了啊?” 眼看已经进入倒计时了,都没人应声,赵方刚才要唤那小妹子,突然唐羽卉站起来了,她拿着话筒直接走上了台,正对着纪昱恒站定。 她今晚穿了一套露背连衣裙,身材好的就跟个女明星似的,脸上化着与平日不符的浓妆,在灯光的照耀下妖艳无比,并不亚于饶静。 前奏已经3,2,1开始,她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我的世界变得奇妙,更难以言喻。 …… 所有人刹那间呆若木鸡,唐羽卉就跟旁若无人似的,眼光牢牢地锁在纪昱恒身上。 歌名《说爱你》还时不时闪烁在大屏幕,像弹幕似的滑过每个人的眼睛,好像就生怕他们看不见,一直刷着存在感。 好多坐在纪昱恒身边的男人都对视一眼,然后知趣地自动弹开,一时间包厢内除了她甜美的歌声还有同事眼神里闪烁着不敢言的暧昧和表情中透露出的尴尬。 涂筱柠又喝了两口矿泉水,跟旁边的女同事说,“麻烦让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同事让开了,她便走了出去,门一关就隔绝了那刺耳的声音,她长舒了一口气,怕自己再听下去就要失控了。 她再能演戏也受不了一个女人就在自己面前对着她老公搔首弄姿,还公然当着全部门人的面,又是他的绯闻对象。 越想越不舒服,她准备给他打电话,可她摸摸口袋,手机落在包厢桌上了,她更气了,也不知是气自己还是气唐羽卉,或气他,隔着门还有歌声隐隐地传来,她膈应得慌,一刻也不想再待了,怏怏不乐地抬步往卫生间走。 ktv很大,她只顾着埋头生气了,忘了看指示牌,绕啊绕的怎么都找不到洗手间,扰得她心绪和脚步更乱,像个无头苍蝇乱撞。 还在走着,手倏然被抓住,她来不及反应就被拽入了旁边一间无人的包厢,门反手一关,黑漆漆的,她吓得要惊叫出来。 “是我。”嘴被轻轻捂住,她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看到了那张宛如被雕刻的俊脸。 她按着胸口带着哭腔踹他,“你吓死我了。” 纪昱恒低头凝她,涂筱柠才发现两人的姿势是之前网上很火的“壁咚。” 她故意别开脸躲开他视线,“你出来干什么,人家正跟你表白呢。” 纪昱恒抬她下巴,“我不出来,有人的醋会吃到明天。” 她嘴硬,“谁吃醋了,你们俩的绯闻又不是一两天了,她也大张旗鼓地生怕大家不懂似的,人家跳槽就是冲着你来的,反正她可以拼爹,也不怕离开dr。” 他笑了,“真没吃醋?” “谁爱吃谁吃。” “那我回去了。”他手一收真的抬步要走。 涂筱柠伸手将他腰一搂,又赖皮了,“你敢。”她像胶带似的紧紧黏在他身上。 纪昱恒也将她抱紧在怀,涂筱柠闷在他怀里嘀咕,“就是受不了别人也喜欢你,还有她看你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我总怕……” “怕什么?” 她声音低到尘埃,“她的背景跟身份,对你的事业会有帮助。” 他拍她脑袋,语气有些严肃,“我下午跟你说的话都忘了是不是?” 涂筱柠立刻又跟小猫似的在他怀里拱,声音有些委屈,“老公你别凶我,我就是,就是怪自己帮不了你什么。” 他又凝了凝声,“我从小到大走的每一步路都是靠自己,因为我知道求人不如求己,依靠别人走的路终究走不长远,那种心思我以前没有,现在,以后更不会有。” 她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还对自己有点没信心。” 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直视自己,“你不是老嚷嚷着我好我优秀我完美?” “对啊,你那么好,那么优秀,那么完美。”她重复。 “那你连我都拿下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涂筱柠一滞,他这逻辑好像,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啊? 黑暗中他的眼眸清亮依旧,他的手有力地扶着她的肩。 “刚刚唱歌的时候不是挺自信的?拿出你刚刚那股狠劲,她充其量就是你的手下败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遇到什么人,你就只管大步往前走,别虚,后面有我呢,就算天塌下来我也给你撑着。” 涂筱柠感动得眼眶又热了,她摸摸他的脸,“老公你这么会说话的吗?会说你就多说点。” 他扣住她脑袋俯身长吻,用行动代替说话。 “一支烟的时间快到了。”末了,他在她耳边道。 她不舍地踮脚含他的唇,亲了又亲,“还好明天就结束回家了,以后再也不参加什么春游了,耽误我俩交流夫妻感情。” “小家固然重要,大家一样重要,我坐上这个位置就要负责带好整个团队。” 涂筱柠给他整整衣服,“还是你格局高,所以你能成领导,我只能给你打下手。” 他抚摸她的长发,“歌唱的不错,回去唱给我听听。” 涂筱柠挂在他身上咧嘴甜笑,“就是唱给你听的,你不在我才不唱呢。” 他又吻下来,“下次只唱给我听。” “好呀。” 涂筱柠回到包厢唐羽卉自然早就唱完了,大概表白失败,脸色不大好看。 “我小涂妹妹回来了!来来来,继续情歌对唱!”赵方刚还念叨着他的对唱。 涂筱柠头昏,看样子是推不掉了,只得找话筒。 赵方刚正在给涂筱柠递话筒,纪昱恒推门而入,他抬臂看表,来了一句,“不早了可以撤了。” 赵方刚看着他“啊?”了一声,话筒悬空,给涂筱柠也不是,不给也不是。 “老大,我跟小涂这情歌对唱……?” “那我先走,一会儿你记得买单。” 闻言,赵方刚立刻放下话筒,还唱个屁啊,“走走走!”又连赶带拉其他同事,“撤了撤了,回去睡觉!谁不走我今天就跟谁急啊!” 100 100 第二日上午的行程是去天然竹林吸氧。 一大队人坐车来到目的地,赵方刚跟许逢生又收身份证去买票。 纪昱恒又被簇拥在男人堆里,今天天热,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白色长t,针织运动长裤,一双浅色系aj。 “这就是纪总上学时候的样子吧?” “男神的青春啊,必定是由一个女神拥有的。” “所以纪总到底有没有对象?” 小柜员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视线都投向唐羽卉。 唐羽卉又是一身名牌,还戴着个gi 墨镜背着小香的背包,虽然视线被眼镜遮着,也能看出她一直在看谁。 等的时间有点长,纪昱恒就抽了一支烟,他将烟含在嘴里,有人帮他点燃,他连抽了两口,直接夹在指尖随手垂放在侧,薄唇轻吐,一缕一缕,竟有一股难以名状的痞帅。 虚渺的烟袅袅飘散,随风飘到了涂筱柠那里,身旁的小姑娘们又在喊帅了,涂筱柠只觉得太阳有点烈,从背包里掏出防晒霜喷了喷,一边喷一边想他又没喷防晒霜,又没戴墨镜,今天这太阳会不会把他晒伤。 一会儿赵方刚他们来了,饶静吐槽,“买个票那么久,晒死我们了!” 赵方刚指指后面的成队成队的老年团,“没看到今天人多啊?赶紧走,不然朝气蓬勃的我们夹在夕阳红里很尴尬。”然后他挥手开始吆喝,“走了走了。” 景区里第一站是登峰,为了节约时间他们买了索道缆车票,涂筱柠本来以为是那种可以一次坐几个人的玻璃缆车,直到去排队了才发现是那种两人一座的铁皮镂空缆车。 赵方刚点了一下人数,确定人全了又开始喊,“两人一座啊,一个紧跟一个别走散了,不然跟后面夕阳红团拼缆车上山吧,坐一趟20分钟,恐高的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饶静一听就不干了,“啥?20分钟?再见。” 赵方刚嘲笑,“姐姐你不是吧?恐高恐成这样?没事,弟弟跟你坐一起,罩着你!” 饶静躲,“跟你坐我更怕!” 赵方刚拽她,寻她开心,“嘿!今天我还非跟你坐了,你可以在上面跟你那顾先生视频,让他看看弟弟我怎么替他保护你的。”然后把涂筱柠往前一推,“小涂你跟逢生坐。” 大家都开始在找一起坐的搭档,唐羽卉一开始没动,等大家都搭的差不多了她往纪昱恒身边一站。 “师哥,看来只有我跟你坐咯。” 他们就隔着许逢生站在前面,涂筱柠听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唐羽卉怎么就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了。 周围人说话声音嘈杂,纪昱恒有没有回应她也没再听见,涂筱柠只能跟着人群走走停停,过了一会儿大家终于排到前面了,到了前排就由一前一后站变成两人并排站了,涂筱柠这才清楚看到上缆车的方式。 缆车是一批一批下来的,两个人上去的时候有固定站的区域,一个站前面,一个站后面,缆车从后面过来,站前面的人随着工作人员的口令先跳上车,然后车经过第二个人的时候那人再跳,工作人员快速在外关门落锁,缆车便随索道缓缓而上,小小的缆车随着两人上车的动静和惯性在风中摇摇晃晃。 涂筱柠看得既惊险又刺激,她在想自己万一跳不上缆车,或者一脚踩空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在吹哨,她一看,他们前面只有三组了,眸光又落在纪昱恒的背影,她真想冲上去把那碍眼的唐羽卉给一把推开啊。 又一组上去了,后一组已经各自站到规定位置,但是其中一个女同事不懂是紧张还是怎么的,突然说肚子疼,另一个妹子急了,“不是吧?这缆车都要来了,你搞什么飞机?” 那同事捂着肚子皱着眉,额间有汗,“真的,不行了,我得先去上厕所,不然20分钟会要了老命的,一会儿我自己再跟散客拼车上来。”她说完真的撤了。 眼看后面的缆车已经来了,工作人员开始招后面的人,正是唐羽卉和纪昱恒。 “快快快,你们谁拼一下上去。”他边说边走过来。 这突发状况让唐羽卉一愣,她下意识地回头想找个能代替的,谁知道她站得靠前,工作人员不由分说把她拉了过去。 “缆车来了,别磨叽,跟谁坐不是坐?” 唐羽卉还在挣扎,“师哥!” 纪昱恒纹丝不动站在原地,直到她被工作人员硬塞进了缆车,跟前面那妹子一道上去了。 涂筱柠从头看到尾,心里说不出的暗爽。 工作人员又喊了,“来!下一组。” 只是这次纪昱恒落单了,涂筱柠跟许逢生并排站到后备区,涂筱柠靠左正好站在工作人员手边,他又不由分说像抓壮丁似的把她一拉,“快快,你站到后面去。” 涂筱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抓到指定区域了,缆车来了,纪昱恒先上去,他长腿一跨都不用跳,直接就弯身进去了,她就看着那缆车朝自己驶来。 还有几步之遥的时候工作人员开始在后面推她,她有点紧张,只听工作人员一声令下,“跳。” 她迈步跳上去,再加上被推了一把,她整个人跌坐在纪昱恒腿上,纪昱恒稳稳接住她,她听到了门关上又被锁上的声音。 缆车缓缓上去了,瞬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了,她看看他,他也看着她。 所以说,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妙不可言。 缆车下是层层叠叠的片片竹海,温暖的阳光似游曳在竹叶尖上,竹叶飘动飞扬,传来阵阵的“沙沙”声,像古筝上被轻轻拨弄的弦,悦耳又动听,而脚下的树影深浅斑驳,远处高山耸立,他们坐在空中渐渐上升,感受着天与地的距离,在阳光的沐浴下,惬意又闲适。 涂筱柠一直是恐高的,这缆车也有些陈旧了,到达卡槽点的时候会“咚”地一声抖一下,风大的时候还会飘飘晃晃,仿佛摇摇欲坠。 她紧抓着纪昱恒的手,直冒冷汗,纪昱恒反握着她的手,让她轻靠着他,“没事,我在呢。” 涂筱柠看向他,“要是刚刚前面的小姑娘没有肚子疼,你真准备跟唐羽卉坐了?” 纪昱恒手臂往边上栏杆随便一撑,那栏杆“吱呀”一响,涂筱柠吓了一跳,把他拉了回来,“别靠着那儿,虽然锁了总感觉不安全。” “那我靠哪儿?靠你?”纪昱恒翘起二郎腿开始不正经起来。 涂筱柠拍了一下他的腿,“这缆车镂空的,别被同事们瞧见。” 缆车的车身是上半身镂空着,下半身却被铁皮遮掩着,每个缆车只隔了一百米的距离,果然前面的唐羽卉不死心地还在回头看,好在他们俩从可以看到的角度还是很正常的样子,只有看不见的地方紧紧牵着手。 “若没人肚子疼,我准备肚子疼了。”过了一会儿纪昱恒的声音随风飘来。 涂筱柠笑了,跟他十指交缠。 周身全是竹叶清新的味道,她深呼吸了一下,“像我们这些天天对着电脑的上班族,真的很有必要来这种天然氧吧吸收一下氧气。” “你喜欢的话,下次我们自己来。” 涂筱柠点点头,“带上老人们一起。” 他把她手往怀里带,“好。” “老大!小涂!” 突然赵方刚的声音划破长空,还有缕缕的回音。 涂筱柠做贼心虚地就要抽回手,却被纪昱恒按住,“慌什么?又看不见。” 涂筱柠一想也是,自己还是心里太有鬼了。 她回头,赵方刚跟许逢生正在后面那辆缆车上。 “饶姐呢?”她扬声问,赵方刚不是说好要陪饶静的吗? 赵方刚嫌弃地开口,“你师父那个怂货,临阵脱逃了,她不上去了。” “啊?” 赵方刚又贼笑,“小涂,跟老大一起坐缆车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爽歪歪?” 涂筱柠还在想怎么回,纪昱恒一个回眸,赵方刚瞬间不敢再调侃了,他赶紧拿起手机,“帮你们拍张照留念一下啊?” 涂筱柠正在犹豫,他闪光灯已经亮了,一会儿他把照片微信私发给了涂筱柠,还附上一句。 【小涂你现在可打扮得越来越俊俏了,在老大身边也丝毫不逊色,我居然有种你长大我要嫁女儿的心痛感。】 涂筱柠回了个调皮的表情,点开那照片,是他们俩同时回眸的照片,表情都很相似。 “一张照片看这么久?”纪昱恒看她低头了半天。 涂筱柠还在仔细看,嘴里说着,“我跟你都没什么合照。” 他又牵过她的手,“我除了欠你一个钻戒,还欠你一套婚纱照。” 涂筱柠轻轻勾他指尖,“等你有时间吧,又不急。” 不过她确实,还没穿过婚纱。 他紧握着她的手,深深凝望她。 “你在想什么?”看他老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涂筱柠问。 “想吻你。” 她耳根一红,却只能说,“忍着。” 纪昱恒唇角一勾,解开了自己的鞋带,然后视线落在她的帆布鞋上。 “小涂,鞋带掉了不系吗?”他用领导的口吻问。 涂筱柠立刻会意,哦了一声,然后慢慢弯身下去。 心跳有些快,她刚低下头就被同样俯身的他捧起了脸,从舌尖吮吸到她舌根,有淡淡的烟草味,让她沉溺在这滋味里难以自拔,耳边还有竹叶的摩擦声,脸上是他指尖传递来的温度,他的呼吸略趟烫地喷在她的颈间,她也热烈回吻着,纠缠着他的唇舌,只想拥有他更多更多。 缆车还在风中轻轻摇曳,她感觉自己的双腿也快要失去了知觉,心跳如鼓,前面后面都是同事,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甜蜜中的刺激。 101 101 下山后的行程就是到茶园采茶,年轻的女孩们兴致盎然地穿梭在茶园里,采好了就拿去给茶农炒熟,然后坐到茶室等。 饶静跟涂筱柠怕热没去采茶,坐在茶室里喝着清口的绿茶,赵方刚一边饮茶一边开始说书了。 “这茶啊,分很多种,有种茶叫‘乳香茶’,这名的由来是因为采茶工都是十八九岁尚未出嫁的处子之身,她们每人在胸部挂一个茶袋,用口唇把新鲜的茶嫩叶抿摘下来再叼进茶袋里,然后这采摘的过程中啊,少女会出汗,处子的汗水浸透茶袋,把她们的体香中的芬芳与茶叶纯天然的香气融为了一体,据说这种茶泡开后满渥飘香,是一种奶花香,所以就叫‘乳香茶’。” 小姑娘们一个个听得脸红,都没好意思出声。 涂筱柠还觉得挺有意思,“那这儿有这茶吗?”她是真心发问,并想尝尝。 赵方刚反被问住,他咳了一声,“我们汉族采茶不讲究这个,有些少数民族讲究。”然后又笑笑,“或者这里哪个还没男朋友的妹子按照我说的方法帮忙采一采?” 小姑娘们更害羞了,算是领教了他的黄段级别,纷纷都说要去看茶叶炒好了没有,趁机跑开了。 瞬间人散去许多,赵方刚又端起茶盏叹气,“小涂,可惜了,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了。”又眯着眼睛打量打量她,“要不你自己去试试?” 涂筱柠差点把嘴里的茶喷他脸上,她瞪他一眼,“小赵哥!” 赵方刚单手甩开茶室里每桌上放的一把扇子,边扇边笑,“开个玩笑还急眼了,怎么?真跟那相亲对象确定关系了啊?” 涂筱柠喝着茶不理他了,饶静帮她一起喷他,“臭不正经的,调戏妹子调戏到小涂头上来了,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赵方刚立刻收起扇子道歉,“好妹妹,哥哥错了,要不请你吃茶叶蛋?这里茶叶蛋可正宗可好吃了。” 涂筱柠继续瞟他,“不要你买,我自己去买。”然后小跑着去小吃亭了。 赵方刚又打开扇子扇扇风,还对同桌的纪昱恒和许逢生说,“小涂这死孩子,脾气见长啊,以前她可乖了,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口一个哥啊哥的,从不跟我翻泡。”他用扇柄敲敲桌子,“一定是她那相亲对象把她惯坏了,改天让小涂带出来见见,这小兄弟,我得好好教育教育。” 纪昱恒手握茶盏睥睨他一眼,“方刚。” “啊?老大。” “以后对女同事收敛些,别整天不着调。”他抿了口茶又补上一句,“别调戏良家妇女。” 赵方刚一愣,竟然哑口无言,无力反驳,关键许逢生还在一旁很认可地点点头。 一会儿涂筱柠回来了,买了好多茶叶蛋,先到他们那桌分。 赵方刚又笑了,“我就知道我妹子不可能真生我气。”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我要double 。” 饶静也在旁桌扇风,“小心噎死你。” 涂筱柠还拿了好几个干净的纸袋,边给他们挑边说,“这里茶叶蛋确实不错,我看个个煮得挺入味的。” 第一个给纪昱恒,她给他剥好递过去。 “纪总。” “谢谢。” 然后才是赵方刚,许逢生,饶静和其他同事。 赵方刚看看自己的和别人的,再看看纪昱恒的又故意咳了咳,“小涂,你这拍马屁也太明显了啊,领导就剥好,我们就胡乱一给。” 虽然知道赵方刚是在打趣,但涂筱柠发现自己真的是这样,给他那个剥好的连一个破碎蛋壳都没黏在蛋白上。 “那我给你剥一个。”涂筱柠作势要给赵方刚剥,赵方刚赶紧拦住。 “别别别,哥开玩笑的。” 赵方刚把蛋在桌上来回滚了滚,然后就很好剥了,“说到这个蛋啊,我又有故事了,有一种蛋,叫童子……” 感觉纪昱恒的视线又扫了过来,他冷汗一冒咬下一口手中的蛋,立马换话题,“小涂啊,你那个小男朋友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哥哥们见见。” 涂筱柠也在低头往桌上敲茶叶蛋,“有机会吧。”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我们也给你把把关。” “细水长流,我不急。”她说着突然灵机一动,“对了,逢生哥跟那个老师怎么样了啊?” 就这样,她把话题成功引到了许逢生身上,大家视线果然转移。 许逢生也没排斥这个话题,他内敛地低头笑笑。 “干嘛?一副良家妇男的害羞样子。”赵方刚忍俊不禁地推他一把。 许逢生将刚刚剥落的蛋壳用手归归拢,“年底可能要麻烦纪总当证婚人了。” 涂筱柠惊喜,“逢生哥,成了啊?” 饶静也凑了过来,“哟,小许,恭喜恭喜啊!” 赵方刚拍他背一下,“你小子,一声不吭地就娶媳妇儿了啊!” 纪昱恒也道喝,“逢生,恭喜。” 许逢生一一致谢,“本来想再过段时间订了婚再告诉你们,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了,这辈子就她没跑了。” 赵方刚又敲了一个蛋,“逢生啊,你说你相了一次亲就定了,兄弟我说你什么好?” 饶静推他一下,“你以为小许是你?人家正儿八经居家好男人,要娶老婆好好过日子的。” “诶?姐姐,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不用娶老婆?不要好好过日子?”两人又日常互怼起来。 “那你倒是娶一个啊!” “你先把自己嫁了再说!” “我马上就嫁了!” 瞬间鸦雀无声了,饶静意识到是自己造成的,便清了清嗓子,“反正差不多了。” 许逢生也恭喜她,“看来今年部门喜事多啊,我,饶姐,小涂。”然后又无声看看赵方刚和纪昱恒。 赵方刚扮苦相,对着纪昱恒伸出双臂,“老大,要不咱俩单身狗抱一个?” 纪昱恒继续喝茶,未作回应。 赵方刚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老大,你?你莫非?” 纪昱恒喝完最后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起身,“明天周一,赶回c市不宜太晚,再过一刻钟安排集合。” “哦。”赵方刚应着目送他离开,也不知去了哪儿,然后立刻跟他们三个交头接耳起来,“有情况!老大一定有情况!” 饶静也打开扇子扇风,“老大一看就不是缺女人的人。” “好奇心害死猫啊,就想看看老大女人到底何方神圣。”赵方刚心痒痒。 涂筱柠蛋吃得有点急,噎了,她想倒口水喝发现水壶没茶了,再去隔桌倒又是滚烫的难以下口,她拍着胸口跟他们又说去小吃亭买水。 连跑带跳的,买完水就拧开狂饮,艰难的咽了下去,她才能喘上一口气了。 往茶室走,经过一个月洞门,隐隐听到了唐羽卉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过去,看到了她跟纪昱恒站在那一排排的柳荫下,风吹来,她的裙摆摇曳,身形婀娜。 涂筱柠知道自己不该偷听的,可看到纪昱恒跟她独处她心底就像被堵住了,比刚才吃茶叶蛋噎了还难受,她害怕又纠结,明明知道这样趴墙角很不好,可脚底就像被强力胶黏住了似的,让她半步都挪不动。 风中,唐羽卉的声音微颤,“你非要把我拒之千里?你以为我好好的在a行为什么来dr?若没有我带来的那些巨头企业和上市公司你能这么快就坐上新城区支行行长的位置?我既然可以带他们来也能带他们走,我能捧你坐上高位也能让你跌入谷底。” 他沉默半晌,似在给她稳定情绪的时间,然后才不紧不慢开口。 “你的任何选择我无权干涉,但是你可以试试你的客户你的存款是不是真的能带走,你能不能撼动部门在dr的位置。” 唐羽卉一愣,“你?” 他一只手插进裤袋,“威胁这种东西对我没用,当然感谢你的引路,让部门业绩变得如今那么漂亮。” 她声音微抖,“你,利用我?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有资源确实是你的优势,可我一向事必躬亲,部门里每个客户不管存量还是新增,我都会亲自跑一遍,两遍,甚至三遍四遍,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直到实际控制人亲自与我对接,习惯与我沟通并且事无巨细到只会跟我联系。我是这个部门的统管,能掌控部门整个命脉的人就只有我,每一个客户我都要牢牢抓住核心,客户经理既是管户操作人,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让下面人越过我去操控客户,让客户只对客户经理惟命是从?在我这里根本不可能。” 她惊忡,“所以你一早就对我有防备?” “你也不是拿着你的优势在倒逼我?我们只是师出同门,彼此而已。” “你太狠了纪昱恒,我辛辛苦苦打进去的客户,你居然暗中介入占为己有?你利用我自己深入后再把我一脚踢开架空我?” 他淡定如常,“这话就严重了,不至于到那地步,毕竟你还是师妹,你做的一切我依旧会如数归算在你的业绩里,该拿的绩效也一分不会少你。”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你既是兵,就只能做兵该做的事,越了线别怪我心狠手辣。” 唐羽卉冷笑,“可我这个兵不是普通的兵,你再不承认,我还是带给了你想要的不是吗?dr我本就没有打算长待下去,这些客户你想要就拿去,但你不要忘了,这个社会并不是空有优秀和努力就行的,你有能力有野心我有人脉有资源,只有跟我在一起,才能得到更多你想要的。” 风吹乱了纪昱恒的发丝,他说,“可我是个不信命的人,我纪昱恒要么不要,要就自己拿,偏不要别人给的。” 唐羽卉指尖攥得发白,“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我,到底是为什么?就算我把前途捧给你你都不要是吗?” “因为你我不一样,一次受制于人,终生受制于人,别人捧来的前途终不如自己一步步走来得踏实。”他的声音沉郁且冷漠,“你就是什么都来得太容易,才任性妄为到这个地步,我之前顾及你的颜面,念你是师妹,有些事你不说破我只提点你收起那份心思,却给了你肆无忌惮的机会,连自己的声誉都不要了,你若再一意孤行,别怪我罔顾师兄妹之义。” “可只要我想要的,我就要得到,包括你纪昱恒,我最后问你一句,到底跟不跟我在一起?” “我结婚了。”他几乎秒回。 唐羽卉僵在原地,过了很久嘴角都似在抽搐,“你现在为了拒绝我,要用这种方式作践我,伤害我是吗?” “你想多了,我没那工夫,你也并非同学圈里第一个知道的。” 唐羽卉此刻眼神无比复杂,似要站不稳,“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到部门前。” 她呆滞,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谁?” 他未再回答,迈开脚步。 唐羽卉追上几步,声音几乎声嘶力竭,“她到底是谁?很完美?很优秀?还是很厉害?” 他驻足,声音跟风一样悠扬,“她不完美,也不优秀,更不厉害,甚至还有许多缺点,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却是我的心头好我的宝。” 滚烫的泪从涂筱柠眼中滑落,她捂住嘴,任由它们一滴滴地汇聚在脚边。 102 102 涂筱柠到家的时候天已傍晚,晚霞堆在天边,橙红得似要将天烧起来,就像她的心也燃燃得经久不息。 也没有整理行李,她安静坐在客厅耐心等着,直到门锁打开,他回来。 纪昱恒刚踏进屋子就被涂筱柠扑了个满怀。 他抱住她,“饿了吗?” 她不说话,就像个树袋熊紧紧黏在他身上,他托着她搂了一会儿,然后轻揉她小脑袋,“乖,我去做饭。” 她牢牢锁着他脖子,埋在他肩窝,“不做了,我想出去吃。” “想吃什么?” “小龙虾。” “那个不干净。” “可是我想吃。” “不行。” “啵—” “亲也没用。” “啵啵—” “我说了没用。” “啵啵啵—” “……只许吃一次,就这一次。” 涂筱柠带他去了学校大学城常去的那家龙虾店,两人被领上了二楼。 “放心吧,这里干净又卫生,我大学每年都来从没拉过肚子。”涂筱柠拉他坐下。 服务员拿来菜单,“现在点五斤送一斤。” “那就先来个五斤,蒜蓉和十三香一半的一半。” 纪昱恒看她一眼,“我不吃,点这么多你吃得下?” “吃得下啊,这还是我保守点的呢,敞开吃我怕吓到你。”她把头发很酷地往后一甩,“我当年可是龙虾大胃王,这条gai,我是最靓的仔。” “还是控制一点,别吃坏肚子。” 她又把菜单还给服务员,“给我来一厅啤酒。” 纪昱恒正在倒水,“我不喝酒。” 涂筱柠剥了个水煮花生,“谁给你点了,我自己喝的。” “……” 不久龙虾跟啤酒一起上来了,涂筱柠先捧起啤酒喝了一口,然后拍桌仰天,“啊,爽!” 纪昱恒看她无拘无束的样子,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你还挺会享受。” “万事不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啊。”涂筱柠吟完诗搓搓手开始作乐剥龙虾。 她先给纪昱恒剥了一个送过去,“来,花姑娘,爷喂你。” 纪昱恒不肯吃,她就站起来喂他,最终他还是吃了下去,涂筱柠眉开眼笑,伸手抬他下巴,“真乖,给爷香一口。” 纪昱恒拉下她手,“再胡闹就别吃了。” 她却快速凑上来在他脸上强吻了一下,调戏得逞,“美人在怀酒在手,怎一乐哉妙哉啊。” 其他座位都在看他们,纪昱恒竟第一次被人瞧得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提醒,“涂筱柠。” 涂筱柠已经开始在大快朵颐地吃龙虾了,她嬉皮笑脸,“怎么?还想被香一口?”作势就要用她沾了油的嘴再凑上来。 纪昱恒怕了她了,把两盆龙虾往她那儿一推也不再约束她,“你吃吧吃吧,吃到尽兴。” “真的?” “真的。” 这一顿涂筱柠就负责吃,纪昱恒给她剥,慢慢地她开始有点撑了。 “没有小龙虾和啤酒的人生就不是嗨皮的人生,你说你们这些学霸怎么就不会享受呢?”她又喝了一口啤酒,饱得打了个小嗝。 纪昱恒将剥好的龙虾放进碗里,又被堆得满满一碗了,他推送到涂筱柠面前,再把她吃光的空碗拿过来继续,“大学经常来?” “是啊,那会儿跟凌惟依,齐郁,我们三个能把老板吃到怕,每次看到我们仨一起来就说今天生意好,龙虾没剩多少了。”说起他们俩涂筱柠不禁惋惜,“从前的日子是真无忧无虑。” 纪昱恒:“人总要长大的,不然还叫什么人生。” 涂筱柠看他低头全神贯注的样子忍不住说,“老公,你认真剥龙虾的样子,像极了……” 他抬眸,“什么?” 她抿嘴一笑,偏没说下去,“保密。” 涂筱柠最后真的吃到撑死,一打嗝都是小龙虾味。 纪昱恒还捉弄她,“最靓的仔,要不要再给你来个五斤?” 她连连摇手,“不不,不用了,我已隐退江湖多年,实力不胜从前。” “尽兴了没?” “尽了尽了,一个月都不想吃龙虾了。” 纪昱恒起身拉她,“还想有以后?出家门的时候怎么答应的?” 涂筱柠没皮没脸地去蹭他,“老公,你最好了,什么都依我,哪里舍得真的管我呀。” 她身上也全都一股龙虾味,蒜味加着十三香,他嘴上嫌弃却没推开她,“手洗了没有就往我身上蹭?” 涂筱柠贴得更紧,“洗了呀。”把手还递送过去,“不信你闻闻,我刚用洗手液洗了三遍呢。” 纪昱恒轻轻拍开她手,她还要继续伸,“闻闻呗,香香的,再摸摸,滑滑的。” “楼上空间大,来来来,正好还有个圆桌,够你们坐。” 又有客人进来,服务员再次将人领上二楼,木板楼梯被踩得一阵“嘎嘎”作响,一听人就不少。 纪昱恒将涂筱柠往边上拉了拉,让人先走,人群中陆思靖就骤然出现了,他看到涂筱柠就定在了楼道口。 涂筱柠视线一直落在纪昱恒身上,眼底像有光似的仰头追随着他,双手紧紧挽着他的一只臂膀将自己整个靠在他身上,边晃他边撒娇,嘴里唤着“老公老公”的。 “思靖,怎么不走了?”身后的同事拍了拍陆思靖,然后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陆思靖回神,挪了挪脚步,经过他们那里。 涂筱柠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眼神移开一点,突然后头有人喊,“哎哎!陆思靖,问问大家要喝什么!” 她抬眼这才发现陆思靖正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们,仿佛已经看了很久。 他应了同事一声,“知道了。”然后又看向涂筱柠,似想打招呼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涂筱柠仍在纪昱恒怀中,脸上刚刚的笑容不知何时消逝了,她礼貌地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连陆医生也没叫了。 陆思靖喉咙发干,却还是挤出一丝笑,“来,吃饭?” “嗯。”她牵过纪昱恒的手,收回视线,一副不想再停留的样子,“已经吃完了,走了。” 看她已经往楼道去,陆思靖抬声说了句,“再见。” 可是没有回应,她走得头也不回,终究还是再也不见。 陆思靖站在原地久久没动,直到同事过来,“怎么了?” 陆思靖只说没事。 同事朝下去的那两道背影看看,“这不是上次那个来医院给我们办工资卡,你在追的dr小柜员吗?人家有男朋友啊?” 陆思靖沉默未语。 同事通透地拍拍他肩劝言,“别追了兄弟,刚刚那男人,你一看就不是他对手,放弃吧。” 陆思靖闭了闭眼,又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圆桌,只有一个空位了,他随便一坐。 同事张望着四周跟他说,“思靖,你推荐的这地儿生意不错啊,你大学经常来吃?” 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却回答,“一次没来过。” 同事们“啊?”了一声。 他给大家分筷子,只说,“是因为有人曾经推荐过。” —— “陆思靖,我想吃小龙虾了,这家特别好吃。” “你知道龙虾多脏吗?自从学了医我才发现什么都不能吃。” “可是,你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吃啊。” “反正我不吃龙虾,这辈子都不吃。” “陪我吃也不行吗?” “不行。” “不会是前女友吧?”耳边是同事们的笑声。 陆思靖发完筷子坐下没再说话,觉得有点渴,他伸手拿杯子准备倒水,没注意把手伸到了别人的杯子前面,正好身边人也在拿杯子,两人不约而同覆在了同一个杯身上,是个女孩,她脸一红低唤了声,“陆医生。”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杯子在左手边,抽回右手把杯子还给她,“不好意思。” “没事。”她倒了水却把茶杯递送到他手边。 “谢谢。”他接过喝了一口,然后侧眸,看到了一张略显陌生的稚嫩面孔,想了想才问,“你是新来的实习生?” 女孩嗯了一声点点头。 “哪里人?” “z城。” 他又喝了一口水轻轻放下,随口说了一句,“挺巧的,我也是z城人。” 女孩抬眸,看着他俊逸的侧脸恍惚,“这么巧的吗?” 他与她对视,对方那青涩的眼神仿佛让他回到多年以前那个站在双杠下的夜晚,他对上的也是这么一双纯净的眸。 良久,他蓦然一笑,“是啊,就这么巧。” 涂筱柠跟纪昱恒走出龙虾店,门口有台阶,纪昱恒走在前面伸手拉她,她反拉他,不等他回头就借着那台阶跳上了他的背,虽猝不及防,但纪昱恒还是稳稳地接住了她。 他背着她在大学城里慢慢走着,来往的学生都在看他们,有脸红也有羡慕。 她揽抱着他的脖子,长发落在他的颈间,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拂在他的皮肤,微痒,心却很静,也很近。 她轻唤,“老公。” “嗯?” “你不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 涂筱柠收紧手臂,“你不该问,他怎么也会去那个龙虾店?” 他步伐依旧沉稳,“去就去了,有什么可问的,c市就那么点大。” “可是我想说。” “说什么?” “那里并没有我跟他的回忆,包括灌汤包店,也没有,这条街的回忆大多都是我跟凌惟依他们的,而他,他不喜欢的东西不会因为我的喜欢去迁就和改变,他不喜欢吃龙虾,从不会陪我去吃,他也不喜欢吃烫的东西,所以灌汤包都是凌惟依跟我去,但是他这个人又要面子,如果同学朋友叫他去哪里吃饭,即使他不喜欢的不吃一口也会去。”她靠在他坚实的肩头,感受着他的体温,“可是老公,你不喜欢龙虾也会陪我来吃,包括灌汤包你之前说好吃,可我去过a大的食堂才发现根本没有那儿的好吃,你是因为我喜欢才总说要来吃,包括之前在家里下面条,你看我清汤寡水吃不下去,你就说自己没吃饱让我点外卖,你总是在迁就我。” 纪昱恒背着她已经走了很久,却也没觉得累,“夫妻过日子,不就是相互磨合相互理解么。” 涂筱柠将自己的脸贴在他颈上,“可是你怎么就会喜欢我?就算一见钟情,你对我的好让我觉得,觉得好像……” 他微微侧头,“好像什么?” 酒精慢慢上头,她开始微醺,只没头脑地插了一句,“可你是纪昱恒啊,你是纪昱恒。” 他脚步缓慢,“是,我是纪昱恒,但我也是涂筱柠的纪昱恒。” 涂筱柠满足地亲亲他,眼底宛如辰光,“所以当时参加婚宴后去ktv,你是故意到走廊上等我的对不对?你看到了那个宋江流对我的一举一动。” 他没作声,她就默认地轻轻撞了一下他的头,有些埋怨,“那当时吃饭,你还跟他换位置。” 他终于吭声了,“我不换他也会找别人换,再说你当时不是还排斥我,即便坐一桌也不稀罕看我一眼。” 她哪里会知道,当时算错人数的新郎桌他其实已经坐下了,是在得知要并去她那桌,他率先主动让给了没座的女同学,然后其他男士才纷纷效仿让座给女士。 涂筱柠晃悠他一下,不承认了,“哪有,我也看了你几眼的,可你当时哪还需要我看,那么多同学都在看你,你一进来就欢呼声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天你是新郎官呢。”她嘟着嘴又追问,“那他一直没完没了地跟我搭讪,你当时就没想法?” “我想,桌上那么多菜不够他吃,还不赶紧闭嘴。” 涂筱柠笑了,又去亲他,亲得“啵啵”直响,把周围的学生妹子看得脸通红通红的。 纪昱恒用反在后面托着她的手轻拍了她腿一下,“好了,人多。” 涂筱柠不管,还是亲,他就由着她去了,最后亲累了她埋首在他颈间,醉的更迷离了。 她嘟哝,“老公,你这么好,这么好,好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你一样好了。” “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了,不用为我去做任何改变。” 她又笑了,笑容明丽又灿烂,她趴在他耳边,“老公。” “嗯?” “我,我不止喜欢你,我还爱你,好爱你……” 他脚步一顿,回眸,她已经枕在他肩上睡着了。 他眼底缱绻,温柔一笑,背着他的全世界继续往前走。 103 103 唐羽卉居然毫无预兆地辞职了,从楠城回来后就未再来上班,据说是脱离银行业去国外进修了。 大家都很诧异,一时dr又谣言四起,众说纷纭,有说是她跟纪昱恒官宣前的扫清障碍,也有说纪昱恒家境出身不好,最终没入得了她父亲的眼,被棒打鸳鸯,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反正每一个传言都跟纪昱恒脱不了干系,大家都在坐等纪昱恒这边的动静,但是男主角好像每天都很淡定。 连赵方刚他们都在私下猜其中猫腻,只有涂筱柠该干嘛干嘛,不过唐羽卉的全身而退说实话她还挺意外的,看来他结婚的事还是给了她不小的刺激,所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成了胜者?唐羽卉走了也好,从此她落了个清净。 客户又狂打电话催她放款,她没时间再多想唐羽卉,赶紧下楼去柜面,奈何今天对公柜面全满,四个柜台全坐的客户,她只能排队。 “您好,开户费一共人民币520元,麻烦给现金谢谢。” “一定要现金吗?我可以手机扫码转账吗?” 涂筱柠旁边有个来开企业账户的客户,她想着开户时间长,等这个柜面做完开户再帮她放款不知等到猴年马月,便去了另一个受理的业务比较简单的柜面排队等放款。 但是那边客户就开户费收取现金的问题跟柜员妹子搞唠了起来。 柜员:“不好意思,不可以,必须现金,要不您有我们dr储蓄卡话去atm机那边取一下?” 客户:“我没办过dr的储蓄卡,那你们这儿能刷微信或者信用卡付费吗?” 柜员:“抱歉女士,不行。” 客户:“你们银行怎么这么死板?非要现金吗?我一个人来的,到哪里去变现金给你呢?” 柜员:“那您看,能否问旁边客户商量借一下,然后再微信转账还给她?” 客户:“都不认识的,谁肯借啊?要不你借我呗?” 柜员:“抱歉女士,我不可以跟客户发生金钱交易往来。” 客户有点来火了,手往柜台一拍,“你们银行什么破规定啊,非要收现金,现在都是电子时代了懂不懂?出门买菜都能微信,谁还带现金啊?你们银行却为难我们老百姓,存心的吧!” 柜员:“不好意思女士,我们也是上面的规定,给您造成的不便敬请谅解。” 客户双手一抱胸,“我就是没现金怎么着?户我今天必须得开!我大老远的下雨天跑来为了这个破事开不成户你让我再回去挨我们老板骂吗?我一会计平常做账够忙的了,还要被你们银行折腾!你能不能办?不能就让你们领导过来!我投诉你!” 柜员是个刚来一年的小姑娘,有些为难。 女人看她年纪轻有些咄咄逼人,“你工号我可记住了,我要找你们行长投诉你!” 小姑娘有口难言,柜面上的授权主任都出面来协调了,但客户情绪依旧激动。 涂筱柠看气氛不对,又扯到投诉了,便走过去,“女士,您好,您消消气儿。” 女人打量她一眼,“你谁啊?” 涂筱柠朝她微笑,“我是这儿的对公客户经理,您来办对公业务是吧?” “开户!一个简单的开户你们银行都条条框框的,速度慢就算了,开户费又贵又非要收现金,这年头谁出门带现金啊?” 涂筱柠一副恍然的样子,“嗨,我当多大的事呢。”然后再看看小柜员,趁客户不注意朝她使了个眼色,“小文啊,你也是的,客户没带现金你打个电话给我们楼上啊,我们送钱下来就是了。” 小柜员也挺配合,“下次知道了小涂姐。” 涂筱柠又对客户说,“这样女士,这里是柜面都有摄像监控,您跟我去趟我办公室,我有现金,我跟您换。” 女人一听心情平复了些,“早说你们好换不就行了,浪费我半天时间。” 涂筱柠继续赔笑,“是啊,是我们服务不周,下次得设个标语提醒客户费用都是收取现金的。” 女人对柜员翻着白眼跟涂筱柠走了,涂筱柠把她带到办公室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的,把她情绪总算抚平了,从包里掏钱包的时候顺便问她是哪家企业的,开户做什么用。 女人边喝水边报上自家门号,又说,“还能做什么用,老板要走账呗,客户指定要打你们银行的账号上,说方便。” 涂筱柠一听,妈耶,这家企业不是之前她还想去营销的化工制造厂吗?专门做塑胶的,是c市榜上有名的纳税大户,很难打进,她打了财务总监几次电话要么不接要么直接被挂断。 她看看这个女人,应该是财务上的会计。 女人又喝了口水跟她说,“我加你个微信,马上把钱转你。” 涂筱柠马上拿过手机,状似无意问,“您是专跑银行的出纳会计?” “我是总账会计,今天出纳小姑娘有其他事,领导就差我过来了,然后遇到这个破事。” “哦。”涂筱柠打开自己微信,“那您单位远不远?下雨天来我们这儿挺不方便的吧?” “远,我们厂在新城区郊区呢,来回恨不得四十五分钟,今天单位公车又不空,我自己打的来的,你看看裤子都湿了。”女人掸掸自己被水溅湿的裤腿。 涂筱柠看了一眼,“唉,你们也是辛苦,来,我扫您微信加您。” 女人打开微信二维码,“开户费是520,你有零钱吗?” 涂筱柠翻翻皮夹,都是整的,还真没有,脑子一转,她抽出600给她。 女人接过准备转钱,涂筱柠突然说,“您就转520给我就成了。” 女人一愣,“那一会儿柜面找的80块现金我还得上来还你呢?我就直接转你600得了,不方便吗?” 涂筱柠摆摆手,“我的意思是找的80块不用给我了,您这儿办完了事不是还得打的回去吗?这钱就当打的费了,也当刚刚我们的服务不周给您道个歉。” 女人一听心情顿时愉悦,“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啊,刚刚又不是你造成的,再说了,打的费哪要80那么贵啊,我还是转你600。” 涂筱柠笑笑,“没事儿,应该的,您办的是对公业务,我是对公客户经理也应该对接的,维护好每个客户,让客户体验到好的服务才是我们营业的宗旨,这一来一回的打的费我们都给您出了,刚刚的事您多担待。” 她这话让女人听得书舒心,不由多看了她两眼,“你叫什么?” 涂筱柠把自己的工作证给她看,“涂筱柠,叫我小涂就行。”她又看看外面的阴雨连天,“您怎么称呼?” “免贵姓周。” “周会计,我看您下去办完开户也到饭点了,要不中午就在我们行里吃饭吧。” 周会计连连推辞,“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呢,得赶回去。” “可您总得吃饭的呀。” 周会计站起身,“你不懂,我们单位现在被老板儿子接手了,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小老板要树威信,对我们管理严的很。” “哦,这样啊。” 周会计又喝了口水就夹着材料准备走,“我还是赶紧办事去,不然小老板发起火来我也兜不住。”她又举举那几张钱,“今天谢谢你啊小涂。” “不谢不谢,客气啥。” 她又笑笑,“那,那80块我就真打的了?” 涂筱柠点头,“应该的呀,就是给您打的的。” 周会计又说了几声谢谢才离去,涂筱柠一直送到电梯口。 她打转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碰到纪昱恒从他的行长办公室出来。 她咧嘴一笑,“纪行长。” 他颔首。 两人又很正常地擦肩而过,涂筱柠步调有些欢快。 吃完午饭,有个新营销的客户临时跟她说下午老板没空不在,能否中午过去,她答应了,换下行服西装,披了一件自己的薄风衣就去地下车库拿车。 新支行的员工总共才三十来号人,大家图方便,都喜欢把车停地上,鲜少有人停地下,放眼望去就几辆。 纪昱恒的车偏爱停地下,她就跟着停了,她走到地下车库远远就看见空旷的地下车库里他的车门开着,他正俯身探进驾驶座像是拿资料。 因为是新办公楼,地下车库的监控还未到位,她就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没其他人便悄悄走过去。 纪昱恒正在探身找文件,突然腰被人从后面抱住,熟悉的抱法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他扶住她在自己腰际的手站直,然后转身,她顺势抱住他,他将她带进怀里。 “胆子越来越大了,在单位也敢抱了?”他低了低下巴。 “刚刚你从办公室出来就想抱你了。”涂筱柠一个劲往他怀里钻,像着了魔似的,只要一会儿看不到他她就想的不行,果然女人只要爱上了就是个疯子。 “去哪儿?” “企业。” “中午还去?” “就是晚上也去啊,营销还分什么时间。” 他揽紧她,“你最近有些拼命。” 涂筱柠摸摸他光滑整洁的下巴,只说,“你昨天回来晚,中午眯一会儿。” “好。” “今晚还有应酬吗?” “没有。” “那我回去买两条鲫鱼,炖你爱喝的鲫鱼汤好不好?” “好。” 涂筱柠揽住他脖子索吻,他低头。 她微微踮脚在他身上勾趴会儿然后抽身,给他整整衬衫。 “那我走了。” “雨天开慢些。”他叮嘱。 “知道啦。” 那是一家做建筑的企业,老板承接了很多工程项目,需要购买大量建筑材料,老板很能讲,谈天说地,从目前房地产形式讲到理财投资,就是没讲几句自己的企业。 涂筱柠忍不住打断,“王总,贵公司一年的收入在多少?” “八九千万,有时候承接政府工程账期时间很长的,他们不打钱我们就做不进账。” “贵公司是房屋建筑工程施工总承包几级资质?” “二级。” “方便给我看下财务和纳税系统吗?” “哎哟,财务今天不在家。” “那她什么时候回?” “反正下午不在,不过你们银行的材料她准备好了,你可以先拿回去给我们着手起来。” 涂筱柠觉得这个老板还挺缺钱的,就暗自留了个心眼。 收好材料打道回府,上车前才有空看了眼手机,看到他们四人的小群已经炸了,她按了一下爬楼,从头开始看。 钢铁巨人:【卧槽!卧槽!卧槽!】 让你静静:【楼上疯了?】 钢铁巨人:【不止我疯了,全行疯了。】 让你静静:【?】 绝处逢生:【?】 钢铁巨人:【有人看到老大中午在地下车库抱着个女人!那女人勾拉着老大啊!绝对是在接吻!】 涂筱柠脑袋“轰”地一声,立刻又往下翻,她就今天难得忍不住抱了他一下,他么的也就这么放开贼胆了一次,当时不是没人吗?就那么一会儿就被看到?这么巧的吗? 她果然没有偷情的命,她要是活在电视剧一定是第一集就死的倒霉蛋! 把微信从头刷到尾,她看的过程手都有点抖,感觉心脏就要跳出来。 钢铁巨人:【好像那女的个挺高,但被老大背对着护在怀里,所以看不清,要不是那同事有事着急要走,说不定再等等就看到了,但是他说应该不是唐羽卉!卧槽!老大果然有女人!现在全行都炸了。】 绝处逢生:【地下车库的监控到位了没?】 钢铁巨人:【草,就是还没装!】 绝处逢生:【……】 涂筱柠看着他们的聊天对话,只觉得自己也要炸。 104 104 涂筱柠回到单位才发现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多了,都上了内网论坛。 首页搜索第一名#纪昱恒# 这是整个dr供员工消遣娱乐的内网,每个员工可以用工号登录,可以匿名发帖,大家经常发发财经新闻,金融政策,还有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八卦,只要尺度不超不在行内造成负面影响,可以畅所欲言,也算dr比较人性化管理的一个地方。 涂筱柠不是正式工,虚拟工号登不上这个内网,是赵方刚一直在刷,说这件事在持续发酵,已经轰动到其他分行,甚至总行了,比他跟唐羽卉的绯闻有热度多了,有条帖子还置了顶。 [论dr男神纪昱恒到底花落谁家?] 跟帖瞬间上了千。 涂筱柠看着赵方刚拉评论那鼠标怎么都拉不到底的状态,心想大家上班都那么闲的吗?还有时间在内网跟帖?真想找个黑客把内网给黑了算了。 不一会儿男主角出现了,他敲了一下对公条线办公室的门,叫赵方刚。 “来了头儿!”赵方刚立马扔下鼠标,然后小声跟他们说,“我正好给你们打打军情,探探老大口风。” 涂筱柠心情沉重,觉得自己坏了事,还好当时看到的同事没有偷拍,不然他俩这次就在劫难逃了,不过她那件外套她是不敢再穿到行里来了,这里个个福尔摩斯,别再因为一件衣服露出了马脚。 她心不在焉地开始整理刚收的企业材料,随手抽了几张报表看了一下,再看看纳税申报表,看到增值税报表的时候她蹙了蹙眉。 赵方刚几乎是飞回办公室的,差点没撞上墙。 “干嘛?赶着投胎?”饶静反正一向对他没好话。 赵方刚也没恼,只是站在复印件旁半撑靠着,仿佛有点站不稳,他上气不接下气,“大新闻!” “放!” “老大,大,大……” 饶静急死了,“结巴了啊?大大大半天,大大卷啊!你倒是说啊。” “老大,老大说他订婚了!” “……” “那神秘女子是他未婚妻!” “……” 被官宣了,涂筱柠感觉心脏跳得要不是自己的了,只想拿起杯子想喝口水静静,送到唇边一碰发现拿的哪里是杯子,是前几天同事结婚发的罐装喜糖盒。 然后那天下午,整个dr何止是炸了,简直是原子弹爆出一颗大蘑菇云,惨不忍睹,哀嚎片野。 涂筱柠下了班先去单位附近的超市买了几条鱼,然后去医院看婆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化疗,婆婆这次的反应比前几次都要大,人又被折腾瘦一圈,他俩工作又越发忙碌,纪昱恒特意请了个护工24小时照顾,贵是贵了点,但有人照看他们俩心里也踏实。 她去的时候婆婆刚睡着没多久,她让护工不要喊醒她,就静静坐在床边看着她,过了会儿纪昱恒也来了,他今天果然没应酬。 他一开门进来涂筱柠就做了个“嘘”的手势,他一看母亲睡得正沉,轻轻掩上门走了过来,他扶着涂筱柠的肩站着,涂筱柠抬手覆在他手背,两人一个站一个坐,视线均落在病床上,连眸光都是一致的温暖柔和。 两人陪了一会儿一起回去,护工坐在走廊上,看他们夫妻俩出来了便站起来。 “纪先生纪太太。” 本来想请上次婆婆回家那个护工,但是不巧她女儿刚生了孩子,要回去照顾女儿坐月子,只能另外找了这个护工,相比上次那个年轻些,大概四十出头,手脚倒也麻利,就是有点话多,还有些八卦,没事就跟各个病房各个病床的家属闲扯,有时候稍稍会怠慢婆婆,奈何现在护工难请,涂筱柠想着等上个护工女儿出了月子就把人家请回来,把这个回了。 “阿姨,我妈今天胃口怎么样?”涂筱柠开口问她。 “还是那样,说嘴里苦,喝了点粥。” “明天我会带鱼汤过来,就不要给她喝医院的粥了。” “哦,好。” 涂筱柠刚要拉纪昱恒走,那护工又唤他们。 她双手在胸前交合握着开口,“吴老师这两天吃饭的胃口不大好,吃水果就比较多,你们买的那些水果一会儿就见底了,我看吴老师明天只够吃一顿了。” 纪昱恒闻言侧了侧身,“是么?” “是的啊,就苹果有时候一天能吃三个。” “水果糖份太多,要控制她吃,一天最多两个水果,午饭后,晚饭后。”纪昱恒叮嘱。 护工点点头,“是呀是呀,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总说嘴里苦,就想吃甜的,我看她平常也挺受罪的,就……” 纪昱恒已经将手伸进西服内袋,他拿出皮夹抽出几百递给护工。 “平常我们忙,没多少时间陪她,她想吃什么麻烦你先问一下医生护士,他们说可以你就去帮忙买一下,辛苦你了。” 护工接过钱,“哎哟,应该的呀,” 涂筱柠看他接着又抽出几张,“24小时照顾病人挺不容易的,我妈就麻烦你了,有什么事及时打我或我爱人电话。” 护工还跟他推搡了一下,“哎哟纪先生,你看你这客气的,我本来就拿你固定工资的呀,你还给我小费,怎么好意思。”说是这么说但照接不误,“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你妈,把她啊,当我亲姐姐照顾!” 纪昱恒未再多言,带着涂筱柠走了。 护工看他们走远拿起刚刚的钱数了数,脸上笑开了花,都说这家儿子儿媳工作好,果然出手就是大方,动动嘴皮子就拿了大几百。 走出医院涂筱柠忍不住了,“你明明知道那护工就是想捞钱,你还真大大方方地给人送过去,妈一天哪里吃得了那么多水果,我看她自己也吃了不少,刚我进去才看到垃圾桶里一个新的苹果核呢,妈睡着,谁吃的啊?” 纪昱恒拉过她,“她要吃就吃吧,水果也吃不了多少钱。” “不是我小气心疼钱,是人品问题,还耍小聪明。” “能把妈照顾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涂筱柠推他一下,“还说我好骗钱呢,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握住她的手,眸光是少有的暗淡,“妈这次化疗反应比较大,让我想起了我们领证前的那次,我最近总是睡不踏实。” 涂筱柠覆住他的手,“不会有事的,妈那么坚强,上次不就挺过去了?你别乱想。”陪他走了几步她心情也不由沉重起来,思忖片刻又说,“以后下班我多陪陪妈,她要吃什么我亲自给她去买。” 纪昱恒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我请护工就是为了不分散注意力,你最近工作也挺忙,一直在跑客户,还是先顾好自己。” “我没事。”又靠着他顺着说,“不跑不行啊,我客户基数少,还是多攥点在手里才踏实。” 他揽过她的腰,“中午跑的那家怎么样了?” “收了材料,不过我准备明天就给退回去,不做了。” 他放了放脚步,“怎么回事?” “今天聊了一下感觉老板有点不着调,资金需求又特别急,财务系统没给我看,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我回来抽了张纳税表一瞧,哼,给了我一张假的。” “你怎么分辨出真的假的?” “这种建筑行业开票收入怎么会跟主营业务收入100%匹配呢?我就寻思着报表好动手脚,国家纳税系统可是实打实的,系统里一打都能看到企业一年交了多少税,他难不成也能做个假的?我就找了几个优质企业的增值税报表看了一下,果然找出了破绽,别人家的纳税表,表格都是整整齐齐的实线,数字靠右,每个数字都顶着表格的上框和下框,他这表里的数字不仅不顶齐,还有点下沉,然后方框里的线条不是实线,有几条虚线。纳税销售额正好这么匹配主营业务收入,又不给我看纳税系统,这不就是有问题么?”涂筱柠顺脚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我觉得银行和企业合作就跟商人做生意一样,为了各自利益可以有各自的小算盘,可以为了价格成本来回扯皮,但得互相坦诚,你问我借钱是看好我,我愿意借给你也自然对你有所信任,可你一开始就给我弄虚作假糊弄我,后面我还能指望你能对我真诚?这钱我还敢借?借了恐怕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两人走到停车场,纪昱恒看着她似要说什么。 “这车是你的?”这时有保安过来,指着涂筱柠的车问。 夫妻俩的对话被终断,涂筱柠点头,“是啊,怎么了叔叔?” “你怎么这么停?停好了也不看看的吗?压线了知不知道?你看!”他指着停车位道。 涂筱柠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压线了,只是来的急,她当时想的是轮胎压一点应该也不会影响旁边人停车,就离开了。 “叔叔,不好意思,我车技不大好,又赶时间就没注意。”她赶紧打招呼。 保安又指指另一辆车,“你压线,他也压线,你们俩还让别人怎么停车?不知道医院车位本来就紧张啊?怎么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都那么自私呢?” 涂筱柠一瞧,隔着一个车位也停着一辆压车位线的车,这兄弟比她还夸张,直接把轮胎挤出到隔壁的空车位上了。 他是右边出线,涂筱柠是左边压线,导致夹在他俩中间本来就不大的车位变得更小,除了smart,正常车哪里还停得进来。 可能被其他来停车的人怪了,保安逮到机会就把气全撒在了涂筱柠头上。 涂筱柠也觉得是自己疏忽了,连连打招呼,“不好意思叔叔,是我不对,我没考虑到别人停车的问题。” “我跟你讲,你引起了停车位紧张,刚刚有辆车停不进去,其他车又要出去,造成了拥堵,你今天这停车费要加钱。”保安有点得理不饶人了。 纪昱恒看他上纲上线,咄咄逼人起来便迈步上前,谁知道涂筱柠动作比他快,她手探进包里,居然摸出了一包烟。 “您说的一点没错,确实是我疏忽了。”涂筱柠嘴上赔着不是倒出两根烟塞给保安,“叔叔,我才学会开车没多久,我妈在这儿住院呢,我这心里一赶停车也着急忙慌的,您别跟我一般见识,来,您抽两根烟消消气。” 保安被塞了烟,愣了愣,再一看,乖乖,九五之尊? 涂筱柠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保安瞬间脾气下去了一半,又瞅了她几眼,这小姑娘看着年轻,人倒挺灵的。 他也没推脱,接了烟咳了咳,“下回注意啊,可不能再这样了,这是医院,不是超市,停车位每天都很紧的,哪能由着你们性子停。” “知道了叔叔。”涂筱柠点头,又作势从办包里拿皮夹,“那您说我今天给多少停车费?” 保安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就该多少给多少,去前面扫码吧,我就来给你提个醒。” 涂筱柠感谢,“谢谢叔叔了,下回我一定注意。” 保安又摇手,“还是别下回了,谁没事老往医院跑。”又把两根烟各夹在一只耳朵后吩咐,“赶紧把车开走啊。” “好的好的,这就走了。” 待保安离去,涂筱柠把烟扔回报包里松了口气。 她转头一看,纪昱恒还纹丝不动站在老地方呢。 她故意揶揄,“我还当站着个雕像呢,原来是我老公啊,看我被人训半天动也不动一下的。” 他挪挪脚步人过来了,边走边问,“烟哪儿来的?” “买的。” “你买烟做什么?” “有烟在手,万事不愁啊,只许你们男人营销抽烟吞云吐雾,我们女人不抽烟还不能发啊?” 纪昱恒站到她面前端详着她。 “你这什么眼神啊?”涂筱柠问。 “佩服的眼神。”他忽而一笑,“涂经理,你现在可厉害到我在旁边都插不上一句话了。” 105 105 涂筱柠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么评价自己,有些难以置信。 推他一下,“别寻我开心。” “字字真言。” “哪有,就跟赵方刚学的投机倒把。” 纪昱恒还在看她,“越来越有个客户经理的样子了。” “这你都看得出来?我只不过跟保安说了几句话而已,又不是跟客户。”她嘴上这么说着,被他夸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此刻有风吹来,她身形单薄,只有一件衬衫。 “外套呢?”他问。 “车里呢。”提到这个她还有话问他呢,但又得赶紧挪车,就先打开车门,“先回家吧,鱼我买好了。” “嗯,你先走,我车还在后面。” “好。” 涂筱柠一回家就开始做饭,过了会儿纪昱恒回来了。 他走进厨房从她身后将她抱住。 涂筱柠正在用刀刮鱼鳞,他拨开她的长发,唇印在她脖子上,呼吸浅浅地喷在她皮肤,又痒又麻。 “做饭呢。”她手上都沾了鱼腥味,抬手推推他,没推开。 过了一会儿她有些站不住了,“昱,昱恒……” 他不说话,她嘤咛出声,又立刻咬唇。 “叫出来。”他的吻又落在她耳边,从耳垂到耳骨。 “不……” “不什么?” “不,嗯……” “什么?” 涂筱柠瞬间丢盔弃甲失了魂…… 鱼汤没吃成,她被吃了,被他抱进浴室洗澡的时候她还在捶他。 “说好了明天要给妈带鱼汤的。” “一会儿我煮。” “现在满身的鱼腥味,难闻死了。” “我给你洗。” “讨厌死了你。” “讨厌还往我身上贴?” “那你喜不喜欢我贴着?” “……我更喜欢你这里贴。” 她凑上去咬他锁骨一口。 他也丝毫没有吃痛的样子,单手把她大腿一捞,眸光炯炯,“喜欢咬?” 她脸红到脖子,花洒的水讲他们的头发都打湿,雾气缭绕中他滚烫的身子又靠了过来,他含着她耳朵吐热气。 “那就咬紧一点。” 这场晚饭两人是十点多才吃的,浑身散架的涂筱柠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一下喝了两碗他煮的鱼汤。 “老公你鱼汤怎么煮的那么好喝?白花花的像倒了牛奶。”她舔舔嘴唇,意犹未尽。 “鱼要先煎,煎到发黄,蛋白质凝结成了白色才能溶解到水里。”他边说边给她夹鱼肚上的肉,还细心地把边上的小刺挑出来。 她看着想起那次她被卡了鱼骨,又不害臊地问,“那次我被卡,你是不是可心疼了?” 他不说话,她就晃他手,“是不是嘛?” 那算是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他当时在医院的温柔现在想来,心里甜甜的。 “疼得当时就想吻你。” 他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让涂筱柠脸热,“那你怎么拖到那么久才第一次吻我?” “怕吓着你。” “包括一开始没有同房,也是怕吓着我?”她现在可以无所顾忌地问他这些了。 他放下筷子,回答得有些正式,“一开始是想等你心甘情愿,后来等不了了。” 她既高兴又心疼,伸手去抱抱他,“我哪有什么不情不愿,你也不怕把自己憋坏了。” 他搂住她的腰,“再憋确实要坏了。” 她摇他一下,“那当时我不提出领证,不嫁给你怎么办?” “不会。” “你不是说对我举棋不定吗?” 他把她拉坐在自己大腿上,手扣着她的脑袋,“可我第一次去你家进你房间时我就知道,有一天,我会在这里,你的床上,你的书桌,每一个角落……”他覆在她耳边,热气灼灼,“弄哭你。” 涂筱柠整个人像被烤熟了,她狂打他,“纪昱恒,你,你……” 果然他开起黄腔来就直接让她跪了。 他唇角挑起一丝弧度,“不是么?” 涂筱柠想起那次他们回她家住,他们像收不住似的难分难舍,原来是他有意为之。 她捂着脸感觉今晚都退不了高原红了,他看着她害羞的样子眉眼含笑,“还有什么要问的?” 她继续用手背冷却脸,不跟他扯有的没的了,“你怎么就跟赵方刚说你订婚了?现在全行都知道了,你的名字持续在内网热搜第一。” 他拉下她的手,“与其被人议论纷纷,不如大大方方承认,我那些子虚乌有乱七八糟的传言还少?正好一起辟谣了。” 涂筱柠却有点担心,“可要是被深挖发现怎么办?而且你突然宣布订婚,上面领导要是问起你怎么交代。” “一个单位人一多嘴自然杂,可银行不是靠八卦吃饭的,干业绩都来不及谁天天真24小时盯我?事情刚出难免议论,热度散去就好了,只是以后我们要更加注意。”他又给她擦擦嘴角,“我既然敢放消息,自然想好后路,领导那边不会有问题。” “都是我不好,今天不该忍不住去抱你,害你又被推上风口浪尖。”她自责不已,感觉自己在他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所谓隔墙有耳,隔窗有眼,日后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他拉起她的手,“只是跟着我,你受委屈了。” “这算哪门子委屈,等我再强大一点也能硬气到说跳槽就跳槽,客户说带走就能带走了,我就离开dr,然后正大光明跟你站在一起。”她牵过他的指尖道。 他望着她,“所以你现在拼命地自己跑客户?” 她默认。 他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当初介入园区我不是没有考虑过让你跟赵方刚一同对接,但当时的你刚进入对公条线,毫无经验,是一个从零开始的新人,揠苗助长只会适得其反,你只有脚踏实地学,看,想,自己参透营销的门道日后才可以做到独当一面,才能硬气地在行里站稳脚跟,你现在的客户基本都是你自己营销而来,从跌跌撞撞的青涩到现在一步步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而我除了分给你部门人均存款并未给你带来任何帮助,作为丈夫,我并不是称职的。” 她摇着头不表认同,“我出身于普通的工薪阶层家庭,父母能我的都给了,我没有别人强大的背景和资源,想要什么只能靠自己硬着头皮上,可我从前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不谙世事,直到自己去营销才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稚嫩,不知社会套路,人际交往也浅薄,处事不够圆滑,也知道了让一个毫不认识你的客户到最终能信任你其中有多少磕磕绊绊,多少辛苦和不易,这种靠时间和精力搭建起来的合作关系是跟别人赠与或者伸手向别人要来不一样的,只有踏踏实实自己争取来的才会能有底气。我觉得一个成功的客户经理并不是让客户只认可你所在的银行和产品,而是不论你辗转到何处,日后在银行还是不在了也罢,他始终都认可你这个人,在多年后有人提及到dr,他会第一时间想到你,说一句:啊,这人曾经是我的管户客户经理,她很好很优秀。” 她也凝着他,眸中带光,“从前你总说让我把工作和私下分开,我当时不理解,甚至觉得你双标,可是随着跟你的朝夕相处,一同共事,我才慢慢明白你让我把工作和私下分开是不想我在工作中对你形成过多的依赖,从而错失了独立成长的机会,你也说过职场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才是真的,对此也曾觉得你冷漠,现在自己营销有了亲身经历才深刻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她捧着他的脸,眼神眷恋,“在我被银监查的时候你还说过,既然决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要证明我是能走这条路的人。老公,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在教我,可我现在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我们既是夫妻也是上下级,我不想因为我让你在工作上变得为难,也不想你因此被人落个把柄,所以有关转正的事你不说我也不提,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我想自己证明我可以继续走下去。” 纪昱恒用指腹轻滑她脸颊,“柠柠,你真的成长了,也变得越来越自信了。” 涂筱柠摸着他的唇低头浅啄,“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因为有你我才变得更好,谢谢你老公。” 谢谢你支持我,爱护我,保护我。 他也回吻她,眼底柔情一片,“但你也要记得,如果这条路上你累了,怕了,遇到困难了,都可以停下脚步,因为我除了是领导更是老公,你永远可以靠着我,你累我背你走,你怕我领你走,你遇到困难我就亲手替你斩断荆棘护你走。” 涂筱柠胸口热烫,“老公。” 他双手撑着她的腰,“关于你转正的事,我已经把你的资料签字送至人资了,今年总行会给分行两个名额,你会是其中之一。” 她一怔,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这个。 “我?” “你入行整四年了,又逢新支行成立缺人手,这半年你的业绩也不错,天时地利人和,我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他拨开她额前的发,“我知道,这一直是你的心头大事,对你而言很重要。” 之前虽然赵方刚跟她有所提及,可终究跟他亲口讲出来不一样,身体里像有百中情绪交织滑过,汇聚到一处让她触动不已,可同时又担心会影响到他。 “可是……” “你是凭你自己的成绩去竞聘的,我只是做了推荐,就像饶静的高级客户经理职称,赵方刚的业务骨干,许逢生的中级客户经理,如果没有你们自己的努力光有我推荐也无济于事,你们都是我的兵,我有义务带着你们一起往上爬,知道吗?”他似知道她心之所想,如此说道。 涂筱柠点点头,心情难以平复。 “本来是想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了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告诉你,可行里转正流程是个复杂也漫长的过程,没能赶上你生日。” 他突然这么说,涂筱柠才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日,4月19日。 顿然觉得时间飞快,她28岁了。 心底不由更加感动,可她却说,“什么生不生日的,我自己都忘了,而且又不是什么大生日。” “你从前的生日我都没有参与,但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再忙也会陪你过。”他说着抱她站起来。 她以为他要带她去房间,并不是,而是走到玄关,才把她放了下来。 他从一个礼品袋中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精美礼盒,“我这个人不是很懂浪漫,本来想学网上把礼物放在车后备箱,再弄一堆气球和花,可你肯定会怪我浪费钱。” 他说这话的样子竟然像个毫无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让涂筱柠觉得好笑又心疼。 “还好你没这么做,不然真骂死你。”她故意说。 他将礼盒递送到她面前,“拆开看看。” 涂筱柠接过还挺沉,她捧到客厅坐下,慢慢拆开,里面还有一个白盒子,再打开,她顿住了。 那熟悉的绿色盒子全然展露在她眼前,盒子上还有个小皇冠的标志。 她惊了,“劳力士?” 他微抬下巴,“打开看看。” 涂筱柠支吾其词,最终还是先打开那盒子。 是一块女款蚝式恒动系列,表盘宝蓝色,跟他的那块除了表盘大小还有刻度线稍有区别,骤看几乎一样,就像一对情侣表。 “你,你……” 她还在组织语言已经被他扣拥入怀,他说,“老婆,生日快乐。” 她明明感动的稀里哗啦,却哽着嗓子说,“纪昱恒,以后每个月只给你2000块零花钱,看你还敢不敢不经过我同意乱花了。” 106 106 那块表涂筱柠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就差要供起来了。 “这是31mm的表盘,我想你个子高,表盘大一点你戴着也撑得起来。”纪昱恒帮她打开表扣戴上,一看,表腕大小也正好。 那宝蓝色的表盘在灯光的照射下十分耀眼,如他所说,真的跟她很相衬。 她不舍得用手摸,怕留下指纹,“可是这块表太高调了,我平常也戴不着。” “总会有戴得着的地方。” 涂筱柠看着他臂腕上那抹相同的宝蓝,温暖不已,她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跟他并排,真的就像是情侣表。 “还是你戴着更显气质。”她说。 “谢谢老公,就是礼物偏贵重了,我一小客户经理毕竟跟你行长的身份不一样。” 他挠挠她下巴,“你也是行长夫人。” 涂筱柠心头一动,凑上去吻他,他打横抱起她往房间走。 他拉开床头柜抽屉的时候涂筱柠发现里面的t 没几个了。 他们那啥的频率好像是多了点,涂筱柠贴到他背上,“老公,你每天会不会特别累?” “累什么?”他在撕包装袋,手指打滑没能一次撕开。 涂筱柠就双手从他脖子后面环上去帮他撕,“就是上班那么忙,下班还要应酬,晚上回来还要那个,像今天这都是第三次了,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她软滑的身子紧贴着他,头发散落在他肩上,颈侧,两只手在他眼前撕着套套包装袋,他呼吸逐渐有些沉,看她撕了几次也没能撕开,不由心头急燎。 “吃不消?那试试明天你下不下得了床。”他伸手要拿回套,却被她抽手躲开了,他侧颈,她趴在他肩头,脸上已经开始自带红晕。 “老公,你,你想不想那个……” “嗯?” “就是……”可说话吞吞吐吐的,然后迟疑着凑到他耳边,“用嘴。” 纪昱恒眸色倏然一紧,转头看她。 她不敢跟他对视,为自己的大胆念头心脏怦动,可总想着自己平常也为他做不了什么,在这事上如果主动些,他是不是会开心。 她所在的角度可以明显地看到他性感的喉结动了一下,然后他伸手把她捞了过去。 “哪儿学的?”短短几秒,他声音像被熏过了似的,低撩又沉哑。 她双颊透红,“《色戒》都看过了,你当我是无知少女么。” “《色戒》里还有这段?”他似乎真在回忆。 她答非所问,脸越发红得像能掐出水来,“那,你要不要?” 他凝着她,然后将她扣首在怀里,“不要。” 涂筱柠被拒绝了,有点难过,却被他圈得更紧,犹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似的。 他说,“我不舍得。” 又有热流涌动在她体内,她仰头看看他,捧他下巴,“我心甘情愿的。” 他吻她手,“那也不行。” 涂筱柠心口被他暖得不行,“老公你总是把我捧在手心,会把我宠坏的。” 他低头去寻她唇,“那就宠坏。” 她贴上去,手上还在撕那个,终于撕开了,得到一丝呼吸空隙,“那我帮你戴好不好。” “好。” “昱恒。”涂筱柠唤着他的名字趴在他肩头。 “嗯。”他应了一声。 涂筱柠有些克制地在呼吸,唇贴上他的唇,从浅吻再到深入,唇舌的纠缠也打乱了纪昱恒的呼吸,他拥住她把她紧揽入怀。 今日的夜色浓而漫长,却也注定不眠。 纪昱恒开始戴戒指上班了,这个从领证起就压了箱底的戒指率先抛弃了涂筱柠的那只,终于重见天日,只不过结婚戒指变成了“订婚”戒指,本该戴在无名指上他改戴在了中指上。 对于纪昱恒也官宣有了对象这件事,赵方刚整天哀嚎,“老大就这么抛弃了我,他隐藏得也太深了吧?” “难怪唐羽卉辞职了,这是被ko了啊。”许逢生醒悟得有点晚。 “能把公主的打败的人,我倒也很想膜拜一下。”饶静也若有所思。 只有涂筱柠还在安静录报表。 “小涂。”赵方刚突然喊她。 “哎?” “男神名花有主了你怎么从头到尾没翻个泡?” 涂筱柠在键盘上的指尖停下,“额,我偶像当年就是结婚的时候我都没有翻泡来着。” “那能一样吗?一个是明星,一个是身边的人,你就不好奇吗?那个传说中老大的女人?” 这次涂筱柠很配合,“好奇的。” “赵方刚拍拍桌开始打歪主意,”所以啊!什么时候陪老大应酬,我趁他喝多借机送他回家,然后就可以看大嫂了!完了他对自己很认可,看向涂筱柠,“小涂!哥鸡(机)技(智)不鸡技?” 涂筱柠点头,“鸡技!” 个屁啊!她立刻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赵方刚假借喝酒由头送老公回家——no way! 许逢生问,“你怎么就确定老大跟大嫂已经同居了?” 赵方刚啧了一声,“我之前可是在老大车上找到了蛛丝马迹,所以应该早就同居了!” 饶静笑了,“车上的蛛丝马迹?车上你都能瞧出来什么?” 赵方刚转转笔,“那必须,也不看看你弟弟我是谁。” 饶静又问,“莫不是你有经验?不然怎么会看出端倪?” 赵方刚就故意笑,“那可就天机不可泄露了,别想套我话啊姐姐,反正老大跟大嫂同居是八九不离十了!” 这边还在八卦,那边涂筱柠突然接到一个微信语音,她一看是上次那个跟她换钱的周会计。 她接了,“周会计您好,我是dr小涂,请问有什么事吗?” “涂经理你好,上次开户的事谢谢你了。” “不客气的周会计,应该的。” “是这样的,后来我回去跟我们领导说了这事,领导也觉得你们服务挺周到的,正好我们小老板最近也有融资需求,在找银行呢,我们就想反正给别人做是做给你做也是做,万一你做成了以后我们对接起来熟络哇。” 涂筱柠喜出望外,“哎哟,那我真是撞上了一门好事,谢谢周会计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就推荐了一下,最终还是老板自己定,估计他还会货比三家,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一趟跟我们小爷聊聊?” “他什么时候有空?” “他今天下午就空。” “那我下午两点到您看能不能帮我约一下?” “好的,一会儿我问了发你微信。” “好的好的,谢谢。” “没事儿。” 涂筱柠挂完电话就差比个yes了,那天她得知周会计所在的企业名字,多给她80块就是故意的,因为这周会计一看就是心直口快之人,帮她化解了问题还给足她面子,再受到一点小恩小惠势必会回公司讲去,她又是总账会计,就算不直接讲给老板听也会讲给财务总监听,到时候企业财务部不说能记住她,至少能在他们公司留个好印象,后面她再去营销应该不会再被拒之门外。 当然,这些也只是她的个人推测,并也不是十分有把握,所以当时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还没等她去营销,他们主动找上门了,这是个打进去的好机会,老天啊,还是待她不薄哇。 “小涂又跑到客户了?”赵方刚看她一副开心的模样。 “只答应了先让过去去聊聊。” “哪家啊?让你笑得跟花似的。” “优胜塑胶。” 大家同时放下笔,许逢生说,“这家可算民营企业里姿态一直比较高的了。” “以前我接触过,这是个家族企业,创始人白手起家建立的厂做到如今这规模,从来不要银行贷款,很固执的一个小老头,不过最近听说儿子从国外学成归来接班了?难道儿子要打破老子的传统了?”饶静问。 赵方刚再看看涂筱柠,“那你是去跟老子谈,还是去跟小子谈?” 涂筱柠回答,“小子。” 赵方刚贼兮兮笑了,嘴里又没个好话,“小子好啊,你就顺势拿下这富二代,以后别说业务了,整个公司都是你的啊小涂。” 许逢生咳了一声,“小涂有男朋友了方刚。” “知道知道,开个玩笑。”一会儿又扯了一嗓子,“小涂,要不要哥陪你去?这种大型企业,新掌门人又是海归,我怕你一个人hold 不住。” 涂筱柠已经开始准备拜访资料,“不用了小赵哥,你忙你的,我跟里面会计有过交集,她到时应该会陪我。” “真不用啊?” “嗯。” 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纪昱恒跟他们坐在了一起,没看到饶静涂筱柠。 “饶静师徒最近在忙什么?”他边抽筷子边似不经意地问。 “饶静最近神神秘秘的,中午都不在行里吃饭了,小涂嘛,一头心思扎在营销客户上,乐此不疲,喏,刚扒了两口饭就下去了,说要准备拜访客户的资料。”赵方刚告诉他。 纪昱恒执起筷子夹菜。 许逢生又附和,“老大,小涂挺能吃苦的,客户营销一个接着一个,她下午去的是优胜塑胶,c市民营企业里的纳税大户,一个才入客户经理岗不到一年的小姑娘,自己打进去还挺不容易的。” 赵方刚喝了一口汤,“这家企业以前没有银行介入过,现在改朝换代了,老爷子退休,小爷子接手,估计自己也知道再不跟银行合作就要out了,开始转型,小涂运气不错,正好踩了这个节骨眼。” 纪昱恒的筷子落在菜里,“这种大型企业你们老客户经理有空就陪她一起去,她毕竟入行晚经验浅,没有你们圆滑老练,头一回上门自己单枪匹马,很难让人信服。” 赵方刚一脸无奈,“老大,你问逢生,我说了陪她去的,小丫头自个儿倔,非要自己去。” 许逢生点点头。 纪昱恒继续吃饭,未再多言。 他回自己办公室的时候经过客户经理办公室,朝里扫了一眼并未瞧见她身影。 他走进办公室关上门,给她打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 “纪行长。” “一个人?” “嗯。” “跑哪儿去了?” “下午约了客户,我看有点远,就提前开车去了。” “拜访这种大型企业你为什么没有跟我讲?” “小赵哥说的?这个大嘴巴。”她嘟囔了一句又说,“我也是今天才接到别人电话的,之前还没数。” “我知道你现在很想证明自己,但是不要逞强,你今天应该让赵方刚陪你去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可我总要独立的,不能让他陪我跑一辈子啊。” “你上进是好事,但是心态要放好,得失心不要太重,明白吗?” “知道了,我也没有抱很大希望,就想着既然有机会试试也好。” “下次这种事不要鲁莽,先跟我汇报。” “知道了。” “你边上有人吗?”她突然问。 “没有。” “在办公室?” “嗯。” “那你亲我一下。” “……” “快点,我需要一个爱的鼓励。” “……” “不亲算了。”她一副要挂的样子。 他咳了一声,“等等。” “嗯?” “……啵—” 下一秒涂筱柠真笑成了一朵花。 107 107 涂筱柠来到企业,迎接她的是那周会计,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她带她去老板办公室。 “我们老爷子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女儿,就这一根男苗,老来得子,从小宠的很,锦衣玉食,也很有个性,年前老爷子身体不大好,就有了退位的打算,这不小爷刚接手就准备改革么?”周会计边走边说。 “我听说你们公司以前没跟银行合作过?”涂筱柠随口问了一句。 “这公司是老爷子白手起家创立的,他思想保守,不大喜欢跟银行打交道,再加上以前公司效益好,垄断了c市这一行,账上流动资金足,公司运转得过来,都是银行来求我们,可现在这时代不比当年了,同行竞争激烈,早就不是我们一家独大了,又要生产又要进购原材料,我们原材料都是进口的,这原材料价格根据国际市场大环境跟股票一样一天一个价起起伏伏的,有时候我们还亏,资金就难免吃紧,怎么可能还像以前一样端着架子真不找银行?前几年就有银行介入合作了。”周会计告诉她。 “那这次?” 周会计又看看旁边,确定没人凑她近一些,“老爷子身子骨早就不如前些年健朗了,先前公司这块就已经慢慢给两个女婿在打理了,我们财务这块自然也给两个女婿把持了过去,我们这些会计反正也就是做做报表,具体走账这些东西也不能多管多问,合作的银行都是他们找的,可这几年账上的财务费用和管理费用数字越来越大,老爷子总感觉有点猫腻在里面,奈何自己身体原因没精力过问太多,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小爷子回来,可算也给他等到了,小爷一回来就彻查了公司从前的账务,证实了老爷子的感觉是对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把公司里两个姐夫的人全部清洗大换血,尤其财务上,自然银行也要另找。” 短短时间,涂筱柠感觉吃了个家族企业的大瓜,有点消化不良,那这个周会计以前肯定是老爷子的眼线,现在是小爷子的人了,她还真是误打误撞上一个还算关键的人物。 “我那天在dr看到你就觉得你人实在又机灵,不像以前接触过的虚头巴脑的,油腔滑调的客户经理,我们小爷刚回国,银行业人脉还未打开,他想找个实力较强的银行,同时客户经理又能踏实做事,没那些歪门邪道念头的,我寻思着你不是挺合适的,万一能成呢?”周会计又说。 听得涂筱柠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就知道她不会歪门邪道?不过企业内部改朝换代,确实是她打进去的一个好机会,她得好好把握。 说着话已经来到总裁办公室,周会计又交代,“小爷叫付轶均,我们喊他小付总,你就叫付总就成。” 涂筱柠点点头整整衣服。 周会计轻轻敲了敲门,“小付总,dr的客户经理来了。” “请进。”声音清亮又有磁性。 涂筱柠被领进去,跟平常拜访的企业老板不一样,他没有正襟危坐在老板桌前,而是站在角落的复印件旁边。 长身玉立,一只手臂叉在腰间,一只手臂搭在复印件上,指尖有规律地轻敲着,袖口微卷至腕肘,领带略显随意地插在衬衫标袋中,头发精练细碎,眉毛稠密,鼻子英挺,眸若清泉,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倒也一表人才又带着些不修边幅的倜傥。 涂筱柠率先打招呼,“付总您好,我是dr新城区支行的客户经理涂筱柠。” 付轶均微微扫视了她一眼,颔首说了声,“你好。”然后看向她身后。 “周会计,这复印机缩印你会么?我调了怎么不对?” 周会计便走过去,“我看看。” 她按了几个键,又试了一下,缩是缩了,可复印出来的字体方向不对,漏了一大半内容,她又按了按,方向对了字大小又不对。 “诶?怎么弄的来着?”周会计也开始嘀咕起来。 涂筱柠靠上前,一看那复印机跟之前在dr分行办公室里是一个牌子,便说,“要不,我试试?” 站复印件边上那两人看了她一眼均往后退了几步。 涂筱柠低头去看复印件屏幕,长发滑到了额前,她习惯性地伸手捋到耳后,露出了小巧的耳朵和半个颈子,耳垂上别致的耳钉也耀眼闪亮,她侧眸问那小付总,“付总,您想缩放到多大?” “能放到一张a4纸上就行。” 她便打开复印盖,看看里面要复印的材料再放回去,然后按了原稿尺寸缩放50%并调整了纸盒方向,设置为横向a3,同时纸张设定也调成a3,之后拉开复印件下面的纸盒,把里面原本竖放的一叠纸拿出,拉长纸盒里的塑料固定器再把一叠纸横放进去重新固定住,最后关上纸盒按打印。 一张完整的缩印就如要求从打印机吐槽里滑出来了。 周会计捧起一看,笑了,“现在对了,就是这样,小涂你挺行啊。” 涂筱柠也笑笑,“我们经常要给客户缩印营业执照正本的,一来二去的就熟练了。” 周会计点头,“那倒是的,企业的营业执照正本可大了。” 小付总拿过复印材料看看,然后先搁在了复印机上,他抬眸再看涂筱柠,有些说不上她全名,“涂?” “涂筱柠。”涂筱柠递给他一张名片。 他接过看了看,然后去摸自己衬衫标袋,只摸出了领带,他又看她,手礼貌地往沙发扬了扬,“先坐吧。” 涂筱柠点点头,往沙发挪步,又听他唤,“周会计,倒点茶来。” 周会计应声去倒茶。 小付总去办公桌拿了名片再走过来,微微弓着身子双手递给涂筱柠,涂筱柠刚坐下赶紧起身接过。 之前拜访的老板给名片不是随意一给就是放到桌上推给她,像他这么正式谦虚递名片的还挺少有。 他又抬手请她坐,“坐。”举手投足尽显绅士。 涂筱柠抚了一下行裙重新坐下,为了防止走光,她两腿优雅斜放在一侧,坐姿显得很淑女。 “涂经理从业多久了?”付轶均坐下问。 “四年。”涂筱柠打了个擦边球,反正他也没问是不是当客户经理。 他微微扬眉,此时周会计端着茶进来,涂筱柠接过说了声谢谢。 她送完茶要走付轶均说,“你也拿个本子过来。” 她哦了一声回去拿本子了。 “是这样,以前公司是我父亲掌管,因身体原因目前转由我接手,公司内部重组,以前合作的银行我也打算重新选,dr是商业银行之首,口碑也一直不错,正好借机了解一下。”付轶均言简意赅进入了主题,之后又大致介绍了一下企业的主营范围,经营情况。 涂筱柠打开笔记本记的认真,正好周会计也拿着笔记本进来了。 涂筱柠便开始提问,“付总,贵公司一年的销售在多少?开票收入又是多少?” “去年一年大概九个亿的销售,开票收入我们一直是一比一匹配的。” 涂筱柠一听果然是大企业,财大气粗财务上也正规,便借机探他融资需求,“我们行产品比较多样灵活,也可以根据客户自身情况和需求定制融资方案,不知付总这边大概是什么需求?” “你们行抵押率在多少?”付轶均先问。 涂筱柠心想到底是大公司接班人,也不是个一窍不通的,看周会计起身给他们添水打断,她顺势转话锋反问,“付总是准备拿什么抵押?” 付轶均往沙发后背上靠了靠,“公司厂房和土地。” “这是你们的核心资产,之前既有其他银行介入了那么应该已经抵押给他们了吧?” “是,分别抵押给三家不同的银行,但我现在嫌麻烦,想打包给一家银行做。” “我们行工业厂房折率在6—7折。”涂筱柠只给了个范围。 “那到底是6还是7呢?”付轶均追问。 “这个看企业资质,不过贵公司优质,我会争取到7。”涂筱柠保守道,也不说死给自己留了余地。 “那利率呢?” 每个老板都关心的问题来了,涂筱柠没急着回答,只问,“您指的是贷款利率?” “嗯。” 涂筱柠放了放笔,“付总,听您刚刚的介绍,你们的原材料都是进口的,进出口贸易很多,之前应该跟其他银行接触过进口信用证业务吧?” 这里周会计接话了,“有的,有时候大批量向国外上游采购,我们会以这个方式付款,但是这个业务品种速度没有贷款快,而且开证期限短,到期还要做那什么押,什么来着。” “押汇或者代付。”涂筱柠帮她说。 “对对对,这个业务没有贷款方便,所以一般我们还是优先考虑贷款。” “但是我们dr的国际业务很成熟,有一套完善的体系,速度不是问题,同时价格也在同业中很占优势。”涂筱柠给dr吹了一波彩虹屁。 付轶均静靠沙发,一只手扶着下巴认真在听。 涂筱柠又继续,“国内业务的话,你们是c市的纳税大户,有充足的税票,与其做贷款为什么不做国内信用证呢?” 付轶均和周会计互看一眼,他有点感兴趣,“哦?涂经理的想法是?” “我的想法是给你们做最适合和最节省成本的业务。”涂筱柠也直言不讳。 “开证能比贷款便宜到几个点?” “具体要看最终审批,但不管您做进口证还是国内证,成本肯定是比做贷款要低。”涂筱柠告诉他。 付轶均默了默,似在思考,过了会儿问,“额度方面呢?” “如果您是准备置换他行的贷款,额度上我会尽量争取抬高,至少不会比他们低。”涂筱柠稍稍调整坐姿,两腿轻轻交叠,“如果合作成功,届时你们开证我会额外申请手续费和承兑费优免,也就是说即使额度上我们没有优势,但价格上一定降低你们的总成本,成为性价比最高。”她趁胜追击。 付轶均手中开始把玩她的名片,“涂经理对业务挺精通的。” 她谦虚,“吃饭谋生的工具,精通倒也谈不上。” 他笑笑没再说话。 “那付总,您对我们行还有什么问题吗?”涂筱柠捧起茶杯询问。 “差不多了解了。” 涂筱柠喝了一口茶,杯沿留下了浅浅的口红印。 “我们行在业内虽称不上一枝独秀,但不论业务灵活度还是价格均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付总您可以考虑考虑。”没有穷追不舍地当即要答复,她适时缓了缓节奏。 他视线落在那杯沿的鲜红唇印上,唇角微浮,“好,我考虑考虑。” 108 108 涂筱柠离开的时候付轶均加了她微信,周会计一直送她到车位。 坐回车上她看看开回行里离下班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偷了个懒回去拿了昨天给婆婆留好的鱼汤,热了一下装进保温瓶里带去医院了。 到病房的时候婆婆还睡着,她没吵醒她,把保温瓶放在床头柜去上了个厕所,谁知道回来就看到那护工已经打开了保温瓶,趁着婆婆还在熟睡凑着瓶口在喝鱼汤。 她蹙着眉推门进去,把护工吓了一跳,“你,你没走?”又赶紧把保温瓶盖合上,“我,我帮忙尝尝烫不烫。” 涂筱柠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双眼紧阖的婆婆,压低了声音,“阿姨,跟我出来一趟。” 两人站到走廊,护工不等她说话已经开始争辩,“纪太太,我真是帮吴老师尝尝烫不烫的,你要相信我呀。” “阿姨,就算你要尝,你也可以用勺子舀一出来喝,你这么凑着瓶喝还怎么让我妈喝?”涂筱柠头一次跟她板脸。 “又不脏的咯。”她狡辩着还看看涂筱柠,“纪太太,我知道你们一家子都是文化人,你跟纪先生工作又好,平常接触的都是社会上流,不大瞧的上我们这些只会干活的粗人,可你婆婆我也是尽心尽力照顾,端尿壶,倒屎盆,那都是在当亲姐姐在对待啊,不信你问问临床他们,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你们小年轻就算瞧不上我这低微的工作也得感激我这付出的辛苦啊。”短短几句把理都说去了。 “这不是瞧得上瞧不上的问题,这是卫生问题,我妈在做化疗,抵抗力免疫力本来就比常人差,不能有任何的差池导致病菌感染。”涂筱柠强调。 “你的意思我喝了一口就传染细菌了?纪太太,你这话就真看不起人了啊,我本来觉得纪先生挺懂事也蛮讲道理的,以为你也是,没想到竟这么看不惯我们这些做苦力活的。”奈何她避重就轻,“那我天天干脏活,还会沾你婆婆的屎尿,手上身上细菌更多,我是不是也不能给她擦身体,不能给她喂饭了?” 涂筱柠发现她嘴皮子挺厉害,反过来开始说她了。 “阿姨,我就说了一句,话全被你说去了,我只是提醒你要注意卫生,我妈是病人,体质不如旁人,更得小心翼翼,她的餐具一直是独立的,我知道你24小时照顾她很辛苦,所以上回我老公给你加了钱我也没说什么,只要你能把我妈照顾好,钱不是问题,可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也要心里有数。”她不想跟她多扯,只婉转提醒。 “我一直有数哇,不信你自己问你妈我把她照顾得怎么样?” 涂筱柠想她能把婆婆照顾好也就忍忍了,“鱼汤你既喝了剩下的都喝了吧,明天我再给我妈带一罐就是。” 护工又装腔作势,“哎哟,这怎么好意思,你是带给吴老师喝的,而且我就尝了一口,不碍事的。” “阿姨,这真不是开玩笑的事,也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实在是她这病马虎不得,如果今天有什么让你不舒服了我也跟你道个歉,也请你理解一下,我老公就这一个妈,那是他的命,他不在的时候我就得替他守护好。”涂筱柠此刻严肃异常。 护工看着她的气势也软了些,“我知道了纪太太,我一定会更加细心照料吴老师,以后多注意。” 涂筱柠往病房里望了一眼,看到婆婆已经醒了,就跟护工说,“你先歇着吧,一会儿我喂我妈吃饭。” “哎。” 涂筱柠觉得今天的婆婆异常粘着自己,像个小孩一样,连水果也要她喂。 “妈,这次这个护工怎么样?”她还是忍不住问,生怕婆婆这样是平常受了虐待。 “挺好的。”婆婆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她要是怠慢了你,我就让昱恒换了她。” 婆婆轻轻拍拍她手,“人家挺不容易的,男人走的早,要赚钱供儿子念大学,也要攒钱给他娶媳妇。”说到这里她触景伤情了,“我最近时常想起昱恒小时候,他小学就没了爸爸,我为了多挣些钱一心扑在学校项目上,空余时间也给学生补课,没有过多的关爱给他,他一路走到现在都是靠自己,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又被我这病拖累,硬生生从美国给拽了回来,我总是欠他太多,也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她开始泪流不止,涂筱柠抽纸给她擦拭,“妈别这么说,百善孝为先,昱恒一直很孝顺,对我爸妈也很好的。” 婆婆牵住她的手,“他这个孩子,从小心细但也倔强,他不认准的看都不多看一眼,他要是认准了恨不得掏心掏肺。”婆婆深望着她,“你是他第一个带到我面前的女孩子,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是我儿媳妇。” 涂筱柠一怔,又听婆婆道,“他爸爸以前就是银监的,所以他银监的同事很多也是他爸爸的老同事,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包括我同事,多少人要给他介绍对象,他从不搭理,更别说去相亲了,可偏偏就见了你,还带你过来,你哪怕就这么坐着,他都能目不转睛瞧你好半天,生怕你不见了似的,不要说是对其他女孩子,他就是瞧我也从未有过那种眼神。”婆婆指尖收紧,“筱柠,昱恒是我儿子,我懂他的,他爱你,很爱。” 这是婆婆第一次跟她说这些,她胸口滚着烫,眼底也泛着热。 所以她是他的第一个相亲对象?可怎么又会这么巧,在他一见钟情之后正好跟她相亲呢?难道也是他让吴老师去菜市场“偶遇”母亲的吗? 一念及此涂筱柠心里的情绪更加难以言喻。 晚上纪昱恒回来涂筱柠穿着拖鞋从房间“哒哒哒”跑出来。 “还没睡?”她总是第一时间扑过来,纪昱恒每次单手就能接住。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涂筱柠看他领带松着索性帮他解开,然后看到了他手里还拎着东西。 “带了什么好吃的?”她低头看看。 “灌汤包。” 她又仰头,“你去我学校大学城了?” “正好在附近吃饭。”他带她往里走,把打包盒放在了餐桌上。 好久没吃了,涂筱柠也有点馋,伸手就要去打开。 “这么晚了最好别吃东西了,这是给你明天当早饭的。”纪昱恒提醒着却也没有阻拦她。 “我就吃一个。”涂筱柠已经打开并拆开了一次性筷子夹了过去,吃了一个,有点小烫,但还能接受。 “啊!就是这个味。”她呼了几口热气才咽了进去,然后满足地感叹。 纪昱恒西装还挂在自己臂弯,就这么站在她身旁看着,眼底是说不尽的宠溺。 涂筱柠又要吃第二个才发现他还站着,就夹送到他面前,“老公你也吃。” 他这才动了动往落地衣架走,“你吃吧,我晚饭还没消化。”把西服挂好他顺便问,“那家企业后来聊的怎么样?” 涂筱柠前倾着半个身子撑在餐桌上,一条腿站着,一条腿调皮地往后半抬着。 她又吃下一个灌汤包,手执筷子似在认真回忆,“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企业的新接班人挺深沉的,聊到最后也没看出他心思来。” 纪昱恒开始解衬衫袖口和衣扣。 “这种大企业的接班人,再年轻也是从小在商圈长大的,父辈们的交际和谈判从小就耳濡目染,必定也学到些精髓,城府自然不同一般人,哪会见面一两次就被你瞧出心思。” 涂筱柠咬咬筷子,“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该吹的也吹了,他愿不愿意合作还是难捉摸,不过其实心里也挺没底的,我推荐了国内信用证业务,他要是较真地去货比三家,我们的议付的价格是比不过b行的。” “商人都是唯利是图又精明的,谁又会跟自己的钱过不去,能省下白花花的银子何必送给银行做利润?他要较真才是正常的。”纪昱恒把脱下的衬衫扔挂在沙发上,又露出了精壮的上半身。 涂筱柠明明没再吃灌汤包了,却也狂咽口水。 哦草,她男人真他妈帅,她这无处安放的小心脏啊。 “那如果能合作,到时候帮他们开证,我能不能申请再跟b行合作一笔议付?把成本再降一降?”不过涂筱柠还是言归正传。 纪昱恒在往卫生间走,声音却仍清晰,“营销可以适当放低姿态,但不是一味地迎合讨好客户低三下四,不要让他先入为主留下这人很想跟我合作,非我不可的印象,适时也要拿出我们是甲方的姿态来,你要记住,甲乙方合作一旦有一方处于被动,后面深入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掌控,再想强势抬头就很难,从成本到回报,只能处处退让,我银行也不是慈善机构,光做客户不考虑利润,我还怎么养活下面那么多张嘴?这两天先别上赶着追他,稍微缓缓,耐心等等。” 涂筱柠给他去送睡衣,也给他吹了一波彩虹屁,“领导您高度就是不一样。”又跟他感慨,“我时常在思考客户经理与客户的关系,我觉得失去一两个客户dr不会倒闭,企业也不会破产,甚至对部门的影响也可有可无,但是于我客户经理的意义就不一样,每个客户都是我耐心沟通,细心维护,付出真心努力争取的,他们对我而言不仅仅是客户,也是我成长路上的伙伴,还付出了真情实感,所以合作的时候我也想让他们看到我的真诚。” 他看着她,口吻清醒得一点没像喝过酒,“之前是怕打击你,但现在也有必要告诉你,把银行说得现实点也不是每次真的在给企业雪中送炭,我们跟客户的关系都是各取所需,利益牵连,时间到了兴许就一拍两散,甚至必要时我们还会釜底抽薪,你现在确实成长独立了,可还欠缺一份冷酷无情,工作上优柔寡断,多愁善感不是好事。” 涂筱柠牵唇看他,“你看,我就说你这人有时候冷漠吧。” 纪昱恒靠在水池上,继续冷漠,“我说了商人大多都是唯利是图的,他们只在意整个企业的融资成本和今天你能给他多少钱用,只要哪天有一个银行抛出性价比更高的橄榄枝他们说不定扭头就走,看都不多看你一眼,管你什么曾经合作了几年还是你投入了多少精力,想跟客户谈感情,你谈得起吗?” “我……” 他敲敲水池台,“我就不谈整个行业,就我们办公室,哪个客户经理从业生涯中不是有得有失?不要说是营销失败,悲欢离合都常有,客户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强求也没用,只要你努力过也没什么可患得患失的。” 看她沉默,他又给她最后一击,“别觉得我现实,你既然吃这碗饭就要承认这个行业带给你的所有,得失心不要太重,只有保持众人皆醉你独醒的状态,才能走的长远。” 涂筱柠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做领导了,真是冷静清醒理智得可怕。 “老公,你真是我的人生导师,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她长叹一声,凑过去抱他。 “身上都是汗。”他拍拍她。 她偏往他怀里蹭,“那我跟你再洗一遍呗。”然后推着他往浴室里去了。 两人在狭小的淋浴间时,涂筱柠按着沐浴露嘟嘟囔囔,“老公,以后这种大客户还是得由你出马,这种深沉的老板我觉得只有你的气场能压的住。” “深沉都是装给人看的,私下本性如何你又怎么会知道?” 涂筱柠笑了,“对啊,就像你平常看着也深沉,其实本性又坏又讨厌。” 纪昱恒去抓她,她边躲边把手上的沐浴露抹在他身上,是清凉的薄荷味。 他清眉一挑,“你也用这个味道了?” 涂筱柠躲在角落,浑身都被热水淋得通红通红的,唇也是红艳艳的,“因为,这是你的味道,我想时刻被你的味道包围啊。” 纪昱恒没再捞她,而是跨步覆上去,他双手撑着墙壁把她困在了原地。 涂筱柠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在淋浴间被壁咚,心脏跳动得不行。 他捏捏她的红唇,“你这小嘴,越来越能说会道。” 她光裸的小脚踩上他的脚贴到他胸膛,眼神跟雾气一样朦胧,语气却十分笃定,“那你还不是喜欢。” “嗯,喜欢。” 109 109 涂筱柠听纪昱恒的话对那优胜塑胶先缓了缓。 没想到几天后周会计主动联系了她去企业收材料,涂筱柠就知道这事成了。 因为这家企业资质优秀,上报后审批也很顺利,最终获批一个亿,比之前他们的银行融资多了2000万。 涂筱柠去企业核保签字的时候周会计还在感叹她效率快。 她跟周会计来到付轶均办公室,他似恭候多时,这次见面要比初次亲和多了。 “涂经理,这段时间辛苦了,感谢你为我们公司付出的努力。”他站在办公桌前微笑着向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付总客气了,应该的。”看他伸出的手,她出于礼貌也伸出了自己手,本想跟他轻轻碰一下就收回,谁知刚触碰到他指尖她就被握住了。 她抬头对上他邃然的眸,补了一句,“合作愉快。”就赶紧抽手开始拿资料,“付总,那我们就开始签字吧。” “好。” 他端坐在办公桌前,涂筱柠把需要他签字的材料递过去。 本来涂筱柠站在他办公桌对面,奈何他的老板桌太大,她递材料很吃力,根本送不到他那边,还要周会计再接了传过去。 “涂经理,你这么站着也不方便递材料,我也不是很懂每份材料需要签字的位置,可能要麻烦你站到我这边来指引一下。”付轶均蓦然抬眉。 周会计也跟着附和,“是啊,这办公桌太宽了,小涂你站到付总位置旁递材料也方便。” 涂筱柠只得捧着材料站过去,她抽出一份最高额合同,翻到需要签字的地方。 “付总,麻烦在法人栏签字。” “这里吗?” “不是,是这里。”涂筱柠纠正他,顺势用手指了一下合同。 他抬手移过去,两人的指尖又短暂的触碰,涂筱柠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像未发生任何事,付轶均落笔签字,笔锋苍劲有力,字迹潇洒。 涂筱柠又捻合同骑缝,“付总,还要签个合同骑缝,我已经给您弄好了,麻烦您签名的时候每一页都签到。” “好。” 付轶均签完涂筱柠检查了一下,最后一页并没有签到,便又把合同重新捻了一下送到他手边,“最后一页签漏了付总,麻烦您顺着刚才的签名落尾处再带一下。” “哪里?” “这里。” “这样?” “不是,不要描,直接在尾巴这边再拉一下。”涂筱柠俯身凑过去教他,长发又从肩上滑落,正好拂过付轶均的侧脸。 他照着她的要求用笔拉了一道,“可以了吗?” 有些许的热气滑过涂筱柠颈脖,就像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她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太近了,下意识地弹开。 她嗯了一声,“可以了。”然后继续拿其他的材料。 总算把一堆材料签好盖好,涂筱柠来回检查了几遍,十分仔细。 “我这里就好了。”最终确认无误,她道,抬眸又正对付轶均视线,不知已经看了她多久。 他颔首起身,“麻烦你了涂经理。” “不麻烦,应该的。”涂筱柠将满满一叠材料装进档案袋,“那我回去赶紧整理材料提交授信合同岗,争取早日让你们提款。” “好,劳你费心。” “付总,别客气,那我就先告辞了。” 涂筱柠说着开始往外走。 付轶均也一道迈步,只当他是要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她未作声,到了门口才说,“付总,请留步。” 付轶均却没有留步的意思,“没事,我正好也有事要出去。” 涂筱柠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跟他一起朝外走,中途经过财务室,周会计跟她打了个招呼先离开了。 “小涂,有什么电话联系,我手上还有事,就不送你了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做出很忙的样子给付轶均看的。 “好,电话联系。”涂筱柠跟她道别。 这下走廊里就只剩她和付轶均了,她走路的时候跟他隔了两个人的距离,付轶均将一只手闲适地插在西装裤袋,脚步缓慢,有点像在等她的意思。 “涂经理是c市本地人?”蓦地,他开口打破走廊的寂静。 涂筱柠双手捧着资料,“是。付总您以后叫我小涂就可以了。” 他投来一眼,“好。” 涂筱柠目视前方继续走路。 “你是90后?”不久,他又问。 “是。” “九几?” “九二。” “挺好的,都说现在是90后的天下,确实。”他这么说也不知是褒义还是贬义,还是都有。 涂筱柠之前收集企业材料就看过他身份证,他也就只比她大四岁,32岁跟她当时猜想的差不多。 走廊有点长,不接话气氛就会很尴尬,涂筱柠便随便跟他扯了点,“听说付总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是读到了博士?” “博士后。”他又接着调侃,“但博士后不是学位,是读完博士找不到工作才去了博士后。” 涂筱柠微囧,接着感叹,“真厉害。” 高学历的富二代,学成归来就接手家业,多么开挂的人生啊。 “因为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回来继承家业,为了多逃避一段时间,只能一直往后读,直到没书可读了为止。”他却这样说。 涂筱柠尴尬,这不就是网上说得那种明明有家财万贯却偏偏要靠才华的那类人吗? 他又看她,“你是不是在想,我最后还不是回来继承了家业?” 涂筱柠只笑笑没敢作评论。 他也继续往前走,声音比原先低沉了些,“我们这种人从小在外人眼里是锦衣玉食,应有尽有,可人生却不是自己的人生。” 涂筱柠倒想有这样的人生呢,这大兄弟还挺委屈?真是人生起点高不知民间多疾苦啊。 “没事,有我们这种从小什么都没有的给你们的人生垫底呢。”涂筱柠很想这么安慰他,但也只是在心里这么想想罢了。 “这社会应该有很多人的人生不是自己想要的,可也只能随遇而安吧。”最后只得这样说出口,跟这种人还是少说话的好,她怕言多必失。 他又闻声望来,好在终于走出了办公楼,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气了。 两人又一起走到前面停车场,涂筱柠停在了自己车前跟她道别,“付总,那我就先回去了。” 付轶均看她打开驾驶座的门,突然说,“稍等。” 涂筱柠木然,还有什么事吗? 瞬间旁边有车的车灯亮了亮,他跨步走了过去,涂筱柠一瞧,妈耶,2b的b长了一对小翅膀,那不就是宾利吗? 他从副驾驶座里拿出一个礼品袋又站回她面前。 “小涂,感谢你为我们公司这段时间的付出,一点小心意。” 涂筱柠扶着自己的车门一滞,“付总,您这样就太见外了。” 付轶均浅浅一笑,“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是每个来企业的客人都会送的伴手礼,以后你就是我们的管户客户经理了,有很多要麻烦你的地方。” 涂筱柠看看那礼品袋包装,还印着优胜的logo,应该是公司特制的小纪念品。 看他手还伸着,涂筱柠不接就显得很不给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下来,“那谢谢付总了。” “不客气,这里离你们单位比较远,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好的,付总再见。” “再见。” 涂筱柠回到行里忙到傍晚才走,又匆匆赶去医院看婆婆,回到家都挺晚了,在小区里停好车下去时瞥见安静躺在副驾驶座下的礼品袋,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东西,她顺手就跟自己的手提包一起拿回去了,上楼的时候还在纳闷,这什么礼品还挺沉,莫不是印着企业logo那种水晶什么的台件老土装饰品吧? 回到家她就把满手的东西一并放在了玄关,还没吃晚饭,肚子有点饿了,换上睡衣她先去厨房煮了一碗辛拉面,然后边吃面边看日剧《半泽直树》,专门讲日本银行业的,虽然国情不同行业大环境不一样,但不管在哪国,银行客户经理既惨又不好当就对了。 日剧一集54分钟,她看完一集纪昱恒正好也回来了。 她迎了上去,“老公。” 纪昱恒扫到餐厅的碗筷,“怎么才吃饭?” “加了会儿班,再去看妈就晚了些,最近她有点粘人,我就多陪了她一会儿。” 纪昱恒眸色晦暗了几分,“我也应该多陪陪她的。” 涂筱柠接过他的西装,“你不是一得空就去医院了吗?我今天问过主治医生了,他说妈虽然是乳腺癌转移到淋巴结,但只要积极配合化疗,放疗,三期的话十年存活率也能达到30%—40%,现在妈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毕竟化疗过程痛苦,人有些遭罪。” “等这次化疗结束就再接她回来住一段时间,我知道她很想家。”纪昱恒语中有自责。 涂筱柠点头,“上次回来她状态就好了很多,心情愉悦了对治疗也有好处。” 纪昱恒嗯着声,将车钥匙和公文包放在玄关,看到了那礼品袋。 “今天去核保了?” “是啊,加了会儿班把一套核保档案整理好了,他们能早些提款我也定神。”涂筱柠边说边去拿那礼品袋到餐桌上,“那小付总虽然年轻,倒也客气的很,临走非要送我这个,我原先没肯要,可他说这是每个来的客人都会给的伴手礼,不值几个钱,我寻思着这种企业的新掌门人,人家给我礼品也算看得起我,不拿吧显得我装逼,他面子上也挂不住,看着这包装也确实不像什么贵重的玩意儿,领导,我拿了客户的东西,算不算私下受贿啊?” “那要看是什么礼品了。”纪昱恒回答得却很官方。 涂筱柠把礼品袋里长方形的盒子拿出来,“能有什么啊,估计就是什么摆件装饰品或者一套茶具。” 她说着打开了盒子,一看里面还有一个被精致包装的盒子。 “什么东西啊还里三层外三层的,搞那么复杂。”她嘀咕着又拆开外面的纸,突然不说话了。 纪昱恒刚换好拖鞋走到她身边,就看到那被拆开的包装纸里露出了一片绿色,是个绿色的礼盒,盒子还用绿色丝绸带精致系着蝴蝶结,不过最醒目的是那绿色上的几个白色字母— mer。 手足无措的涂筱柠看看那礼品盒再看看他,只听他不冷不热道,“涂经理,你客户这伴手礼还挺大方的。” 110 110 涂筱柠第一反应是完了,自己受贿了!第二反应是完了,老公你听我解释! “我,我不知道,他说是伴手礼的啊。”涂筱柠凌乱了。 见纪昱恒不说话,她更急了,“我真不知道,我有他微信,我现在就找他。” 她要去拿手机却被纪昱恒拦住,“这都几点了,大晚上的你给男客户发微信,也不怕人家没想法的反倒萌生点想法来。” 涂筱柠一想也对,就放弃了,她看看他,有些怂地凑过去。 “老公我真不知道。”她像做了坏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去勾勾他的手指。 手被他握住,“我看着有这么不讲道理?” 涂筱柠贴过去,抬手摸摸他如画的眉目,“我怕你误会,我不想跟你有误会,一点都不想有。” 纪昱恒揽住她的腰身,“夫妻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还怎么过日子?”他再看看那片耀眼的绿色,比劳力士的盒子竟还鲜艳几分。 “不过涂经理现在越来越有能力,说不定以后要你养我了。”过了会儿他冒出这么一句。 涂筱柠挥手打了他一下,“刚刚还说信任的呢。” “我指的是工作能力。”他笑着又把她圈进怀里,涂筱柠没好气地推搡他,两人黏腻地闹了一会儿,涂筱柠也看着那绿色盒子发愁。 “当时应该看一下的,可当人面拆礼物又不礼貌,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得还给他。” 他认同,“是得还给他。” 涂筱柠再瞅瞅他,“你怎么知道这牌子的?” 见他不语涂筱柠用指尖戳戳他胸口,“这牌子是护肤品中的爱马仕,听你刚刚的语气明显知道,你个直男怎么会对女人的东西那么了解?纪昱恒,你是不是以前就给哪个漂亮小姐姐当礼物送过啊?” 他眉梢轻挑,故意说,“你这么问我得好好想想,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你还真有啊你!”涂筱柠又打他。 纪昱恒囚住她的手,“得亏我结实,不然每天遭你这么多下打,不废也内伤了。” 涂筱柠瞪他,“胡说八道,谁天天打你。” 他捧住她的脸,低头跟她面对面,“才说好的信任呢?” 涂筱柠嘟嘴,“我又不是你初恋,谁知道你以前有没有对谁上过心。” 虽然他说他大学没谈过恋爱,可他接触的优秀女孩那么多,总会遇到一两个欣赏的,说不定男女独处,一时情动磨枪擦火还约了个炮什么的,不然他怎么技术那么好?不过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他又不作声了,涂筱柠权当默认,看吧,她就知道。 “你不是说不计较从前?”少倾,他问。 “我计较了吗?”她恬不知耻地反问,然后走回餐桌,“我才不计较呢。” 拆开的包装纸已经有些皱了,她抚平重新包回去。 纪昱恒刚要到她身边开口,却听她道,“老公,你说这些奢侈品为什么主题色都喜欢弄绿色或者接近绿色呢?是不是因为适合送女人当礼物,就顺便暗示人家男朋友或老公:兄弟,你家红旗不倒彩旗飘飘,你头顶一片青天,绿油油啊绿油油。” 下一秒她的小脑袋就被轻拍了一下,“说什么呢?” 她捂着脑袋,“我说了不要老拍我脑袋,本来就不聪明,每次被你拍得更笨了。” 纪昱恒唇角漾笑,“你什么时候不打我,我就什么时候不拍你脑袋。” “你这人就是讨厌。” 他把她拉过去,远离那碍眼的绿色,“来,旗怎么飘的?你给我飘一个。” 他开始勾她睡衣肩带,她重新拉好,“你才飘呢,这我新买的两件套睡袍,真丝的你别乱扯。” “嗯,挺好看的。”他发现她里面没穿内衣。 “那当然了,维密高仿,我跟凌惟依拼两件包邮还能再优惠50。” “营销套路,这种优惠也就骗骗你们女人,亏你自己还是干营销的,下次买个真的。” “真的多贵啊,我花那么多钱就买个睡衣,脑子瓦特了?” “那就当穿给我看。” “你现在不正看着吗?喂,别扯啊别……唔……” 第二天涂筱柠午休的时候给付轶均发了一条微信。 【付总,昨天的礼物我看过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过了一会儿他回了过来。 【只是一点小心意。】 【可对我而言真的太贵重了,我心领了付总,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我还给您?或者我直接快递到您公司】 他却发过来一句。 【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就请我吃顿饭。】 涂筱柠指尖微顿,想了想又继续打字。 【好的付总,您看您想吃什么?】 【我随意,都可以。】 【那日料?】涂筱柠脑子里能想到的又贵又方便简单吃饭说话的地方只有菊川了。 【你说的是“菊川”?】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需要绕弯子。 【对,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你若是空的话,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 【好,我五点半下班,那就六点见了付总】 【好】 结束微信聊天,涂筱柠起身走到纪昱恒办公室,他关着门应该在午休,她轻轻敲门。 纪昱恒打开门看到是她。 “领导,我有要事汇报。”她开口。 他手还放在门把手上,示意她进来。 她踏进去,他关上门顺势把她一拉,亲得涂筱柠靠在门背上意乱情迷。 两人的衬衫都有些凌乱,呼吸也渐渐急促,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在灼热起来,第一次在单位,他的办公室里亲密,涂筱柠觉得既紧张又刺激。 过了一会儿他先停下了,埋首在她颈间重重喘气。 “以后中午,不要随便过来。”好不容易呼吸正常了些,他哑着嗓开口。 涂筱柠捧起他脸,故意撩拨他,声音也娇滴滴地,“干嘛?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潜规则女下属啊?” 她的角度清楚看到他喉结动了动,然后被他整个人困住,一副还是正人君子的样子,“再乱动就请你出去。” 她顽皮地去拉拉他领带,又扯了扯把玩在手里,整个身体离他更近了一些,恨不得要脸贴脸,指尖从他的唇一路滑过他的喉结,她视线停留在他微敞的锁骨,然后她俯身凑近贴着他说话,她呵着气,嗲着音拖沓着,“可是领导,人家就喜欢看你这样生气的样子,你再多别扭一会儿呗。” “涂筱柠。”他抽回领带低声警告,手上扣着她手的动作收了收,弄得她吃痛。 “好了好了,不闹了。”她不跟他胡闹了,给他整整衣服再收好他领带,“跟你说正事呢。” 他捉住她停留在自己胸膛的手,“你现在别碰我。” 涂筱又笑了,伸手搂住他脖子把他拉到跟自己一样高的角度,吮了一下他的唇,又重又响,“领导,要不我牺牲一下,陪你去旁边酒店开个房呗?” 他拍了她一下,把她手拉下来往后退了退,拉出一道安全距离。涂筱柠又要凑过去,他抬手示意她止步,“你就站那儿,别靠近。” 涂筱柠开心地不得了,就差笑出声了,她终于也找到一个拿捏他的好办法了。 他独自靠落地窗站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冷静,但还是不让她过来,“什么事?” 两人就站在一个很远的距离说话,他办公室又大,就像隔了一条马路,两人各在斑马线的顶头站着。 “领导~”涂筱柠又娇滴滴地开口。 “好好说话。” “哦,那老公,刚刚的口红好吃吗?” 纪昱恒重复,“好好说话!” 她小哼了一下,声音终于如常了,“晚上能不能陪我去赴个宴?” 外面阳光明媚,柔暖的光透过落地窗肆意倾泻在他身上,整个人像被光晕包围,更加耀眼夺目,摄她心魄。 “什么宴?” 涂筱柠故意卖卖关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大应酬,就是优胜的小付总单独约我去吃个晚饭,如果领导您不空的话,我就自己一个人……” “几点?” 涂筱柠粲然一笑,“六点。” 晚上准时到菊川,付轶均已经在包厢等候了,服务员帮涂筱柠拉开推门。 “付总。” 付轶均望着那道倩影,刚要应允起身却在下一秒微顿,视线落在了她后面的挺立长身上。 涂筱柠走进包厢,淡然微笑,开始介绍,“付总,这是我们领导,纪行长。” 包厢里沉寂了数秒,付轶均扶着领带站起身,他走到纪昱恒面前,恭敬开口,“纪行长,您好,今日才见面,幸会。” 纪昱恒颔首浅笑,“幸会,付总。” 两个男人身高气场都差不多,初次见面却十分罕见地没有伸臂握手,只是客套过了个场面话,高冷与倨傲的碰撞,强者与强者的交汇,光面对面站着就能无声碾压一切。 气氛略怪异,涂筱柠开口打了打岔,“要不先坐吧?” 两个男人才动了动,各自落座在桌两侧,涂筱柠自然是跟纪昱恒坐一起。 她捧着点菜单先客气地送给付轶均,“付总,也不知您爱吃什么,今天我请客,您随意点。” 付轶均没接菜单,只说,“涂经理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一瞬间空气仿佛又凝结了,只能听到纪昱恒捧起茶盏的声音,涂筱柠笑笑便低头认真点起来,“那个,您有什么忌口的吗付总?” “没有。” “那我就点个套餐了?” “好,你随意。” 涂筱柠按了一下服务铃,服务员进来了。 “麻烦给我来个c套餐。” “好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涂筱柠想了想,“再来两份秋刀鱼吧。” “好。” 涂筱柠又看看两个男人,“你们,来点酒?” 付轶均率先颔首,直接跟服务员讲,“两瓶清酒。” 服务员便低头跟对讲机吩咐,“冬至包厢两瓶日式清酒。” 不一会儿酒先来了,服务员拿着点菜单退出包厢,付轶均倒着酒似随口问了一句,“涂经理喜欢吃秋刀鱼?” 涂筱柠摆摆手,“没有,我不喜欢吃鱼,我是点给你们吃的。”然后她顺手就拿起右手边的杯子,末了又补上一句,“这里的煎秋刀鱼挺有名的。” 付轶均看着她捧起那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她的杯子在左手边,她拿起的右手边那杯是纪昱恒的。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举杯又看向纪昱恒,微笑如旧,“我公司最近获批授信多亏小涂和贵行,早该来拜访纪行长的,今日才见面,失敬。” 纪昱恒也举起酒杯,“我平日忙碌,鲜少能带他们一同营销,今日听闻小涂与付总有约,哪有再不出面的道理,之前礼数不周,还望付总海涵。” 涂筱柠喝着茶,心想这男人之间的场面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客气了纪行长,现在打开了合作,以后碰面的次数会很多。”付轶均跟他酒杯碰撞,却没比他杯沿低,照道理,敬人酒是要比对方的酒杯矮个几分的。 纪昱恒显然也注意到了,只笑着接了这杯酒。 菜也很快来了,涂筱柠没喝酒就只能吃菜,她觉得带纪昱恒来既明智又正确,她都不需要怎么说话了,光他们聊就够了。 从银行业务聊到金融市场,再聊到国际经贸,风投,一开始涂筱柠还能听听,后面她就听不懂了,妈呀,这都啥跟啥,还跟tvb剧里一样,时不时蹦出几个英文单词,中文夹着英文,都说中文不行吗?非要装个逼显摆一下他们学霸有文化? 吃了个三文鱼芥末又沾多了,她呛了一口,立刻捂住嘴咳了咳。 付轶均注意到,手移到一旁去拿纸巾,纪昱恒却比他快一步把自己手边的纸巾递给了她。 她望了他一眼,眼底有波光在流淌,她接过也没说谢谢就擦了擦嘴,又捧起右手边的茶杯喝了口水再放回原位。 她没事了纪昱恒才重新看向付轶均,“付总,不好意思,您继续讲。” 付轶均眼神还在涂筱柠那里,顺着先前的话题开了口,“在我看来银企合作其实就跟我们做生意一样,靠缘分也靠情分,有缘无分或有情无缘占了一样都无法促成这次合作。”他轻摇酒杯,对上纪昱恒的眼眸,脸上的挂着的笑似比先前更甚几分,“你说呢,纪行长?” 纪昱恒唇角牵了牵,顺手拿起左边的茶杯,“付总说的没错,银企关系相识靠缘分,相惜靠情分,长远靠信任,有来有往,方能共赢。” 付轶均声色不动看着纪昱恒的动作,只见他拿起那杯子抬到自己面前,那鲜艳的口红印还沾在浅色的杯沿,纪昱恒低头扫到,却视若无睹,就着那唇印也喝了一口。 付轶均眸光微敛,在纪昱恒抬眉前转而移开视线按下了服务铃。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再开口付轶均的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他说,“加点茶。”却忘了要跟服务员说麻烦。 111 111 这顿饭吃的时间也不太长,八点不到就束了,涂筱柠去门口结账,却被告知已经付过了。 付轶均和纪昱恒几乎同时站到她身后,涂筱柠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有人唤,“付总!” 一个着装精致却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骤然出现。 “老板。”站在门口的一排服务员齐刷刷鞠躬。 涂筱柠这才知道是菊川的老板,他明显是冲着付轶均来的,纪昱恒适时地往旁边让了让,那老板一个跨步将他原本位置取而代之,热情地握住了付轶均的手。 “付老弟你大驾光临也不通知我一声啊!” 付轶均只客气地微笑,“跟合作的银行一起吃顿饭,就没叨扰哥哥。” 老板眯眯眼,“你这说的什么话!跟我还这么见外?”又拍拍他肩,“难得见你一面,走,去我vip包厢我们再叙叙旧。” 付轶均抬了抬手轻轻按住他拉自己的动作,“今日不巧,我还有事,改日弟弟做东好好聚聚。” 正好涂筱柠站在他们面前,老板听他说完顺势看了她一眼,再转向付轶均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又拍拍他背,“行吧,那我今天就不打扰你,改天我哥俩一定好好喝个痛快。” “一定。” 老板扬着下巴叫前台收银,手臂悬空抬着手指在上下点啊点,也不知在点什么。 “把付总今天这单免了,我请。” “好的老板。” 然后两人又寒暄片刻,站在一旁的纪昱恒仿佛完全被忽略,只有涂筱柠看着他觉得这种场面很难熬,两人隔空对视,却能彼此会意,他用眼神让她再等一等。 好在那老板逗留一会儿就走了,付轶均看向站着等了很久的涂筱柠。 “抱歉,让你久等。”他只说了你,没说你们。 “没事付总。”涂筱柠看到这才缓步上前的纪昱恒,便也挪了挪脚步。 付轶均看她站到了纪昱恒身边。 “付总,说好这顿我请的。”然后涂筱柠对他说。 他淡淡一笑,“反正现在也不是我请,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涂筱柠还是不好意思,“可是……” 付轶均视线停留在她脸颊,“没关系,来日方长,还有很多机会的,小涂。” 他喊了她一晚上涂经理,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小涂倒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下次有机会再跟付总尽饮畅谈,讨教一二。”纪昱恒稍稍往前一步,正好将她挡在了身后,也替她接了话。 付轶均目光偏了偏到他身上,笑容隐匿,“纪行长谦虚,金融领域你比我专业。” “不敢当。” 三人一起往外走,一出门涂筱柠就看到了付轶均的宾利,应该是司机直接开到门口来接他。 付轶均停了停脚步,“纪行长,你也喝了酒,我有司机,不如我送你一程?” 纪昱恒也驻足,“不用了,我坐小涂车就行。” 付轶均无声看着并排而站的他们。 涂筱柠还在一旁点头附和,“对,不麻烦了付总,纪行长我送就行了。” 后面有车要走,开始在鸣笛催促他的车。 付轶均便收回视线,“那就告辞了。” “告辞。” “再见,付总。” “再见。” 目送他上了车缓缓离开,涂筱柠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算结束了,饭好吃是好吃,可真压抑。”她可以肆无忌惮吐槽了。 后面又有车来了,纪昱恒欲拉她手,她已经先牵住了他的依偎了过去,“老公。” 纪昱恒揽着她往边上靠了靠。 付轶均的车停在出口,司机在等门卫找停车费,看到付轶均正沉眸看着后视镜,以为是被后面车鸣催促的不耐,便安抚,“付总,找个钱马上就好。” “嗯。” 虽然只回了一个字,也能听出他心情不悦,司机赶紧催门卫,“大爷,钱找好了没?” “来了来了。”门卫把找的钱递过去。 禁栏一开车就疾驰而去,甩了大爷一脸灰。 大爷挥了一把脸,“嘿,这年头开车的都一个个急什么?” 涂筱柠抱着纪昱恒的手臂慵懒往停车场走着,“老公,今天多亏有你在。” “确实,不然那付总怕是要把你看出一个窟窿来。” 涂筱柠看他一眼,强调,“他只是我客户。” “这又是高档伴手礼又是单独吃饭,恐怕人家可没只想做你客户,涂经理。”他走得懒散,说话也仿佛漫不经心,却字字有力。 涂筱柠晃晃他长臂,“又胡乱吃醋,这可不像你啊,纪同学。” 她许久没这么唤他了,他看她,“怎样才像我?” “你是万里挑一纪昱恒啊,谁都不及你优秀,再说了。”涂筱柠摸索着他每一根修长手指,声音不自觉变得小女人般扭捏,“我眼里除了你,哪还容得下别人。” 纪昱恒臂腕一收,执握住她的手,“你要记住,他先是男人才是客户,你不可掉以轻心,而你先是我老婆再是我下属,我不允许有人打你主意,还在我眼皮子底下。”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可他越是这样说话就越帅,比电视剧里那些男主角什么情啊爱啊的甜言蜜语更让她这个女主角心驰神往,魂不守舍。 “你真是理科生吗?这情话说的比文科生还溜。”她心房当下又暖得一塌糊涂。 “我文科也不差,只是理科更好。”他也毫不谦虚地把她手扣在自己胸膛。 涂筱柠就撒娇地去搂抱他的腰,一个劲地往他怀里拱着,“我以后会注意跟他保持距离的,而且也就核保签字要跟他见面,后面就都跟会计对接了。” 他任她在自己身上蹭啊蹭,“你不是要把东西还人家,东西呢?” 涂筱柠“哎呀”一声,“忘了。” 他缄默,涂筱柠仰头对上他清冷无波的表情,美美地笑了。 “老公,我特别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怎么办?”她嬉皮笑脸地就去揉捏他脸。 他捉住她手不让碰,傲娇了,涂筱柠就靠上去哄他,“东西我早就快递寄回去了。” 他不理她,手却松了松,涂筱柠挣脱出来终于摸到他脸了,把他英挺的鼻子又按成了猪鼻子,可就算变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老公,你看我为你可是错过了护肤品中的爱马仕呢,你就说怎么赔我吧。” 他由她随意蹂躏自己,“那就买个爱马仕给你。” 涂筱柠动作一停,“疯了你纪昱恒,别仗着自己能挣钱就乱挥霍。” “我赚钱就是给你花的,你不花我都没成就感,纪太太。”他正视她的眸。 涂筱柠心里又晃晃悠悠的,觉得他就差要把自己的命拿去了,一动情,她扬起下巴就噙住了他的唇,也不顾还在人来人往的商圈里,两人就难分难舍地吻了起来,路灯下的长影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唇舌追逐,情深又意动。 过往的人都朝他们投来目光,有害羞低头走过的,有发出喟叹的,也有不能接受批评他们的年长者。 “现在的小年轻啊,回个家的时间都熬不住了,旁若无人就在大街上亲嘴,亲得恨不得胶水黏在一起,哪怕去车里也好啊。” 涂筱柠才不管,通通不管,直到舌尖至舌根都被吻麻了,她才想抽离,他却拥着她又纠缠了一会儿,最后在她快要窒息时他才依依不舍放开,而她红通通的唇早已没了知觉。 她现在可算懂网上很火的那句每天爱你三千遍是什么意思了,真正爱上一个人,每天又何止三千遍? 缓了一会儿两人才又继续走去停车场,涂筱柠就想起了相亲的时候。 “老公,当时相亲的包厢你为什么定在‘蝉语’啊?”她边问边拉过他手臂让他勾着自己的肩。 “好听。” “可是‘春分’,‘秋归’什么的都好听啊,而且你的微信头像也是一只蝉,你是喜欢蝉吗?” 他承认,“嗯,喜欢。” 涂筱柠有点嫌弃,“这玩意儿长得那么丑,你怎么会喜欢啊?”她想想都起打激灵。 他把她勾得紧紧的,又说那句,“喜欢就喜欢了,哪儿那么多为什么。” 涂筱柠牵着他搭在自己肩上又悬空下垂着的手,“你这人哦,喜欢的东西总是与众不同。” 他刚要接话,手机响了。 涂筱柠也不愿意放开他,他就继续搂着她用另一只手接了。 涂筱柠听他唤了一声,“李总。” 这中国大姓,也不知是行里众多李总中的哪一个,还是行外哪个老总。 他嗯了几声,搭在她肩上的手蓦然变得有些僵硬,虽然不易让人察觉,可涂筱柠跟他心有灵犀,一下子就能感觉到。 她去瞧他,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眼神里有转瞬即逝的意味不明,在与她对视后又变得柔和起来,先前些许生硬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 涂筱柠想,应该是工作上的什么事。 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几乎都是对方在说,他只是附和。 “好,我知道了,谢谢李总。”最后他收了线。 涂筱柠从来不多问他的事,即便是工作,所以挂断后她也不会追问是谁啊这种问题,她觉得男人,还是要给他一定的空间,不能什么都管得让他喘不过气。 “我要去趟总行。”放下手机,纪昱恒告诉她。 “哦,什么时候?”她现在已经对他去总行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一会儿就走。” 不过这句话还是让她讶了讶,他这样的说走就走也是少有,“这么急?” “嗯。” 她知道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事了,也不敢耽搁,拉着他就往车那儿走,“去几天啊?” “待定。” “那我赶紧回去给你整理东西去。” “不着急,你好好开车。” “嗯。” 回到家涂筱柠就给他拿行李箱整理起来,他就在她身后安静看着。 “你机票买了吗?” “买了。” “几点的?” “十二点。” 涂筱柠将他的衬衫平整叠放在箱子里,有点心疼,她转身去抱抱他。 “老公,要不百万年薪咱不要了,钱够花就行了,你太辛苦了。” 他手臂在她腰间收紧,“男人总是要多付出些的,再说这就吃苦了?跟很多底层劳动人民比,我这点算什么,苦都谈不上。” 涂筱柠闷哼,“我就是心疼你,你每天那么忙,成天交际应酬,一个电话就去总行,a市c市来回飞得比我回娘家还勤快。” 纪昱恒笑了笑,“你这比喻挺生动形象。”又揉揉她的发,“我不在家你就回娘家住几天,陪陪爸妈。” 她埋在他怀里摆弄他的衣领,“嗯,确实好久没回去了。” 他低头轻啄她的额,拍拍她的背,“我去洗个澡再走。” “好。” 洗完澡纪昱恒又在家逗留了会儿才走,涂筱柠要送他,他没让。 “我已经叫了滴滴,机场远,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自己开回来我不放心。” 她只得给他再整整西服,“那你自己当心。” “好。”他推着行李开门。 “老公。”蓦地,她唤他。 在他转身的片刻她投入他怀里,他稳稳接住。 她嗅着他身上清新的薄荷味,熟悉又让她沉溺,“很早之前我就想,每次你出门就这样给你一个拥抱,可总是犹犹豫豫地不敢,生怕你不喜欢,可以后就算你不喜欢我也要每次给你一个拥抱,我要告诉你,不管外面再累多苦,我永远在家等你回来。” 他俯身埋首在她颈间,“傻瓜,我怎么会不喜欢。” 她又朝他怀里靠靠,然后仰头望他,瞳孔里满是他的影子。 “老公,我爱你。”她蓦然说出口,在此刻无比清醒的状态下。 屋内寂静,他眼底也柔得无法言喻,他凝着她,说,“我知道。” 她搂住他的脖子又献上吻,心底暗叹真是一刻都不想跟他分开。 可最终还是要放他走,她在阳台望着他独自走出小区的身影,月光下她的眉目也逐渐浓稠。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突然去总行,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不像是之前单纯的业务沟通那么简单。 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揉了揉额,她就是这样,他一不在就容易一个人胡思乱想。 凝凝神,她顺手收了自己的睡衣,还是洗洗早点睡吧。 112 112 纪昱恒去总行的事好像单位没人知道,第二天上班赵方刚竟还在问老大怎么一天没出现,微信也不回。 涂筱柠在想难道不是业务上的事吗?不然怎么会连赵方刚都不知道? 晚上下班她给母亲发了一条要回去的微信,然后先去医院看婆婆。 婆婆今天精神状态还不错,看她来很开心,不要护工喂饭了,偏要她喂,像个老小孩。 涂筱柠坐下来耐心执起勺子。 婆婆视线一直落在病房入口,涂筱柠顺着看过去,病房门虚掩着,只有风吹过,轻轻煽动着门在微晃。 涂筱柠用纸巾给婆婆擦拭嘴角,告诉她,“妈,昱恒这两天出差了,回来就来看您。” “哦……”婆婆也没说什么,只是眸光暗淡了下去。 涂筱柠知道她很失落,心里也难受得紧,又舀了一勺粥喂她,她却摇摇头不要吃了。 “那我给您切个水果好不好?”涂筱柠又细声询问。 “不了,我想坐着躺会儿,休息一下。” 婆婆轻声说,有点困倦了。 涂筱柠给她掩实被子,起身要去洗碗,婆婆却突然伸手拉住她。 “怎么了妈?” 婆婆凝神望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让昱恒,以后别那么辛苦了。” 涂筱柠点着头反握住她的手,婆婆也紧紧攥了她一会儿,比平常的力气都大一些,半晌才松开手,“你们要好好的。” “好。”婆婆最近时常发出这样的感叹,涂筱柠也没多往心里去,就拿起碗又看了她一眼,“妈,我就去冲个碗,很快回来陪您。” 她点点头,笑笑,“嗯,去吧。” 涂筱柠起身离开,像往常一样去走廊尽头的洗手池冲洗碗筷,她洗好擦干然后捧着往回走,突然看到一堆医生护士在疾步快走,嘴里念叨着,“快快快。” 这种场面她看得心头忍不住一紧,视线不由自主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走进了病房她浑身打了个寒战,捧着碗筷的手开始微颤,因为他们跑向的正是婆婆的病房。 她几乎下意识地开始奔跑,走廊上的嘈杂声都不及她此刻凌乱的脚步声。 站在走廊一旁的护工看到她就快步迎了上来,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说话却带着哭啼声,嗓门高扯,唯恐别人听不到,“哎哟纪太太啊!你前脚刚走吴老师就不行了啊!你快去看她最后一眼吧!” 涂筱柠像被当头打了一棒,猛懵在原地,然后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像内伤发作,从隐隐作痛蔓延到四肢百骸,钻心刺痛得她要喘不上气。 “你,你,”她咬着牙,恨不得把手上的东西全扔到护工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走廊里过往的其他家属都在看她,她长发凌乱,眼眶红透,全身都在颤抖。 护工指着病房还在喊,“我没胡说八道啊!不然你自己看啊!都上心电除颤仪了!” 涂筱柠失神地望过去,病房门被紧闭,围了一群医生护士,正在给婆婆做心脏复苏。 手中的碗筷一下子摔落在地,那厚实的玻璃碗居然瞬间碎得四分五裂,涂筱柠只觉得被浇了一盆彻骨寒的冰水,从头凉到脚,皮肤上的汗毛都根根竖了起来。 下一秒她就冲向病房,“妈!妈!” 外面的护士赶紧拦住她,“纪太太,你冷静一点,不要影响我们抢救病人。” “不行,我妈,我不能让我妈一个人在里面,我,我……”她已经语不成句,只剩下难以自制的失控。 几个护士抱住她,一直在她耳边说,“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 可她满脑子只有见婆婆,她明明刚刚还在跟她笑着说话,还拉她手,怎么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还在推搡挣扎着,病房门突然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是主治医生,涂筱柠认得。 她一把上前紧拽住他的胳膊,也不顾什么礼不礼貌了,声音和身体均已晃晃巍巍,“医,医生……” 可她还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医生直接对她摇了摇头,他说,“纪太太,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涂筱柠眼神空洞地越过他看向病床,护士已经在拉白布。 她就像一只高高飘在天上的风筝,突然牵扯的线断了,晃晃荡荡,摇摇曳曳,然后猛得往下坠落,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她松开了抓着医生的手,两眼一抹黑,就往后踉跄着地狠狠跌坐在地。 耳边又是一阵嘈杂,有喊纪太太的,有来扯拉她的,她却犹如抽光了所力气,跟着心底陨落的某处再也站不起来,嗓间堵噎着,想哭竟也哭不出,就呆若木鸡在地上坐着,像个傻子任人看。 医院太平间,涂筱柠站在角落只觉得更加沁凉入骨,冷得她不停地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小吴老师夫妻是第一时间赶来的,她一来就趴在婆婆身上哭到撕心裂肺,小姨父拉都拉不住。 过了一会儿涂筱柠父母也匆匆赶来了,母亲红着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她,无声走过去,望着她缥缈虚无的眼神只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见到了母亲,涂筱柠才像活过来一点,她紧靠在她身上,像小时候依偎在她怀里汲取着温暖。 “妈,你说,我是不是特别没良心。”她蓦然开口,却听不出任何语气。 母亲看看她,她视线一直望着躺在那里早已没了温度的婆婆。 “我婆婆对我,对我这么好,她走了,我,我却哭不出来,一滴都哭不出来。”她低语着,像在跟母亲说话又像自言自语。 母亲抱着她,什么都没说,只哽声问,“昱恒知道了吗?” 涂筱柠像个木偶摇摇头,声音弱不可闻,“我不敢打他电话。” 母亲越发感觉她手冷,且不住地在发颤,她心疼得把她搂地更紧,然后轻声唤丈夫。 “老涂。” 父亲正在陪小姨父站着,神情悲伤且严肃,听到呼唤移步过去,才发现涂筱柠面若死灰。 “快把衣服给柠柠盖盖。”母亲催促他。 父亲赶紧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涂筱柠身上,看女儿这样他扶住她肩,不忍地叹了口气,“闺女,难受你就靠着爸哭会儿。” 涂筱柠却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她呆呆望着父亲,“爸,可是,可是我就是哭不出来。” 她这副样子父母看得更加红了眼,母亲牵着她的手,“要不我陪你出去坐会儿?在这儿你看着心里难受?” 涂筱柠摇头,“不行啊,不行,我要陪我婆婆,我要陪她,她一个人在这儿,太冷了。” 这下老两口再也绷不住,母亲背过身去抹泪,父亲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哑声说,“好,那爸妈都在这儿陪你。” 涂筱柠就继续站着,望着婆婆,她双眼紧闭着,就像平常睡着了的样子,她一度以为她就是睡着了,过会儿就会醒过来,慈眉善目地唤她,“筱柠。”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她四肢都没了知觉,突然门被推开,那道高挺的身影闯入眼帘,她视线跟着锁在了那里。 纪昱恒疾步踏进这个密闭的空间,带着风尘仆仆,可更多的是急促仓惶,直到真的见到了,他一刹那定在了原地。 小姨一看到他就冲了过来。 “啪——”地扬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 涂筱柠的眼底倏然紧骤,那巴掌明明打的不是她,却比落在自己脸上更生疼,连火辣辣的感觉都在肆意延伸,然后整个屋子里又传来小姨声嘶力竭的哭泣。 “工作工作!工作有那么重要吗?重要的连你妈走了都不知道!连最后一面她都没见到你!没见到啊!”她怒吼着又要扇他,被小姨父拦了下来。 “别打了!孩子也不知道!” 纪昱恒的半个脸颊瞬间就红了一片,他望着安静躺在眼前的母亲,还跟平常一样,却再也没有睁眼坐起来,温暖笑着叫他一声,“昱恒,儿子。” 最害怕的一幕终究还是来了,他手开始颤抖,想过去竟迈不动双脚,举步竟是如此艰难。 耳边还是小姨的哭喊和小姨父的劝阻声,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周身犹被黑暗笼罩,脑里是从未有过的浑浊,气管像被注了水,让他如同溺水之人抓不住任何东西,呼吸困顿。 “扑通——”一声,他直接跪下,身子却仍是笔直的,只是脸上再无半点血色,连嘴唇都苍白到可怕。 医院是水泥地,他那一声重响,磕得涂筱柠的整颗心都揪得没了形没了边,她也像被掐住了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更别提能正常走到他身边去。 小姨终于止了声,看着跪在那里的纪昱恒,无声泪流。 纪昱恒眸底无光,眼神一直落在母亲的遗体上,仿佛一夜之间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即便是跋山涉水步履匆匆,终究没来得及见最后一面,今夜他再无母亲,在这个世界,从此他就无父无母,独身一人,孤苦无依。 他这样一个高傲的人,此刻却像被剔了骨架,如一具行尸走肉,悲怆落寞,惨淡凄凉。 过了很久,久到他双腿麻木都浑然不觉,他蓦然叩首,重磕在冷冰又坚硬的水泥地上。 狭小的空间他毫无生机的颤音响起,一字一句击在每个人的心脏。 “妈,儿子不孝。” 他叩首的地方,那块浅灰色的水泥地,湿了一片。 113 113 婆婆是在医院过世的,不能接回家,当晚医院开具了死亡证明,遗体送入了殡仪馆,在那里设了灵堂。 涂筱柠和纪昱恒都换上了孝服,他一直跪在婆婆的灵堂前,连续几个小时动都不动。 涂筱柠也陪他跪,可她一晚上没吃没喝,渐渐有些体力不支,最终被父母架起来坐到一旁。 “你总得吃点东西。”母亲给她递来一瓶水,她不动,她就喂她。 水灌进口中,涂筱柠只觉苦涩不堪,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了。 “再吃口苹果,不然这夜你怎么有力气守?”母亲又给她递来一颗洗好的苹果。 涂筱柠望着那红彤彤的苹果就想起了婆婆平时的样子。 “我婆婆她,她最喜欢吃的就是苹果了,每天总要吃两个的。”她低喃道。 母亲叹了口气,她的女儿她很清楚,从小重情重义,一直把这个婆婆跟她这个亲妈一样对待,婆婆是在她面前突然走的,这个打击对她太大,她欲哭却无泪是因为她已经悲痛到了极致。 涂筱柠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整个人像散了架般在低语,“妈,我婆婆她今天明明精神状态很好,她还像个小孩一样跟我撒娇,不要护工喂饭,偏要我喂,然后她就这样抓住了我的手,跟我说了会儿话,她最后都是笑着的,你说,你说,她怎么就突然走了呢?” 母亲紧握住她的手,有些于心不忍地告诉她,“那是,那是回光返照,你婆婆她一直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要走了,不想让你们太难过,一直都笑着跟你说话,她也舍不得你们,所以缠着你喂她最后一顿饭。”她顿了顿又说,“吃了饭,也没有饿着上路,那里路途遥远,她走过去也不会太累,明后天是双休,你婆婆考虑周到,知道你们平常工作忙,连走都挑了个周五,这样火化也不会占用你们上班时间,她到最后都在为你们着想啊。” 涂筱柠听着心头巨震,胸口钝痛不已,她接过母亲手中的苹果,婆婆最后的那抹笑一直在她记忆中摇曳。 她再看看自己的手,上面仿佛还有婆婆留下的温度,她临走前那么紧地握着她,明有万般不舍却还是松开了她。 苹果上突然多了一滴晶莹,透亮却也模糊,随后又多了一滴,两滴…… “我不该走的,我为什么要去洗碗,她那样紧地拉我,她想我多陪陪她,可我却扔下她一个人在那里,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那里,她看我走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很难过。”猝不及防的视线模糊,涂筱柠终于哭了出来,却是懊恼不已,后悔万分。 母亲心疼得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我,我不该走的,我不该走的,哪怕她再多跟我说些话,给我留个念想,也好,可我,可我却留她一个人,一个人在那儿……” 慢慢的,整个灵堂都是她痛心疾首,无比自责的哭泣声。 小吴老师又红了眼眶,扑到姐姐的棺木,“姐,你一辈子都在为孩子操心,到走都是,从未为自己活着,到了那里有姐夫接你,告诉他昱恒长大了,也娶了媳妇,再也不用你操心了,你们夫妻终于可以团聚了,在那儿就跟姐夫好好的,有他疼你,你再也不会累了,你这一路好好走,好好走。” 婆婆的音容笑貌在涂筱柠脑海里如潮涌而至,有初次见面时的微笑,有她平时里安静望她的表情,有她耐心听她说话的神态,还有她每次紧握自己手欢喜的模样,她就像第二个母亲,总是听她说话,从不嫌弃她,无条件对她好,宠爱她,关心她,连每天下班去医院她都成了一种习惯。婆婆坚强又独立,即便被病痛折磨,她从来都是笑着的,她说要等到他们有孩子的,可一定是这人世间太苦了,苦到她再也熬不下去,支撑不住了,才选择了离开,而这些记忆深处里的东西从此以后就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涂筱柠抽泣着,有气凝结在了嗓间,让她喘得一顿一顿,浑身止不住地瑟瑟发抖,悲伤到无以复加。 她还没来得及尽孝,婆婆就匆匆离去,真正的生离死别太过痛苦,她难受,自责,无法接受这一世的婆媳情分尚未开始太多就这样缘尽于此。 直到她的肩被有力摁住,头顶的白日光被一道身影全然遮住,仿佛连带着她的整个人都被盖住。 耳边有母亲讶然的声音,“昱恒?” 这个两个字终于让涂筱柠有了丝反应,她怔怔抬头,对上了他深红的眼眶,刚刚过去的数个小时,血丝已经布满了他的眼底,触目又惊心。 见到他,她泪如雨下,说话还是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不堪,“我,我没有照顾好妈,对不起,对不起……” 他跪了很久,此刻却仍站得笔直,仿佛从未低头过。 他很轻地很缓地将她扶靠在自己腰间,声带如同受损,竟毫无音色,比她还哑。 “妈不会怪你。” 短短五个字,他说得艰涩无比,甚至无法正常发声。 涂筱柠一惊,她猝然站起身,含泪盯着他,“昱恒,你的嗓子,你嗓子?” 他只与她无声对视,他面无人色,一向清亮的眸里此刻了无生机,漆黑一片。 “是郁结攻心,难受狠了啊。”母亲也在一旁抹泪,又嘱咐父亲,“你车上不是一向备着热水,快拿来给孩子喝一口,跪了一宿,身子骨已经伤了,不能再把嗓子给废了。” “好好好。”父亲也担心地看着女婿,赶紧往外走。 有泪落到涂筱柠的唇上,咸涩的滋味淌进口中,如一味药慢慢入喉,哪怕只有几滴却也难以下咽,她望着他,微微张口总想说些什么,可她现在自己情绪都尚未平复,又如何去安抚他,她又想伸手触碰他给他一丝温暖,可她现在自己都寒颤着,何来给他慰藉,她疏忽又无能,他不在的时候,终是没能替他守护好婆婆。 他从小一直在守护的母亲,今夜再也没有了,就这样被遽然抽走了软肋,他一定很疼,很疼。 夫妻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这一夜过得宛如过了几个世纪,难熬却让他们无从逃避,这就是长大,这就是不得不面对的生死与离别。 父亲很快拿着热水来了,母亲倒了一杯给女婿送过去,他却跟涂筱柠一样不接,滴水不进。 见他这样,母亲也难受至极,她缓声劝,“孩子,你不能这样,换一个角度想,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你瞧她都脱瘦成什么样了,那双手臂只剩下了骨头,人间这遭苦她是吃了个遍,临走前也熬到了筱柠去,算是见了最后一面,想来是对你们放心了,她才离开得那般安静默然。”她又握了握他那冰凉的手试图给他一些温度,“所以你们要好好的,不要再让她有牵挂。” 纪昱恒却依旧岿然不动,他此刻像一座屹立在海上的冰山,坚固又难以融化。 可在那海里又是蚀骨入髓的寒,虽高到难以逾越却总是孤孤单单,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断了一根柱,然后顷刻轰塌,陨落至深不可测的海底,那是凌驾在悲伤之上的黑暗与心死。 小吴老师又泪水滂沱地来到他们身边,姐姐的骤然离世对她打击也很大,她呜咽着,伸手捶了一下外甥的胸膛,他不动她就再捶一下,两下,三下,像使着浑身解数在打他。 小姨父又要上来拦,却被纪昱恒抬手示意别过来,他就直挺地站着挨着小姨的打。 涂筱柠看着那落在他身上的一拳又一拳,心如刀割,却也不能代他受之,此刻他们姨甥,总是要将这无尽的悲痛来宣泄化解的。 慢慢的,那拳掌就弱了,小姨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纪昱恒身上,然后哭得肝肠寸断。 “昱恒啊,昱恒,我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啊。” 终究还是心疼他的,又怎么忍心真的怪他。 小姨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滚烫地渗到他的皮肤上,让他感觉到了些许的温度,他终于动了动,伸手将小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有血缘关系的至亲紧紧抱着,如同抱住了母亲,她们姐妹从小长得像,身形也相似,感情至深,就连职业都一样,小姨身上的气息也有母亲曾经的味道,那没有药味的温暖清香,那是小时候的味道,也是记忆最深处的味道。 仿佛母亲就在怀中,他一双手臂越收越紧,他闭上双眼,既然痛苦又努力地张口说了一句,“妈,对不起。” 涂筱柠的视线再次模糊,任由一滴滴的泪打湿了脸颊,而她也看到了汇聚在纪昱恒脚边的湿润,滴滴汇聚。 远处传来了哀鸣,是其他灵堂里的送别声,她望了望如黑幕的天空,竟寂寥到没有一颗辰星,仿佛连天都在悼念,而她知道,漫漫长夜如斯,今晚定是个不眠之夜。 纪昱恒守了母亲一夜,没阖一下眼,这人间,每天都在上演生死离别,悲欢聚散,殡仪馆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下午母亲就要被火化,她生前他没能陪她到最后一刻,现在她走了,他要送她最后一程。 蓦的,肩头被撑住,涂筱柠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她被父母好说歹说,劝着才去眯了一会儿,却是短暂的,醒来又固执地陪在他身边。 他看到她红肿无光的眼睛,眼眶里还噙着闪烁,仿佛一夜之间也消瘦了许多,望着他只剩手足无措。 他蓦然伸出手,将她轻轻拉至身旁坐下,用指腹替她抹去泪水。 那冰冷触碰到她的灼热,温度被中和,他的毫不苛责却让她泪流更凶,愧疚的悔意在她体内泛滥,嘶咬着她尚残的意念,仿佛要将她心底的最后防线冲破。 她哭他就抹,抹不掉了就将她扣首在自己肩头,任她发泄。 他下巴抵在她的发梢,感受着她慢慢传递来的温暖,他空荡了一夜的心才像找到了一个依靠,轻柔地,如同雪花般地飘落了下来。 从此,她就是他的唯一了。 婆婆的丧事按照她曾经的意愿,一切从简,所以也没有通知其他亲朋好友,用她生前的话说,走都走了,何必再横添别人麻烦,活着的人终要继续活,不必为已逝者徒增忧愁,逝去的人也要独自远游,既来时空空离时也该了无牵挂,人生总会离席散场,或早或晚,漫漫长路也终有再见一日,于今于明。 许意浓是买了最快的机票从日本赶回来的,一踏进灵堂就哭得泣不成声。 “姨妈!”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仅看了一眼棺木里的姨妈就崩溃了。 她声音极抖,整个人喘不过气来,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姨妈,姨妈……” 所有人再次泪流。 一切流程走完,下午就是火化的时间,在离别前,纪昱恒用毛笔写了一副挽联,涂筱柠是第一次看他写毛笔字。 那是极为有力的正楷,每一笔每一划都饱含了他对母亲的深情与依恋。 ——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今生之恩,来世行孝。 他写完最后一笔,那白色的纸上已经浸湿,墨迹晕染,他久久未抬头,就那样保持着握笔的姿势一直站着,没有人再去打扰他,因为那仿佛是他在跟母亲做最后的告别。 不想分离,却终要面对,婆婆还是被推走了,涂筱柠险些站不稳,父母抱着她,她才能没有跌落,在婆婆遗体要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用尽全力喊了一声,“妈!” 然后挣脱父母的掌控,直直下跪,她给婆婆磕了最后一个头。 妈,今世的婆媳之缘没能长久,来世若不嫌弃,我还做您儿媳,好好孝敬您! 再抬头,已经见不到婆婆了,她瞬间像个失去了珍贵宝物的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纪昱恒抱着骨灰盒走出来时候,整个人憔悴得已经没有了平日的光芒。此刻他不是那万人之上的天子骄子,也不是那无人不知的业内翘楚,他现在只是纪昱恒,他母亲的儿子。 送婆婆去公墓的路上下起了微弱的小雨,滴在涂筱柠身上有些许的凉,她抬眸看向前方的纪昱恒,背脊挺拔依旧,小姨父打着伞欲给他撑着却被拒绝了,他不能说话只是摇摇头,小姨父便未再坚持。 涂筱柠头上也蓦然多了一把伞,她抬眸看到了父亲,也瞥见了他不懂几时白了的双鬓,心底一阵触动,她不再是孩子了,父母终究是老了。 她无声地去牵住父亲的手,就像小时候父亲牵住她那样,那双记忆中最有力的手如今也变得粗糙软皱。 父亲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将她的手反握住,给她力量给她依靠。 一切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婆婆最终跟公公葬在了一起,那是涂筱柠第一次见到公公,照片里是个硬朗英气的中年男子,纪昱恒那眉目跟他如出一辙,原来他竟像父亲更多一些。 两人的墓碑并立,唯一不同的是,婆婆的墓碑落款除了孝子纪昱恒,还多了一列孝媳涂筱柠。 她终于明白,原来结发夫妻就是今生分离此情不渝,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道完别,纪昱恒又在父母墓前站了许久,小雨打落在他身上,也淋湿了他的发,他凝神望着前方,仿佛父母就并肩站在他眼前,而不停滴落在他脚边草丛的滴答声,也不知是雨还是他的泪,但不管是什么,每一滴也都落在了涂筱柠的心上。 离去的时候他和来时一样,一个人走在最前,那背影孤寂到让人心疼,涂筱柠本跟许意浓走在后面,她不由地加快脚步,也不顾越了长辈,她紧紧牵住他的手,只是不想让他独自一人。 他脚步微顿,侧首看她,眼眶还是红的,却有微光在轻轻波动,雨打湿在他们的脸颊,肩膀,却让他们的瞳孔里只剩下彼此。 慢慢的,他指尖动了动,像恢复了些许力气,将她的手牢牢握在了掌心,连指缝都紧贴粘合。 这一刻他们密不可分。 114 114 出了公墓,母亲问涂筱柠要不要跟纪昱恒回她那里住段时间。 涂筱柠摇摇头,父亲便轻轻抚抚她的头,柔声说,“也好,让他们俩孩子静静。” 回到了家,依旧空荡荡冷清清的,纪昱恒站在玄关望着这间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想必是有很多怀念。 涂筱柠伸手覆在他的背,切声问,“一夜没阖眼,去躺会儿好不好?” 纪昱恒又站了良久,终是摇了摇头。 涂筱柠不再强迫,她弯身低头去鞋柜给他拿拖鞋。 见他仍不动也不再打扰他,陪他站了一会儿,直到又有泪水滑过,她去洗手间冲了一把脸。 经过了一夜,早上又淋了雨,身上的衣物早已湿透且黏在了身上,她前天挂在浴室滴水的睡衣还未来得及拿到阳台,就已经独自在这潮湿的环境中阴干,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般,沉重得见不到一缕阳光。 她拉开淋浴间的门打开花洒,她需要浑身冲洗一下,试图把这压抑的情绪冲刷掉,可是随着雾气的升腾,婆婆慈祥的脸在脑里却变得越来越清晰,她再也控制不住,掩面痛哭,哭得和小吴老师先前一样歇斯底里,此刻可以夹杂着这水声,尽情释放。 洗好澡,纪昱恒已经不在玄关,她寻视了一圈,最后打开了书房的门。 浓重的烟草味瞬间扑鼻而来,他独坐在书桌前,指间还有兀自燃着的香烟,冉冉地飘浮在空气中,而他面前的烟灰缸,已堆积了好几根烟蒂,有的还在亮着红猩。 涂筱柠抬步走过去,没有像往常一样责怪他,也没有抢过掐灭,而是静静站在一边看他,任由这烟草的味道把她也包围,然后她紧握住他的手,尝试给他一点自己弱小的力量,即使知道自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他牵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背覆在自己脸颊,轻柔摩挲着,似在寻找一丝慰藉,然后他拉了拉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埋首在她肩上,像是他这世间最后的依靠。 涂筱柠默了默,慢慢伸出双手捧着他的头将他揽入怀中,如平日他经常对她那般,这样他就也能听到她的心跳了。 两人静坐了很久,动也不动一下,直到他指缝的烟灰散落了一地,连余温都没有了,他才抬起头与她对视,他的唇还是那样浅薄,轻启着似在努力张口,可只说了一个“妈”字就顿住了,那粗蔼的声音哪里还有他原来的清透醇厚,像被火烤过一般,是从未有过的糙沉。 涂筱柠心一紧,捂住他的嘴,她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 他却坚持拉下她的手说完,只是不再发声,换成了用气低语。 “妈,最后,跟你说了什么?” 涂筱柠闭了闭眼,伸手去触触他的眉,他的眼,涩着嗓告诉他。 “她说,让昱恒以后别那么辛苦了,让我们好好的。” 指尖有冰凉,一滴,两滴落在她的手背和掌心,她知道是他的,却没有抬头去看,而是又将他抱入怀中,她像哄一个孩子般地轻轻抚摸他的背脊,一下一下,柔柔的,缓缓的。 她说,“以后,你还有我。” 这大概是涂筱柠过得最艰难的周末,周一的早晨她在浅眠中惊厥,伸手一摸他已经不在枕边,她立刻下床寻他,脚步慌乱,可一开房门就看到已经正装笔挺立在客厅的他。 “昱,昱恒。”她喃喃地唤他的名字,前一秒还紧张的心才慢慢落了地。 他望着她,看到她从惊慌失措到回归理智,仿佛怕他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喉嗓微动,迈步将她抱进怀里,很紧很用力。 他低语,“没事了。” 涂筱柠点点头,清晰听到他的声音,真实地触到他的温度,在他怀里心才渐渐定了下来。 刚刚醒来没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害怕得六神无主,生怕再也见不到他。 “你今天,要去上班吗?”两人抱了很久,她埋在他怀里问。 “嗯。” 她仰头,“可以吗?” 他点头。 她就不再说话,只紧紧用双臂环抱着他回应。 逝者安息,生者奋发,他们的日子却还在继续,得向前看,好好过才是。 这样短的时间内他已经调整好了自己,于她而言一点也不惊讶,因为这就是他,纪昱恒。 “我给你做早饭好不好?这两天你都没好好吃过东西。”她给他抚平衣领细声问。 “好。”这次他没有拒绝进食,声音虽然还是暗哑,却恢复了一些。 他终于愿意吃东西了,涂筱柠这两天紧绷的神经也松了松,她抬步欲走向厨房,却没能抽离他怀抱,他还是紧攥着她,深深凝望。 她便覆在他手上,哄他,“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收了收手臂,又将她拥入怀里,这次比刚刚久了一些,最后他唇在她耳畔落在三个字,“对不起。” 涂筱柠摇着头里搂他更紧,“是我,是我对不起。” 他未再言语,仿佛这样抱着她就可以地老天荒。 涂筱柠也调整好自己去上了班,出家门前她用拿冰块敷脸,才把那肿胀的眼睛恢复了正常些,至少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她来到单位,跨进去前她重重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屏气凝神地踏了进去。 他的办公室早已敞开,他坐在办公桌前听着排队的同事向他一一汇报事情,他上周突去总行,仅仅两天就堆积了很多棘手之事,各个条线的各项工作都需要他拿主意最终敲定方案。 他此刻端坐在众人眼前的样子,丝毫看不出才经历了人生中最悲痛的事,他聚精会神,侃然正色,却仍是锋芒毕露,不怒自威。 涂筱柠心更定了,她收回视线走向自己办公室。 赵方刚看到她就招她过去,“小涂,你来茶水间一下。”那是少有的严肃模样。 她想难道是他知道了什么?可婆婆的事情只有近亲知道,短短两天,应该还不会传那么快,而且即便是婆婆的事他也不会先叫她,难道是知晓了她跟纪昱恒的事?可那表情又不大像。 她心里想着无数种可能,还是决定放下包亲自去一探究竟。 她来到茶水间,赵方刚已经在里面等了会儿了,看她进来他又探探外面,关上了门。 他越是这样她心里就越忐忑,仿佛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他开口,谁知他来了一句,“有个事,跟你说一下,你,做好心理准备。” 涂筱柠抬眉看他,“什么事?” 赵方刚神情又沉凝了些,迟疑着张口,“前段时间,总行给了分行两个劳务派遣转正的名额,老大一开始就把你的材料往上送了,行里也对你是认可的,最后定了你跟一个进行五年的男员工,连人资总经理,部门分管副行长,分行大行长全在你的资料上签字了,都报上总行人资了,本来以为是板上定钉的事,没想到半路被人截了道。”他顿了顿,“元娇,你知道吧?” 他的话让涂筱柠的脑子像个大钟,被他敲得“咣咣”作响,余音不绝。 元娇,这个她快要忘却了的名字,她怎么会不知道?当时她毫无预兆被推进拓展一部,她在大堂经理岗的所有客户所有业绩全部调入元娇的名下,那是她三年多的心血,她仅来了一年就毫不费力地拿走了她的所有努力,一夜之间坦坦然接受了她拱手相让的一切,而这由始到末,她甚至连说个不字的机会都没有。 赵方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是认识的,毕竟之前两人在同一部门,他又继续说,“虽然她在大堂岗位业绩还可以,但因为进行才两年,行里优先考虑在岗三年以上的老职工,她初定的时候就被人资刷下了名单,但人家关系硬,大腿直接伸向总行,男客户经理本身就更招领导待见,营销又比女人方便,自然不能换下男人,就临时把你的名额给撤下换成她了,全程很保密,就前几天两人名单被录进了人资系统才有消息放出来。” 涂筱柠愣了半天,像喝了哑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时为什么莫名其妙把她从做的好好的营业部调入拓展一部,甚至把她调离对私条线,推到一个完全陌生毫无基底的对公条线,她在岗三年多,业绩在大堂经理岗位一直名列前三,是劳务派遣中的第一,她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有了答案。 原来比她晚入行两年的元娇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现在又故技重施,而她则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被她从头到算计到了尾。 赵方刚叹了口气,沉了沉眼,“小涂,这社会总是没有公平可言,有关系的人轻轻松松就能翘掉你所有的努力压你一头,总行的转正名额说到底也是事在人为,它想给谁那人自然就是优秀的,不想给谁也有一百个理由打退你,这事老大是第一个知道的,即使他第一时间赶去总行,亲自出面帮你去争取也被总行驳回了,那元娇来头不小,她是省里有人,一开始进dr注定别人就是她的陪跑。” 涂筱柠觉得自己像个气球,形将涨裂到快负荷不了,那晚他接到电话闪烁的眼神,那口口声声的李总,不是其他李总是人资部的李总,他匆匆赶去总行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原来根本不是业务上的沟通,是她,是为了她。 赵方刚见她一直不说话以为她受到了重创,怕她站不稳,还伸手扶了她一把,“小涂啊,哥知道你难受,你别憋着,好歹说句话,你也别灰心,你到部门后如何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不就是客户存款吗?以后我的客户就是你客户,我的存款都给你,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了,看还有人翘不翘得动!你放心,这事老大也不会坐视不理,后面还有机会的!” 他说了一堆涂筱柠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转身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赵方刚一愣,“哎!小涂!” 涂筱柠是直接冲进纪昱恒办公室的,她喘着气,心绪不稳。 他办公室里还有人,看到她上气不接下气地突然闯进来都安静了。 她顾不上这些人了,只上前一步,“纪行长,我,我有要紧事汇报。” 纪昱恒正在执笔低头签字,签完最后一张递还给对面的人。 “你们先出去一下。”他声音虽哑沉,却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所有人应声退了出去,最后一个离开的还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只剩他们俩,他蓦然起身,她眼睛已经泛红,眼底氤氲着,她迈着脚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你……”他的脸都逐渐被泪水埋没到看不清晰,一时间所有的情绪纷至沓来,如同百纳汇川,交织在一起,让她分不清到底有哪些,只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真的好到她生命都无法承重。 他凝着她,就像早上一样,蓦的,又说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涂筱柠再也无法控制地扑进他怀里,她不要再管什么单位不单位,同事不同事,她现在需要他,非常需要,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哪怕从此万劫不复,她也要陪他一起踏进去,永不分离。 115 115 涂筱柠后来才知道那元娇居然还被行里调来了支行,因为她觉得在纪昱恒手底干才有前途,拿钱也多,关系索性就一次性用到了底,把她借着转正一步到位从营业部调入了新城区支行,让她梦想成真。 涂筱柠对此不表评论,因为她不屑这种胜之不武的人。 她依旧干着她自己的业务,乐此不疲地跑着客户,婆婆离开后她开始明白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亲情,那是这辈子都无法割舍的深厚羁绊,而工作只是她生活的一部分,客户没了就再找再跑,转正没成功就再努力,总有一天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 优胜已经顺利进入了提款阶段,审批人又要她补签个抵押物非租赁的承诺,她联系周会计来盖章,周会计满口答应说马上就来,谁知道到了下午都没来,她就打电话过去了。 “小涂啊。” “周会计,早上说的事?” “哎呀,你看我忙得都忘了跟你说,正好今天小付总到你们行附近办事,我想着反正要他签字,不如让他来一趟,我就不跑了,公章我也给他了,他说他会联系你的。” 涂筱柠扶额,“周会计,这个承诺其实不用付总特别过来签字,盖法人章也是一样的。” 周会计“啊?”了一声,“我以为跟那些合同一样都要法人本人签字呢,那让他签字不是比盖章法律效果来的更好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跟他见面涂筱柠想能避免就避免。 这边还打着座机,她手机已经响了,一看正是付轶均发起的微信语音。 周会计还在说,“我们小爷这会儿也该到了吧?” 涂筱柠在她看不见的电话那头尬笑,是啊,你们小爷跟你真默契。 挂了座机又马不停蹄接手机。 她正了正声,“您好,付总。” “小涂,周会计说有个字要补签。” “是的,您?” “我在楼下。” “我下来接您。” “我还有事,恐怕要麻烦你把材料带下来,我想就在车里签字,你看可以吗?” 涂筱柠能说不可以吗? “好的。”她当然很违心地只能说好。 没办法,他是上帝爸爸,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就在行楼下,他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不成? 这么想着她拿着材料下了楼。 果然在路边看到他打着双闪的宾利,她走过去还在祈祷今天他也是让司机开的车,可直到副驾驶座弹开,她看到了驾驶座里正坐的是他,小心脏就抖了一下。 她没坐上去,只猫腰探探头,“付总,要不您把章给我,我就站着盖一下。” 付轶均慵懒靠在驾驶座,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她忽而一笑,“怎么?怕我吃了你?” 涂筱柠赶紧摇手,“不是的付总。” 他扬扬下巴示意她进来,“坐吧,我正好跟你说几句话。” 涂筱柠还站在外面,姿态犹豫,他又笑了,眉梢一翘,“不会连坐客户的车都要跟你们纪行长汇报吧?”他滑了滑车中已经链接了手机的大屏幕,开始滑通讯录,“那我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帮你申请。” 涂筱柠觉得他是故意的,便也不磨蹭了,拉开门坐了进去。 她把材料和笔直接递给他,口气没原先那么温软了,“付总,那麻烦您在这里签个字。” 付轶均接过,就着方向盘洋洋洒洒地签了字。 “还要盖企业公章。”涂筱柠又提醒。 他就又拿出公章盖了一下。 涂筱柠拿回材料,语气略显生硬,“谢谢付总。”说着就要开门,谁知他下一秒就落了锁,她没能打开。 她蹙眉回眸,知道他也不打算装腔作势了。 果然他正好整以暇地凝着她,唇角带着笑意。 “小涂,你应该也是个聪明人,我付轶均放着这么多银行不合作,为什么偏偏找你这个不论从经验还是阅历上都甚浅的生瓜蛋子,让你一次就营销成功,你觉得凭什么?真只凭你们行的产品和你卖力地营销?” 涂筱柠默不作声,原来他早就知道她当客户经理真实的时间,也是,他这样的人,想调查她这种银行小职员简直易如反掌。 他看她低头攥着刚刚那张纸,“就一张破纸,你真当我闲得慌大老远跑过来给你亲自盖章?周会计一直就是我的人,你的一举一动只要她懂的,我都懂,她不懂的我也懂。” 涂筱柠咬唇,还是死不说话。 他又往后靠了靠,“我这人不是很有耐心,既然之前暗示你非要给我装傻,那就索性挑明了,而且我本来也更擅长这种方式。”他说完就解开了安全带,猝不及防凑了过来。 涂筱柠吓得背直抵在车门上,她急切拉着门却一点都打不开。 他按住她的手,她一惊,立刻抽手,“你放开!” 他偏偏不放,她用力推他,“付总,我一向敬重你,请你放尊重些。” 她连尊称都省了,又沉了沉语气,“我有对象了,所以你刚刚说的,抱歉。” “哦?”付轶均却没有很意外,不过手倒是松开了,看她被吓到的样子,他又坐回驾驶座。 两人又保持到安全距离,他突然冷笑一声,“对象?”他又侧眸看来,“纪昱恒?” 涂筱柠瞳孔有片刻的放大,又旋即说,“我不懂你什么意思。” 付轶均仍目不斜视,又笑笑,“别装了,就算你想装,纪昱恒可没打算装,你们的关系绝非普通上下级。” 涂筱柠攥着材料的手指收的更紧。 付轶均已经叼起一根烟,精致的打火机把玩在手中,已经燃起了绚烂的蓝色火焰,就在快点燃烟的时候他又顿然熄灭。 她不语,他就继续,“如果我没看错,那天吃饭他的左手无名指已经戴了婚戒。涂筱柠,第一次见面你认真摆弄打印机和专注营销的样子,我一度以为你是这个社会中为数不多靠自己努力争取的上进女孩,不过是我看走了眼,你挺聪明,跟着领导确实是条往上爬的捷径。”他将打火机连烟一并扔进车槽里。 涂筱柠一愣,纪昱恒那天把戒指改戴在了无名指上?这种小细节不留意很难注意到。 耳边又是付轶均的声音。 “既然你本来就是那种女人,也别跟我装纯了,我也可以告诉你,他纪昱恒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你,他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你,就算他是行长,撑死年薪也就百万,还得干到吐血,你跟着个有家室的人能得到多少?据我所知你在dr还没正式编制,如果你想要,我就送你一个,不要说dr,整个c市的银行都随你挑,当然你也可以不要,你想要什么我不是给不起,何必跟纪昱恒一样总让自己的女人去抛头露面。” “说完了?”涂筱柠终于开口,手上的纸已经被捏皱得不行。 他耐心等她讲。 “首先,我挺谢谢付总你看得起我的,不管你一开始出于什么目的答应合作,但你终究成了我的客户,你们这样的优质大企业是我职业生涯的挑战,我一开始并没报什么希望,但你既然给了我机会,我就要感谢你,对你由衷说声谢谢。其次你对我欣赏也好嘲讽也罢,这份工作,我一直异常珍惜,也从未把谁当做垫脚石往上爬,我要真有那本事,不会在dr混了四年还是个劳务派遣,我们人生起点就不一样,看人看事的角度也不同,所以除了成为合作伙伴再无其他。”她停了停,无惧无畏地正对他的视线,“最后,你说的没错,我跟纪昱恒确实不是普通的上下级,他也的确结婚了,可那和他一对的结婚戒指,我也有一个,我就是他的妻子。” 付轶均眼底有戾色。 “涂筱柠。”他似在警告她。 她却坦然依旧,“付总,凭你的本事,去民政局查一下就知道了,你可以看看,纪昱恒结婚证上的人到底是不是我。” 静默一霎那,过了很久他才吐出一个字。 “你……” 涂筱柠更加镇定,“dr有规定不允许夫妻同时在岗,我们是隐婚,所以没有公开。” 付轶均到底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已经很快恢复,他目视前方,“那你凭什么告诉我?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说出去?” “因为付总是商人,商人恪守诚信仁义,优胜发展到如今这番规模就是一直没有离开这几个字,既然老爷子选择你做继承人,你们的家事我不方便讨论,但至少你的人品和能力是值得他信任的,否则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底下都是跟着老爷子打过天下的老员工,怎么会如此快的信服于你,所谓传承,不仅是家业还有品质,我相信你的品质,也相信你的为人。同时商人又遵循利从义出,你我现在是相互依附的关系,所谓的合作说到底都为了各自的利益,所以,要长久走下去也离不开‘义’字。”涂筱柠看向付轶均,“是吧,付总?” 付轶均没再说话,涂筱柠手又伸向了车门,“付总,现在可以开门了吗?” 片刻后,车锁打开,她开门。 “如果……” 身后又传来付轶均的声音,涂筱柠下车的动作滞了滞给他说完的时间。 “如果我比纪昱恒先出现,你会选谁?” 涂筱柠毫不犹豫,“纪昱恒。” “为什么?” “我这人从小就不好高骛远,于我而言日子就是有我有他有个小家,平凡普通就好,不是我的我不要,给了我我也未必能过好。”她抬眸望向不远处那间亮着灯的办公室,灯光仿佛照在了她心底,“纪昱恒和我是一类人,他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 语毕,她下了车。 “付总,合作愉快。” 他看向她,一如第一次见面,笑容美好纯净,他终究是没看错。 他没有再笑出来,良久还是道了一声。 “合作愉快。” 116 116 涂筱柠突然名声大噪,第二天全行就在传她傍上了富二代。 然后什么版本都来了,有说她胆子巨大,上班时间坐上了豪车,下来的时候衣衫不整,面色潮红;有说她早就被包养,那天就没来上班,是富二代直接送她来下班打卡的;还有说她的客户其实都是优胜的小付总给的,来银行上班就是玩玩;更甚者说她看上去纯良,人畜无害,其实攻于心计,最喜欢挑富二代甚至富一代下手,这个优胜的小付总是因为刚回国才着了她的套。 总之应有尽有,就差也要上内网了。 涂筱柠没想到自己火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居然还是以这种方式。 去茶水间的时候连赵方刚都在问,“你昨天真在那小付总的车里……?”他有些吞吞吐吐,涂筱柠感觉他要发的音是z开头的,就替他说。 “坐了。” 赵方刚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然后把她往楼道一拉,舌头都在打结,“做,做,做了?” “坐了啊。”涂筱柠一脸坦然。 赵方刚一只手捂嘴,“真做了?” “真坐了啊,但也就是坐了一下啊。” 赵方刚两只手捂嘴。 涂筱柠这才明白过来什么,赶紧拉他,“不不不是!小赵哥!你听我讲!” 赵方刚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哥知道,哥全知道了,只是没想到妹妹你这么嗨,上班时间……” “不!不是!” “好了,不用解释,大家都是成年人。” “不是啊啊啊!” 然后两人回到办公室的路上还在打闹,差点撞上从纪昱恒办公室出来的饶静。 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干嘛呢你俩?” 两人这才收起玩世不恭,赵方刚把手插进裤袋,“还能干嘛,讨论我们小涂妹妹的绯闻男友。” 饶静看了过来,涂筱柠立刻瞪了赵方刚一眼,“小赵哥,我刚刚都跟你说清楚了啊!” 赵方刚就喜欢看她被自己捉弄后干着急模样,有点得得瑟瑟,又再看看饶静,“饶姐姐,你最近怎么回事,好久都没看到你穿高跟鞋了啊。” 涂筱柠低头一看还真是,果然男人细心起来就没女人什么事了。 饶静没理他,走了几步去瞅涂筱柠,然后就调头往茶水间走,“小涂,来一下。” “哦。” 赵方刚不乐意了,“哎!你们说悄悄话不带我啊?不带我也别当我面搞小团体啊。” 饶静:“我们讲女人私密话题管你什么事?” 赵方刚笑得贼贱,“哎哟哟,得了吧,你们师徒俩什么时候把我跟逢生当男人过,你们大姨妈几号来我跟逢生比你俩记得还清楚。” 涂筱柠差点吐血,饶静送了他一个180度的白眼,然后拉着涂筱柠去了茶水间。 涂筱柠发现茶水间真是个当秘密基地的好地方。 饶静靠墙站着,懒洋洋的却依旧盛气凌人。 “怎么了饶姐?”半天没说话,涂筱柠被看得发虚。 饶静视线便转向了某个角落,“你知道我刚刚去老大办公室干嘛了?” “要么签字,要么业务。”涂筱柠觉得这不是每天都在发生好几遍的事么。 饶静又看看她,蓦然一笑,“我是去给他递辞呈了。” 涂筱柠定在原地。 “为什么?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你不是才评上了高级客户经理?多不容易啊?”过了会儿涂筱柠才开口,她一着急一下子问了好多问题。 饶静捂捂耳朵,“臭小孩,你吵死了。” 涂筱柠缓了缓,但总是有些接受不了,饶静是她调部门后第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不仅是师父也是个知心大姐姐,她若是走了,她会很难过。 “哎!你不会是要哭吧?”饶静扯扯她。 涂筱柠倔强地说没有。 饶静顶了一下她的脑袋,慢慢悠悠告诉她,“我怀孕了。” 涂筱柠猛然抬头。 “虽然我要算高龄产妇了你也不至于那么吃惊吧?”饶静表情依旧嫌弃,她对她向来都是这幅样子。 “不是,我,我是替你高兴。”涂筱柠这会儿好像比知道自己怀孕还高兴,怪不得之前去楠城旅游她各种身体不适,应该那时候就有了吧? 饶静抿抿唇瞟她,“小臭孩,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 涂筱柠去拉她手,是真的鼻子有点酸,“饶姐,可是,怀孕了也不一定要辞职啊,老大他人这么好,不会为难你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为难我,是我自己要走的。” “为什么?” 饶静双手环臂,“为什么,因为爱情呗。” “你的顾先生,不让你在银行干了?” 涂筱柠只能这么推论。 饶静瞥过去她一眼,“放屁,我家顾先生才不是那种人,是我自己拿定主意的。” 涂筱柠要急死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非得辞职不可?” 饶静看她真急了,不再绕弯了,“他有个调升新加坡的机会,那对他而言很重要,可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他想放弃这个机会留下陪我,我不能这么自私,虽然现在的一切都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要用他的梦想做牺牲,我宁可不要。”她说这些的时候眼底有动人的柔情,“所以我决定还是换我来守护他,我陪他一起去新加坡,工作没了可以再找,可真爱没了,就真的没了。” 涂筱柠听噤了声,此刻她特别感同身受,如果换做她,她也会这样做的,只是没想到饶静竟是这么的有勇气,她在dr多年的奋斗与打拼,说不要就不要了,她由衷佩服也觉得很酷。 “干嘛?吓呆了?觉得我不像是有真爱的人?”饶静用手在她眼前晃晃。 涂筱柠还感动着,她揉揉鼻子,“没有,我就是觉得你特别伟大。” “伟大个屁,等你找到真爱就知道了,而且这女人啊,本来在职场就多少受歧视,结婚怀孕等产假一来,什么都会不一样了,即使老大人再好,我休了假这活也得有人来顶,再回来的时候还不知是怎样一番光景,与其这样不如干脆辞职也不招人烦,生好了娃再做打算。”饶静说着又认真看她,“而且我已经跟老大说了,把我名下的客户和所有存款,全部调给你。” 涂筱柠一怔,“你,我……”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你就是傻不拉几总是被人欺负,转正的事被人算计了都是最后才知道的,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不能时刻护着你,但至少我那些客户都是我这些年的心血,你拿着,只要维护好,就算不再去跑客户都够你吃到退休了,到时再让老大出手推你一把,转正的事就好办多了。” 饶静还在说话,涂筱柠眼角已经湿润了,“师父……” 她这么软软地一唤,饶静心里也难受了起来,她终是叹了口气把她的手抓了过来,像个大姐姐似的疼爱抚摸,“师父只能护你到这一程了,以后的路真要靠你自己走了,你在dr无名无分了四年,我也没真正帮到你什么,能做的只有这些,你自己再给我争口气,以后说出去也不丢我饶静的人懂吗?” 涂筱柠点头,饶静捏捏她的脸。 “我想抱抱你,饶姐。”涂筱柠哑着嗓子道。 饶静嘴里还是嫌弃,“我最讨厌这些肉麻兮兮的事了。” 涂筱柠却不管,直接抱住了她。 饶静还在嫌弃,“喂,你轻点儿,别压着我儿子。” “啊?你已经知道是儿子了?” “不知道啊,但我就觉得是个儿子。” “对了,我还没见过师公呢。” “师你妹啊,难听死了,下次再让我听到我打你啊!” “那你打我啊,你不舍得。” “我呸!” 茶水间里就这样传来师徒俩的欢声笑语,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最近身边亲近的人一个个都在离去,涂筱柠是个感性的人,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感伤,她独自站在家中阳台,望着皎洁的月光若有所思,连纪昱恒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直到她的腰被掌住,她回眸。 “回来了?” “嗯,在想什么?”他从背后圈着她的腰环住她。 涂筱柠眸光暗了暗,“饶静说她今天辞职了。” “嗯。” 涂筱柠抬手去触摸他的下巴,永远那么的光滑,他总是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连胡渣都很少有。 “老公,你又要损失一名大将了。”她惋惜,是真的惋惜,如果饶静不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我只是工作中的领导,并不能左右你们的人生,对于每个人的选择我也没有权利去评价好与不好,对与不对,因为别人的经历未必能懂,自己的经历别人也无法感同身受,职场里每天都在上演相遇与离别,谁都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dr。” 涂筱柠转身,“你去哪儿?” 纪昱恒低头用额头抵着她,“我也不知道,谁又知道呢?” 涂筱柠捧他的脸,“要走也是我走,你还得继续给我留在dr挣百万年薪,再继续往上爬挣到千万年薪去。” 他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她就踩着他脚背抱着他晃啊晃。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职场里没有人能陪伴你走到最后,包括我,但亲人不一样,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唯有我还会在你身边,就像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一样。”他靠着她的额由她晃着。 涂筱柠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慢慢地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他在一个频率,她仰仰头,月色下望着他美目流转。 她轻唤,“老公。” “嗯?”他低头。 她手也扣在他的腰上,声音有点低,“我们,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117 117 涂筱柠想要孩子的想法不是突如其来的,是从婆婆离开后就开始萌生了,再加上今天得知饶静怀孕触动了她心底的柔软,她觉得如果他们俩也有个孩子,这个家兴许就会变得热闹一些,而且他的孩子,该多好看多聪明啊,这基因不用都可惜了。 只是最后他却说再等等。 涂筱柠心底一阵失落,但也知道他做什么事都有他的考量,饶静走了部门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即便行里会补充新人也要有一段时间,她这个节骨眼上再怀孕,部门肯定乱成一锅粥,而且她现在又是个话题人物,一怀孕正好,又会被七嘴八舌不懂传成什么样呢。 所以他说等等就等等吧,涂筱柠后来也就没再纠结,只在心里暗戳戳地想。 人家为你可是放弃了几个亿,你却吝啬得连一颗那个都不肯给。 饶静真的是要走了,纪昱恒最终同意她的离职并将辞呈替她递入分行人资,很快她就进入了离职程序,审计部门开始对她内审,而她的客户也如数转入涂筱柠名下。 赵方刚是最哭爹喊娘的,他跟饶静的同事情比涂筱柠还早,饶静的离开看得出他是真难过。 “什么神仙男人让你连大好的前途都不要了?”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为了所谓爱情放弃前途的人都是傻逼,没想到一向精明的饶静也头脑发昏地一脚踏进这个坟墓里。 “我不走,怎么给你腾位?”饶静收拾着东西反呛。 她这说的也是实话,她在部门一天,赵方刚就总比她矮一头,只有她走了赵方刚才能上位,而且以他的能力和社交,后期发展只会势不可挡,越来越好。 “别扯这些,我赵方刚既不吃软饭也不需要人让路,你不走我还一直有个竞争对手,你他妈一走我突然就觉得我没了价值。”赵方刚也直言不讳。 饶静笑笑,“你怎么会没价值呢?你是老大的得力干将。” “可是他的右臂没了,只剩我一个左膀也是大伤啊。” 饶静环顾办公室,“亏得逢生不在,不然这话被他听了多伤人。” “逢生性子温吞,不够狠,不过小涂嘛。”赵方刚又开始打量涂筱柠,“还是可以培养一下,不如从今天起小涂你就转投我门下,拜我为师如何?” 涂筱柠头抬都没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父只有饶姐一个,绝不做背叛师门之事。” “诶嘿,你个小丫头片子!”赵方刚受伤了,而且是内伤。 饶静笑得开心,“以为我走了就翘得动墙角了?小涂可一直是我的人。” “是是是,你的人你的人。”赵方刚说着撸撸袖子。 “干嘛?要打架啊?” “不,我要给你一个革命战友情的拥抱,同时祝贺你从职场女强人的坑里跳向另一个家庭主妇的大深坑,希望以后再见姐姐你别变成了欧巴桑。” 饶静扔过去一个订书机,手叉腰又像平时骂他,“要死啊你,谁欧巴桑,你才是,你全家都是!” 办公室依旧欢乐如常,只有涂筱柠心里不舍,因为她知道,随着饶静的离开还会有人离开,他们终会别过,而这样的日子只能成为珍贵回忆,兴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她默默看着自己多出来的客户清单,并没有多少欣喜若狂,因为那都是饶静的心血,虽然是她心甘情愿给的,可她也无法拿的心安理得,她知道转正这条路自己走会很难,可她不想成为跟元娇一样的人,她想靠自己,看看到底能在这条路上走多远。 她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耳边依旧是饶静和赵方刚的打闹声,时间却在眨眼流逝。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同事,或朋友,或亲人,所谓成长就是有得也有失,喜忧总参半,人生总在相遇与告别,而你能做的只有继续埋头向前走。 ——j夫人。 涂筱柠又投入了狂热的营销跑客户,连赵方刚都说她现在是营销小达人。 今天要跑的这家客户是做广告的,跟她的客户有合作关系,人家老板要做个小额贷款资金周转一下,就顺便介绍给她了。 这广告公司规模也不大,不过老板一直挺忙,经常出差,会计今天才联系她说老板回来了,下午可以去。 涂筱柠就带着材料上门了,她按照会计发的地址开车来到人家公司楼下,看看门头。 ——晖煌广告。 她心想应该是辉煌才对,莫不是老板的名字里有个晖?可是她查了企业信息,不论是股东还是法人都没有带晖的。 她整整衣服走进去,先到财务室找会计。 “是涂经理吧?” “是的。” “真巧,我们老板也前脚刚过来,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呢。” “好的,那麻烦你领我过去。” “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涂筱柠顺口问,“老板姓什么?” “余。” “余?可他好像不是法人也不是股东?” “我们余总好男人,法人是老妈,股东是老婆,所以他这个公司实际控制人名面上啥都没体现。” 涂筱柠笑笑,“哦,是这样啊,那真是个孝子和好老公。” 两人已经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会计敲敲门,“余总,银行的人来了。” “哦,请进。” 会计推门进去,一个身穿一套运动服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泡着茶,他抬眸看来。 “余总您好。”涂筱柠恭敬打招呼。 “你好,来,坐。”那余总很年轻,打扮随意,看起来也就跟她差不多大,倒也是个亲和的人,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涂筱柠走过去,从包里掏出名片自我介绍了一下,“余总,我是dr的客户经理涂筱柠,初次见面,幸会。” 那余总起身接过她名片看了一会儿,再看看她,又看看名片。 涂筱柠拜访了这么多客户,他这反应还挺奇怪,她正纳闷着突然听他略带惊讶的语气。 “涂筱柠?” 她点头,“是。” 怎么了吗? 他放下名片,一边打量她一边靠近了些,“你初中是新才中学的吗?” 涂筱柠缓冲了片刻,“是啊。” “07届的?” 涂筱柠想了想,她数学不大好,问她几届她还得好好回忆一下。 他又问,“12班的?” 涂筱柠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他一拍大腿,“果然是你啊!涂筱柠!” 涂筱柠仔细看看他,难道是自己初中同学吗?可这脸,不是很熟啊。 她继续保持微笑,脑子里迅速在翻初中姓余的同学,但是初中实在太久远了,除了同桌班长几个还有交集的,她真的记不得其他人名字了。 看她有些茫然,他指着自己的脸,“我啊!你不记得了?再想想!” 涂筱柠想啊想,怎么办?人世间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人家认识你,你却不认识人家,关键他现在还是客户,她挤着笑看着他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那余总也一笑,索性提示了她一下。 “初中,你晚自习回家路上,自行车是不是陷了一次下水道井口摔了?” 涂筱柠一听,卧槽,瞬间想起来了。 她忍不住惊讶,“你,你,你是余,余晖?” 余总点头承认,“是啊,我是余晖,现在想起来了?” 卧槽!涂筱柠心中真是一百个卧槽,这是什么猿什么粪啊? 眼前的男人,此刻她正在营销的客户竟然是初中全校有名的不良少年,初中威胁她,并且晚自习路上让她被掀开的下水道井盖绊到并摔下自行车的余晖! “来来来,坐坐坐!”余晖见她一直站着便邀请她坐,彬彬有礼的模样哪还有以前上学时候嚣张跋扈。 涂筱柠没想到他现在变化这么大,心里还挺震撼。 余晖又把车钥匙扔给会计,“去我车后备箱拿一盒上好的茶叶,我要好好跟我老校友叙叙旧。” 会计接过钥匙,“好的余总。” “拿最贵的啊!”他又叮嘱。 “好的。” “你坐啊。”他回眸看到涂筱柠还立着,然后笑言,“你不会还在为当年我欺负你的事生气吧?” 涂筱柠摇手坐下,“怎么会,都是多早以前的事了,那会儿大家都是小孩,懂什么。” 余晖拉拉裤腿坐下,“是啊,现在想想都幼稚。”又看看涂筱柠,“你现在在银行了啊?” 曾经的陈年旧事仿佛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们的成长慢慢淡忘了,再次见面只剩成年人的心平气和和故人相见的客气。 “是啊,干客户经理呢,这不营销到余总您公司来了?看来我俩还挺有缘。”涂筱柠有些打趣道。 “哎哟,别埋汰我了,我算哪门子总,就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做做,我成绩不好学历又不高,去哪儿人家单位都不收,就自主创业了。”余晖说着先给她倒了杯白开水。 “自主创业好啊,自己当老板,不像我们给人打工,靠业绩拿工资,压力也大,你看,今天你不就是我的上帝了?” 余晖捧着自己的茶壶饮了一口,“别别别,你这么捧我我都要飘了,本来也就是想找银行咨询咨询,你这一来,我就是不做贷款也得做啊!” 说话间会计拿着茶叶来了,他赶紧打开开始泡,涂筱柠看他有一套茶具,先烧水,然后烫茶具,再泡茶,最后倒了一个小茶盏亲手递送给她。 涂筱柠刚想接,就听他开口。 “涂同学,初中的时候是我顽劣不懂事欺负你,让你那晚摔成了那样,当年欠你一个道歉,今天还给你。”他举起茶盏,表情很郑重,“对不起了啊!你多担待!” 他这样涂筱柠反倒不好意思了。 “余总。” “余晖,还是叫余晖吧,余总我听着别扭。” 涂筱柠便改口,“余同学,你不用这样,这都小时候的事了,再说当时也都是皮外伤,这些年我早就忘了。” 余晖叹气,“我是真心跟你道歉,现在想想以前的自己,真是又混蛋又不懂事,欺负女同学这种事我当时怎么干的出来的?”越想越后悔,还骂了自己一嘴,“真是个小畜生。” 涂筱柠顺势接过他的茶,“人总有年少无知的时候,我那会儿也不对,不该先拿篮球砸你。”现在想来,自己那会儿也是冲动,好好把篮球还给他不就没后面那么多事了? 余晖也摆摆手,“你毕竟是女孩子,再怎么说我当时也不该在晚自习路上埋伏你,现在想想真挺过分的,也危险,好在没出事。” 两人就这样像老同学再见面般聊了起来,全程氛围轻松,无拘无束,涂筱柠觉得他们真是长大了,多年过去,都成熟了许多。 又闲扯了一会儿,余晖就让会计去准备资料,等的功夫他又喝了一口茶,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你后来跟我们学校当年那个校草,纪昱恒,怎么样了?” 涂筱柠也在捧茶盏,听他这话动作微顿,又处惊不变地喝茶,“为什么这么问?” 余晖就笑了,“你不会不知道吧?当年他让你走,然后就把我往死里揍,下手那叫个狠啊,我那个鼻血啊流了好几天。” 他的话让涂筱柠结结实实地一愣,而他还浑然不知地继续。 “包括你当时用篮球砸了我,也是他关上篮球场的门堵了我,我才没来得及去找你算账。”他抿抿茶又摇摇头,“那小子对你上心的很啊,下手狠人也狠,他怕我在学校传出他喜欢你的事,还拿会让我退学来威胁我,我当时还以为你们会在一起呢。” 涂筱柠的一口茶就这么含在嘴里,再也无法淡定地咽下去了。 118 118 今天纪昱恒没应酬,涂筱柠到家的时候他已经在家了。 他正捧着书坐在客厅,看到她回来合上起身。 “想吃什么?” 他又穿着浅色的薄衫,裤子还是运动裤,因为人清瘦,一身像罩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 涂筱柠望着他,一路小跑上来呼吸还有些喘,连包都忘了放下。 “怎么喘成这样?”他问。 涂筱柠顺了顺气,开口,“我今天营销了一个客户。” “嗯。”跟平常两人下班回来讲的话题一样,他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猜老板是谁?” 他俯身将书放置在茶几上,“谁?” 涂筱柠凝了凝气,“余晖,初中那个欺负我的不良少年。” 他手中的动作稍滞,很不易察觉却还是落进了涂筱柠的眼底。 书稳稳躺在茶几上,他又嗯了一声,再次站直面朝向她,“然后呢?” “他跟我说了一些话。” 他伫立在那里,高俊的身影宛如一座被精心塑造的雕像。 他不再说话,似在静等她接下来的话。 涂筱柠向前走了两步,拖鞋都没换。 “他说,当年你让我走后,你打了他,把他打到鼻血直流止不住,说当初我用篮球砸了他,是你关上篮球场的门堵住了他,还说……”她微顿,对上他投来的视线。 他依旧站得笔直,“还说什么?” 涂筱柠的心脏在狂跳,那是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失控。 她也直视他的眸,“还说你,喜欢我。” 顷刻,屋里陷入寂静,静得涂筱柠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不过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薄唇微动,开口,“他没说错。” 涂筱柠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此刻的感觉,因为一下子有太多的感受在绵延,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我?” 他此刻的眸光似要穿透她心底,夹杂着客厅温暖的灯,他声音轻柔,仿佛就在耳边,好听得要让她醉了。 他说,“涂筱柠,我喜欢你,在很久之前。” 涂筱柠的眼睛一下子就热了,心也烫烫呼呼的,感觉大脑都不是自己的了,想到什么就问什么,“你,暗恋我?” “是,我暗恋你。” “你初中就?” “我初中就,暗恋你。” 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涂筱柠觉得自己在做梦,可又真实得不像虚境。 “可你,可你,你是纪昱恒啊,我什么都不是,我,你怎么会?” 他仍在凝她,就像婆婆曾经说的,只要她在,他就能目不转睛瞧她好半天,生怕她不见了似的。 “我说了,我对你,一见钟情。” 她眼眶湿润,原来不是从电梯的重遇才开始,竟是这般早,她曾以为的一见钟情却是情深已久。 情绪一涌而上,有喜更有惊,涂筱柠有些说不出话,他却在原地朝她伸手,“有个东西,一直想给你,本来是想等到补办婚礼的时候,看来今天得提前了。” 涂筱柠无声走过去,他牵过她的手带她走进书房。 两人站在高大的书橱前,他打开了最角落的一个小抽屉,那个抽屉不起眼到她每次打扫卫生都会忽视,以为只是个装饰,没想到还能打开。 他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再慢慢递送到她眼前。 东西仿佛一直不见天日地被藏在那里,虽被放置在密闭空间,却还是难免被空气氧化,在时间的流淌中变得陈旧与褪色。 她定眼一瞧,整个人呆住。 “你,你?” 他抬起她的手,将东西轻轻放置在她掌心。 “初三那年晚上,你丢的,我找了很多店,修复了很久才让它跟从前一模一样,一直想找机会亲手还给你,可还是没能赶在毕业前。” 眼睛已经湿润了,涂筱柠的手都有些许的颤抖。 此时在她手中躺着的,是她那盘因为陷入下水道井口翻车时摔落的磁带,那是dirge成团五周年时出的新专辑,当年她被余晖埋伏,这盘攒钱刚买的磁带被摔得四分五裂,她眼镜也碎了,捡东西的时候看不大清,离开的时候这盘磁带就遗落了,等她第二天白天上学再去找,已经没有了,她一度以为是被环卫工人清理掉了,却没想到是他。 “老公,你……”她无语凝噎。 所有的事,包括初中的那个夜晚,在此刻全都明朗,所以一切根本不是巧合,都是来自他亘横已久的深情。 视线有些模糊,她捧着那失而复得的磁带如同捧着他的心,她望着他如同面对当年骤然出现在月光下,彼时伸手救她的耀眼少年。 “本来是想在我们的婚礼上把这个还给你。”纪昱恒告诉她。 “那你,那你怎么不表白?”悸动流淌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词穷的她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只说出这么一句。 “我表白过。” 她抬眉。 “那日,参加同学婚礼,那首诗就是念给你听的。”他长眸深邃,声音仍像春风拂耳,“当时你与我一同站在台上,那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三百篇诗,反复说着的也就只是年少时没能说出的——我爱你。”他定定凝她,“纪太太,其实,你在我心上已久。” 瞬间泪如雨落,涂筱柠扑进了他怀中,“纪昱恒,纪昱恒,你,你!” 如果现在有镜子,她一定已经哭成了傻逼,可这是她这辈子听过最浪漫的情话,最深情的告白。 他接住她,抱紧在怀里,轻拂开她的长发,就像多年后在电梯里的重遇,她站在他身边,将那发捋到耳后。 “柠柠,我爱你。” 涂筱柠被感动得呜呜咽咽,“纪昱恒,你段位太高了,我,我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那就别接了。”他捧起她的脸封住她的唇。 很久之后,那本纪昱恒经常翻阅的《孙子兵法》里又滑落出那张他们参加同学婚礼的照片,那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背后多了这样一段话,是用钢笔镌刻工整正楷,刚劲有力: 惟是少年时,落拓高醺后。与你万人丛中,轻轻一握手。 惟是经年后,绿灯红酒过。穿越万里人中,再轻点你额头。 这一夜涂筱柠幸福得要化开,几乎无眠,闭上眼睛就晃过他初中时的样子,学霸要么不秀爱,秀起来就不是人,什么叫甜嗓如蜜,她被她家纪先生简直甜到齁,甜到醉,甜到上头。 一早他还没醒,她就忍不住趴到他身上去了。 他拉好被子,空气连一丝缝隙都无法钻进,“乖,再睡会儿。” 涂筱柠的手还在乱动,被他按住,“听话。” 她现在有了肆无忌惮的资本,手也不肯缩,“不听,就要。” 他不动她就再贴上去,像藤蔓似的恨不得长在他身上,又去吮他喉结,“老公。” 纪昱恒再理智的神经都要被她折磨断了,但又怕伤了她,他知道她情到深处,可再情难自抑也不能无度。 “你讨厌。” “嗯,我讨厌。” “你爱我。” “不是,是你爱我!” “是啊,是你爱我。” “不是,是我爱你!” “嗯,我知道。” “你讨厌死了纪昱恒。” 两人又扭抱交缠一起,过了会儿涂筱柠躺在他胸上,指尖在他光滑的皮肤上来回画着爱心。 “你喜欢我以前怎么不说?” 他轻阖着眼,似半醒半寐,“怕你太得意。” “我怎么会得意?” “你现在这样还不得意?” 她这么明显?可他明明闭着眼啊。 “你又没在看。” 他眼依旧闭着,语气却笃定,“不用看也知道,你就是呼吸一口气,我都知道你下一秒想干什么。” 她索性搂过他脖子,笑容挂在脸上毫不掩饰,“嗯对啊,纪校草暗恋我我可得意了,早知道你对我有意思,我当年索性跟你早恋好了,还能万人瞩目轰动全校。” 哎呀,她真是错过了什么啊!想想都觉得自己亏了。 “亏你没动那个念头,否则以你的心气怕是会耽误学习,高中都考不上,我就成了千古罪人。” 涂筱柠又不承认了,“我有那么差吗?” “英语单词都要背半天。” 她知道他是说以前在他小姨家补课的事。 “那是你们都是学霸,我一小兵扎在将军堆里当然不好比,那单词密密麻麻的,头都看晕了,哪像你那么牛逼,过目不忘,而且我被大家嫌弃排挤,也没见你当时帮我一把啊。”她说到后面还有点小委屈的。 “我没帮你?”纪昱恒却反问。 仿佛又得到惊喜,涂筱柠凑上去,“我当时差点被人撞得摔下楼梯,你伸手拉我不是顺手,是特意来拉的?” “不然呢?我闲得慌没事天天去英雄救美?” 涂筱柠开心地捧着他脸亲了好几下,“你那会儿就觉得我美了?” 初中的自己戴着眼镜,扎着马尾,要有多普通就多普通,他怎么就能一见钟情呢? 他不作声她就追问,“是我们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吗?那次一见钟情的?” 他还不说话,她就晃他,“是不是啊?” 他却只说,“我见你,比你见我更早。” 要死了,涂筱柠又被秒杀了,再问他就死活不肯说了。 “那你说你这么高高在上,又在遥远的一班,你不说你喜欢我我怎么知道?”她最后嘟囔。 “知道了又怎么样?真早恋?你敢吗?”他反问。 她事后诸葛亮了,“敢啊。” 脑袋立刻被拍了一下,“敢个试试?那会儿才多大是能谈恋爱的时候吗?你那成绩,物理50,化学48,追星已经一头劲,再谈个恋爱,你还有心思学习?” 涂筱柠一愣,“你,你,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我纪昱恒的老婆理科这么差,我自己都打脸。” “哎,别这样,我也就是严重偏科理科差而已,文科还是ok的,好歹我也考上了高中,就是跟你们第一高级中学不能比嘛。”涂筱柠又死皮赖脸去亲他,“那后来毕业,我们分道扬镳,你就不怕再也见不到我?万一我就嫁给别人了呢?” 他眸光幽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但从你跟那谁分手开始,你就注定是我的。” 涂筱柠又笑成了一朵花,心底柔软成棉花糖,她靠过去伏首在他耳边,呼着气又暖又柔,“所以,我是你的初恋?” 他与她十指交缠,“你是我的初恋。” “你只爱过我。” “我只爱过你。” “我是你的唯一?” “一直都是,从未改变。” 涂筱柠又沦陷了,她也成为了自己曾经无比嫌弃的那些仰慕他的女人们,在心底说着她们当时喊的话。 纪昱恒,我要给你生猴子! 119 119 饶静走之前,大家给她举行了欢送宴,涂筱柠这才第一次见到那位顾先生的尊容,斯文儒雅,成熟稳重,虽没有纪昱恒那般帅得让人第一眼就叹为观止,但也越看越耐看,最重要的是,他看饶静的眼里有光。 饶静怀了孕不能喝酒,他就替她喝,敬领导敬同事,谢他们一直以来对饶静的照顾。 连一向不喝酒的涂筱柠也喝了不少,饶静是她的师父,她要给她饯别,望着她一直停留在顾先生的眸光,涂筱柠知道她也找到了此生的良人。 心底触动之余,在大家看不见的桌下,她将手递送到纪昱恒那里,他视线还落在跟他说话的顾先生那里,右手也执着酒杯,那左手却放在桌下,紧紧牵着她,到散场都没松一下。 饶静离开后,对公条线就只剩三个人了,部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人丁稀少,业务却繁多,每天忙得连坐下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一时半会儿没有新人补足,为了保证部门正常运转,分行人资便将元娇从大堂调入对公条线,让她来协助业务。 涂筱柠知道这里又有猫腻,这么多人不调偏偏调她,她可真是哪里风向好就往哪里钻,无孔不入。 她调来后看到涂筱柠可丝毫没有心亏着,甚至在茶水间碰到了还挖苦,“涂筱柠,你这没名没分的待在dr这么多年还那么卖力干,图什么?连个谢你的人都没有。” 说实话涂筱柠是一点不想搭理她,可好自己现在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心底的不满不会在时时刻刻摆在脸上,即便站在眼前的人自己再讨厌,她都能安然若素地跟她虚情假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图个有事做,不闲着呗,这社会做什么不是做呢?也不是人人都有目的,不然那些不辞辛苦的清洁工,保家卫国的战士,救死扶伤的医生,他们都图什呢?至于谢不谢的,那本来就是在打工,还能指望上面人经常低头看看,下来道声谢不成?反正吧,我就觉得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对工作几分真总会回报你几分,平日的工作态度和一举一动领导跟同事也会看在眼里,只要有人问起来大家涂筱柠这人工作怎么样?不是众口一致说我差说我不行就成了。”涂筱柠甚至还能跟她谈笑风生。 元娇本来是想看她被自己打击的失落样的,不仅没看到还瞧她一副无所谓的心态,便哼笑,“你现在倒挺佛,不过职场确实需要你这样只喜欢闷头苦干的人,领导也喜欢,好用,好打发。” 涂筱柠笑笑,从茶水台上拿起一包咖啡,“喝咖啡吗?” “我不喝速溶,我只喝星巴克。” “哦。” 元娇捧杯离去,涂筱柠把咖啡放回原处,笑容隐去。 “只喝星巴克,你咋不上天喝仙露呢?” 回到办公室,赵方刚在跟许逢生聊天,“我们c市马上就要有最高档次的五星级酒店了,好像也快开业了。” “就是那个一直稳在国内前十的vg集团开发的?” “是啊,估计也是嗅到了商机,把手伸向了临近江河的c市,这酒店当初选址就很好,都说地理位置绝佳,是块招财的风水宝地,现在酒店落成,估计这块大蛋糕银行都抢着吃。”赵方刚若有所思道。 “这种国内数一数二,甚至国际都有名响的大型企业,要打进去谈何容易,而且人家根基就不在c市,要摸进上层不知得费多少劲,说不定搞了半天连个财务总监都见不着,更别说见老板了,不过这种企业也别说做多了,就那酒店拿过来做几个亿的经营性物业,一下做十年,不谈客户经理,养活一个支行都绰绰有余,从此职业生涯抱着这大腿就够了。”许逢生望洋兴叹。 赵方刚嗯了一声,“可不是,能跟这种客户合作的银行,脸上也有光啊,这vg一直是个家族企业,现在的接班人是第三代了,之前一直是长孙长媳在接手打理,前几年次孙也回归了,现在是堂兄弟共同参与经营,也不知这里面又有多少豪门家族的纷争。” “这些豪门恩怨,家族利益争斗哪是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能评头论足的,里面盘根交错,复杂的很,那长孙当年娶了易氏的千金,强强联合,这几年vg和易氏势头都迅不可挡,不说他们名下其他产业,就那房地产开发,这两家稳稳排在全国前三,这不开发区又拿了一块地,两家要联合开发c市最豪华别墅区了么?”许逢生懂的还挺多,喝了一口茶又道,“那vg的次孙叫什么来着?” “夏明什么来着?反正没他那堂哥名字简单。”赵方刚说。 许逢生也没再纠结人家名字了,“这次孙前段时间还不是上了热搜头条?跟那个很有名的主播,耿什么来着?” 涂筱柠插了一嘴,“耿念一。” 许逢生点头,“哦对,耿念一,他跟耿念一结婚了,官宣的时候微博不是还瘫痪了?” “主播而已,又不是明星,也能瘫痪?”赵方刚问。 许逢生笑笑,“你还真别小看这主播,她声音好听,为人亲和,主持的又是情感类节目,老少通吃,粉丝群众基础雄厚,她的广播收听率一直蝉联国内第一,像我们c市都是听的转播,但确实也牛逼啊,人气居高不下,再嫁入豪门一曝光,现在也从后台转前台咯,主持人的活也接得越来越多,很多大型商演活动都找她主持,光她往那一站那个粉丝那个话题度,还要做什么广告?媒体分分钟把你送上热度,都不用自己花钱,第二天你就家喻户晓。” “这么厉害?那这次孙这么有钱一富三代,舍得让老婆就这么抛头露面的?”赵方刚又直男上身了。 “现在那些有钱人跟明星结婚的都比比皆是,女星嫁入豪门的例子还少么?耿念一这种主播兼主持人总比在复杂的娱乐圈混要好一些,大概老婆喜欢,偶尔出席接一些主持活动,这老公也就宠着呗。” “啧啧啧。”赵方刚不知该说什么了。 元娇这时走过去打断他们,“赵哥,许哥,你们最近手上忙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分担分担。”她显得很积极。 赵方刚瞅了她一眼,浮唇笑笑没作声,许逢生就温和许多,却也委婉拒绝,“最近还算忙的过来,谢谢你小元。” 元娇哦了一声不大开心地回到自己座位,过了会儿她站起身来到涂筱柠办公桌。 “哎,你当时上来多久给你派活的?” 涂筱柠正在翻客户的朋友圈,但也回答了她,“一上来就让我跑腿了。” 元娇挤眉,“那我上来好些天了怎么连跑腿都没有?我看你那会儿天天跟着饶静,你一来就安排的她带你?” 涂筱柠点头,又解释,“我跟着饶静那是前领导安排的,一来就是让她带的我。” “那纪行长怎么也不安排人带我呢?” 涂筱柠摇摇头,“不知道。” 元娇眉头皱得更紧,又往自己位置走,但没坐下,她站了一会儿就出了办公室门,像是往纪昱恒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许逢生的声音幽幽传来,“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欺负她?” 赵方刚冷哼,“有她欺负我们小涂过分?再晾晾她,小姑娘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以为上面有人就能为所欲为了?道行还浅了点。” 涂筱柠就顺便白莲花了一下,“小赵哥其实我已经没事了。” “小涂你放心,有哥在呢,在这办公室不会让她再嚣张,若不适合客户经理岗位我会让她主动乖乖走人,敢欺负我妹妹,别说门,窗户都没有!”她越这样赵方刚越义愤填膺。 许逢生也点头附和,“放心小涂,我们跟你永远一条战线。” 涂筱柠就不再说话了,好吧,那她就借刀杀人了。 她继续埋头翻微信。 饶静转给她名下的几家大客户里有一家高端汽车4s店,是一家集团公司,在dr总授信就有2个亿,算是部门民营企业里中上等的客户了,饶静离开前也吩咐过她,说这家企业原始积累雄厚,跟dr合作时间长综合回报高,让她好好维护,她一直谨记于心,在拜访过老板和财务后加了他们微信,有时候刷朋友圈看到他们的状态她也会点赞留言保持互动,前几天她好像看到他们最近要在c市举办春季车展的朋友圈状态来着。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那4s店的财务总监微信,赶紧把人名字备注改了,方便以后好找,然后点进她朋友圈翻看,果然找到了举办车展的广告,她打开那个广告大图片,仔细阅读。 ——c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春季车展,新车亮相,阵容豪华:情歌王子xxx,知名演员xx,美少女团xxx……当红主播耿念一特邀主持。群星汇萃,璀璨c市,诚邀且期待您的到来! 涂筱柠暗自拍桌,她就记得当时扫到了耿念一的名字,那会儿她还想跟纪昱恒说要私下去参加这场车展,看看她的女神来着,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把私下改成明面上,她要以管户客户经理的身份去,而且还要大大方方的去! 120 120 纪昱恒晚上一到家涂筱柠就揪着他不放。 “老公,我要向你借人!” “什么人?” 涂筱柠挂在他身上,他抱着她往客厅走,现在只要他在家她就像脚废了,偏要他抱才行。 她揽着他脖子,“柜员。” “干嘛去?办代发工资?” “不是,参加一个车展,号称c市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新车展销会,人流量巨大,我准备带着宣传画册还有易拉宝去营销。” 纪昱恒想了一下看她,“就饶静调给你那4s店集团,众多一线汽车品牌的c市总代理商?” 涂筱柠点头,两眼放光,跟他头头是道起来,“呐,举办这么大的车展当天人一定很多,企业集团内部对到场观看的客户推销汽车都来不及,肯定忙不过来,我今天就主动对接财务,说如果需要我们银行到时候可以派人去帮忙收银。你想啊,买车又不是买其他物件,很少有人扔现金的,就算做车贷也得付首付吧?到时候应该刷卡的人居多,那我们帮忙去收银就自带连接我们行结算账户的pos机,来一个刷一个来一个刷一个,那一天的结算量还不是哗哗哗的?” 纪昱恒眉梢微挑她还在继续,“然后我准备带着小礼品去,每来结账就送一份,再给来往的人群发传单,宣传我们行的借记卡、银行卡、理财,反正平常那些柜员去扫街道也是扫,这现成的做广告机会干嘛不好好利用起来?说不定大海里就捞到了针,也比去那些社区拉大爷大妈那些老年群体成效快吧?” 见纪昱恒迟迟没个音她晃晃他,“哎,我说这么多你怎么都没个反应?” 纪昱恒唇角一翘,“我是被涂经理现在的全能折服了,这顾全大局的思路假以时日也能当行长了。” 涂筱柠皮厚地接受了这波彩虹屁,还拍拍他,“谁让我老公是行长呢?我得当个贤内助啊,你就说你借不借人吧。” “要多少?” “活动在周末,不会占用工作时间,6个吧,加我7个。” “给你10个。” “10个会不会太多了?” “我也得全力支持和配合涂经理的工作,柜面上新来的大学生比较多,让他们跟着客户经理多出去接触,参与营销也是好事。” “好吧,既然纪行长那么有诚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谢谢涂经理的勉为其难。” “啵—”她亲了他一下,“不客气,大家夫妻一场嘛。” 两人重复当时他第一次送她礼物的话,称呼和场景都有改变,但心却靠得更近了,而涂筱柠心里还在酝酿一个大计划,虽然很有可能是无用功,但她就想去试试水,万一又踩了狗屎运呢? 所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它就实现了呢? 那天如约而至,涂筱柠一早起来梳妆打扮,也没穿行服,白色无扣小立领衬衫,黑色半身包臀裙,整个法式的简约穿搭,再配上一副细长精致的耳线耳环,显得人既成熟又优雅。 她就在纪昱恒面前走来又走去,晃得他把书一合再也看不进,索性双腿交叠而坐就看她打扮。 一会儿人又去洗手间了,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丝香气,应该是喷了香水,然后又去鞋柜找鞋,她弓着身子猫着腰翘着小屁股翻箱倒柜,嘴里念叨着,“诶?我高跟鞋呢?” 纪昱恒一听,起身走了过去。 涂筱柠还在埋头认真翻找,腰被他从身后搂住,他把她身子拉扯直起,吻就像雨点洒落在颈肩,让她痒痒的。 “别闹,我马上要走。”她抬手触触他的头。 “涂经理,去车展帮忙收银,你这身打扮是不是过于隆重了?”他的呼吸暖暖喷在她耳后,更痒了,“还穿高跟鞋,你在我面前也就只穿过两次。” 涂筱柠回头啄他唇,眉眼弯弯,“又吃醋啦?”她捏捏他下巴,“我出去也代表部门的形象啊,又是周末就打扮得体些,这家公司以前都是饶静对接的,现在换我接手,我也不能给人留下很嫩的印象,而且今天车展这么盛大,万一接触几个上流人士也不是没可能,饶姐以前说了,就算肚子里没货,气场也很重要。” 纪昱恒神色不明,只沉了沉声,“离男客户远一点。” 涂筱柠笑着又亲了他几下,在他脸上留下好几个口红印,“知道了。” 他把她圈在怀中却不舍放手,“于私讲我是不想你再那么累做这份工作的,可你偏干得一头劲,我若不支持显得大男子主义,于公讲你能脚踏实地一步步成长至今,我很欣慰,你的潜力还很大,往后发展的机会也很多,不是没可能走到饶静那步。” “因为你的优秀才激发了我的潜能,让我那么努力地去奔跑,虽然离你还差一大截,但我至少也在慢慢往前赶啊,而且我自己也很乐在其中。”涂筱柠不敢多蹭他,她才上了妆的,护肤加化妆,一套流程下来很贵的! “我有时候又只希望你是我一个人的,你的一切只能我欣赏,可你有属于自己的能力和才华,不该被埋没,即使我是丈夫也不能将其掩盖。” 涂筱柠捧捧他脸,“老公,我觉得夫妻就是一起进步共同美好,所以我能变成现在这样很感谢你,没有你的支持和教导,我还是个涉世未深的职场小白,可能还在止步不前,是你领我走进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虽然前方的路有时候看不大清,但却充满了挑战,我每次越过一个坎我就觉得自己又靠你近了一点,希望不久的以后,我也能像饶静赵方刚那样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他视线落在她娇艳的嫩唇上,“会的。” 她又坏坏地在他耳边笑,“老公,口红好吃吗?” “没你好吃。” “讨厌。” 涂筱柠自己来到车展,活动包了c市最大的体育馆,果然人山人海,她刚停好车就接到了小柜员的电话。 “小涂姐,你在哪儿?” “刚到,停车呢,你们在哪儿?” “会计已经跟我们刚刚碰过头了,刚把我们领到场地。” “好嘞,我马上来。” 涂筱柠拎着包踩着高跟就往人堆里去了,人多的就跟看顶级明星演唱会一样,场内都是车,场外搭建了一个露天小舞台,应该就是一会儿车展开场和演出用的,涂筱柠仔细环顾了一下,觉得这舞台倒也不是特别大,而且也不高,就跟一般婚礼舞台那种高度差不多,除了vip座,其他观众席跟舞台用铁栏隔着。 她走到同事们所在的地方,正好企业财务总监也在现场安排,看到她就笑着打招呼,她是个跟徐女士看起来差不多大年纪的中年女子,在这家企业干了几十年了,说起话来通情达理也笑眯眯的。 “谢谢你了啊涂经理,能想到来帮我们收银,真是缓解了我们今天人手不够的燃眉之急。” “别客气,应该的,以后叫我小涂就成了。”涂筱柠笑着说。 财务总监推推眼镜,把她往边上拉了拉,声音也低了几分,“我给你留了vip的位置,一会儿开幕式你就跟我坐最前面去,那些个助阵明星你要是有喜欢的,我们也能安排签名。” 涂筱柠不免惊喜,“这,这多不好意经啊孙总。” 她却拍拍她手,“就当我们集团对你们这次大力支持的感谢了,只是这座位有限,其他小姑娘就不好安排了,她们要是想要签名合照我们一会儿安排进后台就是。” “好,谢谢了,一会儿我跟她们说。” “那你到时候到座位前面来找我,我领你进vip。” “好的,谢谢孙总,麻烦您了。” “你是管户经理,以后我们也要麻烦你的,大家常来常往的,客气什么。” 待财务总监离去涂筱柠就跟同事们讲了可以去后台找明星签名合照的事,小姑娘们开心激动得就差尖叫了,一个个甜甜地跟她说,“小涂姐,你好厉害,跟着你还有明星能看!” 涂筱柠觉得这帮孩子太好满足了,不过她虽看似淡定,其实心底比她们还激动,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她一定要抓住这次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才行。 快开场的时候财务总监把她领去了vip,这距离,比上次看dirge演唱会的距离还近,简直一抬头人就在眼前。 她内心还是有些小雀跃的,毕竟耿念一是她一直以来喜欢的女神。 开幕式音乐响起,露天的小舞台后面一阵骚动,然后耿念一就顿然上台出现了,那是一张妖艳精致的脸,足以魅惑众生,听场下的尖叫声就知道。 她真人比媒体拍的照片更美更瘦,这样的绝色,难怪能嫁入豪门。 她一出场闪光灯就齐刷刷一片亮了起来,涂筱柠背对着都感觉要被闪瞎了,但耿念一居然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待台下的尖叫和掌声小了些,她笑着抬眸,举起话筒。 “大家好,我是,耿念一。” 涂筱柠忍不住捂胸口,这声音,耳朵真是要怀孕啊。 “长那么漂亮居然只做主持人?这颜值当演员多好。” “人家嫁入了豪门当少奶奶,又不缺钱。” “不缺钱还来参加商演?我看就是嫁入豪门老公太强势,不给钱花吧,才出来走穴赚点零花钱。” “这不至于吧?” 后面有人在评头论足,涂筱柠觉得也是够八卦的,不过她还是趁机问了一下旁边的财务总监。 “孙总,你们这场活动怎么想到请耿念一来主持的?” “人气高啊,她一来你看电视台媒体都不请自来,多好的打广告机会,出她一个人的钱就能获得最大的收益。” “那她出场费贵吧?” 财务总监又推推眼镜,“还行,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夸张,她现在接商业其实都是冲着抹不开的人情,我们能请到她也是因为老板的女儿跟她是大学同学。” 涂筱柠没想到还有这层关系,“这样啊,她哪个大学的?” “国外什么大学,名字我记不太住,反正呐都是有钱人送小孩去混个海归文凭回来的。” 涂筱柠点头,心想那女神自身家境也不错啊,跟客户的女儿又是同学,有这层关系就更好突破了。 这边耿念一说好了开场白便邀请老板上台致辞了,她自己则退至舞台一边安静等候。 涂筱柠觉得她还挺有礼貌的,不然像她如今这种身份完全可以先去后台休息。 今天风还有点大,舞台又是户外的,吹得她长发飘逸,她一手拿着话筒手臂轻垂,一手微抬偶尔捋一下发丝,光这么站着都让人看得移不开眼,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听老板讲话。 涂筱柠的视线就一直落在她身上,她还在想活动结束后让财务领去见她要怎么开口。 又一阵风吹来,比刚才大了些,支架搭建的舞台在“吱吱”作响,那舞台背景板也被吹得有些在晃,耿念一还在认真看手中的小卡片,蓦然一声响,像什么东西断了,巨大的背景板连同后面固定的支架一起往下压了下来。 一切快得来不及反应,而耿念一还浑然不知,等听到惊叫声转身,那巨幕已经砸向了自己,她呆在了原地。 “小心!”她被人猛得一拽,几乎是摔下的舞台,但却落在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 “嘭——”地一声,巨幕和支架倒在了舞台上,掀起一阵尘灰,飞扬在人群中。 有惊恐,有尖叫,还有闪光灯的此起彼伏。 “耿姐!” 瞬间有人围了过来,工作人员去疏散安抚群众,保安去遮挡还在拍照的记者。 耿念一惊魂未定地爬起来,这才发现她压在了一个人身上,又一吓。 “你,你没事吧?” 涂筱柠坐在vip最边缘的位置,看到背景倒下来第一时间冲过去拉了耿念一把,由于舞台还是有些高度,耿念一整个人被她扯拽下来,重心不稳两人都摔倒了,涂筱柠就当了人肉垫,虽然耿念一体重很轻,可因为惯性这一摔还不轻,涂筱柠的手脚都不同程度擦伤了,衣服也被磨得脏乱不堪,她还是脸朝地的,鼻子也被压了一下,当下疼得就有点没知觉。 耿念一虽然受惊,但声音依旧好听,涂筱柠挣扎着坐起来,“没,没事。” 她说着话只觉鼻子湿湿的,一摸,妈呀,流鼻血了。 耿念一被人迅速扶起,现场一时混乱,没人顾得上涂筱柠。 “耿姐,记者太多了,先回后台。” 耿念一视线却停留在涂筱柠身上,她吩咐,“带这姑娘一起走,她受伤了。” 这才有人来管涂筱柠,她被搀起,然后一瘸一拐地也被扶去了后台。 ——vip休息室。 几拨人被挡在了门外,只有医护人员能进来。 涂筱柠腿上,手臂上破蹭了一大片,上药水的时候很疼,她现在浑身脏乱,哪还有来时的精致,简直要多狼狈多狼狈。 “我就让你别接这活,这二线小城市的小公司就是不靠谱,搞个活动安全保障都不合格,差点出事!” 隔间外有人在说话。 “这不是没事么?”耿念一的声音响起,像被上帝吻过的嗓子,不管说什么都带着特有的磁性,让人沉醉,哪怕只是私下正常交流。 “你是没事!我要有事了!姑奶奶,下周这里vg名下的酒店开业,你家夏二少要来参加剪彩仪式,他已经在从美国回来的飞机上了,你这摔跤的名场面早就上了新闻头条,估计他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到时候还不是先拿我质问?” “没事就行了,别大惊小怪。” 又安静了,过了一会儿涂筱柠听到高跟鞋的声音,耿念一探身进来看看她。 “你怎么样了?” 第一次跟女神这么近距离,涂筱柠很紧张。 “没,我没事。” 耿念一走近看她伤口,“皮都破了还没事?” 涂筱柠刚要再说话又被医生用药棉消毒了一下伤口,她瞬间疼得蹙眉。 医生给她消毒好上了药包扎了一下,叮嘱她最近不要碰水,脚也有一定程度扭伤,让她最近少走路多修养。 涂筱柠第一反应是完了,她不能跑了谁做业务? 送走了医生耿念一仔细看看她,“你叫?” “涂筱柠。” “今天多亏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涂筱柠摇摇头,但脖子很疼,“没事,我位置离你最近,当时也没多想。” 耿念一望着她那触目的伤口,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再谢人家。 助理又来喊她,“耿姐,我们的得走了,再不走又要被记者围堵了。” 耿念一又看看涂筱柠,“谢谢你了涂小姐。” “没事的。” 耿念一朝她笑笑,然后转头离开了,她的助理稍后走进来递给她一张什么,“涂小姐是吧?今天幸亏有你我们念一才转危为安,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感谢你今天的出手搭救。” 涂筱柠低头一看。 乖乖,有钱人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她竟然也像电视剧女主一样被人甩了一回支票。 121 121 支票涂筱柠自然是没收,人家助理没再多言收回支票便走了。 涂筱柠独自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抓住机会,刚刚其实是个很好的营销时机,比她原本准备通过企业的关系进入房间找机会跟她尬聊都要好,一来不突兀冒然,二在救了人后她开口也不会惹人反感。 她垂头丧气地懊恼,好了,她这实诚的穷老百姓,不仅没拿支票还真真错过了几个亿,几个亿啊! 回到家她都不能上楼,打电话让纪昱恒下来,他一看到她浑身的伤人就阴霾了。 “怎么回事?” 涂筱柠有点怂,“我,我也英雄救美了一把。” 纪昱恒眉头紧锁,没再追问,先弯身去抱她,涂筱柠稍动一下肌肉都牵着疼,纪昱恒看着她,脸色很不好看。 被抱回了家,涂筱柠现在不用再装废人了,因为她从今天开始就是个废人。 纪昱恒浑身上下阴郁得能吃人,她不敢再有隐瞒,把事情全盘托出,然后他脸就更沉了。 “我看你是干营销干得走火入魔了。”他蹙眉斥责。 涂筱柠耷拉着脑袋不敢翻泡。 “像vg这种全国知名大型集团,不要说你,就是总行行长出马人家都未必抬个眼皮子,家族企业,人际关系早就细密如网,各家银行争先恐后介入,人家都是自上而下总行带着分行营销,不是你,我,一个商业银行的小支行动动嘴皮子就能打进去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就剑走偏锋想从人家老婆下手,而且也没指望真能成功,就是去试试。”涂筱柠说。 “结果呢?你还指望人家能多看你两眼?” 涂筱柠看看他,只问,“领导,周末加班负伤,还能算工伤吗?” 纪昱恒站着居高临下,答非所问,“以后再这么任性就别干客户经理了。” “你看,大男子主义了!” “我说了不要让我担心,你又何时好好听我的话?” 他声音冷沉,涂筱柠知道他是被自己气的,伸手抱住了他腰,人也软了下来。 “老公,我错了。” “好好的人出去,回来给我弄了一身的伤,你是真要把我气死。” “意外而已,而且我就说的吧,我是一切皆有可能体质,你说c市每天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商业活动,这种小概率突发事件怎么就突然发生了呢?大概就是因为我在场,你看我不在场的活动都好好的屁事没有。” 他又敛了声,“别胡说八道。”然后他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老公,对不起。”涂筱柠就着此刻的高度轻轻靠在他腰身。 他不敢多触碰她,只将手放在她的发梢,叹了口气语气也缓了些,“工作上进也好,拼命也罢,那也只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你的全部,勇往直前是好事,可凡事都要有度,你救了人家替她受了伤,她无非就是一句谢谢再甩张支票的事,他们那类人习惯了用钱解决问题,不会管你哪里伤了疼了或者后遗症了,真正担心你的只有家人,看到你一身伤回来,你又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涂筱柠憋嘴,脑袋往他身上拱,“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她一低声下气地认错,纪昱恒心就软了,本来就心疼得紧哪里还舍得再多怪她。 他坐下抬起她的下巴,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擦伤,鼻子下面还有凝固的血迹,显然流过了鼻血。 这次是他好看的眉宇瞬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现在是不是特丑?”涂筱柠还不知死活地问。 他越看那些伤口越像疼在自己身上,一道道像在刮扯他的心。 “涂筱柠,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如果以后工作中还是这么冲动不能保护好自己,我直接把你撤了,给我回家好好待着。”他是真的在警告。 “你……” “你什么你,我说到做到,别跟我扯什么爱岗敬业,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dr它能赔我个一模一样的老婆么?” 涂筱柠瞬间消了音,心里又柔软得一塌糊涂,她就受不了他一本正经说情话的样子,太撩了。 她小女人般地靠他过去,又乖乖认怂,“好嘛,知道了。” 他手也只敢轻轻搭在她肩头,然后下巴抵在她头顶轻叹,“你啊,有时候真的让我想拿绳子绑着你。” 明明是安静的温暖时刻,她却“啊?”了一声,“那不就是s/m了吗?” “……” 涂筱柠澡也不能洗了,是纪昱恒给她拿毛巾擦拭的,睡觉也一晚上没睡好,翻身都不能翻,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怎么觉得浑身比昨天更疼了? 第二天企业财务总监就打来了电话,一直在道歉,也感谢她反应快,出手救了耿念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他们一小公司哪里得罪得起vg,还说老板要亲自登门来看望她。 涂筱柠想登门还得了,立刻婉转拒绝了,财务总监也是个知趣的,只当她不方便也没再坚持,让她好生休养,换说下次邀她吃饭。 涂筱柠放下手机有点渴,就扯着嗓子喊老公,一会儿人就来了。 “我要喝水。” 他就端水。 “我想吃橙子。” 他就给她剥橙子喂她。 “我想嘘嘘。” 他就抱她去卫生间。 她坐着他站着,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抬头看看他,他低头看看她。 “你,不走?” “不是还要擦?” 涂筱柠脸瞬间红成了熟透了的小龙虾。 “那个,我自己可以。”虽然老夫老妻的,她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他依旧不动,只问,“好了么?” 她低声,“好了。” 他俯身抽纸,多下来慢慢贴近,全程动作轻柔仔细,他这样一个天之骄子给她做这些,涂筱柠靠在他胸膛的时候鼻子有点酸。 “老公,你太好了。” “我们是夫妻,是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人,以后老了,病了,也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生死与共。” 他说的太久远,可透过父亲之前住院,母亲细心照料的样子就能看到他们老去的画面。 有点伤感,她闷在他怀里,“可以后还有孩子啊,孩子也能照顾我们。” “你还记得我们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你妈当时怎么说的?”他却问。 涂筱柠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了。 “她说,人都说养儿防老,可她从未想过让你给她养老,他们给你操了半辈子的心,不求别的,就希望你有个好归宿能幸福。”他重复当时母亲说的话,居然一字不差,“父母对子女无条件的好,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孩子总要长大不能时刻在身边,人世间相伴到最后的只有我们两个,孩子于我们是爱,是羁绊,我们也会倾尽所有去付出呵护,但我们绝不能成为孩子的负担。” 涂筱柠动容,“老公,你的三观总是那么正,你教会了我太多。” “所谓三观,必定是一致才会觉得正,夫妻也一样,三观的吻合,灵魂的默契,精神的门当户对,才能携手并进,终极一生。” 他的话也让她领悟到了婚姻的真谛,她真是何其有幸遇此良人。 她黏在他怀里,“以前妈老去给我算命,我一直没信,看来有空得去给那先生道个歉,你别说还真灵,真是条条准。” “说你旺夫?” “还说我五行属火,克金,到金融行业会生财,且运旺时盛,命里有贵人相助。”她仰头,眸中有星光,“老公,你就是我的贵人呐。” 他将手中的纸扔进垃圾桶,“你还真信这些。” “之前不信啊,现在不信也得信,妈当时还问小姨要了你的生辰八字跟我的一起去算,先生说我们八字特别配,互相旺,你看你不就青云直上当了行长了?我虽然不及你,但也算小有进步吧。” 他起身将她拉起,又给她提内裤,顺势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还穿这么幼稚的款式。” 涂筱柠看看,是印着草莓图案的粉色,“这种纯棉的穿着舒服,我跟凌惟依一起拼团秒杀的,不可爱吗?” “你们怎么什么都拼团。” “实惠啊,下次有男士内裤我也帮你去拼团,你穿多大码啊老公?” 他把她重新抱起,低首瞧她,“我多大你不知道?” 她想打他奈何伸不了手,又娇嗔一句,“讨厌。” 回到房间涂筱柠又缠了他一会儿。 “你睡会儿。”待涂筱柠打起了哈欠,纪昱恒扶她躺下。 “那你呢?” “洗衣服。” 如果有完美老公评选,涂筱柠觉得她老公一定拔得头筹。 “你就往洗衣机里一塞好了,纪行长亲自洗衣服我这老婆既失职又有愧。”涂筱柠不舍得了。 他给她拉好被子,“以前又不是没自己洗过,再说了,你洗的还没我干净。” 有人抵赖,“哪有,我每次搓洗得可认真了,你个巨蟹座又不是处女座怎么那么强迫症?” “星座这种东西也就骗骗你们这些女人。” “谁说的,我白羊座条条中,你也是典型的巨蟹男啊,我是火象星座,你是水象,我们互补相吸,水能浇火,你又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纪昱恒对她掰扯的谬论不置一词,正好她手机在响,终止了对话。 纪昱恒帮她从床头柜拿起手机。 “谁啊?”涂筱柠问。 “陌生号码。”纪昱恒边说边送过来,还帮她滑开了接听。 涂筱柠就着他的手,像大爷一样躺在床上听电话。 别说,被纪行长服侍的滋味还真不错。 只是下一秒,她差点没一下子床上坐起来。 电话里是那个熟悉的甜美声。 “你好涂小姐,我是耿念一。” 122 122 涂筱柠没想到还能再见耿念一第二面。 见面的地点在c市一家私房咖啡,很隐蔽,本来耿念一说派人去接她,被涂筱柠拒绝了,她让纪昱恒送自己过去,他一直把她送到门口,还是不放心。 “没事,我可以自己慢慢走。”涂筱柠安抚他。 “一切量力而行。”他叮嘱着慢慢松手,看着她进去。 耿念一坐在最里的角落,看到涂筱柠来了示意助理去扶她。 涂筱柠被扶坐到她对面,助理就安静坐远了。 有服务员过来询问涂筱柠要喝什么,她说随便。 耿念一巧笑倩兮,美丽动人,替她点了杯香蕉牛奶,“这个不管喜不喜欢咖啡的人都可以喝。” “谢谢。” 服务员离去耿念一又道,“是我该谢你才是。”她手中的咖啡勺轻轻在tiffany 蓝的精致杯中搅拌,“我助理说你没有拿支票。” 涂筱柠沉默,再加上她强大的气场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耿念一放下勺子,“涂小姐,支票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是真诚地想谢你,我这个人,不大喜欢欠人情,这是你该拿的,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我亲自来见你,也是想告诉你不要有顾虑。”她边说边将支票推送到涂筱柠面前。 涂筱柠看着数字尾巴比昨天还多了一个零的支票,差点不知该如何呼吸了,虽然做客户经理天天看人家老板写支票,可都是写给银行的,不是写给她的,这张可是有生之年她收到的第一张支票,何德又何能。 “耿,耿小姐,我真的不能收。”她又高风亮节地拒绝了。 耿念一笑笑,抬杯抿了口咖啡,杯沿印上了红艳的唇印,衬着那抹亮丽的蓝,看上去就像ins的网红唯美图那般高级。 她又悠悠开口,“那么涂小姐想要什么?如果你什么都不要今天就不会来见我了。”她放下杯子与她对视,“说吧,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办到。” 果然跟聪明人交手就是痛快,涂筱柠敛了敛气,也直言,“我想麻烦耿小姐,让我见夏总一面。” 涂筱柠的香蕉牛奶被端上来了,耿念一让她先尝尝,她喝了一口,奶香醇厚,又夹杂了香蕉的微甜。 “很好喝。”她感叹。 耿念一唇角微浮,“我不喝咖啡的时候就点这个,甜而不腻,会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她又优雅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杯回归方才话题,“我同学昨天告诉我,你是银行的,你想见我先生,是为了过几天vg在c市开业的酒店?” 涂筱柠点头,“是。” “你昨天会来车展,也是为了这事?想找机会从我入手?” “是,昨天我一直在找机会,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突然营销,如果把握不好度,只会让人很反感,我本来是想通过你跟企业的关系来找突破口,只是我还没找到时机就突发意外,我也没来得及向你开口。”涂筱柠没有任何隐瞒。 “为什么想到找我?”耿念一又问。 “因为vg这次驻进c市对所有银行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包括我们dr,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说不想打进去是假的,我也想跟vg这样全球知名的大型企业合作,但我一介女流之辈,又只是一个小小不起眼的客户经理,论能力和人脉都不及男人,若从正面的公司层面入手,恐怕撞到头破血流都未必能踏得进vg半步,我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另辟新径,先从接触您开始,当然也只是试试,我并未报太大希望。”涂筱柠说的很真诚。 耿念一谛听认真,她又抿了一口咖啡,“隔行如隔山,我不是很懂银行和企业之间合作的关系种种,但你不走寻常路,很聪明,不过,”她顿了顿,“我也是一介女流之辈,公司上的事我从不参与,恐怕帮不了你什么,或许你可以换个想法。” 涂筱柠捧着杯子的手放落在桌上,“很抱歉耿小姐,昨天我恰好听到了您跟您助理的对话,昨日意外发生,您虽然没事但您助理却很担心被夏总知道这件事,说明你们夫妻感情和睦,非常恩爱,他很在意您。” 耿念一抬眸。 “所以于您只是回去随口一句话的事情,于我们银行而言,可能就是一个机遇。” 涂筱柠目光定定,“我希望,耿小姐能帮我这个忙,至于夏总见与不见,我努力过了,就不会再有遗憾。” 耿念一凝视了她半晌,似在思考也似在审视。 “你倒是很执着。”最后如此评价。 她又独饮了一会儿咖啡,放下了杯子,“我既欠你人情,自然得还你。”她站起身,拎起原本放在座位后的爱马仕,“回去等我电话吧,你于我是救命之恩,面我一定会让你见,但vg不是我先生一个人说了算,你们银行能不能打进去就靠你们自己了。” 涂筱柠也站起来,虽然有点艰难,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千言万语只说出两个字,“谢谢。” “不客气。” 耿念一欲离开,涂筱柠又叫住她。 “耿小姐。” 耿念一回首,绝世而独立。 涂筱柠把她桌上遗留的支票递送过去,“您的支票。” 耿念一伸手接过,涂筱柠对她绽笑,“再见。” “再见。” 涂筱柠走出咖啡馆的时候纪昱恒已经在外等候已久。 如果她可以跑,她一定是扑进他怀里的,她没走几步他已经来到自己跟前,什么也没问,只握住她的手。 涂筱柠却有点抖,“老,老公。” 他扶稳她,她反握住他。 “我,我们,搭上了vg的线。” “先回家。” “老公,我……”涂筱柠却很激动,就差喜极而泣了。 他让她撑靠在自己身上,声音稳稳落在她耳畔,“你已经很努力,剩下的交给我。” 涂筱柠伏埋在他怀中,点点头,嗓子哽咽,她是真的有点想哭。 她终于,终于也能为他做些什么了。 耿念一速度很快,当晚就给她回了电话,说夏明睿后天就到c市,到时她带他们去见他。 涂筱柠紧握着手机,手机都有些出汗。 “谢谢了,耿小姐。” “不客气,后天就他一个人,大家初步见面聊一下,他行程也比较紧,你们不必太拘束和太大阵势,你跟你领导来就行了。” “我明白。” “涂小姐,后天见。” “后天见,耿小姐。” 放下电话涂筱柠又无法淡定了,“老公老公,后天,约了后天。” 纪昱恒坐在床头看书,跟她反应截然相反,“好,知道了。” “耿念一说人不要多,我们俩去就够了。” “好。” “你不激动吗?” “激动就能成功,那就不用营销了。” “可是我紧张啊。” 纪昱恒默默放下书,“有我陪你,紧张什么?” 涂筱柠靠在他肩头感叹,“老公,我们这对职场夫妻,不知会不会成为完美搭档。” 纪昱恒低首,“不是已经是了?” 涂筱柠看他。 他的下巴和侧脸线条在灯光中坚毅俊朗,“你能开拓思路,曲线营销对一个新人客户经理而言实属不易,你的潜力还尚未全部开发,在这条路上的成功指日可待。” 这是她听过的最高评价了,触动之余也谦虚了一下,“其实就是干啥啥不行,旁门左道第一名,真去跟其他银行正面交锋未必有优势挤进去,不如绕个小弯先去找人家老婆。”又颇得意道,“枕边风这种东西有时候可比找什么财务总监,掌事经理要有用多了。” 纪昱恒揽住她,小心不触碰到她伤口,“枕边风怎么吹的?你也给我吹一个。” 涂筱柠美目盼兮,“等我伤口好了天天给你吹。” 见面那天,涂筱柠依旧紧张,纪昱恒则面不改色,从容不迫。 涂筱柠进酒店前做深呼吸,跟他比,她的道行到底还是浅了些。 他手覆在她肩膀,声音沉稳无比,“别慌,再大的老板,他都是人,就当一场普通营销,胜败与否皆经验,能跟这种企业交手,已经是你职业生涯中比别人领先的一步了。” 他的手像是传递来力量,话语也给了她鼓励,她点点头,随之镇定了些。 耿念一亲自过来迎接,她今天穿得也很正式,一身dior 白色收腰西装裙高定,职业知性的同时端庄大气又俏显身材不乏性感,只是白皙的手腕上有些格格不入地戴着108颗的长串念珠,这串珠子涂筱柠见她前两次她都戴着,若没猜错应该是小叶紫檀材质,她的这串光滑透亮必定是上等的。 涂筱柠一下就想到李白《长相思》里的那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她这等妖艳绝色,可望而不可及,不过如此年轻居然也是信佛之人。 “抱歉,我先生还在开会,可能要麻烦你们稍等片刻。”她婉约大方,音色动听。 “没关系,是我们麻烦耿小姐了,劳您亲自费神。” 耿念一笑而不语,似抬眼打量了一下她身边的纪昱恒。 涂筱柠赶紧介绍,“这是我领导,纪昱恒,纪行长。” 耿念一微笑颔首,“你好,纪行长。” 纪昱恒同样回礼,“您好,夏夫人。” 耿念一做了个请的姿势,“先跟我去会客厅坐坐吧。” “有劳。” “不客气。” 果然是c市逼格最高五星级大酒店,私人会客厅都彰显着气派。 耿念一邀请他们坐,“喝什么?”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纪昱恒:“谢谢,茶水便可。” 于是茶水伴随着水果小食很快被人送进。 耿念一则要了一杯美式,涂筱柠不禁想是不是去国外留学的人都喜欢喝美式。 “你们都是c市本地人吗?”主播出身的耿念一自然不会让气氛冷场。 涂筱柠点头,“是的。” “c市坐落于长江入海口,又临近大都市h市,两城隔江相望,誉有小h市之称,风调雨顺,宜居养人。”耿念一做此评价。 纪昱恒手覆在杯身,视线轻落在她的腕间佛串,自然接话,“c市与国际大都市h市一衣带水,又临近江河,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带动了经济发展,气候四季如春,造就了人杰地灵。”他捧起茶杯,状似无意,“不知夏夫人是否第一次来c市?” 耿念一今天双手捧咖啡杯,比上次和涂筱柠单独见面的高冷多了一分俏皮,“确是第一次来。” “人人都说我们c市的人寿年丰,太平盛世都得宜于我们的镇城之宝——凌山。c市地处平原,此山是唯一一座,西临长江,山水傍依,许是得它庇佑,c市从古至今平安,从无地震洪水等天灾,即便是台风过境,也会突转方向离去,每逢如此,令人匪夷所思,也故则闻名,慕之而来的游客颇多,山上寺庙也为佛教之地,香火甚旺,许愿灵验。”纪昱恒又轻放茶杯,“我们本地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不到凌山就不算到过c市。” 耿念一听得入神,来了兴致,“当真如此神奇?” 纪昱恒笑笑,视线转落向涂筱柠身上,“夏夫人若感兴趣可以让小涂这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陪同一游。” 耿念一微调坐姿,“这多麻烦。” 涂筱柠见缝插针,“不麻烦,这山有好几个门,山下都是贩香的小商,若没有本地人领路很多外地人容易被宰骗,还易被套路,就算请导游,她也只会带走大众之路,走马观花,鲜少能真正领略到凌山的美。” “可你身上还有伤。” “已经好多了,而且我们地处平原,这山并不高,如果坐缆车往上也走不了几步。” 耿念一安静不语了,似真在思考。 涂筱柠和纪昱恒不约而同互看一眼,心领神会。 耿念一回神再仔细看看他们,两人都在捧杯喝茶,举手投足姿态一致,默契十足,她便随口一问,“你们,结婚了吗?” 涂筱柠喝水的动作微滞,气息略有不稳,“我们……” 耿念一看她着急解释的样子不由一笑,“我的意思是,你们各自结婚了吗?不好意思,刚刚表达有误。” 纪昱恒波澜不惊,“我已订婚。” 涂筱柠暗骂自己猪队友,然后佯笑,“我还单身。” 耿念一淡笑浅然,未再多语。 这时外面有阵阵的脚步声。 “夏总。” 门被打开,一道长身踏入。 一席正装,雅人深致,英气迫人的眉宇下自带了几分与生俱来的贵气。 涂筱柠第一时间站起,按捺住自己的小心脏。 mother ,father ,grandmother ,grandfather !有生之年,她这穷老百姓有幸跟国内身价top5的富豪同框了!家门荣耀,全村之光啊! 123 123 夏明睿没有想象地那般高高在上,谦和有礼,“抱歉,久等。” 纪昱恒上前一步,身倾半鞠并伸手,“夏总,幸会。” 夏明睿也微倾伸手回礼,“幸会。” “dr纪昱恒。” “夏明睿。” 两人简单问候,没有冗长的拘礼客套,即便在夏明睿这种出自名门世家的公子面前,纪昱恒张弛有度的气质竟也不输半分。 涂筱柠也一并上前,45度鞠躬,“夏总您好,dr涂筱柠。” 夏明睿闻言先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耿念一身上,两人视线交汇,耿念一开口,“就是这位涂小姐出手相救,我才化险为夷,她却替我受了伤。” 明明是在追述,她的声音却比刚刚与他们交谈时要柔软许多。 夏明睿这才朝涂筱柠投来一眼,他声音浑厚却不失温和同时向她微倾身致谢,“此次我太太能平安无事,多谢涂小姐舍身搭救。” 他这一鞠躬让涂筱柠瞬间觉得要折寿,就差捂紧小心脏了。 “夏总言重了,当时情况紧急,我离夫人最近,救人义不容辞。”涂筱柠很快调整了自己。 夏明睿视线又短暂停留在她醒目的伤口,不由又看向耿念一。 耿念一便缓和气氛,又邀他们坐。 有人给夏明睿送来茶,耿念一先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退还过去。 “这茶太浓,换小青柑来。” “是夫人。” 夏明睿端坐在她身侧,一对璧人,十分养眼。 涂筱柠脑中又冒出一句诗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vg是家族企业,夏明睿已是第三代,之前他并未参与公司管理,外界传言是因早年他有未婚妻,却被易氏的少董半路截了胡,当时煞为商界笑柄,他一蹶不振长待国外无心插手家业,再回国已是几年后,不久就被拍到身边佳人相伴,这佳人就是耿念一。 这豪门恩怨说来也正常,只是未料vg的第一继承人,也就是这位夏明睿的的堂哥夏子一多年后竟娶了易氏的小千金,堂哥娶了堂弟情敌的亲妹妹,简直啪啪打弟弟的脸,两家的狗血交集是剪不断理还乱,故又传言夏明睿回归vg也是为了一争当年夺妻之恨,绝不让vg跟易氏多有牵连,让夏子一独享天下。 涂筱柠在心里默默构思出一部家庭伦理大剧,她想如果提供给当时巴厘岛结识的女作家,说不定人家分分钟写出一本豪门题材的言情小说。 这里有人在浮想联翩,那里男人们已经严谨攀谈起来。 对于这种知名大企业,老板的时间异常宝贵,像夏明睿这种人见惯了大场面和人物,肯见面已属不易,照了面也只会惜字如金,所以不能参照平常营销的模式,要有的放矢,所以纪昱恒目的明确,他直接告知夏明睿自己是冲着酒店而来。 茶被换成小青柑重新送了上来,耿念一又接过,先抿了一口觉得口感正好才递到他手边。 夏明睿顺势接过,夫妻二人举手投足也是十分默契。 他望着杯中尚在漂浮的小青柑开口,“酒店经营性物业?” 纪昱恒颔首,“是。” 夏明睿抬杯轻茗,甘馨可口,回味无穷,“实不相瞒,自我们打算进军c市起,想寻求合作的银行已经数不胜数,只是我经常飞国外鲜少能顾暇融资这块,均有公司财务操持。”他放下茶杯,“c市这块也并非由我亲手管控,银行对接早就深入,纪行长恐怕是来晚了。” 闻言,涂筱柠心里一沉,这种大企业老板都是去谈大项目的,公司只要把控大方向就行了,哪有闲心逸致细管什么融资,都是下面的人在打理,下面人又有下面人,而c市只是众多分公司中的一个,他更无暇顾及了。 纪昱恒却淡然处之,“如果目前其他银行跟贵公司仅处于接洽或者上报材料阶段,我dr兴许也可以一试,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制定对接方案,夏总若没时间亲自过目,可以让财务跟其他银行比对,我想vg这样的大公司,不论哪家银行,额度,期限,利率都会史无前例地做到优化,但最终谁最优最快,还是事在人为。” 夏明睿也不兜圈子,“这座酒店打造初期就是要让之成为c市的新型标志性建筑,它不是一般的酒店,是c市最完美高端的酒店,既完美就不能有瑕疵,我相信它创造的市值会大于银行给我们贷款所带来的利益。” 言简意赅又一针见血,字里行间都透着老子有的是钱,不要你们银行施舍的傲气。 涂筱柠心又沉了几分。 “vg闻名遐迩,名字本身就是价值,我学生时代不知深浅,对贵公司有所关注也买过股票,vg一开始就是以房地产开发起家,到如今规模令人叹服,只是15年的房地产低谷让当时的股市大跌,贵公司也深受银行信用危机,资金链一度紧张,如今房势又起死回生,但太平盛世尚能维持多久谁都不好说,国际局势每日在变,经济随之波动,朝不保夕,08年的金融危机也是说来就来,各行各业一夕之间风雨飘渺,动荡不安。恕拙见,银行与企业是相互依存的关系,对于商人而言,没有一天不是走在刀刃,居安而思危,若有银行合作支撑,就算空有一个额度在,也能以备不时之需,而c市毕竟只是一个二线城市,作为一个一流酒店在二线城市的试点,自然无法跟一线或国际大都市分庭抗礼,酒店再完美也要符合当地经济水平,经营模式和融资理念不能全然照搬复制以往。”纪昱恒也据理力争,点到为止。 两人话里都藏刀,涂筱柠只觉得背后凉嗖嗖。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耿念一唤人添热水,每个人的茶杯里再次雾气缭绕,才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平静。 夏明睿低头又将茶杯往唇边送,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纪行长的诚意我也看到了,不过这家酒店有外资引进,若真要与银行合作贷款恐不大方便。” 涂筱柠垂眸,这种强劲的对手就是不管你说什么都要条条路帮你堵死,知名企业果然不似平常接触的那些公司,壳如钢硬,难以突破。 耿念一此时又唤人,“帮我拿些奶球和糖过来。” 夏明睿侧眸,这才看看她手里的杯子,“喝的什么?” “美式。” “怎么喝这个?” “看你老喝我就尝尝,真苦。”明明是嫌弃的语气,被她说出来就带了些娇嗔。 紧张的话题就此打断,涂筱柠看了一眼纪昱恒,他不紧不慢饮茶,静观其变,她的神经也就跟着稍稍放松了些。 一会儿奶球被送进来了,耿念一撕开往杯中倒,又接连撕开一包糖倒进去,要撕第二包的时候夏明睿伸手阻止,“一包够了。” 她也不再坚持,拿着咖啡勺轻轻搅拌,顺势岔开一句,“c市我还是第一次来呢,刚刚听涂小姐他们讲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听得我心痒痒得想感受一下当地的人文风情,以后跟听众互动倒也有个话题。” 夏明睿凝着她的动作,“我行程紧,接下来都是应酬不能陪你,这事稍后来安排。” 耿念一捧杯尝了重新尝了一口,比之前好下口多了,又说,“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导游了。” “你同学?” “不是。”耿念一轻抬下巴向涂筱柠,“是涂小姐。” 夏明睿沉默少顷,“怎么又麻烦人家?” 涂筱柠赶紧开口,“夏总,不麻烦,我在c市出生长大,自幼穿街过巷,寸土寸片都熟得很,不比导游差的,而且深知哪些路人烟稀少,方便夏夫人出行不被认出。” “我寻思着与其找陌生的导游倒不如就让涂小姐带路,反正我跟她也挺投缘。”耿念一顺畅地接过她的话,又告诉他,“这里一座凌山很有名,许愿也灵验,我想去看看。” 夏明睿闻言与她四目相视,竟未再拒绝,“那我派人跟着你们,你自己当心。” “好。”耿念一点头,又喝了口咖啡有些抱歉地看向涂筱柠,“那就麻烦涂小姐了,带着伤还要再陪我跑,也不知该怎么谢你。” 她似无意一说,夏明睿便又朝涂筱柠扫了一眼,然后继续捧杯喝茶。 涂筱柠连连说无碍无碍。 又安静许久,夏明睿放下茶杯,“抱歉纪行长,我还有会要先行离开。” 涂筱柠在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今天他们夫妻俩就是来这五星级大酒店喝了个茶又膜拜了一下富豪名人,合作看来是没戏了。 他站起身,纪昱恒也起身准备道别,但夏明睿却未立刻抬步。 “我们年初在c市又拿了一块地,将建造c市最大的别墅区,同时周边配套商业化,房地产开发项目贷加后期商业区建成的经营性物业,虽有众多银行已在介入,如果纪行长对那块有兴趣,我倒也有时间看一下你们在最短时间内的方案。” 涂筱柠抬眸一愣,这是? 夏明睿视线与纪昱恒交汇,“明天酒店开业剪彩结束我就会离开c市,后期恐要麻烦你们跑一趟a市,据我所知dr的总部也在a市。” 纪昱恒颔首,“是的夏总,届时我会与总行领导一同向您递送方案。” “不过那个项目主要由家兄负责,除了我还有他那关,我们都是力争完美之人,与银行合作也十分谨慎,自企业创立伊始就与国有银行交情颇深,dr这样的商业银行是初次接触,如果方案与众不同,合作也未尝不可。” 纪昱恒眸底澄明,“我也是力争完美之人,自然给夏总呈上一个最满意的方案。” 夏明睿浅笑,“我很期待。” “与有荣焉。” “后会有期。” 柳暗花明又一村,涂筱柠还沉浸在谈判结束后的激动中,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有很多话想跟纪昱恒说却只能先憋着。 夏明睿离去后耿念一还在优雅喝着咖啡,似乎没有走的意思,纪昱恒很适时地把时间留给了两位女士。 “夏夫人,我行里还有事,恐要先行一步。” 耿念一起身相送,“我送你。” “请留步。”纪昱恒礼貌示意,又看向涂筱柠,“小涂,你陪好夏夫人。” “好的纪行长。” 偌大的会客厅里就只剩涂筱柠和耿念一了,涂筱柠真诚地向她致谢,“耿小姐,刚刚谢谢了。” 耿念一抬眸一笑,“谢什么?” 涂筱柠便未再点破,两人安静站了会儿,蓦地耿念一唤她,“涂小姐。” “叫我小涂就行了。” 耿念一便改口,“小涂。” “您说。” 耿念一视线转向宽敞的落地窗,似在俯瞰c市的芸芸众生,“凌山超度灵验吗?”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涂筱柠思量了片刻才说,“灵的。” 耿念一环臂站得笔直,此刻长发遮住了她脸颊,涂筱柠看不清她表情,只听到她声音低了几分说,“哦,好。” 124 124 真的突破进了vg,纪昱恒又以迅雷之势奔赴总行,总行自上而下高度重视,高层领导亲自过问,并安排所有相关部门鼎力配合此次对接,协助最优方案落地,总行的要求是:牢抓机遇,全力以赴。 这下涂筱柠在dr彻底火了,谁都未料到第一个打进vg的竟是一个非正式编制的劳务派遣,分行众人也是瞠目结舌。 赵方刚对此连连夸赞,“小涂,你这饶静的徒弟真要出师了,你比她胆子野心还要大,一声不响就去攻关vg这颗摇钱树,关键还真被你歪打正着,小丫头前途无量啊。” “我只是侥幸搭上一条线,真正营销还是靠老大,而且只是初步接洽,其他银行早就介入,竞争激烈,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涂筱柠其实心里仍没底。 自与夏明睿结束谈判,纪昱恒几乎是在总行驻点办公了,给vg的融资方案在如火如荼定制,一天未落地涂筱柠也心神不宁,夏明睿说话也十分保留余地,众银行盯着这块大蛋糕不放,dr目前也只是拿到了一张竞技场的门票而已,能不能真的达成合作还有层层关卡要逐一击破,她现在除了老天保佑也只能奢望耿念一的枕边风了。 说起耿念一,那天带她上凌山,她是真的请法师做了超度,涂筱柠觉得这是人家隐私便未站近,只是隐隐看到那经文上写着亡婴两个字,还有耿念一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她神情黯伤,眼角有泪。 当时望着那袅袅冉冉的缕缕香烟,涂筱柠突然就隐隐约约懂了些什么。 元娇听着对涂筱柠的赞许声突然站起问赵方刚,“赵哥,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始学营销?” 赵方刚把才填好的借款借据放置桌角,跟她讲,“这个拿下去放个款。” 元娇不情不愿地走过去,“赵哥,放款我也放了一阵了,我觉得学不到什么。” 赵方刚一听把刚刚自己填好的借款借据收回一撕,又重新拿了个空白的给她,“那你自己填一个。”又把贷款购销合同推到她年前,“不要找参照,就看着合同现在直接给我写一份。” 元娇一愣,“我……” 赵方刚抬眼,“你不是觉得放款学不到什么?” 元娇垂眸。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所有新人都是从最基础的开始,你才来多久就想一步登天学营销了,先把业务参参透再说。”赵方刚语气严厉。 元娇心有不服,回顶,“那涂筱柠为什么可以去营销?我一个正式工还不如劳务派遣吗?” 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瞬间停止了,赵方刚往涂筱柠那儿看了一眼,看到她头闷在格子间下面他脸也冷了下来。 “元娇,我们部门是一个整体,是并肩同行的战友,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我不管你在老部门是怎么样,你既然来了我们支行就要融入我们的团队我们的文化,少把以前部门那些不良风气往这儿带,你要再有这种心态我就告诉老大,麻利把你退回人资信不信?” 元娇咬唇不语,过了一会儿又嘴硬,“可她能做的,我也能做。” 赵方刚觉得孺子不可教也,用手边的笔敲敲桌子,“你等吃得起小涂那样的苦,再来跟我说这句话。”然后把一叠企业财务报表扔给她,“把这些全录到系统里去。” 元娇一脸不悦地回位置,经过涂筱柠座位的时候还不服气地瞟了她一眼。 涂筱柠懒得理她,继续埋头写报告,元娇在信贷系统里录了一会儿报表,想想还是气,便拿出手机给之前部门的同事小群发微信。 元娇:【你们还不知道吧?人家涂筱柠转岗后可牛逼了,不仅会勾搭富二代客户,还把办公室的男同事一个个骗得团团转,什么都向着她,说不定私下还勾引纪行长呢,谁知道两人单独去营销孤男寡女的,有没有干点什么。】 同事甲:【真的啊?涂筱柠以前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是这样的。】 元娇:【现在部门阳盛阴衰,她特别享受被男人们包围呵护的感觉,装柔弱,就是一绿茶。】 同事乙:【纪行长不是已经订婚了吗?而且他为人很正啊,应该不会跟女下属乱搞暧昧不清吧。】 元娇:【谁说的,那以前人家还不是跟女下属照样传绯闻?现在前人走了再找个接班人也不是没可能,男人一旦坐到这个位置了,就没几个是真能把持住的,再说投怀送抱来的他又不亏。】 同事丙:【那这涂筱柠真是看不出来,不过她能营销到vg是真牛逼。】 元娇:【谁知道是不是又是踩了谁的肩膀,找哪个富二代开了路,一个劳务派遣真有这么大能耐不是早能转正了?还用等到现在?】 同事们沉默片刻,她又打字。 元娇:【反正她段位可高了,还仗着自己比我进部门早端架子呢。】 同事甲:【啊?都是老同事不至于吧?】 元娇:【她很虚伪的,现在只理对自己有利的人,而且大概因为我比她先转正,她心里不服的很吧。】 同事丁:【转正这事行里都是择优,看业绩,你实打实的成绩摆在那儿总归跟她靠别人上位的不一样,行里领导又不是没眼睛。】 元娇:【以前还在营业部她就明里暗里抢我客户仗着早入行打压我,现在又在一个部门了,她因为嫉妒还变本加厉了。】 同事乙:【圈子不同不必强融,你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不然怎么能这么快转正又归入纪行长麾下,让她走她的独木桥去吧。】 元娇这才满足地放下了手机,听着涂筱柠淡定对着电脑打字的声音只觉更刺耳了。 在纪昱恒在总行的第二周,涂筱柠收到他发来的微信。 【方案初步通过,合作在即】 那一刻涂筱柠热泪盈眶,也回了几个字,【待你凯旋】 天空依旧湛蓝,而他们的脚步仍在继续。 纪昱恒一举拿下vg这块大肥肉,业界纷纷叹为观止,也被他惊人的能力所折服,多家银行再也坐不住,陆续抛出橄榄枝开始想挖走他这根定海神针,dr也嗅到危机,总行高层领导亲自邀他到办公室见面,想了解一下他后续对职业的规划和想法。 总行领导:“这次打进vg你功不可没,你年轻有为,未来指日可待。” 纪昱恒:“领导过奖,这次打进vg也并非我一己之力,若没有手下兵冲在前面,恐怕早已错失良机。” “对,这件事你不提我还想问,这次确实亏她才促成了此次合作,是个值得培养的人才,叫涂?” “涂筱柠。” “没想到此次vg合作的开端是由一个非在编客户经理打的头阵,听说为了搭上这条线还受了伤?” “是。” “一个女孩子,相当不容易,dr在招人这块机制一向严格,但我们得就事论事,这样优秀的客户经理若不得重用我们dr未免过于教条,我们是一个惜才爱才并给予精英机会的银行,她入职几年了?” “四年。” 领导推了推眼镜,举起座机拨入人资部内线,“把c市分行涂筱柠的资料发到我内网邮箱。” 涂筱柠突然被叫到了分行人资,她踏进办公室的时候人资总经理笑呵呵地邀请她坐。 “小涂,好久不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你被调入拓展一部,我也算是看着你一步步在成长。” 突然被叫上来,涂筱柠总有心理阴影,她有些拘谨地不敢坐,“李总,那您今天找我?” 李总从桌前拿了一个工号牌递到她面前。 “这就是你以后的工号,小涂,恭喜你正式加入dr,以后你就跟大家一样了。” 涂筱柠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工号牌一下子呆在原地。 对面人还在讲话,“本来行里的转正政策是很严格的,总行几年才拨一两个名额,今年年初才转了两个,照理来说下一次至少还要等四年,但是你自己努力争气,营销到了vg这样连总行多年都未打进的国际知名企业,上面很看好你,再综合你之前的业绩所以特批了一个转正名额给你,已经在走程序了,过两天就能正式签合同。” 涂筱柠视线开始模糊,久久不敢相信,工号牌,她一直梦寐以求的工号牌。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过的,当那小小的牌子躺在手心的时候她竟觉得无比沉甸,四年,四年里哭过笑过迷茫过跌倒过,终于换来了这一刻。 “你也得好好谢谢你们纪行长,你转正的事他之前也没少费心,以后好好干跟着他打天下,他是个好领导,日后啊,前途不可估量。” 耳边仍是人资总经理的声音,涂筱柠的工号牌上的数字早已沾染了水珠。 去时匆忙,纪昱恒是打的去的机场,从a市回来也是打的回家。 已经很晚,他风尘仆仆下车,拿下行李往小区走,却看到涂筱柠的身影,她也正在朝他走来。 不由加快了脚步,可她的步伐比他更快,直到冲撞进他怀中。 “昱恒。” 行李箱被扔置一边,纪昱恒稳稳抱住她,身上修长的黑色风衣将她一并包裹住。 “怎么跑出来了?” “想你,很想。”她紧搂着他,双手不愿再松一下。 他吻吻她额头,“外面冷,先回家。” 涂筱柠却不肯走,贪恋这属于他们的安静时刻。 纪昱恒也不再动了,就这么抱着她,让她窝在自己胸口。 夜深人静,两人伫立在暖色的路灯下,交叠的长影,在这寂静的黑幕里投射着柔情缱绻。 耳边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清亮沉稳,仿佛永远是她最有力量的支撑。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能走这条路的人,涂经理,欢迎你正式加入我的团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125 125 涂筱柠终于转正了,徐女士喜极而泣,老泪纵横,“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她边用纸巾擦拭眼睛一边用手拍桌,“涂筱柠你总算给我争了口气,以后我也能在你大舅母面前抬得起头来了!” 涂筱柠又给母亲递去几张纸巾,“本来我也从来没想跟她们比。” 母亲又打量着坐在一起的女儿女婿越发觉得般配养眼,像变戏法似的又眯眼笑了起来,“这心头大事总算了却一桩,下一桩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完成?” 涂筱柠坐在餐桌上,给纪昱恒专注盛着汤就没仔细想母亲说的话,“还有什么事啊?” 母亲又拍拍桌子,“孩子啊,之前工作没稳定也就罢了,现在稳定了可得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涂筱柠手捧着碗悬空保持着盛汤的姿势,她下意识地看看纪昱恒。 孩子,她之前就有打算了,只是他说再等等就等等了,现在她编制也有了,这件事是该好好思考一下了。 纪昱恒则把鱼肚子上的肉习惯性夹进涂筱柠碗里,“妈,这件事我也一直在考虑,之前柠柠还没转正,我担心影响她工作和正常转正流程,现在这事虽落了地但我还是想等等。” 涂筱柠不解,怎么又要等等? “我们结婚一直未公开,一来行里人多嘴杂,她刚转正就怀孕难免惹非议,二来职场多少对女性有歧视,现在怀孕恐行里领导会有想法,到时落下个有了编制就立马落实结婚生子、不再把心思放工作上的话柄,一旦领导起了这种念头,不管对柠柠的印象还是日后发展都不会有利,所以我决定还是再缓缓,孩子即缘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了。”他不疾不徐道。 涂筱柠又被他猝不及防暖到了,他居然默默想到了这么多。 母亲闻言也觉醒,“昱恒,还是你心思缜密,这些都能想到。” 涂筱柠把盛好的汤给他递送过去,小声嘀咕,“这些你之前怎么都没跟我说?” 他握住她的手,“现在不是说了?” 涂筱柠眸中柔情似水,“快喝汤,一会儿凉了。” 这波狗粮,对面的老母亲吃得措手不及。 再对上女儿女婿的视线,她把筷子当汤勺用,差点捅进鼻孔里,一看是筷子立马换拿勺子,尬笑,“喝汤,喝汤。” 从母亲家吃完饭回去,停好车涂筱柠说想去散会儿步,纪昱恒就陪她去走走。 涂筱柠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在路灯的笼罩下走得很慢,她一会儿摸摸他手,一会儿摇摇他臂,怡然自得。 “老公,以后如果要孩子,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喜欢。” “可都说女儿像爸爸,生个儿子像我就完了,既不聪明基因也没你好,还是女儿好,长得像你智商又高,到时候我就等上门女婿来家里排队提亲。” 纪昱恒不乐意了,“提亲?门都没有,先过老丈人这关再说。” 涂筱柠笑了,“你这老丈人到时候要求可别太高,参照自己为标准找女婿。” “不如我还想娶我女儿?他几个胆?” 涂筱柠推他一下,“你看看,这还没女儿呢就拧起来了,有了还得了?” 他拉过她的手,“这只是最低要求,不然免谈,如果是儿子要求会更高,男孩不严不成器。” 涂筱柠靠着他走,“可我觉得我们会有一个女儿。” “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妈一直还在,她会变成我们的女儿回来,这辈子她太苦了,下辈子换我们来疼她,如有来生,定当反哺。”涂筱柠低咛着,也暗自祈祷,妈,若您能转世,请不要忘了回来的路,这一次换您做我的女儿,续我们今生未尽的缘。 纪昱恒紧紧揽着她没再说话,只是孩子,是能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一个词,他望着涂筱柠灵动的侧脸,女儿,那就多一个女儿也无妨。 vg的房地产开发项目贷款最终获批15个亿,涂筱柠一下跃为dr最有发展潜力的客户经理,声名鹊起,在同业里也小荷才露尖角,连从来没联系过她的那个a行宋江流也急着来沾亲带故。 【涂经理,还记得我吗?a行宋江流,一起喝过同学喜酒的。】 【你好宋经理,有事吗?】 【听说vg是你率先打进的?有没有什么经验窍门分享?】 【我只是机缘巧合,主要是我们行给力,最终争取到了客户。】 【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好好聊聊,向你取取经,这种大客户能营销到真是不简单,值得学习啊。】 【最近有些忙,改日吧。】 【好,那你先忙。】 【好。】 【对了,要是有机会,还麻烦你提携提携我们这些同行,能跟着一起喝口汤也好。】 【过奖了宋经理,我们商业银行才是跟在国有银行后面蹭肉吃的小弟。】 【现在银行都不好混,国有银行吃大锅饭,不像你们商业银行做多拿多,全靠业绩说话,你们那儿还招人不?】 涂筱柠放下手机就没再回了,所谓名利场,就是你有价值的时候大家都趋炎附势曲意逢迎,你没有价值的时候几百年都不会联系,碰了面兴许也只当不认识,多现实的社会啊,她能做的只有摇摇头。 找准自己位置,不为小有成绩而沾沾自喜,时刻保持清醒继续脚踏实地,方能在这个圈子走得长久,这是她老公教的。 “小涂。”蓦的,赵方刚唤她。 “哎,来了。”她收回思绪又投入工作。 这一天天的好像更加繁忙了,恨不得想三头六臂,却也变得更充实。 元娇坐在自己位置上,视线落在赵方刚在讨论事情的涂筱柠,她写废了一张转账凭证,然后直接在作废的纸上写上“涂筱柠”三个字,又打了几个打叉泄愤。 涂筱柠的转正让她心头巨震,行里转正名额一向紧缺,总行吝啬得几年才给2个名额,她好不容易赶上了年初的东风,让家里找关系费了不小的力才把涂筱柠给换了下来,没想到她转头竟搭上了vg这条船拿到了总行的特批名额,现在她们职别一样,她又比她入对公条线早,岂不是又对她造成了威胁?这个涂筱柠,为什么到哪儿都要挡她路,真是恶心透了。 她起身去茶水间,赵方刚叫住她,“小元。” “赵哥。” 赵方刚递给她一叠放款资料,“这是今天要放款的贷款,麻烦送下去给柜面,老大现在不在行里,跟柜面说先出账,他的签名后补。” “哦。”元娇接过。 许逢生正在忙,一听也递过去两份材料,“小元,麻烦把我的一起送下去。” “哦。” 赵方刚又看看涂筱柠,“小涂你不是今天也有一笔贷款要出账?索性一起让小元带过去。” 涂筱柠注意力还在刚刚跟他探讨的企业财务数据上,她淡淡说,“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拿下去。” “你一时半会儿空不了,还是让小元一起带下去得了。”赵方刚转头又吩咐元娇,“你把小涂的也拿上。” 元娇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办公室现状就是都护着涂筱柠,她要推却指不定又惹毛赵方刚,饶静离职后他现在是对公条线团队主管,纪昱恒的心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行里业绩突出也小有地位,到时一个不开心真跟纪昱恒说点什么把她退回人资,她就是再有人,人家也经不住她这三天两头几番五次地找帮忙。 她只得忍着气走到涂筱柠办公桌,口气硬硬地问,“哪个?” 涂筱柠面上也不想跟她闹得太僵,就告诉她,“就电脑前面那个已经整理好用回形针夹好的那叠材料。” 元娇接过,看都没看就往外走。 赵方刚却把她的小表情尽收眼底,“天天耍小性子,还不如人任亭亭谦虚,得好好磨磨。” 涂筱柠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尤其从找方刚嘴里听到,不禁咧嘴笑,“小赵哥,你想念你的小爱徒了啊?” 赵方刚指尖转着签字笔,“想个屁,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做客户经理的不能心比天高,不然后面摔下来可有罪受的。” “我看亭亭最近朋友圈去希腊玩了,真开心啊,我上大学的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别说出国了,到现在也只去过泰国和巴厘岛。”涂筱柠感叹。 “想出国还不简单,以后你也是有年假的人了,5个工作日再凑个国庆什么的长假就能去个比较远的国家了,而且你还有婚假呢,领证一年内有效,十几天的假休得人爽歪歪。”赵方刚边说边停下转笔的动作,“你还去过巴厘岛?什么时候去的?” 涂筱柠继续淡定看他电脑上的财务报表,“以前跟朋友去的,好久的事了。” “男朋友女朋友啊?” “女的,闺蜜!” 元娇来到楼下对公柜面,给了柜员一堆放款材料,“放款。” 柜员一看,“今天这么多贷款?” “大家的都集中到一起了。” “好像你一来他们几个老客户经理就不怎么下来了,好久没看见亲自下来放款了。” 元娇正愁气没处发,她冷哼一声,“可不是,因为有了我这个跑腿啊,他们一个个使唤我不知使唤地多起劲。” “不会吧,对公条线的人一向很好相处的。” “你又不天天跟他们打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元娇说着就要拉椅子坐下。 柜面主任提醒她,“你穿着行服还是别坐了,今天有人行的便衣人来检查网点,到时候再被看见揪个小辫子,说银行员工上班时间占坐客户座就不好了。” 元娇赶紧挪开屁股,她以前干大堂的,非常清楚人行便衣人的风格,就是人民银行为了提升银行服务搞出来的突击检查,每个月1—2次,派个穿私服的人过来假扮客户办业务,实则暗中观察并偷拍服务态度和质量,要是运气不好被拍整个分行都要被问责,但是每个银行在当地混了这么久,多少在各个监管机构都有人脉,所以便衣人什么每次什么时候来,都能第一时间收到小道消息。 元娇东张张西望望,小声问主任,“已经来了吗?” “说是下午两三点到,说不定就坐在营业厅猫着呢。”主任的视线落在坐等大厅的人身上。 元娇也看看,什么人都有,根本看不出是谁,这人行也特别狡猾,每次派的人都不一样,即使上一次能侥幸认出一个便衣人,下一次换了人未必就再能发现。 这时有客户来了,柜员立马站起向客户问好,然后把刚做好的一个贷款材料递还给元娇。 “娇娇姐,我先做了一笔贷款,还有两笔等我给客户办好业务再做,你要不先带着先做好的材料上去,一会儿好了我打你座机。” 元娇一看做好的那笔是涂筱柠的,就随手一接,“好的。” 可她没拿好,借款借据的银行留存联从一叠纸缝中掉落。 柜员和主任的视线都转向了刚来的客户,她们在微笑迎接,再加之中间有柜台隔着也没注意到滑落了一张巴掌大的纸页。 纸飘落在了元娇脚边,上面客户经理签字栏那里,清晰的落着涂筱柠的名字。 元娇弯腰伸手去捡,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直起身子,然后像从头到尾都没看到那张纸,只拿着其他材料就往楼上去了。 她边走边抬唇角,总不能让人行便衣白来一趟,有点收获才惊喜。 涂筱柠,让你得意,那我就给你送个大礼吧。 只是她走后不一会儿,一双精致光亮的皮鞋出现在那张安静躺在地上的借款借据旁,一双手将它拾起…… 126 126 涂筱柠还在做事,赵方刚座机突然响了,挂断后他就看向涂筱柠,“老大叫你去办公室。” 涂筱柠哦了一声,赵方刚又喊元娇,“还有你,小元。” 元娇也哦了一声,两人前后脚来到纪昱恒办公室。 纪昱恒坐姿并非很正式,他的座椅面朝落地窗,露给她们一个堪称完美的侧身,他的右臂靠撑在办公桌,右手执着签字笔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在他敲击处旁摊着一张巴掌大的小纸,涂筱柠看着有点像借款借据。 待她们俩在桌前站定,他停下动作将笔往那纸边一放,顺势将纸推送到她们面前。 涂筱柠仔细一看,那不是刚刚让元娇一起拿下去放款的吗?怎么会单独出现在他这里。 他侧首投来视线,“这是我刚刚在大厅捡到的借款借据,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涂筱柠已经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了元娇一眼,她静默无声地站着。 于是涂筱柠先开口,“是我的贷款,因为下午在忙就跟其他客户经理的放款材料一起让元娇带下去了,我的业务应该我亲自经手的,是我的疏忽。” 元娇立刻解释,“可能是柜员给我的时候没夹好,才落在了地上,我当时也没注意。”见纪昱恒不语,她又说,“小涂现在业务可忙了,放款这种事情也没个空做,我还在学东西能帮帮她就帮帮,反正举手之劳的事,我看她这款子挺急的,还让柜员第一个给她做的呢,当时一心想着赶紧告诉她款放下去了,着急上来就粗心大意没检查贷后材料有没有少,纪行长,我下次一定注意。” 涂筱柠皱起眉梢,怎么搞得像她欠她一个人情了? 纪昱恒声音冷却,“今天有人行检查,如果这张借款借据不是我捡到,是他们捡到知不知道后果?” 偌大的办公室噤若寒蝉,他沉眼重敲一下桌子,“粗心大意?这是银行不是其他地方,今天掉了一张纸你可以说是不小心,明天放款多放出一个零是不是也能说不小心?医生做手术攥着别人的命,我们天天跟钱打交道,攥着自己的命,一张纸一个疏忽立刻能影响一个人一个条线一个部门甚至整个分行的职业生涯,深陷牢狱之灾!” 元娇不敢再抬头看他了。 “你们两个都刚转正,是自无到有,从基层一步步做上来的人,更要珍惜眼前的一切,而不是屡犯低级错误,因小失大。”他郑重警示。 涂筱柠也不打算多做辩解,这事起因确实是她的失职,她认错,“以后在业务上我会更加注重合规,做到万无一失,毫无纰漏。” 元娇附和,“我也是。” 纪昱恒视线落向那张借款借据声音沉淀又沉甸,“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涂筱柠伸手拿过并承诺,“绝不会再有下次。” 两人被训完话刚要走纪昱恒却又开口。 “元娇,你留下。” 元娇一愣,涂筱柠则继续往外走,又听纪昱恒吩咐,“把门带上。” 涂筱柠就顺手关上了门。 办公室只剩下元娇了,她心中隐隐忐忑。 这次纪昱恒是正襟危坐,他声音依旧沉敛,“知道我为什么单独留下你?” 元娇垂着头闭了闭眼,然后摇头,“不知道。” “元娇,我不管你是怎么到我部门的,既然你来了,作为领导就希望你好好干。”他又用笔轻敲桌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元娇保持着看地的姿势,只说,“纪行长,我不知道您什么意思。” 纪昱恒声音渐高,有警告意味,“你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元娇也誓要跟他一僵到底,“我,我不知道。” “机会我给过你了,出去吧,明天我会把你退回人资。”纪昱恒便不多废话。 元娇猛然抬眸,“纪,纪行长?” 纪昱恒眼皮都没动一下,“我绝不允许我的团队出现心术不正之人。” 元娇争辩,“我,我没有!” “今天你能陷同事不义,明天又会做什么?有错不敢认,已经失了银行人的诚信和初心。”纪昱恒站起身带着凌厉,“现在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自己提出辞职我尚留你一丝尊严,要么今天的大堂录像我明天一并交给人资。” 元娇一呆,“辞职?我,我才转的正,怎么可以辞职?” 纪昱恒严峻审视她,“你也知道你才转正?还敢在我的部门里我眼皮下搞小动作?” 元娇知道他一定是调阅查看过录像了,可她还是心有不甘。 “好,就算是我今天脑子发昏想给涂筱柠使个绊子,可最后不是什么都没发生吗?也没有给部门造成任何损失,可你就这样给我判下死刑,让我辞职,凭什么?我不服!”她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 “不服?”纪昱恒眼底清寒,“你做大堂的时候,受理业务代客户签字;你名下多张信用卡屡次借予家人套现;还有你利用银行人员身份在其他银行办理多笔信用贷款,投入股市和炒房。” 元娇惊恐地睁大双眼,对上纪昱恒的冷若冰霜,“这行业内条条的死罪,还要我一一说下去么?” “你,你?”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代表我不知道。”纪昱恒将手中的笔一扔,声音如一把无形匕首直刺她心脏,“还不服?那我只能把这些铁证交给银监了。” 元娇一下子被他逼向了悬崖,瞬间退无可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一点后路都不留给我?我跟你无冤无仇,你非要这么绝吗,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纪昱恒的眼神也犹如锋利的刀刃,“绝?那你现在根本没有时间站在这里和我讲话。”他收回视线多看一眼都不屑,“现在再重新考虑一下我给你的两条路,自己辞职,你还有机会拿着你的履历继续待在这个圈子,如果我出手,恐怕你是要在这个行业里销声匿迹了。辞职和被开除你自己考量。” 元娇手紧攥得都要失去知觉了,浑身也在发抖,她狠狠盯着他声音打颤,“纪昱恒!你,你有私心!你跟涂筱柠有一腿!你在替她公报私仇!” “哦?”纪昱恒声音不紧不慢,“那你跟她有什么仇?” “我……”元娇却噤了声。 懒得再费口舌,纪昱恒若无其事朝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明天一上班我就要看到你的辞职报告。” 他开门离去,元娇望着他的背影双腿再无法支撑,往后一退就跌坐在地,下一秒她捂脸痛哭…… 元娇突然辞职了,涂筱柠很震惊,她才转正多久,怎么会辞职呢?而且就在被跟她同时被找谈话的第二天。 她便追问纪昱恒,他只说,“她转正后接连触碰了几条行业红线,被行里及时发现,我是直系领导,有责任对其进行劝退。” “就这样?” “就这样。” 可涂筱柠总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没再追问。 就这样对公条线又变成她,赵方刚和许逢生这三个铁三角了,三人忙得要吐血,却又痛并快乐着。 这天许久不联系的凌惟依打来电话突然要请涂筱柠吃肉。 涂筱柠简直受宠若惊,“你这顿肉,我本以为要等到天荒地老。” “带你老公一起来。”凌惟依还特别叮嘱。 涂筱柠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没好事,“我才不带,每次带他都是他掏钱,美其名曰你请,最后还不是坑我的钱!” “好哇涂筱柠,就让你老公掏了几次钱你给我记到现在!还是不是兄弟?” “不是!” 凌惟依呸她一声,又正经道,“真的,不跟你开玩笑,你带上你老公我们晚上好好聚聚,我有事宣布。” 涂筱柠觉得她装神弄鬼的,“别告诉我你要脱单了。” “是啊,我就是脱单了。” “真假的?” “真的。” “卧槽!” “卧什么槽,你就说来不来吧。” “来来来!有帅哥看吗?” “有有有。” “哇!”涂筱柠兴奋感叹,可想想又说,“那我还是不带我老公来了吧。” “为嘛?” “我老公一出场还不直接把你那帅哥碾压成渣?” “滚吧你!” 正巧纪昱恒今晚没应酬,涂筱柠就带他一道去了,她满心欢喜地去见帅哥,谁知踏进包间又卧槽了。 她跟包间里坐着的男人大眼瞪大眼。 “齐,齐郁?” 齐郁还跟以前一样,见着她就抱拳,“柠爷,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涂筱柠看看他再看看紧靠坐在他身旁的凌惟依,“你,你们?” 凌惟依耿直点头,郑重宣布,“我们复合了!” 涂筱柠没料到兜兜转转,凌惟依跟齐郁还是在一起了。 老友许久未见一阵寒暄,齐郁注意到纪昱恒的时候眼底有诧异一闪,“这位是?” 涂筱柠就装了个逼,“贱内。” 齐郁赶忙起身伸手,“幸会幸会,如何称呼?” 纪昱恒也伸出手,“纪昱恒,幸会。” 齐郁打量着纪昱恒,一言不合就吟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又看向涂筱柠,“柠爷,得夫如此,妻欲何求啊。” 涂筱柠也装腔作势抱拳,“齐兄,谬赞谬赞。” 凌惟依听不下去了,把杯子一放,“说人话!” 齐郁便改人话,“涂筱柠,你丫可以啊你!” 涂筱柠傲娇地拉纪昱恒入座,继续把逼装,“还行吧。” 齐郁也坐下,开始向纪昱恒自我介绍,“我叫齐郁,你家涂筱柠的大学校友兼哥们,凌惟依的男朋友。” “你家”这个平常词涂筱柠今天怎么听怎么顺耳,她看看齐郁,齐郁也会意地给她竖一个赞。 老朋友就是这样,一个眼神都知道你下面要放什么屁。 纪昱恒看着他们默契的小动作,颔首微笑,“之前就常听柠柠提起你,但只闻其名,今日终有机会一见。” 齐郁热情给他倒茶,“她说我准没个好话,肯定都是损我的。” 涂筱柠立刻怼他,“放屁!”刚说完就对上了纪昱恒投来的眼神,她又立刻捧杯喝茶装淑女,“诶?刚刚谁说话了?” 凌惟依看着她被纪昱恒制得死死的模样忍俊不禁,她推推齐郁,“我说什么来着,在姐夫面前她就怂得一逼。” 涂筱柠又要说她也放屁,话到嘴边给憋住了,她看着对面腻歪的两人,“你俩,什么时候的事?快从实招来!” 凌惟依便咳了咳,“有一段时间了。” 涂筱柠瞟她,“还算什么兄弟,我都不知道!” 齐郁便接过话,“是我先联系的惟依,分开后也不是没有去相亲,可就是忘不掉,无法接受别人。”他侧眸凝向凌惟依,大方牵起她的手,“每天一个人上下班,突然就觉得连个讲话的人都没有,我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一个真正懂我的人能分享,就算得到了全世界又如何?” 凌惟依也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她也望着他开口,“他喜欢《灌篮高手》,以前我们就相约以后结了婚一起去日本镰仓,后来分开了,我就一个人去了,站在镰仓高校前望着一晃而过的火车,本想是跟过去告别,却发现根本告别不了,我就对自己说,等他先结婚,他结婚了我就死心了。” 齐郁紧接道,“可是我不会结婚,如果最终结婚的人不是她,只会深深伤害另外一个人,我的心就这么大,又偏执,驻进了凌惟依这辈子就是她了,我也告诉我自己,等她先结婚,只要她幸福哪怕我打一辈子光棍也认了。” 凌惟依:“经常会一个人回到学校曾经上过课的教室里听课,一个人走在那段很长仿佛没有尽头的梧桐路,可总是听着听着走着走着就哭了,虽然走的是曾经一起走过路,可是他不在了,突然就觉得我的世界连天空都是灰色的。” 齐郁:“经常会一个人看以前的电影,听以前的歌,那是跟她在一起的回忆,可是她不在了,喜剧片都成了悲剧,欢快歌都只剩下伤心。” 凌惟依:“我去了g市,想再偷偷看看他,哪怕就一眼,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齐郁:“我回了c市,想她想得彻夜难眠,不知道她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 “见到了,他过不好。” “看到了,她也不好。” 凌惟依红着眼眶,齐郁的另一只手也握住她的手,“那一刻才知道,她对我而言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他又收紧指尖,“我决定放弃g市的工作,事业单位没了就再考,可是世间只有一个凌惟依,她就是我的唯一。我去见了她父母,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还愿意,以后我就是他们的儿子,我愿意入赘。” 他望着凌惟依,仿佛她就是一切。 凌惟依也回握住他的手,他们四目相视,眸中有光,却坚透着矢志不渝。 涂筱柠不行了,疯狂找纸巾,最后还是纪昱恒给她递过去的。 她开口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不停抹着脸,“我靠,你俩演偶像剧呢?肉麻兮兮的,哭死爸爸到时候谁给你们证婚?” 127 127 涂筱柠今天特别开心又特别不开心。 开心是因为凌惟依要跟齐郁结婚了,不开心的是他们双方家长再次见面,齐家磨不过齐郁以绝食的无声抗议,看他那痛苦如行尸走肉的样子,最终妥协,同意他辞职跟着凌父回老家做生意,凌惟依浪荡了这么多年,为了爱情终于要回去继承家业了。 所以最后到散场,涂筱柠都在嘟哝,“凌惟依回了老家我以后就没有人耍了。” 纪昱恒牵着她在地下车库走着,“青春逝去,岁月珍重,各奔东西,莫问前程。” 涂筱柠依偎着他,“真的替她开心,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我这个从头到尾的见证人也着实欣慰。” 齐郁当年是她们金融系最好看的男生,两个班又是邻居,一直一起上下课,班主任都是同一个,大一开学第一天两个班坐在一起自我介绍,齐郁一上台女生们眼睛都看直了,那画面恍如隔世。 帅气阳光的齐郁站在讲台,明眸皓齿,笑容灿烂,他说,“大家好,我叫齐郁,齐是整齐的齐,郁是郁金香的郁。” 涂筱柠当时还在闷头偷看言情小说,凌惟依突然推她。 “啊?”当时她也是跟凌惟依第一次见面,只知道是上下铺,还没那么熟,但莫名其妙就坐在一起凑了搭档。 凌惟依也有些不好意思,但能说话的人只有她,她小声问,“你觉得,这个齐郁长得怎么样?” 涂筱柠那天忘戴了隐形眼镜,她抬头看看讲台,有点看不清,就眯了眯眼,大概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又白白的轮廓,“额,还行。” 凌惟依又低声告诉她,“他是我们系的系草。” 她一愣,“啊?今天不是才开学第一天?系草都有了?” 凌惟依点头,“我们这种本三学院其他不行,评这些东西最快最积极了。” 涂筱柠又仔细看看讲台上那身影,这没戴眼镜她模模糊糊看不清脸啊操! 过了一会儿就轮到她们班自我介绍了,凌惟依在涂筱柠前面一个,她站上讲台倒也落落大方。 “大家好,我叫凌惟依,对,就是《天龙八部》里段誉的绝招‘凌波微步’那个凌,惟依不是王力宏的那首《唯一》那个唯一哦,而是惟妙惟肖的惟,依依不舍的依。” 台下瞬时笑声不断,她也甜甜一笑百媚生。 可上一秒还是仙女,下一秒就又破功了,“我是c市本地人,如果你们有谁是外地的,可以找我带你们去玩,保证不会被坑的!” 涂筱柠在台下扶额,暗自吐槽她非要再加一句废话干嘛,本来是个女神,一下跌下神坛回归女神经。 可这个女神经就这么跌入了坐在最后的齐郁眼里,自我介绍结束后大家回宿舍,涂筱柠跟凌惟依走在人群最后,突然有人唤,“凌波微步?” 两人回眸,看到了高挑的齐郁,涂筱柠这下看清了,瞬间周董上身,“哎哟~不错哦。” 齐郁视线一直落在凌惟依身上,“hi.” 凌惟依也望着他,“hi.” 齐郁又露出好看的笑,“我是g市的来自外地,所以,你可以带我去玩吗?我怕被坑。” 凌惟依噗嗤一笑,眸若星辰,“好呀。” 涂筱柠当时像个二愣子站在一旁,看看他再看看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多余的电灯泡,便知趣地说了一句,“你俩聊,我先回宿舍了啊。” 然而没人理她,她被无视得很彻底,再后来就是凌惟依直到宿舍熄灯前才回来,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地告诉她。 “涂筱柠,齐郁向我表白了。” 直到现在涂筱柠都觉得这两人牛逼,大学开学第一天就看对了眼表白牵手成功,一步到位速战速决。 思绪重回现在,涂筱柠感叹着又去晃纪昱恒,“老公啊,你要是在我们大学多好啊!我当时也不至于开学第一天就被他俩撒狗粮,我就可以反过来撒他们了!” 纪昱恒揉揉她头发,“好,我的错。” “现在他们又在一起了,这次可以一辈子在一起了,真好啊。” 纪昱恒陪她脚步缓慢,“你们这样的友情也很让人羡慕。” 涂筱柠看看他,抱紧他的手臂,“唯愿一生知己二三,一人久伴,足矣。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很满足。”顿了顿又补充,“不对,还差一样。” 纪昱恒低头对上她的笑眼,她又说,“再有个孩子就此生圆满了。” 纪昱恒这次收紧她的腰,他目光如炬,“年底就安排上。” 涂筱柠惊喜,“真的?” “嗯。” 她开心地跳到他身上,“那你要开始戒烟戒酒!” “好。” “不许再熬夜,要早睡!” “好。” “不能再那么辛苦,减少应酬!” “好。” “啵啵啵~” 两人腻歪着走到纪昱恒的车旁,涂筱柠打开副驾驶的门,“我车停地上了,蹭你车上去。” 纪昱恒也拉开驾驶座的门,“停哪儿了?” “有点偏,一会儿我给你指路。”涂筱柠说着一屁股坐进他车里。 纪昱恒正要上车却停了一下,蓦然站直朝四周环视了一下。 涂筱柠拉着安全带探头,“怎么了?” 纪昱恒又伫立了一会儿才上车,“没事。” “神神秘秘。”涂筱柠说着又去拉安全带,又说,“你这安全带怎么不好拉啊?” 纪昱恒凑过去帮她看,她就得逞地偷袭,亲吻在他唇上。 这次纪昱恒没能让她得逞,他脸一侧让了让。 涂筱柠不开心了,“你……” 她没能把话完整说完,就落下了他的狂风暴雨,唇上有火,即使轻轻点落也像燃了起来,她被他噙着唇,攻势凶猛,涂筱柠双手纠缠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就差要挂他身上,呼吸和唇舌一样急切。 狭小的车身内很快就被急促的喘息和暧昧的空气充斥,催人欲醉,渐要沉迷,涂筱柠的脸也在热气的沾染下变得红馥馥的。 直到外面有车鸣笛,两人才似梦初觉。 纪昱恒半个身子还覆在她身上,在粗重呼吸,涂筱柠不比他好到哪儿去。 他托住她下巴,顺着这个姿势又吻了一会儿她,感受着此刻的静谧与愉悦。 涂筱柠抱着他不肯放,他将她凌乱的衣服拉拉好,低声说,“好了,回家。” 她表情有点小贼,“可是老公,你不觉得在车里,很刺激?” 他笑,“想在车里?” 她掐他,他按住她手坐好,又变成正人君子了,“知道了,下次找个机会。” 涂筱柠脸上的余热还未散去,又被他弄烫了,拍他一下催促,“快发动,我还要拿车呢。” 纪昱恒拉过她的手亲了一下才发动了车。 待车离去,一个身影从不远处的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元娇一脸阴沉的站在原地,手上捏着的手机里全是刚刚偷拍到的照片。 蓦的,她的唇角突然扯出一丝冷凝诡笑,黑暗中令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上班,涂筱柠踏进单位感觉大家都在看她,似在对她指指点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怪异。 她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等电梯的时候刚要跟几个关系还不错的柜员打招呼,她们看到她却立刻掉头离开了,唯恐跟她有交集。 一切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她蹙着眉像往常一样到楼上办公室。 赵方刚和许逢生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看到她两人就停止了交谈,视线落在她身上,两人的眼神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尤其赵方刚,神色复杂,仿佛夹杂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失望。 涂筱柠默默走到自己座位,将包放好。 办公室鸦雀无声,仿佛到达了一个冰点,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让涂筱柠难受压抑得很。 “到底怎么了?”她没能忍住,注视着他们问。 赵方刚张了张口,叹出气,“小涂,你,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涂筱柠怔忡,“什么意思?” 许逢生眼神也躲躲闪闪,他几次想言又止,最后说,“你自己去内网论坛看吧。” 涂筱柠立刻打开电脑登上内网,首页有个登顶标红的帖子——所谓男神。 点开,下面附了好几张照片,竟是自己昨晚和纪昱恒在车内的接吻照。 下面的一条条的匿名评论不堪入目。 —— 涂筱柠这朵白莲花不仅勾引客户,还把心思动到了上司头上! 恶心,插足有未婚妻上司的贱人小三!dr之耻。 难怪一到新部门就能这么快转正上位,唐羽卉、饶静、元娇,他们部门除她的女人先后离职不是没有原因的,能把所有女同事挤走,这手段真是细思极恐,高人高人!厉害厉害! …… 她脑子里“嘣——”地一声,有一根弦断了,然后所有的弦都跟着崩开了,眼皮在狂跳,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急促的手机铃声蓦然想响起,是人资部的李总,他声音很高非常生气。 “涂筱柠!你给我立马到分行人资来!” 涂筱柠呆坐在座位上,一时竟挪不动脚步,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纪昱恒的电话。 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就哽咽了,他显然也已经知道了,口气却依旧沉着冷静。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别轻举妄动。” 涂筱柠紧握手机,“你……” “我说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涂筱柠咬唇,可他们确实触犯了行里的规定,不是没有料到会有今天,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形式,一切快得她都来不及接受。 “我现在已经到了分行,你等我。” 她再要开口他已经挂了。 涂筱柠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变得空空虚虚,飘飘荡荡,心里也乱的很,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终究还是保不住了。 她想跟赵方刚他们说些什么可又无所适从,这样的曝光方式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何况一直把她当妹妹的他们,他们大概也觉得气氛太压抑,去了会儿吸烟室。 她趴在桌上等待着最终审判,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的电话一直未再来,她的心也越来越沉。 过了会儿赵方刚跟许逢生回来了,赵方刚叹着气似也没了干活的心思,漫无目的地刷着内网,耳边仿佛都是他摆弄鼠标的声音,突然他蹦出一句,“卧槽!” 许逢生被吓得一个激灵,“什么情况?” 赵方刚无暇搭理他,呆看电脑再呆看涂筱柠位置所在的方向,反复了几次,“涂,涂筱柠,涂筱柠你!” 他的电脑桌面还停留在刚刚刷看的页面,许逢生凑了过去,内网论坛有人最新发了一条帖,没有主题,只甩了一张照片,许逢生仔细一看,“卧槽!” 那照片是张结婚证,男方姓名:纪昱恒,女方姓名:涂筱柠,登记日期比他来部门的时间还早! 涂筱柠还消沉着,赵方刚的惊诧声响彻在整间办公室。 “老大跟你结婚了?!” 然后他又跟许逢生互看一眼,两人异口同声,“你俩隐婚?!” 涂筱柠如梦方醒,立刻挪动鼠标再去看内网,那条新置顶的帖子里醒目地挂着她跟纪昱恒的结婚证。 她浑身僵滞,手像黏在了鼠标上,时间仿佛静止,赵方刚和许逢生同时走过来,在她耳边叽叽呱呱说着什么,她却如同笼罩上了一层屏障,一个字都没听清,视线牢牢锁在发帖人名称那栏。 不似其他人的匿名,而是夺目的标红字体:纪昱恒,旁边还有系统括号标注的提示:首次登陆。 他竟然,竟然直接在内网论坛公布了他们的结婚证,在全行公示他们的关系。 涂筱柠望着电脑屏幕里熟悉的证件照,突然就明白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所有准备,现在这样毫不保留地将他们的夫妻关系袒露在众人面前,想必他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 耳边不断回响着他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涂筱柠潸然泪下。 这一刻她什么都懂了。 他们隐婚的事几乎是飞速轰动了整个dr,直接惊动总行高层。夫妻同岗,还是上下级,二人明知故犯,蓄意隐瞒,藐视行规,条条触犯,理当双开,但纪昱恒的业绩与能力实在过于出众,加之涂筱柠刚营销成功vg属优秀新人,总行还是决定立刻成立调查小组深了解情况再对二人进行处罚。 当天纪昱恒被大行长叫进办公室。 “这件事你连我都瞒!纪昱恒你!你真是糊涂啊!”领导看到他就愠怒地敲桌子,“金融从业人员,家属回避政策,防止利用职权徇私舞弊,你倒好,单位回避,部门回避,岗位回避,条条给我触碰违规!所有的家属排查你们俩填写资料的时候都是故意并且强行隐瞒,你自己本身就是银监出身不会不知道这条对你日后的前途会有多大影响!现在全行都在传你假公济私,利用职权帮助涂筱柠转正!” 纪昱恒腰杆挺直,“我知道,我犯的错我定会承担。但我有没有滥用职权,一查便知,涂筱柠怎么转的正,老大,您很清楚,她在我手底这么久,除了人均分配的政府纯存款,我连客户都没多给她,部门里其他人,哪一个我待他们不如她上心?” “可你触犯了行规是真,就算你们两人工作上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可这白纸黑字的规定,行里若不处置以后还怎么给其他员工树威信?谁都可以藐视违反了!”领导又看看他,“总行如此看好你,你有大好的前途和机会,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犯这种低级错误,你一向精明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居然给我犯浑!糊涂啊糊涂!”领导痛心疾首,缓了缓又道,“总行现在是成立了专项小组对你俩进行彻查,调查的过程中我会亲自出面跟总行沟通,你我会尽全力保住,但是涂筱柠是肯定要杀鸡儆猴的,她这次必须得走!” 纪昱恒闻言却沉眸,“不行。” 领导蹙眉,“什么?” 纪昱恒语气坚定,“她不能走,这里还有她的梦。” “你!”领导指着他又要发火,纪昱恒索性就给他浇了一把油。 “我走。” 领导捂胸口,血压狂飙,手指上下抖动,“你你你!纪昱恒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最终总行深入调查后的结果是纪昱恒和涂筱柠虽为夫妻关系,但在工作上不存在任何利益往来输送,涂筱柠的所有业绩和转正皆为自己努力所获回报,但即便如此二人终究是触犯了行里明文规定,强行隐瞒了婚姻事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念二人均为行里做过重大贡献,最终决定两人不可再同时留在dr,必须得有一人离职。 调查结果公示在全行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走的人会是涂筱柠,但最后离开的却是纪昱恒,这又让众人大跌眼镜。 就这样纪昱恒又在同业内大火了一把,在夫妻隐婚曝光后,他的一切行为堪称教科书式典范,不仅自证清白让谣言不攻自破,堵住了悠悠众口,并且自己主动离职揽下所有责任,以此保住了老婆的工作,让他这个护犊领导又被安上了一个护妻狂魔的称号,同时他跟涂筱柠的职场夫妻、神仙眷侣也自此在业界成为神话,传颂经久。 真相大白后,尤其赵方刚差点给涂筱柠跪了,“小涂,你跟老大也隐藏太深了!把哥骗得好苦啊,我平常跟你说的那些你是不是都告诉老大了?” 涂筱柠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没有,只是选择性地跟他说一些。” “那不还是说了?难怪我经常莫名其妙地被老大死亡凝视。”赵方刚欲哭无泪,他平常一直是部门小道消息第一人,却在这件事上栽了跟头,“人世间最惨的就是我拿你当妹妹你却暗地里做我大嫂当间谍。原来老大什么都知道,小涂啊,你不仅瞒我还毁我的一世英名啊!” 与世无争的许逢生则像逃过一劫感叹,“所以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以后不要随便在背后讨论领导,安分守己才是王道啊。”他边说边看向涂筱柠,“是吧大嫂?” 涂筱柠:“……” 赵方刚:“??!!” 很久之后涂筱柠问纪昱恒,“为了我你放弃了自己的前途,后悔吗?” 他只说,“有你,在哪儿都是前途,我当日为你而来,如今也为你而走,一切皆我本愿,无怨也无悔,职场之路仅能护你于此,现在终可放手让你一搏,但人生之路且长,你我执手,仍将砥砺前行。” 涂筱柠握紧他的手,将自己深深埋进他怀中,无需再问,此刻她已读懂他的心……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我是垂眉摆渡翁,独独缄言偏爱侬。 纪昱恒,此生有幸,你是我良人。 番外之契合 番外之契合 四年后—— 涂筱柠刚升了高级客户经理,在dr风头正盛,每天忙得晕头转向,恨不得要睡在单位,正忙碌着手机响了,她一看来电显示心都软了。 “妈妈。”一接电话一个软萌的声音就传来。 “诶,宝贝。”她温柔地唤。 “妈妈什么时候回来?”三岁的女儿已经能自己打电话给她了。 “妈妈在上班呢,下班才能回来。”她哄女儿。 “那爸爸回来。” “爸爸也在上班呢。” “不要你们上班。”女儿傲娇了。 “爸爸妈妈上班才能给宝贝买更多的玩具和漂亮裙子啊,这些你都不要了吗?” 小机灵一听小脑袋瓜子转转,马上改了口,“那上班。” 涂筱柠看看时间,又哄女儿,“那妈妈工作了,你乖乖听外婆话,晚上妈妈给你带个小礼物回来好不好?” “好哒。” “真乖,那你亲亲妈妈吧。” “啵~我也要妈妈亲亲。” “么么么。” “那妈妈拜拜。” “拜拜宝贝。” 挂了电话才发现整个办公室都在看她,许逢生笑着说,“又是你家小缠人精啊?” 涂筱柠也笑笑,“是啊,逢生哥,你家儿子就没那么黏吧?” 许逢生想到家里那个小魔兽就摇摇头,“皮得很啊,家里还催我生二胎,哪里还敢要,一个都累得够呛,要再来个儿子我不得废了?还是闺女好啊,贴心小棉袄,羡慕你啊!” 涂筱柠当初在dr成为轰动话题仿佛还在昨日,转眼间他们两个却已成为工作上密不可分的伙伴,也各自为人母为人父,现在dr新城区支行他们两个是资历最深的部门元老。 说话间,有两道倩影走进办公室,捧着一叠材料到涂筱柠面前。 “小涂姐!” “师父!” 涂筱柠抬眸,两个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一个是毕业后到dr就职的任婷婷,一个是她之前收的小徒弟。 说起这个小徒弟,还是有一天她经过茶水间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里面讨论,“小卞卞,你为什么进银行工作?因为看着稳定还是听着好听?” 有个女孩的声音很认真,她说,“因为,因为我觉得银行是个圣神而高大上的地方,分行那个大楼高耸地立在那里,我每次经过仰望着,看着那夜夜都亮着的办公间,我觉得在这里工作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承载的梦,这些灯仿佛永远不会熄灭似的,多晚都亮着,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所以就来了。” 涂筱柠当时就走进了茶水间,大家都唤她涂经理,她视线只落在刚刚说话的那个女孩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满脸写着稚嫩,有些怯生生地告诉她,“我叫卞可可。” 涂筱柠笑笑没再说话,第二天卞可可就被叫到了对公条线,她站在涂筱柠面前生涩单纯地像张白纸,涂筱柠问她,“想学对公业务吗?” 她诚恳点头,“想。” 涂筱柠莞尔一笑,“那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 卞可可呆住,立了好久,然后猛地朝她鞠了个躬,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师父!” 任亭亭以前就在对公条线实习,应聘的时直接就报的对公客户经理岗,两个女孩子现在搭档营销配合得很好,涂筱柠挺满意。 涂筱柠翻翻材料,“先放着吧,你们去忙,回头空了我慢慢看。” “好。” 两个小姑娘就回自己座位忙碌了。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微信响了一下,大家打开一看,是员工群新下的任务,要求全员营销信用卡,每人完成30张。 任亭亭叹了口气,“怎么又有信用卡任务,我的资源都快用光了。” 有同事调侃她,“亭亭,你资源都用光了我们可咋办?” 任亭亭噘嘴,“真的啊,这每年每个季度恨不得每个月都要完成信用卡任务,我资源再多也总有用尽的时候。” 卞可可听着也一筹莫展,任亭亭还有个爹,可她家人同学早就找遍了,谁还能帮她办呢? 涂筱柠看两个小丫头都愁眉苦脸的样子突然把手中的笔一放,她站起身。 “亭亭,可可。” “啊?” “哎!” 她挎上包,下巴一扬,“跟我走。” 两个小姑娘互相看看,异口同声问,“去哪儿?” “办信用卡去。” 两个小姑娘跟涂筱柠来到y行c市分行。 这家银行是近几年崛起和发展速度迅猛的商业银行,业绩突出,势头强劲,c市分行成立仅四年已经在行业内占有了一席之地。 银行之间互相营销,尤其信用卡这种任务很正常,不过卞可可还是第一次经历呢,她望着同样高耸的银行大楼,有点怕生地问涂筱柠,“师父,我们要进去营销信用卡吗?” 涂筱柠从包中掏出粉饼补妆,毫不否认,“对啊。” “可是,可是人家会理我们吗?”卞可可看着她腕间闪亮亮地劳力士手表恍了眼,感觉她这样才能叫职场女强人。 任亭亭却神秘地笑,“我们跟着小涂姐走就是了。” 卞可可没再说话,乖乖跟在涂筱柠后面走进去。 三人一进去,大堂经理就对涂筱柠笑,像是认识的。 涂筱柠也笑笑,然后走到办公区坐电梯直达顶楼。 卞可可看了一下电梯里的楼层指示牌,顶楼——分行行长办公室。 她心想难道师父认识这儿的行长吗?不会来办个信用卡直接来找行长吧? 答案:是的! 涂筱柠居然真的把她们直接带到一把手的行长办公室。 关键是前台接待看到她们也没拦,甚至问都没问一句。 涂筱柠站定在行长室门口,敲敲门,声音甜亮又带着一丝娇媚。 “纪行长~” 里面原本在伏案签字的男人闻声望来。 他抬眸的一瞬间卞可可被震慑了,她没料到这个y行的一把手行长竟然如此年轻英俊。 他视线落在涂筱柠身上,放下手中的笔颔首示意她进来。 涂筱柠就踩着小高跟进去了,鞋子踏在那精致华丽的地板上“踢踢踏踏”作响。 “你怎么来了?”他开口,声音醇厚透人心底。 涂筱柠走到他办公桌,直接站到他座位旁而不是隔着办公桌,“信用卡任务重啊,来投奔纪行长帮忙。” 男人一笑,坐姿往后微靠,“小小的信用卡任务还能难倒涂经理?” 涂筱柠随手拿起他办公桌上大概是行内员工发的一盒喜糖,一点没有对他敬怕的感觉,自顾打开看看挑出了里面的费列罗,“这信用卡的任务年年有,现在同行竞争激烈,行里变本加厉恨不得每个月都在下任务,我的客户啊,早就被扒了一遍,这不还得帮两个小妹妹完成。”涂筱柠拆着手上的费列罗这才想起两个小姑娘,回头一看,两人还傻不拉几在门口站着呢。 “傻站着干嘛?进来啊!”她招呼。 任亭亭就先进入了,她笑眯眯地打招呼,“纪行长。” 卞可可就看着那纪行长对她微微一笑,她想,任亭亭有背景到底是不一样,连y行的大行长都认识她。 卞可可就没她那么有底气,她僵硬地站在门口有点不敢进去。 涂筱柠又唤,“怎么了?进都不敢进,又没人吃了你。” 卞可可这才脸红地进去了,她又听到涂筱柠跟那纪行长说,“我的小徒弟,卞可可。” 然后卞可可就感觉有一道视线袭来,气场强大到让她更加不敢抬头对视。 但貌似只是扫了她一眼,那纪行长便跟涂筱柠说,“这行里上上下下哪个不认得你?你要办信用卡直接办就是了,还怕有人拦你?” 涂筱柠又拆了一块费列罗,“那不行,这是你的地盘,怎么的也得跟你报备得你批准啊。” 卞可可怎么听都觉得她语气娇嗔,脸竟然更红了,又听那纪行长笑着说,“那我现在同意了,去吧。” 涂筱柠嫣然一笑,扭头吩咐她们,“你俩下去办吧,从营业部开始,不完成任务数就别回去啊。” “好嘞。”任亭亭应地干脆,拉着卞可可就往外走。 卞可可边走边看看涂筱柠,见她没有要走的样子便收回了视线跟任亭亭一道出去了。 走了一会儿离那行长办公室远了,她才忍不住问任亭亭,“亭亭,我师父,她跟这纪行长很熟吗?” 任亭亭一听,“噗嗤”一笑,“何止熟,他们是夫妻啊。” 卞可可一愣,她只知道师父结婚有孩子了,还真不知道刚刚那纪行长就是她老公,而且也是银行的,竟然这么帅还又身居高位!她惊讶极了,“师父她,她老公,是,是行长啊?” “那当然了,他在业内的名气可大了,传奇人物,你没听过纪昱恒这个名字吗?” 卞可可觉得这名字挺耳熟,但又不记得在哪儿听过了,“好像听说过。” 任亭亭觉得她真的太单纯,就继续带她往下走,“看来啊,有空我得给你讲讲你师父夫妻俩的神仙爱情了。” 两人坐电梯来到营业部,挨个开始推销信用卡,很快就完成了一个人的任务,再去楼上营业部的对公条线办公室。 一听是跟dr涂经理来的,大家无比配合地给她们扫码,很积极地来办信用卡。 两人忙得不亦乐乎,突然有个声音低沉响起。 “上班时间干嘛呢?” 大家纷纷恭敬唤,“赵总。” 卞可可想,是不是营业部的总经理啊?抬头一看,果然有道身影站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口,身形高挺,眉目清俊,长袖衬衫卷起至胳膊肘,双手插在腰际正严肃审视她们,身后的总经理室门上挂着他的名牌:赵方刚。 卞可可不禁暗叹,都传y行偏爱招帅哥美女,尤其男员工的颜值是c市第一,把dr稳居多年的首位都夺去了,今日一看果然不假啊。 那赵总一看到卞可可这个生面孔便蹙了眉,“哪儿来的?” 有人说,“dr的。”又补充,“涂经理徒弟!” 那赵总眉头没刚才那么皱了,却也有些不耐,“这个涂筱柠,就知道来坑我。”然后又跟下属说,“凑合帮她办几张得了,上次我让她帮忙办我们y行的信用卡她还嫌麻烦呢。” 过了一会儿埋头帮其他人录好信息的任亭亭也直起身子抬头,站的位置正好跟那赵总对视。 她将散落在肩头的长发轻轻捋到耳后,微微绽笑,“师……”顿了顿,又改口重叫,“赵总。” 那赵总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下面人犹豫地看着她们再看看领导,小声问,“那,还给她们办吗?” 只听那赵总一改原前的态度,“办!所有人,都给我办!一人办两张,万事达那栏也给我打勾。” 所有人,“哦哦哦。” 任亭亭也保持原样站着,她又看看他,“谢谢赵总。” “没事。” 任亭亭就又去忙了,只剩他一个人还站着。 卞可可隐隐觉得他俩好像也认识,但因为又忙起来了就没再细想,继续低头帮人办信用卡了。 赵方刚伫立在原地,脚就像定住了似的,视线落在那道倩影上再也移不开。 蓦地,他唇角微浮。 亭亭已玉立,现在可不小了。 后来的后来,卞可可跟着涂筱柠学到很多,不管是工作还是做人,其中有一段话她特别记忆深刻,那是一段关于婚姻的感悟。 涂筱柠说,“我跟我老公,与其说我们是夫妻,不如说我们是三观一致,志同道合的知己,我们可以无话不谈,毫无隐瞒地敞开心扉,他是我生活中的依靠,也是我人生中的导师,我徘徊了,迷茫了,他永远能站在那里向我递来他的手,我们也可以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读懂彼此,有他在,这个世界我便无所畏惧。婚姻不止是情与爱,还有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很庆幸,在这浮躁的社会里我们不仅深深相爱还拥有着对方契合的灵魂,于我而言,这就是婚姻最好的状态。” 番外之年少时 番外之年少时 第一幕之蝉时雨。 觉得天塌下来那天,纪昱恒12岁,仅过完生日一个月。 那天放学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他像往常一样回到房间写作业,而后就是慌乱的敲门声。 打开门,他看到了满脸是泪的小姨,她几乎泣不成声地站在那里,告诉他,“昱恒,你爸他,他被车,被车撞了……” 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未来得及见,而在出事之前他们才约定,今年过年全家一起去首都看升旗。 追悼会上,来了父亲的的很多同学和同事,他们抱着他哭,“昱恒啊,你还这么小以后你们娘俩可怎么办啊?” 他听得麻木,身体也很冷。 记忆里父亲是个文质彬彬,谦卑温煦的人。他小家境不济,上面有两个姐姐早年因生病无钱医治而英年早逝,他是老来得子,为了在村里出头从小学习异常努力,那个年代的中专含金量很高,还包分配,父亲考上了中专会计专业,后被分配到人民银行,当时的人民银行还未纳入现在的公务员和事业单位机制,只能算是个较为稳定的单位。 20世纪90年代,国家进行社会改革,许多国有企业重组,中国出现改革开放第一轮下岗潮,银行业却顺应时代潮流慢慢崛起,甚至一度成为铁饭碗,父亲也在那时分到了单位的房子,那是他们家的第一套房子。 2003年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成立,(简称银监局),当地新成立的银监局从人民银行调选人员,工作一向认真严谨的父亲有幸被调入,那段时间,人人都夸他们这一家,父母一个在事业单位,一个是老师参照公务员标准,儿子成绩又优异,是个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可好日子刚到,就在同年,父亲在加班后的下班途中,被一辆酒驾的车撞倒,事后司机逃逸,而父亲因为脑部受到重损虽然及时送到医院抢救却仍无力回天,他痛苦又安静地走了。人人眼中羡慕的一家三口从此失去了顶梁柱,他小小的世界里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太阳。 母亲出于书香门第,年轻的时候从未嫌弃父亲的出身,用她的话说,她第一眼就看中了他的人,其余的都不重要,可父亲走后,她虽还是看上去与从前无异,却再也不会笑了。 年少的他不知该怎样才能让母亲再笑起来,他变得非常努力,那时他能做的也只有每次都考全校第一,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可以替父亲守护母亲。 原本以他在小学里的优异成绩,是可以上c市最好的中学的,但当年新才中学为了提高升学率,打开名声,小升初的招生组直接找到他家,当场承诺如果他愿意进新才初中,可以减免他三年的所有费用。 这个条件对刚遭受了灭顶之灾的孤儿寡母而言,很诱人,母亲还在犹豫他自己就先答应了,他不想母亲为了他太辛苦地补课去挣钱,对他而言,只要努力在哪里上学都一样。 他以分班考试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进入1班。因为母亲是大学高数老师,从小他就对数字十分敏感,初中的数学课他很快就觉得索然无味,上课经常会去做英语,物理化学的卷子,奈何他每次数学都考满分,包括其他科目也是妥妥稳居第一,所以到后来,他上课老师都不会管他听不听,因为他已经是老师们眼中的天才。 而一个月一次的月考与他而言也跟练笔似的,根本没有难度,他总是会提前交卷,然后每次在学校公布成绩时毫无悬念出现在百优生的榜首。 那日,是临近暑假前的最后一次月考,考场外传来蝉鸣,他又是快速做完了试卷,第一场考试是语文,翻卷检查的时候,他蓦然注意到这次坐着的桌面上用铅笔画了很多卡通漫画。 而他的笔落处,桌上用铅笔写着三个字,算不上好看,却也勉强清秀——蝉时雨。 新才中学每次月考的考场都是同年级打乱坐的,教室打乱,座位打乱,这次他坐的教室是12班的,看这画写得乱七八糟的桌面,猜测座位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 好像曾经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散文,名字就叫蝉时雨,但他不记得作者是谁了。 外面蝉鸣阵阵,大概是今日的试卷前所未有的简单,他少有兴致地拿起答题卡铅笔随手就在那三个字前后添上了书名号。 把光秃秃的蝉时雨三个字变成了《蝉时雨》。 下午的考试是数学,他检查完准备交卷,看到上午被他加了书名号的三个字并未擦掉,甚至下面还多了几个字。 ——你也知道这首歌吗?所以加上了书名号? 他熟视无睹,没有理会,整理好文具,交卷离开了考场。 第二日,他坐上考位,看到桌面又比昨天多了一行字。 ——《蝉时雨》是我偶像的新歌,如果你也喜欢,我们就太有缘了! 今天他可没兴致了,只觉得两条留言幼稚又无聊,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座位的主人是个女生了。 第三日。 又多了一行字。 ——好吧,神秘人,我叫涂筱柠,这是我的qq6658xxxx,如果你也喜欢我的小破团,可以加我。 窗外依旧有蝉叫声,也夹杂了一丝闷热,考完最后一门化学,他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他不禁看向桌子上的第一行字。 《蝉时雨》,蝉时雨…… 第二幕之初见。 时年初二。 每年的开秋就是学校一年一度的运动会。 他作为班长报名了1200米长跑和4x100接力赛,两场比赛连着,接力赛在前,为了留存他体力,老师没让他上场接力赛而是换了替补,好在替补的实力也不错,1班在男子组接力赛轻松摘得桂冠。 下面就是女子4x100接力。 他们1班的看台位置正好靠着起跑点,其他班的学生为了找个观赛好视角纷纷凑过来。 “卧槽,我们班跑道这么外啊!”不知是哪个班的喊。 然后有女生把双手靠在嘴边当扩音器,“12班最棒!xxx加油!xx加油!xx加油!涂筱柠加油!” 赛道上最后一棒的高个女孩像是听到了同学的打气,朝看台望来,然后欢快地笑着并踮脚跳晃朝她们挥挥手。 纪昱恒站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暖阳照射下,她鼻梁架着眼镜,扎着马尾笑容恬静,阳光又自信。 一声枪响,比赛开始,12班的势头很猛,第一棒就抢占了先机,一连3棒都保持了上风。 到最后一棒了,她从同学手中接过接力棒如风一般冲了出去。 “涂筱柠加油!” “涂筱柠冲啊!” “涂筱柠你是最棒的!” 看台上一瞬间仿佛变成了12班的后援团,他们的声音就要压过了他们1班,1班自然不服,也开始高呼为自己班的女生打气,两个班最后一棒的距离只差几步而已。 就在离终点越来越近的时候,眼看冠军就要被12班收入囊中了,她却突然摔倒了。 全场哗然,1班超过,瞬间夺冠,1班欢呼雀跃。 “班长,我们又拿了个第一!”同学兴奋地用手拍纪昱恒的肩并摇晃着,他嗯了一声,视线仍落在赛道。 12班的人都纷纷从看台跑过去,一下子都围了上去,好几个老师也赶紧过去处理。 不知老师问了什么,她只是摇摇头,然后在同学的搀扶下站起,老师拉过她的手臂,才发现受伤了。随手招了12班的高个男生,老师似在安排他带她去医务室。 那男生看着又高又壮又结实,收到了老师的指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她背了起来,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医务室跑。 正值青春期,这种男女同学间的亲密难免引起轰动,看台上所有班几乎都站了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拍手的拍手,尖叫的尖叫,一时场面混乱无比。 “卧槽英雄救美啊!” “12班这女的叫什么来着?个挺高,长得还可以哦?” 耳边是同学们的起哄声。 操场喇叭里在喊男子长跑组准备踩点就位,纪昱恒站起下看台,男同学们都簇拥过来给他又按摩,又递红牛。 “班长!我们1班横扫冠军就靠你了!” “知道了。”纪昱恒淡淡应着并未接那瓶红牛。 毫无悬念的,1200百米长跑他得了第一,把第二名远远甩在了身后。 下场的时候同学们一拥而上激动地把他抛了起来狂欢。 他没有着急回看台,而是站在操场角落喝水休息,顺便观看了一下后面的男女子800米。 女子800米第一圈大家都太激进,到了第二圈就显得没力气了,跑在最后的女生离前面一个都差了半圈,她体力渐渐不支,越来越慢,似有要放弃的趋势。 “xxx加油!”蓦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刚才那个身影又毫无预兆地落进他眼帘。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上了药水。 她不顾自己刚受伤就往操场走,“我要去陪她,给她打气。” 身边的女孩要拉她,“涂筱柠你自己才受伤就省省吧,反正我们班800米也拿不了第一了。” “不行,本该是我去跑的,她是临时替补我的,800米跑完得靠毅力,无关胜负,这是一种坚持和不轻言放弃的精神,我要去陪她!”她倔强地溜上草坪,从后勤可以待的操场内圈开始陪同学跑。 “加油,我陪你!”她鼓励着同学,摘下自己的眼镜握在手里陪她一道跑,明明自己的腿还有点拐,却给她坚定的眼神。 同学看着她,点点头,两人在操场齐头并进。 最后,全场就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虽然是最后一名,可她们却一直在往下坚持。全校所有人仿佛都被这种不服输,持之以恒的精神所触动了,大家都开始为赛道上的这两个女生加油鼓掌打气。 “加油!加油!加油!” 她们也在众人的鼓励声中冲到了终点。 踩线的那一刻,她的同学体力不支,倒在了她怀里。 她喘着气抱住同学,告诉她,“你胜利了!很棒!” 站在不远处,观看了全程的纪昱恒把手中最后一点矿泉水喝完。 看台上他又听到有人在喊“涂筱柠” 他离开的时候顺手将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脚步沉稳,而先前因为比赛不稳呼吸此刻已经变得平缓。 他把听到的这三个字跟之前考场课桌上的那个名字在脑海里慢慢叠在了一起。 涂—筱—柠…… 第三幕之心上。 时年初三。 作为优等生,他自然成为学校里有特权的校干,所谓校干就是可以不用参加早操,甚至还要在早操期间监察各个教室有无逃操和晨会的学生。 那周又轮到他,一般他查人都会直接先去教学楼的每层男厕所,因为相比教室,厕所更能抓到人。 果然一抓抓一票,初一初二的好处理,再加上他在学校的名气,学弟们看到他直接认怂,“纪学长,放过我们吧!” “班级名字。”可他从来不是个仁慈的人。 一个个登记完,他再去棘手的初三部,推开男厕所的门一股浓重的烟草味扑鼻而来,他跟躲在里面抽烟的15班学生撞了面。 “哟,优等生来了。”为首的那个叫余晖,是学校里有名的刺儿头,典型的不良少年。 他们对他的查岗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在怕的。 纪昱恒也懒得跟他们对峙,只对几个生面孔问,“班级名字?” 余晖把脚边的垃圾桶一踹,“报你妈啊,你让报就报?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纪昱恒也将垃圾桶猛踹了回去,“没问你他妈多什么话?” 两人剑拔弩张,其他人安静如鸡,没料到这个优等生跟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好像不是书呆子那挂的。 余晖觉得倍儿没面子,把烟往脚底一扔一踩,“干嘛!想打架啊!” 纪昱恒没理他,再看向那几个生面孔,“我再问一遍班级名字。” 他们支支吾吾,余晖挥手一挡,“谁说我余晖今天就瞧不起谁!” 没人敢说话了,余晖朝纪昱恒挑眉,“怎么样优等生,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啊?”他嚣张地嘲笑,狂妄无比。 “喜欢就待着吧。”纪昱恒没跟他多罗嗦,只说了一句就退了出去,里面传来的是他们轻蔑的笑声。 他从袋中掏出教导主任给他的钥匙找了找,然后拿出其中一把插进了厕所门。 余晖好像听到了锁门的声音,警惕地去拉厕所门,发现没能打开,是被人反锁了,瞬间恍然大悟,下一秒开始踢门。 “我操你妈纪昱恒!你他妈给我玩阴的!” 纪昱恒收起钥匙,没再应声。 附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影从眼前晃过。 是她。 她表情有点像做贼,手背在身后还在张望附近有没有检查的人。 他们之间正好隔了一个柱子,他站在柱身侧,她的角度看不见他,他却能看到她。 看到四处无人,她溜进了女厕所,很快里面就有对话传来。 “涂筱柠你怎么才来!我蹲得腿都麻了。” “你还说呢!你大姨妈来的真是时候,为了给你拿姨妈巾我还逃了早操,还要躲检查的校干,像地下游击队似的等人都走光了才到教室给你找,然后再偷偷摸摸过来。” “行了行了,好同桌,我欠你个人情。” “喏,你动作快点,我听现在这音乐才做到第二节,我们还能悄悄溜回去,应该还没被老师发现。” “好了好了,就快了。” 纪昱恒听完念她们事出有因又是初犯便不打算现身。男厕所里还在狂敲门,他看了一眼抬步要离去。 “纪同学。”这时搭档的女校干检查完教室也来了。 听到男厕所里的敲门和怒骂声她笑了笑,“你又在厕所里抓到人了?交给教导主任?” 纪昱恒嗯了一声,停下脚步问她走不走。 女生跟他搭档这么久第一次被他主动搭话,有些意外地点点头,“走,走的。”便上前一步要跟上他。 只是两人没走出几步,女厕所里就有声响传来,女生顿步转身朝后看,她厉声问,“谁在那里!” 女厕所里瞬间安静了。 女生朝那儿靠过去,再次问,“谁在里面?要我进去还是自己出来?” 片刻后,有人走了出来。 纪昱恒微微敛眸,是她且仅她。 “你躲厕所里逃早操?”女搭档皱着眉质问。 她低头不语,却没否认。 “班级姓名!”女搭档不客气地拿出了纸跟笔。 她垂眸,声音有点低,如实报上,“12班,涂筱柠。” 再看到她就是在周一全校晨会上,她作为不思进取份子,被公示在全校师生面前,和臭名昭著的不良少年一道站在国旗下接受点名批评。 教导主任在讲台上一个个念他们的班级,学号,姓名。被这样赤裸裸地被公开在全校师生面前,是一个学生念书生涯中最丢脸出丑的时刻了,好几个女生遭不住这般屈辱,都捂着脸低头痛哭。 “现在哭有什么用!你们无视学校纪律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教导主任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的泪水而心慈手软,反倒言语更加犀利。 “他们是学校的反面教材!是学校要严厉处罚的落后分子,希望能给在列的每一位同学带来警示,千万不要步他们这些差生的后尘!” 而女生中只有她那一刻像棵孤傲无比的树直挺地站着,没像其他人那般掉一滴眼泪。 她倔强又坚强,丝毫没有因此而低下头,仿佛也不畏惧台下的任何冷眼和嘲笑。 纪昱恒站在学生代表里,将她固执的表情尽收眼底。 只是她不懂,在全校师生里,还有他知道她是替同桌顶罪的。 她与众不同,好像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都不会因周围的事情所动,她不在乎外界的目光,永远做着自己,自信阳光又倔强。 他望着头顶甚好的阳光和光晕下的她,她身上的那道光也慢慢朝他射来,仿佛照到了他在父亲去世后封尘已久的黯然世界。 从此,涂筱柠这个名字就默默落在了他心上…… 番外之忆往昔 番外之忆往昔 再看到她是体育课的时候,他们两个班并不是同时上体育课的,应该是临时调换的课才凑巧一起。 那天12班测验仰卧起坐,她因为做的速度快引起了一阵轰动。 欢呼声引得他们1班也看了过去。 “难得见女生仰卧起坐做的那么好的。” “是啊,那女孩不就是上次运动会上摔倒的那个么?” “这会儿不戴眼镜更好看啊。” 青春洋溢的年纪,男生们也开始关注异性,同学们在不停议论着,纪昱恒视线也朝那边偏了偏,看到了被众星拱月的她。 下课后他跟同学一道回教室,她也跟同学走在前面,经过篮球场的时候她同学突然被篮球砸到,然后15班的余晖又不可一世地出现了。 果然话不投机双方起了争执,她也是个倔强的性子,直接把篮球扔了回去,正中了余晖的头。 “也是有个性的啊,余晖都敢惹。”有同学说。 她们立刻拔腿就跑,被砸痛的余晖一脸怒气地抬起头。 眼看他暴怒地就要追过去,纪昱恒和同学正好走到篮球场门边,他长腿一踹就把铁门一关。 余晖一看是他,上次的火还没消,“纪昱恒,又是你!” 篮球场上全是他的人,见状都站过来作势威胁。 纪昱恒的同学们也不是吃素的,陪他一起堵在门口。 早就互看不顺眼的两拨男生的气势瞬间上来了,这不仅仅是一般的校园冲突,还是优等生和不良少年之间的对决,双方跃跃欲试地互相挑衅,“你们想干嘛!要干嘛?” 对方竖中指,“有种来啊!” 势均力敌,仿佛战争一触即发。 只有纪昱恒在人群里孤傲地站着,一如既往的冷漠,“今天谁敢在学校闹事试试。” 余晖心底的火苗蹭蹭蹭,新仇旧恨交织,他双手叉腰,“真把自己当一校之主了?行啊,学校里我弄不过你,到了学校外面看看谁厉害,你这个校干还能护住所有人不成?” 纪昱恒瞥了一眼那两个在人群里消失的身影,沉声警告,“那你也可以试试。” 然后再一踹门,转身离开。 已经被激起斗志的同学们瞬间懵逼,赶紧追上去。 “班,班长,我们不打啊?” 余晖暴跳如雷,又不敢在学校动他,只在身后怒喊,“他妈的谁怕谁啊!” 之后就是凑巧撞到她在小姨家补课,那天他去小姨家是受母亲嘱托去给小姨送东西,一进门他就在学生堆中看到了涂筱柠。 他看到她正咬着笔尾对着又多又杂的试卷一筹莫展,他不由翻翻被小姨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材料。 小姨正好从房间走出来看到他,以为他对卷子感兴趣,便问,“不是说不来我这儿做题目的么?” 他看小姨一副不知他来干嘛的样子,想必是母亲并未同她提前说,就应了一声,“家里的习题册都做完了,您这儿的卷子做做打发时间也行。” 小姨笑了,“你这第一名倒是一点不谦虚。”然后指指一个空位,“你就坐那儿吧,正好我马上讲课了,你一道听听。” 纪昱恒就坐了过去,在座的都是c市各个初中的尖子生,大家多多少少参加过市里的什么各种奥数和英语竞赛考试,照面多了自然也是相互熟悉的,看到他也来补课,大家危机意识更强了,心里都暗戳戳想,亏得来了,嘴上都说在家不看书不复习的,现在却连大学霸纪昱恒都来了,所以哪有什么天才,要想成绩拔尖还得靠补课啊。 只有涂筱柠一个人坐在角落,还在望着试卷发呆,后面的自我介绍也显得很无底气似的。 几张卷子下来大家的水平就显现了,涂筱柠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垫底也理所当然。但是其他尖子生都心高气傲的,时间久了有点看不上她,觉得她这种的怎么能跟他们在一起补课呢,真是拉低了他们水平,大家便有意无意地开始排挤她。 有次默写英文单词,涂筱柠忘带了橡皮,她小声问旁边的人借,旁边人白了她一眼,不仅没借还把橡皮故意收起来,然后一副怕她要抄自己的模样,用本子把自己的答案遮了起来。 涂筱柠一愣,低头没再说话。 纪昱恒默写好就合上本子去洗手间了,经过表妹房间的时候他看到她在里面认真写作业。 他敲敲房间门,表妹转头,“哥?” 他们相差四岁,妹妹正在读小学五年级,在学校里也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你有橡皮擦么?”他问。 “有啊,你要吗?”妹妹走过来递给他。 纪昱恒没接,视线落在学生堆里,“那里有人没带橡皮擦,你把你的放那儿借一下。” 妹妹哦了一声,虽然年纪小,但她也是个聪明的,“你的橡皮擦怎么不借啊?不会是个女生吧?” 纪昱恒只往洗手间走,边走边说,“我也没带橡皮擦。” 涂筱柠再次受到排挤是下课她在换鞋的时候,那天几个男生看到她蹲在门口穿鞋,便想恶作剧她一下,几人眼神一交换,故意一齐冲了出去撞到了她,她重心不稳随手抓住了其中一个男的手臂却被厌恶地甩开。 “白痴,别碰我。” 这一甩,她就要跌落下楼梯,原本跟妹妹站在人后的纪昱恒撞开那几个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谢谢。”她总算站稳,惊魂未定道谢,她发间有淡淡的薄荷味,好像是海飞丝。 “没事。”他收回手往下走。 “喂!纪昱恒,一起打球去啊!”身后很快传来脚步声,是刚刚那几个男生,他们一直追他到楼下。 他们约了他几次打球了,他一直没答应,今天他却站定在楼下看着他们,“走。” 男生们兴奋了,学习上比不上纪昱恒如果球场上打赢了他也算是种荣耀,到时候在c市同一届里传出去该多有面子。 大家赶紧跨上自行车约到前面篮球场上见,纪昱恒刚给车开好锁就听到表妹的声音。 “我也去!” 他赶她,“女孩子去什么篮球场。” 表妹直接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耍赖,“我就去!” 纪昱恒无奈,只得带她去。 结果可想而知,几个男生在球场上被纪昱恒虐吐了。 他们直接被打趴在地上,看他还在拍球大有要继续的意思,气喘吁吁地连连摆手,就差给他跪下了,“不打了不打了,纪同学,不,纪大神,您高抬贵手,我们甘拜下风!” 纪昱恒这才把球扔掉,擦了把汗离去。 表妹不知跑哪儿买来一瓶水给他递过来,看他仰头喝水她笑地古怪。 “笑什么?” 表妹打量着他,还是笑,然后慢悠悠地说,“哥,你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姐姐?” 他拿矿泉水瓶敲她头,“胡说八道什么。” 表妹揉揉脑袋,“我看得出来,你对她跟别的女生不一样。” 他瞥她一眼,“你一小学生懂什么。” 表妹又嬉皮笑脸,“别小看小学生,现在小学生懂的可多了。”然后再看她哥,她乐着追上去,“喂!哥!你脸红什么啊!” 那天后她没再去小姨家补课,后来无意听小姨说当天她就自己回了这补课,小姨叹气,“是我疏忽了,都没注意她被其他孩子排挤了,其实这孩子还是挺用功的,在班里成绩也不算差是中游,多花时间补补课还是有成效的,只是不大适合跟你们尖子生在一道上课而已,她爸爸跟你姨夫还是同事,有空我还得跟人家妈妈打个招呼去。” 纪昱恒没作声,继续翻习题册,只有妹妹在一旁捂嘴偷笑,被他横了一眼。 再有交集就是那个晚上,几个班男生相约打篮球,球场下有男生在八卦,“15班的余晖今天放话,要找上次用篮球砸他的女生报仇,那女生惨了。” “真是,惹谁不好惹上那种小地痞,那余晖也是没风度,女生都不放过。” “余晖这心狠手辣的,不会堵住人家女生做什么坏事吧?” “谁知道啊,他本来就是个二流子,前几天还在学校天桥上对着人家吹口哨呢。” 纪昱恒投了最后一个三分球,下场。 “不玩了啊?”同学问他。 他嗯了一声,“家里还有事。” 他骑车先走了,却没回家,而是往小姨家方向去了,也是补课时无意发现她家跟小姨家在一条线。 果然真被他撞上了余晖,只是他来迟了,她已经受伤。 他的出现又让余晖转移了注意力,余晖对他心里本来就有恨,待她走后两人到空旷的地方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架,这是纪昱恒第一次打架,余晖对他是恨痛了,下手重的很,但最后流血的只有余晖一人,事后两人都靠在灯杆下喘气。 余晖被他揍得用手背狂抹鼻血,但却怎么都止不住,凝了会儿纪昱恒他突然笑了,“我说,优等生,你不会喜欢那个涂筱柠吧?他么刚刚把我往死里揍啊。” 纪昱恒站直,“少放屁。” 余晖更加确定,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脸坏笑,“不就是个妞吗,原来你喜欢这一挂的?早知道……” 他没说完又被纪昱恒的篮球砸中,他瞪眼,“你他妈有完没完了!” 纪昱恒的声音却在暗黄的灯光里冷戾无比,“余晖,如果你还想混到毕业就别惹我,初中辍学你知道意味什么,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前途,可你父母当初是怎么在教导主任面前哀求的?他们又是怎么保证的?要我提醒你么?” 余晖被戳中软肋,“你!” 纪昱恒扶起自己自行车,“以后在学校收敛点,你以为今天的事办的神不知鬼不觉?你看看那是什么。”他微微扬起下巴。 余晖一抬头看到路灯下的监控器,“你什么意思?” “就是告诉你,如果有人举报你在校外欺负同学,再蓄意报复殴打校干,学校要调这种监控查证是分分钟的事。” 余晖一怔,又立马反应过来,“他妈的,报复她我认了,打架明明是你先动手的!” 纪昱恒此刻的眼神是他这个年纪少有的晦暗不明,“那你可以试试,看学校到底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余晖气急,指着他,“纪昱恒你可真狠啊!” 纪昱恒跨上自行车,“以后你不惹事,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但你最好学会谨言慎行,如果让我在学校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退学的代价你是否承受得起自己掂量掂量。” 身后是余晖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威胁我,真有种!” 纪昱恒在离去前最后警告,“你也别挑战我耐心,我这人要么不出手,出手就一定置对方于死地,你记好,否则我说到做到。” 他骑车没多远又回到那被翻开的下水道井盖旁,看到地上还躺着什么。 他停下一看是一盒被摔碎的磁带,他捡起了,从包装上看到三个男人和《thanx》这个不太正常的单词,应该是一个组合和专辑的名字,因为后面附上了一句:the 5th year to my fans——dirge,再翻看背面一共12首歌,最后一首是《蝉时雨》。 至此,余晖再也不敢当着他面在学校惹是生非,收敛很多,也再没有去骚扰她,直至初中毕业。 高中他自然以全市第一名的中考成绩考入c市第一高级中学的冲刺班,这个班聚集了c市所有同届的尖子生,学习也更为紧张,他还是心无旁骛地学习,只是偶尔他会拿出那盘被修复过的磁带出来听,莫名的心就会静下来,但那时的他终究背负有母亲的希望,他不能有其他杂念,他必须考上最好的大学,其他的于他而言还是太遥远了,所以每次那道身影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后他又投入了昏天暗地的学习。 他参加学校和市里甚至全国的各大竞赛,最终以优异的成绩在高二就被保送进国内最好的大学a大,可他的目标不止于此,他还要读研读博甚至公费出国留学,只有他越来越优异,将来才能给母亲安稳的生活。 在别人都打游戏谈恋爱的大学里,他几乎通宵泡在图书馆,那时的他只有一个目标,变得强大更强大。很多女孩向他表白都被拒之千里,同学都笑他不解风情,一心只读圣贤书,再这样只会变书呆子,但他不以为然,甚至还写了一句话贴在寝室的墙上用于警示自己——如果连明天的路都不知该如何走,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去谈笑人生? 他是母亲的希望,是她的依靠,他要替父亲给母亲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在大学的某一天微信就这么应运而生,所有同学纷纷申请,流行一时,瞬间取代了qq,当时没有任何社交软件的他在老师的要求下才申请了一个,上传头像的时候他选了一张蝉的国画,同学问他为什么弄得像个老年人,他却笑而不语。 只有自己知道是在纪念初三那个夏天,在他心底最特别的夏天。 其实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脑海会不受控制地时常浮现起那道倩影和她无所畏惧的表情,有时也会忍不住想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不是也有丰富的大学生活,亦或是已经谈恋爱有了心上人。 一念及此他就会遏制住念头,告诉自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不强求,有些人有些事,终是可遇不可求。 陪伴他的只有那盒不为人知的磁带,直到有一天磁带这个东西也被淘汰,大街小巷全被mp3,mp4取代,他小心收藏起这盘磁带,囤出家里书房的一个抽屉来放它,细心安置,妥善保管。 因为心底隐隐的总有一个念头,兴许以后还能再见到她,然后亲手把这盒磁带还给她…… 读研的时候他如愿获得去美国哈佛做交换生的机会,研究生毕业前夕他已开始在华尔街实习,甚至已经争取到留美读博的名额,留在华尔街也是指日可待、顺理成章的事,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又让他的人生再次跌入谷底。 母亲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怀疑乳腺有问题,她去复诊后确认是乳腺癌。 本来她还想瞒着他,但小姨不忍心偷偷告诉了他,他立刻放弃了读博的机会,义无反顾地决定回国,也舍弃了能留在a市各种的大好前程,他甘愿回到c市,回去照顾母亲。 百善孝当头,所有的一切大不了从头再来过,可母亲只有一个,他已经没有了父亲,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母亲开始了漫长的化疗,父亲的老同事们得知他已毕业回国邀请他去银保监局工作,同时承诺给他自由的时间可以去照顾母亲,都是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他一时难却,考虑到照顾母亲确实需要弹性的工作,便先答应了,也参加了那一年的银监笔试,毫无悬念是被顺利录用。 只是这份工作好是好,相对于他这样本该拼搏的年纪而言略显枯燥无味。 那天正值雨天,单位旧址拆迁,新大楼在装修,他们才将办公室搬到dr银行临时借出的办公楼,雨天堵车,他险些迟到,跨进dr办公楼,那道身影倏然映入眼帘,却在慢慢合上的电梯里显得既不清晰也不真切,他下意识地跨步向前,快速伸手挡了一下电梯,真的就这么偶然地再次相遇了。 她比初中的样子成熟了一些,不再戴框架眼镜却还有年少时的青涩,依旧那么粗心,把伞上的水滴湿了他的裤腿和皮鞋。 他们并排站着一同乘电梯,她帮他按电梯的时候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到耳后,只是发间再也没有了薄荷的气息。 她对他说,“不好意思。” 他说,“没事。” 就像多年前他在楼道伸手拉她一样,但她可能不记得了。 那天来到办公室,他坐了很久都没打开电脑,只在桌前的笔记本上写了三个字,笔迹工整,苍劲有力。 ——涂筱柠。 最终打开电脑,画面一直停留在自己的微信头像上,他望向窗外,看着那快结束的小雨听着那阵阵蝉叫,瞬间眉角舒展,眼底温和,一如在多年前的那个考场里。 原来兜兜转转,又是一场蝉时雨…… 番外之不灭光 番外之不灭光 第一幕之宿命。 纪昱恒很早之前在沈从文《边城》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从前他觉得这句话不现实,哪有刚好的凑巧,又哪来必然的宿命?直到再遇到涂筱柠他才算真正了解了这句话。 重遇的那天他依旧两点一线,中午奔波在单位工作和医院照顾母亲。 正逢表妹许意浓大四考完试回来,她跟小姨一道来医院看母亲。 他当时正在给母亲削苹果,小姨突然问他,“昱恒,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他手上的动作微顿,嘴上只说,“没有,怎么了?” “感觉你心情很好。” 表妹插话,反问她妈,“这都能感觉出来?” 小姨点头肯定,“能。” 他仍低着头,没再吭声。 只是母亲看着隔壁床人家儿子儿媳一起来,开始叹气。 “我们家昱恒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以前你只管埋头读书也就罢了,现在工作了,这事你也得上上心了,这么多叔叔阿姨给你介绍对象,你怎么就不肯看一眼呢?” 他却说,“我没房没车的,工作也只是个名声好听薪酬不高的事业单位,谁肯跟我。” “你不有辆雷克萨斯吗?”表妹问。 “那也叫车?”纪昱恒不禁自嘲,“没看过网上那些相亲节目?人女嘉宾说了宁愿坐在宝马车上哭也不坐在自行车上笑。” 表妹切了一声,“去外面瞧瞧去,个个都开的奔驰宝马啊,再说了,哥你有学历有颜值啊!” 纪昱恒不屑,“现在满大街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那学历算什么。”又抬眉,“少拿我脸说事,最烦人说这个,要是能当饭吃我天天去卖笑。” 表妹做嫌弃状,“你倒是去卖啊,你肯卖就一定有人买,可赚钱了!你就是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非要靠才华。” 兄妹俩拌着嘴,倒也逗得母亲露出些笑意,小姨过来打断,“你俩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斗嘴。”又看看纪昱恒,“跟你说正事呢。” 纪昱恒继续低头削苹果,似知道是什么话题,“小姨您要是说相亲的事就别提了,我不会去的。” 小姨皱眉,拍打了他一下,“你这死孩子真要急死我跟你妈啊,从来不肯相亲到底什么毛病?你再这样连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 纪昱恒看她,“是什么?” 表妹忍不住笑出声,替母亲说了,“怀疑你是不是gay。” 母亲瞪她一眼,纪昱恒也没恼,笑了笑继续削苹果。 小姨看他也没解释以为默认了,不免一惊,压低了声音有点结巴,“昱恒,你不会,不会真是?” “妈,我证明我哥他不是!他可直了!”表妹则挺胸而出保证。 “你懂个屁!”小姨还拿她当小屁孩。 表妹急了,“他初中……” 纪昱恒把削好的苹果堵住她的嘴,横眼瞧她,“吃你的苹果,话怎么这么多?” 表妹咬着苹果没好气地看他,硬生生把话跟着苹果咽了下去。 纪昱恒又拿了个苹果继续削,削好了给母亲切好送过去,小姨看他这样心里更乱了,这外甥难道性取向真不正常? 过了会儿兄妹俩去洗手,水池前表妹许意浓认真地洗着手,纪昱恒则在冲洗水果刀,他头低着突然开口,“许意浓。” “啊?” “你跟那个谁怎么样了?” “哪个谁啊?” 纪昱恒把水龙头一关,看她一眼,“少装蒜,你谈男朋友的事瞒你妈可以,瞒不住我。” 许意浓水龙头都忘了关,但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她大方承认,“谈就谈了呗,大学里还不能谈恋爱了啊?” 纪昱恒把玩着那把水果刀,笑得邪佞,“小姨那脾性,是明令禁止你在工作落实前谈恋爱的。”他把刀尖抵在水池台上,“而且,你真是大学才谈的么?你高中我可就看那小子偷偷送你回家了。” 许意浓一惊,“你,你?” “我什么我,你早恋啊你。” “你才早恋!”许意浓急了。 纪昱恒挑眉,“你拿证据。” “你你你!”许意浓指着他,却有口难辩,她从小就自知不是这个学霸表哥的对手,索性反问,“所以呢?你要告诉我妈吗?” 纪昱恒用刀尖敲敲水池台面,许意浓真想他一个手滑刺向自己算了! 他说,“我不告诉你妈,而且会继续帮你瞒着,如果日后你们有缘走到你把他带回家的那步,我也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你知道的,我说的话你妈一向很听的。”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许意浓立刻反应过来,她问,“说吧,你的条件。” 纪昱恒收起了玩世不恭,“你妈不是热衷于给我张罗相亲?她现在在dr银行上班,我要你去把她成为我的相亲对象,不管用什么方式。” “她”字上他加了着重。 许意浓看着表哥认真的神情想了一会儿,“你是说,那个涂,涂什么来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记得有这么个人却不大记得人家名字了。 “涂筱柠。” 她又问,“dr,就是那个商业银行翘楚dr吗?她还没对象?” “有对象我还找你?” 许意浓坏坏一笑,“哦~怪不得你一直不肯相亲,别人的照片见都不肯见,这么多年心里还有人家呢?哎哟喂,纪昱恒,你这张脸在电视剧里不应该是个花花肠子的人设吗?没想到却是个痴情种子!剧本拿反了吧?” 纪昱恒懒得跟她废话,只警告一声,“许意浓。” 许意浓就收起了笑,但也知道了表哥的一个大秘密,有些得意洋洋,“行吧,看你暗恋人家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我就出手帮你一把,但说好了,事成了你欠我一个人情!以后可是要还的,你刚刚说的得说到做到!”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既然偶然会成必然,凑巧终成宿命,多年后的再相遇,涂筱柠,我就没打算再让你逃离我的世界。 于是那天从医院回去的路上许意浓看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就问她怎么了。 “你哥啊,我担心他真的是网上说的那种……”母亲没说下去就叹气,“你说你姨妈就这根独苗,你姨夫又走的早,要真是那样,他们纪家不就断了后吗?” 许意浓就顺着她说,“可是性取向这个东西吧,还挺难说。” 母亲蹙眉,“你刚刚不是还说能证明他不是那什么吗?” 许意浓汗颜了一下立刻说,“那是我闹着玩说的。” 母亲瞟她,“我就说你懂个屁。” 她又故意说,“所以为了证明他的性取向正常,这相亲啊就不能停!” 母亲点点头又忍不住抱怨,“是啊,可是他总不肯去见人家姑娘我有什么办法?” 母女俩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银行,许意浓灵机一动,“妈,我不是后面要去日本留学了吗?办签证还得往银行里存保证金呢。” “那存呗。” “那也不能白存活期啊,我想着反正这笔钱要长期放在卡上,不如存个定期,又能当保证金又能做存款,也不算浪费。” 母亲点头认同,“这倒是的。” “我前段时间对比了一下,现在dr银行的定期最高,有什么大额存单。” 她一向精明,母亲也没怀疑什么,“是吗?可我没有dr的卡啊,你爸也没有。” “去办啊,办个卡才多久时间?” “也是,那要不明天就去办了?” 许意浓催,“下午就去呗,又没什么事。” “也行。” 下午许意浓就带母亲去了dr分行的营业部,大堂经理看到她们就笑着走过来了,是个长相甜美,个子高俏的女孩,她笑容明丽,清爽动人,只是刚要过来就被另一个大堂经理挡在了前面。 “你好,请问你们办理什么业务?” 许意浓看着那道被隐藏在同事身后转身离去的倩影,对面前的女孩说,“办理银行卡。” 女孩笑着帮她们取号,热情是很热情,只是许意浓觉得这笑容略显虚伪了。 母女俩坐在大厅等着叫号,两个大堂经理继续各自忙碌,许意浓就晃晃母亲,“妈,你觉得这两个大堂经理哪个好看?” 母亲就看过去,过了会儿说,“左边那个。” 许意浓点点头,“我也觉得左边那个好看。” 正好无聊,母亲马上就来了兴趣,“你看啊,左边这个要身高有身高,要气质有气质,这脸蛋啊也圆圆的,但又不是婴儿肥的那种,恰到好处,笑起来也甜,你看她那额头多高,是个有福气的,这种长相旺夫啊。”然后她再看看右边那个,“右边这个不谈个子了,这皮笑肉不笑的,让人看着觉得假,还有颧骨太高显刻薄,我不是人身攻击啊,就是相比之下我们老年人更喜欢左边姑娘那种类型的。” 许意浓还故意来了一句,“是吧?” “是啊。” 许意浓心想这样事就好办多了,便开始假装不经意道,“妈,我怎么觉得,这左边这姑娘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你以前的学生啊?” 她这么一说,母亲又仔细看看,“诶?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眼熟哦。” 许意浓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母亲仰头,“干嘛去?你不会直接跑上去问人家名字吧?” 许意浓机智地笑笑,“你女儿我有这么傻吗?银行里每日当班的大堂经理都会挂名字在大堂,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母亲忍不住夸她聪明,“你这小机灵鬼。” 许意浓就装模作样去大堂员工公示栏那一瞧,还真看到了她的照片和名字,果然就是她,她回去告诉母亲,“看到了,叫涂筱柠。” 母亲一听,似想起些什么,“你别说这名字还真挺熟悉的!” 许意浓也不忙着提醒她,反而故意问,“你这么多学生还记得住啊?” 母亲摇摇手,“不是,因为这名字复杂,所以我有点印象的,但好像不是我班上的,是不是曾经补过课的哪个孩子?” 许意浓就在心里默数,她想数到十母亲再想不起来她就提示了。 母亲突然双手轻轻一拍,想起来了,“嗨!这不是你爸老同事老涂家的女儿吗?初中还在我们家补过英语的!” 许意浓佯装惊喜,“哦~” 母亲又忍不住多看向她两眼,“哎呀,这姑娘现在长这么标志了,在dr上班了呀,真不错啊。”她越看越欢喜,“也不知道有对象了没。” 许意浓又适时冒出一句,“没对象又能咋滴?” “给你哥介绍啊!你哥在银监,人家在银行,不是绝配吗?而且他俩一届的,初中又同校,年龄上也相衬还有共同话题!他们家我跟你爸也是知根知底的,夫妻俩都干会计的,通情达理,人品不错,真可以啊!”母亲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那架势恨不得现在就过去问问人家有对象没。 完美~ 许意浓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半,又在她耳边吹吹风,“那你现在跟人家爸妈还有联系不?” “后来你爸不是从老公司辞职了么?这些年就没怎么联系。”母亲又想想,“不过,我知道她家住哪儿,跟我们家在一条路上,她妈妈经常去附近一家菜市场买菜的,那菜市场离我们家也不远,我有时候也去,看到过她妈几次,我可以来个偶遇,然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去探探她妈口风。” 漂亮~ 许意浓给母亲点赞,“妈,你牛逼。” 母亲小得意,“那必须。”视线又落在那忙着接待客户的身影上,仿佛人家就成了自己外甥媳妇似的,再加上她是个性子急,生怕错失良机,开始嘀咕,“我看这事宜早不宜迟,一会儿我就去那菜市场碰碰运气,人妈妈以前都是下了班就去买菜的。” 许意浓跟着附和,“对,宜早不宜迟。” 但母亲想到自己那外甥,又不免担心起来,推推女儿,“可你哥那人,我怕他这次还是不肯见啊。” 许意浓正背着母亲在给纪昱恒发微信。 【速战速决!事我给你办成了!剩下就看你自己了欧巴!】 然后她回头看母亲,面带笑容,表情微妙,“说不定啊,这次就肯了呢?” 第二幕之相亲。 她依旧冒冒失失粗心大意,不是充饭卡没带钱就是在茶水间无意烫伤了他和他的同事。即使在dr跟他照面几次,可她好像是把他完全忘了,也可能从前就没在意过,但人还是那个人,她却似乎不会笑了,他发现她身上曾经那道自信的光不见了。 小姨跟她母亲说了相亲后,他加她微信她也没接受。 他耐心等待,知道自有人比他先表露出着急。 果然小姨很快来问他,“那姑娘你加了没?” 他说,“加了,没回。” 小姨不信,“肯定是你没加!我告诉你,这是你姨夫老同事的女儿,那姑娘初中在我这儿补课就是被你们尖子生排挤,弄得人家心灵受伤不来了,我这一直心里有愧呢,之前的女孩我不管,这个你怎么的也得给我把人情还给人家!” 他不觉好笑,但只淡淡解释,“您别不分青红皂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当年排挤她的人里可没有我。” 小姨不管,有点借题发挥,揪着他不放,“这个,你必须得给我见!” 纪昱恒求之不得,嘴上却说,“人家微信都没同意加我。”完了故意把手机里无回应的好友申请给小姨看。 小姨立马拿自己手机,“我去找她妈妈!” 纪昱恒收回手机,突然觉得他小姨真可爱。 他也不知道小姨怎么跟人家妈妈说的,再得到消息就是说她同意见面了。 明明约的周六,可从他知道的那天起他就失眠了。 终于等到了周六,她来了,见面的时候她耿直地掏出了自己的老底,看得出来她很排斥相亲,可是这个时候她仿佛又变回了自己,那个活泼调皮又我行我素的她。 不知是真不记得了还是有意回避,她没有提及初中在小姨家补课的事,但好在对他这个人还是有记忆的,他竟然第一次开始庆幸自己学生时代的赫赫有名,至少这些年未让她相忘于江湖。 可是她不知道,其实他并不喜欢吃日料,他将相亲地点定在“菊川”只因知道这里有个包厢叫“蝉语”。 蝉语,蝉时雨,只差了一个字,那是他们交集的渊源,理当成为重遇后的开始。 他故意说她还不止欠他两次人情,只是想还跟她再有交集,出了菊川他故意蹭她遮阳伞让她送他去停车场,只是想再跟她单独多待一会儿,也想亲自送她回去。 她在车上听广播的时候话就多了起来,也会咧嘴笑,他戴着墨镜就从后视镜里安静看着,就这么看着她的所有小表情,他唇角也在不知不觉中微浮,然后默默地,不易察觉地轻轻踩了踩刹车把车速减慢…… 她虽然没有了年少时的自信,但她还有独特的魅力,比如参加婚宴,也会引来同行的搭讪,不知是不是人际交往欠缺,她似乎不懂该如何圆滑地拒绝别人,所以当有同行跟她坐在一起有意无意搭话她只会硬着头皮附和,再到ktv里,人家开始公然调戏了她还傻乎乎地把微信递出去给人家扫。 若碰上心术不正之人,她被他直接骗走也不是没可能,所以他出手了,男人之间交锋不用太费时间,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点到为止,那宋江流在人际复杂的金融圈混,自然也不是傻子,他立刻识趣地退出,从此再没敢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那段时间他又参加了一个a大校友聚会,其中一位前辈是dr总行的副行长之一,通过介绍和交流非常赏识他,诚邀他进入dr,再三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并说如果顾及家里,可以留在dr的c市分行,甚至直言岗位可以任他选。 “我知道你家里的情况,如果进银行,你的收入也会高很多,到时就不用担心你母亲的医疗费用。” 银行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确实是个值得去挑战的地方,他知道银行的待遇会比当前的工作好很多,是个干的多拿的多的行当,而且他确实很需要钱,但母亲也需要他照顾,去了银行他恐怕不能分散太多精力在工作上,同时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好好照顾母亲,自己到时只会两边都力不从心,所以他没有立刻回复那位前辈,一直在考虑与抉择。 直到dr拓展一部的问题爆发,银监介入调查,她被无辜牵连。 当时他在审讯室外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便知道在这个复杂的行业里她稚嫩得宛如一张白纸,没有心机不会手段,只能当个羔羊任人宰割,当她在他车里委屈地哭到泣不成声的时候,他觉得周身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那一刻他的心也要跟着她的哭声一道碎了。 原来她从前的快乐自信与无忧无虑是被这个现实又残酷的社会剥夺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它们丢掉的。 她很伤心也很累,但却说她不服气。 好在,她还保留着她的那份倔强,和年少时一样。 那一晚,他主动联系了那位dr总部的高层前辈。 前辈欣喜的同时又有些意外,“怎么突然想通了?” 他只笑笑,“我也是俗人,为五斗米而折腰了。” 对方也笑笑,“那么,你是愿意来a市总行还是留在c市?” “c市。” 对方仿佛在意料之中,“昱恒,你是个孝子啊。那你想好去哪个岗位了?” “想好了。” “哦?哪里?” “拓展一部。” 对方迟疑了一下,“那可是营销岗,而且刚出问题,整个部门如同一盘散沙,你可要想清楚了,去那里并不轻松。” 他站定在窗前,只告诉他,“我已经想清楚了。” 我已经想清楚了,如果多年后这就是宿命,那么我决定,在这纷扰世间,我的女孩我亲自来教;如果她的成长必定历经磕绊,那就由我护她周全,旁人休想再欺她一毫。 往后余生,她苦我便陪她苦,她甜我亦陪她甜,顺境也好,逆境也罢,只要我身伴在侧,她亦是年少时我心头的那道不灭之光。 番外之深情爱 番外之深情爱 不久之后的有一天,涂筱柠手机没电了,她就拿了纪昱恒的手机玩,之前他已经把她的面部识别加进了手机里,所以她用起来就跟自己手机似的。 她打开他微信准备退出登自己微信,不小心点到了“退出登录”上面的“切换账号”上,她这才发现他竟然也有个小号。 她心想好哇,纪昱恒你背着我还有小秘密,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好奇地点开。 他曾经说过他的手机随她看,那她现在也不算偷看吧。 登上去,她发现这个号的名字叫【蝉时雨】 她指尖收紧,那不是dirge第五张专辑里的歌吗?就是他初中捡到的那盘磁带的最后一首歌。 也是没有任何好友,连他大号都没有,光秃秃的。她下意识地去翻他朋友圈,从第一条开始看,看着看着她手开始颤抖,直接滑到最后一条重新开始看。 最底条也就是朋友圈的第一条状态是2018年的7月份。 今年的蝉时雨,我又遇到了你。 涂筱柠,好久不见。 配图:他亲手用钢笔写的涂筱柠。 今天她冲饭卡被后勤大爷套路了,气急败坏的模样还有初中时的影子,但好像不记得我了。 她还是冒冒失失的,以后会经常见面吧。 配图:她的青草膏。 以前都不知道紧张是什么感觉,可第一次相亲,因为是她,紧张了。 蝉语,蝉时雨,只差了一个字,你是否还记得? 配图:日料菊川“蝉语”的木牌。 我以为你也会一直喜欢薄荷。 配图:那日她留给他的益达口香糖。 第一张合照,希望下次我们来做新人。 配图:他们在婚宴和班长夫妇的合照。 今天她哭了。 别怕,往后我护着你。 配图:当天的夕阳。 时间:她被银监审查那天。 她大学有男朋友。 去了她学校,走了她曾经走过的路,可我终究晚了很多步。 时间:她带他第一次吃灌汤包那日。 她有一对温暖的父母,从小在这样温馨的家庭里成长,她很幸福,我也很羡慕,以后可以成为一家人吗? 时间:他第一次去她家那日。 涂筱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配图:他们的结婚证。 我其实很希望,初中趴在走廊上看我的女生中有你,哪怕只有你。 配图:她初二的叛逆照片。 时间:他第一次留宿在她家那晚。 我对你严厉,是为你好,你要学会自己成长,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明白。 时间:她第一次跑客户被他拒绝那天。 柠柠,我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给你,包括我,而你,永远做自己就好了。 日期:他们第一次的那一晚。 很甜,她买的。 配图:她买的馥芮白星爸爸。 她特意给我买的第一样东西,很喜欢。 配图:她给他买的身体乳。 第二张合照。 配图:他们第一次在工作中的大合照,截去了其他人。 第三张合照。 配图:他们在巴厘岛梯田的合照。 她担心我。 配图:巴厘岛的猴子。 你比夕阳下的情人崖更美。 配图:她在情人崖被夕阳笼罩的背影。 我从来没嫌你麻烦,我想被你麻烦一辈子。 时间:她在巴厘岛跟他闹别扭那天。 她怕失重。 以后我都会陪你坐飞机。 时间:从巴厘岛去香港的飞机降落后。 谁是谁的良人,局中者又怎自知。 柠柠,你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配图:她在香港大学校门的照片。 是我还不够好。 时间:她拒绝他买tiffany钻戒的那天。 她说她没有心上人。 柠柠,这句话很残忍。 这么多年,除了你身边,我无处可去,我只是想走到你心里。 时间:赵方刚同学骚扰她,她跟他闹别扭,说气话没有心上人那天。 盐蒸橙子,她盐放多了有点苦,但因为是她做的,心里很甜。 是我太心急了,我应该再给你多一点时间。 时间:他支气管炎发作,她第一次给他做盐蒸橙子。 我想到老了,我们也一起牵着手相互扶持着去市场买菜。 时间:他们第一次去菜市场买菜。 柠柠,今天你是我的新娘,穿旗袍的你很美很美。 没能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是我最大的遗憾。 时间:他们回她老家办酒那天。 柠柠,其实我很想要孩子,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如果有了我跟你的孩子,我会爱之如命。一个人太久了,我也会累,我只是很想有一个我们之间的羁绊,一个精神寄托。 你觉得工作更重要,是我自私了,我应该尊重你,只是面对你,我总不知该如何表达,让你不安了,对不起。 时间:她乌龙以为自己怀孕,两人冷战那天。 她还是担心我的。 柠柠,谢谢你心里有我。 时间:他得荨麻疹,去凌惟依家里接她那天。 我会不舍得,我连一点苦都不舍得让你受,怎么舍得让别人卖了你。 时间:她带他去私人诊所看荨麻疹回来的时候说他不会不舍得让她被赵方刚卖。 原来你初中也趴在走廊上看过我。(这句话后面破天荒加了个愉快的表情) 时间:他们回她娘家,她让他表演单手开易拉罐那天。 其实今天,想跟你看一场电影,我们错过了很多情侣该做的事,我只想不忙的时候多陪陪你。 配图:两张电子电影票。 时间:凌惟依失恋那天。 我从小失去了父亲,柠柠,你的父亲就是我的父亲。 时间:父亲第二次肾结石手术那天。 傻瓜,今天在办公室叫了老公。 但,有点开心。(又是一个愉快的表情) 时间:她脑抽在单位叫他老公那天。 虽然我不太理解追星这个行径,但你的梦想,我会无条件支持你。 时间:她买演唱会门票被骗那天。 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工作时候认真的状态,你自己恐怕都没发现有多投入,以至于吸引了其他人,我多希望这样的你只有我能欣赏。 时间:她跟b行合作国内信用证议付,跟那个乔穆站在dr门口那天。 第一排正中间,你一定很开心。 配图:dirge演唱会的vip门票。 柠柠,谢谢你让我走进了你心里。 老婆,我爱你。 时间:他庆功宴,她喝醉断片那晚。 老婆买的。 以后每天都戴。 配图:她送给他的劳力士手表。 时间:他向她表白那天的凌晨。 …… 纪昱恒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坐在客厅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的涂筱柠。 只当她又在看什么感人电视剧,他走过去要替她抽纸巾。 “这么感性,以后少看那些……” 话没说完涂筱柠已经扑进了他怀里,像块牛皮糖紧紧黏在他身上。 他抱住她,揉揉她的发,声音柔软了下去,“怎么了?” 涂筱柠闷在他怀中,“就想抱抱你。” 纪昱恒圈住她,由她抱着。 涂筱柠埋了一会儿蓦然仰头,踮起脚尖吻他。 “老公,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表白,纪昱恒眸色渐深,低头印了上去。 “我知道。” “很爱很爱很爱很爱很爱,无数次方的那种。”吻了一会儿涂筱柠又说。 纪昱恒温暖一笑,“傻瓜。” 涂筱柠伸手去捧他的脸,像看不够似的用眼神来回临摹,“那你就是傻瓜老公。” 纪昱恒又俯身吻她,涂筱柠凑上去,这一次比上一次还热烈。 她勾趴在他身上,恨不得跟他融为一体,直到他被她撩拨得受不住,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 涂筱柠挂搂着他脖子,含情脉脉。 “老公,是时候要个孩子了。” 纪昱恒把她抱放在床,只问,“你那个走了多久了?” “一周了。” 见纪昱恒还在思考她直接伸手把他拉下来,“不管,反正我就要孩子,从现在开始备孕。” 纪昱恒被她吻得密密麻麻,空隙间问了句,“备孕前三个月不是要吃叶酸?” 涂筱柠贼贼一笑,“我早开始吃了。”然后就去扯他衣服。 纪昱恒轻捏她的腰,顺势把她衣服卷上去。 他声音冷静却又低哑,“好,那就生一个。” 涂筱柠也伸出双手紧紧缠着他。 她永远不会告诉他,她看了他的微信小号。 她只会一直在心里默念。 老公,谢谢你宠我爱我包容我,默默守护我,我也爱你。 山海浮沉,泯然众生,我乃一介无名之辈,却此生有幸你是良人。——原名《良人》 番外之钻戒&婚纱 番外之钻戒&婚纱 钻戒篇。 某天周末,两人去了商场tiffany 专柜挑钻戒,虽然涂筱柠一再表示不用买那么好的牌子但纪昱恒很坚持。 涂筱柠知道他这一根筋的性格,如果她再执意拒绝他又要暗戳戳地跟她闹别扭,好几天不说话了。 最后她只得妥协,在专柜看着各种闪瞎眼的戒指,涂筱柠只感觉是在看白花花的银子。 少女时代曾经向往过的奢侈品,如今真的触手可及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那种想象中没见过世面的兴奋。 “女士有什么喜欢的款式?或者自己在网上有看过我家的款式吗?可以拿图给我,我帮您直接找。”柜姐很热情。 涂筱柠看了一会儿也没个头绪,柜姐便问,“您喜欢圆钻还是方钻呢?” 涂筱柠觉得圆的太普遍了,就说,“方的。” 柜姐便拿出一款,“这是我家方钻的经典款,这个七十分左右,您可以先戴上试试。” 涂筱柠试了一下,问,“有五十分左右的吗?” 柜姐点头,“有的。” 她刚要去拿纪昱恒开了口。 “拿一克拉的。” 涂筱柠侧首看他,然后对着停下动作的柜姐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们再看看。” “好的。” 涂筱柠把他往边上推了推,“一克拉很贵的!” 纪昱恒却说,“那七十分刚刚你上手我看着都觉得小,五十分得小成什么样?” “钻戒又不是经常戴的,偶尔拿出来戴戴,要多大干嘛?差不多就行了,你真当你是开矿的煤老板啊!”涂筱柠说。 纪昱恒没再跟她罗嗦,牵过她的手又往柜台走,“我说一克拉就一克拉,不然就两克拉。” 他固执起来真的一根筋,涂筱柠也拿他没办法,最后就由他买了个一克拉左右的,颜色e,vs1,花了十几万,涂筱柠看纪昱恒刷卡的时候实在肉疼。 “纪昱恒,你这个败家男人,十几万我都能买辆车了!”趁柜姐包装的时候她忍不住吐槽。 他却慢悠悠告诉她,“我已经很照顾你想法了,否则按照我的挑法,直接两克拉以上。” 涂筱柠拍他一下,“真以为钱是刮来的是不是!”接着又叹气,“早知道应该去能免税的地方买的,能省万把块呢。” 纪昱恒坐着气定神闲地看她,“谁在香港的时候非要拉着我走的?”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涂筱柠就从座位上站起身伸手去捏他脸。 “讨厌,那现在还不是你非要抓我来这儿。” 柜姐包装好给他们送了过来,正好撞到他们腻歪打闹的样子。 “你们感情可真好,先生也很宠太太。”她直言感叹。 涂筱柠这才发现柜姐站在了身后,她接过礼盒朝她笑笑。 柜姐又交代了她一些保养和售后事项,涂筱柠就跟她道别走出了专柜店。 她挽着纪昱恒走在商场,边走边嘀咕,“呐,这戒指我以后要当传家宝传下去。” 纪昱恒闻言笑笑,“你准备怎么个传法?” “如果我们生的是女儿这戒指以后就是她的嫁妆,如果是儿子,那就把这个送给儿媳妇作为见面礼。”她说得一本正经。 “给自己女儿就罢了,你给儿媳妇这个老戒指,既不是玉的也不是金的,让人家怎么想你这未来婆婆?”纪昱恒看她一眼。 涂筱柠推搡他一下,“一克拉以上的钻戒是保值的你懂不懂?” 纪昱恒单手揽过她肩,“你这自己还没戴热乎呢就想那么长远了?” “是啊,谁叫它这么贵呢。”涂筱柠捧着礼盒手袋就像捧着宝贝。 纪昱恒则说,“这是你的,不许给任何人,哪怕是以后给孩子。” “那总得给孩子留点东西啊。”涂筱柠坚持。 纪昱恒依旧走得稳健,“孩子的东西我已经想好了。” 涂筱柠好奇心瞬间上来了,“什么啊?”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从他/她出生的第一年起就开始买金块,每年买一块,一直买到他/她二十岁,然后在结婚的时候送给他/她。” 涂筱柠听得一愣,“金,金块?多大的金块?” 他语气也不疾不徐,“自然是银行里每年卖的贵金属里最大最厚实的那种。” 涂筱柠又忍不住推了他一下,“还说我想的长远,明明是你想的比我还长远好不好?”她顿了顿又说,“而且需要买最大的那种吗?你要学人家土豪嫁女儿送金子啊?万一不是女儿是儿子我们聘礼就是20条金块?” 涂筱柠想想那画面都觉得好笑。 纪昱恒看她,“你笑什么?” 涂筱柠摇摇手,还是忍俊不禁,“没,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撑不住了她开始捂着肚子笑。 纪昱恒把她抓过来,“有那么好笑吗?” “老公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你认真的样子很可爱,真的好好笑哦。”涂筱柠越想越觉得好笑。 纪昱恒看她都快笑岔气了就伸手去捏她腰。 “再笑?” 涂筱柠哪里是他对手,躲都躲不掉,“老公我错了错了。” 商场里来往都是人,他们旁若无人地撒着狗粮,让路过的人看都看饱了。 有个小孩经过看到,摇摇她妈妈的手,“妈妈,那两个叔叔阿姨接下来是要亲亲了吗?” 人家妈妈朝那儿一看,也被喂了一口狗粮,关键这对郎才女貌的长得特别养眼。 不免叹气,都是别人家的老公啊,然后拉着自家娃边说边走,“叔叔阿姨在闹着玩呢,小朋友不要乱说哦。” 婚纱照篇。 婚纱照是他俩在办理婚礼前才去拍的。 涂筱柠跟着引导员挑婚纱的时候,眼睛都挑花了,这个时候她就很羡慕男人了,西装来回就那样,颜色也很简单,纪昱恒看都没去看直接跟引导员说最简单的黑色就行。 涂筱柠在女士专区选婚纱款式要选晕了,她感觉都挺好看的,最后索性让引导员帮她选。 一共可以挑四套,两套婚纱,两套礼服,引导员看她又高又瘦就说,“你身材好,感觉适合成熟和性感风。” 涂筱柠心想性感?能有多性感? “我老公不大喜欢我穿太暴露的衣服,所以还是保守一点吧。”她告诉引导员。 引导员则说,“那是不让你平常在别人面前性感吧?这是你俩的婚纱照,你的美只独属于他,他一定会喜欢的。” 引导员边说边从衣架上拿下好几件,什么颜色都有。 “需要试这么多吗?”涂筱柠觉得她拿多了。 “都试试呗。”引导员把挑好的婚纱和礼服全部挂在滚动衣架上,推着它带涂筱柠去试衣间。 “你老公真帅啊,是学生时代就谈的吗?”导购员边走边跟她聊天。 “额,相亲的。”涂筱柠实话实说。 导购睁大眼睛,语气略吃惊,“现在相亲质量这么高哇?” 涂筱柠只笑笑没再细说。 纪昱恒早就在试衣间等候了,他叠腿而坐,正低头认真翻阅着财经杂志。 完美侧颜看得摄影店的妹子们移不开眼,窃窃私语,“这样的老公请问哪里找啊?” 这时涂筱柠迈步进来了,她们闻声望去,然后有人叹,“所以这个处处看脸的世界啊,帅哥的老婆也是个美女,男才女貌,配一脸啊配一脸。” 接下来涂筱柠就跟个木偶一样开始试婚纱,第一套是白色抹胸收腰鱼尾裙款,她穿上后引导都被惊艳了。 她身材高挑,特别适合收腰款,衬得她锁骨分明…… “好看诶!”引导赞叹。 因为束腰款就特别托胸,她感觉胸被挤得大了一圈。 这,这,她感觉纪昱恒那关就过不了。 作势就要换下来,被引导拦住,“脱下来干嘛?特别好看!这件婚纱可是我们店的招牌,没点身材可穿不上,有身材没颜值也撑不起来,你穿着要身材有身材,要颜值有颜值。” “可这,总感觉怪怪的。”涂筱柠其实也不是很喜欢裸肩的这种款式。 “你让你老公看看嘛,说不定他喜欢呢?” 涂筱柠撇嘴,他会喜欢?才怪吧。 引导员把帘布一拉,涂筱柠穿着那套婚纱轻提着裙摆走出来,她唤了一声,“昱恒。” 纪昱恒抬眸,视线就停住了。 “这婚纱怎么样?”涂筱柠询问他。 时间过去几秒,他没声音,她又等了等还是未作回应。 她就知道,于是准备转身回去换掉。 “好看。”谁知道刚动了动他开口了。 涂筱柠还挺意外,他居然没觉得暴露吗? “真假的?”她又问。 他视线还落在她身上,“真的。” 引导员一脸得意,“看!我说的吧!你老公肯定喜欢!” 涂筱柠也朝她挤挤笑,便说,“那就先留下这套吧。” “好嘞。” 已经有了半裸款的婚纱,接下来就选有肩带款的,引导员给涂筱柠试了一款浅蓝色斜半包肩的,又微微敞露,酥胸半掩,跟刚才那款小性感完全不同的风格,淑女又仙气。 涂筱柠觉得这款倒是挺小清新的,又掀开帘子问纪昱恒。 “老公,这件呢?” 他抬眸,“好看。” 之后又选了两套礼服,一套酒红色一套香槟色。 涂筱柠试完穿回自己衣服,走到纪昱恒坐的沙发那里,嘴里喊着累死了,直接搂着他脖子跨腿坐在他大腿上。 摄影店的小姑娘们猝不及防被塞了狗粮,卧槽,这年头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 纪昱恒拖抱住她,“才试几套婚纱就累了?明天正式拍照怎么办?” “所以我很慌啊,谁知道拍个照这么麻烦。” 纪昱恒把她垂晃的小腿捞上来让她在自己怀中坐好,“那今晚就早点休息。” 涂筱柠点点头,往他身上靠了靠,纪昱恒低低下巴吻了一下她的耳垂。 试衣间的工作人员瞬间走了好几个,她们纷纷表示待不下去了,这还是人能看的吗?还是吗?太他么虐狗了。 第二天一早涂筱柠就跟纪昱恒去拍婚纱照了。 当天一共六对新人同时拍,拍摄场地得轮流使用,涂筱柠化好妆盘好发型从化妆室出来,站在外面等她的纪昱恒眸底微动,然后朝她走了过去。 他一席黑色正装笔挺,跟平常上班的精英模样看上去无异,就头发稍稍被搞了一下,此刻看上去帅得那叫一个惊为天人。 涂筱柠跟化妆师同时看呆了,她忍不住说,“老公,你不去做明星真是可惜了,白白错失了一个靠脸吃饭的机会。” 纪昱恒凝了她一会儿,牵过她手,“走吧,早点拍早点结束。” “奥。”涂筱柠托着婚纱裙摆走得有些慢,纪昱恒发现后就伸手帮她一起提,比身后的化妆师正在抬手的动作还要快。 一共好几组场景,拍了几百张,一天下来涂筱柠差点累瘫。 “脚都要废了。”拍最后一组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坐在草地上,再看看纪昱恒,依旧直挺地站着,跟拍第一组时毫无区别。 “老公你都不会累的吗?你刚刚还托抱我,举我。”涂筱柠问。 纪昱恒抬手刮她小鼻尖,“我体力比你好。” “你也太好了。” 好不容易熬到拍完,涂筱柠刚要欢呼解放,摄影师跑过来跟他们商量,“能不能麻烦你们再拍几组?你们这对太养眼了,我们想把你们的照片作为本店展示投放到微信微博等网络广告上,这次你们的婚纱照我们给你们打对折行不行?” 涂筱柠虽然平常很实惠,可她实在太累了,并不想占这便宜,而且当广告投放岂不全c市都能看到纪昱恒的逆天颜值了?她可没那么大方。 她刚准备开口拒绝,纪昱恒已经抢先一步,“抱歉,我太太今天已经很累了,而且这个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不能帮忙。” “没关系,尊重你们的个人意愿,但是你们夫妻真的太适合当模特了。” 涂筱柠觉得自己是沾了纪昱恒的光,只笑笑说了句谢谢。 纪昱恒没再多言,牵着涂筱柠回更衣室了。 涂筱柠一路挽着他手臂,故意问他,“你刚刚干嘛拒绝人家啊?要是把你往广告位投放,说不定就真的有娱乐公司来找你了。” 纪昱恒抓紧她手腕,“那你怎么不答应?” 涂筱柠装蒜,“你都开口了哪里还有我说话的份啊。” 纪昱恒看她,“你的美只有我能看。” 涂筱柠心里甜如蜜,却还调侃他,“纪总,你好霸总哦。” 纪昱恒没听懂,“什么?” 涂筱柠偷笑,“我夸你呢。” 纪昱恒是谁,怎么可能轻易被糊弄,“那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啊,快回去了。” 纪昱恒就伸手抓她,涂筱柠边躲边笑。 最后被他揪住落在怀里,她搂着他脖子望着他,眼底满是深情。 她轻唤,“老公。” “嗯?” “谢谢你圆我一个婚纱梦。” 纪昱恒俯身啄了她一下,“不谢。” 涂筱柠就仰头吻他,“老公,我爱你。” 他低头加深这个吻,“我也是。” 不远处的站着的店员小姑娘们再次哀嚎,再这样被喂狗粮,这个班是上不下去了。 番外之吃鸡 番外之吃鸡 自从齐郁去考了事业单位就没再组队玩过吃鸡,后来他跟凌惟依分了手,大家就更没机会聚在一起玩吃鸡了。 逢周末,再次组局涂筱柠只觉恍如隔世,上一次他们仨一起玩吃鸡她还是个单身狗,现在她不仅不是,还拥有了一个绝世好老公。 有些感触,也很庆幸。 “我表弟马上有考试,玩不了了,组队三缺一啊!”齐郁在游戏语音里叫嚷。 涂筱柠很久没玩了,此刻手很痒,她催促,“那就随机匹配一个呗。” 凌惟依:“叫你老公来啊!” 涂筱柠:“……” 齐郁:“对啊,叫你老公来!快!呼叫学霸!” 涂筱柠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她朝书房看看,想想还是算了,便说,“我老公很忙的,他在家里加班。” 凌惟依:“劳逸结合啊!让他来玩游戏放松放松,不然一根神经一直紧绷着多累啊!” 齐郁跟着附和:“就是。” 涂筱柠还在犹豫,“他从来不玩游戏的。” 齐郁:“没事,玩玩就会了。” 这次换凌惟依附和,“就是,再说了,我们可以带他吃鸡!” 涂筱柠被这两人说得头大,就试着去叫了一下纪昱恒。 她敲敲书房门,“老公。” “进。” 她打开门,看着他满脸真诚,“你玩吃鸡吗?” 纪昱恒:“……” 她看着他渐变的眸底知道他误会了,赶紧把手机语音先关了,然后解释,“是一款游戏,游戏啊!” 纪昱恒身姿往椅背上靠了靠,“怎么取这个名字?” 涂筱柠懒得跟他多解释,只说,“你就玩不玩吧?我们现在三缺一,自动匹配怕匹配到垃圾队友,所以想让你加入。” 纪昱恒坐着一时没给回应。 涂筱柠继续吹风,“很好玩的,而且不难,上手特别快,我可以带你飞!”她还拍拍胸脯。 纪昱恒还在安静看她。 涂筱柠再做最后的努力,“纪行,我诚邀您啊!来嘛来嘛。” 她也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纪昱恒竟真的关上了电脑拿起了手机,他站了起来,“游戏全名叫什么?” 涂筱柠立马告诉他游戏名字,还狗腿地帮他下载,完了重新打开语音小雀跃地告诉凌惟依和齐郁,“来了来了,我把我老公抓来冲壮丁了!” 凌惟依:“欧耶,让我见识一下学霸打游戏是不是也很霸!” 纪昱恒是学霸但是他说过他从来不玩游戏,所以涂筱柠还是有点担心他首次征战万一坑了他们岂不是很丢她人?便先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以前都不玩游戏的,第一局先让他适应一下啊。” 凌惟依:“行啊。” 过了会儿纪昱恒下载好了,他注册的时候涂筱柠非要帮他弄,给他取的名字是【柠爷的男人】 纪昱恒伸手欲将手机夺回,显然对这名字不满意。 涂筱柠一躲没让他得逞,“那就改成柠爷的老公!” 纪昱恒更加不满意,涂筱柠就说,“好好好,那叫纪日立爱小糊涂柠。” 纪昱恒说,“太长了。” 涂筱柠就删掉几个字,变成【日立爱木宁】,输完没再给他改的机会,直接按了确定,“嘻嘻,好了。” 于是纪昱恒就顶着这个名字上线了。 涂筱柠加他为好友,纪昱恒一看,她的游戏名叫【你柠爷爸爸】 他侧头看看她,涂筱柠抬脚踹他一下,“哎哎,别发呆啊,接受啊。” 纪昱恒便点了接受。 “姐夫好啊。”他一来凌惟依就跟他打招呼。 “你好。” 然后齐郁也跟他互相在语音里打了个招呼。 还在准备状态,涂筱柠就简单跟他讲了一下玩法,还叮嘱他,“一会儿跟着齐郁跳伞就行了,其他的键你别乱按啊。” 纪昱恒嗯了一声,稍稍熟悉了一下游戏界面。 飞机起飞后,齐郁开始问,“弟兄们,咱去哪儿啊?” 涂筱柠:“老地方。” 于是就真的老地方跳伞,大家在降落的时候涂筱柠又跟纪昱恒说,“一会儿落了地你就跟着我们跑,看到枪就捡,一般冲锋枪和步枪杀伤力比较好,手枪就别捡了,背包啊,头盔,防弹衣,炸弹,血包,能量饮料,医疗包啥的都能捡,还有你要看那个圆圈啊,我们得在里面,不在里面就会被毒气毒死。” 涂筱柠正罗嗦着大家已经落了地,【日立爱木宁】早跑了,她跟在后面追,“哎,你一个人瞎跑什么你!” 他们降落的是g港附近,没车只能跑,涂筱柠本来还想再叮嘱几句,谁知道【日立爱木宁】跑得贼快,到了集装箱区域就开始搜刮起了装备。 涂筱柠跟在他后面,看他拿一样就讲解一样,最后纪昱恒开了口,“你捡你的,不用管我。” 涂筱柠心想好心好意教他还不领情,行吧,自生自灭去吧,就跳上集装箱自己捡装备去了。 过了一会儿再看看【日立爱木宁】,离自己越来越远,涂筱柠忍不住抬头朝纪昱恒看一眼,他端坐着,连玩个游戏的坐姿都很挺,不像她坐没坐样,跟个大爷似的。 她觉得要让他被这个游戏毒打一顿虐一把才好,便也不提醒他,随他去了。 过了一会儿附近开始有枪声,涂筱柠和齐郁,凌惟依三人都警觉了起来。 “快快快,谁有556子弹?”涂筱柠觉得自己子弹不够。 凌惟依:“我自己都不够用,爱莫能助啊。” 齐郁:“我只捡到akm,用的是762子弹不好意思。” 突然附近有脚步声,涂筱柠从屏幕提示上看到就在自己附近,赶紧跳上集装箱准备隐蔽,谁知道刚上去就被人打了。 “我靠。”她猝不及防。 还在寻找人又被打了一下。 突然“砰——砰——砰”连续三声。 等涂筱柠骂骂咧咧找到对手方位的时候他已经成盒了。 “是你救我的吗齐郁?”涂筱柠问。 “no!”齐郁否认。 “老凌?” 凌惟依还在定神捡东西,“母鸡啊。” 涂筱柠猛地抬头看坐在身边的纪昱恒,又用脚蹬蹬他,“难道是你?” 纪昱恒坐着挪出一只手顺势把她的脚带进怀中,头也没抬,“嗯。” 涂筱柠讶然,“你人在哪儿呢?” “铁架最顶上。” “你刚刚拿的什么打的人?” “狙击枪。” “你有八倍镜啊?” “没有,但有个四倍。” “你怎么想到上去的?” “找制高点狙击不是常识么?” “……” 凌惟依听着他们夫妻俩的对话笑了起来,“涂筱柠,我觉得你还是跟着你老公玩吧,人家那才叫战术。” 涂筱柠怼她,“你可闭嘴吧你。” 她固执地要自成一派,可很快就被人灭了,不一会儿齐郁和凌惟依也被灭了。 真的只剩了纪昱恒一个人,齐郁在那头说,“啧,这学霸就是学霸,不仅成绩好,游戏也玩的好,这第一回玩就立马上手啊。” 涂筱柠直接凑过去看,全场只剩三个人了,她不禁惊喜,“老公,这把我们队能不能吃鸡就靠你了呀。” 纪昱恒看她一眼,突然把手机递给她,“刚刚不是厉害的很么?你来。” 凌惟依赶忙制止,“姐夫,别给她啊,还是你上吧!涂筱柠这个菜鸡一般都玩不到最后!” “说我坏话我都记着的啊,有种下次被打趴了别让我来救你!”涂筱柠冲她,然后又对纪昱恒说,“老公老公,成败在此一举!”说着还帮他看看。 “完了,你的地理位置不太好,下个毒圈恐怕在你这里。” 果然,她话音刚落毒圈一缩,真的在他那里,涂筱柠刚要教他怎么隐蔽自己,他已经往前冲了。 “哎哎哎!你这样容易暴露自己。”涂筱柠没想到他这么勇猛,直接往安全区冲。 “决赛圈的毒速度应该比之前的几次要快,倒不如冲一把赌一下。”纪昱恒分析着,冷静的样子让涂筱柠真不相信他是第一次玩。 他一进安全区就趴在了草丛里,然后往四周狂扔烟雾弹,不一会儿就有枪声,是另外两个人打起来了。 涂筱柠推他一下,“好一个声东击西,可以啊你。” 不一会儿就提示又挂了一个,涂筱柠刚想让他就这么待在原地耗着,没想到他已经拿起狙击枪开始瞄准。 “砰—砰—砰—”又是三枪,干掉了最后一个人。 系统提示他们队赢得第一,吃鸡胜利。 齐郁和凌惟依欢呼,好久没吃到鸡的涂筱柠也凑上去亲着纪昱恒。 “老公你真棒!早知道你这么厉害之前就拉你玩了啊!” 纪昱恒接抱住她,“你们经常一起玩游戏?” 涂筱柠摇摇头,“也不是很经常,以前就周末大家都空的时候,会组局玩一玩,就当放松解压了,可以前在家妈总骂我,觉得我玩物丧志。”她边说边摸纪昱恒的耳垂。 他看看她,“以后你们组局如果我在家可以一起。” “真的吗?”涂筱柠又惊喜了。 “嗯。” 涂筱柠开心地搂住他脖子,还腻歪地去蹭他脸,“老公你真好。” 纪昱恒任由她蹭,“工作忙的时候不能陪你,在家只要我能做到,我都会好好陪你。” 他这一番话涂筱柠听得心里柔软,嘴上叫着老公又要亲上去就听到手机里传来凌惟依和齐郁的偷笑声。 “喂!要亲热之前记得关语音啊!撒狗粮给谁看呢这是?” 涂筱柠这才想起来刚刚一激动忘了关语音,她赶紧拿起手机不甘示弱地回应,“有本事你也跟齐郁撒啊!” 凌惟依:“撒就撒,谁怕谁!” 纪昱恒则安静坐着看着涂筱柠跟凌惟依斗嘴,眼底柔情,唇角带笑。 涂筱柠望着纪昱恒宠溺的眼神,心底也柔软一片。 最好的生活就是你在闹,他在笑…… 番外之婚礼 番外之婚礼 婚礼前一日,涂筱柠非常紧张。 因为要从女方家接亲,涂筱柠前一天住回了娘家,只是头一回没了纪昱恒睡在身侧,晚上她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心脏跳得也很快,明天她就是新娘子了,是他们的婚礼。 倏的,手机响起,一看是纪昱恒,她秒接。 “老公。” “还没睡?”纪昱恒的声音传来,还是那么冷静沉稳。 “睡不着啊。”涂筱柠躺在床上滚了一圈。 “紧张?” 涂筱柠嘟嘴,“想你。” 纪昱恒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我也想你。” 涂筱柠咧嘴笑,追问他,“有多想?” “你到阳台来。” 涂筱柠一愣,赶紧从床上弹起来跑到阳台,拉开窗户一看,路灯下站着的正是纪昱恒高挑的身影,她一瞬间惊讶地捂住了嘴,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举起手机。 “你,你怎么来了?” 纪昱恒仰头望着她,昏黄的路灯罩在他身上,衬着他说不出的温暖和俊逸。 涂筱柠的手机话筒里是他好听的声音仿佛他就在她耳边说话,他说,“来看我的新娘。” 涂筱柠眼底有氤氲,明明老夫老妻了,他还是能轻而易举撩动她的心弦。 “老公,我想下来抱抱你。” 他轻轻颔首,“好。” 涂筱柠就立刻往家门外跑。 老涂和徐女士还在房间商量明天的婚礼流程,突然听到家里的门一开再一关,老夫妻俩一愣。 “啥情况?”徐女士问。 老涂摇摇头。 徐女士就下床去涂筱柠房间,一看她人不在。 “这死丫头大晚上往哪儿跑啊?”她一边嘴碎着一边看到阳台上的窗户还开着,就下意识地去关,这一去不得了,看到了自家女儿在楼下,正跟自家女婿紧紧搂抱在一起。 涂筱柠是冲撞进纪昱恒怀里的,纪昱恒牢牢接住她再将她紧紧抱住。 “真不知道为什么办婚礼前一天男方女方要分开住,就不能一起住第二天我早点回来嘛。”涂筱柠一个劲地朝他身上拱。 纪昱恒低头吻她的额,“就照大人的意思来吧,一个晚上而已。” 涂筱柠伸手勾住他颈脖,撒娇道,“一个晚上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纪昱恒说了句,“傻瓜。”然后低头吻她。 涂筱柠踮起脚尖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就在她家楼下难分难舍地腻歪着。 殊不知被楼上的徐女士看得一清二楚。 “咱女婿来了啊?”直到老涂突然出声,徐女士被吓了一跳。 她打了丈夫一下,“你怎么走路都没个声?” “谁说的,是你自己看的太投入!”老涂说。 徐女士白了他一眼,老涂也往下瞧瞧,看着还在拥吻的两个人叹了口气,“真是女大不中留啊。”老父亲满满的心酸。 徐女士关上窗户,“你女儿啊,当时还不听我的,跟我倔死活不肯去相亲,你看看现在,恨不得心都要掏给昱恒了。” 老涂哼唧,“是是是,你眼光好,挑了个好女婿。” 徐女士得意,“那是。”说完她又拍了老涂一下。 “干嘛?” “打电话让他俩上来。” 老涂犹豫,“这……?” 徐女士瞟他,下巴朝下面扬扬,“你看看现在这情形,俩孩子今晚还能分开么?” 老涂不情不愿,“你自己怎么不打?” 徐女士脸一拉,“你打不打?!” 老涂秒怂,“打打打。” 最终那晚纪昱恒还是住在了丈母娘家,但凌晨三点就醒了,穿好衣服准备走,走之前涂筱柠抱着他不松手。 “干嘛这么早,接亲不是还早吗?” 纪昱恒覆上她搂在自己腰间的手哄她,“我回去准备一下,还有婚车要早点开去花店准备,我都得安排。” 涂筱柠这才松手,她仰头索吻,纪昱恒便俯身送上一个长吻。 而后他轻轻揉揉她的长发,“你再睡会儿,今天会很累。” 涂筱柠牵住他的手,“有你在,我才不怕累呢。” 纪昱恒微微一笑执起她的手也亲吻了几下,两人又粘了一会儿他才离去。 可他一走涂筱柠也睡不着了,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 凌惟依是伴娘,一早就来涂筱柠家,看到涂筱柠有点黑眼圈的模样问她是不是激动到失眠。 涂筱柠反问她,“有种你办婚礼的时候别激动!” 凌惟依欠扁地说,“我没种,我又不是男人。” 涂筱柠白她一眼,“呸。” 凌惟依叉腰,“新娘子,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别爆粗口啊。” 涂筱柠刚要踹她,婚庆公司的化妆师和摄影师来了。 涂筱柠忙收起不正经的样子开始跟婚庆这边对接。 又是换婚纱又是化妆的,然后就是拍摄,拍完几个场景化妆师给她补妆,化妆师手上忙着嘴上也没闲着,她瞥着涂筱柠床头墙上的结婚照感叹,“你老公好帅啊。” 涂筱柠只回之一笑,在一旁玩气球的凌惟依替她应,“那是,她老公从小到大都是草,在学校是校草,到单位也是草,脑子也好,干啥啥都行,颜值还第一名。” 化妆师又叹,“也很有气质啊。”再看看今天小家碧玉的涂筱柠,“你俩真是郎才女貌,基因这么好,以后生出的孩子该多好看。” 这边还在说话,那边涂筱柠的表妹和表嫂已经冲进了涂筱柠房间把房门一关。 凌惟依问,“是新郎来了?” 涂筱柠表妹狂点头,“来了来了。” 凌惟依奔向阳台去瞧,果然,一排婚车已经远远开了过来,楼下开始燃起鞭炮,“噼里啪啦”地一阵声响,好不热闹。 补好妆的涂筱柠被表嫂扶坐在床中央,长长的婚纱裙摆扑在床上,纱上的水钻亮晶晶的,仿佛照得她的心也明晃晃地跳。 紧张,特别紧张。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一群男人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喊,“涂筱柠!涂筱柠!涂筱柠!” 涂筱柠知道是他到楼下了。 涂筱柠心脏狂跳,看着凌惟依、表嫂、表妹挤在阳台往下看。 尤其表妹止不住地惊呼,“天呐,姐夫今天也太帅了吧!还结啥婚啊,直接出道吧!” 却就被表嫂敲了一下头。 楼下闹腾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楼道开始骚动,涂筱柠知道是新郎团们上来了。 凌惟依她们赶紧去堵门。 果然很快就听到外面纪昱恒在喊,“爸,妈。”的声音。 而后她的房门也被敲响。 “开门啊开门啊!新郎要撒红包啦!”是赵方刚的声音,他这个心腹,今天也是纪昱恒的新郎团主力军之一。 凌惟依才不买账,“红包呢?啥都没瞧见!” 于是外面从门缝里塞进几个红包。 凌惟依嫌弃,“太少了!” 外面又塞,来回了几轮还没开门,纪昱恒同学开始喊,“哎,新娘团过分了啊!哪有只拿红包不开门的!” 涂筱柠表妹便喊,“那新郎回答几个问题!” “来!问!”新郎团比新郎还激动。 “我姐身份证号!” 纪昱恒立刻一数不差地报了出来。 “我姐qq号!” 纪昱恒:“大号53xxxxxxx,小号68xxxxxxx,” 外面有人笑了,“妹妹!来点有难度的问题,新郎可是a大的学霸,这种级别对他而言小case。” 表妹便转移方向,“我姨妈姨夫的身份证号!” 谁知纪昱恒还是快速报了出来。 表妹傻了,凌惟依便上了,“新娘偶像出道日!” 她想这下纪昱恒总该不懂了吧! 纪昱恒的声音再次传来,“2月14日。” 凌惟依朝涂筱柠看去,询问结果,涂筱柠点头。 凌惟依不服,“她偶像生日!” “12月18日。” 涂筱柠又点头。 “她偶像老婆生日!” “4月20日。” 涂筱柠再点头。 凌惟依卧槽了。 纪昱恒直接敲门,“老婆,我现在可以进来了吗?” “红包红包!”凌惟依不依。 “这门缝太小了,大红包塞不进来啊,你们开开门,我们给个大红包。”赵方刚开始作妖了。 “骗谁呢!” “谁骗谁是狗!” 三个女人互相看看,觉得也闹的差不多了,便微微打开门,本想只开一条缝,谁知刚一开外面的男人们就撞了进来。 她们几个女的哪里是对手,差点跌倒。 “我靠!刚刚谁说是狗的!我信了你的邪!”凌惟依怒喊。 赵方刚笑得贱兮兮,这会儿死活不认账了。 涂筱柠就看着纪昱恒从人群中朝自己走来,他一席黑色正装笔挺,手执鲜花眼里满是自己。 他在她床前定住,望着她眸光奕奕。 蓦的,他单膝跪地,将鲜花捧到她面前,只轻唤了一声,“老婆。” 涂筱柠不知怎的就热泪盈眶了,他只喊了一声老婆,甚至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嫁给他,她就已经点点头然后接过花。 两人互相对望着,仿佛不需要多余的言语就能明白对方。 纪昱恒笑了,立起身朝她俯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将吻落下。 在场全体欢呼鼓掌。 之后就是新人给父母敬茶,吃汤圆,拍照。 一套流程结束,新人上婚车,但是涂筱柠的婚纱裙摆太长,这边凌惟依还在给她拉着整理,那边纪昱恒已经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所有人被撒了满满狗粮,又开始欢呼雀跃。 凌惟依忍不住吐槽,“这俩人早就领了证了,怎么还跟热恋似的飘散着惹人嫉妒的酸臭味。” 到了车里又是一阵摄像拍照,直到鞭炮响起,婚车才缓缓驶动。 “累吗?”车里纪昱恒凝着涂筱柠,边问边伸出自己的手。 涂筱柠把自己手交给他,“还好。” 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她突然一阵触动,“如果妈在,她一定很开心。” 纪昱恒的指尖收紧,眸光微闪,许久才开口,“她一定在看着。” 涂筱柠点点头,他顺势将她揽进怀中。 夫妻二人此刻心照不宣,互懂彼此。 折腾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才是重头戏。 涂筱柠换好迎宾婚纱就跟纪昱恒站在酒店大厅迎人了。 今天来了很多c市金融界的人,涂筱柠脸都要笑僵了。 纪昱恒问她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她摇摇头说没问题。 过了会儿同学们也陆续来了,初中同桌到的时候眼睛直溜溜盯着纪昱恒看,然后对着涂筱柠仰天长啸。 “涂筱柠你个不仗义的啊,居然偷偷地就跟校草好上了,那可是我们从小的男神啊!” 涂筱柠只得皮笑肉不笑,心想要是同桌知道纪昱恒初中就暗恋自己,会不会更加抓狂? “你说说我们12班的女生怎么就这么厉害,连续两个泡到1班的学霸。”同桌推她一把,“尤其是你!还搞定了校草!你怎么泡到校草的传授一下啊!”同桌还想向她取经。 涂筱柠拉她过来,只说,“拍照拍照。” 同桌一听拍照眼睛都亮了,她问涂筱柠,“我可以跟校草站在一起拍吗?满足一下我少女时代的愿望。” 涂筱柠汗颜了一下,也不忍心拒绝她,“可以啊。” 同桌便站到了纪昱恒那边,还跟他打了个招呼,“纪校草,你,你好,我是筱柠的同桌,我我我……” 纪昱恒微笑,“我知道,筱柠跟我说过你,你们学生时代起关系就一直很好。” 同桌没想到能跟纪昱恒面对面说话,更加激动了,这在初中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还拍照吗?”这时涂筱柠问。 “拍!拍!”同桌便像个小粉丝一样站在纪昱恒旁边。 纪昱恒刚要跟涂筱柠换位置被涂筱柠阻止,她告诉他,“我这同桌,学生时代就是你的疯狂迷妹,你就满足她跟你合照的愿望吧。” 纪昱恒看着她,“你可真大方。” “谁让你当时是万千少女的梦呢。”涂筱柠拉着他对准镜头。 “仅此一次。”最终纪昱恒给了她这个面子。 “好嘛。” 同桌心满意足,就差老泪纵横,进大厅的时候还说,“这辈子也值了啊!” 涂筱柠觉得如果她能跟蔺习予合照估计也是这样的心态,少女情怀它总是诗啊总是诗。 之后初中班长夫妇也来了,此时班长已有身孕,看到涂筱柠就指着她,“好哇,当初参加我婚礼的时候就觉得你俩有猫腻,果然!” 班长老公也在一旁笑言,“看来我们新才初中是块风水宝地啊,1班和12班的老凑对。”又看看自家老婆不正经道,“要不索性我们召集初中还是单身的同学搞波联谊,说不定还能成好几对。” 班长却打了自家老公一下。 涂筱柠笑着牵着班长的手,望着她的肚子问她几个月了。 班长爱抚地摸着自己的孕肚,告诉她,“七个多月了。”然后暧昧地朝她挤挤眼睛,“你也抓紧啊,校草的基因可不能浪费!” 涂筱柠继续微笑,拉她们夫妻拍照,只是这会儿纪昱恒还在接待银监的人,他们便等了一会儿。 涂筱柠突然想起了什么,问班长,“当时你们结婚,宾客的合照都给洗出来送给每个人了?” 班长说,“没有啊。” 涂筱柠追问,“没有吗?那你们都怎么处理跟宾客合照的?” 班长只当她在向自己取经婚礼后的一系列琐事,便推了一下自家老公,“当时我们结婚,迎宾的合照后来都咋办的?” 她老公想了想,“没咋办啊,婚庆公司刻成碟给我们留念了。” “你没把照片的电子版发给大家啊?”班长又问,当时结婚的事情她都没太管。 她老公说,“办完婚礼你又要回门,然后就是度蜜月,忙都忙死了哪有时间管这些东西。”他说着又想起来什么,看着涂筱柠道,“哦,就你老公,后来问我要过他跟我们合照的电子档。” 语落,夫妻二人对视了一下,班长老公这才恍然大悟,他盯着涂筱柠看,“我靠,我就说他当时干嘛突然问我要合照,原来!原来啊!” 班长也一副发现了新大陆的样子,更加坚信当时涂筱柠跟他早有事儿,“涂筱柠啊涂筱柠,你俩藏得够深啊!” 涂筱柠无从辩解,听着班长夫妻俩的感叹声,她心底有无数道暖流汇聚,望着不远处还在接待宾客的那具高俊身影不禁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迎宾结束后两人就准备进场了,纪昱恒先去了后台。 老涂则牵着她的手站在台下,涂筱柠有那么一刻就有点想哭。 老涂轻轻拍她的手,“可别把妆哭花了,我闺女今天这么漂亮。” 涂筱柠紧握住父亲的手,灯光下,父亲在朝她笑,可明明眼底也有泪花在闪烁。 音乐声乍然响起,婚庆提醒他们上台。 老涂牵着她徐徐往梯台走,然后站定。 灯光打罩在他们所在的位置,纪昱恒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执着话筒站在前方。 他一席黑色正装,依旧帅得耀眼夺目,正举起话筒缓缓开口,“柠柠,可能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我们的初识始于初中一场月考,当时我坐在了12班的教室你的座位上,看到了你在课桌上留下的‘蝉时雨’字迹,我随手添了两笔,由此拉开了我们的缘分。” 他定定看着她,“很抱歉当年你之后的留言我没有再回应,让这份问候晚了十几年,但是今天,在我们的婚礼上我要补上。”他微微停顿,继而一字一句,“你好涂筱柠,我就是当年那个神秘人,纪昱恒。” 涂筱柠当即愣在原地,脑海中迅速追溯着十几年前的事,这件事的记忆真的很模糊了,他若不说她早就忘却了,只是没料到当年坐在她位置上考试的人竟然是他。 纪昱恒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学校的运动会上,那年我们初二,你参加4x100接力赛,你轻快跳着向同学挥手样子,率真又活泼,朝气而美好,我才知道你就是在课桌上留下自己名字的那个女孩——涂筱柠。” 涂筱柠完全不知道他会以这样的形式开场,而且都是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 除了震惊就是呆滞。 纪昱恒依旧站得笔直,“后来你摔倒了,可你处理完伤口又回到了赛场,还鼓励参加800米的同学陪她一起跑,那时我就在你身后目睹了一切。再次见面是你替朋友背锅逃早操,你明明可以撇干净却义气地冲在了前面,连一丝解释都没有就代人受过,你不觉得委屈,也坦然接受学校严厉的批评。你总是与众不同,好像不管什么时候见到你,你都不会被周围的事物影响,你不在乎外界的目光,永远做着自己,自信又阳光,就是这样真实而自在的你,在不经意间照亮了我心底。” 涂筱柠听到这里已经绷不住眼底湿润了,他之前只说他见到她比她早,竟不知还有这些事。 这时有轻柔的小提琴响起,是他的表妹许意浓拉的《can you celebrate》 然后他边朝他们走来,边举着话筒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曾经我以为我们只是年少时的相遇,直到多年后再见到你,我告诉自己: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这次我不会再错过你。我之前在同学的婚礼上念过一首诗,当时你也站在台上,就站在我的身边,那首诗我就是念给你听的,今天是我们自己的婚礼,我正式地,再念一遍给你听。” 涂筱柠已经捂住了嘴。 他的声音一如当时的穿透醇厚,飘荡在整个婚宴大厅,如煦风拂过每个人的耳朵。 “我相信。” 爱的本质一如。 生命的单纯与温柔。 我相信所有的。 光与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满树的花朵。 只源于冰雪中的一粒种子。 我相信三百篇诗。 反复说着的也就只是。 年少时没能说出的。 那一个字。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如果你愿与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遥远而谦卑的源头之上。 “我们终于会互相明白。” 念完他已经站定在她面前,目光如炬。 “老婆,我爱你,从前到现在,很久很久。” 涂筱柠泪奔,台下人跟她一样泪奔。 凌惟依在涂筱柠身后帮她抱着婚纱裙摆恨不得拿它擦眼泪。 草,这什么神仙男人,太绝了!电视剧都演不出这样的深情啊! 纪昱恒则在众目睽睽下单膝跪地,他放下了话筒,拿出了一枚钻戒,是tiffany 的。 他望着她,声音也略带低哑,“你曾经问过我,我的梦想是什么。”他眼底的深情似要将她望穿,又一字一句,“我的梦想很简单,就是和你涂筱柠有一个家,它不用太大,有着只属于我们的温暖就好。” 涂筱柠抹着泪点着头,连老涂也摘下眼镜擦拭泪水。 他本来以为会被自己的父女情深感动,没想到却被女婿感动了。 纪昱恒牵过涂筱柠的左手,将钻戒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戴上她的无名指上。 那钻石在灯光下璀璨无比。 涂筱柠拉他起来,他顺势将她揽进怀中,然后低头落吻。 全场欢呼,掌声经久不息。 泪水在涂筱柠眼角滑落,她闭着眼感受着他的温度。 “老公,你才是个傻瓜。”末了,她泪眼婆娑地低语。 他却抬手替她拭去泪水,只说,“我爱你。” 而后他紧握着她的手带她朝舞台中央走去。 “我也爱你。”涂筱柠回握着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她紧跟着他的脚步,望着那越来越近的舞台和台下所有人的祝福,她觉得从未如此幸福。 而她知道,一辈子还有很长很长,她跟他的故事才刚开始…… 番外之怀孕 番外之怀孕 说起备孕纪昱恒是认真的,提前半年戒了烟跟酒,每次去应酬都说正在备孕,滴酒不沾,总是被人调侃,“纪行长那你可得加把劲早日做爸爸啊,不然这禁烟禁酒的日子有得你熬。” 纪昱恒只笑而不语,安静喝着白开水。 但营销场合或参加饭局难免会吸二手烟,他就将能推的尽量都推掉,实在推不掉的也会回家先洗澡再去靠近涂筱柠。 涂筱柠服用叶酸三个月后就开始了每天玩尿的生活,她在网上买了好多排卵试纸,每隔几个小时就去测一下,好不容易测到强阳了就赶紧给纪昱恒发微信。 小糊涂柠:【老公,今晚务必要推掉应酬!】 a:【你测到了?】 涂筱柠直接把显示强阳的排卵试纸拍照发给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来。 a:【嗯,好,知道了】 果然纪昱恒准点下班,涂筱柠为了烘托气氛还特意穿了一件性感蕾丝黑色睡裙。 他一进家门她就跳到他身上,“老公,开始吧。” “现在?” “排卵很快的,还是尽早安排同房谨慎些。” 纪昱恒看着她无比认真的样子有些想笑,涂筱柠晃他,“你笑什么?” 他托抱着她往房间走,“没什么。” 涂筱柠就拍拍他,“老公加油,争取一次就中。” 纪昱恒没再说话,进了房间用脚把门一勾开始造人。 两周后涂筱柠开始测早早孕试纸测,可是是白板,她想再等几天再测,然后就等来了大姨妈。 她失落极了,晚上纪昱恒下班她哭丧着脸告诉他,“老公,这个月失败了。” 纪昱恒揉揉她脑袋,“你不要总想着这件事,太紧绷了也不利于受孕。” “可我真的很想要宝宝,特别想要。”想做妈妈的念头一旦有了就跟着魔似的再也无法在脑海里挥去了。 “放松一点。”纪昱恒安慰她。 “可行里那谁,她老公碰她一下就怀孕,还有那谁刚结婚第二次那啥就怀了,怎么人家怀个孕都那么容易?”涂筱柠焦急道。 纪昱恒边换衣服边说,“每个人体质生来就不一样,能一次就中的毕竟是少数。”又看看她把她拉过来,“你心态得放好,这样只会越来越急躁适得其反。” 涂筱柠靠在他身上,他耐心地哄她,“别急,会有的,缘分到了,孩子就到了。” 涂筱柠点点头,只得继续等下个月了。 下个月继续造人计划,那个月她的大姨妈真的推迟了,她先想会不会是内分泌失调,毕竟之前的乌龙事件把她也搞怕了,于是就没告诉纪昱恒,自己回家先测了一下。 她也没抱什么希望,测完就随手放在洗手台上去玩手机了,还是卸妆洗脸的时候才看到被扣着的早早孕试纸。 她拿起了扫了一眼,刚要放下又猛地抬手,她揉揉眼睛。 妈耶,两条杠,还很深。 她第一反应就是试纸是不是坏的啊?于是又憋了一次尿重新测了一次,还是很深的两条杠。 那一瞬间她坐在马桶上对着那两根试纸傻笑了一会儿眼底就湿润了。 晚上纪昱恒到家她扑了过去。 “老公。” 纪昱恒像往常一样接住她,她望着他说,“成功了。”然后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就把试纸递给他看。 纪昱恒看看试纸再看看她,涂筱柠只对着他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是涂筱柠第一次看到纪昱恒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他似想抱她又不太敢像以前那样有大幅度的动作,涂筱柠就自己靠过去,牢牢抱住他再亲亲他下巴。 “老公,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纪昱恒的双臂将她往怀里一收,他一时间没说话,就这么抱着她很久很久,涂筱柠只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略低哑的声音,“明天一早我陪你去医院。” 涂筱柠点点头,他将她扣首在怀中低语,“谢谢你老婆。” 涂筱柠伸手圈住他的腰,“也谢谢你老公。” 两人就这样彼此拥抱着,幸福地感受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涂筱柠从怀孕初期每一次产检纪昱恒都陪着去,去的次数多了她被医院认识的准妈妈拉进了一个群,她一进群大家就热烈欢迎她。 【哇,你就是那个老公超级帅的准妈妈呀?】 【我有看到过你老公,你老公每次都陪你来,又帅又温柔啊。】 【@小糊涂柠,羡慕你啊!】 涂筱柠心想这群里一个劲地夸纪昱恒真的是在欢迎她吗? 虽然她们说的是事实,但初次进群,她觉得不能太骄傲,于是谦虚了一下。 【小糊涂柠:我老公是怕我一孕傻三年,所以怀孕后到哪儿都跟着我。】 群里静默片刻,过了会儿大家又炸了。 【这恩爱秀的啊……】 【别人家的老公】 【这爱情的酸臭味,要不是已经有了娃,真想把我老公给踹了】 涂筱柠:“……” 她秀恩爱了吗?她还没说她家纪行长自从她怀孕后不仅每次陪她去产检,应酬都是能推则推,准时下班回来给她亲自做饭呢。 怀孕后期她肚子越发大了,睡眠质量也越来越不好,半夜还会腿抽筋,她一动纪昱恒就醒。 “又抽筋了?”他打开灯坐起身。 “嗯。”涂筱柠闷哼。 纪昱恒把枕头靠着床头放好,然后轻柔地扶她起来,耐心地帮她按摩腿脚。 橘黄的灯光打罩在他身上,映得他跟这光一个暖人心醉,涂筱柠依恋地靠过去,下巴搁在他肩膀,“老公,你真好,好多人都说我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遇到你。” “从相对论的角度来说,你的幸运也是我的幸运,所以可能也是我上辈子的运气让我这辈子遇到了你。” 无形间涂筱柠又被他撩到了,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他一下,“这么会说话,很难相信你是个理科生。” 纪昱恒笑着阻止她靠近,“随便说说你就信了?小糊涂柠。” 涂筱柠拍他一下,“才夸你就拆台。” 眼看她又要蹭上来纪昱恒稍稍往后,有点躲她的意思。 涂筱柠委屈了,“你老躲我干嘛啊?” “不躲你我怕控制不了我自己。”纪昱恒直言不讳。 涂筱柠低头一看,懂了,她坏坏笑了起来,“纪行长,这吃素的日子不好受吧?”然后继续没皮没脸地就往他身上蹭,“现在月份大了,可以了。” 纪昱恒却一脸正人君子,“不了,这点定力我还是有的。” 这点,这点。他用的是这个词。 装逼遭雷劈,涂筱柠真想翻他个白眼。 可是,他可以,她不行啊。于是又贴了上去,撒着娇喊“老公老公” 纪昱恒却很有原则地拍拍她小脑袋,“还是要谨慎些。” “没事的,你轻点。”涂筱柠晃他,就差要黏在他身上了。 纪昱恒也被她紧缠得呼吸急促,却还在极力克制。 涂筱柠就磨他的意志,她亲他唇,“老公。” 又亲他喉结,“老公。” 再亲他锁骨,“老公。” …… 纪昱恒理智的弦最终被她成功崩断,两人侧躺着来了一回。 最后涂筱柠软软地窝在他怀里,想吻他都不能自由翻身,纪昱恒就体贴地支起身子低头去吻她。 “老公,我现在这么肿,万一生完宝宝身材走样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会不会嫌弃我?”腻歪了一会儿她边把玩他的指尖边问。 纪昱恒把她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亲,说,“那也挺好的,现在这身材手感好。” 涂筱柠没好气地推他。 他又笑,“我说真的,现在一只手是彻底握不过来了。” 涂筱柠抽回手打他,“讨厌死了你,那你就是嫌我以前胸小呗。” “我可没说。” “你说了!” “没有。” “你就说了!” 他把她揽回来,“好,我说了。” “讨厌。” “嗯,我讨厌。” 纪昱恒拥着她软软的身子,心底也柔暖一片。 这要是生个女儿,真的就是两个女儿了。 想到这里,他不觉一笑,伸手轻轻抚摸她圆滚滚的肚子。 好像潜意识里总希望是个女儿。 宝宝像是能感应到爸爸的触碰,踢了一下涂筱柠。 “呀,动了,他/她还没睡?”涂筱柠也伸手摸摸肚子。 “刚刚那动静,他/她就是睡着了也被我们折腾醒了。”纪昱恒说。 涂筱柠脸红死了,“你这人。” 纪昱恒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又心头一动,吻了上去。 两人再次难分难舍起来。 宝宝突然又踢了一下涂筱柠,比刚才还重。 “他/她是在抗议吗?”涂筱柠气息不稳地问。 纪昱恒就又去摸摸他/她,“乖,睡觉了,别折腾你妈。” 很神奇地是宝宝像是能听懂似的,真的就没再动了。 “这么厉害?宝宝能听懂你的话?”涂筱柠看着自己肚子问。 纪昱恒也拍拍她脑袋,提醒,“你也可以睡了。” “奥。”涂筱柠应着,撒娇求抱抱,“老公你抱着我睡。” 纪昱恒就抱着她睡。 涂筱柠窝在他怀里,有一句没一句地问,“老公,等宝宝出生了你还会宠我吗?” “会。” “那你不能偏心。” “会偏心。” 涂筱柠动了动被纪昱恒扣住,他轻啄着她颈说,“会比宠宝宝更宠你。” 涂筱柠被甜到又不舍得宝宝了,“那也不行,要一样宠。” “好。” 她仰头看着他甜甜一笑,他低头,落下柔柔的吻。 仿佛连周身流动的空气都是蜜糖味的。 几个月后—— 涂筱柠生孩子的时候纪昱恒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手忙脚乱,医院递给他一堆文件,那条条款款里总是把最坏的情况列了出来,一向仔细的他居然是一目十行扫过去的,对于不会发生的事情他不想花时间看,所以给他签什么就签什么,也不记得签了多少。 涂筱柠开始宫缩,开到二指的时候护士推她进待产室,却让她再等等。 涂筱柠疼,“我,我等不了护士,现在就让我进产房吧。” 护士是个年长有经验的,她说,“开三指再进。” “那就剖吧,我不想顺产了。” “哪是你说刨就刨的,你符合顺产的条件,再熬熬就好了。” 涂筱柠欲哭无泪,“老公。” 纪昱恒伸手紧紧抓住她,“别怕,我在。” “我要打无痛!” “好,打,打。” 护士看了一眼,告诉他,“一会儿她在里面会很费体力,建议现在给她补充能量,吃点巧克力,喝点红牛。” 纪昱恒一怔,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状态。 护士:“傻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去买?” 纪昱恒却又怕他一走涂筱柠就开了三指,护士看他心神不定的样子,知道是初为人父,便缓和语气,“她这会儿还没那么快,超市就在楼下,不会那么巧就在你去的路上她就开了三指。” 纪昱恒俯身看看涂筱柠,手掌探在她脸颊,柔声哄她,“我去去就来,让妈进来陪你。” 涂筱柠点点头,忍着疼说,“你快点。” “好。” 那天医院的护士医生就看着一个着装整齐帅气逼人的男人,步履匆匆如风穿梭在走廊和楼道。 只是涂筱柠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纪昱恒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开了三指,被推进了产房,一路还在喊,“我老公呢?我老公还没回来!” 护士:“产房你老公也进不了,你现在别喊了,保留体力吧。” 涂筱柠看不到纪昱恒开始害怕了,母亲则紧紧握着她的手拍拍鼓励她,“别怕别怕,爸妈都在呢,昱恒一会儿也回来了,我们都在外面等你。” 涂筱柠点点头,疼都来不及也顾不上再跟母亲多说什么了,就这么被匆匆送进产房。 纪昱恒回来的时候只剩岳父岳母了,他疾声问,“柠柠呢?” 岳母告诉他,“进产房了,刚开了三指。” 要不是那红牛的罐子坚厚如铁,纪昱恒估计可以瞬间捏爆。 三人在产房外等着,纪昱恒一直站着,整个人从未如此煎熬,小姨小姨夫也赶来,看产房的灯还亮着,小姨双手合十一直在祈祷。 这一生就生了两个小时,纪昱恒却度秒如年,蓦地产房门打开,他第一个跨步过去。 “恭喜恭喜,是个小公主,母女平安。”护士先抱着孩子出来,涂筱柠在后面被推出。 纪昱恒扫了一眼孩子就去看涂筱柠了,她此刻发间凌乱,额上颈间有汗。 他弯身抚摸她脸颊,一开口声音就哑了,“柠柠……疼吗?” 涂筱柠摇摇头,“后来打了无痛就好了,真是靠它续了命。”她轻抓过他的手,“宝宝呢?” 母亲抱着小外孙女乐呵呵地凑到她身边,“看看,就跟你小时候出生时一模一样。” 涂筱柠看着那在羊水里泡了几个月皱皱巴巴的小脸,第一反应就是真丑啊,哪里有她爸爸半点的影子。 不过如她所愿,是个女儿,心想事成了,真好啊。 有了女儿涂筱柠才彻底明白什么叫爸爸的小情人,纪昱恒每天就像看不够女儿似的,眼神就快要粘在她身上了。 除了喂奶,换尿布,抱她都是他亲力亲为,每次抱着她他都小心翼翼的,宛如此生最心爱的至宝,别说她哭了,她就随便动一动他都能紧张好半天。 涂筱柠每次都笑他,“你这样,以后女儿嫁人了还不哭成狗。” 纪昱恒视线仍停留在女儿小小的身体上,他身上,手上都是她的奶香味,眼神宠溺又眷恋,语气却又一本正经,“嫁什么人?我女儿我养一辈子。” 涂筱柠嗤鼻,“亏你还是高材生呢,思想迂腐,你不让嫁小心女儿恨你。” 纪昱恒摸摸女儿的小手,又忍不住触触她的小脸,嫩滑得像一块棉花糖,“迂腐就迂腐,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只有我,没人能超越。” 涂筱柠这个母亲竟无言以对。 一会儿女儿哼唧了两声,纪昱恒又一惊一乍,“她这什么意思?” 涂筱柠胸还涨着,边揉边随口说,“做梦了吧。” “刚出生也能做梦?” 涂筱柠又笑了,“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看你是一当爹就傻了,哪还是叱咤风云的纪学神啊。” 纪昱恒又俯身盯着女儿看看,也不否认,“傻就傻了吧,为我女儿傻我愿意。” “溺爱啊溺爱。”涂筱柠吐槽着女儿又哼哼唧唧哭了两声,有气无力地像猫叫。 纪昱恒又咋呼了,“我听别家孩子哭都洪亮有力,我闺女怎么像被噎着嗓子哭不出来?” “淑女呗。” “要不要让医生做个全面检查?” “……” 正好凌惟依和齐郁来了,俩人也抱着他们刚出生的三个月的儿子,要说这生娃的速度,他俩还是延续了速战速决的风格,结婚不久就怀上了,还比涂筱柠要快。 得知涂筱柠生了,两人立刻从老家赶了回来。 问候了一下涂筱柠,凌惟依就去看小宝了,小家还在呼呼睡着,全然无视所有人,小脸粉嫩嫩的,闭着眼睛那睫毛长得像是能扎人。 凌惟依盯着看了半天,“啧啧啧,都说女儿像爸爸,果真不假,你女儿这五官都继承了她爸的优良基因,以后准是个大美女哇。” 涂筱柠不开心了,“怎么谁都说像她爸爸,明明跟我也有点像的,你看那腿,多长。” 凌惟依越看越欢喜,又看涂筱柠,“要不咱俩定个娃娃亲吧,以后我儿子娶你女儿,我家车子房子厂子就是你的,还有我家酒窖里收藏陈年茅台酒,通通都是你的!” 涂筱柠刚要势力地答应,看看纪昱恒那欲要发作的样子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再说,以后再说。” 凌惟依就抱着自家儿子叹气,“儿啊,妈尽力了,你丈母娘现在看不上你,以后可得自个儿努力啊!” 涂筱柠:“……” 纪昱恒:“……” 那天下午纪昱恒去了dr,大家见到他的时候很惊讶,看到他是来干嘛的更惊讶。 “纪行长喜获千金,恭喜恭喜,还亲自来给我们发喜蛋啊?” 纪昱恒只认真给所有人发喜蛋,笑着说,“谢谢。” 大家捧着喜蛋既羡慕又感叹,“y行堂堂一把手行长啊,亲自给老婆同事发喜蛋的行长,纪昱恒还是他们从业生涯见到的第一个,也就他家涂筱柠有这个命了啊!” 番外之永远 番外之永远 生了女儿后涂筱柠其实还挺担心孩子没能遗传到她爸的优良基因,只遗传到她的一些基因,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女儿虽然生出来的时候皱皱巴巴的,但后来长开后那个颜值就开始在往小美人胚子的路上走了。她吸取了两人的好基因,五官长得像爸爸,腿长像妈妈,而且她浓密的睫毛越长越长,每次她闭眼睡觉的时候涂筱柠都怕她戳着自己。 这颜值有了涂筱柠就开始担心智商了,她不止一次看着女儿香甜的睡颜问纪昱恒,“你说她这智商要是遗传我可怎么办?我偏科那么严重,理科贼差,这光文科好考试也不占优势,到时候跟我一样上个本三。”涂筱柠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慌。 纪昱恒淡定无比,他轻轻摸摸女儿嫩滑的小脸蛋,只说,“我的女儿,她只要开心快乐地成长就好,其他的,都随缘。” 涂筱柠觉得他太佛了,她就跟他提前打招呼,“我跟你讲,你以后可不能太惯着她,女孩子太惯着长大会变娇气的。” 纪昱恒对着女儿的时候整个人温柔得简直要化开,他视线锁在女儿脸上没作声。 涂筱柠推他,“听到没有?” “她现在还是婴儿,谈这个为时过早,以后再说。” “……” 女儿最终取名叫纪乐愉,他们也没给她找算命先生算过,是纪昱恒自己取的,涂筱柠还一度觉得取的过于草率了,问他,“就这么定了?要不要再看看想想?” 纪昱恒则用毛笔把女儿的名字写在宣纸上。 他的正楷一向漂亮。 他边写边说,“我只希望她能每天快乐欢愉。” 涂筱柠开始摇头,“纪昱恒我觉得你完了。” 他抬眸,“怎么?” “你这妥妥的女儿奴一枚。” 他笑笑,继续低头写女儿名字,又一连用行书草书写了好几张。 涂筱柠头疼,已经有种预感以后她会是家里唱白脸的那个。 纪乐愉小朋友不负厚望,越长大越漂亮,像个小洋娃娃,有次涂筱柠抱她去商场还被人拦住问有没有让小孩拍广告进娱乐圈的打算? 涂筱柠只想女儿拥有一个纯美的童年,而不是从小就过早进入名利场,便礼貌拒绝了。 因为她跟纪昱恒工作忙碌,平常纪乐愉小朋友几乎都是徐女士在带,虽然徐女士对涂筱柠从小严格,但对这外孙女可宝贝得紧,她跟老涂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宠着。 以至于纪乐愉小朋友快上幼儿园了还不会自己吃饭,因为习惯了外婆喂。 涂筱柠觉得不能这样,便凑大家都在家的时候开始教育女儿。 “纪乐愉,你已经三岁了,要开始自己吃饭,不可以再让外婆喂了。”她先跟女谈。 纪乐愉坐在儿童吃饭椅上晃着小脚,“外婆喂。” 涂筱柠摇头强调,“不可以,你马上要去幼儿园了,到时候所有小朋友都自己吃饭,就你不会自己吃饭,老师就不喜欢你。” 纪乐愉小朋友依旧晃着小脚,并不是太懂上学的概念。 徐女士看涂筱柠语气严肃的样子就忍不住说,“这不是还没上学呢?也不是非要今天就自己吃,慢慢来嘛。” 涂筱柠却很坚持,“不行,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就今天。”她看向母亲,“妈,你不能太惯着她。” “她还小啊。” “不小了,我同事家孩子早就会自己吃饭了,根本不用大人喂,还比她小呢。” 涂筱柠说着把饭碗往她小桌子上一放,给她再系上儿童围兜,“来,你自己吃。” 纪乐愉眨巴眨巴漂亮的眼睛,看着涂筱柠,“妈妈,我不会。” 涂筱柠很“铁石心肠”,“那就学。” 纪乐愉就再看向纪昱恒,“爸爸,我不会。” 纪昱恒今天也没帮她,而是认真告诉她,“妈妈让你学,你就要学着自己吃饭。” 纪乐愉小朋友又看看外婆外公,那小可怜的眼神看得两个老人又心疼了,刚要再说话就被涂筱柠用眼神警告了。 所有求助失败,纪乐愉小朋友只得自己吃饭,她拿起勺伸向自己的小碗,虽然动作不是很熟练,但比涂筱柠预想地要好多了,所以她哪是不会,就是懒。 晚上她跟纪昱恒吐槽,“我算是发现了,你女儿聪明的很,知道家里谁宠她,她就跟谁撒娇,你看,吃饭明明会吃,不吃得还挺好,还给我装不会,她就是懒!” 纪昱恒坐在床头翻阅着书,“聪明像我,懒可不像我。” 涂筱柠用胳膊肘捅他一下,“你就拐着弯骂我呗。” 纪昱恒放下书,“我哪敢骂你。” 涂筱柠瞟他,“哼,反正她机灵的很,那眼睛每次一眨巴眨巴就开始在打坏主意。” 纪昱恒就笑,“那你不是之前一直担心她智商,现在智商高了你不该开心么?” “这孩子,还是像你,这么小就会打小心思,长大更不得了。”涂筱柠继续吐槽。 “像我才好,以后不容易被男人骗。” 涂筱柠就揶揄他,“是啊,不然遇上你这样聪明的男人,从相亲开始就入套。” 纪昱恒合上书,“套我女儿,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胆。”他边说边靠过来,“而且,不是人人都能效仿我追你的方式的。” 涂筱柠一下落进他怀里,嘴上还硬着,“你那叫追吗?都没享受到被你追的过程就被你骗了领证了。” 这纪昱恒就不认了,“领证可是你提的。” 涂筱柠不管,“那也是你一开始耍心思了。” 纪昱恒抬她下巴,“这是要跟我算旧账?” “反正你就仗着你聪明老欺负我。”涂筱柠说。 纪昱恒低头亲她,“你现在可是老大,家里上上下下谁敢欺负你?你不欺负我们就不错了。” 涂筱柠故意说,“你欺负我啊。” 纪昱恒笑了,把她压在身下,“我怎么欺负的?” 涂筱柠打他,“讨厌。” 过了夏天,纪乐愉小朋友就去上幼儿园了。 入学那天是纪昱恒跟涂筱柠一起送她去的,养眼的一家三口当天引起了不少的关注。 其他家长走的时候小娃娃们一个个哭爹喊娘,只有纪乐愉很淡定。 涂筱柠走的时候还不放心,跟她说,“纪乐愉,爸爸妈妈走了哦,你要乖乖听老师的话。” 她乖乖点头,还跟他们挥挥手,“爸爸妈妈再见。” 纪昱恒比涂筱柠还不舍得,站在原地半天没挪脚,涂筱柠拉他,“得走了,你不上班了?” 纪昱恒视线还落在坐在板凳上的女儿身上,他提提西装裤蹲下身,也跟女儿道别,“乐乐,今天是你上学第一天,你要好好上课,听老师话。” 纪乐愉点点头,两根小辫子跟着晃啊晃的特别可爱。 “那你跟爸爸再见。” “我刚刚说过了呀。”小丫头记性可好的很。 纪昱恒吃瘪,涂筱柠在一旁偷笑。 他就抬手刮女儿小鼻尖,“那你亲亲爸爸好不好?” 小丫头想了想,似乎在考虑。 纪昱恒便哄她,“你亲了爸爸,爸爸才有力气去上班。” 于是小丫头就从小板凳上站了起来搂着纪昱恒脖子亲了一下。 “啵—” 纪昱恒再把另一半脸侧过去,“爸爸两边都要亲。” 小丫头就又亲了他一下。 然后纪昱恒也亲了两下女儿的小脸蛋,两边亲完了还亲亲她小额头。 涂筱柠觉得自己真是生了个情敌,纪昱恒亲女儿的频率都快赶上亲她了。 老师和其他妈妈站在一旁全看在眼里,有人还朝涂筱柠笑笑,“你老公真是又帅又温柔。” 涂筱柠也只得回之一笑。 然后那天纪行长上班妥妥迟到,涂筱柠还笑他,“你呀,就是女儿奴本奴。” 纪昱恒伸手把她拉过来掐她腰,她就求饶,“后面还有其他家长呢。” “怕什么?我们夫妻感情好。” 涂筱柠就挽着他手臂,享受着属于他们夫妻二人的时刻,心里感叹着时间真快,一转眼女儿都上幼儿园了。 她又捅捅纪昱恒,“你女儿第一天上学居然没有哭,我之前还担心她平常在家被爸妈宠坏了,第一天上学会不适应狂哭呢。” 纪昱恒紧揽着她,“我小时候第一天上学也没哭。” 涂筱柠用腰撞他一下,“女儿又像你呗。” 纪昱恒谦让,“像你像你,大大咧咧,不小家子气,多好。” “少来。” 他牵过她手带到手边吻了一下,“真的。” 涂筱柠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伸手揉揉他脸,“纪行长您可越来越会说话了。” “夫人教导得好。” 涂筱柠又撞他,“少贫。” 他就又亲她,两人去取车的路上一路打闹着,哪里还像个孩子的父母,状态简直就是热恋的小情侣。 不过关于纪乐愉的智商,涂筱柠后来确定是真的像爸爸无疑了。 有天她去接她放学,跟别的家长一起牵着孩子走出幼儿园,那个家长问自家孩子,“今天老师说你不会写数字,你到底哪个数字不会写?” 那孩子说:“4。” “4为什么不会写啊?不就斜一下横一下再竖一下啊?” “可我觉得好难啊妈妈。” “回去妈妈教你!” 到了校门口涂筱柠跟人家道别,等她们走远了她低头问纪乐愉,“乐乐,那个4你会写吗?” 纪乐愉点头,“会的呀。” “你不觉得难吗?” “不难呀,就是爸爸的汽车牌子上加一个竖的小杠杠。” 涂筱柠一愣,纪昱恒的汽车牌子是雷克萨斯,雷克萨斯牌子加一竖杠果然是个4。 妈耶,她再看看自家女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配不上当人家妈妈。 后来有次老师还在她接孩子的时候问她,“你家纪乐愉小脑袋瓜子特别聪明,而且情商特别高,今天安排小厨房活动,大家用橡皮泥做菜,其他小朋友都做的自己爱吃的,只有纪乐愉问老师你们喜欢吃什么?我做给你们吃。中午吃饭还总是帮我们给其他同学发小勺子。”老师感叹着又说,“而且她记性很好,过目不忘,学什么都特别快,真的很聪明。” 涂筱柠听了还挺意外,“真的吗?” “是啊。”老师点着头又问她,“家里是有什么好基因吗?我觉得你女儿真的可以培养一下。” 涂筱柠说,“额,孩子她爸是a大的学霸,可能像她爸爸。” 老师两眼放光,“你老公也太厉害了吧?又是行长又是a大高材生,现在又帅又有才又能赚钱的男人哪里找哇,你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涂筱柠一愣,她没记得自己说过纪昱恒是行长啊,就算填父母信息也只填的银行。 于是她问,“老师,您怎么知道我老公是行长?” “你们家纪乐愉说的啊。” “她怎么说的?” “就之前小朋友们一起玩的时候,别的小朋友可能炫耀自己爸爸是警察能抓坏人,还有说医生能救人的,大家争先恐后的,小孩子就可能有了一种不服输心里,你们家纪乐愉就说……” ——“我爸爸是银行行长!管好多好多好多钱哒~” 涂筱柠脑海里瞬间有了画面,有点汗颜的同时又有点想笑。 回去她把这事告诉纪昱恒,纪昱恒也有点意外。 “她怎么知道这些?” 涂筱柠接过他西服挂好在衣架上,“可能妈之前跟她说过,没想到她就记住了还上了心。”涂筱柠又帮他西服拉拉平整,“不过小孩这么小就有攀比心理可不好,有空得好好教育一下。” 正在阳台玩小汽车的小家伙听到声音开着车溜了出来,看到纪昱恒就下车扑了过去。 “爸爸。”她甜甜地叫,紧紧抱住纪昱恒的双腿。 纪昱恒被她这么一叫心都融化了,一天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他俯身把她抱起来亲了又亲。 纪乐愉小朋友伸出小手捏他嘴,“爸爸喝酒了。” “你不喜欢爸爸喝酒?” “不喜欢,也不喜欢爸爸抽烟。” “爸爸也不喜欢,可是那是爸爸的工作。” “那爸爸就少喝酒少抽烟。”小丫头抱着他的头说。 纪昱恒又宠溺地亲她好几下,“好,爸爸听乐乐的。” 说完把她举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肩膀。 纪乐愉小朋友最喜欢坐在爸爸肩膀上了,她抱着他的头伸着小手指着阳台,“要去看灯塔。” “好。”纪昱恒就带她去看。 涂筱柠看着这腻歪的爷俩真觉得自己多余,她笑笑,去房间给纪昱恒拿睡衣。 经过主卧的时候,她停了停,看着那平整的床仿佛可以看到婆婆生前和蔼坐在那里的模样。 她再朝阳台看看,眼眶微红。 她在心底说,妈,现在有了乐乐,我们是一家三口了,昱恒很好,您放心,我们会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永远…… 番外之饶静1 番外之饶静1 第三季度末为了冲部门存款,纪昱恒一声令下,饶静受命对接政府业务,忙吐了,月底那几天政府行里两头跑,就差拉张折叠床直接睡在行里头。 中途有个大学同学问她国庆要不要出去玩,她一想国庆也没啥事,加上最近忙成狗她觉得去放松放松玩一下也好,便答应了。 同学问她桂林去过没。 饶静回还没,可以去。 同学又问自由行还是报团。 同学:【自由行的话我不太会做攻略呢。】 她言外之意就是姐们儿攻略的事交给你了。 可饶静是谁,不谈最近忙得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就是有空她也懒得做攻略这种事。 于是她快速回复。 【那就跟团呗】 同学只得回复【好吧。】 饶静二话不说直接转给同学一万。 让你静静:【你全权负责。】 同学:【……姐姐,去桂林不用一万,你们dr的都是这么财大气粗的吗?dr是你家,money 随你花?】 让你静静:【多退少补呗】 同学:【……】 之后饶静就没再管过这事,直到九月份的最后一天,她掐着点做完业务,看到部门的存款数字如期达到纪昱恒的目标,她如释重负,坐在办公桌前总算有时间喝了口水。 屁股还没坐热微信就响了,她打开手机,是同学。 【静静,我妈昨天摔了一跤,最近都走不了路了,国庆的桂林游我去不了了。】 饶静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旅游这回事,她抬起指尖。 让你静静:【阿姨要紧吗?】 同学:【事没啥大事,但不能走路得静躺,我国庆要在家伺候了。】 让你静静:【应该的。】 同学:【我跟旅行社说了,那边答应我退钱了,你咋办?一起退了还是?】 让你静静:【我就不退了呗,我一个人也能去。】 同学:【你确定?一个人可以吗?】 让你静静:【大姐,我也三十几的人了,旅个游还能丢了不成?】 同学:【好吧,反正跟团也有保障,这次不好意思了哦。】 让你静静:【没事,照顾阿姨重要。】 同学:【嗯嗯。】 饶静放下手机望了会儿黑屏的电脑屏幕。 父母亲这个词对她而言已经很陌生了。 她十岁的时候父亲在外有了别的女人,天天夜不归宿,回来就跟母亲吵架,每次吵完父亲摔门离去,母亲就拿她撒气。 “你个赔钱货,你要是个带把的,我能在这个家受气?你爸能在外面找小贱人吗?” 母亲每次都披头散发像疯子似的把她书桌全部推翻到地上。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捡本子,却被母亲用力一推,那力气大得连带着她也差点要摔倒。 母亲还在扯着嗓子怒吼,“捡捡捡!有本事你让你爸回来!成绩好有什么用!你爸会多看你两眼吗?啊?赔钱货!” 母亲说完还踹了两脚她的书包,然后掩面痛哭。 她总是待母亲离开后默默地捡起自己东西,继续写作业。 她不能改变自己的性别,改变命运总可以吧? 于是她发狠的学习,人家小学里还在玩的时候她很早就起来预习功课,她只有一个念头,早点离开这个家。 她也争气,一直在班上名列前茅,只是每次家长会她都没有家长来参加,老师问她原因,她都说爸妈太忙了。 其实哪里是忙,是他俩忙着离婚而已。 离婚的事两人又闹了一阵,母亲一哭二闹三上吊,向父亲要房子车子,要青春费,父亲为了赶紧摆脱她最后都答应了,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要孩子,可母亲说她也不要孩子。 于是饶静在十岁那年成了没人要的孩子。 最后没办法,饶静的外公不忍心,把她揽下了,他来接她那天下的雨很大,他沉着声怒斥她父母,“生而不养,有你们这么做父母的么?”然后他指着母亲异常严厉,“我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没教好你,以后我不是你爸,你也不是我女儿!从此以后我们再没任何关系!” 然后他拉起她的手带她离开了那个家,头也不回。 外婆走的早,从此饶静就跟外公相依为命了,后来父母均再婚了,都各自生了个儿子。 饶静心想真好啊,他们都如愿了,世间多了两个有皇位继承的人,少了两个像她这样从小被骂赔钱货的女孩,也不错。 她还是玩命的学习,就是那股从小不服输的劲,她偏要向父母证明女孩不比男孩差。 外公对她悉心照料,她上了初中后每天都会等她下晚自习,给她弄好吃的,看她一天天长大,外公就会说,“我们静丫头长大咯,以后出去念书就不在外公身边咯。” 饶静就会说她一辈子都不出去念书,要一直陪在外公身边。 外公就笑笑不说话。 可是没有什么是肯定的事情,饶静因为成绩突出,被学校举荐到省重点高中念书,这在当时他们那个小县城是很少有的机会,全校就一个名额。 饶静不想去,拒绝了老师,老师却觉得她是个好苗子,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便找去了她家,找到了外公。 那是外公第一次对她发脾气,他摔了他用了多年的紫砂壶,凶巴巴地说,“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穿,就是想让你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你不是总记恨着你那两个只会生不会养的父母吗?你就去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不差!离开了他们你也一样活的好好的!比在他们身边还好!” 十几岁的饶静就这么站在客厅,倔强孤傲地像一棵树,她嘴硬,“我就是不去!” “好,你若不去以后我也不打胰岛素了,看谁倔得过谁!”外公也是个老顽固,他以此威胁她。 他有糖尿病,每天都得打胰岛素,不能停。 饶静一听猛地抬头。 外公逼问她,“你去不去!” 饶静咬唇,血腥在嘴里蔓延,死不说话。 外公又重拍桌子,手都红了,“我再问你一遍!去不去!”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饶静最终大喊,“去!去!”然后扭头回房间,重重关上门。 那一晚她一夜未眠,哭肿了眼。 人人都说她脾气和外公像,他们真的很像,只是她跟外公比还嫩了点。 就这样,她背井离乡去了省重点高中,她住宿在学校,每到周末看到别的同学父母来送饭看她们,她都会默默地走开,同学邀请她一起去吃饭她也总是拒绝。 久而久之,没人跟她玩,都说她虽然成绩好但是又高傲又孤僻,性格也怪。 她从来不在乎别人说什么也无所谓,反正她也不需要什么朋友,所以她依旧独来独往。 直到有一天,她午饭去食堂,在食堂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瞬间红了眼眶。 外公拎着饭盒来看她了,还带了她最喜欢吃的菜。 看着她又长高的个子,外公笑着说,“我们静丫头现在是大姑娘了。” 她明明想哭,却抑制着自己,她嘴上怪着外公,语气也硬硬的,“这么远你怎么来的?” 外公说,“你管我呢,反正我来了。”然后伸手抓抓她的小辫子,“走,吃饭去。” 饶静就跟他走,看着他渐渐佝偻的背影,她接过了他手上的饭盒,外公看看她,只笑笑没说话。 因为饶静在尖子班,暑假的时候没有放假,而是留校补课。 那一年夏天极热,宿舍没有空调,饶静又睡在下铺吹不到电风扇,她好几次被热醒,室友感觉到她一直在翻身就探头看看。 “饶静啊,这都什么天了,你也不换凉席还睡床单呢?再这样会中暑的,你家里怎么也不给你送席子来?” 饶静不说话,同学大概也知道些她家里的情况,没再多言。 第二天午休的时候班主任突然喊饶静出来,然后把一个新的竹席和小电风扇递给饶静。 “这是你外公刚刚送来的,他说不打扰你学习了,他说你最怕热,这两天肯定没睡好,饶静啊,你家里情况学校知道,你有困难要跟老师说啊。” 饶静却只问,“我外公呢?” 老师告诉她,“已经走了,他搭人家的货车来的,人家不愿意多等他,所以放下东西就走了。” 饶静当时垂眸看着地上,脚边默默湿了一片。 她想着,再熬熬,等这段考试竞赛过了就能放假回去看外公了。 只是再见面比她预想的快了一点。 那天她大姨妈来了,还坐在宿舍马桶上换姨妈巾,室友突然喊班主任来了。 她只当是来检查宿舍的,谁知道不一会儿就听到室友叫她。 “饶静,班主任来找你的。” 她只得拉好裤子出去,老师看到她眼神有些复杂。 “饶静啊,一会儿你妈妈来接你。” 饶静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老师,“老师,您说什么?” 老师重复,“你妈妈一会儿来接你。” 饶静顿觉好笑,她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女人怎么会突然想起她? 老师扶住她的肩,吐词艰难,“你外公,你外公他,昨天去世了……” 饶静呆在原地,几乎一秒没了血色。 老师赶紧唤她,“饶静?饶静?” 下一秒饶静拔腿就往宿舍楼下跑,身后是老师的呼喊声。 番外之饶静2 番外之饶静2 饶静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学校的,只是一出去就迎面撞上了一辆车。 那是一辆豪车,司机急刹车然后探头,“你是饶静?” 饶静当时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个鬼。 司机看看手机上的照片再比对一下确定就是她,只是他下都没下车,只说,“你妈妈让我来接你。” 饶静看着那辆与自己浑身寒酸样不符的豪车,她觉得特别讽刺。 真不错啊,踢开了她这个拖油瓶,看来她嫁的不错。 既然有现成的车坐,她也没拒绝,她走到车后座却发现没有门把手,司机带着一丝嘲笑告诉她,“这车的门把手在车窗。” 饶静看了他一眼,问他,“很好笑吗?” 司机一愣,她已经摸到了开门处,她声音阴沉,“你也只是一条帮人开车的狗,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这个还没见过世面的学生?等这车变成你自己的,再来笑人吧。” 她边说边坐上去,司机脸一拉,显然被她伤到了自尊。 她却继续说,“开车。”像在吩咐他。 司机顺势反击,“你吩咐谁呢?” 饶静看着窗外,语气有着跟她这个年纪不符合的沉稳,“你可以不开,耽误了时间,你自己能交代就行。” “你……”司机没料到这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嘴皮子这么厉害,看看时间确实不能跟她多费口舌,便忍着气发动了车。 饶静来到殡仪馆的时候看到了那些很多几百年不见的亲戚,也见到了那个女人和她的新丈夫。 她那个所谓的继父长得不如父亲,却比父亲更有钱,难怪,现在那个女人在亲戚们面前站着仿佛腰杆也挺直了。 “小静来了啊?”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 那个女人和她的新男人也顺着他人视线朝她看来。 她沉默了片刻,良久才唤了一声,“小静?” 饶静没理她,径直走向灵堂,直接来到那水晶棺木,眼睛直直地看着躺在里面的外公,他好像一下子瘦了很多很多,骨瘦如柴的,跟上次见面不一样。 饶静娇小的身子站得笔直,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她盯着外公双眼紧闭的再无血色脸,兀自说了一句,“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 亲戚们看她站了半天都没哭,有人开始嘀咕,“都说这丫头铁石心肠,看来真是的,看看,她外公把她拉扯大,人去了她一滴眼泪都没掉,心可真硬啊。” 饶静全都听见了,她蓦然转身朝嘴碎的那几个人扫去一眼,大家立刻噤声。 然后就是换衣服,她是外孙女可以不用陪夜,但她却寸步不离地坐在那里陪了外公一夜,中途连那个女人都忍不住累去旁边眯了一会儿。 她一直没看到她的那个弟弟,直到要火化的那天才见到,白白嫩嫩的,养的很好,一看就是被宠的。 姐弟俩第一次见面,那女人让儿子喊她姐姐,小少爷看了她一眼,很不屑,“我才没有姐姐。” 饶静也懒得理他,只是在他在独自一人的时候讲了几个鬼故事给他听,加之殡仪馆里阴冷的气氛,那小孩经不住吓,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后来据说当夜回家就发了高烧,连续几天,最后怕是年纪小被什么缠上了,还请人去做了法。 外公遗体要推进去火化的时候那个女人哭得泣不成声,死死拉着推车不让工作人员推外公进去。 “爸!爸啊!” 她男人就在一旁拉她。 好一幅感天动地的“孝顺”画面,饶静看着却觉得恶心。 她眼睁睁看着外公被推走,仍是没有半滴眼泪。 外公走后他的房子成了最大的问题,各路妖魔鬼怪都冒出来沾亲带故,只是外公临走前立了遗嘱,说他的一切都由饶静继承。 那一年饶静18岁,已经有了继承权。 房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少了外公的身影,多了一个他的黑白相框而已。 过完外公的头七,那个女人就准备离开了,离开前饶静拦住她。 “把外公相框带走。” “你说什么?”她却蹙眉质问她。 “把外公相框带走,你是他女儿。” 她却依旧抬步朝外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饶静再次挡住她,重复,“你是他女儿!” 她瞪她,“让开!” 饶静没让她就推开她继续走,饶静追她到楼道,看她头也不回的样子,她突然抬脚朝下楼的她背后一踹。 “啊!” 她从楼上滚了下去,摔断了腿,多处骨折。 饶静看着她瘫倒在楼底痛苦的叫的模样冷笑得像个鬼。 她没有帮她叫救护车,只自己默默回屋,关上了门。 她重新回到外公的相框前,小心翼翼地捧起,擦了又擦,她望着照片里外公微笑着的慈祥面容,她说,“她不带你走,我带,以后我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 她擦那相框擦了很久很久,直到相框玻璃上布满了泪珠。 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财经大学,大学四年她勤工俭学,成绩突出,每年都拿国家奖学金。 课余时间她就去帮初中生补课,大学里的她虽然有些营养不良,但已经出落的标志。 她的情况补课的家庭大致了解,有次帮那孩子补课晚了,对方留她吃饭她没好推辞,走的时候又逢下雨,男主人就说开车送她。 送到她校门口的时候,饶静刚致谢要下车发现车门锁了。 男人掏出一根烟点上,打量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他说,“你干几份家教?” “四份。” “一个月多少钱?” “几千。” 男人笑笑,朝她吐烟,“饶静,你要钱我可以给你,只要你跟我。” 饶静也笑笑,“不好意思,我不卖。” 男人眯着眼,“这个社会,女人终究是要靠男人的,你跟了我,你大学我保你衣食无忧,以后毕业也不用工作,我养你。” 饶静直接拿过他的烟盒从里面也拿出一根烟,她含在嘴里示意男人给她点上。 男人有些意外,边挑眉边给她点上了。 她抽了一口也吐在男人脸上,“可以啊,但我不做小三,你要真想跟我好,就跟你老婆离婚。” 她呵气如兰,男人对着她那双媚眼心痒难耐,他抓住她的手说,“婚我迟早会离的,但……” 饶静捂住他的嘴,凑过去凝视着他,“‘但’这个字说出来就不好听了。”她笑笑,十分妩媚,“等你什么时候真离婚了,再来找我。”她说完隔着自己捂着他嘴的手亲了一下。 那一下,让男人差点着了魔,他搂抱住她就要吻她,却被她迅速再次挡住了唇。 她点点他的喉结,唇角勾笑,“不要破坏游戏规则。” 这举动又勾了男人的魂,他咽着口水,强忍着欲火让她下了车。 她走之前又对他回眸一笑,男人彻底沦陷。 他望着她的背影,在车里自己解决了一下。 满脑子都是饶静勾人的样子。 “迟早让你哭着求我。” 饶静回到宿舍就洗了三遍手,身上都是烟味和男人的古龙香水味,她只觉恶心。 但是她又深知如何利用自己这张脸。 望着镜子里越发漂亮的自己,她笑得像午夜里盛开的娇艳玫瑰,美却浑身带刺。 那男人是真对她上了心,又给她零花钱又给她买包买衣服,饶静哄得他团团转。 有一次饶静故意穿了个宽松的衣服,在下车的时候假装落了包,然后猫着身子回去拿,那天她穿的蕾丝内衣,她俯身的时候领口大敞,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要解开安全带扑过来的时候饶静又勾魂一笑把车门一关。 至此,男人更加疯狂,甚至愿意帮她出学费,而那个时候,饶静也确实需要钱,她就用这种不被社会认可的方式“骗钱”,无所谓,什么正确的价值观对她而言都是狗屁,只要能让她把书念下去就行,她不在乎用什么方式。 直到有天男人再也把持不住,趁着饶静在他家给孩子补课上厕所的功夫把门一关,抱着饶静就要亲。 饶静看他猴急的样,故意坐在台盆上引他过去。 “小妖精!” “啪——”地一声,饶静打翻了女主人的一瓶sk2。 “怎么啦?”女主人的声音立马传来。 男人吓了一跳,饶静要说话却被男人捂住了嘴,他生怕老婆过来,灰溜溜地赶紧先出了厕所。 饶静独自在卫生间整理好衣服,看着那瓶碎了的sk2抽出台盆上的纸巾将自己嘴唇擦了又擦。 哪怕只是被他手碰过她都觉得脏,贱男人。 后来女主人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辞退了她,她拿了工资走人。 只是男人的占有欲和得不到越想得到的心理,即使她不再去补课,男人还时不时来缠她。 不过当时她已经在找工作考银行了,没功夫再搭理他,直到有一天她被他堵在学校南门。 “饶静,我离婚了。”他告诉她。 饶静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被他拉住。 “你说过的,只要我离婚……” “你多大了?”饶静打断他。 男人笑,“别跟我玩翻脸不认人这招,我好歹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钱,你不是想赖账吧饶静?” 饶静也笑,“赖账?赖什么账?钱是你心甘情愿给我花的,我问你要了吗?” 男人抓着她的手收紧,“你他妈玩我是不是?” 饶静力气自然抵不过他,她警告,“放开我,不然你一定后悔。” 男人拽着她就要走,“我今天让你先后悔!我砸了这么多钱连觉都不让我睡,你真把自己当女神了是不是?” 饶静被他拖出了一段,也没挣扎,只是突然尖叫了起来。 那声音声嘶力竭,划破长空。 男人也被她吓了一跳。 还没反应过来,四面八方已经涌来学生。 昏黄路灯下他看到饶静的冷笑。 “蠢货,没人教过你不要在学校附近对女学生动手动脚吗?” 语毕,她迅速换了一副面孔,眼泪说来就来,还在浑身发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学生们一拥而上地问。 饶静指着男人说,“他,他是暴露狂,一直跟着我,突然喊我就开始做猥琐动作,然后……然后……”她没再说下去,开始掩面哭泣。 男人惊呆了,他指着她,“你他妈胡说什么!我不是!” 但是他没来及多说已经被见义勇为的男学生们抡起拳头揍了。 他差点还因此进了派出所。 之后饶静就换了联系方式,没过多久她就收到了dr的面试通知,她没有再留在这个人人挤破头想留下的a市,而是选择去了二线城市c市。 她想从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与其待在人才济济的大都市,倒不如去个适合居住的小城市鹤立鸡群。 于是她来到了dr的c市分行。 当她第一次站在dr大楼仰望的时候,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要从这里翻开一页新的篇章了…… 番外之饶静3 番外之饶静3 就这样来到了dr拓展一部,饶静用时间完成了从一个稚嫩新人到职场女强人的蜕变,她更加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只是到了职场每一次的逢场作戏都像在冒险,那帮男人可比大学里遇到的蠢货精明多了,可要悬崖勒马又谈何容易,她一介女流之辈想要往上爬,不付出不牺牲就只能靠这种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每次去应酬明明知道别人有意灌她却不得不喝,明明知道那些咸猪手是故意揩油,她也只能装没事人,摸个手跟大腿而已,又少不了一块肉,能最终达到目的她就忍。 然后每次回去都把自己浑身上下搓很多遍,洗得干干净净为止。 每到午夜她会点一支烟靠坐在自家客厅的飘窗,望着这座城市,再看看这栋全凭她自己挣钱全款买下的高级公寓,她呼出烟,看着它飘飘渺渺,明明已经有了钱,有了房也有了车,甚至证明了自己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可她却始终笑不出来。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去逗逗她的乌龟,那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巴西龟,跟她的年龄差不多大,是外公养的乌龟,从她离开老家起她就一直带着它,可此时乌龟在休息,也不想搭理她,她就从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外公的黑白相框,把它放到飘窗,然后她拿一瓶白酒和两个小杯盏,两杯都满上。 她举起自己那杯,跟外公相框前那杯一碰。 “老头,你最近怎么样?”她抿了一口看看相框里那张只对她微笑的脸,她也笑笑,“我都奔三了,快成老女人了,你看这房子大得我一个人住都嫌空旷,你要是在啊,阳台上肯定被你折腾得全是花花草草,还有你那龟现在食量越来越大,每天我要喂它十几个田螺才行,我最怕麻烦了,为了养它却得经常去菜市场买田螺,烦都烦死了。” 她说完把酒一饮而尽,从嗓子一下辣到了胃里。 她又倒了一杯,再跟对面的杯子碰碰,“当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进了银行,进就进了,偏偏干了营销。”她难得叹了一口气,也就此刻属于他们爷孙两人的时候,“干的多拿的多的行当,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可回应她的仍是一室安静。 她苦笑一下,又将酒全杯饮尽。 然后靠在玻璃上,望着相框里的笑脸仿佛外公就在身边。 她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肩膀就微微抖动起来,可即使是这夜深人静只有她一人的时刻她也不想失控,而是克制地抬手抹了一把脸,她只说,“老头,你说你走这么早干嘛,真是有福不能享。” 可一会儿脖子里又湿了,她仰头看天花板开始不停做深呼吸,还自言自语。 “哭你个头啊傻逼,不知mer眼霜很贵的吗?”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和冲劲成功从拓展一部的男人堆里杀出一条血路,31岁那年被聘为部门主管,这就意味着她以后有机会在dr成为中层储备。 部门里的男人们个个都是人精,家里非富即贵,全都来头不小各有资源,她成了主管他们自然不服,明里给她使绊子,暗里给她捅刀子。 可饶静是谁,她从小就不是吃素的,论背景她不及他们,但论心机,男人到底是比女人差了点,谁跟她作对,她就不动声色地加倍奉还。 所以在dr名列前茅的拓展一部看似部门和谐,实则明争暗斗,恶性竞争良久四分五裂。 她也早知道江总与周凯跟外面的票贩子胡搞捞好处,一开始江总也有意无意地试探过她,被她装傻糊弄了过去,她虽爱财却取之有道,什么事该做不该做她拎得清,高压线一旦碰了就没有回头路,她可不想丢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于是江总在多次向她抛出橄榄枝无果后就转移目标就找上了周凯。 周凯野心大,自她成为部门主管后一向不爽,没禁住诱惑上了江总的船,从一开始的吃一点点回扣到后来两人胃口越来越大开始大捞特捞,饶静就知道他们俩迟早要完。 涂筱柠是拓展一部除了她来的第二个女性。她以前在大堂里见过她几次,小姑娘都礼貌地朝她笑笑,长得挺甜,就是嫩了些,只是未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长她师父。 她为什么会被突然调到拓展一部,明眼人都心里有数,就只有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真以为是人资给了她一个好差事让她来学习的。 一般劳务派遣被送进营销部门其实就是来坐冷板凳的,没人会把一个非正式编制当回事,再加上银行营销岗特别忙特别苦,被冷落着无视着拼命使唤着很多人心理承受不了压力,自尊心受挫觉得看不到未来就主动走了。 一开始她也给涂筱柠施过冷暴力,只是这丫头还挺能自我调节,每次被她喷了明明眼神里有难受的情愫了,却又会很快恢复,对她的冷嘲热讽更是很快适应。她交给她的事情,她不管多晚都会当天完成。 有天下雨她从外面核保完回办公室拿包,看到涂筱柠还在加班,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她让她录的报表,因为她管户的企业多,加上白天她还要帮她跑流程,录报表的工作只能留在下班后。 她看到涂筱柠边录报表边接电话,手机夹在脖子里,指尖还在键盘动着。 “哎呀你们别等我回来吃饭了,我加班呢。” 看来是她家里打来的,平常从她纯真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父母把她保护的很好,没怎么经历过这社会的毒打。 “我师父忙到现在还在外面呢,客户经理就是这样忙起来脚不离地,我这现在皮毛都没学到,能跟她学的太多了,只要能学到东西苦不苦的算什么,谁不是吃苦过来的。” 饶静在过道听着,倒没想到她天天挨骂没记恨她竟还挺有觉悟。 “你们先吃吧,别等我了,反正我今天要做完再走,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呢。” 里面还是涂筱柠的声音,饶静没进去,只默默走开了。 回去的路上她想她在涂筱柠这样的年纪早就出来闯荡了,哪像她还是个温室里的花朵,被父母呵护在手心。 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涂筱柠打来的。 她接了。 “饶姐。” “干嘛?”她很冷漠。 “你出去办的事还没结束吗。” “管你什么事?”她也没个好话。 “那你晚饭怎么办?企业管你饭吗?”涂筱柠却自动过滤掉她的不耐语气,接着问。 “你问这么多干嘛?” “就外面挺晚的了,我看你包还在办公室。” “你还在加班?”饶静故意问她。 “嗯。”涂筱柠应了一声又说,“饶姐,我看你经常加班。”她顿了顿,有些小心翼翼,“你好像总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再忙也要吃饭的。”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饶静依旧对她语气不大好。 涂筱柠也没多说什么,就告别挂了电话。 饶静看到屏幕上的时间,不禁自嘲笑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她有没有吃晚饭,那个小屁孩懂什么。 第二天上班一切照常,只是晚上她加班的时候回自己位置突然看到办公桌上有一个饭盒,一张纸条压在下面,是涂筱柠的字迹。 ——饶姐,这是我妈做的菜,挺好吃的,我看你加班总啃面包,没营养,你饿了就尝尝吧,就普通家常菜。 饶静静坐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开那饭盒又怎么鬼使神差吃了几口的,当将那菜咽下去的时候,她头一回在办公室里红了眼眶。 她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 银行调岗就是一切从头开始,涂筱柠虽然在大堂三年,可对公业务一窍不通,不要说是她了,就是一个高材生来也未必能适应银行里最快节奏的对公岗位。 但涂筱柠不怕吃苦,还有那股轴劲,饶静都看在眼里。 因为原生家庭早年带来的影响,饶静的性格多少有些缺陷,她脾气不好,毒舌,有时还容易偏激,她自己也知道这些缺点却改不了,她之前带的很多新人都会被她凶哭,尤其一些原本在学校就很优秀的大学生,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没几天就走了,有的还委屈地去跟人资反映,人资也找她谈过话,可她依旧我行我素,一来二去,她在dr是公认的脾气臭。 大家背地里都议论她,“三十几岁的老女人还没嫁人,内分泌失调,脾气古怪的很。” ok啊,她从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她自己开心就好,别人想说什么就是什么呗。 江总是故意把涂筱柠丢给她的,所以她对涂筱柠这个徒弟也一样,总是恶语相向,大呼小叫。 有时候她都明显感觉伤到她了,涂筱柠明明也很难受,但总会很快自我调整。 她不得不承认,虽然涂筱柠是她带过的人里学历最低,甚至也不优秀的,但却是心理承受能力最好的。 银行营销岗确实需要人才,但也需要抗压力强的,她突然就觉得这小丫头也不是一无是处,还是有她的优点,倒也不是不可以激发一下潜能的。 这徒弟一带就带了很长,是时间最久的一个。 随着相处越久,很多时候她会羡慕涂筱柠。 羡慕她有一个温暖的家庭,父母每天会关怀备至地在她加班时打电话来问候,看得出她在家很受宠,父母将她保护的很好,所以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她还能保留她的纯真,眼底没有欲望和杂质。 她初次被江总推出去陪客户喝酒的那天,她会借着酒劲耿直地跟她说,“饶姐,我不喜欢这种饭局。” 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多种情绪交织,有对这社会的不满,对自己被欺负的委屈,还有为她被揩油的不平。 当时她云淡风轻地抽着烟,吞云吐雾,心想:喜欢,谁又喜欢呢?可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什么喜欢和不喜欢,你活着,要生存,就不能说不喜欢。 再去看涂筱柠那涉世未深的模样,就像看到了刚入行的自己。 即使她从小心思就比同龄人沉,可刚入行时她也有很多不适应,亦或者说是对这个社会有诸多不适应。 她抽完一支烟,明明状态比涂筱柠好很多,可那丫头还固执地要等代驾来接她,仿佛她一走,她就会被谁掳去似的。 后来代驾总算来了,她先上车,让涂筱柠坐她车,她让代驾一起送她,可小姑娘却说她们俩不同路,代驾送两个人,价格会很贵,她自己打的,然后朝她挥挥手,“饶姐再见,你喝了不少酒,回去早点休息,到家告诉我一下。” 涂筱柠帮她关上门,目送她离去才挪步,饶静坐在车里,从车后视镜里看到那逐渐远去的娇影,突然就笑了一声。 “傻子。”她说了一句,闭上了眼睛休憩。 眼角却逐渐发热。 ——“你喝了不少酒,回去早点休息,到家告诉我一下。” 涂筱柠的话仿佛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 这是她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来自一个人发自肺腑对她的关心。 番外之饶静4 番外之饶静4 国庆节那天,饶静一个人去了桂林。 她从c市坐飞机抵达桂林,然后在机场跟旅行社汇合。 出了机场她按照旅行社之前的提示找到了接她的车。 她身着一套fendi的针织连衣裙,戴着gm最新款的墨镜,单肩挎着lv的小背包,嚼着木糖醇拖着行李来到车下。 “请问是xxx旅行社吗?”她问司机。 后面冒出一个年轻小伙问她名字。 “饶静。” 小伙看看名单,再跟她核对一下手机号码,确定是旅客,赶紧下车帮她把行李放进下面储物间。 饶静才知道他是导游。 饶静径自上车,看到车上已经坐了些人了,不是一家三口就是成双成对的,只有她是独自一人。 这车不大,只能叫小巴,她找了个后面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旁边坐着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白发老太太,男人看上去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一身休闲服,正在拧瓶盖,然后给身边的老太太递过去。 老太太接过,喝了几口咳了一声,男人便从靠放在身后的运动背包中拿出纸巾帮她擦拭嘴角。 饶静移开视线,看样子是母子俩。 还有人没来,她戴上自己的苹果耳机,开始听歌。 直到一对年轻小情侣慢悠悠上来,他们看着比涂筱柠还嫩许多,坐在了饶静前面,应该还是大学生。 这下,这小巴除了饶静身旁的座位全坐满了。 导游都不用数人数就说了声,“嘿,人全了。” 车就此开动,导游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虽然年轻但讲话倒挺幽默风趣。 饶静继续听歌,没怎么理会他讲话。 车开了一会儿,她视线一直望向车窗外,突然她肩膀被触碰,她侧头,是坐在隔壁座位那个男人。 “你好。”他很有礼貌,声线清和。 饶静没应声,只把墨镜压低了些,露出了自己的眼睛,示意他有话快说。 男人会意,随即开口,“我母亲有些晕车想透透气,我们那个位置车窗坏了打不开,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调下位置?” 饶静目光一偏,看到头倚在车窗上的老太太,她双眼紧阖,额前冒汗,胸口不停上下起伏,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她把墨镜戴回原位,一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男人朝她颔首,“谢谢。”稍后去扶自己母亲。 “妈。” 老太太坐到了饶静原本的位置,她儿子帮她把车窗打开,有新鲜空气吹进来,老太太瞬间顺了一口气,似乎缓了过来。 待母子俩安顿好,饶静只能往外挪坐了一位,却发现这个位置的安全带是坏的。 已经坐回原位的男人敏锐察觉,对她说,“安全带坏了坐着有危险。”顿了顿又道,“你可以坐这里来。”他的意思是她可以坐他母亲先前的位置,也就是他的旁边,因为整个车上也确实没有别的位置可多了。 饶静也没看他,只淡淡道,“没事。”就又自顾自自听歌了。 老太太吹着风舒服些了,侧侧身看看她,笑着说,“谢谢你了啊,姑娘。” 她一副慈眉善目,饶静出于从事服务行业的本能,还是对她回之一笑。 老太太又仔细端详她,饶静被她瞧得不自在,收回视线准备闭眼睡觉,谁知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她因为没系安全带被惯性猛地往前一送,头重重磕在了前面的座背上。 精致的墨镜摔落,除了头疼,她一下子变得披头散发的。 她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刚准备俯身捡墨镜,墨镜却已经被递送到自己眼前。 她抬眸,对上了那个男人的视线。 他说:“你的眼镜。” 她伸手接过,“谢谢。” 男人收回手,“你还是坐过来吧,没有安全带很危险。” 饶静不动如旧,这时听到方才动静的导游也走了过来,发现她位置的安全带是坏的,便提醒,“为了你的安全,你还是换个位置吧。” 就这样,饶静坐去了男人那里,她准备往里的时候因为穿着裙子跨步不太方便。 男人似乎细心地注意到了这点,他主动往里挪了挪,“你坐外面吧。” 饶静囫囵扫他一眼,安静坐了下来。 手机快没电了,饶静没再听歌,导游还在叽里呱啦如同讲相声,斜前方的小情侣一直搂搂抱抱,亲亲我我,黏腻的很。 没想到从机场去下榻的酒店这么远,饶静百无聊赖地开始导游说话,顺便数前面的小情侣一路打了几个啵。 直到有个不和谐的声音乍然响起,是隔壁那老太太在唤自己儿子。 “砚砚。” 燕燕?厌厌?宴宴?彦彦? 一刹那多个同音词从饶静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男人却没应声。 老太太又唤了一声,“砚砚。” 还是没动,饶静侧目看去,他不知何时已经阖眼睡着了,即使坐着他也背靠座位挺得很直,他头微仰,饶静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细长的眼睫毛。 “顾砚。”这次老太太换喊他大名了。 可这人就像睡死过去了一样,一动不动。 “顾砚,顾砚。” 前面导游在说相声,旁边是他老母亲的呼唤,这聒噪的环境下还能睡得雷打不动,他是猪吗? 最后饶静看不下去了,就又乐于助人了一把。 她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终于动了动,也侧过头来。 四目相视,距离又很近,饶静这才发现他挺白,属于清爽型那一挂的,从刚刚换位置时他站着的体态看,身材也不错。 不算纪昱恒那种惊艳型帅哥,但很耐看,要扔进dr也是绰绰有余。 他的目光一时之间投在了她光彩潋滟的脸蛋上,饶静先转移视线,告诉他,“你妈妈在喊你。” 顾砚哦了一声,然后朝母亲看去。 “妈,怎么了?” 他这会儿说话就像贴着她,有微风过耳,暖气拂发。 老太太说,“口渴了,想喝水。” 他便立刻从包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准备递过去,可中间隔了个饶静。 车子这会儿又有点颠,水瓶晃晃悠悠溅出一些,落在了饶静白花花的细长大腿上。 “抱歉。”顾砚道着歉给她递出纸巾。 饶静没接纸却接过了他手上的矿泉水瓶,替他递送给了他母亲,随后淡淡回了句“没事。” 老太太喝着从饶静手上接过的水,又盯着她连连说,“麻烦你了姑娘。” 顾砚等母亲喝好水看着她再次闭眼休息,他也向饶静道谢,“谢谢了。”他声线很低,却也很有磁性。 “没事。”饶静边说边在包里找充电宝,可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难道是忘带了吗? 再看看手机的电,只剩不到20%了。 她有些烦躁地放下包,顾砚则将自己的充电宝递给她,“用我的吧。” 饶静侧眸直视他。 这人难道一直在观察她吗?她要做什么都知道? 不用白不用,饶静说了句谢谢拿过了他的充电宝。 那充电宝上还印着一行字。 “环宇律师事务所” 环宇?就是那个知名律师事务所那个环宇吗?难道他是个律师? 不过他这清清爽爽的形象,还挺符合这职业。 饶静心想着,继续用他充电宝给手机充电。 不一会儿车子抵达了下榻的酒店,导游开始收集所有人身份证。 他隔着饶静将身份证递给导游,饶静瞥到他身份证上的名字。 顾砚。 哟呵,敢情是文房四宝那个砚啊,那他上面要是有兄姐,岂不是要叫顾笔,顾墨,顾纸了? 所有人下车拿行李,导游先帮大家安排住房。 饶静先下的车,这个团人不多,总共也就十个人,她拿好自己行李才看到他扶着老太太慢悠悠下了车,安置好母亲他再去拿行李。 等的时间有点久,大家开始互相看看然后打招呼,只有饶静戴上自己的墨镜继续嚼木糖醇,在一众人里显得格格不入。 有人将注意力落向老太太,问她,“老太太,您跟儿子出来旅游哇?” 老太太笑着点头,“是啊。” “您儿子看着年轻啊。” 老太太拿导游发的遮阳帽扇着风,“这是我小儿子,我还有个大儿子和闺女。” “那您好福气啊,老幺带您出来旅游,孝顺呐。” 老太太乐呵呵地,“我家三个都挺孝顺,之前我在大儿子家带孙子,孙子长大了上学了再去闺女家带外孙,现在外孙也上幼儿园了,老小觉得我辛苦,正好有年假,就带我这老太婆出来玩玩。” “哎哟,真好。” “好什么呀,三十好几了平常只知道忙工作也还没个对象,愁死我了。” 这边正聊着,安排好房间的导游开始拿着身份证喊名字。 “张兰!” “季离!” “饶静!” 饶静推着行李箱走过去,拿回身份证和房卡,她看着房间号蓦然蹙眉,然后摘下墨镜。 “导游,我这房间尾号是1,是头房吗?” 导游无暇顾及,只说等一下,继续叫人。 “顾砚!” “秦衿!” “xx!” …… 发完所有人房卡,导游才有空过问饶静,“怎么了?” 饶静再次把房卡递过去,“我这是头房吗?” 导游看了看,“是的,有问题吗?” 饶静把房卡还到他手中,“我不住头尾房,麻烦您给换一间。” 导游打量她一下,笑了,“不是吧美女,这么讲究?我看你也不像是会迷信的人啊。” 饶静强调,“反正我不住头尾房。” 导游看她认真的,便点点头,“成,给你换一间就是。” 然后就拿着她的房卡又去了前台。 所有人跟着又等了一会儿,大家开始把视线转向她。 有人开始嘀咕,“这姑娘年纪不大人还挺奇怪。” 饶静回首扫去一眼,大概眼神有些犀利,对方立刻没了音。 不一会儿导游回来了,给了她一张新房卡,“行了美女,按你的要求换了,也巧,还剩最后一间房了。” 饶静接过新房卡,依旧像个冰山美人。 接下来导游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和明天集合的时间便让大家上去休息。 大家陆续上了电梯,去了各自所在的房间。 团里的房间都安排在了五楼,饶静按着房间号一直往里走,直到走到末尾她才停住。 一看,房卡上的数字跟尾房的数字一样。 她的火气一下就蹿冒了上来。 她明明说了不要头尾房的,怎么还给她弄了尾房。 她神色凛然,怄火地转身,推着行李直往回走,迎面碰上那对母子,差点撞上老太太。 她赶忙收住脚步,房卡掉落在地,“抱歉。” 老太太捂着胸口有些被吓到,看她一脸不悦的样子又热心地问,“怎么了姑娘?” 饶静只俯身捡房卡,谁知被那顾砚抢先一步。 她伸手去要,他并没有立刻把房卡还给她,而是看了一眼房卡上的数字,然后再看看前面那间尾房,最后视线定格在她身上。 “你要去换房?”他问。 饶静心想管你什么事,手一摊,意思赶紧还她房卡。 他给是给了房卡,却不是她那张,饶静抬眉审视他,发现他眼眸清亮,眉宇英魄。 他说,“我不计较房间位置,跟你换。” 番外之饶静5 番外之饶静5 饶静没动,顾砚提醒她,“刚刚导游说已经没有房间了。” “拿着吧孩子。”老太太也在一旁说。 饶静就没再跟他谦让,说了句谢谢拿了房卡跟他换了房间。 这样就变成了她跟老太太住面对面,跟他住了隔壁。 跟团住的酒店虽然没有太差,但也不会太高档,至少连饶静平时出差的标准还没达到,而且古色古香的装修配着头顶五光十色的灯,甚至多按一次灯开关会有音乐从床头暗藏的音响里放出来。 第一首歌《沙漠骆驼》,第二首歌《学猫叫》,第三首歌《带你去旅行》 …… 疯了吧。 饶静觉得自己是疯了,居然报了个破团来这里,没有高大上的车,也没有五星级酒店,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出国去买买买。 她疲惫地倒在了床上,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硌到了,一看是充电宝。 她竟忘了把顾砚的充电宝还给他,看看电量,被她用的只剩一格电了,她也没有充电宝的充电线,毕竟是向人家借的东西,明日在外旅行一天,到时候他要用岂不是就尴尬了。 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拿起充电宝走了出去。 “叩叩。”她敲响隔壁的房门。 里面没什么动静,她又敲了敲,这下有了声音。 门被打开,顾砚身着酒店的白色浴袍,大概出来的匆忙,腰带胡乱系着,头发也湿漉漉的,水滴顺着他的发沿渗在额间,再滚落到细长的颈脖和敞着的锁骨。 他比饶静高出很多,饶静视线落在他分明的锁骨上,目测他身高至少185,虽然下面的内容看不到,但根据身高和体型比例来推断应该身材不错。 “有事吗?”他先开口。 “还你东西。”饶静把手一伸。 顾砚一看是他的充电宝,没忙着接,只问,“你不用了?” “没电了。” 他这才接过。 “谢谢。”饶静说完转身就走,也没再听他说话。 顾砚看着她的背影关上门,随手将充电宝放在了房间茶几上,再去浴室冲洗脸的时候闻到了指尖残留的香味。 是香水的味道,还是高级香水的味道。 他继续将指尖伸向水柱,可好像无论怎么冲洗都冲不掉那股熏香,仿佛就此印在了皮肤上。 翌日一早就有行程,车上位置还按昨日,所有人坐到车上的时候都有点困,饶静也是。 她再次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搭错了线,十一不在家睡觉跑出来跟团旅游。 第一站是桂林漓江,大家跟车来到地点,再跟导游上船,船不大但有上下两层,正好跟另一个小团拼满人数。 饶静随便坐了一个位置,跟自己团的靠在一起。 船上有特定讲解员,不需要导游跟随,很快船身伴随着讲解员的介绍缓缓开动。 透着玻璃窗望着远处的青山和平静的江面,饶静浮躁的心也难得落了个清净。 到江中心的时候船停了下来,讲解员引导大家去船的二楼。 “大家看那里的山,有没有觉得很熟悉?”引导员突然指着远处问问。 大家看了看,表情困惑。 引导员笑着拿出一张20块钱的纸币,“没错,这里就是这张纸币的背景了。” “真的诶。”大家纷纷好奇地凑过去。 只有饶静独自扶着栏杆远眺江面。 她心想:没见过世面。 突然她被人轻轻拍了拍肩,回眸看到那老太太。 她仍笑眯眯地对饶静,“姑娘,你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拍到那个20块的背景,我想拍张照片。” 不知何时大家已经开始纷纷在拍照留念了,饶静便往边上挪了挪,把位置腾给了她。 老太太便招呼自家儿子,“顾砚,来帮我拍照。” 顾砚举着手机帮母亲拍了几张,老太太接过看看立刻皱起眉,一脸嫌弃,“你这拍的什么?把我拍这么丑?” 随后她竟有点自来熟地把手机递给饶静,“姑娘,你们女孩懂拍照技巧,麻烦你帮我拍好吗?” 毕竟是从事服务行业的,饶静出于礼貌接过了手机。 老太太重新站回原位,双手张开像在拥抱空气,还询问饶静,“这姿势怎么样?” 看着那典型的老人摆拍爱姿,饶静忍不住建议,“阿姨您要不还是把手放下来?” 老太太:“不好看?” “没有,只是太普遍了。” “哦哦,那你说什么姿势好?” 饶静就随便指导了一下,“身体稍微侧一点,左臂扶着栏杆,右臂搭在上面,脸看向我,微笑。” 老太太一切照做,但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饶静把自己脖子里的lv丝巾解了下来。 看着饶静要将丝巾往自己脖子上套,老太太一惊,“姑娘这……?” 饶静只说:“加些点缀拍照会更好看。”语落就帮老太太系上了。 老太太很不好意思,“哎呀,谢谢了。” “没事。” 饶静帮老太太拍了几张照片,她看后都特别满意,还数落自己儿子。 “顾砚,你得学学。” 饶静把手机还给他们,顾砚接过,朝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饶静转身要走。 “姑娘,你的丝巾。”老太太解下丝巾要还给她。 饶静回眸笑笑,“阿姨您戴着挺好看的,送给您了。” “这怎么行?”老太太连连摆手拒绝。 饶静已经头也不回地往船一层下去了。 身后有脚步声,一直跟到她楼下,是顾砚。 “饶小姐,这丝巾谢谢了,但我母亲不能收。” 饶静收住脚步,他差点撞上她,好在及时停下了。 “你知道我名字?”饶静问,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导游昨天分房的时候有叫每个人名字。”他说。 饶静没再说话,只径直往前走,顾砚就跟着。 她停在船头从背包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抿在嘴里,然后转身把烟盒递送到他面前微挑眉梢。 顾砚看着她,“抱歉我不抽烟。” 饶静也没觉得意外,便收回烟盒扔进包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嘴上那根。 她俏生生站着吸了一口,见他还在就吐出一个烟圈,它随风细细密密地轻落在了他脸上。 他稍稍挪了挪脚步但未离开,饶静笑语盈盈,媚态尽显,“你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我只想把丝巾还给你。” “是么?”饶静却靠他近了些,语调微扬。 他往后退了退,饶静就逼近,直到他背抵墙无路可退。 “你妈妈没教过你,不要老盯着异性看么?尤其还是……”饶静又吐出一个烟圈在他脸上,“成年女性。” 两人面对面靠得极近,他凝着她的双眸,下一秒突然凑了过来,那一瞬间饶静以为他要亲她。 现在换他趋近,饶静开始往后退,看到他眼底暗藏的促狭,“那你有没有被教过,不要离一个男人这么近……?” 饶静的背已经靠在了船栏杆上,却被他长臂一伸揽住了腰肢。 “像这样。”他的声音响在耳畔,很欲。 饶静近距离打量着他,虽说不是惊为天人的帅,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不可言说的阳刚之气。 毕竟能入她这个平时泡在帅哥堆里的挑剔鬼的法眼,也不太简单。 “顾先生,你的手好像放错了地方。”饶静也没挣扎,只是提醒他。 “我以为饶小姐喜欢这样。”他反而更加收紧,声线甚低,“怎么?以为我是谦谦君子?” “哦?你不是?”饶静反问。 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是楼上的人也下来了。 顾砚这才松手放开了饶静。 饶静弯弯唇,吐出两个字,“妈宝。” 顾砚视线迁回她身上,她抬手拂了拂头发抽着烟走了,没再看他,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 游完漓江又去了个景点就安排午饭了,用餐在一个农家菜馆,大家坐在一桌,开始互相询问了。 老太太坐在饶静旁边,也有的没的地问饶静,“姑娘,你是哪里人呐?” “c市。” “c市好哇,我闺女也在c市的。” 饶静随手接过不知道谁递来的筷子。 “怎么就你一个人出来旅游,男朋友不陪你?”老太太又问。 饶静把筷子往水杯涮涮,“我没有男朋友。” 顾砚也在给母亲倒水,老太太看到饶静的杯子在洗筷子,便要把自己那杯水先给她,顾砚知道母亲是想感谢刚刚她帮忙拍照,他就把自己的杯子倒好水递送到饶静碗边。 饶静看他一眼,他说,“我已经烫过了。” 她没作声,他也没再作声,只有老太太看着他们坐在一起的身影眼底闪过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下午导游安排逛什么西街,饶静觉得没意思就在大巴上睡觉,等醒来的时候发现顾砚正站在一旁看她。 她有起床气,“看什么看?没看过女人睡觉的样子?” 顾砚却朝自己位置微抬下巴,“我在等你醒,好进去。” 饶静没好气地收了收腿,他长腿迈进,却还是难免触碰到了她。 虽然隔着他的牛仔裤布料,但饶静也觉得像直接肌肤相亲了似的。 他坐回自己位置,饶静则继续睡觉。 再醒来,发现自己伏靠在他肩膀,看到他也睡着了,饶静赶紧移开自己头坐好。 车子已经回到酒店了,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独自下车。 一回到房间就冲了个澡,刚出卫生间房门铃响了。 她裹着浴巾,擦拭着湿发从猫眼里看到是顾砚,也没遮掩直接开门。 顾砚看到的就是她裹着浴巾,露着白皙双肩和一双玉腿的性感模样。 饶静擦头发的动作未停,“这个点顾先生找我什么事?” 顾砚抬手,掌心是她的丝巾。 饶静看看,“一条丝巾而已,何必那么执着。” “老人家不喜欢贪人便宜。”顾砚是这样告诉她的。 饶静反而一笑,伸手接过,“那老太太怎么不自己还给我?”她边说边探出身子,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猎奇心突发,很想逗逗他,于是她让他低下些。 顾砚没明白她意思,她就说,“你太高了,我刚刚在车上睡落枕了,这么仰头看你说话吃力。” 闻言,顾砚竟真的低了低头。 饶静唇角浮笑,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就将那丝巾套在了他颈间,她拉他下来,两人就这样又靠得极近,她呵气如兰地继续问他,“老太太可以自己来还,为什么非要你来还?” 顾砚盯着她那双狐狸般的媚眼,他任由她用丝巾拉着自己,同时反问,“你想听什么答案?” “我……” 只是饶静刚开口就消了音,他已经俯身吻了下来。 吻炙热而浓烈,又夹杂着一丝掠夺。 饶静没想到他真的会吻她,还这般来势汹汹。 门被“砰——” 他哑着嗓说,“饶静,你的眼睛会勾人。” 饶静也很久很久没有男人了,她想所谓露水之缘,跟帅哥约个p也没什么,便舔舔唇角,语调娇滴,“那你想尝尝吗?” 顾砚喉结一动,欺身而下,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一夜,特别疯狂。 番外之饶静6 番外之饶静6 饶静跟顾砚做了,在认识的仅仅第二天。 饶静虽然有自己的职场原则,但也不是什么良家善女,工作后谈过几个男朋友,什么富二代,同业的优秀男青年,酒吧艳遇的白领帅哥,但与其说是男朋友不如说是彼此解决生理需求的伙伴,而且时间都不会太长久,每次都是她先甩他们,因为她不喜欢长时间对着同一个男人的身体。 不过距离上一任男友分手已经小半年了,她的身体很久没被男人碰,早上醒来的时候双腿还是疼的。 顾砚还在沉睡,他跟她平时里接触的金融圈男士不大一样,却又具体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不过总结一下就是皮囊不错,技术也不错。 她躺坐在床头,臂间有淤青,她心里骂着狗男人,伸手向床头取烟。 顾砚是被烟味呛醒的,一睁眼,看到半遮半掩的饶静正躺坐在那里抽烟。 烟雾缭绕间,似梦境似虚幻却又鲜活且真切。 他伸手从床头柜摸手机,一看时间,早上五点半。 饶静看着他的动作吐出一口烟,“妈宝,你醒了?” 顾砚放下手机,长手一伸把她娇柔的身子拉扯过来,他纠正,“我叫顾砚。” 他直接吻上她,饶静猝不及防,不一会儿呼吸也随着吻的加深紊乱起来。 “重新叫。”末了他这么要求,在床上是跟在旅行中的斯文样截然不同的强势。 饶静咬唇不语,他就再吻她,直到她嘴里细细碎碎地唤出他的名字来,“顾,顾……砚。” 他这才松松手,夺过她的烟按灭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再顺势将她推倒在床。 饶静的声音跟着他霸道的吻被吞进腹中,就早晨的时间里,他们又缠绵了两次,她庆幸好在酒店提供免费t,若不提供他岂不是要憋死了。 之后她被他困在怀里,她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鼻尖,还是那股高档香水的味道,他伸出指尖像把玩似的梳理她的卷发。 “你做什么的?”他突然问。 饶静故意蹭他,“你猜。” 他任由她撩拨,“白领。” 饶静揽着他颈笑笑,还是那副妖娆样,“为什么是白领不是富二代?” 她的气息拂在他脸上,痒痒的,他一扬下巴就又亲了上去,舌尖的来回抵触,缠绕,有些难分难舍,最后还是饶静先抽离。 她开始捞自己衣服,告诉他,“我银行的。” 顾砚并没有很意外,看她穿着内衣。 “你是律师?”饶静也问他。 “嗯。” 饶静又套了上衣,她看了一眼时间告诉他,“你该走了。” 他却没动,饶静转头看他,他也坐躺在床头正凝着她。 饶静挽起自己的头发随意扎着,“你不会是想赖在我这里不走吧?” 顾砚唇角微浮,终于动了,他直接下床,将自己全然展现在饶静面前。 饶静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小惊艳,“身材不错。” 她如此评价,在她这里已经是最高称赞。 顾砚也挺客气,“彼此彼此。”然后他走向洗手间,“我去冲个澡。” 饶静示意他随意。 成年人的狂欢结束后就恢复正常,之后两人仍像没事人一样在团里旅游。 即便在车上坐在一起也没有过多的交流,倒是老太太健谈地总是找饶静说话。 饶静从老太太的闲扯里才知道,顾砚真的有个哥哥叫顾墨,姐姐叫顾芷。 好吧。 下一个行程是乘船游象鼻山,大家又一起坐船。 饶静觉得这桂林就是一天到晚在坐船,她刚迈进船身,老太太就热情地招呼她跟他们坐一起。 饶静看也没多余的位置了,就坐了过去。两个长座中间有个小方桌,饶静和老太太各坐一边,顾砚也在她对面。 不一会儿船就开动了,她看着窗外,真的看到了像大象鼻子一样的山。 还是讲解员在叽里呱啦,昨天折腾了一晚,早上又接着折腾饶静累得散架,听着听着就困了,她默默将包当做枕头趴了下来,只是今天的太阳很好,透着玻璃照在人身上刺眼又烘热的很,她不喜欢这么被照射,就拿手遮着脸然后慢慢睡着了。 中途不知谁的手机响了,是老年机,响声很大,她被吵醒,睁眼一看自己正被一道长影遮挡着,她顺势抬眸,看到了站在船走廊的顾砚,他高长的身体正好挡住了照进来的艳阳。 她再看看对面,老太太也睡着了,但老太太的座位不知是不是角度的问题,并不会被阳光照射到,好像能照到的只有她。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顾砚不知是不是用余光瞥到了她,似要侧目看来,饶静灵敏地在他袭来之前又趴下了。 她从臂膀和桌子的缝隙里看到他干净的白色球鞋,他就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久好久。 之后出发去东西巷,吃完中饭是自由活动,可以选择去逛也可以选择回酒店休息,饶静知道那里很多酒吧就想去溜达溜达,她独自走着,却听到身后好像有脚步声,回眸一看是顾砚。 “你不陪老太太回去跟着我干嘛?”她问。 “谁说我跟你,我也是团里的旅客,怎么?这巷子只许你逛不许我逛?”他什么都没带,手上只拿着一瓶矿泉水。 饶静没再理他,继续往前走。 巷子很长很深,一路都是小商铺,很多好吃的,饶静这儿看看那看看,却没什么要买的。 直到看到前面挤了一堆人,她踮起脚尖凑了凑,一看是最近大热的火烤冰淇淋。 她没吃过,还挺想尝试,可她这人最怕排队,看这人满为患的架势她想想还是作罢,短暂停留后又往前走了。 走了一会儿她没再听到脚步声,再回头他已经不在身后了。 她收回视线继续朝前,又走了一段,发现团里那段小情侣就在前面,两人仍然是搂搂抱抱戚戚我我,浓情又蜜意。 她在心底嗤笑,年轻真好。 来往的人要么成双入对要么结伴而行,饶静突然就觉得这么逛着没什么意思了,就往回走准备去来时路上的酒吧里喝喝酒。 但还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那道身影。 人很多,但顾砚仿佛也在人群里一眼看到她,他站定在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是刚刚看到的烤冰淇淋。 饶静视线落在那粉红色的方块上,听到顾砚夹杂着不稳气息的声音。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选了草莓味。” 饶静再看看他,胸口还在隐隐起伏着。 “谁说我要吃这个了,而且我要吃我自己会买。”她不仅没接语气还很生硬。 顾砚没说话,她绕过他想走却被他拉住。 她抬眸,声音冷漠,“顾砚,你不要以为我们昨晚睡过一觉就怎么样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男欢女爱而已……两个字怎么写吧?” 他也在看她,再开口声音已经平缓,“只是作为团友请你吃个冰淇淋。”他说着把竹签插着的冰淇淋送她手中。 饶静手一抬本想推开,一用力却把它给撞掉在地,粉红色的方块就这么落在了地上,两人的脚边。 周身还是来往的人群,摩肩接踵,有些拥挤,唯独他俩像定住了似的站在原地。 冰淇淋躺在地上慢慢挂开,顺着脚下的石砖兀自淌出一条路,也不知要流向何处。 饶静看着那团粉色莫名觉得刺眼,也没再去管顾砚,她扭头就走,一句话都没说。 这次,他是真的再也没跟上来。 第三天的行程是去龙脊,龙脊梯田是当地一大壮景,有世界梯田之冠。 观看梯田要去爬山,沿路都住着人家,虽然不陡却很累,饶静许久不运动,没爬几步就累了。 她随便找了个林荫垫着纸巾就坐下了,想喝水却发现忘带了。 蓦的,一瓶水出现在她眼前,又是顾砚。 她还是不接,他就把它放在她脚边,然后无声地陪母亲往上去了。 饶静一开始还能忍,后来实在口干舌燥忍不住了,才拿起那瓶水打开喝了,是真的渴了,她一下子喝掉半瓶。 大家都往上去了,因为导游说上面是最佳观看点,可饶静不想再动了,她就在原地坐了一会儿,见他们迟迟不下来她就去旁边的小银饰铺看看。 都是当地的手工敲打的纯银饰品,对于她这种家里满是奢侈品的人来说银饰自然是入不了她的眼,只是这些纯手工打造的玩意儿还挺精致。 老板娘看到她对她笑笑,告诉她这些很便宜,还拿出一只手镯说,“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款式并不复杂,却简而不俗,此刻在阳光下透着银色的光,她随手接过套在了腕间,衬着她的纤纤玉手更白了。 对于买惯奢侈品首饰的饶静来说,这种返璞归真的装饰品倒很稀奇。 “这个多少钱?”她问。 “400。” 饶静笑笑把它摘了下来,还给了老板娘。 “那你说多少嘛。”老板娘见她作势要走便追问。 “150。”饶静砍价也很狠。 老板娘一听立刻摇手,“我这是纯手工敲打出来的,人工费都不止,最低300。” 饶静本来也不是很感兴趣,不想跟她多拉扯就直接走了,任凭她在身后扯喊。 她跨出小铺迎面遇上了从上面下来的团里人,顾砚扶着母亲也看到了她。 她错开眼神,自顾自往山下走,又突然想上厕所,就随便找了个客栈借用了一下洗手间。 那个洗手间很简陋,而且是男女混用,还有一股刺鼻的难以描述的味道飘过来,简直让人闻得想作呕。 她本想撤,可又实在熬不住,只能憋着气忍着。 这时里面出来两个男人,油里油气的,有点像地痞,看到她还上下打量打量。 饶静这种老社畜已摸爬滚打多年,不是没被这种眼神扫视过,只是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在这儿,她出门在外不得不提防着,况且这个公共卫生间的门她看着插销都坏了,谁知道会不会有变态。 于是她故意没进去,想等这两个人走了再去,岂料他们也不急着走,竟然笑笑嘻嘻地站在一旁抽起了烟,视线时不时地还在往她的玲珑曲线上瞟。 饶静被看得很不舒服,可他们一直不走她就心有忌惮,但是人有三急,她真的有些熬不住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突然搭上了她肩膀,她吓了一跳,一看是顾砚。 他边注视着她边说,“多大的人了,上个厕所还忘带纸巾。” 她仰着头,与他眼神交汇,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马上回,“让你去拿个纸等你半天,磨叽。” 顾砚居然真的从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给她。 饶静伸手接过,看那两个人还在依旧犹豫着迈不动脚步。 “我在外面等你。”顾砚却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开口。 饶静又看看他,才点点头往里去了。 把那扇坏了的门关上,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望着手中的纸巾出了会儿神,她的心才缓缓定了下来。 番外之饶静7 番外之饶静7 饶静出来的时候果然顾砚还在,而那两个男人已经不在了,也不知是何时走的。 顾砚站得很直,他本来就高,海拔饶静觉得跟赵方刚有的一拼。 见她出来了,他只侧目看看她,但探寻不出什么表情。 饶静手中还拿着他的纸巾,她走过去还给他。 “你拿着吧。”他说。 “我有。”饶静却执意还给他。 他就收了回来。 饶静也没再说话,只顾迈步往外走,他则在后面慢慢跟着。 “跟屁虫。”她边走边忍不住吐槽。 到了集合的地方导游问她怎么慢,她说上厕所了去了,过了一会儿顾砚来了,导游再问他,他也说上厕所。 老太太摇着自带的扇子安静坐在一旁的石墩上,微微笑着没说话。 人齐了导游就带大家去吃饭,吃团餐不比在家,只是饶静觉得今天这团餐实在难以下咽了,连当地的特色鱼竟然没刮鱼鳞,不要说吃了,闻着就腥,这个让她真心是无法忍受,于是没吃几口她就不吃了。 “姑娘,你这没吃几口哇?”老太太看着她放下筷子说。 饶静拿纸巾擦擦嘴,“我减肥。” “可你已经够瘦了哇,你这不吃下午的活动怕是要走不动啊。”老太太又道。 饶静没再说话,只觉得这母子俩怎么这么烦人呢? 下午的行程是去当地的古寨,他们受到当地人热情地迎接,又是跳舞又是唱歌的,完了还邀请他们去自己家里,饶静觉得很吵,就独自在外面走走,可没走几步就觉得自己饿了。 她想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什么外卖,只能喝几口水充充饥,她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导游来了,看她一个人问她怎么不进去玩玩。 “有点吵。”饶静只笑笑。 “你是一个人来的?”导游问她。 “嗯。” “你在团里一直很安静,也不怎么说话,是大城市来的吧?” “没有,二线城市。” 导游有的没的开始跟她搭话,这种突如其来的套近乎饶静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对自己有意思。 只是他跟顾砚不同,顾砚至少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她纯属馋他的身子,可导游这种会来事的油腻男她可吃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大家从当地居民楼里出来了,老太太大概累了,顾砚寻到导游,走过来问是否能让老人先回车里休息。 导游说可以,便让他们跟他走。 饶静也觉得再待下去没意思,也跟着回车上去了。 到了车上她更饿,坐在那里听歌的时候肚子居然咕咕响了一下。 此时安排好母亲的顾砚已经坐回了她旁边,他显然也听见了,看了她一眼。 饶静瞟他,“有什么好看的,你不会饿的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从包里拿出几个沙琪玛,轻轻递送到她手边。 饶静拒绝,“我不要。” 才不要吃他的东西。 他就放在了她的座位后面,然后闭眼睡觉了。 饶静继续听歌,可越听越饿,终于她有些熬不住了,悄悄朝左边看了一眼,看到他睡着了,才悄悄去拿那沙琪玛,她轻轻撕开,咬了一口,居然还挺好吃,于是吃完一个又吃了一个。 顾砚阖着眼睛躺在那里,耳边有她撕包装袋的悉率声,他唇角偷偷扬起了一丝弧度。 晚上下榻的地方是温泉酒店,大家可以免费去泡温泉,饶静查了一下这里的温泉,居然还是个天然温泉,她在房间看了会儿电视,故意挑了个很晚的时间去泡。 她换好自己的泳衣披着浴袍从酒店通道走入温泉。 果然这个点已经没多少人了,入口处就有个恒温泳池,供人先适应一下水温的,饶静脱了浴袍便慢慢下去了。 她也没准备游泳,就打算在里面待一会儿适应适应就上去,谁知道刚下去前面的水域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把她吓了一跳。 顾砚晚上来游泳,潜完水准备上岸突然听到女人叫声,他捋着头发擦着脸,一看是饶静。 饶静一看是他,就开始骂,“你有病啊,大晚上的在这儿潜水?” 他游过去,靠近她些,“吓到你了?” “废话。” “怎么这么晚来这里?” “管你屁事。” 饶静还是那副刻薄的模样,她说完就要上岸,却被顾砚伸手拉住。 她瞪他,“干嘛你?” “你一定要这么跟我说话?” 饶静挣扎,但哪里是他对手,“我警告你顾砚,你赶紧给我放手,不然我就喊非礼。” “那你喊。” “你以为我不敢是不是?” 他就是不放。 饶静便真的要喊,“非……唔……” 可刚开口就被他堵住了唇。 她推他,他却一直逼近往她身上靠,她一双脚在水中扑腾着要踹他,却被他有力扣住,然后借着水的推力把她挤到岸边的墙上。 他的吻来势汹汹,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又用手打,他就直接用身体压她,她咬他也不撤退,缠着她的舌回应自己。 渐渐得饶静的反抗慢慢弱了下去,他的手直接在水里扶住了她的细腰,禁锢住她。 她整个人一抖,两人明明都在水中,却是他的身体更烫,跟他的吻一样灼人。 夜色下,两人在泳池了就这样再次擦出了火花,不得不说他的吻技确实不错,至少此刻让她是无法再拒绝,甚至慢慢变得顺从。 于是,两人又做了,一路从温泉那里吻到顾砚的房间。 他的房间是日式榻榻米,饶静被他压倒的时候还觉得床垫太薄,躺着就跟躺在地板上,很硬也很硌人,但当时干柴烈火,她就忍了,这一夜比上一次要激烈,最后顾砚把她带到落地窗,对着那满山的树,把她推在玻璃上。 “叫我……”他在身后说。 饶静有点站不稳,“顾,顾……” 他靠上来逼问,“还有呢?” 她就断断续续,“顾……砚。” 就这样她被逼着叫了他一夜的名字,饶静感觉自己嗓子都哑了。 饶静是凌晨醒来的,她被顾砚桎梏在怀里,他睡得正沉。 她微微动了一下,他察觉似的收紧手臂又将她圈进怀里。 她试图推他,没想到他竟睁了眼。 眼神很惺忪且迷离,不大像是清醒的,他看到饶静还在,便又贴了上来,然后唇轻轻在她的香肩吻了一下。 饶静一愣,他再往她颈间凑凑,拥着她拉好被子给她盖严实。 “别走。”他低喃着,不一会儿再次睡着。 耳边是他平缓的呼吸声,饶静望着天花板却再没了睡意。 一大早她还是先走了。 第二日的行程又是去爬山吸氧,两人除了在车上坐一起,依旧没什么交流,只是下车的时候顾砚突然叫她,“饶静。” 她驻足却没回首。 “可以,加你微信么?”他在身后问。 饶静看都没看他就回,“不能。”然后独自下车了。 饶静觉得来这儿玩就是给自己在找罪受,这几天怕是要把这辈子的山都爬完了。 昨天折腾得又很累,她没爬几步就体力不支开始气喘吁吁了。 到了半山腰导游让大家休息一会儿,饶静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可就两个石凳,她一坐别人就不能坐了。 顾砚站着给他妈边挡太阳边扇风,老太太喘着气似有些站不住。 饶静看着就站了起来,“阿姨,您坐吧。” 老太太客气地推拒,“不了,你坐。” 饶静已经让开了,老太太便说着谢谢坐下了,又往边上挪挪,“那边晒,这儿挤挤还能坐一个的。” 饶静说,“没事。” 可老太太很热情地招呼她,“来吧,不然我坐着心里也不安生。” 感觉顾砚也在看她,加上老人真诚的眼神,她最终挪了挪脚步坐了过去。 老太太换左手扇着扇子,这样就也能给她扇到风了。 老太太看着她就开始尬聊,“怎么一个人出来旅游啊?” 饶静就知道。 “被朋友临时爽约了。” “那你这朋友太不上道了。” 饶静就挤出一丝笑。 老太太又说,“你长得那么漂亮,很多人追你吧?” 饶静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白,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便拧开矿泉水喝水逃避。 老太太又扇扇风,“那你觉得我家顾砚怎么样啊?” 饶静差点喝呛。 “妈!”顾砚唤了一声。 谁知老太太没理他,继续像在推销似的,“我们家顾砚也没有女朋友的,而且是律师,饶小姐你上次说你是单身,我看你们年纪上也差不多大,你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家砚砚的。” 饶静从未觉得如此尴尬,妈妈给她做介绍,这叫什么事? “阿姨,我……” “就是我们家可能离c市远了些,但是我女儿在c市,我们也经常去c市的。” “阿姨,我虽然没有男朋友但已经有相亲对象在接触了,不好意思。”饶静直接打断她。 她语气有些生硬,老太太愣了一下,然后跟她道歉,“是我不还意思啊饶小姐,我,我冒昧了。” “没事。”饶静站了起来,也不再跟她坐一起了。 顾砚仍站在那里,也没再说话,似还在看她。 气氛瞬间凝滞,饶静看着不远处的导游在招呼他们走了,她头也不回地继续往上去了。 到山顶的时候她也没再看到他们母子俩上来,她没多想,自顾自拍着风景照。 下山的时候她有些脚疼走慢了些,脱离了大部队,等她独自回去上了车,发现顾砚的位置却空了。 其他人堆在一起不知叽叽咕咕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导游上来了,数了一下人就让司机开车了。 饶静这才发现顾砚的所有东西不见了,她再去看老太太的位置,也是空的。 车开了,有人从前面坐回原位,还在感叹。 “那老太太刚刚爬山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点看不出来得了绝症,儿子也是孝顺,看她时日不多特地陪她出来玩,老太太走着走着说晕倒就晕倒了,太突然了。” 饶静看着左手边空荡荡的位置,一时失神。 “这会儿坐救护车去医院抢救了,真是毫无征兆,刚刚她儿子抱着她慌忙下山的样子你们是没看见,希望她没事啊。” 饶静手中的矿泉水不知不觉在手中微微变形。 之后,直到旅行结束,她都再也没见过顾砚母子。 番外之饶静8 番外之饶静8 国庆结束饶静又回到了忙碌的社畜状态。 依旧很晚才下班回家,然后逗逗她的乌龟,日子就这么日复一日地过着,每天仿佛都在重复。 同学又给她介绍对象,她有时候高兴了就跟人家聊聊,不高兴人家发来微信好友请求她都不接受。 她不需要什么对象,她最不信的就是婚姻,因为父母让她从小就不再相信爱情,男女可以有欲望,但不可有爱情,而婚姻则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 她也没想到会再见到顾砚,竟还是在dr的法规部总经理办公室里。 那天她去找法规部总经理法审核线下合同,到了人家办公室门口才发现里面有人,刚要离开里面的人回眸,两人就这样不期而遇了。 饶静像不认识他似的转身就走,直到下班回去的时候在dr门口又看到了他。 她还是装不认识,他则迈步上前,她走他就一直跟着,最后她停下了。 “你有病啊老跟着我?”语气一如既然的冲。 他也停下脚步,凝视了她良久才开口,“我到这里出差,同事是dr的法律顾问,有几个不良贷款的案子他来不及处理,就让我过来了。”稍顿他又补充,“原来你在dr。” 也不知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 周围有同样下班的同事在看他们。 饶静被看得不自在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债权债务律师?” “这只是一部分,也做刑事辩护,合同纠纷这些。”他解释。 饶静没再多问,也不是很感兴趣,“说吧,跟着我干嘛?” “之前在桂林,有东西忘记给你。”他告诉她。 饶静蹙眉不解,他却慢慢走近,然后从袋中掏出一个东西,掌心在她面前一摊。 饶静一看,是当时她在龙脊梯田那个银饰店铺里试的手镯。 “你真是有病。”饶静莫名地又骂了他一句,不想再搭理他准备走,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饶静想甩开却没甩掉。 顾砚攥着她手说,“我只是想把这个送给你。” “你觉得我会稀罕一个银镯子?”饶静冷笑,又抬起另一只手用指尖戳戳他的胸口。 “顾砚,我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你也不是什么毛头小子,睡个觉,不至于这么死缠烂打吧?”她又看看他手中那闪闪发亮的银镯子,伸出自己手腕给他看到闪瞎眼的卡地亚玫瑰金宽版满天星手镯,“我不喜欢这种掉价的东西,所以也麻烦你别拿出来膈应我。” 她说话就跟她此刻的神情一样犀利,他还在凝视她,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我以为你喜欢……”然后慢慢松开了手。 饶静抽回手,没有再搭理他。 她走向自己的车拉门坐了上去,顾砚仍站在原地,那只手镯一直在他手里。 饶静把包往副驾驶座一扔,发动了汽车一踩油门就走。 出停车场的时候,顾砚的身影在反光镜里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饶静移开视线加大了油门。 那晚饶静失眠了。 她走到客厅角落去逗逗她的乌龟,乌龟竟也没睡觉,探着头看看她。 饶静就蹲着问它,“你怎么也没睡?失眠啊?” 自然是没有回应。 饶静就伸手戳戳它,它把头往回微微一缩,但没有全部缩回去,过了一会儿又探了出来。 “你会孤独吗?”饶静又问。 仍是没回应。 饶静就给它扔了个田螺,它很快吞了进去。 饶静看它嚼着,自言自语,声音很低,“是孤独的吧。” 再见面,是她被法规部的女同事拉去吃龙虾,她没想到他也在。 同事兴奋地跟她咬耳朵,“行里新来的环宇律师顾问,怎么样,颜值不比我们行的男人差吧?” 饶静笑笑没作声,同事还用胳膊推她一下,“你别是天天看多了你们纪总,所有男人都以他为对比参照啊。” 顾砚也是被自己同事拖过来的,饶静进来的时候他同事撞了一下他肩膀,“看到没有,那就是dr的行花,那脸那身材,啧~是个男人看了都酥了。” 顾砚沉默着,捧杯喝水。 之后就是一阵场面上的寒暄,等龙虾的时候顾砚同事挪了挪凳子朝饶静那里去了一些,而饶静同事则也朝顾砚那里凑着。 “饶经理,这是我名片。”他同事递去自己的名片。 “顾律师,你有名片吗?”她同事问着他。 饶静扫了一眼那人的名片却没接,只笑笑,“张律师你可是我们行的老朋友了,跟你往来又不是什么好事,我呀,可不想手底下的客户出不良。” 她说话的时候魅惑的眉眼也噙着笑意,配着她的声音怎么听怎么都一股娇嗔的味道,让人心里想被羽毛划过,痒痒的。 “没有。”而那边顾砚却放下水杯告诉身旁的女人。 “那,微信总有吧?”这头张律师也靠着饶静过来了。 饶静看着顾砚拿起了手机,那姓张的正好想加她微信,她就大方地把微信二维码给他扫。 几乎同时顾砚跟同事也加上了微信,同事大概看到了他微信显示的地区便好奇地问,“顾律师是y市人呐?” 顾砚嗯了一声。 “y市挺远的,那你怎么到c市来了?” 他喝了一口水,“女朋友在这里。” 同事瞬间静了音。 闻言,张律师就拿他说事,“你这嘴里的女朋友我们可一直没瞧见,掖着藏着当宝贝呢?” 饶静放下手机就对上了顾砚的视线,只听他说,“她就是宝贝。” 龙虾都上来了,饶静前几天刚做了美甲即使有一次性手套也觉得会弄脏,就没怎么吃,谁知道那姓张的还要给她剥。 她就借机说去趟厕所。 躲在厕所门口抽了一根烟,不一会儿远远就瞧见顾砚来了。 她心想着真是块狗皮膏药,已经做好甩脸子给他看的准备了,谁知道人家经过的时候像没看见她人似的,直直走向了男卫生间。 饶静忍不住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又抽了几口剩下的烟正打算走。 这时走廊里迎面走来几个男人,是早年江总带她营销的几个私人小老板,那会儿江总老带她去给他们陪酒,牛逼吹得那叫一个头头是道,企业资质却差的很,而且酒一喝多就开始动手动脚的不太规矩,江总也视而不见,只留她自己跟他们在酒桌上斗智斗勇。 饶静暗骂着冤家路窄,想调头进女厕所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个人已经看到了她,借着酒劲凑了上来。 “哎哟,这不是dr的一枝花饶静饶经理吗?”一个男人猥琐地笑着。 饶静自知躲不过了只得扯出一丝笑,“是张总啊。” 他打量着她越发成熟的妩媚模样,身后有人问,“张总,这美女你不介绍一下?” 那张总就笑了,抬手就开始真的做起介绍起来,“这是dr银行的交际花,饶静,饶经理啊。” 饶静一听“交际花”三个字就攥紧了手,她继续皮笑肉不笑,“张总,您在说谁呢?” 那张总捧着腹,油腻依旧,“你啊,饶大美女。” 饶静觉得再待下去自己要绷不住了,便抬脚准备走,谁知道他们没有要让的意思。 她心底冷哼,什么年代了,还跟她玩耍流氓? 她又扬起嘴角要说话,却被人从身后一拉,她往后退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顾砚身后。 “你谁啊?”那张总比他矮了一大截,却还气势嚣张地质问他。 他似乎都懒得看他,只告诉他,“她男朋友。” 张总一听笑得更猥琐,“哦,男朋友啊?我还以为交际花阅男无数,不会交男朋友。” 要不是饶静穿着一身dr的制服,她绝对立刻马上抬手赏他几个耳光。 谁知顾砚冷峻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 “我说交际花……” “嘭——” 速度太快,等饶静反应过来顾砚已经挥了那张总好几拳。 张总的同伴先也一愣,随后立刻加入,所有人围着顾砚一个人打。 饶静懵在原地却被顾砚一把推开,眼看他被人群殴,饶静尖叫出声,引出店内一帮人探头相看。 她又接着扯着嗓子大喊,“非礼,非礼啊!” 一瞬间从店内涌出一帮勇士,“谁?是谁?” 饶静指着张总那帮人,“他们!”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饶静拉着顾砚就往外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跑到她车旁,她喘着气去看他。 他也被围着打踹了好几下,眼角有皮擦破了,伤口虽不大却在渗血。 她的手还被他握在掌心,她望着他脸上那道伤痕问他,“疼吗?” 他摇头。 饶静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问,“干嘛去打人家?” 他不作声她就推他,“问你话呢!” 他手一拉将她带进了怀里,她柔弱无骨地一时竟也忘了挣扎。 耳边有他的呼吸声,还带着跑过后的急喘。 他说,“看他不顺眼,就打了。” “你干嘛看他不顺眼?” “他欺负你。” “又没少块肉,这种事情职场里每天都在上演。” 顾砚将她收紧在怀,“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欺负。” 饶静安静了,她在他怀里可以听到他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她闭了闭眼睛在心底叹了口气,许久再开口,“你受伤了,我帮你擦点药。” 饶静带顾砚回了家,她的高级公寓里凌凌乱乱的,一点都不像个女人的家。 顾砚短暂环视了一下,饶静随便找了一双鞋套扔给他。 “我家没男人的拖鞋,你就鞋套套上凑合凑合吧。” 顾砚接过,慢慢换上。 饶静去厨房的储物柜找出棉签和消毒水。 给顾砚伤口消毒的时候他轻轻蹙眉。 “你还是律师呢,又不是孩子,说打架就打架,一点都没有你们这行的斯文,跟个傻逼一样。”饶静嘴里还在损他。 他伸出长臂将她圈住,带着她往他身上一贴。 他坐着她站着,他仰头视线锁着她,“你没有相亲对象。” 是陈述句。 饶静一怔,他的声音又浮在耳畔。 “你就不想我?” 手掌已经在她背后的玲珑曲线摩挲。 饶静的呼吸随着他手上的东作慢慢地加了几分急促。 却还口气硬硬的说,“我想你干什么?” 可是身体感受到他掌心灼热,仿佛血液也在跟着燃烧,渐渐的,她有些站不住,呼吸也乱了起来。 她听到他欲到极致的声音,“可我想你了。” 脑子里的一根弦就这么绷断了。 她腿一软,整个人倒进了他怀里。 这一夜,仿佛又为疯狂而生。 番外之饶静9 番外之饶静9 完事后,饶静坐在床头又要抽烟,被顾砚没收了打火机。 “少抽烟,对身体不好。”他说。 “妈宝。”饶静吐着槽突然想起老太太,便问,“你妈后来怎么样了?” 顾砚眸光暗淡,“医生说可能撑不了一年,所以我才请假陪她出来旅游,她拉扯我们兄姐弟长大,操劳了一辈子,又带大了我哥我姐的孩子,本该享福的年纪,却……”他没再说下去。 “你父亲呢?” “三年前突发脑溢血走了,也是年轻的时候太累积下了一堆毛病。” 两人就搂抱着坐在床头,有的没的说着话,饶静听着动了动,“那你这个老幺,岂不是从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 顾砚沉沉下巴,嗅了嗅她头发上的沁香,“还好,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富裕,父母开了早餐店,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店里帮忙。” “条件不好还生三个,家里又不是没儿子。”饶静忍不住嘀咕。 “这事哪能控制,再说不生哪里来的我。”顾砚捏捏她的细腰。 饶静被弄痒却躲不掉,接着问,“你是政法大学毕业的?” “嗯,家里穷是穷了些,但好歹也培养出三个大学生。” “你在这里出差多久?”饶静又问。 “两个月。” “那你怎么跟人讲女朋友在这里?” 他圈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视线凝向她,“那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饶静推他,“谁要做你女朋友。” 他禁锢着她,从她背后贴上来,覆在她耳畔,“我认真的饶静。” 饶静又推他,刚要说话却被他抢先,“你总得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饶静突然有点想笑,他刚刚是怕她直接拒绝吗? 一时间两人都没动,过了一会儿饶静说,“好啊,那看你追不追的到。”然后转身又用手戳戳他硬硬的胸膛,“追我的要么是老板要么就是富二代,你个小律师,还是头一个。” 顾砚却抓住她的手,“至少你现在的炮友,是小律师。”语落又把她拉了过去。 饶静推都推不开,那晚简直是个不眠夜。 顾砚真的开始追她了,不是给她送花准时接她下班,就是周末约她出来吃饭或者陪她逛街帮她拎一堆东西。 有时候也会去她家里给她打扫卫生,喂乌龟,做饭。 他真的很认真地在追她,而且从追她的那天起就没有再作为……那样撩拨她,晚上也不会在她家留宿。 他的姐姐在c市,有个可爱的女儿,偶尔他帮姐姐接了孩子会带小外甥女一起去接饶静下班,一来二去,饶静跟她外甥女都熟了。 周末小家伙也会吵着跟小舅舅一起到她家玩乌龟,饶静的乌龟本来不怕人的,就因为这个小丫头,它现在除了饶静,只要看到其他人就立刻把头缩进龟壳里。 小丫头也从不把自己当外人,虽然饶静还没答应顾砚,可小丫头已经把饶静当成自家小舅妈了,一口一个“小舅妈小舅妈。” 一开始饶静还纠正她,可小丫头总不改口依旧那么叫,饶静也就累了。 有次小丫头玩腻了乌龟就想玩手机,顾砚怕伤她眼睛没肯给,她就去跟饶静装可怜。 “小舅妈,我想玩俄罗斯方块。”她噘着小嘴过来说。 顾砚在一边严厉地说,“不允许就是不允许,我们手机上都没有俄罗斯方块这个游戏。” 小丫头委屈巴巴地要哭,饶静就把她拉过来,她瞪顾砚,“你这么凶干嘛?不就是玩个游戏吗?玩一会儿又没事。” 顾砚:“……” 小丫头被袒护了,得了便宜还卖乖,那眼泪哗哗就往下掉,跟饶静诉苦,“舅舅凶我。” 饶静抽纸给她擦眼睛,又瞪了一眼顾砚,“我们不理他。”拿起手机就给她下载俄罗斯方块。 顾砚:“……” 就这样饶静的手机给小丫头去玩俄罗斯方块了,谁知小丫头乱跑,手机被她不小心掉进了马桶。 这下她怂了,看着顾砚要吃人的脸,立刻躲到了饶静身后,“小舅妈,舅舅要打我!” 顾砚撸起袖子,喝她,“你给我过来!” 饶静挡在小丫头身前,“你声音这么高干嘛?吓到她了。”再看看他半裸的手臂,“你真要打她啊?” 顾砚盯着古灵精怪的外甥女,却又对她无可奈何,他只得往厨房去拿筷子,“我去给你捞手机。” 饶静看着他走进卫生间再弯身给她认真夹手机的样子,一时也沉默了。 手机被捞上来后被顾砚擦拭干净,他舀了一碗米将手机插进去,告诉她,“这样放一夜,明天应该能开机。” 饶静点点头,他也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顾砚瞥到外甥女又去弄饶静的乌龟,他叹了口气抬步过去。 饶静却将他一拉,“让她玩吧,没事。” 顾砚视线落在她搭在自己臂膀的手,饶静立马放开,然后去小家伙那里了。 她家在顾砚的整理下变得干干净净。 顾砚对她也很好,好到什么程度,有一次她鞋带掉了,在小区电梯里,当着很多人的面他蹲下来给她系鞋带。 可饶静看在眼里,却还是对他不冷不热的,仿佛他做再多都不为所动。 那天顾砚跟往常一样接她下班,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她家给她做了饭,虽然只有短短个把月的相处,他却已经知道饶静喜欢的口味和喜好。 他好像什么都会,他在的这段时间里,她家仿佛焕然一新,终于恢复了一个高档公寓应有的样子。 吃完饭,饶静就拿起ipad上看剧,他去洗碗,洗好了他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明天下午我回y市了。”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他突然说。 “哦。”饶静看着ipad屏幕,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妈情况不大好,我哥让我早点回去。” “哦。” “可乐鸡翅我做了很多放在冰箱,你想吃了,拿出来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可以。” “嗯。” “乌龟的水也换好了,记得三天给它换一次水,多给它晒晒太阳,不然它也会不舒服。” “嗯。” 他将水杯推送到她手边,“多喝水,你每天总坐着,又不运动,容易长结石。”见她不动他慢慢收回了手,最后说,“以后少熬夜,早点休息。”隔了一会儿又说,“我走了。” 饶静还在闷头看剧,一言不发。 顾砚又站了一会儿,终是抬步离开了。 她听到他拿了自己的东西去玄关换鞋,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声音不大,却听着刺耳。 饶静今天看的是个喜剧,可过了一会儿,她眼底朦胧了,然后一滴泪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她抬手擦了一下,却越来越多再也收不住了。 她望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哭得像个孩子,她猛地站起来就往外跑。 门一开,顾砚还站在门外。 她看着他,泪水止不住地狂掉。 她抬手就打他,还踢他,也不说话,就哭。 顾砚伸手将她抱入怀中。 他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饶静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哭过了。 她断断续续地开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人会给我挡太阳,没有人给我排队买冰淇淋,没有人送个破银镯子给我,没有人替我打架保护我,没有人给我做饭,顾砚,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这种无微不至的温暖,她在外公走后再也没有体会过。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了。 顾砚紧紧抱着她,“从我见你第一眼,我就想保护你。” 饶静还在哭,顾砚就捧起她脸给她擦眼泪。 饶静哽着声问,“那你还走吗?” 他指尖停留在她脸颊,“得走,我得陪着我妈走最后一程。” 饶静拉着他手,“那你还回来吗?” 他凝着她笑了,又将她搂进怀里,“回,我女朋友在这里,我怎么不回?” 饶静也回抱住他,她终于敢正视自己的心了,她说,“那我等你。” 顾砚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好。” 顾砚在回去的半个月后,老太太想见饶静。 饶静得知后,破天荒地跟纪昱恒请了一次事假,纪昱恒什么都没问给她批了。 她买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可误点了,等她到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走了。 据说是在睡梦中去的,很安详。 饶静作为准儿媳的身份出席了葬礼,跟顾砚站在一起。 那天她不仅见到了顾砚的哥哥姐姐,还有其他亲戚,顾砚一直牵着她的手,饶静也紧紧牵着他的手,没有松开一下。 她看到老太太躺在那里的样子还跟当时旅游那会儿一样,就像睡着了。 饶静从包里把那条lv丝巾轻轻放在了她的水晶棺木上,她在心底很轻很轻地叫了一声“妈。” 后来顾砚申请将工作调来了c市,他搬进了饶静家,两人黏得发腻,在那事上都没个节制。 有天事后顾砚摘下t,发现因为幅度过大竟然破了。 他立马下床套衣服。 “干嘛去?”饶静问。 “给你买药去。” “在安全期呢,没事。”饶静算了一下时间。 “总归不大好,还是吃药保险些。” 饶静看他紧张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你怎么比我还紧张?” 顾砚却很认真,“你刚升了高级客户经理,事业上升期,这时候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我都三十三了,就是有了也没什么,怎么?银行里要把女人逼成剩女还要逼成高龄产妇啊?”饶静说着去拉他手,“还是你压根就不想跟我有孩子?” 顾砚拽她一下,“胡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饶静就撒娇地抱他腰,“我知道你不是,可我年纪真不小了,要是真有了就是命。” 她从前不喜欢孩子,也从来没想过要孩子,可顾砚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本所有的规划,她想跟他有个孩子,确切的说是想跟他有个家。 顾砚揉揉她头发,自然也拿她没办法。这事就这么翻篇了,谁知道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巧,饶静竟然真的怀孕了。 她去楠城参加部门春游之后就觉得自己各种不对劲,回来就去药店买了验孕棒,一测,两条很深的双杠。 “卧槽,这么准?” 顾砚回来的时候她就扒拉着挂在他身上。 “怎么了?”顾砚啄她的唇。 “顾律师,你也太牛了,‘一触即发’啊。” 顾砚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饶静就把验孕棒拿给他看。 顾砚知道这是什么,但不太会看,“这是,有了?” 饶静点点头。 下一秒她就被顾砚举抱了起来,他笑得像个二傻子。 饶静拍打他,“你小心点,才两周不到,还不稳。” 他就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来,第一次当父亲,他高兴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地亲她,“谢谢老婆。” 饶静翻他白眼,“谁是你老婆。” 他手覆在她还平坦依旧的小腹,“孩子都有了,你还想赖不成?”他又牵过饶静的手吻了吻,眼眶有一点红,“明天就去领证。” 饶静推他,“领个屁,你户口本还在y市吧。” 顾砚说,“我带来了。” 饶静一愣,他目光深邃,“从y市调岗来的那天起,我就带来了,因为我知道,以后我的家就在这里。” 饶静泪光闪烁,嘴依旧硬着,“傻子。” 顾砚就真的像个傻子一样地对她笑,被她抬手不停地捏脸。 这个孩子就像福星,怀孕到两个月的时候,顾砚得到了一个调升到新加坡分所工作的机会,但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没有很开心,反而一筹莫展地回到家,还是饶静问了他才说。 “升官发财多好的事啊!”她虚惊一场,还当什么事呢,她摸摸肚子,“孩子,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你一来你爹就升职。” 顾砚看着她,“你很开心?” “傻逼才不开心。” 顾砚表情认真,“我要是去了,我们就是异国,你现在还怀着孕,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饶静说,“你姐不是在c市吗?这三天两头来给我送煲汤,我这还没显怀呢,就要被喂胖了。” “我姐也不能像我这样天天陪在你身边,她自己也有老公孩子,哪能事事顾到你,总之这个事现在对我而言不是个好时机。”他蹙眉。 饶静抓他手,“老公,你别放弃啊,我真的没关系。” “别当儿戏,你正怀着孕,不是小事,现在我们是夫妻,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得到机会说走就走,不要说你目前有了孩子,就是你没孩子我也不可能走得洒脱。”顾砚反握住她手。 饶静心头一暖,他明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跟她说,“你早点休息。” “那你准备怎么办?”饶静却问。 “机会又不是只有一次,现在你跟孩子对我来说最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饶静没再说话,只在他坚定的眼神中也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她突然提出辞职让一向波澜不惊的纪昱恒眼底都有了一瞬的异然。 “你才应聘高级客户经理,这个职别,整个dr都屈指可数。”他提醒。 饶静点头,“我知道,但我现在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 纪昱恒看着她递交的辞职报告,又推了回去,“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辞职,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以你的资历和业绩,日后不是不可能坐到我这个位置。” 饶静站在他办公桌前,并没有拿回自己的辞呈,她说,“我饶静在dr干了九年了,论野心,我一直有,但我工作再出色都是一个人在奋斗,我一个女人走到今天这一步确实不容易,能让我这样洒脱放弃的必定是对我而言更加珍贵的东西。”饶静看着纪昱恒,“老大,接下来的话还请您不要介意,你也出身于一个不算完整的家庭,而我,虽然父母双全健在,可在我十岁的时候就双双把我抛弃了,我成了他们的负担,若不是外公收留,我就跟孤儿一样,人人都说我饶静脾气古怪,他们哪里知道我从小经历的是什么。” 纪昱恒的办公室安静地能听到饶静声音的回响。 “我们这样的孩子,从小就很缺爱,金钱,名利,再多也不能填补那自幼就深深留在心底的创伤,比起前途,亲情和家对我们这类人来说才最重要,更弥足珍贵,这也是你当初为什么放弃大好前程毅然回国照顾病重母亲的原因吧?”饶静直言不讳。 纪昱恒沉默。 “所以老大,我现在跟你当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我只想陪在我爱的人身边,不为什么,只因为他值得。” 又静默了很久,纪昱恒终于动了,他将她的辞职报告重新收下,说了句,“我知道了。” “谢谢老大。”饶静接着又说,“接下来的话不是以上下级的身份,是以我个人。” 纪昱恒抬眸。 “我饶静毕业就进了dr,在职九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碰上各式各样的领导,但你纪昱恒,是我从业生涯中唯一敬佩的,曾经部门明争暗斗,人心不齐,混乱不堪,大家各有各的心思算盘,后来树倒猢狲散,一个岌岌可危,风雨飘摇的部门,你年纪轻轻凭一己之力撑到如今这番规模,确实厉害,你虽年轻,却又跟一己私利的江峰不一样,你从不将我们这些女下属作为棋子或挡箭牌推出去陪酒应酬,哪怕自己喝到要胃出血也挡在前面冲锋陷阵,你明明多次有捷径可走却又偏要一根筋地靠自己,偏偏你还真有那本事,把拓展一部硬是做到了全行第一。你虽年龄上比我小,但论能力我是真的服。”饶静缓了缓又道,“你我上下级的缘分就要止步于此了,感谢这么久你对我的照顾,也祝你日后前程似锦,步步高升。” 纪昱恒轻轻颔首,“谢谢,同样祝你日后一帆风顺,家庭幸福。” 饶静笑了笑抬步离去,手要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又蓦然转身。 “对了,还有一件事。” 纪昱恒再次抬眉。 饶静看着他,“我走后,请把我的客户和存款全部调给小涂,她转正的事被暗算,我这个师父帮不了她什么,只能做到这里。”停顿片刻她又道,“对我小徒弟好一点,她心眼实,却是个好姑娘。”说完她未再逗留,转身离去。 踏出纪昱恒的办公室,饶静远远看到在跟赵方刚斗嘴的涂筱柠。 她眸底带着母性的柔光,慢慢走了过去,心底在说。 再见了,我的伙伴,再见了,dr。 番外之饶静10 番外之饶静10 饶静先斩后奏来了个辞职,顾砚很震惊。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擅作主张?你真当我不舍得骂你是不是?”顾砚很生气,是真的很生气。 饶静就看他自己在那儿生气,还不当回事地刺激他,“我们领导已经签字了,接下来内审部门就会对我进行审计,顶多也就一两周的时间吧,我就能拍拍屁股走人了。” 顾砚抬高了声音,“饶静!” “干嘛啊?” 他抓住她手臂,“现在就去你领导家,让他把你的辞职报告撕了。” 饶静推他,“神经啊,已经签字往人资送了,来不及了。” “你怎么这么任性?”她怀有身孕,顾砚不敢多碰她,就抬手敲敲桌子。 饶静也不甘示弱,“怎么了?我就任性了,之前都是你在迁就我,这次换我支持你怎么了?” “我不需要你牺牲自己的前途来支持我。” “反正怀了孕也是要请假的,等我再回去,谁知道还有没有我的位置了。” “那也不需要辞职!” 他声音高她就更高。 “那我就是想支持你,就是想陪你,就是不想离开你!反正辞都辞了,以后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别想甩掉我们娘儿俩。” 顾砚看着她,长久寂静,最终叹了口气。 “你这个小笨蛋。”他走过去将她一把揽进怀里。 饶静埋在他怀里拱着,“顾砚,我不想和你分开,但我不想老让你为我做牺牲,所以这次换我来。” 顾砚紧揽着她,“不后悔?” 饶静摇头,“不后悔。” 顾砚低头怜惜地吻她额,“谢谢你,老婆。” 饶静也仰头吻吻他坚毅的下巴,“以后要靠你养我了啊老公。” 他坐下来,带着她坐到他大腿上,紧紧搂抱着她,“我这个小律师养你还是养得起的。”又伸手覆在她的小腹,“还有他/她,为了你们娘儿俩我也得拼命挣钱。” 饶静圈着他脖子吻了吻他唇,突然问,“老公,我之前那么凶,脾气又臭,你爱我什么?” 顾砚也回吻她,“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漂亮,像一只带刺的玫瑰,难以靠近,对你好奇的同时也有男人的征服欲在作祟,总觉得你是戴着面具在伪装自己,想摘下你的面具看看真实的你。”他低头吻了吻她,“而那一夜后,你坐在我旁边的一举一动更牵动我的心。” “你是不是看见漂亮的都会喜欢啊?”饶静故意问。 他很认真地摇头,“不,只对你这样。第一眼见到你,就忍不住想接近你。” “油嘴滑舌。”饶静用纤细的指尖点点他的唇,“然后你就让妈问我有没有对象,还把你介绍给我?” 顾砚澄清,“这真没有,是妈自己喜欢你,想让你做她的小儿媳妇,她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有女朋友。” 饶静听着琢磨了一下,“难道你没有过女朋友?” 顾砚说,“只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后来分了。” 饶静看他,“怎么分的啊?” “我没钱,不能给她想要的,有人给她买奢侈品,她觉得有面子,就跟那人跑了。” 饶静又用指尖戳戳他,“那你当时就不怕也不能给我想要的?我也跟别人跑了?” 顾砚握住她的手,摇头,“你跟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从你跟妈换车位的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你色厉内荏,把自己包裹得很刀枪不入,坚硬不催,实则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你需要被爱被呵护。” 他的话让饶静一时沉默了。 他就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我一直很想了解你的过去,但你不想说我永远不会强迫你。” 饶静在他的声音里像找到了慰藉,在他的怀里像找到了归属,她如同一只被驯服的猫,此刻温顺地躺在他臂弯。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以前的我很厌恶原生家庭带给我的一切,那个一度让我不相信任何人,都不能称为‘家’的家。”安静了一会儿,饶静开口。 “如果是痛苦的往事就别说了。”顾砚劝她。 饶静摇摇头,还是选择把过往的一切告诉他,从童年讲到工作,所有所有,毫无保留。 “我曾经不相信爱情,以为男人和女人之间只有性,可直到你出现。”最后饶静盯着顾砚看。 顾砚心疼地将她扣在怀里,他吻着她的耳垂,“以后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就算老了,也让你走在我前面,绝不留你在这世间孤苦伶仃。” 饶静忍不住笑了,打他一下,“你这是告白呢还是咒我呢?” “我认真的。” 饶静捧着他脸也吻了上去,她说,“我知道。谢谢你老公。” 谢谢你,给了我爱,也教会我爱,让我相信了爱。 顾砚也回吻她,“不用谢,我心甘情愿的。” 饶静经过了dr的内审,就真的进入正式辞职流程了。 她把自己所有的客户都转给了涂筱柠,那都是她从业多年的心血,有了这些客户可以保那傻丫头转正,也能护她日后在dr站稳脚跟。 在离职前顾砚请全部门吃了顿饭,这顿姗姗来迟的饭本该是欢喜的,却因为她的离开大家显得郁郁寡欢,尤其是天天跟她斗嘴的赵方刚,那天都不调侃她了。 跟顾砚喝酒的时候他说,“好好照顾我姐姐啊!不然我飞到新加坡也要给她出气。” 大家这才笑了。 但饶静心里知道,赵方刚是真的舍不得她,他们是这个部门唯一仅存的两个元老,一步一步地看着部门倒下再重新成长,发展至如今的辉煌,他们两个也从竞争对手变得惺惺相惜,那是一种超出普通同事的默契,没人能懂,也不会有人懂,只有他们俩懂。 最后换她调侃他,“以后可没人跟你斗嘴了,你该开心才是。” 赵方刚说,“我只会空虚。” “那早点找个女朋友定下来就不空虚了,说真的,你老大不小了,真可以定定心了,别再整天不着调。” 赵方刚就抱拳,“你还是走吧姐姐。” 于是大家又笑了。 然后就是跟涂筱柠告别。 小丫头是真的舍不得她,泪流不止。 饶静被她弄得也有点难受,最后伸出双手说,“小涂,我一直欠你一个拥抱,作为师父我对你过于严厉了,总是骂你嫌弃你,但我知道你不停地在默默努力。” 涂筱柠就过来跟她拥抱,她有些哽咽地唤,“师父。” 她轻轻拍着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也总会长大的。师父相信你会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好越来越远,我等你取代我这个位置的那天,因为你是我饶静的徒弟,不能丢我饶静的人,听到没有?” 涂筱柠点头,“听到了。” 她又像姐姐般抚着她的脑袋,视线落在纪昱恒那里又很快移开。 “加油啊小涂,祝你幸福。” “饶姐,我会很想你的。” “那就到新加坡来找我玩,我等你。” “好。” 这一场告别宴让她正式跟dr说了再见,有不舍也有伤感,但没有后悔,毕竟人生还得向前看。 离开c市前她带顾砚回了一趟老家,回了那个很久没回去的老宅。 整间屋子里已经盖上了厚厚的一层灰。 顾砚怕呛着她,想去给她买个口罩,她却说不用。 她说,“你陪我在这儿坐会儿呗。” 顾砚就陪她坐了下来,也没嫌脏。 饶静歪着头靠在他肩膀,告诉他,“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他们离婚了也没人要我,是外公收留了我,供我吃住,送我去念书,他总是坐在这儿看着我放学回来读书写字,只有他真心疼我,他走后,我的世界一度变成了黑色,我觉得不会再有人会像他那样无条件对我好了。” 顾砚感觉到她在流泪,一滴滴地透过衣服打湿他的肩,他抬手像哄孩子般轻轻拍她,“没事了,以后你有我。” 她点点头,哭着说,“我真的真的,很想他。” 他告诉她,“他知道的,也一直在看着你,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会很欣慰。” 饶静将自己埋进他怀中,他抱住她,任由她发泄。 离开前她又带他去了外公的墓地,在他的墓碑前给他清理干净。 老样子,她又给他倒了一杯白酒,“老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顾砚,我老公,没想到吧?我也嫁人了。” 墓碑上的外公依旧笑得慈祥,仿佛真的在看她似的。 她将倒好的酒杯放在他墓碑前,“今天不能陪你喝了,因为我怀孕了。”她说着抚抚自己开始显怀的肚子,再看看他,“你呢?最近在那儿过得怎么样?一定是快乐极了,不然怎么会那么久没到我梦里来是吧?” 她伸手将他的相片擦擦,过了一会儿有泪滴落,她又告诉他,“我要走了,去新加坡,以后可能很久很久才能回来看你一次了,你要是想我了,就去梦里找我好吗?” 泪水汇聚在脚边,她还在继续说话,仿佛他真的能听见似的,“顾砚对我很好,跟你对我一样好,我真的长大了,也成家了,我也不会再任性了,会好好跟他过日子的,以后,你就放心吧。” 她看着相片里外公慈爱的脸抹抹泪水,“老头,下次回来我再陪你喝酒啊,到时候让你的曾孙给你磕头。” 顾砚悄然给她递去纸巾,她说没事,他便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对着墓碑像在承诺,“外公,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是顾砚,以后我会照顾好小静,您放心。” 饶静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破涕为笑,“傻子。” 他揉揉她的长发,没再说话。 夕阳西下,他们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心却很近很近。 离开c市前,饶静把她那只乌龟暂时交给了顾砚的小外甥女。 小丫头开心极了,顾砚却再三叮嘱,“你不可以老是把它拿出来折腾它,也不可以老吓唬它。” 小丫头狂点头,“知道了舅舅。” 顾砚还是不放心,又跟自家姐姐说,“这乌龟虽然是个不值钱的巴西龟,却是小静外公生前的宠物,她也一直当个宝养着,你可别让你女儿给折腾死了,替我看着点。” 顾芷就说,“知道了知道了,从前你可是最疼你这个小外甥女的,现在啊,事事老婆第一。” “姐!” 他姐就笑了,“好了好了,这乌龟我会亲自照料的,绝对让它长命百岁行了吧?” 顾砚这才放下心。 只是把乌龟送走的时候饶静还是心有不舍,它也像知道似的,那天一直在水缸里伸着头看饶静。 饶静就红着眼跟它道别,“不是把你扔了,我还会回来的,只是这次出去的时间会很长很长,等我一回来就来接你好不好?” 它像是听懂了,把头慢慢缩了下去,却没有缩回龟壳里,就这么默默看着他们。 饶静又看了它一会儿,跟顾砚的姐姐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了。 一路顾砚牵着她的手,安慰她,“不会太久,等有机会我就再申请调回来。” 饶静摇摇头,“人生总要面对悲欢离合的,只要明白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就好。” 顾砚紧紧牵住她的手,她也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 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她知道,从此刻起她要迎来崭新的人生了,和她爱的人一起…… 番外之赵方刚1 番外之赵方刚1 纪昱恒跳槽去y行的时候赵方刚后脚也跟着去了,他需要一个助手,赵方刚不管是资源还是能力亦或是为人,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纪昱恒在y行应聘的是分行行长,一开始赵方刚只是他的助理,不到半年就被提拔为营业部的总经理,风头正茂,人人都知道他是纪昱恒的心腹,自然给他几分薄面,让他三分。 工作上他是越爬越高,可这年纪也越来越大,32岁了家里几乎天天催婚,这些年他的女朋友虽说一直不断,但一个个花枝招展都跟网红似的,怎么都没入得了他父母的眼。 反正他也没玩够,就这么一直耗着,尤其当了总经理之后,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更多,他目前最新的女朋友是电视台的当红主播,不管长相还是身材或是身高,都是极品,满分吹爆都不嫌多。 黏他黏得可紧,花他钱也花得大方。 这天下班,两人又在女方公寓翻云覆雨,做完后赵方刚抽了支事后烟,女人娇滴滴攀了上来,“我今天去gi 专柜了。” 赵方刚叼着烟嗯了一声。 女人像蛇一般地紧紧缠着他颈项,“好想要最新款的包哦。” 他散漫地呼出一口烟,“你不是上周才买了一个爱马仕?上上周买了个fendi ,买这么多包背得完?” 人家红唇在他脸上亲了又亲,“哎呀,包每周不能重复的呀,我们台里有人每天都换个包呢,我每周换一个已经算低调了。” 赵方刚笑笑,没作声。 她晃了他一下继续撒娇,“我想要,你给不给人家买嘛?” 赵方刚侧眸看看她,打量着那张漂亮脸蛋,他伸手抬抬她下巴问,“我要不是总经理怎么办?” 女人从他嘴里夺过烟,凑上去吻他,“可你是呀,再说了,男人赚钱不就是给女人花的?” 赵方刚笑了笑,拿回自己的烟又抽了几口,突然掀起被子下床。 “干嘛去?”女人用被子捂着自己问。 “回家去。” “干嘛回去?” 他头也不回,“没意思了。” 就这么又分了一个,没几天他就在自己部门重遇了任亭亭。 她亭亭玉立,长发飘飘,跟三年前稚嫩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他跟着纪昱恒从dr离开了,她去了他曾经的部门跟着纪昱恒的老婆,挺好。 那天任亭亭走后赵方刚脑子里就都是她将长发揽至耳后微笑着唤他的模样。 他坐在办公室里唇角微微扬起,以前像个小跟屁虫一样粘着他,现在又是什么样子?他很好奇。 他提前下班开车直接去了dr,刚到就赶上dr下班,不少老同事看到他都跟他寒暄打招呼。 他就跟他们随便聊了会儿,不久之后果然看到任亭亭跟其他几个女孩一起出来了,他跟老同事结束扯蛋,开着他骚气的改装过还拉过花的小钢炮停在了任亭亭身边。 几个女孩吓了一跳,其他人都是新来的,不认识赵方刚,有人在小声嘀咕,“这人怎么开车的啊。” 任亭亭看到他也有些意外,只当他是回老单位来有什么事的,就朝他笑笑点点头,完了就要走。 这跟以前牛皮糖的样子可一点都不一样,赵方刚蹙了下眉滑下车窗。 “任亭亭!”他连名带姓直呼。 大家这才知道他是来找任亭亭的,便笑着看她,“哟,桃花运挺好,挺帅啊。” 任亭亭耳朵一热忙解释,“别乱说。” 赵方刚见她不动又唤了一声,“任亭亭!” 大家就都坏笑着推搡她,“帅哥叫你呢,快去吧。” 任亭亭被推了过去,她看着赵方刚问,“赵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开口就很疏离。 赵方刚笑了笑,“现在怎么不叫师父了?” 任亭亭站了一会儿,缓缓道,“你现在是赵总,不是师父了。” 赵方刚一只手搭在车窗沿,“可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任亭亭沉默了片刻再问他,“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 “亭亭。”突然有人在喊她。 赵方刚和任亭亭同时顺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男孩,看上去跟她差不多大。 任亭亭朝他挥挥手,而后对赵方刚说,“我男朋友来接我了,赵总,你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走了。” 赵方刚看着她,眼底波澜不惊,只颔首笑笑,“好。” “再见。” 赵方刚从后视镜里看着任亭亭朝那个方向走去,那男孩接过了她的包,两人笑着说话,她还推了他一下。 他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上,看着两人慢慢离去的背影,他鼻间嗤笑一声。 男朋友,就这? 再见面是在c市银行业的运动会上,任亭亭居然跟着涂筱柠报了八百米。 赵方刚被下面人趁他不在的时候报了个1200米,他本来准备随便跑跑第一轮就刷下来的,看到任亭亭在他突然改变了主意打算好好跑了。 那天纪昱恒也来了,当然不是作为参赛选手,而是作为参赛家属,还带着他的宝贝女儿。 y行一堆人都围过去看小公主,一个劲的夸漂亮可爱。 赵方刚也去逗她,“乐乐,来,叫哥哥。” 其他中层就笑他,“赵方刚你脸呢?” 纪乐愉小朋友一只手搂着爸爸的脖子,一只手握着棒棒糖,很不给面子地叫他,“方方叔叔。” 纪乐愉很小的时候赵方刚就让她叫他,那会儿她牙牙学语,只记住了方这个字忽略了后面的刚字,叫的“方方叔叔”,这一叫就改不了口了,叫到了现在。 y行所有人都笑了,一是笑赵方刚被叫“方方叔叔”,二是调侃他,“你看,还想装嫩,小朋友的眼睛是雪亮的!” 赵方刚刮了一下纪乐愉的小鼻头,“乐乐你太不给叔叔面子了,下次让你叫哥哥你就要叫哥哥。” 纪乐愉小朋友趴在她爸爸肩头,一板一眼说,“可你就是叔叔呀。” 赵方刚内伤。 涂筱柠看到老公女儿来了,从运动员队里踮跳着挥动着手。 纪昱恒抱着女儿,仿佛回到初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踮着脚尖朝他的方向跳跃挥动着手,活泼又自信。 当时尚年少的他们,转眼间已经成了父母。 他眸光缱绻,伸手指向她所在的方向告诉女儿,声音温柔似水,“乐乐,妈妈在那里,看到了吗?” 纪乐愉小朋友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也朝涂筱柠挥挥小手,她甜甜叫了声,“妈妈~” 纪昱恒又教她,“你说妈妈加油。” 她就跟着爸爸喊,“妈妈加油!”声音奶里奶气的,可爱极了。 涂筱柠听见了,她笑着朝他们做飞吻。 赵方刚看着这一家三口腻歪的模样,忍不住提醒,“老大,你这y行的一把手给dr加油,到底哪头的啊?” 纪昱恒送给他一个眼神,他就嬉皮笑脸地拉开一罐红牛喝了起来。 下一个项目就是八百米,任亭亭也在做着热身。 “老大,小任谈男朋友了啊?”赵方刚盯着那道娇影站在纪昱恒身边喝着红牛,状似无意地问。 纪昱恒视线一直逗留在自家老婆身上,闻言只说,“人家谈没谈有你什么事?” 赵方刚笑笑,“我随口问问,毕竟从前也是人家师父,关心一下小徒弟。”末了又补充,“内什么,买卖不成,仁义也在嘛。” 纪昱恒懒得理他,他又皮厚地问,“真谈了?” “不如下次跟任局长一起吃饭的时候你问问他?” 赵方刚吃瘪,纪昱恒直接提醒,“她现在刚毕业工作,心思浅人也单纯,你少打她主意。” 这么明显的吗? 赵方刚心想着却做无辜状,“我没有啊老大。” 纪昱恒继续朝看台望,只有纪乐愉一边舔棒棒糖一边看他。 赵方刚朝她做了个鬼脸,她就立刻把小脑袋转向爸爸,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有些小可怜样,“爸爸,方方叔叔他做鬼脸吓我。” 纪昱恒立刻给了赵方刚一个死亡凝视。 赵方刚汗颜,妈的,这一家三口绝了,一个比一个惹不起。 很快女子八百米比赛开始,大家各就各位,枪声一响就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涂筱柠是维稳的战术,一开始并没有很快,跟在大家后面,第二圈才慢慢发力。 任亭亭比她生猛多了,一开始就抢占了第一位,消耗了太多力气,以至于第二圈被人陆续赶超。 “傻啊。”赵方刚都看急了。 眼睁睁看着她被后面的人超过去一个又一个。 还剩两百米的时候涂筱柠开始加快速度,别人越跑越慢,她越跑越快,最终赶超第一直到终点。 dr欢呼雀跃。 纪乐愉小朋友也很兴奋,拍着小手,在她爸爸怀里蹬着腿,“妈妈赢啦!爸爸!妈妈赢啦!” 纪昱恒笑着亲了女儿一下,“妈妈赢了,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纪乐愉紧紧抱着爸爸的颈,奶奶地应,“好哒~” 纪昱恒抱着女儿朝赛场走去,直奔自家老婆。 这一幕看得赵方刚酸的不行。 任亭亭拿了个第四,差一名就能进绝赛了。 她到达终点的时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赵方刚看dr所有人都堆在涂筱柠那儿,心想,怎么回事,没拿名次连个端茶送水的人都没有?dr办公室的人怎么做的后勤?行不行?真是越来越差! 于是他就从y行的后勤处拿了一瓶水过去了。 任亭亭在休息区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身子调整呼吸,突然眼前多了一瓶矿泉水,抬头一看是赵方刚。 “赵总。”她客气地喊。 这每天被人叫烂的称呼从她嘴里叫出来赵方刚怎么听怎么别扭,他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想给她擦擦汗,摸摸裤袋他也没纸巾,那是女人随身带的玩意儿,他从来不带。 草。 他只得咳了一声,“你跑步不能跑上来就那么生猛,看到你小涂姐没有,你得学她用战术。” 任亭亭这会儿呼吸已经顺畅多了,她直起身子用手背轻轻拭汗,“我一直在国外念书,没怎么参加过国内的这种比赛,这是第一次,不知道什么战术。” 赵方刚这会儿觉得她连擦汗都小家碧玉,与众不同,边看她边问,“第一次你就报了个八百米?” “我看小涂姐报了我就报了。” “涂筱柠上学的时候就是运动健将,她仰卧起坐做的比我还多,人称柠爷,你能跟她比?” 任亭亭看看他,“赵总,现在比赛输的人是我,你好像比我……还激动?” 赵方刚只把水递给她,“我是作为师父提点你一下。” 任亭亭却没接,只说,“可你已经不是师父了。” 赵方刚:“不是就不能提点你了?” 任亭亭低了低头,似在看脚下,语气不明,“以前需要你提点的时候你也没怎么提点,现在就更不需要了。” “……” 番外之赵方刚2 番外之赵方刚2 赵方刚觉得任亭亭变了,变得跟他生疏了。 “你这是怪我以前对你不好?”他问。 任亭亭没再说话。 下一组比赛要开始了,工作人员来清场,y行的人也在不远处唤他。 “赵总,1200米在叫人了,下下场就是你们。” “来了。”赵方刚朝那里回应了一声。 “你去准备吧,我也要去换衣服了。”任亭亭说着要走。 赵方刚又把矿泉水往她门口一送,“拿着喝吧。” 任亭亭还是没接,“不用了,我自己有的。”说完就走了,头也没回。 赵方刚的手悬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这哪里还是三年前像块牛皮糖黏着他,一口一个师父的任亭亭? 他收回手,把矿泉水往上抛了抛,不错啊,三年人长大了脾气也长了,可他偏不信这个邪了。 任亭亭,我看你这次逃不逃得掉。 赵方刚开始追任亭亭了,先从微信进攻开始。 他还是在通讯录里找了半天才翻到她的微信,想当初这微信还是她死皮赖脸要加他的呢,现在跟他装不熟?小姑娘怎么这么善变呢? 他每天白天给她发当日财经新闻,晚上再给她发一篇心灵鸡汤。 任亭亭一开始还回复他,虽然都是【?】或者【?】后来干脆不回了。 她不回复,赵方刚就在想是不是跟那小白脸男朋友约会去了?于是更加狂轰乱炸。 最后任亭亭直接发语音过来。 “赵总,请你晚上不要打扰我休息,还有你的心灵鸡汤都是毒鸡汤,我不喜欢看。” 赵方刚听完笑了,也回过去一条语音,“那你喜欢看什么?看电影吗?最近新上映了好几部电影,评分都很高啊。” 任亭亭又回,“我也不喜欢看电影。” 赵方刚就皮厚地说,“那不行,你得请我看电影。” 任亭亭这次打了三个问号:【??】 赵方刚看着屏幕抬眉含笑,他再发过去一条语音,“上次你来我部门办了那么多信用卡,帮你跟你同事超额完成任务了吧?你不感谢我?” 这下任亭亭过了很久才回,同样是语音,“那你下次也来我们部门办就是了。” 嘿,小丫头能耐了? 赵方刚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他又按住语音,“我是部门总经理,我又没信用卡任务,怎么?办完了就想赖账?” “不是。” “那就请我看电影。”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又等了一会儿,任亭亭总算回了,“那你想看什么电影?” 赵方刚笑得比刚才还灿烂,“让我好好看看啊,挑好了告诉你。” 【嗯。】 赵方刚就翘起二郎腿开始搜最近热门的电影。 正好那天他在父母家里,他妈看他笑容满面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是发骚呢还是发春呢?” 赵方刚吊儿郎当地抖抖腿,“给你找儿媳妇呢。” 他妈一听头就疼,“你别了吧你,你之前找的那些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穿得一个比一个露,妆化得一个比一个浓,那能当老婆?你别再挑战我跟你爸的耐心!” 赵方刚边看手机边说,“这次找的是乖乖女,绝对适合当老婆,包你满意。” 他妈将信将疑,“有照片吗?我看看。” 赵方刚一躲,“等成了再给你看。” 他妈就笑了,故意调侃他,“哟,还有你赵公子没把握的?” 赵方刚才不承认,“怎么可能,我只是怕像以往那样的方式把她给吓着。” 他妈拍他一下,“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次找个什么样的,要还是那样,你以后就别回来了,滚吧你就。” 赵方刚继续抖腿,胜券在握,“不出一周,我肯定把人给你领回来!” 赵方刚说看电影是假的,跟她独处才是真的,他故意挑了个周日的下午,看完正好到了饭点。 那天任亭亭穿着一件白色休闲t,牛仔裙,白色球鞋,简单背了个单肩的帆布包,长发披肩的样子看上去特别淑女。 赵方刚之前交往得都是浓妆妖艳型,她这样的清爽乖巧给了他一种很不同的味道,又跟三年前的幼稚不一样,让他眼前一亮。 “来了啊?想喝什么?”待她走近他问。 “我没有看电影喝饮料的习惯。”任亭亭却说。 “我有啊。”赵方刚皮厚说着就往食品区走,挑了个c套餐。 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 也没管人家乐不乐意,直接往她怀里一塞,“吃吧,看电影嘴巴不动很无聊。” 任亭亭被莫名塞了一桶爆米花,心想这什么谬论? 时间还没到,也不能检票进去,两人就站在门口干等。 旁边站着的都是情侣,就他们俩啥都不是,关键任亭亭还跟他站得贼远,乍一看两人像不认识的。 于是赵方刚挪了挪脚步靠近,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电话响了。 一看是个客户,他心里骂着草还是接了。 “哎哟王总啊?” 任亭亭抱着爆米花也不知道该干嘛,他看上去也挺忙的,这电话一接就接到了检票。 两人走进放映厅找到座位坐下来,赵方刚就开始有的没的跟她说话。 一会儿问她最近工作忙不忙?现在手上有几个客户了?一会儿又问怎么兜兜转转还是选了去dr。 任亭亭只说,“dr挺好的,我挺喜欢的。” “喜欢什么?以前你不嚷嚷着不要去dr呢?”他又问。 任亭亭不说话了,这时放映厅的灯暗了,电影开始了。 赵方刚其实一点儿都不喜欢看电影,交往了那么多任从来不会陪她们看电影。 任亭亭是第一个跟他看电影的女孩子。 大屏幕上的光照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赵方刚中间侧过头看看她,她认真的表情和精致的侧颜显得很动人,看得他心里如羽毛滑过般痒痒的。 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她的漂亮呢? 这电影他差点看睡着,一直在掐自己大腿。 看完电影两人随人流跟着散场,他提出一起吃个晚饭。 任亭亭却说,“不了,我还有事。” 赵方刚看看她,“这个点了,你能有什么事?” 任亭亭反问,“我不能有事吗?” “可以啊,但不能是现在。” 她蹙眉,“为什么?” “因为我在跟你约会啊。” 她有点不大高兴了,脸垮着说,“赵总,你要我请你看电影,现在电影也看了,你还要怎么样?” 赵方刚站定在她面玩世不恭地笑笑,“不怎么样,就一起吃顿饭。” “你到底要干嘛?”任亭亭忍不住问。 他也毫不掩饰,“追你啊。” 她一下子不说话了,沉静许久,她突然扭头就走。 赵方刚就追,“亭亭。” 任亭亭边走边说,“我有男朋友了。” “就那小白脸?” 她瞪他,“你凭什么说人家?” 他耸耸肩,“ok,那我不说他,就说说我们。” “谁跟你我们。”她像是真的生气了,越走越快。 赵方刚腿长,没几步就赶上她,他说,“要回去是吧?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还挺倔,越走越快,还来一句,“你别再跟着我。” 赵方刚就没真的没再追了,他看她离去的身影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放她走了。 行啊,耐心追不行,那就换种方式。 于是第二天下班,他直接去了dr,这次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慢吞吞,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她堵在停车场。 “赵总,你到底要干嘛?”任亭亭有点被他吓到了。 “别叫我赵总。”他纠正。 “那叫你什么?师父?”到底是进了社会不比在学校稚嫩了,任亭亭现在说话也不再像个孩子。 “随你,反正别叫赵总。” “那前师父,麻烦让一让,我要回家。”任亭亭就换了个称呼。 赵方刚蹙眉,“什么前师父。” “你不是随我吗?” “任亭亭你现在胆肥了,谁教你的?涂筱柠?就是她也算我半个徒弟。” 任亭亭作势要走,“你现在都不是dr员工了,有事就说,没事我真要走了。” 赵方刚一挡,“干嘛去?见你那小男友,就那小白脸?” 任亭亭皱眉,“是不是小白脸又管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以前你可是成天嚷嚷喜欢我的。”赵方刚没皮没脸地直接说了出来。 任亭亭脸瞬间红了,“你,你……” 他吊儿郎当地挑眉,“是不是?怎么?三年就换了口味,你个小骗子。” 任亭亭咬唇不说话。 “你……”赵方刚又要说话却被她直接打断。 “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不知道崇拜和喜欢,刚踏进社会,第一个接触的异性就是你,你愿意带我去电玩城,愿意陪我玩那些游戏,愿意帮我夹娃娃,除了我父母,没有人对我这么有耐心过。后来做你徒弟,天天看你工作,营销,我觉得你特别厉害,没见过世面就很崇拜,错把那种感觉当了喜欢。”她说着,表情也十分淡定,“现在我毕业了长大了,自己也工作了,我醒悟过来了,所以,那时候的不懂事请你别放在心上。” 赵方刚听她说完,问,“说完了?” 她不作声。 “看地上干嘛,抬头我看看。”他又说。 任亭亭还是低头。 赵方刚就伸手抬她下巴,“来,刚刚的话看着我眼睛,再对我说一遍。” 任亭亭躲却没躲过,下巴硬生生被他抬起来,她眼眶早就红了。 “不是不喜欢吗?怎么一副要哭的模样。”赵方刚质问。 任亭亭打掉他的手,紧接着就真的哭了出来。 这下赵方刚真的方了。 他手足无措,“你,你哭什么?” 她眼泪不停,他就抬手想给她擦泪。 任亭亭又甩开他手,赵方刚再擦她再甩,又擦又甩,赵方刚索性也不磨叽了,把人往怀里一带。 “明明还是喜欢的不是?逞什么能。” 任亭亭一个劲的哭,很委屈。 他就哄她,“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以前总是无视你,我现在改好不好?” “我都不招惹你了,你又来招惹我干嘛?”任亭亭抽泣着一个劲推他。 “还能干嘛,我年纪大了,也得成家。”她推他就搂更紧。 任亭亭泪眼婆娑看他,还口是心非,“那你成你的家好了,管我什么事。” 赵方刚知道她心里还有气,就继续哄,“怎么不管你事,你是女主人。” 任亭亭打他,“谁要你这个老男人!” “不要还哭这么委屈?”赵方刚禁锢着她不让她乱动,他缓了缓语气,“亭亭,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任亭亭抬眸看他,眼睛都哭肿了,不说话。 赵方刚抬她下巴她也躲,“别动手动脚。” 赵方刚就不动了。 任亭亭再看他搂着自己腰的另一只手,赵方刚也赶紧松开。 两人站着,她又抹了会儿泪,过了很久才开口。 “你,是认真的么?” “真,比真金还真!”赵方刚立马发誓。 “你油嘴滑舌的谁知道是不是骗我。”任亭亭还是不相信。 赵方刚还是第一次追女生,以前都是别人倒贴,他牵起她手就要走。 “干嘛去啊?”任亭亭在身后问。 “你不是不信吗?带你去我家见我爸妈。” 任亭亭吓了一跳,她反拉他,“你神经病啊你。” 赵方刚却表情无比认真,“见了家长,你总该信了?”他握住任亭亭的手说,“我还没从没带女孩回家过,亭亭,以前你小,还在念书,说实话我当时一心扑在事业,老大的优秀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所以对于谈恋爱我根本没那心思,就把你跟涂筱柠一样当小孩,现在我虽然还没达到他的高度,但也算小有成就,至少在同龄人里还算可以,那天看到你来我部门办信用卡,你长大了成熟了也老练了,作为师父。”顿了顿,清清嗓改口,“作为前师父我很欣慰,同时作为男人也很心动。” 任亭亭一动不动听他说着,他又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我是很认真的在追你,虽然简单粗暴了一点,但我上次看到那个接你的小白脸我就受不了了,我不想你的美你的好给别人占有,只想你的一切都属于我,只属于我。”他望着她最后问,“亭亭,这次换我主动,做我女朋友好吗?” “你这是在挖人墙角吗?”任亭亭问。 赵方刚不屑,“男未婚女未嫁,各凭本事,我赵方刚本来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 “那你至少得有原则。” “我脸都不要还要什么原则?” 在他这儿,脸它是个什么jb玩意儿? 任亭亭不说话,赵等了一会儿有点急了,“你舍不得那小白脸?” 她却破涕为笑,“什么小白脸,那是我表哥。” 赵方刚一愣立马反应过来,他手腕一用力把她又困入怀里,有点使劲。 “学坏了是不是?敢骗我了,嗯?” “谁让你以前总是对我不冷不热。”任亭亭控诉着却也不再挣扎。 赵方刚就乐了,“那是答应了?” 她咬唇不语,他就凑过去亲她。 任亭亭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亲了一下就招架不住,瞬间要瘫在他怀里。 “以后可不许再叫赵总了。”之后赵方刚覆在她耳边说。 “那叫什么?”她脸还通红着,害羞地低声问。 赵方刚忍不住又啄她一下,“叫老公。” 番外之赵方刚3 番外之赵方刚3 任亭亭成为了赵方刚的女朋友,她整个人都沐浴在爱情的甜蜜世界里。 涂筱柠知道她跟赵方刚好了还有点意外,当年赵方刚可是信誓旦旦说不会对任亭亭下手的,居然啪啪打脸了。 对此赵方刚还皮厚地说她是红娘,“要不是你带她来我们行办信用卡,我还没机会再见到她,差点就错过了。” 涂筱柠“哎哟”一声,“那敢情你们结婚是不是还得请我做证婚人?” “想得美,证婚人必须是老大!” 涂筱柠翻他白眼,“切。” 赵方刚父母得知任亭亭的背景后自然满意的很,他总算靠谱了一回,反倒有点担心任亭亭家里会不会瞧不大上自家儿。 赵方刚则对他们说,“放心好了,有我这张嘴和脑子,除了纪昱恒,走遍天下都不怕。” 任亭亭的父亲任局长赵方刚之前经常跟着纪昱恒应酬见过几面,当时得知他是女儿的师父,任局长还交代他别对她心慈手软,哪里知道三年后他却作为女婿上了门。 赵方刚这个人精,又是陪他喝茶又是陪他下棋写字,还顺便帮他浇花加端茶送水,任局长在之前的工作接触中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毕竟能让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年轻人除了纪昱恒就是赵方刚了。 任亭亭母亲在一旁一直观察着,小声对任亭亭说,“情商确实是极高的,但这样的男人,我怕你弄不住他。” 任亭亭视线落在赵方刚那里,“他一直跟着纪昱恒做事,如果人品有问题,怎么能成为他的心腹,还带他一起去y行。” 母亲点看着女儿,轻轻拍拍她手,“原先我跟你爸倒是相中的纪昱恒,他优秀稳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所以当年安排在他部门让你去学习,也是想让你们多接触接触,有所了解,谁知道你不走寻常路,没看上纪昱恒,看上了这小赵,当然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小纪早就结了婚,那就不谈了。我看你喜欢这小赵也喜欢的紧,虽说他不如纪昱恒优秀,但又有多少男人能跟纪昱恒比,他这个年纪能成为银行业务部总经理自然有过人之处,我瞧着长得也确实挺好,家里嘛,也算跟我们门当户对了,只要他真心待你,这女婿我就认了。” 任亭亭点头,“他会对我好的。” 任母再看跟丈夫站在一起的赵方刚,未再言语。 见过双方家长得到认可后,两人很快就进一步发展了。 赵方刚一直自己住在外面,是个loft 公寓,他给了任亭亭一把钥匙,任亭亭下了班就先去他那里,俨然两人的爱巢。 她是从小被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也不会做饭打理家务,可是为了赵方刚她开始学这些。 虽然赵方刚总说可以请阿姨,可她非要亲自做,她说只有亲手做,才有家的味道,赵方刚就没再阻止她。 这天他一回去就看到她在厨房忙碌,他脱下西服,卷起袖子走进去。 “做什么,这么香?”他从后面抱住她。 “网上学的炸猪排,试着做着看看。” 任亭亭告诉他。 他伸手就要去拿,任亭亭拍掉他手,“还没好呢。” 赵方刚就吻她的小脸蛋,“我老婆真能干。” 任亭亭被他蹭得痒痒的,她轰他出去,可他不仅不出去还越来越黏她,他圈着她这里吻吻那里再啄啄,唇也越来越炽热地从她腮滑到脖子。 她穿的是针织衫,一扯就露出了如玉的肩,赵方刚的呼吸仿佛就在她耳边,她的呼吸也跟着他逐渐急促,他声音哑然,“给我好不好?亭亭。” 任亭亭没说话,长发遮着她的脸看不到表情,却也没有拒绝。 赵方刚微微一笑,把燃气灶一关,扛着她就往楼上走。 这一切对任亭亭来说很陌生,她既生涩又紧张,赵方刚抱着她既耐心又温柔,可最后任亭亭还是哭了。 赵方刚觉得她像个孩子,可爱极了,只得不停哄她,“宝贝,乖。” 任亭亭羞嗒嗒地看他,“你叫我什么?” “宝贝啊。” 她脸变得更红了。 最后他抱她去洗澡,看着那皱巴巴的床单,她想立马就换掉,赵方刚则说明天再说,她却执着非要办到不可。 没办法,他就只能换掉,然后抱着她柔柔地吻。 “小东西,现在真是我老婆了。” 任亭亭打他,“你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赵方刚不停哄她,“是是是,我讨厌我讨厌。” 任亭亭还有些不开心地掐他,“你是不是经验很丰富?” 他把她揽入怀,“以后就你一个人。” 她推他。 “乖,再给我一次好不好?” “不要,疼死了。” 赵方刚就揉她,“这次肯定没有上次疼了。” “不要,哎,唔……” 就这样,两人同居了,任亭亭工作后因为父母现居的别墅在郊区,离dr太远一个人住在了市中心闲置的房子里,周末才回去陪陪父母,现在跟赵方刚在一起了,她索性就搬了过来。 赵方刚除了目前独住的loft公寓,名下还有一套坐落于市中心的超大平层,是他刚毕业的时候父母给他全款买的,就是为了给他以后做婚房用的,他之前一直不定下来这房子长期处于空置状态,还是个毛坯,现在他跟任亭亭谈了,母亲隔三差五开始念叨装修的事了。 赵方刚这人最怕麻烦,他的意思是直接交给装修公司全包算了,可母亲是个精明的人,非说全包容易被人坑,要半包。 赵方刚被她每天几通电话吵得头昏,懒得再管,“半包就半包吧,随你们怎么折腾。”最后他跟他妈说。 谁知道还没完,选好装修公司定了半包,还要去看装潢材料,赵方刚哪里有那闲工夫,他像个甩手掌柜全扔给了任亭亭。 任亭亭本身就特别懂事,未来婆婆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婆婆说要去看建材她一休息就陪她去看,一点都不娇身惯养,可看材料特别耗时间,有时候婆媳俩周末一逛一整天就没了。 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们俩先看好了再拍给赵方刚看,让他选,但是他连看都懒得看,全让任亭亭自己拿主意。 这天任亭亭又拍了卫浴的照片给赵方刚选,大概是有事,他没回,过了会儿她又拍了几张,他回了一条语音,任亭亭打开。 “我在忙呢,不是说了让你自己拿主意,不要老给我狂轰乱炸微信。”他语气有些不耐。 任亭亭挺听完愣了一下,旁边导购还在说话,她很快调整握紧手机继续听导购介绍。 赵母也听到了自己儿子回复来的微信,她打断导购,说她们自己看一会儿,随后拉过任亭亭。 “亭亭,方刚他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耐心,有时候忙起来就跟个疯子一样,被打扰了口气会不大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忙过了就好了。” 任亭亭点点头,只说,“没事的阿姨,我知道的。” 赵母牵着她的手越看越欢喜,“你年纪比他小很多,应该他照顾你才对,现在反了,老让你迁就他。” 任亭亭摇头,“他平常太忙了,任务重压力也大,全部门的事都要他顶着,我也在这行,我懂的。” 赵母拍拍她手背,“难为你了,反正这房子也是你们的婚房,你就不要管他意的见了,自己拿主意就好,你喜欢才是真的。” 任亭亭嗯了一声,之后都没再打扰他,全是自己选的。 晚上赵方刚很晚才回去,任亭亭已经躺下了。 他扔下西服就先去房间跟她亲昵,他要吻她,她却不让。 “怎么了?”他醉醺醺地问她,伸手轻捏她下巴。 任亭亭挣脱拍开他手,“你身上臭死了。” “老婆亲亲就香了。”赵方刚低头凑过去,刚碰到她嘴唇又被躲掉。 “还没洗澡别上床。” “一会儿洗。” “不行。” 赵方刚被推开,几次示好后她都是很抗拒的样子,他就有点没耐心了。 他把床头柜的灯打开。 “怎么回事?”他问。 任亭亭不说话,睡裙被他刚刚折腾得半遮半掩,她拉拉好,也不看他。 “跟你说话呢。”他又问。 她还是不理,他声音就抬高了,“任亭亭,别给我耍大小姐脾气,我没那么多时间每天回来还要哄你。” 任亭亭抬头看他,“你觉得我在耍脾气?” “不是吗?”他扯开领带,往床上一扔,“我在外面应酬,喝酒喝到吐血,连双休都没有,一回来你还给我摆脸色?” 任亭亭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累极了,也不想吵架,叹了口气先去洗澡了。 任亭亭自己在床头坐了一会儿,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她抹了一下脸,然后下床去楼下厨房给他泡蜂蜜水。 赵方刚从浴室出来她就把蜂蜜水递给他,“喝这个对胃好,小涂姐说她就是这么泡给纪总喝的。” 赵方刚看她已经正常的样子,伸手接过,喝完了招她过来。 任亭亭就过去,他一把将她抱住低头亲亲她。 “对不起,我刚刚不该凶你。” 任亭亭在他怀里摇摇头,“我不该在你刚回来的时候无理取闹。” 赵方刚揉揉她头发,心都软了,一天的疲惫也全然消散。 “有你在家等我,什么都值了。”说完低头吻了上去。 任亭亭生涩地回吻,他推着她往床边走,然后双双倒在床上。 做完他躺坐在床头,任亭亭温柔地躺在他胸膛,跟他说白天逛装修材料的事,赵方刚听着,时不时地嗯着。 “你说,床垫买硬一些还是软一些?” “软的吧,我不喜欢睡太硬。”他说。 “我也觉得你不喜欢,那墙纸呢?纯色的还是带些花?” “纯色吧,花里胡哨的我看着头晕。” “那具体什么颜色?”她仰头问他。 他看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又忍不住亲了下去,“随便,你喜欢什么颜色就什么颜色。” 任亭亭笑了,她搂抱住他脖子撒娇地蹭蹭他,“那淡绿色好不好?我们天天对着电脑,绿色看着对眼睛也好。” “好。” 得到他的回应,任亭亭立刻拿起手机开始翻白天在建材馆拍的那些墙纸,暖黄的灯罩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赵方刚看得渐渐入了神。 他听到自己心底的一声轻叹。 妈的,栽了。 番外之赵方刚4 番外之赵方刚4 材料都挑好了,新房就开始装修了,两家也开始商议婚事。 赵方刚年纪不小了,赵家是希望能早些就早些,最好年底就能定下来。但是任亭亭刚工作一年,她不想这么快就结婚,她都能想象到一旦结婚就马上会被催生,她才在客户经理岗位开始,客户也才对接熟悉,如果这么快怀孕就是前功尽弃,她想像涂筱柠那样,在事业上站稳了脚跟再考虑孩子的事情。 所以针对这件事她觉得有必要跟赵方刚谈谈。 可是赵方刚每天都有应酬,回来都是凌晨,有时候还醉醺醺地倒头就睡,一早又各自匆匆上班,两人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这天她上班一筹莫展,去茶水间的时候涂筱柠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跟她全然吐露了。 涂筱柠喝着水告诉她,“找同行作为伴侣就是这样,尤其男人位高权重,相比之下女人承受的要多一些,但是不管是夫妻还是男女朋友,你们都要经常沟通,不沟通心里的结会越来越紧,等变成了死结就难解了。” “那你跟纪总,你们也聚少离多,平常是怎么沟通的?”任亭亭问。 “找时间沟通啊,而且时间长了,夫妻俩会越来越默契,有时候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会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纪昱恒有一点很好,除了特殊情况,我的微信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复,让我能随时随地联系到他。” 任亭亭听着若有所思,赵方刚就不会及时回复她微信。 涂筱柠察觉她的低落,又赶紧说,“但这只是个人习惯,还是多沟通最重要,时间嘛,挤挤总会有的。” 任亭亭闻言点点头没再吭声。 晚上她就一直等赵方刚,今天他回来稍微早了点,至少没过零点。 看到她坐在客厅看电视,边扯领带边问,“怎么还没睡?” “有话跟你说。”任亭亭起身接过他脱下的西服帮他挂好。 “什么事?”他往沙发上一趟,跟个大爷一样。 任亭亭坐在他旁边,“就结婚的事,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方刚揉着额,“能有什么想法,迟早的事,早结晚结有什么区别?” “那结了之后呢?” “生孩子啊。” 任亭亭就知道,于是她说,“结婚可以,但我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赵方刚侧头看她,“为什么?” “我才工作多久,有了孩子就不能一心扑在工作上了。” “我可没让你当家庭主妇,你生了孩子我妈能带。”赵方刚却说。 “这不是谁带不带的问题,而是有了孩子我肯定要把心思分摊一部分在他/她身上,可我现在事业刚起步,手上的客户才熟悉,生了孩子再回去就是物是人非。”任亭亭说。 赵方刚坐了起来,“你是不是跟涂筱柠时间待长了,想学她做个事业型女性?” “女人有事业心有错吗?”任亭亭反问。 赵方刚也不否认,他点头,“可以,没问题,但有事业心也要兼顾家庭,你现在有现在的说辞,等你工作久了,成熟了,你又会说企业都跟你合作习惯了,离不开你了,事情多再等等。”他看向她,“可我年纪多大了,你准备让我老来再得子是不是?” 任亭亭有些不高兴了,“我觉得你这人真好玩儿,你年纪大又不是我造成的,凭什么你年纪大了要孩子就得牺牲我呢?” “牺牲?你觉得这是牺牲?嫁给我委屈了是吗?” 任亭亭小性子有点上来了,她赌气地说,“反正我不想这么早要孩子,你要是想要,你找别人生去。” 赵方刚声音沉了下去,“你再说一遍?” 她沉默。 “我让你再说一遍。”他重复。 说就说,她索性放开了嗓子,“你要孩子你找别人生去!” 下一秒赵方刚就站了起来,“行,你说的,那我就去找别人。” 任亭亭气急,她无处发泄,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扔,先是扔抱枕,再扔纸巾。 看赵方刚真的要朝外面走,她抓起水杯朝他在的方位扔了过去。 “啪——”水杯瞬间碎了一地在赵方家脚边。 赵方刚可不是个吃素的性子,他向来高傲,不肯轻易低头,尤其在气头上的时候越跟他唱反调他越冒火。 “摔!有本事把家里东西全摔了,不够厨房还有。”他指着厨房高喝。 任亭亭真的继续摔,有几次差点砸到他,他便叉着腰冷笑,“行,你任大小姐我惹不起躲得起。”说完转身开了门就走。 任亭亭追上去,“去哪儿?” “你管我?”他头也不回。 任亭亭披头散发地坐在地板上,捂着脸哭得特别委屈。 等了一整夜他都没有回来。 任亭亭第二天肿着眼睛上的班,同事问她怎么了,她只说熬夜看剧了。 下了班她也没去他那儿,回了自己公寓,凌晨,门被敲响。 她一开始没理,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响,吵到了邻居。 隔壁出来喊,很生气,“大晚上的你别扰民行不行?” 赵方刚没理他,继续敲,嘴里还喊着,“老婆!老婆!” 任亭亭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就是不去开门。 过了一会儿物业来了,他还在闹,一直在叫“老婆。” 就在他快被物业架走的时候任亭亭开门了。 他依旧喝得醉醺醺的,看到她开门就笑了,“老婆。” 物业问她,“他是不是你老公?” 任亭亭点头。 一旁的邻居忍不住罗嗦,“麻烦你们夫妻吵架不要影响邻里休息好伐?这都几点了?大家都是要上班的,大半夜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任亭亭连连道歉,最后扶着赵方刚进了屋。 门一关她手就一松,他一个不稳差点跌落在地。 “老婆。”却又皮厚地贴上来。 “你别碰我。”任亭亭躲开。 他长臂一身把她圈住,“还生气?” 她推他,“谁是你老婆,你不是不要我管吗?” 他从后面紧紧贴着她,“那都是气话,我吃软不吃硬,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挣扎,“别碰我,醉鬼。” 赵方刚依旧没皮没脸地蹭,“老婆,老婆……” 任亭亭被他叫得心又软了,她叹了口气推他一下,“你又喝了多少?” “没多少。” “没多少你还耍酒疯?” “不耍酒疯你怎么会开门?” “赵方刚你!”她转身要打他,却被他噙住唇。 她拍打他哪里敌得过他的力气,没几下就被他抛到床上去了。 “我不要生孩子。” 他哄,“好,听你的,你想什么时候生就什么时候生。” “以后不许对我凶。” “好,不凶,那你也不许砸东西。” “我砸我高兴。” “好好好,那你砸,砸个够,不够我再买。” 她打他,他就任她打,全身被她抓得满是指甲印,疼死他了也得受着。 最后她被弄得筋疲力尽,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赵方刚却喊饿了。 “冰箱里有吃的。”她闷哼。 “想吃面。”他边说边从后面贴上她,“你下面给我吃好不好?” 这话让任亭亭清醒了几分,她脸红着踹了他一脚,“臭流氓。”可是嘴里骂是骂着,她还是撑着睡意下床给他去厨房煮面。 他吃面有个习惯,要加火腿肠和荷包蛋,荷包蛋喜欢吃嫩的,蛋黄不流出来他就不吃,挑剔得很,所以任亭亭还要煎荷包蛋。 给他弄好了,他坐在餐桌上吃,她就趴在桌上看。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她看他狼吞虎咽地有些想笑。 “还是我老婆下面好吃。”他又飙黄段子,任亭亭抬手打他一下。 他握住她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任亭亭嫌弃,“一嘴的油。” 他继续吃面,她怕他吃得咸又给他倒了杯水,“你们这种所谓的应酬哪里是去吃饭,就是纯粹去拼酒的,每次点那么一大桌子菜,真的能吃几口?真是暴殄天物,浪费。” 赵方刚捧起碗喝了一口汤,又就着她手喝了一口水,“这要说到浪费,你老头子浪费得可比我多。” 她又挥他一下,“喊谁老头呢?” 赵方刚连忙改口,“咱爸,咱爸。” 她斜倪他一眼,继续吐槽,“就你天天喝成这样,迟早身体喝出毛病。” “那有什么办法,就是纪昱恒这么牛逼的人他也得喝啊,不然在这行怎么生存啊。” 任亭亭看他疲惫的样子不禁心疼,她犹豫了一下开口,“如果太难的话,我可以去跟我爸说。” 赵方刚立刻抬手示意打住,“哎别,我娶你可不是为了在工作上走捷径。” 任亭亭点头,“我知道。”她又抓抓他手,“我就是心疼你在外面那么拼命。” 他反握住她的手,“谁让我是男人,男人就该承受这些,喝酒又算什么?” “可是伤身啊。” “干什么都得应酬,尤其吃了现在这碗饭,就得承受跟得到成正比的压力。” 任亭亭叹气,站在她自己也在这行,深知营销的不容易。 “但男人跟女人不一样,男人可以这样玩命喝,女人不行,你可不许出去应酬。”不一会儿赵方刚又叮嘱她。 “我也要生存啊。”任亭亭噘嘴说。 “我说不许就不许,谁知道有没有色狼趁机揩油占便宜。”赵方刚越想越不放心,筷子一放要找自己手机,“我手机呢。” “干嘛?”任亭亭问。 “找你们领导提醒他一下。” 任亭亭阻止他,“神经啊,就算有应酬也没人敢灌我酒啊。” 赵方刚一想,也是,有她老头的背景在,谁敢灌她酒。 但嘴上还在念叨,“应酬这种事你女孩子家家的能不去就不去。” 任亭亭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点点头,声音也软软的,“知道了。” 赵方刚揉揉她长发,可是想到她老头,他不禁开始思考日后跟财政局对接要怎样才能避嫌。 “在想什么?”任亭亭看他不动筷子了,轻声问。 “没什么。”赵方刚只笑笑。 “还要吗?” “要。” 任亭亭以为他真的还要,站起来准备再去给他下一碗,却被他紧紧抱住。 他仰头望着她,一副欲求不满的求欢样,“我说的是要你。” 她脸一热,打他,“你还让不让人明天上班了?” 他就坏笑着打横抱起她又往房间走,“那就不上了,我养你!” “才不要,讨厌!” “讨厌?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讨厌。” 两人嬉闹着又黏在一起,任亭亭这次被折腾得要昏过去,却紧紧窝在他怀里,她嘟囔了一声,赵方刚没听清,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他给她盖好被子,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特有的体香,此刻的心极静。 他低低下巴吻了她一下,柔声说,“晚安我的小傻瓜。” 番外之赵方刚5 番外之赵方刚5 y行组织全行烧烤的时候可带家属,赵方刚就带着任亭亭去了。 他部门里的人一个个嘴甜地喊她嫂子,明明很多年纪比她大还这么叫,弄的任亭亭都不好意思了。 她只得脸红地去了涂筱柠那里跟她一起烤烧烤。 纪乐愉小朋友也来了,涂筱柠让她叫人,她就对着任亭亭喊,“亭亭姐姐。”再看看赵方刚,“方方叔叔。” 涂筱柠差点没把正在喝的矿泉水喷出来,她女儿可真有才。 赵方刚又不乐意了,他蹲下来纠正纪乐愉,“以前可以叫我方方叔叔,现在不行,得叫哥哥。”然后他一把拉过任亭亭,“因为现在亭亭姐姐是我的女朋友,你叫我叔叔就差辈分了。” 纪乐愉眨巴眨巴眼睛,仰头问涂筱柠,“妈妈,什么是女朋友?” 涂筱柠想了想告诉她,“就是以后会结婚生宝宝的。” 任亭亭脸更红了。 纪乐愉小朋友奥了一声。 赵方刚就问她,“是不是该重新叫我了?” 谁知纪乐愉小朋友语出惊人,“那你们还没有结婚生小宝宝呀。” 赵方刚又问,“你知道结婚是什么?” 纪乐愉小朋友歪着小脑袋说,“结婚就是亭亭姐姐肚子会大起来。” 涂筱柠都被女儿的童言无忌逗留乐了,她轻捏女儿果冻般的小脸蛋,“这些谁教你的啊?” 纪乐愉小朋友很诚实地告诉妈妈,“姑姑教的。” 远在日本的许意浓这时突然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她?是她家王骁歧吗? 果然是纪昱恒的亲女儿,从小这脑路就不一般,赵方刚揉揉她小脑袋服了。 顺便再给涂筱柠竖了个大拇指,“你女儿牛逼。” 涂筱柠已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所以说想占她女儿便宜别说门了,窗户都没有。 赵方刚陪任亭亭摆弄了一会儿烧烤却被她嫌弃碍手碍脚,最后被赶走了。 他转头去了男人堆里,有人给他发了一根烟。 “赵总,终于舍得带女朋友出来了?任局长的宝贝千金呐?”不知谁问了一句。 赵方刚点燃烟,含糊地嗯了一声。 “行啊赵总,这以后半个财政局就是你的,政府项目随你做啊。” 赵方刚笑笑没吭声。 “所以啊,不管混哪行,还是得有个好老婆,好丈人,才能事半功倍呐。” 赵方刚吐出一口烟,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匿下去。 这时纪昱恒过来了,大家纷纷围过去。 “纪行长。” “老大。” 只有赵方刚站在原地没动,他一连抽了两支烟,过了一会任亭亭拿着几根羊肉串来找他。 “肉烤好了,你尝尝。” 赵方刚闻着只觉得腥,他说,“你先吃,我等会儿。” 任亭亭把烤串递送到他嘴边,“我都拿过来了啊,你吃一口嘛。” 赵方刚躲了躲,“我现在不想吃。” 任亭亭执意要他吃,“可你刚刚还说要吃的啊。” 他就把她手一拉,“我现在不想吃了行不行?” 任亭亭一愣。 他也没再看她,“你去涂筱柠那边,我还要跟同事说会儿话。” 她端详他良久,才将视线挪开,拿着羊肉串折回去了。 涂筱柠看她开开心心地过去的,却是拉着脸回来的,就问,“怎么了?” 任亭亭把羊肉串往烤炉一扔,“没什么。” “吵架了?” “没有。” 涂筱柠感觉到她的低气压,没再多问,抱着犯困的女儿轻轻拍着她哄她睡觉。 任亭亭干坐了一会儿突然问涂筱柠,“小涂姐,纪总会有喜怒无常让你琢磨不透的时候么?” “他这人一根筋,不开心了就自己生闷气。怎么了?小赵哥总是会喜怒无常吗?”涂筱柠寻思着这也不大像赵方刚那活宝的性格啊,他幽默风趣,以前他可是部门的气氛担当,还是当了总经理之后脾气大了? 任亭亭看着烤炉里燃烧的碳火,她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就跟他在一起有时候觉得还挺累的。” 涂筱柠一听“累”这个字心想他们俩才在一起多久就累了?再说不是都见过双方家长婚事都定了啊。 任亭亭又开口,“你说,是不是我们年龄相差了六岁导致的?是不是有代沟啊?” 涂筱柠则说,“赵方刚虽然生理年龄比你大,可心理年龄他年轻着呢,你别胡思乱想,两个人在一起总要有个相互磨合过程的,多沟通沟通就好了。” 任亭亭想:沟通吗?他那么忙,两人一天到晚都说不着几句话,好不容易说上了他又嫌烦说回头再说。 她抬头朝他所在的地方望去,突然就觉得这个男人离自己很远。 活动结束回去的时候任亭亭坐在车上一直没说话,赵方刚感觉到了她的低落情绪,等红灯的时候腾出右手去挠她的小下巴。 任亭亭躲了一下,赵方刚就把她手抓过去,她不让他碰他就硬拖过去,死皮赖脸在她手背亲了好几口。 “谁又惹我老婆生气了?” 任亭亭挣扎,继续跟他闹别扭。 赵方刚便凑过去揽抱她,“好了好了,不就没吃你烤的羊肉串吗?我当时在跟同事说话呢。” 任亭亭挣脱他怀抱,看他的表情尤为认真,“赵方刚,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拿我当小女孩?” 赵方刚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缓了一会儿才说,“你就是我的小女孩啊。” 任亭亭定定凝视他,似要将他看穿。 这时后面突然有车按喇叭催促,赵方刚一看是绿灯亮了,他赶紧踩油门。 他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瞥见任亭亭还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幽幽开口,“老婆,别胡思乱想,你以后给我吃什么我都吃成不?” 任亭亭转头朝他看去,“给你什么都吃?” 赵方刚点头,“吃!” “给你屎也吃吗?” 赵方刚笑了,右手又把她一揽,“老婆给的屎都是香的!老婆舍得给我吃我就愿意吃!” 任亭亭伸出手去没轻没重地拧他,“又油嘴滑舌!” 他知道她这是不生气了,嬉皮笑脸地再次抓过她的手亲了又亲。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 “随便。” “那就吃屎?” “没完没了是吧?”任亭亭又挥手狂打他,他眉开眼笑,特别喜欢看她被自己欺负得炸毛的样子。 最终两人去吃了火锅,回到家的时候很晚了,赵方刚火急火燎地抱着她在浴室就做了一波,之后回床上又折腾了一次,任亭亭累得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三年前的自己。 梦到了她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他的时候。 那天他穿着穿着蓝色牛仔服,内搭supreme黑色t恤,戴着一副墨镜,看到她推着行李箱出关,他直起颀长的身子,摘下墨镜朝她挥手,“任亭亭!” 她寻声望过去与他对视,看到了他灿烂的,阳光的笑颜。 之后他就由着她性子带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爸爸一直不让她踏进的电玩城,他也带她去,她玩他就站在一边看,耐心帮她投币。 她玩投篮的时候总是投不中,他就教她投。 他从她身后靠上来,两只手都覆在她手上,教她怎么捧球,“别用蛮劲,用手腕的力,像这样。”他说话的时候有热气在耳边,周身都是他成熟的男性气息,她当时站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心脏狂跳。 后来她夹娃娃老是夹不中,他大概看不下去了,说,“来,哥哥帮你夹一个。” 他一步上前,放下手中的游戏币,开始帮她操作,一夹就给她夹了个最大的娃娃。 当他把娃娃递送进她怀里的时候,除了周围女孩投来的羡慕眼光,她也听到了自己怦然心动的声音。 原本特别反感去dr社会实践的她,当天回家居然答应了父亲的安排,父母都很意外她的360度大转变,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再见到他。 她死皮赖脸地成了他的徒弟,每天都能看到他了,他玩世不恭的样子,他在办公室里风趣幽默地跟同事们说话的样子,他又认真盯着屏幕工作的样子,他接电话时跟客户严谨谈判的样子,他抽烟时痞痞坏坏的模样。 他的一举一动都扣动着她的心弦,让不谙世事的她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她去帮涂筱柠盖章,因为忘拿手机折回办公室,听到了他在跟同事说。 —— “太小了,我又不是禽兽,不跟学生谈感情。” “不好意思,我真下不去手,而且她压根不是我的菜。” 那时的她就站在办公室门外,最后抹着脸伤心地跑开了。 可喜欢就是喜欢了,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于是,她在社会实践快结束的时候,鼓起勇气跟他表白。 那天她穿上了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裙子,还擦了点口红,她一直在dr停车场等到他下班,就站在他车旁边。 等了好久,他终于下来了,他一只手插在西装裤袋,一只手举着电话,慢悠悠地走。 “晚上老地方嗨?那新来的妹子叫什么来着?kk?gg?” 他走近了才看到她,止住脚步,一向落落大方的她当时怯生生地唤了他一声,“师父。” 赵方刚点了点头,又跟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挂了,他问她,“你怎么还没回家?” 她说,“我等人。” “哦,等谁呢?” 她双手背在后面有些紧张,“你。” 赵方刚看着她,“我?” 她点点头。 赵方刚将手机随手塞进裤兜里,“等我做什么?” 任亭亭感觉自己都能听到心脏要跳出身体的猛烈声,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双眼,她说,“师父,我,我喜欢你。” 赵方刚当时并没有惊讶,甚至表情都很淡定,他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亭亭,你太小了,我们不合适。” 他的话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了她脸上,她钻心地疼,可还是不愿放弃,她追问,“哪里不合适?就因为我小吗?我很快就毕业了,以后我也会变成熟的!”她很努力地想证明自己。 赵方刚却笑了,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她一怔,他又说,“你看,你都说不出你喜欢我的点。”他抬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亭亭,你还没进社会,接触的男孩子太少了,等毕业了,接触的男孩子多了,就知道你对我并不是真的喜欢。” 她咬着唇竟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回应他。 “我送你回家?”他又问。 她摇摇头,他也没再坚持,绕过她打开了自己车门,像师父对徒弟关心的语气,“那你自己回家当心。” 在他上车的那一瞬间,她又叫住他,“师父。” 他停下动作回眸,“嗯?” “我下周就不来了。”她告诉他。 我不会再到dr来了,你是否会有一丝不舍?哪怕一点点。 他却依旧对她淡淡一笑,微点头,“好好学习,银行太苦了,不是人人能待的,以后能不进,就别进。” 最后他的车在她面前离去,她强忍着的眼泪终于潸然落下,她的第一次表白就这么失败了,失败的很彻底,而他甚至都没把她当回事。 当时有风吹过,吹得她脸疼,她抱着自己慢慢蹲了下去,哭得稀里哗啦。 可是,可是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啊…… 后来她又回了澳洲继续上学,她有他的微信,她会天天看他的朋友圈,可他除了dr的广告,很少会发其他的状态。 有次她在涂筱柠的朋友圈里看到了他们部门出游的合照,她立马存了下来,把其他人截掉,只留下了他,每次想他了,她就拿出来看看,一看就是很久。 她把那张照片设成了跟他微信聊天界面的背景图,虽然她知道他们再联系的几率是0,可她就是放不下。 学校里也有很多追她的男孩子,不是没有好的,但她心里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她连试都不想试,仿佛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里。 每天睡前她雷打不动地翻他的朋友圈,翻涂筱柠的朋友圈,哪怕是能得到他一点点的消息也好。 可她又怕,怕哪天刷到他结婚的消息。 看着他们平静的朋友圈,她就会松一口气,然后对着他的照片很轻很轻地说:“师父,再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 终于熬到毕业回国,她坚持选择进dr,她参加了那一届的校招,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里面。 你不让我进银行,我偏进,还要跟你在一起。 后来她才知道他跟着纪昱恒跳槽去了y行,以为是天意如此,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因为行里的信用卡任务,她被涂筱柠带去y行,两人就这么鬼使神差再次见了面。 三年没见,他变得更成熟了,还是那么令她心动,魂不守舍,只是这一次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做自降身份的事了,她还在寻思要怎样再跟他加深接触,他却找上门来了。 这次变成了他胡搅蛮缠,她既喜悦又害怕,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于新鲜还是真的喜欢她。 可是偏偏她又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再加上他那种撩妹段位,没几个回合她就败下阵来,彻底沦陷。 甜蜜确实是甜蜜的,可是,可是她总是伴随着不安,而且这种感觉随着他们的越来越亲密变得更加深了。 三年前他跟同事说的那些话和他拒绝她时的无所谓态度,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里,疼,非常疼。 “亭亭,亭亭。” 耳边有他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了他的脸,那张她魂牵梦绕的脸。 “师父……”她刚从睡梦中醒来,意识尚未完全清醒,下意识地这么唤他。 赵方刚愣了愣,把她揽进怀里,“做噩梦了?” 任亭亭这才回过神来,现在是三年后,他已经是她的未婚夫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 他却抬手抚她脸颊,“都哭成这样了,还说没有?” 任亭亭这才发觉自己的脸是湿的,枕巾上也湿漉漉一片。 “梦到什么了?”他柔声问她。 任亭亭埋首在他怀中,感受他的体温,确定是真实的。 “梦到你欺负我了。”片刻后,她说。 赵方刚低头吻她额头,“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任亭亭仰头,“你怎么不舍得?你总是欺负我。” 说到这里,心里又酸酸涩涩地泛着苦。 赵方刚只以为她还在为白天的事和自己闹别扭,就抱紧她。 “好老婆,我错了。” “错哪儿了?” “你觉得错哪儿我就错哪儿。” 她就打他,“讨厌死了。” 他笑着凑过去吻她,两人吻了一会儿,她贴在他颈脖突然叫他名字。 “赵方刚。” “嗯?”他把玩着她的纤纤玉指。 “你要对我好啊。” 赵方刚觉得她最近有点多愁善感,看看怀里的她,“不对你好我对谁好?你是我老婆啊。” 可她却不依不饶,“你答应我。” 他就答应她,“我赵方刚,会对任亭亭好。” “多久?” “一辈子。” 任亭亭望着他眼底仿像有星星在闪烁,这才甜甜地笑了。 番外之赵方刚6 番外之赵方刚6 新房的装修告一段落了,任亭亭站在新房里看着初型的房子仿佛能看到以后自己在这里忙碌的模样,这是他们的家啊。 所有的东西都是询问过他意见她去选的。 她拍下几张照片做留念,过几天家具进场了就更有家的味道了吧。她心里这么想着,笑得很幸福。 纪昱恒一直有意推赵方刚再往上爬,所以他也变得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 这天跟政府为了一个新项目开发贷吃饭,来了几个面生的领导,他一进去,人家就介绍,“这是财政局任局长的女婿,y行营业部的总经理赵方刚。” 紧接着那帮原本眼睛朝上看的人立马就站了起来,热情地跟他握手,“赵总,你好你好。” 赵方刚也笑着跟他们握手打招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头衔里加上了任局长女婿这条,甚至已经被人安放在了y行总经理的前面。 这让从小高傲不肯低头认输的他,心里很不舒服。 今天肠胃不太好,中途他去了趟厕所,隔间外面是男士小号池,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一边小解一边聊天。 “那个赵方刚看着年纪轻轻,已经是总经理了啊。” “那是,纪昱恒的左膀右臂,跟着纪昱恒从dr过去的y行,心腹,以后也是要做行长的。” “牛逼啊,上面有人罩着,后面还有个老丈人,这前面可不就是一路平坦吗?” “听说他老婆还在念书的时候就被他盯上了,人家那深思远虑的,拿下任局长女儿就是拿下整个财政局,而且任局长后面还要往上升呢,c市的政府业务以后还不是他赵方刚想做就做?无非老丈人开口说句话的事。” “那这赵方刚岂不就是第二个纪昱恒?” “何止是第二个纪昱恒,他迟早会超越纪昱恒,纪昱恒可没任局长那么牛逼的老丈人,要我说啊,这纪昱恒也是傻,让下面人钻了空子娶了这小公主,但凡他当时起点心思,还轮得到这赵方刚?所谓平步青云,扶摇而上说的就是他这种男人呐。” 当时赵方刚在隔间里面扯着皮带真的很想一脚踹开门,让那些人有种的当他面说那些话,可刚抬脚他就放下了。 外面是政府的人,他得罪不了,如果项目贷的事情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黄了,不仅要纪昱恒去替他擦屁股,说不定他的准老丈人也得替他出面摆平,那就更加证实了他们所说,他赵方刚就是靠着老丈人往上爬的人。 最后等他们走了他才出来,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更甚。 呵,现在无论他多拼命和努力,这任局长女婿的大高帽子是再也摘不掉了。 任亭亭又等赵方刚等到很晚,她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已经过了十二点,以往如果他十二点前不回来都会先发微信告诉她一声,可今天却没有。 她就给他打电话,可被掐断了,再打再挂,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事。 她很不安,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就这么蜷缩在沙发上干等他。 凌晨三点半,他回来了,依旧醉醺醺的。 任亭亭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声音立刻起身,一时找不到拖鞋,她光着脚去迎他。 “今天怎么这么晚?”她问。 赵方刚把西装扔到沙发上,神色疲惫不堪,“一场结束有二场,二场结束又来了个三场。” “你不是跟政府的人吃饭吗?又不是跟那些老板,怎么还会二场三场?”任亭亭则把他西装折好放平在沙发上。 赵方刚没回答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渴了。” 任亭亭便去厨房给他倒水,然后再递送到他嘴边。 虽然客厅的灯她只开了一盏小射灯,但他白色衬衫上的口红印还是清晰可见,那一瞬间她手就抖了起来。 “赵方刚,你到底去哪儿了?!”她扬声质问。 赵方刚还没来得及伸手接杯子就被她喊了一嗓子,他仰头看她,“二场ktv,三场酒吧,怎么了?” “到底是客户要去还是你要去啊?” 他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任亭亭情绪已经上来了,她伸手去扯他衬衫,“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女同事不小心蹭到的!” 赵方刚一看,衬衫上居然有个口红印。 他心底骂了一句,妈的。 立马解释,“酒吧是后来在ktv遇到几个有合作的老板,被他们拉着去的,他们点了几个女孩来陪酒。” 任亭亭冷笑,“是kk还是gg啊?” 赵方刚一愣,她怎么知道? 任亭亭把手中的杯子重重磕放在茶几上,“赵方刚,你死性不改。”说完扭头就要走。 赵方刚伸手把她一拉,“什么我死性不改,你把话说清楚。” “以前你不就是dr夜店王子吗?这名号直到现在江湖上还有你的传说呢!”任亭亭想甩他手却没甩掉。 赵方刚觉得可笑,“是,以前我是贪玩,经常去夜店混场子,但玩归玩,都是逢场作戏。” “这次也是吗?”任亭亭问。 “不管你信不信,这口红真是人家蹭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去呢?你知不知道你快要结婚了?”任亭亭又问。 “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没关系?” 赵方刚索性站了起来,“亭亭,你自己也在这一行,我去都是为了应酬,我一直以为你会理解我。” 任亭亭皱眉,“我是想理解你,我一直都在理解你,可你呢?你换位思考过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觉得你对婚姻根本就是无所谓的态度!” 赵方刚今天心里本来就憋屈,这会儿被她的不依不饶也点燃了火,“我对婚姻无所谓?我怎么无所谓了?我说了是被客户拉过去的,人家面子我得给吧?难道跟你结婚我就一点自由都没有了?酒吧这种地方踏都不能踏进去?你好歹也在国外念了这么多年书,怎么?对酒吧有偏见?” “那纪总会去酒吧吗?会在衬衫上留下女人的口红印吗?”任亭亭再次反问。 “你扯他做什么?那涂筱柠还不会在他应酬的时候狂打他电话呢,你呢?你有人家老婆懂事吗?”赵方刚也跟她杠上了。 已经不记得这是他们两人的第几次争吵了。 任亭亭仰头看着他,越发觉得他陌生,或者,她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你觉得我不懂事?” “你但凡懂事一点,我也不会这么累。”他如此回应。 “你累了?” 赵方刚揉眉心,“是。你无止境地无理取闹,让我觉得很累。” 任亭亭的脚还光裸裸地踩在地上,很冷,却没有此刻的心寒。 也许,一开始就是她错了。 两人安静得站了很久,偌大的房子里只能听到电视里的雪花声,蓦的,任亭亭说,“分手吧。” 赵方刚抬头,对上的却是她平静的脸,她又说了一遍,表情认真,“分手吧。” “你再说一遍?”他目光紧锁她。 “分手吧,我也累了。” 他沉默她就继续说,“我们很多不适合的地方不是吗?你不愿意改,我也不愿意接受,三天两头的吵架,是真的不适合。” 她语气越淡然,他就越生气,“任亭亭,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非常清楚,既然大家都累了,继续下去没意义,趁着没结婚,还来得及。” 赵方刚嘲讽的笑,“还来得及?你早就有这心思了?” 这次换任亭亭沉默,她这样他就越气,越气就越口不择言,“好,那分啊。” 分就分啊,谁怕谁。 他说完,任亭亭看了看他,转身就上楼去收拾东西。 赵方刚在客厅坐着,回来的前的困意此刻全无,听着她闹出的动静,心里烦乱的很。 他点燃一支烟开始抽,不一会儿整理好东西的任亭亭提着行李箱下来了。 这次她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到他身上一下,低头只顾往外走,赵方刚掐了烟跟过去。 “太晚了,明天再走。”他伸手拦她。 “不了,现在就走。”她却倔得很,闷头就去开门。 赵方刚看着她开门,“我送你。” “不了,不然回头我还得再来拿车。” 他又重复,“太晚了,我送你。” “不要了。”她却拒绝,也没回头,“既然分手了,还是各自留点体面。”然后就拉着行李直接出去了。 门被关上,瞬间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电视还在“哗哗”冒着雪花屏。 赵方刚看着门,嗓子又干又涩,太阳穴突突狂跳,可脚就跟定住了似的,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任亭亭拖着行李回到自己车上,锁上车门,望着还亮着微弱光的那扇窗,泪水控制不住地肆意往下流。 她哭得特别伤心,抽泣着用手抹着泪,可泪水越抹越多还滴在了方向盘上,最后她就不抹了,她发动了汽车,这次是真的没有留恋地,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结束了,都结束了。 赵方刚站在阳台上看着她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耳边却都是“他是任局长女婿”这句话。 就像根刺扎在他心里,让他迟迟挪不动脚去追她。 他将手按在扔在狂跳的太阳穴,心想。 暂时分开几天也好,两人各自冷静一下。 可他没想到任亭亭是来真的,她把新房的钥匙留在了床头,把他微信和电话也拉黑了,她所有的东西都带离了彻底,连卫生间的瓶瓶罐罐都不见了。 他所有能联系到她的方式都被她切断了。 没几天纪昱恒就在会后把他单独留下,很严厉地对他,“你在搞什么?如果一开始没想认真就别打她主意。” 他说,“我怎么可能对她不认真,她是我第一个追的女孩子。” 纪昱恒叩笔,语气收紧,“婚姻不是过家家,这次你自己想想怎么收场。” 赵方刚有口难言,还不是他那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 这头刚被纪昱恒教训完,那头他妈也来了,电话里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要是真把亭亭这个好孩子作没了,你就别回家了,我跟你爸再不认你这个儿子!” 他就去dr找任亭亭,他在她车旁等,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 “老婆……”他又皮厚地贴过去。 任亭亭十分冷静,“我已经不是了,准确的说,我一直就不是。” “你是啊。”赵方刚要靠近,却被她躲开了。 她说,“三年前,我也在这里等过你,你还记得吗?” 赵方刚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下,点点头。 “那个时候,我眼里心里只装得下你一个人,你一向就爱玩,如果没猜错,你当时拒绝我之后去的就是酒吧。”她叹了口气,“从前我年少无知,以为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即使被你拒绝了,还是把你默默装在心里,因为喜欢,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可以傻乎乎屏蔽掉你一切的缺点。后来你来追我,说让我当你女朋友,我真的开心得像个傻子,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你,我也很努力地在做一个合格的女朋友,可我错了,你还是你,爱玩,随性,最爱的永远是自己。” 赵方刚看她泛红的眼眶,心里也揪得疼,他确实一向无拘无束,即使跟她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改变。 “你说你年纪不小了,想成家了,我就开始学怎么持家,可我也才二十七岁,而你却三十几岁了,你不觉得你有时候还不如我成熟吗?来来回回的争吵,多少次了?”任亭亭看着他,有些自嘲,“这段时间我彻底想通了,从前对你的执念,也在那段同居的生活中被消耗光了,赵方刚,这次我是真的放弃你了。” 赵方刚没想到这些话是任亭亭说出来的,那一瞬间,他知道她是真的长大了,也是跟他来真的。 “亭亭……”他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任亭亭却不是很想听他讲话,她打开车门,上车前又留下一句,“麻烦告诉叔叔阿姨,不能成为他们儿媳妇了,谢谢他们的喜欢,但是,很抱歉。” 赵方刚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自己眼前。 那一刻,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痛心疾首。 番外之赵方刚7 番外之赵方刚7 赵方刚依旧每天应酬到很晚,凌晨回到家的时候醉醺醺地瘫倒在沙发上,有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半夜半梦半醒,他开始嘟囔,“老婆。” 可是没有回应,他又喊,“老婆。” 仍然没回应,他就睁眼,“亭亭?” 然后看着杂乱不堪的房子,哪里还有任亭亭的身影,他们已经分手很久了。 酒后劲突然上来,胃里开始翻腾,他去卫生间吐了,吐完胃里空空他觉得好饿。 他自己去厨房下面条,橱柜里塞满了她买的方便面,以前他饿了,都是她半夜拖着困倦的身子起来给他煮面吃。 他就随手拆了一包,也没开锅,直接用开水泡,泡开后他吃了一口,却怎么都不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再去煎荷包蛋,可总掌握不住火候,不是焦了就是老了,没一个能让他下去口的。 他盯着那碗面和一堆做失败荷包蛋出了会儿神,倏地,他放下筷子,披上衣服出了门。 他驱车来到她的公寓,又学以前装醉去敲她家门,可是这次开门的却是个中年男人。 “你谁啊你?”男人问他。 “你谁啊?”他也问。 “我是这儿的业主!” 赵方刚一愣,问,“业主不是任亭亭吗?” “她把房子卖给我了。” 赵方刚这才知道她把房子卖了,看来是真想断了跟他所有的联系。 最后他没办法,又去dr蹲她,这次还没等到她却先蹲到了涂筱柠。 涂筱柠一看到他就知道他来的目的。 她直接告诉他,“别等了,亭亭家里已经给她介绍了新的对象。” 赵方刚心里一紧,“她去了?” 涂筱柠点头,“去了,已经处了一段时间了,上周才答应做人家女朋友。” “对方做什么的?” “也是银行的客户经理,据说门当户对,她爸妈很喜欢。” 赵方刚点了一支烟,只哦了一声。 涂筱柠似乎还想说什么,“小赵哥……” 赵方说,“我没事。”立了片刻转身回自己车。 但涂筱柠并不是想安慰他,甚至很直白,“小赵哥,如果你没收心就不要再去伤害亭亭,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单纯的女孩,她之前是把心都掏给了你,让她好好生活吧。” 赵方刚开车门的动作微滞,很久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后来,赵方刚也谈了一个女朋友,这次是个大学美术老师。 人很漂亮也很会打扮,跟他以前的女朋友差不多类型,他妈见了照片只说以后不会再过问他的事。 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有天女孩问他有没有买房子。 他告诉她,“我有两套房。” 女孩眼底亮了,然后问,“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他就带她去看了,之前的那个婚房,他都没怎么去过,这次一去,他才发现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 墙纸什么的都贴好了,家具也陆续搬进去了,还有几盆放在地上快枯萎了的绿萝,那是她买的…… 没有过多的逗留,他又带女孩来到自己住的公寓,她环视了一下,突然勾住了他脖子挂在了他身上。 她问他,“你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啊?” “嗯。” “那今晚,我不走了好不好?” 他把她手拉下来,只淡淡说,“我送你回去。” 就这样像正常情侣谈着,她也挺体贴懂事,不怎么烦他,他甚至想就这么谈到该结婚了也不错。 只是他总是会想起婚房里的那几盆绿萝,有时候下了班没饭局他就去给它们浇水或者放到阳台晒太阳。 女朋友知道他三天两头会往房子跑后以为他是怕新房甲醛太多才那么重视那些绿萝,有天也心血来潮,说可以把房子钥匙给她,他应酬多比较忙,她空了可以帮他去照顾那些绿萝。 赵方刚一开始没同意,直到有天下暴雨,他又在应酬抽不开身,结束后赶到那房子,他搬到阳台外面晒太阳的绿萝差点被大雨淋蔫,加上过段时间他要出差,便在女友的软磨硬泡下把钥匙给了她。 等他出差回来再去房子的时候,他打开门愣住了,那淡绿色的墙纸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掉了。 他再去房间,房间的墙纸也都换成了新的。 他直接开车到女朋友的大学,等她上完课。 她还以为他是来接她的,很开心地跑过去要抱他,却被他躲开。 “为什么动墙纸?”他问。 她就实话实说,“因为那墙纸颜色我不喜欢,就换掉了。” “谁让你换的?”他又问。 她看着他一脸困惑。 “谁让你换的?”他重复,语气严肃。 她有些委屈,“你那么凶干嘛?不就是墙纸吗?不喜欢就换了啊,那颜色太淡雅了,一点都不洋气。” 赵方刚脸色很不好看。 她还在说,“现在不换以后我们住进去也是要换的啊,再说了……” “谁说你会住进去?”他打断了她。 她瞪大眼看他,反应了一会儿,“你什么意思啊赵方刚?” 赵方刚闭口不言,沉默许久。 她就去拉他,“你把话说清楚!” 他便回,“分手吧。” 她愣了一下,缓了好久,开始发作,“你有病吧?为了个破墙纸跟我分手?” “是啊,我有病,也不想再耽误你,分手吧。” 他认真的语气让她意识到不是开玩笑,“你真为个墙纸就跟我分手?” 赵方刚此刻也很平静,诚实地告诉她,“那房子本来是我跟她的婚房,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挑的,我心里还有她,所以对不起。” 她瞬间就明白了,苦笑了几下,抬手送给他一个耳光,“渣男!” 那耳光赵方刚原本可以躲但他没躲,毕竟他确实渣。 她生气地扭头就走想想又折回来,重踩了他一脚再补上一句,“傻逼!” 赵方刚吃痛,还是对着她的背影再次道了个歉,“对不起。” 周末的时候,赵方刚跑遍了建材城,都没有再找到跟以前一模一样的墙纸。 他独自坐在那房子里颓然对着那几盆绿萝抽烟,心想,可能这就跟他跟任亭亭的感情一样,没了就是没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再次见面,是在她父亲任局长的葬礼上。 她父亲在出差的高速上因为司机疲劳驾驶打了个盹,撞上了前面的超重型卡车,当场车毁人亡。 他是跟着纪昱恒一起去吊唁的,他看到她脸色惨白的穿着孝服站在灵堂边上,他想跟她说句话,可是此时她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男人,他揽着她,她靠着他哭。 赵方刚很快移开视线,走到任局长的遗像前,别人都是鞠三下躬,他是跪下磕了三个头。 等他起身,照礼数是要去抚慰家属的,但他却跟纪昱恒说,“老大,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纪昱恒看了他一眼,颔首。 他就先出去了,在等纪昱恒的时候抽了好几根烟。 他又回头看看灵堂里任局长的照片,说了句,“老头啊,上次跟您下的棋还没结束呢,怎么就走了?” 然后苦笑了一下,涩然开口,“一路走好……” 再重遇,是在客户做东的一场晚宴上,客户把所有合作的银行都请来了。 赵方刚是陪手底的管户客户经理去的,没想到一进包厢就看到了她。 可是他记得,这家企业并未在dr有授信。 “来,我来介绍一下。”客户见他到了,非常热情,开始做起介绍。 “这是y行营业部的总经理,赵方刚赵总。” “这是我们c行的管户客户经理,潭经理,这是他女朋友,也是客户经理,dr的任经理。” 赵方刚这才清楚地看到了她的新男友,挺年轻挺精神的一个小伙子,两人看着也挺配的。 “赵总,您好,初次见面,幸会,我是c行小谭。”她男朋友谦卑有礼地给他这位前辈递来一张名片。 赵方刚接过,笑笑,“你好。” 随后小谭就招她过来,她一时没动,小谭伸手拉了一把,她就这样被拉了过来。 她宛如不认识他似的,真的像初次见面一样跟他打生疏招呼,“您好,赵总。” 赵方刚看着她,可她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也回了一句,“你好。” y行的人之前都认识任亭亭,所以站在赵方刚后面的下属一直在擦汗。 妈呀,这都叫什么事啊?新欢旧爱齐聚,这顿饭还怎么吃啊? 天灵灵地灵灵,保佑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啊。 这边下属在暗自纠结,那边赵方刚却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 y行是这家企业的授信最大行,他们今天是座上宾,加之赵方刚的级别,老板是客气得很,一直给他敬酒,相比之下,其他银行就显得被冷落许多。 那小谭也是个活跃且爱表现之人,一直很想融入他们,总是借机插话或者敬酒。 酒过三巡,老板目光转向他身边的任亭亭。 “小谭你好福气,有这么个漂亮女朋友,还又是同行,这是准备以后夫妻同时上战场?” 小谭展颜一笑,“哪里哪里,还不是冯总您声名远扬,她听说我今日跟冯总有约,非要跟着我来亲自见见冯总。”说完就对任亭亭扬扬下巴,示意明显,“你不是来之前还嚷嚷着要多敬冯总几杯酒的?” 赵方刚的下属就坐在那小谭旁边,一直偷偷地瞄坐在对面的赵方刚,此刻他看起来虽跟平常无异,但唇角的笑容已经逐渐开始消失。 下属拿起手边的湿巾擦擦汗,也不再顾忌那湿巾先前已经被自己擦过嘴弄脏了。 他感觉自己右眼皮在狂跳,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任亭亭并没有按照男朋友的意思拿起面前的酒杯,她只说,“抱歉,我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去趟洗手间。” 之后她就站起身,想要出去。 那冯总提示:“任经理,这包厢有独立卫生间。” 任亭亭顿下脚步,饭桌上一时安静无比。 突然赵方刚下属说了一句,“啊,那卫生间我刚刚进去过,都是电动的,好像出了点故障不太灵,任经理去恐怕不太方便呢。” 那冯总一听哦了一声,“那只能去包厢外了。”转而吩咐服务员,“麻烦你带这位小姐认下路。” 任亭亭委婉道,“不用了冯总,这里我认识的。”说完已经抬步走了出去。 那冯总就将视线落向对面,“小谭啊,你要不要去看看你女朋友?她好像脸色不大好?” 小谭依旧笑着,说没事,但任亭亭许久没回,隔了一会儿他才打了个招呼,“我去看看我女朋友,你们继续用餐。”然后也起身跟了出去。 这次是两人都迟迟未归,赵方刚假借接电话来到走廊,在一个角落寻到他们。 他听到了那小谭的声音。 “任亭亭,你别给我端着,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任局长的女儿?还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带你来吃饭你从头到尾板着个脸给谁看呢?啊?” 任亭亭低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声音微弱,“我不喜欢喝酒。” “不喜欢?”那小谭皱着眉,“你入行的时候你师父没教过你银行客户经理就是要抛头露面经常出来应酬的?这冯总是我的大客户,我还指望他给我年底配存呢,他们公司一年结算量巨大,可全都在y行,你以为大家今天为什么都来?还不是都想插一脚分一杯羹?不然我脑抽了来看y行的老总给我们摆架子?”他边呵斥她边伸出指尖上下来回指她,带着浓重的警告,“所以你别给我耍小姐脾气,别把事情给我搅黄了,认清自己现在的位置,听到没有?” 赵方刚站在那里,看着她就这么低着头被训斥的样子,定在了原地…… 他先回到酒桌,不一会儿他们俩也回来了。 那小谭又在怂恿任亭亭喝酒,她就真的拿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看着她先去敬那冯总,之后就是冯总身边的他,走到他这边的时候,她头还低着。 “赵总,我敬您。”她说完握着酒杯就要继续喝,却被他抬手制止了。 “别喝了。”他说。 她却倔强地还要喝,他重复,“别喝了。” 任亭亭的手开始颤抖,她像非要做到似的,还在把杯子往自己嘴边送。 他一把夺过她的酒杯,重重放在酒桌上,“我让你别喝了!” 在场所有人一愣,除了他的下属。 小谭也反应了一会儿,然后唤,“赵,赵总?” 赵方刚横扫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小谭傻了,“你,你?” 赵方刚把任亭亭往身后一护,他厉声问小谭,“你是不是男人?你他妈还算是个男人?” 小谭被问得莫名其妙,看所有人都在看他,瞬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他指着赵方刚,“你,你干嘛?把我女朋友放开!” 赵方刚懒得再理他,直接喊下属,“小郭!” “哎!” “今天这顿我们y行做东,你替我陪好冯总和各位。” “奥!” 接着他又看向那冯总,“抱歉冯总,我还有事,失陪了。”说完一把拉过任亭亭就往外走。 “诶?你拉谁啊!”那小谭见状要去追,被小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按回座位。 “谭经理!我们继续吃饭!” “不是!不是!他他他……” 任亭亭被赵方刚拉出饭店,她一直在后面喊“松开我。” 他就是不放,任亭亭挣扎,“你再不放我喊人了。” 直到停车场赵方刚才停下,“你喊,还想回去陪酒是吧?” 任亭亭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咬着唇说,“我陪不陪酒,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刚刚在这么多人面前拉我走,又比陪酒好多少?你还想过我以后要怎么做人么?” 赵方刚气得双手扶腰,声音很高,“你是傻了还是呆了?那酒喝上一轮你还能不能直着走出那包厢?那种男人你也跟?任亭亭,你找不到男人了是吧?” 任亭亭抬眼看他,眼眶已经红了,“我找谁,都是我的事,也轮不到你来管。” 赵方刚更气,“你他妈要找也找个比我好的,你找个还不如我的算怎么回事?!” “你!”任亭亭不想再跟他讲话,只想赶紧走,可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就被他拽住了。 “你放开我!” 他手一收就把她带进了怀里,紧紧扣着她。 “你就气我是不是?要气死我才高兴是不是?我以前再混蛋,连你出去应酬都舍不得,那小子算老几啊就让你过来陪酒,还拿手指你,我没当场冲过去把他手扳断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任亭亭还在挣扎,她越动他就越不放,越抱越紧,他心疼死了。 “这种委屈,他凭什么让你受?啊?他凭什么?” 任亭亭再也绷不住,眼泪狂涌而出,浸湿了他的衬衫。 她开始打他,一拳又一拳,她委屈极了,特别委屈。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赵方刚心都要碎了,把她护在胸口。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是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秒,任亭亭失声痛哭,哭得特别伤心。 这是父亲离世后,她彻底地放肆。 赵方刚的眼眶也红了,他紧紧搂着她,这一次,再也不想放手。 番外之赵方刚8 番外之赵方刚8 任亭亭哭了多久赵方刚就哄了多久。 感觉这辈子的对不起都在她的哭声中说完了。 当时他就在心底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自己有机会对她说这三个字。 原来这小谭的家里确实有些底子,跟任亭亭刚开始接触就展开了热烈地追求,人机灵很会来事,时不时在她父母面前表现,就这样被他持之以恒追了两个月,任亭亭决定跟他试试。 他对她也一直挺好的,会接她下班,经常也会给她制造一些惊喜似的小礼物,约她看电影。 其实都是正常情侣会做的事情,可任亭亭总觉得跟他之间少了些什么。 后来父亲突遇车祸,骤然离世,他慢慢就对她没有以前那般温柔体贴了。 任亭亭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走茶凉,什么叫现实。 他以前对她的所有殷勤也只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任局长的千金。 他对她越来越不耐烦,她知道父亲不在了,她什么都不是,以前的那些曲意逢迎,无非都是看在父亲的脸面上。 她提出了分手,可他却说,“我们俩现在分手你让别人怎么看我和我们家?说我势力?我们家落井下石?” 她没想到在父亲走后他说话竟这样的赤裸裸,之前伪装得可真好,把她父母都骗得团团转。 可她也不会妥协,她坚持要分手,他最后没办法,提出让她陪他去赴个宴的要求,答应事成后就立马分手。她这才会跟他一同出现在这次的酒桌上。 谁知道她见到了赵方刚,那一刻,遥视到坐在自己对面的他,她头低着,双眼凝泪,好几次绷不住差点就要掉落下来。 任亭亭眼睛已经哭肿了,把赵方刚车里的纸巾都快用光了。 赵方刚心疼得抬手想去抚摸她脸,“我有去你公寓找过你,可你已经把房子卖了,我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她躲了躲没让他触碰到,他自觉收回了手,“也去dr蹲过你,可你像躲着我似的不出现,后来涂筱柠说你新交了男朋友。”他叹了口气,“任亭亭,你心也够狠的,说走就走了,把我微信电话全拉黑,什么都没给我留,什么念想也不给我,除了新房里的那几盆绿萝。” 任亭亭红着眼看他,嗓子已经沙哑不堪,“你不是也有了女朋友?” “分了。”赵方刚立马说,又抬眉,“你知道?你还一直在关注我是不是?” 任亭亭又不说话了。 赵方刚犹同得到一丝契机,伸手将她搂了过来,下巴贴在她的额,“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再也不混蛋了,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不让你一个人在家担惊受怕了。”他把她抱得很紧,“老婆,我想吃你煮的面了,你走了,我吃什么都没味。” 他可怜巴巴的样子,惹得任亭亭想推开他都没办法,他索性皮厚地抓过她的手,“要不你再打我几下?打到你开心为止。” 任亭亭没打他,却捂住了自己的脸,“你总是这样,在我放弃你的时候再来招惹我,总是这样。”她头发都哭乱了,却在努力调整自己,“三年前是你说的,我们不合适,也是你跟小涂姐他们说的,说我压根不是你的菜。” 赵方刚怔了会儿,他没料到当初他随口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居然被她听见了。 他想解释却又无力反驳。 那个时候的自己,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会栽在这小丫头手里,要是知道,她当初跟他表白的时候他怎么忍心拒绝?每每回想起自己干的那些混蛋事,他都想抽自己。 “三年前在机场,你站在远处笑着对我举手喊我名字,那样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世界,你陪我去电玩城,教我投篮,帮我夹娃娃,明明知道你是因为领导交代的任务才对我那样百依百顺,可我还是傻傻地喜欢上了你。我连讨厌的社会实践都不抗拒了,去了dr像块牛皮糖一样黏着你,可你瞧都不瞧我一眼,你嫌我麻烦,总是找各种理由甩掉我。”这些藏在任亭亭内心深处的痛是第一次当着他面说出来。 赵方刚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曾在无形中伤了她一次又一次。 “后来我鼓足勇气跟你表白,你云淡风轻的样子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当时的你甚至可能都觉得我很可笑。” “亭亭……”赵方刚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可她固执地还在继续。 “可那时我就是傻啊,我以为是我太小了,太幼稚,不够成熟,我就很努力地把自己变成熟,变得不幼稚,心想,是不是这样,有一天,你眼里就能看到我?会喜欢我了?” 赵方刚此刻如鲠在喉。 “你当时说让我以后别进银行,我还是固执地进了,我天真地以为只要进了跟你一样的行业,就会了解你每天的工作,更懂你一些,至少还有个能再跟你接触的机会,我只是想离你更近一点。”她泪眼迷蒙,又抹了抹泪水,“我不死心地选了dr,即使你已经不在了,我想那也没关系,本来dr也不允许员工之间谈恋爱,万一以后我们有机会在一起呢?我是不是很傻?一直在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可每一次幻想,每一个幻想里都有你。” 赵方刚捧着她的脸,“亭亭,别说了好吗?别说了。” 她却摇摇头继续,仿若诉说自己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你知道你来主动追我的时候,我开心得失眠了一夜吗?那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一次次陷入其中,以至于只看到眼前的甜蜜,忘了你是只爱自己的人,你追我,只是觉得我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缠着你的跟屁虫,那种落差感让你挫败,其实那根本不是喜欢,只是你享受被人崇拜的感觉,是你的自尊心。”她又苦笑,“所以,即使在一起你也没有真的在乎过我,你只顾自己开不开心,我不开心了就随便哄哄,有时候甚至你都懒得哄,你以为你那样的冷暴力又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 她抬眸对上他的,“那么这次呢?还是先给我吃块糖,然后再重蹈覆辙一遍一次次地伤害我?可是赵方刚,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任亭亭了,你有你的自尊我也……” 可他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她推他他就加深这个吻,任由她的泪打湿他们的唇,直到她折腾得没力气了,他才放开她,但却依旧扣着她在自己胸口。 “现在轮到我说了。”这下换他开口,“是,没错,以前我贪玩,谁我都没放在眼里,更别提你当时那种还没进社会,不谙世事的小丫头片子,你那时候就是个小跟屁虫,我这人怕麻烦,收你为徒也是被老大逼的,你又比我小了六岁,比涂筱柠还小,我潜意识里就把你划分成小孩儿,那会儿你还在念书,没有正式走进社会,你突然说喜欢我,我只当是个小女孩还没成熟的表现,错把对师父的那种依赖当成喜欢。” 往事历历在目,回忆涌上心头,任亭亭还是难受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赵方刚用纸巾给她擦脸,“三年前我自以为是地拒绝你,伤害你,三年后又为了所谓的脸面和自尊心再次伤你,你为了我一直在改变,你次次的退让却换我次次地变本加厉,不知好歹。”纸巾见底了,他就索性用手给她拭泪,“知道你爸的事后,我在你家楼下待了一宿,我知道你一定难受狠了,可我用什么身份再去找你?我连想安慰你的资格都没有,后来去他老人家的葬礼,看到你靠在别人怀里哭,我就想,那位置本来该是我的,被我自己作死了。” 他眼眶也红了,“你走了我经常去那个新房里,一坐就是半天,里面大大小小的东西全是你挑的,我连抽烟都是苦的,我后悔,自尊算个屁,我怎么就把我那么好的老婆给弄丢了。” 任亭亭的手被他紧紧握住扣在胸口,他望着她声音哑沉,“今天这事我没碰上就算了,被我碰上了我就不会再轻易放你走了,亭亭,回家好不好?” 他那句“回家”让任亭亭再次泪奔。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赵方刚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了一会儿见她迟迟不语他又死皮赖脸了,“那我跟你回家也行。” “谁要你跟我回家。”长久寂静,任亭亭终于用浓重鼻音开了口。 赵方刚心头一喜,“那跟你去别的地方也成。” “谁要你。” 赵方刚就去蹭她,“你要我。”他紧圈着她像失而复得的宝物,“老婆,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你心里一直还有我,我答应你,所有的臭毛病都改,再也不伤你心了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他语气卑微,几近哀求,任亭亭靠在他肩上狠狠咬他,嘴里嗔怪着,“我真的讨厌死你了,也讨厌死自己了,每次都不争气。” 她咬得可真重啊,赵方刚吃痛却由她咬,还把自己送上去,“是,我全世界最讨厌,老婆想咬哪儿就咬哪儿,你开心就好。” 任亭亭推他,“神经病。” 他牢牢注视着她,“那,原谅我了?” 任亭亭不发一词。 他就装可怜地握住她手要让她抽自己,打了好几下,这招果然奏效,任亭亭抽回手,终是松了口,“赵方刚,这是最后一次。” 赵方刚赶紧发誓,“绝无以后!”语落,不等她说话就捧起她脸亲了又亲。 “喝了酒臭死了你。”任亭亭虽嫌弃着却没再推开他。 “亲我自己媳妇儿怎么了?好久都没亲了。”蓦地他停了下来,“那小王八蛋有没有亲过你?” “……” 以为她是默认了,赵方刚嘴里骂着“他妈的”就要开车门。 任亭亭把他一拉,“干嘛去?” “再进去把他废了。” “神经啊你,没有。” 赵方刚看看她,“真没有?” “真没有。” “那他碰过你哪里没有?” 任亭亭打他,“烦死了你赵方刚,没有没有,都没有。” 赵方刚这才放心了,把她再次揽进自己臂弯,把她当宝一样在她额上印上一吻,“你是我的小姑娘,谁都不能碰。” 任亭亭躺在他胸膛听着他心跳。 三年前的初见,让她的心宛如泼出去的水,在他那里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在心底叹着气,任亭亭,你就这点出息,世上男人千千万,偏偏就在赵方刚这棵树上吊死了。 “那你呢?”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他。 赵方刚一懵,“我什么?” “你跟你那女朋友……”任亭亭说了半句又不说了。 “那还不是你被你气的,你扭头就走,把我扔下就算了,转眼就跟别人好,我想你都不要我了,我跟谁好不是好。” 任亭亭抬头,“那你就真跟人家好了是不是?” 赵方刚立马就狗了,“没有没有,就牵了个小手,后来我主动分了,我也不能心里装着你老吊着别人,耽误人家是不是?” 任亭亭默然他又补充,“真的,除了手,她其他地方我碰都没碰过啊老婆。” “那今天这饭局你要是没来,或者我没来,我们没遇上,你就打算孤独终老了?”任亭亭又问。 赵方刚把她手抓到唇边吻着,“怎么可能,就算今天没遇上,也准备找机会给那小王八蛋使个绊子,c市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尤其银行业,我赵方刚混了这么多年,想搞个人还是可以的。” 任亭亭瞪他,“你,你公报私仇?” 他把她一勾,“谁让他跟我抢女人。” 任亭亭推他一下,“我告诉你,就算我这关过了,我妈那里你要怎么办?她本来就觉得你油嘴滑舌,年纪又比我大那么多岁,以前是我坚持她才没反对,后来分手她对你印象更差了。” 赵方刚却笑笑,“这你都能担心?你老公我可是妇女之友。” 任亭亭拧他,“跟你说正事呢。” “我知道,放心,你妈那儿不是问题。”赵方刚则胸有丘壑。 任亭亭还在心思重重,他便凑过去一亲芳泽,“去我那儿?” 任亭亭咬了他一口,“去什么去,我得回家,不然我妈该问了。” 赵方刚就耍无赖,覆在她耳边,“我这当和尚当的身上都要长出草来了,女施主,行行好,不给我吃口肉喝口汤总行吧?” 任亭亭继续没好气,“你当你的和尚好了,管我什么事。” “你不想吗老婆?” 任亭亭脸红得要熟了,下一秒对他拳打脚踢,“老男人不要脸。” 赵方刚任她打着,笑着发动了汽车,“行啊,让你知道老男人才更有魅力。” 任亭亭就这么被赵方刚拐回了他的小公寓。 他是真的憋狠了,像个猛兽一样恨不得把她撕开,要不是她还要赶着回家,她真的没有一点力气从床上爬起来。 “别走了好不好?”她穿衣服的时候赵方刚从她背后又贴了上来。 “你想被我妈拉入黑名单是不是?”任亭亭浑身酸痛死了,身上也被他折腾得满是印记。 提到这个赵方刚就捏捏她,“你一会儿就把我微信加回去。” 她不应他就拍她,“听到没有。” 任亭亭打掉他手,“知道了。”然后踹他,“你快起来送我回去,不然我妈该打电话催我了。” “你妈现在管你这么紧?” 任亭亭穿衣服的动作微滞,声音低了几分,“我爸走后,她情绪就不太稳定,她现在只有我了。” 赵方刚听得心里也堵,他轻轻吻吻她的肩膀和颈脖,“那以后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别让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 任亭亭又瞟他,“谁要嫁给你。” 他把她从后面一搂,“你人都是我的了,不嫁给我嫁给谁?” “直男。” 任亭亭推都推不开他,最后带着哭腔怪他,“你讨厌……” 赵方刚这次是真的改掉曾经那些花花公子的臭毛病,重新做人了。 为了一表决心,他回去就差跪在父母面前了。 “老头,老太,你们也不想看我孤独终老吧?亭亭她妈那边现在只有你们出马了,救救孩子吧!” 他老头恨不得踹他,“你说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之前都要结婚了你给我搞一出分手,那是任局长的女儿啊!我脸都给你丢光了,那段时间我走在单位都抬不起头来,你知道我同事都怎么在背后议论的?说我赵某人教子无方,儿子虽然事业有成却总在外花天酒地,我赵家就不是能娶良家妇女好好过日子的人家。”他爸手边要有东西就往他身上砸了,“我在单位兢兢业业了一辈子,行业里人人都敬重我,你却不仅把我,还把我们家名声全败坏了,要不是你妈拦着,我早抽死你了我!” 一向在他爸面前硬骨头的赵方刚这次也难得地认怂,“老头,你要打要骂随便,这次我绝不给你再丢人了,亭亭我是一定要娶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亭亭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说实话我一开始真当她是个娇身惯养的大小姐,可后来接触下来根本不是那回事,人家虽然年纪小却知书达理,什么都向着你,可你臭脾气一上来说分就分,你说你多伤人家姑娘的心?”他妈也拍着桌子恨铁不成钢道。 赵方刚被父母骂得也想扇自己,“我知道啊,我也后悔啊,这不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给又追回来,我这次是认真的,爸,妈,你们得做我坚强的后盾啊。” 他爸想想还是气,“后盾!你自己数数,从小闯的祸我跟你妈给你擦的屁股还少?” 赵方刚趁热打铁,“那多一次也不多了,这次再帮忙擦一下啊。” 他爸直接一脚踹过去,“你个狗崽子!” 赵方刚也没躲,挨了一记边吃痛边不忘拍马屁,“老头,只要这次你帮我搞定,我的车以后随你拿去开,还有我珍藏的那些酒跟雪茄,你不是喜欢吗?全给你!” 他爸闻言扬手要揍他,“什么时候了还跟我来这套?你少来!” 赵方刚抱头防御,却喊,“真的!这次真不诓你!通通都给你!骗你我不是人!” 他爸一掌拍他背上,“你不是人我是什么!” 赵方刚继续挨着打,跪舔他爹,“您是电,您是光,您是我唯一的神话啊爸爸!” “滚犊子!” 赵方刚这次在他再抬脚前躲了一下,“爸爸!雪茄!酒!车子!考虑一下啊爸爸!” 他爸也踹累了,停下动作喘气,“你认真的?” “天地可鉴!” 他爸思忖须臾,最后松口,“行,成交。” 赵方刚瞬间喜笑颜开,拍拍他老头肩,“兄弟兄弟,够意思。” 头上却又被挥了一记,“我是你爹,昏了头了你!” 他捂着头,此刻怂得一逼,“是是是,不仅是我爹还是我男神。” 却暗自腹诽,这老头怎么总那么天真好骗? 任亭亭家赵方刚父母带着赵方刚拎着一堆东西亲自上门给人家妈妈道歉。 再加上任亭亭一根筋地就认准赵方刚了,她妈最后只得也松了口,说再给赵方刚最后一次机会。 赵方刚当时就如释重负,如重获新生,要不是顾及双方家长都在,他恐怕要搂着任亭亭狂吻了。 他紧紧握着任亭亭的手,这次紧到难以割舍。 赵方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酒吧ktv从此告别,连应酬都能推的就推,朋友同事都笑他从良了,他只说,“要早点回家陪老婆。” 很快业界就传出,y行最有潜力的总经理赵总是个妻管严,被他的小妻子治得死死的,以前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他现在连买个东西都要问下女朋友意见。 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一物降一物啊。 后来连涂筱柠都忍不住问任亭亭,“你不给小赵哥零花钱用吗?” 任亭亭一脸冤枉,“怎么可能?是他自己非要让我管钱的,什么卡全都扔给我了,但我从不克扣他花钱。” 涂筱柠点点头,又偷偷跟她传授经验,“不过男人,钱是要管管。” 任亭亭一听来了兴趣,“你们家也是你把持钱?” “那倒也不是,就是大钱各有各自管的领域,比如投资股票基金这种他管,理财什么的我管。”涂筱柠告诉她。 “那小钱呢?” 涂筱柠喝了口水,“我一般每个月给他两千块现金当零花钱,平常给他一张额度五万的信用卡,毕竟男人嘛,出去应酬多,有时候要请客结账,也不能整得太寒碜。” 任亭亭一愣,“纪,纪总一个月零花钱就两千块?” 涂筱柠点点头,“是啊,两千块不错了好吗,他平常也很少有要自己花钱的地方。” 任亭亭惊讶的同时又觉得自己也学到了,于是默默记下了。 直到赵方刚的零花钱也变成了两千块,他有天没忍住去跟纪昱恒吐苦水,“老大,你能不能跟你家涂筱柠回去说说,别让她整天没事给我们家亭亭教些歪门邪道,这一个月只给自家男人两千块零花钱是人干的事吗?” 赵方刚只收到了那熟悉的死亡凝视,瞬间拍拍自己嘴,改口,“两千块零花钱可太多了!贤妻模范!”他竖个大拇指又拍拍手,“好!好!值得我家亭亭学习!” 最后他只得回去跟任亭亭说,“你少跟涂筱柠学啊,她鬼点子多呢,你别被她带坏了。” 任亭亭却说,“纪总都没意见你倒先有意见了?是不是心虚了?” 赵方刚又打自己嘴,哄她,“没有没有,老婆你做什么都对,都对。” 心里暗自怼涂筱柠。 臭丫头,以前暗地里在老大那儿当眼线,现在又暗地里在我老婆那儿坑我,有仇啊这是? 在看电视的任亭亭突然踹他一脚,瞪视,“你还在这儿坐着干嘛?” 他赶紧站起来,麻利地去厨房洗碗,过一会儿朝外问,“老婆,今天想吃什么水果啊?” “榴莲吧。” “收到。”一想这水果家里没有啊,赶紧说,“洗好碗我就去给你买啊。” 任亭亭看着电视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宛如一个少奶奶。 赵方刚宠溺地看着她,又暗戳戳想,是不是此时此刻老大也在家里被涂筱柠虐待着在厨房洗碗呢? 一念至此他心里也就平衡多了。 然而此时此刻纪昱恒不仅不在厨房洗碗,同样在家客厅沙发上舒适地坐着,大爷一样地接受着涂筱柠新学的按摩。 她帮他这边揉揉那边按按,然后嗲嗲地问,“老公,舒服吗?” 纪昱恒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嗯,手劲可以再重点。” “好嘞。” 今天女儿在涂筱柠爸妈那儿,两人难得享受一下久违的二人世界,涂筱柠可积极了,又喂他吃水果,又给他按摩的。 突然她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接连打了两个。 纪昱恒睁眼,仰头看她,“感冒了?” 涂筱柠揉揉鼻子,“不是。” “那怎么接连打三个喷嚏?” 涂筱柠耸耸肩继续给他揉捏脖子,“不知道,可能有谁在骂我?” 纪昱恒伸手把她一拉,“谁敢骂你涂经理?” 涂筱柠用指尖戳戳他胸口,“说不定就是纪行长你呢。” 纪昱恒把她抓过来,“污蔑我是要受惩罚的。” 涂筱柠扬着下巴才不怕他,“那你来啊。” 纪昱恒低头吻上去,又急又凶,用实力行动告诉她什么叫惩罚。 最后涂筱柠差点哭着跟他求饶,“老公我错了错了……” 开春的时候,赵方刚和任亭亭结婚了。 涂筱柠笑言,“真好呀,这旺季开门红过后就结婚,真是鸿运当头,喜气洋洋啊。”然后她拍拍赵方刚,“今天起你可得叫我大嫂了吧?” 赵方刚切了一声,“想占我便宜你想得美。” “哎,你老婆喊我姐,你喊我老公老大,这论辈分你不就得喊我大嫂么?”涂筱柠边分析边威胁他,“快喊,不然一会儿我不让纪昱恒上台给你当证婚人了啊。” 赵方刚瞪她,“别得寸进尺啊涂筱柠,别以为老大在我不敢揍你啊!” 涂筱柠有恃无恐,“那你揍个试试啊。” 两人还在门口闹着,突然有人喊,“小赵,小涂。” 两人循声看去,是饶静,身边是她的顾先生,一手牵着他们的儿子,另一手抱着他们的小女儿。 涂筱柠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师父!”然后冲过去一把将她抱住。 当初她补办婚礼的时候饶静本来是要回来的,却因为她儿子突发高烧,上吐下泻,不适合长途奔波,最终没能赶回来,后来饶静又怀孕,回国的事再次被搁置,就这样两人只能在微信上保持着联系。 这成了师徒俩心里一直以来的遗憾,现在赵方刚结婚,饶静可算是赶回来了。 师徒俩多年未见,眼眶顷刻就红了,两人抱了一会儿,再互相看看。 饶静感叹,“你现在真成涂经理了。” 涂筱柠在她面前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个小女孩,“哪有。”视线跟落向她身后的顾先生,赶紧打招呼,“师公!” 饶静的嫌弃不减当年,“我说了不许这么喊,难听死了。” 涂筱柠已经去逗她儿子女儿了,顾砚让儿子叫人,他乖乖喊了声阿姨。 涂筱柠抚抚他头,“哎,真乖。”然后再去看看顾砚怀里的小肉球,“好可爱啊。” 小姑娘还小,有点怕生,搂着爸爸脖子闷躲在他肩上,不敢看人。 “叫什么名儿啊?”涂筱柠问。 “儿子叫顾宣,女儿叫顾画。”饶静告诉她。 涂筱柠连连点头,“这一听就是书香门第啊。” 饶静也好奇地推推涂筱柠,“你家女儿呢?给我瞧瞧,我得看看这纪昱恒强大的基因是怎么遗传的。” 正说着,纪乐愉小朋友跟她爸爸来了,她从甜品台搜刮了不少东西,左手拿着小蛋糕,右手握着小饼干,嘴里还含着棒棒糖,她爸也不管,由着她开心。 涂筱柠就招呼她过来,“纪乐愉,到妈妈这儿来。” 小东西屁颠屁颠就过来了,纪昱恒跟在她后面,看到了饶静。 “老大。”饶静唤了他一声。 他颔首,跟女儿站定在她面前,视线瞥向她身后的顾砚和一对儿女,“回来了?” 饶静也点头,“是啊,你们的婚礼我没能赶回来,小赵的婚礼不能再错过了。” 她又低头看看纪乐愉,蹲下身忍不住摸摸她小脸蛋,“真漂亮啊,果然女儿像爸爸。” 涂筱柠揉揉女儿小脑袋,“乐乐,叫人。” 纪乐愉小朋友拿下嘴里额棒棒糖甜甜地叫人,“大姐姐~” 这一叫可把饶静叫得心花怒放,“我可是老阿姨了,哪有这么年轻啊。”再看看涂筱柠,“你女儿不得了哇。” 涂筱柠就谦虚地推到纪昱恒身上,“随她爸,情商高。” 饶静抚抚乐乐的小脸蛋赞不绝口,“多好啊,这才多大嘴就这么甜,长大可不得了。” “我说,你们有娃了不起是吧?我的婚礼把我晾在一边呐?”赵方刚也过来了,颇为不满地吐槽。 饶静看到他挑挑眉,还跟以前一样逗他,“赵公子,你自己终于也踏进婚姻这座坟墓了啊?” 赵方刚容光焕发也不否认,“是啊,找到真爱了呗。” 饶静瞧瞧他后面的任亭亭,“最后还是栽在任小公主手上啊,当年你还作。” “我啪啪打脸啊,早知道她是我老婆,三年前就拿下了。” 这边正聊着,那边又有声音响起,“方刚,老大!” 几人一看,是许逢生带着老婆孩子来了。 这下,曾经的拓展一部又凑一起了,而且还拖家带口的,全了。 大家再得重聚,似老战友老朋友般有聊不完的话题。 迎宾就要开始,摄影师已经就位。 “你们,要拍张合照吗?”他摆弄好相机问。 赵方刚点头,“拍!”然后把任亭亭拉过来,“我们部门再次重聚,当然得拍。” 他邀请纪昱恒站中间,“老大,你们夫妻站中间。” 涂筱柠立马拒绝,“这怎么行,今天你是新郎啊!” “现在是以部门名义拍照,不是以婚礼。”赵方刚说着让大家站好,“就按当初我们部门合照的站位来站啊,家属抱着娃站旁边。” 大家各就各位,跟当年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身边各自有了家属,还有孩子。 纪昱恒抱着女儿站在涂筱柠身侧,一如当年部门第一次合照,涂筱柠侧眸望着他,那画面恍如隔日,那会儿明明已经是夫妻了,她站在他身边却特别紧张不自在,一转眼,女儿都这么大了。 “妈妈拍照不认真,老盯着爸爸看。”纪乐愉小朋友突然发现了自己妈妈的“不专心”,伸出小指尖轻轻摸她脸。 纪昱恒显然也注意到她的凝视了,他侧过头提醒,“看镜头,不是看我。” 跟当时在巴厘岛合影时说的话一样。 涂筱柠眸底潋滟,她笑着哦了一声,转而望向镜头。 “我喊1.2.3大家就笑啊。”摄影师举起相机,“1—2—3!” ——咔嚓。 画面定格。 还是曾经的拓展一部,但大家有了各自的家庭,还有了生命的延续。 所有人心底都有感触,于他们而言,这份感情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同事情谊了。 “照片到时候发我一份啊!”饶静嚷嚷着。 赵方刚说,“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少你那份的姐姐。” 任亭亭站在一旁凝神看着这温馨一幕,却突然捂了一下胸口,虽然只是个细小的动作,却被涂筱柠捕捉到。 “怎么了亭亭?累了?”她问她。 “就突然有点不舒服,可能中午吃的还没消化。”任亭亭说。 涂筱柠打量她一下,“你,那个还准吗?” “我时准时不准。”她一愣,似也想到了什么。 不会那么巧吧?那次家里没t了,外面又在下雨,她算了一下是安全期就懒了一下没出去买,事后赵方刚问要不要给她去买药,她太困了说不用,不会就中标了吧? “你俩说啥悄悄话呢?涂筱柠是不是你又教我老婆什么乱七八糟的?”赵方刚招呼好饶静,许逢生进婚宴大厅后靠过来问。 涂筱柠翻他白眼,“我是作为过来人给你发现了一个小惊喜好吗?” 赵方刚茫然,“什么小惊喜?” 涂筱柠卖关子,“让亭亭自己告诉你吧。”然后她笑着去找自家老公跟女儿了。 赵方刚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任亭亭,“你俩打什么暗语呢?我怎么都听不懂她说话了?” 任亭亭什么也不说,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赵方刚莫名其妙挨了打,问她,“到底怎么了?” 任亭亭就怪他,“都是你!” “我怎么了?” 任亭亭拉他低头,小声凑在他耳边,“那个推迟有一阵了,可能有了。” 赵方刚一怔,忽而傻笑起来。 任亭亭捂他嘴,“你笑成这样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赵方刚拉下她手,“我开心啊!” 任亭亭噘嘴,“可我说了不想一结婚就有孩子的!” “那现在有都有了,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 任亭亭继续打他,“怎么不怪你!就怪你!” 赵方刚把她一搂,“好好好,就怪我,你别累着,回家我慢慢给你打,抽我都行。”他低头亲亲她额头,向她承诺,“老婆,我会当个好丈夫,好爸爸的,你看,刚刚拍合照他们都有孩子,就我没有,我都没炫耀的东西,可难受了。” 任亭亭听着不太对,“孩子是东西?” “不是不是,不是东西。” “说什么呢,谁不是东西!” 赵方刚又想掌嘴,只得说,“我,我不是,我行了吧!” “哼。” 赵方刚啄着她的唇继续哄她,“老婆,谢谢你送我这个结婚礼物。” 任亭亭不依不饶,“我跟你讲,孩子以后你带啊。” “好好好,我带我带。” “我不会放弃工作的。” 他握紧她双手,“绝不让你放弃,你继续做你的女强人,我做你背后的男人。” 任亭亭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少贫,你也不许待我背后,怎么的也得混到行长。” 赵方刚捏捏她小鼻子,“好,老婆让我做行长我一定做到行长,我们一定会超越老大夫妻俩,成为行业内第二对神仙眷侣。” 任亭亭心头一动,仰头向他索吻。 赵方刚低头覆上她的唇,继而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我的小姑娘。” 任亭亭也踮起脚尖贴到他耳边,“我也爱你,师父,一直。” 两人再次紧紧搂抱在一起,久久没有分开。 而从此刻起,他们也有了新的延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