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 第一章 石榴 元嘉努力将身子往墙根贴了贴,企图遮挡掉一些雨。他不敢蹲下,头上的屋檐太窄,雨水飘过来,站着身上都有些湿漉,若是一蹲下,那两条腿都在外面了。 元嘉的腿不好,战场上受的伤,平时看不出什么,到了阴雨天就要命;不过总算是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甚至直接断了脖子的战友们要强得多。 从戎三年,伤了腿,干什么都不行,连当个炮灰的价值都没有,于是元嘉就领了恤金伤退了。 恤金进过层层盘剥,到了手上也没能剩下多少。他一路寻摸回家,爹娘一声给弟弟娶媳妇儿用,就连一个铜板都没给他剩下,临到头甚至发现连自己的户籍都被销了。 也是,他这身体的原身,本来就是被那“爹娘”收养了去给亲子顶兵役的。只是没想到,弟弟还未成年,朝廷就来征兵。于是,当初不过才十四岁的少年就顶了自己养父的名额。 济州城在大定国的南方,到了冬天并不会见雪,但是偶尔一场雨落下来,那湿冷简直往骨头缝里钻。 元嘉想笑原身的实诚,却被腿上的疼痛给分去了大半注意力,能忍着没流马尿已经够强悍的了,还笑? 这年头上战场的,说是十个里能回来一个都是往多了说。一命换一命,这顶了兵役,也足够还养育之恩。再说这大定国多少年“不定”了,户籍管理制度不说名存实亡,却也没严格到那份上,换了他早就揣了铜钱,寻块地方安籍落户,甚至找个偏僻的地方猫着,也比回乡要强。 到手的恤金虽然少,可在小地方,消费能力还是不弱的。再怎么说,也比现在身无分文,连一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的强。 更何况照着元嘉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虽然和这个什么大定国的完全对不上号,但是稍稍那么一推算,也知道这大定国恐怕也要不了多久了。 入目所见的这种生产力水平,还能支撑着打多少年仗?打仗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烧钱的玩意儿。 现在想什么都是多余,他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还带着一条伤腿,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还是未知数。元嘉重重叹了口气,从二十七变成十七,年轻了十岁,却拖着这一身从战场上带下来的伤痛。他也不知道是赚了,还是亏了。 元嘉搓了搓手,又搓了搓耳根和鼻尖,最后搓了搓伤腿,看着雨小了点,思忖着得赶紧给自己找个过夜的地方。原身对这济州城不熟,元嘉就更不知道了。 元嘉抬起手,食指隔空轻轻划起井字格,默念九字箴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死马当活马医一般,顺着落点的方向而去。 这过夜的地方出奇得并不难找。这看起来还算繁华的济州城里,不说十室九空,但是十室五六空还是有的。元嘉往更偏一点的地方走了一段,发现几乎都听不到人声。 元嘉觉得,自己刚才那一手是白玩了。按眼下这种场景,根本无需这种莫须有的指引,他也能找到住的地方。但既然这样,就不妨照着指示走下去吧。 说起那一手,据说还是很有说头的,但具体叫什么名称,元嘉却是不记得了。他会这些东西,全都是因为元家是个术数世家。当然,一般人不叫术数,现代都称呼为玄学。 但其实,玄学和术数还是有区别的。这其中的区别,元嘉并不清楚。对于这些,他会的不多,更多的是跟着他大学数学教授的父亲,继承的数学天赋。元嘉从小也都是一路数学竞赛上去的。 元嘉搓了搓手指,雨已经停了,手上却冰冷潮湿,冷得麻木,伤退却益发疼痛。 他从一处无人的围墙上,拆了一根木条子充当拐杖,有了一个支点后,行动略微利索了一点。眼下如果不是还能看到城墙,元嘉几乎以为自己走到了荒郊野外。 几间茅草搭的草棚子顽强地挣扎出地平线,元嘉找了一间看上去最顽强的住了进去。草棚子外面有个小院子,以往应该有人精心打理过的,现在却是枯黄满地,只有一棵人高的石榴,细麻杆一样立在那里,上面几个风干的比小孩儿拳头还小的石榴。 元嘉没多纠结,就把五六个石榴都给摘了下来。这种石榴元嘉不陌生,个头小味道极酸。这种石榴种来都是赏花的,毛毛虫还多。吃?别开玩笑了。 元嘉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决定跟自己开这么个玩笑。 风干的石榴皮硬得和铁皮似的。元嘉差点扣翻了指甲,最后找了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就着那棱角的地方,嘎吱嘎吱地磨了两下,才算是打开了缺口。再经过一番争斗后,才算露出了里面的石榴子,看上去倒是水分还挺足。 元嘉眉头一跳,剥下一粒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白色透明的石榴子,眼睛一闭,往嘴巴里一按,冰冰凉凉的口感在嘴巴里转了两圈,才用牙齿磕了一下。 元嘉的眼睛猛然瞪大,酸得浑身一抖,差点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元嘉这人就是不能吃酸。什么橘子樱桃猕猴桃,只要有那么一点点酸,他就拒绝入口。元嘉摸了摸肚子,没摸出一两多余的肥肉,只有一根根突起的肋骨,低头对着几个石榴苦大仇深。 元嘉这个人虽说不是个城里娃,可玄学这种东西,除了在那个特殊年代之外,什么时候都是吃香的。后来他老爸还披上了教授的皮,使得元嘉这个独生子愈发受宠起来。元家爷爷的故旧,元家爸爸的学生,哪个不是连带的对元嘉也好上几分。就连元嘉当初毕业之后的工作,也是靠着关系安排的,得到了一个起薪就有五位数的职位。若非是靠着这层关系,哪怕他再有能力,也是得不到这个职位的。 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元嘉一个。 元嘉从小没吃过什么苦,饿肚子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元嘉之前肚子饿得不行的时候,还想着如何发家致富分散注意力,最后却发现自己简直一无所长。他读的是数学专业,没穿之前当然不仅算过得去,而且是很不错的专业。可是他穿到了这个大定国,别说是靠着自己的专业谋生,就是听着当地话都有些吃力,少少听懂的几句,还是靠着肢体语言推断出来的。 后来昏迷一场,接受了原身的记忆,元嘉才总算有了一本“翻译器”,可总是隔了一层,表现出来不用别人说,元嘉也知道自己像个反应迟钝的白痴。 更何况,他还不识字。大定国的种种,尽管和文字影像资料中的历史没多大区别,但是文字还是不一样的。更何况在原身记忆中,大定国并没有普通话一说,或者有传说中的官话,但是很可惜,原身接触的最多的是军营中来自各地的军汉,很多时候都是鸡同鸭讲的状态。 他们也无需听懂更多。原身被招进去后,就被排入后勤兵,也就是一个打杂的。工作繁重,却好在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唯一一次上阵,是因为前面的部队全部都拼掉了,然后高级将领们需要战略性撤退,他们这群后勤兵于是就担当起了拖延时间的作用。 原身唯一经历过的一次实战,也算是惊险。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也被他逃了回来,甚至还顺利退了役。只是没想到杀人的战场没吞掉他的性命,反倒是他心心念念的家人…… 元嘉嗤笑了一声,闭着眼睛将又吃了一颗石榴子,酸得几乎五官移位,嘶嘶直抽气。 等等! 元嘉忽然侧耳倾听了一下,发现屋子里似乎还有另外一道声音。 这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元嘉一边制造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边留意着那微弱声音的动静。刚才他吓了一跳,缓了一缓后,发现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茅草屋,一眼不仅能望得到头,还能望穿头顶,这屋子能藏得了人,除非是拇指姑娘! 制造出声音的,更可能是什么小动物之类。 再往常,元嘉可能不会想别的,现在脑子里直接就给出了一个等式:小动物=肉! 也许是元嘉的表现让小动物放松了情绪,过了一会儿之后,又有了微弱的响动。 元嘉的眼前一亮,简直想栓上酸石榴钓小动物。 但还没等他继续确认小动物的方位,外面突然传来喧嚣声。 元嘉根本无需判断,就靠着原身三年的战场经验,得知了那是打仗的声音。 济州城,保不住了! 能引发这么大动静的,只能是有敌军已经杀进了城内。 这种时候是最混乱的时刻。旧的秩序已经湮灭,新的秩序还未建立,不乏有胆大包天的浑水摸鱼。还在济州城内的,家家封门闭户。 元嘉只有一个茅草屋。门?反正他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只有一个光溜溜的门框。 茅草屋离城门不远,甚至就在城墙根。一间茅草屋不至于让敌军进来搜索财物,但是茅草屋是多好的引发混乱的材料,只需要点一把火。刚下过雨烧不起来也没关系,能起浓烟更好。 元嘉总以为人生的最低谷不外乎被饿死,现在他又发现还能再更低一些。 没什么时间思考,元嘉直接用拐杖,拆了一片屋顶。屋顶倒下,断垣残壁状倒伏在墙角,将元嘉压在下面。元嘉在被压得倒抽气的时候,突然感到浑身一轻,嘎吱一声就掉了下去,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然后是一下重击,元嘉根本没来得及有所防备,就晕了过去,隐约间似乎看到动物眼睛的反光。 原来那小动物在这里…… 几颗石榴咕噜噜地滚到了那“小动物”的身边。 “小动物”将石榴抓起来,不费劲地掰开,就这么咔嗤一口咬下去,浑身一僵,剧烈抖动。 酸! 第二章 草鱼 如果元嘉清醒着,就能发现他以为的小动物其实一点都不小,个头比他还大一圈。 那是一个成年男性,盘膝坐在地上。姿势倒是挺拔端正,可惜肚子里时不时发出咕噜噜的叫声。元嘉之前听到的就是这声音,隔着一层地窖的盖子,有些失真,才让他以为是什么小动物。 这种自然生理反应,哪怕是武功再高强,也无法控制。 所以,酸酸的石榴被捏了又捏,最后还是闭着眼睛半嚼半吞地咽了下去。石榴去了外皮,然后里面的部分连果肉带石榴籽,全都闭着眼睛嚼巴嚼巴咽了下去。果肉极酸,其它的部分又苦又涩,直把一个大男人都逼出了一点眼泪,额头上的青筋都暴突起来。 男人叫樊浩轩,就是在京城里,也是大部分人羡慕的对象。他出身于一个落魄贵族家庭,本应该顺理成章地继续落魄下去,却被太子看中,做了太子的亲卫。太子雄才伟略,很小就展露才华,被无数人给予厚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太子登基了之后,他这个亲卫很可能接任禁军统领一职。 这种羡慕却是别人瞪红了眼睛,都羡慕不来的。樊家早就已经落魄,各方面的关系更是断得一干二净,别说是和其他贵族世家,就是比起一般人来,都还要不如,完全谈不上沾着其它势力的背景。太子亲卫当然是要用完全的自己人,不可能背后出现别人的影子。樊浩轩本身的资质就好,再加上太子青眼,有了名师教导之后,武艺更是一日千里。年纪轻轻,除了几个老怪物之外,竟然整个皇城里已经很难找到对手了。 樊浩轩的武艺高强,并非仅仅是弓马娴熟的程度,就像他刚才用来掰石榴的柳叶小刀,就属于暗器的一种。而且身为太子亲卫,他还懂得各种毒物和药理知识,还有其它杂学。若是把这些东西全部都书写成册,他甚至比大部分的学者都有资格称得上学富五车。 不过,懂得再多,要不是元嘉的出现,他也就是个被困死在地窖里的命。 樊浩轩啃完了石榴,眼眶都已经红了,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对着没有苏醒迹象的元嘉抹了抹眼角,擦掉被石榴折腾出来的湿润。 这地窖看着很普通,像是一般的农户用来储存食物的。但这地方可是他狡兔三窟之一,不仅地窖的位置很难发现,就是被发现了,里面的锁扣扣上了,也很难打开。所以,他是被人从外面锁上的…… 元嘉摔下来的地方,就是地窖的盖子。那盖子上有机括,外面开进去很容易,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却基本没可能。樊浩轩想到自己被锁在地窖里的原因,简直心口能呕出血来。 明明是他自己的手笔,却完全没料到有一天竟然能差点要了他的命。 茅草屋一点都不显眼。周边的人家能逃难的,全都逃走了,就是他死在里面都不会有人发现。 城里的消息比别处灵通。更何况,如今的大定国根本就不复原本的辉煌。一个济州城内,守城的军队不足正常时候的一成,这还得包括里面大量吃空饷的,进来混日子的。 大定国偌大的版图上,早已经千疮百孔。济州城这么一座不算小的城池,人们犹如惊弓之鸟,一支山贼组成的乌合之众,就能让百姓们弃家而逃…… 不,这样说,倒是不太对。山贼是其次,主要的还是地方官员的盘剥。 无论大定国原本有过怎么样的辉煌,也已经过去了。 就算太子再怎么宏图大志,也无法改变什么。 樊浩轩拉出脖子上的细绳,上面系着一个石珠。石珠不过指节大小,材料就像随处可见的石块。他在太子跟前多年,自然知道,这不起眼的石珠是太子的贴身之物。若是没有一点特殊,怎么可能让太子时时刻刻不离身?就连…… 樊浩轩摩搓了一下石珠,发现石珠的手感似乎光滑了一些,在漆黑的地窖里发出微弱的光。 樊浩轩眨了一下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是光线渐渐明显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元嘉,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外面忽然天光大亮! 不对,那不是天光,而是火光! 他赶紧收起石珠,外面的热度已经能够传到地窖里。透过被元嘉砸开的洞口缝隙,他能很清晰地看到熊熊烈火。刚才听着动静就不对,没想到一支乌合之众,竟然能够破城,还开始放火。 济州城外的这支山贼,早就已经盘亘数日。樊浩轩总还以为济州城不容易被攻破,完全没想到竟像是纸糊的一般,基本都没听到任何抵抗的声音。 樊浩轩的眉头皱了皱,小心听着周围的动静,挑着没人的时候,将摔进地窖里的元嘉往背上一甩,窜了出去。没了那地窖盖子的阻挡,一些掉落的土块对他完全构不成阻碍。 刚一落地,膝盖差点软了下来。元嘉再怎么瘦弱,好歹也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人。樊浩轩又多日未曾进食,几颗酸石榴能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 樊浩轩咬了咬牙,跟着远远的人声走。茅草屋距离城门是近,但是现在城门肯定被山贼把守,指望着从城门出去,还不如自己撞死来个痛快。其它能够出去的路,城里面的百姓,知道的比他可要清楚得多。 果然,他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五六个百姓正悉悉索索地走街串巷,东一拐西一绕很是熟悉。樊浩轩悄然尾随着这些人,很快就到了河边。 这条河半大不小,是济州城的母亲河,叫济渠,还是大定开国时期,一位能臣拓宽的,这才奠定了济州城的百年繁荣。济渠穿城而过,两边的城墙处,是有水城门的。现在大门走不通,这水城门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山贼毕竟是山贼,就算一时攻进了城里面,也无法做到完全约束手下,能守住四个城门就不错了,水城门就算有布置,想必也不会太严密。 等到了河边的时候,百姓的数量已经不是最初的五六个,而是二三十个。甚至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动静,显然总人数还要翻上几翻。 济渠在靠近贫民区这一块,向来缺乏管理,岸边芦苇丛生。一条条藏在河边芦苇丛里的各式小船被推进了河里,没有船的,甚至连木桶之类的都用上了。 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漏出来的一声啜泣。 但即便如此,那么多人行动依旧造成了不小的响动。 “什么人!” 随着一声厉喝,七八个火把迅速向河边靠近。 原本准备悄悄混入百姓群中的樊浩轩听着来人的脚步声,眉头一皱。这步伐的声音整齐划一,明显是操练过的。看来能攻破济州城,靠得并不仅仅是一群乌合之众,显然里面或许还有军方的参与。 樊浩轩的眉头拧得死紧,偏头看了看趴在他肩头睡得人事不知的人,胸口的石珠微微发烫,让他无法扔下人不管。最起码这石珠在太子身上的时候,从来没有什么异象。 樊浩轩的武艺高强,只是看了两眼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一队士兵的水准——个人武艺中等偏上,配合严谨,进退有度,身上配置得也齐全,无疑是精兵。这可比一两个各自为政的高手要难对付得多。 几乎不需要考虑,他就悄悄地退后,趁着士兵们被百姓吸引住注意力,从岸边找到了一条无人的小船,悄悄撑了出去。河边时不时传来百姓被弓箭射中的惨叫声。 樊浩轩顾不得其它,长长的撑杆一点,小船如离弦之箭一般,迅速混入其它舟船之中。在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空去注意到这艘小船的特别。 济渠很长,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樊浩轩不仅已经出了济州城,周围已经荒无人烟,一同出来的小船也不见踪影。那一小队精兵人数有限,并不能将所有人都留下。城中又一片混乱,他们找不到帮手,只能看着大量难民撑船离去悻悻作罢。 等到了水城墙附近,百姓们才意识到,这地方就算守卫宽松,也是有人守着的。那时候城中已经火光漫天,将整个天空都映得通红。守卫在墙头上连火把都不用点,拉着弓箭对着河面上一通射击,几乎没有不中的。 以樊浩轩的身手,为了护着元嘉,身上的衣服都被擦破了两道。至于这小船,已经被扎成了刺猬,就连撑杆上也有好几根摇摇晃晃的箭矢。 樊浩轩连人带船地拖到岸上,几根箭矢一拔,小船就碎裂开来。他没理会破碎的小船,选了两根箭矢跳下了河,半天才扎到一条小鱼。 柳叶小刀很锋利,照着鱼鳞下去,唰地一下,一层鱼肉就连皮带鱼鳞地片了下来。 樊浩轩对着鱼想了想,照着鱼肚子划了下去,然后看着鱼腹发呆。这里面到底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鱼那么小一条,扔掉哪里都挺可惜的。两个饿了许久的男人,这条鱼怎么煮都不够填肚子,最多也就是垫垫。 樊浩轩原本以为垫垫是很容易的事情,想不到还颇有难度。 元嘉是被嘴里怪异的味道给呛醒的。又腥又苦,混合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简直绝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半躺在一个男人怀里,男人正笨拙地拿着一只粗糙的木碗,往他嘴里灌那味道古怪的……汤? 浑身无力地元嘉无法挣扎,那汤的材料十分可疑,但是饿得抽搐的胃部却被慢慢安抚了下来。 樊浩轩专心喂完一碗,才发现元嘉醒了,对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不知为何心里面发虚,扯着嘴角抽了抽:“你醒了?” 元嘉想,自己眼睛都睁开了,难不成还能是睡着?但是他搞不明白这男人的来路,好歹人家给他食物……姑且算是食物,他还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回味了一番:“鱼……胆破了。” 樊浩轩:“……” “还有鱼吗?我来做。”被唤醒的胃部,饥饿的感觉更加明显,里面像是有十几只小手抓挠,难受极了。 樊浩轩深深看了元嘉一眼,开始脱衣服…… 第三章 螺蛳与河蚌 济州城的冬天不下雪,但不表示济州城的冬天就不冷。 元嘉看着樊浩轩脱衣服就冷得抖了抖,再看他卷起裤腿,往河里面一跳,差点连腿都抽起筋来,倒抽了一口凉气,颤声问:“你不冷?” 樊浩轩看着恨不得缩成一团的元嘉,翻了个白眼:“没你冷。” 元嘉不由得呆滞了一下。他的家学算得上渊源,小时候跟着爷爷混迹,大一点了就跟着父亲做项目打下手,自己也出社会多年,相处的人们最起码也是面上客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抢白过了。 乱世之中,不仅人死得多,就连河中能吃的东西,似乎也绝迹了。之前那一条小鱼,樊浩轩还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抓到的。 元嘉看着樊浩轩眼神专注地盯着河面,想想自己好歹芯子里是个成年人,两个人也没什么关系,总不好这么坐着等吃。身边不远处,有着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土灶,上面竟然还有一口锅。锅子边上放着一个木碗,里面曾经是内容可疑的鱼汤…… 元嘉对着樊浩轩招呼了一声,沿着河边稍微走了一段路,才蹲下身将锅子和碗给洗了,又把袖子往胳膊肘上卷了卷,伸手在岸边摸了摸。 等元嘉回到原地的时候,岸边已经丢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河蚌。鱼依旧不见踪影。 实在是饿得狠了,樊浩轩一边抱怨着一边往岸上走:“这东西能吃,会做吗?”两条腿上全是河泥,跟套了条黑裤子似的。 元嘉点点头,看着樊浩轩弯腰洗脚,将锅子递过去给樊浩轩看:“我找到了螺蛳,就是没东西弄掉螺蛳屁股。” 螺蛳?樊浩轩两条笔挺的剑眉往中间一挤。田螺他倒是吃过,可这玩意儿长得跟田螺的孙子似的,能吃? 元嘉无所畏惧地迎向樊浩轩黑黢黢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点头:能吃! 樊浩轩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看着冷得肩膀都耸起来的半大少年,接过锅子,问:“去掉的地方?” 元嘉比划了一下,就见樊浩轩的手飞快地动作起来,半锅子螺蛳瞬间就被处理完毕,下意识地就支使着他把河蚌也给处理了。 贝类容易有寄生虫,也没有多余的材料,元嘉直接将收拾好的河蚌螺蛳一锅炖了,炖得很熟。 汤带着河鲜特有的鲜美,当然没有调料,再鲜美也有限。至于里面的肉…… 樊浩轩表示很不满意:“刚才那么大一块,怎么现在就这么点了?”还不如生吃的时候,能多口肉。 全熟的蚌肉很老,樊浩轩吃了一个,抬头问元嘉要碗。 元嘉莫名:“你用锅子。”盛器总共就只有一个锅子一个木碗,他发扬风格把锅子给樊浩轩用,没想到这人连他的碗也要?难道让他手抓? 樊浩轩的眉头皱了起来,胸口的石珠微微发烫,让他勉为其难地开口解释:“锅子烫。” 猫舌头?元嘉一愣,把碗递过去。 碗里面还有半碗汤水,樊浩轩一点都不嫌弃地慢慢喝掉了。 烧熟的螺蛳肉用樊浩轩的话来说,就是只有针尖那么大,他吃了两个就没了耐心,低头看看半锅子大大小小的螺蛳,里面的肉加起来恐怕也没有几块蚌肉大。然后,大部分的蚌肉归了樊浩轩,小部分的蚌肉和螺蛳归了元嘉。 东西看着多,味道也不怎么样,但有了早前的石榴和草鱼打底,两个人至少都灌了个水饱。尤其是元嘉,寒冷的冬日里,喝上几碗热热的汤,感到浑身都暖洋洋起来。 樊浩轩去洗碗。一个锅子,一个木碗,两双筷子,算是两个人目前拥有的财产。 元嘉想了想,锅子和木碗都是樊浩轩找来的,筷子也是樊浩轩用树枝削的,他目前依旧是身无长物。或许能够用厨艺换得小伙伴?这个男人虽然总是板着一张死人脸,人倒是不坏。这种乱世,谁会愿意把得之不易的食物分享给外人? 更何况,他记得当时晕过去的时候,是在济州城里。那时候的济州城被攻破,能把他从混乱的济州城里带出来,无异于救命之恩。 好人! 樊浩轩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半大少年,用一种亮闪闪的眼光看着自己。少年的头发带着一些营养不良的枯黄,刚才摸螺蛳的时候,应该是用水微微梳过了,全都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五官看着竟然还不错,甚至还带了一点书卷气。那点书卷气就连粗糙的皮肤都掩不下去。 心里面觉得疑惑,樊浩轩的脚步却是一点都没停:“休息一会儿,就走吧。” “嗯。”元嘉没问走去哪里。这乱世的地方,哪里都一样。如果樊浩轩真能有什么明确的目的地,倒是幸运。 “对了,我叫元嘉,还没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半大少年牵着嘴角笑出八颗牙,樊浩轩瞪了瞪眼,突然伸手揉了揉元嘉的头顶,干枯的头发意外的细软柔顺,让他不由得多揉了两下,直到元嘉抬眼瞪过来,才收了手,轻咳一声:“别说这些。”他们两个也谈不上谁救谁,要不是元嘉,他说不定就死在那个地窖里了,“我叫樊浩轩。” 元嘉的语言功能还不过关,听到名字后,小声念了两遍,才算把音咬准。 樊浩轩耳聪目明,元嘉的声音虽然小,却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那微微迟缓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不由得心口一跳。他的表情更加僵硬了,一手却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微微发烫的石珠,一定是这石珠有鬼! 元嘉才不管樊浩轩的表情怎么样。元家好歹也是术数一脉出身,看出一个人对自己是真的好,还是另有目的,是很简单的。 卜算相命的本事说玄乎也玄乎,但是在内行眼里,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套主要劝人向善的方法。 什么人会来找他们这些人?都是生活中遇到挫折的那些。无论一个人的心态怎么好,一旦遇到挫折,总会有一些负面的情绪。他们需要做的,无非就是告诫他们遇事冷静,说话和做事前多思考一下,尽量做善事,诸如此类。一些看着神乎其神的,一口就能道出来人祖宗十八代的,大部分都是江湖骗子。这些江湖骗子虽然以敛财为目的,但是能够让人心里面舒坦,也算是过得去。就怕那些没底线的,连哄带骗甚至连威胁都用上的,往往会将人骗个倾家荡产不算,有些甚至还会做出一些丧心病狂的事情…… 元嘉小时候跟着祖父,见过好几次那样的事情。 “元嘉?元嘉,怎么了?”樊浩轩收拾完东西准备走,却发现元嘉的脸色很难看,还以为是哪里受伤了,他没发现。 元嘉从小时候的阴影中惊醒,感受温暖的手掌拂过他的额头,擦掉上面的虚汗:“谢谢,我没事。”在樊浩轩的瞪视下,不由得弱气更正,“就是脚有点疼。” 脚疼,倒也不是假话。只是自从元嘉接手了这个壳子之后,脚就没有不疼过的时候,疼着疼着也就疼习惯了。 樊浩轩却直接蹲下身,将元嘉的裤腿往上一拉。腿很纤细,连体毛都少,上面有一些细碎的小疤痕。樊浩轩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要脱元嘉的鞋子。 樊浩轩的动作太快,元嘉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赶紧阻止:“是另外一条腿。” 樊浩轩将裤腿拉下,转而掀起另外一条裤腿。一条狰狞丑陋的刀疤,几乎没有任何缓冲地露了出来。樊浩轩捏着裤腿的手指微微顿了顿,继续往上掀,长长的刀疤几乎贯穿了整条腿。 元嘉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地按着那道刀疤,温热干燥的手掌接触到冰冷的肌肤,暖洋洋地让他感到格外舒服。说起来,这道刀疤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身体总让他感到像是问别人借着穿的衣服,没有任何踏实的感觉。如果这刀疤这疼痛在他原本的自己身上,他说不准连马尿都流出来了。可是换了个壳子,他倒是像旁观者一样。 元嘉很冷静。 樊浩轩摸完了骨头,推着人往一边坐下,开始慢慢给他按摩,偶尔抬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元嘉那种怪异的冷静表情:“不疼?” 元嘉:“不,疼。” 樊浩轩抽了抽嘴角,一边继续按摩,一边说道:“这么重的伤,能保住这条腿算是不错了。骨头也对准了,否则免不了敲碎了重新接……”刚说完,他就发现手下的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慢吞吞地抬眼问,“怕了?” 元嘉老实点头:“怕了。”光是想一想就怕啊,把骨头敲碎了重新接,说着简单,可那得多疼啊!他以前崴到脚,都喷了好几天云南白药。回答完了,元嘉觉得樊浩轩的心情莫名转好了,刚才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他哪里惹到他了? 樊浩轩状似满意地点头,眼角却时不时瞟过元嘉的嘴唇,红润带着水光…… 樊浩轩又想捂胸口了,一个破石头怎么那么邪性?吸了那么多螺蛳,嘴唇红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下意识地忍不住再看一眼,果然还是红润润的……也不知道几天没刷过牙了! 樊浩轩愤愤。 元嘉这时候倒是绷直了嘴角,就怕自己会不小心笑出来。他对人的情绪感应明显。樊浩轩的脸色看着一直都没变过,但他就是知道樊浩轩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呢! 第四章 山药 樊浩轩按摩了一会就住了手,将收拾完的东西,用草绳扎好一提,就带着元嘉走:“放心,你的腿没多大问题,就是经脉有些堵塞,一些地方没有恢复好。我暂时先用内力帮你疏通了一下,等找到草药了,我再帮你弄点外敷的药,调理一段时间就能行走如常了。” 元嘉点点头,注意力却多半放在那草绳上面。他这个年纪的,几乎就没见过草绳,那些小饰品用的麻绳皮绳倒是常见,搓草绳的印象只停留在课本里面。现在看到两根“活生生”的草绳,他的心情无异于参观民俗博物馆。 元嘉不出声,但是樊浩轩倒是很满意。这孩子安静,也不会问东问西,光这一路上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对自己有多崇拜了。樊浩轩简直心里面没有一处不舒坦的。 走了没多少路,樊浩轩就把元嘉往身边拉了拉。 元嘉略感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樊浩轩指着不远处,小声说道:“跟紧点。” 元嘉很快就明白了原因。那地方是一个废弃的村落,离开他们上岸的河边不远。樊浩轩的锅子和木碗,应该就是从这里找到的。 现在这地方已经被一伙流民占据了。人在极端环境下,能做出的事情往往超出想象。元嘉觉得自己还是需要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他看了两眼锅子,想,他们也是有财产的人了。哪怕锅子只有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大小,小锅也是铁打的!可值钱了! 专业人士带着元嘉走进了村子,很快就找到了一处空屋。 他们这番旁若无人的态度,别人倒是不敢轻易招惹。两个男人的威慑力还是有一些的,尤其樊浩轩身材颀长,除了衣服破了点,一点都没有落难的面黄肌瘦。元嘉虽然看着单薄一些,但到底是从军了三年,样子比起这些流民来说,还是要好一些。 这村子也是一样的茅草屋,围着一圈竹篱,也不知道原来的住户到哪里去了。流民们人数虽然多,但是也占不了一个村子。 樊浩轩走进屋子的时候有些急。茅草屋没有门,只有一个破破烂烂的草帘子,里面还是泥地。他来不及审视四周,就把锅子往地上一放,抓住元嘉的手,担心地看着他的眼睛:“眼睛怎么了?” 樊浩轩凑得有些近,温热湿润的鼻息直接喷洒在元嘉的脸上,这种呼吸纠缠的感觉让元嘉不由自主地红了脸:“没……嗯,好像眼睛里进东西了,看出去雾蒙蒙的。” 眼睛的事情可大可小。 樊浩轩听着元嘉这么一说,赶紧拉着人站到光线更好的屋外,扒拉人的眼皮看,看来看去没看出什么来。 元嘉的脸是越来越红,不是羞愤,而是……别仗着肺活量大,跟他抢氧气啊!眼睛越来越迷糊了好嘛! 樊浩轩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还看不清楚?” 元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也不是看不清楚……是……” 元嘉的口语掌握能力欠佳,说话慢吞吞的,到了关键时刻又卡住了,把樊浩轩急得不行,想再问下去,却发现元嘉盯着自己的胸口。他的胸口,衣服里…… “你这一块儿看着格外模糊,雾蒙蒙的一团。”元嘉指了指樊浩轩的胸口,偏头看别的地方,“别的地方要好一些。” 樊浩轩揉了揉胸口的石珠,问:“别的地方,还哪里不对的?”石珠这东西是什么,樊浩轩自己也搞不明白。元嘉口中的别的东西,倒是让樊浩轩有些在意。 元嘉指了指几个地方。 樊浩轩往前走,让元嘉跟在他身后:“你指路就行了。”又从篱笆上拆了根竹子下来,塞进元嘉的手里,“拿着,自己小心点。” 元嘉笑笑,接受了这份好意。对一个人的好,有很多种方式。樊浩轩的这份好,让他感到心口都暖起来,明明不过是萍水相逢。 至于他身上有什么好图谋的?他想遍了原身的记忆,都没有任何发现,反正最惨也不会比死在济州城里强。是啊,如果没有樊浩轩,他说不定早就死了。就算是樊浩轩对他有所图谋,最差也不过是还他一条命罢了。那话怎么说来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啊呸,是一命还一命。 在元嘉想着乱七八糟的时候,樊浩轩已经利索地把最近的一处雾蒙蒙的地方检察了一遍,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元嘉一眼,拿出柳叶小刀唰唰两下就把底下长长一截东西给挖了出来。 这货元嘉认识,山药。眼下这一根长得不怎么样,凹凹凸凸的,一点都没有菜场超市里卖的那种笔直。但是元嘉知道,这个样子的山药才是最地道最好吃的。 而且,山药这种东西,就是不用调味也不错,关键是还能当主食。 眼下正值冬季,四周全是枯藤荒草的,要不是有元嘉,樊浩轩也未必能找到山药。 知道了元嘉眼睛的功能,接下来就简单多了,接连挖了几处之后,两个人就收获了许多山药。 樊浩轩挖一根就往衣服里一藏,也不知道他怎么弄的,连元嘉都没发现他藏在哪里了。 这种东挖挖西挖挖的动作很常见,那些个流民也一直在这么干,就指望着能挖到点什么能入口的。 樊浩轩两人的动作,别人看见了,发现两人花了半天没挖到什么,面上竟然笑了笑。那笑容一点都不和善,充满了嘲讽。 元嘉皱了皱眉头,很快被樊浩轩拉开了。 回到屋子里,元嘉就看着樊浩轩变戏法一样,把山药从身上掏出来,在地上堆起了一个小包。 元嘉和樊浩轩眼睛顿时就绿了。一点螺蛳几个河蚌,哪里够两个人吃饱?更何况他们之前都饿了好几天。要不是山药这东西不能生吃,他们都恨不得直接生啃了。 樊浩轩的柳叶小刀已经在手,打直着唇线看着元嘉,意思清楚明白:怎么料理,说! 于是,两人刚进屋子没多久,就带着全副家当重新去了河边。 元嘉最后一段路,几乎是被樊浩轩半拖半抱着走的。他的脚走不快,樊浩轩不耐烦,差点就把人扛肩上了。 处理螺蛳的时候,元嘉几乎没看到什么,柳叶小刀夹在指缝里,眼睛一眨就没了。现在换了山药,个头大,形状也比较任性,元嘉终于看到了柳叶小刀的活动轨迹……一片残影。 元嘉眼前看着樊浩轩的胸口,还一片雾蒙蒙的,再加上这残影,人都有些晕了。 于是元嘉就低头看削下来的山药皮,那叫一个薄若蝉翼。他拎起一条对着阳光照了照,真的能透光。 那边的樊浩轩见元嘉没有看自己了,嘴唇抿了抿,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一把柳叶小刀使得更快了。 去了皮的山药有一层粘液,必须洗干净。冰冷的河水樊浩轩是不会让元嘉沾的,直接洗干净之后,又将山药切块,没多大讲究,放水直接上锅炖。 樊浩轩的表情有些呆滞:“就这样?” “嗯。”条件有限,也玩不出什么复杂的花样,“其实山药蒸着吃更好吃,可惜没有蒸笼。” 元嘉刚说完,就见樊浩轩站起身,从旁边的芦苇丛里折了两段茎,去皮削片编织锁边,不一会儿就做了一个简易的草垫。 “能用吗?” “能!”这男人实在是太好用了,怎么好像什么都会的样子?嗯,除了下厨。 母上大人说了,这年头不会做饭的男人骗不到小姑娘,做男人就必须会做饭。这样的家庭教育,几乎和元家的家学一样,贯穿了元嘉的整个人生。 元嘉有时候厌烦起来想着,骗不到小姑娘,大不了去骗小男生! 元嘉搓了搓下巴,看着眼前拿着木碗,蹲守山药的樊浩轩……唔,这是骗到了一个? 距离中午那顿河蚌螺蛳还没过多久,胃里面虽然清汤寡水的,但是元嘉觉得艰辛了那么久,难得能吃一顿饱的,还是不要吃半生不熟的,一直到了筷子一下就能把山药戳个对穿,元嘉才点了头。 樊浩轩被烫到了,捂着嘴巴看着元嘉小口小口地吃山药。被热气水汽一熏,那嘴唇更红了! 元嘉一边吃,一边低头暗笑。山药这种在他原来也没觉得有多好吃的食物,这一刻吃起来竟然香甜软糯,入口绵软,不用嚼,直接滑到胃里面,整个肚子都被熨帖了一遍的舒坦。 元嘉吃完一块,轻轻呵出一口气,将樊浩轩的木碗拿过来,往里面夹山药:“稍微等等,过一会就能吃了。” 樊浩轩两眼亮晶晶,看着木碗里面的山药越堆越高,垂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别老是给我夹,你自己多吃点。” 元嘉就着锅子吃,豪爽极了:“不急,一会儿还有蒸的。” 元嘉说着一会儿,但并没有直接上锅蒸。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都明白,饿久了之后,不能马上吃很饱。这年头连吃个饱饭都难,面临的更加不是缺医少药,而是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资源。万一把自己吃撑了,连个消食的山楂片都没有,何苦呢? 所以,之后元嘉只是把草垫子放在洗干净的锅子里煮了煮。 回去的时候,樊浩轩舀了一锅子水,又砍了一捆柴。 元嘉拿着一个木碗两双筷子,脚底有些发飘,一眼又一眼看着走在前面的人。这砍柴真的是砍啊,直接用手砍的啊!别看那木柴不过手指粗,可那也是木头啊!没事用手能砍断一根筷子的人有几个? 元嘉只觉得眼前的这人更加雾蒙蒙了,回到茅草屋都有些腿发软。 樊浩轩把东西一放,转了一圈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给拆了放在墙角,又出门转了一圈,抱了一些干草进来铺上,再把自己的外衣一脱:“过来躺着。” 元嘉看到坐在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床铺上的“小男生”,没有任何拒绝的意思,躺下直接就睡了过去。 樊浩轩轻手轻脚把元嘉的外衣解了,盖在他身上,再给按摩了一遍脚,才把人搂怀里睡了。 这么久,他都没好好睡过呢。 第五章 周密计划 元嘉这一觉睡得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哪怕这是他经历地最简陋的床铺,也难以掩盖这个事实。 明明是一个破烂狭小的桌板,别说床垫,就是连条像样的被子都没有。 还有人强硬地占据了一大半的床,外加把他像布偶娃娃一样抱紧在怀里。 樊浩轩睡得很沉,元嘉醒了他还没醒。他这几天真心累坏了,身上甚至还有余毒没有清除,柳叶小刀哪怕耍成一朵花,也难以掩盖他本身的虚弱。 当然,一般人如元嘉是看不出来的。明明那么壮实,断树枝如断薯条! 樊浩轩同样很少有睡那么沉的时候。无论是作为习武之人,还是作为太子亲卫,他已经习惯了浅眠。像这种把人抱紧在怀里睡觉的事情,他就是想也不会想的。虽然睡下去的时候,是他主动把人抱在怀里的…… 被元嘉叫醒的樊浩轩,顶着一个鸡窝头,两眼呆滞地直视前方,像是在看着元嘉,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傻呆呆的样子让回来的元嘉笑了笑。 樊浩轩挠了挠头,在屋里把昨天带回来的一锅子水烧开了,略做洗漱。 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其实都没有经历过那么落魄的时候。 稍作清理之后,倒是觉得稍微舒坦了一些。 元嘉有些感叹:“真想洗个热水澡啊!” 樊浩轩顿了顿,忍着没附和上去。 两人把东西一收拾,继续来到河边。地方也不是随便乱选的,樊浩轩这种专业人士出马,两个人只要往下面一蹲,一般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人。 两人先一人喝了一碗开水,再蒸了两锅山药。 两个人只吃了半饱,附近渐渐有人声。这不稀奇,毕竟这里是村子附近唯一的水源。 其实村子里面倒是有水井,只是不说那水井已经被废置了多久,全是腐烂的枯枝败叶能不能用,就是能用,也没有水桶。 反正河边也近,流民们就会到这里来取水。 河水没有结冰,但也冰寒刺骨。 几个人一边洗漱一边嘶嘶抽气。 “这水真冷啊!” “是啊,这都多久没吃上一口热的了。” “昨天那两人有锅子!” “是啊,是啊!我也看到了!” “看到了又怎么样?又不认识,难道还能问人借?” “怎么就不能借了?借来烧一烧,又不短他们什么?” 前面的人轻声嗤笑,没接口。 这中间谈话有一阵静默,过了片刻才有响了起来,已经换了个话题。 “对了,韩老三,你说的那事情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么大的事情来瞎说?” “哎哟,这可不是兄弟们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心里面着急嘛!” “老九,你急我也急,大家都急。要不是这日子过不下去,谁也不会打这……的主意,是不?” “说实话,咱们都是一个巷子里的老邻居了。就算从城里面逃了出来,这又能往哪里去?” “是啊,这世道,哪里都乱着。” “京城太远了,咱们是走不到了。” “西南的夏王,辽州的越王,乾州的庸王……唉,其实要不是隔着海,东面的兰粟岛才是真的好地方啊。” 元嘉听出这声音是韩老三。这年头的信息流通可不比现实那么发达,别说是国家地理,就是自己这么一块小地方都兜不转。 樊浩轩看出元嘉眼中的疑问,用手虚空压了压,示意等他们人走了再说。 “什么王不王的,都是一群反贼!” “哎!话是这么说,可现在这世道……” “他们反不反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不反,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就算不好过,总也过得下去。好过现在连下一顿在哪儿都不知道……” 听着声音,几个人走远了。 元嘉刚想开口说话,樊浩轩赶紧捂住他的嘴巴,还把人往身边一拉。 元嘉瞬间以一种极为别扭的姿势,半趴在樊浩轩身上,但是他没有挣扎。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脚步声传来,在周围转了一圈之后才离开。 再过了一会儿,樊浩轩才松开手,还顺手将元嘉扶正坐直了。 樊浩轩显然没急着离开,在边上搜集一些干枯的芦苇干。 元嘉见状,只能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看中了几根枯草,用力揪了揪,竟然没扯断! 樊浩轩丢了一把匕首过来。匕首一点都没有柳叶小刀的低调,处处都透着暴发户的嘴脸。刀柄上缠着金色的丝绦,刀鞘上更是用各色宝石镶嵌满了每一处角落。 拿在手里,十分压手。 □□,轻了一多半。 刀刃很薄,白晃晃地跟镜子似的。元嘉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这壳子的样子。枯草一样的头发,比鸟窝还凌乱;黑黄枯瘦的脸上,什么五官形状都不用看了,就是一个字——脏! 并不是人人都有犀利哥的素质的。 元嘉没有,还抬头看了一眼樊浩轩。真难为他把这么脏的自己,抱那么紧睡觉,肯定是怕他着凉,好人啊! 匕首很锋利。几根枯草完全没有负隅顽抗的能耐,瞬间被元嘉斩落刀下。 元嘉将匕首还给樊浩轩,轻声道谢。 樊浩轩把匕首直接推回去:“你先留着防身。” 因为一个“先”字,元嘉就留下了:“谢谢。”这是自己不拖后腿的保障,他会努力保护好自己。他在现代学过一两手散打,这壳子虽说是后勤兵,可好歹在军中也待了三年,基本的操练还是会的。 压力是最大的动力,更何况是面对生死。 元嘉觉得自己能挺过去,挺不过去就是死。在术数这一脉看来,放弃是很要不得的一件事情。人生总是有很多波折,有些事情咬一咬牙就过去了,有一些事情看着是死胡同,可到头总会峰回路转,放宽心,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樊浩轩看了看草茎不错,也割了一把,挑挑拣拣一番后,柳叶小刀又是一阵翻飞,几根草茎被处理得极为光滑,手指头一转又翻花一样编起了草茎。 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元嘉决定对这样的情况,学会淡定。眼前这男人不知道是怎么教出来的,除了做饭之外,还有他不会的东西吗? 元嘉不知道樊浩轩在编什么,显然比草垫子要复杂许多,编一会儿就修一修,复杂得很。 元嘉转头不管了,这种绝技他就是从头看到尾,也偷师不到什么。 元嘉随手抓了一把草茎,往上一抛,随意落下,然后扒拉着几根草茎,像是能看出一朵花来一样,盯着不放。 樊浩轩编织的空当瞄了一眼,开始还有些莫名,转头又编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占卜术,最早就是用蓍草。因为历史过于久远,流传下来的记录不多,在各种动荡中,能够保存下来的记录并不完整。司天监的那些人,现在连烧个龟壳都不行,更不用说用蓍草了。当然,元嘉现在用的也不是蓍草。 元嘉看着樊浩轩僵化的样子,倒是笑了笑:“知道这个?” 樊浩轩抹了一把脸,瞪眼,没说话。 元嘉也就没回答,径自说道:“条件有限,随便玩玩,不一定准。” 占卜有很多辅助工具,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契合运势的“灵物”,譬如说蓍草,龟壳,骨骼,铜钱等等。 占卜之术,流派众多。术数分为命、卜、相三大类。元嘉自身可以说是三者都懂一些,但是并不精,哪一样都不精。占卜的条件也很多,已知条件越多,得到的结果就越精确。这个精确也并不是肯定说是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另一种可能性就不会存在;而是绝大部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宇宙万物的发展变化,会受很多因素的影响。一介术士怎么可能铁口直断? “三天后,大约在午时过后,申时之前,会有一大批……嗯,食物?工具?物资?还是别的什么,会从那个方向过来这附近。” 樊浩轩顺着元嘉指的方向看了看,一脸慎重地点了点头。 元嘉见状反倒是说不下去了,失笑:“别那么当真啊,不过是打发无聊罢了。” 樊浩轩倒是还挺肯定:“应该不会错。刚才那些人说的,可能就是这个事情。现在能有什么一大批的物资之类的,只能是朝廷押运的粮草。朝廷不可能就这么简单放弃济州城。如今济州城被攻陷,朝廷肯定会派人来收服。官道离开这个村子不远。”所以,粮草也会来! 元嘉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来,不过有物资总是好事,说不定能浑水摸鱼呢?听那个韩老三一伙的对话,显然是这么打算的。 几个瘦骨伶仃的流民都有这胆量,他有什么不敢的。刚才的占卜结果可没有显示有什么风险,等过两天再占卜一下,卦象应该会更明显…… 元嘉盘算地很好,樊浩轩却突然一把扣住元嘉的肩膀:“不准去!” 元嘉眨巴两下眼睛。他没想着和押运粮草的队伍正面冲突,他全身上下才几两肉?不过是想着,如果有充分的准备,又有一群不怕死的冲在前面,他能够浑水摸鱼罢了,肯定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樊浩轩看元嘉的表情就知道他还不死心,只能摆事实讲道理,从队伍的配置,到队伍的武力值,到行军路线等等,全部说了个透彻,总结:“凭着韩老三那几个人,就是送菜。”那些流民连点功夫底子都没有,连个身强力壮都算不上,哪怕现在朝廷不济,官兵再怎么没用,也不可能让几个连饭都吃不饱的流民得逞。 言下之意,元嘉一个人就更加不用说了。 于是,元嘉得到了许多已知条件,收了草准备过两天再扔一次。 樊浩轩还以为元嘉听进去了,将手上编好的草绳往元嘉手上一塞:“拿着,把头发梳好。” 一样是草绳,用来扎锅子的和手上这一根完全天壤之别。手上这根草绳完全称得上艺术品,一指宽,厚薄均匀,上面还分布着简单流畅的图案,摸上去光滑柔顺,连草茎枯黄的颜色都变得高贵起来。 樊浩轩见元嘉没动,直接把草绳拿过来,快速在他头上撸了两把,用草绳一扎,点点头:“傻愣愣的,回去了。” 元嘉摸了摸头顶,板着脸跟着樊浩轩走。这年头的男人,原来还是要扎头发的。 这种技能怎么点亮?元嘉对自己的身体记忆一点信心都没有。 第六章 最后的平静 接下来的时间,元嘉自然是一心一意盯上那批物资。 一大捧山药经不住两个大男人一天三顿的吃,早就已经没了。 樊浩轩是习武之人,消耗大,饭量也大。 元嘉这个身体才十七,正是长个子的时候。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一丁点东西,让自己错过了蹿高的机会,移民矮人国。 关键是,现在食物的获得,并不是那么的难。 自从元嘉有了“近视眼”,两个人的小日子也开始滋润起来了。 樊浩轩甚至还把破败的茅草屋修了修,还找了木头箍了一个木桶。受限于材料和时间,木桶有点漏水,可是两个人现在都没什么讲究,总算能好好洗洗擦擦。虽然,每次出门前,还是会把头发弄乱一些,再把脸上弄脏一点,让他们看起来和别的流民没多大区别。 元嘉躺在新编的芦席上面,下面是厚实平整的草,竟然还挺舒服,眯着眼睛慢悠悠道:“这两天又来了好多流民。” 村子里的人口变多了,有几个还明显就是韩老三一伙的。几个男人时常聚在一起,也是流民中的一大势力。别人不敢招惹的时候,也似乎得到了某种怪异的安全感。有一些人似乎还真心想在这里过日子,开始尽可能地整理。 作为一个“手艺人”,樊浩轩虽然看着让人害怕,可是已经多次被人请教过,诸如怎么修屋顶,怎么补墙之类的问题。 济州地区冬天多雨。流民们本来就吃不饱穿不暖,晚上再受寒淋雨,直接就可以走轮回路了。不用自己动手,樊浩轩还是肯帮忙的。 这些流民们也大多数没什么坏心思,樊浩轩肯帮忙,他们就会给樊浩轩看家。那些新来的流民不知道往里面窜的时候,还被其他人赶了出去。 元嘉眼睛已经半眯起来了,樊浩轩还在忙碌,听到元嘉的话,嗯了一声:“他们还打算在这里住下来,这地方可不行。” 具体怎么不行法,樊浩轩没说,元嘉也不问。如果这地方能长住下来,原来的村户怎么会搬走?里面的东西那么干净,连点家具都没怎么剩下,显然不是临时走的,而是计划好了,甚至很可能是全村人一起搬走的。 元嘉只觉得刚才热水带来的温度,正在渐渐流失,不由得有些不满:“你在忙什么呢?”作为一条被子,这么不尽责好吗? 樊浩轩作为太子的亲卫,对别人的情绪非常敏感,自然听出元嘉话里面的不满,转身把手上的裤衩扬了扬:“洗衣服呢!” 元嘉抓了抓头皮,又抓了抓樊浩轩的衣服,假装自己正准备睡。原身作为一个穷人,身上不仅衣服短小,还很破旧。樊浩轩的衣服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外袍,虽然划伤了两道吧,到底还挺长的。他里面还有一件夹袄,这时候正垫在他的身下。至于樊浩轩洗的那条裤衩,是他的。 倒不是元嘉连衣服都不会洗,他以前也是大学宿舍里面住过来的,自己洗点衣服还是可以的。但是对樊浩轩来说,这只不过是元嘉的自以为是。 什么人会搓个两三把,就把衣服搓出三个洞来?他倒是会点基本的缝补,可是现在没针没线的,拿什么去缝什么去补?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樊浩轩抱了几根木头,往用用石头围出来的火塘里摆上,又找了一堆枯叶引火。燃起的火堆让整个茅草屋温暖亮堂起来。 元嘉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过来的时候,火塘里的火堆还有一点火星。稍远一点的地方,长长的竹竿上晾着一整排衣服。 元嘉把“被子”掀开,摸了摸衣服,已经干了,穿在身上还带着一点温暖。 然后,他蹲下身,拨了拨火塘,撒上一把干树叶,火苗很快就窜了起来。他又添了几根木柴进去,把放满水的锅子架上去,烧水洗漱。 浑身洗干净,再换上洗干净的衣服,简直整个人都像轻了一点。元嘉想着昨天的擦身,简直自己都不忍直视。樊浩轩还好。元嘉最后是被樊浩轩按着搓洗的,待遇就和他身上的衣服差不多。 樊浩轩被掀开的时候,已经醒了,但还是有点懒洋洋的,躺在简陋的床铺上面回味。明明没用什么香胰子,也没泡花瓣什么的,怎么元嘉的身上就那么香,一丝丝地往鼻子里钻,一钻就钻到肚子里,抓心挠肺的。 昨天他还把元嘉的衣服全都洗了,少年修长的身条,身无寸缕地搂在怀里,感觉……简直不能更好!决定了,以后天天晚上给元嘉洗衣服! 元嘉还不知道樊浩轩的心思,将给樊浩轩洗漱的热水留出来之后,就开始熬荞麦粥。可能村里人本来就种荞麦,现在看着都是荒地,仔细找找还是能有收获的。再加上一些樊浩轩说的能吃的野菜根,过了一遍水,才放进去。元嘉想炖久一点,也就没催着樊浩轩起床,想着热水快要冷了,直接就拧了一把手巾,过去给樊浩轩擦了把脸。 手巾是樊浩轩撕了一截自己的中衣做的。元嘉也终于看到了,武侠剧中受伤后,急救的撕衣绝技。 当然,元嘉那时候还以为是樊浩轩力气大,可是自从他搓衣服就能弄破之后,就觉得这是衣服质量问题。纯天然的东西就是娇气! 樊浩轩被元嘉当桌子一样抹了两把,不满:“耳朵还没擦呢!还有耳后!头颈……后面后面。” 元嘉开始还好脾气,没两下就毛糙了:“你躺着怎么给你擦头颈后面?” 樊浩轩翻身趴着。 元嘉想想人家连裤衩都给他洗了,叹了口气,也只能给他擦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子上,樊浩轩感觉脖子有点痒痒,反射性地缩了缩。 元嘉没发现。 樊浩轩等元嘉转身的时候,才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食物的香味开始在空气中飘散的时候,樊浩轩才起来。喝着荞麦粥,樊浩轩只觉得满口浓香。他永远也不明白,元嘉怎么能够把这么粗糙的材料,做成那么美味的食物。当然,按他以前的身份地位,入口的珍馐美食实在不少,可是不说那些万里挑一的精选材料,就是调味料也要多得多。 元嘉有什么呢?元嘉只有一小包从流民那里换来的盐,为此他付出了几根山药。 短时间内少摄入一些盐分,问题不大。但是时间一长,人就会没力气。要不是那几个流民遗矢了口粮,又摄于樊浩轩的武力值,也轮不到他换。 元嘉的盐用得很慎重。他现在占卜起来更慎重,表情比起在河边时的游戏完全不同,严肃……不,应该说是肃穆。 樊浩轩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少年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刚开始,他不过是出于报恩的念头,才将元嘉带出城。可照理说,他也算是还了恩情了。 一顿饭,并不足以让他留下…… “你现在是不是很茫然?”在樊浩轩思考的时候,元嘉又恢复了一副游戏的样子,甚至咬着一截草根,“你觉得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偏偏这时候完全想不起来能有什么要做。换句话说,你对你的前途充满了未卜的茫然。” 樊浩轩闭了闭眼,直接伸手将元嘉搂着脖子,夹在咯吱窝下,一手狠狠揉了几下头顶,把人揉得嗷嗷乱叫:“放开啊!这么不敬老爱幼!这是对待大师的态度吗?放开放开放开!” 拥有绝对武力值的樊浩轩才不理会呢,直接揉搓过瘾了才放手,又把人拉到身边坐下,给人梳头:“怎么又没梳?” 元嘉闭嘴。梳头这种高大上的技能,为啥现代每个小姑娘都能点亮?作为一个现代的小伙儿,他点不亮又有什么不对? 樊浩轩一定都不介意给元嘉梳头。粗粗的木梳已经被他抽空打磨光滑,元嘉的头发昨天洗干净之后,手感更好了,贴着手心简直像是丝缎一样,明明看上去一副营养不良的枯黄。 这有点像元嘉本人。明明一看就是个流民,短短几天相处下来,樊浩轩是越来越看不透了。除了做饭之外,元嘉几乎什么活都不会干。哪怕他看得出来,元嘉已经很努力在学,但是改变不了他原本就不会那些他应该会的事情,譬如说梳头。 但是,元嘉竟然会占卜,还是连司天监都没人会的蓍草占! 要说元嘉是什么世外高人,又不像。毕竟元嘉的年纪摆在这里,他实在连年轻都算不上,还是一个半大少年。 樊浩轩想不明白,但也知道他暂时不会对元嘉放手。他把草绳给元嘉系上,脸上露出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笑容。反正,元嘉离开他,在这乱世也活不下去。 “好了。” 樊浩轩刚宣布梳好了头,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几个汉子直接冲进了茅草屋。 茅草屋是两间,樊浩轩没给人冲进里屋的机会,直接踏步迈了出去:“干什么?” 元嘉站起来,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 元嘉没听到来人的回答,只听到几声痛呼,和樊浩轩的警告:“我不管你们要干什么,别来惹我们兄弟俩!” 三个汉子滚地葫芦一样倒在院子里。 元嘉听着撇嘴默默吐槽:既然不想知道别人干什么,那干什么要问人干什么? 樊浩轩看到站在身后的元嘉,手一伸自然揉上元嘉的头顶:“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的关系原来是兄弟俩啊。” 樊浩轩看着元嘉呲出的一口小白牙,眼神暗了暗:“哦,那不然还能是什么关系?”嘴唇怎么还是那么红? 第七章 添乱第一弹 拳头没人家的硬,三个汉子最终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 至于他们的目的,元嘉随便就能猜到:“怎么不让人家说话呢?好事来的,人家找我们一起去发财啊。”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用卜算。那一票物资是最近最大的图谋,甚至是一般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图谋。既然图谋大了,那就要找多一点的人手,哪怕是炮灰的人手也能做增加一点胜算不是? 樊浩轩直接把人往怀里面一拉,又要去揉他脑袋:“发现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原来还以为你内向,没想到现在话挺多的啊。” 元嘉抱着脑袋讨饶:“别别。弄乱了,你又得给我梳头,多麻烦啊。”他总不好说,是在拿樊浩轩练外语吧? 自从流民增多了之后,元嘉对于济州当地的方言有了更直观的认知。樊浩轩虽然说话的口音不重,可是和济州方言还是有所区别的。和这么一个人练习练习,万一口音不地道,也没什么。他的壳子可是在军中待了有三年。少时离家,语音语调受环境影响而改变,也是很正常的嘛! “我不嫌烦。”樊浩轩说着,倒也真住了手。这话也不是骗人,而是他真心没嫌过元嘉什么。这个脏脏瘦瘦还跛着一条腿的半大少年,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他只是短短几天时间,就为他做了那么多,就连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胸口的石珠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樊浩轩什么。他一把捂住胸口。果然是这石珠太邪性了! 元嘉见樊浩轩三番五次捂胸口:“心口痛?”这么个强壮的大男人,应该不会是心脏病吧? 村子简陋。三个汉子的行动也没有瞒着人。很快几个大半个村子的流民都手上拿着点什么,出了村子,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还呼呼喝喝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显然,被动员的并不仅仅是樊浩轩和元嘉两人。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许多平时不敢有的想法也冒了出来,就是没冒出来的,被人煽动一下,也就窜起来了。 元嘉扒在窗口看着远去的人群,啧啧称奇:“他们就这样准备去了?”手上就随便折根树枝当武器,好歹把上面绕着的枯藤给扒了啊,又不会有什么附带技能? 樊浩轩冷哼:“你不也想这么去吗?” 元嘉闻言回头,惊讶地看着樊浩轩:“怎么可能?”他是技术流好嘛,怎么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难道他还真的能手持火箭炮,一个人包围一队官兵吗? 樊浩轩有些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小弟”的想法了。看元嘉的样子明明对那一队物资依旧不死心,似乎还抱着很大的信心能够抢到手,可是元嘉凭什么呢?难道就凭他手上的一把匕首,就能干的过手持钢刀的官兵? 樊浩轩还是期望元嘉打消送死的念头:“先说好了,我是不会帮你的。” 元嘉不以为意:“嗯,不用你帮。我就是去看看。”说白了,他不过是想趁乱捡捡便宜。 长短不一的草茎抛起,飘飘扬扬的落下。 樊浩轩在一旁盯着,看来看去,那就是几根草。 元嘉却不一样,将几根草拨来拨去,两只手还掐来掐去,左右开弓不亦乐乎。偏偏元嘉的嘴巴很紧,连喃喃自语都没有,让想偷听个一两句的樊浩轩,都不知道元嘉的进度。 “啊!”元嘉突然痛呼了一声。 樊浩轩顿时一惊:“怎么了?”难道那草还能跳起来,把元嘉给咬了? 元嘉甩着左手,嘶嘶抽气:“没事没事。手指头不灵活,有些扭到了。” 术数上所谓的掐指一算,也算是卜算的一种辅助工具。但是,左手和右手的用途是有分别的。发展到后世,还有很多流派。 对元嘉来说,这一项反而是他最为熟练的家传技能。他用掐指的方法来计算,速度比计算机还快。 但是,他忘了他那速度是原来的身体,现在的壳子只有一双久握农具兵刀的糙手,骨节僵硬,完全不可能有那样的灵活。要维持高速的计算,掐指的速度是非常快的,这个壳子根本负担不起。只是维持了一小会儿,相对更加不灵活的左手,就先中招了。 搞清楚了事情,樊浩轩直接将抽筋的手捞过来,左右一捏,就顺了经脉。掌中的手指皮肤粗粝,手上还有着一块块红肿发紫的冻疮,皮肤黝黑,那么熟练的掐指,搭配着看起来,十分不协调。 元嘉倒是没注意到樊浩轩的沉默,手指不痛了之后,就感到十分神奇。不过眼下他的注意力显然不在手指上面,而是:“一会儿哥哥带你去看好戏!” 樊浩轩抬头警告:“说了我是不会被你拖下水的。”在他看来,所谓的看好戏不过是抢劫的另一种说辞,换汤不换药。他现在的身份说不定还有用,可不会陪着元嘉一起发疯。再说他一个人也就算了,如果在加上一个元嘉……正规军可不比那些山贼…… 樊浩轩想到在济州城内遇到的那一队精兵,对山贼的定位其实早就已经摇摇欲坠。可是他想不明白,当今还有谁有这个水平,训练出如此精锐的兵源,而且将他们编织在一群山贼之中,最起码是打着山贼的招牌。如今天下硝烟四起,自立称王也好,打着各种维护大定江山正统旗号起义的藩王也罢,想着要逐鹿问鼎的人,总不会顶着一个山贼的名头。这对于将来的发展有多么不利,连他这种人都一清二楚。 若是说他们没野心,就是想安分当个彻头彻尾的山贼,说出去根本没人信。安分当山贼的,哪有直接攻城的? 而且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这攻城的速度怎么都不正常?似乎根本就没有遭遇什么有效的抵抗。 樊浩轩还在纠结的时候,元嘉已经站起来准备出发了,还戳了戳樊浩轩的肩头:“走不走啊?不走我走了啊。” 樊浩轩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凑热闹不嫌事大。”看着元嘉这不死心的劲头,这会儿也劝不住。反正有他看着,到时候情况不对,他直接把人拽回来还是做得到的。说不定,这人根本就摸不到地头呢! 元嘉迅速摸到了地头。 樊浩轩跟着元嘉蹲在茅草丛中,两眼略微呆滞。身边的人盘腿坐着,一脸惬意地扔着草茎,又捡了几颗石子,总算喃喃说了一句:“唔,到现在为止都是对的。” 关于押运粮草之类的事情,元嘉的原身甚至比樊浩轩更清楚各种细节,毕竟在这种类似的部队中干了三年,并不是白干的。当然,作为一个最小最基层的兵丁,原身也就知道那些细节。 樊浩轩之前对元嘉说的那些可不一样,那涉及到整个后勤辎重的押运流程,甚至包括一部分应急处理之类的内容。 有了这些信息,再有了那些流民们的“勇于探索”,元嘉才敢这么冒险。 有一句话叫绝处逢生,类似的话有很多,譬如说九死一生,柳暗花明之类。放在术数上来说,万事万物,生门是永远存在的。再怎么险恶的环境,总会存在生机。他们术数中人,包括一般人,也会记得做人留一线。 当然,还有一句话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一个人要自寻死路,那别人是拦也拦不住的。 元嘉挑选的这个地点,在各方面来都是一个死角。甚至如果没有樊浩轩的帮助,元嘉还不一定能够自己上的来。 这位置视野绝佳,很快就看到官道上出现一队官兵。官兵的队伍很长,押运粮草并不是轻省的活计,就是死在沿路的人也不少。 官兵们的精神状态显然很萎靡,甚至因为靠近济州城,而产生一定程度的倦怠。 樊浩轩原本只是看着身边的元嘉,这时候却皱紧了眉头。济州城已经被攻破了,越靠近济州城,遇到反贼的可能性就越大,官兵们的精神应该越紧绷才对。怎么会这么松懈? 难道,他们肯定不会在这里遭遇战斗? 两人的视野不仅将官兵们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连那群埋伏的流民看着也是一目了然。 官兵虽然显得不那么专业,可是抢劫队伍显然更加业余。尤其业余人士们还拉拢了很多业余中的业余充当炮灰。 一辆辆满载的粮草的车,在官道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车辙印。流民们的眼中渐渐看不到官兵的威胁,只知道那车上有着大量的粮草,只要有了粮草,他们就有吃的,就不会饿死了! 在一辆车的车辕断掉,没了行动力的时候,一个流民率先冲了出去,直接扑在车上,挖了一个洞。 旁边的官兵愣了一下才惊醒,高呼一声:“敌袭!”同时大刀一闪,那流民顿时身首异处。 猩红的血液喷洒,那流民的尸体,手还紧紧握着麦粒。 麦粒顺着挖破的麻袋哗啦啦地流下来,像一道细小的金子做的飞瀑,直接冲击到了饿得眼睛发绿的流民眼中。 和之前说好的听指挥什么的完全不一样,一群流民嗷嗷叫得冲了出去。 韩老三等人呼喝了几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能也提起刀子冲进了人群。 元嘉的眼神顿时眯了起来:“那几个人……”这年头什么人能有刀子?不是菜刀柴刀,而是真正的砍刀。 韩老三一群不过七八个人,但显然分工明确,甚至武力值也十分高。他们目的明确,照着被流民们冲散的地方杀进去,分散的官兵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在这里,没人比元嘉更清楚,这些后勤兵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虽然足够威慑一般的老百姓,但是碰上真正的精兵强将,根本就犹如瓦鸡土狗一般不堪一击。 韩老三这一群人,其实比不上樊浩轩在济州城内碰上的那一队。韩老三这些人,在元嘉眼中看着强,可是在樊浩轩眼中处处都是破绽。 樊浩轩见不得元嘉眼中的一丝仰望,忍不住对他科普:“他们不过是仗着一时之勇,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等官兵们收缩阵型,这些人就等着被包饺子吧。” 局势果然很快就如樊浩轩所说的变化。但是韩老三几人显然有所准备,开始不遗余力地制造混乱。一时间,各种烟尘四起,甚至还有摔炮的声音,成功惊动了运送的牲口。 两头健驴就没头没脑地往元嘉和樊浩轩所在的方向冲了过来! 元嘉两眼放光!一车粮草外加两头驴子get√ 樊浩轩迅速将元嘉扑倒,压低声音怒叱:“看到两头疯驴子过来,都不知道闪,等死吗?” 元嘉没吭声。 两头健驴本来就已经被惊住了,更加没想到这草丛里还窜出来两个人,一时间惊吓更甚,直接摔倒在地,一头直接滚下了山坡,眼看着没命了。 樊浩轩没顾上看收获,将身下的元嘉拉起来:“怎么了?骂你,你还不服?”刚才他拉得及时,应该没受伤啊。 元嘉心力交瘁。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被子”的重量,但是在后背全部都是石子的情况下,他完全不想充当床垫的角色。而且,由于是盘坐的姿势被拉过去的,直接导致了…… “脚崴了。” 元嘉说得很平静,死鱼眼看着樊浩轩。 樊浩轩小心肝一抽,顿时心虚起来。 第八章 启动仪式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 现在,元嘉正坐在炉子前,翻炒着一盘驴肉。 元嘉的神智到现在还是有偶尔会有一些恍惚。那天的混乱让他印象太深刻。 最先冲出去的流民们虽然扮演了合格的炮灰角色,自以为会渔翁得利的韩老三一伙,也被夺了性命。这一场冲突,对于官兵来说,可能也就是一场意外,连小规模冲突都有可能算不上。但是韩老三一伙造成的破坏力无疑是惊人的。 那时候的混乱,在当时,对元嘉来说,更接近于一场3d大片。 真正让元嘉直到现在还在晃神的,是连续两天来,一直在他身边断断续续发生的一些诡异的状况。 譬如说,那些从韩老三等人身上冒出来的灰黑色气流; 譬如说,樊浩轩胸口的那团迷雾,变成了一个细小的漩涡; 譬如说,那些个灰黑色气流被细小的漩涡给吸收了…… 樊浩轩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就发现元嘉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他一边走上前,一边将锅子里的火熄了:“怎么了?” 两人现在正在一个废弃的村落里,当然不是最初的那个,而是相距更远的另外一个小村落。村子在山里面,总共也就十来户人家,如今也早就已经人去楼空。 好在,山里面交通不便,这些人搬走的时候,显然也没办法搬得像外面那个村子一样干净,还留有一些简陋的家具。樊浩轩修修补补,也能凑合着用。 房子也是一样。 现在的世道太混乱,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都需要先安顿下来,哪怕是暂时的。 而只要要求不那么高,以樊浩轩的水平,折腾出一间像样的房子来说,并不太难。哪怕有些活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但是稍稍研究一下,也能搞明白。 别看樊浩轩各种行动如常,可是他心里面的震惊,其实一点都不比元嘉小。 那天他跟着元嘉守在那位置,虽然确实等于天外飞来了一车粮草,但是这也不表示,他就有本事将这车粮草据为己有。 流民组成的队伍根本就没有多少战斗力,哪怕中间有韩老三几人,也没有对官兵造成多少有效的杀伤。在所有流民全部伏诛之后,官兵很快就清点起了损失。 当时的元嘉脚已经扭伤,他的本事再大,也没办法将一辆满载的板车带走。 就在樊浩轩准备悄悄将元嘉带离的时候,却被元嘉死死扣住手,然后就见元嘉的手指动了几下,跟掐算有些类似,却有更多的不同。那动作细小又轻快,简直如翩飞的蝴蝶,轻轻舞动了一下翅膀,身下的花朵就微微动了动…… 樊浩轩很快就发现,眼下的这朵花,正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地方不大,只包含了他们两个人和那一车粮草,外加一头驴子,滚下坡的那头驴子显然不在范围内。这么一圈瞬间就像被罩在一个透明罩子里一样。前来搜索的官兵提着钢刀进来,又虎着脸出去,从他们眼前经过,丁点都没发现异常。 于是等官兵离去后,樊浩轩才有了足够的时间,从容地将那么多物资转移阵地,甚至还找到了滚落山坡的那头死驴。 这不正常! 樊浩轩在享受这种不正常,带来的成果的同时;也接受了元嘉的心不在焉。 所以,他在劳作之余,只能经常看顾一下元嘉的情况,别让他把刀子切到手上,也别忘记自己的脚还上着夹板,更别把菜烧焦了。 盐很少。两头驴子都死了。元嘉也没有处理这样完整大牲口的经验,樊浩轩倒是很熟练地将肉分割出来。元嘉将吃不完的肉,做成熏肉,在屋檐下挂成一排。 食物的丰足,让元嘉的精神瞬间松懈下来,总算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床铺很简单。樊浩轩拆了一块门板,用两张长凳架起来,上面铺上厚厚的干草,再将之前的芦席拿过来铺上,比起原先那是要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哪里有盐?”元嘉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进行惯例的日常一聊。 樊浩轩手掌一张一握,包裹住元嘉圆润的肩头,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顺便扭腰贴过去一点:“济州城里就有。” “啊?”元嘉侧过头,“那里不是被山贼占了么?” 樊浩轩皱了皱眉头:“山贼……也不一定是山贼。” 元嘉不明白了:“不是山贼,那能是啥?”他对济州城的动乱,完全没有记忆,只是觉得微妙的迅速。济州城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当然算不上什么,但是在这种生产力水平之下,济州城应该也算是一座大城了吧?竟然一夜之间就沦陷什么的,也太玄幻了。 樊浩轩猛地一低头,将被子的责任进行到底,两个人之间完全贴合住,再拉过充当被子替补的棉衣盖上:“不想了。反正等过几天去济州城看看。” 去看什么,樊浩轩没说。 元嘉满腹疑问,却抵不过困意,沉入梦乡。 樊浩轩胸口的石珠,抵着元嘉的胸口,那原本缓慢旋转的雾气漩涡,瞬间加速。 等元嘉睡醒的时候,睁眼第一眼就摸了摸樊浩轩的胸口。 只穿了一件单衣入睡的樊浩轩,闷哼一声,快速抓住元嘉的手:“干嘛?”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元嘉的耳边,让他缩了缩头颈。 樊浩轩觉得有意思,抬高下巴,用鼻尖磨了磨纤细的颈子。怀里的人太瘦,侧睡让他的锁骨更加明显……樊浩轩突然戳了戳那个凹陷的小坑。 元嘉没想到樊浩轩会突然袭击,顿时一缩,身体跟着小跳了一下:“你干嘛!”但是他整个身体都被樊浩轩给箍住了,根本跳不到哪里去,反倒因为这动作,让两人的距离更加贴近。 刚醒的樊浩轩脑子还不清醒,像是和那小坑卯上了,突然伸手压着元嘉平躺在床上,整个人跟着压上去,双眼呆滞地看着两处小坑,嘴边慢慢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手指一伸,戳上去! 戳上去不算,还摸了摸! 元嘉浑身一抖,觉得自己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绷断了。他他他是不是被调戏了啊!不对,这还叫被轻薄了?呸呸,他又不是女的,轻薄个鬼啊轻薄。等等,世界上还有基佬这样的物种…… 樊浩轩是基佬? 元嘉顿时觉得风吹屁屁凉,但是一想到自己在匕首牌镜子中,看到的自己惨烈的形象,觉着又不大可能。樊浩轩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看上他吧? 哪怕是元嘉用来自现代的审美眼光来看,樊浩轩的长相也算得上是上等水准,皮相上佳,身材更是上好佳。如果再算上身手和满满的技能树列表,樊浩轩这个人如果放在现代,追求者足以形成一支虎狼之师! 这得多缺心眼,才能看上他这么一个发育不良,样子又难看的小鬼啊? 其实这是元嘉妄自菲薄了。元嘉身为一个汉子,当然没有什么频繁照镜子的习惯。在现代的时候,他照镜子只有两种情况,早晨洗漱和出门看一眼穿衣镜。现在他就一把匕首能胜任镜子的功能,他也没习惯没事拔刀子。得到匕首的那一天,是他唯一一次看见自己形象的时候。 那时候的形象确实糟糕。可是现在他已经从头到脚都被樊浩轩打理了一遍。到了小山村之后,生活节奏都放缓了,没有早前的紧迫感,樊浩轩甚至还给他削了根木簪子。各种收拾出来,元嘉除了一些短时间内改变不了的问题,整个人看上去已经好多了。再加上气质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对元嘉的形象加分作用是非常明显的。 元嘉觉得自己还是那样的形象,于是就安心了。他没有过兄弟姐妹,大学虽然住宿,但其实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也许兄弟就是这样的? 樊浩轩怔怔地对着那两处小坑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低头蹭了蹭,嘴角弯弯地枕在元嘉的肩窝又睡了过去。 元嘉拍了拍樊浩轩的背。成年男性的宽厚背脊,让他略微羡慕。这样的身材,哪怕他以前也是没有的。作为一个真·文人,他的身材虽然不算单薄,但也远远够不上壮实。等樊浩轩醒过来了之后,他或许可以和他商量一下,怎么练肌肉。 樊浩轩在元嘉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抚下,往元嘉的身边凑得更紧,也睡得更沉。一颗珠子随着他的动作,从敞开的衣襟中间滑落出来。 元嘉感到胸口磕到了什么,低头一看,就发现那个小小的漩涡。 在元嘉的视线中,那并不是一颗珠子,而是一直以来,他在樊浩轩胸口看到的灰雾。现在只是更加清晰了。依旧是灰蒙蒙的漩涡,但是颜色似乎比昨天看着淡了一些。 在元嘉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他的手就握了上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一样,瞬间握住了那个漩涡。 脑海中似乎有春雷炸响,浅灰色的雾气顺着元嘉的手指蜿蜒而上,从元嘉的眉心渗透进去…… 第九章 济阳山 樊浩轩只觉得胸口被巨石击中,整个人都懵了一下。双手却直觉将元嘉搂住,勉力侧身,形成一个试图给元嘉挡住“危险”的姿势。 一张门板组成的床铺,实在不能算是大床。樊浩轩和元嘉睡在上面,几乎就是被子和床垫的关系。再加上,现在樊浩轩的动作几乎是密密实实将元嘉压在身下,四肢交缠,这样的姿势在别人看来,要说有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三个汉子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顿时,一双眯眯眼都瞪大了一丢丢,跨进门内的脚步也退了出去。 三个汉子蹲在门口面面相觑,人家里面在这样那样,他们现在进去,似乎有些不妥。 旁边的丹凤眼一眯,摆事实:“这村子里,就这么一间房能住人。” 杏仁眼也跟着点头,抹了一把疲惫的脸:“等里面两个醒了,识相的人他们留下;不识相的,就让他们搬走。”杏仁眼说完,显然没有听取意见的意思,转头就走了。 丹凤眼看了看,拍了拍眯眯眼的肩膀,也跟着杏仁眼走了。 眯眯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再看了看屋子里面,干脆盘腿往地上一坐。 樊浩轩昏睡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手脚,胸口还是一阵钝痛,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先哑着嗓子叫:“元嘉?” 元嘉躺在樊浩轩的身下,没有半点反应。 樊浩轩半天等不到回音,迷糊的眼睛顿时就睁开了,一惊之下后背爬了一层冷汗,声音都变调了:“元嘉!” 守在门外的眯眯眼听到动静,迅速冲了进去:“你们终于醒了!” 樊浩轩眼皮子也不抬,直接挥手就把靠得过近的眯眯眼一手刀砍晕,看看身下的元嘉,再看看莫名出现在房里的眯眯眼,脸色阴沉地都能挤出墨汁来。 他摸了摸元嘉的头颈,确认元嘉现在生命无恙,快速打理好两人的衣物,才将倒在地上的眯眯眼绑扎实了——他搓了好多草绳,还没来得及用呢,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外面的动静不算小,樊浩轩判断不出具体来人的数量,只能悄悄翻窗摸了出去。 这小山村的地理位置极偏,被打晕的汉子虽然看着消瘦,但是樊浩轩绑人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人精瘦精瘦的,实际上有着一把子力气,而且看手上的茧子的位置,显然也是练过的。 樊浩轩还从他身上搜出一把大刀。 正是那把大刀,让樊浩轩的脸色更阴沉了。大刀的质量也就是一般,不说比起他的柳叶小刀,就是比起他给元嘉的匕首,也是相差一大截。 那是自然的。量产的东西,总不会那么精致。 那把大刀分明就是大定*队的制式武器! 一个荒废的小山村里,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出现了这种东西,总不会是好事。 尤其元嘉还昏迷着。 樊浩轩按捺下心中的焦躁。他想到当时感到的异常,明明入睡前,两个人都好好的,到底是被什么袭击了,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不说现在这世道,要找个大夫有多难;他甚至不确定,大夫能不能看好元嘉。 眼前这一群人,不管是什么来历,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都该死! 樊浩轩闭了闭眼睛,沉下心思。破败的小山村里,各种人的动静对他来说一清二楚。但是人员有些过于集中,不方便各个击破。 但现在这种情况,唯有速战速决! 其实汉子们的数量并不多。另一间相对较为完整的屋子被收拾了出来,里面传来阵阵谈话声。两个汉子在门外守着,但显然形式高于实际意义。两个人的眼皮子都闭了起来,抱着刀子歪着头,坐在地上靠在一起,就差打呼了。 樊浩轩也没想着要取人性命,伸手快速将两人用手刀砍晕,确保两人不会在短时间内醒过来,就身形一掠,闪进了屋内。 “什么人!” 屋内的人发出一声厉喝,很快就有闷哼和兵刃相击的声音传出。 对于这些汉子们来说,这简直就莫名其妙。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攻击。若是在原来的地方也就罢了,在这种破村子里,连个人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冒出个武功这么高强的人来?武功高强也就算了,这人的战斗经验显然也十分丰富。 一时间,他们十几个人竟然被一个人打得落入了下风。 樊浩轩冲进门的时候,就砍瓜切菜一般,趁人不备,直接砍翻了三个人。那三个人虽然暂时性命无碍,可是一时间也没有战斗力了。 屋子狭小,对方的人多优势,一时间也无法发挥出来。反倒是樊浩轩仗着精妙的身法,腾挪闪避之间又撂倒了三个。 人少了之后,人多的一方倒是能够渐渐配合起来,再者他们也已经没有了最初被偷袭的惊慌。 樊浩轩却是心底一阵冷笑,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懂一点配合,显然也磨练了没多久,轻易就能破坏掉。 没有任何招式之类的想法,杏仁眼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寒,手上的钢刀就往背后一架,“叮”地一声,显然是碰到了某样兵器。 明明抵挡住了一记偷袭,杏仁眼却完全没有感到庆幸的时间。他只感觉到一阵巨力从兵刃相交的地方传来,他整个人就控制不住地往前扑了两步,差点就一头撞上了对面兄弟挥过来的刀子上面。 也亏得那人反应够快,硬生生收招将自己带了个趔趄。 这么一来,虽然剩下的人没有损伤,但是一时间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攻击。 樊浩轩趁机想将另一个人的手给卸了,却被一枚飞镖逼退一步。 杏仁眼手上提着两枚飞镖,沉声道:“不知道咱们济阳山哪里开罪了兄弟?” 济州城,一条济渠穿城而过。而济渠的发源地,就是济州城外的济阳山。 济阳山地形复杂,常年盘踞着几股山贼。大定建国以来,不知道派官兵清剿了多少次,都没有断根。现在朝廷积弱,济阳山上的山贼就更加猖獗起来。数年前,更是出现了一位大当家,将济阳山上的山贼势力统一整合,形成了如今甚至能够攻城掠池的势力。 所以,近几年济阳山的山贼,只报山名,不报寨名。 樊浩轩冷笑:“我更加不知道,到底哪里开罪了济阳山!”济阳山贼不是已经占领了济州城了吗?依照这几个人的武功,虽然比起自己来说不怎么样,可是在山贼中间,应该还有几分地位。这才短短几日,这几个明显还当到点头目位置的山贼,怎么就到了这么个小山村里面? 一旁的丹凤眼闻言,突然灵光一闪:“你就是那个在床上……” 丹凤眼见樊浩轩暂时没有攻击的样子,对着杏仁眼一阵嘀咕。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原委”。 杏仁眼戒备地收手:“看来还是我等鲁莽了,都是误会。济阳山飞镖李,在这里向这位大哥赔个不是。” 济阳山飞镖李,这是绿林道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济阳山的二当家!一手飞镖据说出神入化,关键还是济阳山智囊一样的人物。但是他现在不得不放下身段。 道上的名号,那都是人叫出来的,里面有多少真材实料,有多少只不过是名头大拿出去吓人的,别人不知道,自己心里面可清楚。再说他要是真有本事,何苦不走正途?当山贼,也就是图个人多势众罢了。眼前这个人虽然单枪匹马,可显然不是他这个层次的人物。双方交手到现在,自己人已经被放倒一半,他却连对方的武器都没看到,这时候还不认栽,难道要等对方动了杀心才肯罢休? “原来是济阳山二当家的。”樊浩轩笑了笑,春风化雨一般,“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我……”话间,樊浩轩的身形一闪,将飞镖李一脚踢飞不算,甚至还将旁边的五个人一并打飞了。 他这一下出手,根本就没留手。破败的茅草屋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撞击,几乎瞬间解体。几个人姿势各异地倒伏在废墟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干嘛要听你的?”虽说如今这世道不行,官逼民反哪里都有,可是绿林道上的能有几个好人,更何况是叫得出名号的,哪个手上干净了? 可以说,樊浩轩在听到飞镖李自报家门的时候,才动了杀心。 这群人,该死! 解决完这群闯入山村的山贼之后,樊浩轩一刻不停地冲回茅草屋,却见元嘉已经醒过来坐在床上,对着樊浩轩哭丧着一张脸:“我胸口多了个印子。” 元嘉也是刚醒过来,原本身边不见老是赖床的樊浩轩还有些奇怪,甚至没发现自己的衣服被穿上了,觉得自己胸口痒痒的就抠了抠,结果一抠就发现不对劲。 “樊浩轩?” 樊浩轩站在门口,听到元嘉的叫了他一声,才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将人轻轻抱了抱,又松开手去扒他的衣襟:“没大没小的,叫哥。” 樊浩轩的动作太快,元嘉还没觉得那个拥抱的怪异,就感到温热的手掌擦过自己胸口。 那上面有一个灰色的圆印子。 第十章 兄弟 叫哥? 他的“心理年龄”应该比樊浩轩大吧?想到这里,元嘉就问了一句:“你多大了?” 这话问着普通,但语调却格外老气横秋。樊浩轩听着不爽,直接扒拉了一下元嘉的脑袋:“二十,比你大多了。” 男子二十岁就被认为是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了,元嘉的十七岁相形之下,只不过是个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的尴尬期。当然,这不妨碍元嘉在心里暗骂一句:死小鬼。 樊浩轩倒是没注意到元嘉的脸色,只是专注看着元嘉胸口的那块圆形印记。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元嘉突然觉得空气有些稀薄,粗鲁地扯过衣服,将自己包裹起来:“冷死了,看出什么来了么?”摸来摸去,很痒啊! 樊浩轩被元嘉的动作一惊,手腕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想阻止元嘉的动作,可马上反应过来,放下手,皱紧眉头问:“觉得哪里不舒服?” 元嘉想了想,还特意从床上下来,走了两步,最后摸了摸肚子:“饿了。” 他说着就脚步向外面走去,被樊浩轩一把拉住:“等等,把话说清楚。” 元嘉没回头,而是指着外间倒在地上的男人:“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外间,其实只是一个他们来了之后,樊浩轩重新搭的一个半户外的棚子,里面放着些木料竹竿柴草之类的东西。 一个陌生的男人,还被这么捆在地上,显然是和樊浩轩产生了一些冲突的。他不觉得自己会睡得那么死,连有外人进来的警觉都没有。 只是自从换了个壳子以来,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混乱的。他的大脑用来理清事情都困难,更别说是思考了。 元嘉蹲下身,抱着脑袋想了三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的记忆断点。他眼神怪异地往跟着他蹲下的樊浩轩扭头看过去,一手捏住樊浩轩的襟口。 樊浩轩反射性地扣住元嘉的手,对上他的视线后,又将手放开。 没了阻力,元嘉很快就把樊浩轩的衣服扯开,露出脖子上的线绳,以及下面的一颗玉珠。 青灰色的玉料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年份,有些地方似乎有一些钙化的迹象,但是手感还不错。 樊浩轩这是隔了好几天之后,才仔细打量了一下胸口的珠子。在元嘉眼中,只是不太好的玉料,樊浩轩却知道,这颗珠子在不久之前,还完全是一颗石头珠子。 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元嘉胸口的印子。元嘉拉开衣服,将珠子拉过来往印子上一贴,大小形状果然完全吻合。 于是,这是淤青?可是这颜色怎么那么奇怪呢?摸上去也不疼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眯眯眼醒了过来,痛得咬牙嘶声:“嘶——痛死了,是哪个王八羔子……” 眯眯眼的声音在看清楚情况的时候,瞬间断掉了,反倒是嘿嘿笑道:“你们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 元嘉顺着眯眯眼的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状况。他和樊浩轩两个几乎靠在一起,然后胸口贴胸口的,还互相扒着衣服…… 樊浩轩的反应更快,迅速就把元嘉的衣服拉严实了,才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后悔没把眯眯眼的嘴巴给塞住。 樊浩轩站起来,顺手拉了元嘉一把。 元嘉迟钝的大脑,这才转过弯来。这眯眯眼是在怀疑,他和樊浩轩在搅基? 元嘉能意识到问题,樊浩轩当然是更快的意识到了。 当下,樊浩轩将元嘉推去做饭,他转身就提溜着眯眯眼出去。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可是在他手上跟拎一只小鸡仔似的。 元嘉看了一眼,没说话。 眯眯眼心里面发虚,更加不敢说话。 樊浩轩直接把人带到那间拆掉的屋子边上,随手把人往地上一扔,在将地下的人,不管死的活的,一起挖了出来,丢做一圈。看起来倒像是樊浩轩被人山贼们包围了一样。 这时候,眯眯眼的眼睛已经瞪得不能够再大了。那么多兄弟,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没了一半活气。 眯眯眼突然意识到,这人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哪怕眯眯眼是山贼,这时候也胆寒了。 杀人不易,很多的时候并不是因为难度。对于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来说,杀人并不存在律法的约束,但是杀人毕竟不是杀鸡。杀死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带来的心理负担远比预想到的要大的多。这一点在眯眯眼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就深刻地体会到了。 当然,就算是山贼,也不是每个都能有杀人的机会。他们当山贼也不过是求财,杀人也都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这么干。 济阳山上的山贼都是“守规矩”的。这一点,整个济州城附近的商户都知道,只要路过的时候缴纳足额的费用,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为难。要是山贼们心情好,说不准还会一路“护送”他们出济阳山的地界。 但是,点子不够亮,碰上硬茬子,他们很可能被杀。 现在的情况,他们显然是踢到铁板了。这人的脸上竟然一点脸色都没变,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且很可能是杀人如麻的那种人。 他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个刚杀了那么多人,而且还准备继续杀上几个人的人。 眯眯眼见过的山贼们,杀完人后多少都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反应,哪怕是几个当家的,都会显得有些兴奋激动。 樊浩轩确定了没有遗漏后,就将活人全都捆了起来,一个个叫醒了问话:“哪儿的?” 山贼们都还算识时务,这个问题也没涉及到什么原则性,回答地很整齐:“济阳山。” “怎么到这儿来了?” 这个“怎么”显然很复杂,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最后,樊浩轩叫停,指着眯眯眼:“你先来说。” 眯眯眼不敢有所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大概半个月前,二当家的突然重伤,被人从济州城里带上了山。大家伙儿都很气愤,都说要去给二当家的报仇!二当家的昏迷不醒,也不知道仇人到底是谁。其它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是过了两天,大当家的突然召集了弟兄,直接杀进了济州城里。当时也就是脑子一热,根本没多想什么,反正咱们贱命一条,能活那么久,也是亏得他们,就是还给他们也没什么。” 眯眯眼说道这里脸色变得十分奇怪:“我们完全没想到,济州城竟然……竟然……” 边上一个人哑着嗓子补充:“那群官兵竟然站在我们这一边,和大当家的一起,把济州城给占了。” “还有一些不是济州城的官兵,是别的地方来的。看得出来。” 樊浩轩想到当初看到的那一小队精兵,不由得心中暗暗点头:“那既然你们都已经把济州城占下来了,怎么你们还到这儿来?”这小山村普通得很,根本就没什么特异之处。 “我们都是跟着李哥的。攻下济州城后,李哥去找了一趟大当家的,结果好像闹得很厉害。李哥就跟我们说了,这事情不对劲,觉得再留在济州城里会不太妙。他问了我们,是跟着他走,还是留下来。兄弟们自然是跟着李哥走的。” 这里说的李哥,就是已经被樊浩轩杀死的飞镖李。这几人虽然肯跟着飞镖李走,可是这会儿他们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正是杀死飞镖李的仇人,却没有一丝想要报仇的意思,显然这义气也有限。 “后来,李哥就带我们来到这儿。” “当时大伙儿看到你们两个正在……嗯,就没让打扰。” 樊浩轩惊讶地挑眉:“你们有这么好心?” 山贼们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能够饶得性命的机会,一个个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原来,济阳山上都是汉子。话本小说里不乏压寨夫人一说,但是这年头有多少女子会经过一条明知道有许多山贼的山路呢?在外行脚的都是货郎,男的。 就算偶尔有个把女的,那也是几个当家头目的事情,和下面的小喽啰丁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济阳山上就诞生了许多互撸娃…… 男人嘛,豪放起来没那么多讲究。山贼们自然就形成了某种惯性,类似于不能打扰别人的好事这种。 樊浩轩不信:“继续掰啊。” 几个山贼张口结舌,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可是人家不信,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继续冥思苦想,最后灵光一闪:“那屋子!你们住的那屋子修得不错。” “对对,李哥说了,等你醒来了让修屋子。” 那飞镖李肯定还有别的考量,但是留下的这群人显然不知道。樊浩轩觉得差不多了,手掌对着他们心口吐气一震,直接送了他们上路。 樊浩轩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下他们的性命。如果是他一个人还好,说不定会有兴趣从这些山贼口中再挖出点什么来,但是他的身边有元嘉在。 山贼们认为,他和元嘉当时是在……办事? 樊浩轩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 锅子上的粥已经添了三回水。 元嘉正伸手往盆子里试水温,见他过来,笑了笑:“正好,我还怕水凉了。” 樊浩轩看着元嘉的笑容,脚步顿了顿,又略微加快了两分,走到他身边,接过水开始洗漱。 元嘉那么懂事乖巧的孩子,那是他兄弟! 第十一章 意外收获 家里突然多了许多东西,元嘉没有多问。 那个眯眯眼去了哪里,他也不想知道。 樊浩轩一副在小山村长住的架势,每天屋前屋后忙得不亦乐乎,甚至两个人还找到了许多野菜种上。 这天,两人从山里面挖了一颗梨树,回来种上。 钢刀在樊浩轩手上,就像是一把另类的农具一样,挖坑利索极了。 元嘉扶着梨树,想要戳进去,被樊浩轩阻止:“等等,我去挖点河泥过来。” 小山村边上有一条河,勉强算是济渠的支流,只是非常小,不过两三米宽。河泥还是积攒了一些的。河泥肥沃,漆黑漆黑的,味道不怎么好闻。 元嘉扶着梨树,皱了皱眉。 樊浩轩见了,动作更加快了一些:“忍着点,马上就好。” 元嘉到是没那么娇气,只不过是人闻到不好闻的味道的正常反应。只是,有些事情智商恢复了就觉得好焦躁。他看着樊浩轩填土,踩实,然后浇水,一眼又一眼地看。 樊浩轩早就注意到了,只是觉得这样的元嘉挺有意思的,忍着装不知道。 元嘉有些事情能忍着不说,能假装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却不能不去想,譬如说:“你就打算在这里住下了?”听口音就知道樊浩轩不是本地人了,这乱世当头的,人们有的抱团不应该抱团吗?一般来说,都是和自己家人在一起,会比较有安全感吧? “叫哥。”樊浩轩习惯性地纠正,然后抬头看了看远处,“现在周边乱着,想出去也没法出去。再说,我也不知道我家里人现在去哪儿了。” 这是全家死光光的婉转说法吗?元嘉偏头看着樊浩轩,略微纠结,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安慰,“没事,哥还有我,我在你身边。”唉,为了安慰人,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的人哥,他也是蛮拼的。 樊浩轩怔怔地回头对上元嘉,扔下手上沾满土的刀子,一把将元嘉抱进怀里。 心跳的声音是那么明显,那么沉重,那么踏实。从来没有人会跟他说,“没事,还有我在你身边”。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哪怕只是说说而已,却已经足够让他温暖和……心动。 明知道有那么多的事情还需要去查明,去解决,但是这一刻完全没办法思考。把这个人紧紧抓住,让这个人永远在他身边。 元嘉觉得自己被一条蟒蛇缠住了。环抱在自己背后的两条手臂,越缠越紧,两个人的身体之间完全没有一丝缝隙,心脏的搏动都清晰可闻。 就算是弟兄,也没抱这么紧的吧? 元嘉想了想,还是伸手将樊浩轩抱了抱,轻轻拍抚宽背。这可怜的娃,这些日子只是一直在强撑,其实已经吓坏了。 最后,还是元嘉先撑不住,拍了拍樊浩轩的肩头:“松开。”抱太紧了,呼吸都有些困难。关键是,下巴竟然没办法搁在樊浩轩的肩头!半张脸埋胸什么的,太羞耻了。 樊浩轩有些不甘愿,侧着头在元嘉的肩窝蹭了蹭,微微松开一点点手臂,但是没全放开:“再抱一会儿。”一手微微压着元嘉的后脑勺,将人按在自己的肩头,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在外的颈部肌肤,一阵细微的酥麻一路蔓延到整个后背。 元嘉的手举酸了,往下滑到樊浩轩的腰上,觉得姿势略怪异。 樊浩轩低头看着怀里温顺的少年。原本那么狼狈的少年,现在枯黄的头发已经渐渐有了光泽,脸上的皮肤也光滑起来,手上的冻疮全都涂上了蛇油,已经不再那么红肿不堪了。 哪怕是这么简陋的条件下,这个属于他的少年,他也总能照顾好的。 这么一想,这个小山村也没什么不好。 “明天我们去挖一段竹桥,种在屋后。”竹子长得快,种在屋后面,多少还能挡风遮雨。再多砍一些竹子下来,暂时先圈一圈竹篱。等其它的事情都弄完了,再搬点石头砌墙。 “这地方还有竹子?现在有竹笋吗?”元嘉来劲了。虽然抢了一车的粮草,现在他们的主食是不缺,但是其它的东西实在贫乏得很。 就是没有竹笋,砍两段竹子做竹筒饭也好吃啊。 盐就那么一点点,眼看着就要没了。 樊浩轩见元嘉高兴,嘴角也跟着弯了起来:“爱吃竹笋?” 元嘉用力点头:“嗯。” 下巴在肩颈摩擦的感觉,让樊浩轩有些站不住脚,微微松了松手:“那我们明天仔细找找。” “好。”元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去做饭。” 驴肉切块,一把已经半黄的野菜,放一起微微煸炒一下,倒入浸泡了半个时辰的米中,加水焖。 村子里原先有些地,比较零碎,地方也小。但是十几户的地,供他们两个人种,却是绰绰有余了。樊浩轩打算收拾出来,种点蔬菜和草药。 元嘉的找东西技能很好用。几乎凡事有用的东西,元嘉都能一眼看到。 樊浩轩上次还被带着到河边,扒拉出一块玉石。也不知道是什么玉料,脸盆大小,就放在外间,给元嘉放放东西用。 元嘉之前还指着这块玉石发财。现代各种赌石暴富的传说,多不胜数。直到最后樊浩轩看不过眼,直接泼了冷水:“济州地区产的玉料就只有一种,叫蓝阳玉。玉质粗糙,灰蓝色,就算是最顶级的蓝阳玉,也值不了什么钱。再说现在这世道……” 元嘉心头本来转着的“黄金有价玉无价”瞬间就飞灰了。盛世古董乱世金。但是在现在这种标准的乱世之下,就是金子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换到粮食。 樊浩轩也是因为担心上次把元嘉打击狠了,这才带着人上山。这几天来,他把周围一圈的情况摸了一遍,没什么危险,正好带着自家的小少年上山转一圈。 元嘉也确实闷。如果有电脑有网络,当个宅男还没什么。现在除了破屋子一间,啥都没有,别说是创造发明,他这水平就是洗衣服都不利索,实在翻不出什么花来。就连打扫,他都被樊浩轩看着,不能碰冷水,不能碰爬高啥的。 竹林距离小山村不远,地方不算小,半个小山坡都是竹子。 到了地方,樊浩轩开始砍竹子,元嘉仗着“近视眼”,开始往下挖竹笋。埋在土里还没冒尖的竹笋最嫩最好吃了。 竹林里的土很松软,尤其是上面一层几乎都是竹叶掉落后形成的腐殖层,元嘉用小刀子轻轻一拨就能找到一个笋尖。挖出来的竹笋放在竹篓里,很快就有小半篓。 竹篓是樊浩轩编的,没什么花样,但是毛刺什么的,全都修理干净。元嘉看看数量差不多了,就准备收手,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晕了一下。 离开一段距离的樊浩轩,迅速窜到他身边,将人扶好:“怎么了?贫血吗?” 元嘉闭了闭眼睛:“唔……不像是贫血。”蹲久了猛地站起来是容易贫血,但是刚才的感觉不太一样,“像是有什么东西。” 他终于睁开眼:“咦?起雾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山里面还起雾了? “哪里有雾?”樊浩轩看了看周围,明明跟刚才没什么不同。 元嘉张口结舌:“林子里全是雾啊。” 两个人面面相觑,想到元嘉的“近视眼”,突然有一种揣测:“这竹林下面有东西!” 但是有什么东西,能让元嘉看成“起雾”那么夸张?以前那些山药玉石之类的东西,元嘉看起来顶多是有些模糊不清。 樊浩轩想到那群山贼。山贼们就算是要逃难,也不至于来到这么一个穷山沟。而能吸引山贼的东西,不外乎就是财宝。 可是这地方的竹林显然不是近几年长出来的样子。 “不管怎么样,先挖挖看吧。反正一样要挖竹桥出来。”樊浩轩将元嘉往身边带了带,“跟着我走一圈,看看哪里的‘雾’最浓。” 元嘉基本看不清楚脚下,绊了两下后,就去抓樊浩轩的手。 樊浩轩更干脆,直接把人带怀里,半搂半抱着走:“小心点,慢慢走,我们不急。” 元嘉有些着急。探险啊,这多有趣啊!没被樊浩轩看住的左手快速掐算起来,先占吉凶,再占方位,一点点调整,最终…… “嘶……” 樊浩轩心头一紧:“怎么了?”是碰到哪儿擦到哪儿了? 元嘉摇头:“是手抽筋了。”这双手的灵活度,为什么还是这么低! 樊浩轩哭笑不得:“过两天跟着一起进山看看,哪里能找到冬眠的蛇,挖出来再炼点蛇油。” 家里的蛇油用得快。元嘉这个壳子实在糟心得很,冻疮几乎都快长到屁股上了。冷了就疼,热了就痒,难受得要命。 元嘉本来想着忍忍就过去了,结果脚趾头就开始溃烂,还被樊浩轩发现了。 寒冷的天气,冰冷的家人,严酷的环境,只有身边这个人在,就让他暖到了心底。 元嘉突然真心诚意地叫了一声:“哥。” 樊浩轩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嗯。” 有眼前这个人在,真好。 第十二章 发大财 元嘉差点一脚踩到坑里了。 幸亏樊浩轩一把拉住。 元嘉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他总觉得樊浩轩有些反应过度,动不动就一副保护的姿势把他抱住,还老是抱得很紧。哪怕他和樊浩轩是兄弟,这种力量处于绝对弱势的状况,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 樊浩轩倒是顺着他的动作,微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半扶着他的后腰,叮嘱:“小心点,走路别太急,看不清楚就靠紧我。” 元嘉点头,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元嘉从小到大也没逞过能,他向来识时务。 两个人贴得有些紧,元嘉的手没地方放,直接就下意识地搭在了樊浩轩的腰上。 樊浩轩感到腰上一阵酥麻,整个背脊上像是有什么毛绒绒的小动物快速来回奔跑。 元嘉见樊浩轩不动:“怎么了?”前面的路不好走吗? 樊浩轩深呼吸一口气:“没事,大概就是这边了吧?” 元嘉换了只手掐算了一下,指了指一个方向:“大概就是那一片。” 那地方的“雾气”反倒没有边上的浓郁,而是显出一种微微透明的稀薄,缓缓的流动着,往外面推出一层层的雾气。 在靠近之后,樊浩轩也觉着不对。他虽然没有元嘉的特殊能力,能够直接看到。但是武者的五感敏锐,多少感觉到一些异样。这种异样并不是危险,至少不是那种致命的危险,而是来自于冥冥中的一种威胁。像是有谁在告诉他,不准他靠近那里。 但同时似乎又带着某种诱惑,让他过去。这种暗藏底下的诱惑,更加隐晦,却也更加强烈。 樊浩轩被元嘉拉了一把,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怎么了……”他转头看到元嘉的脸色,下意识地说不下去。 元嘉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扣住樊浩轩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樊浩轩没有吭声。 元嘉闭了闭眼:“站这里别动。”他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动了什么。随即,以一种极为缓慢的动作放开樊浩轩的手腕。 在放开的一刹那,一阵迷雾替代了元嘉的位置。元嘉瞬间失去了踪影。 樊浩轩猛然瞠目,抬手往那迷雾抓过去,却什么都没抓住。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难以掩饰的惊慌。元嘉人呢? 竹林和刚才并没有任何区别,风声照旧,半枯不黄的竹叶枝杈交错摇曳,沙沙作响。 而刚才站在他身边的人,却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直到他感到胸口窒闷疼痛,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然后他忽然想到那颗诡异的珠子,拉出来一看,变成劣质玉一般的珠子,中心似乎有一个细小的漩涡在旋转。 他深呼吸两口气,紧紧盯着元嘉消失的地方不动。元嘉让他站着不动,他记着的。元嘉那么一个大活人,哪怕身上有那么多特意之处,也跟他生活了那么久,绝对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 而元嘉此刻却依旧在竹林里。 阵法,在哪怕他那种术数世家都只有只言片语的记载。而流传数百年上千年的文献记载中,阵法的作用总是神乎其神。像是极为有名的诸葛亮的八阵图,能陷千军万马。 可是在元嘉看来,这完全说不过去。如果诸葛亮的八阵图真有那么能耐,早就称霸天下了。包括那些什么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之类的术法,在他看来,都是艺术的夸张。 再说,那时候的阵法,更应该是一种军阵。术数的作用在其中并没有那么大,利用天气和周围环境对军阵起一些辅助作用,最多也就这程度罢了。 但是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却见识到了真正的阵法。就像他之前,那个下意识用出来的幻阵。不过是最基础的幻阵而已,作用却已经足以蒙蔽官兵。 官兵并不是普通人,他们代表了朝廷的威严和朝廷的刀刃。要不是前来搜索的官兵人数少,而且军队的战斗力显然不强,大定国又是名存实亡,这些条件加在一起,才使得他的幻阵的成功。 很多时候,阵法之类,在官兵面前,尤其是形成规模的官兵面前,能够起到的作用极为有限。在元嘉以前看过的记载中,大部分术士都极力避免和官方势力接触,更加忌讳和官方势力作对。 那些以往他当做传奇故事来看的内容,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阵法是什么?阵法是一种空间的运用。当然,据说还会涉及到时间。 眼前的阵法几乎让元嘉目眩神迷。 明明樊浩轩所处的竹林不过一步之遥,可是和那方的枯败景象不同,这里一片葱茏。 连风都透着温暖…… 像是某种动物的鼻息,轻缓地吹过他的耳际,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像是在传达着什么。 平和只是表象。元嘉虽然没感觉到危险,但是依旧没有放下心防,垂下的双手微微抬起,掐算地速度极慢。拇指扣着指节或是指尖,久久才动一下,另一只手更慢。 这样,他才踏出一步。落地的感觉很奇妙,地面在微微起伏,他的身体跟着微微晃动了一下,像是踩在某种正在呼吸的巨大到恐怖的动物身上。 这种行走极为艰难,元嘉的鼻尖很快就渗出汗水。 其实他已经后悔这么任性地走了进来,看到阵法的兴奋,几乎让他忘乎所以。但是这么艰深的阵法,几乎在他看过的典籍中都没有任何记载。 同样的,当时他到底哪来的自信,确定自己能够完好地出去呢? 困,是阵法最基础应用之一。 简直笨死了。 元嘉的自责并没有传递给樊浩轩。站在外面的樊浩轩,依旧没有挪动一步,脸色一片肃然,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藏了起来。 如果是以前认识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样的樊浩轩才是京城的那位太子亲卫。就像一尊雕像,永远伫立在那里,没有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引起他的一丁点情绪变化。 无论是替太子挡下无数刺杀,还是替太子做一下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譬如说是诛杀异己。 太子宏图伟略不假,但并不表示,所有为了大定国着想的大臣都会站在太子这边。不同的利益集团之间,永远少不了摩擦……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冬日的阳光就像是一层孱弱的薄冰,被竹林切割融化,底下已经是一片漆黑。 月正当空的时候,整座山似乎震动了一下。一声长吟贯彻天际,樊浩轩感到胸口一阵炽热。玉珠在没有人控制的情况下,自动飞出衣襟,一道肉眼可见的青黑色被玉珠硬生生地扯过来,然后吞噬掉! 樊浩轩却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一玄妙的现象上面,而是紧盯着那个重新出现在他身边的人身上。 元嘉的脸色略微苍白,后背一阵黏腻,被山风一吹,浑身发寒。他却没顾上这些,瞠目结舌地看着那诡异的珠子,将那到气流吞噬掉。 他只感觉到喉咙一阵干涩,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那道气流,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他却是知道的。那是被称为国运的东西,虽然只是一条残缺的国运,连苍龙的形态都维持不了,却也不是什么人或者是珠子能够吞噬的。 而元嘉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有一道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说的。 【国运抢夺46,逃逸10。】 【气运达到56,大于50,气运珠开启。】 接连的震惊太多,元嘉还没想好怎么跟樊浩轩说,就被樊浩轩一把扛起,往肩头一甩。元嘉整个人都懵了。整个姿势极为别扭,连挣扎都不好挣扎,樊浩轩的肩头还顶着他的胃。 他在阵法里消耗了也不知道多少时间,明明进去的时候还是上午,出竹林的时候,已经是月正当空。在精神涣散之后,元嘉第一个反应就是肚子好饿。空腹被这么顶着就更加难受。 元嘉大概知道自己让樊浩轩生气了,但试图和樊浩轩商量一下换个姿势,却被樊浩轩察觉到异动,扣住他腿弯的手,往上移动,照着他的屁股重重拍了两下。 那可是真打!痛死了! 元嘉老实了,却也生气了。死小鬼,别以为他叫他一声哥,就有打他的权力! 刚才发现的财宝,他也不跟他……等过两天再说! 里面光是堆得小山高的黄金,就有好几堆,更别说还有其它的金银珠宝。 樊浩轩却似乎跟元嘉冷战到底了。 只是冷战的模式有些怪。他照样吃着元嘉做的饭,照样给元嘉天天梳头,照样天天搂着元嘉入睡,甚至照样抱着元嘉赖床,但就是不说话。 元嘉却忍不住了。死小鬼就是别扭啊,这货其实还在中二期吧? 身为成年人的元嘉退了一步:“那是个阵法,里面有很多钱……很多金子。” 樊浩轩眼皮子都没抬。 元嘉强调:“好几个山头的金子!” 樊浩轩看着几乎趴在他背上的元嘉,将人从后背抓下来,抱了一下又放开,别过头:“那是铜,不是金子。” “不可能,那么闪,金光闪闪。”元嘉的眼中写满了不相信,“再说你又没见过,怎么就肯定那是铜?” 樊浩轩捏了捏依旧没放开的手,上面的厚茧已经软化,冻疮已经剩下微红:“那是前朝的遗宝。据说是为了复国存下的大笔财富。”铜也是钱,民间私铸钱币的事情屡禁不止。而且铜钱更加便于流通。金子毕竟打眼,尤其是大量的金子。 元嘉对本朝的事情都知道得不多,更别说前朝了。 大定国也是有过辉煌强盛的时候的。当然,国之将亡,民不聊生,如论哪朝哪代都适用。在大定国前面一朝末期的时候,也是如此。但是大定国攻下前朝都城后,却并没有获得多少财富。 大定国的开国皇帝当时大怒之下,直接将皇宫给烧了。大火半月不息,后面成了直到现在还十分著名的旅游景点——魏墟。 “天天都有一群文人,在那里吟诗作对,无病□□。”哭哭唧唧的,跟小娘们似的。 元嘉看着樊浩轩不屑地撇嘴,终于露出一个笑容:“不生气了?” 樊浩轩僵硬了一下:“以后,不准再有那样的事情。” 不准再把他扔下。 不准再让他找不到。 那样的无力感,他再也不想尝试。自信被狠狠击碎。在事实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他根本就护不住元嘉。 元嘉甚至会随时消失…… 樊浩轩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的珠子持续发出微热,像是和元嘉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系。 第十三章 共主 冷战结束了之后,樊浩轩就带着元嘉去了济州城。 不去不行,盐没有了。 人缺盐会没力气。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都不愿意过茹毛饮血的日子。 元嘉从来没想到,进个城会那么艰难,真正意义上的各种跋山涉水。原先他跟着爷爷也曾经在外面接过单子,但是那时候一来他的年纪小,能让他跟着的单子,他爷爷都是经过考量的,哪怕进山,也是有修好的山路;二来他爷爷在行内也是有名的大师,别人请去,最起码交通工具方面是不会亏待的,除了中间的实地考察部分外,两头都是服侍到位,哪怕中间也随时有人端茶递水,说是被当成菩萨供着也不过分。 哪里像现在,路没好好的路不算,他甚至还跛了一条腿。 因为要进城,两个人起得很早。出门的时候还没觉得什么,等过了一段时间,甚至连他们之前停留的那个村子都没到达,他的膝盖就一阵无力,差点跪倒在地上。 樊浩轩在元嘉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 元嘉乖乖趴上去,有些不明白:“你自己去不是更快?” 樊浩轩脚步不停,头也不回道:“你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元嘉噎了一下,被问得哑口无言,良久才反问:“你……会?” 几乎从他换了壳子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他身边,两个人还开始称兄道弟。明明认识的时间并不长,怎么他会这样笃定樊浩轩会回来呢? 就算樊浩轩武艺高强,但现在外面世道那么乱,济州城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元嘉心里面越想越乱,忍不住说道:“要不我们别去济州城,边上其它镇子里,也应该有盐……还是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去济州城?” 樊浩轩这回的脚步停了一下,两个人已经来到,他们最初上岸的那个河岸。他将元嘉放在岸边,自己去芦苇丛里拖出一条船来。船比之前他们来的时候的小船,要大一些,还有个顶棚,里面还能坐,甚至还有一个布垫子和一块小盖毯。 樊浩轩弯腰一手穿过他的腿弯,一手扶着他的背,将元嘉抱到船上坐下,又将盖毯搭在他的腿上,才回答:“我有些事情需要确认一下……济州城现在应该已经太平了,放心。” 他的口中说的是“应该”,但语气一点怀疑都没有。 “啊?”元嘉眨巴着眼睛。他本来被樊浩轩那一下公主抱给惊了一下,只是樊浩轩的动作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出口警告,他就又抛出一个炸弹。 樊浩轩哪里来的自信,刚被攻破没多久的济州城已经太平了? 虽说他其实并没有亲眼见到济州城被攻破时的情景,但是他和那群流民在一起待了那么多天,流民们的话他多少也听到一些。姑且不论攻破济州城的,竟然是城外的一群积年的山贼这么离谱,樊浩轩又凭什么认为,一群山贼有能耐在短时间内安定下社会秩序呢? 樊浩轩口中的意思实在是太肯定了。但是元嘉敢肯定,樊浩轩并没有去过济州城。 两个人这些天在一起,不说片刻不离,可是分开的时间也很有限。樊浩轩能有时间跑到河边,甚至还藏下一条船,但是绝对没时间去济州城。 樊浩轩拿起用竹子做的撑杆,往岸边一点,小船慢慢驶出芦苇丛,回头见元嘉看着他不说话,不由得有些心虚地解释:“我怀疑……” 元嘉还等着他说下去呢,结果樊浩轩突然就没下文了。元嘉的脸色就有些不好,转身抱着盖毯,准备睡觉。吊人胃口最不道德了。 樊浩轩见人生气了,赶紧把撑杆往河心一插,固定住小船,两步窜进船舱,将人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别睡,船里面凉,你脚要受不住。” 元嘉死鱼眼看过去。他知道自己在闹别扭,知道自己在犯矫情,可是就是这么控制不住地别扭矫情起来,看着樊浩轩的眼神中,甚至带了点对自己的自我厌恶。 樊浩轩看出了其中的厌弃,却成功的误会了,还以为是元嘉讨厌自己了,眉头皱得更紧,*地说道:“干嘛这表情?我是你哥,我还能害你吗?” 元嘉翻白眼,咕哝:“谁知道?” 樊浩轩被气笑了,看着元嘉别过头,摸了摸元嘉的耳朵。 元嘉立刻挥手将樊浩轩的手打开:“说话就说话,干嘛摸我耳朵!” 少年眼睛瞪圆,耳朵上迅速漫上红晕的样子,实在是……樊浩轩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元元是在跟哥撒娇吗?”出口的声音是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暗哑,让他的语气中除了宠溺之外,还带了三分略显不正经的调笑。 元嘉暴怒,几乎是下意识地手指微微一动,两个指诀几乎在同时弹出。见鬼的撒娇!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就算撒娇也不会找他这个比他小的撒娇! 元嘉看到一道灰白色的气流从樊浩轩的胸口飘出,像是被他打出的指诀拉出来的一样。这感觉有些微妙,类似于拉面,从面团里抽出一根线来…… 但是在樊浩轩眼中却是竹林中的情景再现——元嘉竟然一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樊浩轩刚才轻松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无比,眼睛死死盯着元嘉刚才所在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踏过去。珠子在胸口跳动了一下。樊浩轩低头将珠子抓出来,握在手里,在心中恶狠狠地想着:带我去找元嘉,不然就把你扔了! 或许是他的意念的太强烈,刚才蹦跶地无所顾忌的珠子瞬间僵硬不动,像是一颗普通的珠子一样。 樊浩轩冷哼一声,手一挥直接把珠子往外一扔! 结果珠子像是黏在他手上一样,并没有飞出去,在他的手掌上滚动了一下后,周围的空气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嗤声,什么东西破掉一样。 樊浩轩却伸手直接将重新出现的元嘉箍紧在怀里:“说过以后不准再有这样的事情。” 樊浩轩的双手抱得很紧,音调却相反的轻柔,话中的情绪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元嘉的心情只有卧槽两个字。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刚才的提示上面。 【气运珠受到威胁,确认共主樊浩轩。】 元嘉:叛徒! 樊浩轩这回倒是抱了一会儿就松手了,他也听到了刚才的那一句话,低头看着掌心的珠子:“这就是我家元元能消失的原因?” 元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什么你家元元?”很娘好么? 樊浩轩轻笑了一声,将刚才激动扯断的线绳重新系上,挂回到脖子上:“反正有了这个气运珠?我就不会找不到你了。” 元嘉觉得樊浩轩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一时也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干嘛别扭了。 樊浩轩倒是记着,拉着元嘉坐好,自己将撑杆拔起,继续撑船,一边解释起来:“我是太子亲卫。” 元嘉不是没猜测过樊浩轩的身份,但是没想到会有那么离谱。 樊浩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元嘉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你对太子怎么看?” 元嘉皱了皱眉头。太子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无异于传奇故事,或者是自家母上大人看的狗血连续剧。当然在那些宫斗剧集里面,连皇上都是个配角,太子简直就是个跑龙套的。 “不知道。太子……我只不过是一个伤退的小兵罢了。”别说是太子那样的人物,就是县太爷都和他这种身份的人无缘。 樊浩轩眼含深意:“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总是你哥。” 一个伤退的小兵,骗谁呢?他说是太子亲卫,说全了却是太子亲卫营的统领,看人的水平绝对超出一般水准。元嘉想要骗过他,根本就不可能。 元嘉平时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过惯苦日子的小兵,完全像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偏偏他还就真的沾了阳春水,那样简陋的食物也能做出美味来。 元嘉那样的人应该是被养尊处优的,那样干枯的头发,干燥的皮肤,手脚上的冻疮之类,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之前元嘉不会照顾自己,没关系,有他这个当哥的看着,保管养得皮光水滑。 元嘉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总觉得被看出了什么,又觉得人家都这样对他了,他还这么藏着掖着有些没意思。但是借尸还魂啊,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绝逼会被绑柱子烧掉! 元嘉只能转移话题:“那你一个太子亲卫,来济州城干什么?”受限于交通条件,这个时候的一般人活动范围都极为有限,关于地理的认知自然更少。 元嘉的原身一直浑浑噩噩的,对于当时的他唯一需要关注的就是活下去。只是活下去就已经如此艰难,其它任何东西都是虚的。 太子不是应该坐镇京城。樊浩轩一个太子亲卫不跟着太子,到济州城这么一个地方来干嘛? 元嘉皱了皱眉头:“难道太子在济州城?”可是这也不太可能。不说他们之前那个废弃村落停留的时间,就是在小山村里也停留了好多天。难道樊浩轩都不急着去找太子么?还是说樊浩轩犯了什么事,现在找到了前朝遗宝,急吼吼地去向太子将功折罪? 樊浩轩接下来的话肯定了元嘉的揣测:“我跟着太子来的。” “那……”太子呢? “我没想到……我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竟然功亏一篑。” 元嘉的眉头皱得更紧。樊浩轩明明没有说什么事情,但是给他的感觉却不那么好。 船身微微起伏,已经从支流的小河汇入济渠,河上有了水浪,也有了点点船影。 水浪不大,樊浩轩的话却像是一到巨浪拍到元嘉的心口:“我是来杀太子的,结果没想到,差点被太子弄死了。”他转身看见元嘉脸上的惊讶,轻声问道,“吓到了?” 第十四章 老巢 济渠显然很长。 撑杆提起,落下,水声轻微拍打在船声上的声音,似乎都被隐去了。 元嘉看着樊浩轩波澜不兴的脸,半天找回自己是声音:“你是说真的?” 他虽然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但是想当然的,太子身边的人并不是好当的,也不是谁都有资格都能当的。更何况做到太子亲卫这样的程度,恐怕背景也不仅仅是身家清白就够的。这些当权者也必然不会,把自己的小命交给和自己有仇怨的人,但是樊浩轩确实是说,他要杀太子。 不仅仅是想法,他还付诸了实施。 樊浩轩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感受着胸口珠子带来的温暖。这真是一个妖物!但是自从“共主”两个字一出,哪怕后来这珠子再也没什么特意的表现,他也像是安下心来。至于为什么安心,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但是他能对元嘉说起一些事情了。他对元嘉似乎从一开始,就有着一种无端的信任,就像现在,哪怕是在别人听来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也可以这么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元嘉这个壳子虽然曾经是大定国的军人,也接收了原身的几乎全部记忆,但要说他对这个大定国有多少认同感,那纯粹是说笑。哪怕是原身,恐怕最后也逃不开官逼民反。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元嘉打了哈欠,突然觉得自己想这些一点意义都没有:“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管你是太子亲卫还是……反贼?”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轻笑了一声,“反正你是我哥不是?难道你这么快就不认我了?” 樊浩轩别过头,嘴角不自觉扬起,说出口的声音都带着笑:“再这么笨这么懒,就真不要你了。”撑杆落到河底,使劲一撑,小船轻快地往前窜出去一段距离。 元嘉懒洋洋道:“敢不要我,不给你做饭吃。”他哪里笨哪里懒了?明明是樊浩轩拦着不让他做好吗?他切菜,刀子切快一点都要被瞪眼。 突然间元嘉想起来:“敢说我笨,其实是你自己才没脑子吧?济州城恐怕是太子的老巢吧?”如果不是这样,世道这么乱,太子干嘛好好的京师不待,跑来济州城? 樊浩轩翘起的嘴角猛然打直。 元嘉还在那里说:“在路上找不到机会吗?非得等到了人家的老巢里动手,嫌人家吃不饱饭,给人送菜吗?” 樊浩轩握着撑杆的手紧了紧。 “这样竟然你还能活命,真是……太子也不聪明啊。” 只是草草处理了一下的竹竿发出艰涩的嘎嘎声。 “啊,太子本来就不聪明,不然干嘛怎么会让你一个……细作,潜伏到这么近的位置?” 成年男人手腕粗的竹竿直接被捏爆,扔进济渠里。樊浩轩一弯腰就钻进狭小的船舱里。 元嘉往边上让了让:“你进来干嘛?不撑船了?” 这船虽然比原来那个散架的船要大一些,但是两个大男人,尤其是樊浩轩这么一个大高个,一进来空气都稀薄了。 也不见樊浩轩有什么动作,元嘉一眨眼就被樊浩轩抢了位子,自己反倒跪坐在樊浩轩的腿上。两腿叉开,双手反射性地抵着樊浩轩的肩头,脑袋贴着樊浩轩的侧脸。 樊浩轩双手扶着元嘉的后背,直接偏头在他耳边威胁:“臭小子,敢嘲笑你哥?” 元嘉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结果被说两句樊浩轩就生气了。他一边暗笑,一边暗想,果然樊浩轩还是个小孩子啊。 等等! 元嘉连忙要将自己屁股捂住,怎么忘了这小魂淡会打他屁股?他都那么大一个人了,还被一个比自己小的…… 可惜,樊浩轩只要把自己身为太子亲卫的能力,拿出一个一两分就已经足够压制住元嘉。一手依旧扶着元嘉的后背,原本在他后腰上的手向下三寸就落到了那手感极好的部位。 “你敢?” 樊浩轩的巴掌已经落下去了。 “啪啪啪!” 只是听着声音响,但其实元嘉根本丁点都没觉得痛。 不对,他的脸皮很痛,自尊心更是碎成了渣渣。 然后,他的脸皮烧了起来! 被人看到了…… “笃”地一声,小船一阵轻晃,显然和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 然后小船又是微微一沉,外面青年的声音传来:“我去看看,谁家那么倒霉,被困在了河上。” 元嘉转头,对上青年。 这样的姿势,少年脸带□□,两眼含泪的样子,简直不能更能说明状况了。 青年没想到船舱内会是这样的情景,脸上的嬉笑已经僵硬住,尴尬迅速蔓延到了全身,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樊浩轩迅速将元嘉按在自己胸口,冷声:“出去!” 【进入敌方阵营,消耗气运1,加持欺骗光环。】 元嘉听到声音差点没憋住。这颗珠子跟他一样是穿的吧?还光环呢! 樊浩轩的眉头皱了起来,拉起旁边的盖毯,将元嘉整个包裹起来。 青年被樊浩轩阴测测的眼神看得害怕,迅速往后退了两步,船本来就小,他再这么一退,差点就掉河里了。千钧一发之际,还是旁边大船上伸过来一根撑杆,将他稳住了。 大船上的人问:“怎么回事?” 青年微红着脸:“掉了撑杆,咱有多的没?给你根!”这小船一目了然,哪怕船舱略微昏暗,可也一目了然。撑杆那么长的东西根本就藏不下。这对野鸳鸯倒是心宽,没了撑杆干脆就……就…… “等着!”大船上的人过了一会儿,将一根撑杆扔了下来,“拿去!” “对不住啊,撑杆我放这儿了。”青年将撑杆往小船上一放,忍不住多嘴叮嘱了一句,“船上寒气重,节制一点的好。” 节制? 节制什么? 元嘉想了半天没想明白。 樊浩轩倒是瞬间就明白了,眉头皱得更紧。元嘉是他兄弟,他怎么会对元嘉出手?就算对元嘉出手,又怎么会在这种几乎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条件这么简陋的地方,怎么也都该要在布置温暖的卧房里面。元嘉的脚不好,受不得寒气,还得装地龙。 元嘉的腿能治好,但是需要时间调养,就是以后调养好了,平时也不能忽视了保养。 樊浩轩一时间想得有些远。 小船一阵颠簸,显然是旁边的大船离开引起的动静。 樊浩轩回过神来,就看到元嘉正把手从他胸口拿出来。微微粗糙的手指擦过他的胸口,他的整个脊梁骨都酥软下来,将元嘉转了个方向,改为侧坐:“这珠子……气运珠……邪性。” 元嘉没察觉到樊浩轩的异样,最近他被樊浩轩老是抱来抱去,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手上的气运珠的样子,还是那副劣质玉石的样子,上面隐隐透出一丝青黑色。 “更难看了。”元嘉下了评语,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重新将珠子塞回到樊浩轩胸口,“走吧。不是要去找太子的下落吗?” 樊浩轩抱着元嘉蹭了蹭,才重新出去撑船。 樊浩轩一走,元嘉觉得浑身一冷,不禁拢了拢盖毯。 他这具身体底子根本千疮百孔,平时没什么,但只要稍微有些变化,不仅是腿要拉警报,后背冒冷汗,胃也会抽痛。 就像今天早上,只是走了一段路,就撑不住了。现在也是,船上坐得久了一些,寒气就像从骨子里透出来一样。 幸好这个地方已经距离济州城不远。 小船直接穿过水城门,进入到城内。 几乎没有受到盘问,元嘉透过船舱看到城内巡逻的一队队士兵。 小船沿着济渠再往城内进去了一段,百姓的身影落入到元嘉的眼底。 虽然行人不多,但是显然社会秩序已经开始渐渐恢复。 樊浩轩在一队士兵的指示下,将小船栓在一处小码头上,交了三个铜板的停船费。 下船的时候,元嘉的腿已经痛到几乎没有知觉了。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严重,这条腿几乎就没不痛的时候,也就是有点疼,和非常疼的区别,时间久了,他也习惯了。 樊浩轩的脸色很难看:“一会儿找个客栈,再找个大夫给你看看。回头山里面找点艾草……” 元嘉老实地趴在樊浩轩背上,小声提醒:“还得买盐。” 樊浩轩被打断,回头狠狠瞪了元嘉一眼:“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元嘉不知道为啥有点心虚,手指微动,指了个方向:“往那里走。对了,你有钱吗?” 樊浩轩又扭头瞪了他一眼,纠正:“我们有钱。” 越往内城走,行人就越多。一队队的士兵往来巡逻更加密集,老百姓们虽然步履匆匆,但是脸上却有着一丝镇定。 这济州城完全看不出,前些日子被山贼攻占的影子。 跟着元嘉指示走到的地方,是一处民居。三进深的宅子,围墙足有丈高,房东隔了一进屋子出来,专门出租。 樊浩轩背着元嘉转了一圈,里面一应俱全,就点头住了下来。 两扇角门一关,就和主宅完全隔离开来。 樊浩轩也不把元嘉放下来,直接走到小灶间,让元嘉烤火:“先暖暖,一会儿烧水洗澡。” 第十五章 药浴 洗澡,对于元嘉来说几乎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不对,那就是上辈子的事情。 穿过来那么多天,最多也就是擦身罢了。全身泡进水里的感觉,舒爽极了。 哪怕浴桶那么小,连坐着腿都不能伸直。 哪怕里面被樊浩轩放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草药。药浴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味道其实一点都不好闻。 “烫。”元嘉阻止樊浩轩再给他加热水。现在都已经快蒸桑拿了,再加热水进去,那不成涮火锅了? 他是羊肉吗? 那必须不是。 樊浩轩将提起来的水桶放下,皱着眉头,把手往浴桶里探了探,果然有些烫手:“再泡一会儿。等到水不是那么烫了再叫我。”他想了想,又拿着手巾给元嘉擦了擦脸。 元嘉的脸上早就被蒸得通红,粗糙的皮肤在水汽之下也显得水嫩起来。 樊浩轩看了看装满热水的水桶,往外面去了一次,拿了脸盆进来,将脸盆架给搬了过来,开始给元嘉洗头。 元嘉没法保持平常心,将樊浩轩当洗头小弟使唤:“我自己洗就成了。” 樊浩轩将元嘉一巴掌拍老实了:“谁让你乱动的?乖乖坐好。腿还要不要好了?” 元嘉必然不想当一辈子的残障人士。虽然这世道里,他也明白这会儿并不能好好调养。樊浩轩能这么快就弄来这么多药材,已经让元嘉大吃一惊了。 没有热水器,没有各种现代化的卫浴设施,这年头洗澡洗头都是一项大工程。 还有一点,为啥男人也要留长发?!简直不科学! 世道那么不好,也不怕发臭吗? 元嘉想剃光头,再不然板寸也成。但是他知道自己对自己的头发没有任何自主权,现在他的脑袋都是樊浩轩在打理,樊浩轩还没嫌烦,他要是嫌弃起来,保不准樊浩轩又会给他一巴掌。 呼扇在背上,可疼。 洗头的水,换了五盆。 樊浩轩又将头发慢慢擦干,才让泡得都快睡着的元嘉捞起来,换了一桶清水过了一遍。完了也不重新烧水,自己就着那桶清水洗了个澡。 元嘉提议:“要不,我给你擦背?” 樊浩轩将手巾扔了过去。 元嘉终于找到自己的用武之地,高高兴兴地将樊浩轩的背狠狠搓了一遍又一遍,完全没发现手底下这人的脊梁骨都酥软了。 元嘉又给樊浩轩洗了个头。 经历了一段几近野人的生活,樊浩轩的头发也略微显得有些干枯,但还是乌黑浓密,比起元嘉的一头“杂草”,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湿漉漉的黑发贴着樊浩轩的脸颊,贴服地沿着脖颈,一直垂到肩胛骨那里。平时看起来冷硬的人,竟然显出一份旖旎。 元嘉呆了呆。 樊浩轩感觉到元嘉没动作,转头的时候看到元嘉的表情,下意识地就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元嘉的下巴:“怎么了?帮我把头发擦干。” 元嘉抹了抹下巴上的水渍,抹干了,又擦了擦,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留在皮肤上面,感觉怪怪的。 樊浩轩终于享受了一把,有小弟伺候着梳洗的感觉。 元嘉显然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家伙,无论是搓背还是洗头,都糙得很。但是樊浩轩一点嫌弃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觉得舒服极了。 没有吹风机,哪怕头发已经擦到了半干,也不会马上就干燥。 元嘉和樊浩轩两个就拿着翻出来的棋盘,在晒得到太阳的廊下对弈。 没想到,两个人倒是战了个旗鼓相当。 元嘉有些意外。他精于算力,围棋又是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学起来的东西。他那时候学围棋,并不是什么兴趣爱好之类,而是小时候休闲娱乐少。他们家又不像其他的人家,他小时候连个玩伴都没有,经常一个人自己跟自己下。等到了大学,他就意思意思加入了围棋社,才知道自己的水平其实已经不输给专业人士。 但是,樊浩轩这么个武夫,竟然也有这么高的水准,实在是有些意外。当然,元嘉也没有拿出全部的本事。那样太累人,平时玩玩随意就好。 樊浩轩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家元元很厉害啊。” 围棋,这是在上流人士中流行的娱乐活动。在京城,不乏棋力高超的文人,开馆为生。 他自己的围棋是跟着太子练出来的。太子的棋力在京城也是罕逢敌手…… 我们家元元什么的……元嘉耳根子一红,觉得头发干了,甩手:“我去做饭。” 樊浩轩收拾了棋盘,跟着元嘉一起去了厨房。 这东家仗着高高的围墙,似乎并没有受到多少城破带来的影响,而且也十分有先见之明。院子里的苗木大都已经铲平,换了蔬菜种上。 这些蔬菜的价格也不贵。 樊浩轩和元嘉终于吃上了两菜一汤。 只是元嘉的匕首耍习惯了,切菜还是用的匕首。 因为洗澡耗时过久,吃完饭,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现在也不可能有夜市,两个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 睡前有个问题:“不是有两张床?” 这一进院落地方不小,显然不可能就一个房间。但光是他们这个房间里,就有两张大床。 元嘉还以为今天终于能够四肢摊平,一个人睡了,结果又被樊浩轩抱着推到了里侧。 这跟两个人之前睡门板有什么区别? 樊浩轩没正面回答的意思,将元嘉的脑袋往自己肩头一按:“乖,睡了。” 不得不说,哪怕济州城的冬天不怎么冷,有这么一个人体暖炉在,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情。再说两个人都一起这么睡了那么久了,元嘉也早就已经习惯,不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樊浩轩悄悄张开眼睛,眼睛扫过对面的大床,满眼的嫌弃,目光落回到身边的这个人身上时,又满目温柔。 他将身边的人又搂紧了一点。像这样毫无防备地将人抱紧,这样的事情他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 这样近的距离,近到可以将彼此的心跳都融合在一起的距离…… 元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腿不痛,腰很痛。 樊浩轩的手臂越来越变态了,他都怀疑是不是哪天会被他勒成两段。 元嘉揉了揉腰,爱赖床的樊浩轩竟然不在。 房东看到元嘉,笑着说道:“你家契兄一早出去买菜了,交代了让你不要做早饭。” 元嘉谢过了房东,下意识地放下揉腰的手,总觉得房东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再说,契兄是个什么鬼?义兄的另一种称呼吗? 樊浩轩倒是很快回来了,手上倒是没提多少东西:“来吃包子。” 包子巴掌大一个,荤素两种。 元嘉吃了两个。他的肠胃脆弱,就算是还吃得下,也尽量避免吃撑。 樊浩轩摸了摸元嘉的肚子:“等过段时间,咱们找个大夫调理一下,到时候元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元嘉倒是不介意:“能有的吃的就好了。对了,你有什么打算,能跟我说说吗?” 樊浩轩其实心里面也没底:“先确认一下太子的情况吧。” 其它的步骤在太子的情况未明的前提下,全都是空谈,想再多也没用。 樊浩轩忽然有些忐忑地拉过元嘉,试探地问道:“元元怎么想?” “嗯?”元嘉被问得有些发愣,没有前因后果的,这是让他对什么事情发表看法? “太子雄才伟略,谁都说太子殿下是大定国的期望……我却想着要把这样一个未来的明君……” 元嘉很想得开:“谁当明君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他已经和樊浩轩在一条贼船上面了,就跟着樊浩轩走呗。多活一世,不管长短,总是捡到的,做人要知足。 樊浩轩恨不得将人直接揉进怀里。他家的元元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 “太子是在这济州城内没错吧?”这一点几乎是毋庸置疑的。济州城的这一场“兵变”,简直就像是一场粗劣的戏剧,编剧糟糕无比,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一目了然。 但在这乱世之下,显然也不会有过多的目光,会投注在这么一个城池上面。 更何况社会秩序的稳定,比什么都来的重要。 “太子是打算将济州城当成大后方?京城不行吗?”元嘉手上的信息太少,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樊浩轩倒是明白很多事情,但是他一直以来的方向,都是个人勇武,并非阴谋诡计这方面。许多事情他虽然因为见得多,也能知道一些,但是让他谋划或者揣测那些谋划,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我怀疑,那个重伤的济阳山二当家就是太子。” 元嘉直接将这个怀疑给突突了:“九成的可能性不是。太子会蠢到以身犯险?”他跟着爷爷见得人多了。太子他是没见过,也不可能见过。但是那些个有钱人,哪个不是将自己看得无比金贵的?太子估计德行也差不多,就是太子不介意,身边的人肯定也会阻止。 “再说,你有重要到让太子以身犯险的程度吗?” 元嘉这话说得很直白,樊浩轩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但这确实是事实。济州城是太子的大本营,这其中的布置绝对是最严密的。太子若是有心要对付他,不说轻而易举,最起码他现在的日子没法过得那么太平。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太子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对于太子来说,他更想明白的是,你到底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吧?留着你顺藤摸瓜,比留你一条命,要更划算一些。”元嘉将自己的推测说完,看到樊浩轩的脸色,补充了一句,“我是这么想的。” 第十六章 大夫 这里就有一个问题。 “既然二当家的是个诱饵,那么他们是想钓谁上钩?”樊浩轩想不明白。 信息量甚少的元嘉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只能漫无边际地揣测:“你背后的大鱼?还有那些人想太子死的?” 樊浩轩低头默默掰手指,最后发现十根手指头根本就不够用:“太多了。现在已经起兵的,有这个想法的,和皇室有仇怨的,和太子本人有仇怨的……” 元嘉看着樊浩轩总结:“总之,不管谁想要夺江山,太子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就对了。” 夺江山,就相当于买个二手房,到手总是得拆旧的嘛! 一件太过有原主风格的家具,哪怕再好,也是得拖走扔掉的。 贤名在外,太子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啊。 两个人关着门也讨论不是出什么来,最后话题悻悻而止。 樊浩轩似乎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而元嘉显得更加无所事事。 一方面是因为他这条破腿,原本他还不觉得什么,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对待之后,似乎越发娇惯起来,任何活动只要时间长一点,就支撑不住;另一方面,他自己也缺乏相应的技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没有经历过乱世的时候,他看那些历史或者小说,只有一个词语乱世出英雄。许多著名的英雄人物,在太平盛世的时候大部分都碌碌无为,甚至是恶名罩住的罪犯。 只有切实在这乱世之中,元嘉才明白其中的艰辛。 日子才平稳了没两天,那些冲击运粮队的流民,那些惨死的模样几乎历历在目。 像是从一场电影中脱离出来,身体和灵魂接驳,他能体会到的感情也越来越多。 现实却没有给他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还没等他酝酿出足够的情绪,樊浩轩就带了个大夫回来。 大夫是樊浩轩的老熟人,太子东宫的幕僚之一,虽然不是专职的大夫,但是对于外伤的和伤后恢复调养很有一手。这身本事如何练就的,其中的因由元嘉都不敢去想。 大夫的到来让元嘉的腿伤调理正是迈入了新的阶段。 譬如说,每日一扎针。 那明晃晃的银针,最短的也有小指头长,最长的元嘉怀疑都有上臂那么长。那一针下去,无论扎身上哪个部位,一个透明窟窿妥妥的。 大夫给元嘉扎完针,也不回去了,直接在小院里安营扎寨。 倒是不多久之后,大夫和樊浩轩出去了一趟,带了许多药材回来。 樊浩轩很满意:“这些药材,足够我家元元三个疗程的了。”转头对大夫说道,“还得多谢雪峰先生。” 没错,大夫并不是个专职的大夫,他是个正经的读书人,看着有三十岁,实际才不过二十出头。 “樊统领不必客气,易雪峰还得多谢樊统领的救命之恩。”易雪峰的表情有些玩味,一点都看不出来,数天前刚刚差点被人赐死。 樊浩轩当时就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将易雪峰救出来的。 “易?”樊浩轩眼神一闪,“易阁老?” 虽说他是知道了,自己在太子的钓鱼名单上,可能只是敬陪末座,但是有了这古古怪怪的气运珠,再加上高超的武艺,几天下来,他还是将整个济州城差不多都摸排了一遍。 当然,太子对济州城的经营,根本不可能被他就这么轻易摸清楚。 当时他不过是跟着太子来济州城几天,他就能够在城郊布置了不止一个后手,以太子的能量心智,以及多年的经营,他能够在济州城内自由活动,说起来还多亏了这气运珠。 能够救下雪峰先生,他也是在气运珠的提示之下,才成功找到的。也不得不说是易雪峰的运气。 易雪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被赐下毒酒之后,只有一个人守卫在门外。这对于樊浩轩来说,几乎是没有防备的。 没人会料到,易雪峰竟然能够从外紧内松的防备中脱逃。 易雪峰自己也没想到。 元嘉更加没想到,不过他跟易雪峰不熟,对什么易阁老就更加不了解,只是私底下揪着樊浩轩吐槽:“你们那个太子也不怎么样啊?身边有一个你不算,还有一个易雪峰。对了,易阁老是怎么回事?太子把易家给砍了吗?” “不是太子,是今上。”樊浩轩给了元嘉答案,“易阁老是难得的清流。只是今上昏庸,易阁老多次出言阻止,被今上记恨,后来设计陷害,易家被流放三千里,途中遭遇盗匪……易雪峰应该就是易阁老的孙子,没想到竟然混进了太子手下。” 这还是元嘉第一次听到大定国皇帝的消息,默默感慨:原来大定国也是有皇帝的。不过既然有皇帝,而且听评语是今上昏庸,太子贤明…… “太子那么有存在感,皇帝没意见?”几乎所有的皇权都一直在致力于集权统治,这种集权不仅仅是和世家争□□力,同时皇家内部也是需要集权的。什么皇帝老子和儿子一人分一半权力,你好我好大家好什么的,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等樊浩轩回答,元嘉就自己得出了结论:“原来如此。太子在京城是被老皇帝逼得呆不下去,这才到了济州城。” 樊浩轩并没有仔细想过,太子来济州城的原因。元嘉的这番分析,倒是在情在理。 樊浩轩跟在太子身边那么久,也没转过弯来。 元嘉用一种观赏脑残人士的眼神,看着樊浩轩。 现在多了一个易雪峰,也是面带笑容,意味深长:“樊统领,做事专注,非吾等所及。” 元嘉几乎忍不住笑出来。这易雪峰说话真是委婉。 樊浩轩几乎生生气出一口血来。 易雪峰显然比樊浩轩“不专注”得多,所得知的消息也多。虽然并没有将自己和樊浩轩绑在一条船上,但是对樊浩轩的救命之恩还是记着的。 元嘉对易雪峰很好奇:“不知道雪峰先生,怎么会在太子手下?”人老爹杀了自己全家,没道理自己会去效忠人儿子啊?别提什么利用儿子推翻老子的言论,不管人家怎么推,这江山的姓氏也不会改一改。 “文人造反,三年不成。”易雪峰首先发了一句感慨,“这大定国的江山就是再不稳当,凭着我的一己之力,也是难以动摇的。当然,我不能动摇国本,却能让老皇帝察觉到太子的野心,让举国上下都知道老皇帝的昏庸无能,让朝野都传遍太子的贤明。” 元嘉不由得咂了咂舌。让那位太子在京城呆不下去,这位雪峰先生居功至伟啊。 易雪峰随即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不过太子也不是好糊弄的,有些事情我还是做得太急了,被太子看出了破绽。只要太子有心调查,我这么一个没根没底的人,还不是被太子调查了个干净。我可不像樊统领,身后还不知道站着哪位。” 这是易雪峰的试探。 但是,樊浩轩没有理会。连元嘉,樊浩轩都没告诉,易雪峰就更别想知道。甚至若非是气运珠的要求,他就是看着易雪峰喝毒酒,他也不会出手相救。 对于樊浩轩来说,易雪峰对他唯一的价值,就是个大夫,能医治元嘉的大夫。 不过对元嘉来说,易雪峰还是个不错的老师。在樊浩轩去忙的时候,易雪峰会教元嘉认字。 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沦落到重新提笔认字,元嘉也只能默默心塞。 书写工具是毛笔。毛笔字对于元嘉这种家庭,属于基础教育,这方面根本不需要再练习。大定国的字也是方块字,和元嘉学习的那种大同小异。 济州城虽然混乱,日常用品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但是笔墨纸砚之类的“奢侈品”,倒是比平时的价格更便宜了。樊浩轩几乎没花费什么,就找来了一大堆。 “这种东西又不能填饱肚子,读书人也是要吃饭的。”更何况现在济州城,尽管秩序平稳,也不能避免之前逃亡出走的大部分人。逃难的话,谁会带上这些没用的东西? 易雪峰对于元嘉就越来越看不懂了。这学习速度和学习能力,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从未接触过教育的人所有的。 偏偏,元嘉的身世十分清白——农户的养子,顶替养父从军,服役三年伤退。 在边上跟着一起学习的樊浩轩,速度都没有元嘉快。 樊浩轩当然也是接受过文化教育的,但那不过是最基础的部分。用元嘉的话来说,樊浩轩偏科严重,属于体育特长生,文化教育常年不受重视。 接下来的日子开始平缓。 每天似乎就是出门采买必要的日常用品,然后就是治疗腿伤,读书习字。 当然,这种平静的假象总是维持不了多久。 易雪峰被告发了! 告发人正是房东。 也是樊浩轩他们大意。他们两个被气运珠加持了欺骗光环,足以让其他人对他们产生“这是同伴”的错觉,但是易雪峰可什么都没有。虽然易雪峰深居简出,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房东。 几乎在两人被气运珠的提示吵醒的同时,他们已经被太子的人马包围了! 第十七章 又是一个钉子(?) 在敌人的大本营里,一旦触雷的后果是什么样子的,元嘉总算能够见识一下了。 这样的场景对于樊浩轩和易雪峰来说,倒是并不陌生。只是在往常,通常前者负责执行,后者负责策划。现在立场对调,自己变成了笼中鸟,两个人的感觉顿时就有些微妙。 尤其是樊浩轩,也不知道太子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包围他的人马里面,竟然有不少是太子亲卫营里的人。换句话说,这些人都曾经是樊浩轩的老部下。 太子派这些人来的原因,倒是很好猜测。 “无非就是试探一下,这些人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对太子有异心罢了。”这一点连樊浩轩都看得明白。 许多士兵都是只认将领,不认其他人的。许多争权夺利,和许多次的皇位争夺,都绕不开兵权。掌握了别的势力,虽然也能有一定的作用,但是只有掌握了兵权,得到了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们的支持,皇位才能坐得安稳。 和其他军队一样,太子亲卫营其实也是一支军队,只是成员更为优秀,选拔也更为严格。理论上来说,他们直属于太子;但实际上,他们的所有行动都是由樊浩轩这个统领来下达的命令。 气运珠:敌我阵营标记开启,消耗气运值3。 气运珠:绿色标记己方成员,黄色标记中立成员,红色标记敌方成员。 瞬间,在元嘉和樊浩轩的眼中,所有人都被标记了一遍。 他们两个是毫无疑问且唯二的绿点。 剩下的一小部分,包括易雪峰在内,都是黄点。 然后,元嘉就看着一个红点将身边的一个黄点砍了。血柱子飚得格外惊悚。 “大人!咱们亲卫营永远都是您的手下!”随后包围的人马中一阵骚动,隐隐分成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刚才那红点为首的,另一个也不知道以哪个为首。但两个阵营中的人,全都是红黄交杂。 如果没有标记,樊浩轩可能还会被迷惑个几秒钟;但是现在这么一看,完全是拙劣不足以形容的一场戏罢了。 樊浩轩根本没理会红点的“表忠心”,而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身边的元嘉。元嘉的状态很不对劲。 元嘉瞪大着眼睛,眼前一片血红。红点说什么话,他完全听不清楚,耳朵里一片嗡嗡声。 杀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上次的场面并不比这一次要文雅,甚至上一次死的人更多。 这一回,只是死了一个人。 只是……一个人。 “元元?” “元元!” “元嘉!” 樊浩轩的表现,让一群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就连一向不动声色,自己被赐毒酒的时候也淡定的易雪峰,也脸露惊异。 一般而言,现在樊浩轩不是应该和一群旧日同袍各种策反,各种喊话的吗? 所以,忠孝仁义的场面话就这么跳过了? 那接下来,他伪装对樊浩轩效忠,趁机刺杀的戏份该怎么演下去? 血柱子喷了一会儿就停了,浓稠的血液几乎让站位密集的人身上,各自都染上了一点。 元嘉的手指搓了搓,上面是一点殷红。只是一点点,却几乎腥臭地让他几欲作呕。 樊浩轩扶着元嘉:“元嘉。” 这一刻,樊浩轩前所未有的肯定了一件事情。他的元元绝对不是那什么顶替养父从军三年的养子。从军三年,既然伤退,也绝对是见过血的,能从战场上下来,就算没有杀过人,也不会看到杀人的场景就腿软。 可是之前元嘉也见过杀人…… 为什么要杀人呢?元嘉没有听到樊浩轩的呼喊,只是怔怔然地看着那个杀人的红点。 被杀的那个人,头颅滚在地上,身体还伫立着。 气运珠:发现逃逸国运3,目标靠近中…… 气运珠:目标标记。 这回的标记,十分简单明了,直接就是一个箭头。 可以说,樊浩轩和元嘉还没看到来人,直接就先看到了箭头。 一个本来就身形颀长的人,顶着一个几乎等身高的箭头,样子其实是很惊悚的。 惊悚到让元嘉从之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瞪眼瞅着那箭头。 樊浩轩见元嘉终于有了反应,心头不由得一松,这才正视起现在的状况,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那箭头所指的人。 那人竟然也是樊浩轩的老熟人,可以说是樊浩轩的同僚,还是数代为皇室服务的老家臣。 当今大定国皇上身边,跟着的是这人的老子。这人三十多岁,眉眼风流,是京城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哪怕是眼下的场景,说话也是带着三分笑意:“樊统领,怎么这么不顾惜老部下?几日不见,原来已经找到了……呵呵。” 呵呵泥煤! 元嘉被箭头的视线扫过,那种不舒服简直从头顶心一直恶心到脚底板。 樊浩轩也不舒服。他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神看元嘉。 “秦少爷,废话就不用多说了。太子有什么话让你带的?”话虽然这么问,但是樊浩轩心底却还是免不了惊讶。这个姓秦的,可谓是太子跟前的第一人了。为什么姓秦的会身负前朝国运? 他不认为,国运这种东西,会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粘附上的。姓秦的必然和前朝有所牵连,还关系匪浅。 所以,太子身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为亲卫营统领的他,是一枚卧底;头号某称的雪峰先生,和今上有着杀族之仇;如今这身边第一近臣,竟然会是前朝余孽? 尽管立场敌对,樊浩轩对于太子本人,却一直都是佩服的。如今一看,竟然…… 樊浩轩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微妙。 姓秦的对樊浩轩的表情表示不解,想说几句场面话,眼下却不是时候,只能干咳了一声:“太子倒没别的话,只是说樊统领要是束手就擒,就留你一个全尸。” 樊浩轩挑了挑眉:“还有呢?”确实,按常理而言,眼下这场景,他们绝无生还的可能。 姓秦的噎了一下,明明是他占据完全的优势,为什么这樊浩轩表现的还是一如以往一样,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脸!他哼笑了一声,倒是没有隐瞒:“还有就是,若是樊统领愿意说出您背后那位,念在主仆一场,放三位离开。这笔交易如何?” 姓秦的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打量元嘉。雪峰先生在这边,他完全不意外。能够毫无声息地将人从府上带走的,在这济州城里能数得上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这个被樊浩轩那么看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光看外表,似乎生活地不是很好,也就是比难民略好一些的样子。但是能被樊浩轩这么对待,会是一般的难民?更何况,樊浩轩这人从来都不跟人近身,现在却恨不得把人栓在自己腰上的样子…… 那么,是樊浩轩背后的势力? 姓秦的怎么看元嘉,都没看出一丝特异之处。 元嘉被看得不舒服,往樊浩轩身后站了站,抬眼往易雪峰使了个眼色。 易雪峰会意,也装成紧张的样子,往元嘉身边靠拢。 姓秦的不是没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只是在这样绝对的优势之下,他不觉得这三个人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固然,太子因为忌惮樊浩轩的武艺高强,貌似给了樊浩轩两条路选,之前还特意安排了一场戏……只可惜戏子不堪,根本没起到作用。 “樊统领,考虑得怎么样?”姓秦的一扬手,高高的围墙上面,出现满满一排手持□□的士兵。威胁的意味非常明显,只要樊浩轩他们敢轻举妄动,立刻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樊浩轩挑眉:“这事情根本就不需要考虑。” 话落,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樊浩轩、元嘉、易雪峰,三个人的身影就直接化成一阵云雾,风一吹,直接就飘散了。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4,携带人数3人,施展遁法。 在场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情景。 伴随着啪啦啪啦武器落地的声音,无论是普通士兵,还是一群亲卫营里的精兵,全都面如土色:“神、神仙……” 姓秦的也是背后一阵冷汗,在确认了三个人真的消失在院子中之后,他高声道:“住口!什么神仙,分明就是妖人!我等当追随太子殿下左右,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 “斩妖除魔!” 稀稀拉拉的声音,渐渐整齐响亮,但是说服了谁,自己心里面清楚。 易雪峰神智恍惚。他本以为今天必定是死期,却没想在那样必死的局面之下,竟然这么轻松地逃开了。 这地方青山绿水,显然不是济州城内。 不过是眨眼之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易雪峰惊异地看着元嘉。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唔,这神仙混得惨了点。 元嘉的神智其实比易雪峰还恍惚,他刚才还在跟气运珠争辩,为什么遁法携带三个人,气运值消耗的不是3,而是4。 结果气运珠直接回答,易雪峰并非主人,消耗量翻倍。 元嘉气闷。 气运珠:当前情势推算完毕,开启。 元嘉以为自己会得到两本技能书,结果差点没直接就晕了过去。内容太庞大了。 占据两本技能书大量篇幅的是总述,而里面的内容,真正的阵法只有一个迷阵和一个幻阵。他以前会的那两手,根本就不是阵法! 第十八章 前尘往事 元嘉觉得自己的数学白学了。他应该去学计算机,所有的阵法计算都是二进制,思维习惯总是拧不过来。 阵法什么的,虽然他掌握的只是一些皮毛,以前他其实是会用的。 当然不是说他现在用不出来,只是原先知其然,现在则是知道了其所以然。就像一个用惯了电脑的人,突然让他去自己拿着铁块塑料板,直接造一台电脑出来…… 简单来说,元嘉的脑子短路了。 连掐算都不利落了。 樊浩轩倒是看惯了,没觉得什么。 易雪峰不一样,他一向自视甚高。哪怕他在太子手下做幕僚,也自认是将太子当做复仇道具的,现在看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元嘉,虽然别的方面不怎么样,但是这算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要让易雪峰这种人承认,别人比自己强,那绝对不是强一点点就可以的,必须是强出最起码一个级别。 后世的数学发达程度,绝对不是易雪峰能够想象的。元嘉简直就是直接背后站着一个巨人军团,在挑战易雪峰的认知。 元嘉埋头苦算,看不顺眼在一旁发呆的易雪峰:“你不去帮忙?” 那次遁法直接将三个人带回到了他们之前暂住的小山村。 小山村的房子都已经破落,樊浩轩也只是修葺了他们住的这一间而已。多了一个易雪峰,显然无论樊浩轩还是元嘉,都不愿意让易雪峰住在他们的屋子里。 再怎么能将就,床板只有那么一点大不是? 所以,樊浩轩又重新当起了建筑工人,给易雪峰盖起了屋子。 易雪峰倒不是真的这么心安理得,他原本也是在帮忙,尽管能帮上的忙不多,但是递个东西还是行的。 听到元嘉的问话,易雪峰也是一愣,然后尴尬地微微红了脸:“这就去,这就去。”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元嘉的手指不放。 元嘉顺着视线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摊开,上面除了在恢复中的冻疮之外,什么都没有。 易雪峰也看到了冻疮,一边倒退着走,一边说道:“等有空了,我上山去采点药,配点药膏。” 冻疮原本元嘉是没生过的,但是周边生过冻疮的人不少。这东西很容易就能长出来,但是很难才能消下去。而且江湖传言,这东西只要长出来之后,以后每年都会再长…… 略可怕。 元嘉抬头看易雪峰,缓缓开口:“你的药膏,多久能治好?” 易雪峰想了想元嘉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状态:“看看吧,七天一个疗程,三个疗程之后,应该就能好了。” 元嘉追问:“治好以后还会复发吗?” 复不复发,这事情易雪峰不敢打包票:“以后天冷了,不要沾冷水,注意冷热变化,应该不会再复发。” 好消息!元嘉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谢谢。那就麻烦雪峰先生了。”这人除了傲了一点,爱装了一点,其实人还不错嘛! 易雪峰被那个笑容晃了一下眼睛,一时不察,脚下踉跄了一下。 这一幕被樊浩轩看到,整张脸都气拧了。他家元元冲着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柴,干嘛笑成这样?那个易雪峰也是,还脸红,还连路都不会走了! “雪峰先生,劳烦搭把手。”樊浩轩话说得客气,语气生硬极了,眉毛都快立起来了。 易雪峰心下一凛,紧走两步:“马上就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以前一同在太子手下做事,樊浩轩看到他不说恭敬有礼,到底也是客气的。 现在呢?差距太大,尽管心底明白原因,易雪峰也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 元嘉被扔下了,一个人默默当个技术宅。 易雪峰是个聪明人,还不等樊浩轩警告,直接就先撇清关系:“樊统领放心,雪峰对……令弟并无非分之想。” 樊浩轩挑了挑眉:“嗯。把那边的竹竿递给我。”易雪峰当然不敢对他家元元有非分之想,敢有一丁点,他绝对让他出不了这山头。反正这里已经埋了十几个山贼,也不差再多一个易雪峰。 “雪峰先生不用再叫我统领,左右已经是这样了。” 易雪峰一愣,随即笑了笑:“也是。那雪峰就叫您一声樊爷?” 樊浩轩还从未被如此称呼过,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点了头。 易雪峰也顺着道:“那樊爷也不用再跟我讲究。雪峰亏得樊爷的救命之恩,您就暂且把雪峰当成管家。” “嗯,也好。”易雪峰这人的能耐,樊浩轩是知道的。太子的名声,有一多半是出自易雪峰的手。虽然在现在看来,易雪峰未必怀了什么好心,但是那些由太子推行的政令,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易雪峰当一个管家,既然他自己不觉得屈才,他当然也不会介意。反正他们家也确实需要个人来打点上下。这山村不是一个能够久住的地方,偏偏济州城的事情他还没搞明白,暂时也走不了。 一个茅草屋,并没有多少讲究。樊浩轩对易雪峰,也不可能像对元嘉那么精心。反正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最近也没怎么下雨,樊浩轩只是挑了一间稍微像样一点的房子拾掇了一下,就让易雪峰搬了进去。 元嘉进去参观了一下,发现易雪峰也有一个门板当床,晚上就和樊浩轩说道:“为什么我们不弄两块门板当床呢?”这样睡着多挤啊? 樊浩轩将元嘉往怀里拉了拉:“全村就我们睡的这块门板最结实。易管家的那块也就是稍好一些,很可能会断掉。”果然多一个人,就没好事。他家元元竟然要闹着和他分床睡! 好吧。元嘉其实也不是一定要分开睡,黑暗里也看不见樊浩轩的可怕表情,想到刚才樊浩轩对易雪峰的称呼:“咱们把雪峰先生当管家,这好吗?”这简直就相当于将一个博士当佣人啊!这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樊浩轩完全不觉得:“他自己觉得好就好。反正他那条命是我救的。”在他眼皮子底下,易雪峰暂时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救命之恩,这恩情很大。元嘉也不管了,想到之前那个姓秦的,问道:“济州城里碰到的那个姓秦的是什么来路?怎么身上会有前朝国运?前朝是个什么样的朝代?” 前朝余孽卷土重来,这几乎是每个在位者都要严加防范的事情。樊浩轩跟在太子身边那么久,多少也参与过一些事情。 “当今国姓梁,秦家有点像是梁家的家奴。说是家奴,其实他们手上的权力不小,深受梁家信任。每一个手上有点实权的梁家人身边,几乎都有秦家的影子。” 元嘉挠了挠头,疑惑:“这怎么有点像是皇上在别人身边安排的眼线?” 皇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皇上将秦家人摆在明处,这是阳谋。有人敢和皇上直接撕破脸,将秦家人扔到一边吗?没人敢。 樊浩轩点头:“没错。但是这秦卓,应该早就被太子收服了才对。”樊浩轩想到那前朝国运的事情,“前朝的国姓是齐。如果秦卓不是身上带着什么事关前朝国运的东西,那就是秦卓本身可能就是齐家人。” 齐姓和秦姓,本来就有些混乱。 “只是不知道秦卓自己清不清楚?”如果秦卓知道,那是不是表示太子身边会有另外一股势力?甚至按照秦家和梁家的关系,如果这份力量发动起来,梁家绝无可能毫发无损,就算没有倾巢之祸,也绝对会伤筋动骨。 他不信梁家会不知道秦家的真实身份。梁家好歹也执掌江山百多年,要是心真的那么大,怎么可能问鼎天下? 那梁家将秦家留着,还安排在这样一个位置上,究竟为的是什么? “应该清楚的吧?”元嘉想了想气运珠传递给他的信息,“国运这种东西,如果秦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者没有那个心的话,应该是不会依附到他身上去的。气运珠没给你那些资料吗?”这些东西在总述里面都有讲啊。 想到那些资料,樊浩轩就是一阵头晕,将脑袋往元嘉肩头蹭了蹭,闷声道:“看不懂。”那些东西每个字都明白,可是连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跳过长篇大论的总述,再去看阵法的那些,简直就是看天书。杂学那边扫了一眼,更加无法理解。 元嘉闷声笑了一下:“这些就交给我吧。” 樊浩轩感觉到元嘉胸口传递过来的震动,心口像是被小猫爪子挠了一下,忍不住将四肢缠绕上去,借口:“睡过来一点,小心掉下去。” 元嘉拍了拍樊浩轩的后背。被子那么重,除非床板断了,否则是掉不下去的。 此时,一个人睡,并且第一次经历如此简陋环境的雪峰先生易管家,差点没冻成狗。 他从来不知道冬天能这么冷。或许,过两天给元嘉配药的时候,他也该为自己准备一点,总觉得自己离生冻疮的时间不远了。 第十九章 惊蛰 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樊浩轩还是易雪峰,都像是自己还在敌人的大本营范围之内一样,全都一个个过起了山村生活。 元嘉向来心宽,看两个“斗争”出来的人都这个样子,他这种电视剧教育出来的,还是不瞎折腾了,干脆将全副心思放在了气运珠给他的阵法和杂学上面,时不时的还到竹林那里体会一把高阶阵法实例。 目前来说,易雪峰这个管家完全没有樊浩轩称职,甚至比起元嘉来,他还要更加地十指不沾阳春水。 易雪峰现在能称得上工作的事情,就是跟着元嘉进山采药,走远一点,身边还得带着樊浩轩。 现在虽然天气在开始回暖,但到底还是冬天。哪怕是在济州城附近,山里面的植物能略微带点青,就已经很喜人了。能吃的食物,真心找不到两样,但是许多药材不一样,尤其是使用根茎部分的药材。 易雪峰虽然算是半个大夫,但平时到他手上的药材,大都是已经处理好的。他只需要调配就可以了,采药什么的他真心外行。 元嘉却不一样,他能看到这些有用的药材,哪怕他根本就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许多药材都是可食用的,再加上樊浩轩仗着气运珠的欺骗光环,去了几次周围的小镇上,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小山村的日子也渐渐像样起来。 床板还是那块门板,但是下面的垫被却不再是干草,换成了棉絮。 雪峰先生学会了晒被子,洗衣服还在学习中。 元嘉的衣服有樊浩轩洗,易管家就算是想洗也洗不着;但是他自己的衣服却没人会帮他洗。 算起来,易雪峰和樊浩轩两个人也算是同僚多年,而且都是太子跟前的人物,平时两个人的关系却十分生疏。说的好听是恪尽职守,说直白了,其实也是心里有鬼,不敢和其他人多做交流造成的。 易雪峰还是第一次知道樊浩轩这人,竟然如此……多才多艺。 樊浩轩将一个线头剪掉,抬眼看见易雪峰异样的眼神:“怎么了?”回头又把手上的衣服拎起来甩了甩。普通的蓝布衣服,料子没多好,式样也简单。边上还放着一条衬裤,膝盖那里铺了一层薄薄的棉絮,用线细细密密地缝了一个个菱形的小格子。 易雪峰一愣,语调略微奇怪:“没什么,只是从来不知道樊爷还有这一手。” 樊浩轩看了看身边的一叠衣服,无奈地叹息:“没办法,元元不懂这些,只能我来了。”这些衣服是他从临近一个镇子的成衣铺上搜罗来的。缝衣服他的水平还差了点,但是简单改一改倒是没问题。 易雪峰受不了,翻了个白眼,转身炮制药材去了。短短几天时间,原本他印象中那个老是冷着一张脸的樊统领,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这个没事就笑得春光灿烂的人,到底是谁?! 看到樊浩轩拿来的衣服,元嘉倒是一脸欣喜。他身上的衣服本来就很破旧了,早就撕了变成了抹布。现在的衣服是在济州城里的时候买来的。 那时候物资紧缺,哪怕樊浩轩身边有钱,也买不到多少东西。 元嘉翻了一遍,觉得不对:“都是我的?” 樊浩轩理所当然地点头,抓着元嘉试衣服:“嗯,换上试试看,大小不知道合不合适。等等。”他把给元嘉脱完一半的衣服又重新套了上去,点了一个火盆才让元嘉换衣服。 元嘉被摆弄着脱衣服穿衣服:“不用这么小心,我的腿已经好多了。都是给我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樊浩轩倒是没忘记给自己准备衣服,包括易雪峰在内,衣服都有,但绝对没有对元嘉那么细心。 “在外面,没拿进来。”樊浩轩摸了摸料子,皱了皱眉头,“这衣服好像放久了,料子有点扎手。” 元嘉倒是没觉得哪里扎了。或许他原先那身皮能有感觉,但是现在这个壳子糙得很,比起原来的那身烂布,这衣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而且膝盖那里的特殊处理,让元嘉一路暖到了心里:“谢谢哥。” 原来有个兄弟,是一件那么好的事情。 樊浩轩看着少年微微红着脸,仰头微笑道谢的样子,感觉到鼻子一热…… 少年的表情从微笑变成了失笑:“上火了?等等,我去易管家问问有没有药。”冬天蔬菜少,水果就更加不用说了,确实容易上火。 樊浩轩捂着鼻子,血几乎都止不住。 易雪峰拿着药过来的时候,表情都拧了。这樊统领不会吧?人都在身边,天天挤在那么小一张床上,竟然……还会流鼻血什么的。 樊浩轩的不好意思只是针对元嘉,对于易雪峰眼神凶残的很。 易雪峰当下不敢造次,快手快脚地将樊浩轩的鼻血处理完毕。这都是什么事啊?救命之恩好难还,这一任的主人比太子还难相处的样子。 就在当天晚上,元嘉睡在软软的床铺上面,身上盖着一床人肉被和一层棉被。身体习惯了这重量之后,已经能够睡得香甜,却突然被一道龙吟声惊醒。 “……嗯……”那声音不像是耳朵听到的,而像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的。尽管那音量不高,元嘉还是感到有一分不适。 少年细小压抑的□□,让樊浩轩的鼻子一痒,感觉又要流鼻血。果然是上火了。 元嘉挣扎着张开眼睛,声音还带着懵懂:“你听到了没?” 樊浩轩勉强拉回注意力:“嗯。要起来看看吗?” 元嘉点了点头。 两个人披衣而起,走到外面。 山中漆黑一片,在元嘉的眼中却完全变了样子。 远处的云层中,一条龙正在翻腾,面目狰狞凶恶,爪牙尖利。一道雷鸣划破天际,夸啦啦地落下来,像是天空直接裂开了一道口子。 樊浩轩完全没看出什么,见元嘉不说话:“看出什么了?快下雨了,我们进去吧?” 元嘉站着没动,手臂一扬,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是济州城吧?” 樊浩轩点头:“对,怎么了?” 元嘉抽了抽嘴角:“大定太子……太子……嘿……” 天空中的异象已经散去,雨点稀稀落落地掉下来。 樊浩轩抱着元嘉进屋,听着雨点的声音密集起来:“到底怎么了?” 元嘉在床铺上蹭了蹭,浑然不觉自己将“被子”蹭得背脊酥麻:“那位太子这时候恐怕已经龙袍加身了吧?” 国运这种东西,在消化了气运珠传递过来的知识的几天内,他已经有了简单的认识。 国运,有时候也被称为龙气,当然这种东西需要有一个依附的对象,或者是代表一朝至尊的皇帝,或者是国玺之类的物品。像是竹林中的前朝遗宝上,也会有残留的稀少国运。 但怎么说,所谓国运,必须是“国”。龙形或者其它的形状,都是国运的具现化。 一国的太子,名不正言不顺,是不会有什么国运加身的。太子或许会受到国运的庇佑,但绝对没有足够的能力让国运变成真龙。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 “太子反了?”樊浩轩不敢置信,“太子干嘛要反?”这大定朝的天下,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谁都可能反,但是怎么会是太子? 元嘉倒是带了点旁观者明:“太子不都被逼得连京城都呆不下去了,他干嘛不反?” 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又是天裂一般的雷鸣。 济州城一座大宅内,烛火微微晃动,在奋笔疾书的人甚至连手腕都未曾抖动一下。 等到毛笔重新放回笔架上,旁边守候多时的人才奉上熨帖的手巾:“陛下。” 原大定国太子梁禄慢慢抬眼,嘴角微笑:“怎么?” 侍者指了指门外,道:“秦公子已经在门外跪了多时了。” 梁禄表情不变:“哦,朕倒是忘了,让他进来吧。” 秦卓是被人架进来的,浑身上下哪里有一点昔日风流公子的样子?他不仅浑身湿透,嘴唇被冻得发白,双手也呈现无处着力的姿势,显然是被人卸了。 秦卓想跪下行礼,却直接重重摔倒在地,抖着声音:“草民秦卓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禄走进两步,看着秦卓狼狈的样子,轻笑了一声:“秦卓……齐卓……若是前朝尚在,你该是皇子……”他的声音阴沉下来,“既然知道身份了,何必还在朕跟前假惺惺?秦卓,朕总以为你们会是朕的重臣。朕往日倚重你们甚多,将来也必将成为朕的左膀右臂……没想到,你们却一个两个的都有异心。” 樊浩轩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也不为过,却没想到他竟然差点栽在樊浩轩手上。 当日他在京城发现大势不对,兵分几路,自己轻车简从,身边就带着一个樊浩轩,一路从京城逃亡济州城。他却没想到,才刚松下一口气,就差点被樊浩轩一刀子刺死。 亏得那天济阳山的二当家也在,替他挡了一刀,也亏得樊浩轩惯用的柳叶小刀实在太短,否则现在的二当家不止是重伤那么简单。 当时他和二当家也是没力气了,只能将樊浩轩设计困在那个地窖里面。若是樊浩轩死了,那是天数;若是樊浩轩活下来,那正好能顺藤摸瓜,知道樊浩轩背后的人究竟是哪个。 而樊浩轩果然没死,还将易雪峰给救了出去。 秦卓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暗暗结党营私,支持着一支反贼,还打着前朝的名号。 这大定朝再怎么乱,都是梁家的天下!他一个连齐姓都不能保留的,藏头露尾的秦卓算个什么东西? 梁禄挥了挥手。 不久后,还没睡着的樊浩轩和元嘉听到一条消息。 气运珠:前朝残余国运3,被他人掠夺。 第二十章 野菜 惊雷过后,天气几乎瞬间转暖了,连风都不再嗖嗖的冷,中午时分甚至带了点微微的温。 元嘉带着易雪峰在山上摘野菜,嫩蕨菜、荠菜、马齿苋……各种各样的野菜几乎伴随着一场雨,全都冒了出来,在各自的山头上都占据了不小的地盘。 对这些野菜,元嘉倒是认识不少。他小时候还跟着他家母上大人去采集过。偏偏人家都是小姑娘干这事情,他一个男孩子……不肯干,还会被母上大人揍。 元嘉算是熟练工了,易雪峰只有提篮子的份。 半天时间,一篮子的野菜,外加一篮子的竹笋。 回家,元嘉教易雪峰处理竹笋,匕首竖着划一道,左右一转,就把笋壳撸了下来:“这是雷笋。打雷过后就会冒出来,很好吃。你想这么吃?” 易雪峰听着新鲜,刚想回答,却感觉到犹如芒刺在背,不由得将话转了个弯:“笋子我都爱吃。元少想怎么做?” “放汤油焖清炒都可以啊。”元嘉将剥笋的任务交给易雪峰,自己低头挑拣野菜。野菜其实还挺干净的,但是总难免会沾到其它的草啊叶啊啥的。 樊浩轩在一旁站了半天,都没见元嘉发现他,只能闷闷地开口点菜:“我想吃油焖春笋。” 元嘉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哥,你回来了啊。”嗯,现在他已经把这声哥,叫得很熟练了。 三个大男人,只吃素不吃荤可不行。樊浩轩不仅在河里下了渔网虾篓,还在山上设了不少陷阱。渔网虾篓姑且不说,那些陷阱貌似还挺有一些讲究,当时樊浩轩是带着易雪峰一起去的,两个人神神秘秘地折腾了好几天。当然,收获也不错。 樊浩轩手上提着一只山鸡,还有一头麂子。两头猎物都还活着,也不知道樊浩轩怎么处理的,表面明明没有伤口,挣扎的幅度却很小。 易雪峰很有眼色地去搬了两个盆过来。 樊浩轩的手指一抹,山鸡的脖子上就开了个口子,鸡血落到盆子里。易雪峰接了山鸡放血,樊浩轩接着给麂子放血。 元嘉往血里面撒了点盐,想着等血冻起来,做血汤也好吃,辣椒也有,还能做毛血旺。可惜他的为兄弟不争气,许多食物都被易雪峰给禁了。 放完血后,剥皮剔骨的事情是在河边做的。 樊浩轩邀请了一下元嘉:“跟哥一起去。” 元嘉看了看那么多东西,樊浩轩确实一个人不好处理,就站起身跟着走:“嗯,今天晚上我多做点野菜。” 樊浩轩十分赏脸:“那我多吃点。” “你确实得多吃,败败火。”昨天流了那么多鼻血。嗯?这到底是该补血还是该败火? 樊浩轩听到元嘉的关心,心里面熨帖极了,但是又觉得略微心塞,只能转移话题:“这鸡炖汤吃?” 元嘉点头:“可以啊。鸡杂收拾出来,炒鸡杂吃。”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河边。樊浩轩见元嘉要上手,赶紧把人拉到一边:“你边上看着,手上的冻疮都还没好,又想碰冷水?” 元嘉抽了抽嘴角:“拿我先烧点热水。” 自从樊浩轩一次两次地扩大巡视范围之后,家里面的东西也多了起来。因为经常在河边处理猎物,在河边也搭起了一个棚子。里面有灶有锅,还有许多柴禾。这棚子的质量比易雪峰住的那间还要好一些。 元嘉从水缸里舀了水,生火烧热,开始给鸡褪毛。 樊浩轩回头看了看,叮嘱了一句:“小心别烫着。”打心眼里,他是不想让元嘉做任何杂事,但是他知道这不行。 元嘉的匕首已经耍得很顺溜了,杀鸡之类的,在樊浩轩的指导下也能够搞定。 麂子就不行了。 元嘉看着樊浩轩将一只麂子粗粗分割,大部分来不及吃的部位,用盐腌上,串了绳子挂起来。 河里的渔网上面就挂了两根水草。虾篓的收获也是差不多。 樊浩轩理了理渔网,收起来挂在竹竿上。虾篓也是一样。 河里面的鱼少。这小山村要不是够偏僻,这会儿山里面找不出啥来。 幸亏他们人少,现在食物倒还算丰富。日子总是过得下去。 樊浩轩用元嘉留出来的一盆热水洗了洗手,确认手上没有异味,才伸手理了理元嘉的头发:“放心,等过一段时间,咱们就离开济州城。” 元嘉愣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樊浩轩口中,听到要明确离开的话题。 济州城不是久留之地。这一点,他知道,樊浩轩和易雪峰就更加明白。只是他们不提,总是还有他们的打算,他也就当做不知道。 其实偶尔他会想,一直就这么在一个小山村里过下去也不错。日子平平稳稳,就是以后万一战火烧到了这里,往竹林子的阵法里一躲,也安全得很。 也或许,眼睛睁开之后,他就重新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 “元元?”樊浩轩收拾好东西,见元嘉还愣在原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发什么呆?回去了。” 回去?元嘉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还有愣神,随即低头轻轻应了一声:“嗯,走了。” 樊浩轩觉着不对,将手上的东西又放回去,手轻轻捧起元嘉的脸,低头仔细审视:“怎么不高兴了?” 两个人凑得极近。樊浩轩说话的时候,元嘉几乎能感觉到樊浩轩喷洒在他脸上的吐息,带了温度和湿度的空气流动,让他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撇过脸:“没事,回去了。” 樊浩轩看着元嘉往前走了两步才跟了上去,虚虚地守在他的身后。这里原本就有一条土路,旁边还用青石条搭了座水桥。只是村民们离开之后,土路已经被荒草淹没,水桥也已经坍塌了。 他们的到来,倒是将土路重新踩了出来,只是依旧不好走。元嘉的腿脚不利索,慢悠悠走回去,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易雪峰点了火把,整个厨房里非常亮堂。他指了指里屋:“火塘我点起来了,上面热了水。” 做管家是他自己提出来的。结果易雪峰发现,自己这个管家当得一点都不称职。衣服洗不干净,连做饭都要主人来做。易雪峰那么高的智商,就天天想着怎么改善生活。 做饭不行,当文人的,无论是真风雅,还是附庸风雅,烹茶煮酒的事情,都会两手。一个火塘,照猫画虎的折腾,并不难,剩下的就简单了。 元嘉看了一眼,笑了笑:“谢谢。稍等,我去做饭。” 现在的锅子有两口,樊浩轩重新垒了一个灶台。樊浩轩切菜,易雪峰烧火,元嘉做饭。三个人配合下来,只觉得不一会儿就做好了。 晚饭很丰盛。 吃完,易雪峰并没有走,而是被樊浩轩叫住:“易管家觉得,我们在这里还能待多久?” 易雪峰倒是没想到樊浩轩会这么问:“最多到夏天吧。再过上一段时间,太子……梁禄应该就能把济州城彻底稳住了,接下来就得开始清扫周边了。这个小山村虽然还算偏僻,可是衙门内有地方志,按着找下来,也不会花费太久。” 从易雪峰回答的速度可以看出,他想这个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禄那边倒是不需要太多担心。认识我们的人并不多,就算有人来,咱们稍作改变,应该就足够混过去。还有一样倒是需要提防。”易雪峰顿了顿,“流寇。” 流寇的组成很复杂。 之前废弃村子里的那些流民,抢劫辎重的时候,就能算是流寇。 他们在小山村里碰到的济阳山盗匪,也能说是流寇。 甚至于,他们自己,说是流寇也不为过。 流寇的流动性极强,谁都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冒出来,又极富攻击性。樊浩轩的武力值虽然高,但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 倒是元嘉让易雪峰始终看不透。更让他看不透的是樊浩轩对元嘉的态度。要说樊浩轩往日在京城里,虽然没什么王孙贵胄上门提亲,可是一般的高门大户来提亲的很是不少。更别说往日交际里,想着直接塞进门用作当礼物的那些男男女女。 那时候樊浩轩是一个都没点头,除了脸更冷上几分之外,完全没有其它变化。当时秦卓还说过樊浩轩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 可是,在元嘉面前,樊浩轩完全就根变了个人似的。最让易雪峰揪心的是,樊浩轩的态度早就已经明白到不行,偏偏无论樊浩轩还是元嘉,都将彼此当做好兄弟。 易雪峰拿了火把回房,简单洗漱过后,缩在被窝里,头顶上还感觉有一股小冷风在吹,小声诅咒:“啧,就继续兄弟吧。看看你樊统领樊爷有多少鼻血好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樊浩轩刚倒掉洗漱完的脏水。 元嘉将火塘上的锅子拿下来,将里面的火调小了一点。 “不喜欢?是点着火太亮了睡不着?” “不是,太热了。”这几天早上起来都有些出汗。这会儿洗澡又不像以前那么方便,还是略微省省的好。 樊浩轩将人一抱,放床上去了:“稍微忍忍。前几天刚下过雨,屋子里潮气重,你的腿受不了湿气。刚洗完就赶紧上床,有什么事情就让我做,嗯?” 元嘉闷闷点头,侧过身,很快就在樊浩轩怀里睡着了。 就着火光,怀里的少年显得唇红齿白起来,火光跳跃带来的明暗光影变化,让少年闭合的双眼也带了点勾人的情挑。樊浩轩的手不自觉地顺着少年的头颈往下滑落。 再忍忍,等到了那里,一定不再让元嘉做那些杂事。 第二十一章 梨花一树 梨花,一夜之间开了。 元嘉看着那株几乎被遗忘的梨树,久久不能回神。 元嘉穿过来已经几个月了,在他的感觉中,天空一直是阴沉沉的,阳光都少见。身边草木枯败,就算在山村里,也很少听到鸟叫虫鸣。突然间到了一树梨花,有一种忽然就到了春天,天地之间有颜色的感觉。 樊浩轩看着这样的元嘉,心口又像是被上面小动物挠了一爪子,又麻又痒,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元嘉的肩头,低头询问:“喜欢?” 元嘉偏首,微微一笑:“嗯,喜欢。” 易雪峰正准备张嘴吟诗,见状闭上了嘴巴。 元嘉其实对樊浩轩的靠近并没有多做注意。天天把这人当成一条被子盖,他不仅已经熟悉了樊浩轩的气息,也几乎已经可以做到无视樊浩轩的存在,专心地想自己的事情了。 眼前的一树梨花,不知道为什么让他产生了一点执念:“确定走之前,通知我一下。” 樊浩轩一愣,随后说道:“这是自然。” 元嘉说完,就去了竹林。 樊浩轩没有跟去,看着自己的手从元嘉的肩头滑落,抬手看了看,觉得有些空落落的。脚步一抬,追了上去,重新将元嘉守护在范围之内,才算是定下了心神。 易雪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恍惚间觉得又回到了太子手下。当年,樊统领也是这么紧随在太子身后,付出了无数次轻重的代价,才将太子保护得滴水不漏。 当时的他在算计太子的时候,顺带也算计了樊浩轩。在他看来,要撂倒太子,樊浩轩是一道过不去的槛。那时候,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樊浩轩竟然也是别人埋在太子跟前的一颗棋子。 现在樊浩轩又这样跟在元嘉身后,那是不是表示,他这回又是一颗棋子?元嘉的身份再怎么看不明白,凭着他那手近乎仙术的手法,足以让任何一位高位者垂涎。 樊浩轩的背后本来就有人,现在盯上元嘉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情。上次对太子,他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获得了取信;这回对元嘉呢? 易雪峰叹了口气,或者是他想多了。但就算樊浩轩对元嘉一片真心,他那样的身份,能护得住元嘉吗?樊浩轩对他背后的势力有多忠心,从他兢兢业业在太子近前那么久,就能看得出来。樊浩轩现在是对元嘉上心,可是这份上心,敌得过那份忠心吗? 樊浩轩认识元嘉才多久?他可不记得樊浩轩身边,以前有元嘉这么一号人物。 樊浩轩这时候正精神高度集中,再一次要求:“让我来背你吧?”山路陡峭,之前又下过雨,苔藓什么的全都冒了出来。元嘉这么走在山路上,他的心提了起来,就没放下过。 元嘉毫不留情地拒绝:“易管家说了,现在要适当活动一下。放心,我不会硬撑,等走不动的时候,就让你背。” 元嘉这话说得有些敷衍,更多的像是哄小孩。偏偏樊浩轩勉强算是被哄住了。 竹林还是那副模样,也就是多了些新绿和冒出了许多竹笋。 元嘉慢吞吞地走着,偶尔蹲下身挖一颗竹笋,丢进樊浩轩背的竹篓里面。过了一会儿,樊浩轩被元嘉一把拉住:“怎么了?腿疼走不动了?”说着就把竹篓放在地上,作势蹲下,要背元嘉。 元嘉倒也没挣扎,往樊浩轩背上一扑,被樊浩轩捞着腿弯站了起来。 樊浩轩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一分宠溺:“好了,说吧,往哪里走?” 元嘉手臂一扬,指了一个方向:“往前走三步,退两步,再往前走三步,退一步。” 樊浩轩面色一凛:“阵法?” 他对阵法总是带了一份下意识的戒备,那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够触碰的东西。那也不该是元嘉该接触的东西! 元嘉之前不怎么明白,都能从他眼前消失,如果元嘉再研究得精深一点,是不是……不对,气运珠在他手上,元嘉跑不了。而且,这世道那么危险,元嘉能跑得到哪里去呢?元嘉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只有在他身边才会是安全的。 对啊,现在是乱世。他的元元也该学些东西傍身,否则碰到危险怎么办? 这么想着,樊浩轩的脸色放松下来,顺着元嘉的指示往前走:“为什么非得这么走?有什么讲究吗?” “你走着就知道了。”至于为什么,阵法(一)里面还没有讲到为什么呢?这个阵法毕竟是高阶阵法,他只能推算出进出路线,至于原理,目前还离他比较遥远。 往前走三步,竹林还是那个竹林,一点变化都没有。 往后退两步,也还是一样。 再继续走三步的时候,周围却为之一变!樊浩轩能够明显地察觉出,现在所处的竹林和刚才所处的竹林的区别。 樊浩轩只是找了一个具体的参照物:“竹篓不见了。” 元嘉拍了拍他的肩头,让他放松:“还在原地,放心,反正除了我们没人会来拿。来,继续照我说的走……” 樊浩轩只觉得跟着元嘉七拐八弯地走了好多路,体力在阵法内的消耗更加明显,等到一切豁然开朗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微微冒汗。 元嘉从樊浩轩背上爬下来:“到了。我想了个法子,把这些东西带走。” 元嘉轻描淡写所说的东西,直接将樊浩轩震在了原地。 虽然之前元嘉有说过,小山堆一样的金子什么的。他知道那是铜,但就算是铜,也让人无比震撼。 被保护在阵法里的东西,并没有特意盖什么房子,而是直接像垃圾一样堆在地上。挤堆铜锭直接像一道长长的围墙,将中间的一个个堆得山高的箱子围在中间。 樊浩轩发现,自己完全不想打开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元嘉很想,但是:“帮我打开看看呗!我都不会撬锁。” 这些箱子全部都是上锁了的,外面的阵法对元嘉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他却被锁给难住了。他倒是想用匕首翘来的,但是他就那么一把匕首,还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万一坏了,他可赔不起。 元嘉绕着箱子转了两圈,见樊浩轩不动,还推了推:“撬锁你会的吧?前朝的那些人怎么想的?要是能进这阵法,这些锁有什么用?” 樊浩轩这才回过神来:“一个国家为了复国准备的东西,就算不打开,也能猜得到吧?” “嗯,金银珠宝,刀枪棍棒?”元嘉还是很怨念,“我就想看看。万一有什么神兵利器,可以污两把藏着。” 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小私心的元嘉,让樊浩轩的心头一跳:“这些东西,是你发现的就是你的,什么藏两把?” 这话把元嘉说愣了:“你不要拿去给你的……呃……主人吗?” 樊浩轩跟着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你不说,谁知道有这东西?就算他们来了,也进不来这个阵法。” 元嘉低头想了想:“哦。那你要用的时候,叫我吧。” 樊浩轩还在想元嘉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见元嘉的手一挥,然后前面的这一切像是幻影一样,全都消失了。不对,地上还留了个小箱子。 还不等樊浩轩问,元嘉已经指了指那小箱子:“打开看看。”理论上说,箱子越小,里面的东西越值钱。这里面会是一箱钻石呢,还是一箱翡翠呢?不对,这个地方还不知道有没有翡翠呢?在他那个历史年轮上面,古代的翡翠也不值钱。 樊浩轩重重叹了口气,蹲下身打量了一下箱子,又小心伸手掂量了一下。 元嘉看到樊浩轩这样的作势,心里就有些打突:“里面有危险?”无论是电视剧电影还是小说之类,都不乏这种打开箱子之后触发机关,把人扎成刺猬的桥段。 元嘉打起了退堂鼓:“要不,我们就不打开看了。” 樊浩轩拿出柳叶小刀,直接往下一切,锁头应声而断:“没什么危险。自己打开看吧。” 元嘉搓了搓手,把手放上去又拿下来,抬头看樊浩轩:“要不还是你帮我打开吧?” 樊浩轩捏了捏元嘉的下巴,邪笑:“你啊你的,叫声好听的。” 元嘉一巴掌把樊浩轩的手打开。他又不是花姑娘!两只手又搓了搓,终于把箱子打开,露出里面一盒子…… “这是……猫眼?”清晰的眼线随着角度的不同而变动,像是猫科动物的竖瞳,对着阳光之后,色彩变为更为瑰丽的橙红色调。顶级贵宝石,金绿猫眼。 对这种宝石有认识,还是因为他之前接到一笔大单子,然后给母上大人买礼物才知道的。女人的属性是巨龙,喜欢亮闪闪的不实用的东西,那一枚宝石戒指,刷卡刷到他心头滴血。 樊浩轩的身体微微一僵。猫眼石非常稀少,就是连皇室中,也未必有人能够佩戴。元嘉,他家元元为什么会知道? “元元?” “嗯?” 樊浩轩指了指箱子:“把东西收起来。” 元嘉依言,将箱子收了起来:“我从杂学里研究出来的,掌中天地,厉害吧?” 樊浩轩拉过他的手,摸了又摸:“没什么变化。” 元嘉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吃了豆腐,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一个踉跄,直接就跌进了樊浩轩的怀里。 等到樊浩轩将人背回家的时候,易雪峰正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属下夏一,拜见二殿下!” 第二十二章 临行 姓夏?易雪峰顿时就想到了西南的那位夏王。 这位夏王算是最早扯旗子单干的势力之一。也可以说,大定如今的乱世局面,就是夏王一手撕开的。 西南夏王,在大定建朝之初,就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当然,那时候说的什么皇帝轮流做的话,听听也就罢了。历代皇上对于西南的防备可是一点都不少,而且随着年岁日久,各种制约的手段益发红果果起来。 所以,只要有一点政治意识的人,都会觉得夏王扯旗子,那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事情。迟早的嘛! 甚至好些人都认为,这夏王还真能忍到现在才造反?! 当然,夏王扯旗子“名正言顺”,不代表其他人跟着扯旗子就那么“正确”了。争霸嘛,说白了,还真没啥正义不正义的地方。反正道理都是人说出来的,端看谁笑到最后罢了。 就这一点来说,有着数千年历史分分合合熏陶的元嘉,作为旁观者可能更客观一些。 但是,他现在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外来户,别说是什么大定朝了,他现在连济州城都还没摸清楚个一二三来呢!没办法,原身年纪小眼界少,光是为了生存就用尽了全力,十四岁之前,生平最大的梦想就是到镇上当个小工;十四岁之后,剩下的唯一念头,就是活着回家。 元嘉想到自己雀占鸠巢的那段不愉快的经历,脸色不愉。 樊浩轩将元嘉放下后,一直在注意着元嘉的脸色,这么一看心里面就不安起来,捏了捏元嘉的肩头,轻声说道:“元元要是不想去西南,我们换别的地方住也行。只是济州真的待不下去了,我们得换一块地方。” 樊浩轩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没有刻意压低,在一旁的一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纷纷变了脸色:“二殿下,不可!王爷、王妃、世子,都在等您回去!” 有胆子大的,还暗暗瞪了一眼元嘉,也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是个什么来历,竟然将他们的二殿下给迷住了。 元嘉还迷糊着呢,夏王什么的他才刚想起来,他曾经听到过一耳朵,是个扯旗子的。只是既然扯了旗子,干嘛还不称王?这让他感觉有些……嗯,微妙。 樊浩轩见元嘉不说话,还以为他被夏一他们给吓住了,伸手将他揽到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安抚:“元元不怕。” 元嘉觉得莫名其妙:“我没怕。”说完伸手将樊浩轩微微推开,自己往旁边站了一点。平时没觉得什么,现在被那么多人看着,还是瞪那么大眼睛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樊浩轩被元嘉推开的时候,觉得有些生气;但是一看元嘉微红的耳朵,突然又高兴起来,伸手拉了拉元嘉的手:“那元元先回屋,看看有什么要带走的。” 元嘉点了点头,短短的一段路走得颇为不自在,脚步都不知道怎么开。背后的视线太热烈,后背简直都开始火烧。 易雪峰跟着道:“樊爷,那我去帮元少准备,不知道何时启程?” 樊浩轩没说话,转头看夏一。 夏一道:“王爷的意思是尽快。”也就是最好立刻出发。 樊浩轩皱了皱眉头:“你们暂且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 夏一看了看已经不早的天色,倒是没有再坚持。找到二殿下的任务,比他们预期得要顺利太多。他们大概知道二殿下的任务,后来看太子梁禄依旧在济州城搅风搅雨,而他们的二殿下却下落不明,心里面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二殿下竟然安然无恙,看样子还将梁禄身边的第一谋士易雪峰给拉拢了过来,只是……被个小妖精给迷住了。 二殿下竟然为了个小妖精,想不回西南! 八名护卫用着同样的眼光,炯炯有神地盯着樊浩轩。 樊浩轩看明白了,脸色更冷,一点都没有刚才对着元嘉的脉脉温情:“王爷可有其它交代?” 夏一:“并无。王爷只是交代属下等人,务必护送二殿下回西南。” 樊浩轩点了点头:“将路上见闻和回去的路线说来听听。” 夏一:“是,殿下!属下从西南出发,路经……” “夏一。”樊浩轩还没等夏一讲到正题,突然打断,“找两个人去给元元……元少打下手,再安排四个人去林子里打猎。”这都快晚饭时间了,今天在竹林里浪费的时间久了点,元元肯定饿了。按元元的性格,肯定会将这些人也算在里面。加上他们三个,总共十一个大男人,这饭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夏一顿了顿,点了人去做事,身边就留了一个人随时补充他话中的不足。 有人帮手,元嘉很欢迎。除了晚饭之外,他还想着要将这个小山村用阵法圈起来。 交代了来帮手的夏三、夏四洗洗切切,元嘉就开始拉磨一样地绕着小山村转悠。易雪峰跟在后面企图偷师,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元嘉的手指头掐来掐去的,有些不够快速的地方,他记下来跟着比划了两下,完全不明白! 元嘉偶然一回头,看到易雪峰眉头深锁的样子,轻笑出声:“易管家想学掐算?” 掐算,对于元嘉来说只是一种计算的辅助手段。他家学渊源,会的手法颇杂,甚至还会加上珠心算的一部分,别人就算看了,也只会更混乱。还有一些易经紫斗方面涉及到起卦排盘的部分,那就不是单单是计算了。 易雪峰被抓了个正着,脸色有些尴尬,但到底是洒脱/厚脸皮一枚,当下就虚心请教:“不知道能不能请元少点拨一二?” “不知道易管家想学哪方面的?”他的天赋算是还不错,但是自家的那些大部分也就学了个皮毛,也就是从小见识多,能够唬唬外行。气运珠所传承的那些,才是他真正开始系统接触这方面的知识。 易雪峰愣住了,半晌才道:“不知道……这里面还分哪些方面?” 元嘉就一样样跟易雪峰解释。他自认在术数方面才刚刚入门,解释得不是很详尽,但是对于纯数学方面,他要甩开这个时代好几条街,往往易雪峰随便提一个问题,他就能迅速解答,并且展开深入。 直到两人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易雪峰还沉浸在题目的震撼之中无法自拔。 元嘉略微找到了一点身为理科生的自信。 樊浩轩已经快步迎了出来:“怎么那么久才回来?腿刚好一点就不听话是不是?” 那口气是严厉得不行,听在易雪峰耳中,简直酸到倒牙。 元嘉倒是乖乖点头,一副认错听训的样子。 樊浩轩还在念叨:“别以为摆出这副认错的样子,我就会轻易放过你。我还不知道你?积极认错,知错不改,说的就是你……” 元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支使着樊浩轩去烧火:“烧旺一点,先烧点热水汆一下。” 易雪峰很有眼色的舀热水。 他们现在的菜色,荤菜是野味,素菜是野菜。虽说春天鲜嫩,但到底还是有一股涩味,热水汆一下,能够去涩。 樊浩轩狠狠瞪了元嘉一眼,却还是乖乖走去烧火,夏一等人差点没瞪突眼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樊浩轩已经在灶台前坐下了。 夏一赶紧跑过去:“烧火这等小事,还是让属下等人来办。二殿下和元少先休息片刻。” 但是最终夏一不敢把做菜的活揽过去。这些野菜什么的,他根本就没见过。用元嘉的话来说,就是他们根本就没点亮厨艺技能。他们这一路过来,要不就是干粮,有条件的时候也就是烧热水泡干粮。 在夏一看来,那个来路不明的元少不说,易雪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二殿下却是个精贵人,绝对不能和他们一样的伙食的。 灶间原本樊浩轩还搭得挺宽敞的,可是这一下多了八个汉子,瞬间就拥挤起来。 樊浩轩把人赶到门外,就留了个夏一烧火,最后烧火的活也被嫌弃了。 八个军汉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人多,元嘉做菜也就没多精细,差不多烧熟就算了。 可这已经是夏一等人出门以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了。吃完饭,他们终于找到了事情做。 “多烧点热水,明天放凉了灌水囊里。”樊浩轩吩咐完,自己提着他和元嘉两个人洗漱用的热水往里间走去。 夏一眼睁睁地看着,他家二殿下带着那个小妖精,在他们面前关上了门。 易雪峰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位:“樊爷和元少是兄弟,你们好自为之。”下手忠心为主是没错,但是过分干涉就不好了。他目前暂时还不想挪窝,毕竟樊浩轩不像是会对元嘉放手的样子。 是的,元嘉在他看来,是一个更为好的主……不对,或许是良师益友。元嘉身上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平和,哪怕掌握了那么可怕的仙法,元嘉也依旧没有任何矜骄的表现。不得不说,和元嘉相处要更愉快一些。 夏一等人看着易雪峰离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小小的警告了。 如果易雪峰只是一个普通的管家,他们肯定不会服气,但是雪峰先生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雪峰先生是那种就算没有入朝为官,但是才能依旧遍传天下的人。 现在既然在一个阵营,易雪峰说这话,总不会没有道理。第二天,他们也就依言,对元嘉的表现十分克制……至少他们是想克制一下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昨天他们住的小山村,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元嘉拍了拍手:“好了。”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3,维持能量每年1。 气运珠:需要补充能量,夺取默认方式【掠夺】。 樊浩轩给元嘉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又放手心里捂热:“放心了?可以走了?” 热度让手上的冻疮有些痒,元嘉缩了缩手指,动作像是在樊浩轩掌心挠了一下,他浑然不觉地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吃上梨子?” 樊浩轩感觉到背脊上的酥麻直接窜到了尾椎,不由得站在原地。 易雪峰越过樊浩轩,轻哼了一声。骗谁啊,这还兄弟呢! 易雪峰敢越过去,夏一几个却是不敢,只能迟疑地叫了一声:“二殿下?” 樊浩轩回过神,干咳了一声,一边往前走,一边吩咐:“在外面叫我樊爷。” 夏一:“是!” 第二十三章 顺势而为 山下的废弃山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有了人烟。人数还不少。 樊浩轩藏得隐秘的小船,竟然也被人找了出来,至于派什么用场就不知道了。反正他们是招不着了。 樊浩轩倒是不觉得可惜:“水路寒气重。元元的腿不是需要多走走嘛,正好。”顿了顿又补充,“走不动了别勉强,哥背你。” 话是这么说,但是樊浩轩已经做好了将元嘉一路背回去的准备。从济州到西南,还不知道有多少路要走,而且现在世道不太平,也不好弄车马,就是有车马,为了安全起见,这时候也不太好用,太打眼。 “哦。”元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拧,同意得干脆。 樊浩轩满意了。 夏一他们很不满意,眼睛一瞪,话到口边,想到易雪峰的话又咽了回去。二殿下的事情不是他们可以多嘴的。 只是…… 夏二凑上前去:“元少要是走不动了,可以让属下效劳。” 元嘉一愣,反射性地拒绝:“啊,不用了。”让樊浩轩背背也就算了,好歹他得叫一声哥,这些人就算是他哥的下属,可也不是自己的下属啊。让陌生人背来背去,怪不好意思的。 樊浩轩揽过元嘉,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夏二:“我家元元不用别人背!”他家元元是谁都能背的吗? 夏二只觉得一阵冷风吹过,头顶心莫名有些凉爽,看着樊浩轩直接就揽着的姿势,和元嘉亲亲密密地走了。 易雪峰微微笑了笑,脚步一转也跟着樊浩轩他们去了。 夏一拍了拍夏二的肩头:“你带着兄弟们留在这里,稍后依计行事。我先去跟着樊爷。” 夏二顿时觉得心头好凄凉。 沿着之前上岸的小路,一行人来到小村子里。 四个……三个半健壮的男人进村子,很是引起了一些警惕。如今,村子里的房舍稍微像点样子的都被人占去了。 元嘉看了看他们之前暂住的房子,早就被一大家子人住了进去。 那是真正的一大家子,老人小孩还有十来个男女,加一起快有二十号人。他们见到樊浩轩四人,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几个男人还抓着一根拆下来的竹篱笆挥了挥,表情凶恶:“看什么看!这里有人了,到别的地方去!” 樊浩轩还没表示什么,夏一就直接伸手,将挥舞地太近的竹竿挡住。喀拉一声,夏一的手没事,竹竿直接就断了。 这个从竹篱笆上拆下来的竹竿,本来就已经脆了,夏一这一下其实并没有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看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几个男人的表情纷纷变了,脚步挪了挪,站得更加靠近,表情中多少有了分色厉内荏。 他们原本也是良民,刚才的凶恶也都是被这世道逼出来的,刚才的动作并不是要怎么样,只不过是为了保全的威吓罢了。 夏一也没兴趣为难这几个人,转头看樊浩轩。 樊浩轩不说话,易雪峰指了指一个地方:“那间屋子没人住,先收拾出来,暂时歇歇脚吧?” 说是屋子,其实早就没了顶棚,就剩下合围的四堵墙,还不甚整齐。 几个人都明白,他们今天不会在这地方住满一个晚上,稍微收拾一下,就算是完了。 元嘉腿疼,樊浩轩在旁边给他一边揉腿,一边夸奖:“上次才走了一半路,这次已经能多走那么多了。腿好得很快,我家元元真听话。” 元嘉囧囧脸看着樊浩轩。哪怕是他刚懂事的时候,似乎也没被家里人这么夸过。他记事早,用他家母上大人的话来说,就是贼精贼精的,一点都不好骗。别家的蠢娃随便哄两句就能去干蠢事供家长逗乐,他就是一点都不给面子,没有一点彩衣娱亲的孝心。 那么小的事情,元嘉就算有印象也只是模模糊糊,但架不住家里人一遍遍地加强记忆。其实他哪里是精,分明就是懒。 在旁边的易雪峰听得牙疼,站起来说道:“我出去转转。” 一句话打破了元嘉对过往的回忆,但是情绪还是有些低落。 天气有限阴沉,两个人又挑的的遮风的角落,樊浩轩也没看清楚,见元嘉不答话,还以为是他累了,看看左右没什么地方,干脆把人往腿上一抱:“累了躺一会。” 元嘉并不累,他真心只不过是腿有些疼。但是被樊浩轩这么照着背一拍两拍的,很快就睡着了。 “走水了!” “快逃!” “强盗来了!” “二狗子二狗子!” “快背好娘!” “别顾着老头子,你们快逃命!” …… 元嘉是在这样的吵闹中醒过来的。火焰窜得半天高,他睡得迷迷糊糊,咕哝一句:“篝火晚会?迎新?” 记忆中的篝火晚会只有一次,还是中学的时候,反正原本是好好的迎新会,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跑去晚上就在操场上点了大堆的篝火。过程热闹,后果很严重。因为活动环节没经过审批,一群胆大包天的小子们不仅私自点了火,还喝了酒,最后几乎个个都是竹笋炒肉的下场,检讨书写得有练习册那么厚。 “元元醒了?” 元嘉猛然一惊,眼前哪里还是过往的景象。到处都是哭喊嘶嚎,哪怕他事先知道会是这样的景象,一时之间也怔住了。 樊浩轩感觉到元嘉身体的僵硬,小声安慰:“放心,不会有事情。” 易雪峰在旁边补充:“放火都是在下风口放的,只是看着热闹。”放火前还特意熏烟,又大喊大叫的,把人全部都叫醒了。 四周火光冲天,元嘉观察了一下,发现人们虽然一个个脸露惊惶,有些哭得涕泪横流,身边倒是老人孩子一个没丢。 但是那些人脸上的恐惧突然让元嘉的心口窒闷了一下。他心里面明白,这个村子不是什么适合停留的地方,至少在这个乱世里不适合。这个村子离官道太近,水路也还算通畅,在和平年代,这个村子应该还算不错;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只意味着覆灭。 这样的事情由夏一他们动手,总比由其他人来的好。 理智上能明白,情感上却在短时间内无法调试过来。 元嘉重新趴回到樊浩轩肩头,闭上眼睛不说话。 樊浩轩看不到元嘉的样子,偏头看向易雪峰。 易雪峰微微摇了摇头。 樊浩轩眼神暗了暗,还是在不经意间切入到逃难的人群中间。 没多久,夏二等人也从别的地方先后加入进队伍。 逃出一段距离之后,晚上就是晚上,一大批的流民,谁知道多了多少人? 最起码等到天亮的时候,元嘉醒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夏二几个人。一个小小的谷地内,一眼看去全都是灰头土脸的,谁认得出谁啊?就连樊浩轩和易雪峰也都脸上乌漆墨黑的。 元嘉低头想了想,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果然也是灰灰的一层:“灶灰?” 樊浩轩凑过头:“嗯,元元忍一忍,过两天就好。” 元嘉看着樊浩轩的一张花脸,忍不住笑了笑。这人哪怕是最狼狈的时候,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哪怕是没有条件也能创造条件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哪里有过现在这副样子? 樊浩轩见元嘉露了笑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明明是战场上下来的人,偏偏像一个从未见过血腥的纯良少年。他知道元嘉的违和,但是却一点都不介意。他希望元嘉一直这样,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不让元嘉看到这些…… 不过,元嘉应该比他料想地还要坚强一些吧? 樊浩轩看着元嘉站起来看了看,指了指一个方向:“那里应该有水源,我们去看看。” 易雪峰闻言,二话不说就跟了上去,却被元嘉叫住:“易管家去看看有没有受伤的人,哥跟着我就行了。” 樊浩轩跟了上去,夏一自然也跟了上去,可惜依旧被叫住:“夏一去跟着易管家。” 下命令的人是樊浩轩,夏一只能听从。 一个破落村子的大火在当时并没有获得关注,直到十多天后,济州城内派出来的官兵才搜索到这个地方,发现了放火的痕迹。 “看样子是遭了流寇。”先放火引起恐慌,再趁乱打劫是一些流寇的拿手好戏。他们这一队人不光是听说,亲自处理过的就不止两三起这样的事情。 “等等,这村子烧得有些奇怪。” “咦?没死人?”不仅没死人,连个血迹都没有! “这是故意放的火!”一个小村子,为了什么要故意放火? 官兵们训练有素,很快就扩大了搜寻范围,并且很快就顺着路径上了山。 “这雾是怎么回事?” “不会……不会是妖……” “别胡说,光天化日的!” 如今正是日正当空,地处偏南的济州在这会儿已经有些热了,但是前面那个山头却一反常态地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下。这雾说大也不大,如果是在早晚,山间有这样的雾气还算正常,可现在怎么看都不正常。 有人突然联想到:“听说,城里出现过一个妖人……” 妖人之说在梁禄亲自带人过来看过之后,传言就变成了另外一幅样子。 “听说城外有个神仙山。” “你才听说?” “听说那神仙山上,没人能进得去。” “要是能进去该多好,这是不是话本里说的撞仙缘啊?” 传言在有意的引导之下,越传越离谱。而在这种乱世之下,原先并没有什么正经名字的小山村,摇身一变成了神仙山,并且很快就聚集了许多流民安顿下来。 梁禄听着属下的报告,笑了笑:“这个时候,民心能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还亏了樊浩轩,临走还送了这么大一个礼给我。” 第二十四章 送死的来了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时候,让一群人服从命令……或者说成为一群人的主心骨,需要花费的成本是多少? 元嘉将手上的热水,一点点分给这些流民,易雪峰再替这些人看了一些皮外伤之后,流民看他们的眼光就不一样了。隐隐的,就将樊浩轩当成了主心骨。 元嘉拉了拉樊浩轩。 樊浩轩俯下身,一边给元嘉擦脸,一边就听到元嘉说:“明明你什么都没做。” 樊浩轩看着元嘉略微不服气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元嘉的头发:“不服气啊?”其实他明白,这些人观察他的态度,不过是因为元嘉和易雪峰都听他的。更何况他自己看起来就武力值不低,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夏一。 夏二等人虽然没上来相认,但是他们在人群中的态度,也会影响到一些人。 元嘉扒开樊浩轩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别人都在看呢!” 樊浩轩略微沉下脸:“我家元元是要跟哥生分了?” 元嘉看着他一脸的不高兴,抬指头就戳了上去:“没呐。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手指头在樊浩轩的脸上戳出一个凹坑,让樊浩轩有些严肃的脸立刻变得滑稽起来。樊浩轩装成生气的样子,抓着那跟在自己脸上放肆的手指头,就往嘴巴里塞,叼住了还轻轻磨了磨牙。 元嘉的手指不脏,樊浩轩刚给重新洗了一遍,手上因为帮易雪峰打下手,还残留这一点点草药的味道。 元嘉根本就不怕,放着手指头让他咬,有点像被小奶狗叼着手指头磨牙。 临时搭的土灶上,水刚刚重新倒进去。因为要装着逃难的模样,身边没多带什么东西。一口小锅,一点必要的草药之类,外加就是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点米粮。 剩余的东西,元嘉临走的时候,全都收了。 元嘉见樊浩轩不回答,也没追问,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躺一会儿。”他自己睡了一个晚上,樊浩轩是背着自己跑了一个晚上。体力消耗有多大,元嘉看看早就横七竖八躺成一堆的流民们就知道了。 易雪峰勉强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空地,也没有多讲究就躺了下去。 因为流寇是假的,流民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况且家里面老小都在,缓过来之后,并没有多大问题。但是受到的惊吓,还有匆忙之间的扭伤擦伤之类的情况并不少。 在处理最后几个伤患的时候,易雪峰的眼皮子都快耷拉下来了。他发誓,他这辈子从来没经历过这么累的时候。 樊浩轩倒还好,但这会儿也确实累了。他还记着元嘉的腿还没好利索,虽然对这个邀请心头痒痒,也还是坚定地拒绝了:“你的腿……” 元嘉拍了拍自己的伤退:“这条腿不行,这条腿可以的。睡一会儿,等粥好了叫你。” 樊浩轩找不到理由,十分干净利落地躺下了,头枕在元嘉的腿上,脑门顶着元嘉的腰腹,一双手臂直接缠了过来,抱紧,呼吸几乎一瞬间就平稳绵长。 土灶很矮,元嘉就算坐在地上也能很顺畅地往里面加东西。 水烧开了之后,洗干净的杂粮倒了进去,然后是切得极薄的咸肉,还有一把菜干。 元嘉煮的时候,夏一在边上看着。 本身作为“行李”的元嘉,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带什么东西。易雪峰都还背了一斤米。 樊浩轩的主要任务就是元嘉,家里的锅子米粮什么的,大部分都是夏一的任务。 夏一这会儿也很累,但是更饿。 咸肉本来就味道浓郁,根本就不需要放调料,随着翻滚的水,咸香的味道迅速扩散开来。也幸好土灶搭在下风口,除了自家的几个人之外,并没有惊醒鼾声震天的流民们。 出于对樊浩轩几人的尊重或者其它,流民们自觉和他们略微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得不说,这点距离让元嘉的心头略微放松。 柴火的火力很足,元嘉多煮了一会儿。 夏一就按着肚子看着元嘉,也不说话,也没啥动作,就这么看着。 元嘉本来还想烧得稠稠的,这下省了,对着夏一点头:“盛起来吧。” 元嘉还想去叫易雪峰,发现人已经打了水过来了。 这木盆是樊浩轩在镇上淘来的,在不知道夏几手上。易雪峰客串大夫的时候,就直接被临时征用了。 元嘉接过易雪峰拧好的手巾,给樊浩轩擦脸。 樊浩轩不怎么配合,侧过身,把脸埋进元嘉的腰腹。 元嘉没办法,就先把他露出来的一只耳朵和头颈给擦了。樊浩轩赖床对他来说很习惯了,倒是没觉得不对。 易雪峰受刺激的时间比较长,又擅长情绪调控,已经能假装无视。 一旁的夏一却做不到无动于衷,嘴巴张的老大。听樊爷的呼吸声,他明明早就醒了! 反正等樊浩轩终于“清醒”的时候,粥已经温凉,恰好入口。 四个人慢慢吃完早饭,一边的水已经烧开,樊浩轩重新躺下,抱着元嘉牌枕头不撒手。 夏一还想撑一撑,被元嘉叫着去睡了。 也不知道夏一临睡前到底做了什么,假装是兄弟的夏二和夏三蹭过来,假装借锅灶。 锅灶不能挪,元嘉走过场一般地点了点头。 刚才还睡得一脸死猪样的樊浩轩,迅速抱着元嘉跑去更隐蔽的一处地方去休息了。新地方比较小,不高的小山坡往里凹陷了一块,基本能把边上的视线挡个干净。 没眼色的夏一还想跟过去保护,被十分有眼色的易雪峰拽住了。 没人,元嘉也没亏待自己,拿了狭小的门板出来垫着,又简单铺好了床,抬头看见樊浩轩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肩膀,问道:“给我看看,肩怎么了?” 樊浩轩装模作样地闪了一下,当然是没有闪过:“没事,大概就是刚才睡地上磕到了。” 野外的地面肯定不平整,有点石头草根啥的再正常不过。元嘉几乎把樊浩轩的上衣扒干净了,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樊浩轩身上被磕出来的一个个小红点子,一巴掌拍上去:“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以为会被元嘉好好安慰的樊浩轩,顿时顺势就倒进了被褥,再顺势勾着人的腰把人压怀里。 元嘉反抗:“我不要睡,不困。”他还想找找周围有什么可以用的东西,最好是吃的。那么多流民,总不能喝西北风。 “嗯。”樊浩轩嘴上应着,手上在被子底下迅速将元嘉的外衣除了,脱到最贴身的那一件的时候,手指搭上去,想了想还是停了下来,把人往怀里按了按,“睡觉。” 元嘉悲愤。这年头当弟弟的就没人权是吧?他说了不想睡啊! 樊浩轩看着元嘉瞪圆的眼睛,翻身半压在元嘉身上,抬手把手掌往他眼睛上一盖:“快睡。”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重量,元嘉闭上眼睛之后,很快就睡了过去。 樊浩轩醒过来的时候,元嘉还没醒,脸颊红扑扑的,樊浩轩张嘴比划了一下,头一歪咬人肩膀上了。 元嘉在睡梦中遭到袭击,肩膀瑟缩了一下。 樊浩轩看着有趣,又咬了一口。 元嘉整个人都缩了一下,眉头皱紧,等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还沉浸在差点被丧尸啃成骨头架子的可怕梦境中,下意识地抓着樊浩轩。 樊浩轩见元嘉睡了一觉,整个人都蔫吧了,略微心虚,服侍着人一件件穿好衣服,又抱在腿上哄小孩儿一样摇了摇,又拍了拍。 元嘉都快被樊浩轩拍得条件反射了。拍一拍就打一个哈欠。 “还没睡饱?” 元嘉摇了摇头:“要起来,越睡越困。” 野外睡不踏实。等元嘉他们醒来的时候,流民们都已经忙碌开了。 锅子并不是只有他们家有,队伍中还有两口锅,一大一小。此刻都火力十足地在烧。有几个人已经端着碗在吃。 元嘉隐隐瞟了一眼,清汤寡水的,能照得见人。顿时就觉得当年的学校食堂,简直就是业界良心。 河边许多人正在洗漱。 再远一点看过去…… 一群……一个硕大的箭头正笔直向下。 气运珠:注意,一大波气运值正在靠近! 樊浩轩也听到了提示,看到了那个箭头。他的观察力和判断力都比元嘉强出不止一星半点:“去叫夏一,流寇来了!” 元嘉没说话,转身就去叫夏一,顺便拉上易雪峰,开始做准备。 在处理这些事情上,易雪峰显然比他更有经验,流寇到来的消息传出的时候,流民们只是骚动了片刻就安静了下来。不管他们的神色是多么惊慌,但大部分的男人都尽可能地找到了武器,其他人也尽量找了点东西防身。 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抓了一大把石子在手上。 易雪峰很快走到元嘉身边:“元少,差不多搞定了。” 元嘉看着手上拿着树枝,俯身向前,脚步向后,看起来像撅着屁股的男人们,转过头俯身继续做别人看不懂的事情。这里搬一块石头,那里插上一根树枝什么的。 在元嘉的眼中,箭头愈发靠近了。 樊浩轩匆匆跑过来说了一声:“自己小心。” 元嘉撩起袖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包饺子。” 第二十五章 湖险恶 元嘉所说的包饺子,当然不是指的某种食物。 同样的,阵法的建立和发动,也不仅仅只是几块石头几根草的问题。这中间牵涉到能量的运用,在元嘉这里,就是气运。 早前元嘉跟着爷爷学习术数的时候,见识过风水局。真正的风水局很罕见,元嘉总共也才见识了没几次,当时感觉到十分高深莫测。 真正的风水局,如同阵法一样,早就已经遗失传承。现在的人牵强附会,其实归根结底,也就是让人与自然天地更多做接触,保障室内的空气流通,阳光日晒,或者是保障私密性之类。 这些东西也牵涉到不少的计算量,但在元嘉真正接触到阵法之后,才明白所谓的风水局,不过是拆分后的阵法,并且为了保证运转,在其它方面复杂化了。 风水局和阵法,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能量的不同。 术数,确切的说是玄学界,一直有修炼的传说。但是有多少高人,这些高人究竟有多“高”,元嘉是不知道的。 当他接触到阵法的时候,才意识到气运到底是多么庞大的能量。 易雪峰跟得很紧,却完全看不懂。 夏一倒是没有跟太紧,他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在他看来,元嘉现在的表现有点不安分了。作为一个连跑路都跑不快的后腿,元嘉的表现让他眉头紧皱。 除了夏一之外,夏二他们早就隐隐约约地形成一个守护的阵型,确保元嘉的安全。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已经看出来了,不管元嘉是个什么来头,单就是樊浩轩对元嘉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元嘉必须保护好。 流寇的专业度有限,比不了官兵,连济阳山盗匪的一成本事都不会有。无非就是仗着人多,也够狠得下心。和夏一等一众精英中的精英相对比,流寇们的个人实力恐怕还不如小学生。 但是流寇们的人数着实不少,哪怕樊浩轩也不敢直接上去硬碰硬。那样不是叫单挑,那叫送死。 乱棒打死老师傅的事情,也不是不会发生。 樊浩轩很快接触了流寇。元嘉等人所在的地方地势偏高,很容易就看到了流寇群中出现了骚动。樊浩轩貌似是用石子直接砸趴下了两个。 元嘉没有听到气运珠的提示,估计那两个是没死。流寇群中很快就分出七八个人,去追樊浩轩。 要是一下子把人用小石子丢死了,估计流寇们此刻都已经抱团撤了,根本不敢派人去追。流寇们狠归狠,但也惜命得很。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土地看样子挺贫瘠,但是满地的小石子。流寇们也抓起石子去丢,但是准头姑且不说,没那个力量和技巧,根本就扔不到那么远。 这么一来,流寇们就分成了三股。在元嘉的眼中,那个大号的箭头,也分成了一个小号一个中号箭头。 元嘉估算着距离,手指头惯性地掐了一下,但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掐什么,肾上腺素急速上升,眼睛瞪得溜圆。 同样是弱鸡,但是易雪峰的表现要镇定得多,脸上甚至还带着笑。他大场面见得多了,定得住。 易雪峰轻轻叫了一声:“元少,来了。” 元嘉转头看了一眼易雪峰,眼神还有些茫然。 易雪峰想了想,抬手轻轻拍了拍元嘉的肩膀。易雪峰少年成名,在同龄人中间,向来是被称为前辈的。平时在一起混的不是一群人老成精的,就是一些从小就泡在阴谋诡计里长大的。元嘉的年纪和他差的不多,但是在他看来,和他的子侄辈也差不了多少。 这个小动作落在了夏一他们眼里,眼神都纠结了——雪峰先生竟敢对元少“动手动脚”! 不对,大家都是男人,不过是拍了拍,根本就没啥。 不对,有啥没啥不是他们说了算,是樊爷说了才算。 不对,那么小的事情,他们难道也要向樊爷一一报告吗? 不对…… 还没等夏二他们想出一个“对”来,中号箭头已经冲到了小山谷前。 元嘉已经能够看到最前面的人的穿着打扮,和脸上狰狞凶恶的表情。 一道箭矢直接就射了过来,元嘉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胸口中箭倒了下去! 其他人没想到一群流寇手上还有射程那么远的弓箭,看到元嘉这么一声不吭地倒地,瞬间就懵了。尤其是流民们,许多人都直接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就算是站着的,也少有腿不抖的。 夏二几个人更是提着刀子冲上前去。这个人是樊爷交代好一定要护好的,他们竟然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在面前出事! 反倒是就在元嘉身边的夏一和易雪峰没动弹,他们都愣住了。 他们身边的地上斜插着一道箭矢。在关键时刻,夏一把元嘉拉偏了,箭矢直接就射到了地上。 “吓死我了。” 夏一和易雪峰抬头看着脸色苍白,一脑门冷汗的元嘉,再看看倒在地上胸口中箭的“元嘉”…… “……元少?” 元嘉搓着冷冰冰的脸,手指头动了一下,地上的那个元嘉消失不见,同一时刻夏一和易雪峰感觉到视线抖了抖,就看到流寇们竟然在自相残杀。 流寇们手上的正经武器不多,但是造成的场面,对于元嘉来说还是过于刺激,脚根本就站不住。夏一看看左右没事,就将元嘉扶到一边坐下:“元少,这是?” 流民们显然也发现到不对。 流民和流寇之间明明距离相差不远,但是中间好像隔着一层纱一样,流寇们专注于自相残杀,根本就没看见流民。 直到樊浩轩赶回来,直接将元嘉捞进怀里,一边擦着元嘉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问:“怎么了,出了那么多汗?”他把手往元嘉的衣服里一钻,顺着后背抹了一把,伸出来手上都湿了。 樊浩轩的动作太快,也太理所当然,别说是元嘉没反应过来,就是夏一也没觉着有啥不对。 易雪峰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请示:“这群流寇的营寨应该就在附近,从现在的人数来看,营寨里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留守。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 易雪峰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委婉,元嘉顿时冷汗也不流了,腿也不软了,抓着樊浩轩的手就站起来:“走!我们去看看。” 樊浩轩笑了笑:“行,我们先过去看看。” 这地方的“战斗”,一时半会儿的还停不了,趁着这个时间,他们几个走开一会儿,也没什么影响。 夏一对着樊浩轩一抱拳,请命:“属下先去打探一番。” 樊浩轩点了点头:“嗯。” 易雪峰要跟着,无奈自身机动能力太弱,又不像元嘉那样有樊浩轩背着,只能坐镇一方! 夏一瞬间就跑远了。 樊浩轩背起元嘉,略微放慢一点,跟在后面。 元嘉一边掐算,一边指路,中间还回头看了一眼易雪峰,感慨了一句:“易管家,雪峰先生很厉害啊。” 元嘉从小到大见识过很多人,尤其是跟着爷爷的时候,几乎什么样的人都见识过。但是像易雪峰这样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其他人有才气的,没易雪峰的镇定自若;镇得住大场面的,没有易雪峰这才学。 樊浩轩听不得元嘉夸别人,松开一只挽着元嘉腿弯的手,反过去拍了一下元嘉的屁股:“没你哥厉害!” 元嘉脸皮也厚了,被不痛不痒地打一下,根本就不反省;但是那么大一个人,被“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下,不代表不生气,故意说道:“不会啊,雪峰先生比你厉害多了。感觉雪峰先生什么都会,你不过是会打架而已。” 樊浩轩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把背上的小混蛋抓下来,暴打一顿屁股!不过会打架?! 也不看看自己每天的头都是谁给梳的,连脸都是他给洗的!药也是他给擦的!房子都是他给收拾的! 易雪峰会什么?易雪峰连衣服都还洗不利索呢! 等夏一探明白敌情返回的时候,奇怪地发现,樊爷好像和元少吵架了? “流寇那边留守的几个人,属下已经解决,财物还未来得及清点,还请樊爷安排。” 元嘉听到财物,顾不得和樊浩轩别扭,拍拍他的肩膀:“走,我们去看看。” 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流寇的营寨,说是营寨只是简单做了一点防御工事,看得出主要是防蛇虫鼠蚁。他们人多,一般的野兽或者是人都不太会主动招惹。 也是因为人多,流寇们钱财不多,各种生活物资倒是不少。 樊浩轩大致看了一下,吩咐夏一:“嗯,你先回去叫易管家把人都带过来。” 夏一确认了一下:“要将流民们一起带过来?” “嗯,这些人要全部带去西南。”乱世,哪里都缺人。到现在还没有一场真正的大战,各方势力正在努力稳住自己的大本营。但是,一旦战争爆发,他们现在只是看到绝户村,以后绝户镇、绝户城估计也不会少。 现在能多带一点人就多带一些人。 他将背上的元嘉放下来,看了看少年脸上全无阴影的笑容,想着,这些人或许也能够成为他在西南的第一道屏障。 气运珠:掠夺气运值3 气运珠:掠夺气运值1 气运珠:掠夺气运值4 …… 元嘉已经将刚才的争执放下,因为听到气运珠刷屏一样地报数字,心情显然不错,更加上…… “哥,我发现一个好地方!” 第二十六章 制定方针路线 元嘉发现的所谓好地方,其实说白了,不过死流寇首领的一个藏宝室。哪怕是物资再怎么贫乏,作为首领,总是会有一部分特权,财富占着大头这是最基本的。 藏宝室只是一个因陋就简微微内凹的小山壁,是说山洞都不能的。不过位置隐蔽,流寇首领的房子直接就挡住了这个藏宝室。 没有找打开的机关,樊浩轩直接一脚踹过去,就将临时搭建的木屋踹了个洞,里面各种东西就哗啦啦地掉了出来。 流寇首领的东西,并没有前朝遗宝那么考究。前朝遗宝虽然露天摆放,好歹还装箱上锁。 流寇首领的呢?直接就是一个麻袋,里面满满都是铜钱。 元嘉拎不动,问了樊浩轩之后,直接就收进掌中天地里面了。现在的钱是铜钱又不是纸钞,等局势稳定之后,购买力不会降低。 最大的一个麻袋取走,露出里面两个小藤箱。 元嘉不抱期望,一打开,一盒是女人的珠宝首饰,一盒是金锭子。 樊浩轩见元嘉的脸色不好看,安慰道:“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等到了西南,就会有用了。” 元嘉想了想也是,转头出去看看流寇们的仓库。目标非常明显,这流寇的营寨上面,总共就两间房,一件是首领的,另外一间就是仓库了。 里面倒是堆了不少的东西,粮食布匹,还有杂七杂八的日用品。 元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还担心一路上东西不够吃,有这些倒是勉强够用一段时间。” 樊浩轩仔细检查了一遍:“东西保存地不大好,来把这些收了。” 元嘉顺着樊浩轩的手指收东西,大多都是一些布匹之类,还有一些不易保存的粮食。 樊浩轩跟他讲接下来的打算:“我们这一路过去西南,路上不会平静。西南山地多,路上原本就有不少盗匪,现在还有流寇,最糟糕的是,还会有一些曾经的官兵。” “那我们带着这些流民……”如果只是他们十几个人,目标不大,战斗力也不弱,到达西南,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这些流民,不说有多少战斗力,就是那一众老小,他们既然带上了,难道遇到危险,还能眼睁睁看着人去送死? 反正,元嘉是做不到的。 他对于阵法确实已经摸到了门槛,但是布阵也是有消耗的,还得结合时间地形天象。面对战斗力不强的流寇,他目前这种短时间内布置出来的阵法,是够用了。但是换成盗匪呢?更或者是那些官兵呢? 元嘉想到之前的那支运粮队,就暗暗摇了摇头。 樊浩轩握了握元嘉的手:“放心,有我呢。” 元嘉看了看樊浩轩,突然意识到这人就算对自己再好,再是兄弟,到了西南樊浩轩的地盘之后,两个人之间也不会再像现在这么亲近。 现在是时局所迫。到了西南之后,樊浩轩肯定会有很多事情要忙,他也总不能这么事事依赖着樊浩轩。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没变,也总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时光了。 元嘉一时间不禁有些感慨,低着头靠上樊浩轩的肩头。 樊浩轩有些受宠若惊。两个人的关系再亲近,一直以来也几乎都是他单方面的行动,元嘉只是没有反对罢了。就是有些时候元嘉会反抗,但都敌不过他的坚持。像这样元嘉主动往他身上靠过来的行为,樊浩轩想了想,好像还是第一次。 樊浩轩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张了张嘴:“元……”他有些被自己声音的低沉粗粝吓到,咽了一下口水缓了缓,才能正常发声:“元元……”开了口,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将人往自己身边揽了揽。 少年乖顺地依靠在自己的怀里,头发虽然还是有些黄,但是已经不那么干枯毛糙,反倒透出一丝光泽,摸上去细软柔顺,像是一头安静温顺的小兽。 元嘉的撒娇只是一小会儿,马上就觉得自己矫情了,摸了摸烫热的耳朵从樊浩轩胸口挣扎出来。 樊浩轩揽着元嘉的腰,反倒是更加往自己怀里拉了拉,头低下去,嘴唇几乎是贴着元嘉的耳朵:“冻疮又痒了?” 之前元嘉身上的冻疮,几乎能长的地方都长了。药膏涂了一个冬天也没完全消退下去。 元嘉缩了缩脖子,不确定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被樊浩轩亲到了,抬手把樊浩轩的脑袋往边上推:“不要贴那么近。” 樊浩轩完全不予理会,更加贴过去。 等到夏一带着人过来的时候,这两个人几乎已经缠成了麻花。 夏一:好像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易雪峰:习惯就好。 夏二:原来是这个兄弟! 夏三:以后一定将元少当成樊爷一样尊重! 夏一几人还能克制,但是他们一时也无法约束住那么多的流民。 饥寒交迫到了一定程度,能够让人失去理智。 夏一他们虽然力图维持秩序,但终究不能做得太过,在易雪峰的示意下,到底还是开了一道口子。 流民们对仓库里的麻花……不对,是樊浩轩和元嘉完全无视。 但是樊浩轩和元嘉倒是从玩闹中清醒过来,两个人也装模作样地加入了抢粮的队伍,还招呼了夏一和易雪峰一起上。 别以为易雪峰一个书生就抢不到东西了。 易雪峰再怎么弱鸡,那也是个成年男人。乱世中又没挨过饿,体力比起流民来一点都不差。在流民们哄抢粮食的时候,他直接就抢了两匹布,外加一叠碗盘。 他们身上暂时还不缺粮食。随着天气转暖,野地里能食用的东西也多了起来。跟着元嘉进过几次山的易雪峰,完全不会为了一口吃的操心。反倒是类似与布匹这些日常用品,他们倒是很缺。 易雪峰往日里赶路都是车马舟船。现在他们从济州到西南,一路上必须要靠着两条腿,甚至于还不能走大路。如今敢在大路上行走的,多半是官兵。这些官兵是会保他们平安,还是会要他们性命,这还是两说。 “我更倾向于后者。”易雪峰一点都不讲究地坐在地上,对着樊浩轩、元嘉和夏一说出自己的判断。不说他们身上有物资,就是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说不定也会被抓了,送上战场当炮灰。 因为这天受到了极大的情绪波动,这个地方看起来暂时也还算安全,一行人就打算在这里先休整上一天。作为流民们主心骨的樊浩轩他们,直接就住进了流寇首领的屋子。 这屋子流民们早就搜过了一遍,里面几乎没什么东西。 元嘉的心思多半不在这会议上面,他的位置正对着门口,看着流民在简陋的营寨里面到处乱转,哪怕已经从仓库里收获了不少东西,他们还是不死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流民们搜索东西来,简直能用挖地三尺来形容。 元嘉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生命安全受到威胁,长期生活在一个不安定的状态之下,基本的生活需求得不到满足,身边甚至还不断有人死去……在现代看来,这些人多半已经有一些心理问题,最好能经过一定的心理辅导。不过元嘉没这方面的专业知识,只希望这些人能够到达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地方,慢慢恢复过来。 樊浩轩见元嘉没在听,抬起手指头搔了搔元嘉的耳朵:“元元?” 元嘉缩了缩脖子,怒目:“干嘛?”干嘛又摸他耳朵,很痒! 夏一瞪了瞪眼睛,微微抬了抬屁股,但是又意识到什么,自己漏气坐了下去。从来还没有人敢和樊爷这么说话! 樊浩轩轻笑两声:“易管家正在说去西南的注意要点,元元也注意听。” 元嘉像是被老师抓到上课开小差的学生,气焰瞬间熄灭:“哦。抱歉,雪峰先生,麻烦你继续说。” 易雪峰倒是对元嘉的尊敬很是受用,用石子在地上大致划了一下路径:“根据夏一他们一路上的见闻,和我们目前的状况,走小路还是最为稳妥的作法。当然,这一路上就不只是流寇了。” 易雪峰的手迅速在几个地方放上几枚小石子:“这几个地方是必经之路,分别被几股势力掌控。有些势力说得好听,但实际上和盗匪没什么区别。更何况在这世道下面,要脸还是要命,根本就不需要选择。” “属下等人这次从西南赶到济州,路上耗费了二十三天。”夏一指了指其中一个石子,“这个地方比较危险,被一伙盗匪设了卡……” 樊浩轩小声在元嘉耳边解释:“往日的话,从济州到西南最多不过十天路程。” 夏一等人的身手到底到什么样的程度,元嘉是不知道,但是随便想想也应该是精英级别。他们来的时候都要花上大半个月;这次回程要带上那么多流民,肯定更加费时。 但是…… “我们走这条路回去的话,是不是表示可以直接从他们这里获得补给?”元嘉指了指地上,一个个代表着盗匪的小石子点缀的密密麻麻。听易雪峰话里面的意思,这些盗匪显然也是有些历史的,库存怎么都不会少啊。 他们虽然这次有了一点收获,但是缺乏交通工具,流民们的体质也不好,根本就无法进行长距离运输,这些物资也不够。 易雪峰想到元嘉的手段,突然茅塞顿开:“连窝端,元少有信心?” 元嘉笑得略微腼腆:“只要不惊动他们,有一点时间布置,应该不难。” 第二十七章 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流民们的去向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商量。 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去是安全的。 要说之前在村子里面,大半夜遭到的流寇袭击还能说是虚惊一场;今天白天的阵仗他们是实打实看到了,尽管没有受到什么伤亡,但是后面那些满地的血腥可不是杀两头猪能造成的。 更别说他们还实打实的得到了不少好处。 流寇们的营寨虽然简陋,但地理位置什么的各方面还是不错的。 流民们当时一哄而上的哄抢,现在锅子支上了,热腾腾的杂粮粥也吃上了,胃里不再饿得抓心挠肝,总算脑子里也能想些事情了。 当下根本就不用通气,也没什么明确的想法,流民们就认定了跟着樊浩轩几个人走。 这几个人是有大本事的。没看人家才四个人,直接就将那么多流寇都给弄死了。心也善,那么多的东西,人家眼睛不眨一下,就带着他们来分了。他们倒好,还去抢。 人家这本事,若是稀罕这些东西,哪里会带他们来呢? 流民们以前或许互相都不认识,但大多是以一家一户为单位的。 有几个男人纷纷找上了易雪峰。 樊浩轩他们是不敢找的。他那张冷脸在外人眼中的杀伤力太大,十分不平易近人,看着就让人害怕。 至于元嘉的样子的倒是普通,单个看倒是没啥不敢说话的,但是在见过对付流寇那一手之后,元嘉在流民眼中是比樊浩轩更加可怕……不对,是更加值得尊敬的人物。 易雪峰就成了唯一的交流人选。人家是管家,又是之前给他们疗伤的,好歹有过一些接触。 “易管家,你们吃过了没有,粥做好了,要不一起吃点?” 易雪峰笑着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也快做好了。几位这是有什么事?” 不管这些流民们以前是做什么营生的,现在都没什么拐弯抹角的心思,直接就说明了来意:“我们是想问问接下来往哪儿去。” 易雪峰听着这人的话,目光在这些人脸上扫过,倒也没推托,直接道:“我们要去西南。现在这世道,远的地方也去不了。济州现在又这个样子。听说夏王治下还算太平,我们家还有几位亲戚在,就想过去投奔投奔。” 这年头有亲戚可以投奔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啊。 几个流民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羡慕,然后七嘴八舌地表示想跟着一起:“请恩公们带着我们一起走。” “我们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我家是开饭馆的!做菜什么的拿手!” “我家婆娘缝缝补补可有一手,做衣服也不差!” “我家的还会绣花呢,我还会做木匠活。” “我家是做脂粉的!” 易雪峰跟着做衣服的走了,做脂粉的进去见了樊浩轩和元嘉。 元嘉不明所以。 樊浩轩对着外人一脸冰霜:“会做香胰子?” 做脂粉的直接被吓成鹌鹑样:“会。” “会做脸油?” “会。” “会做手油?” “会。” “嗯,先去做一份,味道要清淡点的。”樊浩轩看了一眼那做脂粉的欲言又止的样子,指了指夏一,“缺什么告诉易管家。” 做脂粉的张大了嘴巴,点头。他们这是在逃难吧?怎么就有心思做那些东西? 等人都走了,易雪峰进屋的时候,他们自己的饭菜也熟了。 流民们省吃俭用,又饿了很久,吃几顿稀的也就罢了。他们几个人这几天的体力消耗着实不少。 樊浩轩又从库房里抢到了一口大一些的锅子,元嘉就做了咸肉菜饭,简单方便,有肉有菜。 里面的菜是之前在小山村里晒的菜干,焖过之后,不像新鲜蔬菜一样会直接化进饭里,而是微微有一些嚼劲。咸肉没有切太小,直接切成麻将牌大小。 元嘉还特意切了一些咸肉丝,抓了一把野菜干放汤。 一大一小两口锅,被四个人扫了个底朝天。 夏二偷偷摸过来的时候,只分配到洗锅子的任务,一颗饭米粒都没留给他。 偏偏,咸肉的味道很香! 流寇的仓库里是没有肉的,连菜都少。 夏二抱着锅子走之前,被夏一传达了一遍接下来的行动方针,握着拳头走了。 元嘉听到夏二在小声嘀咕什么,但是没听清,就去问樊浩轩。 樊浩轩说道:“抢一家有肉的。” 元嘉眨巴两下眼睛:“嗯?” “要有肉的。” “啊!”元嘉这才反应过来,樊浩轩在重复着夏二刚才的话,眯着眼睛笑了。 易雪峰最近当管家越来越进入角色了,端了热水进来,给樊浩轩和元嘉漱口洗脸:“跟几个女眷说好了,樊爷和元少要是有空,就过去量一下尺寸,缝几件换洗衣物。” 仓库里除了布匹之外,针头线脑什么的也不缺。其实樊浩轩他们几个还好,流民们有几个逃得匆忙的,真有些衣不蔽体了。 元嘉朝着外面看了看,提议:“要不再多待上一天?” 樊浩轩抬眼看易雪峰。 易雪峰倒是没反对:“一天倒是可以,正好还能安排一些事情。” 第二天,元嘉带着樊浩轩四处走走,挖了些野菜。樊浩轩还打到了两只肥兔子。 夏二这次学乖了,掐准了时间,拎了两只麻辣兔头出去,也不知道是独吞了,还是和兄弟们分着吃了。不过总共就两个兔头,分赃不均,估计还是独吞了。 休整了两天时间,流民们的精气神也恢复了一下,有了领头人之后,他们的心也微微定了下来。 所有人身上的衣服全都缝补好了,还一个个背着布袋子之类的容器,样式有些简陋,但好歹是把东西全都带走了。 元嘉注意到有几个男人手上,还拿着几把砍柴刀。 这一路,元嘉大部分是自己走的。也因为迁就他的速度,所以强度并不大,就是老人小孩也能跟上。 元嘉又总能找到吃的东西。一些流民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可是跟着走了五六天之后,他们竟然脸上都有了笑影。几个小孩子还开始有一些玩闹的举动,虽然他们被大人看着,都不敢高声嬉戏。 而平静了五六天后,易雪峰宣布:“咱们今天在这里休息一天。”然后叫了几个人,跟着一起搭建临时营地。 清除蛇虫鼠蚁,搭帐篷,生火取水等等,一行人已经很熟练了,根本不需要易雪峰多做指挥,就能找到自己的事情做。就连几个很小的孩子,也会蹲在一边,帮忙递个什么东西。 反倒是樊浩轩和元嘉已经离开了营地。 从大范围上看,济州贴着西南。但是中间有一串丘陵相隔,这一段路走起来也不轻省。就是走水路的,到了半道,也只能上岸走陆路。 不是西南没有河流,只是西南地形较为复杂,河流到了西南地界上总会变得湍急,根本就不适合运输。 “西南是三个州。等过了地界,就是青州。青州大部分都是山,人倒是少。青州往西南一块是西南首府云州,偏东南是滨州。滨州靠海。西南许多东西,都是通过海上运过来的。” 元嘉好歹被科普了好几遍,益发临近西南之后,他也益发上心起来,多少心里面对西南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不再一无所知。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端了这个土匪窝。 原本别人是不赞同他们两个来当探子的,可是谁能比他们两个更合适的呢? 元嘉要布置阵法,这一点根本就没人能够取代。樊浩轩呢,要贴身保护,论起个人武力值,在场的也没有比他更高的了。 再加上两人都没有出口的那一层——气运珠的欺骗光环,几乎能够达到在敌人面前,都会被当成自己人的效果。 夏一要跟着,樊浩轩没让。 “要是有机会,先把仓库给搬了。” 盗匪们的仓库一般都有好几个。盗匪们他们是下定决心要连窝端,这些物资留着也是浪费,还不如全都卷走。流民们需要的也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留下一部分米粮和日用品就足够了。剩下带不下的也没关系,元嘉能够全部带走。 两个人很顺利地摸到了仓库的位置。 接下来的事情更加顺利,直到进入西南地界后,所有人都已经形成初步的流水化作业。 先是樊浩轩和元嘉将前期工作做完,将盗匪们先搜刮一遍,布置好阵法;接着夏一他们就带上一批青壮上山收割一些残余的盗匪;最后剩下的流民们上山刮地皮。 每一次都能满载而归! 明明是在赶路,每天的体力消耗并不小,吃得也差,说是风餐露宿也不为过,偏偏这些流民们看着精气神要比之前好上太多,好几个小孩子都长了双下巴。 元嘉摸了摸自己愈发油光水滑的脸,照着自己的下巴捏了捏,被樊浩轩看到,伸过手指头,捏着元嘉的下巴把人拉过来:“这是怎么了?” 元嘉把樊浩轩的手拍开:“摸摸自己有没有双下巴。” 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模样。 樊浩轩的手被拍开了也不恼,捧着人的脸摸了一遍,又仔细看了看耳朵:“嗯,冻疮都退干净了,脸也嫩了点。”又捏了捏手,手上还有些茧子的痕迹,但到底不算粗糙了。 果然,这个人被他养得很好,等过两天真正进入了西南之后,他就有条件将元元当真正的少爷供起来,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掰手指头玩就行了。 易雪峰如今已经麻木,若无其事地走上前去,汇报这一次的收获。 樊浩轩听着,元嘉只能作陪,他的手还在樊浩轩手里攥着呢! 第二十八章 到达西南 这一路过来,流民们可能意识到了什么,但是这份认知绝对没有易雪峰和夏一数人深刻。尤其是夏一他们几个不久前才刚从这条道上走过。尽管他们几个武艺高强,配合默契,但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哪里像现在,这哪里是扫荡啊,这简直就是郊游啊! 济州和西南交界处的这一片地方,盗匪的问题年深日久。就是大定朝最繁盛的时候,这处的盗匪都没有清理干净过。怎么樊浩轩和元嘉这么上山去逛了一圈,对,没错,就是去逛了一圈,衣服都不会被枝杈勾出一个线头的那种闲逛!这么些个盗匪窝就跟土鸡瓦狗一样,就这么一点都不争气地被连窝端了呢? 这必定不是樊浩轩的功劳! 元嘉这么迟钝的人都发现了,私底下对樊浩轩说:“夏一最近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被那种眼神看久了,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仙了。 事实上,在一众流民眼里,对元嘉的称呼早就从元少,变成了小神仙。 元嘉和流民接触不多,对此完全一无所知。他这一路过来,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由樊浩轩一手操持,平时就是和易雪峰还能说上两句,和夏一他们也是说不到一块儿的。 这不是元嘉故意摆架子。一方面是因为元嘉怕自己说错话,就算他现在已经能把话说溜了,可是语言习惯这东西,总不会立刻就纠正过来;另一方面也是樊浩轩在从中作梗,他几乎就没和元嘉分开的时候。元嘉到底是和樊浩轩更亲近一些,有什么话当然第一时间都是和樊浩轩说,自然就减少了他和别人的交流机会。 易雪峰看在眼里,几乎叹气。索性他们很快就穿过了那片山林,到了青州地界。 夏王府的人马已经守候在边界处多日了。 元嘉倒是爬过长城,但是这么……嗯,原汁原味的还有人真正驻守的城关,算是第一次见到。这和济州城的城墙不一样,格外有一种肃杀之气。 樊浩轩看了看元嘉的眼神,发现元嘉的眼神有些奇怪,他看不明白就问:“元元,怎么了?” 元嘉回神,笑了笑:“没什么。”这可比参观历史博物馆什么的震撼多了! 易雪峰倒是对着城关多看了两眼,然后马上低下头,就像一个普通的下人一样,保持着距离,做出谦卑的姿态,跟在樊浩轩和元嘉身后稍远之处。 那不是一个谋士的位置,那就是一个普通下人的位置,而且微微偏向元嘉的一侧,隐隐和身后的一群流民保持着一定联系。 樊浩轩和元嘉走在前面,没注意到这分变化;跟随在后面的夏一注意到了,他眼神闪了闪,没说话。这一路上,他早就已经认识到了,玩心眼,他就是再投八辈子胎,加一起估计不够一个雪峰先生的。 夏王府那边来的人,其实守城关的人早就已经注意多时了。只是当今这局势,西南三洲如今虽然没有自立为王,但也就是差着一个皇帝的名分而已。 人家拿着夏王府的牌子,他们也不好多啰嗦。所以人家明明在这儿住了十来天,他们却硬是连具体来的哪位都不知道。 现在人倒是出来了,也成功把所有人都吓蒙了。 夏王妃! 元嘉很明显地感觉到樊浩轩的激动。 樊浩轩看到来人之后,直接往前疾走了两步,跪倒在地,声音都有些抖:“姑母!” 夏王妃这个穿着一身骑装,态度从容的女人,也瞬间红了眼眶,情绪看起来不比樊浩轩平静:“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夏一等人上前述职不提。 元嘉倒是有些莫名,转头问不知从何时靠拢过来的易雪峰:“夏一他们不是叫哥二殿下吗?怎么哥叫夏王妃姑母?” 易雪峰这一刻的眼中有些恍然大悟的神色,但是他为人镇定/装逼惯了,又常年在太子手下做事,知道的事情比常人要多出不知道多少。他现在对元嘉比对樊浩轩要亲近得多,也就小声解释道:“夏王妃姓樊。樊家的根基深厚,在前朝之时就已经是有了传承世家,只是樊家嫡支人丁单薄,到了夏王妃这一代,就只有姐弟两个。夏王妃后来嫁给了夏王。夏王妃的弟弟成为了樊家的家主,后来听说是为了救夏王没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从小养在夏王妃跟前,应该就是樊爷了。至于二殿下的名头……凭着樊家的势力,让夏王收一个养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易雪峰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刺耳。收做养子,竟然不是因为救命之恩,而是为了家族势力。而樊浩轩这样强硬的背景,为什么会去太子身边当一个卧底,还一当就是好多年?他看过樊浩轩身上的伤疤,明白这人真的是拿命在拼! 元嘉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事情。他明白易雪峰的话,其中可能会有所偏颇,但是这分析应该不会距离真想差太远。凭着易雪峰的才学,他大可以说得更加婉转一些,偏偏他说得这么明白……易雪峰这一路上的事情都说得挺明白的。 元嘉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长长的反射弧终于传递到了大脑,小声对易雪峰郑重道谢:“多谢雪峰先生指点。” 易雪峰露出一个谦卑的笑容:“元少哪里的话,我可是元府的管家啊。” 元嘉还不明白易雪峰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樊浩轩渐行渐远,竟然就这么把他给丢下了! 元嘉抹了一把脸,转头死鱼眼看易雪峰:“这算是什么安排?” 易雪峰眨了眨眼:“元少就交给易某出面即可。” 元嘉无奈点头。 接下来,他就看到易雪峰和守城将士交谈了两句。 将士们显然是被事先打了招呼的,对他们的态度很客气。 而易雪峰对他们的介绍是济州城的元家。易雪峰的气度微微收敛了一点,就让人有一种高门大户的感觉。身边的元嘉虽然面容还有些不够精致,但是逃难到现在能成这副样子,也是下人照顾够精心了。随行的流民们也被介绍成一部分家人,和一部分在路上收容的人。 樊浩轩那边对夏王妃的解释则是:“……当时差不多都等死了,亏得元嘉出现,救了我一命。” 夏王妃点了点头:“虽说是机缘巧合,但是人家救了你的命是事实。轩儿放心,以后在西南地界上绝对不会有人敢动他们。” 说实在的,什么济州元家方家的,既然已经从济州出来了,还是逃难出来的,在夏王妃这等人眼中就算不得什么门户。但是如今西南要发展,一个家族和几个家庭,带来的区别是重大的。 无论出于哪方面的考虑,夏王妃都不会对元嘉一行人吝啬。 元嘉很快就收到了夏王妃的赏赐,还有夏王的封赏。 于是,元嘉很莫名的突然多了一个名字长长,自己都念不顺溜的头衔,外加许多钱财布帛和一个大庄子。在得知那个头衔不过是一个虚衔,作用不过是每个月能拿点钱,见到官员能不跪拜之类的作用之后,元嘉就放下了。 庄子还是在云州城郊,算起来比赏赐的那些财物还要更值钱一些。 只是无论元嘉还是易雪峰,都是第一次到西南,对这个庄子价值的认知不够。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么大一个庄子,够安置下所有人了。 他们现在可不光是最初的那些人,还有沿途加入的流民。在见识过几次阵法的效果之后,他们对元嘉更加崇敬。 易雪峰甚至见到有人做了长生牌位,在偷偷叩拜元嘉。 对这一切,元嘉不知情。易雪峰没告诉他,樊浩轩也没告诉他。 一切安顿完毕后,元嘉倒是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睡在一个正经的房子里了,其它的还是等他睡醒了再说。 所以等晚上樊浩轩摸进元嘉的房间时,发现元嘉正在呼呼大睡。 王府里因为他的归来,摆了三天的酒宴。他这几天身上酒味就根本没散去过,这会儿一靠近,元嘉在睡梦中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翻过身。 樊浩轩看着那个对着他的后脑勺不满了,踢掉鞋子,长腿一跨到了床上,直接掀了被子钻了进去,将人往怀里一按。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 常年握着兵器的手上有着不少茧子,微微粗粝的手掌在少年光裸的背脊上来回滑动。樊浩轩的嘴角弯了弯,又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变得有些不开心。 这一番动作元嘉就算是睡得再死,也醒过来了,不用睁眼就认出来人,并且嫌弃地踢了一脚:“哥,你臭死了。” 樊浩轩的脸黑了,坐起来两三下把自己的衣服扒了,和人习惯性地四肢交缠:“敢踢你哥,几天没见,胆子大……”樊浩轩说到一半,发现元嘉又睡了过去,声音轻了下来,手劲也微微放松,低头对着元嘉的肩头轻轻咬了一口,喃喃,“谁让你不穿衣服睡觉的?” 第二十九章 雏鸟情节 从西南城关到元洲郊县,一行数天。 再从安置流民,庄子交接,各种事情的添置安排,又是数天。 这么一套下来,元嘉也不过是刚刚才把事情理出一个头绪来,连忙都还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忙起。 索性,他不知道,易雪峰知道。 易雪峰这几天的表现实在是让元嘉叹为观止。庄子各种事务的交接,财物的清点,人员的安置,初步的未来规划等等,甚至还把元嘉拉出去溜了一圈,在佃农们面前刷了刷脸,竟然还指导了春耕,还改良了农具! 元嘉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些基础的统筹安排,以及账目方面的贡献:“雪峰先生不是读书人吗,怎么什么都懂?”明明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竟然还能像模像样地去指导农民种地! 易雪峰倒是不自傲:“主人称呼一声管家就是了。原本我就在京城,举国上下但凡有个什么变动的,京城总是第一个知道,也是第一个开始试验的。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对于称呼问题,元嘉并不纠结,多少知道一点易雪峰大概是不愿意在西南露脸的。否则凭着易雪峰的名头何苦当个管家?就算易雪峰和太子……前任太子梁禄撕破了脸,可是在这种时候,有心扯旗子的,谁还会卖梁禄的面子?元嘉隐隐觉得,可能还会有其它的问题,但是凭着他的脑子,着实是想不出来了。 易雪峰见元嘉不答话,径自说道:“原本还担心账房先生不好请,暂时主人倒是能够顶上。等主人有闲了,再找个好苗子教着。” 元嘉将整理好的账目交给易雪峰装订,一项项数据还在眼前。要说夏王府的赏赐可真是大手笔,大得他拿着都有些不踏实。 庄子直接就是三顷地,也就是三百亩。这还只是单单测量的耕地面积,都是有佃农在耕种的。除此之外,佃农们自己的住家,还有许多荒地,还有一座农家大院。 大院没什么出挑,房子也就那样,院子足够一个标准足球场外加一个篮球场。里面的一应家伙事都齐备,就算有些旧了,但也还能用。 元嘉一个人独占着一排正房,房间里还有一张拔步床。 元嘉这么些天一直都在飘忽着,感觉自己有生有来,尤其是穿了以来,还没有那么奢侈过。 瞬间变土豪有木有! 就是这个土豪的生活质量差了点。 要说这农家大院的日子,哪怕在易雪峰眼里,也和艰苦搭不上边,但是元嘉愣是不到一天就把自己折腾到快没脾气了。不知道哪里去取水,连最基本的自己梳头都不会。 易雪峰没办法,从流民中找了两个人给元嘉打理琐事。一个三十多的妇人专门负责洒扫,一个十多岁的丫头,跟在身边伺候些精细活。 易雪峰这安排是照着一般大家来的,更有几分给樊浩轩添堵的意思。 虽然现在闹明白了,易雪峰和樊浩轩两个都不是和梁禄一个阵营里的人,但是以前别苗头架梁子都习惯了。哪怕樊浩轩不在,易雪峰玩这一手还是很顺溜。 可是易雪峰没想到的是,元嘉第二天就将这安排调换了过来。 “杜婶心细能干,又夏不行。” 杜婶算是在元家帮佣;又夏则是直接签了卖身契的。她是半道加入的队伍,身边已经没了亲人。一个姑娘家,尤其长得还不错,在这个世道下面,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的灾难。别说是在元家当给丫头,就是再重再苦的活,她也是愿意的。 再说在元家做的事情,她原本在自己家里也照样做。元家还人少,原先她在家里面一个人要打理上下家务,还得照看三个弟弟和年迈的爷爷奶奶…… 说白了,又夏虽然年轻貌美,可是真要做事,只能做些没技术含量的粗使活计。 杜婶跟在元嘉身边,相当于半个秘书……嗯,秘书还差得远,暂时就是个助理吧。尤其杜婶这些岁数,人情世故懂得多,能够很好的辅助元嘉。 至于具体事务怎么管理,还需要摸索。 元嘉好歹工作过几年,能力多少也算得上精英那一挂的,直接当老板还是头一遭,但不妨碍他多学多问。 易雪峰是个很好的人才,一个庄子那么多的人,在元嘉看起来千头万绪,在他手里乖顺的像只小兔子,还是泥捏的。 但是在这一片顺利之中,元嘉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 元嘉第二天醒过来,先是经历了一遍鬼压床,再是伸懒腰被卡住,被迫睁开眼睛看到樊浩轩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元嘉刚才动了动,樊浩轩反射性地将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元嘉害怕把人给闷坏了,赶紧抬手指头戳了戳反浩轩的腰眼。 樊浩轩本来就爱赖床,现在酒还没醒,腰眼又敏感,大长腿一压,直接就把人压在身下不算,眼睛都没睁开,就偏过去咬了一口。咬了一口不算,或许是觉得口感不错,还接着咬了两口,咬完舔了舔,咕哝了一句:“别闹。” 元嘉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平时樊浩轩爱怎么样也就算了,但是咬他喉结!男人的喉结是能随便乱咬的吗?是能随便乱舔的吗? 看吧,舔出事情来了吧! 元嘉看着还扒拉在自己身上的死醉鬼,表情一半羞愤一半却是松了口气。他这个身体也已经有十七岁了,可是在他看到的记忆中却很少有……恩,某种成年反应。从换了芯子之后,更是一次都没有过。 这让他不得不有些担忧,只是之前逃命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这个? 现在倒是有反应了,但是现在这种状况该肿么破? 元嘉从小到大虽然一直没有刻意过,但和他人相处的时候,总是保持这一定距离。樊浩轩是第一个打破这个距离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元嘉愿意和樊浩轩“分享”这么私密的事情。 元嘉挣扎了两下,没挣开,倒是磨磨蹭蹭地把樊浩轩的“火气”给蹭了出来。 元嘉的脸都黑了,直接照着樊浩轩的小腿踢,一连踢五下,由轻到重,终于樊浩轩大概是觉得腿疼,微微换了个姿势,让元嘉找到机会挣扎开来,急三火四地跳下床,胡乱披了两件衣服,就冲到旁边小隔间里解决个人问题。 樊浩轩其实早就醒了。他是睡迷糊了没错,但不代表就无知无觉。他躬身揉了揉发疼的小腿,抽着嘴角想着元元还真下得去手……不对,是脚。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抱得那么紧,身上又都没衣服,他怎么会不知道元嘉的反应。之前一起睡了那么久,元嘉这方面一直没动静,他还以为是元元的身体不好,身体有亏损,自然不会有这方面的……溢出。 本来他还打算给元嘉找个大夫,现在看来是省下了。易雪峰?不行,易雪峰只是个江湖郎中。 樊浩轩放任自己天马行空地想了许多事情,但是少年光裸的背影似乎一直在眼前晃荡。他粗喘一声,身子躬地更厉害了。 等到元嘉解决问题回到屋里的时候,就闻到一股味道,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脸瞬间更黑了! “樊浩轩,你怎么把我被子给弄脏了!” 直呼哥哥的姓名,大逆不道的弟弟被拖进了被窝,箍紧了继续陪哥哥赖床。 元嘉很不自在,但是在这份不自在中间,他竟然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在看到樊浩轩的那一刻,他好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就安定了下来。那些飘飘荡荡的东西,似乎全都沉淀了。 没人知道樊浩轩的到来。 “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易雪峰觉得有点奇怪,也没有多想,直接吩咐,“杜婶,去把主人叫起来。真累了,让他吃点东西再睡。” 杜婶也没多想,敲了敲门,没成想门根本就没栓上,这一敲直接就开了。 杜婶和元嘉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这位虽然有种种神奇之处,但是平日里相处根本没有什么。更何况对于杜婶来说,元嘉这个年纪就跟她儿子似的,她去掀帘子的时候,真心没想什么。 但是帘子一掀开,原本只是有些隐约的味道一下子深浓起来,外加上一地的衣物……杜婶这种生过两个孩子的人,当然明白是什么。 再一看,杜婶就直接对上了一双冷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跟飞着冰刀子似的,杜婶忍不住搓搓胳膊,怀疑自己已经满身血骷髅。 这人是谁啊? 杜婶和樊浩轩同时想到。 照理说,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毕竟一路同行了那么久,樊浩轩还是队伍里的领头人。可当时杜婶灰不溜丢的,樊浩轩也没差多少,他的行动诡秘,又常常脱离群众,群众自然也就脱离了他。就算有个需要商量的事情,也是家里面的男人出面,根本轮不到杜婶出场。 能给他们答案的元嘉缓缓醒过来,下意识地对着樊浩轩露出一个笑脸,又转头对杜婶道,“早饭吃什么?” 杜婶僵硬地报了菜名。 元修显然还算满意:“嗯,让又夏把洗漱的水端过来,多准备一个人的。”他想他有些雏鸟情节了,因为最初碰到的就是樊浩轩这个人,就对他越来越依赖。 樊浩轩笑得有些不自然:“下午有空?带你出去玩。” 第三十章 有钱不能花 庄子里的事情很多很杂,一时半会儿的肯定忙不完。 但是既然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那也不妨碍他们出去玩个一时半会儿的。 所以,任凭易雪峰气得跳脚,樊浩轩还是带着元嘉出了门。 好歹是吃了早饭。 元嘉一点都不想吃早饭:“云州难道连个卖早饭的摊点都没有?” 樊浩轩想也不想:“有是有,但是我很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哪里有了。” 樊浩轩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在元嘉耳中听来,想到易雪峰说起过的樊浩轩的身世,元嘉不由得还以为樊浩轩有些感慨,就伸手过去捏了捏樊浩轩的手。 元嘉一个冬天没怎么干活,一双手又是重点保护对象,手上虽然还有几个茧子,可是大部分还是恢复了少年人的细嫩光滑。 樊浩轩的手就完全是武人的样子,不至于粗硬,但是干燥温暖,又十分宽厚。 樊浩轩一脸纵容地看着元嘉开始对比两个人手的差别。 等元嘉意识到自己在做多无聊的事情的时候,马车已经进入了云州城。 夏王府赏赐的庄子地理位置真心的好,说是城郊,其实距离云州城马车不过半个小时,要是骑马则更快一些。 要说现在元嘉身边也是挺有钱的,不说前朝遗宝那种足以让人眼红暴血的财富,就是沿途为民除害/除暴安良/劫富济贫得到的财富,就是一般人想都不敢想的数额了。 济州青州交界那一代的盗匪,都是有些年头的,积累下来的财富虽然都是一些金银的实在货,但是价值并不比一些外表光鲜的大门大户来的少。 或许在盛世的时候,小小一副字画就能卖出天价。但是如今乱世,古董字画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元嘉倒是暗暗盘算着,等将来世道乱了,或许可以趁机低价进一批古董字画。盛世古董乱世金嘛! 他就不信,他这辈子还见不到盛世了!他这壳子才十七! 就在元嘉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被放入城门。 由于樊浩轩没亮身份,两个人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来排队的。如今这世道检查又格外严格一些,索性现在进城的人也不多,两个人并没有等太久。 进了城后,元嘉总算是有了一个能花钱的地方。 他这次出门也不是就像樊浩轩说的那样,只是简简单单出来玩的。 易旭峰放他出来是给派了任务的,长长的清单条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也不知道是怎么写上去的。元嘉看着都有些密集恐惧症。 进了城,樊浩轩就将元嘉从车厢里抱出来放在前面,还顺手往元嘉腿上盖了条毯子。 元嘉不让:“天气都开始热起来了,不用盖了。” 樊浩轩没听他的,还轻轻拍了他一下:“听话。别看云州是南方天气热一点就不老实,这里靠海,空气潮,一不注意就受寒气,自己的腿疼起来开心是吧?” 听樊浩轩这么说,元嘉也只能听话,毕竟这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是脑抽,没事和自己的腿过不去。 樊浩轩见人安分了,压好了小毯子,把人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指着两边的街道当起了导游:“东门这里店铺最多,卖什么样的都有,不过东西杂,要买好的得耐着心挑。” 元嘉理解,杂货市场嘛,都这样。他原本还很甜的以为,这地方应该就跟电视电影里面的差不多,结果根本就没有多少店铺,沿街叫卖的倒是见了三五波,有卖绢花头绳的老婆子,有卖时鲜果子的少年,也有卖花的小丫头。 樊浩轩给元嘉买了一份果子,竹编的小框里堆得满满当当,里面花花绿绿的不少样品种,元嘉是一种都没认出来。味道也就那样,但是胜在新鲜。 元嘉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沿街的店铺,不一会儿就没了耐心,手指来回一掐,指了一个方向:“往那儿走。” 对于认路这件事情,樊浩轩是一百个服气的。或者说只要没牵涉到重大事件,特指危害到元嘉自身安全的行为,樊浩轩对元嘉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程度。 路上行人没有多少,但是毕竟进了城,马车也不能跑,只能慢慢地遛,可到底四条腿比两条腿要快一些。等元嘉叫停的时候,手上的果子也吃得差不多了。 然后,元嘉摊着两手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面,谈妥了交货时间和送货地址。因为元嘉购买的数量不少,地方距离又不远,人家还是挺愿意送货上门的。 现在这世道,人在西南似乎一点都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但是总有消息陆陆续续传过来,多少也是人心惶惶。人们减少了外出时间,粮食日用品的价格上涨,这些变化开店的人是最最清楚不过。 谈妥之后,元嘉又摊了两手出来。 樊浩轩见他别扭的姿势,不明白:“怎么了?” 元嘉扬了扬手:“沾到果汁了,找个洗手的地方。” 樊浩轩笑话他:“吃果子的时候也没见你要洗,怎么吃完了想洗了?” 元嘉还是到处扭头找:“不干不净吃着没病。果汁在手上黏糊糊的,不舒服。”事实证明,元嘉就算是把头扭成三百六十度,也找不到一个水龙头或者湿纸巾。 最后,还是经过一个小酒馆,老板娘直接拿着一个小水盆给元嘉洗的手。 樊浩轩抿着嘴,拿着手帕给元嘉一根根手指擦干净了。 元嘉一点没察觉樊浩轩的情绪,高高兴兴地和美艳的老板娘定了一批酒,还有酒糟。 元嘉刚扔下定金,就被樊浩轩拖着走了。 老板娘还在身后挥舞着艳色的小手绢:“一定准时送上门啊!” 东门这块的很多街道都极为窄小,但这是一个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中午简单用过饭之后,两个人只能将马车寄放在饭馆,靠着两条腿开始攻略这些弯弯曲曲的小巷弄。 关于未来的规划,元嘉和易雪峰经过几天的商讨,已经有了初步的共识。夏王府的赏赐归赏赐,这个庄子里面的东西基本不需要他们大改,维持原样,每年就能有不少的出息。 跟随他们来的流民不能放任他们自生自灭。在这个年头,流民能活到现在的,不说本事有多少,就是运气也比别人更深厚一些,这些人留在身边有好处。再说易雪峰早就已经在来路上对他们摸过一遍底,知道这些人都各有用处。 要留这些人在身边,这么一个庄子显然是不够了,那就得另外置办。 但是置办在哪里,具体置办些什么产业,元嘉和易雪峰产生了分歧。 为了照顾元嘉,两个人的速度很缓慢,两边看惯了也就那样,元嘉参观历史博物馆的心就淡了下来,转而对樊浩轩说起这事:“我的意思是买在海边,最好有个码头。”沙滩小岛,在家天天度假,不要太爽! 樊浩轩根本就没打算听易雪峰的意见:“嗯,就买海边。樊家在滨州做事还算便宜,这方面我帮你留意着。” 元嘉听完,抬手重重拍了一下樊浩轩的后背:“少在我面前充胖子。你在京城那么多年,樊家真还归你管?” “唔。”樊浩轩长臂一揽,将少年勾进怀里,狠狠揉了两下:“我家元元怎么那么聪明呢?” 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他还年幼,一片混乱之下,根本不记得多少。他大部分的童年记忆是在夏王府,在夏王妃跟前。 夏王妃待她极好,但是他也渐渐意识到了,樊家并不是一座不倒的靠山,甚至伴随着他父亲的突然离世,而变得岌岌可危。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夏王妃有意的灌输,他逐渐意识到了埋藏在血脉亲情后的真相。 如今他刚回来,樊家那边的小动作就不少。樊家传承数百年,其中的各种人脉关系盘根错节,但是到他这一代,名义上确实只有他这么一个嫡支的男丁,也是理所当然的族长。 只是要拿回自己应得的部分,还是困难重重。 樊浩轩想得正出神,元嘉也不管,反正这人只要拉着就会跟着走,丢不了。 两个人就这么手拉手地扫了许多货,清单上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元嘉口袋里的钱,也就越来越少。 夏王府赏赐的钱虽然不少,但是摊到那么多人身上,也不怎么经用。尤其易雪峰的许多用度是按照大户人家来置办的,外加买东西的是元嘉这个缺乏生活经验的,哪怕人家看到樊浩轩,觉得看起来不好惹,但依然有胆子大的磨刀霍霍准备斩客。 最关键的是,最近经济萧条,虽然来买东西的人少,但是日常用品方面明显价格上涨不少。 这么一来,元嘉口袋里的钱很快就见了底。他斟酌了一下,拿出了一部分贼赃,还是从第一批流寇那里找到的铜钱。 铜钱这东西不打眼,再说他也不买什么,也就是买些小东西。 剩下的,元嘉倒是想当一块玉佩什么的。 按照易雪峰给他编造出来的身份,大家的小少爷什么的,身上有块把值钱的玉佩,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但是易雪峰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现在的玉佩根本就不值钱!” 第三十一章 夏王世子 元嘉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穷鬼:“哎,赚钱啊。” 樊浩轩也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穷鬼:“我这儿还有点钱。”这话他说的有些心虚。他在京城多年,在京城的那些不用去说了,在西南的这些,虽然他这个樊家的家主只是一个挂名,手下的产业一多半在樊家人的手里,剩下一小半也在夏王妃手上。 樊家人手里的那些,暂时想都不要想。夏王妃手上的倒是好说,但是他这么多年没回来,一回来直接开口讨要,总不好听。王府里人多口杂的,万一传出去变成了夏王妃这个姑姑贪图他的钱,总是不好听。 更何况,他想着现在这个局势,王府的开销不小,或许夏王妃也有难处。要坐稳王妃的位子,凭借的永远不只是王爷的喜爱。 这事情元嘉是想不明白的,最起码他现在想不明白,否则的话,绝对会觉得这样的败家爷们要来干嘛? 元嘉不知道樊浩轩有多少钱,但是听着他说话这口气,就知道就算有钱也不会多。一路过来虽然不过是短短几个月,但是两个人朝夕相对,樊浩轩在他面前连个冷脸都没有过的,元嘉可以说比大多数人还了解他。 “你留着自家花。我赚钱给哥花啊!”他就不信他从生产力那么发达的时代过来,还不能在这么落后的地方赚到钱了。 但是他想想庄子上的历年账目,一年到头就那么点钱,易雪峰竟然还说出息不错。 简直…… 樊浩轩不觉得元嘉能挣多少钱,但是元嘉有这份心还是让他很熨帖,想揉头发,但是遭到元嘉的抵制,顺势就往下摸了摸脖子,还用拇指摩搓了两下。 元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一挥手就把樊浩轩的手打掉,发出格外响亮的一声。元嘉自己也没想到会那么大声,赶紧将樊浩轩被打的手抓起来看了又看,又揉又摸,总算确定这货皮糙肉厚根本就没打疼,这才想到抗议:“痒!” 樊浩轩不吭声,就是抬手又照着脖子摸了两下。他自幼习武,手指多少有些茧子,动作又快,元嘉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元嘉瞪眼:他这是被欺负了!这人太坏了! 樊浩轩见人不说话,脸上倒是没看到生气的样子,但多少有些不高兴了。他只是想逗逗元嘉,没想着把人惹毛,就靠过去捏捏元嘉的肩膀:“好了,哥错了。走了那么久,累了不?我们回家了啊。” 元嘉哼了哼,没回话,倒是抬脚走了。元嘉走路也不用别人指,东门这里七拐八弯的小巷子走得比樊浩轩还熟悉。 樊浩轩虽说少年时在这里,但是他的身份,到东门还是第一次。要不是陪着元嘉,恐怕他这辈子也东门这里的了解,也不过是最开头对着元嘉说的那些。 两人取回了马车,天色已经晚了。这时候出城门也还来得及,但是樊浩轩显然没这个意思,直接带着元嘉去了自己在云州的住处。 樊浩轩在云州的这处宅子,并不是樊家的产业,是他的私产,但是也是前后五进的大宅,还有一个大花园子。 元嘉早就在路上晃悠着晃悠着,就晃悠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见到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也没觉得害怕。反正肯定是樊浩轩带他来的。就是有点奇怪,他身上的衣服竟然就被脱了件外套。 元嘉摸了摸头,没想明白,也不想去想这些事情。磕磕绊绊地把衣服穿好,不是他原来的那件,反正衣架上就挂着这么一件。 房间不大,倒是还符合元嘉对古建筑的认知。小则聚气,一般房间书房之类的地方,面积基本都不会太大。倒是他在庄子上的房间还大一些。 元嘉琢磨着是不是要改小一点,不过想想也用不着。云州这地方气候温暖,就是冬天应该也不会太冷。他才刚接手了这庄子,手上也没什么余钱,还是等着关注着这边的眼光撤走一些,再动作才好。 他掐指算了算,突然手指像是凝固住一样,突然就动不了了。 他刚推门走了出去,外面是一个小校场,周边安安静静的,他还以为没人,结果转眼就看到一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转了进来。 来人的年纪不大,不过二十五六的样子,长得和樊浩轩有几分相像,但看着脸部线条比樊浩轩更加柔和一些,身上的气度也是从容,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元嘉只是神经大条一些,见到陌生人还是要面子的。他刚才那么随便,是因为觉得这是樊浩轩的地方,但是出现了陌生人就不一样了。 尤其这个陌生人还一副安然自若的主人样子。 元嘉一时有些摸不准,难道樊浩轩把他带到别人的地方来借宿了?要说他对樊浩轩别的方面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这个陌生人笑了笑:“想必这位就是樊弟的……弟弟?” 元嘉顿时觉得这个人讨厌极了,说话别扭,笑得也别扭,简直从头到脚的别扭!他甘心叫樊浩轩一声哥,那是樊浩轩对他实实在在的照顾。他高兴在樊浩轩身边装嫩。这人是谁?一开口直接就矮了两轮! 当然,元嘉倒是没在脸上带出来一丝情绪,只是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好意思:“正是。不知道您是?”问人前不会自报家门,太不礼貌了。 再说这地方应该是比较私密的地方吧?看着样式应该就是主人家休息的地方,怎么会有客人就这么闯进来? 是的,闯。 元嘉睡醒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很快就发现到问题。这里应该就是樊浩轩的住处。 这个人果然很不礼貌! 对面的夏睿诚显然也是在内心皱眉。在西南地界上面,他这个世子的分量足够重,一般发生的事情都无法瞒过他的耳目。樊浩轩这次的回归,他显然是十分高兴的。樊浩轩带回了一个少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尤其听说那少年还在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樊浩轩一命,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是感激的。 没想到,在他提出要见一见这少年的时候,遭到了樊浩轩的一口拒绝。 夏睿诚比樊浩轩大了五岁,两家的关系极近,等到后来樊家出事,樊浩轩几乎就是在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樊浩轩哪怕再会装冷脸,那点情绪在他眼里还是瞒不住。那种恶狗护食的样子,实在是不能更明显! 所以,今天夏睿诚就找了个机会,来跟传言中的这位见个面,想看看到底是长成多么的国色天香,才让樊浩轩护得那么紧。 结果,不能说是大失所望,但是也……十分出人意料。 少年从上到下,唯一的优点……肤色红润算不算? 元嘉这时候显然没什么形象可言。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七零八落,脚也没好好穿在鞋子里,而是直接踩在后跟上。 哪怕是美人,刚睡醒,眼角带着眼屎的样子也赏心悦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元嘉不过是个普通少年,底子还差。 当然,元嘉无论什么样子,在樊浩轩眼中自然都是千好万好的。 当他发现夏睿诚人不见了的时候,就知道这位私底下有些不着调的世子殿下,又开始抽了。 “世子殿下!”樊浩轩的脸色显然不能说是好看,他口中对夏睿诚叫得尊敬,但是人却直接从夏睿诚身边迈了过去,脚步一点都不带停的,伸手就把元嘉一把抱进怀中,搂得密密实实,“怎么这么快就醒了?衣服都不穿好,忘了自己的腿了是不?” 樊浩轩的声音又快又低沉,哪怕出口的是责备,但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出他口中的宠溺。 元嘉被樊浩轩这么一挡,完全遮住了夏睿诚的视线,倒是自在起来,直接打了个哈欠,声音都软糯下来:“有点饿了。哪里能洗漱?” 樊浩轩将人半扶半抱地推进室内:“乖乖等着,夜里凉,别到处乱跑。” 元嘉着实有些无辜。他就走出了房门,走了连十步都不到,但是这种小事他也不至于非得和樊浩轩争出个五四三来,乖乖点头:“哦。” 就这说话的功夫,樊浩轩已经快手快脚地把元嘉的衣服给整理好了。 夏睿诚也走到了室内,见状微微瞪大了眼睛。但是樊浩轩没给他发表意见的机会,表情凶恶地把他赶出房门。 夏睿诚还不死心地扭头往房内看过去,一点都看不出那个弓着背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有哪里吸引人的,嘴上却道:“樊弟几年不见,还和哥哥生分了。” 樊浩轩冷眼看过去。 夏睿诚感到冷飕飕的。他樊弟虽然表情少了点,私底下还是个温良谦恭的好儿郎。怎么去了京城几年,回来眼睛里都能飞刀子了?! 夏睿诚一握拳:“樊弟,是不是梁禄那个混蛋!” 这发散性思维,饶是樊浩轩也没赶上,还瞪眼想了想,才说道:“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叫惯了太子,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梁禄是太子的名讳。 夏睿诚不忿:“他都自立为王了,你还叫他什么太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低沉下来,显然不再是开玩笑。 樊浩轩就事论事:“我刺杀没成功,他……大概是想让知道我背后是谁,放了我一条命。”当时的情况,若是梁禄真心想要他的性命,他绝对是躲不掉的。 夏睿诚冷哼一声,眼神阴郁下来:“他倒是心宽,身边留了那么多人……这次他要是不发动,谁知道他竟然把济州拿在了手上?他倒是会选地方!” 济州,虽说不是大定朝的腹地,可却占据了大定朝南北东西之间交流沟通的最大一个节点。这种地理位置,果然就像是梁禄的存在一样,是个绕不开去的绊脚石! 第三十二章 不讨喜 夏睿诚对梁禄感到恶感。 在元嘉这里,他对夏睿诚同样没什么好感。 偏偏…… 气运珠:发现气运所钟之人,消耗气运值1000,开启【观气】 气运珠:备注1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元嘉傻住了。槽多无口的赶脚,大家体验一下! 不说那瞬间消失一小截的气运值,为的就是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观气】技能,听上去一点都不拉风不说,那个气运所钟之人竟然会是自己讨厌的人,这感觉简直不能太糟糕。 气运珠虽然没有明确点明究竟谁是气运所钟之人,但是刚才总共就那么三个人。他和樊浩轩对气运珠来说都是老熟人了,唯一一个不认识的,就是那位夏王世子。 元嘉嘀咕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气运珠:我喜欢他的。 元嘉直觉回了一句:“你喜欢他什么呢?” 气运珠:他身上气运很浓厚,看上去味道不错。 元嘉差点没跳起来。气运珠刚才开启的技能不是【观气】吗?什么时候变成【聊天】了?还有看起来味道不错是个什么感觉?难道这珠子是吃人的? “元少?”门口一个青衣小厮站着,手上端着一个脸盆,盆边挂着一条雪白的手巾。 元嘉点了点头:“进来吧。” 青衣小厮应了一声,低头迈了进来,慢条斯理地伺候元嘉洗漱。 元嘉刚刚洗漱完毕,就有两个小厮提着食盒进来,将四菜一汤放在桌子上。过程除了进门的时候请示了一声之外,丁点声音都没有。 元嘉对比了一下又夏和杜婶的水平,还是觉得糙一点好。这种水准有点让他不自在。 青衣小厮出去,将洗漱后的脸盆端了出去。拿食盒的一个小厮就给元嘉盛了一碗汤,等元嘉喝完,又给盛了饭。 饭碗不过巴掌大,还只有松松的半碗。 元嘉沉默着吃了,吃完把饭碗一递。 小厮接过饭碗,开始收拾。 元嘉说道:“再盛一碗。” 小厮的动作就有些微妙的卡壳,添饭的时候勺子有些迟疑。 元嘉:“一碗,满的,碗低。” 小厮盛了满满一碗,饭堆得尖尖的,高出碗沿不少。 元嘉继续沉默着吃完了。 这回小厮接过碗后,问了一句:“还要再添饭吗?” 元嘉想了想,问:“有饭后甜点和水果吗?” 小厮这回卡壳的时间更久了点,低声道:“没有。不知道元少有什么想吃的,乐水这就去吩咐厨房。” 元嘉倒不坚持:“没有就不用了。再给我添半碗饭。” 一顿饭吃完,乐水收拾好东西,走之前还问了一声:“不知道今天的饭菜是否合元少的口味?还有元少是不是有什么忌口的,乐水去通知厨下。” 这话早该在上菜之前就问的。元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被偷偷欺负了一把。 打发走了小厮,又在青衣小厮的伺候下,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元嘉这才爬上床睡觉。 被窝都捂热了,樊浩轩还没有来! 什么哥哥! 或许是睡前带了点气性,等樊浩轩回来的时候,元嘉一只脚就在被子外面,等他走进了发现,整条被子就只是搭在元嘉的肚子上。 元嘉睡得四仰八叉的,将整张床都占据了。 樊浩轩进门没有点蜡烛,将元嘉往里侧推了推,又将被子抖开盖好,拥着人睡了。 元嘉或许是感到不舒服,照着樊浩轩的小腿踢了一脚,位置和之前的连环踢在一个地方。 樊浩轩不疼不痒,大长腿一伸,就将不老实的另一双腿压住。 第二天,元嘉发现樊浩轩竟然比他起得早:“这么早就起了?” 樊浩轩刚从门外进来,身上一身汗:“嗯,要做早课。” 元嘉看着人精神不是很足:“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有人站在门帘子外面小声道:“洗澡水准备好了。” 樊浩轩有些挣扎:“等吃过早饭再说吧。你再睡一会儿,等我洗完澡了再过来给你穿衣服。” 樊浩轩身上一身臭汗,说完就去了隔壁洗澡。 元嘉听着有些汗颜,活了那么大岁数,现在竟然连穿衣服都不会了。 在逃难时候的衣服简单,他自认还是会穿的,虽然他一次都没有自己动手过,都是被樊浩轩抢着做了。现在的衣服式样复杂了点,但是总不会差太多。 元嘉摸索着自己穿上了,又找了找,发现依旧没有洗漱的水。 元嘉就搓着下巴坐在床沿等,等樊浩轩这个做主人的来亲自伺候他。 气运珠:樊府云州别院,好感度【漠视】 元嘉:“……” 等樊浩轩洗澡回来的时候,发现傻坐着的元嘉,找了一遍,连条手巾都没找到,沉着声音说了一句:“等等。”之后,元嘉就在外面听到一声惊呼。 过了一会儿变成系统提示音…… 气运珠:樊府云州别院,好感度【敬畏】 早上给元嘉送水的人换了一个青衣小厮,伺候吃饭的还是那两个。 乐水端来了一大碗粥,还有几碟菜,量不大,清脆爽口,配粥吃着还行。 吃完,乐水还拿了两盘点心一盘水果:“元少昨天要的甜点和水果。” 元嘉看都没看一眼:“早饭简单点就行,不用那么麻烦。” 乐水:“……” 樊浩轩看着元嘉为难一个小厮,多看了两眼,最后说了一句:“元元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就行了。不听话的我都教训了。” 元嘉拿眼瞟了他一眼,哼他一声。 樊浩轩觉得不开心了。他的元元竟然哼他,哼哥! 樊浩轩瞪大了眼睛低头:“元元,哥错了。” 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乐水,差点一脚绊在门槛上,赶紧扶住门框。 元嘉将樊家下人的情绪,理解为家族企业,突然来了个职业经理人,于是下面出现各种不服。 但实际情况是,钻石王老五掉下来,结果被个哪儿哪儿都不好的小妖精给占了! 那小妖精还吹枕边风了! 夏睿诚到了樊家的时候:“哦,老二又带着他弟出去了。他对那个弟弟倒是好。”人刚回来,自己家一堆事情不急着理清,反倒样样紧要着他那个来路不明的弟弟…… “老二真是昏了头了。” 夏王妃听着长子的断语,轻声说道:“也未必。樊家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清楚。二郎刚回来,根基不稳,倒是不用那么急。那个叫元嘉的孩子,看起来和二郎有缘分,让他们这么处着吧。” 夏睿诚没想到自己母亲竟然不反对:“您这是同意他们在一块儿?” 夏王妃低头喝了一口茶:“人家毕竟救了二郎一命,咱们家难道还不能多养一张嘴?二郎在外那么多年,心性压抑得厉害,现在放松放松也没什么。等二郎把樊家理顺了,到底还是要开枝散叶的。” 夏睿诚点点头:“母亲说的是。” 元嘉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那多出来的一张嘴。他忙得很。 易雪峰清单上的东西不止一星半点,他得一样样采购。樊浩轩陪了他两天,就被他打发走了。这会儿可不是在逃难的时候,樊家一堆事情,他这里能自己搞定,关键是他还需要想想到底怎么赚钱。 他接手庄子的时候,春耕已经下去了。他自己根本就没种过地,连盆花都没照看过,更是连物价都不清楚。这些天他特意换了粗布衣服,去云州的各个坊市转圈,回来就将各种物价记上,有些不明白的还问乐水。 乐水现在算是元嘉的随从,这些天跟着元嘉走,倒是比在府里面轻省。虽然一天到晚在外面,可是元嘉的腿脚不好,走路本来就慢,走不多远还要休息,就是买点东西,也是直接订货。 元嘉倒是买了不少小食之类,大都是吃了两口就给乐水。 在樊府上做事,月例不低,但也不会有足够的钱,来供应乐水买这么多小食。 乐水胖了一圈。 元嘉准备回去了,就来跟樊浩轩道别:“哥,我走了啊,有空来玩。” 樊浩轩把人捉住了,摁腿上:“……” 元嘉:“……”不说话是几个意思? 樊浩轩突然就觉得委屈:“元元要把哥一个人留这儿啊?” 元嘉拍了拍樊浩轩的后背:“离得又不远。”就是兄弟也不能总住在一起吧?再说他在这儿又不受欢迎。虽然他也不是求着人见人爱,但是早晚相对的人对他有敌意,总不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樊浩轩委委屈屈地把人一路送到城门口,差点就直接送到了庄子上。 气运珠:【观气】技能开启成功。 元嘉的眼神一阵恍惚,接着就看到入目所见的人头顶上都悬空了几个数字,大部分都在五到十。他抬头去看樊浩轩,却发现樊浩轩的头顶上什么都没有。 元嘉轻声问:“主人的看不到?” 气运珠:看不到。 元嘉松了口气:“不是早就开启【观气】了吗?” 气运珠:开机,版本更新,系统维护,系统延迟,择一即可。 元嘉:“……” 第三十三章 小地主 元嘉这几天进进出出的,回来还真带回来一样好东西。 他自以为的好东西。 易雪峰一时没认出来,流民中的那个做胭脂的,倒是一下子认了出来:“芦荟!” 芦荟这玩意儿,在现代但凡是个中草药精华之类的美容洗护产品,几乎都能和芦荟挂上钩。芦荟的功效也确实不错。 元嘉这壳子不是底子薄的问题,根本就是底子穿孔。跟在樊浩轩身边几个月,除了条件差一点,日子也并不是那么艰苦,但他愣是没长肉。身上长冻疮的地方,倒是因为抹了几个月的药油,改善了一些。 元嘉一个糙汉子,倒是没想着美容护肤什么的,但是洗发水之类的这边的东西还是不习惯。 元嘉的芦荟也没想着要拿来赚钱:“就是自家院子里,随便哪里垦一块地种种,做点自家够用的东西就行了。” 就这么一点要求,还是很容易满足的。易管家大手一挥,从所剩不多的预算里面,再划了一块出来。 芦荟这东西也好种。云州气候温暖,光是芦荟品种就不少。易雪峰带着人又去收了一批:“总不能让咱们家主人委屈了。” 元嘉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他出门这两天,易雪峰在庄子里已经把事情全都理顺了,剩下的就是跟来的流民安置问题。 两个人在书房里面,把门一关,就着一本名册开始讨论起来。 “这个周家人口最多,兄弟五个,家里两个老人,九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已经十五岁。家里原本是开窑口烧瓷的。青州那边……”易雪峰说得好好的,突然停下,抬头看元嘉,“少爷身边还有多少钱?” 现在庄子账面上的钱,大部分就是夏王府赏赐的那些,安置流民勉勉强强是够了,但是要是有所发展还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他们不可能就这么守着现状,也守不住。 春耕才刚开始,就算云州地区气候温暖,一年三熟,他们这么多人也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必须赚钱。 易雪峰大概知道元嘉的身上有不少钱,虽然他不知道元嘉和樊浩轩到底是怎么拿的,但是他们一路扫荡了那么多盗匪窝,搜刮下来的财物也确实不少,但是远远不是一个积年盗匪窝所拥有的。现在搜刮到的那些,充其量不过是些零花钱罢了。 元嘉还把大部分的零花钱给了樊浩轩。 流民手里面倒是还有一些,但是这些惊弓之鸟一样的流民,此刻似乎除了元嘉、樊浩轩之外,就连对易雪峰的信任也极其有限。 易雪峰也没有把脑筋动到那些可怜人的身上。 元嘉没有回答易雪峰的问题,反问:“你要多少?我们能用多少?” 易雪峰的表情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报了两个数字。 元嘉哦了一声:“小钱。”咱不差钱,问题是,“怎么把这些钱拿出来?” 易雪峰想了想:“这事情说不好办是不好办,但是说好办也好办。” 元嘉喜欢用数据说话,最烦这种绕弯子,就拿眼瞪易雪峰。 易雪峰不为所动。他雪峰先生是什么人,一路的经历说出去吓死小盆友,怎么会被一个身上没二两肉的少年给吓到? 哪怕元嘉是他的现任主人! 哪怕元嘉背后还有一个樊浩轩! 哪怕元嘉的性格还挺让他欣赏! 哪怕元嘉还教了他许多算数! 元嘉的手指微微勾了勾。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1,造成威吓效果,半径一丈内,非己方成员自动全属性降低一半。 易雪峰心头一颤,额头上冒起来细密的冷汗:“这事情得靠樊爷。樊爷远离西南那么多年,在京城的产业有不少。他身上到底从京城带了多少,谁也说不清楚。再加上樊爷怎么说也是樊家的族长,虽然现在应该手上没什么实权,但是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留暗手,到底留了多少暗手呢?” 既然说不清楚,虽说不是拿出多少来都可以,但是小小的动用一部分还是可以的。再说他们这一批人跟着樊浩轩进的城关,不用说都知道肯定在多方的视线之下,也肯定被划在樊浩轩的阵营里面,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和樊浩轩通通气就行。 钱的问题解决,易雪峰在纸上记下一笔,敲着桌子开始讲下面一个问题:“咱们的屋子里还需要添人……” 这一天,两个人在书房里面关了大半天,饭都没想到吃。 杜婶有心想提醒,但是元嘉的身份不说,就是易雪峰已经明令禁止,将书房划归禁地。 等到两个人将事情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都已经饿得快没力气了。 元嘉对这次会议的效率很不满意,吃完饭直接提意见:“下次开会前,把准备工作做好,无意义的废话不要说,如果会议不能在半个时辰内解决的话,就说明前期工作没有做好,会议完全是浪费时间。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易雪峰噎了一下。他发现自从开会后不久,元嘉这个有点不谙世事的少年,就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他的思路清晰明了,说话直白无歧义,完全不同于他以往打交道的那些朝臣幕僚,一句话能听出三个意思来。 这一天,易雪峰被打击得不轻,吃完饭恍恍惚惚就回去修改方案去了。 元嘉倒是切入工作模式很顺利,事实上他觉得太舒服了!自从换了个壳子之后,他就似乎一下子从精英变成了低能儿,干什么都不行,今天倒是一下子就找回了工作状态。易雪峰的事情很多,他也不想把什么事情都压在易雪峰头上,他叫了杜婶进来,指着名单上的人:“杜婶,把周家的人都叫过来,我问点事情。” 杜婶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叫。” 元嘉和易雪峰两个人开会错过了饭店,刚才那一顿吃得很饱,硬算时间的话只能算是下午茶。 大院里地方足够,交割到手上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清空。流民人数虽然多,但是也够勉强安置下。再说这些人现在还多少有些心理问题,倒是不好一下子就分开。 杜婶现在叫人也很方便,随便喊一声人就来了。 又夏在外面放了一排长凳,人是一个个进去的,时间不长,元嘉一共也就大概问了五六个问题,多的也就十来个。 等到了正常吃晚饭的时间,元嘉已经将一半的人问过了。 易雪峰知道后,倒是有点体会到了效率。 不过是第二天下午,元嘉就把大院里要用的人员名单给列了出来:“贺远和韩开两个人看门。院墙这边的门房改一下,里面加个小库房。这两个人一个是木匠一个是泥瓦匠,家里有什么东西修修补补,直接就可以找人。”元嘉想了想补充了一句,“长得也不错,能冲门面。” 这年头世道乱,也不兴女人做前台,不然流民里面倒是有几个年轻姑娘。 易雪峰听到后面那句,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发现樊浩轩不在,这才松了口气。突然又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元嘉就算看上了别人,被樊浩轩知道了,也是元嘉受累,关他什么事情?他根本没必要怕樊浩轩!他以前给樊浩轩使绊子可顺溜了。 “毛成认字,人有点迂,给你当文书。”毛成年纪已经将近四十,从十几岁开始考秀才,到现在还没考上。 易雪峰倒是无所谓:“我还以为你会把他拿来当账房。”毕竟毛成认字,在流民里面算是学识最好的一个了。他的话,还真用不上文书,根本不觉得毛成能帮他干嘛。 樊浩轩摇了摇头:“毛成当账房不行,对数字完全没有敏感度,把账给他,天知道要算到什么时候。”他的手指划到下面的名字,“薛珠、曾锦文,她们两个倒是还行,我先带着看看。” 易雪峰这回直接僵住了:“这两个不是姑娘家嘛!”元嘉还直接带着,名声不要了? 元嘉一点都没觉得不对:“姑娘家怎么了?”财务一般不都是女的吗?其他人他暂时还没看出来,这两个先看看,要是可行,一个当会计,一个当出纳,他们目前手下的那么丁点产业,也足够了。 易雪峰噎住。 元嘉看了易雪峰三秒钟,发现对方无话可说,直接就说道下面:“贺远和韩开的老婆去厨房做事,另外万珍、秋秀兰也去。还有齐三、田鹏留下做些挑水砍柴之类的粗活。剩下的,易管家……” “嗯?”易雪峰一愣,随即正色:“少爷请吩咐。” 元嘉合上名单,用手指在封皮上敲了敲:“接下来我们要在青州建一个瓷器作坊,在滨州沿海买一块地。嗯,这些事情我去跟我哥说。易管家,你要给我们上课了。” 上课?易雪峰虽然一直被称为先生,但实际上也就当时在小山村的时候,有教过元嘉和樊浩轩认字,但是现在?还是我们? 元嘉并不卖关子:“我也会教一些基础的算数。所有人都要学。嗯,易管家到时候可以看看,薛珠和曾锦文两个,在算数上应该不会比你差。” 易雪峰出门后暗暗撩袖子。他雪峰先生,就算是学算数,怎么可能会输给两个字都不认识的丫头,笑话! 第三十四章 讲什么都可以 在易雪峰和元嘉打算借助樊浩轩的名头的时候,樊浩轩这边却进行得并不顺利。 樊家不用说了,但是夏王妃,他的姑母,竟然也不是很顺利。 在听了夏王妃好几天的场面话,归根结底就是不归还樊家的产业后,樊浩轩的脸色已经无法再维持原本的平静。他在京城的时候本来就是天天一张冷脸,多年下来除了护卫太子的安全之外,还经常替太子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事情,手上要说多干净,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刻他一张脸阴沉下来,就是夏王妃心里面也有些打突:“二郎你刚回西南不久,如今这世道要是贸贸然将产业拿回去,手下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好管教。” 樊浩轩耐心告罄:“姑母当了那么多年夏王妃,忘了自己姓樊不要紧,忘了怎么坐稳的这个位子就不好了。” 夏王妃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一手养大的侄子,竟然会这么跟她讲话:“放肆!你去了京城几年,回来就这么跟你姑母说话?!” 樊浩轩一点都不为所动,眼神淡淡地看着夏王妃。这个女人和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多大区别,年近四十的人,美貌却益发显得雍容华贵,哪怕此刻生气到了极点,也是无法有损这种气度。但是樊浩轩却觉得陌生:“姑母怕是忘了,我才是樊家的家主。而姑母你,不过是一个外嫁的姑娘。” 夏王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樊浩轩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樊家是樊家,夏家是夏家。姑母这一点要分清楚,难道樊家死了一个家主不算,姑母您还盼着夏家把樊家给吞了?” 夏王妃顿时一巴掌拍在了茶几上,茶盏剧烈抖动了一下,茶水飞溅出来,沾湿了夏王妃的手指。她的胸口剧烈起伏,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樊浩轩见状,也不想再多说,行礼告辞:“姑母仔细想想,二郎明日再来见您。” 夏王妃看着樊浩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忍不住低头用手撑住自己的额头。 外嫁女?姓夏还是姓樊?夏王妃冷笑一声,眼神阴郁。 夏睿诚看到步履匆匆的樊浩轩,伸手阻止了宫人的通报,脚跟一转往回走。他母亲看起来心情不会好,他还是少招惹,嗯:“老三人呢?” 宫人轻声回道:“三殿下一早和郡主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夏睿诚皱了皱眉头:“不是让老三不要和那疯丫头在一起吗?怎么又一起出门了?” 宫人这回不敢回话,只是把腰弯得更低。 夏睿诚也只是随口抱怨一句,倒也没想着宫人能回答,吩咐了一句:“等两个人回来了,让他们来见我。” 夏睿诚不知道行踪的两位弟妹,此刻正在给元嘉找麻烦。 元嘉呢,也正在给两位脑门上贴标签——嚣张跋扈+任性刁蛮=送经验的炮灰。 元嘉看着一群将自己大院围住的官兵,作为庄子的主人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勉强说了一句场面话:“不知几位可是走了路?” 一道鞭子瞬间就甩了过来,枣红马上的姑娘十五六岁的模样,眉目之间和夏王妃有七分相像,娇斥:“大胆刁民!” 边上另外一匹枣红马上的少年就赶紧道:“妹妹何须和这等乡野之人置气?” 元嘉差点被气笑了。这一声不吭地将他们的大院给围了,反倒是他们成了刁民,还气到贵人了?这红口白牙的说话也不过脑子。 元嘉要是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那当然不会和他们讲道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倒是可以讲讲道理,再吓唬吓唬小盆友。巴掌嘛,正着反着都来两下,被扇的才会知道痛。 气运珠:开启【掠夺】,标记敌方阵营,每一个时辰掠夺敌方气运值1/人。 易雪峰倒是想出面。他在太子跟前那多年,京城的势力比起西南来要更加复杂得多。这两个少年少女,几乎是刚一露面,他就知道来历,当然这两个人也没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这样的身份,在易雪峰眼里是不够看的。但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个管家,倒是有些为难。他看着站出去的元嘉,再看看那两个少年少女,发现他也没有站出去的必要。 “西南夏王府对待有恩之人,原来是这等礼数,恕元某才疏学浅,今日真是长了见识。”搞数学的人嘛,都喜欢直来直往。元嘉根本就不兜圈子,上来就是直球。 “元某听闻夏王府治下甚严,来西南多日也确实平静,没想到夏王竟然纵容二位殿下私用官兵……” “元某也不像是殿下所说的刁民,乃是夏王亲封的三等子爵,不知道元某犯了什么事情,未经传调就被这么……刀剑相向?” “还是说,夏王府舍不得这么一个庄子,想要收回去?” 短短几句话,将两个人说得羞愧难当……那是不可能的。今天这事情他们不占理没错,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来讲道理。 那少女此刻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在这西南地界上,本郡主就是道理!本郡主说你错了,你就错了,说你该死,那你就得去死。谁来都没有用!” 一旁的少年也仰着下巴道:“敢勾引我们二哥,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模样!二哥下不去手,我们替他下手!” 易雪峰满眼同情地看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这种心情,可以称之为点蜡,一点点一排。 元嘉听着他们的话倒是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他们口中的二哥是指樊浩轩吧?他什么时候勾引樊浩轩了?再说他们两个都是男的,哪里来谁勾引谁的道理?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因为易雪峰的吩咐,大院里的人们除了门房之外,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站出来的只有元嘉和易雪峰,在一群官兵的包围下,看上去势单力孤极了。 庄子上的佃农们倒是发现了这边的情况,但是他们不知道前因后果,作为平头老板姓,他们也没胆子和官兵对上。这庄子本来就是夏王府的,换了东家之后,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有人看到领头的两位少年,一下就认了出来,有老人家摇了摇头,低叹一声:“大概又要换东家了。” 这群官兵显然和普通的官兵不一样,对两位少年少女可谓言听计从。在少女的一挥手之下,直接拔刀子扑了上来。 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官兵,元嘉和易雪峰两个简直和待宰的羊羔无异。两个人也一点挣扎都没有地被一劈两半。 下手的官兵们却已经觉得不对了。他们一刀子砍下去,一点阻力都没有受到,刚想示警,眼前一花却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任凭他们如何挣扎,都无法阻止下沉,淹没…… 夏睿诚第三次问询宫人:“老三他们还没回来?” 宫人回答:“尚未。” 夏睿诚看了看天色,眉头一皱:“派人去找!”现在不比往日,世道不太平。西南虽然是他们的地盘,但难保不会有人手眼通天。两个弟妹平时的样子他不是不知道,万一得罪了谁,遇到了什么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宫人的脚步还未迈出去,就有人来报:“报告世子殿下,有人在城门外发现三殿下和郡主,并一百私兵……昏迷不醒。” 夏睿诚顿时就往前走了两步:“现在人呢?” “三殿下和郡主已经回府,私兵……”宫人并未报告下去,夏睿诚已经走了出去。 这一百多号人隔天就醒转了,大夫的诊断是脱力。等这些人清醒后,自然有人问话,一时之间夏王府众人对元嘉另外起了打算。 但是不管他们心里面怎么想的,第二天就有官员来弹劾夏王三殿下和郡主。 夏王现在虽然并未称帝,但是也扯了一个朝廷出来。但是既然没有称帝,夏王子女的称呼也并没有改。说起来也就世子和郡主是名正言顺的,樊浩轩的二殿下和夏睿渊的三殿下,都是叫着好听的。但不管怎么样,未立府的哪怕是王子郡主,竟然将私兵打扮做官兵,还完全一致,这里面的道道,有的好扯掰了。 说白了,这是不是要谋反啊? 这些制式装备是私铸的,还是从官方渠道流出去的啊? 还没有立府,就养那么多私兵,是什么居心啊? 没凭没据直接攻击贵族,下次是不是直接就一样可以这么对付别人了啊? 总结一句,你夏王能耐,这才多久刚赏赐了人,转眼就对人下死手,改天是不是也这么对他们啊?你夏王能耐,有本事你一个人造反去啊! 夏王坐在高位上,看着下面这些低着头说话,却语音铿锵的官员们,眉毛都快立了起来。但是他只能生受着,谁让惹事的是他的子女,谁让这两个子女一直不学无术? 这里面,樊家出声最多。这倒不是樊浩轩示意的,虽然他也……嗯,小小的煽动了一下。樊家累世的大家族,内部尽管一直纷争不断,可是对外,他们的态度必然是一致的。聪明人容易想得多,哪怕三殿下和郡主一直以纨绔子弟的形象示人,他们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两个人没脑子。 一个小小的元嘉,他们原先是不会放在眼里。但是元嘉在西南的立身之本是什么?是他救了樊浩轩。樊浩轩说是二殿下,但名分上樊浩轩却是樊家的家主。向元嘉递爪子,就是向樊浩轩递爪子,就是向樊家递爪子! 这是对樊家的试探和挑衅!夏王府对根深蒂固的樊家都敢挑衅了,岂会对其他的中小世家贵族有所顾忌? 所以这一次,对于夏王两个子女的处理意见,所有朝臣的态度达成空前一致。反倒是关于元嘉的问题,他们不约而同的闭口不提。 在朝堂上的朝臣们对当天发生事情,多少都听到了风声。两个麻杆,对上装备齐全的百余私兵,完胜不算,还将人这么无声无息地扔到了城门口…… 太邪了!太邪性了! 第三十五章 有钱了 元嘉是会将人这么简简单单放回去的人吗? 易雪峰是会被两个小孩儿给吓到的人吗? 流民们跟着一路刮地皮过来,会是那么奢侈浪费的人吗? 三者都不是。 所以,这百余人是被搜刮干净了才被送走的。 其实也不太干净。 “唉,好可惜,那刀子真不错。” “是啊,那衣服也好,结实。” 流民们的议论纷纷扬扬,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清点钱财。别看人挺多的,实际倒是没多少。 元嘉不满:“还殿下郡主呢。”穷鬼! 易雪峰将钱划拉走:“青州的瓷窑和滨州的庄子有着落了。”顿了顿,他再确认了一遍,“真要买海滩边?” 元嘉理所当然地点头:“不买海滩边买哪里?海滩上又种不出什么东西来,得种海里。” 在海里种东西?易雪峰不明白了。不过他倒是打听清楚了地价,那种地方根本就没人要,一点都不值钱。元嘉虽说是要码头,但是也不需要太停太大的船,这么一来也花不了太多的钱。 就是在海里面种东西……元嘉这是要自己去? 樊浩轩会放人? 樊浩轩肯定不会同意元嘉离开太远,但是现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元嘉的打算,目前正在和夏王妃对峙。 经过了一天的沉淀,夏王妃看着樊浩轩还是来气,樊浩轩的心头也是阴云密布:“三郎和四妹的所作所为,姑母真不知道?”竟敢对他的元元出手,还是下死手…… 樊浩轩的眼神让夏王妃都有些发寒,但是想到那两个人莫测的手段,她不得不缓下口气:“现在你弟弟妹妹都被送去祠堂关着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你真要为了一个外人,来对你自己的表弟表妹?!” 樊浩轩冷哼一声:“姑母让我怎么说话?三郎和四妹对我的救命恩人下手,这样的表弟表妹,我樊浩轩可不敢认!认了,以后我出了意外,还谁敢来帮我,不怕前脚刚帮我,后脚我的好表弟和好表妹就把刀子砍上去了。” 樊浩轩的音量不高,却让夏王妃听得直接发抖,但是她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为难自己的弟弟妹妹?” 樊浩轩突然挑唇一笑:“姑母这话怎么说的。夏睿渊和夏婷婷姓夏,我可是姓樊,怎么就叫自己的弟弟妹妹了?我爹娘死得早,没来得及给我留下弟弟妹妹呢!” 夏王妃的眼神已经冷静下来:“那你想怎样?三郎和婷婷已经关进了宗庙!” 樊浩轩微微抬了抬下巴:“那可不是我说关进去的。” 那是夏王说关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王妃深呼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二郎怎敢让姑母怎么样?”樊浩轩说完,起身拱手告辞,“姑母今日累了,二郎告辞,明日再来看望姑母。” 樊浩轩走出去的步伐很快,掩藏在长袖内的手紧紧握拳。他不敢想象,万一他的元元真的被伤到了,甚至直接被……喉咙一阵发干,他下意识地咽了咽,但只感到一阵干涩疼痛。 在庄子内的元嘉倒是心情愉快,将一项项款项划拨到既定的用途上面,尽管很快账目上就清了零,他还是觉得:“这样的多来几波就好了。可惜哥的背景不够厚。” 易雪峰嘴角抽了抽。雪峰先生是个多么“善解人意”的人,马上就明白了元嘉这句话背后的意思:“要是樊爷在西南的跟脚更深一些,你是直接把人扣住了不放?” 元嘉在躺椅上摇了摇:“怎么会?放还是要放的,不过得收赎金。下一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易雪峰不客气地戳破他的幻想:“别想了。下一波不会来了。夏睿渊和夏婷婷都在你这里踢到了铁板,西南三洲敢正面和你对上的人,还能剩下几个?这剩下的人里面,有谁的脑子比夏家的两个笨?” 元嘉愣了愣:“没了?” 易雪峰肯定:“没了。” “啧。”元嘉撇了撇嘴,“怎么有钱人那么为富不仁呢?支援一点穷困人民又怎么样?” 易雪峰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偏偏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既然没有“业外收入”,元嘉倒是正经起来,人也从躺椅上换到椅子上坐下:“流民的户口是易管家有什么打算?” 易雪峰顿时觉得眼前换了一个人。说起来,自从到了云州落脚之后,眼前这位好像越来越不像在逃难时候的样子了。那时候的元嘉多乖的一个小孩儿啊,连大声讲话都不会,更别提敲诈勒索了。 “西南三洲有专门针对流民的措施。现在各个地方都确认,户口很好落实,我是打算将一部分人落在青州,另一部分人落在滨州。” “云州不留人?”元嘉有些意外。 易雪峰点头:“是。虽然这么做有些明显,但是这座庄子毕竟就在云州那些大人物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是经过这一场,也算是正式扯破了脸,也没必要做什么表面文章……谭家倒是可以留下,让他们看庄子,顺便打理少爷的那些芦荟什么的。” 谭家是做胭脂的那一家。 元嘉倒是不反对这个安排,在这种事情上面,易雪峰永远比他专业的多:“那我们呢?易管家是想去青州,还是跟着我去滨州?” 易雪峰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人怒气冲冲地打断:“你要去哪里?!”他前后奔波,提心吊胆,结果才一转身,发现他死死护住的人,竟然准备包袱款款走人了?是不是他再晚来一步,人的影子都见不着了? 元嘉倒是看出来了樊浩轩在生气,但是他还以为樊浩轩在外面哪里受了气,和自己完全没关系,当下心宽道:“哥,我准备去滨州,你呢,还要留在云州吗?” 樊浩轩的回答是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扛。 元嘉吓得赶紧楼主樊浩轩的肩背:“干嘛?!很难受!”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一条长凳,这么扛过来扛过去的像什么话?! 樊浩轩抬手往元嘉的屁股上拍了两下:“老实点。”少年人就是容易变化,这才错眼一会儿,就会反抗哥哥了,还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准备走人了! 农家大院再怎么大,格局也简单得很。樊浩轩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抬脚进门,后蹬直接把门踢上。他的力气控制得很好,门像是被手合上的一样。 樊浩轩转身,拿了门栓叩上。 元嘉这时候觉得有点头皮发麻了。他这是干嘛了?樊浩轩这是要打算家法吗?但是他最近没干坏事啊?就是想对那些围庄子的人不利,但他不过是在心里面想想而已,只在心里面想想是没有罪的! 樊浩轩把人放在了床上,紧紧抱住:“元元没事。”这个人就在自己的怀里,还好好的,身体是暖的,会对自己笑,会别扭地叫自己“哥”…… 元嘉愣了一下,才慢慢抱住樊浩轩,伸手轻轻在他绷紧的后背拍抚:“没事,哥,我没事。” 等樊浩轩缓过来的时候,元嘉觉得自己已经被压缩小了一圈。 易雪峰等在门外。 元嘉看到易雪峰有些惊讶。 易雪峰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说是看着樊浩轩刚才的样子不对,担心万一樊浩轩对着元嘉出手,那小身板还经不起樊浩轩一指头的。 元嘉倒是没多想什么,对易雪峰吩咐:“让厨房收拾一下,今天晚上我自己下厨。”他看到易雪峰亮起来的眼睛,毫不客气地打击,“没你的份。我就做自己和我哥的。” 易雪峰撇嘴。自从前两天做了安排之后,现在的掌勺虽然做菜也还算不错,但是翻来覆去也就那么点菜色,不如元嘉每次都有花样翻新。曾经元嘉在那样简陋的条件下面,都能做出美味来,现在的条件好了,怎么也应该更上一层楼才对。可是他盼啊盼,元嘉却始终没有自己动手下厨。今天他总算是盼到了,结果告诉他,没有他的份! 简直欺人太甚! 易雪峰一点情绪都没外露,反倒问起:“樊爷他怎么样了?” 元嘉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没事,就是有点累到了。”他想起樊浩轩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没有胡子拉碴啥的,可是眼底的暗影,憔悴的脸色,短时间内就发出的轻微鼾声,无一不显示了樊浩轩这两天根本就没好好休息。 他自己闹出来的一场,心里面其实也有些忐忑,但是他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如果这一回就这么被踩了一脚不反抗,难保不会有更多的人来踩。更何况,这回人家是想直接要他的命,当时他把那些人的命留下就已经算是够理智了,根本就不能想到其它。 现在时间过去了两天,庄子上这么平静,其中起到最大作用的,不用做他想,肯定是樊浩轩。 樊浩轩是要留在云州的,最起码短时间内是走不了的。 那他呢? 西南三洲,到底是走还是留? 第三十六章 决定 昏睡了一天后,那百余私兵已经全都清醒过来,因为连他们的主人都被受了处罚,他们当然更加没好果子吃。 但是怎么个前因后果得搞明白啊? 夏睿渊和夏婷婷两个人在睡梦中就被扔进了宗祠,但是这些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没到坐大牢的地步,但是也被集中看管。 这么一来,一旦发生什么事情,也很容易发现。 夏王府原本的意思呢,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奇怪了,所以想看看有什么后遗症没有?这些人的命不值钱,夏睿渊和夏婷婷两个再怎么不争气,好歹也挂着一个夏王府的名头,小命还是金贵的。 夏王府甚至还请了无相寺的方丈慧能法师来看。 慧能法师修的是闭口禅,到了之后也就看了一眼,连门口都没有进去,摇了摇头就回了无相寺。 夏王府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意思。但是摇头,总是不好的。 这群人就被更加严加看管了。 然后,怪事发生了。怪事到不是指撞鬼闹妖之类,而是这群突然就变得很倒霉,非常非常倒霉,还是集体非常非常倒霉! 左边这个喝口水呛到,捶胸的时候直接把手上面碗里的水泼到了地上。 走过的人踩上水洼滑了一跤,直接把呛到的人带到地上。 那水碗飞出去,砸破了一个人的脑袋,碎片天女散花,扎中了七八个人……弹无虚发! 这样的连锁反应,在一天时间内就要上演个七八次。 说是巧合谁都不信。但是要说不是巧合,根本就没有人为的迹象。 不过是三天时间,就草木皆兵起来。 在宗祠的两位此刻也遭遇到一系列的意外,反正是大伤没有小伤不断。 如果元嘉在或许会告诉他们原因,因为气运值被掠夺了。自从开启了观气技能之后,气运值数字化了。 一般人身上的气运值都是在6-10左右。元嘉看不到自己的,看到过数字最高的人是易雪峰,有25。或许最高的人是夏睿诚,但是两个人碰面的时候,观气技能还没有开启,等到开启之后,夏睿诚也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这群私兵平均被气运珠掠夺走了3点气运值,大部分已经降到6以下,不在正常范围值里面的偏低水准,那自然是……霉星高照! 要说夏睿渊和夏婷婷,这两人占着个王府的名头,他还以为数值会高一点呢,结果也就是正常人的水准。 这三天里,夏王府内草木皆兵。 樊浩轩倒是优哉游哉地躲在庄子上,像是完全忘记了还跟夏王妃约的时间一样,就这么黏着元嘉,跟进跟出,跟进跟出。 易雪峰觉得很烦,不对,樊浩轩基本也不怎么说话,他就是觉得碍眼。太碍眼了! 明明在说正事,易雪峰却迟迟进入不了状态,眼角总是要往元嘉身上歪。 元嘉再怎么迟钝,也看出易雪峰有些眼抽筋了,上下左右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也没什么不对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樊浩轩将双手一拢,固定好元嘉的身子,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偏头蹭了蹭。 易雪峰:“……”他们在谈正事,正事!这副样子还怎么谈正事! 自从三天前,樊浩轩来了之后,这两个人就一天比一天腻歪。以前他们也就是同床,到现在呢?椅子坐一张,吃饭都要互相喂的,到了房间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连洗澡都一块儿洗的? 就这样了,他们还义正词严地说自己是兄弟! 见鬼的兄弟啊!新婚夫妇都没这么腻歪的! 竟然还说他思想龌龊! 他思想龌龊个鬼啊!他们怎么不看看自己是啥样啊! 易雪峰捶了捶胸,出口的声音都有些无力:“少爷是决定留在云州?”他一边向元嘉确定,一边眼神就向樊浩轩看过去。在夏王府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发展,要受到多大的掣肘,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为了这么一个糙汉留下值得吗? 元嘉转头看了看樊浩轩:“嗯,我不能让我哥一个人留在这里。”气运珠说了,两个人距离相差太远,他会没法使用气运值!噩耗! 樊浩轩不明就里,很感动,抱着元嘉又蹭了两下。 易雪峰觉得很伤眼,叹息将手上无用的计划:“青州的瓷窑和滨州那边还是照常,咱们这里留下来的人,少爷心里面有没有人选?咱们重新规划一下,这事情宜早不宜迟。咱们这一退,操作得好一点,也能缓和一下和夏王府的关系。” 关于这个问题,他在气运珠提醒之后,倒是认真考虑过了,报名单的时候几乎没有犹豫。问题就是他们现在可用的人太少了,而易雪峰只有一个,老实说将财物交给这些流民,元嘉也并没有那么心宽:“他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办成事。” 易雪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流民里有几个做生意的,样子还精明着一些,就算是交掉一些学费,也是正常。” 樊浩轩提了一下:“缺人的话,我这里有。” 元嘉拒绝:“你现在本来就缺人手,怎么还能分给我?” 樊浩轩既然提出,就不会收回:“我要做的事情,不需要那些人。你只是需要置办一些产业。现在我在樊家的情况,也用不到那些人,他们熟悉西南三洲的情况,倒是可以给你跑跑腿。” 元嘉见樊浩轩说得认真,也就没拒绝。 易雪峰觉得实在难以忍受,看事情解决了,直接就快步走出了书房。有这时间看这两个人腻歪,他还不如去教训那群难开化的流民! 留在书房里的元嘉转而提到另外一个话题:“你该回去了。” 樊浩轩浑身一僵,将元嘉转过,面对面坐着:“元元这是嫌弃哥了?”那声音里简直有着十二万分的委屈。 椅子虽说宽大吧,可是到底是一把椅子,面对面坐着元嘉的腿都没地方搁,只能勉勉强强跪在樊浩轩的腿侧,双手扶住樊浩轩的肩头:“没嫌弃。可是哥不是要回去给我找人办事吗?” 樊浩轩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 接着杜婶匆匆忙忙给关上书房的门,一边还小声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 继续? 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不知道杜婶怎么会是那个反应。但是继续还是要继续的,樊浩轩看元嘉跪得吃力,又将人转了个方向改为侧坐:“那么点小事,不需要我特意回去一次。” 元嘉都已经习惯了被樊浩轩像个布偶一样翻来翻去地摆弄,根本连动都懒得动弹,反倒是因为更贴近的身体上传来的温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哥中午想吃什么?” 樊浩轩无奈地叹息,明白这是元嘉指定要赶他走了,报了三菜一汤,有伸手摸了摸元嘉的后背:“还是那么瘦,哥不在的时候是不是都没吃饭?” 元嘉冤枉极了:“有吃啊,每天都有吃很多东西。”他这身体不行,只能少食多餐,每顿看着东西不多,但是积累起来虽然比一个普通人要少一些,但是也少的不多。尤其到了云州之后,易雪峰还采买了许多药材,专门给他做温补的药膳调理。虽然药膳挺难吃的,但是感觉真的改善了很多。 樊浩轩还是不满意:“晚上睡着脚还是冰凉的。” 现在天气都已经开始热了,城内有些爱美的姑娘都开始穿起了夏装。元嘉还是包得严严实实,床上被子还是盖两条的。也就是樊浩轩来了,元嘉才少盖一层棉被,多盖一层人肉被子。 “现在已经好多了。再说我平时也不怎么出门,慢慢来就好。”哪怕云州情势再不好,至少有一点好,太平。 再说他也不是个软柿子,别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夏王府就算是想动他,他也敢翻脸。到时候他就算不能让夏王府伤筋动骨,也能让夏王府嗷嗷两声。 元嘉不知道,现在夏王府就要开始嗷嗷了。 夏王对自己两个子女的问题,显然也是很关心的,尤其他被迫将两人关进宗祠之后,总是觉得他这个做爹的不好,愧对子女。做家长的一般都偏疼一些小儿女。尤其是夏婷婷,夏王唯一的女儿,长得漂亮,嘴又甜,是夏王的心尖尖。 这回的事情要他说:“婷婷也真是的,这种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就行了,怎么还自己出面?” 夏睿诚听到夏王的嘀咕,心头也跟着犯嘀咕:家里这两个败家子就是这么一个老爹给惯出来的。难得有个能让他们吃亏的人,他可得护住了,现在的情势那么紧张,难保不会有人捉住了夏王府的把柄进而对夏王府不利。现在有那么一个目标在,多少能打压掉他们的一点气焰,省得一个两个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夏王见长子不吭声,怒道:“你自己的弟弟妹妹被欺负了,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夏睿诚实诚道:“那不是因为三郎和四妹先去欺负的别人嘛?”他看一眼自家老爹的眉毛快要立起来,赶紧道,“父王,儿臣觉得这元嘉不一般。就凭着他能这么无声无息地,做成这件事情,就知道他必然是高人。如果父王能有他的助力……” 夏王打断道:“你就确定是他?” 夏睿诚依旧实诚:“儿臣是不确定,但是那庄子也就那么点人,总是和他脱不开关系就是了。再说人家也没下死手,不过是让他们倒霉一段时间罢了,不管高人是谁,总是卖了咱们王府的面子。咱们也不是小门小户斤斤计较的人家,现在让三弟和四妹好好在宗祠里面待着,外面世道那么乱,他们还像以往那样到处乱跑,迟早也会撞上别人,关上一段时间,正好收收心。” 夏王无论偏爱谁,最倚重的还是自己的长子,听完之后怒气也消了,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你和二郎关系好,二郎刚从京城回来,这几年在外面受苦了,你多陪陪他。” 夏睿诚拱手道:“是,儿臣明白。” 于是,樊浩轩回到云州城内的时候,在自家屋子里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夏睿诚,冷着一张脸,出口的语气听着能掉冰渣子:“你又来干嘛?” 夏睿诚:老子好歹是你哥,好歹给点面子成不? 第三十七章 表兄弟 樊浩轩的心情其实也没有很糟糕,但是他刚被元嘉赶回云州城里,当然不会太愉快就是了。 他打定主意将云州城的事情快速解决,然后就和元嘉住在一起……咦?庄子离城里也不远,他完全可以晚上住在那边,正好可以给元元捂脚。 想到这里,樊浩轩的心情好了起来,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但是从小看着樊浩轩长大的夏睿诚却迅速捕捉到樊浩轩的情绪变化,并且抓住时机说道:“滨州的那些产业你挑个时间,交割一下。” 咦?樊浩轩听这么一说,倒还真愣住了。为了父母亲留下的那些产业,他没少和夏王妃交锋,但是夏王妃不松口,他就算是把夏睿渊和夏婷婷借势关了起来,也没有改变夏王妃的决定。他离开西南日久,他也不可能真的和夏王妃撕破脸,若是失去夏王府的支持,哪怕是表面的支持,对于他今后夺回樊家的产业,就更加困难重重。 夏睿诚看到樊浩轩有所松动,拽了樊浩轩去书房,把门一关,表情严肃起来:“现在这情势,我也不说什么王府的为难之处。你虽然担着一个二殿下的名头,到底是姓樊,樊家的产业我是拿着烫手的,不过这里哥给你打个招呼。” “你说。”樊浩轩对夏睿诚还是有几分尊重和亲近的。他说是在姑母跟前长大,但是真正照看他的,却一直都是这个表兄。夏睿诚待自己,也确实一直比待两个弟妹亲近几分。夏睿诚这么说,估计这次归还的产业还是他自作主张,夏王妃很可能不知情。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夏睿诚将产业的清单和各种地契一一摊开:“我考虑过了。青州靠近济州,目前这情势,有多少产业也可能瞬间保不住。”他这么说不是对西南没信心,只是没有盲目乐观。天下局势,风云变幻,没有到最后,谁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而且夏王府的事情,他自己心里面明白。 夏王妃虽然给夏王生了两儿一女,但是自己的三弟和四妹那德行,不拖后腿就不错了,他根本就不指望还能有什么出息。他自小看重和亲近的樊浩轩原本还以为凶多吉少,好不容易这次回来了,除了人变冷了一点,倒没有染上什么坏习惯。哪怕是撇开樊家的势力,就是看着樊浩轩的个人能力,他也会将樊浩轩视为左膀右臂。 夏家亲族倒也不是没有,可是都是姓夏的,不说他自己会觉得什么,首先就过不了他父母亲的那一关。 现在倒好,他唯一可以倚重的一位,却被他父母推得远远的。虽说这事情表面上是他母亲的主张,但是他不信他父亲不知情。 他就不明白了,怎么一个两个的目光都这么短浅,只顾着眼前那点利益。好吧,就算那并不是什么蝇头小利,但是为了这么一点点利益,就连亲情都不顾了吗? 夏睿诚一边在心里面嘀咕,一边将一张张地契账目摊开:“这些是云州的。云州城里面不多,两处宅子,九处店铺;另外在东邑,有两条街,一条在码头边上,一条是顺通街。” 云州城是西南首府,也是云州的首府,在云州治下还有五个大小城池。东邑不是其中的任何一个,但是有一样却是其它城池所替代不了的——东邑拥有西南最大的内陆码头。而东邑也是夏睿诚一手发展起来的。 在樊浩轩离开西南的时候,东邑就已经在夏睿诚的主持之下,从一个普通的小渔村开始发展,现在是什么样子,樊浩轩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前些天陪着元嘉采购的时候,多少也知道了东邑的名字,云州城内有不少货物,是通过东邑的水路运输过来的。 现在东邑的两条街,这样的代价也只有夏睿诚能出得起。 樊浩轩也有些动容:“世子……” 夏睿诚反手一个毛栗子敲过去,自然被樊浩轩避开了,他也不介意:“叫大哥!当初东邑这地方,还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怎么也该有你这一份。现在大哥手上比较紧张,云州被老头子老太太盯得紧,我也没办法,东邑还是我说了算。你有空也可以去转转,那里现在发展得还不错。” 话说到这里,樊浩轩也不推脱。夏王妃手上代管的产业为数不少,但多是一些田产,如今这世道,什么都是其次,粮食才是重中之重。他心里明白,未必就是夏王妃贪图他那点钱财,而是粮食现在真心不能少。夏睿诚现在拿出来的这些,论价值倒是也相当了。 夏睿诚说完这些,剩下数量最少的部分:“这些是滨州的产业,两个码头,还有滨海的两片地。这是给元嘉的,就当是我替三弟四妹陪个不是,你帮我带一句话,就说多谢他手下留情。” “嗯?”樊浩轩猛然盯住夏睿诚,不确定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睿诚这是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元嘉搞的鬼?不过他仔细一想也不意外。当时在场的也就易雪峰和元嘉两个人。易雪峰的身份能瞒得过别人,但是肯定瞒不过夏睿诚。易雪峰的本事是出了名的,当然要摸清楚易雪峰的底细也方便,凭着一个易雪峰绝对弄不出这样的阵仗。既然易雪峰不是,那就是元嘉了。不过,夏睿诚知道了是元嘉,想对元嘉怎么样? 饶是夏睿诚也被这么一眼看着心头一寒,赶紧说明:“我知道对元嘉来说,家里那两个不争气的根本不需要放在眼里。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他们两个不对,这就是给元嘉赔罪的,还望他既往不咎。我收到消息说,元家想往滨州发展,就从三弟和四妹手上拿了这些产业,数量不多,不过他们两个小鬼,手上也存不住多少钱。”说着他还掏出一张地契,“这是我这个做大哥的管教不严的赔礼,是这两片地中间的一部分,在海滩边上也不值什么钱。务必让他收下。” 这么一说,樊浩轩倒是收得利索。这三片地看起来地方极大,但确实不值什么,关键是那两个码头。这可是能停大船的码头,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但是往年和沿海地区的贸易往来,这两个码头附近的繁华程度远远不是东邑能够相比的。 樊浩轩没问夏睿诚是怎么知道元嘉要去滨州发展的。在西南地界上面,只要夏睿诚想知道的事情,还真没有能瞒过他的。樊浩轩当然也知道元嘉打算买滨州产业的事情,毕竟他这几天跟进跟出的,元嘉也从来没有隐瞒他的意思…… 夏睿诚看着樊浩轩又低落下去的心情,忽然问了一句:“既然元嘉要去滨州,你是打算跟过去,还是继续留在云州?”经过刚才的一番试探,夏睿诚敢肯定元嘉就是那个高人。虽然他不知道元嘉一个年级轻轻的少年,怎么能有那样大的本事,但是樊浩轩对元嘉的黏糊劲他是看在眼里的。要说樊浩轩看重元嘉的本事,肯定不至于那样,这更像是把元嘉当成是自己的新媳妇一样。不过这两人既然当兄弟当得那么自然,他也不会傻到去点破。 樊家嫡支已经人丁单薄了,若是樊浩轩一直不知道,说不定以后还能结婚生子。 樊浩轩拉下脸:“我家元元才不会去滨州!”他在云州,元元怎么会走?哪怕元元之前有过这样的心思,也已经亲口答应他留下了。 答应了就得做到! 夏睿诚表面上还是和樊浩轩两个人正常交谈,但实际上心底已经掀起了惊天巨浪。 那个人真的是元嘉! 那种非人力所能为的能力,那些话本小说中的传奇人物,原来现实中真的会出现,而且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夏睿诚越想越觉得激动,在克制不住自己前,赶紧提出告辞,免得自己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送走夏睿诚的樊浩轩眼中闪过一抹深思,皱着眉头吩咐了一句:“叫上鲁安、鲁成,马上去元家庄。不对,我先走,让他们随后过来,东西准备齐全,不需要太赶。” 元家庄庄主大人元嘉,正在易雪峰的崇拜眼光中,在流民中普及阿拉伯数字。 用方块字记账实在是效率低下,还是用阿拉伯数字方便一点,也能节约一点纸张。这年头纸张可不便宜。再说,反正流民们大都不识字,学什么不是学,要不是边上还有个易雪峰盯着,他都想教简体字。 到时候哪里还需要什么密码学不密码学的,直接用阿拉伯数字加上简体字,往来书信就算被截去了也没人看得懂,了不起再加上汉语拼音和英文字母! 樊浩轩赶到庄上的时候,元嘉的教学工作在大院里正进行地如火如荼。 但是一看到樊浩轩,元嘉就停止了教学,快步走到樊浩轩身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哥!” 樊浩轩将缰绳交给贺远,一伸手将元嘉揽住:“嗯,腿好多了?”刚才走的那两步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异常。 易雪峰看到两个人就这么亲亲密密地走了,眼睛里差点喷出火来!题目才讲到一半呢!师德呢? 第三十八章 综合运用 樊浩轩看到元嘉的样子,不由得心头一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任由元嘉拉着他进屋,将瘦小的少年抱紧在怀里,深呼吸一口气,鼻尖满满都是元嘉的味道,像是蜕掉了一层壳子一样,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元嘉被樊浩轩弄得有些脸红,七手八脚地推开樊浩轩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哥,我有事要告诉你。” 樊浩轩等着,却见元嘉还没说话,就自顾自笑了出来,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到底什么好事?” 元嘉扒拉在樊浩轩耳边,小声道:“我把阵法(一)和杂学(一)放在一起试验了一下,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用的技能,梳理地气。” 关于这种事情,他也只能跟樊浩轩说。天知道身边没人能分享,让他险些憋出病来。 以前他从来没有这种困扰。无论是学习还是工作,哪怕是遇到了挫折,他身边总有几个朋,再不然也有家人可以听听他吐槽。 现在,他的家人……只有樊浩轩一个。 而且,气运珠的事情太过离奇,能分享的也只能是樊浩轩。 “地气?”樊浩轩努力忽略因为元嘉在他耳边吐息,带来的湿热感觉,背脊微微酥麻,让他下意识地收拢手臂。 元嘉的腰被箍得有点发疼,忍不住拍了拍樊浩轩的手臂:“放松。”等手臂略松之后,也没有改变姿势,径直说了下去,“我弄了一块试验田。” 樊浩轩看着元嘉晶晶亮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笑:“有什么效果?” “才一天能有什么效果?”元嘉说道这里,撇了撇嘴,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不满,“这地方离云州城太近了,干点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他上次花费了一点气运值做了个标记,流民这边还好,就算不是己方阵营,也是在中立向己方过渡中。 庄子上面那些佃农就精彩了,那颜色跟霓虹灯都差不多了。他都分不轻他们到底是哪家的人。 在这种情况下,相对于足有三顷地的庄子,元嘉搞的试验田面积,大概也就是一个花盆大小,简直不能更可怜。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在屋檐下的,他们又没什么跟脚,前脚刚得罪了夏王府,后脚难道还要挑衅整个西南贵族的神经?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上次气运珠掠夺的那些气运值,差不多也就是堪堪庄子外面那个阵法的消耗罢了。这个阵法还只有防御功能,攻击都是没有的。 不过暂时也够用了。那些让私兵们陷入幻境的阵法,在阵法上来说是最基础的幻阵,根本不算是攻击。至于攻击阵法,目前元嘉还没有接触到,他倒是挺期待的。 他也知道一口气不能吃成一个大胖子,现在这个梳理地气的技能,应该是很好用,而且是目前急需的。 尽管,他还没看到效果。 樊浩轩一个人去看了元嘉的试验田。 易雪峰带的路,地方就在元嘉所住的正房的后面:“这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 正房不像别的房子,而是独立的一排建筑,距离围墙有一段大约两米左右的距离,狭长的地块潮湿又不见光。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但确实是目前能找到的最隐蔽的地方了。 樊浩轩看了看就皱起眉头:“这地方太潮湿了,元元的腿不好。”原本这种伤后恢复就最忌阴湿,现在还要在这里劳作,显然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 易雪峰在樊浩轩面前,现在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面露不屑道:“好歹我是个大夫,比你要懂得多。少爷的时间我都控制好了,这些天配了药浴,让他泡着,恢复得不错。” 樊浩轩冷冷地看了易雪峰一眼,纠正:“你是当先生的。”根本就不是正经大夫! 易雪峰:“……”就算他是个业余的,也比樊浩轩专业!在外伤调养方面,他比大多数大夫都专业!他雪峰先生是什么人,随便玩玩的东西都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武夫来质疑他? 果然,就算他们两个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樊浩轩根本无视易雪峰快喷火的眼神,这地方和元嘉说的差不多。昨天才刚下的种子,今天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他看了两眼,就去厨房找元嘉了。 大院里人手梳理开之后,更加有利于统筹安排。元嘉就让人建了个小厨房。偶尔吃大锅菜是没什么,但也可以有些精致小炒嘛! 又夏在烧火,杜婶在择菜,樊浩轩进来之后,自动接过切菜的任务,在元嘉的指挥下将蔬菜或者肉类,切割成各种形状。 这种场面在第一次的时候,杜婶和又夏都很惊讶,但是在持续了一段时间后,她们两个已经学会了见怪不怪。毕竟都是一路逃难过来的。在逃难的路上,这兄弟两个似乎也一直是这样。 以上是又夏的想法。她家穷,三个兄弟自小都是挤在一张床上的,所以对于这兄弟俩的黏糊劲只是往勤俭节约的方向考虑。 反倒是杜婶多想了一层。这两个分明就是契兄弟。杜婶不说见多了,活到这岁数多少也看过几对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的夫妻。多少男人发迹之后,抛弃了一起艰苦奋斗的糟糠妻,在外面安置了娇滴滴的外室的更不少。 原本到了云州之后,樊浩轩和元嘉两人两地分居,杜婶就有这种担忧,现在看着这两人的默契,话都不用多说一句,一个眼神就能搞定。多的她也不明白,但是现在这种两地分居的情势,恐怕是有苦衷的。 这年头住在庄上,不兴每天去菜场买菜,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菜场。要不就是赶集,要不就是去城里。 大院里人口多,每天需要消耗的食物就是很大一笔开支。很多流民,尤其是男人都不敢放开肚皮吃,就怕把家底给吃没了。但是让他们出去做事,说实话,在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他们很多人都怕了。总要成群结队在一起才觉得不着慌,身边最好还能跟着家里人。 元嘉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杜婶把饭菜摆到房间外面的花厅里,就退了出去,还细心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两个人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倒是元嘉觉得门关上了有些暗,起身把窗打开了。 在流民们心目中,元嘉差不多就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级别,在保持尊重的同时,也会保持一定的距离。凡事元嘉出没的地方,流民们自然会空出一段距离来。所以现在元嘉和樊浩轩在房里讲话,他也不用担心会被别人偷听了去。 在听完元嘉的烦恼后,樊浩轩也觉得这事情比较难办,但是:“不是有易管家吗?交给他来办就行了。”而且易雪峰应该已经在着手了吧? 元嘉对于樊浩轩的话深信不疑,既然有了解决方向,他也不纠结了,而是神秘兮兮地跟樊浩轩说道:“我发现,这些流民们的气运值很高。” 两个人刚吃完饭,元嘉的嘴还没擦,唇上亮晶晶的,樊浩轩的眼神微微一暗,根本就没听清楚元嘉在说什么。 元嘉不得不再说了一遍:“一般人气运值只有六到十,这些人气运值都在十几。” 樊浩轩倒是能够理解:“嗯,照你这么说,围了庄子的那些人之所以那么倒霉,那是被你夺了气运值。现在流民们气运值高是正常的,他们一定足够幸运,才能活下来。”这一路上有多少风险,如果不是运气够好,哪里能够活命?就算是他也是,要不是运气足够好,早就死在了济州城里,哪里还能碰到元嘉? 想到这里,他忽然笑问:“看到哥哥的气运值有多少?” 元嘉摇了摇头:“看不到。气运珠说主人的气运值是看不到的。” 樊浩轩闻言,心中快速闪过什么念头,但是他来不及捕捉,当下就放下了,转而问起一个他更加关心的问题:“你要滨州海边的地做什么?那些地方根本种不出东西来。” 元嘉奇怪地反问:“谁说海上种不出东西来?” 海上?“你要在海里……种东西?”鱼是用种的吗? 元嘉理所当然地点头:“海里有很多海菜啊,还有珍珠什么的。对了,现在珍珠也不值钱,还是不弄了。”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接触过什么近海养殖之类的,只是以前市场上流通的大部分海产品都是养殖的,什么大龙虾、海参之类的都有人养殖。 再说就算养不出什么来,他也无所谓,身上拿着前朝遗宝,就算再多上几倍的流民,也足够他吃穿不愁好几辈子的了。 樊浩轩只当他说笑。海菜也就算了,珍珠是用种的吗?再说就算是种出了海菜又怎么样,这种东西一捞一大把,味道又不怎么样,除了近海渔民之外,几乎没人会把海菜当成正经的食物。 元嘉说着说着正经起来:“就算什么都不行,在海边造两艘大船,万一局势不行,咱们也可以跑路。”海上虽然危险,但是慢慢探索,总能有个结果。这地方总不见得就这么一块陆地吧。之前不是东边还有个什么岛么? 第三十九章 晾着 跑路? 樊浩轩不知道元嘉会对战局那么悲观:“西南局势还算稳定,未必要想着跑路。不过……”他拿出夏睿诚交给他的地和码头,“这算是夏王府给你的赔偿。” 元嘉没想到自己把人骂一顿揍一顿之后,还能拿到钱。 “我还以为夏王府那么霸道,会直接让我赔偿呢!”他现在说话是没问题,只不过看起文书来速度还是有些慢,尤其是这种公文,不过好歹字体还算端正,“咦,这两个码头不是应该很赚钱?”那连起来的一大片海边的地,加起来恐怕还买不起码头边的一个铺子。 地契上附着简图,虽说只是一个码头,包括岸边的一块堆场之类的简单建筑用地,但是一个码头光是造价就得多少。这还不是他一开始预想的小码头,而是真正能停大船的码头。 樊浩轩冷哼一声:“这大概是夏睿渊和夏婷婷手上最赚钱的营生了。不过现在这局势,也没人跑海船,也就是看着值钱,既然世子拿了过来,你就好好收着。” “夏王世子?”元嘉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系,不过樊浩轩说能收,那他就收:“哥,你这两天有空吗?咱们去滨州看看。” 樊浩轩想了想:“我倒是无所谓有空没空的,现在云州城里一团乱,我一时也插不上手。倒是你,那点试验田不要照看了?” 元嘉听出樊浩轩的话里有着难得的沮丧,不由得想伸手拍了拍樊浩轩的后背,只是两个人吃饭坐在椅子上,元嘉也就是象征性地把手搭在樊浩轩的肩头:“慢慢来。”只要找到突破口就容易了。 “试验田的事情让毛成记录一下就好了,反正那一小块的地气已经梳理完了。”一个植物观察日记嘛,还是很简单的。毛成虽然读书一般,人也迂了一点,但是胜在人够认真仔细。 “我们这两天安排一下,到时候带上易管家就能走了。” 樊浩轩直觉反对:“我们两个走就行了,带上易管家干什么?” 元嘉隐隐感觉到这两个的不对盘,但是工作嘛,连一家人都未必相亲相爱,同事之间就更加不会了。这两个人现在看来是连做个表面功夫都懒了。 元嘉斟酌了一下:“易管家可以跑腿。” 这个可以。樊浩轩点头:“到时候哥带你去玩,让易管家做事。那么点事情,他一个人能搞定。” 如果没有元嘉的规划的话,只是做一下交接而已,易雪峰当然能够搞定。 但是,既然他一个人能搞定,元嘉是主人跟去巡视新产业是理所当然的,樊浩轩去来干嘛? 只是易雪峰的质疑一点都无法动摇元嘉的决定,第三天一大早,三个人就驾着马车,前往…… “先去东邑。”元嘉一句吩咐,让行程略微拐了一个弯。不仅他要巡视新产业,樊浩轩也需要。再说,拐这个弯也不耽误行程,从东邑走水路到滨州的码头要快得多。 外面战局虽乱,但是西南腹地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易雪峰看着东邑的车水马龙,感慨了一句:“西南三洲,这么多年来,早就被历代夏王治理得如铁桶一般。这里往常应该更加热闹才是。” 地产交割的消息,夏睿诚早就通知了过来。三个人到达的时候,有几个生意人模样的守在宅子门口迎接。 三个人乘坐的马车是樊家的,车厢上有一个非常不显眼的纹饰,是樊家族徽的变体。元嘉一度认为是没人能注意到的。 但是他们刚进东邑,就被人给找上了门。 这很好找,东邑总共就两家客栈。除开一家专门做船工挑夫生意的,另外就是现在元嘉他们入住的这家了。 东邑是从一个小渔村发展起来的,而且是一个新兴的城镇。哪怕背后有着夏王世子夏睿诚的支持,在现有生产力的水平之下,这发展速度也不会太快。 至少在元嘉眼里,完全看不出繁华的影子。纵横交错的两条街道,店铺的数量,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而且由于靠近河道,这地方天然潮湿。 樊浩轩下马车的时候,根本就没让元嘉下地,直接将人打横抱着进了客栈,当然也无视了等候的生意人。 易雪峰跟在后面,原本也不想理这几人,但是想想自己还要跟着元嘉混日子,再想想元嘉几乎对樊浩轩到了言听计从……不对,是合二为一的地步,他只能略做了招呼。 这三个人是夏睿诚在东邑产业的实际负责人,在西南地界上,能在夏王世子手底下做事,他们的能力自然是出类拔萃的。人也必然是有些傲气的。 原本听说换东家了,拿捏一下新东家,他们还没那胆子,但是端一下架子还是可以的。结果人家根本连瞟都没瞟一眼。 至于打招呼的易雪峰是什么人?易雪峰的眼界气度学识,甩开这些人八条街都不止,两三句一说,直接就让他们跪了。 易雪峰根本就不想在东邑耽搁时间,元嘉的产业他还能分一下神,樊浩轩的产业跟他有什么关系? 东邑的产业也确实没多少值得费神的。夏王世子的名头还是很管用的,底下人根本就不敢做什么手脚,账目清晰明了,交接也没有使什么手段。 至于东邑接下来的发展,樊浩轩背着元嘉绕着镇子跑了两天,元嘉就大致画了一个城市规划图出来,易雪峰再做一下修订就完事了。 管事们目送三人个踏上前往滨州的船,低头看着手上的规划图,还是有些手软:“复制一份,送去给世子。” 另外两人也点了点头。 这种动作在樊浩轩和易雪峰的预料之中:“世子会对元少刮目相看。等元少回去云州,身价就不一样了。”易雪峰对夏睿诚的了解有限,但是按照现在的行事作风,夏睿诚应该会对元嘉招揽。 元嘉听他们说起,倒是有些意外:“不就是一张基础建设图,有什么了不起的?” 城市规划的事情,也算是风水运用之一。如果是老城区之类的改建,这中间的计算量就十分惊人,元嘉就算能一个人搞定,但是也不会这么迅速。 但是东邑有两个好处。一是这地方几乎完全就是夏睿诚的一言堂,他们这一行,打的是夏睿诚的招牌,比什么都好用,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到什么各种关节之类。二是东邑原本不过是一个小渔村,人口稀少,除了一些特殊的地方,如坟地之类的地方外,其它地方想怎么规划都成。 再加上他有新到手的梳理地气的技能,有些不通顺的地方,梳理一下,就能完成阵法的走向……不过,这些还是得慢慢来,他这两天不过是做了点最基础的工作,剩下的最快也得等一些地方改动过后,才能施行。 客船行驶在汾宁江上,时不时晃动一下。晃动的幅度不算大,但是对元嘉来说,已经足够摔趴下。自从换了壳子之后,他就四肢不协调,还缺乏必要的锻炼。有樊浩轩在边上,他都不需要自己走路。 易雪峰比元嘉还不如,他晕船。 汾宁江不是西南最大的河流,但是西南最平稳的河道。尤其是东邑渐渐发展起来后,很多通过滨州海港达到的货物,都是从汾宁江上走,然后再从东邑转运到西南各处。 元嘉觉得这是现在造船工艺还太落后,海上贸易也才刚起步。远洋贸易基本不用去想,近海贸易也伴随着大定朝的局势而陷入泥淖。 元嘉倒是想和易雪峰讨论一下,只是易雪峰现在的样子不过是比死人多口气…… “要不我们换马车吧?”他们应该也不差这点时间吧? 樊浩轩拉了拉披风,替元嘉挡去江风。天气暖和了没错,但是江上吹来的风还是带着凉意:“没必要,再过一天就要到了。”再晕上一天也死不了人。 江上已经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海鸥飞舞,夹杂在不知道什么鸟类中间,海鸥显得格外……肥硕。 元嘉看着海鸥发了一会儿呆,转而问道:“上次你说没人吃海菜?那其它海鲜呢?”贝类高蛋白,鱼类少骨头,还有各种虾蟹,很多哪怕是生吃也味道很好。这年头又没有什么海洋污染,海鲜一定更好吃吧? 樊浩轩看着元嘉的眼神迷离起来,眼神也跟着暗了暗。到达云州并没有多久,但是最基础的芦荟养护系列已经做出了成品,产量完全提不上,倒是足够元嘉一个人用的。 他现在的头发还是有些发黄,但不再干枯,带了一点光泽,软软地像水一样划过樊浩轩的脖子。不只是头发,元嘉整个人已经有了点这个年纪少年的鲜嫩姿态,落在樊浩轩眼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想啃一口。 他现在就有啃一口的冲动,目标还不定,只觉得脸也不错,鼻子也不错,下巴也可以,嘴巴更加…… 元嘉缓过神来就看到樊浩轩越凑越近的脸,脸上一红:“哥,问你话呢!”他的语气有些不稳,心里面在疯狂掀桌。 他干嘛觉得樊浩轩会亲下来? 他干嘛心跳地跟揣了个兔子似的? 他的脸上干嘛那么烫? 樊浩轩也“醒”了过来,只是低头贴着脸蹭了蹭:“海上的东西捕获不易,遇上风浪非常危险,据说还有海怪。就算捕捞上来,滨州天气热,保存不易,根本就运不到其它地方。每年只有少量的鱼干,利益也不大。” 滨州在早年差不多就是个不毛之地。打渔还不如内河如东邑那种地方,种地靠近海边,根本就种不活什么,就算种活了产量也极低。除了有几个盐场之外,几乎就没有人烟。 还是这些年有了大船之后,才渐渐有了点人烟,但是战争一开始,立刻又荒芜了下来。 像这次他们乘的这艘中等大小的客船,客人根本连十个人都不满。 第四十章 椰子 海洋占据地球面漆的七成以上。 当然,元嘉的壳子换过之后,这个比例肯定会有出入,但是这无法改变海洋中有着极为丰富的自然资源。哪怕大部分的资源他都无法利用起来,但单单是近海的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客船靠岸的时候,一行人等了一会,才上了岸。停靠的码头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渡口,地方很小。这个算是客运码头,如果是装货的船只,还要往前行走半天,才能到海运码头。 有一同从船上下来的客人,手搭凉棚左右看了看,索性一屁股在岸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了。现在来这边的人很少啊,你们也是要去饶城吗?” 这附近也就饶城有人。这人其实也就是无聊想搭搭话。但是他们三个人中间,易雪峰现在根本没力气,樊浩轩本来就不是爱搭理别人的人,剩下唯一一个元嘉,又因为这人的口音重,根本就没听懂。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两三句,都纷纷失去了谈性。 这边上各种各样的石头很多,大部分都是黑色的礁石,也不知道怎么被拖来这里。岸边的地很松软,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小螃蟹在沙土里钻进钻出。 礁石不像一般的水流冲刷而成的石头那样平滑,就算是朝上的那面也不过是相对平整。 樊浩轩一手提着易雪峰的后领,把人一甩。易雪峰就像死狗一样挂在礁石上面,因为撞击发出一声闷哼。 樊浩轩自己则是略略扫了一下礁石,自己先坐下,才拉着走路还有些晃荡的元嘉坐在自己腿上:“先休息一会儿再走,不急。” 明明在江上的时候,因为船舶摇晃走路不稳,结果这会儿到了岸上,脚踏实地了,脚下却像踩着波浪一样晃晃悠悠。元嘉微微感叹:“还好才三天,否则都要不会走路了。” 他坐在樊浩轩腿上也不老实。他这些天虽然不像易雪峰一样去了半条命,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有点多动症,扭过身就去戳躺在旁边的易雪峰,戳人腰眼上。 易雪峰整个人弹了一下,然后发出痛苦的嘶声。 樊浩轩把人捉住,轻轻打了一下屁股:“别乱动,老实坐着休息一会儿。” 元嘉这会儿根本就不累,安静不到几秒钟,立刻又搂着樊浩轩的脖子,扒在肩头看易雪峰:“易管家,你还活着吗?” 易雪峰过了半天,才慢动作翻过身,肚皮朝上,脸色难看地跟个死人也没差了,气弱地呐呐:“大概……还有一口气……” 樊浩轩看元嘉实在坐不住,也不去管易雪峰,扶着人慢慢走两步。 走着走着,元嘉就看到椰子树了。这会儿正是吃椰青的时候。 樊浩轩见元嘉对着椰子树抬头,还以为元嘉没见过,还给介绍了一番,刚一松手,就见元嘉猛地冲上去,飞快地朝着椰子树踹了一脚,又迅速跑开。 当然,椰子树只不过是晃了晃,什么都没掉下来。 反倒是元嘉差点摔了个狗□□,被樊浩轩揪住狠狠拍了两下,不痛不痒地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指着椰子树:“要吃椰子!” 椰子树矮的也有十几米,高的有三十米左右。滨州当地人极少,椰子壳又极为坚硬,只有一次樊浩轩见过有人训练了猴子上去摘的。也不是在这个时节,而是在往后的几个月,砸开了之后吃里面的果肉。 樊浩轩偏头看元嘉。 元嘉充满期待地看樊浩轩。 樊浩轩叹了口气,充当了一回猴子,爬上去扔了几个椰子下来。 同船的几个人还没走,等樊浩轩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们看他的眼神,跟看猴子也差不多了。 元嘉已经把几个椰子滚成一堆,等着樊浩轩给他打开。 易雪峰也略微缓过来了一点,死狗一样好歹是挪到了元嘉边上,推着一只椰子滚了滚:“这个能吃?”用手敲了敲,硬得手疼。 这地方距离众人等候的岸边略微有一段距离,三个人一围,别人也看不到什么。 元嘉翻手拿出一个大海碗,把一个椰子捧给樊浩轩。 易雪峰的眼角抽了抽。元嘉这么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好吗?这一路过来,元嘉身上连块手帕都没带过,更别说那么大一个碗了。易雪峰觉得自己随时有被灭口的危险。 樊浩轩这回没用柳叶小刀,而是找元嘉拿了匕首,一刀子下去发出“咄”地一声,顺着刀口继续砍了两下才将椰子砍穿,透明的椰子汁一滴不浪费地流进海碗里。 三个人一人分了一碗。易雪峰和元嘉都觉得不错,樊浩轩第一次吃,差点没吐出来:“味道太奇怪了。” 饭量最大的一个退出之后,几个椰子直接把易雪峰和元嘉灌了个水饱。 易雪峰打了个饱嗝,看了看这遍地乱长的椰子树:“这个倒是不错,应该能运到云州。” 元嘉跟着点头:“椰子不是重点,我们还是先去码头。我们有接的人吗?还是我们自己过去?” 路倒是有一条,但是同船下来的人全都坐在岸边的礁石上等着。 易雪峰这会儿缓过来了:“这地方没人来接。不过每隔一个时辰,会有马车来一趟码头。” 来之前,易雪峰是做了功课的,但是他显然是料错了。一行人一直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才看到马车的影子。 而且马车只有一辆。 人有十个! 樊浩轩和元嘉为了有限的空间发扬了风格,做出了贡献——樊浩轩把元嘉抱在了腿上。 易雪峰一个人坐在另外一边,想假装不认识那两个人。他现在已经不抱有人能点醒那两个人的希望了。这两个人被别人说是契兄弟,还能非常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兄弟。当然,易雪峰怀疑元嘉根本就不知道契兄弟是什么意思。 但是樊浩轩不知道?易雪峰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叠在一起的两个人,背对着其实也看不到什么,尤其是元嘉只能看到个头顶,樊浩轩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元嘉的背。 像是感应到易雪峰的视线,樊浩轩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对视一眼,迅速互相嫌弃地扭过头。 马车到饶城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住的地方非常好找,偌大一个客栈没有店小二,掌柜的点着油灯领着人去的客房。 客栈没有酒菜,倒是有厨房,想吃可以自己做,当然食物也得自己带。这个时间买是买不到什么的。 客栈的厨房里,更是空得连只耗子都养不活。 水缸的水是满的。 客栈掌柜打着哈欠去睡了。元嘉赶紧拿了两根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出来点上,油灯的火苗都未必比黄豆大,一个厨房根本就照不亮。 易雪峰看着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默契地洗洗切切,根本就懒得问那些食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耷拉着肩膀坐到灶肚前,准备烧火。 烧火,他还是会的。 这几天周边眼睛太多,元嘉过得很克制。这一下没人盯着,他就放开做了一大桌子菜。别看一个个量不大,但最后三个人都吃撑了,只能将收拾厨房当成饭后消食。 隔天掌柜的看到干干净净的厨房的时候,点了点头,尤其是水缸的水也给灌满了。 客栈里有水井,取水不难,但是能做到这一点住客极少。 “现在这世道,这客栈开着,是开一天赔一天,还不如收拾了回家种地去。”掌柜的一边抱怨着,一边指着一个方向,“喏,那里就是你们要找的夏家。” 饶城不大,说是城,□□墙都没有,只有靠海的一面围了一段弧形的矮墙,也不知道能挡掉点什么。地方倒是比东邑大一些,房子都还挺大气,中间间隔也大。 掌柜的指的那间正是一眼看过去最大的那间。丈许高的石墙蜿蜒着几乎一眼看不到边,里面的屋子倒是不高,只能远远看到一丁点屋脊。 “我也不问你们找夏家什么事,就是上门客气着点,那夏家可不好惹,据说夏老爷跟王爷是同宗兄弟……” 三个人带着掌柜的提醒一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樊浩轩说道:“这里的夏家是王爷的同宗,但是关系很远。”夏家在西南扎根日久,如今族中子弟遍布西南。在西南,几乎只要是个姓夏的,都能将自己个夏王府扯上关系。当然这其中真有关系的少,亲近的就更加少。 这里的夏府略微沾了点亲故,也不知道怎么就搭上了夏睿渊,后来又顺势搭上了夏婷婷,替两人打理两个码头。 这几年来,夏睿渊和夏婷婷两个身上最赚钱的营生就是这两个码头,但是在这位夏老爷给两位夏家兄妹管理钱财的时候,也没少往自己钱袋子里塞金子。 这夏府都快赶上夏王府了。 三个人进门并没有受到刁难。要说这夏府的门房,平时也跟个地方官差不多了,但是眼力见还是有的。樊浩轩一亮身份牌子,他就把人迎到了贵客等候的偏厅里,茶水糕点地摆上,等牌子验明真伪之后,夏家的少爷亲自过来接的人。 “二殿下过来,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二殿下海涵。”夏闻三十多岁,穿得十分随意,但是身上的料子一点都不便宜,手上一串血红的珊瑚手串,每颗珠子都有指头大,光是这么一串珠子,就是在京城,易雪峰也极少见到差不多品相的。 易雪峰的心情好了起来,觉得元嘉到滨州发展也不是那么不靠谱,海上种地不种地的姑且摆到一边,就是这两个码头还是很能做一做文章的。 第四十一章 “穷”乡 樊浩轩的身份摆在那里,自然不可能受到冷遇。 但是这一次的产业接手,并不会那么容易。那连成一片的土地是小事。 夏闻说道:“那地就在附近,地方是不小,只是……若是二殿下有空,不妨去实地看看?” 樊浩轩冷眼看过去,夏闻充其量不过是一个有点后台的普通商人,撑死也就是一个土霸王的程度,樊浩轩这样的眼神根本就经不起,当下脸色就有些僵。 易雪峰在此时说道:“闻少爷此言差矣。这地可与二殿下五官,无论是码头还是地,都使我们家元少的。” 夏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额头上青筋上浮,勉强道:“那是。闻一时错口,还望……元少爷海涵。”不过是二殿下的一个男宠罢了。现在仗着二殿下的宠爱就这么不知天高地厚,难道他还以为二殿下这样的身份地位是能终老的吗?不过这二殿下的口味还真是……不一般,这么一个连姿色都谈不上的少年,也能下得去口。 元嘉对人的情绪本来就敏感,尽管夏闻对于情绪控制还有一手,但到底不如樊浩轩和易雪峰两个。元嘉一直跟着这么两个人,夏闻的这点道行完全不够看。 他察觉到夏闻的轻视,这轻视中还带了点轻佻的成分,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夏闻的存在也不是重要到,必修让他察言观色的程度。 对于夏闻的表面退让,元嘉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话,转而对着樊浩轩道:“先去看码头。” 这海边的地,他们这一路过来,看得难道还不够多吗?就算有点差别,差别也不大,无非就是有椰子树和没有椰子树,椰子树多一点还是少一点。 现在的码头到底长什么样,老实说元嘉还是很好奇的。 至于夏闻难看的脸色和口中的各种推脱,他们全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若在以往,或许作为易雪峰还会有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考量,但是现在,别看他们只有三个人,单挑有樊浩轩,群殴有元嘉,在武力值已经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时候,易雪峰根本就懒得动脑子。 嗯,这海风吹着好舒服啊!这一路过来……这好几年在梁禄手底下做事,他就没有好好休息过,是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跟在一旁的夏闻完全没有三个人的悠闲,抽着嘴角勉强说道:“还请三位稍作,闻稍事安排,尽快出发去码头。” 若是换了在别的地方,在这样的地位下,夏闻这年纪最起码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夏家在饶城是名副其实的土霸王。夏王府他们不敢惹,但是夏睿渊和夏婷婷接手了产业之后,一年也来不了一次。夏家需要做的,不过是将人招待好了,每年再缴纳差不多的钱财,就足以摆平那两人。 是以,夏闻在听到码头换了东家之后,他开始也并不在意。夏王府的二殿下虽然姓樊,但也算是半个夏家人,这点产业在谁手上都是一样。 交割之类的事情,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但是夏闻好歹也是这点岁数了,不用易雪峰开口,两三句话一谈,他就知道这三人来者不善。至于他们是想敲打敲打他们夏家,还是说真要断他们夏家的财路…… 夏闻的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阴狠。莫说现在夏王府自顾不暇,根本就不会有闲暇来理会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夏王府想插手,饶城也是他们夏家的地盘,大水冲龙王庙,也不一定结果会是怎么样呢! 双方各自都打着自己的算盘,马车也很快来到了码头附近。 海港边上别的没有,就是风大。元嘉这种弱鸡,分分钟放风筝的节奏。 当然,元嘉身边总是有着忠心耿耿的樊浩轩,伸手一抱一揽就稳住了。 同样弱鸡的易雪峰,什么都没有,尤其还要维持他一贯的雪峰先生的形象,难度……略高。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别说这旮旯根本就没人知道雪峰先生,就是知道雪峰先生的,也不会把他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的管家联系在一起,他还拗什么造型啊? 夏闻看着那个风度翩翩的管家,一眨眼就变成了普通弱鸡汉子。夏闻也就是多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易雪峰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管家而已,根本就不值得夏闻放在眼里,甚至连元嘉,夏闻也只是一眼带过。 饶城地处偏远,现在又和各地的往来减少,夏闻这段时间以来,得知的消息不过,还停留在夏王妃在城关亲迎二殿下上面。 而且夏闻家虽然也说是夏家,还和夏王府扯上了那么一点点关系,对别人他可以借势,但是对上樊浩轩,借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走在前面的元嘉和樊浩轩却完全没有顾虑到夏闻的纠结。 两个码头就在饶城的范围之内,相距也不远,站在一个码头,就能看到另外一个码头。 夏闻勉强提起精神解说:“若是二殿下和元少再早来几个月,这里的船多到停不下,装卸的工人一天忙到晚,没有停的时候……” 元嘉没兴趣听夏闻的科普。这码头在他眼里简直简陋得不能再简陋,当然在海边能建起这样的建筑已经很不容易了。 此刻码头边上就停靠了一艘大船,边上还有一些小渔船。几个渔民模样的无可无不可地在码头边上弄了几个盆子,里面是一些海货。 元嘉对这些比较感兴趣,拉着樊浩轩过去看,不等夏闻过去,就掏钱买了许多小海鲜。等到夏闻过去的时候,留给他的工作只有一个——提东西。 在码头上,夏闻算是人尽皆知的存在。当然夏闻平时高高在上的,和这些摆摊的渔民没什么交流。渔民们对夏闻却自然有一分敬畏在。 现在一看夏闻竟然变成了一个提东西的,再看樊浩轩和元嘉的眼神就不对了。 要说换了平时任何一个时候,这东西也轮不到夏闻来提。但是他这会儿跟着樊浩轩三个人出来,人家樊浩轩夏王府的二殿下,身边都和别人共用了一个管家,他夏闻哪里敢带下人?车夫倒是有,只是停下之后,就没让跟上来。 樊浩轩的动作也太自然,夏闻根本就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接了过来。既然接过来了,就放不下了。夏闻想给易雪峰,转头一看却哪里还有易雪峰的影子? 夏闻紧走两步,到樊浩轩的身边:“二殿下,易管家不见了,我这就去找。” 樊浩轩摆了摆手:“让他去吧。这么大一个人,丢不了。”易雪峰不把别人“弄丢”就不错了,哪里会将自己弄丢? 元嘉也跟着说了一句:“闻少不是说了饶城夜不闭户嘛,易管家没问题的。” 夏闻看着两个人转身继续去看那些小海鲜,还将一大袋子海菜干塞进他怀里……所以说,他不仅不能动他们,还得保证他们的安全么?樊浩轩有这个资格,这么莫名其妙的元少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夏闻眼睛一眯,身边有人快步走了过来,接过夏闻手上的东西,看着夏闻的脸色,吱都不敢吱一声。 夏闻很快调整好脸色,紧走两步,小声问道:“这些东西要不让人先放回客栈?” 樊浩轩看了一眼元嘉,才点头。 元嘉看到这数量,有些惊讶:“已经买那么多了?我们回去吧。”说的好像今天就是特意来买个海鲜一样。 画风变得太快,夏闻一下子转过弯来。人家没有仔细巡视码头的状况,这当然最好。但夏闻心底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那个高高举起的巴掌,迟迟不落下来,他就永远不知道那力度会是什么样。 元嘉说回去,还真就回去了。易雪峰也神奇地出现在了马车边上,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夏闻自然地招呼了一句:“易管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易雪峰揉了揉腿:“这身体不中用,还是早点回来的好。”他不过是在码头边上放个风,身后跟了最起码三个人,换了谁都没心思逛。他真要对否一个饶城的夏家,还用得着这些招数? 回到客栈的易雪峰有些不爽,于是就开始这样说话:“这夏家的门槛也真够高的。到了饶城竟然还劳动我们二殿下亲自登门。去了那么久,夏老爷的影子都没看见,一个夏闻还阴阳怪气的,真是小门小户。” 樊浩轩和元嘉一个忙着切菜,一个忙着洗菜,全都不予理会。夏家的态度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无论夏家是什么反应,他们都不会予以考虑。单看现在樊浩轩和夏王府的关系,就凭着这夏家姓夏,他就不会继续留人。 当然,若是夏家知情识趣一点,也未必不能给个面子。 易雪峰瞟了一眼过去,继续道:“按理说,他们之前不知道也便罢了,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们的身份了,竟然依旧让我们住客栈,口头上邀请我们去夏府住都没有,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这夏家看来是土霸王做久了,谁都不看在眼里了。咱们的二殿下到底还是姓樊,不姓夏,在云州也就算了,现在在饶城,连一个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夏家,都敢……” “行了。”元嘉打断易雪峰的话,“你说这夏家到底有多少钱?那个夏闻手上的那根手串看到了没?他们应该有仓库的吧?那仓库里会不会堆满了红珊瑚……” 第四十二章 景点 对于海鲜,樊浩轩小时候倒是不陌生。但是过了青少年时期后,樊浩轩就常年在京城,易雪峰也差不多,海鲜是个什么味道,他们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当然,以他们的身份,就是在京城也能够吃到海鲜,未必是西南这边运输过去,到京城还是东边过去更近一些。但是那样的哪里有这种新鲜的好? 海鲜的烹饪很简单,食材本身就足够鲜美。清蒸、爆炒,加一些蒜泥姜末,微微放一点盐,就足够让人咬住不松口。而且海鲜大部分都是高蛋白低脂肪的食品,前世多受减肥人士的追捧。 元嘉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小排,看看易雪峰一身大排,转头看看樊浩轩的一身腱子肉,根本就没有五花肉要减。 樊浩轩夹了一个扇贝,将肉拨到元嘉碗里:“好好吃饭,东看西看,想什么呢?” 元嘉老实将肥厚的贝肉吃了,夹了一筷凉拌裙带菜。这一盘就只有他一个人动筷子:“你们都不爱吃这个啊?” 两个人僵了一下,易雪峰开口:“我只是觉得,这颜色有点奇怪。”跟蔬菜的绿色有点不一样。 元嘉倒是不强求。他自己也有一些不爱吃的东西,有些是看着样子就吃不上去了。 樊浩轩倒是皱了脸,硬吃了一口,嚼了嚼:“还行。”酸甜微辣,清脆爽口,是一道不错的开胃菜。 元嘉吃饭没那么讲究,并没有什么严格的顺序,都是想吃什么吃什么。 樊浩轩和易雪峰跟着元嘉混久了,也被带坏了。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表面上。 元嘉可忙了,樊浩轩也可忙了。两个人天天晚上就到夏家一夜游,仗着欺骗光环,外加遁术,两个人根本如入无人之境! 夏家也跟着风平浪静了几天。期间夏闻出面招待了三个人几次,从宴会到酒会,从美少女到美少年…… 可惜,看上去热衷的只有易雪峰一个。 但这些,易雪峰当然是享用不到的。他一个管家,跟在主人身边,主人的身份在夏闻眼中也不过是个得宠的玩物罢了,身为玩物的管家,这身份简直是碾到地底下去了。夏闻愿意在宴会上给他排个位子赏口吃的就不错了,这些招待贵宾,特指樊浩轩的美人,别说易雪峰,就是元嘉也是沾不到边的。 樊浩轩的脸色很冷。他的脸色对外一贯都是冰块脸,易雪峰还能辨别出一点,夏闻根本就不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一手,完全将樊浩轩得罪了。 “今天那个红衣服的,纱裙的男孩子还挺漂亮的。”元嘉的语气中略微赞叹。一个男性,不管是男人还是少年,竟然穿着那么艳丽的裙子,而没有半分违和感,好神奇! 这可比现代那些比赛节目要行为艺术得多。当然,他大概知道这些少年是做什么用场的,但是……他抬头瞟了一眼樊浩轩,却不想樊浩轩正低头看着他。 天色已晚,说实话,元嘉只能隐约看到两点微弱的眸光,什么情绪啊之类的完全看不到。但是他突然就像被定住了一般,移不开视线。 易雪峰刚想接话,转头看到两个人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他现在是连叹气都懒,直接斜靠着车壁打盹。车厢的帘子打开着,似乎能闻到海水微微咸腥的味道。易雪峰晚上喝了不少酒,虽然远远没到醉的程度,但是在这样的静谧下面,他很快就睡着了。 易雪峰被樊浩轩扔到客栈的床上时,才醒了一小会儿,看到元嘉靠在樊浩轩怀里,也没有多想,直接就睡了过去。 而转身被扔进床铺的元嘉就没有易雪峰那么心宽了,他知道樊浩轩在生气,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樊浩轩为什么生气。 樊浩轩看了一眼平躺在床上不动弹的元嘉,转身将房门落了门栓。 元嘉突然感觉到一步步走过来的樊浩轩让他感觉到越来越大的压力,下意识地撑起来,往里面退了退。 想不到这个动作激怒了樊浩轩,元嘉眼前一花,就被樊浩轩扑压在身下:“哥!” 樊浩轩扑住了就不动弹。 元嘉伸手环抱住樊浩轩的腰身,学着樊浩轩平时对他的样子,照着后背一拍两拍,又沿着背脊顺毛撸:“哥生气了?” 这话像是开关一样,把刚才死机的樊浩轩给重启了。他一翻身,自己躺在床上,把元嘉牢牢按在自己怀里,伸手照着人的屁股就是响亮的一巴掌:“一个晚上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妖精!” 元元年纪太小,容易被外面的狐狸精勾搭。看吧,就是那么一个庸脂俗粉,竟然让元元一个晚上看他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以前远远哪里会这样,只要他在元元身边,元元都是第一个看他的! “妖精?!谁啊?”元嘉是真没反应过来。 听在樊浩轩耳朵里就是:“还装?跟哥还不老实说话?你是喜欢上那妖精了是不?要不要我去向夏闻要来给你啊?”那个该死的夏闻! 元嘉这会儿明白了:“哦,你说那个穿红衣服的啊?你不觉得那人很好看吗?” 什么叫烈火烹油?! 樊浩轩的反应是十分激烈的,后果对于元嘉来说也是十分惨烈的。 在元嘉的那句话出口之后,樊浩轩直接一伸手勾着元嘉的脖子,抬头就咬了上去。 元嘉的脸上多了一圈牙印,第二天都没敢出房门。 易雪峰过来参观:“这是……被樊爷咬的?” 元嘉捂着脸,感觉丢人极了,还不如被狗咬呢! 易雪峰兴致勃勃:“樊爷还咬了别的地方没?”这两人昨天是摊牌了吧? 元嘉摇了摇头。昨天樊浩轩除了脸上,别的地方都没下口。他看了看易雪峰:“为什么易管家那么失望?” “有吗?”易雪峰一脸正直,“樊爷人呢?”照着这进度,两人就算还没摊牌,应该也快了。他不急,一点都不急,更加不失望! 元嘉狐疑地看了易雪峰一眼:“他去夏家了,说是今天夏老爷回来,夏家一早就派了马车过来。” 其实这么几步路,走走也不过几分钟的事情,偏偏这几天一直这么马车来马车去的。估计人家顺便遛马来的。 元嘉今天羞于见人,易雪峰也有事情要做,一没书二没网的,元嘉突然就想干坏事了。 这几天他将夏府差不多都摸熟了,之前因为是想着摸底,就没动。但是现在嘛! 元嘉·夏府一日游 参观景点一:大库房; 景点二:夏老爷私库; 景点三:夏闻私库; 景点四:各个奶奶姨娘私库; 景点五:密室藏宝库! 那么大的通通红的珊瑚树,连个树杈子都不留给他们! 美人?美人们的私库还是放过好了,这年头的演艺事业不好混。 一番运动过后,元嘉回来正好赶上吃饭。客栈里没有店小二,易雪峰也出了门,他只能捂着脸去找掌柜的。掌柜的不谙厨艺,去附近饭馆打包了几样简单小菜。算不上精致,但是量大还很好的保留了海鲜的特点。 元嘉做在大堂里吃完,掌柜的将碗盘收走,这些还得去还给人家饭馆。 元嘉忽然问道:“掌柜的,这里没有蚝油吗?”海边唉!做菜几乎像是作弊器一样的蚝油,他竟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太不科学了! 掌柜的不明所以:“什么油?” 两个人说话都带了点口音,尤其是元嘉,他讲话基本上还是济州口音,掌柜的一时间听着不太明白。 元嘉只能又解释了两遍。 掌柜的这回倒是听明白了,但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客人讲的是什么蚝油,大概别的地方有。别的地方不敢说,咱滨州是肯定没有的!” 于是,这是一个有生蚝,但是没有蚝油的地方! 元嘉捂着脸思考,总觉得被咬的这半边脸有点怪怪的,不会是肿起来了吧? 掌柜的刚出门就被一队家丁拦了下来。 夏府的家丁,掌柜的不敢惹,对着家丁的问题,掌柜的照实回答了,还反复确认了两三遍。 等掌柜的走远之后,家丁探头看了看客栈的大堂,元嘉确实是坐在里面一动不动,脸上还似有愁容,转头对着领头的管家道:“掌柜的不像是在说假话,那元少也确实是在客栈里面,今天一整天都没离开。” 那管家说道:“按着刚才那掌柜的说的元少下楼的时间,那会儿小贼就算是飞,也不可能从府里飞到客栈里。刚才饭馆也说了叫菜的时间……看来不是这元少。”那小细胳膊小细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飞贼。依管家自己看,倒是那在府上做客的樊浩轩还更像一些。但是这人一来,全程都由老爷和闻少陪同着,根本就没时间去作案。 想到府里面这回的损失,管家的脸色就有些发白。说是说几位姨娘的私库掉了东西,可是若是真那么简单,哪里会这么劳师动众? 况且,管家在夏府那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耳目,具体掉了多少东西,他心里面还是有个底的。那几个私库是全都搬空了,他还开了存粮的大仓库,里面那是一粒米都没剩下! 这哪里是遭飞贼,这分明是遭天谴啊! 不然这大白天的,难道还能是……撞鬼? 第四十三章 海 夏家最近很倒霉,倒了血霉了都! 先是好好的赚钱的生意,因为这局势一落千丈;但这是小问题,夏家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家底早就攒得厚厚的,若是经营的好,说不定还能在这乱世中搏一把,更上一层楼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滨州这地方,要打仗打过来,肯定要耗费许多年。 乱世是劫难,同样也是机遇,就看他们是不是能够抓住。夏老爷出门这么多天,就是在为了夏家的将来谋划。夏闻之所以没有邀请樊浩轩他们入住夏家,也是怕家里人多口杂,万一被樊浩轩知道了丁点,这事情就可大可小了,所以他情愿面子上难看一些。 但是现在却难看得过分了。 夏家是怎么发现丢东西的呢? 库房这东西,尤其是私库,基本没人会天天守着。事情出在夏老爷的一句话:“二殿下此番远来,老夫准备了一点东西,还望二殿下笑纳。”然后就招了心腹管家过来,去私库取东西。 结果管家匆匆而去,匆匆而返,面对着空空如也的库房,自然是不可能搬出什么东西来的。最终打了招呼过后,将自己书房里的一尊一尺多高的珊瑚树送了出来。 樊浩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看夏家这样子,显然也没什么心思招待客人。他也懒得和夏家虚与委蛇,直接就找了个借口,回了客栈。 带回来的珊瑚树,直接就送给了元嘉。 这株珊瑚树当然没有元嘉直接从书房里搬走的那颗霸气。这株珊瑚树说起来也不小了,而且虫眼极少,还是粉红色的,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秀气。 元嘉戳了两指头,捂着腮帮子不睬人。 樊浩轩看元嘉的动作,就皱着眉头把他的手拉下,摸了摸元嘉脸上的牙印。昨天晚上咬的时候,他虽然收敛了几分力气,但是当时在气头上,到底还是下口重了,脸上现在还能看到隐隐的血丝,像是要从皮肤底下渗透出来一样。 元嘉被樊浩轩摸地眉毛都要竖起来。别以为他没脾气啊!叫他一声哥,那是他这个年纪大的不跟他计较,否则的话…… “干嘛?!”元嘉出口的声音都在发颤。 樊浩轩低头直接在元嘉的脸上舔了舔,感觉到元嘉的抵抗,直接将人抱到床上固定住,不仅舔还嘬了两口,发出略微搞笑的啾啾声。 元嘉一点都不觉得搞笑。他们两个人平时是挺亲近的,但是这种动作……过分了,太过了! 樊浩轩却像是亲上瘾了,一点都不将元嘉的抵抗放在眼里。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元嘉的脸皮看着是还不够白,但已经足够嫩,还养出了一丁点小肉肉。樊浩轩试探着轻轻咬了咬,颇感满意,微微抬起头,又落在元嘉的另外半边脸上。 元嘉都快急哭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他们不是兄弟吗?兄弟会这样吗?有谁家兄弟是这样的吗?这都亲到床上去了啊摔! 元嘉倒抽一口冷气,原本还有一点力气挣扎,这会儿整个人都软了下来。樊浩轩直接舔了一口他的喉结。 听到元嘉从喉咙中发出细微的哼哼声,樊浩轩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更加卖力起来,他对元嘉的钳制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元嘉的脑子里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思考什么的已经完全远离。 “夏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一群疯子,拦着我问了好半天……呃……你们继续!”他不就走开了半天时间嘛,怎么两个人这就滚到床上去了,说好的兄弟呢?易雪峰想到刚才看到的景象,就有些腿软。他不会被樊浩轩灭口吧? 突然闯入的易雪峰说了什么话,元嘉根本就没听清楚,将他惊醒的是随后那声关门声。 他的脑子也像是“啪”地一下,总感觉里面有什么碎掉了。 他惊骇莫名地看着还压在他身上的樊浩轩,很自然地看到自己的双手正勾在樊浩轩的脖子上,那样子绝对不是推拒! 他他他到底肿么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樊浩轩微微撑起身,忽然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一小口:“等我一会儿,我去关门。”身下的人衣衫半退,整个身上都透着粉红色……他的心中豁然开朗,最开始只是一时冲动,但是变成这样之后,他像是找到了什么答案,一直空悬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有了凭靠,不再是孤单一个人。 身边的这个人,触手可及。这样的关系,比兄弟更亲近,他怎么早没想到呢? 樊浩轩出口的声音粗哑中带着微喘,元嘉听得几乎哼出声,好悬将自己的神智拉了回来,赶紧把半敞的衣襟拉拢。等等等什么!等着被爆菊吗? 他才不等呢! 元嘉指诀一掐,在遁术发动的那一刻突然感到肩头一痛,视线变幻之间,他看到一双猩红暴怒的眼睛! 遁术的速度很快,真正的眨眼之间。 元嘉却恨不得瞪着眼睛不眨了,不不不,还是不要张开眼睛的好。 樊浩轩的脸上冰冷,要不是他的眼底还残留着一些血丝,元嘉还会以为刚才那一瞬间的愤怒是自己的错觉。元嘉知道,樊浩轩只是暂时将愤怒压制住了,等一下爆发出来的时候,肯定能对他造成毁灭性打击。 元嘉微微抖了抖,但他随即反应过来,明明是樊浩轩要对他这样那样,难道他还不能反抗了?对啊,明明过分的是樊浩轩,凭什么现在他反倒气弱起来? 元嘉想通了,顿时就理直气壮了,连腰板都挺直了!但是他一对上樊浩轩的眼睛,立刻就…… “……哥……”魂淡,他就是个软包子! 樊浩轩突然伸手拉开元嘉的衣服,感觉到元嘉反射性的瑟缩,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痛苦。他一点点将元嘉的衣服重新整理好。眼前的这个人明明被他照顾地连衣服都穿不好,怎么能离得开他呢?明明他警告过的,不准从他眼前消失,明明都已经警告过一次了,明明元嘉也答应了的,为什么这次又要这样? 樊浩轩不说话,元嘉也不敢再开口,反倒抽空看了看周围。他刚才一时情急也不知道准备遁去哪里,现在一看竟然是在夏家的密室里。这地方的东西不多,但是东西最好。之前几个晚上,他每天过来摸两把,都跑熟悉了。现在搬空了,地方倒是空出来了。 樊浩轩抬头见元嘉走神,眼光一暗,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元嘉将这个地方搬得很彻底,就剩下几样简单的家具,不过是两把椅子,一张桌子,连放宝贝的架子都被他顺手端了。 元嘉下意识地看了樊浩轩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这才指着墙面上问道:“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这密室建在地底,上面一座假山,出口则是在夏老爷的一位姨太太房里。密室留了气孔,也勉强能透一点光。元嘉原先搬的时候,只是将随手摸到的搬走了,现在光线变化,墙上似乎有什么字。 樊浩轩见元嘉避而不谈,转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掏了火折子一晃,火光将墙面照得清楚。那些曲折的线条,分明是一张……海图! 饶是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元嘉也不由得咧了咧嘴:“哥,我们……”他刚开了个头,又立刻住嘴。以前不觉得,现在怎么觉得这声哥,叫出来很耻。一定是错觉。 樊浩轩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在元嘉心中,还是“我们”。他假装若无其事:“元元能把这份海图收起来吗?” 这份海图是直接凿在墙壁上面的,如果要收,就得把整面墙收起来。 元嘉没这么干过,也不知道行不行,但是试试也没关系。 乱成一团的夏家突然感觉地面隐隐抖动,在还没来得及疑问的时候,就听到花园的方向传来巨大的声响。 坐镇指挥的夏老爷和夏闻突然脸色一白,赶紧站起来,拔腿就往花园的方向飞奔而去,险些和前来通报的家丁撞上。 “怎么回事?!” “老爷,少爷,花园里的假山塌了!”家丁的脸上满头的虚汗,说完腿直接就一软,跪倒在地。 当时他就在花园里,没成想那都摆了多少年的假山,直接就这么陷到地里面去了! 夏老爷闻言也差点软倒,夏闻赶紧伸手扶了一把:“爹!” 而已经遁回到客栈的樊浩轩,正在帮元嘉拍去身上溅到的灰尘。刚才收取海图的时候,幸亏早早做了准备,否则就差点被活埋了。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也难免灰头土脸。 元嘉低着头,努力忽略在自己身上拍过来拍过去的手。但是这实在很困难。他都被这双手拍了几个月了,拍了那么多下,他的眼皮都快耷拉下来了。 “元元,身上没伤到吧?有哪里痛吗?我让掌柜的送水进来……”樊浩轩开始见元嘉不回答,也不以为意,伸手却接住元嘉歪过来的身体…… 樊浩轩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怀里的少年。 看,元元已经这么依赖他了,一定是离不开他的。 元元只是一时不能适应他们关系的转变,元元年纪还小,他得给元元时间,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第四十四章 接手 夏家遭天谴的传言,不胫而走。 偌大的夏家大宅里面,人走的走,散的散,就连以往养的那些奴仆宠姬也都包袱款款走了人。 夏家人根本就拦不住,也没法拦。今时不同往日,樊浩轩一行人的到来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在夏府做事情的多少还是听到一些,私底下谈论多了,总能知道人家的目的。 况且,这事情发生得太邪性。夏府的人不少,这么多地方统统搬空,要说是人做的……自己都没法相信。 现在只是短了东西,又塌了一座假山,过一会儿谁知道会不会死个人呢?就是不死人,倒一间房子呢? 更何况,这么多人就是这么多张嘴巴,都是要吃饭的。换了以往,夏家从码头那边调一点钱出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他们刚才去一问,发现人码头上根本就不甩他们了。人说得清楚,换东家了,变天了,别拿自己当一回事情了。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夏家父子这一次真正意识到,比起樊浩轩他们来,他们根本连地头蛇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一只肌肉强壮一点蚂蚁。尤其是夏闻,想到自己之前的几天招待,也不知道人家心里面怎么想的呢! 更何况,这三个人从到了饶城开始,就一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到底是怎么把两个码头接过手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夏家父子心底都寒了。 到底是夏老爷够决断,在发现局势无法挽回后,直接叫上夏闻收拾包袱。夏老爷的老妻早就已经过世,这么多年来,屋子里虽然收了不少人,但都是个连妾的名分都没有的。夏闻倒是有个正经的妻子,但是人家嫌弃饶城偏远,而且海风毒辣,守在云州城里当大少奶奶。 这会儿一收拾,也就是两个老少爷们,场景多少有些凄凉。 直到他们踏上去东邑的客船甲板的时候,他们还是在恍惚,这树倒猢狲散的速度,简直做梦都想不到。 樊浩轩他们依旧留在饶城,易雪峰倒是去送了夏家父子一程,回来的时候,元嘉依旧对着手上的房契发呆。 樊浩轩不满,将房契抽走,问道:“搬过去住?” 这房契是夏家大宅的。要说在元嘉的上辈子,那肯定是地价比房价高,而且是高得多。但是在饶城这地方,地价根本就不值钱,反倒是里面的建筑,那简直贵到离谱的程度。 饶城地处海边,但是夏家大宅里面各种园林造景可是和云州都差不了多少。那么多不是当地产的砖石土木,光是运费就要多出一大笔钱。 元嘉已经不是刚刚到这里了,也接触了一些具体事务,只是大致推算一下,就得出一个大概的造价,微微咋舌。 元嘉倒是不急着搬,易雪峰的意思也是一样。 “怎么也得收拾一番再说。”天谴的传言中,有易雪峰的影子在,“这一回正是少爷立威的时候。”按照现在的情况,元嘉根本不可能安安心心在饶城坐镇到局势稳定的程度。既然徐徐图之不行,那剩下的就是雷霆手段。对于装神弄鬼……不对,是仙家手段这方面,易雪峰对于元嘉有着十足的信心。 “效果一定要让看见,动静越大越好。”这么一来,才能让人相信邪祟已经祛除,并且留下足够的威慑力,避免养出第二个夏家。 元嘉还略微嫌弃来的:“那地方风水不怎么样,是得改。”关键是那么大的房子,他们一年也住不了几天,饶城这地方也卖不出价钱来。 樊浩轩听着元嘉和易雪峰商量,也不插话,捉了元嘉的一只手,放在掌心里把玩。元嘉的手早就已经没了穷苦出身的影子,有一点薄薄的茧子,手指纤长,养出来的皮肤细白,越来越像是一个大家少爷。 元嘉努力忽视樊浩轩的小动作,问道:“让鲁安和鲁成先招人。” 就在他们三个人生活在夏家的紧迫盯人下的时候,鲁安和鲁成两个人悄悄来到了饶城。虽然这段时间,饶城已经冷清了很多,但是海上运输并没有完全停止,稀稀拉拉的还是有些商人在来往。是以,这两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夏家的注意。 夏家虽说是地头蛇,但是也没这么多的精力,紧盯每一个来到饶城的人。 鲁安和鲁成两个也不愧是樊浩轩推荐给元嘉的人才,在他们两个的运作下面,码头上的人们根本连一点消息都没跟夏家通气,等到夏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夏家什么事情了。 这番手段,饶是易雪峰也佩服,换了他未必能做到这一点。不过这也是术业有专攻的问题,易雪峰能做的事情,也远远不是鲁安和鲁成能够做到的。 易雪峰这个人现在的状态完全是大材小用,偏偏他似乎当管家还当出瘾来了,现在是越来越上手。 其实按照樊浩轩的意思,对易雪峰最好的态度是……管他去死。 但是这样的人若是留在元嘉身边,只要对元嘉能够多一点点看顾……毕竟他现在根本就没信心能够对将元嘉照顾周全,像上次,元嘉就差点受到伤害。 易雪峰的精力也确实不在当管家上面,别看他现在当管家当得认真,但是这其中耗费的精力还不到一成。从一开始,他就是看在元嘉的份上。否则哪怕是樊浩轩把他救出来的,他要是想走人,也早就走了。 樊浩轩救他的目的,估计也没想太多,最多就是给梁禄添堵。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这个太好理解了。 但是元嘉却是不一样,从开始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元嘉已经让他惊奇了无数次。这样的人若非性格问题,他简直能将他扶持成天下之主! 可是,元嘉的性格太软。 看看,他现在明显是想把手从樊浩轩手上抽回来,却一点都不敢动,放任着自己的手被揉揉捏捏,吃尽豆腐也不敢吱声。连一个樊浩轩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天下之主? 易雪峰恨铁不成钢的心情刚刚升起就自己熄灭了。这么多年,他也争斗够了,还是缓一缓,看着两个人在他面前天天这样,他也受够了,想想自己的年纪,也是时候考虑考虑终生大事…… 元嘉惊讶地发现易雪峰走神了。 樊浩轩见没人说话,就拉了元嘉出门溜达:“我们去码头看看,听说今天有一船从乌纳过来,也不知道会装来什么东西……” 自从那天之后,元嘉就对樊浩轩的亲近有些抗拒,但是架不住身体早一步投降。他的头是樊浩轩天天梳的,他的衣服是樊浩轩天天穿的,他的所有的一切几乎都是樊浩轩这么天天准备的。 在两个人关系改变之前,元嘉对于樊浩轩的所作所为享受得理所当然。但是现在看来,他觉得贼心虚。 他见过那么多追女朋友追男朋友的,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像樊浩轩对他这样,简直是二十四孝好男友第一名! 但是,就这样接受?元嘉还是有点别扭。 现代资讯发达,他对男男之事也不算是一无所知。之前没联想到,是因为他身边没有这种人,也一直以为自己是笔直的,但是现在,只要稍微那么一联想,对比了一下他和樊浩轩的体格,只要想到被“就地正法”的人肯定是他,他就……算了,还是拖着吧。 樊浩轩倒是没想着逼元嘉。对于新关系的转变,他也需要时间来适应。他微微调整一下站立的角度,替元嘉挡去海风,伸手将元嘉被吹乱的头发理了理。 目前,只要元嘉不会逃走,他就能暂时说服自己耐心等待。 他忽然低头亲了亲元嘉的额头,看到元嘉微微惊讶的爆红脸,但是并没有逃开……况且,他不是完全没希望的,不是吗? 元嘉发现身边这位真是越来越黏糊了,忍不住抗议道:“能不能不要……” 樊浩轩又低头亲了亲,这回直接落在唇上:“不喜欢?”不想听到元嘉的拒绝,一点都不想。 元嘉的耳尖都红了,小声呐呐:“那么多人。”这地方都快靠近码头了,今天又是有大船靠岸,饶城人再怎么少,这会儿也都在向着码头聚集过来了。 樊浩轩轻笑了一声:“嗯,我们一会儿换没人的地方,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往哪里继续! 元嘉自暴自弃地被樊浩轩拉着走,已经不想在关于这个话题有任何争论。在武力值不对等的情况下,语言和态度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码头边已经汇聚了很多人,光这么看着,一点都不觉得饶城人少。 元嘉就这么听了一路,就发现各地口音很多,还有明显的不是大定朝的语言,双方比手画脚的交流似乎也没什么障碍。 华丽的织毯、精美的器物,一样样罗列摆开,还有醇香的美酒,光是闻着味道就已经微醺。 元嘉忽然觉得,好不容易来了一遭,应该多走走,才能不辜负这一番际遇。 第四十五章 镇宅 夏宅要赶紧接手,虽然他们在饶城待不长,但是显然短时间内还不能回去。更何况,他们有些事情还必须避着点人,客栈不是理想的场所。 而关于易雪峰所要求的动静,元嘉也有一番自己的考量。 元家是术数一脉,风水堪舆都有涉及。在居家风水方面,非常关键的一点,是里面的主人。一个房子风水好,指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死物,这永远都是和人紧密相连的。 夏宅的设计,元嘉相信肯定也请人看过,但既然换了主人,他就不能不做布置。在这方面,他倒是和易雪峰保持相同意见,越慎重越好。 简单来说就是,装腔作势! 各种器物道具,由元嘉和易雪峰两个人合在一起,开了一个详详细细地清单,让人大张旗鼓地在饶城采买。 饶城虽然偏远,但是得益于海运,各方面东西也齐备,就算有一些一时采买不到的,元嘉也从自己的小金库里面拿了出来——前朝遗宝里好东西还是不少的,这么些真家伙,无论做什么都够分量了。 元嘉回忆了一下阵法(一)中的各种阵法,结合杂学(一)手上默默掐算了一番,和易雪峰讨论最终定案:“打雷够不够?” 易雪峰的脸色一变:“打雷?!” 元嘉心不在焉地点头:“要声势嘛!天雷破邪,也还不错。不过具体等我明天去夏宅转转再说,也不是一定能布置得出来。” 元嘉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往里屋走,若无其事地将中间的小门关上,若无其事地落下门栓,再若无其事地躺平在床上。 元嘉狠狠舒了一口气。虽然一般情况下,他的神经是很大条没错,但是在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再怎么心宽也没办法和樊浩轩那么坦然地睡在一张床上,尤其樊浩轩还不是那么……规矩。 想到原先两个人特别坦然又坦诚地睡在一个被窝里面,还特别坦然又坦诚地……那个上下……元嘉哼唧了一声,转身将自己埋进了被窝里面。 易雪峰见元嘉进了里屋,又看看樊浩轩,还是自动出去了。他还以为上次被他撞破那回之后,这两个人算是成了,没想到还在纠结? 樊浩轩目送易雪峰出去,立刻就把房门给关了。小门的门栓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作用。小门很薄,柳叶小刀□□缝隙,轻轻往上一挑,门栓就掉到了地上。 元嘉听到声响,从床上弹坐起来,特别想像面对恶棍的小姑娘一样,扯上被角,顺便双手捂胸。但他忍了忍还是……往床角缩了缩。 樊浩轩看了元嘉一眼,转身将地上的门栓拾起来,又给栓上,这才自己慢慢脱了衣服钻进被窝,特别坦荡! 元嘉:身材好也不用这么天天露!完全不用这么天天在他面前露! 樊浩轩伸过手,将元嘉一把捞进怀里:“怎么睡觉不脱衣服?”说着就代劳了。 元嘉反抗不能:“哥……嗯……” 樊浩轩的嘴唇抵着元嘉的,一边舔舐一边轻声道:“现在没有人了,我们可以继续了。” 元嘉瞪眼,却被樊浩轩捏住下巴,直接长驱直入…… 第二天的元嘉几乎没法见人。 幸亏“天师”的装备已经到位,特别隆重,衣领自然是高高的。 像元嘉这样的三等残废,连普通衣物都还没搞定,这样的大礼服完全超出他的能力范围。易雪峰倒是原本想掺一脚,结果被樊浩轩一手拎了出去。 一整套礼服穿完之后,元嘉整个人都快煮熟了。太耻了!这根本就不是穿衣服好嘛!穿衣服要用嘴吗? 易雪峰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才看到两个人出来,元嘉似乎有些腿软,半靠在樊浩轩身上。 易雪峰当没看见,他今天为了配合天师,也换了装备,特别像那么一回事情。 等到两人走出客栈门口的时候,外面已经等了许多人,都是来看戏的。 易雪峰往前踏了一步,拱手文绉绉地说了一番话,大意是这大定朝风水变幻,原本夏宅的上佳风水已经变成了恶地,现在只是在夏宅内不安宁,如果再不采取措施,恐怕会波及到整个饶城。 “元上师不忍生灵涂炭,特意施法镇压妖邪。施法的时候,恐有一些动静,还望众位相邻不要见怪。”说完,一行人就去了夏宅。 元嘉先是一指牌匾,樊浩轩轻轻一纵,就将牌匾取了下来。边上有人递上黄布,直接将牌匾包裹地严严实实。 然后,一行人才进了大门。 总有胆子大的人,尤其是原本在夏宅内做事的下人们,悄悄地跟进去看上一两眼,就见许多人在元嘉的指挥之下,将各种东西或是移位,或是直接圈了让移走,还时不时从几个箱子中,拿出什么东西或埋或挂……总之格外像那么一回事情。 这么一天之后,夏宅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谓的元上师一行,在客栈里面斋戒了三日。 三天之后,一行人又是这么忙碌了一天。 一直过了半个月,夏宅的大院里才摆上了香案。这会儿元嘉倒是不让人看了,将那些悄悄跟进来的人全都找出来,请了出去。 这时候人们心中不免嘀咕一句:“装神弄鬼。” 话音刚落,就听见喀拉一声巨响,明明刚才还是万里晴空,突然就乌云翻滚,偏偏一丝风都没有,让人感觉到压抑非常。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那些人也全都老实了,缩在屋子里。 这可不是声音的问题,这可真是打雷啊。 “这夏宅是真有妖怪吧?” “打雷了就好了!” “雷公会把不好的妖怪都劈死的!” 当天,巨大的雷声一共劈了五下。五次之后,将大雨哗啦啦地就落了下来。 元嘉直接浇了个透心凉,直打喷嚏。 还好这时候人多,再加上这阵仗是他自己弄出来的,早就有了准备。跑进屋子,衣服一脱就泡进了热水里面。 樊浩轩正在往里面加药材。 元嘉这会儿已经减少药浴的次数了,但这次因为要淋雨,樊浩轩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 夏家的各种设施当然不是客栈所能相提并论,元嘉没一会儿就蒸得小脸通红。 樊浩轩拧了一条热毛巾,轻轻擦去元嘉额头上的细汗,又将元嘉带的帽子给小心翼翼地摘了下来。 元嘉才发现自己刚才在樊浩轩面前干了什么……是不是太奔放了一点? 可是为什么他一个男人也要担心贞操问题啊摔! 还好,因为是药浴的关系,樊浩轩很快就转身出了门,关门前交代了一声:“你慢慢泡一会儿,水凉了叫我,我就在隔壁。”那声音暗哑地不像话,元嘉听着都不敢抬眼,小声“嗯”了一下。 这么大的动静,还引动了天象。 元上师的名头一下子就打响了。 那五道天雷就像是五颗扎扎实实的定心丸一样,将浮动的人心一下子定得牢牢的。 如今大定朝名存实亡,各方群雄割据之势初显。滨州地处西南虽然暂时能够偏安一隅,但是他们西南的老大夏王可也是扯了旗子了的。扯旗子代表着什么,代表着要打仗! 打仗不是说打不过来,滨州就会没事。一旦开战的话,衙门会到各家各户征兵、收税,尤其是匠户很可能就直接被到到军营里面去了。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都是两说。 雷,是天地之间至刚至阳之气。虽然打仗的阴影还没有消除,但是最起码暂时稳住了民众的情绪。 元嘉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么一折腾,花费了6点气运值的效果那么大,第二天就在民众的夹道欢迎中,正式搬迁入原本的夏宅。 而元嘉原本在客栈住的那间房间也瞬间变成了上师套房! 很贵,非常贵,一般人住不起,住之前还得斋戒五日! 夏宅太大,鲁成鲁安招来的人手不能浪费在这个上面。除了留下基本的一些下人之外,元嘉直接将大半的夏府用阵法封了起来。 这才是真·密室。 巨大的海图直接放在一间屋子里面,上面的各种线条元嘉也是第一次看清楚。 广袤的大陆、零星散落的岛屿、一个个标注的地名、穿梭往来的航线,元嘉首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次直观的感受。 夏家的这副海图不可能涵盖整个星球,元嘉的视线落在那没有刻画的边沿,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那里会是什么呢?” 樊浩轩突然伸手扣住元嘉的肩头,把人拉进怀中:“元元想去的话,哥以后陪着你一起去。”但是别想着能甩开他,天南地北都不可以! 元嘉倒是没多想,刚才只是他体内的冒险因子微微露头。 不论元嘉对未来有多少畅想,现实是他现在连一块小舢板都没有。 码头是码头,码头也只是码头。码头是自己的,船是别人家的。 夏家走的时候,只是把房产给交了出来,但是夏家的几艘渔船并没有说放手。 这样一来,元嘉也不好抢夺。哪怕现在元上师高高在上,这代表着他更加需要维护形象,而不是去破坏它。 对于未来的规划,元嘉有一大半还需要在滨州实现,饶城只是第一站。 夏家并没有海船,倒不是以夏家的财力攒不出一艘海船来,夏家从两位夏王府的殿下身上刮了那么多年的油水,别说一艘海船,就是两艘也能凑得出来。但是海船这东西不比宅子啊珠宝啊什么的,这海船太打眼。 原本在夏老爷的规划当中,倒是想折腾折腾这海船了。那是因为现在这世道,夏王府就算再多的眼线,也不可能浪费在他们身上,再加上夏老爷这回打通的关节,倒是可以狠狠运作一番,没想到还没动作就打了水漂。 至于元嘉他们怎么看出来的,问题还是出在那张海图上面。 地图,这个东西算是战略物资。海图倒是没那么严格,哪怕是海上的渔民,也大多是弄个小舢板,在近海撒两下网罢了。这年头有实力出海的能有多少?能绘制出一张海图,需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成本? 赚大发了! 元嘉心情很好,易雪峰就趁机进“谗言”:“滨州这地方咱们可以好好发展。尤其是饶城,原本几乎就是夏家只手遮天,现在我们接手,只要速度够快,等别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咱们已经稳住了。两个码头在手上,少爷您手上的钱,过上一段时间也能稍微动一动。这几天我都打听过了,滨州最大的造船的作坊在海盘……” “海盘?”樊浩轩原本就一直默默听着没讲话,但是听到海盘这个地方的时候,突然就开口打断了易雪峰,神情也严肃起来。 易雪峰知道的也就是道听途说,他常年跟着梁禄,对于京城的大小势力可谓门清,对于整个大定朝的大势也熟悉得不得了,但是说到地方势力,他就不太清楚了。滨州这么一个地方,原本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最近了解起来的,所知道的当然只是一些表面信息。 更何况现在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所提供给他的资源,都无法和原来梁禄的相提并论。 易雪峰倒是也有些不确定:“海盘这地方有问题?” 海盘有问题,而且这问题大了去了。 海盘是个镇,还算的上是滨州第一镇。樊浩轩指着海图上的一角说道:“海盘就在这里。” 接下来不用樊浩轩多说什么,就连元嘉都看出了海盘的地理优势。这就跟东邑差不多,不过东邑充其量只是一个内陆码头,海盘的平台可要大得多。 海盘镇坐落在一个海湾边,旁边九条水脉汇聚,入海口附近形成一个巨大的内陆湖泊,周边水系极度发达,这地方竟然只是一个镇,这一点都不科学。 “这地方到底是什么势力?”易雪峰眉头微微一挑,“海盗?” 一个相对闭塞排外,又有强大实力的势力,这并不难猜。 元嘉抬头畅想。一个巨大的海盗势力,能够在海边掌握这么一个镇,甚至发展成为滨州地区最大的造船重镇,那他们的库房里得有多少钱啊?珊瑚树什么的,都堆成山了吧?那枝枝杈杈的多容易积灰尘,要不要他来帮着减轻负担? 樊浩轩原本还挺严肃的,结果看到元嘉的视线开始涣散,突然就轻笑了一声,抬起元嘉的下巴,亲了一口,在元嘉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就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元元想搬哪里就搬哪里。” 元嘉低头捂脸,还能不能好了?咱就不能好好谈些正事吗? 易雪峰的眼角抽了抽,没吭声。 樊浩轩将元嘉往自己身边拉过来贴着,才接着说道:“雪峰先生猜得没错。说起来,雪峰先生可能知道。” 易雪峰倒是惊奇了:“嗯?哪家的势力?”这西南三洲的地界上面,难道还有势力敢扎钉子? “梅州梅家。” “梅家!难怪了。”易雪峰见元嘉不懂,就解释了一番,“梅家是真正的千年大族。” 梅是古姓,源于上古某位公子,赐封地梅,后代就沿用梅姓,并在梅地繁衍生息。历朝历代,朝野中都不乏梅家的势力。 “现在虽然说是梅州的梅家,但实际上古时的梅地远远不止现在的梅州,还得加上这么长年月的发展。梅家尽管一直蹈光养晦,但是……” “谁都别想在太岁头上动土?”元嘉随口接话,手指在海图上点过来戳过去地研究。 海图上面只有一些沿海城镇的分布,也没有多精细,从海盘出发往东不远,就有一个巨大的岛屿:“这里是兰粟岛。”那个岛上写着一个兰字,这很好认,接着元嘉补充了一句,“梅家的。” 元嘉的口气说得太过肯定,以致于樊浩轩和易雪峰都只是微微皱起眉头,但没有开口。 元嘉注意到两个人的表情,微微觉得有些奇怪:“兰粟岛不是梅家的?那他们要海盘镇干什么?”梅家的实力有多大,他是没什么概念,但是梅家之所以蹈光养晦,刚才易雪峰指出的大定朝的梅家势力,也都是在东南沿海一带,在元嘉看来唯一合理的解释,“难道不是梅家已经看不上大定这块地方,到别的地方去玩了吗?” 这就像是一窝小狗还在争抢着主人丢下的那一根肉骨头的时候,一只小狗已经自己跑到外面打猎去了,吃上肉了,根本看不上那么一根肉骨头了。 这样的事情在元嘉那时候并不少见。由于很多问题,有许多家族在国内名声不显,但是在国际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影响力绝对不限于一城一地,一般人尽管没怎么听说过,但是只要稍微往上追溯一下,这些人家的祖上大都能在历史课本上找到痕迹。元嘉出身于那样的家庭,倒是偶尔接触过一两次那种老式家族。 在海图上,明显可以看到兰粟岛和海盘镇之间的距离非常短,中间只隔着一个海峡。 虽然作为海盘镇,地理位置真的非常不错,但是也没有好过饶城,而且滨州也不是梅州的大本营,为什么就占着这么一块地方不放手?毕竟梅家的势力再大,也没有到让谁都能让步的程度。如果仅仅只是造船的话,在梅州所控制的沿海地区,哪里找不出这么一个地方来? 易雪峰的脸色严肃起来,他想说什么,但是元嘉显然没有兴趣再谈论下去了。梅家怎么样,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嘉现在想的是在滨州的事业问题,他脚跟一转去了厨房,然后拿出了三样东西——生蚝、海菜、椰子。 易雪峰看见海菜,脸还是绿的,对椰子倒是直接捧了过去,还熟练地拿了一根筷子,轻轻松松开了一个洞,插了一根细细的芦杆进去,就开始抱着吸了起来。 说是芦杆,但是这东西并不是芦苇的杆,而是滨州地区特产的一种野草,在靠近河边的地方,十分茂盛。这种野草,草茎中空,还微微带着一点清香,当地人会用来编织成凉席,也算是滨州的一种特产。 元嘉也不管。厨房里椰子多的是。他最近为了想点财路出来,两天就消耗了两箩筐。 这个厨房在宅子的阵法笼罩之下,虽然一应器物俱全,但是具体还是要自己动手。索性三个人一路过来早就配合默契,易雪峰直接捧着椰子就坐到了灶肚前面,开始烧火。 没一会儿,元嘉就做了一大桌子菜。 易雪峰吃得头也不抬,各种加了椰子的点心,更是一大半进了易雪峰的肚子,这货还想兜着走。 元嘉也没管:“吃过还可以的话,我想先发展三样东西。一个是椰子,现在的椰子可以直接喝水,里面的果肉做成椰丝,可以用在各种点心上面。生蚝可以做成蚝油,这些普通的蔬菜和肉类,只要起锅的时候稍微放少一点,味道就很好。重点是海菜。” 一听到海菜两个字,易雪峰的脸色直接就变了。 樊浩轩倒是兴致勃勃,看着元嘉将几种海菜干铺在桌子上面:“海菜晾干了能放很久,而且这么一点,泡开之后能涨到那么多。只要泡开之后稍微拌一拌就能吃。”元嘉想到当初看到的那些流民的脸色,情绪微微低落下来,“这东西多少有点盐分,打仗也好一般人家庭也好,身边放一点海菜干,希望多多少少能减轻一点问题吧。” 樊浩轩突然伸手握了握元嘉的手,轻声道:“不用担心。” 易雪峰也脸色一僵,第一次夹了一筷子海菜,味道竟然十分不错。他又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站起身对着元嘉恭恭敬敬地作揖:“学生狭隘。” 元嘉被易雪峰的举动吓了一跳,而且先生学生的是能瞎叫的吗?雪峰先生学富五车不错,可是数学也就那样啊!学术数根本就不可能,别以为自称了一声学生,他就会教他术数了啊! 第四十六章 蚝油 既然海菜还没面世,就被元嘉定义为赔钱货,那么剩下的两样就得赚钱贴补。 在这个世道下面,这些个营生能赚多少钱,元嘉并不关心。重要的是,一旦有项目开始推行,那他就能渐渐将钱拿出来,了不起找个地方养珍珠,到时候海船一跑,拿多少钱出来都是天经地义。 但是关于怎么样养殖,元嘉其实还没什么概念。但是目前在滨州这地方,哪怕不种不养,随便捡捡也有许多。再加上他有梳理地气的技能在手……海水也能梳理一下的嘛!虽然不确定有什么效果,但总不会是坏事。 元嘉刚刚把蚝油粗加工出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外面已经堆他这个元上师吹成什么样了。 只是当元嘉换下大礼服,重新穿着常服出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人们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气运珠:稳定民心,气运值+3 元嘉和樊浩轩对视一眼。 他们倒是没别的意思,但是落在身后的易雪峰眼中,眼角又抽了抽。 乌纳的海船还要停靠上一段时间,大船上装来的香料之类的货物,只有一个字——贵。最近倒是往来有些商人,但是显然还不足够将所有的货物吃下,这代表着乌纳人还得再多跑几个港口。 饶城唯一的酒楼内,樊浩轩、元嘉和乌纳船长、大副对面而坐。 面前的菜还没有上,整个一张大桌子显得格外空旷。 船长和大副的五官长得和大定人差不多,就是肤色黝黑,人比较魁梧。这也是在海上跑船的人的通病。 两个人都会一点大定话,双方之间的交流还算流畅。 元嘉没想到自己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对外贸易,直接就出口赚外汇了。哦,不对,这年头的没什么外汇一说,硬通货就是金银。 金银的数量元嘉本来不多,但是夏家那边得到不少。那这部分钱,还是暂时别拿出来的好。 元嘉用来和乌纳人交易,用的是宝石,一小袋红宝石直接就换了一船的货。 船上的货全都卖空了,对于乌纳人来说就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们就有足够的钱来采购各地的特产,然后再运回乌纳。这么一来一回,能赚人一生都赚不到的钱,但是风险也很大,大部分人还没有来得及赚到财富,就已经被大海或者是海盗吞没。 气氛轻松下来,樊浩轩拍了拍手,自然就有人端了一道道菜上来。 饶城当地的蔬菜产量不高,做菜还是大部分用海产品。这些东西船上的人一年到头都在吃,都快吃吐了,好不容易上个岸想改善一下生活,却发现还是这么点东西,当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但是谈生意嘛,怎么也不能就这么甩开就走。 当乌纳船长和大副两个人吃进第一口蔬菜的时候,脸色同时一变:“唔!好吃!” “味道,好!” 这年头跑船是大冒险,船长虽然赚得多,但是并不会讲多余的钱花在多请一个厨子上面。说实话,跑船这种搏命的买卖,基本也没有厨子愿意跟着上船。船上的伙食都是轮流做,大部分也就是烧烧熟的程度。 桌子上的菜不少,其中有几道菜,看上去也十分简单,但是貌似就多了一种调味料?这种黑黑的浓稠的是什么东西? 大副激动地拉着船长,叽里咕噜就是一长串的乌纳话。 船长也是连连点头,然后指着面前一盘放了蚝油的菜,道:“味道,好!”他不会说调味料,只能这么比划。 元嘉其实已经明白他们的意思了,但是做生意的规矩嘛,还是要端一端架子的。所以他故作谦虚道:“两位能喜欢就好。” 船长更加用力地指了指浇在菜上的蚝油:“味道,好!” 元嘉依旧装出一幅听不懂的样子。 直到船长最后差点把盘子戳破了,元嘉才“恍然大悟”:“这是蚝油。” 船长瞪眼,喃喃重复:“好友?” 元嘉也不纠正那微妙的发音:“对啊,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一种调味品。两位若是喜欢,我一会儿送你们两瓶。” 长长的一段话,两个乌纳人连猜带蒙倒是明白过来了,听到要送,他们当然很开心,白拿的东西怎么会不高兴呢?但是,船长摇了摇头:“好友!买!” 然后元嘉又用一大段的大定话回过去,意思就是蚝油这东西制作不易,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会做。两位是朋友啊,朋友要,他当然给啊,但是买的话,他没那么大的量啊,好朋友也是很为难的嘛。 船长和大副两个人天南地北到处跑,自认为见多识广,但是蚝油这东西确实是没有见过。他们知道元嘉的话肯定是假的,否则今天这张桌子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用蚝油做的菜,明显是想把蚝油卖给他们,但是…… 船长和大副两个人对看一眼,当下也不说话,直接拿着元嘉送上来的两瓶蚝油走人。 在外面盯着厨子做菜的易雪峰这才跟着两位去了码头,叫上人马将货物卸到宅子里。 海图之后,易雪峰倒像是想开了什么:“以前是我眼界太窄,一天到晚就盯着大定朝这一亩三分地,完全不知外面还有许多精彩。若是将来能有一条海船出航,也不知道天地有多辽阔?” 樊浩轩依旧不待见易雪峰,当下就泼冷水:“倒是不知道雪峰先生什么时候学会了泅水。” 易雪峰浑身一僵。不会泅水怎么了?不会泅水就能不出海了吗? “更何况,雪峰先生连一艘小小的江船都……海船……啧……”樊浩轩一边摇头一边走了。 易雪峰想到怎么来的饶城,脸色也是一白。晕船的感觉实在太过美妙,可是在江上晕,不一定在海上也晕啊。看看载他们过来的那艘船才多大?一艘海船至少能装下十来条江上的客船。大船一定更加稳当。 元嘉在书房里,见樊浩轩心情不错地回来,当下就说道:“又欺负易管家了?”他原先以为这两人关系不错,简直太甜了。凭什么曾经共事多年就关系好啊?凭什么救了一命就关系好啊? 这两个人的关系当然称不上太坏,但绝对属于那种“看到你不舒坦我就舒坦了”的关系。 元嘉想到有人在他面前搬弄这两个人的是非,还让他防着易雪峰一点,就忍不住头疼。 樊浩轩两步走到元嘉身边,再一个姿势变化,就将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伸出手指给揉太阳穴:“怎么就赶走了一个下人?哪里做得不好?”这些下人都是鲁成和鲁安找来的当地人,有几个还是未曾离开的原先在夏府做事的。 元嘉被按得舒服地直哼哼:“嗯。他告诉我,你被易管家勾搭去了。” 樊浩轩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我和易雪峰?!”这不可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他!” 元嘉赞同:“我想易管家也是这么想的。” 樊浩轩哼了哼,突然将元嘉的脸扭过来对视:“元元就这么放心我?” 元嘉:“……难道你还真的和易管家有一腿?” 樊浩轩丧气地垂下肩,低头轻轻啃了元嘉的耳垂一口,又舔了舔:“元元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元嘉被他舔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虚虚搭在樊浩轩肩头的手臂,都透着一点欲迎还拒的意味。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樊浩轩几乎没有任何抵抗力。只要樊浩轩一亲近,他就自动手瘫脚软。这绝逼是因为气运珠作祟吧?两个主人什么的。 樊浩轩看出机会,直接就把人抱到书房的软榻上面。 金丝楠木的框架,中间用老藤编织,一侧镶嵌了汉白玉的石片…… 当元嘉的背脊接触到老藤的微凉时,倏然惊醒:“等等等等!” “不等,我不要再等了。”樊浩轩正埋头苦战,听到元嘉的话,抬头用唇舌封住,手上的动作不停,不让元嘉有清醒的机会,不让元嘉说出任何一声拒绝。 事情总是似乎在往好的方面发展,但是樊浩轩太清楚身下的这个人了。往好了说是随遇而安,往坏了说就是没心没肺。元嘉看上去会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放在心上,也确实会做一些事情,并不只是口上说说而已的那种。但是他呢?他在元嘉心上究竟有多少分量,他并不清楚。 若是换成是一般人,绝对不会像元嘉这么平静吧? 樊浩轩在那次过后没多久,就知道自己错了。对元嘉,不应该等,不应该给他时间;对元嘉,只能用逼的。他得逼元嘉认清事实,逼元嘉正视自己。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元嘉的预料,他原本还等着樊浩轩自动停止,却发现这不可能。樊浩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动作有些失控。交缠的唇舌强势而富有侵略性,兄弟之类的借口像是剩下的最后一层薄冰,瞬间就融化了。 他们所在书房在宅子的禁地里面,除了易雪峰之外,根本不会有第四个人。 而易雪峰一般除非他叫人,否则从不会主动进入到他的书房。 元嘉:完了! 第四十七章 暂别 元嘉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靠着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手段,来拯救自己的贞操。 不对,他没上吊。 元嘉拿着两颗白煮蛋在眼睛上滚过来滚过去,也不知道这到底有没有用处,但好歹眼不见为净。 昨天樊浩轩把他逼哭了之后,就被他拉入黑名单。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用做的吗?他明明都已经在努力调整心态了! 樊浩轩隔着一张桌子看着元嘉:“元元,我……” 元嘉一抬眼看到樊浩轩倾身靠过来,马上道:“别过来!” 樊浩轩用力吸了一口气,出口的话都有些不稳:“元元,别这样。你不能这样。” 过了,他知道他昨天做得过头了。要不是看到元嘉的眼泪,他会不会继续做下去?他扪心自问,哪怕在看到元嘉眼泪的时候,他有过一刻也想着继续下去。想要占有这个人,在这个人身上烙下自己的印记,想让这个人完完全全的属于他,这样的憧憬几乎已经掩盖掉所有的理智。 元嘉闭眼继续滚鸡蛋,不理。 樊浩轩站着不动。 等元嘉滚完鸡蛋,觉得眼睛好一点了,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樊浩轩还没走,两眼赤红地看着他。 元嘉不知道樊浩轩这一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被他这样看着,他心里头有些害怕,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腿有些软,踉跄了一下。 等元嘉稳住身形的时候,看到樊浩轩伸出手,在他身边形成一个护卫的姿势,然后又迅速退到一臂开外。 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忍心,更加觉得自己矫情,但是他一个直男……好吧,最起码是自以为直了很多年,突然一下子面对要被爆菊什么的,给他点时间怎么了? “我……”元嘉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时候,樊浩轩突然说道:“等回到云州,我们就成亲。” 咦?元嘉瞪眼。 樊浩轩还在继续说:“昨天是我不对,我们都还没成亲,我不该这么对元元。” 啊?元嘉更困惑了。 樊浩轩微微像元嘉靠近了一步,声音更加放轻:“等到我们成亲了,我才能和元元在一起。” 哈?元嘉顾不得发呆:“什么成亲?” 樊浩轩理所当然道:“当然我和元元,我们两个成亲啊。” 被樊浩轩的语气影响到,元嘉反射性地点了一下头:“哦。不对,什么时候说的我们要成亲?” 樊浩轩接地更顺了:“刚才不是说好了,等回了云州就成亲么?元元乖,哥先回去准备婚事,你早点结束掉滨州这里的事情回来。” “你要走?”元嘉抓住重点,也顾不得在和樊浩轩冷战,“你要回云州?” 樊浩轩是多么会顺杆子爬的人,见元嘉靠近,直接就把人揽进怀里,松松抱着:“嗯。姑父来信,说让我回去。樊家那边也有点松动。” 樊浩轩要走,其实并不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原本他能够陪着元嘉来滨州,才是出人意料。 作为西南首府,云州城才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重中之重。再加上如今乱世初显,各方面显然人员紧缺。换句话说,若是想要有所行动,这种时候也是敌人最容易露出破绽的时机。 樊浩轩到滨州固然有麻痹他人的意图,但是不可否认,他们在滨州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元嘉将说要不要跟着樊浩轩一起回去。这和成亲不成亲的没关系……好吧,也许有点关系,哪怕他嘴上再怎么抗拒,他其实也明白,估计就这么栽在了樊浩轩手里了。但是不说这个,就是两人一路过来的情分,他就不能这么看着樊浩轩一个人回云州孤军奋战。 樊浩轩闭了闭眼,再开口又像是回到了那个溺爱幼弟的兄长:“元元不用担心。那边该铺的路已经铺好了,哥回去直接把他们打服就行了。哥在云州等你,你要早点回来。” 元嘉忽然明白,昨天樊浩轩那样……急切,是不是因为确定了归期? 而无论樊浩轩口头上说得多么轻松,这一次云州之行,肯定有着很多危险,甚至危险到这个男人都没有把握护住他,这才让他留在滨州! 元嘉突然之间怒火就窜了上来:“我们一起走!”他会阵法会遁术,才不是易雪峰那样的弱鸡! 樊浩轩笑了笑,拒绝:“元元,留在滨州,你还得和乌纳人谈生意,椰子树林还没有种起来,生蚝海菜也还没开始养。元元不是还说过能养珍珠?正好可以试试,大定虽然这样,别的地方还是可以换到不少好东西的。” 这个人对他的心思,有几分是出于兄弟之情,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喜爱?明明靠得那么近,明明就那么关心他,他却不敢问。这个人如今已是那么勉强,将来呢?若是他一直逼,又能逼到什么程度? 昨天,他还以为会将元嘉的真心逼出来,结果却是将自己逼到了墙角。 樊浩轩晚饭都没吃上就走了。 元嘉一个人窝在厨房,对着还没做好的干粮生闷气。 易雪峰进来的时候,都有些被低气压吓到,开口都觉得带着生命危险:“少爷,酒楼的掌柜想见您。” 元嘉抬头,“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我去换身衣服。” 易雪峰等了半天,发现元嘉还没有走出来,不由得奇怪地抬头,发现元嘉正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对他看着,不由得心头一跳:“少爷?”这眼神怎么像是要把他卖了一样? 元嘉咧嘴一笑,一口白牙亮闪闪:“雪峰先生大才,当个管家委屈了。我元家现在庙小,要不给您推荐一所大庙?” 易雪峰平时转得贼快的脑子,突然卡壳了一下,接着把元嘉的话放在脑子里过了好几圈,发现还是同样一个意思——他被炒了! 易雪峰只感觉到晴天霹雳!他自认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竟然当个管家还被嫌弃了! 易雪峰的脸色灰败,向来挺直的背脊都佝偻了下来。 元嘉见状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雪峰先生好好考虑,当然我也不勉强。” 易雪峰翻译:别给脸不要脸,咱们好聚好散。 元嘉做这个决定倒也不算是一时兴起。他是真心觉得,对于易雪峰来说,他这个平台太小了。当然,他也没有将易雪峰放归山林的意思。易雪峰这样的人,更适合跟在樊浩轩身边。 樊浩轩的成长经历,要说他对这些阴谋诡计什么的不知道,那肯定是瞎说;但要说他有多擅长,估计他也就擅长识破,让他自己去搞点阴谋诡计估计是不成的。 术业有专攻嘛!这种事情还是更加适合易雪峰来折腾。 在元嘉和酒楼掌柜的谈好初步意向后,易雪峰在浑浑噩噩之间,就被打包上了前往东邑的客船,包袱里还有一封推荐信——给樊浩轩的。 包袱边上还有一个篓子,里面诸多糕点特产——给樊浩轩的。 反正易雪峰晕船,啥都吃不了。 元嘉摸着头颈上挂着的气运珠,笑得有点阴测测的。樊浩轩走的时候,将气运珠留给了元嘉。 气运珠:求放过,我还只是一个孩纸。 元嘉听着气运珠平板的语调,搓了搓下巴:“遁术现在能遁多远?” 蠢货,他是有传送阵的好不好?再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听话,让在哪里就在哪里?倒是现在樊浩轩和易雪峰人都不在了,有些事情他做起来能更加没顾忌一些。 很多事情,元嘉其实在樊浩轩和易雪峰面前根本就不会提。他毕竟是异世来客,无论是对大定朝,还是对所处的这个星球都没有任何认同感。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是,人不一样。 在这样乱世之下苟延残喘的人们,让他触动了。 他如果不是碰到了樊浩轩,不是有了气运珠,他现在也会是这群人中的一个,或许早就已经变成了白骨一堆。他能做的不多,但还是能做一点是一点。 哪怕,这在别人看来,会有些大逆不道。 元上师的威名在饶城正如日中天,酒楼老板虽然是上门谈生意,但是对能见到元嘉,兴奋的涨红了脸。 元嘉其实心里面也明白。蚝油在怎么好,可是这世道之下,还能上酒楼来吃饭的人,能有多少?现在能坚持开着店就已经够不容易了。 但是元嘉还是很乐意和酒楼老板交流的,一来大家都会做菜,二来酒楼老板是个地地道道的饶城人,对饶城当地的各种土产也好,地理地貌也好,知道得简直不能更清楚。 一个下午,两个人相谈甚欢。 酒楼老板临走还答应带着元嘉四处走走。 之后,酒楼老板还以为元嘉只是客套话,但没想到元嘉真是信人。反正最近也没什么生意,酒楼老板就把酒楼交给掌柜的暂时看管,自己再叫上几个随从,外加元嘉带来的几个人,一起组成了一个马队,一共三辆马车,准备好好玩玩。 他们出发的前一天,乌纳人的船走了,带走了两瓶蚝油,留下了一张订单。 乌纳人还要去几个港口采购东西,大定朝的大部分港口显然是不行了,但是世界之大又不是只有一个大定,多的是和平富饶的地方。 第四十八章 坐不住 西南并入大定朝的时间未远,曾经被朝廷视为蛮夷之地。 西南真正的开发是在西南变成了夏王的封地之后。在经历了历代夏王的治理后,朝廷才知道自己损失了什么。 一年三熟的土地,水系发达的鱼米之乡,淳朴的百姓……而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后,西南早就不知道大定朝姓梁,只知道西南王姓夏。 而在夏家入主西南之前,樊家是比夏家更早进入西南的家族势力。当然,樊家更加看重的是西南的森林资源。直到现在为止,樊家的木器家具生意依旧在大定朝闻名。 除此之外,还有一样——棺材铺。 棺材这生意虽然说起来上不得台面,但是很赚钱。 别说是富贵人家,就是一般人家只要有条件的,做棺材用的板材都会在家里放上个十几二十年的不稀奇。而且,棺材板用的都是好材料。 樊浩轩回云州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这棺材铺的生意。 “现在这世道,做什么都不容易啊。”坐在樊浩轩面前的是一个眉毛都白了的老头子,但是论起辈分,这个七十多的老头子,还得管樊浩轩叫一声叔叔。 老头子不仅精神好,人还精明:“小廿看这天下一时半会儿的也太平不了,咱们樊家虽说家大业大的,也不是那经不起风浪的小舢板,到底还是抱团的好。” 一般在家族中负责经商的,都是家族地位不怎么高的。樊廿排行二十,樊浩轩一时半会的都不知道是哪一支。不过矮子里拔长子,既然他负责那么赚钱的营生,在家族中也多少是有一点地位的。这也未必不是一次家族里的试探。 现在这种局势,未必一定是夏家需要借助樊家,就是樊家也要借助夏家。 樊家有钱,夏家有兵! 钱,越来越不值钱;兵,却是个好东西。 樊家发展数百年,说起来手底下也多少有一些私兵。但是这部分私兵,一来不好放在明面上,二来也因为不能放在明面上,数量并不多。虽说一直是贵精不贵多,但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再精也抵不过千军万马。 樊浩轩大体知道这樊廿的来意,但是他也未必一定要接话茬:“我刚从京城回来,对西南这边的情势也不太了解。族里面若是有什么困难,倒是可以跟我说一说,我能帮上手的必定是会帮的。” 说这话的时候,樊浩轩的脸色有些憔悴,三分是真的赶路赶出来的,三分是装出来的。 樊廿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拱手告退了。人家这意思多明白啊?有用的时候想到人家了,赚钱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呢? 樊浩轩这么一个族长,族里面究竟有几个能把他当一回事情的? 樊廿自己在族中的地位低下,往年他一个商人,开宗族大会的时候都是站在边角落。这一回倒是有两三以前高高在上的樊家族老们找他谈过话了,嗯,就派了个管家来。 樊廿是当商人的,算盘谁都会打,他打得格外利索一点罢了。几位族老的意思,那是让他站队。可是站完队之后呢?几个族老就能统一战线?如果统一不了,难道要分族?樊家若是分成几块了,那比一般的世家大族还有什么优势?在这样的局面之下,顷刻间覆灭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樊家的族长都还在呢! 归根结底,樊浩轩还是会被推出来的,哪怕只是当个傀儡族长。但是呢,族老们又不敢,毕竟樊浩轩的背后还站着一个夏家。一个掌控着西南三洲,一个扯了旗子的夏家! 无论夏家最后成败,如果扯破脸,夏家不说收拾了樊家,让樊家伤筋动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没错,夏王妃是樊家人,可是不说外嫁的姑娘,就是说亲缘关系,夏王妃也肯定站在自己的亲侄子背后。哪怕两个人之间闹了许多的不愉快,远近亲疏是个人都分得清楚。 再说人家姑侄两个人的事情,樊浩轩又是夏王妃带大的,说是亲妈也不为过了。这样的关系,再闹翻,还真能翻天? 樊廿想了想,又想了想,发现自己没什么好想的:“一样要站队,干脆就这么站了。”他跟着族长,谁能说出他的错来?这年头,樊家再有钱也靠不住,还不如靠个手底下有兵权的,也不指望什么,但总能维护一二。 樊廿光棍,心里面已经下了决定,回去就开始收拾。这会儿也简单,因为这世道,店铺早就已经没多少生意。他开的又是棺材店,本来就在街面冷清的地方,一间铺子也不值多少,将账目盘点清楚,转手就去找了樊浩轩。 扑空! 樊浩轩去了王府。 夏王召见。 这还是樊浩轩回西南之后,第一次见到夏王。哪怕他是在夏王府长大,夏王和他的关系也并不亲近。早年他并不知道原因,只以为是严父,毕竟夏王对待夏睿诚也差不多的样子。但后面他去了京城,时间久了,才慢慢有了一些猜测,包括当年为何要将他送到京城的原因,还是这么不遗余力地将他送到太子身边的原因。 樊家人的□□是其一,但是樊家人的手再怎么长,也伸不到也不敢伸到夏王府里。 能让夏王妃这么做的原因,除非是他在夏王府里,比在太子身边更加危险! 而在夏王府里,能在夏王妃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人选…… 夏王的书房里面,樊浩轩已经站了很久了,夏王也没坐下。 两个人神态相仿,同样冰冷。只是相较之下,夏王更显沧桑:“姑父忙于政务,过了这么久才叫你来谈谈,不会怪姑父吧?” 樊浩轩赶紧拱手:“浩轩不敢。” 夏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像是个笑的样子,指着边上的茶桌说道:“真是的,站着干嘛?过来我们爷俩好好聊聊。” 樊浩轩在心里面冷笑,什么爷俩?他坐下,动作熟练地点了炭炉,热水煮茶:“姑父这些天辛苦了,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夏王叹气:“我倒是想休息,可不是没人分忧嘛!现在你回来了就好了。你和大郎两个,我是最放心不过的。” 樊浩轩低头泡茶,只是说道:“浩轩在京城一路奔波,回来只想过点安稳日子,别的都不想。” 夏王的眉头跳了跳。过安稳日子,逼迫姑母,逼迫弟妹,逼迫世子让步,现在还一点点将樊家渐渐捏住?好一个安稳日子! “这世道,二郎你刚从京城回来,想必知道的比姑父更清楚。安稳是安稳不下来了。覆巢之下无完卵,二郎你想休息一下是可以,可也不要把骨头都休息散了。” 樊浩轩点头:“姑父说的是。” 夏王见樊浩轩这副样子,也不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东西,缓下语气道:“你呢,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姑母早就在开始给你相看,趁着现在世道还没大乱,赶紧将事情定下来。” 樊浩轩还是点头:“姑父说的是。不瞒姑父,浩轩这次回云州就是准备操持婚礼……” “哦?二郎这是已经有了中意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幸能得我们家二郎青眼。婚礼的事情你自己也别瞎忙活,你姑母早就给你准备了。到时候你跟你姑母说一声,什么事情都妥妥帖帖的。”夏王这回倒是眉眼含笑了,“来先跟姑父说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樊浩轩添茶:“让姑父失望了,不是姑娘,是个小子。” “啪!” 樊浩轩是被一方砚台砸出的书房。 “荒唐!”夏王暴怒的声音传遍了半个王府。 樊浩轩的脸色倒是没一分改变,脚步一转去见了夏王妃。 夏王妃知道这回夏王到底要跟樊浩轩说些什么事情,早早就遣走了身边伺候的人,只留了当年一个陪嫁丫头,如今的管事嬷嬷在身边。 嬷嬷见樊浩轩过来,将人带到花园子里的亭子里坐下,自己就退到了院门外守着。 夏王妃看到樊浩轩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别听你姑父的!他挑的那些好闺女!” 樊浩轩表情不变,应道:“嗯,浩轩没打算听姑父的。” 夏王妃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怕你一时口快,答应了下来。姑母也不是说那些闺秀不好,那些倒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人品才貌无一样不好,只是……对夏家更好。咱们樊家人,没必要替夏家人卖命。” 樊浩轩有些惊讶夏王妃这回这么说话,毕竟这位姑母出嫁已久,早就将自己当成是夏家人,而不是个樊家人。 夏王妃看着樊浩轩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姑母知道自己做得不对,但是你要相信,姑母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姑母有姑母的难处,你现在大了,多少也能够明白。” 樊浩轩刚才在书房陪着夏王喝了那么多茶,肚子的油水早就刮光了,这会儿有点饿,拿了桌上的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塞完就皱眉。 夏王妃见状倒是笑了:“怎么出去那么久,回来自家的东西还吃不惯了?” 樊浩轩点头:“姑母,我有中意的人了。” 夏王妃好心情道:“哪家的姑娘?” 樊浩轩站起来走远一步:“是我义弟。” 第四十九章 面朝大海 和云州的樊浩轩不一样,元嘉在滨州简直像是离了笼子的小鸟一样……咳,活蹦乱跳。 酒楼老板在当地也算是充满正能量的人物,出身穷苦,幼时离家,从一个酒楼学徒,再到一个馄饨摊,再到现在一个大酒楼。就算现在生意清淡了点,人家在饶城的地面上,也是数得上的人物。 “饶城的世道也不是那么太平,元上师以后要出门,恐怕也得多注意几分。”酒楼老板看着元嘉在海边跑跑跳跳,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看起来一点都没有高人的样子,忍不住把人当成自己的晚辈提醒了一句。 话一出口,酒楼老板就觉着不对。人家一个上师,连天雷都能招出来,还怕什么小毛贼啊! 元嘉倒是不以为意,对别人的善意要保持感恩的心:“多谢提醒,我以后会注意的。对了,这边出去有岛吗?我好像看到那边有小岛!” 海风很大,不过如今天气热了,吹着倒是舒服。 酒楼老板顺着元嘉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笑道:“那不是什么岛,就是几块礁石。等涨潮的时候就会被淹掉了。从皋西村出去,倒是有几个小岛,不过上面只有一些海鸟,草都没几根的。” 元嘉不死心:“再远一点呢?” 酒楼老板摇了摇头:“再远一点是要多远?再远我也不知道了。对了,明天我找了一家渔民,我们可以跟着一起出海打渔。” 元嘉的眼前一亮:“这个好!” 渔民不是普通的渔民。这个渔民在当地非常有名气,他的船也是最大的,足够能容纳下他们一行人。 元嘉站在船头拿了根鱼竿装模作样的钓鱼,连样子都没有。 渔民不知道元嘉的身份,摇了摇头还过来指导元嘉怎么钓鱼,一番纠结之后,终于将元嘉的姿势摆对了:“不过今天这天气看着不对,应该没什么鱼。” 渔民刚说完,元嘉的身体就往前一扑,差点就这么飞出船舷。 渔民的反应很快,迅速将元嘉抓住,呼哨了一声,就有人过来接过元嘉的鱼竿。 这些经年在捕鱼的渔民们,力气可不是元嘉能够比拟的。 元嘉看着几个黑瘦的汉子涨红着脸,再看看外围一条明显的水线在打转:“这是什么鱼?好像很大!” 渔民们憨厚的笑笑:“还不知道是什么鱼。不过这边倒是挺少见这么大的鱼,放心,等他们遛鱼把鱼遛到精疲力竭了,自然就会上来了。” 遛鱼遛了半个时辰。 元嘉不认识。他原本还以为会是一条大鲨鱼,结果钓起来鱼也不过只有他胳膊长。他没有等到将这条鱼下锅,略微有些遗憾,手指微动,指着一个方向:“往那里下网!” 渔民们经验很足,这会儿都打算回去了,听见元嘉的话,就当是哄他高兴,就这么下了一网。 一网果然什么都没有。 元嘉嘿嘿笑着把渔网里面的几根海草挑出来扔了,又帮着将渔网理顺,指着海面道:“再扔一网。” 元嘉的年纪其实比起渔船上的很多人来说,也小不了多少,只是他这么长时间一直被当成大少爷/大姑娘在养,尤其是在滨州那么久,皮肤竟然还是白皙水嫩的,看上去就脸嫩得不行。渔民们直接就把他当成自家幼弟了,说笑了两句,却还是扔了一网。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10,调理地气完成。 这一网起来收获不多,但是比起渔民们认为的倒是有了一点鱼。总算不是空手而回,再加上包船的费用,渔民们这一次出海倒也有的赚。 元嘉在村子里住了十天,天天跟着渔船跑进跑出。直到十天后,元嘉告别的时候,渔民们还有些舍不得,更加觉得有些奇怪:“你们说这元少爷在的时候,这些天鱼是不是越来越多了?” “这鱼多和元少爷有什么关系?” “不是啊,我听到好几次,他们叫元少爷,元上师。” “你没听错?” “肯定没有!” 从渔村返回之后,鲁成和鲁安也将沿海的地块给初步整理完毕,招工也都招到了。 “都是一些当地的渔民。靠海吃海,他们现在就是抓到鱼也卖不出去,反倒是自己家要买米粮,日子都过不下去。”鲁成顿了顿,突然请求,“元少,您就发发善心,将这些人买下来吧!” 元嘉游玩的兴致还在脸上,瞬间就被说懵了。他突然感到喉咙有些干涩,吞了吞口水才勉强开口:“你是说……买?” 这日子要过成什么样子,才能将买人当成是救人?还是求着人买?元嘉无法想象。 他这一次在渔村自觉也算是见识到了。当地人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是也没有到食不果腹的程度,而且一个个都乐观积极,什么时候看到都会笑容灿烂的打招呼,还很热情地一起交流怎么做菜。 鲁成看到元嘉这个样子,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元嘉坐回椅子上,哑着嗓子开口:“一会儿带我去看看。” 鲁成知道元嘉有了松动,立刻点头:“是。这就去准备。” 元嘉摆了摆手:“不要准备,就这么去。”补充了一句,“谁也不要知会。” 鲁成面露难色:“元少……” “怎么?不方便?” “不是,成是怕冲撞了元少。” 元嘉抬了抬下巴:“我有什么可冲撞的。”人和人之间能有多大的区别,不都是一条命?能怎么冲撞了? 但是,当稍晚的时候鲁成带着元嘉去到那些渔民们住的地方的时候,他还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地方距离大宅不远,从角门出去,也不过拐了三个弯。 鲁成小声说道:“这些渔民原本是常安村的。前不久有海盗上岸,能抢的都抢光了,还将村子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元嘉想到酒楼老板的告诫,想来那不太平指的就是海盗。以为海盗只是抢海船的自己,实在是太甜了。 “这里经常有海盗?村子里的青壮呢?”如果经常有海盗的话,说明这附近一定有海盗们的聚居地。或许因为洋流或者其它的原因,当地的渔民们没有发现罢了。 “征兵,都走了。” 鲁成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这些衣不蔽体的老弱妇孺,却真真切切地将元嘉的心刺痛了。在他那会儿,发成了灾情有全社会在救助,虽然困苦,但是总能熬得过去。 而眼前的这些人,那些母亲,就连看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眼中都透着茫然。 他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甚至鲁成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工作,他们也看不到希望。 希望并不是一餐饭一件衣,而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一家人才能有的东西……元嘉转身就走,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擦黑,元嘉转得太猛,这里的巷子小,鲁成就眼睁睁地看着元嘉一头撞到了墙上面。 撞没了?! 鲁成手足无措地看着元嘉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张了张嘴巴,原地转了三个圈,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消失了的元嘉呢?直接就出现在了樊浩轩的卧室里。这地方他住过,也够私密,一般人不会进来。 “谁?!” 樊浩轩自从对着姑姑姑父摊牌之后,这些天深居简出起来。听见声音的时候,他正在沐浴。 元嘉听到樊浩轩的声音,跌跌撞撞地找过来:“哥~” “元元?”樊浩轩看到来人,惊讶极了。 他这间房的浴室不能和别处比,直接就是用青石砌的浴池,外面有口子,用柴禾直接加热。四个角上面有石烛台,里面点了蜡烛,也不用担心会被飞溅的水花扑灭。 四根蜡烛一点,整个浴室内亮如白昼,将元嘉脸上的茫然照得格外清晰。 樊浩轩站起身,直接将人一把抱进了浴池里。 元嘉抱着樊浩轩的脖子不说话。 樊浩轩只能一边拍着元嘉的后背,一边轻声说着一些庄子里的琐碎事情,等到元嘉微微松了松手,才给人把衣服脱了。 洗澡洗到一半,元嘉就睡着了。 樊浩轩只能以无比的毅力,将心上人就这么光溜溜地塞进被窝,不过等真正抱上手了,他很快就睡着了。分别那么久,他一天都没睡好,就是不知道元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嘉第二天在樊浩轩怀里醒来的时候,特别不好意思。但他显然没有多谈的意思,只是拉着樊浩轩回庄子:“我们悄悄地去,直接用遁术。也不知道我的试验田怎么样了。” “我悄悄去看过了,长得很好。”昨天这些都在洗澡的时候说过了,樊浩轩也没多说,等着元嘉自己转过弯来。 因为元嘉不肯见人,所以早饭都是樊浩轩端着进来的,筷子当然也只有一双,一顿早饭都是樊浩轩喂的。 元嘉觉得略别扭。 樊浩轩低头亲了一口:“我去交代一声,元元在屋里不要乱走。” “嗯。” 樊浩轩看着元嘉低着头,耳朵微红的样子,几乎笑出声。 回云州,就成亲。他们说好了的。 将气运珠留给元嘉,他不是不担心。气运珠的存在是他唯一有把握元嘉不会走的因素,而且有气运珠在,他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元嘉。但是两个人分开的话,元嘉的安全就没有了保障。 元嘉不知道樊浩轩的心思,对着眼前沉甸甸金灿灿的稻穗发呆。 这才种了多久啊?! 第五十章 没常识 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对种地基本和一无所知也差不多。 别看这试验田勉强算是元嘉折腾出来的,可是要论专业知识,或者说是常识,他能知道多少? 元嘉以前还跟着家里人种过电花草,但是樊浩轩就更加不知道了。 原先在西南的时候,根本不会有人会给他涉及这方面的内容,后来到了太子身边,他虽然被迫学会了很多东西,但绝对不包括种田。 种田这么基础的东西…… 元嘉抬头回想了一下壳子原本的记忆,这么一想顿时就觉得糟糕了。 壳子当然是种过地的,作为标准的小白菜,壳子很小就下地干活,从最早的拔草,到割猪草之类的,直到临去从军的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孩子,已经算是个老农了。 不过,济州和云州的气候不一样。 元嘉想起了一个人:“易管家人呢?” 樊浩轩莫名:“他不是跟着你在滨州吗?你让他来云州了?” “他最晚三天前也应该到了。我让他来帮你。”元嘉点头,开始低头掐算,“安全没什么问题,咦?” 樊浩轩没开口,直接给元嘉打了个手势。 元嘉见状手指弹出一个指诀,原本两人刚站立的地方,瞬间就变得空无一人。 有零星的脚步传来,然后是人们的说话声:“我听到这儿有人的声音。” “肯定没听错,我刚才在少爷屋里面打扫呢!少爷不是还在滨州没回来嘛!” “轻点声,怕小贼听不到吗?” “女人家都靠后,退后退后,退远一点,手上的家伙都抄好了,跟我……” 出现在元嘉和樊浩轩面前的是一群抱着抓贼目的而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的流民。 元嘉在这里弄了试验田的事情,全家的下人里面,也就是易雪峰知道。当时两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不让过来之类的话,只是平时家里面的工作都是易雪峰布置的,自然而然地规避了这一块地方。 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平时也没人过来。这一下发现这些金色的沉甸甸的稻穗,全都瞪大了眼睛。 好不容易有人开口:“这这这……” “这是稻子?” “稻子不是这会儿长的。” “你们别忘了咱们家少爷是什么人!” 元嘉在一旁听着莫名其妙。他是什么人? 但是这话一出,流民们反倒是从震□□成了兴奋,纷纷手脚都哆嗦了,手里面的“武器”统统放下,也不嫌脏,直接就跪了下来,对着稻田磕头。 元嘉惊呆了,转头去看樊浩轩。樊浩轩倒是没多少表示,只是扣在元嘉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元嘉突然就觉得全身的血都往脸上涌了上来。他竟然……害羞了! 樊浩轩微微惊讶,要说他们两个人平时亲密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不过是抱了一下,身上衣着都整齐得很。他想不明白,但一点都不妨碍好心情,低头将元嘉搂得更紧,还将手探到元嘉的衣服里肆意。 元嘉整个人都不好了。边上那么多人看着呢,就算看不见,这人怎么就能随时随地发情了? 樊浩轩只是想逗逗元嘉,并没想着把人惹急了,动作虽然猥琐了点,但是并没有太过分。他顺着元嘉微微敞开的领口看下去,整个人都变成了粉红色,手掌落在皮肤上,能感受到细微的颤抖。 就是这么一会儿,那边已经商量出了对策:“少爷不在,咱们请示一下樊爷好了。” 对于一路跟着元嘉和樊浩轩,从济州来到云州的流民们来说,这两个人都是一样的。 而且在私心里,他们觉得找樊浩轩更好。不是他们对元嘉看不起或者有什么不敬的想法,实在是元嘉在他们心目中太高高在上了。这一路上,他们能够无惊无险,他们总觉得更多的还是“神仙庇佑”。樊浩轩尽管也谈不上亲民,但是和元嘉在他们心目中的印象一比,顿时就归为了凡人的范畴。 之后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了,樊浩轩在家里等着人上门商讨就可以了。 樊浩轩在家里面这段时间也不是干等,他招来了幕僚,好吧,幕僚没用上,他终于等到了易雪峰。 易雪峰这个书生对农学的知识可要丰富的多,再加上他被开除的事情也没有暴露,现在还头顶着一个元府管家的头衔,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驾轻就熟。 “农为国之本。”易雪峰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音量不高,但是看着樊浩轩和元嘉的眼神,说是恨铁不成钢都轻了,简直是在看蛀虫。 但是,羞愧? 这种情绪元嘉都不会有,更何况是樊浩轩。 两个人依旧表情不动地看着易雪峰。 易雪峰依旧保持着严肃,看着放在桌子上一小捆稻穗,脸上难掩激动。 元嘉和樊浩轩看着易雪峰绕着稻穗一圈又一圈地拉磨,兴奋得小脸通红。 看着人不停做着重复运动,简直和催眠差不多。元嘉看着看着就眼皮子耷拉了下来,樊浩轩又在边上把人搂着开始拍抚,三两下元嘉就睡了过去。 等到元嘉醒过来的时候,易雪峰已经不见了人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樊浩轩搬到了床上。 房里面点了根蜡烛,隔着纱帐,元嘉不知道樊浩轩在看什么。 元嘉没有看多久,也没有说话,樊浩轩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站起来,掀开纱帐:“元元醒了,起来吃点东西。” 元嘉像是睡多了,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裹着被子往里面一滚,闷声:“不想起。” 樊浩轩连人带被抱起来:“乖,元元听话。” 照样还是什么都是樊浩轩一手代劳,连饭菜都是樊浩轩一口一口喂的,吃完洗漱,樊浩轩拉着元嘉一圈又一圈地消食。只能在屋内转圈,地方小得元嘉头都快晕了。 樊浩轩冷不丁地问道:“在滨州发生了什么?” 元嘉愣了一下,才低声说道:“打仗,不好。” 那些只是停留在历史课本上的战役,在现实中亲眼所见,不,这还没真的打仗呢!现在的情况还远远谈不上打仗,滨州还是距离战局最远的地方,西南三洲还是号称全大定最安稳的地方之一。 连滨州都是如此,那其它地方呢?元嘉有些不敢想,小声喃喃:“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为什么他一个和平年代的人,就要经历这些呢?干着高大上的工作,拿着高薪,偶尔拿着手上的一两手术数出去偏偏小姑娘不是也挺好的? 樊浩轩听到元嘉的话,将人揽进怀里:“不想管,就不要管。” 气运珠:一定要管,必须要管,务必要管。 元嘉:“……” 樊浩轩:“……” 两人沉默了一会,元嘉将滨州的见闻说了,这在樊浩轩看来不过是平常之事,完全不会有所触动,但是他看元嘉这样,就说道:“元元已经很好了,尽力而为即可,无需强求。” 这话元嘉自己也知道,也只能这样。人性自私,他做不到像那些真正的善人一样,牺牲自己的利益,却成全一个善字,哪怕他自幼学习的正统的术数,一直是在劝人向善,他也只能做到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之下,来尽可能的帮助他人。 只是,怎么帮,他还需要想想。若是到了最后,变成了人善被人欺,那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元嘉觉得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于是就把樊浩轩一脚踢开,开开心心地道别:“那我走了。” 樊浩轩见他指诀一掐就要走人,赶紧将人一把拽住。云州到滨州距离遥远,哪怕同样是遁术,无论是消耗的气运值还是指诀的复杂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元嘉被打断了,不明所以抬头看向樊浩轩:“还有事?” 樊浩轩把人往床上一放:“现在都晚上了,你去滨州也没事,明早再去。” 元嘉推了推身上的人肉被子:“我觉得,事不宜迟。”他是个有效率的人! 樊浩轩认同:“嗯,事不宜迟。”说着就不安分起来。 第二天早上被放归的元嘉身心俱疲。 但是重新走出房门的元嘉,让鲁成等人心口一松。他们是樊浩轩的人不假,也算是樊浩轩的心腹,更是樊家旧人。鲁家世代依附樊家家主,是樊家最嫡系的一支势力。樊家的历史悠久,鲁家也并不差。伴随着樊家的发展,鲁家也并不仅是经商,在各行各业都有一些人脉。尽管有一些随着局势或者是时间的动荡,关系如今已经大不如前,但是在樊家,鲁家人的地位也不容小觑。 鲁成和鲁安,作为鲁家这一代中较为核心的成员,他们自然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譬如说这位元嘉,元少在樊浩轩心目中的地位;更譬如说,这位元少那些神秘莫测的能耐。 但是传言毕竟是传言,平时元嘉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意之处,那次的镇宅仪式,他们也没有准许在场。可是前天鲁成眼看着人在他面前就这么消失了……什么都没有了! 鲁成觉得,完了! 现在,消失了两天之后的元嘉,突然出现在宅子里,鲁成不由得心头一松,赶紧上前:“前日是小人莽撞,还望元少原谅。以后小人绝不再犯。” 元嘉有些奇怪,这才两天不见,怎么就自称起小人来了? 第五十一章 授人以渔 鲁成的态度影响了一大批人的态度。 元嘉和府里的下人接触的机会毕竟少,原来是易雪峰,现在易雪峰走了,就由鲁成接替当了管家。饶城的产业还没发展起来,再加上饶城当地的关系也并不怎么复杂,元家一来就占据了最大的势力和人望,外面的事情交给鲁安一个人,就能够全部搞定。 鲁成知道自己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留在滨州当个管家,来之前樊浩轩也说过了,是让培养一批人:“小人这些天相看了一些人,倒是有几个念过几年书懂几个字的,留着培养个三四年,也应该能用了。” 三四年?元嘉听到这个时间,眉头就挑了起来:“你确定,这个世道够你慢慢将几个人培养上三四年?”这世道,别说三四年,就是一年也未必能撑得到,仗就得打起来。 其实在鲁成看来,三四年时间已经是短得不能再短了。在鲁家,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小就开始培养起来,四五岁开蒙,资质好一点的,七八岁就跟着父辈学习,十二三岁就开始慢慢接触一点实质性的东西,直到十七八岁手上会安排一些具体的事情。像是鲁成自己,到了二十多岁,才能够独当一面。 饶城这边的环境说简单也简单,地处偏远,没有盘根错节的势力分布;但是说复杂,这地方常年要经受台风和海盗侵袭,天灾和*一个都不少。 因为樊浩轩的关系,元嘉肯定是不会在饶城常驻的。那就代表着,他们必须培养出一个独当一面的人,留守在饶城,甚至还得负责监控住整个滨州的局势。这样的责任,就是鲁成自己也不敢说能够搞定。 在这方面,元嘉倒是很自信:“为什么一定要是一个人呢?我们可以直接培养一个团队,将任务和区域划分清楚,然后将专门的事情交给专门的人去做。这叫专业,懂吗?” 鲁成不懂。 元嘉就直接示范给他看,让他把人叫来,一排五个人站好,元嘉问了第一个问题:“现在鲁成管家招了许多渔民来负责养殖水产,你们有什么建议?给你们一个时辰慢慢想,一个时辰后,可以口述,也可以笔述随意。鲁成,给每人安排一间静室,准备好笔墨纸砚。” 这种事情,鲁成当然不需要亲自去做,只需要吩咐别人就可以了。 至于五间静室,现在的元家大宅,最不缺的就是空房间。 元上师生活简朴,在饶城也已经是有了些小名声的。这一点,元嘉并不知情,也不觉得自己这个算是简朴,他只觉得奢侈。 主人就他一个,住那么大的房子,纯园林的建筑,还有七八个下人伺候,这都算简朴,要怎么样才算奢侈? 其实自从码头开埠之后,饶城地区并不乏有钱人。他们虽然不够资本跑海船,但是仗着地利,只要能狠下心去码头挑货,再往别的内陆地区一销,几乎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只是这口饭也不好吃。近的想是云州地区,当然也是富庶之地,但是云州离滨州太近,来滨州采购的最多的就是云州的商人。货物卖到云州,并不能卖出一个理想的价钱。 那么就要往更内陆的地方跑,譬如说济州,或者说是京城之类的地方。 别的不说,光是青州的那些盗匪,就是一道鬼门关。 而青州之所以有那么多成气候的盗匪,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被这些货商养出来的。 原本的夏家之所以富得流油,也有一定的关系。他们对于码头上来的货物拥有优先选购的权力,船家看到码头的所有人,通常也会给个面子,不会过分虚抬价格,加上夏家做事情也上路,码头这方面当然好搞定。而青州的盗匪再怎么凶残,也不会有胆子直接对上背后站着西南王府的夏家。这么一来,夏家不赚钱,还谁赚钱? 夏家在饶城的时候,可谓夜夜笙歌。 和这宅子的前任主人相比,元嘉自然就是简朴得不能更简朴了。 鲁成没一会儿就安排好事情回来。 元嘉就问了那些渔民的情况:“这些人既然已经招来了,那就是我们元家的人。你一会儿拟个合同……章程,和他们签订十年的契,过了十年之后,他们爱走爱留,再商议。至于那些小孩子……” 鲁成对那些小孩子是真心同情,赶紧道:“元少,那些小孩子也能做工的。他们从小就跟着自己爹娘做事,七八岁就能织网,四五岁的孩子也能在海滩上捡贝类。” 元嘉默默看了鲁成一眼,不说话。 鲁成心头一紧,赶紧退后一步,躬身:“小人僭越,请元少责罚。” 元嘉忽然想到,如果他和樊浩轩成亲了之后,鲁成就该叫他主人,而不是元少了吧?不过到时候怎么区分他和樊浩轩呢? 不对,他干嘛想这个?!他是不是被樊浩轩带沟里面去了? 鲁成听不到元嘉的回话,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元嘉,就见他的脸色十分难看,觉得自己管得太多了。鲁安也说过他的性子太过老妈子,什么都要管,又妇人之仁。像这回雇佣的渔民一事,元少虽然说过女人也可以,但就算元少没有讲明,他也知道只能用一些青壮妇人。他却一股脑的把人家一个村子的老少全都包圆了。 元嘉倒是没走神太久,用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慢悠悠道:“你去把那些小孩子都叫来,全都洗干净了。” 小孩子嘛,天性无药可救的到底少,只要管好了,从小培养起来,等到十年后他们的长辈“退休”了,他们马上就能耐接替上来。而且若是经过针对性的培养,他们的产出怎么也不会比长辈们差才对。至于老人,现在做做一些简单的活计还是可以的。 他付人工钱,没空给他们伤春悲秋。与其有时间哭哭啼啼,还不如干活!元嘉见过太多人了,明明没事,偏偏就一天到晚的生无可恋状,归根结底还是太闲了。 想想这些渔民,哪怕家中的青壮都被抓去从军了,他们还有自己和家人需要吃饭养活,哪里有空想别的?现在海盗将他们的村子一把火烧了,让他们没了忙活的地方,见识又少,吃饭的家伙都没了,顿时就觉得没了希望。 元嘉觉得自己想明白了,等面对五个交“考卷”的人来,也稍微和颜悦色了一点。 饶城的富庶也就是近几年的事情。而且饶城的钱,全都建立在海运码头上面。当地人若是从事原始的捕鱼职业,依旧穷困。而种地,靠海的大都是盐碱地,收成也不用去说它。每年种地的产出,往往还不够交税的。 这就造成了饶城的一种现象,简称暴发户。 是的,饶城的文化素质普遍较低。鲁成找来的这五个人,也是花了大力气的。在饶城能读得起书的人,家里都会有几分家底。这五个人来元家,与其说是来赚钱的,还不如说是来元上师身边刷个脸熟的。 元嘉对人的情绪多敏感啊,几乎立刻就看出来了。这些人要真说实务经验,那是丁点都算不上,而且这心里面的傲气和清高,哪怕再怎么掩饰也遮不住。 元嘉还是花了点时间和五个人一一谈过,然后就让人回去等通知。 鲁成看着元嘉的脸色从和颜悦色到不耐烦,只是短短半个时辰。是的,五个人一一谈过话,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哪怕元嘉不说话,鲁成都知道希望渺茫。 元嘉也不多说,将手上的几张纸推过去给鲁成看:“一个时辰,每个人至少写了三大张纸,第一张全都是赞美,剩下的两章上面都是修饰,实质性的内容加起来有三句话吗?” 鲁成看过之后,冷汗就挂了下来。但是他也没办法,读书现在基本就是这个路子。元嘉的最基本要求就是会认字,偏偏这个要求几乎已经将饶城九成以上的待业人员,全部都否决掉了。 元嘉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这得有多难?鲁成,去庄子上把人叫过来。不就是简单的机械重复,还不信就搞不定了。” 饶城这地面上也不用打太多的交道,他对员工的要求连外语都不用会,这还招不到人了? 庄子上的人很快就到了。当初已经定好了来滨州的人选,自从经历了试验田的事情之后,他们对元嘉更加信服,看着元嘉的眼神中都带着小星星。 元嘉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行,架子得撑住,亲切地问了几句这些人的学习状况,接下来就放在身边针对性培养。 元嘉连夜编写了基础教材,鲁成和鲁安也跟在边上听讲。 两个在鲁家这一代里面算得上是优秀的经商人才,瞬间就疑惑了。账目什么的被这么一整,怎么就那么简单了呢? 而且汇报什么的更加简单,有什么说什么,一件事情讲完,半张纸都不用的。有什么不懂的,聚在一起互相讨论一下,就算找不出应对的方法,也能大概有个方向。 鲁成和鲁安经商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说的团队? 其实这也是跟流民们本身的素质有关系的。元嘉从来就没指望过自己能全知全能,而流民中有很多人本身就有专业技能,和各种社会经验。实务能力只会比元嘉高,元嘉充其量只是做一个引导,哦,还有记账方式的改革。 流水账实在是太落后了。好歹让他发挥一点专业素养嘛! 团队到位,和当地的业务还需要时间磨合,但是元嘉关上门已经开始暗搓搓地笑了。巨大的海图已经从原本的墙壁拓印到了纸上,在原本理应空白的地方,元嘉已经在上面画了许多线条,繁杂得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能看懂。 “海盗的老巢……嘿。” 第五十二章 逻辑问题 元嘉弄了一条船。 装备名称:渔船 型号:xs 使用人数≤2人 装备评价:简易 俗称:小舢板 元嘉觉得万事俱备。 鲁成觉得,事情不太妙:“元少,您这是?” 这样的渔船还是为了这次沿岸养殖生蚝和海菜,专门去定制来的。 现在数量不多,元嘉手上的这艘是样品。理论上来说,元嘉怎么研究这条渔船也不为过,毕竟他马上就要向饶城的渔家定制上五十条这样的小渔船。如果这一次验收合格的话,首批就会先交付五条。 其实按照元嘉的意思,最好是首批交付二十条船,这样的话,投入生产也会更加容易一些。但是,饶城吃不下来。 这对于哪怕是海盘镇那样的地方,都是一笔不小的订单。对于饶城来说就更加不容易了。 饶城也是有渔船作坊的,就生产能力来说的话,他们全家应该说是全族只有不到三十个男丁。其实就工艺水准,海船他们造不了,但是在汾宁江上行走的那种客船,他们完全是有能力造出来的。 不是说饶城就这么一家能造船的,但是这一家是最好的,其他的几家,元嘉看过了,到海上哪怕只是沿岸也不行。小渔船看着样子都差不多,但是一下水完全就不一样了。汾宁江虽然也不平静,但是和大海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工作生产,安全永远是第一考量。 一艘合格的沿岸小渔船,制作工序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虽然这样的小渔船,对他们来说再简单不过。 但是他们现在族中的大半男丁都被征去从军,现在剩下的哪怕连妇人少年一起上,吃下这个订单还是有些困难。 元嘉想了想,将流水线作业的概念提了提,当时看过那渔家眼前一亮,元嘉就知道有戏。手艺人嘛,没一个真的脑子拐不过弯来的。 即便如此,小渔船的交付时间,那边也没有松口,送来样品的时间倒是提早了三天,看得出还精心打磨过了。 鲁成在旁边守着。虽然眼前这位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什么,看起来不过是正常的检查,但是时间越长,鲁成就越心慌,总觉得事情不太妙。 终于,元嘉开口了:“通知邱家,照着这艘船的样子,下大货吧。” 邱家就是饶城能造船的人家。以往,他们的水平好,一艘渔船造好了之后,基本上不出什么意外,最起码也能用上十几二十年。上桐油之类的事情,家家户户可以自己做,也不需要麻烦他们。所以对邱家来说,造船只是副业,平时还是以打渔为主。 但是这么个订单一下来,这几乎就是整个邱家近一段时间来最好的事情了。 人是鲁安给找的,鲁成得先去知会鲁安,再让鲁安去跟邱家联系,但是鲁成走得很不安心,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元嘉在看小渔船。 元嘉还是在看小渔船。 元嘉拽起小渔船走! 元嘉拽着小渔船拐了一个弯,不见了! 元少这是要去干嘛?! 嘭! 刚拐进门的鲁安,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兄弟脸朝地,脚脖子挂在门槛上,步速不变地走过去,抬脚踢了踢:“走路都不会了?” 鲁成:“……” 这时候的元嘉已经带着小舢板去了海上,第一次操作不成功,小舢板放在掌中天地里面,没来得及拿出来,直接就摔海水里面了。 幸好元嘉的水性还算不错,尽管是个业余泳池老手,那也是老手,一时半会儿的足够他拿出小渔船,再翻身上去。 身上的衣服因为沾了水变得沉重,现在天气也不冷,元嘉直接就将一层层衣服给脱了下来。这衣服没纽扣,都是用的小布条系的。他因为腿的原因,衣裤就穿得比较多,水一泡全都黏在一起,脱完十根布条扯坏最起码一半。 有掌中天地的人会担心没有衣服换吗? 元嘉直接套了条裤衩。样子倒是挺渔民,只是那一身白得几近透明的皮肤,全滨州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小渔船的船尾有水桨,元嘉没划过船,过去试了两把。小渔船原地转了三圈,成功将自己绕晕之后,元嘉拿出一个罗盘来。 这个罗盘式样古拙,分量实诚,同样来自于前朝遗宝之一。有什么妙用,元嘉暂时没看出来,但是准确度还是很不错的。 有了罗盘的辅助,加上原本就已经确定了大致的方位,现在不过是将范围精确到点。 元嘉在三次之后,终于掌握了遁术后,将渔船先放下,避免落水的技巧后,就找到了海盗窝。 或者说,是海盗找到了他。 一座看起来并不大的海岛已经隐约可见,周边怪石嶙峋,天空中可以看到无数海鸟盘旋, 周边的海面上,船影点点,若是没有扎在他小渔船上的三支箭,元嘉还真以为这是一个普通渔民居住的小岛。 自从有了欺骗光环之后,元嘉就没有再想到过会被直接攻击。对面的小船大小看着和自己的差不多,但是速度明显要快上不止一筹,尤其是对比元嘉这种只会原地打转的。 气运珠:敌方气运值过高,一定几率产生抵抗。 一般只要有什么“一定几率”这种前缀,都是个坑爹货。 元嘉自动将欺骗效果默认为失效。手上指诀一掐直接就消失在海上。 围拢过来的海盗们觉得莫名其妙。 最近大定朝不平静,海上也不平静。作为海盗,他们并不是最人多势众的一支,哪怕只是在大定朝西南海域,他们也排不上号。 大的海盗团伙,都是有能力跑远洋的。而他们只是仗着地利,偶尔到滨州打打小渔村罢了,像饶城这种简陋的海滨小城,他们都不敢去攻打的。 相对那些大口吃肉的海盗团,他们这一支只够喝汤的份。虽然相比较其他的海盗来说,他们的海盗团长显得进取心不足;但是呢,他们的海盗团长有一点好处,就是足够谨慎。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好几支被灭了。” “昨天有消息传来,东面的那个独眼蜈蚣被灭了。” “独眼蜈蚣!怎么可能?!他可是有着几十条大船呢!” “呸!什么几十条大船,他自己吹吹,你还真信了?充其量也不过两三艘最多了,能跑远的,能有一艘就不错了。” “不管怎么说,独眼蜈蚣也比我们强多了。老三,消息切实吗?” “已经证实了。昨天老癞痢回来了,他特意去独眼蜈蚣那边看了一眼,说是那边整个岛都空了。” 空?怎么个空法? 元嘉有点想不明白:“都搬空了,还是都烧空了?” “搬空了,也一把火烧掉了,人倒是没见着。”那被称为老三的人直觉回答完,才发现不对头,惊骇莫名地看着议事堂里突然出现的人。 这人呢,就这么站在门口,身上只穿了一条长裤,也不好好穿,把裤腿卷到了膝盖上,露出一条腿上狰狞的疤痕,衬着那格外白皙的皮肤,狰狞得像是能把整条腿都劈开。 现在正是日正当空,议事堂内十分敞亮,这人颇为无赖地坐在门槛正中,脸上笑眯眯的,还带着点小肉肉。这人出现得太过自然,也太过诡异,像是一开始就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众位海贼头目家的那个顽皮的子侄辈,让人忍不住想训斥一二,但却没有动武的念头。 这样的想法只是一瞬间,议事堂内所坐的毕竟都是久经历练的海盗。在元嘉的眼中,这些海盗头上的气运值直接就是血红血红的,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会这样。 气运值倒是不低,一个个都接近十点。 “小子,你是什么人?” “怎么来的?是哪家的?”海盗的岛屿在相互之间并不算是多大的秘密,尽管详细地址可能不怎么知道,但是大略方位都明白。想摸到岛上面,并不是看保密程度,而是看对方有没有这个心。 尤其对于这一支海盗来说,能够灭掉他们的海盗多了去了。尤其是一联想到刚才所说的独眼蜈蚣,他们也难免心中惴惴,怕是惹上了什么大势力。他们这几天好歹加强了防御,无论什么势力,都不可能一点都没惊动地直接出现在议事厅。 而现在,这种不可能直接就变为了现实,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哪怕元嘉看起来是个一点杀伤性都没有的少年,他们也有些怕了。 元嘉看着海盗们将武器□□对准他,脸上一点都没变。反正他现在坐着,腿软也看不出来! 元嘉到这个岛上已经有一会儿了。进了岛之后,他才发现这座岛的得天独厚。 从外面看起来,这座岛就像是所有的海上小岛一样,几乎全部是由礁石组成,只是更高一些更大一些,一点特殊的地方都没有。但是进入之后,就会发现这座海岛其实是由两座相邻的海岛组成,中间被一道河流贯穿,两边像是一个倒扣的碗,碗没有盖子,里面别有洞天。屋舍农田应有尽有。 元嘉不得不花了好长时间和精力,才将整座岛屿用阵法覆盖住。 在外面的小喽啰可以慢慢收拾,重要的眼前的这些,看起来还有点剩余价值? 第五十三章 任重道远 在元嘉面对海盗一干头目的时候,外面的海盗已经疯了。 刚开始发现那艘来历不明的小渔船的时候,他们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论海上生活经验,恐怕连沿岸的渔民都比不过这些积年的海盗。他们的海岛虽然离滨州是挺近的,但这也不表示,这么一艘小渔船就能够穿过大海过来。哪怕是天气再好也不成。 海盗们虽然平时登陆也是用小船,但是那是他们将小船直接捆绑在大船上面,由大船直接穿过大海到达沿岸的地方,再用小船快速上岸。否则光是海风就足够让他们划上几天都摸不着陆地。 最近海上不太平的事情,这些最底层的海盗们虽然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但多少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就是最近几个头目发布的命令,他们也能推断出一二来。现在看到一条小船,第一个联想就是附近一定有大船。 不管怎么说,他们就应该先把这条小船拿下。附近并没有看到其它的船只,恐怕大船就算在附近,也离开了有一段距离,一时半会儿肯定来不及救援。 开始很顺利,虽然箭矢因为距离的问题,并没有将人射伤,但是也全都订在了小船上面。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吓傻了,坐在船上面一动不动。 海盗们都是有经验的,见状心下松了一口气,纷纷揣测不知道哪个势力,派了这么一个菜鸟来打前哨。结果轻松的氛围还不到几个眨眼,对方竟然连人带船就这么不见了! 翻船还能见个水花呢! 那一片空阔的海面上,哪里有什么小船的影子?!要不是见到的人实在太多,箭矢也确实少了三根,他们都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他们忽然想到海上面的怪事不少,脸上纷纷变了颜色,不约而同往岛上退,准备找几个头目拿主意。 要说海盗都是一群胆大包天的人,但有时候,他们偏偏又很胆小。面对人,他们是不怕的。但是面对他们不知道的力量,尤其是怪力乱神一类,吓尿都有可能。 不提外面那些准备回岛报信的海盗,发现整座岛竟然找不到天天进出的出入口时的惊慌失措;在议事堂内,几个海盗头目的表现,也未见得好上多少。 元嘉在短时间内将整座海岛封起来的阵法,效力其实并不强,但是对于议事堂那么点大的地方,尤其是他发现几个头目都在的时候,他也算是下了本钱,直接布置了一个加强版的阵法,不仅消耗了5点气运值,还 这个海盗团虽然规模不大,但还算有了一点时间。最早也是日子过不下去的渔民,铤而走险才成立的。偶然间发现了这座岛之后,就举家搬迁过来。年份长的,都在这岛上繁衍了三代人了。 元嘉大致看了一眼,从老翁到妇孺,那头顶的气运值多少都带了点红色,看得元嘉的眼底也带了一抹猩红。 为什么那样没有武力值的小孩子都会染血?唯一的解释就是海盗团的“风俗”了,譬如说孩子到几岁就得见血之类? 议事堂里面的人不多,不算元嘉,总共就五个。现在一个已经真·吓尿了。 幻阵虽说是谈不上什么杀伤力,但实际上能产生的精神攻击一样不弱。在幻阵里面,任何人面对的都不会是一样的场景。幻阵的作用大小取决于进阵人的本身,有可能勾起人心里最美好的东西,也有可能勾起人心底最可怕的幻想。 元嘉不知道这五个人究竟看到了什么。除了吓尿的那个之外,老大已经被老三狂乱挥舞的刀子砍成了一堆碎肉,从头到尾那老大并没有丝毫反抗。老二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下了死力气,眼睛都翻白了。剩下一个坐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对海盗老大的死,元嘉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按照常理而言,当老大的总是知道得最多。不过问题也不大。从他刚才听到的对话来分析,这一片的海盗数目显然不少,顺藤摸瓜一个个来嘛!他不急。 气运珠:现在发布任务。任务名称【一方平安】,要求在两位主人成亲前剿灭十个海盗团。视任务完成度,奖励气运值若干。 元嘉的表情瞬间裂了:“成亲前是个什么鬼?若干是多少?” 气运珠继续用着平板的声音回答:根据当前进度,成亲时间≤一个月。关于若干,在解题的时候,可以先设若干为x……主人不是数学专业的吗? 元嘉扶额。为什么他会有一天被一颗珠子质疑专业水准? 就这么一小会儿,剩下还有气的几个海盗,心理已经完全崩溃了。元嘉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一个人提着刀子,将剩下还有气的都结果掉了。等到外面的海盗发现入口就在那里,兴冲冲进来的时候,海岛早就变成了修罗地狱。他们的下场也别无二致。 元嘉趴在岸边吐了半天,差点把苦胆都给吐了出来,还是一阵阵干呕。 从济州一路过来,他动手收拾掉的盗匪窝子不下十数个。但是像这样直接收割人命的事情,都是樊浩轩、夏一他们或者是后面捡漏的流民们在做。 杀人的感觉不是恶心或者难受可以形容,哪怕他杀掉的是一群作恶多端的海盗。 直到再也吐不出东西来,元嘉忽然两眼一黑,直接晕倒在地。 他是被冻醒的。这个时节应经有点燥热了,可是海上的夜晚还是透着丝丝的凉意。元嘉身上就穿了一条裤子,海水涨了起来,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面,站起来的时候,原本已经能跑能跳的腿像是断了一样疼。 元嘉找了一根棍子,拄着走路,又点了一个火把,一瘸一拐地一间间搜刮海盗们积累的财富。哪怕是最简陋的屋子里,各种珍珠珊瑚之类的土产也是不缺乏的。 重新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元嘉感觉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又将胃里面的一点存货全部都倒了干净,还在海水里泡了半天,元嘉的体力已经告罄。 由于地形的关系,整个海岛上都是血腥和恶臭,似乎一点都没有散发出去。元嘉闭了闭眼睛,从掌中天地里拿出一张大饼,告诉自己要吃点东西,否则会撑不住。 大饼是什么味道,一点都没尝出来。元嘉吃两口就忍不住吐两口,但最后还硬是用清水送下去了。 他坐在门槛上缓了缓,肚子里有了点东西后,似乎力气也一点点恢复,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议事堂里有插火把的卡槽,他慢慢走过去,将火把插了进去,找到一把还算干净的椅子坐下,拿出一张易雪峰配置的应急用的膏药,放在火把边上烤了烤,然后用力贴到自己的伤腿上面。 “嘶——”膏药的感觉太过美妙,从一开始火辣辣的烫热,再到里面小电流乱窜一样的麻痒,滋味简直美妙极了!元嘉决定回去之后找易雪峰谈人森。 或许是腿上的感觉太过明显,元嘉反倒将注意力从那些血腥上面转移开来,头一歪就昏睡过去。这一觉直接到了天亮。 元嘉花了半天时间将剩下的地方都搜刮了一遍,这才准备回饶城。 在元嘉搜刮着海岛们的多年积累的时候,二殿下要娶契弟的流言已经传遍了云州的大街小巷。 契兄弟一说,在大定国由来已久。最初是因为战乱或者是某些地方娶妇不易,于是两个男人相互扶持着搭伙过日子。但随着大定的发展,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之后,尤其是在经济比较好的地区,这种契兄弟也越来越少。有钱人或者会养几个娈童之类,但那都是玩物,当不得真。更有些人各自娶妻之后,保持着契兄弟的关系。 像樊浩轩这种正儿八经直接娶契弟的事情,就是纵观历朝历代也是极少见的。 夏睿诚正坐在樊浩轩面前,看着樊浩轩一一清点聘礼单子:“母亲已经气得三天没吃下饭了。我说母亲也是多虑,你就算娶了……元嘉,又不是不能纳妾,何愁不能开枝散叶?” “不纳妾。”樊浩轩头也不抬,放下聘礼单子,再核对嫁妆单子。想到他家元元的嫁妆也是他一手操办的,他就心满意足。 夏睿诚的表情定格在那里,才干涩地开口:“不纳妾,你是要樊家断后?”怪不得母亲那么忧虑,对于樊浩轩,母亲比他更加了解。 樊浩轩这回抬了抬眼皮子看他一眼:“姓樊的那么多,怎么就断后了?” 夏睿诚直觉道:“可那都只旁支!嫡支可就剩你一个了!” 樊浩轩倒是想得通:“老祖宗不都是一个,能差多少?再说这天下……”他说着就顿住了,转头看夏睿诚,“你这个世子倒是有空在我这儿坐着?” 夏睿诚这才想起来意:“差点忘了,大哥找你有正事呢!虞州那里来了一支盗匪,势力颇大,一路过来现在大概有万余人,怎么样?兄弟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剿匪?” 第五十四章 去打 夏睿诚这次来确实是好意,当然在这好意的背后,还带着夏王妃的命令——尽量拖延樊浩轩的婚期。 樊浩轩清点嫁妆单子的动作顿了顿,也没正经抬头,就是用眼角瞟了一眼夏睿诚。 夏睿诚见樊浩轩没吭声,只能叹了口气劝说:“你家那位,要是大哥所料不差,手段不低吧?济州现在有一座神仙山,现在已经汇聚了两万多人。整个济州城里现在的人,都未必有那神仙山多。我问了夏一,那地方就是被元嘉变成那样的。” 夏一!樊浩轩表情不动,对于夏一将元嘉的事情告诉夏睿诚倒是并不意外。这一路上,光靠他们两个人,哪怕再加上一个易雪峰都无法将元嘉造成的异象掩盖或者合理化,时间太匆促,只能靠着夏一他们八个人做一些掩饰。 漏出来的那些也是为了稳定住民心。不可否认,他们这一路上都在有心塑造,元嘉高高在上的神仙中人的景象。 夏睿诚多少看出樊浩轩的松动,接着说道:“元嘉应该不是那种沽名钓誉之辈,是有真本事的。这样的人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现在元嘉的名声还不显,可是等别人知道他就是那个活神仙了之后呢?二弟,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 樊浩轩这回皱了皱眉头,显然不太明白:“元元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元元。”元元根本就离不了他的。元元还从滨州那么远,特意来找他了。 夏睿诚只能明着说:“二弟,你要想想,一个活神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到时候他高高在上,而你呢?一个樊家的家主?现在大定朝这样,樊家在朝廷里的势力还能剩下多少?至于产业能保留多少?这仗一打,天知道是几年,还是十几年,就是现在这些城池,又能剩下多少?二弟,你手上有的,并不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多。” “元元不看中这些。我们干嘛管别人怎么说?”当时他们两个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的日子都过过来了。他们两个有手有脚,还怕日子过不下去。 夏睿诚都想叹息了。他这个二弟明明不是那么单纯的人,毕竟是在这样的家庭里面成长起来的,要说樊浩轩有多单纯善良,他是头一个不相信。但是对感情,对元嘉的信心,听着他话里面的意思,从来就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夏睿诚不得不停下来,揉了揉额角,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知道你们两个情比金坚,也不会在意别人怎么说,但到时候天天有人说你配不上元嘉,你心里面就不会有一点疙瘩?” 樊浩轩想象了一下夏睿诚描述的画面,完全想象不出来,就转头看夏睿诚。 “就算是不为了你的元嘉,为了樊家数百年的基业,你也要战功。”夏睿诚的表情很严肃,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我知道你其实不怎么稀罕当什么樊家的族长,但那都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一个大家族中间,会有人有异心不假,但是在大势面前,没人是傻子。现在你不需要去一个个去争取他们,你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力量,能给他们足够保障的力量,他们自然就会依附过来。而有了樊家在,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动元嘉。只要你和元嘉两个人站在足够的高度,无论你们做什么,哪怕你们都不会纳妾留下自己的亲生血脉,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不会有人敢。” 最后的一句话,夏睿诚说得平常,但是眼中却透出一丝狠戾。 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来,但是樊浩轩在京城担任太子护卫多年,对这种气息尤为敏感,顿时就察觉到了异样:“大哥你……怎么了?” 他回到西南也有一些日子了,和夏睿诚的接触并不算少。在日常相处中,夏睿诚还是印象中的那个夏王世子,除了看着更稳重了一些,其它方面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从刚才那一瞬间,樊浩轩就知道不光是他这些年经历了不少,夏睿诚也遭遇到了不少事的样子。 夏睿诚摇了摇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也要有战功,还得有谁都不能否定掉的战功。二弟,这回就当是帮帮大哥!” 夏睿诚是夏王世子,在西南地界上面,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说夏睿诚又不是什么草包,他在民众心目中向来印象不错。他的能力从一个东邑上面,就可见一斑。 现在是乱世,战功,那只要有野心的人,必定都是需要的。作为夏王世子,夏睿诚就是没有战功,别人恐怕也会抢着将战功往他头上堆;但是否定?在西南能否定掉夏睿诚战功的人,只有一个夏王! 难道在这短短几年时间了,夏王和世子两个人不仅父子离心,还已经有了嫌隙?夏王意属中的世子之位另有其人? 话说到这里,樊浩轩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再考虑考虑。如果去的话,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 樊浩轩点点头:“我知道了,明天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夏睿诚也不多说什么,干脆地走了。 夏睿诚走后,樊浩轩叫了易雪峰进来。 易雪峰对樊浩轩就随便多了,先是嘲笑了两声:“世子倒是真心为你着想,你再这样下去,马上就要被元少甩开了。”元上师的名头在饶城已经叫响了,传遍滨州的速度也不会慢到哪里去,“樊统领虽然熟读兵书,但据我所知,似乎从来没有真正打过仗吧?” 樊浩轩的表情更冷。他和易雪峰两个人,除了原本都互相不知道立场之外,其它方面也算是知根知底了。太子的一个亲卫营总共才五百人,就算加上预备的一千人,也不过才一千五。他们平时的任务,就是出动二十个人已经算是多的了……大规模作战的经验,他还真的没有。 但这不表示樊浩轩会这么乖乖地在易雪峰面前低头:“有着经天纬地之才的雪峰先生,不也同样如此?” 易雪峰听到樊浩轩这阴阳怪气的调调,立刻就牙酸起来:“我跟你去也行,不过我要多带一个人。” 樊浩轩嗤笑一声,倒是没对易雪峰多带人表示反对:“雪峰先生只要保证自己不拖后腿就行了。对了,府里面有马,雪峰先生这两天还是抓紧多练习才好。这一场仗要快点结束,元元还等着我成亲呢!” 不,元嘉等什么都不会等着和你成亲!易雪峰心里这么想着,但是不敢说出口。他几乎谁都敢招惹几句,但是招惹和戳人逆鳞是两个概念。他是识时务的俊杰,无端送死的事情,他可不会去做。 上面这两句不过是开场白,接下来两个人要讨论的才是正事。 夏睿诚来邀请樊浩轩,那当然不会是只邀请樊浩轩一个人。樊浩轩要战功,就算西南方面会派出不少人来,也不会就这么分派在樊浩轩的手下;就算是分派在了樊浩轩的手下,也不会立刻就听樊浩轩的命令。 樊浩轩是要带着私兵去的。 易雪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能带多少人去?” 樊浩轩盘算了一下:“现在能动用的人不多,最多不超过一千。” 易雪峰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樊浩轩,知道这个数字还是明面上的。一个被架空了大半的樊家家主,想不到手下还有那么多人手能动用。再加上暗地里的还有多少?如果等到樊浩轩这个家主名副其实了之后呢? 要知道养私兵并不稀奇,哪怕是一个富户,也会养上几个看家护院,配备上相当的武器,每天还会进行操练,这就相当于私兵。但是穷文富武不是白说说的,要是各种条件跟不上,根本就不可能养得起私兵,还得避开朝廷的各种耳目。一般的哪怕是百年世家,能养得起一千私兵已经算是顶了天了。 再多,也别说让不让养的问题,首先是养不养得起的问题。吃的用的还是其次,也不算那些中途淘汰,或者是各种替换的,就是这些私兵的装备,盔甲战马都不去说他,每人一把武器,这是什么样的代价? 无论易雪峰心里面怎么想,他面上不动声色地拍板:“那就带五百,不,三百。”这场战争,不仅是对樊浩轩的历练,也是对他的历练。纸上谈兵,可不是一个好词。 他倒是想元嘉来,想元嘉那一手神秘莫测的术法,但是现在还不适合。若是现在元嘉的风头太盛,樊浩轩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只会将元嘉推到风口浪尖上。至于元嘉运用那样的术法……易雪峰相信,肯定是会有代价的。 为国为民的思想,易雪峰有;但他并不是什么大无畏的人,远近亲疏面前,人都是自私的。 在两个人为了就在眼前的首战商讨细节的时候,屋内忽然传出另外一道声音。 “你们,要去哪里?” 两个人听出这声音是元嘉的。 易雪峰微微扯了扯嘴角,这话听着怎么想是正妻抓到丈夫要跟小妾私奔呢? 樊浩轩已经站了起来,看到从隔间走出来的元嘉,脸色顿时刷白:“元元,你怎么了?” 第五十五章 求安慰 元嘉是直接从海岛上过来的,中间还在沿岸掉了一次海水,现在一身的血迹加上海水析出的盐渍,整夜没有睡好吃好的憔悴和狼狈,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 樊浩轩看得心口都揪了起来。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弄成这副样子了?樊浩轩将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没受伤,略微松了口气。 易雪峰虽然也吃惊,但是他毕竟没有像樊浩轩那样关心则乱,一见到元嘉的样子,就出门去准备了。 元嘉全身无力地靠在樊浩轩身上,突然就累得一个字都不想说。身上虽然还是满身脏污,但是在樊浩轩身边,那些不好的东西似乎就全都远离了。 樊浩轩虽然急着想知道怎么回事情,但是看着元嘉这副样子,显然也不是逼问的好时机。 洗漱的水和甜汤是易雪峰亲自端进来的。元嘉显然来得不正常,他们暂时不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元嘉。 “先洗把脸,喝碗汤。洗澡水已经烧上了,我通知了厨房早点开饭。”说完,易雪峰发现完全没有他的事情了,干脆就拿着刚才讨论的计划,落实下去。 在见到樊浩轩之后,元嘉身上的力气像是完全被抽空了一样。洗手洗脸是樊浩轩帮着做的,甜汤也是樊浩轩喂的。 饿了不知道几顿的胃里面,终于暖和起来。元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却发现还是抖的。 樊浩轩注意到了,用力一把握住,将元嘉打横抱起到浴室里。元嘉的身上只有一条长裤和一条亵裤,鞋子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樊浩轩看到元嘉腿上的膏药的时候,眉头皱得死紧,撕下来的时候,元嘉疼得直哆嗦,简直像是被撕掉了一块皮。樊浩轩先用温水,一点点将元嘉身上沾到的血污擦掉,然后试了试水温,将人慢慢放进浴池里,自己坐在后面给人洗头。 元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樊浩轩看着睡梦里,还将自己抱得死紧,并且时不时手脚抽搐的少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元嘉,杀人了。 他看得出来,元嘉在他面前从来就没伪装过什么。在这个世道下面,他一直在避免元嘉接触那样的事情。哪怕元嘉间接造成的死亡人数并不少,樊浩轩也一直在让元嘉见血,或者是将元嘉牢牢护持在自己的羽翼下面徘徊。 就在今天,先是夏睿诚,再是易雪峰,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他樊浩轩是护不住元嘉的。 也就在今天,元嘉一身血污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没想到,元嘉会自己动手,似乎杀的人还不是一两个。 他从床头拿过气运珠,原先的那跟线绳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他干脆就将珠子取了下来。 手上的珠子通体漆黑如墨,中间闪烁着繁星点点,明明灭灭间,那些金色的小点似乎在移动,形成一幅幅玄妙的图画。 樊浩轩轻声道:“元元遇到了什么?” 气运珠:…… 樊浩轩依旧没提高音量:“听说厨房的砧板架子有点不稳,刚好缺个垫脚的。” 气运珠滚了滚,滚到樊浩轩的额头上,在眉心停住。 然后杂乱的画面直接撞进樊浩轩的脑海。 掉海、推算、遇袭、杀人、晕厥…… 樊浩轩任凭着画面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当画面停止的时候,他的胸口窒闷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元元。”他张了张嘴,声音却含在喉咙里没有发出来。 气运珠被毫不怜惜地随手丢开。它自己滚了滚,在床脚找了个地方窝着。 元嘉被樊浩轩“金屋藏娇”到了他临行的那天。这三天里,他几乎一刻都不能离开樊浩轩的左右。 但是樊浩轩这三天来,却有不少的事情需要外出。哪怕是对付一支流寇,只要证明这支流寇确实成了规模,那就说明这支流寇绝对不简单,这里面绝对会有各方面的人,或许杀伤力和正规军比不上,但是对于樊浩轩也好、易雪峰也好,正是一次绝好的练兵机会。 元嘉几乎想跟着一起去,但是他忍住了。这三天已经是个极限,他不能这么拖着樊浩轩,他自己也能行。 人不一定能改变社会,但是人一定能改变自己。哪怕是这样的一个年代,他也必须去适应他,做到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 樊浩轩当天想悄悄起床离开,完全没想到元嘉早就已经醒了,猝不及防之下,被扣住后颈狠狠吻了上来,唇齿交缠相濡以沫。 停歇的时候,樊浩轩埋首在被窝里面,几乎忘记了还要出征这回事,被元嘉硬扯着头发拉了起来。 樊浩轩喘着粗气,低头不停在元嘉的脸上啄吻:“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干什么?元嘉脸一红:“嗯。” 因为这一声,出征的时候,樊浩轩几乎就崩不住向来冷肃的表情,嘴角时不时就要往上翘。 易雪峰跟在樊家队伍的中后部,位置不显眼,格外消瘦的体型,被周围魁梧地很一致的军汉们一挡,那就更加不显眼了。但是易雪峰身边的人却很显眼。 男人身姿挺拔,也并不是特别魁梧的体型,但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男人身体里蕴含的力量。哪怕带了头盔,男人的样貌都像是要冲出来,美貌得嚣张夺目。而就是这么一个美人,让男人周围的战马有些不安地轻轻嘶声,在主人的安抚下面,才勉强稳住。 动物的感觉最敏锐。而樊家这些出征的三百骑对危险的感知其实也不差。他们这些人因为不能养在明面上,就不可能有正规的训练或者打仗,他们就常年做一些暗地里的事情,经历过的危险不知凡几。 这个男人不好惹。 在阵型不变的情况下,周围的几骑默契地微微错开一线,技能保证阵型不乱,又能将人保护在队伍中间。 樊家这个三百骑的出现,在云州城外造成的效果可想而知。 西南并不是没有马,但是从来就不是产优良战马的地方。如果这样的队伍是夏王府拿出来的,哪怕是再多出一倍,也不会有人惊讶。 哪怕这场战争的统帅并不是夏王,而是夏王世子也一样。 夏睿诚组织的这支队伍,其实算不上是正规军。虽然这些军汉的装备都很到位,但是一眼看去,立刻就能看出一个个明显的阵营。 夏睿诚在组织起西南三洲的家族势力的时候,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所以并没有表示什么,站在城墙上做着战前动员。 易雪峰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但是现在不便走动,他又不够高大,根本看不到太多。边上的男人微微靠过来一点,在他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我举你起来看看?” 易雪峰观察的时候是很专心致志的,突然被这么来了一下,差点没从马背上窜起来。他的骑术虽然不算差,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好,身体直接就是在马背上一歪。 男人赶紧伸手将易雪峰的腰固定住,摸了两把才收回来,眼睛还顶着易雪峰身上穿的坚硬的皮甲看。表情很是不悦。 以易雪峰的体质,当然穿不了铁质的盔甲,但是皮甲还是能驾驭的,尽管就这么一会儿就有点出汗了。以皮甲的厚度,男人那不规矩的爪子完全没有让易雪峰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但这并不表示他不生气。 只是现在…… 易雪峰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大局为重! 爪子搭在了易雪峰的手上。 易雪峰:大局! 美人冲他扭头一笑。 易雪峰:“……”以前和樊浩轩元嘉在一起的时候,经常被那两个人无视,是十分糟糕的体验。现在时刻被人关注着,感觉也一样糟心。 战前动员很快,也就是念个檄文,大意无非就是说,咱们这场战争是正义的,对方是邪恶的。现在代表着正义的一方要去消灭邪恶的一方,而且正义一定会胜利哒!邪恶一定会趴下哒! 队伍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开了出去。 夏王,并没有出来送行。 夏睿诚看上去也不在意。也因为夏睿诚的这份不在意,哪怕注意到这一现象的旁人,也只会觉得这是夏王对夏睿诚的信任,也是夏王对夏睿诚放权和倚重的象征。 就像夏睿诚来说服樊浩轩的时候所说的一样,这些二代们同样需要战功。无论他们之前是学文还是习武,哪怕他们对着江山没有一丁点的野心,哪怕他们的愿望只是最基本的保护好自己的家族,他们也必须要有战功,让人不敢动的战功! 这支杂牌军也是下了足够的本钱的。 不提夏睿诚的队伍,也不提樊浩轩的三百骑,这支队伍里面的骑兵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就表示,他们的行军速度会快很多。 一路上,夏睿诚也并不像之前所说的那样,而是特意找了一些在西南出没的零散盗匪来练兵。 几次不大不小的接触战打下来,队伍总算有了点样子。 夏睿诚感慨:“青州的盗匪怎么那么少了?”说这话的时候,他扭头看着樊浩轩:都怪你家那位。 樊浩轩挑眉:少废话,赶着回家成亲呢! 第五十六章 赶赶赶 在樊浩轩所在的杂牌军一路收割经验的时候,元嘉几乎夜不能寐。 这一次绝对不是因为他做恶梦,而是因为…… 气运珠:杀死一名盗匪,掠夺气运值3 气运珠:救助一名队友,一年之内增加气运值0.1 气运珠:激发加强版欺骗光环,一次性消耗气运值10 气运珠:杀死盗匪头领,掠夺气运值5 气运珠:打压隔壁废柴二代的气焰,掠夺气运值2 元嘉:“功能挺多的啊。” 气运珠:积极掠夺气运值,开启下一阶段功能需消耗气运值一万。 元嘉:“都有加强版的欺骗光环了。” 气运珠:系统功能有待主人自行挖掘。 元嘉:“能不能闭嘴?” 气运珠:此项功能暂未开启。 元嘉解下吊绳,握紧珠子,想了想,把珠子从吊绳上面拿下来,将吊绳妥善保管在枕头边,将珠子随手一扔。 新的吊绳是樊浩轩亲手编的,材料是用两个人的头发。 那三天时间,樊浩轩只要陪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在编织这根吊绳。头发是十分考验人的材料,又细又滑,很难掌握。哪怕樊浩轩的手很灵巧,元嘉也亲眼见过樊浩轩征服过许多材料,这么短短的一根吊绳,还是很耗费精力。 但是他看着樊浩轩编织,伴随着那机械重复的动作,心却一点点沉静下来。那些恐惧依旧还在,但渐渐的已经不会对他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剩下的只是对生命的敬畏。 手指拂过吊绳,元嘉咕哝了一声:“肉麻。”动作轻柔地将吊绳放在自己的枕边,想了想又压在枕头下面。埋入枕头的脑袋蹭了蹭,脸颊微红。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气运珠也消停了。 樊浩轩最近倒是睡得好,他们的敌人睡得很不好。 在单兵作战能力和小规模团战上面,夏睿诚对于手下这支杂牌军的信心是足够的。 夏睿诚所在的主帅大营里面,几个二代们全都聚集在一起,将各自属下探听来的情报汇集在一起,标注在作战地图上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私兵大部分都是暗搓搓训练的原因,对于做这些暗搓搓的事情,无论是哪家底下的人手都表现不俗。各家情报一汇集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了。 夏睿诚也不指望他们精诚合作,只要不互相使绊子就能谢天谢地了。 作战会议的目的到此时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各自认领走负责的区域。 作为一支已经有了一定作战经验的部队,并且练兵全是由那些不成气候的零星盗贼团来完成的,虽然大部分二代们都还保留着相当的理智,却也不乏已经自信心爆棚的。 “这一片都归我方家了,谁都别跟我抢!”年纪不过十七八的方家少年一副唇红齿白的样子,沿途行军虽然辛苦,却像是一点都没对他产生什么磨砺的作用,看外貌依旧像是个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一般。 可谁又说不是呢?谁家打仗,身边还带着七八个侍女随行专门服侍的?也就是方家这位了。 马上就有人嗤笑道:“方临妹妹别闹,回家跟着你家小婢们去扑蝴蝶,这一圈还是交给哥哥们的好。” 方家是实打实的暴发户,平时倒是看在人家钱多的份上,交际中倒是不乏有人卖上两分面子,可是现在战乱一起,没什么跟脚方家顿时就什么都不是了。尤其是方家的大家长,那后宅的一团混乱更是让外人津津乐道,什么宠妻灭妻,还让方临这个嫡子养在目不识丁的奶奶跟前,虽然性格没多坏,但文不成武不就的,还没一点心眼,竟然被他爹的那个宠妾折腾到父子离心,简直就是为所未闻的笑话! 方临平时倒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要在平时,他家比在座的一小半人家都有钱,但是现在是拼底蕴的时候,别的不说,就是看看那拉出来的人马…… 方临顿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在一群糙汉子里面看着倒是颇为赏心悦目。 顿时又是一阵哄笑。 夏睿诚敲了敲桌子,笑声顿时就停了下来。 夏王世子可是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平时他们倒是有一些接触的机会,但要说道深交的,也不过就是两三个。这两三个也就是整个西南最顶级的二代圈子。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算,他们剩下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这其中的一家。 都是识时务的人,看到夏睿诚依旧带着微笑的脸,都纷纷竖起了背后的汗毛。这夏王世子可不是真的只有传言中的温和端方,铁血手段可是一样都不少。他们这一路过来,看到这位在战场上的模样,完全不想自己亲身尝试。 夏睿诚见大帐内重新安静下来,才缓缓开口安排:“方临,你带人走这一路,目标是这里。华震,你带人从这边切入,争取将敌人分割……二弟,你那一支多日来负责夜袭,辛苦了,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跟随着中军,随时策应。” “是!” 继续商讨了一些细节之后,众人一一散去。 樊浩轩没走:“大哥,你到底在急什么?” 夏睿诚没料到樊浩轩突然会这么问。大帐没来地方就不小,刚才开作战会议的时候,又是不允许别人旁听的,现在人都走了出去,只剩下樊浩轩和夏睿诚两个,显得格外空旷。 夏睿诚被这一问,原本空荡荡的心倒像是里面多了点什么。 夏睿诚沉吟良久,才道:“二弟,你今年也有二十了。你知道父王还有一个儿子,竟然也是二十岁,比你还大一月。” 这话一出,樊浩轩也惊讶了一下。人都道夏王夫妻伉俪情深,夏王底下子女皆是夏王妃所出。他算是半个局中人,却是知道,夏王府如此格局,一多半还是因为夏王需要夏王妃背后的樊家的支持。夏王妃对夏王,也未尝不是如此。 夏睿诚的表情有些讥讽:“你道是谁?” 樊浩轩皱眉:“难道还是我认识的人?” 夏睿诚嗤笑两声:“父王与她青梅竹马,奈何樊家势大,父王不得已娶了母亲。母亲善妒,父王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只能二十多年来养在外面委屈着,连西南三洲都极少踏入。”他顿了顿,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戚英。” 戚英,这个名字樊浩轩还有点印象。这人和他差不多岁数,是夏王表妹的儿子。夏王的表妹戚蓉蓉,招赘之后随丈夫外出经商,奈何丈夫早亡,只留下一个遗腹子,那就是戚英。 说起来,戚英比起夏睿诚他们兄妹几个都更像夏王。但是外甥像舅,这没什么可说的,想不到竟然是亲儿子! 这玩笑可开得大了。 樊浩轩想了想,说道:“大哥也别多想。就算王爷意属他人,戚英在西南又无根基,如今这世道……”他想到元嘉跟他所说的气运所钟之人,觉得自己这位大哥,完全不需要去担心不知道哪里蹦跶出来的这些小猫小狗。 夏睿诚闭了闭眼:“他们现在住进夏王府了。戚英还带着他的一个小表妹……呵,表妹。” 接下来的话,夏睿诚没有多说,樊浩轩倒是能猜到一二:“不用担心,府里面还有姑母在。” 樊家嫡系大小姐出身,又是夏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怎么可能对这些阿猫阿狗让步?让他们进门肯定是夏王的主意,但未尝也没有夏王妃的意思在。只是这对夫妻的用意,恐怕大相径庭。 家事虽然剪不断理还乱,但是战事却是一帆风顺。中间虽然出了一点小纰漏,但是有夏睿诚和樊浩轩在旁,到底还是将这帮盗匪全歼了。 是的,全歼,一个不留。哪怕投降了也不留!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他们忘不了最后突袭进盗匪的营寨中的时候看到的景象,简直犹如阿鼻地狱。这些尽管见过血,本质上却还是菜鸟的军汉们,超过半数的人都吐了,许多更是噩梦连连。 这些人死不足惜! 气运珠:平定虞州匪乱,个人总体评价中上,掠夺气运值3986。 气运珠:任务【一方平安】完成度1/10,请抓紧时间。 元嘉顿时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差点忘记了。” 根据从海岛上得到的线索,他大致已经有了不少于三个海岛窝点的具体位置。海岛那里也有海图,只是完全没有夏家的这副海域广袤,倒是将附近的一些零星岛屿标注得很清楚。 日常的不日常的,杀人的越货的,掌中天地中全都有。元嘉从床角将气运珠扒拉出来,重新穿好挂回脖子上,重到外面对鲁成招呼了一声:“我出去一趟!” 鲁成摸着狂跳的心口,总觉得隔三差五来这么一招,他容易患心疾。 上次元嘉拖了条船消失了,回来船上扎了三支箭。 这次人还没看清楚呢,就这么不见了! 鲁成不由得笑脸刷白地想:元少元上师,到底是人是鬼? 第五十七章 抢生意的来了 在有过第一次的抢劫经历之后,元嘉这一次倒是镇定了许多。 而且,用什么小渔船啊!直接弄个澡盆就行啦! 梅十九看到海面上那个澡盆的时候,放下千里镜,狠狠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一个澡盆,澡盆里还躺着个人! 这不能够啊! 梅十九将千里镜叼在嘴上,猴子一样利索地往桅杆上头再攀高一截,双腿一绞就像是生在桅杆上一样,稳稳当当地拿着千里镜又看了过去。 这会儿到是没见人了,就见一个底盘朝上的澡盆! 梅十九差点把手里的千里镜给摔了,看到在底下巴望了许久的梅廿一小心肝差点窜到了喉咙口:“小心点啊你!快下来,轮到我了!” 梅十九恍恍惚惚地爬下来,还差点摔了个趔趄,让梅廿一啧啧称奇:“十九哥,你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梅家的根基就在海上,尤其是嫡系,许多都是直接就在船上长大的。 梅十九不理会自己兄弟的轻嘲,将千里镜递过去,指着一个方向比划:“看看,哪儿是不是有个澡盆子?” 其实梅十九刚才在上面看到的时候,那澡盆子的距离并不算太远,梅廿一也在甲板上看到个小木片一样的东西,还以为这又是哪个倒霉的船,被掀翻在了海底。他听到梅十九的话,将信将疑地接过千里镜,前后左右看了一大圈:“没什么澡盆子啊。”连块小木片都没有了。 澡盆子被元嘉收了起来,人已经混进了船队。 这已经是元嘉海上漂流记的第七天了。 到这一天,他的精神已经有些受不了。高强度地计算、布置、杀人、拷问、夺宝,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的精神松懈下来,连睡觉都是浅眠。 身边没有人交流,出现在眼前的任何一个人,都必须死,这样的压力几次让他手脚抽搐。 但是,看着那些海盗头上猩红的数字,就连气运珠标记的箭头都是猩红猩红的,这让他下手从来不手软。刀子都卷刃了好几把。 这年头金属不容易得,卷刃的刀子他也没舍得扔,海水里漂漂,重新回收了,打算回了岸上,不知道樊浩轩能不能找到打铁的,重新回炉就算做个农具也好。 元嘉想着想着,就直接睡着了。他跑到人家船上面,当然不会直接冲上去跟人家打招呼,还指望着你好我好大家好,这不科学。 但是他现在听听声音都是好的,直接就躲在大船的仓库里面。专门隔开的船舱里货物几乎堆满,元嘉只是略微收拾了一点东西,就想小老鼠一样在大堆的货物里面挖了个坑,从外头还看不出来。 简单的床铺一铺,元嘉直接就呼呼了。 海上声音本来就大,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哪个不知道一些可怕的传说。 来取东西的船员听到呼噜声混杂着海浪的声音,开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听见的人多了,一起下去找的时候,发现整个船舱都空了! 元嘉蹲在海岛上面,挠了挠头。他这些天收东西都收顺手了,直接就把人一舱的东西就收走了。他打劫海盗没压力,但实在不知道这一路船队究竟是什么来头。看样子倒像是商船,但是也不好说。 在船上那会儿,他倒是听到了人声,可一来那都隔着不知道多少层甲板,二来他那时候都累得呼呼了,能听到什么也只有天知道。 腿麻了,元嘉也不纠结了。有缘再还吧,反正看那么大一个船队,也不至于因为这一舱的东西就去跳海。 这么想着的时候,元嘉瞄了瞄掌中天地里的打包粮食,和大桶大桶的美酒,略觉心虚;等到眼睛落到夏家的仓库里搜刮到的巨大珊瑚树的时候,就不心虚了。 元嘉把珊瑚树拿出来,十分财迷地摸了摸,小声念叨:“还不值一根树杈子呢!” 其实这也是他并没真心想把东西还给别人,找了各种大海茫茫的借口,否则的话,对他来说,消耗个一两点的气运值,再掐算一番,完全可以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还回去。 这大海茫茫的偏偏,不需要元嘉主动找,梅家找上了门来。 此刻已经时隔了快半个月,元嘉在扑空了三个海盗窝点,心情烦闷的时候,刚刚搬空了一个,完成了任务,却不想就被人堵在了门口。 带头的船队很眼熟。 在这个年头,就是正经的海运码头上,也极少能见到这样大支的船队。 双方见面都是一副一脸血的表情。 双方会面的场景,当然是在一个海盗盘踞的岛屿上面。这个海盗呢,并不像元嘉之前端掉的几个窝点那样,要么是占据了一个海岛,更多的是占据了一个沿海渔村。 要不是气运珠的大红色箭头提示,元嘉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些个看起来和平常渔民没有什么区别的渔村,竟然会是海盗的窝点。 但是等他搜刮的时候,就明显地发现了异常。 没错,表面上这些渔村也一样破破烂烂,但这些全村人个个不是膘肥体壮,那也是孔武有力,外加收缴到的武器着实不少。藏宝的另有他处。从那里找到的东西,绝对敌得过几个夏家。 而现在他刚干掉的这窝海盗,占据的是一个岛链。一连串足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屿串联在一起。固然有些岛屿上面并不适合居住,面积也小,但是岛上林木葱茏,尤其是主岛上面,面积极大,还有许多良田。 这都不像是一个海盗的窝点了,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城市。 可是呢,指向这岛屿的箭头,红到发紫。首领头上的红到发黑的颜色,让元嘉头一次杀人之后,是松了一口气的。 收拾这么大一个海岛,元嘉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心里面还在盘算这海岛该怎么处置,就迎面撞上了梅家一行人。 梅家人头上的气运值很奇怪,是黑色的。 元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颜色。这会儿他不方便问气运珠,等到气运珠自动提示,总要系统延迟好久。 梅十九看到元嘉,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这地方在海盗中间相当有名,叫章黑岛。名字来由很简单,因为岛上的势力最大的这一支姓章,人称章黑子。 章黑子不仅下手够狠,也非常有生意头脑,仗着自己的武力值够强,将原本居住在这片小岛链上的土人,全都赶尽杀绝,占据之后倒是像模像样地发展起来,主岛上面也有个像样的集镇,专门用来招待海盗,也用来销赃。 梅家人在惊愕间,突然觉得一瞬间眼花,却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就听到眼前的少年问道:“你们也在收拾海盗?” 元嘉刚收拾完这一波,岛上的阵法还没撤去,刚才那一下只是掐了个指诀,又重新启动了阵法。硬拼不是他的风格,这群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良善的小白兔,他可不想被一刀挂了。 也?梅家人一开始没听明白,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他们这段时间着实没少收拾。大定虽然不是他们的主要经济来源,但是大定是他们的根,现在世道乱着,他们在大定的许多产业也运转不过来,想着不如直接把这周边的海盗给收拾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梅家的家长也觉得是时候给几个小辈历练的机会,就把他们各自放了出去。 不过海盗这东西就跟韭菜一样,割了一茬接着还会长一茬,但总不能让他们这么疯长着,做菜的时候,该割的还是得割。另外,几个孩子大了,也该攒点私房了。 没想到碰上了不按牌理出牌的元嘉。 梅家的武力值,在现在看来,但绝对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大部分的海盗对他们来说,都只能算是游勇散兵,根本就没有一合之敌。 梅十九他们都觉得,横扫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收拾得更利索,人特么还只有一个! 一个人啊! 这一个人还特别特别嚣张:“这样吧,我收拾的岛都归我,你们不准上来。”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这年头谁在海上讲道理啊,讲得都是刀子。 特别嚣张的人继续嚣张:“好了,你们先出去吧,这岛你们以后不用来了。” 说完,梅十九一行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摔进了海里面,饶是他们常年生活在海上,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还有不少人吞了几口海水,游回船上的时候,表情都跟见了鬼一样。 尼玛,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这是还没睡醒吧? 元嘉也不去管这些人,并且顺理成章地把要归还人物资的想法给“忘了”。因为这些人跟他抢了不少海盗,现在他跑得有点远,回去得好久,也不知道够不够时间在滨州,接着他就要回云州……成亲。 至于成亲的另外一位,此时此刻已经到了云州城,得到了全城人民的夹道欢迎。 这次的敌人虽然程度上完全称不上对手,但是给这群二代们的历练并不少,至少出发前和回来后,这支军队的气势完全就不一样了。 还没进家门的夏睿诚和樊浩轩完全不知道,在夏王府里面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他们。 第五十八章 年度大戏 夏睿诚和樊浩轩回夏王府的时候,夏王府内一派肃穆。 他们两人作为这次作战的主副帅,先去找夏王汇报战况。 夏王看样子倒是没什么异常,就是像是眼睛里略有点潮,不明显。 等出了门口,樊浩轩对着夏睿诚看了一眼:“去见姑母。” 夏睿诚点点头,刚走出没多少路,就先看到世子妃等在那里。 夏睿诚娶世子妃的时候,樊浩轩在京,回来之后,只是头一天介绍着互相认识了,到底男女有别,樊浩轩和这位大嫂并不熟悉。 现在世子妃的脸上带着一点红晕,配合着她鼻尖的一点点细汗来看,显然是兴奋的,这种兴奋还有别于夫妻小别胜新婚的喜悦,到底是世子妃,哪怕年纪小也得端着,更何况世子妃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 世子妃看到樊浩轩也在,不由得收敛了一下表情。 两个人互相寒暄两句,才由夏睿诚说道:“佑安不用客气,这是二弟,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佑安,是世子妃的小名。 这句话是夏睿诚告诉世子妃,樊浩轩是自家人,还是绝对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无论私事还是公事都不用防着。 世子妃被夏睿诚在陌生男人面前叫出了自己的小名,当下有些羞恼,瞪了夏睿诚一眼,才一边带路一边轻声说道:“母亲唤你们过去呢!”又略微压低了声音,“你们进门那会儿,表姑姑和表少爷刚从后门抬了出去。” 世子妃口中的这两位,当然就是夏睿诚的心病。 夏睿诚和樊浩轩是从正门进的,那两位是从后门抬出去的。后门哪里是什么正经出路,平时偶尔抄个近路也是有的,可是“抬出去”? 一般理解上,抬出去自然是坐着轿子抬出去。但是坐轿子走后门? 两个人都是这宅子里面长大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夏睿诚更是直接问道:“死了?” 世子妃唬了一跳,脚步都停了一停:“说什么话呢?母亲岂是那样的人!” 夏睿诚和樊浩轩心道,夏王妃就是那样的人。 夏王妃是个非常实在的人,在她心里面恐怕有着一个非常明确的排序,并且在发生事情的时候,严格对照着这个序列来。在这个序列上,高居第一位的,不用想肯定就是夏王妃自己,第二位的恐怕是夏睿诚,第三位的或许是夏睿诚的儿子夏年,也或许是樊浩轩。 没错,樊浩轩在夏王妃心目中的地位,是高于她另外两个子女的。但是一点樊浩轩的诉求,要回家产,和夏王妃的个人利益产生冲突,夏王妃哪怕气得狠了,也是不会放手的。 至于夏王,那是成就夏王妃的基石,若是夏王一旦和夏王妃的利益产生冲突,那是后果根本就不用考虑。 戚英直接被打断了手脚。三个人见到夏王妃的时候,院子里的血都还没冲干净。 他们来了才知道,戚英不止被打断了手脚,也必须是接不起来的,传说中的真爱小表妹也被收拾了,脸上直接刻了两个字,一曰淫,二曰贱。 现在可不比当年了。真爱小表妹早就不是十五六的水淋淋的小姑娘,都已经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改变不了颜色不再,更何况……夏王就算再真爱,那也必须不是个重口味的。 当然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但凡夏王妃势力若一点,对上肯定就不能对上戚家。但是樊家在势力鼎盛时期,是连夏家都要靠边站的,尽管今时不同往日,可是要弱大家一起弱,对上一个比夏家弱上三分的戚家,夏王妃完全是有底气的。她的底气还不在樊家,而是夏家的当家主母! 现在这个世道,戚家抱大腿还来不及,哪里敢为戚蓉蓉母子出头?人家夏王都没吱声!夏王现在还要靠着夏王妃呢! 当家主母是白当的吗?手里握着钱袋子呢!光靠着夏家的一亩三分地,能养多少兵? 戚家抱大腿姿势错误,出局! 夏王妃轻描淡写地对着嫡长子道:“不过是一个小畜生,担心个什么?” 夏睿诚脸臊得通红。他还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敢情他娘全都知道了。也是,夏王府里有些个什么事情,从来就没能逃过夏王妃的耳目。连他都知道了的事情,没道理夏王妃不知道。 夏王妃一挥手,让余人都下去了,只留下儿子儿媳和当成儿子养的侄子。 “天下逐鹿,大郎还需要将心思放在正途上面,这次的剿匪就做得很对。”夏王妃又对樊浩轩说道,“二郎你叫我一声姑母,姑母却是将你当亲儿子看待的。那些事情,姑母也说不口让你不要怪姑母,但是姑母总是记挂着你的。你要娶一个男孩儿,姑母也应你,但是不能绝嗣!” 不能绝嗣?樊浩轩点了点头:“届时会从宗亲那里过继,多过继几个。” 夏王妃还没来得及高兴,差点就被气吐血! 夏睿诚扯了扯樊浩轩的袖子,示意他少说话,又打了个岔,将话题绕开。樊浩轩听了片刻,便觉得没意思,连庆功的晚宴都没参加,就匆匆告退:“婚礼在即,还需加紧准备。” 新娘子……不对,是新郎官带着一船的聘礼/嫁妆,登上了滨州的码头,前往东邑,再从东邑转陆路到云州城。 元嘉在海上漂泊了那么多天,多少有点心理问题,现在就抓着鲁成说话,没完没了地说话,车轱辘地颠来倒去地说话,自己不说话了还得让鲁成继续说话。 鲁成突然觉得,能跟着去云州城的差事一点都不美。他兄弟鲁安处理滨州那一团乱简直太轻松了,不就是那大堆大堆的生活用具吗?不就是那些生活用具上面还沾着血吗?不就是把这些东西清理完了,再找个合理的借口摆到明面上吗?简直太简单了! 鲁成说得嗓子冒烟,嘴里叼着芦杆,一边吸着椰子汁,一边拿着一本账本念。这账本他已经念了有三遍了,没办法元嘉拿给他看的书,他都看不懂。那根本就不是大定的字! 元嘉听第一遍的时候,还能揪个小错,现在第三遍了,直接就变成了催眠曲,临睡前还吩咐了一句:“不要停。” 鲁成:“……” 鲁成想给元嘉请个大夫,在这之前,他估计得先给自己请个大夫看看嗓子。 鲁成也是实诚,就不会找个人来替换,等一行人到了云州的时候,连椰子都拯救不了鲁成了。 樊浩轩在城外十里亭相迎,人的样子各种规矩,表情也依旧是冰山脸,看着元嘉的眼睛,却像是要喷出火来了。 元嘉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觉得自己像是面对大灰狼的小羊羔,小羊羔还自己剃了毛刷干净了自己跑上餐桌!他明明还在纠结要不要嫁,不对是娶,怎么实际动作就这么……兴高采烈呢? 元嘉双脚就像钉在原地,瞪眼:这是不对的! 樊浩轩没有犹豫,直接快步走了过来。 元嘉依旧不动如山:肯定有哪里不对! 樊浩轩伸出双臂,轻声:“元元。” 元嘉下意识地迈出两步,直接投入樊浩轩好整以暇的怀抱中,蹭了蹭:“哥~”不对啊摔!怎么立场就这么不坚定呢? 樊浩轩收拢手臂,在元嘉的肩窝蹭了蹭:“嗯。” 元嘉顿时就觉得安心了,什么纠结都没有了。 樊浩轩抱了一会儿,将人懒腰一抱,快速塞进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里,自己也跟着进去,吩咐:“回府。” 随从们的表情简直一脸血。过几天就是大喜日子了啊,新娘子/新郎官应该住在自己家,再抬过门才对啊! 樊浩轩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在他的理解,他的家就是元嘉的家,他们回自己家,这么哪里都不错啊。 鲁成:终于可以不用念账本了! 到了只有两个人的马车上面,樊浩轩不顾夏天闷热,直接就将两边的车帘子一拉,车厢里的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 元嘉顿时一警醒,就要从樊浩轩的怀里爬起来,扑腾了两下却没成功,反倒被摁着扒衣服……好吧,没扒衣服。 但是手都伸进去全都摸遍了,这扒不扒的有区别吗! 分别大半个月,元嘉有了点心理问题,樊浩轩也是有的。 开始的时候其实也还好,那会儿樊浩轩还沉浸在元嘉是需要他依赖他的美好感觉中,但随着战事的真正开始,一天天的杀戮,尤其是他这支人马几乎负责了全部的夜袭骚扰任务。黑夜里不能点火把,山林里面一片漆黑,像极了那个地窖。到了最后几天的时候,他实在是累积了,有时候精神恍惚了一下,就会觉得还在那个地窖里面。 然后,他开始等,等元嘉掉下来……元嘉当然是不会掉下来的。 这样,一次两次三次,最后次数多了,他就有些受不住了。 只有这样,看到了听到了碰到了,也还是缺乏实质的感受,好像这个人随时就会不见一样,好像那个漆黑的地窖从来没有坍塌,也从来没有人掉下来过。 这样的亲昵,其实元嘉早就已经习惯了,内心暗搓搓地还觉得……略爽。 现在是在马车上面,樊浩轩就算再怎么也不会太出格。再说元嘉哪怕嘴上不说,心里面也确实有些想樊浩轩了,动作间就各种顺从,还带了点回应。 结果樊浩轩就疯了。 马车驶进府门的时候,樊浩轩在里面吩咐:“直接到平山院。” 平山院就是樊浩轩住的那处院子,等余人全都退下之后,樊浩轩才在车厢里替元嘉整理好衣物,再抱回房间。 元嘉看着自己身上能起到最大遮蔽作用的,不过是一件樊浩轩的外袍,不由得翻了个白眼。他怎么会对樊浩轩产生安全感,明明这个人才是最大的不安全因素! 第五十九章 香馍馍 天色已经晚了,房间内的采光也不是很好。 樊浩轩没有点灯,直接就将人放在床上,松松的外袍散开,露出少年盈白的身体。 吹了那么久的海风,非但没有晒黑,整个人都白皙了,似乎还透着水汽。 现在的元嘉,除了头发还有些微黄,腿上的伤口还在,整个人哪里能看出一点当初的影子? 元嘉原本还没觉得什么,结果被樊浩轩这么看着,突然间就有些脸红:“那啥……肚子饿……”说话的时候,他的双手绕着樊浩轩的脖子,还用脚趾蹭了蹭樊浩轩的小腿。但是!他发誓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别的意思,一点深意都没有! 樊浩轩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直接低头含糊道:“嗯,我也饿了。” 元嘉被樊浩轩的动作激得脚趾头都绷了起来!这流氓! 元嘉还是吃上了晚饭,就是时间上略迟,几乎都不知道吃了点什么。 樊浩轩将元嘉清洗干净,又抹了药膏,才抱着人拉上被子。这个人在他怀里面,就在他的身边,仅仅是这样,内心的惶恐瞬间被安抚。 想到刚才的欢爱,樊浩轩忍不住将人更加抱紧一点。距离成亲没几日了,他知道自己该有耐心,该等到名正言顺的那一天,可是他没忍住。这么长时间的分离,几乎已经突破了他的某种极限。 元嘉好不容易变得那么柔顺,不像以往那样总是对他的亲密带上一点排斥。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暂时也不想细问,但是他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气运珠:我想自己睡。 樊浩轩额角青筋一跳,将气运珠摘了扔床脚。 元嘉第二天是在过分刺激的晨运中醒过来的。不管这个大定是怎么接受契兄弟的,但毕竟身体构造并没有什么不同,元嘉昨天又是第一次,还是有很多不适,今天早上再来这么一回,真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等到樊浩轩注意到元嘉的状态不对的时候,元嘉已经全身绵软地像是死过一回。 樊浩轩吓坏了。他平日里虽然老成惯了,但要说岁数也不过才二十,又是刚开荤,面对着自己心尖上的人昨天已经够克制的了,才做了一次就休息了,事后处理也很到位。但是他天真地以自己的外伤恢复速度,来推测元嘉的“内伤”,成功地把元嘉给坑了。 元嘉眼眶都红了,蚊子一样呐呐:“都说不要了。” 樊浩轩白着脸,声音都有些抖:“我、我去叫大夫。” 元嘉来不及阻止,就看到樊浩轩胡乱穿了两件衣服,转身出门的时候,差点撞倒了屏风,随之又传来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元嘉实在是累得狠了,头一歪就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又是华灯初上。 樊浩轩注意到动静,张了张嘴才勉强发出声音:“元元……”他只是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元嘉,不知道该说什么,哪怕大夫说元嘉没什么大碍,但是樊浩轩的手还是抖的。明明恨不得将最好的双手捧到这个人的面前,却因为他的一时失控就变成这副样子。 元嘉张了张嘴,喉咙又痛又干,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樊浩轩适时地兑了一杯温水,轻手轻脚地扶了元嘉坐起来,喂了一杯水下去。他的手一直在细微地颤抖,幸亏水杯不是很满,才没洒出来。 元嘉才觉得像是活了过来。 等樊浩轩也慢慢缓了过来,仔仔细细地给他一边喂食,一边将大夫的诊断并自我检讨书说了。 元嘉肚子里有了点存粮,流质食物好消化,脑子也跟着开始打转了,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今天早上的反应过度,其实应该和樊浩轩的那啥,没多大关系。 不舒服是肯定的。樊浩轩这货不过是刚开荤,又没什么技巧,就算是做了一点研究,他那么忙,想必也不会怎么深入,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 但是元嘉的身体状况,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在海上面抢劫海盗抢嗨了。 元嘉给樊浩轩的聘礼就是这么给抢到的。从夏家搜刮到的东西不能拿出来,但是海盗嘛,海盗木有人权哒。再说他也没必要以海盗的名义拿出来,就说是从海商那里秘密购入的也可以啊,反正全饶城都知道他和那群乌纳人走得近。 樊浩轩的话很简短,说完了,元嘉试了试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樊浩轩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俯身抱了抱元嘉:“元元。”这声音里都带着点哽咽。 元嘉惊呆了,愣了好几秒才抬着酸软无力的手臂,抬不高,勉强拍了拍樊浩轩的腰腿。 元嘉就这么一路躺平到了成亲那日。 契兄弟的成亲仪式比较简单,但还是比较隆重的,尤其是沾上了樊浩轩的名头。 元嘉到底没有直接从樊家的院子里住到成亲,前一天晚上他就硬是被打包送去了庄子上。 庄子里已经张灯结彩,布置一新,完全是联欢晚会的节奏。 樊浩轩当然是跟着元嘉一起搬过来,勉强算是住了一晚,到了成亲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去自己府上。 樊浩轩现在所主持的这个樊家,虽然远远不是整个宗族,但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手下不说人才济济,但是得用的人还是挺多的。 因为是族长的婚礼,家族内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出席了。当然,人也是分了三六九等。樊浩轩的帖子发得很苛刻,加上府内的老奴们恪守规矩,什么人能有帖子,什么人坐在什么地方,都是有严格的规定的。 也是因为樊浩轩是族长,又是结的契兄弟,背后还有个刚发过威的夏王妃撑着场子,才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将婚礼准备周全。 中间虽然樊浩轩有很多不合规矩的地方,但是碍于他的拳头大,也没人敢吭声。 契兄弟因为双方是男性,其实并没有什么严格的聘礼嫁妆一说,连接新娘子的环节都是没有的。到了吉时,双方新郎同时骑马出门,装扮也是一样的大红□□侣装通用款。 元嘉觉得:略挫。 中间出了点意外,就是樊浩轩的动作太快,刚出城门就直接撒开了马蹄狂奔。元嘉这种只是在马上拗造型的货,前面还要有人牵着,两边还要有人守着,在半道的半道还没有的地方,新郎官就被新郎官给打劫了。 樊浩轩将元嘉抱到了自己身前,小心护住,这时候来迎亲的队伍才跟上。两个队伍合做一处,再慢慢敲锣打鼓地去往云州城内。 这就算是迎亲了的。 至于嫁妆聘礼什么的,也是背了一长溜的车子拖着,得溜达一圈显摆显摆。这中间大部分都是日常器物,从家具被褥到锅碗瓢盆,应有尽有,区别就是好一点的和差一点,多一点或者少一点。 元嘉的嫁妆是樊浩轩准备的。他自己的部分是夏王妃早就备下的。樊浩轩开头不知道,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夏王妃的那份,就将原本给自己准备的那份一并划到元嘉身上。 所以等两边的车队一汇合,差不多排开了两里地。 这些东西到了婚房之后,大部分是先收拢起来,但也有一部分是用作展示的。这些东西会马上摆出来,专门对着来客显摆。 成亲的双方嘛,难免有个条件好差,尤其是结契兄弟的,这不管是聘礼还是嫁妆的,在途中就混在了一起,根本就不会有傻缺问这是谁家买的那是谁家买的之类的问题。有些就算是知道的,最多也就是等到回家了,跟自己家里人背后说上两句。 但是元嘉还真就遇到了傻缺,还不止一个! “樊哥哥这一场婚事好辛苦,又是娶媳妇儿,又是嫁闺女儿呐!” “樊哥哥这回真是破费了。” “唉。樊哥哥这样的人品就算是……结契兄弟,也有不少人愿意的啊。” “就是,那些个世家子弟恐怕也是争着抢着呢,何苦跟那个……” “听说还是个流民?” “唉,别说这个。我可受不了,好不容易假装忘记了。” “那……到底有什么好的,能把樊哥哥迷成那样?” “我倒是听说了一点,好像那位会妖法。” 元嘉看着离开自己不到三米远的一群衣着华丽的少年少女,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一边点评着摆出来展示的器物,一边就将他从头到脚嫌弃了一遍。 元嘉倒是不至于和一群最多也就是十五六的小孩儿计较,就是这满耳朵的樊哥哥,听着实在不顺耳。敢情樊浩轩这货还挺抢手的? 这会儿各种东西还没搬完,院子里有些乱。 元嘉看着唯一一样自己准备的东西搬了进来,快步走了过去:“小心点抬。” 他这一出声,刚才那些议论纷纷的少年少女顿时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想到刚才他们说他坏话的时候,被这个人听去了,倒是不显尴尬,反倒是有些恼羞成怒,心中不免嘀咕两句,接着顺着元嘉的脚步看去,就见蒙着一块红布的东西,形状很是怪异。从外表看不出到底是什么。 那东西很高,看起来也很重。 有个胆子大的少年就走到元嘉跟前问道:“喂,这就是你准备的?” 元嘉头都不抬。 少年就跟不满意,拔高声音道:“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元嘉还是不理会,径自指挥着人,将东西小心搬到指定的地方安置。 今天事情多,哪怕是樊家也有顾不过来的地方。樊浩轩在外面应酬,元嘉就在院子里安排内务。现在这个院子里大部分都是些粗使的下人,他们虽然听到几个少年少女的话很是气愤,但是元嘉都没发话,他们就更加不敢发话。 众人见少年人不得理会,人群中就有少女噗嗤一下笑了。 少年顿时就中二了,熊孩子熊起来,都有一个特征叫不计后果。 少年飞起一脚就将那下人们小心抬着的东西踹倒在地。 这一下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变故,就是元嘉也没想到。 下一秒钟,就看见一树粉红色的珊瑚树,粉身碎骨。 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六十章 脸的正确使用方法 元嘉这段时间见过的“海货”极多,这其中珊瑚树并不算是什么稀少的品种。但是,珊瑚树还是白色的多,当然白色的不值钱。他见过的最嚣张的珊瑚树,还要属夏家库房中的那一盆。 但是那样的珊瑚树太少见了,几乎就像是指纹一样有认证的。夏家虽然从饶城撤了出去,但是人家现在人就在云州城内。反正,那盆珊瑚树是肯定不能拿出来的。 元嘉准备的这一盆呢,略微低调一些。首先,它不是牛血红的,而是粉红色的。虽然粉红色的珊瑚一样值钱,但绝对没有牛血红的值钱。 关键是,这盆珊瑚树够大,两米左右的高度,长得也很匀称,从品相来说,几乎无可挑剔。 珊瑚这种东西呢,元嘉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具体是怎么定价的,但是在他以前那个时代,是论克卖的。 如果是大到了这种程度,博物馆里也未必能够看到的。这个就不是价格的问题了。 这么哗啦啦地碎下来,别说是元嘉的脸黑了,连那群少年少女都白了小脸,犯熊的蠢货直接就软倒在了地上。 他们这群人别看着好像出身高门了,其实像他们这样的,反倒属于不怎么受家族重视的。单凭着元嘉都没把东西归置好,他们就这么闯进来,叽叽喳喳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就足以看出一二。 也是元嘉也不知道规矩,才会让他们说个一二,否则就凭着他现在是这府上的主人,直接扫把打出去也是客气的。 现在珊瑚树这么一碎,就不是扫把的问题,而是算盘的问题了。 院子里的虽然都是粗使下人,到底在高门当差那么多年,没有眼光,眼色也是有的。在少年少女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就把院门锁了,并且差人去通报了能当家做主的人,包括樊浩轩,包括少年少女的爹娘。 没想到,夏王妃也跟来了。 夏王妃这么一跟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珊瑚树被扶了起来,到底没有全摔断,余下的还能有个半米高,虽然也是难得,但到底不算是绝品了。剩下的珊瑚拢一拢收成一堆。 少年少女们全都挤成了鹌鹑,全都吓得嘴唇都白了。 他们就算再没眼光,也知道这么一盆珊瑚树价值不菲。他们虽然没直接下脚踢,可是论行为也能算的上一个冲撞或者是不敬主人,反正他们这回做客,真的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但其中也不乏有熊家长,直接就杠上了夏王妃。来人不是别人,就是熊娘,姓温。 温姓在西南并不算是大姓,但是这个温却是盘龙镇出来的。 盘龙镇的底细,这个圈子里的人其实都是知道的,但是这种事情不能说破。其实每个大族背后都有一些阴私事情,难道就温家的被人知道了,夏家就没有吗?樊家就没有吗? 都有的,只是大家知道归知道,都不说。 温氏嫁的是云州城一个望族,明面上还是温柔娴淑的一个妇人,先是承认了错误,然后和儿子一起向主人家道歉,又说了直接赔偿,端的是讲理。 这赔偿,估计也就是这温氏敢说,其余人哪怕是夏王妃也是不敢的。她刚进门都没反应过来呢,要不是架子一直端习惯了,地位又高,恐怕此刻已经失态了。在见到那一地碎珊瑚的时候,她直接就在脑子里将之换算成等价的钱粮,眼看着这么多钱粮就飞了,简直就是……嗯?赔? 夏王妃捕捉到关键词,瞬间就清醒了,对着几位当事人道:“今日是我家二郎的大喜日子,诸位还请移步。” 近来已经渐渐捕捉到夏王妃心思的樊浩轩,对着几位出去详谈的人士,目光深沉。要说自己姑妈以前从来不这样的,都是因为嫁了个不靠谱的男人。他小时候在夏王妃身边长大,那时候的夏王妃贤良淑德端庄雍容,何曾为了钱财操心? 等他们人一走,院子里就只有一些粗使下人,和元嘉樊浩轩两个。 元嘉最近见多了,颇有点视珊瑚如粪土的节奏,他倒不是可惜钱财,而是可惜:“难得找出一个不怎么打眼又拿得出手的,想当聘礼的。” 樊浩轩听到元嘉的话,见他真没将刚才那些事情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今日忙乱,那边有姑母,便宜不了他们。” 元嘉真没放在心上,之前放心上的海盗,都被他提刀子砍了,推了樊浩轩出去:“你去外面,我这边忙完了,再过来。” 樊浩轩点了点头:“差不多就行了,一会儿叫人过来知会,我来接你。” 元嘉想到自己虽然在这宅子里住过不少时间,但是除了这院子之外,别的地方还真不熟,倒也没推辞。 这院子里平时樊浩轩一个人住,虽然样样都不缺,但气氛上还搞得跟单身公寓一样。如今两个人成亲了,自然不能再这么继续了。 元嘉其实也没什么花花肠子,这年头就没有让他起花花肠子的基础! 没多时,该摆出来的摆出来,该收进库房的收进库房。 元嘉转身就看到夏王妃进门,就过去打了声招呼,固然恭敬,但也没有特别仰视的意思。 夏王妃就觉得有点意思,将手中一叠字据递过去:“仔细收着,回头去找那些个人兑。你既然已经当了我们樊家的人,在这西南地界上,就得抬起头来!” 夏王妃说完就走了。 元嘉低头一看,上面或是娟秀或是龙飞凤舞,意思都是一个,某某家今日以良田多少亩作为樊元新婚贺礼。 嗯,很实惠。元嘉略微加了一下,这些良田大概能抵得上一个云州城的面积,或者还有多。这是变成大地主了? 还别说,在这世道里面,还真就是良田比什么都有用,关键是这良田,基本都集中在云州滨州一带,就是有战乱,一时也烧不到的地方。现在的这些地方的良田,不说有钱买不到,但绝对很难买到这样成片的。 元嘉顿时就觉得,这珊瑚树摔得太值了。熊孩子偶尔也是会干好事的嘛! “高兴?”樊浩轩这一回进门的时候,院子里人就少多了。大部分的粗使下人都散去了,只留了两个小厮服侍。 元嘉很壕地将手中的条子往樊浩轩身上一拍:“大爷我赏你的。” 樊浩轩顿时眉眼都笑了起来,低头亲了亲:“大爷把人都赏给我了行不?” 流氓!元嘉怒目:“当然不行。”一边却下意识地往樊浩轩身边贴了贴,“去见宾客。” 宾客里面,有一群人的目标非常明显,熊孩子家庭脸上全是黑的。 西南这地方,一年三熟,再加上这些可都是良田,位置又好。哪怕天下不太平了,这些地方坚守个三五年不遭兵灾是稳稳的,这得多少粮啊?一下子交出去这么多,肉疼到不行啊!纷纷怨自己干嘛带了这么些个赔钱货出来。 因为双方都是新郎,元嘉和樊浩轩都得出来招待客人,酒自然是必不可少之物。 两个人的酒没有动手脚,元嘉在喝酒的时候动了手脚。他现在掌中天地用得不要太熟练啊,直接就在入口的时候,将酒替换成了凉白开。 敬酒到了熊孩子家庭的时候,元嘉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句话,邀请他们明日到府一叙。 熊孩子家庭的脸色更难看了。明天直接就兑现,这樊浩轩的契兄弟真不愧是流民出生,吃相也太难看了!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的就在这西南,不怕看不到他们的笑话。 元嘉说这话的时候,樊浩轩听了也微微挑了挑眉,但是他没有多问。至于那些家庭们想到的吃相的问题,这对契兄弟是幸亏没知道,否则元嘉都能拿珊瑚树插他们一脸。 在抄了十个海贼窝之后,元嘉敢有底气说,单是个人财产,这世上绝逼不会有人比他更有钱! 有钱的大爷在新婚夜,享受了一番全套精油按摩,不对,是药油。 按摩完了,樊浩轩开始给他套衣服。 元嘉觉得这程序有点不对,抬起胳膊往樊浩轩的肩头一搭,脑袋凑过去一蹭:“哥?” 樊浩轩看着几乎贴在自己嘴边的元嘉,呼吸都粗重了。 因为成亲,房中的摆设不能免俗地全部换成了大红色。艳红的大床上面,躺着自己的光溜溜的心上人,刚才那一场按摩,元嘉是享受,对樊浩轩来说绝对是折磨。 元嘉身上就搭了一件红色的薄纱,估摸着是这年头的情趣内衣?反正元嘉觉得还挺有趣的。 樊浩轩额头上汗都滴下来了:“元元别闹,哥先去洗澡。” 元嘉不反对:“嗯,一起。” 樊浩轩几乎立刻就投降了,哑着声音警告:“明天起不来床别怪我。”第一次太惨烈,他这几天只要有空就在研究,本来想着让元嘉再休息几天,现在看来是不需要? 第二天上午他们得先去夏王府,夏王和夏王妃将樊浩轩养大,等同于父母,他们得去拜会,顺便将家里面的情况做个大概的解说。 但是,他们没去成。 “元少,门外有人说是您的父母和兄弟,要来见您。” 第六十一章 今时今日彼年彼时 要说父母,元嘉当然还是记得的,还有爷爷也是记得的,感情还很深。但是,兄弟?他从小都是独生子,木有兄弟啊! 元嘉很是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哦,是他们啊。”这壳子的养父母和兄弟,“他们倒还没死?” 来禀报的下人很是愣了愣:这可不像是元少说出来的话啊? 这府里面的下人几乎全都是樊浩轩的人,但说实在的,他们对樊浩轩也并不算熟悉。哪怕其中有几个是在樊浩轩年幼的时候伺候过的老人,在樊浩轩从京城回来之后,因为樊浩轩的变化极大,他们也很陌生。 这位新进府门的元少,他们原本以为好琢磨,感觉上脾气不错的一个少年郎,待人也温和。哦,有点挑剔吃食。至于其它的日子还短,他们暂时也摸不准。 现在竟然听到元少这么说自己的父母兄弟,显然是……那父母兄弟不好。 下人请示:“那小人立刻叫人把他们轰出去。” 元嘉笑了笑:“不用,叫他们进来。” 这处宅子并不是樊家的祖宅,樊家的祖宅不在云州,甚至也不是在西南。当年的西南只是作为樊家后花园一样的存在,只是曾经的不毛之地,现在倒是越来越紧要了。 这个宅子也在渐渐成为樊氏族人在西南的一个向心点。 这宅子别的特色也没有,就是大。 去检查物品的樊浩轩都回来了,那一家老小还没带上来。 樊浩轩倒是听说了,伸手握了握元嘉的手:“元元不用担心。”元嘉的来历是仔细跟他说过的。他一直记在心上,要不是当时太乱,他都想着要去教训一下那收养元嘉养父母一家。 樊浩轩见元嘉脸上带着笑,有点吃不准,又问:“元元心里面有什么打算?”当初为了要将流民全都带进来,元嘉明面上的身份是济州元家的一位小少爷,也不是什么大族,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富户,身边跟着几个仆人,带着一点有限的细软。 至于,济州到底有多少姓元的人家,恐怕在西南的上流圈子中,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普通的富户而已,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 元嘉这壳子出身的地方,一整个村子都是姓元的。 元嘉壳子的这一对养父母带着一个少年郎,等被带到元嘉面前的时候,脚都软了。一是被吓的,这样庭院高深的地方,他们以前是听都没有听过的,更何况是亲身进来?二是饿的,他们是真正的灾民,又是农民,身边就算有点积蓄,这年头又有哪里能买到东西吃?三是真心累的,一路从济州到西南,走到现在脚上也只是快磨破了底的草鞋。 元嘉这样的人见多了,对流民施以援手的不再少数,但是眼前这三个却是例外。他看着底下三个连头都不敢抬的人,问道:“听说你们是我的父母兄弟?” 听到元嘉的话,三个本来就惊慌失措的人,脚一软直接就跌坐在了地上。他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对他们来说,能有命稀里糊涂得逃到西南,已经是侥天之幸了。青州遍布山林,老百姓有,但是日子也过得苦哈哈,根本就没有他们的生存之地。索性西南天气炎热,周围挖点野菜什么的,倒是让他们三个勉强撑到了云州。他们一到云州,就听到城内在议论樊浩轩的婚事,二殿下的契兄弟的名字也被扒了出来。一听,嘿,跟他们的儿子/哥哥,名字一样。 他们心里面也知道这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是这样的缘分,在这种喜庆的日子里,想来他们要混一碗饱饭吃是不难的。这不,他们才刚说哭闹了两声,马上就有人把他们给请进去了。 但是进得门来,差不多已经将他们吓破胆了,冷不丁地又听到这跟他们那个死掉的养子极其相似的口音,瞬间就崩溃了。 还是小的那个胆子大一些,抬头看了看:“阿兄?” 元嘉这面目其实跟原本差别还是有一些的,但是轮廓在那里,不过是变白了长了肉也长高了一些,熟悉的人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 元嘉记得这个管他叫阿兄的小孩儿,在他刚穿到这个壳子上的时候,还是第一个将钱抢了去的人,那时候盯着他的眼神,不像是他拿着自己的恤金,而像是他偷了他们家的钱财一样。 现在倒是叫他阿兄了? 元嘉的表情不动,樊浩轩也就坐在他身边没动。 小的那个兀自不觉,一边站起来,一边拉扯着身边的爹娘,指着元嘉道:“爹娘,快看,那是阿兄,是阿兄啊!” 壳子的养母就小声训斥:“别胡说。”那赔钱货早就已经死了,大冷天的身上还带着一身的伤,保暖的衣服都没一件的,怎么可能还活着?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还是颤巍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一看顿时就吓了一跳,“阿大,是阿大啊。” 壳子的养父开头却是早就抬起了头来,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元嘉在发愣,突然就眼泪鼻涕一起下来,开始趴在地上磕头:“阿爹对不起你啊,阿爹不是故意让你去顶我的名字的。可是我被抓去当了兵丁,家里就剩下你娘一个,你弟弟岁数又还小,这日子怎么能够撑得下去?阿大啊……” 这话里面的自私自利简直听得人犯恶心!一个男人,一家之主,当顶门立户,为妻儿遮风挡雨,这是最基本的职责。这位话里话外却是从未将长子圈在一家人的范畴之中,甚至还让长子去替自己从军! 元嘉听着听着就轻声笑了出来:“我跟你们的儿子长得像?” 壳子是个孤儿,要不是这对夫妻抱养,绝对活不到大。无论这对夫妻待壳子多么的苛刻,这都无法掩盖他们对壳子是有养恩的。但是,自幼就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及至稍长又在田地里劳作,十四岁就替父从军,十七岁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回来,还将身上所有的钱给拿走了,这养恩怎么样都还了! 小的那个听到之后,顿时就跳了起来,指着元嘉道:“阿兄,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吗?阿兄怎么能自己过了好日子,就忘了我这个兄弟呢?别忘了,没有我爹娘,你早就死了!” 他还想冲上去,却被旁边的下人一把拉住。一个十来岁的麻杆,哪里是酒足饭饱的下人们的对手,瞬间就被制住了。 有你爹娘,壳子也死了啊!元嘉用一种奇怪的带着明显愉悦的眼神看着这一家人,像是欣赏够了,才吩咐道:“我本家中独子,父母已逝,何曾有兄弟?请他们出去。” 当下,三个人连一口水都没要到,就被毫不客气地丢了出去。 元嘉还在念叨:“本想着恰逢喜事,做点善事也无妨,想不到是这样的人,还是算了。”边上的下人听着又是在心头称赞一回元嘉心善,那一家人不是个东西。 樊浩轩看到元嘉的样子:“很高兴?”他知道方才那三个人是真的,但是元嘉这样子显然没受到什么负面影响。 元嘉的脑袋往樊浩轩肩头一歪:“是啊。看到他们过得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这会儿也不用去夏王府了,时间晚了。 关键是樊浩轩在去不去夏王府这件事情上也不纠结。昨天他们成亲,夏王妃是来了,夏王可没来呢!他们还是早早吃好午饭,等一会儿温氏他们来了才是正经。 温氏他们果然早早就到了。田产的交割不是一张白条,哪怕是这些人家,田地也是分散开来的,只不过是相对集中罢了。倒是归拢到了元嘉手上,有许多田产算是连成片了。 温氏他们的脸上都不好看,但是没人敢和樊浩轩叫板,哪怕夏王妃这会儿不在。 元嘉略翻一翻手上的田契,就搁在了一旁:“几位也别以为这是坏事。乐水,去把东西拿上来。” 温氏几个人本来心里面已经够呕了,听到这句不是坏事,生撕了元嘉的心都有。看看边上的樊浩轩,他们低头,撕不了元嘉,回去撕了那些个惹事的小兔崽子! 这次的事情,温氏也是赔得最惨,毕竟事情是她儿子犯下的,其余人只是赔了个面子钱。但是这时候,谁家会嫌良田多啊?是以,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不一会儿,乐水将东西拿了上来,却是两捆稻穗。 一捆颗粒饱满,茎秆粗壮,颜色金黄得简直像是能发出光来。 另外一捆则要寒碜很多,不仅茎秆要细上三分之一,就连上面的稻谷相形之下也要干瘪稀疏得多。 这些个人未必会种田,但是货比货却是知道的。 等到乐水抽了两支稻穗出来,将上面的稻谷撸下来放在碗里,这一对比就更加明显了。 元嘉指着那浅浅的小碗:“这是我从本地寻来的上好稻种。”又指指那多出三分之二高度的小碗,“这是我从济州带来的良种。” 哪怕是温氏,这会儿放在膝头的手都攥紧了,也不知道在跟谁较劲一样,死死盯着那小碗。 温氏这样的还算好的,有几个不济的连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元嘉浅浅一笑:“元家在济州原本也不是大富之家,祖上也是老农出身,一直以来都是耕读传家,对农桑之事略有一点研究。嘉虽不才,却不想先父好不容易种出来的良种遗散。只是如今良种稀少,故而从众位家中借田,好让这良种遍地。” 好吧,这只是说的好听。反正这田呢,他是借了不会还的;但是呢,他现在没人。所以还是将这些田给他们自己种,种了之后,他收租子,出田的人呢,也有了良种。 这年头良种意味着什么,在座都是聪明人,根本不消多说。 第六十二章 大力生产 总基调达成一致之后,接下去的事情就好谈了。当然,具体事务并不需要这些当大佬的来操心,自然有手底下的人运作。 等人走了之后,元嘉松了一口气。 樊浩轩将人一抱,很不满意手上的分量:“平时都不吃饭?怎么那么轻?” 元嘉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多重,但是百多斤肯定是有的,经常被这个人轻飘飘地抱来抱去,真是:“你不嫌重啊?” 樊浩轩掂了掂,皱眉:“你才那么点分量,比以前轻了。在滨州一个月是不是根本没怎么吃东西?” 元嘉想了想,在滨州他都出海去抄海盗老窝了,基本上也就是些收在掌中天地里面的干粮,根本没有心情做饭,加上天气热,几乎连生火都没有。 难道真的瘦了?可是他明明没少吃啊,砍人很费体力的。 现在还没到饭点,樊浩轩叫了人上点心。 元嘉趁着空当问:“今天不去夏王府了?” 樊浩轩摇了摇头:“不去了,叫人打过招呼了。明天再去也一样的。” 明天再去,效果当然是不一样的。 樊浩轩当初和夏王夏王妃两个人摊牌的时候,两个人都很生气。但是两个人成亲的时候,至少夏王妃是出席了。一家人内部再怎么闹腾,面子上都要盖过去的。夏王却是来都没有来,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但谁敢在背后说他呢?这西南地界上,也没人比夏王拳头更大的了。就算有人腹诽,最多也就是说说樊浩轩,说说元嘉。 结果两人隔了一天过来的时候,发现夏王也在,表情还挺和颜悦色的,还率先道:“前天有战报,姑父忙着处理,实在抽不出时间来参加,是姑父的不是。”又叫了管家拿来一张清单,“这是姑父准备的礼物,你们两个岁数不大,东西好好收着,慢慢学着过日子,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你姑母。” 樊浩轩明白,这是知道了稻谷良种的事情,当下客气地推诿了一番才收下。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再实在不过。樊家自己也有私兵,当然知道这其中的消耗。 除了大部分闲时操练,平时都在耕种的武装农民之外,樊家有一部分是纯粹的职业军人,整天操练,这里面的消耗足以让类似方家这样的暴发户破产。 别看方家能拿出来的私兵数量不少,但是上次拿出来的数量,几乎已经达到方家私兵的六成了。这还只是业余级别的。 樊家有多少呢?樊浩轩虽然还没有掌控住整个樊家的势力,手头上的稍微拢一拢,精兵的数量是不多,但如果只是这样的,两三万不成问题。 樊浩轩对易雪峰讲的数字其实是压缩了再压缩的。 易雪峰这个人,樊浩轩目前并不确定该不该信任,或者说给予多少信任。在气运珠的标识下,易雪峰代表的一直是中立的黄点,最近才有了一点点像己方阵营转化的意向。 不得不说,气运珠的这个标识技能还是很好用的。 夏王头顶的标记是偏红的,无论他的态度有多么友好,都无法掩盖他对樊浩轩以及元嘉都有着相当的恶意。 敌对啊!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相视一眼。元嘉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樊浩轩。这个人是樊浩轩从小当做父亲的人。 说起来,标记功能因为要消耗气运值,平时两个人都不会主动开启。元嘉倒是考虑到今天是第一次来夏王府,新地图嘛,还是慎重一点为好,结果就有了这么糟心的发现。 但是,现在不重要。心情从来不是影响进程的原因。 至少在目前,他们双方的目的是一样的。 一番礼数过后,元嘉听着夏王抛出戏肉:“听说元嘉家中有良种,不知……” 元嘉扯着公式化笑容,回答:“本来昨日就要带来给王爷王妃的,没成想被杂事拖住了,还望王爷王妃恕罪。” 夏王妃赶紧道:“这孩子,该改口了。” 夏王妃头上的标记倒是黄偏绿。 元嘉顺势奉茶改口:“姑父,姑母。”然后收到两个红包。元嘉揣测了一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估摸着给了种粮,当然不是付现。 元嘉委婉地表示了一下,目前良种的数量不够。其实这也是应有之义。 元嘉到西南,满打满算才多久?进入西南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全都是在夏王妃的眼皮子底下,能携带的东西非常有限,能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还能保有种粮已经算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没错,西南的水稻是一年三熟,平均下来四个月熟一次。但实际上,要扣除收割和播种的时间,再加上会根据天气冷暖,收获的时间也会有参差。元嘉现在满打满算才不过收了一季粮食。云州城郊的庄子,眼线一直盯着呢。没发现蛛丝马迹,只能说这一季种得非常少。 夏王和夏王妃只是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若是现在元嘉能够拿出足够夏王府需要的种粮,他们才该担心。尽管想通了,可是他们还是难掩失望。 尤其是夏王,如果现在有足够的粮草,他不会给别人扎根的机会,但是现在,他打不起仗。 别看西南他们夏家经营了数代,但是西南的底子毕竟太差。大定的颓势又不是今天才显现的,有先见之明的不知道有多少,不说有逐鹿心思,就是想着退守自保的,数量也绝对不少。这些人,哪个不是将自己的大本营经营得像铁桶一般?若不是有足够的实力,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像现在,没事出去剿个匪什么的,一点点将疆土往外面推,不是挺好的嘛。 元嘉和樊浩轩被留了晚饭,关于两人的婚事被夏王否认的传言也不攻自破。 夏王亲自送出门的呢! 元嘉对着这个脸皮厚得要命的夏王也是无奈了,但是人家的气运值有73。 夏睿诚的气运值他今天也算是看清楚了。 “85啊。”元嘉感叹着偏头看樊浩轩,下意识地在樊浩轩的头顶摸了摸,“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气运值是多少?”夏睿诚的气运值比夏王高,夏王肯定是干不过将夏睿诚的,但是人家是父子…… 樊浩轩也跟着摸了摸元嘉的头顶:“反正肯定不会低。”能遇上元嘉,这得是多大的幸运? 两个人从夏王府出来的第二天,大门就被堵了。几乎整个西南排的上号的人家,都出现了,来的人身份还不低,哪怕不是一个家族的老大,也是说话管用的实权派。 尤其是之前那些对樊浩轩还爱答不理的樊家族人,此刻一个不落地全都出现了,并且仗着自己姓樊,被邀请进了里面。其他人只能在门房坐冷板凳,或者干脆在外面晒太阳。 现在正是西南太阳最毒的一段时间,田里面的稻谷马上就快能收割了。原本他们还觉得西南虽然穷了一点,但是守着一年三熟没有什么大灾的地方,简直像是守着粮仓一样安心。但是现在出现了产量差不多能翻三翻得良种,所有人顿时都不淡定了。 谁会嫌粮食多呢?乱世之下,粮食才是真正的硬通货啊!钱管个屁用啊! 被请进屋内的樊家族人,别看面上人五人六的,其实早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毕竟之前他们的心思太明显,虽说没有存着分族的心思,但是不把樊浩轩这个族长看在眼里,这一点是再明显不过。樊浩轩但凡有一点气性,都不会对他们和颜悦色,少不得要一番为难的。 但是他们拼着这张老脸,也要把良种弄到手,哪怕是将手上的权势交给樊浩轩。之前他们不动,是因为樊浩轩没有足够的筹码;现在经过樊浩轩一段时间的经营,再加上显露出来的一点军事力量——他们姓樊的到底比起外人了解得更多,大致能推算出来樊浩轩手上到底有多少兵。不算不知道,算了几乎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回再加上良种一事,可谓彻底压翻了他们的老腰。 有兵有粮,在乱世里,这就足够了。至于樊家这些老人们,手上掌握的什么官位钱财,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朝不保夕的。 易雪峰很残忍地告诉他们:“樊爷和元少出门了。” 准备把老脸丢在地上被反复践踏一百遍的樊氏族人:“……”他们盯着这宅子呢!一天十二个时辰盯得死死的,就怕有人捷足先登呢!连只蚊子都没飞出来过,现在说两个大活人出门了? 樊氏族人:年轻人,说谎要不得。 易雪峰见过的大场面多了去了,被一群老狐狸这么看着,也是一副木讷的管家脸:“两位主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人家会遁术的,是随便能盯住的吗? 于是,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下,樊家突然闭门谢客了。 元嘉带着樊浩轩这会儿已经到了滨州。 乌纳人来交割了第一批蚝油。 两个人没有出面,是鲁安谈的生意,顺便还透露了想购买乌纳人手上的海图的意愿,想当然是没办法谈成的。 航海风险很大,但是利润也足够高。就算是船长他们不再出海,这样一张经过他们不断探索绘制出的海图,也足够作为传家宝传下去。谁会将手上的聚宝盆拱手让人呢? 乌纳人走了,滨州的海滨农场也有了一大笔收货——整个海岸线上全都是晾晒的绿色海菜。 正在忙碌的渔民们看起来倒是没有之前的菜色了。鲁安说道:“幸亏有了之前元少留下的大笔物资,否则还真应付不过来。”他不敢问那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从哪里来的,但是看那上面残留的痕迹,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和平手段。这位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吹跑的元少,现在看着让他心底有些发寒。 樊浩轩问元嘉:“这么多海菜,元元想好了怎么处理?” 元嘉呲牙笑:“找夏王府去谈生意吧。”夏王、夏王妃、夏王世子,可是三个大客户呢! 第六十三章 养贼自重 夏王一家的名字,被易雪峰残忍无情地从客户名单上面划掉了。 元嘉不明白。 樊浩轩倒是有些明白:“海菜干上难免有些盐,整个西南倒是不缺盐的。但是作为蔬菜,军队也不缺吗?” 西南天气温暖潮湿,一年四季都有各种蔬菜水果。不像北方地区,到了冬天除了一些高门大户,花了大价钱盖的暖房里面,有一点点蔬菜产出之外,几乎一整个冬天都只能吃腌菜渡过。 现在这世道,可能连吃得上腌菜的人家也不多了吧? 海菜这东西,从一开始种下去,他们就知道是赚不了钱的。 易雪峰却是说道:“稍等,我去取样东西过来。” 元嘉和樊浩轩面面相觑,不知道易雪峰到底要去拿什么。 过不了片刻,易雪峰却是带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人一身普通的蓝色粗布,却硬是穿出了风流倜傥的味道,明明端端正正地走着,却像是贴在易雪峰的背上。 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只能用一个词语来表达——腻歪! 易雪峰的脸上满是嫌弃,指着身边的人介绍:“想来元少没见过,这人叫吴南,是……我从小认识的。” 樊浩轩见过这人,是上次去剿匪的时候,在易雪峰身边的那位。 元嘉也见过:“不是在饶城夏家府上……”中间吞掉的字,是跳舞。元嘉记得呢,那穿着红衣跳舞一点都不违和的大美人。 还没说完,元嘉的声音就小了下来。他虽然没觉得什么,但是当时这位的身份说直白一点是属于家妓一类的吧?无论怎么样,这都不是一个光彩的身份。 “见笑了。”吴南自己倒是不在意,还轻笑出声,被易雪峰拐了一肘,顺势就把人的手捞手心里面了。 元嘉:“……” 樊浩轩直接把元嘉拉到身边搂着。 元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吴南的身份倒是简单。他原本是地主人家的儿子,家境在当地还算是可以的。他小时候还有个哥哥,和易雪峰一样大,但是生病死了,母亲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机缘巧合下,他爹就直接将易雪峰认做是自己的长子,将自己的长子顶了易雪峰的名头。 吴家管家严,什么风声都没透出来,地方也有些偏,太子当时用易雪峰的时候,也不是没调查过,竟然什么都没查出来。 当时在太子东宫,雪峰先生可不是叫易雪峰,而是叫吴北,字雪峰。 吴南这时候倒是放开了易雪峰的手,对着樊浩轩元嘉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家兄承蒙两位照顾。” 元嘉觉得这话有些说反了,不是应该当哥哥的说这话才对么? 易雪峰都想扶额了。他离开吴家上京的时候,吴南还是个胖乎乎的小子。只是他身为太子身边的近臣,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和家里多联系。他能爬到那么高的位置,不可能没敌人,更何况他最大的敌人是太子!所以,多年下来,他不过是在看出天下乱势将起的时候,和家里联系过,让吴家早作防范,却不成想这小子竟然跑来了西南。 这些事情显然樊浩轩是早就知道了,不然怎么会将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安插进自己的队伍?这个吴南也确实是允文允武,要不是有他在,易雪峰也未必能在战场上毫发不伤。 当然,易雪峰把人带来,不是给元嘉介绍弟弟的,而是……地图。 研磨,摊开纸张,吴南蘸墨挥笔,就弯弯曲曲地画了起来:“就是一些我去过的地方。” 吴南先画了个大概的轮廓,又换了一支笔,蘸了丹砂:“这些是我从别处看到的。” 三笔两笔的,整个一个大定的地图出现在元嘉面前。 整个西南由南向北依次是滨州、云州、青州。青州往北,与济州交界;往东,则是这次樊浩轩他们去平乱的虞州。虞州往北,则是大定的主要产粮区,吴州和梅州;再往北就是京畿地区。而在京畿地区更北面,是辽州,现在是今上的兄弟越王的地盘。辽州以西是乾州,掌握在今上的另外一个兄弟庸王手里。乾州和济州相邻,而他们共同的邻居则是再西面的西州。 “西州地方最大,是朝廷的主要产马区。负责这里的是贺家。贺家一直以来都是保皇党,只要今上还在,就没人煽动得了他们。”易雪峰指着西州,手指一转偏到济州,“但是今上的龙体……嘿嘿,恐怕今上一倒下,这贺家就要拥护梁禄。今上也奇怪,明明他对梁禄猜忌已久,现在梁禄都已经称王了,他倒是还给梁禄留着太子的名分。” 现在这情势看来,确实是济州最弱。朝廷现在控制的疆域最大。梁禄虽然在济州称王,但是和朝廷肯定是有香火情在里面的。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暂时不好说,说不准朝廷现在什么态度,梁禄在朝廷经营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如果这时候皇帝一倒下,说不准梁禄还会被迎入京城继位呢! “乾州的庸王和辽州的越王,暂时不用去管他们。他们还有北方的边疆要守,虽然善战,但是他们这番恐怕也只是为了自保。”今上最近几年愈发昏庸了,原本大定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在走下破路,就算是励精图治,也得说上一句苟延残喘,但是好歹也能喘一喘啊。再加上梁禄这么个儿子,努力个两三代的,一个不巧还能中兴呢? 今上倒是好,直接像是看穿了,就那么放弃了,只顾着自己快活。 “虞州现在看着最弱,但是夏王的嘴巴未必敢张那么大。”易雪峰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指了指隔壁的梅州,“还是得先看梅家人的打算。” 梅家的控制地区不止是现在的梅州,还包括一部分虞州的沿海地区。 固然,梅家这些年来一直没有争胜的态度,但是没有任何人会直接无视梅家。说不准,梅家这次就改变太多,觉得自己地盘太小,要扩一扩了呢?甚至,梅家觉得自己能够抢一抢那个位子了呢? 要说现在西南的形势一片大好,但是纵观全局,其实留给西南开拓的地方并不大。 易雪峰指了指济州:“济州能打,但恐怕也是一场硬仗。而且现在梁禄在这里是竖靶子,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梁禄和庸王、越王都不对付,和贺家也有点旧怨。” 这些事情元嘉肯定是不会知道的。 樊浩轩解释道:“太子妃是贺家人,不过太子私下里抱怨过,说贺家是养马的。太子妃一直在西州,也不惯京城里的生活,没过多久就去了。至于庸王和越王,太子是主张收回兵权的。” 元嘉秒懂。现在今上在还好,但是今上万一去了,如果两个叔叔看太子不顺眼,随便举个旗子出来,把他干掉也没处说理。关键是这两个叔叔能干又能打。 梁禄的担心不是没道理。现在今上还在呢,两个王爷就自立自强了。 元嘉突然抬头:“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了。我们不是在说海菜吗?你跟我说天下大势干什么?” 易雪峰抬头盯着元嘉看了两眼,问:“元少算不出来?” 元嘉莫名其妙:“算什么?” “算这大定的寿数,算这天命所归。”易雪峰的声音很轻,但像是战鼓一样直接敲击在在场诸人的心上。哪怕冷脸如樊浩轩,面上也显出一丝异色。 元嘉皱了皱眉头,直觉反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算它干什么?”一个朝代的寿数,所谓的天命所归,这些都是能算的。事实上,在他所知的传承里面,历朝历代都有人在干这个事情。但是这有什么用呢?说实在的,真的能算得准? 元嘉自己就是玩术数的,尤其有了气运珠之后,对术数的了解更加深入。他明白这不过能够推算出一个大概的方向,或者说是一两个最有可能发生的结果。这个方向和结果并不是确定会发生的,会伴随着各种条件的变化而产生变化,有时候甚至会大相径庭。 易雪峰见元嘉这样,也不追问,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的意思,是将这些海菜卖给西州、卖给梁禄、乾州和辽州也不用落下了。” 易雪峰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不由得一笑:“这天下的水还不够浑,得多搅两下。” 原本他还以为西南这里是铁板一块,想不到就算是块铁板,也锈了。梁家如今这样,夏家同样那么多年下来,也差不了多少啊。 将来也不知道是梁禄,还是夏睿诚了? 第六十四章 夏王的魄力 在易雪峰准备搅混水的时候,夏王出兵了。 这一举动完全出乎易雪峰的所料,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樊浩轩被叫去开了作战会议,去了之后就没有回来,派了个小兵过来通报一声。 易雪峰倒是对元嘉解释了一番,什么出于保密原则之类,发兵之前都是这样的。 元嘉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气运珠在手,他如果真心想要见樊浩轩,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夏王的动作极快,樊浩轩刚被叫去没两天,大军就开拔了,剑锋直指虞州。西南打虞州,理由是现成的。之前虞州的匪乱还不远,人家虽然并没有给西南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吧,还真有一股流窜到了青州了。既然不请自来了,那么究竟造成多少损失,自然是由西南说了算的。 檄文里面字字血泪,诉说青州遭到灾难的百姓是如何如何凄惨,想到匪乱的发源地虞州肯定也是民不聊生,既然朝廷不作为,他夏王是要管一管的。反正冠冕堂皇的一段话下来,意思就是前不久家里来了小贼,从家里偷了东西,现在小贼虽然被揍了,偷走了的东西还不回来,所以大家伙抄刀子上,去小贼家里把损失找回来!至于拿多了是应该的,那叫精神损失费。 然后呢,大部队就开了出去,并且箭头歪了歪,直接往虞州最南面唯一和云州贴着的一块地——顺源港。 顺源港原先和东邑差不了多少,只是顺源靠海,东邑沿江,原本都是一个小渔村。东邑是得睐于下夏睿诚的青眼,顺源港却是因为虞州知府的大力发展。近年来,造船技术越来越好,各国的往来船只也越来越多,虞州设立了一个顺源港之后,先是牵了兰粟岛的线,再是将整个大定的东面的海岸线溜达了一圈,短短几年时间已经非常像个样子了。 简单来说,顺源港现在有钱,但是防御贫弱,等同于一个软柿子,还是悬在家门口的一个软柿子,不捏它捏谁? 易雪峰老脸略疼。他这才刚说完虞州不好动呢,夏王就这么过去了。他不由得指着吴南完善的虞州地图,分析道:“顺源港这地方确实是该拿下来,拿下来了联通南北,又有兰粟岛上的线,不像西州那边一样,如今差不多算是被封锁消息了。” 元嘉顺着话问:“易管家不赞成现在打顺源的原因是什么?” 易雪峰的手指在顺源港上点了点:“现在不拿下来,西南要守的地方只有这么一个点,要是拿下来了……顺源港无险可守,整个虞州除了靠近青州北面那一线有一些山林,其它地方几乎就是一马平川……” 元嘉明白了。原先,整个西南不说有反心,但是自保的意识还是很足的,几代下来将整个西南建设得像铁桶一般。各处的城关原本就修得坚固雄浑,近来还又重新修葺了一遍。现在将这么个顺源港打下来,肯定不会打了就跑,而是要驻守的,这就相当于自己在这铁桶上面开了个口子一样…… 易雪峰想不明白,就暂时写搁在一边。他这次留在樊府是有任务在的,他得辅佐着元嘉,替樊浩轩将樊家给收拢整肃了。 夏王一开拔,夏睿诚作为世子留了下来,主持西南政务,一点都看不出来父子嫌隙。樊浩轩也派了人来告诉元嘉,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夏睿诚,夏睿诚搞不定的再去找夏王妃。 看在那些水稻良种的份上,夏王妃肯定会尽力。 夏王妃当然尽力。夏王的军队一走,夏王妃都没等到第二天,中午就过来樊家了。幸好府上有旧人,知道夏王妃的口味,一顿饭招待的倒是没出错。 元嘉心里觉得略烦,他今天还准备折腾着厨房做烤箱呐。 要说阖府上下,唯一觉得元嘉不好处的地方,那就是厨房了。从开头的饭后甜点的问题,到现在的烤箱的问题,再到这个土包子元少竟然时不时就能信口说出许多大厨们闻所未闻的食物来,大厨们在觉得贼麻烦的同时,也对外面的人说自家的新主人是什么流民之类的是不信的。如果元家没一点钱财,哪里够这位折腾那许多? 别的不说,夏王妃对饭后的一道椰汁娘惹糕赞不绝口。 元嘉直接将这道点心的方子口述给了夏王妃。 饭吃完了,点心也吃完了,夏王妃和元嘉两个人就开始进行友好磋商了。如果单单是元嘉这个理论派的话,那不消半个时辰,绝对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关键时刻还得靠易雪峰出马。 易雪峰对夏王妃还是挺看重的。这个看重并不是看在夏王妃的身份地位,而是夏王妃现在手头切实掌握的各种钱粮和军事实力。 夏王妃是养着私兵的。这点恐怕连夏王和夏睿诚都不知道。易雪峰知道,是因为樊浩轩告诉他的。 夏王妃手底下的这些私兵,曾经是通过樊家族长的亲兵发展起来的。当时樊浩轩年幼,这部分私兵就暂时由夏王妃代管过一段时间。夏王妃到没有觊觎这些私兵,在樊浩轩满十岁的时候,就将这部分私兵还给了樊浩轩。但是夏王妃通过那几年的接触,将练兵的方法给摸了一遍,转身自己也拉了一票队伍,人数还是个未知数。 现在,夏王妃看中元嘉的海菜了:“倒是没吃上你种的海菜。” 元嘉略感意外。前面易雪峰还给他分析过西南对海菜的需求不大,所以他打算将海菜直接投放进贫民市场。其实对元嘉来说,能不能做成军队的生意并不重要,他的着眼点一直是在贫民身上。 目前看来,种植海菜对于渔民来说虽然也是头一遭,但是出人意料还挺简单的。渔民们也摸索出一些简单的使用方法。最简单的就是将晒干的海菜,用热水一冲。 这样简陋的方法自然是不适合夏王妃的,当然夏王妃肯定也不是眼馋这一种新鲜食材。 好不容易送走了夏王妃,元嘉回头就去找易雪峰:“去庄子上。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这一季的稻谷收了上来,元嘉从试验田上收割的那些种粮,只够将自己的庄子全覆盖。等庄子上收了这一季之后,才能有给那些个大小势力分良种的余裕。 这良种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元嘉知道。 这地气要疏通,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庄子上还好说,之前他已经粗粗疏通过一遍。庄户们这一季的产量虽然没有像试验田上表现得那么夸张,但是都纷纷多了不少。当然也有抱怨,杂草的涨势也凶猛了许多。 元嘉这往城郊的庄子上一躲,那就不是“今天晚上不回来了”,直接就是连着一个月都不回来了。 眼看着樊浩轩打仗去了,夏王也出去,樊家的族老们有打算拿拿乔,顺便敲打敲打这个土包子“元少”的时候,人干脆把他们晾在那里了。 樊府见他们来,每次都好茶好饭的招待着。要说主人不在不礼貌,可人家主人去巡视种地去了啊,为了良种可是奔波得脚不沾地呢!这都是为了整个西南啊! 他们能说错吗?不能! 樊家族老们这一憋就憋了半个月,等到他们拉下老脸跑去城郊的庄子上的时候,人倒是见到了,答案也给了。 元嘉的为难一点都不做作:“现在庄子上就那么点地,等这一季产出,也未必够夏王一家的。就是其他几家,也只能先缓一缓了。” 给夏王府,樊家不能跳出来说,不给。现在夏王府才是西南最大的屏障,不给夏王府良种也行。兵将们没得吃饭,只能从西南征发。西南的日子虽然相对好过一点,但也是穷人家多。整个西南虽然气候条件好,能够一年三熟,但是适合耕种的土地,占到整个西南的不到三分之一。像滨州,要不是占着一个海岸线,又是近年来有了海上贸易,许多地方都是没有田地的。 这些适合耕种的土地呢,超过八成以上在他们这些大族手中。夏王府要征发,他们肯定也得出血,就是不出血,一旦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这是动摇根基的事情。这样的事情,不是不能做,而是只要他们还没打算放弃西南,他们就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樊家族老们回去默默掀桌。 元嘉倒是通过气运珠,收获了不少从樊浩轩那里传来的气运值,收获着收获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半夜里他就一咕噜爬起来,直接使人把易雪峰给叫了起来。 易雪峰的脸色很难看。 元嘉有些吃不准,易雪峰的脸色因为起床气呢,还是因为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在他身上的吴南呢? 吴南眼睛都没睁开来,没骨头一样跟着易雪峰坐下来,直接就歪倒在了易雪峰怀里,咕哝了一句:“哥,我冷。”然后就把爪子伸进易雪峰的衣服里面去了。 曾经的元嘉以为这样的相处模式就是普通的兄弟;但是自从经历了自己和樊浩轩的身份转变之后,他再看向易雪峰的眼神就意味深长了。 易雪峰被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元少半夜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他顺手将随身带的一条毯子抖开,盖在吴南身上,还一手放在吴南背上轻拍。 元嘉决定还是不提醒了,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看个真人版偶像剧也不错哒~ “夏王的行军路线有点不对。” 第六十五章 了解不够 易雪峰一直是知道元嘉那么些个神神叨叨的本事,听着元嘉这么说,也没多想他人在家里怎么就知道夏王的行军路线的问题,直接问道:“他们不是去打顺源港了吗?” 夏王这次出征,带的兵士并不算多,满打满算也就是一万多一点。 顺源港的防御力,看看东邑或者饶城就知道了,那里几乎是不设防的。就算是有一点防备力量,也是针对海上过来的海盗,而不是从陆地过来的邻居。 现在邻居提着菜刀上门了,全家上下连扇门都没有的病娇主人,只能撒丫子跑路。 是的,夏王的军队在到达顺源港的时候,几乎就没遭到像样的抵抗,充其量就是杀掉了一些趁乱想打劫的宵小;然后,大军全体向左转,箭头直至…… 元嘉掐算了一下,在地图上面画了个小圈:“打这里。” 顺源港以北,台林县。 易雪峰眨巴了一下眼睛:“这里可不好打。” 原本半寐着的吴南突然咕哝了一句:“好打,夏王都很能打。” “咦?” 元嘉和易雪峰不解。 吴南就像树袋熊一样扒在易雪峰身上,慢慢吞吞地爬起来,手指沾了茶水,直接在桌面上画了西南三州的地图:“这是现在的西南。”然后又弯弯曲曲添了一条线,“这是建国之初的西南。” 这么一画,简单明了。 最初的西南三州,不过是现在不到三分之一的地盘。现在那么大的地盘怎么来的,过程肯定不会什么和平演变。 事关国家疆土,易雪峰就算是东宫旧属,也接触不到这方面的资料。他对太子的帮助一直定义在国家民生方面和朝堂之上的各个势力之间的斡旋。 至于元嘉这个外来户,肯定就更加不明白了。元嘉也不想闹明白,或者说,最起码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并不是要闹明白夏王的武力值。 夏王虽然和他们家是敌对,但就目前而言是统一战线的,夏王不会蠢到抛弃樊家这么一支助力,最起码也要等利用完了才扔。 现在才不过是刚开了门,将脚丫子往外挪了半步而已。 元嘉明白了夏王这一次不是脑门一热,就放下心来,也感觉到困了,将易雪峰吴南兄弟俩赶出去:“这么晚了,要睡觉了。” 易雪峰大怒:要不是这货叫他们过来,他们这会儿正睡得香好吗? 吴南将自家兄长拖走了:“哥哥现在倒是比以往……活泼了。” 易雪峰反身屈指,一个毛栗子就敲到吴南脑门上。他倒是想敲吴南头顶呢,可是吴南长太高了。 吴南捂着脑门,两眼含泪,委屈极了。 易雪峰被看得心软,只能给他揉脑门。 不提那腻歪的兄弟俩,元嘉把门一关,直接就掐了两个手诀,千里奔袭……去找樊浩轩去了。 气运珠:气运值达到一万五,开启定位模式。 经过气运珠的解释,所谓定位就是将樊浩轩的所在地作为坐标,依照距离远近,元嘉可以随时消耗一定的气运值,然后使用遁术,到达樊浩轩的身边。 定位十分精准。 元嘉直接就扑倒在了樊浩轩的身上。 樊浩轩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伸手将突然出现的元嘉搂进怀里,表情却还是略微茫然,迟疑道:“元元?” 元嘉双手揽着樊浩轩的脖子:“嗯,哥,我来看你了。” 哪怕是知道夏王比想象中的靠谱,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现在看来似乎是来对了? 樊浩轩压着元嘉的后脑勺,亲着亲着就亲到床上去了。 元嘉听到鸡叫的时候,突然想着自己这样算不算是千里那啥……绝逼不是!他们新婚燕尔的,偶尔这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再说小别那啥的对吧? 樊浩轩的手掌流连在元嘉的后背:“元元,我很高兴。” 元嘉觉得现在的姿势略别扭,调整了一下才问道:“刚才没来得及问你,怎么大半夜了还不睡?” 樊浩轩对着元嘉的肩窝蹭了蹭:“等着元元从天上掉下来。”他得了心病,那次去剿匪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后来两个人成亲了,这种感觉就稍稍压下去了一点。 却没想到两个人的分别那么快,那心病才压下去一点,伴随着黑夜,伴随着喊杀声,又提了起来。 索性,这一次元嘉掉下来了。 樊浩轩伸手将元嘉搂得更紧,总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可是怀里的这个人,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哪怕有了气运珠,也没有舍弃他的想法。 他记得那时候关于两个人的亲事,元嘉是反对的。成亲,是他一个人说的。可是元嘉来了,乖乖嫁给他了。 元嘉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林妹妹,什么天上掉下来的?暗暗想着樊浩轩这不会是失眠了吧?他有心开解,但实在累得够呛,很快就睡着了。 樊浩轩也像是踏实了。等到第二天一早,亲兵进来伺候的时候,樊浩轩还睡着,让亲兵觉得很是意外。 夏王对于樊浩轩的培养,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樊浩轩的表现也在诸将眼中看得分明。这位虽然开头的时候经验明显不足,但是学习的速度非常快,一路走来虽然没有遭遇到太顽强的抵抗,樊浩轩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直到大军行至台林县。台林县是县城,城池却是标准的城高池深——这是为了防止海盗的侵袭。在顺源港开埠之前,台林县才是海盗们的洗劫重点。最惨烈的一次,台林县还遭遇过数千海盗的攻击,台林县一度易手,等到援军到达的时候,台林县的地都被染红了。 自从那次之后,哪怕现在有了顺源港这道防线,台林县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筑城,在附近人称——海龟。 攻打台林县是一场硬仗,樊浩轩也第一次有机会带领一支千人部队,直接诱开了台林县的城门,在进入台林县之后,还直接捡到了台林县的县令。 元嘉到的时候,其实战火方熄。 樊浩轩一直绷紧的神经,也随着战火而放松下来,开始有时间想些别的事情。脑子一放空,各种元嘉的事情就钻了进来。他一会儿担心元嘉有没有好好吃饭,一会儿又担心樊家的那些族老有没有为难元嘉,一会儿又担心夏王妃有没有把元嘉给拐了…… 被亲卫叫醒的时候,樊浩轩有一瞬间的茫然,才挥手让亲卫出去。 他现在住的是县城内原本的一处大户人家空置的宅院。这户人家大概是见机早,早就收拾东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走得比较匆忙,别说是笨重的家具,就连一些简单的日常用品都没有带走。 房子的格局倒是和云州的樊府差不多,也就是小了一点。 樊浩轩慢慢坐起身,摸了摸手臂上的几道红痕,微微笑了笑。这是元嘉抓的,可见他昨天晚上不是做梦。他翻身重新倒回床上,元嘉真的来了。 心里面再怎么暗爽,樊浩轩也不可能真的赖床。 战后的事情有很多。夏王当然不会是强盗风格,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夏王来了,就没打算走。 安民告示一早就贴了出来,安排数支小队走街串巷进行宣讲,又令县衙等官员照常办事。不想照常的,那就发还,反正就别待在台林县里。 夏王将事情草草安排完,第二天就带着人马继续北上。 樊浩轩带着一千人马驻守台林县,兼管顺源港。 一千人对于一个繁华的县城来说,若是百姓真心想抵抗,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的。但是老百姓们都挺实在的。夏王的军队进入台林县后,军纪非常好,非但没有扰民,反倒肃清了不少趁乱干坏事的毛贼。 老百姓们再一看,县衙里坐着的还是他们的县令嘛,顿时就定下了神。这不定神也没办法,外面的世道乱着呢,在城里至少还能勉强度日,出去可就真的朝不保夕了。 樊浩轩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这边不仅要做的是安抚台林县的百姓,还必须保障军队运输线的畅通,忙到一半,他又抬头微微笑了笑,想着不知道今天晚上元嘉会不会过来? 一旁的亲卫看了,头皮都要炸开了。二殿下笑了!太恐怖了!这是要干什么? 元嘉很没心事的赖床了,一觉睡到太阳半天高,被易雪峰抓了起来,弄上驴车去巡视庄子了。 易雪峰不知道元嘉到底干了什么,但是这不妨碍他看出来,凡事元嘉经过的地方,那些水稻都更加健壮。就算他分辨不出细节来,庄子上那些老农也能分辨得出来。 现在水稻还是秧苗,但是照这样的涨势,只要老天爷别不给脸,这一季的收成肯定喜人。 在这样的期待下,传来消息——吴洲大旱! 第六十六章 旱情 84_84465大定幅员辽阔,建国以来,几乎每年不是这里旱就那里涝,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了。朝堂上面的大臣们,应急预案那是一个比一个熟悉。 无非就是赈灾,安抚百姓,做好卫生医疗工作,做好灾后重建工作等等等等;有贪污的,砍掉几个。要是灾情面积大,一时半会儿的控制不住,那皇帝就下个罪己诏,祭拜一下老天爷,说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啦之类的,反正一拖二拖的,事情总能够解决,快一点和慢一点的区别而已。 但是,只要灾难发生地在吴州,就不会是小事。 吴州是鱼米之乡,是整个大定的主要产粮地。整个京畿地区的粮食,半数以上都来自于吴州,更别说军队方面的粮草供给。 但这不表示吴州地区的百姓日子就好过。种出来再多的粮食,他们也几乎吃不到当年的新米,能够换到足够的陈米,就已经够幸运的了。 现在吴州一发旱灾,几乎所有百姓都已经绝望了。往年收成最好的时候,还能喝上粥,现在地上都旱得裂开了小口子…… “已经有卖儿卖女,虞州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吴州的流民过来。”易雪峰说着自己知道的情况。 元嘉看着地里健壮的稻苗,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虞州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元嘉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流寇成灾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天听说了。 这些流寇原本都是老百姓,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干嘛去当流寇呢? 百姓在吴州的日子过不下去,在虞州就能过了吗? 元嘉忽然想到:吴州和虞州毗邻,吴州旱灾,虞州怎么样? 想到这里,元嘉就有些坐不住。樊浩轩还带着人在虞州呢。昨天晚上他过去瞅了一眼,具体啥事情都没问,光顾着滚床单了…… 元嘉倒是想立刻直奔到樊浩轩那边呢。但是台林县可不比樊府,不是樊浩轩的一言堂,就连留下来的兵,直属上司也是夏王,樊浩轩现在充其量只是个临时工。 元嘉怎么样都得等到樊浩轩独处的时候,才能过去,保险起见就是半夜。 现在不过是刚过午后,元嘉想了想:“多准备些食材,一会儿我下厨。” 元嘉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 易雪峰想到当初吃到的菜色,眼神晶亮,答应得很痛快。庄子上人多,家里伙食本来就不差,诸如鸡鸭鹅猪牛羊之类已经开始自己养了,蔬菜什么的就更简单了。 现在蔬菜的收入已经占到庄子收入的很大比例。蔬菜普遍成熟期短。在元嘉疏通了地气的庄子上种出来,简直就是疯长。 元嘉当天做了一个下午的饭菜,易雪峰在旁边举了半天筷子,就等来了两菜一汤。吴南还帮着切菜切肉呢。元嘉给多留了两盘菜。 易雪峰觉得当个管家太糟心了!待遇忒差!经常还要被老板骂!争取个福利还要看家属! 家属吴南:“哥,啊~” 易雪峰张嘴等投喂:“嗯,这个好吃。小南多吃点。”第一次大批量生产出来的蚝油被乌纳人带走了,他们自己手上的蚝油也不多。原本是打算将蚝油推广到西南各地的饭庄酒楼,但是现在这个世道,还是直接走海船靠谱一点。 吴南张嘴:“啊~” 易雪峰投喂之。 另一边在台林县,元嘉也正在投喂樊浩轩。 要说樊浩轩对军伍生涯最大的不习惯,除了元嘉不在之外,就是吃不到元嘉的手艺。 对于樊浩轩来说,带着食物出现的元嘉,简直让心都化开了。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元元,下次来早一点。”他今天特意在床上等,结果等得都快睡着了,元嘉才来。 从掌中天地里面拿出来的食物还是温的,樊浩轩第一次吃得有些狼吞虎咽。 “我怕来得早,会被人看到。”元嘉看着有些心疼。这军营里是没东西吃?怎么像是饿了三天的样子? 樊浩轩顿了顿,说道:“没关系,这里等入夜之后都不会有人。就算有事情,也会在外面先通禀。” 元嘉一边照顾着樊浩轩吃饭,一边还挡住樊浩轩要投喂他的筷子:“我吃过了,你自己吃。” 台林县里的条件不比樊府,这个时间已经没人伺候了。樊浩轩去打了半桶井水,回来洗漱:“元元是不是想到县城里面看看?” 元嘉皱了皱眉头:“听说吴州大旱。” 樊浩轩不乐意见他皱眉,用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虞州也快了,今年都没怎么好好下过雨。台林县这边还好些,听说种田用水都是去大河里面挑过来的。有几个村子为了抢水的事情,已经打破头了。” 他在台林县也没有特别的具体事务,说是总揽全局,但是他有气运珠的标识技能,哪里有敌对的红点,一看就知道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真心闹不出什么事情来。 用别人的话来说,那就是如有神助。 樊浩轩每天干的事情,除了督工之外,就是一遍遍地来回巡逻,再派出人马巡视周围的村子。一个县城当然不可能就这么个城,必须是统领周边十几个以上的村子,地盘很大。这些地盘上,肯定还会有一些抵抗力量。樊浩轩留下来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将这部分力量扫除。 这些天,他没有少了解这方面的情况。整治乱民或者匪寇,他都没问题,但是涉及到庶务这方面的内容,他几乎是束手无策的。 面对元嘉,樊浩轩也不用硬撑,倚靠在元嘉的肩头诉苦:“县令有些推脱,说老百姓们已经在自己想办法了。我再问,他也不说。其他人也是一样,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他现在用着原来的这帮子人马,也是出于无奈。一个县城能靠着军队打下来,但是不能靠着军队去治理。在短时间内,他势必会用这些人,原先看着还算识时务,县衙的这些人并不甘心归属,是在预料之中的。但是他们既然当初点头了,到现在再来玩下绊子之类的事情,到时候就别怪他翻脸。 不知道樊浩轩心头在想暴力念头的元嘉,被这种小孩子回家向大人告状的感觉,逗得轻笑出声:“明天在台林县里买一间空房,我好过来。”总觉得那所谓的办法,让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灾难如果靠着老百姓自己的办法,就能够撑过去,那就形不成灾难。干旱这种天灾,在他那个科技昌明的时代都是无解的话题,最多也就是能够保障人民生活用水,其它的方面做到缓解罢了。灾难还是灾难,它并不回以人的主观意识为转移。 樊浩轩的效率很高。主要也是台林县里空置的房子不少,他很快买下了一间靠近城门的房子。 其实按着元嘉的目的,他倒是很希望在县城外找到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是虞州不比西南三州,虽说台林县现在名义上已经被控制了,但是少不得还有一些危险因素。在这一点上,元嘉肯定是听樊浩轩的。 就算安置在城内,也就是一个遁术的事情。 樊浩轩不放心,死活跟着。 元嘉只能放弃四处走走的打算,按着樊浩轩的县志上的记载,直接就往村落的地方而去。 他们出来的早,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 在樊府,这样的时候已经应该掌灯了。不远处的村子里,却看不到一点火光。整个村子就像死了一样。 两个人连续走了七八个村子都是这个样子。 光线太暗,元嘉不得不蹲在地头,就着樊浩轩手上的火折子的光线,查看地里面的庄稼,和自己庄子上的那些对比,简直就是营养不良的病童。尽管还没枯死,前景也不是太妙。 台林县这个地方偏南,气候和西南三州差不多,作物也是一年三熟,算是一个比较富饶的地方。所以先是被海盗盯上,后来又能有钱筑得起海龟城。 元嘉抬头看了看天空,拉着樊浩轩又去了下一个村子。 元嘉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阵敲打和哭闹声隐隐约约传来。 别说元嘉,连樊浩轩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考虑到不方便被人看到,元嘉选择的“着陆点”都距离村民的聚居地有一段不算近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面,他们都能听到声音,这动静绝对不小。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火光在黑暗中能够传出很远的距离。 樊浩轩背着元嘉一路落地无声地飞奔过去,就见一个几个壮汉从一户人家家里面,拉出一个不过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孩子的母亲被几个粗壮的妇人摁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孩子的父亲双手肃立在一旁,表情麻木呆滞。 壮汉边上有个穿着一身五颜六色衣服的男人,手上牵着一个略微大一点的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不断哭闹的小男孩,踮起脚尖,伸手拍了拍:“小虎不哭呀,姐姐带你去玩。明天姐姐要给河伯当新娘子呢,小虎来给姐姐当兄弟,背我好不好啊?” 小男孩不太明白,看了看小女孩,再看看家里的爹娘,点了点头:“娘,小虎不哭,娘也不要哭。” 给河伯当新娘子! 元嘉只觉得后背的汗毛都炸开了!。 第六十七章 妖道 84_84465祭祀这种东西,几乎是永远都不会过时的。 拜祭祖宗,拜祭先贤,一直到拜祭飘渺的神佛。 这是信仰的一种,在一个人的一生中会对各个方面都产生影响。 信仰,在很多时候,更是人们手里握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元嘉很想冲上去说一声:“你们抓错稻草了!”但是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 信仰这种东西,在很多时候都是无关对错的,就算他们知道这么一对童男童女投了河,也不一定能让河水涨回来,让雨水降下来,就算再舍不得自己家的孩子,在这样的世道下面,他们根本就没得选择。 有时候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做出过激的事情。譬如说,一样要去祭河神,凭什么让我们家孩子去,你家没孩子吗?由此引发的争端,可大可小。关键是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极难根除。 这些对于主持的神棍却是没有关系的。事后没效果,那就是“心不诚”,必须再次献祭。 死两个孩子能影响到天气?别逗了好吗? 元嘉气得发抖。 樊浩轩看出不对劲,将元嘉搂进怀里,轻轻拍抚:“没事,元元,别生气,我们不会让那两个孩子出事的。” 元嘉在熟悉的怀抱中,慢慢找回理智,深呼吸一口气道:“明天陪我过来。”明天是祭祀当天,他要来踢馆! 要说在这个时代,元嘉对自己信心爆棚的,一个是术数,一个就是装神弄鬼的本事。 气运珠:有我,不用装。 元嘉呲牙,按下当场想拔刀子的冲动,抓着樊浩轩:“去别的村子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事情。” 一圈转下来,天色已经很晚了。幸运的是,别的村子暂时还没有发现类似的事情。可能是其它村子的旱情还没有那么严重,更可能是其它村子没有钱来请神棍去操持这样的祭祀。 祭祀河伯,除了童男童女之外,还要准备三牲,还要给童男童女准备各种“嫁妆”之类的物品,还有给神棍的钱财。零零总总加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元嘉一边生气,一边策划着明天怎么把那神棍弄死,一晚上没睡着。 到了第二天有点无精打采,樊浩轩不放心:“不急,再睡一会儿。”天才刚蒙蒙亮。 元嘉打了个哈欠:“不了,我还得回一次庄子,将易雪峰带来。” 这事情少不了耍嘴皮子。他们认识的人里面,嘴皮子功力最厉害的,就是易雪峰了。也没得选,易雪峰知道的事情最多。 当天,整个庄子对元嘉的敬重更上了一层楼。 在许多人亲眼见了元嘉突然冒出来,没过多久又突然带着易雪峰离开后,原本的流民,现在的元府雇工们,纷纷以头抢地,磕头磕得泪眼朦胧。 活神仙啊!在这个世道里面,只有活神仙才能将他们这些草芥一样的人命给保住了,还给了他们这么好的日子过。 活神仙带着两个“仙童”,在晨光中踏入了那个准备祭祀的陆家村。 仙童/樊浩轩:保护元元。 仙童/易雪峰:子不语怪力乱神。 仙童x2: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老。 虽然还没有天光大亮,但是村里人已经全都起来了。 这特意拾掇过,造型各种飘飘欲仙的三个人的到来,瞬间就被发现了。 一早起来准备祭祀典礼的神棍,看到这三人瞬间就明白了——抢饭碗的! 神棍看着自己五颜六色的传统服装,代表了原始与力量的传承;再看看对方走路都几乎飘起来的架势……卧槽!这是玩真的啊? 神棍的年纪已经四十出头,在这个年代已经算是老年,忍不住用手揉了揉眼睛。对面那三个人,前一刻还是在远处,也不见作势,瞬间就往前移动了一大段距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动作的。 从村里人远远看见三个人的影子,到这三个人出现在村口众人面前,总共才不到三息时间。 这是真·神仙啊! 包括神棍在内,所有村民的呼吸都粗重了! 河伯是什么样子,没有人见过。但是发生在眼前的,却是真真实实的。就算一个人眼花,难道那么多人都眼花了? 根本无需特意组织,整个一条村的人都跪了。 元嘉肯定没有让人跪拜的习惯,但是他没有让。他现在要当神仙呢! 元嘉就板着脸拗造型,樊浩轩和易雪峰也就跟着一起板脸。 村民们跪拜了一会儿,发现神仙不说话,就有人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可把他们给吓的,神仙的脸色难看得要命,上面就差没写上“我在生气”四个大字。 就有人战战兢兢地问:“不知是何处惹怒了上仙?” 元嘉不用说话,易雪峰冷声斥责,文绉绉地说了一大段话。意思就是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现在河里面的这个是妖怪,哪里有给妖怪祭祀的?你们就算给妖怪祭祀了,难道以为妖怪就会降雨了吗?这是不可能的。 妖怪现在还弱小,无法上岸,竟然伙同了这个神棍来骗你们,要让你们将童男童女献祭给这妖怪,等到妖怪法力大成,能上岸了,难道你们以为自己会有好下场吗? 再说真的神仙只会救民于水火,怎么会让老百姓将活人祭祀呢?这是违背天道的,是非常不对的!这么干的人,死后是要下地狱的! 一群村民被训成狗。两对夫妻突然蹿出来,将自己准备投河的两个孩子给抢在了怀里,掉着眼泪不断磕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明白,他们的孩子不用死了。 神棍早就汗出如浆,脸色青红交错,一时之间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但凡他去砸人家场子,也是这么说的啊擦! 但是这回……他一看村民们的脸色,瞬间觉得自己没戏了。碰上这样的事情的确糟心,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认了,当下脸上装出气愤的样子,大声怒叱:“你们是哪路的神仙?敢信口开河说此处的河伯是妖怪?”就算之前被元嘉三人露了一手镇住了,但是还是可以补救一下的嘛。 神棍是这么想的。大前提,他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是骗子。如果承认了,他今天能不能出这个村子都说不定。而且,万一对面这三个人是真的神仙呢?如果他承认了,在神仙那里挂上了号,结果肯定很不美妙啊。不承认的话,就算发现了他是错的,也是不知者无罪。 他想得美! 元嘉都不用使眼色,樊浩轩和他多么心有灵犀啊,直接就一个窝心脚踹过去,冷声道:“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神棍一口气没提起来,直接就昏了过去。 村民:觉得这一脚太接地气,不是很神仙。 元嘉终于说了第一句台词:“去河边。” 村长拖着两条被吓软的面条腿,带着三人往河边走。 元嘉一挥手,村民们眼前只觉得一阵恍惚,再睁眼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全都到了小河边上! 小河的情况不太好,尽管还没干涸,但是已经露出很长一段河滩,只有中间不足两米宽的地方,还有水,也非常浅。 小河流淌过村子的田间地头,距离屋舍还有一段距离。寻常走路也是要有一会儿的。现在这样子,这三人肯定是真·神仙! #论遁术的灵活运用# 村民们的脸色白了又红,瞬间又是跪倒一地。 拜大神!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436 元嘉:肉疼。 不过装逼还是要继续。元嘉在前两个月,就在饶城的夏家玩过五雷轰顶。这么一个小河沟,完全不成问题。 在元嘉拗了两下造型后,天上一道惊雷劈下,将有些胆小的村民震得直接坐倒在地。 接着又是四道雷,村民们还是呆呆愣愣的。 直到天空中聚集起乌云,炎热的天气中,一丝丝的凉风吹了过来。顷刻间,豆大的雨点掉落下来,砸在人们的脸上…… 村民们才一个个如梦初醒一般,从地上站起来,摊手接着雨水,看着雨水浸润田地…… 有谁呓语:“下雨了。” 然后就有人接二连三地跟着说道:“下雨了!” 人们哭着笑着,没人避雨,直到情绪慢慢平复:“神仙呢?” “神仙不见了。” “真是见到活神仙了!” 当下,他们也不顾脏,就在被雨水冲刷地泥泞的地上,跪拜下来。 台林县内,樊浩轩将神棍丢到县衙里:“绞刑,示众三日。如果以后再有这等人,按此执行。” 台林县令和一干从属的脸色都白了。 干旱祭祀,用童男童女,这在乡间并不少见。有时候严重的,甚至会发生一个村子都没有小孩的。这样的事情,是违法的,但是无论哪里的衙门,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让祭祀,又没办法解决干旱问题,那怎么办呢? 平心而论,他们也不是不想治一治这样的陋习,更对神棍之流感到痛恨,但实在是没办法。老百姓的情绪很重要,尤其是快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台林县令等人明明知道这中间的事情不是抓几个神棍就能解决的,但是面对樊浩轩,他们却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他们刚才竟然谁都没注意到樊浩轩是怎么进来的?他抓着一个人,竟然就这样凭空出现在县衙里! 很快,樊浩轩觉得自己的工作顺利了很多,时间也多了很多,能多多地陪元元了,真好!。 第六十八章 自作多情 84_84465宣传自己的神棍的事情,当然不能自己来干,得有人主动发现才能显出地震八级的效果。 好在台林县有樊浩轩这么大一个目标,樊浩轩目前的工作,就是领着兵到处跑,被人认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元嘉倒是一时之间回不去了:“云州的事情自然有夏王妃操持,我们还是先留在台林县吧?” 易雪峰听着这询问的语调,点了点头:“我去招几个下人。” 元嘉倒是没反对这个提议。脱离了各种家用电器,他基本上除了做饭也不会干别的事情了。易雪峰比他还不如。再说他们也不会在台林县待太久,稻田收割的时候,他们必须得回去。 至于两头跑……太耗费气运值了。 樊浩轩准备的这个宅子不算大,两进的房子,原本是前店后宅的格局。貌似是个杂货铺子,仓库里还有前面主人遗留下来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货物。 易雪峰的办事效率很高,尽管他从来没来过台林县,可是没一会儿就雇来了三个下人。 其实是一家人,姓戴。夫妻两个三十多岁,带着一个儿子也有十五六岁。 这里也就是个临时居住点,元嘉的要求倒是不高,平时打扫买菜洗衣服之类的事情能搞定就行了,关键还是守口如瓶。 这一家人都很沉默,安安静静老实巴交,就算认出了樊浩轩,也只是微微惊讶。 元嘉不介意自己暴露出来一些特异之后,樊浩轩也不遮着挡着了,干脆将住处搬了过来。 台林县里流传了两句“二殿下新婚不久,就养了个小妖精”之类的流言。 元嘉挑了一天去送饭,笑容和煦:“在说什么那么开心?”说出来大家一起开心开心啊,保证不弄死你! 樊浩轩等了一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就开始眼巴巴地守巴望着门口,这会儿见人来了,根本就不用人通传,自己就脚步如飞走了出来,先是拉住了元嘉的小手,轻轻说了一句废话:“来啦?” 元嘉让他牵着,跟着往里面走。 樊浩轩就拉着元嘉,看到周围一群目瞪口呆的人,介绍道:“这是我契弟,以后叫元少。” 众人:知道你们新婚燕尔,这就追过来了?这儿打仗呢!还有小股流寇呢!这是得有多黏糊啊! 樊浩轩和元嘉可不管这些。 小戴提着食盒,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后面,等到了用饭的地方,将一个个碗碟拿出来摆放。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动作难免发出一些声音,看着食盒里微微泼洒出来的汤水,眉头皱得死紧。 元嘉和樊浩轩都注意到了,没说话。 戴家一家三口都是绿名,比易雪峰还可靠。 饭菜很丰盛,元嘉亲自动手的。戴婶只会一些粗糙的农家菜,按照他们原本的生活条件,做菜连油都舍不得放的。不提吃不吃的惯的问题,樊浩轩是习武之人,那样的饭菜肯定满足不了樊浩轩的胃口。 戴婶只是跟着在边上打下手,记得很用心。 下午樊浩轩要带着人出去巡视,元嘉就带着仙童易雪峰,让戴叔套了辆驴车,往乡间行去。 戴叔是会赶车的。他原本有一段时间,就靠着赶车赚几个零钱,对台林县周边的村子也非常熟悉。和元嘉这种必须拿着县志才能认路的不能比。 易雪峰倒是有心复制一份县志上面的地图,回去给自己那个肯定生气了的弟弟。吴南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但大部分都是在城里,具体的郊外倒是去的少。 易雪峰:希望能哄住! 元嘉撇了一眼易雪峰陡然严肃起来的脸,也跟着提了严肃的问题:“不知道哪个村子的旱情最严重?” 戴叔不知道元嘉到底想干什么,指着一个方向道:“戴家村、周家村都挺旱的。” 易雪峰问道:“戴叔就是从戴家村出来的?” 戴叔点了点头:“是。” 元嘉虽然和樊浩轩两个在周边暗搓搓地转了一圈,但是那天是真的暗搓搓啊,基本也就看了个轮廓。现在白天真的看到之后,才觉得触目惊心。 那天晚上他虽然觉得田地里的这些秧苗长势都不怎么样,但能看清楚的也就是手边的几颗。现在眼前的是成片的秧苗…… 易雪峰是知道元嘉有呼风唤雨的能力的。在他看来,这是个收拢人心的好机会。民心可用,这不是一句空话。老百姓实在,他们会记着是谁给他们饭吃。他们才不管县老爷叫什么名字,是何方人士呢! 这台林县是夏王打下来的又怎么样?只要解决灾情的人是元嘉不就行了? 元嘉告诉他:“不行。” 易雪峰不解。 元嘉指了指海边的方向:“离海太远了,没水汽。”阵法也是有个极限的。在这里布阵是可以,同样的阵在这里,效果也就是干打雷不下雨。相比较这些,布阵消耗的材料还是气运值倒都是小事了。 戴家村和周家村都靠山,现在山上的树都见得着枯黄。元嘉叹了口气:“去山里面看看。”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地下水,总得碰碰运气。 知道两人要进山,戴叔直接将驴车安放到村长的家里,又回自己家拿了一把柴刀,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元嘉的手指不断掐算,这地方的地脉很混乱,推算的难度很大。幸好有戴叔这么一个当地人当向导,否则元嘉一开始还找不到路。 就在他们一行三人进山的时候,西南王府的三个主事人已经接到了消息。 “元嘉出现在台林县!” “这不可能!” “他昨天不是还在云州庄子上?” “就算连夜飞奔,也到不了台林县。” 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身边都不乏盯梢的眼睛。在气运珠的加持下,他们知道地清楚,但只要不过分,他们也不会去处理。尤其是樊浩轩,在西南,他的身份本来就敏感,如果再把这些眼线给掐了,不说别人,夏王第一个就会怀疑他是不是想搞些小动作。 樊浩轩做了几个月族长,倒是越来越明白夏王的想法了。一个相对势力分散的樊家,对夏王来说更为有利。如果他将樊家的势力全部整合在一起,在这个世道下面,圈一块地方自保还是可以的。这样就不需要依靠西南,更加不会对西南有什么好处。 但如果是一个相对分散的樊家,譬如说像现在这样,樊浩轩不得不依靠夏王的势力,就连元嘉种出来的良种,第一优先也是要供给夏王府的。 元嘉这个人,夏王府就没一个人能看透的。明明看上去像个不知世事的少年,但是每每总有出人意表之举,身上还总是让人感觉到一丝违和,类似于一种这个人不应该在这里的微妙感。 现在,元嘉身上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夏王、夏王妃并夏睿诚三人虽然吃惊,但是这世道若是硬要有个神仙的话,这个人是元嘉也未尝不可。 事实上,在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到夏王耳朵中的时候,夏王脸上的兴奋是遮不住的:“二郎真是娶对了人了!” 民,虽然普遍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也不是好愚弄的。 若是派个学富五车的人过去感化老百姓,十有*是要失败的。但是,神棍不一样,老百姓还就信了神棍了。 更何况,从各种消息中看来,元嘉是个有真本事的,还不是一般骗钱的神棍。原先滨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元上师如何呼风唤雨,夏王是当成戏段子来听的。如今一看,竟然还有几分真! 如今虞州开始出现旱情,如果有这么一个能偶呼风唤雨的人在,这虞州根本就是不攻自破。 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完全忘了自己,就连人家的婚礼当天都没去。 夏王一时间如有神助,连续进攻了数天不破的华俞县,也在这一鼓作气之下,被他找到了防御漏洞,指挥着破城而入。 樊浩轩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夏王的一纸调令,上面清清楚楚写着,让元嘉随军,授参军一职。 参军并不是个很低的官职了。元嘉却从来没有过在军事上发挥什么特长,就算元嘉发挥了什么,夏王也不会知道。 樊浩轩明白,这是元嘉开始明着行动后的,后遗症来了。 但元嘉会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元嘉看起来绵软,但是他认准了的事情,谁都别想指派他。 更何况,他现在在山里呢! 当天晚上,元嘉带着人直接从山里面回到宅子里,扯了人肉被子樊浩轩盖在身上:“我在山里呢,你又找不到我。” 樊浩轩低头亲了亲:“睁着眼睛说瞎话。” 元嘉轻笑:“我才不听他的。”又道,“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给你送饭了。” 樊浩轩无奈接受,探下去捏了捏元嘉的腿:“今天走了很多路?腿疼吗?” 元嘉几乎已经把腿伤忘记了:“不疼。一大半路都在坐车。”。 第六十九章 这里是个神棍 84_84465夏王怎么也没想到,元嘉竟然会抗旨! 不,他现在还没称帝,不能说是抗旨。但是,他身为樊浩轩的姑父兼养父,被自己的“儿媳妇”抗命了,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什么在山里面找不到人之类的,全都是废话,全都是借口! 夏王狠狠地将手上信纸拍在桌子上,就连刚刚拿下华俞县的兴奋都消失了大半。 华俞县的城防没有台林县好,但是攻下华俞县花费的代价却比台林县要高得多。原因只在于台林县是被他们骗开的城门,而华俞县却是早就收到了消息,严防死守到最后一刻的。 虽然一个小县城对于西南军来说构不成威胁,但是和台林县一对比,就显示出区别来了。 夏王不能说是身经百战,但是作为一个非常有地缘意识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实际掌权人,很快就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元嘉抗命,那就抗命。如果他真的有这些消息上所说的能耐,人家还真的未必把他这么一个王爷放在眼里。天大地大,对于像元嘉这样的人来说,哪里不是容身之地? 或者说,幸亏西南有一个樊浩轩在,才能将元嘉留在西南。而元嘉就算不听他的号令,也依旧在为稳定西南做着事情。 默默耕耘的老黄牛元嘉,此刻正在卷着裤腿,露出腿上狰狞的伤口。 戴叔端来了热水,看到元嘉的腿伤,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易雪峰用热水打湿了手巾,拧干后沿着腿伤热敷了一会儿:“逞什么能呢?咱们又不赶时间。”三个人在这大山里面已经绕来绕去走了五天时间,他也不知道元嘉在干什么,只看到元嘉手上的掐算几乎从来没停过,两次手指都抽筋了,还是他给揉开的。 他也是,光顾着注意元嘉的手了,忘记这个人是个不安分的病人,恢复期还没过呢! 烫热的蒸汽几乎能渗透进皮肤里,沿着酸痛的骨头缝里,舒服地元嘉喟叹一声:“谁说不赶时间?我们赶的,迟了就要没收成了。”到时候要饿死多少人,要有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又有多少人家会将自家的小孩儿拿去给神棍,说是祭奠河伯呢? 那些个神棍可以杀掉,但是如果雨水降不下来,这些孩童恐怕也是最早活不下去的一批人。 总得从根子上解决,只有日子好过了,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只要生活能够撑得下去,为人父母的又怎么会忍心和自己的孩子骨肉分离? 戴叔听到元嘉的话后,直接就跪在了元嘉面前,重重磕了个头。他不会说话。戴家村的旱情严重,他们儿子本来打算说亲了,可是别说彩礼钱,就连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索性一家人到县城里找工作,可是他们一家都口拙,幸好遇上了一个好主家,这个主家还是神仙中人。 元嘉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戴叔磕出了一脑门子血。这地方可是山里面,为了生火烧水,还是在河滩边上,地上全都是石子。 元嘉一口气憋在胸口,转头又看到几近干涸的河滩:“嘶——” 原来易雪峰趁元嘉不备,将狗皮膏药往伤口上一贴。 元嘉感觉自己像是整块腿肉都给烫熟了。 作为大夫,哪怕只是偶尔客串的大夫,易雪峰非常不喜欢不合作的病人,开口想要教训,及时想起来这病人是有后台的,赶紧将教训变成劝诫:“腿是不想要了是吧?今天回去开始泡药浴。” 元嘉摸了摸后脑勺:“这不是忘了嘛。”工作太投入,难道不是值得表扬的品格吗? 后台樊浩轩告诉他,不值得表扬,反而还会挨揍。 樊浩轩今天回家的时间比较晚,元嘉已经泡好了药浴。但是以为这样就能够逃过一劫的元嘉,实在是太甜了。 他自己泡药浴的人没觉得啥,但是樊浩轩今天还没进房门就闻到了药材的味道。以他敏感的嗅觉,几乎瞬间就可以确定,那是元嘉的腿伤又复发了。 原先元嘉泡药浴都是他给准备的,这味道十分好认。 樊浩轩黑着脸打了元嘉好几下屁股,扒了裤子直接揍,揍完还揉了,揉了! 元嘉沉浸在羞辱和羞愤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樊浩轩将人拉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别让我担心。”他看到元嘉腿上的这道伤口,开始的时候觉得元嘉命大,然后渐渐觉得心疼。现在明明连疤痕都淡了许多,他却越来越心疼的厉害,恨不得直接替元嘉受这道伤,恨不得早一点认识元嘉,让他可以不用受那样的苦。 元嘉被这么一句话瞬间击溃,低声保证:“以后不会了。”有一个人会担心自己,真是让人从心底里开始暖起来。明明这么热的天,抱在一起热得要命,他却一点都不想放手。 “嗯。”樊浩轩暗自记下,以后得安排人专门盯着元嘉的作息。在完全恢复之前,还是要每天用药调理,不能放任着他这样,因为之前已经好转而放松警惕。元嘉看着乖乖的,实际上太会折腾了。 抱了一会儿,元嘉觉出不对劲来了:“今天碰到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晚饭吃了没?”问完觉得自己像是个查岗的老婆,顿时觉得有些脸红。 樊浩轩一一回答:“碰到一件案子。有人冒充和尚,拐孩子。晚饭吃过了,现在有点饿。” 元嘉的思维还停留在那案子上面,突然就被樊浩轩放倒了,还莫名:“饿了,我去给你做饭啊。” 樊浩轩低头闷笑:“嗯,我们一起做饭。” 元嘉领会精神,明明两个人已经亲密无间了,可还是让他觉得有些羞耻。明明不久之前,他们还能面不改色地光着身子搂在一起睡觉呢! 就算在这样亲密的时刻,元嘉注意到樊浩轩的克制,樊浩轩始终注意着他的伤腿。 在这样一个糟糕的地方,只有这样的一个人会全心全意替他着想,将他真正的放在心上,纵容着他为所欲为。 “做完饭”,明明身体很累了,但是精神却兴奋起来,元嘉搂着自己的专属被子:“说说那个和尚拐孩子的事情。” 樊浩轩就当睡前故事一样讲给元嘉听:“以往在灾年,这样的事情也有。有受灾的地方,就有不受灾的地方。许多人家卖儿卖女,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算儿女到别处为奴为婢,也总有一口饭吃,比在自己家饿死的强……” 那些个人牙子每每总是在这种时候,会想着干一票大的。这些人家几乎都不要什么钱,以往三五贯能买到的人,现在说不定一斗米就能换到了。但即便这样,还总是有人想着干些一本万利,甚至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于是,就有人冒充了一些出家人,通过类似于收徒之类的行为,哄骗老百姓将子女送到他们手里。而这些被哄骗走的孩童下场通常不会好,进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地方,甚至有些会被培养成这些老骗子们的接班人。 官府对于这些人都不会手软。尤其是如今乱世,这些孩子们去处就更加可疑。 元嘉原来的三分睡意,被樊浩轩拍成了八分,眼看着就要睡着了,又被这睡前故事给吓清醒了。他有点细思恐极。 樊浩轩又伸手拍了拍:“你这些天在乡间行走,如果碰上这样的事情别瞎掺合,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直接回来告诉我,嗯?” 樊浩轩这样讲的时候,完全没意识到,他怀里的这个“柔弱的契弟”,有着一个人单挑十个海盗团的辉煌战绩。 元嘉闷闷地睡着了。 樊浩轩想了想从各处探听回来的消息,嘴角冷笑。他们这些人在高位久了,就以为什么人都要听他们的了,竟然把他的元元也当成其中之一。他倒是要看看,他们会怎么面对这个曾经被他们看轻的人。 他的元元才是最好的,才是真正为这些老百姓们着想的人。他轻轻在元嘉的脖子上啃了一口,心里面还是希望元嘉能将注意力多一点放在他的身上。 他有时候会想起他们住了许久的那个小山村。在那里,他的元元就只有他一个人。 元嘉第二天迷迷糊糊地任由樊浩轩穿衣梳洗,差点连饭都喂了。 易雪峰看了看身边的空位,突然想起被留在云州的弟弟吴南。喂饭了不起啊?他也有弟弟可以喂哒! 不对! 易雪峰突然脑子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之前吴南没标明身份的时候,就爱往他身上贴,他那时候还觉得吴南是在占他便宜。结果等吴南表明了身份,他几乎一点抵抗都没有地接受了吴南的亲近,甚至同床共枕! 他离开家里的时候,吴南还是个小孩儿,虽然也爱黏着他,可是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但是,现在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哪家成年的兄弟还这么黏糊的? 除了元嘉和樊浩轩! 可是眼前这两个从兄弟直接黏糊成契兄弟了啊! 易雪峰的表情裂了。他跟吴南两个绝逼不会是……怎么好像很是……这种心里面既纠结又开心的微妙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七十章 连下三城 84_84465元嘉的腿,被易雪峰念叨过,没用;被樊浩轩教训了,听话了两天。 第三天不是不听话,而是暂时可以不需要再往山里面跑了。只要不往山里面跑,台林县这地界上面,乘车哪怕颠簸了一点,还是可以凑合的。 戴家村的人这两天发现边上的大山,重新绿了起来。 元嘉他们三个天天在山里面跑,还没多大感觉,但是在外面的人看过去,那山的模样简直就是一天变一个样。 等到戴叔出来牵驴车的时候,虽然天没有下雨,但是河道里的水又多了起来。 又跪了一条村子的人。 元嘉疲惫脸淡定。 易雪峰很镇定。 戴叔跟着一起跪了。 戴叔不是什么名人,但是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哪里有不知道戴叔脾气的。当下不管聪明还是笨的,全都确定了这是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功劳。 这真是活神仙啊! 看看人家在山里面那么多天身上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这就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再看看……活神仙累了。 梳理地气,比他想象中的要麻烦许多,整个地脉都是紊乱的。他现在不过是疏通了一下山里面的,通过山上延伸出来的这一段,他还是需要再梳理一回。 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地气就像是一棵树的枝干一样。这一方水土的枝干就是这片山林。他现在已经将拧成麻花的枝干给掰直了,剩下的这些枝枝杈杈,虽然肯定费时间,但是力气倒是不用耗费多少了。 戴叔是实诚人。 但是戴家村的村长却是极有眼色的人,当下邀请了元嘉一行人去自己家休息。 元嘉摆了摆手,对着戴叔说了声:“回府。”然后就和易雪峰两个人爬上了驴车。 易雪峰也是累得够呛。可怜他一介书生,自从被樊浩轩救出来之后,日子已经越过越不像样了。从烧火丫头,到管家,现在还得跟着主人在山里面当野人。他都恨不得给自己的脚也泡泡药浴。 但是,现在这世道,药材是何其珍贵。他不过是累到了,休息两天就好,还是将药材省下才对。想到药材,易雪峰顺口提了一句:“是不是辟点地,种些药材?” 易雪峰对于草药也知道一些,大部分的常用药都是可以种植的。西南是全国主要的药材产地,否则全国的用药量,光靠去山里面挖,是绝对不够的。 元嘉原本眼皮子都要合上了,闻言又睁大眼睛,没有一丝停顿地点头:“应该的。等回去了,你记得提醒我。” 易雪峰没有二话。这个事情恐怕还要落在樊浩轩身上,确切的说是樊家的身上。元嘉手上的那点地,现在看着倒是挺多,可都盯着的眼睛太多,而且都是适合耕种的良田。药草虽然同样重要,但是在夏王那一等人眼中,却是远远不比粮食重要的。 打仗,其实就是用命在填。大部分的士卒上战场之前,可能还是第一次真正握刀拿枪。一是军械不足,二也是人员不足。 这是一个后勤保障完全跟不上的战争的时代。 元嘉之前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在他看来,能吃饱饭就不错了。现在易雪峰一提,倒确实是个问题。 一行三人回到台林县上的时候,前方传来捷报。夏王自台林县后,又连下三城。除了华俞县之外,还有唐台县和曲阳城。唐台县和华俞县一样都是县城,曲阳却是一个真正的城市,虽然不是州城,但是也相差无几了。 曲阳城的告破,也意味着夏王彻底将虞州的一角吞入腹中。仗着一条应水河的天堑,在这样的世道下面,不会有人想不开去冲击这一道战线。 西南军此行不足两个月,也终于是时候班师回云州了。 大军路过台林县的时候,没有入城。 夏王在军营里召见了樊浩轩和元嘉。 元嘉脸上的疲惫几乎遮不住,脚步显得有些踉跄,饶是夏王也是吃惊不小。 他见元嘉要拜,赶紧扶了一把,想不到在一旁的樊浩轩已经先行出手,将元嘉半搂住,还说道:“这里又没外人,你身体不适,姑父不会见怪的。” 夏王抽了抽嘴角,只能点头称是:“是啊,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拜来拜去的。二郎,赶紧扶你契弟坐下休息。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樊浩轩冷着一张脸,说话的口气也是硬邦邦的:“台林县出现旱情,有人看不过眼。” 元嘉脸上露出苦笑,低头轻声道:“老百姓没饭吃是不行的。” 夏王附和道:“二郎契弟这话说得对,但是也不能将自己的身体置之度外。”又对樊浩轩道,“你契弟比你有见识,你也得看好了,别让人累着了。” 樊浩轩低头应下了。 夏王看着两人这个样子,也不好多留,干脆问了几句家常,就让人赶紧回去休息,临走说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二郎,姑父想把虞州这一角地方交给你试手。你在台林县做得不错。现在台林县的旱情得到缓解,你可以依托着应水河,好好发展一下民生。姑父老了,这王位总要给你大哥的。老四不争气,你大哥也就只能靠你了。” 樊浩轩推脱了两句,在夏王的坚持下,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夏王又对元嘉说道:“姑父知道你能干,现在和二郎也是新婚燕尔,分别不易,但是下个月庄子上收割,你还是要回来一趟盯着。现在眼睛太多,总还要赖你主持。” 元嘉也应下了。 等两个人走了之后,夏王倒是将原本胸口不平的一口气给吐了出去。他看元嘉这幅样子,倒真的像是在深山里面奔波了数天。这倒是和他的消息相吻合。 而且,在刚才的对话中,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都没有否认元嘉有特殊之处。 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夏王的心底还是敬畏的。处在他的这个位置,他其实已经见多了那些神棍,多少知道其中的一些把戏。但是元嘉的这番表现,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良种,是真的。 水,也是真的。 至于其它的怎么往来云州和台林县的,这倒不是夏王关注的重点了。 夏王想想,也罢,总归这元嘉无论愿意与否,到底也是为他所用的,好好笼络就是了。 那边出了营盘,回到车厢内的元嘉狠狠吐了一口气。 樊浩轩刚放下车帘子,就听他小声抱怨:“我演得像不像?” 是的,演戏。 元嘉这些天,累是真的,腿疼也是真的。但是架不住他休息的好,身边又有人时刻盯着。每天晚上,樊浩轩都会给他全身精油按摩一番,他每天死狗一样回来,第二天早上又满血满蓝。 现在夏王回来,想到之前没听夏王的话去前线,好歹也要做出个样子来。他出门前,樊浩轩就给他画了个妆。 扮累倒是简单,说话的声音放虚一点就行。但是他现在的腿不疼啊,差点拐错脚,幸亏樊浩轩反应及时,马上扶了他一把,错身正好将夏王的视线给挡住了。 樊浩轩将人往怀里面一搂:“还要多练习。”其实夏王能不能发现倒是其次,现在这种时候,夏王不可能和他们扯破脸。无论是良种还是旱情,主动权全都掌握在元嘉手上。 夏王只要还有想问鼎天下的心,他就不会傻到放弃元嘉这么一个助力。 车厢很宽敞,元嘉往樊浩轩身上一趴,问道:“草药的事情,易管家跟你说过了?” 樊浩轩点点头:“嗯。我让人去办了,很快就能有结果。”他不想多谈这些事情,忍不住抱怨道,“我以为元元来台林县是来看我。”现在却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了其他人身上。他明知道元嘉是在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气运值增加的时候,他也知道元嘉不是在做无用功,但还是免不了介意。 他和元嘉相处的时间总是那么少。 元嘉明白樊浩轩的意思。如果可以,他也想只顾着樊浩轩一个人就好。但是他做不到看着那些老百姓过那样的日子,那样人命如草芥的日子。 他明明可以做到的,哪怕解决不了所有的问题,也不可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至少他能够做到一点,也是好的。 但这样,却是难免忽略了樊浩轩。 元嘉感觉到歉疚了撑起上身,抬头吻上樊浩轩的双唇。 樊浩轩任由元嘉主动,双手在元嘉的头发里穿梭,解开元嘉束发的钗,着迷地看着元嘉的头发披散而下,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将他的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将他的整颗心都包裹住。 这个人暖暖的。无论经历了什么,还是见到了什么丑恶的事情,心里面总是温暖的。 他觉得自己做着微乎其微的事情,却从来没有过分自保的想法,也没有偏安一隅的念头。明明元嘉其实可以一走了之的,在他将气运珠挂到元嘉脖子上的时候。 樊浩轩的整颗心都忍不住烫热了。 马车行到家中,元嘉是被樊浩轩抱回屋子里的,过分配合的结果,元嘉三天都没起来。 夏王得到情报,倒是肯定了元嘉确实是累到了的结论。对于元嘉这么累还来见他,心里头舒坦了。。 第七十一章 临别在即 84_84465戴婶已经将前面的店铺收拾了出来。杂货店留下的那些林林总总的东西,全都陈列开来,倒也像模像样。 元嘉手头有不少东西,包括海菜、椰子、蚝油之类的,还有从海盗那里搜刮来的。大部分海盗都居住在海岛上面,各种生活物资十分充足。 台林县因为是被诱开的城门,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组织起来,城内的破坏并没有多少,社会秩序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尤其是随着夏王将前线推进到了应水河之后,战争似乎和他们就没了关系。 这世道似乎哪里的人都少,但不表示就没有生活需求。店铺开张没搞什么活动,甚至连个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就吸引了不少左邻右舍过来买东西。 家里没一个指望着这店铺赚钱,东西倒是显得物廉价美,还挺受欢迎。 元嘉唯一的作用就是供货和补货,剩下的就是继续带着人往周边的村子跑。 戴家村的旱情已经稍稍得到缓解,但是之前的干旱,必然造成减产。元嘉想着还是尽快将戴家村的地气全部都理顺了。 樊浩轩想跟去,结果被媳妇儿指派了重大任务——查税! 元嘉倒是想跟着樊浩轩交换任务来的。对于查账什么的,他对自己很有信息。 樊浩轩的重点倒不是账目。每一任地方官在离任前都会将账目抹平,这样的事情多不胜数。台林县在这方面没有先天条件。现在的县令虽然还是干着县令的事情,但早就不是台林县的一把手了。 樊浩轩今天进衙门的时候,直接就拉两百个人将衙门各个门口都守住了。外面看上去还是照常,实际上里面比监狱还可怕。 台林县令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了这位爷,战战兢兢地过来询问。 樊浩轩也没卖关子,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听到是要清点账目和盘库,台林县令深深叹了口气,也破罐子破摔,交出了两套账目:“这是账面上的,这是实际的。” 樊浩轩只是略微翻了翻,就对上面的差额咋舌。 然后,他就把账本递给身边的鲁全。 鲁全是鲁安鲁成的长辈,能够在樊浩轩身边做事,能力自然是极强的,一言不发地接过账本就开始核算,还一点不客气地点了人去盘库。这个工作量极大,不过鲁全手下自然有一套班子在,倒是不会太耽误时间。 对樊浩轩来说,更加重要的还有税收。 税收这事情是在易雪峰的提醒下想起来的。 易雪峰知道了樊浩轩将被留下负责这片地区的时候,就说了一句建言:“今天耕地收到旱情影响,如今台林县就已经如此,另外几处地方,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是不是根据灾情减免一下杂税,以养民。” 哪怕是在太平盛世,国家也从来没有嫌弃过老百姓太多的。 在这样的战乱的时候,人命的消耗数量是非常恐怖的。如果老百姓日子过不下去,养不活自己,那就没粮食养活军队,军队也没有兵源补充,等待的最终结果就是一个死。 于是,樊浩轩就来找台林县令麻烦了。 台林县令,麻烦了! 现在能留在台林县衙门里面的,根本就没有硬骨头。硬骨头不是被丢出了城,就是被敲断了。鲁全夹带着樊浩轩的威风,一路上什么障碍都没有。他们不给樊浩轩面子,也要给身边的那一圈的军汉面子啊。 樊浩轩见台林县这边鲁全能搞定,就点了人马飞奔去了曲阳城。 现在他的地盘大,手下却还是只有最早的一千士卒。也不知道夏王是故意的,还是忘记了,并没有给他增添人马。 樊浩轩也就这么顺水推舟了,将樊家的一部分势力摆到了明面上。 樊家不像夏家,根基就在西南三州。三州之外,夏家的势力虽然也有所发展,但都是一些暗桩,说白了重点更加在于京城之类的政治中心,反倒是对于周边的虞州济州之类的地方,渗透极少。 樊家在济州也没什么势力分布,但是在虞州还是有一些力量的。召集起来之后,瞬间就将整个应水河一线以南地区全部都接手了下来。 收到消息的夏王,看着夏王妃的眼神都带着审视。 夏王妃不理:“谁家不养点私兵?” 夏王指着信纸上那数字:“随便就扯了一万多人马,这叫一点?!”这是樊浩轩明面上拿出来的人马,那么私底下还有多少?樊浩轩现在这个家主甚至都还没做稳当呢! 夏王妃其实心里面也打鼓,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多半是些庄户,换了身衣裳吓唬人罢了。谁让你不给二郎留人?”一千个人,守个县城都勉强。整整一个大城的范围,就这么点人,他是想让樊浩轩去死吗? 说到这点,夏王也硬气不起来:“我这不是想让四郎带着人过去接应嘛!” 夏王妃冷哼一声:“四郎确实是关了挺久了,也该放出来了。只是,元嘉你怎么安排?” 夏王说道:“这不是庄子上的新稻快到收成的时候了,元嘉总得回来。元嘉和四郎有嫌隙不假,但是四郎和二郎之间却是兄弟。兄弟之间哪里有隔夜仇?四郎也知道错了,过去好好赔礼道歉,二郎那边点头了就行了。元嘉那孩子我见过两次,容易心软,肯定不会放在心上……” 夏王妃想了想,也跟着点头:“那就把婷婷也放出来吧。出来了就跟在我身边,好好收收心,明年可以下定了。” 这夫妻两的算盘打得乓乓响,这边心软的元嘉正愁上眉头。 眼前的旱情迫在眉睫,可是他的人只有一个,总得一个个村子来解决。 可今天他到戴家村的时候,隔壁的周家村来人了。作为全县旱情最严重的两个村子,周家村的来意大家都可以理解。 但是,这举着锄头扁担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和平谈判的,怎么看都像是农民起义! 元嘉站在戴家村的地头,愣住了。 易雪峰想都不想就明白了,在元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不患贫而患不均。” 譬如说隔壁两家人家都断水了,突然有一家水龙头里能出一点水了,另外一家就心里不平衡了。哪怕隔壁家的水龙头也就只能放出筷子粗细的一点点水。 戴家村的旱情也不过是缓解,根本就没有彻底解决。但是被隔壁周家村的人盯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元嘉想明白了,整了整衣冠,拽着易雪峰就遁了过去。 见到来人,戴家村的人瞬间就跪了。 周家村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看戴家村的人跪了,他们也跟着跪了。 其实周家村的人今天过来还真不是干仗的,他们就想问问到底戴家村的水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能分他们一点。不过现在水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面都清楚,不带上家伙还真没底气上门。 现在话题才刚开了个头呢,就有人这么噗都不噗一声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吓都吓死了好嘛! 元嘉的容貌顶多算个清秀,但是皮肤极白,再加上一身神棍装束,在一群皮肤黝黑的汉子们中间,还是颇有几分仙气的。 这时候他板着个脸,周家村的人不提,戴家村可是亲眼见过这位的能耐的,当下心头惴惴。 戴家村长首先就表明立场:“仙人慈悲,我们也不能只顾着自己。”两个村子世代通婚,关系其实极近。要是看在仙人的面子上面,他们也不是不能做出让步,哪怕是当给自己子孙后代积德呢? 再说,这水本来就是仙人引来的,仙人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万一惹恼了仙人,谁都没有水可怎么办? 元嘉点了点头,开口十分高冷:“嗯。” 周家村的人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跟着磕起头来。 元嘉掐算着时间,没空跟他们多纠结。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有时候连驴车都不乘,直接就是带着易雪峰施展遁术,倒是没再不顾惜自己的腿伤。 樊浩轩到了曲阳城,他晚上将易雪峰和戴叔扔在台林县,自己就去曲阳城,一边汇报自己白天看到的事情,一边问樊浩轩:“你在这边搞的定?没人造反?” 樊浩轩自己就在造反的阵营里面,一点都不怕别人造反:“真的要平定下来,还需要花费些时日,不过他们反不起来。” 武人的思维简单粗暴,不听话,打服不就行了?而且樊家是时候浮到台面上来了。樊家数百年积累,不过是一城之地,还真难不倒他。 再说他一来就去掉了许多苛捐杂税,老百姓们就搞定了。整个虞州地界上就没有什么像样的豪强世家,不过是一团散沙,要收服起来对樊浩轩不成问题。 哪怕工作进程再怎么顺利,樊浩轩也不怎么高兴:“元元要回云州了。” 元嘉也不想回去:“嗯,我晚上过来。”白天出门上班,晚上下班回家。消耗掉的气运值就当是交通费了。 樊浩轩得到保障,顿时就开心了起来。 易雪峰得知要回云州,想到自己在云州的那个弟弟,心里面像是塞了石头一样,顿时就哽住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出于他的自作多情,那还好办。好吧,他心里未尝不会失落,但是想到他的养父母,他就什么心都凉了。养父母对他可谓情深意重,如果他把他弟弟带进了沟里…… 易雪峰嘶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总觉得凉凉的。。 第七十二章 大丰收 84_84465因为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特殊,元嘉也就干脆敞开了做,回程也是直接用遁术。 饶是易雪峰经历过了很多次,也是难免感到神奇。 当然,神奇归神奇。身为主人的元嘉当然可以直接去休息,他现在还拿着人家给发的钱,只能伸伸懒腰,出去忙活。 吴南看到在廊下伸懒腰的易雪峰快步冲过去,巨大的冲撞力将没有丝毫准备的易雪峰撞在墙上:“哥~”简单的一个字,却被说得百转千回,别提有多委屈了。 易雪峰却全然没有理解,他被那一下撞岔了气,现在正拼命咳嗽。这臭小子是想要他的老命啊! 易雪峰抬手就给了吴南一下:“都多大的人了?稳重点!” “唔。”吴南挨了打也不放手,反而调整了一下姿势,几乎整个人都全方位贴到了易雪峰身上,话语间还是委屈,“哥不见了。” 易雪峰走得突然,只来得及给吴南留下一纸便签。这一走的时间,还比较长,地方也比较远。 易雪峰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又想到之前他的怀疑,再经历被吴南这样粘着的动作,顿时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挣扎了一下,推了推吴南的肩膀:“大热天的,松开点。” 吴南很听话,真的是松开了一点,大头往易雪峰肩窝上面一搁,明明是比易雪峰更高大的身形,却几乎用一种团在易雪峰身上的姿态,偏偏他的脸长得极美,竟然一点都不违和。 哪怕是被倚靠住的易雪峰,也觉得这样的吴南有点可爱,下意识地就抬手往吴南的背上顺毛摸。 吴南真的就像是毛绒绒的动物一样,从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声音,吐出的呼吸撩过易雪峰的脖子,顿时连心都痒痒了,完全没发现吴南缠在他腰上的胳膊往下滑了三寸。 留给兄弟温情的时间并不多,易雪峰得将这段时间庄子上的事情知道个大概,还得安排人去伺候元嘉。 元嘉的腿伤他也真是服了。明明已经调养得差不多了,后面只要注意点不要累到冻到,慢慢调养个一两年也就能根治了。 他原本想得还挺好的。元嘉身边有着樊浩轩那么棵大树遮着,有什么需要他自己折腾的呢?恐怕将来连自己走路都不怎么需要。结果……唉,不提也罢。 易雪峰觉得,哪怕是浪费一点药材,也得盯着人天天泡药浴。 元嘉行事虽然各种不靠谱,但是元嘉的为人,易雪峰还是钦佩的。否则根本就不会这么任劳任怨地留在西南。 吴南觉得略不爽。他原本以为找到哥哥之后,马上就能回去了。从他爹告知哥哥的身世之后,他就一直在提心吊胆。后来一路寻来,发现太子身边没了易雪峰的身影,顿时心里面就提了起来。结果却发现哥哥现在竟然跟在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人身边。 元嘉,吴南在饶城夏家的时候就注意了一眼。后来在饶城发生的事情,证明了这位元上师确实有两把刷子。但是他不信他哥会不回家,就跟在这么一个江湖骗子身边! 是的,元嘉在吴南心目中的地位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元嘉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他只求能做到问心无愧,其它的事情他管不了,也不想管。 安安分分地泡了个药浴,又泡了个热水澡,元嘉舒舒服服地躺平在床上。他这几天累很了,翻了两圈就睡着了,几乎一点都没注意到庄子的变化。 庄子早就已经今非昔比。 伴随着大量的流民安置了出去,大院里面又兴土木改造了一番,现在变成了一个三进深的院落。尽管还没有造完,也已经能够看到大概的雏形。这都得益于元嘉的良种。 现在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庄子呢!眼前的这一茬收获在即,谁不都想多分一点?别说是看到元嘉的需要,就是元嘉没有需要,他们也能折腾点什么送上门,保管各种贴心。 整个庄子上显得忙碌而热闹。沉甸甸的稻穗入眼可见,将人们的嘴角眉眼都变弯了。 在这样的世道下面,没什么别眼见的丰收更加喜人的事情了。 就连庄上的老农都说,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年份。 易雪峰的回归,让庄子上下都定了定神,在听到主人家回来了,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笑容里最后一丝忐忑都放下了。 元嘉第二天在庄子溜达的时候,受到了空前的欢迎。 在气运珠的标识下面显示为,整个庄子上全部都是绿点,就连一直偏中立的易雪峰现在也是绿点状态。吴南听易雪峰的。 元嘉的这处庄子不算小了,哪怕他自己转悠一圈,也有些恍惚,十分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大地主的土豪感。尤其是看着即将收获的庄稼,看着庄户们脸上质朴的笑容,他就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先给咱们自己留足种粮,剩下的分一半给夏王妃,一半给其他的人家。”元嘉随口说道。 光这一次的收获,肯定还不足够分。元嘉名下的良田数目不知道多少。光是他自己的那些,这一次的收成全算上也不够。保守估计,最起码也得再过上两季。 但是,谁都等不得。 易雪峰在边上记下,问道:“元少准备什么时候,全盘接手其它几个庄子?”他看到元嘉不解的眼神,解释道,“人、包括规矩,咱们都可以照着原样来。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丢开手不管,只收个租子吧?庄户也得认识一下新主人啊。” 元嘉懂了。不能义务劳动,自己做了事情,给别人谋名声。名声这东西对他还挺有用的,能换气运值。 只是这么一来,又得东奔西跑了。 元嘉原本还以为到了西南之后,就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结果怎么都定不下来。 曲阳城里,元嘉拿着厚厚一沓地契,对照着吴南画的西南地图,计算着梳理地气的路线。 樊浩轩回来的时候,看到元嘉整个人都放松了:“元元。” 元嘉偏头亲了一下樊浩轩的嘴角,又摸了摸他眼底的淡青色:“昨晚没睡好?” 樊浩轩加深了这个吻:“昨晚元元没来。”夏王一走,整个曲阳城都是他的地盘。不像台林县,他还得另外置宅。他本以为元嘉会早早就等在家里面,结果等到了天亮都没见人。 樊浩轩的吻虽然努力克制,但还是显示出一丝压抑的急切和不安定,像是要证明什么一样,让元嘉有些自责。明明如果没有这个人在,元嘉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在这个时代生存;但是和樊浩轩的相处之下,他总觉得自己是那样被樊浩轩所需要着。 这种感觉,除了甜蜜之外,还有更多的责任感。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里,他也有家人。 “以后不会了。”他保证。 樊浩轩轻轻笑了:“嗯。” 元嘉很快就过起了早出晚归的上班族生活。不过是两三天时间,庄子上已经迎来了收割的时间。 要不是元嘉是男人,庄子也还没全部建完,夏王妃早两天就能直接在庄子上住下。 王府的事情虽然也不少,但是眼下却没有一样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她得盯着,免的到时候分到手的少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另外一些跑路比较慢的,诸如樊家的人,也纷纷抱着不知道能不能捡捡便宜的心态来了。 整个庄子上都没空招待他们。 元嘉一早就在易雪峰的建议下面躲出了门。庄子足够大,这些贵客们现在都识相得很,断不会在庄子上乱跑去找他。剩下的事情,易雪峰一肩担着,十分游刃有余。 吴南跟在一边打下手,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倒是由衷感到仰慕。哥哥好能干啊,能干的哥哥看上去…… “好像很好吃。” 中午易雪峰组织着人给直接送午饭到田边。送完了,兄弟两个找了个树荫底下一坐。易雪峰刚打开食盒,闻言转头就看到吴南舔了舔嘴唇。 粉色的舌尖舔过艳红的唇角,易雪峰一瞬间就被击中了。 两个人靠得极近,易雪峰只是微微偏头,就将那点快缩进去的舌尖含住、勾缠。 吴南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下,很快就化被动为主动。他本以为哥哥对他没感觉,不,不是没感觉。但是哥哥的想法,他大概能猜到七八分,就算是对他动了心,也绝对会抵抗到底。是以,他一直不急,慢慢来,不逼他,等到他想通的时候,说不定哥哥已经离不开他了。 完全没想到,他竟然能够等到哥哥的主动! 吴南一激动,顿时就打破了迷障。这家伙只是样子长得诱人,完全没有实际操作经验,动作粗鲁地让易雪峰皱眉。 找回理智的易雪峰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没想到自己纠结了好多天的事情,竟然就这样被自己捅破了窗户纸,看着将双手探进自己衣服里面的吴南,他嗓音沙哑地开口:“住手。” 吴南在他的胸口小小的咬了一口,又蹭了蹭,委屈:“哥~” 易雪峰以手遮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现在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这地方足够偏,没被人看到。 元嘉蹲在稻田里,小心地挪了挪麻掉的双脚,手里抓着一只小青蛙。 #公司忙季,主要负责人要去度蜜月肿么破?#。 第七十三章 收获的喜悦 84_84465元嘉唯一庆幸的是,易雪峰毕竟足够敬业,在对外的时候一点链子都没有掉,还将内外打理地清清楚楚。否则光凭他一个人,大概是搞不定这么多大人物的。 帮忙的人中间,夏王妃也是主力。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坐在那里就足够有威慑力。她还将世子和世子妃也给一起带来了。 这么多人的注目,完全没有影响到庄户们的收割速度。 或者说,在这样前所未有的丰收场景之下,庄户们早就已经磨刀霍霍。稻田里,庄户们将镰刀挥舞地像是精兵的刀子一样,不断收割着金灿灿的稻穗。 成片的稻子倒下,然后被送去脱粒,放到整理完毕的场地上面晒干。 为此,那些贵人们不得不移步到别处,甚至将一些不必要的随从都赶出庄子,才能让他们有足够的地盘。 其实他们现在也不得闲。收获的季节不管是谁家,都是最繁忙的时候。 这几天,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有许多人往来于各个城镇,纷纷将一些重要的消息传递到元嘉的庄子上。 热闹的场景甚至引来了货郎,只是没做成什么生意。 贵人用的东西,货郎们没有。 庄户们倒是需要,但是庄户们都没时间。 收获真的是全家齐上阵的。大人不必说,全都在地里面忙活,十来岁也能当个大人用了。再小一点的七八岁,不是帮忙捡稻穗,就是在元嘉的安排下面,专门给田里面送水送饭。 非常事情非常作法,元嘉直接将整个庄子都统一安排了。 老人集中照料,有力气的就帮忙择菜做饭,没力气的就安排人和小孩儿一起看着。 庄户们晚上直接住在地里面。床板什么的不用元府准备,元嘉就从库房拿了纱布出来,临时赶工做了蚊帐,还去采购了一批驱虫的草药,每天晚上发一小包点着。 一些贵人们看到这样的作法,纷纷点头。 这一批水稻成熟期比他们种的早,倒是马上能够现学现用。 庄户们拿着草药手都在抖。 其实他们哪里需要这些?往年他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累了直接搭个草棚子睡一觉,白天累了一天,再多的蚊虫也吵不醒他们,每天早上醒来身下的床板都能压出许多血印子来。 元嘉还以为自己做得不够,只是略微想一想,他就发现自己这个新手实在有太多欠缺的地方了。 只是这次赶不及,下次再来过。像这种驱赶蚊虫的药草,其实完全不需要去买,各家各户在房前屋后稍微种一点,也足够使用了。 三天的时间一转而过,元嘉事先已经和夏王妃通过气。夏王妃虽然还想再多分一点,但是外面这些贵人们要是合在一起,她也不愿意挑衅。 她这边点头了,另外的就好说。 元嘉还额外匀了一部分出来,分给樊家人。 樊家人本来看着那一车车载走的稻谷,心里面都有些绝望了。他们不断反省自己,怎么眼睛就被糊住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了,怎么就还想着争权夺利,怎么就还想着站队? 现在好了吧?看看人家那良种种出来的收成,可是直接翻了一番啊!虽然没有开始估算的三倍那么多,但那可是整整一番啊! 收成如果能多一成,就足够让人眼红了。 只有元嘉和易雪峰知道。种出来的不到三倍,但是实际数字确实是比两倍要多一些。 剩下的部分,被元嘉直接打包了。 别的地方他不敢说,但是这个庄子是元嘉布置得最严密的地方。他要干些什么,几乎没有人会知道。 庄户们只留下了来年播种的种粮,剩下的部分全都由换粮的人家,或者换成了粮食,或者是换成了银钱。 元嘉将多余的部分送去了曲阳城。 樊浩轩现在的人马由暗转明,身份虽然已经过了明路,但是元嘉觉得按照夏王的尿性,很可能会在粮草上面做文章。不至于不给,但很可能拖欠。 今年又有旱情,就算库房里面有存粮,粮草方面的压力也不会小。 元嘉这回料错了。 夏王一点都没在粮草上面做文章,他让夏睿渊压着粮草来了。 樊浩轩看着满脸笑容的夏睿渊,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墨。 夏睿渊却是不管不顾。他和两位兄长的年岁相差了足有五岁。樊浩轩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小不点。他的亲大哥虽然很能干,但是男人的天性里面对力量的崇拜,让他觉得这个冷冰冰的二哥更加亲近。 哪怕这次他受了那么久的苦,他也觉得是自己做事不严密,而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二哥英明神武,要不是一个什么都拿不出来的豆芽菜,怎么会被人当成笑话呢? 他刚从祠堂里放出来,不知道这些天风向的转变,还以为元嘉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流民呢!殊不知,关于元上师、活神仙的名头,已经悄悄在整个西南地界上传了开来。 良种的威力还需要时间。接下来的一季,不种水稻,种麦子。 走得慢的樊家人看到了易雪峰给庄户们发麦种,看上去也很闪的样子。 樊家人走得更慢了。 元嘉可不管,给稻种就够意思了。他的试验田总共就那么一点大,哪怕他把下面的地气调理地再细致,能供应一庄子也是极限了。 再说,地气是地气,地气顺了一样是需要肥田的。 樊浩轩将意图跟进院子的夏睿渊拍在门外,回房看到正在乖乖泡药浴的元嘉,才露出个笑影来,先洗了洗手脸,再用温热的手掌给元嘉按摩头皮。 拔下簪子,解下束发的带子,一头已经发亮的头发柔顺地披落。元嘉的头发很细,摸上去软软的像是小动物。粗糙的手掌沿着耳廓轻重和宜地推按。 元嘉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被樊浩轩这么一按就醒了过来:“哥,桌上有汤,你先喝着。” 樊浩轩的作息平时很规律,但是打仗的时候肯定是没保障的,现在虽然平息了下来,他却是第一次一肩挑起那么重的担子,尽管手下得力的人很多,但是他身在这个位子,需要学习的事情有很多。 元嘉知道劝是没有用的。加班嘛,忙季嘛,多正常的事情啊。他这个不怎么忙的多注意一点就是了。 所以,他开始煲汤。煲汤比较费时,他有空就亲自照看着,没空就让别人看着,按照他的步骤投放食材,也是一样。 樊浩轩没放手:“我先给你洗头。” 元嘉摇头:“不急,水还热着呢。你先去喝汤。” 樊浩轩很坚持。 元嘉只能说:“一会儿我们一起洗。”药浴泡完了,他还得过一遍清水。 一起洗澡的诱惑显然更大,樊浩轩一步三回头地挪了过去。 现在这房子没有樊府那么大。浴室没有什么浴池,只是在房间的一角用屏风隔断。 “要慢慢喝啊!” 樊浩轩为了证明自己有听媳妇儿的话,盛了一碗汤过来,坐在浴桶边上,看着元嘉喝。 他喝一口,看一眼元嘉。 汤越喝越好喝,他的元元越看越好看。 元嘉原本就被热气蒸得粉红的皮肤又红了一层,这种把自己当成下饭菜的即视感。 樊浩轩喝完了汤,把手伸进浴桶里面,沿着元嘉的脖子往下,滑腻的肌肤没有任何阻滞…… 元嘉按住樊浩轩的爪子,耳朵尖都充血了:“干嘛!”他很正经地泡药浴呢! 樊浩轩正经脸:“试水温。”在元嘉恼羞成怒之前,他率先低头轻啄元嘉的嘴唇,泛着水光的嘴唇让他忍不住深入,在元嘉伸出双手要搂他的脖子时,被他按住塞回浴桶里,嗓音微微暗哑,“乖,水凉了。我让人送热水进来。” 然后,他一抬手就将四扇屏挪了挪,变成一个合围的姿势。 元嘉被关在了里面。 元嘉天天泡药浴,热水早就掐着点准备好了。几个小厮轮流一桶桶抬进来,很快就将空置的另外一个浴桶灌满,还留下了两个装满热水的木桶,方便加热水。 等打理完毕后,小厮们退下,四扇屏变回常态,元嘉被樊浩轩从浴桶里面捞起来的之后,站在放了清水的浴桶里面就要给樊浩轩脱衣服。 樊浩轩倒抽一口冷气。这样主动的元元,他会忍不住:“元元……” 元嘉看着被脱光的樊浩轩,捏了捏胳膊。看上去也不夸张啊,怎么力气就那么大呢? 那屏风可重。他之前不熟悉,一头撞在上面,屏风连晃都不带晃一下的,樊浩轩竟然就把屏风当变形金刚耍,这一点都不科学! 樊浩轩抬腿跨进浴桶:“……元元……” 浴桶里的水很快就撒了出来。 樊浩轩的晚饭是元嘉早就准备好的。 元嘉的晚饭是很有眼色的厨子,炖了一碗浓稠的粥。 樊浩轩来曲阳城不久,但是这样的情况几乎三天里有两天会发生。厨子每天晚饭都会准备一点流食。 夏睿渊一路舟车劳顿。他的年纪不大,虽然也跟着夏王进过军营里练习,平时也习武,但还从未有过真正的军旅生活。这也是他第一次负责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是体力,就是精神也是一直高度集中的。这一口气到了曲阳城就卸下了,他现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晚饭他想跟二哥一起吃,结果被拒绝了。天气热他想喝一碗粥,结果厨房说没多的。 不是不给做,而是明明有粥,却没!多!的! 连个厨子都欺负他!。 第七十四章 不服来战 84_84465在看到元嘉的时候,樊浩轩果断将夏睿渊忘记了。 元嘉现在忙完了收割的事情,云州那边有易雪峰坐镇,完全能够搞定。尤其是他上次撞到了易雪峰和吴南的事情,他现在对于带着易雪峰满地跑,总觉得有些对不起吴南。 所以,他干脆和易雪峰交代了一声,就简单收拾了一点东西,咻一下入驻了曲阳城。 不得不说,元嘉这么一来,让樊浩轩很是松了一口气。 樊浩轩看着元嘉三下五除二,就将把他搞得一个头两个大的那些个庶务,整理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不由得重新审视元嘉。 每当他觉得自己对元嘉的了解已经足够多了的时候,元嘉总会给他惊喜。 像现在,元嘉虽然眉头微蹙,但是各种文件下去的速度并不慢。 师爷在旁边从不赞同的样子,到变成钦佩不过是不到半个时辰。 樊浩轩看了元嘉一个上午,元嘉直到被叫起来吃饭,才发现樊浩轩就坐在边上无所事事,不满:“你去外面练兵,或者干别的呗!”在这里多浪费时间啊。 樊府的下人送来的午饭里,包括了另外一份给师爷的。 师爷姓麻,麻师爷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摊上了樊浩轩这么一个上司。 曲阳城原本能干的老大□□掉了。麻师爷识时务,果断就从了“反贼”。 他是老人,对曲阳城这些地方知道得一清二楚,偏偏樊浩轩是个新手,只对军队系统明白透彻,对庶务民生这方面,那是怎么都点不通。 今天早上麻师爷见樊浩轩直接就将自己的契弟带了来,心里面不由得将这位二殿下直接划分到不学无术的纨绔里面,没想到这位契弟竟然十分擅长于这些。这才叫真正的一点就通。 用过了午饭,樊浩轩见实在没自己什么事情,留下了小厮伺候茶水点心,并提醒:“下午记得别忙太晚,还得回去泡药浴。” 元嘉听话地点头:“嗯,你也别忙太晚。”他得早下班,今天自己做晚饭。 樊浩轩在曲阳城这些天也不是白干的,好歹张榜将人马配置了齐全,眼前虽然只有一个麻师爷,但是外面还有不少人能用。元嘉也不怕那些人不听话,不提里面有多少直接就是樊家人,剩下的那些既然这么快就来投诚,本来就不是什么硬骨头。 对他们来说,下指令的是樊浩轩还是元嘉,区别并不大。 但是对于下午来找二哥的夏睿渊,区别就大了去了! 少年怒目圆瞪:“你怎么在这里?我二哥呢!”这个狐狸精不是应该在云州吗?父亲明明说了让他回去主持收割的。算算时间现在正是收割的时候,他元嘉怎么敢出现在曲阳城!不听从夏王的命令,这是不将夏王府放在眼里吗? 元嘉还没什么,麻师爷先是吓了一跳。他这一下午处理完的事情,比之前樊浩轩做主的时候,三天做的事情还多,偏偏条理分明,明明感觉速度并不怎么快,但是真的是看得到进度。照这样下去,不到七天,他们就能将事情全都理顺了。 元嘉觉得第一天这个样子就差不多了,正在着手将一些要点记录下来,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抄下来,准备回去和樊浩轩商量,就见到少年进门。 元嘉落笔的手都没抖,抬眼问道:“怎么跟人说话的?” 夏睿渊的气势瞬间一顿。他向来自视甚高,本身地位又尊崇,除了在家里的长辈和大哥二哥面前之外,还从来没怎么低过头。对他来说,人生最大一次失利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现在这个人看着他的眼中,那种轻蔑几乎形成了实质。他咬着牙,全身都气得哆嗦了。 元嘉慢条斯理地将要写的字写完,才先对麻师爷道:“麻师爷辛苦了,接下来的一些细节,就按照刚才我说的处理。”等麻师爷走了出去,元嘉才对着夏睿渊道,“四弟,姑且不说你现在的身份,也不提现在我们是在衙门里,就算现在是在家里,你这样不经通传,直接就闯进来;看到我,也直接称你,姑母在府里的时候是这样教导你的?” 元嘉的眼神几乎将“没教养”三个字,打在了夏睿渊的脸上! 夏睿渊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就算他再怎么看不起元嘉,再怎么讨厌元嘉,也不得不承认元嘉说的是对的。他虽然心里面不服这么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勾走了他英明神武的二哥,但是他刚才的行为确实是给夏王府抹黑了。 但是,想让他对元嘉服软,这不可能! 元嘉微微一笑,看着梗着脖子的少年,直接道:“我不是会拐弯抹角的人,反正现在也没外人,就直接说了吧。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不配站在樊浩轩的身边,但是我不在意。你的承认不承认跟我没什么关系,毕竟……你算什么?” 眼前的少年不过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但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凭什么要受这分气呢?要不是他手上有底牌,说不定早就被这熊孩子乱刀砍死了。说白了,夏睿渊又不是姓樊,哪怕是占着个表弟的名分,和樊浩轩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是夏睿诚那样亲密。私底下,他是连面上的一套也懒得做的。 他没对着夏睿渊出手,已经是看在樊浩轩的面子上了。这熊孩子敢来对他指手画脚,也就别怪他不客气。他现在手段可多了,区区一个夏睿渊,他要毁尸灭迹不留痕迹简直易如反掌。 夏睿渊闻言呼吸一窒,原本就瞪大的眼睛更加瞪大了一丝。他活到那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你算什么”。 少年几乎是崩溃的:“我算什么?!我是夏王四子,是整个西南的主人之一!我天生就你这等贱民高贵!你算什么东……” “啪!”夏睿渊被一道鞭子直接抽到了一边,整个人撞在了椅子上面。巨大的力量将椅子撞翻,以一种倒栽葱的姿势跌倒在地。 整个曲阳城里敢用鞭子抽夏睿渊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樊浩轩的脸色冰冷,眼神阴郁黑暗。他被送走的时间很早,但是在他的回忆里,幼年在夏王府的生活是最美好的。那时候姑父姑母对他和对大哥几乎是一样的,大哥夏睿诚和他之间也是兄友弟恭,年幼的表弟表妹也很是乖巧可爱。如今一别经年,回来之后他的表弟表妹先是差点杀了元嘉,现在元嘉都已经和他成亲了,表弟竟然还直接辱骂元嘉! 樊浩轩看着夏睿渊动作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语速缓慢:“我告诉你,元嘉是什么。元嘉是我樊浩轩的契弟,是你的二嫂。既然你视你二嫂为贱民,我樊浩轩也当不起的你的二哥。现在粮草交接完毕,你的任务完成,也可以回云州了。” 夏睿渊不敢置信地看着樊浩轩:“二哥,你竟然为了一个……”他到底不敢再说出贱民两个字,“竟然不认我?!” 樊浩轩冷着脸,一言不发。 倒是元嘉走到了樊浩轩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走吧,回家了。”他对夏睿渊怎么样都可以,但是樊浩轩不行。对樊浩轩来说,夏睿渊毕竟是他的表弟。弄到决裂这样,樊浩轩心里面肯定也不好受。 樊浩轩握着元嘉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道:“嗯,回家了。”亲人,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指望着亲人。但是,身边的这个人在,他的元元会一直陪着他。 元嘉看到樊浩轩松动的表情,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总不好和夏王府闹翻。没必要为了一个夏睿渊,让夏睿诚也心生芥蒂。 元嘉想到那所谓的气运所钟之人,心里面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他这次回去云州,顺便还将几个海岛的位置在海图上标记了出来。吴南如获珍宝,有鲁安鲁成两个人的配合,已经动手开始布置了。饶城那边也开始研究起了珍珠养殖。 之前是他狭隘了。珍珠这种东西哪怕是在如今的大定没什么销路,有海上贸易的现在还怕没销路吗?打仗打得可是钱啊。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靠自己最好。 元嘉的这部分打算连樊浩轩都没告诉。他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而是樊浩轩要忙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每天回来都累得要命,樊浩轩对庶务也不怎么懂,没必要为这些事情分心。他打仗不行,做好后勤还是可以的。 再说樊家和夏王府多年下来的关系,早就已经剪不断理还乱了。现在这天下如果西南胜了还好说,万一西南败了呢?就算夏睿诚是气运所钟之人,但他和樊浩轩两个人可不是啊。 到时候有这些小岛在,他未尝不可以依托着这些小岛,将之作为跳板。世界之大,怎么就只有大定这么一块地方了不是? 这样的小心思却是不能告诉樊浩轩的。 他们夫夫两个相携出门,被留下的夏睿渊整个人都懵了。抽在身上的鞭子很痛,但是远远不及心上的痛。他傻傻地站了一会儿,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卧房,等他总算清醒了一些的时候,人已经快到云州城了。 云州城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这种原本足以让他感到自豪的一幕,现在却让他感到阵阵难堪。他没忘记当时被元嘉甩在脸上的话“他算什么”,当他反驳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贫乏。 他除了是夏王四子,还能算是什么?没了四殿下的名头,他夏睿渊还能是什么? 他想了想,如果换成是大哥,肯定不会这样。大哥除了是夏王世子之外,还做了那么多的事情,随便说说就能两只手都数不完……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过往这十几年,到底做了些什么?到底在自以为是的得意个什么?! 夏王和夏王妃发现自己这个小儿子出门一趟之后,回来稳重了许多,在拜见他们之后,直接就跑去祠堂跪着抄家法了。 夏王和夏王妃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七十五章 精英 84_84465曲阳城之前的稳定,基本上只不过是在樊浩轩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才得来的。 刚刚经历战事的曲阳城内,竟然在樊浩轩的主持之下,保持了相当的平静,不过短短几天时间,甚至连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有了,几乎到达了夜不闭户的程度。 这哪怕是在盛世也是非常罕见的情况。 樊浩轩那时候多可怕啊,每天就开着气运珠的标识出去,看到红点就抓起来。现在人都安分了,一些战后重建的事情就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了。 元嘉接手了庶务之后,整个曲阳城衙门的工作效率岂止是提升了几成,根本是翻一翻还多,要是跟樊浩轩那会儿相比,那就更加高效了。 这些事情是元嘉上辈子做惯了的。现在的管理工具毕竟还简单,管理经验也并没有像后世那样有着各种理论总结。在元嘉小小推行了一些简单方便的管理工具之后,整个衙门焕然一新。 哪怕是具体做事的人也不明白。明明是干着和平时一样的活,不对,是比平时更多的活,怎么好像还挺轻松的? 樊浩轩搞不明白,元嘉就给了他几张表格:“就这个。”表格清晰明了,关键是格式化。 说实在的,元嘉对于那些繁琐的十句话里面讲不到一句重点的行文方式,很是头疼。没办法,他在这个时代还属于半文盲阶层。 要不是考虑到社会适应性问题,他还想着从节约纸张和使用习惯方面,暗搓搓地推行一下阿拉伯数字。 樊浩轩听着媳妇儿给他的详细解说,倒是转过了弯来:“这个管家也好用。用在管理军队方面也可以,尤其是后勤方面。” 闻言,元嘉像是有一个小灯泡在脑袋中亮了起来。在现代有一门应用十分广泛的专业叫物流,而物流其实就是从军事后勤学过来的。 当然,现代物流是建立在强大的计算机网络系统之上,强调的是信息的实时化。那现在没了计算机网络,是不是就不能有物流了呢? 元嘉一时之间倒还真难揣测,索性这方面樊浩轩是专家。两个人私底下一问一答,差点将元嘉的药浴都泡冷了,还是小厮算着时间不对,过来敲门询问才停了下来。 两个人一番折腾下来,再继续商量,灯火一直到了半夜才熄灭。 第二天,元嘉还是在强大的生物钟之下起来,樊浩轩直接就赖床了。 樊浩轩醒了,但是他想睡个回笼觉,还想拉着元嘉一起:“晚点去,又不急。” 他说的不急是真的,现在城里面太平得很,庶务方面也被元嘉理顺了,所有的事情按部就班地来就行,确实没什么急事。 但是元嘉一旦切入上班族模式,每天能够准时或者提早下班就已经让他感到很幸福了,再让他迟到他就觉得有点做不到。虽然他现在做的是义务工吧,但这是给樊浩轩分担啊。而且他也想早点恢复城内的生活秩序。 顺源港、台林县、华俞县、唐台县,同属于曲阳城管辖。目前全都在逐渐恢复秩序,台林县大概是最好的。其它几个地方到底也没有曲阳城那么大,尽管没有樊浩轩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坐镇,但是恢复的速度也不慢。 元嘉这些天还做了一件事情,防止疫情。 战后,绝对不会缺少一样东西——尸体。 平时自然有人收拾,但是像现在这样的世道。没人收尸的多了去了。尸体一旦腐烂很容易就造成各种病菌滋生的温床。作为和云州相邻虞州的最南端,曲阳城周边的气候其实和西南很相近,同样温热潮湿多雨,加之水系发达,平时夏天一个不注意就会有小规模的瘟疫流行,像现在这种敏感时刻就更不用说了。 西南方面接手官府很及时,但是在处理这些尸体方面,也就是拿草席裹一下尸体,然后往乱葬岗上一扔了事,连个坑都不会挖,更不用说树碑了。 元嘉悄悄去了一趟乱葬岗,差点被缭绕的阴气和晦气以及尸体腐烂的恶臭给弄死。然后,他直接设了个阵法,将乱葬岗给圈住了,再往里面放了一把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行为在现在这个时代看来是很不对的,但是元嘉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这么暗搓搓地做了。关于之后很快传出来的各种关于乱葬岗的恐怖传说,元嘉只能笑笑。 元嘉到衙门里的时候,麻师爷正在核对生石灰的数量,见到元嘉来就点了点头。他这个新上司挺和气的,只要将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别的都好说。 曲阳城不是什么大城,跟云州那种是比都不能比,只有主干道上铺得是青石条,另外还有少数的两三条达官贵人居住的街道上面铺着青石砖,剩下的都是泥地。 天气好扬灰,下雨就满是泥泞。一下子将这些路面全部铺好是不现实的,元嘉只能用撒生石灰的方法。另外大部分的老百姓家里面也都是泥地,里长会直接过来领取生石灰,并且安排人撒在角角落落,尤其是容易积水受潮的地方。 生石灰价格便宜,虽然使用的数量不小,但是衙门这方面还是能够支付得起。至于消灭病虫害的事情,还需要一点点做起。 元嘉的经营理念和这些大定或者西南的官员们十分不一样。光靠收税能解决多少问题呢?衙门的收入难道只是靠收税来维持?如果衙门有钱,为什么就不能给老百姓发钱呢? 最后一句话,他也就是跟樊浩轩说。哪怕樊浩轩不通庶务,也很惊讶:“这怎么可能?” 元嘉将国营企业的概念跟樊浩轩说了一下:“譬如说,我们在顺源港弄个船厂,在曲阳城开个酒楼客栈之类的?赚到的钱,可以供给衙门使用,或者用于其它的方面,像是建立福利院,收留那些孤寡老人,无处可去的流浪汉,还有孤儿。福利院也同样可以开办一些盈利的经营项目,简单一点的,像是给军队做一些缝缝补补之类的?” 现在的经营模式基本都停留在个体化经营,资本主义萌芽还没有展开,工厂什么的都没有。一旦生产形成规模化,在有了海上贸易这条线之后,他还真不愁销路。哪怕是现在海运的风险很大,但是他们在短时间内,完全可以将货物卖给过来外来国家的海船。只要他们的货物有足够的吸引力,完全不愁卖的。 这方面,元嘉很有信心。 樊浩轩听着听着,又是被媳妇儿忽悠到了半夜。 不过这一天他不赖床了,跟着元嘉起床,还坚持给元嘉穿衣服,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 元嘉看他这样子特别可怜:“要不你还是再睡一会儿?反正今天休沐。”他只是想起来给樊浩轩做个早饭。 樊浩轩趴在元嘉肩窝里摇了摇头:“不了,我去叫鲁全他们几个过来,元元昨天晚上说的那些,咱们自己家先试着看看。” 鲁全的能耐元嘉还没见识过。但是以往跟在他身边的鲁安和鲁成,他是知道的。就目前看来,倒还不错。脑子灵活,嘴巴也紧。 元嘉将早饭做完,又将汤煲上,樊浩轩就进到了厨房里。 下人们对于这两个时不时会在厨房里腻歪的主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将元嘉做好的早饭摆放到餐厅里面。 樊浩轩说是去叫人,但实际上几个人哪里需要他亲自去叫,也不过是吩咐一下管家罢了。刚才他去做了早课,还洗了个澡,现在头发还湿着。 元嘉就抬手给他擦头发。 樊浩轩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元嘉奇怪:“怎么了?” 樊浩轩抓着元嘉的手一拉一抱,就将站在他背后的元嘉给拉到了自己腿上,重重亲了一口:“我在想我家元元也会给哥擦头发了。” 元嘉还是莫名:“这个有什么不对?”他刚开始全赖樊浩轩的照顾,是因为什么东西都不认识,那时候又身无长物。现在他来了都快大半年了,都已婚人士了,不仅娶了个高富帅,连自己都成土豪了。再说他本来心理年龄就比樊浩轩大,给樊浩轩擦个头发怎么了? 樊浩轩按着元嘉的后脑勺,又索了个绵长的亲吻,才道:“成亲前,一直是我在照顾你;成亲后,现在元元越来越多照顾我了。” 元嘉想到当时自己什么都不会的样子,皱了皱眉:“我总不能一直什么都不会啊。” 樊浩轩愣了一下,突然微笑起来:“嗯,元元说的对。”他也总不能什么都不会,一直仰赖着元元的帮助,哪怕元元自己不觉得什么,他也不好就这样理所当然。该他学会的还是得学会。。 第七十六章 瞪眼看书 84_84465元嘉终于知道,为什么樊浩轩能够十项全能了。 事实上,樊浩轩一旦下定决心要学什么事情,不是说钻研精神,而是那种专注度,是很少有人能够企及的。 将精神长时间集中在一样事情上面,不说枯燥,还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的事情。至少元嘉就做不到连续半天时间保持相当的注意力。 元嘉将汤勺放到樊浩轩的嘴边:“张嘴,啊。” 从元嘉平平如气运珠的语气中,就不难听出,这不是夫夫之间甜蜜的喂食。 樊浩轩在听到声音后也只是张开嘴,等元嘉将汤倒进他的口中后,也不知道尝出什么味道了没有,直接就吞咽了下去,眼睛半分都没有离开过眼前的书上面。 元嘉几乎要对着书运气了。可是这书也是他编的。 战后重建是一门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学问。元嘉现在正在做,编纂起来倒是不费劲,因为是要教樊浩轩的,上面的数据也很详实。 另外还有关于物流方面的事情。 物流才是目前的重中之重。之前樊浩轩叫来的人,不仅是以鲁全为代表的樊家人马,还有麻师爷和军队方面的一些相关人员。 元嘉知道的只是现代物流的一些框架,这些人花了好几天时间,将这个框架做了一些填充。直到现在,各方面的信息还在反馈中。这些信息全都源自于珍贵的实践结果。元嘉等人用这些结果不断修正着框架内容。 另外,从顺源港至饶城的航线也正式开通,每周往来一次。 幸好,曲阳城的灾后重建工作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民生建设问题,樊浩轩也有意接手,元嘉倒是也没有多忙,还能抽得出时间来给樊浩轩投喂。 他对樊浩轩投喂着投喂着,突然就将樊浩轩手上的书抽走。 樊浩轩的眼神跟着书走,愣了一会儿才将将视线投到元嘉的脸上,眼神里全是疑惑:“元元?”他家元元这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元元生气了?” 元嘉斩钉截铁:“你!”绝逼不能承认自己吃醋了,不然这货得多得意?不对,得意肯定不至于,但绝对会被压得三天起不了床。 虽然元嘉心里面这么想着,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住了樊浩轩。 这不是一个交换亲昵的亲吻,樊浩轩虽然还有些不解,但是对于这种事情他是很乐意配合的。书房是一个很私密的场所,完全不用担心有人会闯进来。 尤其樊浩轩其实已经好几天没有纾解了,*一旦勾起,点火的元嘉又在身边,又是这样的一种状态,结局几乎不做二想。 樊浩轩点了灯。微微摇曳的火光下,元嘉的眼角微红,还带着一丝泪痕。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丝泪痕,又俯身在上面印下轻吻。激情平息之后,他就知道为什么元嘉会是这副表现了。 他这些天确实冷落了元嘉,所以他的元元不高兴了,还用这样的方式来争夺他的注意力。 不得不说,他被取悦了。嘴角的笑容完全掩不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和满足,幸福的感觉在胸口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禁不住地轻声呢喃:“我的元元……我的……”原本心里还有的一丝摇摆,完全消失了。 哪怕他还会再质疑,为什么元嘉会看上他,他也不会再不安心,这次真的确定了,元嘉的心里不仅是有他的,不仅是把他当成可以依靠的兄长,是真的将他这个人当做契兄来看待的。 如果元嘉醒着就会发现,樊浩轩看着他的眼神,比看着书本的眼神要专注得多。那种眼睛里完全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的感觉,完全没有任何掩饰。 但是,元嘉睡着了,并且成功预言了三天起不了床。 元嘉起不了床没关系,樊浩轩干脆将学习地点搬到了床上。 之前他看起书来那叫一个废寝忘食,但是现在床上躺着一个元嘉,他倒是将大半的注意力全放到元嘉身上了。 元嘉由着樊浩轩一手照顾着他的饮食起居,完全不假他人之手,也不知道该怎么表示。他心底里面肯定是高兴的,但是这样一来,樊浩轩的学习进度下降了,也是不争的事实。 在元嘉能够起床的时候,曲阳城迎来了秋收。 曲阳城地界上虽然也是一年三熟,但是收获的时间相对西南三州还是要晚一些。 樊浩轩主持了这次秋收。 在这种时候,格外容易出事。 曲阳城因为元嘉的缘故,虽然也是干旱,但是并没有减产多少,相比较往年,减产大概一至两成。但是因为苛捐杂税去除了,只收一些基础的税,老百姓们倒是比往年最终获得了更多的粮食。 西南三州并没有遭逢旱灾,虽然这一季的良种还没来得及推广,但收获也和往年持平。 一时之间,西南三州突然就变成了人间乐土。在夏王派出的人马的宣传之下,吸引了一大批移民。 西南适合耕地的地方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至今为止还有不少荒地。无论是开垦,还是各行各业,人永远都不嫌多。 可惜的是,这一批人被济州截流了一小半。 济州的平稳安定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梁禄作为前太子,身边哪怕没有了易雪峰,没有了樊浩轩,也是人才济济。济州地界又不算大,被他管理得井井有条。 西南三州地处偏远,如何丰衣足食还只是传闻;但是济州的平稳却是眼前马上就能够看到的。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不仅夏王掀了桌子,夏睿诚也同样掀了桌子。夏王妃倒是也想掀桌,无奈弱女子力气不够,夏王府的桌子都厚重结实,最后只能砸了个杯子。 而作为虞州的一部分,曲阳城一城迎来的流民数量,几乎和济州一州的数量相当。 并不是说这么多流民曲阳城消化不了。事实上,曲阳城欢迎还来不及。作为当初被流寇严重肆虐的重灾区,哪怕几个城内并没有怎么受灾,但是周围的很多村子都遭受了不小的灾祸。现在不说是荒地,就是现有的农田都有许多无人耕种。 再加上防线的建设,和根据元嘉的各种规划的建设,曲阳城太需要人了。 在知道大量流民的涌入之前,衙门内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流民,在代表着人口增加的同时,还有伴随着许多问题;诸如最常见的疾病,还有安全问题。流寇也是从流民中来的。 整个曲阳城地区,对流民完全没有好感。几乎所有人哪怕不反感敌视,也保持着相当的戒心。 在气运珠标识技能之下,流寇这个大问题反倒变成了能够最优先解决的问题。但是剩下的问题也不少。 麻师爷带领着一干人,不断在确认各项资源:“大夫有多少?妙手堂的大夫们还没同意?” “药材呢?我们现在的药材都安置好了没?” “北门!全都在北门!说了多少次了,谁让你们搬去东门的?东门有地方放吗?” “北门那边的老百姓闹事了?衙役都是死人吗?还不过去!不想住的就搬,城里空房子多得是,差不多的给换了。” “杂粮杂粮杂粮,不是陈米!看看这些是什么?全都是沙子,当咱们是傻子吗?这是谁家做的‘善事’?” 樊浩轩看了一会,也跟着上手指挥起来。 麻师爷一看樊浩轩上手,心不由得一提。这位爷之前处理庶务拖后腿的印象太深刻,让他有些提心吊胆;说是跟着元嘉在学吧,可是这才几天? 结果樊浩轩的表现让麻师爷刮目相看。樊浩轩的命令下得并不算快,但是在忙乱的眼下,却没有一丝出错的地方。反倒是麻师爷因为分神去看樊浩轩,险些出了错。 元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他这会儿并没有像在衙门里一样,直接接手樊浩轩的工作,而是一言不发地看着樊浩轩渐渐上手。 流民的到来就像是植物大战僵尸·无尽模式。他们总是一大波一大波地过来。 整个曲阳城的衙门忙得团团转,不得不做了一次扩招,设立了一个专门的部门来专门负责流民的安置工作。 在接待了三批流民之后,衙门也总结出了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法。 流民们身无长物,但是吃饭用药各种生活相关,全都不是免费的。 那流民们吃什么呢?用工来抵。 都是一些很辛苦的工作,但是只要努力,无论男女都能不饿肚子,不挨冻。 甚至樊家还借着流民的“东风”,暗搓搓地开办了几个小作坊,算是工厂的雏形,招工进行集中流水线生产。哪怕暂时还没看出多大的效益,但是社会秩序并没有发生动荡。 曲阳城当地人也并没有因为流民的到来,而降低生活质量。尤其是富户们担心的,为了要养活这批人,他们是不是要开仓救济的问题。 确实,很多富户们哪怕是在战乱年代也是不愁吃穿的,甚至还会做一些慈善,譬如说开个粥棚施粥之类的。 但是在流民们到来之前,衙门内就特意对有条件做这些善事的人家,进行了挨家挨户的劝告,不要施粥不要施药,所有东西一律不免费。 这种看似不近人情的作法,其实却是为了让流民们没有不劳而获的想法。 反正现在这样做,也没人饿死。 方法传回了西南,夏王看着信良久,低喃:“……元嘉……”。 第七十七章 盘龙镇 84_84465一套新的方法在行之有效之前,都会有一段磨合期,长短不定。 安置流民的方法已经确认可行,整个西南也就照章办事了。至于什么作坊工厂,还是物流之类的,樊浩轩暂时还没有公之于众的打算。 他这次将手上的势力拿出来的部分,差不多已经占到了能动用的八成。 “他们吃太多了。”樊浩轩一本正经地对着元嘉说道,双手还不忘将元嘉揽着腰举起来,“走路注意点水塘。” 元嘉任由樊浩轩把自己“轻拿轻放”,再像个小喷油一样被牵着走。 曲阳城刚下过雨。雨势不大,却连绵下了一整晚,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停了。 正好是休沐,樊浩轩就带着元嘉出门逛逛,顺便看看城内整治过的街道。 元嘉大概计算了一下樊家拿出来的那些军队的人数,绝对不是一笔小钱。这还不光是吃的问题,还有各种军械等等。不过,哪怕吃着夏家的口粮,人还是姓樊的嘛。 元嘉就想着怎么样将自家的军队打造成精锐中的精锐!只是他对军队也只是了解了一个大概,具体还要问樊浩轩。 两个人就这样在街上小声一问一答,路过一个早点摊,元嘉拉着樊浩轩吃了一碗豆花,分着慢慢吃完。两个人都是吃过早饭出门的,多也吃不下。 雨后的曲阳城,两个人都是头一次看到。樊浩轩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住的地方在城中心位置,周边设施完善。这地方无论是距离元嘉重点整治的那些泥地街道,还是樊浩轩格外看重的城墙修复重建,都有一些距离。 元嘉倒是想在那些地方走走,但是想当然樊浩轩是不会同意的。 “泥地又脏又滑的,有什么好走的。在车上又不是看不到。” 元嘉想想也有道理。他虽然不是什么享乐主义,但是也没有什么自找苦吃的念头。不过难得天气好,两个人逛逛街也不错。 说起来,他们两个都成亲了,竟然还没约会过! 樊浩轩见元嘉走着走着就不动了,忧心地问道:“脚疼?”刚下过雨,寒气重。他本不应该就这么纵着元嘉,这人总是面上答应得好好的,也往往能守着规矩两三天,但是一旦有事情发生,立刻什么都抛下了。 元嘉摇头:“不疼。”他该怎么跟樊浩轩说呢?这年头有约会这件事情吗? 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倒还挺像,但他们的目的是去巡视街道城墙,哦对了,还有河堤。 哪个时候的工程都一样,建完了不算完,还得时时维护保养,才能保证使用寿命。 不对,他怎么又想这些事情,他不是在想约会么?所以,他这么一个没情趣的家伙才会一直骗不到小姑娘吧? 元嘉转头看樊浩轩的眼神有些忧伤,也不想走路了,双手往樊浩轩脖子上一挂,樊浩轩就秒懂,直接将人抱起来放进驴车。 他们两个私底下习惯了没觉得什么,旁观的人看了都有点脸红。 世道乱了,对于女子也没多大讲究什么能不能抛头露面的问题,尤其在西南本来这方面就比较宽松。但是在外面,哪怕是夫妇,也都是守礼严谨的,连牵个小手都不怎么看到。像樊浩轩这样直接把人抱起来的,那可谓绝无仅有。 这时候还早,但是街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拜大批的流民所赐,衙门内的资金虽然减少了不少,但是人多了,绝大部分又有工作,多少都能够攒上点小钱。流民来的时候身无长物,几乎什么都要重新置办,倒是让曲阳城的经济迅速恢复了起来,竟然还在短时间内繁华起来。 大定的衰退不是最近这一两年的事情。除了极个别的地方还能保证表面的繁华之外,许多诸如曲阳这样的小城,早就已经开始衰败了。 这些日子,樊浩轩没少往外面跑。原本曲阳人对这个攻破他们城池的那方的人,没什么好感,还有着一定的敌意。但是,曲阳人突然发现,自从樊浩轩来了之后,他们的日子竟然一日好过一日。不仅治安好了,现在连钱都能赚到了。 元嘉的名气倒是比樊浩轩还响亮一些,但是元嘉在外面走动的时候不多,因为腿伤的问题被樊浩轩盯得紧,出门基本都是坐车。元上师倒是没人能认出来。 不过看着樊浩轩对元嘉的亲昵态度,众人自然也是明白的,言论里也带着善意,多半是说夫夫恩爱之类的话。 曲阳城不大,两个人坐车绕城转了一圈,又去了一趟应水河边,有一些小问题,但是已经有人在处理了。 驴车不显眼,上面又没什么特殊标识,也没人注意到他们。樊浩轩将那些人的脸暗暗记下,准备有机会的话提拔一下。城内的岗位上虽然已经填满了,但目前很多都是樊家人。这些樊家人也只是过来救救急,长做肯定是不行的。樊家人最终会撤掉一部分,把持住关键的几个位置就足够了。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心情都不错。一场雨下来,旱情也能缓解;看这情况,下一季的粮食产量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两人没想到回家的时候,竟然有客人等着了。 鲁全迎了出来,低声说道:“是盘龙镇的梅家人。” 元嘉对盘龙镇的梅家人倒是印象深刻。还记得当初他和樊浩轩的婚礼上面,那个打破他的珊瑚树的熊孩子的娘温氏,就是出自盘龙镇。 盘龙镇作为梅家的地盘,当然梅家是一家独大。但是在这一家独大之中,也就是一个温氏能不将那么大一株珊瑚树放在眼里,直接开口说赔偿的,可想而知作为老大的梅家该是何等巨富。 更何况,盘龙镇不过是梅家的一个据点,而非老巢。 元嘉不知道自己其实和梅家嫡系已经有过一次正面接触,不但打劫了人家的船舱,还直接将人扔回海里去了。 元嘉还想着梅家人来干什么,就听樊浩轩低声问:“为了饶城到顺源港的航道?来的是谁?” 鲁全同样低声回答:“梅家人没提,不过恐怕是的。听他们叫十二少。”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和梅家人有关的了。 梅十二,那就是嫡系了。樊浩轩倒是有些奇怪,不过是一条没多大油水的航道罢了,怎么就能劳烦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梅家嫡系呢? 梅十二还真不是为了这么一条航道来的,或者说不单是为了这个来的。 元嘉看着梅十二的样子有点眼熟,再一看人头顶黑色的气运值,就想起被他打劫了扔水里的那一行人,顿时就有些心虚。 樊浩轩还在奇怪今天的元嘉怎么话有点少,就低声问了句:“累了?要不先回房休息?” 元嘉还真不想在这里继续坐下去,干脆就顺水推舟:“我去照看一下厨房,安排一下饭食。” 这顿饭肯定是要吃的。按照往常,还得有娱乐表演。但是现在这条件,也就吃好喝好罢了。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也没人差这一口吃的。 梅十二看夫夫两个咬耳朵,也不说话,等元嘉走了才切入正题:“十二此番前来,来意想必二殿下也知道一些,是为了那条航线。” 这在意料之中,樊浩轩点头:“不知道十二少是何打算?樊某粗人,还望直言不讳。” 梅十二爽朗一笑:“那十二就直说了。梅家希望海船在盘龙镇上靠一靠。” 一艘海船能装载多少物资?而且海运的成本比陆路运输更低廉。在周边海盗已经清理干净的当下,只是近海的短距离航运,风险已经降至最低。西南三州虽然相较于整个大定来说并不大,但单论面积的话,其实已经抵得上一个小国。西南虽然偏远了一点,但要说如今没遭到什么破坏的,也就是西南和梅州了。 至于其它几个州,要不就是天灾*,要不就是本身就贫瘠。而梅家对于大定并没有太大的野心,梅州是祖庭不能丢。 盘龙镇虽然繁荣,但也只是作为一个镇的繁荣;想要再进一步,却很困难。 而当顺源港至饶城的航线一开,梅家豁然开朗。定期航线的意义,对于梅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盘龙镇可以比的。甚至在梅十二说让船停靠一下盘龙镇,几乎是在给樊家送钱。 航线固然可以带活两地经济,但是饶城和曲阳的市场都太小了。在元嘉的规划中,前期也确实是砸钱的。但是有了盘龙镇的加入就不一样了。盘龙镇的市场很大,盘龙镇本身就有着非常多的航线,关键的一条是到兰粟岛,而兰粟岛是大定最大的海外通商口岸。 樊浩轩听到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并没有马上接住:“十二少的来意,樊某不明白。” 梅十二放在袖子里的手指搓了搓,面上还是一副偏偏佳公子的样貌:“刚才不好意思问,令契弟可是元上师?” 樊浩轩的眼神倏然一紧。 梅十二看着樊浩轩的脸色,心下叹了口气,手指搓得更勤快了:“家里兄弟碰上点麻烦,还希望元上师出手相救。若是元上师肯出手,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梅家也必然承情。一些元上师不方便做的事情,梅家也可代劳。” 元嘉走到门外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样的话。所以说,只要他走一趟,以后就能有人帮忙销赃了?反正如果和梅家接触的话,他打劫了海盗的事情也是藏不住的。。 第七十八章 撞大运 84_84465救人什么的,樊浩轩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哪怕他知道自家的契弟并没有外表看着那么柔弱,甚至如果元嘉愿意的话,在气运值足够的前提下,这世上大概不会存在什么能够威胁到元嘉的人或者事物。 但,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 而且但凡牵扯到了救,肯定是有一定的危险性存在。更何况梅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连梅家都搞不定的事情,寻到和梅家全无干系的元嘉头上,樊浩轩眼露不善。 梅十二在袖子里搓得手指头皮都快破了,手心都在微微出汗。他知道这是自己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他们已经试过了所有的办法。这次来找元嘉,几乎是抱着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心态来的。 元上师的名头在饶城、云州、曲阳城都有流传,最起码元嘉手上应该有几分真本事。只是这些地方几乎都在西南的控制之下,西南的那位又有逐鹿之意,刻意宣扬一些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把戏实在是太常见了。 梅十二也不知道这一次来,究竟是对还是不对。 梅十二直接变成了不受欢迎的客人,但还是留下来用饭了。 饭后,梅十二也没走,而是将事情说了清楚:“想必两位也知道,梅家已经移居海外多年。” 梅家从来就不乏探索精神,在先人将版图扩大到了海域之后,梅家人一直致力于不断地探索和发现。如今梅家的造船技术完全领先于这个时代。盘龙镇上的那些货色,都是梅家玩剩下的。 大海之上尽管风险很多,但是也充满了发现的惊喜。这一回,梅家人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岛屿。乍一看,是一个很正常的岛屿,但是发现这岛屿的航线却是梅家已经探索过了的。尽管这条航线并不经常跑,但是这航线上面,哪怕是这周边,也绝对不存在什么岛屿,还是一个那么大的岛屿! 不是一个伴随着落潮会出现的礁石之类,而是一个草木丰盛的大岛。具体可以参照兰粟岛,不下一州之地。 如果发现这岛屿的人是那些梅家的老人,肯定会将消息传递回梅家之后,再做打算。但是这一次事情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和元嘉照过面的梅十九和梅廿一两兄弟。 两兄弟岁数不大,好奇心强烈得很。这岛屿虽然出现地奇怪,但是怎么看都没什么危险。两兄弟一面将消息传递回本家,一面就组织人登岛。 岛上大量的奇珍异木几乎闪瞎人的眼睛。而且岛上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在一切顺利,并且等来了本家派来的船队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岛不见了?”元嘉问这问题的时候,语气中并没有惊讶,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是,整座岛突然就不见了。” 樊浩轩察觉到,用力瞪了他一眼,低声警告:“别多管闲事。” 梅十二也察觉到了,心下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这事情太多灵异,他甚至都不怎么敢往外说。如果不是派去接应的人是他爹,他爹又是个顶顶严肃的人,他也不敢置信。现在看元嘉这表现,倒像是知道些什么。 樊浩轩的反对同样没有遮掩,梅十二在提出要求的时候,就知道这一趟不会顺利。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更何况,看目前的样子,希望并不渺茫不是? 至少,这位元上师确实表现出了兴趣。 于是,当梅十二几乎以被赶出去的态度,请出樊家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跟着的管家倒是眼中有一丝怒色。梅家人在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 梅十二笑着说道:“别多想,要是这回能结交上一位真正的上师,那十九和廿一两个倒也算是将功折罪。否则的话……”抽不死他们! 管家看着一把折扇,连一丝声音都没有的被这位十二少折成两段:“……”这种“粗活”,交给下人来做不好吗?十二少为啥就不能当个安静的美公子呢? 梅十二这回完全没注意到管家的惊吓,脚步一抬跨进车厢,搓着手指头盘算。 那边的元上师却是一点都没有享受到上师待遇,梅十二刚走,他就被樊浩轩抱着压到了床上。 樊浩轩满脸怒容:“不准!” 元嘉抬手在樊浩轩的背上轻轻摩搓,嘴角含笑:“不准这样?” 樊浩轩一愣,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挑选了一个最糟糕的谈判地点——床上。他还因为习惯性问题,直接就将两个人扒了个干净,现在坦诚相对的架势,对他来说太不利了! 在樊浩轩想趁着自己还有理智的时候,给眼前这妖精至少穿上一件衣服…… 元嘉却抬手拉下他的脖子,还在他颈上舔了一口,还轻轻“嗯”了一声。别以为仗着武力值就能为所欲为了啊,他现在对樊浩轩的弱点也是知道的很清楚的。这种弱点等于自己的公式一旦成立,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樊浩轩眼睛都烧红了,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高涨的□□。 然后,在理智全失的时候,樊浩轩被得逞了,答应了元嘉的远行。 曲阳城还需要樊浩轩的坐镇,他不能离开。 但是,他更加不想和元嘉分开:“我要和你一起去。” “咦?”在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后,元嘉是越来越习惯于单独行动了。现在不过是出个差而已,需要家属陪同吗? 樊浩轩见元嘉一脸茫然,忍不住就提高了一些音量:“我们要一起去!”最让他觉得受挫的是,元嘉竟然是趁着那样的时候,让他答应下来的。难道全程只有他一个人投入其中,元嘉其实并没有那么……爽快? 他低头舔了舔元嘉眼角的泪痕。 元嘉被樊浩轩的动作弄得不得不闭上眼睛。房内没有点灯,闭上眼睛就是一片黑暗。缺失的视觉反倒让他对樊浩轩的情绪感觉更加敏感,呐呐道:“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 “没有可是!”樊浩轩打断元嘉的话,“要多少气运值,我都可以弄到。只是一些气运值不是吗?”元嘉有遁术,他们明明可以不分开那么久。 “……嗯。”总觉得自己被撒娇了。元嘉的脸颊微红,心头滚烫。被这样一个人依赖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 气运珠:消耗气运值60。 元嘉皱着脸听着嗖一下消失的气运值。好吧,这距离太远了,又是两个人,气运值确实得消耗不少。想到这里,他的眼睛就有些不爽地看着一片毫无特色的海域。 至于边上的人因为突然出现在船上的樊浩轩,而表现出的各种惊讶的症状,无论是元嘉还是樊浩轩都不想理会。 梅十二默默折断了一把扇子。 他现在不仅不对元嘉的“道行”表示质疑,还有些担心自己的草率。这样一位真正的上师,该由他家的长辈出面的,只是由他一个晚辈邀请,到底是怠慢了。 现在的梅十二一身短打,几乎和跑船的汉子没多大区别,一身健壮的肌肉几乎没有什么遮掩,一点都没有之前在曲阳城时候的翩翩公子的形象。 樊浩轩看了觉得十分伤眼。衣服不好好穿,想勾引他家元元吗? 樊浩轩是被元嘉直接从曲阳城带过来的,身上的衣服哪怕偏向于武人的装束,也是半点不露的。他低头想了想,又看了看专注于掐算的元嘉,叫来了一个随从,不一会儿,等元嘉从掐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换装”完毕的樊浩轩。 樊浩轩这人本来就不黑。这年头的人,哪怕是男人,除非像类似于渔民这样的职业,几乎就没有露肉的习惯。元嘉也习惯了樊浩轩要不就是穿得正正经经,要不就是什么都不穿的样子,这样猛地一来,还挺顺眼的。 元嘉摸了摸樊浩轩的胳膊:“怎么就换衣服了?”现在已经是初秋,元嘉的衣服已经多穿了两层,现在哪怕是甲板上热,他也顾及着自己的腿上,情愿捂汗,也没有少穿两件。现在看着樊浩轩竟然换了,心里有些微妙的不平衡。 樊浩轩想回答什么,却听见气运珠“说道”:确认发现阵法痕迹,发放任务【破解阵法】,任务要求破解并领悟该阵法,任务奖励《阵法(二)》。 元嘉到手《阵法(一)》和《杂学(一)》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两本他也已经基本吃透,并且还能将之结合运用,甚至已经在做一些推演。但是现在有《阵法(二)》在眼前,倒是不需要去积攒激活所需的巨额气运值了。 不过,既然眼前这个阵法能够替代巨额的气运值,那么这个阵法肯定没他当初预想地那么简单。 樊浩轩拉起元嘉的双手,给他做一些按摩。现在元嘉的双手已经灵活了很多,不提有易雪峰专门调配的药膏的保养,他也几乎每天都会做手指操锻炼;只不过当初元嘉手指抽筋的印象太深刻,樊浩轩还是不敢大意。 元嘉感到微微发酸的手指一片暖洋洋,就抽回手微微活动了一下。然后下一刻,一连串的指诀就这样打了出去。 在其他人看来,不过是一种速度更快的掐算罢了,但是樊浩轩却看到气运值的剧烈消耗。从气运珠上被指诀牵引出去的气运值几乎形成一个漏斗状的云层,笼罩在前方的一片区域之上。 梅十二他们看不出什么来,却也感觉到一丝窒闷和压抑。 海上终年无休的风停止了,连海面也突然平静无波。 元嘉的脸微微发白,一滴汗水从下巴上滑落。然后,他做了个近似于撕开的动作。 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海面上,突然就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岛屿。沿岸的沙滩上,梅十九正拿着一条烤鱼,张大着嘴巴:“啊啊啊啊啊!” 梅十二一手捂脸:他没这样的弟弟……。 第七十九章 岛? 84_84465作为一名意图逐鹿并且有着极大希望问鼎的藩王,夏王突然发现自己连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有些看不住了。 他的二儿媳妇神出鬼没不算,连他的养子都跟着……不见了! 夏王觉得胸闷。 夏王妃:“噗嗤。” 夏王看了一眼媳妇儿,更加胸闷了。成亲多年,他跟自己媳妇儿虽然不是情投意合,但也是夫妻一心。他最近才发现这个认知有点不太对。见到他胸闷,他媳妇儿好像还挺高兴的! 夏王妃不理,直接出门找大二媳妇遛弯去了。最近遛弯的地方就一个,城郊元嘉的庄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种着同样的庄稼,但总觉得元嘉那庄子上长出来的更加喜人一些。她觉得自己大概是岁数大了,现在看这些庄稼,比看着什么奇珍异宝都来的舒服。 世子妃私下里收到了元嘉送的种粮,对元嘉的印象也极佳。她知道这是夏睿诚和樊浩轩两个人的关系。不得不说,这个表弟,比夏睿诚自己的亲弟都要靠谱一些。世子妃嫁进夏王府的时间不长,但是这夏睿渊和夏婷婷两个惹得事情还真不少。 那两个小的被抓去祠堂关了几个月,世子妃面上不好说,但心里面是高兴的。 一季收成已经过了,世子妃也没什么可忙的,就陪着夏王妃,三天两头地往元嘉的庄子上面跑。那庄上还真不一样,最起码每次去吃的点心都没吃过,那花样简直层出不穷。 “都是元少留下的方子,咱们当下人的照着做罢了。”易雪峰原本一张有些思虑过重的脸,在这些各种滋补的甜品的调理下,愈发皮光肉滑起来。 不得不说,自从跟着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之后,尽管时常受点气,但是却没什么心理负担。整个人都轻松了,倒是很快就显得年轻起来。再加上吴南的作用……嗯,这个倒是不好说。吴南的身份定位对于易雪峰来说有些复杂,总之喜忧参半吧。 在易雪峰过着好日子的时候,梅十九和梅廿一正在被自家哥哥惨无人道地修理。 距离梅十二找来元嘉救场,他们一行人已经在岛上困了有一个多月了。岛上物资虽然充沛,但架不住原生态啊。他们来探索虽然带了些东西,但是根本就不可能带太多的日常用品。 等被梅十二找到的时候,这些人都已经快成原始人了。 好在食物不缺,岛上的物产似乎特别滋补,梅十二看到的时候,家里两个皮猴子都胖了! 梅十二觉得自己掉的几斤肉一点都不值得,下手抽人的时候一点都没留手,想起来就抽一顿。 元嘉听着这几天听到的惨叫,总觉得有些瘆人,往樊浩轩身上靠了靠。 樊浩轩将人捞怀里:“冷了?”他对元嘉的了解,恐怕比元嘉本人还深。他当然知道元嘉刚才的样子不是冷,他只是借口亲近罢了。 同样的,元嘉也是心知肚明。不过,这样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这个奇怪的海岛上面,温度略低,又是海上,湿度很高。有个暖暖的怀抱挡挡风,元嘉微微眯了眯眼,打了个哈欠:“这个岛怎么办?” 他们逛了几天,岛上的资源确实很丰富。如果开发出来,肯定有很大价值所在。 但是,一个岛屿的开发,可不是个小数目。哪怕元嘉攥着前朝遗宝,也不敢说能搞定。这年头不像他那时候是个资源过剩的时代,在这里很多时候就算是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加上,这个海岛的面积真心很大啊! 岛上的阵法并没有破掉,只是保持着一个待机状态,只要元嘉想,随时能够重启。 岛上地形复杂,虽然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但是探索起来也不是很方便。船队就先绕着岛屿转了一圈。这一圈就将人转了个目瞪口呆。 原本看上去就和兰粟岛差不多大的岛屿,远远比众人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几乎不下于西南三州的面积。在加上岛上的资源,元嘉觉得这岛有些烫手。 樊浩轩不觉得:“到时候让鲁全派人过来吧。趁着现在牵一部分族人过来也不错。就是恐怕得分梅家一杯羹。” 和元嘉担心的不同,樊浩轩不觉得开发这个大岛会有什么问题。樊家族人众多,还有许多依附着樊家生存的大小家族。在这段时间里面,他收回了不少实际控制权。 若是往年他不敢说,但是现在这世道,恐怕有很多人愿意迁出大定的。全族迁徙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保留香火的意识还是足够。能作为香火存在的,都是家族中相对优秀的一批子弟,这些人可不会就这么单独走,身边必然会带着一大批人跟着。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岛上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物资,都得依赖于海运。这方面,还真没有梅家不行。 元嘉见樊浩轩有想法,就懒得去想了。自从破了那个阵之后,得到了《阵法(二)》他几乎就把自己给看二了。 原本他还对自己在阵法方面的天赋感到自得,觉得将来就算没有《阵法(二)》,他也能推导出个五四三来。但是现实却是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他看了三天,毛线都没看懂,只是将自己折腾得精神不济。 偏偏在这方面,他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气运值这东西,樊浩轩不说,他都知道不能跟别人提。知道他会玩阵法,会很多在别人看起来很神异的法术,这是一回事情。但是若是让人知道他的这些能力,全都是基于气运值,或者说是气运珠之上的,那就很有问题了。 气运珠这东西似乎已经流传了许多年头,一直都是皇室的秘密。夏王大概知道一些,当年就吩咐樊浩轩有机会就将气运珠抢来。樊浩轩倒是幸不辱命,但是现在这种状况,他显然不会将气运珠交出去。 不过,现在气运珠已经大变样,就算是被人看到了,恐怕也不会往别的方面去想。这年头男人身上带块玉的可多。 樊浩轩突然将元嘉往身上一背,直接就健步如飞地往丛林里窜了进去。 说是丛林,其实就是一堆的灌木,已经被梅十九他们带来的人探索过了,地上有简易的道路,还排除了潜在的危险。 樊浩轩背着元嘉走了小半个时辰,连衣服都没勾破。 元嘉笑眯眯地看着沿路的风景,很快就被樊浩轩放在一块大石头上面。石头表面很光滑,被太阳晒地暖暖的。他坐在上面感觉更想睡了。 樊浩轩戳了戳元嘉:“别睡。”然后指着眼前一片林木葱茏,说着,“咱们将这儿清出来,建个屋子。屋子不用太大,就跟我们在小山村那时候差不多就行了。那边刚好有条河,取水也方便……” “家门前种两颗梨树吧。”元嘉突然就想到小山村那里,“也不知道现在的梨子能不能吃了。我们有空过去住几天?” 要他说,其实还是小山村那边好。虽然生活质量差了点,什么都要自己动手,但是生活简单,不需要跟那么多心思各异的人打交道。他们两个也不用分开。 “嗯,等这次回去了,我们就过去住几天。顺便把房子重新修一下。”樊浩轩想到当时在小山村的时间,觉得那边的条件太差。当时两个人最苦的时候,连条被子都没有。没有被絮,下面垫的是干草。屋子里面没有铺砖,都是泥地。 樊浩轩突然将手伸到元嘉衣服里面摩搓,被元嘉一把扣住:光天化日的,想干嘛? 樊浩轩动了动手指,感到元嘉浑身抖了抖,不由得轻笑出声,俯身在元嘉耳边说道:“想到元元那会儿就这么躺在哥的下面……错过了不少好日子。” 好日子泥煤(╯‵□′)╯︵┻━┻ 元嘉恼羞成怒,顿时眼目清亮,也不困了。他被掰弯,一定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两个人光溜溜地躺在一起习惯了,滚一滚床单似乎一点别扭都没有! 樊浩轩还要火上浇油:“不过这回咱们得列张清单过去。得准备不少东西呢。大床一定要有的。” 大床! 元嘉觉得自己开启了一个错误的话题。他不过是想在那里清静个两三天,放个小长假这样;但是樊浩轩的思维显然和他不一样。 这个人别看着表面正经,大部分的时间也确实正经;但是掉起节操来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樊浩轩终于舍得把手从元嘉衣服底下抽出来,转而按摩起元嘉的腿。 其实元嘉已经觉得自己的腿没事了,但是樊浩轩一来就开始盯紧不放,抓住机会就按摩两下。哪怕现在没有泡药浴的条件,膏药也是得经常贴。 是以,当樊浩轩给他按摩腿的时候,他很自然地就放松了下来。哪怕樊浩轩开始脱他的裤子,他也只是以为要检查伤口。 一直等到被推平在大石头上的时候,元嘉才觉得不妙,但是为时已晚。 樊浩轩将人背回船上,其他人一点都没觉得不对。 只有梅十二多看了一眼,拿着折扇摇了摇,顺手将两个兄弟一人抽了一下。 梅十九和梅廿一各自嗷嗷了两下,手上却一刻不停地绘制海图:“十二哥,航线……”。 第八十章 烧钱 84_84465听到梅十九说航线,梅十二看着海图的眼神闪了一下,难得地撮了撮牙花子,突然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眼梅十九和梅廿一。 当时家里面的想法,别的都是其次,关键是这两个小兔崽子还有那一个船队的人的性命无忧。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都不是能直接对着一个“梅”姓买账的人,必须得给好处。 这座岛包括一切此行发现的物资,都归元嘉所有。这一点在当初说条件的时候,是最理所当然到近乎白条的一条。严格来说,盘龙镇那边以及其它的一些隐晦的条款,才是真正的交易内容。 眼下这座岛撇开所有权问题,只要樊浩轩和元嘉想要把这岛利用起来,绝对是各种有利可图。哪怕梅家不参与,往来的海运他们绝对离不开梅家。 如果没有梅十九和梅廿一的事情,梅十二大可以在商言商;但是现在…… 梅十二掏出一把折扇,再次将两个兄弟抽得抱头鼠窜。 梅十九和梅廿一觉得自己冤枉极了。他们虽然对元嘉的这次救援承情了,但是元嘉不也顺光了他们的一船货,还将他们个扔海里了么?是的,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确认了,那一船消失的货,绝对是元嘉的手笔。否则,他们得有多么“好”的运气,才能在茫茫大海上面碰上第二个有这样本事的“海妖”?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了,梅十九和梅廿一觉得完全没必要算得那么清楚明白,于是就窜过去找了樊浩轩和元嘉。 樊浩轩坐在帐篷门口,手上正在快速翻飞。薄如蝉翼的柳叶小刀时不时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光,配合上樊浩轩抬起的眼睛,梅十九和梅廿一两个人下意识地哆嗦了两下。 这人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还是挺正常的吗,哪怕跟他那个契弟元嘉腻歪了一点,也不像现在看着比梅老大还恐怖。 梅家人口多,梅十九和梅廿一和樊浩轩的岁数相差无几,但是梅老大已经三十出头,还是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小时候他们这几个兄弟,几乎都是在梅老大的残暴手段下苟延残喘,看梅十二教训起他们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随着岁数的增长,梅老大已经偏向于“文治”,而将“武功”交给了诸如梅十二这样岁数的。 梅十九和梅廿一感觉到樊浩轩的不好惹,顿时就将原本就很端正的姿势调整得更加规范,连用词都文绉绉起来,说是要见元嘉。 樊浩轩眉头一拧:“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他昨天过分了,今天元元就不想理他,躲在帐篷里面赖床。 梅十九和梅廿一对视一眼。樊浩轩这人虽然冷了一点,但是他们有着充分和这类人打交道的经验,具体人物梅老大;但是对元嘉,他们其实有点摸不准。元嘉乍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少年,还一副哪儿哪儿都好说话的样子,但实际上呢?作为被元嘉扔到海里泡过澡的两个人来说,或许不用直接面对元嘉还是件好事? 想通了的两个人就这样正经危坐地开始跟樊浩轩谈论起今后的合作事宜。 梅十九和梅廿一两个人虽然看着不怎么靠谱,但不论在海运还是在经商方面,都能将樊浩轩甩开八条街。尤其是对各国风物的了解,两个人可谓见多识广。这是成长经历造成的。 樊浩轩在这两个人面前也不吃亏。他现在已经微微懂得了一些气运值的运用技巧,当他发现两个人有些言不尽意的地方的时候,他就会悄悄用一点气运值,制造一点压迫感,让梅十九和梅廿一两个人乖乖吐实,譬如说底价之类的。 等到梅十二过来的时候,他的两个兄弟已经把老底都差不多卖光了。 当然,樊浩轩也没有太过分。眼前的这块肥肉太诱人,他一个人肯定啃不下来,眼前这情况又需要快速发展,总得扯一块下来,哪怕是吊着梅家呢? 梅十九和梅廿一上钩了,梅十二也没有犹豫多久。自从他知道对那几个海盗团下手的人是元嘉之后,他就掂量了一下梅家的分量。 如果梅家不咬钩,元嘉手上有足够的船是可以肯定的。这一路的航线也没有多大危险。就算一时之间没有足够的物资,但是有樊家,甚至有西南三州在背后撑着,两个人也未必需要和梅家合作。 梅十二,咬钩。 樊浩轩送走了梅家三人,转身进了帐篷。帐篷里面比起外人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受限于帐篷的高度,里面放着的是一张矮榻。元嘉身上盖着薄被,脸颊微红,额头上有些薄汗。 相比于樊浩轩出去的那会儿,元嘉现在倒是真的睡着了。 樊浩轩伸手探进被子,元嘉的体质偏寒,身上倒是没有出汗。 元嘉被一摸两摸地摸醒了,看见樊浩轩拉上被子就背过身去。这魂淡,给他三分阳光就灿烂了。那是露天啊露天啊,真心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这岛上又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竟然敢…… 樊浩轩的手没从被子里抽出来,随着元嘉的动作,直接索性就顺着躺到了元嘉身边,连人带被地搂住:“元元,饿了没?起来吃点东西?” 元嘉回给他一个冷哼。 樊浩轩的手在被子底下活动了两下,听到元嘉发出一声低喘,然后他的手就被元嘉紧紧扣住:“我做了篓子,一起去海边抓鱼啊。” 抓鱼,元嘉是感兴趣的;但是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这么起来,高高兴兴地跟着樊浩轩去抓鱼,那口气有点咽不下去。 樊浩轩见元嘉没反应,更贴近了一些,几乎是咬着元嘉的耳朵说话:“元元,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回去又要忙……” 元嘉听着樊浩轩明显装出来的可怜兮兮的音调,再加上自己的耳朵时不时被舔两下,掀了被子就坐了起来,捂着耳朵看樊浩轩。 樊浩轩的眼神暗了暗。昨天在外面,他也没有太过分,在元嘉的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但是现在看来,那少少的几个印子,在元嘉白皙的肌肤上面格外明显,也格外诱人。樊浩轩突然探头过去,在其中一个印子上面轻咬了一口,又舔了舔。 元嘉倒抽了一口气:“樊、浩、轩!” 樊浩轩微微顿了顿,慢慢抬头,声音已经暗哑:“要是元元不想出去,那我们还是在帐篷里……” 元嘉看着樊浩轩期待的眼神:“……出去。” 结果到了海滩,抓鱼是樊浩轩的个人秀,元嘉只能蹲在沙滩上面挖一些贝类。 梅廿一见状凑了过来,看元嘉挖得心不在焉,直接就折返营地,找了个两齿的耙子出来。 元嘉看梅廿一揪着一个小洞,直接将耙子往里面一勾,就能勾到各种海产;再看看自己铺不满一个篓子底的收获,干脆拿了铲子开始堆城堡。 不过元嘉没堆两下,樊浩轩就提着一篓子鱼回来了。 梅廿一刚想炫耀收获,就见樊浩轩蹲下身,将元嘉背了回去。 梅廿一:交个朋友怎么那么难? 岛上有淡水,只是探索的一点地方,就湖泊河道交错。驻扎的营地这里也有一个不小的水池子。池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在水草丛中穿梭来去的各种小鱼。 不过,这种手指长的小鱼,元嘉懒得收拾。 樊浩轩从海边直接插到的鱼,对于海鱼来说算是小鱼,但是吃起来的话,这鱼已经不小了。 无论是河鲜还是海鲜,关键就在于一个新鲜,基本不需要怎么料理,光是蒸着吃也足够美味。而且元嘉从来不少调味品。掌中天地中,关于这一类的东西他虽然没多准备,但也并不缺乏。 梅十二本来打算过来邀请两个人过去一起吃饭,结果闻到味道直接就坐下来蹭饭了。 樊浩轩和元嘉倒是不介意。 樊浩轩这次的鱼逮得有些多,两个人也吃不完。梅十二就盯上了蚝油,直接就下了一笔订单。 元嘉也没吝啬,跟着就和梅十二谈起了船只改造之类的问题。他不缺船,全都是从海盗那里打劫来的船只。不是说这些船只的质量不好,而是作为海盗船,和接下来他们的用途会有一些冲突。 梅十二这一回考虑一下,才道:“船只改造没有问题,问题是元少想把船只改造到哪一种程度?”接着他就拿着树枝在松软的地上直接画了几个模型,并且一一说明这些船只的优缺点。 元嘉直接就问了那种载货量最大,安全性最高的:“要多少钱?多长时间能造出来?”梅十二画出来的这些船只,他没见过,生产技术比起大定来优了不止一筹。他指的这种虽然速度慢一些,但是胜在够稳当。 梅十二的嘴角微微往上提了提,报了一个数字:“价钱略微贵了一点,不过赶巧了,正好就有两艘现成的。若是元少需要,倒是马上就能交付。” 元嘉内心默默吐血。终于明白当年一艘船换一栋楼,并不是空谈。 梅十二像是还嫌不够:“这种船虽然稳当,但是机动性太差,海上风险过,个人建议还是配上三艘……” 元嘉都不用梅十二报数,直接就在心底扒拉了一下算盘,得出来的数字让自己有一种一朝赤贫的感觉。他默默对自己说了一遍,钱放着就是数字,只有花出去了才是钱。 樊浩轩看着元嘉的样子,眼露微笑。 气运珠:气场加持,消耗气运值2。 梅十二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 气运珠:气场加持,消耗气运值4。 梅十二这回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准备开口的话,到了嘴边突然就忘记了。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明明没什么变化。 气运珠:气场加持,消耗气运值16。 梅十二的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 樊浩轩慢悠悠地开口:“十二少,价钱方面还有余地吗?” 梅十二:“……有。”。 第八十一章 买粮 84_84465梅十二看樊浩轩的眼神都不对了。 梅十九和梅廿一不知道自家兄弟去人家那里蹭了一顿饭之后发生了什么,反正现在梅十二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时候还有点一惊一乍的,具体表现为梅十二把储备的折扇都折光了。 现在梅十二看什么的眼神,都像是要拿来折一折的样子。 梅十九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梅廿一看了看自己的腿,纷纷对梅十二避如蛇蝎。 梅十二很焦躁,他总觉得自己陷入了某个不可言说的怪圈里面,从而做出了让自己几欲吐血的决定。他当时怎么脑子一抽,直接就用差不多成本价的价钱将一个船队就这么卖给了樊浩轩呢?更别提还有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成本的船只改造,在得知那些船只的具体数量的时候,梅十二直接就是眼前一黑。 而当他想跟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再商量商量,做点最后的努力的时候,人元嘉和樊浩轩早就已经先走一步,嗖都不嗖一下就没了。 他们也只能灰溜溜地收拾家伙回到船上。元嘉临走的时候说了,这岛会在他离开的三天后关闭。 梅十二还是第一次知道岛还能像门一样关的。他在海上就这么等到了岛关闭的那一天,不过是一错眼,巨大的岛屿就消失不见,海平面上还是空无一物。 梅十二搓了搓有些发寒的脸皮,跑船舱里面去了。就为了这么一个人,这笔生意也不亏。就是回家之后,他大概会被老大罚跪祠堂抄家规。 而那边的元嘉正在被樊浩轩哄。 元嘉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哄。他手上的钱财,多一半都是“非法所得”,花掉了并没有那么心疼。 “你该去管管防务。”元嘉提议。周边地区一片减产的情势之下,还能让曲阳城圈着地安安心心发展生产吗?如果这么认为就太甜了。 就连西南三州,被打得主意也不少。但是相对于西南三州那种硬骨头,显然曲阳城比较好啃。 索性虞州整体没有太强的势力,在夏王下手的时候,其他几个地方也有意动,但最后因为多方面的原因不是没打,就是打了没守住。 能作为天堑存在的地方毕竟不多。 樊浩轩倒是不急。因为遁术的原因,他其实离开也就是两三天时间。城里面的事情,只有最初的时候会忙乱一些,现在各种流程已经理顺了,剩下的事情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所以樊浩轩只是看了看天色:“不急这么一会儿。”现在都已经快晚饭时间了,衙门里也都准备走人回家,他现在去也未必能找到多少人,还是明天早上去更合适一点。 樊浩轩倒是看出来元嘉不心疼了,但还是坚持把人抱在怀里左拍拍右拍拍。 元嘉瞪眼:“我不困。”拍什么拍? 樊浩轩不听,继续拍了两下,成功将元嘉拍出一个哈欠,然后对着元嘉呲牙笑:“元元困了。” 元嘉觉得眼皮子有些重。他这是不是被养成条件反射了啊?以后想让他睡觉都不用别的,直接让樊浩轩拍两下就成? 就在樊浩轩准备陪着快哄睡的元嘉一起睡个觉的时候,门口传来迟疑地敲门声,是鲁全:“是老爷和元少回来了?” 樊浩轩俯身在元嘉抬起的眼皮子上亲了亲,低声道:“元元继续睡,到了晚饭我再叫你。”转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开门,“怎么了?” 自从樊浩轩那天匆匆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消失了之后,鲁全就一直留意着这个院子的动静,现在看樊浩轩和元嘉回来了,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将各种事情的进度汇报了,和樊浩轩预料的不差,全都没出什么岔子。 鲁全说道:“万家来人了,说是想买粮。” 鲁全说的万家是虞州地界上的一支算是豪强,或者说是曾经的世家,只是如今没落了,可谓一代不如一代。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尤其是在一盘散沙的虞州地界上,万家还是排的上名号的。 所以,万家人在见到发樊浩轩的时候,虽然摆了低姿态,但是在其它一些方面还是可以看出倨傲来。 梅十二的摆放未远,这么一对比,就更加明显。 来人是万家族长的嫡子,叫万文光,行三,也叫万三。 万三少爷年纪比樊浩轩要大得多,都已经快四十,一身富贵难掩,看上去倒是还算亲和,一番寒暄之后,就道明了来意:“此番前来,一是想向世侄买粮,二来也是想和世侄守望相助。” 万家买粮的目的,樊浩轩是知道的。但是守望相助?夏王派他在曲阳城这边驻扎着,本身就是将他当成在虞州的一颗钉子,也未尝不是一种“这块地盘已经被我看上了”的示意。 对于万家来说,对西南的态度只有两种,一是拼死抵抗;二是投诚。万家就是拍马也没有梅家的地位,就是梅家也不会那么甜地来和樊浩轩说什么守望相助。但是梅家有资格中立,万家算个什么鬼,这是在说笑吗? 不过,樊浩轩对着外人的时候,脸色向来寡淡,万三少爷倒是没看出什么来。 鲁全的头低着,也没让人看到他古怪的脸色。这万三,刚才叫他们家老爷什么?世侄?这得多大脸?万家哪怕是全盛时期,也从来没被樊家放在眼里过,也从来和樊家或者夏家有任何交情。世侄,他这是怎么叫得出口的? 再说买粮。虞州刚经历大旱,万家虽然落魄了一些,但肯定不至于缺粮,最起码在一两年内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他们缺粮,那只能是说,他们的势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或者说买粮只是一个投诚的借口。 鲁全原本以为是后者,没想到…… 樊浩轩脸上虽然没动,但是心里面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万三少爷久久等不樊浩轩的回音,面上就有些不快,但是想到自家的处境,又硬生生压抑下来:“世侄初来虞州,想必对虞州的风物不熟悉。西南偏僻,怎及虞州繁华……” 鲁全忘了低头,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万三少爷。这货是在说笑? 樊浩轩看了一眼鲁全:就为了这么个人,浪费他的时间?还不如回去和元元睡觉。 樊浩轩在京城多年,知道京城对西南三州的评价。西南三州被称为烟瘴之地,在大定初年,几乎只有日子过不下去了,或者脑子想不开了,才会到西南三州来。 所以,最初的夏王主动要求西南三州作为封地的时候,大定的开国皇帝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一来是当时的西南三州的地界远没有现在那么大,二来也是因为西南三州在京城中人看来,确实是不宜生存。 这就像是现在归属于元嘉和樊浩轩的那个大岛一样。虽然气候环境各种适宜,但是被人类征服的面积太少。人也少,各种生活物资得不到满足,虽然物产丰富,但是万一发生一点什么来,救不回来的几率极高。 哪怕西南三州已经被历代的夏王经营得很好,尤其是作为首府的云州有着不下于京城的繁华,在京城中人看来,西南三州依旧是个蛮荒之地。 当然,在京城人眼中,除了京城之外的地方,都是偏僻之地。虞州的评价也未必比西南三州好上多少。 要说往年虞州人对着西南三州人还有一点地理上的自信,但是现在虞州都被流寇犁了两三回了,不说西南三州根本就没受战乱之苦,就是曲阳城也比虞州其它地方要安居乐业得多。 万三少爷吹嘘了半晌,见樊浩轩根本不为所动,突然就想到眼前这位不是西南三州的土包子,而是从京城回来的,据说曾经还是跟在太子爷身边的,顿时就住了口。 樊浩轩也不管万三少爷怎么想的,正好借着这机会直接找了个毫无诚意的借口,起身让鲁全送客。 万三少爷站在门口的时候,脑子还是一阵纳闷。怎么就让一个管家来送客?他作为贵客,怎么样也应该由樊浩轩亲自送出门的吧?再说,他事情还没说完呢! 不管别人怎么看,万三少爷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樊浩轩和元嘉经受了万三少爷的密集式轰炸。 这人倒是除了有点看不清自己的立场之外,其它方面也还过得去。譬如说他知道元嘉每天要泡药浴,还特意搜罗了不少药材送上。譬如说他知道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是契兄弟,没有纳妾,还特意找了两对双胞胎姐妹花来服侍。 那会儿的万三少爷是元嘉招待的,他出门遛弯的时候,直接就被万三少爷给堵了个正着。他心中暗恨怎么出门就没卜一卦,就见万家的仆从将两对姐妹花从车上带了下来。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长得水嫩青葱,如出水芙蓉,声音清脆悦耳。怎么看都是两对小美人。 在听到万三少爷用一种“大家都是男人都懂得”的语调说明了这四个小美人的“用处”之后,元嘉的脸色黑了。 留后? 留泥煤!。 第八十二章 人口 84_84465其实这倒不是说万三在作死。在大定对于契兄弟来说,如果能找到一对姐妹,尤其是双胞胎来给自己留后,尤其是双胞胎,那是顶顶好的事情。 可惜的是,眼前这一对契兄弟并不领情。 元嘉:老子都弯了,才送美女过来! 樊浩轩:敢撬老子墙角?! 接到手下的消息的时候,樊浩轩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但是周身的戾气愈发重了:“元少怎么说?”他确信元嘉不会收下,但心里面还是不好受。 手下抖了抖:“元少回绝了,说是让万家不用再派人过来了。” 樊浩轩听到之后,心里面稍微好受了一些。尽管他很想立刻赶回去,很想马上就见到元嘉,但是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少。夏睿诚说得对,只有当他们两个站到足够高的位置,才不会有人自作聪明,才不会有人敢于再做这样的事情。 曲阳城的事情不少,樊浩轩离开了几天没有影响进度,但是要留给他来决断的事情一样不少。尤其是城防方面,樊浩轩这几年在京城的经验给了他们很大的启发和指点。 京城不仅代表了一国最富裕的地方,往往还是技术最为先进的地方。哪怕大定如今已经衰弱成这样,京城的防守也可以称得上固若金汤,如果没有内应,不会有人敢轻易去挑衅京城。 樊浩轩作为太子亲卫营的统领,在别的方面可能还并不精通,譬如大规模作战指挥,但是在防御方面尤为擅长。在结合了曲阳城当地的环境之后,他设计出来的城防方案,让懂得城防的管事们眼前一亮。 在这同时,有些技术上的东西还真就只有樊浩轩懂。哪怕樊浩轩今天想着早点回去,到家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了。这至少比工地那边好,工地上面已经采用了三班倒,直接日夜达旦地工作,工程进度比预期要快很多,工人也不会太累。 鲁全见樊浩轩回来,请示了元嘉之后,就退出去安排晚饭。 樊浩轩本来还想问问万三的事情,见状也就略了过去:“在跟鲁全说什么呢?” 元嘉等樊浩轩,也没在书房里,直接就随随便便在饭桌上面摆了几卷图册,见樊浩轩问,也不急着收起来,指着图册的几处说道:“药田的事情。鲁全筛选了一批地,还有王府那里,也有这方面的意向。” 从药田提出之后,已经过了很久。鲁全到现在才把适合的田地拿出来,并不是他的工作效率低下。每一种草药的生长都有其特性。而一种药往往需要几种草药调配,目前最紧要的是种植适合战争的金创药一类,另外就是防止疫病一类,一些常见病的防治也不能忽视。 这些药田大多数都没有分布在云州和滨州,而是在青州。或者是青州和西州、济州、虞州交接处一带。 在鲁全的说明中,往年樊家的药材大多来自于西州、乾州和辽州,那里都有比较好的药材产出,包括植物类的和动物类的。樊家养兵多年,以往也会从这些地方收购一些药材。只是药材储存不易,倒是没有多少库存。而且现在这世道不说交通完全断绝,但是运输也颇为不易。樊家想要再从那些地方收购药材,是不现实的。 好在樊家早就有这方面的后手准备,包括夏王府也一样,倒是能保障基本的用药。只是他们的基本,和元嘉的基本,完全是两个概念。 元嘉想着,还得宣传一些卫生习惯。这年头除了富贵人家有些讲究之外,一般人谁会注意那些。 事情很多,于是人又不够了。 樊浩轩听着元嘉一一说着,还没来得及说话,饭菜就端了上来。 自然有人将元嘉刚才看的那些收好。 元嘉见樊浩轩还在想,给他盛了一碗汤:“先吃饭,别想了。” 樊浩轩顺手接过元嘉给盛的汤,自己也给元嘉盛汤。他们吃饭就只有两个人,没多大考究,身边也不喜欢旁人伺候。对于樊浩轩来说,最好元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由他一个人打理才是最好的。 吃完饭,樊浩轩倒是想了想说道:“元元,那个大岛能用来种药材么?” “啊!”元嘉一下愣住了。大岛很适合繁衍生息,本身就有很多药材产出。在岛上的时候,他和樊浩轩两个挖了不少样品带回来。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还有远洋运输这一招。 大岛那边短时间内不会引起纷争,倒是很适合种植药材和粮食。不仅是大岛,他剿灭的十个海盗团,除了两三个以沿岸村落为据点的之外,他们占据的岛屿也十分适合人类生存,本身就有淡水和耕地。 浪费是极大的可耻! 樊浩轩见元嘉的样子就笑了出来:“没想到?” 元嘉摇了摇头:“明天我去找一下吴南。”让吴南把海图给完善一下,再把药材什么的给易雪峰看看,顺便听听易雪峰的意见。 吴南找到易雪峰之后,就着手把吴家接到西南来。他在外面跑,一是为了找易雪峰,二也是为了找一块安全的地方。哪怕吴家在当地还能叫得出名号,可是出了镇上谁知道吴家啊? 这样的一个家族完全不可能抵抗住战争的风险。前一段时间正乱着,现在倒像是全都收手了,外面的局势迎来了短暂的太平。 吴南得趁着这段时间,举家迁徙过来。虽然吴家人不多,但也只是相对于其他高门大户而言。一个家族的迁徙,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 吴南必须亲自跑一趟,少不得还得带上点人马过去,以应付一路的危险。 元嘉若是再晚些过去,恐怕就找不到人了。 樊浩轩这边有事情走不开,反正元嘉也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方,也没跟着。两人商量停当之后,就站起来遛弯消食。 刚吃完饭,脑子还不适合想一些复杂的事情,元嘉就说起了万三:“今天万三给我们送美人来了。” 樊浩轩嘴角一抽,哼了哼。 曲阳城地处偏南,入了秋之后也不见冷,到了晚上也就是有些凉。围廊上点着灯,火光下元嘉的脸上显得很困惑:“四个美人,两对双胞胎,长得都挺漂亮。” 樊浩轩听着元嘉这么说,难免心头不快,但是低头看元嘉的脸色,倒不是被美色所迷的样子。 元嘉无意识地把玩着樊浩轩的手指头:“双胞胎很少啊,适龄的又长得漂亮的双胞胎就更少了。万三是怎么才能那么快就找到这四个美人的呢?” 樊浩轩停下脚步,捧起元嘉的脸:“元元到底想说什么?” 元嘉的眼中很迷茫:“之前在滨州,鲁成和鲁安说要让我买下那些渔民。人,也是可以可以像牲口一样买卖的吗?为什么我买下这些人,把他们从平民变成了奴仆,竟然还是做好事?那四个美人,我没有收下,等待她们的会是什么?为什么对她们来说,像物品一样被送出去,还能说是福气?” 樊浩轩咽了咽口水。元嘉说过的话,他从来想过有什么不对。千百年来,他们一直是这么过的。他忽然想到,元嘉本身还是军户,是贱籍。或许是这一点上让元嘉有所不忿? “元元不用担心,你在西南的户籍已经改过了,没事。” 元嘉愣了好一会,才想到原来说的是自己原身的身份。他从没考虑过这一点,但是听到之后难免心里面别扭。 他不是什么不知世事的愣头青,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尽量在融入。人,生而不平等,这是肯定的。但是在一些基本的权力上,他觉得是公平的。 关于卖妻吝子一类事情,不仅是在大定,其实在他原本生活的时代也屡有发生。他那会儿就想不明白,在夫妻关系中,难道妻子就变成丈夫的所有物了? 契兄弟在大定也是一种婚姻关系。或者在别的契兄弟中,也有强势主导的一方。但是他在和樊浩轩的相处中,樊浩轩除了在生活上面管得有些严,多半也是关系到他的健康之外,其它方面并没有什么太强势的地方。 元嘉趴在樊浩轩的胸口,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他的想法是樊浩轩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他也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挑战一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 但是,既然他来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面一口气顺不下去。 气运珠:支持。备注:这句话是私聊。 元嘉闻言略微松了口气。慢慢来吧,就算走一步算一步,也得先走了再说。想到这里,元嘉也先不去多想了,说起夏王府那边:“姑母传信来,说是让我们过年回去。”他对在哪里过年倒是不纠结。樊浩轩虽然有诸多亲朋,但是对他来说,身边能被称之为亲人的就只有樊浩轩一个,所以这件事情还是樊浩轩决定,他跟着就是了。 樊浩轩微微皱了皱眉头:“倒是该回去。这回恐怕三妹要定亲了。” 三妹?元嘉想到那个嚣张的小姑娘,点头:“早点嫁出去也好。”最好嫁远一点,夫家厉害一点,眼不见为净。。 第八十三章 因陋就简 84_84465因为夏婷婷要定亲,所以哪怕现在距离过年还早了点,元嘉也得先赶回云州做准备。反倒是樊浩轩还得在曲阳城,坚守岗位到最后一刻。 元嘉极其不愿意回云州,尤其是为了夏婷婷回去。他可没忘记,当初这小姑娘和夏睿渊两个,直接对他下死手。之后呢?人家家长不过是关禁闭了事,这还是看在樊浩轩的面子上。他这个人的性命在这两个不大的少年少女眼中,跟个蚂蚁也没多大区别。 元嘉心气不顺,回了云州之后,直接让管家准备贺仪,自己则抓紧时间和吴南一起完善地图和海图,连夏王府都没有去。 元嘉在这方面并没有吴南的天赋,但是计算能力足够强悍,两个人合作下来倒是事半功倍。易雪峰这方面就不行了,只能在边上干看着,拿着手头得到情报分析。岛屿、远洋运输、药田种植、人口迁徙等等,哪一样都不是小事情。 云州庄子这边又被人给盯紧了,这一波的麦子刚种下去,就有人想着法儿想从庄户手上换,被庄户们给骂跑了。 庄户们不认别的,就认谁能给他们吃饱饭。元嘉对他们做的可不仅仅是吃饱饭的问题,现在庄子大院的屋舍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也是因为元嘉当时没多大要求,才会这么迅速。 新建的这些屋子里,不仅有一家杂货铺,专门出售一些日常用品;另外分发一些基本的防止疫情的草药,如果谁家有人生病了,也可以到这里来找大夫,一般的小病都可以搞定;还设了课堂,谁都可以进来听,也不讲什么高深的,只是认几个字,会简单的算数,讲一些基础的卫生常识。 以上这些都是庄户们的福利待遇。这些措施被其他人知道了,虽然心下不赞同,但是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庄子是元嘉的,元嘉说怎么整就怎么整。夏王妃作为长辈倒是可以说上一两句话,但是种粮还指望着元嘉呢。尽管王府已经拿到了水稻的良种,但是麦子呢?还有品种更多的草药呢? 夏王妃连背后都没多说一句,夏婷婷咕哝了一句“没规矩”,还被罚抄书。 夏婷婷的状态很不好,自从那次被丢到城墙下之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祠堂不是什么好地方,除了最基础的生活设施之外,只有满满的排位,和抄不完的家规。 后来夏睿渊被放了出来,她也跟着一起出来,但是她却一直在那个梦境里面没走出来一样。到现在,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喝了再多压惊的药都没有用。她的脸色惨白,再上好的粉也无法掩住她的黑眼圈。偏偏,王府里面没有人替她说话,连跟着她骂人的都没有。 元嘉“没规矩”,但是夏王府在得知元嘉回来之后,还是派人来请了。 易雪峰出面回绝:“主人家舟车劳顿,身体微恙,暂时不宜外出走动。”别人是不知道,夏王府可是清楚得很。这位各种来去自由,什么舟车劳顿,完全是扯淡。 得到回复的人不敢多说什么,连探视的要求都没敢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去禀报。 易雪峰送走了人,回到已经被地图占据了的书房,问元嘉:“元少的身体打算哪天康复?” 元嘉的工作告一段落,这会儿正在站起来活动活动,闻言眉头一皱:“看心情。”反正他也不认为夏婷婷会欢迎他。 相对而言,吴南的暂离,元嘉还打算当件事情来做的。 要说元嘉现在最缺的,绝对不是钱,也不是粮食,而是人口。 吴家一族人,相对于整个西南来说,并不多,但是对于元嘉来说,人绝对不少。樊家的发展根深日久,组成太复杂。哪怕将来樊浩轩将樊家握牢在手上,对于元嘉来说掌控力肯定不如自己手头上的人。 光靠着收留流民,发展速度肯定要慢得多。如果有目标的迁徙肯定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吴南临行前,元嘉再度郑重交代了一句:“若有人要跟随,多照应一把。”多拐一些人来! 吴南随意一点头,扣着易雪峰的手有些难分难舍:“哥~” 易雪峰则因为想到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养父母,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是拍了拍吴南的手背:“路上多加小心。” 吴南很不满意,但是左右看了看人太多,单单护卫的队伍就有百人,他也不好多表现什么,只是一双美目里面透着精光。 元嘉看着神思恍惚的易雪峰,心里默默点蜡。 送走了吴南,整个庄子上的节奏也缓了缓。樊府的管事也找到机会上门,拿着各种事情向元嘉汇报和请示。总体来说,汇报的事情多,请示的事情少。 樊家那么大的家业,多少年传承下来,早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有关于请示的部分,也就是一些农桑之事。 樊家早前对樊浩轩竟然娶了个契弟十分不解,当时没人说话的原因有一小部分是因为樊浩轩还挂着族长的名头,最主要的原因也是没人将樊浩轩放在眼里。 然而,随着樊浩轩的势力一点点显现出来,樊家几个有心取而代之的族老一个个都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鲁家这一支人,是放在明面上的,一直是给家主一家打理庶务的。这个大家都知道。但是,樊浩轩这回在曲阳城一下子拿出来的那么多兵,简直就像是在几个族老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一样。 樊浩轩之前跟着夏睿诚去剿匪的时候,出了的那些人马,他们虽然不知道来源,但是也在意料之中。怎么说樊浩轩也是樊家族长,总有点后手。可是几万的兵马,这是后手能说的吗? 他们现在心里面庆幸,当时表现并没有太强硬,否则真撕破脸了,光凭着这些兵马,他们就讨不到好处。 没错,良种他们是拿到手了。但是摆在面前的问题,除了个夏王府一样的还想要更多的优质种粮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原本只以为是个流民的元嘉,竟然是有真本事的! 还是超出他们想象之外的真本事! 这样的人和樊浩轩在一起,还真说不上是攀附。在元嘉越来越多的能耐曝露出来之后,整个樊家从上到下对元嘉的态度都重新摆正了。像是元嘉回到云州的时候,如果樊浩轩不在,他是不住在樊府,而是住在自己的庄子上,这种不合规矩的作法,没人敢到他面前叽歪。元嘉在庄子上采取的措施,他们不明白,但是也有不少人挑了几个庄子开始试行。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哪怕是一种对元嘉的示好,也是有利可图的。 樊家的消息比庄子上要灵通许多。管事汇报完工作之后,就将这回夏婷婷的结亲的那户人家给扒了个干净。 “谢家虽然不如何显贵,但是家风严谨。谢大少爷也是出了名的才子,如今在夏王跟前做事,颇得重用。” 严谨好啊。元嘉脸上微微松了松:“谢家主母如何?” “自然也是极端庄守礼的人。” 端庄守礼,这个最好了。夏婷婷嫁过去了之后,可以预见什么骑马之类的活动可以拜拜了。以后她身边跟着一群的丫鬟婆子,而不是一群私兵,能翻腾出来的浪花也小很多。 元嘉心情好了点,过问了一下礼品单子。 管事早有准备,直接就拿了清单递上。 元嘉看着长长的礼单折算成银钱……还是不折算了,会心塞。 管事走了。 元嘉想着过不了几天就得去夏王府,心里面又不痛快起来。因为世道不太平,夏婷婷和谢大少的婚事直接就是下定之后,再过半个月就完婚。 下定他可以不去,正日那一天他却是要去的。 易雪峰看元嘉这副样子,开解道:“元少何必烦心呢?元少不仅在婚礼当天该去,下定的那天,元少身为兄长,也理当前去才是。” 兄长?!元嘉愣了愣,眼前一亮。樊浩轩是夏婷婷的表哥,因为被收养的关系,夏婷婷一直是叫樊浩轩二哥。他和樊浩轩成亲了,那夏婷婷就该叫他二嫂……呸! 好吧,称呼问题先放到一边。大场面上,容不得夏婷婷翻脸,但是就他来看,夏婷婷这小姑娘是沉不住气的,嗯……元嘉勾了勾嘴角:“易管家的提议很好。”死丫头片子,到时候不知道还能不能找找夏王的麻烦。 元嘉被易雪峰拓宽了思路,顿时就不感到糟心了。中间还有些时间,两个人又去了一趟饶城。 就近的两个岛屿和几个小渔村,鲁安已经安排起来了。 海盗控制的地方,哪怕是小渔村也是极隐蔽的,别说外人,就是当地人也不太知道路。 鲁安说道:“安排了一些人在渔村,养珍珠。那地方没那么多人,海盗也找不到。”其实鲁安是想说,周围的海盗已经被这位都清扫光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新的海盗出来。周边适合当海盗据点的地方,全都在元嘉的控制之下,再远一点的地方,人家过来也不可能就为了抢几个破渔村。 鲁安看着元嘉的眼神有些复杂,崇拜、敬畏……等元嘉和易雪峰离开后,他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比元少还壮实一点……”可是打海盗?不,他还没活够。。 第八十四章 添堵 84_84465人,有些时候思路挺奇怪的。 像元嘉和夏婷婷,不止是元嘉看夏婷婷不顺眼,夏婷婷也对元嘉没有好脸色。 元嘉成亲那会儿,夏婷婷还在跪祠堂,就是没跪祠堂,夏王府上的老大夏王也没到场。这几乎已经可以算是表明了夏王府的态度了。 但是,夏婷婷定亲前夕,元嘉连拜见长辈都没有,这又不由得让夏婷婷暗恨。 这会儿元嘉倒是来了,夏婷婷一张涂了厚妆的脸上看不出变化,但是一双眼睛就跟淬了毒一样。 元嘉送了一斗珍珠过来。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正圆、强光、珠宝级。这一斗珍珠最大的有拇指大,小的也和小指大小。 女人对珠宝毫无抵抗力,夏婷婷一边眼中泛光,一边几乎要咬牙。那张脸扭曲得,元嘉都怕她把妆给崩裂了。 元嘉这种珍珠不知道有多少。别说是海盗的仓库里,就是一般的海盗家庭,多少也有一些珍珠之类。 “我一个男人,也不知道妹妹欢喜什么式样的,索性早点送过来,让妹妹自己做罢。”元嘉喝着茶,说得很客气,一张笑脸上满是真诚。 夏王妃这样的阅历都没看出元嘉的作伪,还在想元嘉到底是大人了,没将夏婷婷一直记恨着。她笑道:“你啊,就是躲懒。” 元嘉又从管家手上拿了个盒子,递给夏王妃:“这是给姑母的。” 盒子不大,甚至没有多精致,夏王妃打开一看,里面有五颗珍珠,每颗都有龙眼大小,颜色还不一样。白金黑紫粉各一。饶是夏王妃见多了奇珍异宝,这一下也不由得愣住。 只要是女人,就没有对珠宝不心喜的。 元嘉等夏王妃把盒子合上,才说道:“偶然得到的。想着这样的珍珠也只有姑母才能压得住。”其实很多珠宝都得看人看年龄,像夏婷婷这种小丫头片子,说实在的,大珍珠戴出去还真不像样。 夏婷婷的首饰自然有人打理。她倒不是眼红夏王妃得到的那几颗珍珠,也没有看中珍珠的价值,而是她本来觉得那颗粉色的挺好看的,想要来做个簪子,现在被元嘉这么一说,就完全封死了她的路。 元嘉这是明说了,东西是给夏王妃的,和夏婷婷这个马上就要出嫁的女儿没半点关系。 在夏婷婷看来,东西她要不要是一回事情,元嘉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元嘉也是吃准了夏婷婷这点小心思。拿几颗珍珠给夏婷婷添堵,他有钱,乐意!反正他和樊浩轩两个大男人,也用不到这些东西。 要说珠宝,他还真不缺。前朝遗宝的那些个箱子,他找时间全都打开看过了,里面的珠宝数量占得比例不多,但也有大大小小好几箱,全都是精品。当时他们从济州一路往西南,沿途从流寇盗匪那里搜刮的不少,再加上油水更足的海盗那里缴获的。他也就是不方便拿出来罢了,否则绝对闪瞎人眼。 夏王府的效率很高。夏王妃的那五颗珍珠很快就做了出来,夏婷婷的也做了两套,还剩余不少。 夏王妃不顾夏婷婷难看的脸色,说道:“给你,你就收着。你就是不喜欢,到了谢家之后打点也是需要的。”做人媳妇不比在家做女儿。夏王妃看着夏婷婷的这副样子,原本觉得自家的女儿哪怕有些不对的地方,也是千般好的;现在看看却是有了问题。不过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夏婷婷嫁的是夏家嫡长,总有熬出头的时候。 夏婷婷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 不提夏王妃对夏婷婷私下里有多少交代。元嘉却是不方便久留,就算他和樊浩轩成亲了,性别依旧为男。定亲成亲这类事情,永远是女人唱主角。他也就象征性地跟着世子夫妇两个搭了把手,帮着算了算账,点了点物品之类的。 不说世子妃,就是夏睿诚也是第一次有人看到,有人能将账目做得这么清楚又这么快速的。 世子妃本身就管家,对庶务方面很了解。她这段时间以来,虽然跟着夏王妃往元嘉的庄子上没少跑,听多了各种对元嘉的溢美之词,心里面也就是觉得元嘉这个人心善。至于种地的能力,哪怕元嘉拿出那么多良种来,但是在世子妃这个层次的人来看,一个当家人去做老农的活计,也不是正经事。 至于夏睿诚倒是和元嘉见过几次,平时和樊浩轩私下相处的时候也不是没谈论过元嘉。但是架不住樊浩轩一谈起元嘉的时候,不仅满口都是各种好,还听不得一点不好。从樊浩轩处得来的信息,对夏睿诚来说是没有参考价值的。 现在看元嘉露了这么一手,两个人倒是刮目相看了。不管怎么样,元嘉是有真本事的,就算没有那些庄户或者樊浩轩口中说得那么好,但也值得看重。 于是,两个人就把元嘉的表现有意无意地跟夏王和夏王妃说了。 如今夏王府内事情烦多。夏王那边扯了旗子,尽管眼下暂且按下的兵事,但也不是没其它小动作,这些事情往往考虑得更精细。 夏王妃那边就更加不用说了。本来年底就是非常忙碌的时候,如今夏婷婷的下定和婚礼几乎是挨着一起来,人几乎忙到飞起。 夏睿诚夫妇不是乱说话的人,身为长子长媳,两个人的性格都十分稳重。 夏王对元嘉还是有一分顾忌,但是夏王妃可没有,当下就把人抓了来帮忙。 元嘉回家不到两天,就从一个象征性的帮手,变成了主要负责人之一。夏婷婷知道之后,眼前几乎一黑。没什么事情能恶心得过,让自己极度看不顺眼的人来操持自己的婚礼了! 听完夏婷婷的话,夏王妃也是一拍桌子。她最近忙得上火,脾气自然不好:“不让元嘉帮忙,你倒是争气一点啊!眼下那么多事情,让娘找谁来做?” 夏婷婷还从来被没夏王妃这么说过,当下眼圈一红,就落下泪来:“我不争气,还不是你和爹教的!”说完,一跺脚就转身走了。 身边的丫鬟行了礼就追了出去。 夏王妃抚着胸口,一阵发闷。 对元嘉来说,这些事情不过是小事,他都做惯了的。 就是在平时,元嘉现在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 樊浩轩见不得元嘉劳累,拿了一斗珍珠出来给他。 元嘉莫名其妙:“怎么了?”珍珠他有很多。 樊浩轩递了递:“别看那些账本,打弹珠玩。” 元嘉:“……”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打弹珠什么的…… 樊浩轩把珍珠往床上一倒,再把元嘉往上面一拉:“来!” 元嘉:“要挖坑的。” 樊浩轩把被子拿过来,做了各种陷坑。 半个时辰后,元嘉被抓走泡药浴:“等等,我就不信赢不了你!再来一局!”打弹珠这种事情,他还是第一次玩,以前就见别的小朋友玩过。没想到那么幼稚的事情,还真的挺好玩哒~ 樊浩轩把怀里不安分的人反手打了一下屁股:“先泡着。别乱动,洗头。” 元嘉枕在浴桶边上,这会儿倒是安静下来了:“夏婷婷明天就定亲了,你回来不?” 樊浩轩想都没想:“回,跟元元一起。”定亲那天肯定人多眼杂的,他得在场给元嘉撑腰,防止别人说元嘉闲话。 元嘉嘴角提了提:“嗯。” 樊浩轩低头亲了一口:“等她定亲完了,元元还是来曲阳吧?”元嘉这样两头跑,总没有在一处来的安心。 元嘉回亲一下:“好啊。不过到时候要是夏王和夏王妃不放人,你负责搞定。” “嗯。”樊浩轩应下了,才觉得不解,“他们干嘛不放人?”元元是他的,姑父姑母凭什么不放人? 元嘉笑了两声:“当然是因为我厉害啊!” 樊浩轩看着元嘉得意的笑脸,突然说道:“好久没给元元按摩了。” 元嘉不解:“不是每天都按吗?”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还真没落下过。这个人不管忙到多晚回来,也会给他按一按腿。 樊浩轩伸手进浴桶,沿着腿开始揉搓。 元嘉坐在温热的浴桶里面一个哆嗦,立刻就察觉出樊浩轩的手法不对,一抬头,果然看到樊浩轩微红的眼睛。他缩了缩:“泡……澡呢。”这个“按摩”的话,两个人好像是很久没有了。 樊浩轩的视线盯着颜色深沉的药液,看着里面若隐若现的白皙身体,手上就有些控制不住,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低沉暗哑:“嗯,所以先按按。” 等到元嘉洗完澡了之后,整个人都趴在床上,没脸起来。他为啥辣么……饥渴? 樊浩轩对元嘉的这个姿势不是很满意,手还在元嘉身上流连忘返,嘴上却说道:“元元别趴着睡。” 元嘉偏头瞪他一眼:“躺着不舒服。”让他先趴一会儿怎么滴了? 樊浩轩都不用想,直接就把元嘉拉到身上抱着:“那就这样吧。” 元嘉看了看两个人的姿势,咕哝:“以前都是你在上面。”不过好像确实比直接趴在床上舒服,元嘉略微觉得有些怪,调整了一下姿势。 樊浩轩倒抽一口冷气,立刻抓着元嘉不让动:“别动。” 元嘉感到身下人的变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自己对樊浩轩的影响那么大,心里面的高兴几乎变成了一个个小泡泡溢了出来。 然后,元嘉冲动了。他用腿蹭了蹭。 樊浩轩身体力行地给元嘉上了一课:冲动是魔鬼。 第二天,夏王和夏王妃等来了樊浩轩:“元嘉呢?” 樊浩轩:“累倒了,在家休息。” 夏王和夏王妃:这是在怪他们给元嘉太多活干? 樊浩轩:没错。。 第八十五章 热烈欢送 84_84465元嘉是累倒了,但是在这场合上,他既然已经做了前半段,就没理由不来这里走过场。当中途樊浩轩去把元嘉接过来的时候,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元嘉的虚弱,纷纷对之前元嘉和夏王府的关系重新做了评估。 虽然这大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元嘉与夏婷婷和夏睿渊的冲突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后面又有几次近乎不给面子的行为。云州城内的这些贵人们,全都等着看好戏呢,没想到…… “这是和好了?” “嗤,再怎么厉害在西南到底没跟脚,还不是得服软?” “别这么说,这元嘉是个聪明人。” “是啊,最起码现在道理上没什么错处,就看夏三姑娘的了。” “呵呵,夏三姑娘是能忍得住的脾气?” “谢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不是请个祖宗回去供着么。” “人家只要一个夏姓就行了。再说,你以为谢家就是个软柿子?” “再怎么软柿子,也没由得一个小姑娘拿捏。” “这都被关了大半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改点性子,否则嫁过去了日子可难过了。” “都多大年纪了,还改性子?” 元嘉就是从门口到净室那么一小段路下来,耳朵里就听满了各式议论。这直接在夏家就这么谈论开来,可见夏婷婷确实不受人待见。 元嘉来了,樊浩轩也不出去待客了,直接就在净室里面陪着:“再睡一会儿吧。” 元嘉也是勉强撑起的眼皮子:“唔,一会儿叫我。” 夏睿诚找过来,本还想让樊浩轩出去招待一下客人,结果直接就对上了樊浩轩的臭脸:“元嘉怎么了?”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直接就看着很虚弱的样子? 樊浩轩不耐烦道:“累了。” 夏睿诚到底是看着樊浩轩长大的兄长,硬是从樊浩轩的两个字中听出了一点隐秘的欢喜,顿时就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叫人来守着院子,你跟我出去招待客人。” 樊浩轩拒绝:“不,我得守着元元。” 夏睿诚瞪眼:“在家里,还有人会拿你元元怎么样?” 樊浩轩的脸色冷了下来:“元元是我叫的。还有,‘家里人’直接派兵去围了我家元元的庄子,还……” 夏睿诚一头冷汗,不等樊浩轩的“还什么”出来,直接就扭头跑了。虽然现在夏婷婷和夏睿渊都改了一些,夏婷婷今天也绝对没空出来作妖,但是夏睿渊呢?他们身边的人呢?樊浩轩还是留在元嘉身边的好。说起来,元嘉今天这副样子,樊浩轩那小子是故意的吧? 夏睿诚没空多想,就出去招待客人了。 元嘉也就一觉安心睡到了仪式开始前,略微收拾了一下就出来走了个过场。 婚礼当天也是一样。出人意料的是,梅十二也过来露了一脸。 梅家在世家之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多少年以来,几乎外界的变化根本就没有影响到梅家分毫,谁当皇帝的事情梅家根本就不关心。反正只要没人主动招惹梅家,梅家就以这么一种安分守己的态度存在。 现在夏王的心思谁都明白。在这场合上面,梅十二前来,这是说夏王竟然拉动了梅家? 众人心中的念头才刚刚升起,下一刻就见梅十二往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走了过去,脸上的表情也真诚了一些。 梅十二这次来,当然是船的情况。不过眼下人多眼杂的,梅十二也不方便详谈,只是说了两个人订的包括大船在内的船队已经在盘龙镇靠岸,随时可以过去看。如果有什么特殊需求,可以直接在盘龙镇修改。当然,船队还不齐全,还有五条辅助的船在生产加工。 元嘉对梅十二的工作效率表示满意:“十二少费心了。不知道我那些船的改装怎么样了?”海盗船的速度基本都没问题。元嘉的意思是将海盗船,尤其是其中比较大的几艘用来做沿岸运输。 两人都知道这是一笔长期生意。在海船方面,在西南这个地方,几乎是被梅家垄断的。船只的磨损很大,除了改装之外,还有后期的维护保养。虽然单笔收入远远不及一次性买船的费用,但是细水长流下来,其中绝对有利可图。 梅十二也知道元嘉的意思。卖出去的几条船几乎就没怎么赚钱,如果在别的地方捞不回来的话,他大概会被骂死。 对元嘉来说,心存芥蒂的梅家也不会是一个长期友好的合作伙伴。既然已经占了便宜,那么适当的退一步也是必要的。 婚礼当天的梅十二吸引了大部分的视线,而之后梅十二婉拒了夏王府的安排,住进了樊府之后,让众人心中的揣测更上一层楼。 对于夏婷婷出塞/出嫁,若是夏婷婷跟他没过节,元嘉还能对包办婚姻表示一点同情;但是当前提不存在,尤其是确知了夏婷婷将来的日子会过得很憋屈,元嘉的心情就很爽快了。 梅十二来找元嘉的时候,元嘉刚卜完一卦。 看到摆在元嘉面前的六个铜板,梅十二的眼神一闪:“十二打扰到元上师了。” 铜钱,是一种很基础的占卜工具。最简单的,抛正反面之类的,谁都会玩两下。像元嘉现在这种身份的,根本就用不到铜钱。最起码梅十二身上基本就不会带钱,最多也就是带几个打赏用的小玩意儿之类。 元嘉收好铜钱,从书桌上的层架上拿了一份厚厚的纸,邀请梅十二到旁边茶桌那儿坐着。 跟在边上的乐水,早就已经取水煮茶。等两个人走到的时候,刚好可以喝。 元嘉摆了摆手,乐水直接就退了出去,到边上耳房里守着。本来他该在门外的,不过元嘉说现在天气冷了,还是在耳房好了。耳房也做了点改建,只要有人经过,耳房的人肯定能先看到。 梅十二开始还不知道元嘉手上那一叠是什么,但是等元嘉拿给他看了之后,他就明白了:“契书?” 元嘉喝了口茶:“嗯,有些事情还是先小人后君子,咱们的合作机会还多,趁着有空先拟了几份草稿,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的,以后直接就照着办好了。出了问题也好解决。” 如果换了在这里的是梅十九和梅廿一两个,说不定直接就嘀咕了,这是不信任梅家吗?但是作为已经独自处理生意多年的梅十二却是看到了这些契书的价值。 元嘉说的需要修改也不是说的客气话,而是真心实意的。他原先的工作接触的各种公司类型比较多,现在的草稿上面只是最基础的那些内容,但是每一个行业都会有些特殊的地方需要加以规范和说明。 梅十二仔仔细细地将契书一条条看完,先没有提修改的部分,而是将一些不懂的问题先问清楚。 这么一问一答,等到解说完,已经到了晚饭时候了。 元嘉留梅十二晚饭。 梅十二干净利落地吃完,直接就道:“十二回去好好考虑,明天再来找元上师商议细节。” 元嘉也没心思继续工作,他还得去曲阳城,希望今天樊浩轩回来的晚。 樊浩轩今天回来得确实晚了一点,但是比元嘉稍微早了一点点。 樊浩轩觉得晚饭没有元嘉陪着一起吃,有点不嗨森;于是就看一眼元嘉,吃一口饭。 元嘉翻了个白眼:“端着饭碗干嘛,出去坐在桌子上吃啊。”今天和梅十二商议地太入神,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泡药浴的时间,现在正泡着。药浴的味道又不好,浴室里面各种水蒸汽什么的,干嘛看着他下饭? 樊浩轩坐在小板凳上:“军汉没那么多讲究。”当太子亲卫的那几年,什么样的任务没出过?不过是端饭碗罢了,私下里哪有那么多好讲究的? 元嘉也不劝了,只是将今天做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樊浩轩今天就着“下饭菜”,多吃了一碗饭。 樊浩轩刚吃饱,不能马上洗澡,难得和元嘉不一起洗。 元嘉被快速塞进被窝。在云州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在曲阳城就能明显感觉到天气转凉了。 等樊浩轩钻进被窝的时候,他交代了几句注意之类的。 元嘉好奇:“京城是什么样的?”大定朝现在衰弱,但也有过强盛的时候,哪怕是现在,听着往来的那些人谈起京城的时候,也是一派向往之色。 樊浩轩没那么多文艺细胞,对京城的描述平板无奇:“京城比云州冷。”低头看元嘉等下文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现在该下雪了。” 然后呢? 然后,没有了。 元嘉揪住樊浩轩腰侧的软肉捏了一把:“还有呢?” 樊浩轩抓住元嘉造反的爪子,放手心里把玩:“还有没什么了。和云州差不多,就是达官贵人多一些。嗯,我觉得咱们曲阳城就是小了一点,不然比京城还好。” 元嘉明知道樊浩轩这是拍马屁,但还是被取悦了:“太假。”哪怕他有着后世的眼光,但毕竟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胜过一个百年都城,无数人的心血? 樊浩轩眉头一皱。他这话里面最起码是有一半真心,不过想想元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怎么逛过曲阳城了,也能够理解:“等过完年,咱们好好逛逛曲阳城。” 这算是约会邀请吗? “好。”。 第八十六章 过年 84_84465把夏婷婷嫁了出去之后,夏婷婷的归宁之类,樊浩轩带着元嘉去走了个过场,接着就是过年。 这是元嘉穿过来后第一次过年,也是樊浩轩回归西南之后的第一次,更是两人相遇后的第一次过年。 无论对于元嘉樊浩轩这对契兄弟,还是对于夏家来说都意义非凡。 更加觉得意义非凡的是樊家。 樊浩轩一直没有整合整个樊家的势力。 几支势力庞大的分支,对樊浩轩的态度从一开始的不理不睬,到现在的小心翼翼,其实用时并不久。 分良种的时候,元嘉递了一次梯子,给樊家划了一部分。 现在樊浩轩召开宗族大会,那些人想着……其实也没什么可想的。摆在他们面前唯一的路,就是重新依附嫡支。 情势比人强。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个乱世之中,姑且不论他们谁都不服谁,就是他们拧成一股绳,也随时有覆灭的危险,更何况,这些还比不上樊浩轩近期拿出来的。 樊浩轩对他们这些人并没有所求。归附自然最好,不归附也没什么损失。 更何况,其他人还动起了小心思。如今这位族长可是娶了契弟的,两个人还恩爱非常。万三少爷那一记拍在马腿上的马屁,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将来怎么样谁都无法预料,但是就目前来看,断时间内这两位是不会有子嗣的了。没有子嗣,那就得从分支过继…… 对于这次宗族大会,老家伙们心里面想的最重要的就是这过继的问题,来之前还都给自家适龄的小孩儿做了特训,要是被那两位看中了,岂止是一步登天的问题。 结果,樊浩轩在带领族人祭祀完毕之后,说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过继,而是直接铺开了一张海图。说是海图,可是并没有航线之类,只是显示了一个海岛。 元嘉出面将海岛的情况说了一下,还展示了一些从海岛上取的样品,包括泥土、水、各种植物、一部分动物皮毛、甚至还有几块矿石。 这一样样将一些有见识的樊家人,弄得眼睛都红了。 一个个问题到了嘴边,想了想还是先汇总到了几个老人口中。这几个老人也厉害,一大把年纪了,连路都快走不稳了,还是思路清晰,而且显然记忆力也不错。不过樊家对海洋认知的匮乏,属于先天性贫弱。毕竟这片土地上的传承上千年,也就出了一个梅家。 迁徙! 这两个字谁都没说出来,但是从接下来的谈话中,几乎已经是默认了的事情。 随员的种类要列清楚,尤其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岛要在短期内改变成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非常不容易。各种匠人的绝对不能少。 元嘉刚穿过来的时候,几乎整个济州城内都很难看到匠人。但是樊家作为大族,有一半根基还在西南,匠人之类都是家养的,对他们来说这不成问题。 接着就是劳作的苦力。这个也不是问题。作为一个大家族,兵未必能拿出多少;但是无论在任何时候,苦力或者奴仆的数量是绝对不会少的。 几个老家伙也不是什么冥顽不灵的人,随着认同的产生,他们也发挥出自己的才能和经验,弥补了许多元嘉和樊浩轩没有考虑到的问题。 一场宗族大会持续了三天。三天后,几位族老和几位宗族内有一些影响力的人主动留了下来。一直过了十天,这些人才从樊府出来。 过继之类的事情,早就被他们抛诸脑后。族人的迁徙才是摆在面前的重中之重。如今大定这潭浑水已经快死了,就算打上几年新朝建立,也是一个破茅草房。还不如现在趁着还没有多大损失的时候,就战略性转移到外面去。那个岛上几乎什么都不缺,地方也足够大,安稳发展,不愁没好日子过。 退一万步来讲,除开那些想着建功立业之类的人;宗族里面其实有很多人还是向往着安定的生活,如今这种随时会颠覆的感觉并不好受。 于是,在元嘉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要元宵节了! 身为大老板,竟然整个年节都在工作中度过,简直太爱岗敬业(╯‵□′)╯︵┻━┻ 元嘉不开心。 梅十二已经先行一步去盘龙镇。他原本还寄期望于能够体验一把元嘉的来无影去无踪。但事实上,他差不多直接就被樊浩轩的冷眼瞪了出去。 梅十二觉得自己略没出息,但是樊浩轩的冷眼看着就让人背脊发寒,这一定不是他的问题! 十四那天,元嘉和樊浩轩准时出现在盘龙镇外,被一早就等候在镇外的梅十二迎进了镇子。 大概是过年的缘故,盘龙镇上看不到太多的人。镇子中心纵横两条大街,此外都是一些小巷,和别的镇子没多大区别。 梅十二对盘龙镇也不怎么熟悉,所以负责介绍的是盘龙镇的镇长梅成周:“现在人少,外客都回去过年了。平日里那才叫热闹。” 元嘉看了一眼这位梅家的分支族人,问:“都是来订船的?” 梅成周微微抬了抬下巴:“是。整个大定,就没有比咱们盘龙镇更好的船!” 梅十二在边上笑笑,没说话。 元嘉和樊浩轩对视一眼,也没说话。 梅成周突然反应过来,身边的这三人到底是什么人物,自己今天这话绝对是说大了。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所谓的全大定最好的船,其实都是梅家嫡支那里玩剩下的。而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直接就从梅家订了一个船队。要知道往年梅家嫡支几乎从来不对外卖最新型的船! 就算这些都不提,光是这位元上师派人送来那批海盗船……要不是他们的师傅胆子够大,差点都被吓成蛇精病好嘛! 身为梅家人,海盗船还能认不出来吗?这么多带着血迹的海盗船,这绝对不是杀上几个海盗能办到的。盘龙镇靠海,现在是威名在外,没有海盗还撩虎须;但是谁都有个落魄的时候,早年镇子还没起来,他们那些老一辈的人几乎都跟海盗拼杀过几场。 没过多久,马车就来停在了一个小码头前。 一座石桥将镇子的东西分成明显的两部分。站在桥边,就能看到一个个桥洞,许多大人小孩都撑着摇着一条条小船。停靠在码头边上的船,很精致,相形之下也要大一些,但是大得也有限。河道小,没办法。 梅成周清了清嗓子,将刚才有些忘形的得意收了回来,继续带路:“到了镇东,咱们就得走水路了。几位小心。” 梅十二常年在海上跑惯了的人,一艘河里面的小船自然不能让他的脚步有一丝浮动。 樊浩轩常年习武,下盘也足够稳当。 梅十二本来想去扶一下元嘉,却发现樊浩轩直接就把元嘉打横一抱,足尖轻点就落到了船头,小船连晃都没晃一下。 梅成周看得哑然。 船在水上面,不管怎么样,因为风和水面的关系,都会有些晃动。但是樊浩轩那一下不仅将船几乎固定住了,整艘船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吃重,这份功力……梅成周一直在大定,又是做的船只生意,各方面消息灵通,知道这位爷在京城的时候就有各种威名。当时还以为是别人看在太子的份上,或者说樊浩轩的高手之名,前面还得加上“青年”两个字。现在看来,人家是名符其实的啊。 梅成周摸了摸鼻子,算了,不想了。在这几位面前,他算个什么?当下,他就拿起撑杆一点,小船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速前进。难得的是,船还很稳当。 樊浩轩一进船舱,就把元嘉抱在自己腿上做好,又拿了一条毯子出来盖在元嘉腿上。 元嘉看到梅十二的扇子又要折断,解释了一下:“早年腿上有伤,受不得寒气。” 梅十二忍了忍将折扇收进袖子,手指跟着缩进去,搓了搓。元嘉腿上有伤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好歹他们还在海上一行了一段时间。但是,他总觉得就算元嘉腿上没伤,樊浩轩也会这么对元嘉。 这对契兄弟的感情果然很好。 樊浩轩果然将他梅十二视若无物…… 梅十二的手指头又搓了搓。 接下来,船上就只有梅成周介绍的声音。船舱里的三人都只是偶尔附和两声,元嘉还会问上两个问题。 元嘉的兴致颇高,这地方有点像他以前旅游过的江南水乡,河道绵密。 元嘉只感觉到没过一会儿,船就靠岸了。小船直接就驶进了一个巨大的船坞。伴随着“笃”地一声,梅成周说道:“到了。整个镇上就这么两个船坞能放的下那么大的船了。”也亏得是过年的时候,否则还真不好藏。别看如今世道那么乱,可是富贵人家照样不差钱。要是被他们看到了,来找他订一样的船,他上哪里变出来给他们? 小船有顶棚,大船什么的,因为停放的方位关系,正好被顶棚给挡住了。樊浩轩照样抱着元嘉下船,然后元嘉一抬头……这货是万吨轮么? 刚才能够容纳下四个人还略微宽敞的小船,在对比之下,简直跟个小蚂蚁似的。。 第八十七章 船队 84_84465梅十二看着众人的表情,心里面的得意却没有维持太久。 梅十二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 梅成周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艘大船了,脸上的表情还是充满了狂热。这是一种匠人对更高技术的追求。 樊浩轩的眼神很冷静。他的大半注意力一直是元嘉身上。当然,作为樊家家主而言,他不需要知道这么一艘大船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他只需要知道该怎么去运用它就可以了。 元嘉的表情是梅十二最关注的。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相处,对梅家来说,元嘉的存在价值比樊浩轩这个樊家的家主更高。毕竟,樊家有的,梅家也不差。但是元嘉所拥有的能力,却是梅家没有的。 梅家的版图很大,常年在海上跑的人,难免会遇到一些奇怪的危险的事情,如果有元嘉这样的人加入,梅家绝对奉为上宾。可惜,现在元嘉显然已经是樊家人,虽然利益没有冲突,但是显而易见,元嘉是不可能加入梅家的,也不知道元嘉愿不愿意收徒弟? 当然,这只是梅家最理想化的打算。现在梅家只是在向元嘉示好,也在向元嘉展示实力。 可是元嘉的表情很奇怪。一方面确实是被大船给震撼了,另一方面那种震撼更像是面对一种制作精良的古物。 元嘉的感慨也证明了这一点:“它很美。” 在元嘉的眼中,这样的大船是美的,也仅止于此。 梅十二的手指搓了搓,又停了下来,忍不住眼露疑惑。一般人看到这样的大船,除了惊叹之外,剩余的反应就应该像梅成周和樊浩轩那种。他踩上跳板,走到甲板上。 作为以货运为主要目的的大船,其实并没有多么精美。在梅十二眼中,和美什么的,完全没有半分关系。元嘉,到底是什么来路? 梅十二一边心里面想着,另一边却完全没有影响到他的解说。 樊浩轩和元嘉都仔细听着梅十二对于船只各个部位的说明。一圈转下来,已经到了中午。 午饭是直接在船上吃的。梅成周安排了人给送了过来。 饭后,稍事休息,直接就是在船上的房间里。 虽然是货船,但是给船员准备的房间也不少。地方小,所有的家具全都固定住,也没有其他的诸如被褥之类的东西。 反正也没准备午睡,元嘉只是拿了两个坐垫出来。 樊浩轩在小房间里,东敲敲西摸摸,不一会儿就将大致的情况了然于心。 元嘉懒洋洋地拿着一张纸,试着画大船的结构图,左一笔右一笔地漫不经心,没一会儿就将纸笔随便一扔:“材料太差劲了,能够做到这样大概也是极限了吧?” 梅家的造船技术水准确实比他见过的其它船只要厉害。但是在材料运用方面,却未必比大定高明多少。 樊浩轩凑过去看了一眼:“材料的话,刚才看过的那些铁件,我打的就比那些好一些。” 元嘉瞪眼:“你还会打铁?”除了生孩子和做饭之外,还有什么是樊浩轩不会的吗? 樊浩轩亮柳叶小刀:“这种程度的我还打不出来。”现在元嘉身上的那把匕首也不是他打的。可惜他当时太匆忙,自己打造的大部分东西都在京城没带出来,得找机会开炉给元嘉打点什么带着。 元嘉对柳叶小刀印象深刻,绝对的大师级工艺。不过他心里面明白,有这样手艺的人是不会去给一艘船来打造零件的。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一艘船,尤其是海船,得用到多少金属构件啊,全手工打,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堆人打也能打到天荒地老吧? 就算樊浩轩“自曝其短”,在元嘉看来也是:“哥,你好厉害。” 要不是场合不对,樊浩轩恨不得直接将送到口边的元元一口吞了,现在无奈只能亲了两口:“别闹。很多习武之人都会打铁。” 说是打铁,其实也不全对。确切的说,是指打造武器。 而樊浩轩所指的习武之人,其实都是一些跟他水平相差仿佛的。高手之间,同样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越往上,提升越难。 元嘉在这里问了个幼稚的问题:“传说中,高手不是应该飞花摘叶皆能伤人的吗?什么无招胜有招,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樊浩轩顺手捏了一把元嘉的屁股:“都哪里听来的?拿片树叶子跟拿一把钢刀对打,能一样吗?” 元嘉不能跟樊浩轩说武侠小说,只能催着他继续讲。 “刚开始习武的时候,其实没有多大差别。但是越厉害,对武器的要求也就越高。像是给我打造柳叶小刀的名师,一年也未必能打好一把。有幸能从名师那里求到武器的,总是少数。尤其还有一些其它的用具,不可能全都让名师来打造。而自己是对自己习惯最了解的人,所以很多人都会自己打一些小东西。不过到了我们这种程度,对力量的把握会比一般人强得多,所以哪怕刚开始学,进境也会比一般人要快一些。” 事实上,樊浩轩在打铁这方面还颇有天赋。在看过樊浩轩自己打造的那些武器之后,给他打造柳叶小刀的名师曾经还想收他为徒,无奈当时樊浩轩已经是太子亲卫营的统领,只能放弃。 等樊浩轩跟元嘉分享完,他打铁时候的一些事情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元嘉将坐垫收好。中午没有午睡,现在有些精神不济,但是还有另外一艘大船要去看。 梅十二和梅成周显然没有这样的问题,一行人中其实也就是元嘉有些没精神。 “这一艘总体结构是差不多的。但是这艘是客船,装载的人会比较多……” 于是一天下来就看了两艘船,婉拒了梅十二留宿的邀请,约定了明天直接在这船坞见面,两个人就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就消失了。 饶是梅成周今天早上已经在镇子外面经历过一次,这一回还是久久不能合上下巴。 等梅十二想说什么的时候,梅成周已经跪倒在地了,一边叩拜,一边喃喃:“神仙啊,活神仙啊……” 梅十二不动。为了形象,他不能拜!绝不拜! 元嘉回家之后自然是泡药浴。他原本觉得自己“乖”了那么久,腿伤应该已经好了,本来就没多严重的事情,应该可以不用泡药浴了。他找易雪峰给把脉看了看,结果易雪峰点了头,说是现在原本经脉有阻滞淤塞的地方,确实是已经贯通了,但是经脉还很柔弱,所以还需要进一步的调养,于是就给换了一种药浴的方子。 至于时间? 易雪峰当时是这么回答的:“先泡个一年看看吧!” 元嘉趴在浴桶边沿,深刻怀疑易雪峰是打击报复。原本的药浴配方味道难闻,现在的配方不是难闻的问题,而是各种色彩缤纷,乍一看跟花瓣浴一样,味道中也带着花香。这两天樊浩轩在给他泡药浴的时候,已经越来越按捺不住了。今天还好,樊浩轩被叫了出去。 樊家来人了。几个族老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一批的迁徙名单已经出来了。 当然,名单的问题不可能一次就定下来,还得各方面协商。现在船也有了,具体人数也能定下来。关键是怎么个迁徙法。直接在西南行动肯定不行,太容易造成人心动荡。 樊浩轩回屋的时候,先是抱着洗得香喷喷的元嘉啃了几口,差点连晚饭都忘记吃,被元嘉硬是拉开,才不满地说道:“从顺源港走。几个族老今天会住下,把第一批名单确认下来。另外第一批的物资也要确认。咱们还得派人到梅家去学。” 樊家各方面的人才都不缺。航海之类的虽然不算是大众技能,但是樊家还是有人的。不过海上航行经验跟梅家人完全不能相提并论,既然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就没有理由不抓住。 元嘉只是听个大概,就深觉复杂。相比于物资清单,人员名单的确认简直就是小事情。他相信,如今知道消息的樊家人肯定有很多夜不能寐,全都在通宵达旦地计算之中。而且为了保密,绝大部分的人员都集中在樊府。 剩余的一些负责采购的人,也只是小节。而且他们有很多东西没必要买,只是买一些物资储备的话,在这个年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在西南三州的事情没一样能瞒得过夏王府的。 在夏王府将这些清单拿到手上的时候,眉头微扬:“樊家最近就在买这些东西?” 下属点头:“没错。都是分家的那些族老在动作,二殿下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对了,今天几个族老住进了樊府。” 夏王嗤笑一声:“几个贪生怕死的老东西,准备再多也带不进棺材。他们住进樊府又怎么样?他们跟二郎能比我亲?新的麦种照样有一半是夏王府的!” 就跟夏王认为的一样,虽然盯着樊家的眼线一直没有少,但是他们都认为是为了这一次的收成。伴随着年节即将过去,在春耕之前,田地里的麦子又能收了。。 第八十八章 兢兢业业 84_84465西南的粮食是一年三熟,其中两熟会种水稻,另外的一熟选择的余地会比较多。 樊家的一系列动作不可谓不大,但是临近收成的关口,谁家的动静也不小。 元嘉的庄子上,那金灿灿的麦穗已经不知道看红了多少人的眼睛。要不是各家都看得严实,再加上庄子上还有那种诡异莫测的守卫阵法,早就有人暗搓搓干点啥了。 不说西南方面的势力,其它的地方势力对西南的渗透也不少,偷不走,放火总行吧? 西南人民告诉他们:不行! 民以食为天。想从西南人民的口中夺粮食,就要有迎接人民战争的准备! 在农耕经济为当前发展状态的时候,对于西南各方势力来说,良种更加意味着收入的增加。元嘉庄子上的良种,意味着收入的大幅度增加!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完全不需要整个西南的老大夏王有什么行动,整个元宵节都没消停,掀了不少以前埋伏起来的各种眼线。就连夏王都没想到,这一下能揪出那么多虫子来,明显比上一次稻种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作为夏王世子,夏睿诚元宵这天直接就住进了庄子里。 看着惬意喝茶吃点心的夏睿诚,元嘉很怨念,但是他和夏睿诚不熟,于是他看樊浩轩。今天元宵节啊,当世子的就不用过节的吗?当世子的不过节,他们小老百姓还是要过节的啊! 樊浩轩不用看元嘉的眼神,自己心里面就是满腹怨念。他本来打算今天和元元一起去曲阳城看灯会的! 夏睿诚一看樊浩轩的冷脸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不欢迎我这个大哥?” 樊浩轩:“是。” 夏睿诚:“……” 元嘉:干得好! 樊浩轩扑棱了一下元嘉的脑袋,嘴角微微勾了勾,转头对上夏睿诚,嘴角又打直了:“你来干嘛?” 夏睿诚深呼吸一口气:“来给你们家看庄子。”这小子自从京城回来了之后,脾气就愈发坏了。可恨他现在打不过! 樊浩轩:“用不着。”庄子外面有元元布置的阵法。要是阵法没用,夏睿诚也没啥用。 夏睿诚:“……” 元嘉:干得漂亮! 樊浩轩把元嘉往怀里搂了搂,在元嘉耳边小声道:“出去玩不成了,咱们还是去睡个回笼觉?” 元嘉看了看夏睿诚。好歹也是世子殿下,把人留在外面没事? 樊浩轩:“没事,有啥没做完的,直接交给他好了。” 于是,世子殿下就主持起了收割前的事宜,什么清点各种工具啦,什么去田间地头走走啦…… 樊浩轩陪着元嘉睡了一小会儿,就起来了。他这段时间虽然也忙得马不停蹄,但是感觉还好。他是习武之人,体魄本来就强悍,而且这样的工作强度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手指轻轻抚过元嘉眼底的阴影,心里面微微抽疼。明明是打算好好宠爱的人,却累他连个好觉都睡不上。 对于过年,元嘉有多期待,他是知道的,结果连个除夕都没好好过。 凡事以大局为重。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看着元嘉也跟着这样,甚至后面连一丝别扭都没有,他就心疼得慌。 元嘉做的这些全都是为了他。明明元嘉如果不跟着他,也能过得很好。 他低头偷亲了一下,轻手轻脚地下床,又给元嘉掖了掖被角。 大书房里,易雪峰已经等在那里了。 庄子的格局和一般的住家不一样。所谓的大书房是整个家中的办公地点,占据第二进的整个一排正房,两层楼。大书房里不仅用于处理整个庄子上的事务,还包括了所有元家的一切产业的汇总。 用元嘉的话来说,就是总部。 易雪峰在大书房里面也不是干等,手上不断处理着很多事情。他见到樊浩轩来,都没来得及打招呼,直接就拿了一张图递过去,开口声音有些哑:“大致这样,樊爷看看。”他现在是从睁眼忙到闭眼,今天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樊浩轩也不计较,椅子上都堆满了各种东西。他也懒得清理,直接就站在看了一眼,半晌道:“行,就这么布置下去吧。” 就这么一会儿,易雪峰已经忘记屋子里还有这么一位爷了,被樊浩轩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笔直接就在纸上划了个“s”形。 易雪峰闭了闭眼睛缓了缓,拉了拉身边的一根细绳。不多一会儿就有小厮上前,拿了图下去。 虽然这位爷在这么忙的时候,要求布置一场灯会,有点不怎么识趣;但是易雪峰也是有对象的人了,再想想元嘉,倒是可以理解。再说这样的事情对于易雪峰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事。 哪怕如今的世道大战没有小战不断,但是西南并没有遭受战火,云州更是繁华之地。今天元宵节,本来就有许多卖灯的。樊浩轩又不差钱,易雪峰的见识也足够,不过是去云州采买点东西罢了,能有多少忙活的呢? 让易雪峰忙得飞起的不是在庄子上临时布置个灯会,也不是即将到来的农忙,而是马上就要准备远航的船队。船队上装得不可能全都是樊家族人,元嘉这边也会安排不少人过去。尤其是为了防止一家独大,各方面的人员安排要十分谨慎,别到时候给他人作嫁。 可是现在元嘉手下,可不比在太子手下的时候,能用的人本来就少,现在培养起来的虽然已经能帮上一把手了,但是对上樊家人,易雪峰不怎么看好。 幸亏,樊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樊浩轩知道易雪峰的辛劳,临出门时难得说了一句:“我这边到时候会安排五百护卫。” 易雪峰迅速点头:“行!”太行了!樊家那边的人员名单易雪峰早就已经拿到了手,和开始所预料的不差。第一批人大多都是以壮劳力和匠人为主,也就是几个主事的姓樊。但是元嘉这边却是打算安排一些流民过去开荒的,人员构成上本来就占了弱势,但是有五百护卫就不一样了。相信以这位樊爷的手段,其他姓樊的没一个敢叽歪的。 樊浩轩交代完,就重新回了院子。 元嘉感觉自己一觉睡了没多久,但实际上别人已经连午饭都吃完了。 “看你睡得熟,没叫你。”樊浩轩看了看元嘉的脸色,果然比早上要好多了。 元嘉洗完脸,迷糊的眼睛也清醒了,顺手擦了一把樊浩轩的额头:“在忙什么呢?”额头都有汗了。 现在毕竟还是正月里,哪怕云州不算冷,但是要出汗还是不容易的。 樊浩轩看着元嘉自然的动作,简直像是被擦在心口,顿时就火热起来。原本拉着元嘉的手直接就揽住了腰往自己怀里带:“元元……” 元嘉都不用看樊浩轩的脸色,直接听他拖长的音就知道这货又动情了。那不就是擦把脸吗?他没咋样啊? 好在樊浩轩这回没打算就地正法,只是抱了一会儿,埋首在元嘉头颈上啃了两口:“先吃饭。” 元嘉没好气地把他拍开,然后手心被舔了一口。 樊浩轩的动作很快,直接将元嘉抱坐在腿上:“先吃饭。” 元嘉:我造先吃饭啊!吃饭好好吃啊!爪子放哪里呢? 一顿饭吃得元嘉心力交瘁。作为一个心理上已经快奔三的大男人,还被人这么抱着喂饭,还要时不时被骚扰两下,简直没脸见人。 樊浩轩今天就没打算让元嘉出去见人,见元嘉没打算午睡,就带人到院子里,看他一上午忙活的成果:“小心,站远点。” 因为庄子大院的改建,元嘉现在住的这一进房子私密性很好。易雪峰还给整了个小花园,里面有石桌石凳。樊浩轩一上午就在石桌上忙活。 元嘉自觉地拿出两个坐垫,放在两个石凳上才坐下,看着桌子上面的东西,也不动手:“这是什么?” 樊浩轩坐上另外一个放了坐垫的石凳,将一朵有了骨架的荷花灯递过去:“灯。咱们去不成曲阳城,直接在家里面摆灯看,也省得跟人挤来挤去。” 没有糊纸,更加谈不上上色的灯,样子其实不怎么样。东西不大,元嘉的一个巴掌就能放下,毛刺修得很干净。这不是元嘉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却是元嘉第一次收到樊浩轩送给他的花。 他和樊浩轩其实差不多。哪怕樊浩轩送给他的东西不少,很多还是自己动手亲自做的,也都是以实用性为第一考量,但是这样一朵花…… “谢谢。” 樊浩轩原本在低头继续做灯,听到元嘉的声音不对,抬头就看到元嘉的眼眶有些微红,赶紧放下手上的工具:“怎么了?” 元嘉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才呐呐:“我……我都没送过你什么东西。”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对他那么好,好到现在他都怀疑自己值不值得。 樊浩轩微微瞠目,随即笑着亲了亲眼睑:“元元不是已经把自己送给我了吗?” 元嘉感动的表情差点就裂了。。 第八十九章 彻夜不眠 84_84465元宵是个大节。哪怕如今世道乱了,这一夜没没了宵禁。 仗着各种关系蹲守在元嘉庄子上的各方势力的代表们,对于错过今年的元宵节,心中也是不无遗憾;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们如今在这里蹲守的目的,想到那金灿灿沉甸甸,明显比自家种的麦子更加肥胖得多的麦穗,他们心中又是一片火热。 天色渐暗,庄上的人却兴奋了起来,纷纷换上了过年穿的新衣服。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都打扮起来,家里的男人们携家带口地手上提着纸扎的灯笼往大院那边集合。 咦?这架势可不像是要休息啊! 元宵节除了看灯之外,更重要的是代表了出年关。庄户们这会儿不应该早早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接下来的收割吗? 这些派来在庄子上蹲守的人,多半是各方势力的心腹;但是他们的身份还不足以住进大院,只能在庄户家中借宿。一段日子下来,双方也都熟悉了。他们还能忍住没问,庄户们却已经笑呵呵地打着招呼:“方管事,大院里有灯会呢,一起去啊!” 于是,大部分人就将信将疑地跟着去了。 大院前面有一大片平地。等地里的麦子收获之后,就会放在这里晒。现在空着,就拿来放灯。 这会儿天还没全暗,各家的灯都还没点起来。平地上已经摆了错落的石灯笼,隐隐划出路径来。樊浩轩带着元嘉出来,点了第一只石灯笼,然后就有人依次将石灯笼点燃。 人群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出阵阵欢呼。跟着就将自家的灯也点了起来。平地上准备了一些架子,能将灯挂起来。 庄户大都不识字,猜灯谜什么的也免了。有几家脑子活泛的支了摊子,卖点元宵甜汤之类的。 夏睿诚站在大院第一进房的二楼,俯瞰下去对整个平地一目了然。 樊浩轩带着元嘉上来的时候,看到夏睿诚在发呆,两人对看一眼,还是樊浩轩开口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夏睿诚抬头看了樊浩轩和元嘉一眼,也不做声。 樊浩轩也就没问,和元嘉坐了下来,吃元宵。 元嘉一碗吃完,才听到夏睿诚慢悠悠地感慨:“自幼看惯了云州的灯会,本以为热闹非凡,没想到……”他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他的意思也不是想说这个。 和云州城的灯会相比,眼前的这个灯会无论是从哪里都比不上。哪怕有易雪峰特意从云州城内采购的各种灯,但毕竟匆忙,要说多么精致华美,肯定是算不上的。更别提和往年那些大家富户们,动辄二三层楼高低的灯相提并论。 庄户们的手艺也不能和匠人们相比,手上的灯大多粗糙,式样也差不多是最简单的那种,却看得出也是精心打磨过的。 而就是这么一个城里人完全看不上眼,堪称简陋的灯会,却让整个庄子都沸腾起来。 易雪峰凑热闹,在一个石灯笼下面支了个摊子,专门卖孔明灯。两文钱一个,还能写上一句祝词。结果一整个晚上,他忙得连头都没怎么抬起来。 边上还有特意买了来,摆摊用的各种绢花头绳之类的小物件,差不多全是成本价出售,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夏睿诚看了一会,情绪倒是缓了过来,端起有点放凉的元宵,没让换热的,直接就吃了起来。一个小碗里面三个元宵,夏睿诚一口一个很快就吃完了。 “雪峰先生今天做亏本生意了。”夏睿诚起了个话头,“往年雪峰先生的一副字,在京城可多少人求着。” 孔明灯这玩意儿,放上去就烧没了。夏睿诚觉得略可惜。 元嘉看着易雪峰捉着一个庄户小孩儿的手,在灯上一笔一划地写,笑道:“有什么关系,千金难买我高兴!” 樊浩轩凑上去附和:“嗯,元元高兴就好。” 夏睿诚不语。今天这场简陋的灯会,短时间内操办起来,确实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虽然比起元嘉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对庄户们来说却不一样。 关键是,这样的九牛一毛,有多少主人家会给自己的庄户们操办呢? 在夏睿诚的印象中,没有。 是这些庄户们不值得好好对待吗? 这些庄户们给主人家种田,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主人家米烂陈仓,庄户们大部分时候甚至连饱饭都吃不上。庄户们裁一件新衣,都要节衣缩食不知道多少时日。 在云州城郊,这样的庄子不少。这个庄子上的庄户们以前的生活和其它地方比起来,已经算是强上不少;但是和现在比起来呢? 一盏孔明灯两文钱,三文钱的一朵绢花,庄户们掏钱根本就不带犹豫的。人人身上都穿上了新衣裳,许多个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连老媪都涂上了脂粉。 这个庄子到元嘉手上才多久? 夏睿诚忍不住看了两眼元嘉。半大不大的少年,十八岁,坐没坐相地趴在围栏上,脸上笑得没心没肺的,抓着樊浩轩的手,在樊浩轩耳边时不时小声说两句,偶尔又瞪两眼,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聪明劲。 大智若愚吗? 元嘉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樊浩轩说起了打算:“等今年农闲的时候,你说我把庄户们的房子都拆了怎么样?” 夏睿诚瞠目,还没等他问,就看到樊浩轩点头。 “也好。我看过,很多房子都不牢靠了。听大院里的人说起过,别的时候还好,下雨就挡不住。”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是正常。不止云州,整个西南三州都是多雨水的天气。一到大雨天,全家多缩在桌子上睡的情况也有。 夏睿诚听到樊浩轩的话,才一口气缓了下去。然后他就莫名失笑。他怎么会觉得,元嘉会直接拆了那些庄户们的房子呢? “到时候统一建,就是不知道建哪里合适?我还想弄个小集,省得庄户们买东西不方便。缺什么东西,到时候统一上报,大院里统一采购。数量大,拿到的价钱也实惠一些。”元嘉说着,突然转头看向夏睿诚,“为什么进城要收钱?” 夏睿诚差点就被问住了:“一个人进城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要干很多事情,也给城里面的守卫清扫带来负担,这都是需要花钱的。” 樊浩轩看着元嘉的眼睛微微一眯,就眼露同情地看了一眼夏睿诚。 夏睿诚看到兄弟的眼神,还有些莫名其妙。 然后就听到元嘉开始算了起来:“一个人进城,要干很多事情。譬如说他要吃饭,要住宿,要采办一些东西……发生交易,就有收入。商户就要缴纳税收,税收供政……衙门支配,其中划分一部分给清洁和守卫。所以,干嘛要进城费?” 夏睿诚:听着很有道理。 樊浩轩不像夏睿诚,直接就说道:“要不,咱们曲阳城那边先试试看?” “嗯。”元嘉看着樊浩轩笑,转头又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一眼夏睿诚,撇了撇嘴,一个“切”字差点脱口而出。 夏睿诚苦笑。他看着虽然位高权重,可头上毕竟有个夏王压着,做事情倒是不如樊浩轩来得爽利。 “云州城肯定不行,要不就拿东邑试试。”东邑是个镇子,还是夏睿诚一手打造起来的镇子,尽管这两年收入还不错,那也只是一个镇子,不比一个城。 三个人正说着,却见世子妃来了。 屏退了下人之后,世子妃在私下里的性格很是爽朗:“还是这里热闹些。” 四个人一起聊天说了一会,世子妃对管家也有一手,听了元嘉的打算之后,赞同道:“元元……咳,元弟的打算极好。小集半个月一次,就进庄的路旁整一块平地就好。庄户们的房子你打算怎么建?”她和夏王妃没少往这庄子上跑,对这庄子的了解,可是比自家的庄子都要深了。 没有笔,元嘉直接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子上简单画了个大概:“统一造砖瓦房,地基要挑高一些,省得受潮。”接着元嘉又说了一些具体规划,几个人听完,反应不一。 樊浩轩当然是无条件支持元嘉的。他也清楚元嘉的本事。 世子妃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这么一来,耗费可不少。” 夏睿诚也是一脸赞同。这可不比一场灯会了。这庄子上得有多少人? 元嘉摇了摇头:“其实未必。耗费的也就是些材料钱。庄户们里面会建房的人不少。农闲的时候建也不耽误什么。再说现在的茅草屋根本就不顶事。西南的天气根本就不适合住这个。”不说顶上的茅草不挡雨,就是霉烂也是个问题。作为房子主要支撑的木头,虽然经过一些处理,但是不消几年就已经全部霉烂或者被虫蛀了。不说能作为支柱的木材不便宜,就是这样的房子还很危险。那些经年的老房子,随时都有塌掉的危险。 去年他初来乍到,今年必须得一次性解决! 话题到这里有些冷场,樊浩轩就趁机将元嘉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一盏盏各式各样的漂亮花灯,全都是元嘉看着樊浩轩亲手做起来的。没有大的,几乎全是巴掌大小的。 各种各样的花、小动物,还有几盏元嘉画的水果之类的。 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元嘉直接搂着樊浩轩的脖子亲了上去,送羊入虎口。。 第九十章 倾城(?)之恋 84_84465元宵节那天,庄子上虽然闹腾了一晚上,第二天几乎所有人还是按时起床了,只有元嘉睡到日上三竿。 而这个多睡了大半天的家伙,人都还没睡醒呢,就开始给易雪峰布置任务:“村口那里选块地整平了;庄子上弄个小集;给庄户们重新建房子,砖瓦房;修渠……农闲的时候弄。” 易雪峰听着听着,要是没最后一句话,差点就把手上的毛笔给拗断了。 元嘉看着易雪峰看着自己的眼睛有点红,问了一句:“昨天玩太晚了吗?” 易雪峰眼神不善,呲牙:“玩?”他有玩的时间吗? 原本他以为跟着元嘉当个管家是随便打发时间玩的,结果现在呢?眼前这家伙手上的摊子铺起来太快,还各个地方都有。西南三州也就算了,还有各个海岛。这家伙只会把东西往他这里以扔了事,有想法的会说个大概,没想法的就跟丢垃圾一样。往好听了说,这是放权;往直白了说,这根本就是压榨! 先前迁徙的事情刚刚忙出个头绪来,现在又整庄子。他敢打包票,这边的庄子整完了,饶城那边也得跟着整!这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一个忙停的时候,当他易雪峰好欺负吗? 元嘉眨巴两下眼睛,一呲牙:好欺负。 成功让易雪峰掰断了一支毛笔,元嘉哼着小调背着双手往庄子上溜达去了。 庄户们正咧着嘴,在磨镰刀。包括这些镰刀在内的农具,都是庄子上新采购的,算是借给庄户们用,用完了得还。至于庄户们自己手上原本那些旧的,随便他们自己怎么整。 这些东西全都是元嘉的主意。 易雪峰头痛无比。他不是说元嘉的主意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心里面总是不踏实,总觉得元嘉在背着他打着小算盘。庄子距离云州城实在太近,盯着的人又太多,元嘉又成天搞这些出格的事情,哪怕元嘉的后台够硬,易雪峰还是觉得有些承受不来。 元嘉想得其实挺简单。他想把庄子上的庄户们,变成公司里的职工。在他看来其实都差不多,同样是给他工作,他发工资,提供员工福利,统一管理。成本未必见得上升多少,但是却能消灭大部分的潜在危险,譬如说传染病之类的。像以前庄户们那种生存状况,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识。 如今庄子上反反复复宣传各种清洁卫生知识,还直接画成浅显易懂的四格漫画。老人和成年人一时积习难改,但是小孩子们已经渐渐有了改变。最起码,那一双双乌起码黑爪子,已经看不太到了。 夏睿诚来坐镇之余,也四处走走看看,回头就将这些细节记下。他手下的资源多,直接就找了匠人,做了雕版,将这些小漫画贴在街头巷尾。不仅是卫生知识,还包括流民的安置程序等等。 别说,这么一弄还真省了不少事情。 夏睿诚人还在庄子上住着,看到元嘉的时候突然有些心虚。他用这些东西,好像没提前跟元嘉说过? 元嘉倒是不知道这事,他现在宅得要命,除了在庄子上逛一逛,也就是晚上回曲阳城睡。就算他知道这件事情,也不会说什么。这在他那个时代都是被玩剩下的,根本算不上创意。 现实也没有给夏睿诚多纠结的时间,如今一切准备就绪。举办元宵灯会的平地上,夏睿诚主持了简单隆重的仪式。 元嘉耷拉着眼皮,听着庄户们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嗷嗷叫着冲向麦田,有点想请事假,不然病假也行。最讨厌形式主义了,割个麦子还要沐浴斋戒什么的,烦不烦? 已经有了一次经验,这一次的收割比起上次来更加程序化。 元嘉觉得完全没自己什么事情,成天睡得懒洋洋的。 夏睿诚倒是比他这个主人还上心,看着元嘉这幅样子,就有点看不过眼:“元弟,你不盯着?” 元嘉莫名其妙:“我盯着干嘛?” 夏睿诚在问之前是千言万语在口中,结果等到想说了,却发现好像还真没元嘉什么事情。 “收地的、捡麦穗的、脱粒的、送茶的、煮饭的、带孩子的……解乏的药汤也备下了。”元嘉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着,数完了抬头看夏睿诚,“都安排好了啊。” 夏睿诚还真没怎么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王府里面的庶务一般都是夏王妃和世子妃打理的。世子妃在元宵刚过的时候就回去了,她得去准备自家的收割事宜。 夏睿诚听着元嘉一样样数,发现这里面的事情还不少,见元嘉还这么无所事事,不禁问道:“你不去看着,就不怕他们偷奸耍滑?”就是在王府里规矩那么严,里面的猫腻也不少。一些个采办之类的职位都是肥缺。 元嘉奇怪地看了夏睿诚一眼:“东西都是有数的,再说总共就这么点东西,眼皮子不至于那么浅吧?” 夏睿诚的嘴角抽了抽。听这位说话,还真看不出来是流民出身。和元嘉接触越多,他就越看不明白。要说元嘉出身好吧?元嘉直到现在连字都还没怎么认全。要说元嘉出身不好吧?那更是胡扯,这位平时的表现更像是个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姑娘家。抛开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术法,元嘉这人的见识也不少。很多事情跟他谈一谈,就有豁然开朗之感。 夏睿诚就跟元嘉开始上课:“永远不要高估别人的底线。这一次没事,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你要是再这么放任自流,是会出问题的。” 元嘉虽然有几年工作经验,但是工作方面到底还是和数字打交道的多,和人打交道的少;所谓的一点管理经验,也就是手上有根鸡毛令箭的水准。他现在也就是仗着手底下的人朴实,仗着气运珠给标记的绿色自己阵营。难得有机会听一位有实权的世子给讲述管理经验,元嘉立刻就正襟危坐,拿出听导师上课的精神来。 夏睿诚满意元嘉的态度,讲得就细致了一些。他的生长环境如此,又是从小被作为接班人培养,单单是耳濡目染的那些就足够甩开元嘉八条街。 但是元嘉也不是没有问题的。哪怕是理论知识,他也知道不少管理类的。他当下就拿着那些理论知识来提问。 夏睿诚也得到了一些启发,觉得元嘉灵性非常,也就更加乐意教了。 一直到了下人来叫他们用饭,这才停了下来。 等元嘉回曲阳城的时候,樊浩轩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等很久了?” 樊浩轩拉着元嘉轻轻抱了抱才放开:“没。我也刚回来。”庄子上的种什么都比别人家要早上几天。庄子上已经开始收割了,曲阳城这边才刚开始准备。不过这种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地里面的庄稼就快能收起来了,眼睛绿了一冬的流寇们或者其它势力们也要开始有动作了。 西南三州,就目前来看,任谁都得掂量掂量。去年的旱情影响范围极广,眼看着曲阳城就变成了西南三州抛出来的肥肉了。 两个人窝在一起说着两边的情况,元嘉不懂打仗,难免忧心:“那曲阳城不是危险了?” 樊浩轩并不介意:“危险不至于。城防已经差不多建完了。按照那些人的习惯,多半会让流寇们先来试探试探,我们这边也刚好练练兵。”由于气运珠的阵营标识,现在城里面连个细作都没有。几个主持的管事们还在担心会有细作混进来,给他们的防御工事来点阴招什么的。 元嘉瞬间就想通了:“也是,我们有钱有人有粮,还怕他们吗?”打仗最怕的就是补给跟不上,他们的后勤可以直接走水路。而且他们本土作战,纺线坚固,又有天堑阻挡,只要不脑子发昏,怎么样也不至于输。 元嘉暗自决定,等庄子上收割完了,种粮分一分,他就准备常驻在曲阳城。至少有敌袭的话,气运珠肯定会警报。在这方面,气运珠倒是从来没有延迟过。 在元嘉的担心中,庄子这边的事情顺利完毕。元嘉送走了夏睿诚之后,就直接回了曲阳城。接下来离春耕还有段日子。 一连过了几天安静日子,然后一天刚吃完晚饭,气运珠就说道:三大波流寇正在靠近中。 虽说一样是流寇,但是规模显然和元嘉那会儿逃难的时候遭遇的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面。光看肩头就要粗很多。 打仗没元嘉什么事情。元嘉就看着樊浩轩迅速召集人马,前去备战。 是夜,流寇们几乎被一网打尽。恐怕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明明晚上摸黑过河,行动也格外隐秘,竟然就被守株待兔了呢? 元嘉一晚上没睡着,神情抑郁。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撇了撇嘴。昨天是他和樊浩轩相遇一周年的纪念日,为啥去年这会儿是济州城破,今年又是曲阳城……呸呸,曲阳城才没破呢! 他捏了捏手中的一块玉牌,确切的说是一枚玉符,雕工有些粗糙,是他亲手做的,没来得及送出去;又捏了捏藏在袖子里的匕首,樊浩轩亲手打的。。 第九十一章 劳改 84_84465元嘉再次看到樊浩轩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樊浩轩回家差点倒头就睡,没忘记将元嘉搂上,咕哝一句:“那群小兔崽子太会藏了。” 樊浩轩说的是来攻曲阳城的流寇。当天晚上三大波流寇本以为是己方偷袭,结果却遭遇了曲阳城一方的埋伏,输得一点悬念都没有。但是毕竟是流寇,流窜的本事不小,逃命飞快。 有应水河拦着,流寇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法退到对岸去,就在曲阳城这边流窜。这些人可不能听之任之,否则要出大乱子。当时是半夜,追击难度极大。要是等到天亮再追击,那能追到多少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一切在气运珠的小箭头下面,全都是浮云。 这一场防卫战,共歼敌一万三千多人,俘虏了七千多。 元嘉被气运珠刷了三天多的屏,发现现在不仅直接死在樊浩轩手上的人他能得到气运值,就连死在同阵营的其他人手上的人,他也能得到气运值。不过这个数值通常只有零点几。 蚊子再小也是肉。 元嘉拍了拍樊浩轩。抱着他的男人,只来得及简单梳洗一下,下巴上胡子拉碴的,顶在脸上脖子上又刺又痒,原本英俊的贵公子样貌,瞬间就变成了糙汉一枚。 元嘉的眉头拧了拧,跟自己说,不生气;然后将玉牌给樊浩轩挂上,跟着打了个哈欠,安心地闭上眼睛。樊浩轩不在,他都没睡好,流寇们太坏了,必须让他们知道教训! 樊浩轩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一夜。他这次实在累坏了。追击流寇不是问题,但是流寇们化整为零各种躲藏,气运珠标识的小箭头太特殊,几乎几天下来他就没合过眼。 中途他醒了一次,是元嘉起床。 樊浩轩睡得呆呆的,看到元嘉拉他的胳膊,脸上显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但他没说话,只是执拗地盯着。 元嘉安抚地亲了亲,又拍了拍:“起来吃饭。” 樊浩轩眉头一皱,脑袋往元嘉肩窝一埋:“不吃。” 这种样子的樊浩轩,自从到了西南之后,元嘉就没再见过。以前在小山村的时候,早上元嘉起来了,樊浩轩都还会在床上窝一会儿,有时候哪怕樊浩轩醒了,也情愿张着眼睛看元嘉走来走去。 元嘉又哄了一会儿,樊浩轩才不甘不愿地松手让元嘉起来,盯着元嘉起床穿衣,满脸的不乐意。不过他到底累很了,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元嘉看他那样子,放弃了叫他起来吃点东西的念头。想到让樊浩轩累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元嘉心里面再记上一笔。 于是,樊浩轩的这一觉虽然睡得不是太久,但是等他醒来的时候,等着排队告状的人已经排了一长溜。 樊浩轩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或者说现在占据他脑子里的一半是醒过来元嘉不在身边的生气,另一半是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脖子上的玉牌的兴奋。 以上两种情绪都和眼前这些告状的人没有关系。 魂淡,拦着他不让他马上见到元元! 他家元元怎么了,他家元元不知道有多好!怎么就虐待俘虏了,难道对着俘虏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笑话! 还谈什么仁心? 曲阳城内是有一些士人的,或者说是有一些讲究仁人的做学问的人的。这些人在曲阳城土生土长的根本就没几个,大多是被曲阳城一系列的勤政爱民的措施吸引过来的。这些人说不迂腐是真的不迂腐,大定气数将近已成定局,他们看来看去,觉得西南三州甚好。 但是夏王身边早就已经人马齐备,他们过去根本享受不到多少特殊待遇,于是就看上了樊浩轩这个潜力股。曲阳城缺人,这些人也确实有一些才能,在临时盯上的樊家人一个个被抽调走后,这些人就顶了上去。但是没有经历过曲阳城最初建设的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元嘉在其中的作用和付出。 对于这些没有出去打仗的人来说,樊浩轩空缺的并不只是他睡过去的这一天,还包括他之前追击流寇的三天。四天时间,用他们的话来说,足够元嘉把曲阳城翻了天了。 元嘉是樊浩轩的契弟,但是这一层关系并不代表元嘉能代替樊浩轩掌权了! 偏偏在曲阳城内,凡事元嘉下的命令,都能得到一丝不苟地执行,哪怕他们这些人再反对也没用!这些人在曲阳城内多少担任了一些职务,但是这些职务肯定不是曲阳城内的要职。现在担任要职的那些人,要不就是最早跟着元嘉和樊浩轩的那一批,要不就根本是留下来的一些樊家人,这些人在城建方面对元嘉的信任度要比樊浩轩还高,根本就不理会这些人的叽歪。 元嘉当时就说了:“仁心?你们去跟流寇讲!”然后就转过头该干嘛干嘛,根本就不理会他们。 樊浩轩不知道元嘉做了什么让这些人反应那么激烈,他的回应是:“刚好,我还怕元元心太软。”语气很是欣慰,完全忘记了他口中容易心软的家伙,手上的人命未必比他少。 这些人闻言,气了个仰倒。几个胡子刷白的老家伙,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还待说什么,却见樊浩轩已经走了。 樊浩轩现在很好奇,元嘉到底干了什么。 元嘉其实也没干嘛。在对待大批的外来人口或者是犯人上面,曲阳城有着丰富的经验。现在面临的问题,只是将这两者结合一下,于是得出公式一:外来人口+犯人=战俘。 根据外来人口安置条例和犯人劳改守则,得出推论:战俘=不要钱的苦力! 整个曲阳城的衙门全都沸腾了起来。摆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问题,一直都是缺人!原先有大量的流民可以填充缺口,但是事情总是越来越多,哪怕各地涌入的流民一直没有断过,但是相对于巨大的人力缺口,一直是杯水车薪。 建造城防要人,修桥铺路要人,更别提生产劳动要人。 曲阳城的城防是一个不断在完善的系统,现在看起来虽然已经足够牢固,但是像钱师爷这等看过总体规划的人很明白,现在完工的不过是……嗯,一期工程。全部完工需要三期工程,真正建成后的曲阳城将会变成一个巨大狰狞的怪兽,到时候钱师爷相信,曲阳城光靠着一堵城墙,就能让人望而却步。 曲阳城有应水河这一道天然防线,但是对曲阳城来说,应水河也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若是上游雨量充沛,很可能在下游的曲阳城附近形成洪峰。在记载中,历史上曲阳城被淹过好几次。曲阳城每年的徭役,几乎有一多半都用在应水河上面。 修桥铺路,在元嘉的计划上是三个字——村村通,也就是得将路修到每个村子。这不是说曲阳城的地界上面,村子里就没进出的路了。现在的路都是土路,别说跑马车了,就是下个雨,也能泥泞不堪。其实原本的曲阳城内,也大多是土路。 樊家人更是借着各种名号,在城内开办了许多作坊,招收了大量的人手,几乎每个月都能产出大量的产品。这些产品涵盖各个方面,一部分用来供应曲阳城内的消耗之外,一部分还销往西南三州,据说还准备直接跟海外之人交易。 别说曲阳城内的老人,就是十几岁的少年,回首看着不到一年的功夫,城内的变化,都是一副恍如隔世的样子。 原本的曲阳城,其实已经足够城里人自豪;觉得自家的城虽然比不得州府那般大,但是也是繁华之地,应有尽有了。 现在嘛,其实从上到下被元嘉洗脑得都差不多了。 不仅是在看待城市发展上面,连对待战俘方面也是一样的。脏活累活苦活,这下全都有人做啦! 好吃好喝?凭啥?不工作,谁管他们吃喝! 待他们好点?凭啥?他们都挥着刀子准备砍我们了,没拿刀子砍回去,已经待他们够好了! 让他们工作不要那么辛苦?凭啥?工作不辛苦,怎么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怎么能够让他们得到深刻反省? 元上师说了,这叫劳动改造!改造,造吗?不反省,不进行深刻反省,肿么算改造呢?他们这是帮助战俘们改过自新,做好事来的。 樊浩轩找到元嘉的时候,元嘉正满脸不耐烦,一个跟元嘉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正被一个护卫像拎小鸡仔一样揪着,激动地满脸通红,对着元嘉口沫横飞,说的还是樊浩轩之前听到的那一套,什么有违圣人之训之类的。 元嘉烦不胜烦,张口:“狗屁!” 少年人要不是年纪轻,这一下直接能气成脑中风:“你你你……” 元嘉扫过去一眼:“狗屁不通!”说完,他看到樊浩轩,对着少年人道,“反正仗还有得打,下次有人来,你直接去跟人去说圣人之训。实在看不顺眼,曲阳城也不差你这一号人,慢走不送!” 少年人只是有点迂,但是脑子没淤塞。这会儿从曲阳城出去了,在樊浩轩这边挂上了号,就算到了西南三州也不可能有什么好的发展。到别的地方,去处是有,但这一路上都不太平,恐怕还没到地方,人就得去见圣人了。 少年人被带走了。 樊浩轩看都没看一眼,低头在元嘉耳边小声说道:“这种人别理会,掀不起什么风浪来。”这次不过是一次试探。说白了,曲阳城从鸡肋,不知不觉变成了一只肥鸡,于是就有人想来分一杯羹了。 元嘉缩了缩脖子,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干嘛,吹气干嘛? 樊浩轩顿了顿,又贴过去一点,直接舔了舔:“谢谢元元送我的玉牌。” 元嘉的脸爆红。在外面呢!注意点影响好不好?。 第九十二章 风浪 84_84465曲阳城的这一场由文人团体掀起来的风波,几乎就像是小水洼里的涟漪一样,根本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哪怕背后有人在使劲推波助澜,当大环境全都是一票子看傻瓜一样看着的自己的人的时候,怎么扇也煽动不了。 老百姓们是最实在的,谁让他们有好日子过,就听谁的。跟着谁的日子更好过,这是多么清楚明白的事情? 去年的旱情还历历在目,逃荒逃难过来的灾民们,来的时候很多都是衣不蔽体,如今不说如何丰衣足食,但至少能有温饱。 读书人在以往是清高,哪怕是现在读书人群体在老百姓眼中也依旧是无比崇高的。但是这高度再高,也高不过樊浩轩,高不过元嘉! 于是,最近的曲阳城流传起一个词语——书呆子,伴随后缀,读书都读傻了。 读书人也不都是一根筋的,自然有明白人。他们不是没看出来这后面的有推手,但是他们也想借着这机会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 曲阳城如今的发展几乎是军事管理。享有最高话语权的是樊浩轩。这位手中握着几万的兵马,连夏王的势力都清了个一干二净,对其他势力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有意见,可以提。提得好的,可以参考,可以采纳;提得不让他满意的,哪怕背后站着再多的支持者也没用。 闹腾得最厉害的几个,当天晚上就被请去喝茶了。 钱师爷连夜拟了一份名单,第二天元嘉就派人交给了夏睿诚。 夏睿诚几乎被气笑了:“看来事情还不够忙,爪子伸得有够长的。”曲阳城是怎么回事,夏睿诚身为夏王一手教导出来的继承人,心里头多少明白几分自己父亲的盘算。 摆在明面上的理由,大家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如今的曲阳城几乎是樊浩轩的一言堂,这是夏王对自己这个养子的补偿。 至于补偿的理由,夏睿诚有些不敢想。 另外,也是将樊家人的势力从西南三州分出去。既然存了逐鹿之心,往后肯定要远征,若是放着樊家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到时候后院起火,哭都来不及。现在看来,夏王的目的是达成了。光是樊家现在曝露在眼前的几万兵马,就足够让夏王松一口气的了。不管樊浩轩和夏王之间的关系多么亲近,樊浩轩都姓樊,夏王这人猜忌心强,连自己这个当儿子的都留了一手,还暗处养了一个继承人在外面,要不是夏王妃下手够狠,现在的情势会是如何? 再有就是给西南作为刀锋和盾牌。不管曲阳城距离西南三州多么近,都不能否认曲阳城是在虞州的地盘之上。在不远的将来,这一块地方无论是最为进攻前线,还是作为吸引火力的障眼法,都不错。 曲阳城是夏王扔给樊浩轩的一块肉,至于能不能保住,这得看樊浩轩自己的本事。 元嘉也不在夏睿诚府上久待,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就准备起身告辞。 夏睿诚把元嘉叫住了:“元弟,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另外,小心我父王。”他倒是有心想让元嘉帮他打打下手。元嘉的能耐在夏婷婷的婚事上面,他算是惊鸿一瞥。到最后樊浩轩跟防贼一样防着他,还说什么累倒了,怎么累倒的双方心知肚明。 元嘉笑了笑,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世子殿下,夏王气运正隆,无需挂怀。”也不等夏睿诚是何反应,元嘉直接就回到了庄子上。 别处还在忙这准备收割,庄子上已经开始在为春耕做准备了。 时间充足,又有庄子上的统一安排,各种事项忙而不乱。 元嘉看了看,左右也没自己什么事情,就招呼了一声易雪峰回了曲阳城。 曲阳城这边也在忙着收割。这边天气大部分不比西南三州,田间倒是种菜的多过种粮食的。蔬菜的成熟期短。如果种粮食的话,未必能赶得上春耕。 元嘉哪怕如今已经晋升大地主之列,也不懂种地,只能有空的时候就到周围转转,看看天气,疏通一下地气。除此之外,元嘉将家里所有的庶务全都接手了过来。 樊浩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他手底下不是没人,但是这套班子还在磨合之中,有时候还能添点乱。要不是樊浩轩的拳头够大,指不定这些人还能闹什么幺蛾子呢! 樊浩轩私底下抱着元嘉抱怨:“得有个人来出面管管。读书人的心眼就是那么多。” 元嘉拍了拍樊浩轩的后脑勺,知道这人是在撒娇。别看他说得有多委屈,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了似的,实际上怎么回事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读书人无论跟他谈什么,他都跟人家谈拳头。 不过元嘉也知道,短时间内这样是可以,时间长了肯定不行。樊浩轩现在虽然对衙门里的一套熟悉了,但是也就是这样,这方面毕竟不是他的长处。而且,樊浩轩的时间和精力更应该放在军队那边。 元嘉问樊浩轩:“哥不觉得雪峰先生当管家有些屈才吗?”雪峰先生真才实学名满天下,区区一个曲阳城绝对镇得住。 樊浩轩习惯性地拍了拍元嘉的后背:“易雪峰走了,你那么多摊子管得过来?”元嘉手底下的那些事情可不少。 元嘉拉开樊浩轩的手:“别拍,拍着拍着就睡着了。”讲正事呢! 樊浩轩从善如流,改拍会摸。 元嘉拧了拧脸,不去管他的小动作,纠结了半天,小声道:“我想过了。” 樊浩轩见元嘉开了个头又停住了,也不追问,等元嘉自己慢慢说。 没想到元嘉从樊浩轩怀里挣开,在床上摆出正襟危坐的姿势:“之前是我不对。我跟哥已经成亲了,不该再分什么樊家元家,没道理一家人分两家人过。哥,对不起。” 樊浩轩看着元嘉,一时之间给他披外衣的动作都缓了缓,半晌才露出个笑容:“元元……”他开了个头就顿住了,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对元嘉的感情太复杂,他甚至说不好对元嘉到底有多喜欢,也说不好对元嘉到底有多愧疚。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趁虚而入的混蛋一样,硬拉着什么都不懂的元元走上这条路。如果他没有挑明,没有逼迫,元元其实是可以开枝散叶的。 他对元元一直以来的纵容,未尝不是内疚作祟。元嘉的种种作法,背后不是没有人来跟他劝过,包括夏王妃和夏睿诚都提醒过他。元嘉的这种态度在外人看来,根本就没把樊浩轩当成一家人。 但是,他不敢提。说不好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不敢再去逼元嘉了。 只有这么近的和元嘉在一起,他才能明白这个人是多么的不可思议。这个人能够在他身边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也已经足够幸福,他不该再去奢望其它。 可是,今天元嘉说他想过了,元嘉说他错了…… 元嘉原本低头认错,见樊浩轩不说话,还以为樊浩轩生气了,当下也不抬头,直接耍无赖一样埋胸,磨蹭:“哥不准生气。”明明心理年龄要比樊浩轩大上好几岁,但是撒娇无压力。元嘉略觉得脸红。 樊浩轩低头,就看到元嘉的后脑勺,摸了摸后颈,看到他缩了缩,但是依旧不动。樊浩轩干脆躺下,拉了被子将元嘉严严实实盖好,口中指责:“多大的人了,什么天气也不看,说起来就起来,也不披件衣服,冷到了怎么办?” 元嘉蹭了蹭脑袋:“唔。” 樊浩轩伸手将元嘉身上的衣服脱掉,扔出被子,继续指责:“什么时候学会睡觉穿衣服了?” 元嘉不磨蹭了:“会冷。”这些天两个人都忙,樊浩轩早回来还好。有时候樊浩轩回来晚了,或者干脆忙到不回来,那一夜的冷被窝,盖多少条被子都没用。 樊浩轩翻身将元嘉压住:“哥会让元元暖起来的。” 元嘉有一种自己被劫财又劫色的微妙错觉。 伴随着曲阳城的收割开始,顺源港迎来了史上最威风的时刻! 梅十二带了船队靠岸了。 哪怕船队现在还没有最终成型,但是队伍中的两艘巨无霸就足够惹人眼球。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改造完的海盗船。这还是有一部分送往饶城的结果。 整个顺源港沸腾了! 前一阵子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来的读书人们也振作了起来,撩起袖子准备好好干。哪怕现在只是在顺源港这么一个小地方当个小官,也是很有前途的嘛!看看这大船,京城人都没见过吧?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之下,数不清的樊家人或者和樊家相关的人马登上了大船。 一些老狐狸在背后揣度:“这是去安排退路呢!” 夏王也是一样想的。如今这局势,樊浩轩肯定舍不得曲阳城,更加不会放弃樊家在大定的基业。更何况,樊家的重要人物全都留在这里。他绝对想不到,樊浩轩的退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易雪峰站在顺源港,脸色擦黑。。 第九十三章 斗地主 84_84465一直被赋予艰巨任务——留守大本营的易雪峰,雪峰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来过顺源港了。但是这才多久啊?要不是一块块指示清楚的路牌,他几乎都迷路了。 但就算是有这么多路牌,他也没将眼前的这个顺源港和印象中的那个顺源港联系在一起。道路宽阔整洁,路两边种上了一些树苗。沿着码头是一排排高大的仓库,人们忙忙碌碌,脸上都带着笑影,看上去充满了生机,完全不像是个刚经历战乱不久的小镇。 不过眼下没有给他多想的时间,他得协助安排樊家的还有吴家的,以及跟随着吴家人一起来的人登船。 吴南这会儿也没有嬉皮笑脸,一副无比正经的样子,将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吴家不同于樊家,本来就是远道而来,一路上又经历了不少磨砺,如今身上连物资都没有多少。若是准备不够充分,到了岛上,还不一定会是个什么局面。 吴家人是去避难的,不是去流浪的。 吴家人虽然相比较这次出行的樊家人来说,是要少上很多;但加上各种跟随而来的亲朋好友之列,怎么也有个百八十人。一应物品的采购,统统记在了元嘉的头上。 元嘉是这么慷慨的当家人吗? 不是。 于是,易雪峰必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来给元嘉和樊浩轩这对狗男男卖命。 吴家父母能教养出易雪峰和吴南两个兄弟来的人,脑子从来没少根筋过,看着易雪峰的眼神,就跟看着卖身葬父的可怜娃似的。 吴南,义不容辞地留了下来:“爹娘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大哥的!” 吴家父母对儿子不是很放心,拉着易雪峰的手:“小北啊,小南就交给你照顾了。”又对吴南嘱咐,“现在不同往日了,你也是个大人了,平时别全靠着你大哥,跟着你大哥多学一点。” 吴南对着易雪峰挤了挤眼睛:“是。” 易雪峰捂脸:“还要过几日才出发,爹娘多休息。其余事情不必操心,万事有我和二弟。” 吴家父母对长子还是很放心的。易雪峰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自幼聪慧懂事,哪怕在他们那个不怎么出名的小地方,也能一飞冲天,最后入了京城直接在太子手下做事。哪怕之后易雪峰和家中的联系渐少,他们也从来都知道易雪峰对家中的关心并没有减少,吴家能发展到如今这程度,很大一部分都是依靠了易雪峰一些适时的指点。当然,现在世道不行了,吴家父母也不是放不下的人,出去避难也好,等世道安定了再回来也一样。 吴家父母虽然还谈不上老,但是这一路奔波下来,到底是累了,吴南其实也一样。在服侍了二老睡下之后,他拉着易雪峰腻歪了一会,也撑不住睡下了。 易雪峰叹了口气,留给他的事情还有很多;幸亏他对眼下的状况早有预料,大部分东西也已经准备到位,剩下的一些相信元嘉那里有很多。 元嘉又出清了一大批存货。他将东西给易雪峰看过之后,安排人装箱封存起来,直接先一步到了岛上放下。他还得做点小实验。 岛,他暂时不打算开放。 “那么大一个岛,位置又不是很偏僻。咱们家又不是梅家,没那么多人和船能守得住。”一旦开放了,被海盗发现是早晚的事情。倒不是怕了海盗,而是他们现在的时间紧,哪里有功夫去和海盗多做纠结? 易雪峰也赞同,手上捏着元嘉给的雕工极其粗糙的木牌:“一共十枚。” 元嘉说明:“那是进出岛的阵牌。”又拿出三块像比狗啃也好不了多少的玉牌,递过去,“这是启动阵法攻击的阵牌。” 易雪峰看着玉牌,眼神很纠结,深呼吸一口气才拿在手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去安排了。” 樊浩轩从头至尾不发一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牌,感觉精美了很多,又抓了元嘉的手来看:“以后不准雕了。”他家元元的手本来就没什么肉,好不容易养得白嫩,现在上面一条条细细的小伤口,看上去格外触目惊心。 元嘉轻笑两声:“心疼了?”说完,他自己都有些脸红。 樊浩轩正经脸点头:“嗯。”又抓了手,在伤口上一点点亲过去,“心疼。”他希望他家元元能够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用管,想干嘛干嘛,想坏点子整人,也好过现在这样。但是他不能否认元嘉的努力,元嘉是为了他,他知道的。 元嘉被亲得耳朵尖都红了:“以后尽量注意。”阵牌这种高大上的东西,不雕不行啊。他还打算好好练练呢,虽然消耗大了点,但是很有用啊。可惜不能大批量生产。否则区区一个大定……不对,他想多了。 樊浩轩皱了皱眉,见元嘉不肯答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退一步道:“别怕消耗材料,小心点别受伤。有什么问题就去问家里的玉匠木匠,别一个人瞎琢磨。”雕刻的事情,他也懂一些,但是他没办法一直守在元嘉身边,还是老匠人靠谱一些。 元嘉这回答应得干脆:“嗯。我们回曲阳城吧?这里交给易雪峰。” 不仅整个船队的事情,都交给了易雪峰打理;整个顺源港是易雪峰的第一站。 曲阳城的改变太多,易雪峰会从相对地盘最小的顺源港开始熟悉,直至将整个曲阳城都了解,并且最终接手。 这样,樊浩轩就能从政务当中脱开身来。 其实伴随着春耕的临近,樊浩轩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处理各种政务了。去年整个大定的主要产粮地都是一片大旱,那里可没有元嘉,而今上连走过场一般的祭祀祈福都没有举行,民间一片声浪。 原本在虞州肆虐的流寇们,已经联合上了吴州的农民。根据最新传递来的信息,吴州几乎已经沦陷了一大半,当地士族富户几乎全灭。不得不说,吴州地界上的流寇们比当初在虞州的还要凶残。 而京城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派出将领平叛,而是召集了各路守将,将整个京畿地区严防死守。 随之传来消息,吴州刺史反了。周围全都是乱民,他逃不出去,也等不来京城的救兵,反正左右是个死,还不如死前尝一尝当皇帝的滋味,直接就自立为王,还拉着差不多吴州的原班人马建立了吴国,自封吴王。 吴州虽然乱,但是州府还是很稳当的。这一下还真吸引了不少流民和一些中小势力。 在樊浩轩和元嘉回到曲阳城后不久,又一条消息传来,虞州刺史投靠了吴王,将虞州的版图纳入了吴国。 于是,吴国攻打曲阳城就是摆在日程上的事情了。理由多充分啊,曲阳城是虞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既然西南用不正当手段占领了吴王小弟的曲阳城,那现在吴王为了给小弟出气,西南就得把曲阳城给吐出来! 至于西南夏王是个硬茬子?切,西南蛮荒之地,能有多少积累,能和他们吴州和虞州膏腴之地相提并论吗?识相的,别等大军上门,现在就将曲阳城乖乖奉上。 这种话说再多也不过是一张皮罢了。吴国打曲阳城的理由,连元嘉都明白,不就是吴国没粮,曲阳城有粮嘛!说得这么大义凌然又不会加分? 曲阳城这边的战前动员要简单得多。老百姓们如今的日子好过,打仗也用不着老百姓们上战场,自然有军户们。他们现在谁也不想让日子回到从前,听到有人要来打他们,恨不得直接就撩袖子抄家伙,还是被劝退。不过也有一些热血青年,怎么都想要从军杀敌,“无奈”之下,樊浩轩从军营抽调了一些人,来给这些人做训练。 打仗肯定是会死人的。只是他们如今人少。而这场仗,他不能再去仰仗夏王的势力。樊浩轩的心跳有些快,有一些紧张,更多的是兴奋。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阵训练有素的官兵,以前对流寇的时候,很多问题看不出来,无论是从人员素质还是装备上面,樊家都胜了不止一筹。 但是对上官兵呢? 樊浩轩想到以前跟随太子时见到的那些,更加加紧操练。 这时候,原本已经脱手的元嘉就不得不顶上。钱师爷这些人虽然很能干,但是在决断力上就差了一点。 一场战争究竟要消耗掉多少?元嘉揉着额角,几乎想去再抢几个海盗团。 别看曲阳城现在的发展一帆风顺,这里面元嘉砸了不知道多少钱。而产出和前期投入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如今的产出能够解决后期发展投入的一半,他就能笑醒了。 魂淡,他家已经这么穷了,竟然还要来抢劫! 元嘉搓了搓手指,找到吴南:“吴州在哪里?”州府一定很富裕吧?都还有钱出兵呢?吴州到曲阳城应该不近吧? 吴南被突然出现的元嘉吓了一跳,再一看元嘉绿幽幽的眼睛,突然心领神会:“不太远,我熟。”。 第九十四章 紧迫盯人 84_84465元嘉和吴南两个熊孩子单独出门,谁都不会管。但是这两个人要打算一起出门,无论是吴南还是樊浩轩,反应都很一致——将所有的叫嚣一力镇压。 至于是采用武力/床下手段,还是其它/床上手段,肯定是…… 元嘉死鱼眼对着那个百忙之中还能让他躺平在床上的男人,张了张嘴:“……”哑了。 樊浩轩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元嘉喂了下去:“元元不用担心。” 元嘉:他没担心,他只是想劫富济贫。 樊浩轩对元嘉的了解怕是比他自己还深刻一些,只消看一下元嘉的表情就能知道元嘉在想什么。天色已经微亮,房间内没有点灯,但是在樊浩轩这种习武之人,尤其是已经算得上大成的人眼中,元嘉的表情却很清晰。 樊浩轩的手指在元嘉头颈上的一个印子上摩搓,被元嘉瞪了两眼也没松手:“我知道元元怎么想的,但是打仗总得靠自己的。”他不能每次打仗都靠着元嘉,不是不能够,而是他不想元嘉手上染上太多的杀孽。哪怕是那些该死一千次的海盗,平心而论,他也是不愿意元嘉动手的。 曾经的樊浩轩以为自己是有大义的,但是少年剧变,被送往京城,还被赋予了那样的一个任务之后,他就有所动摇。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不是这个立场,如果他真的只是京城那个落魄樊家的子弟,那么他是不是会一心辅佐太子? 但是现在想再多也没有用,在面对元嘉的时候,无论是什么都变得无足轻重。如果有杀孽,他情愿自己扛着,他想元嘉简简单单当他的元元就好。 气运珠对樊浩轩:想太多。注:这句私聊。 樊浩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边顺着元嘉的头发,一边状似感慨:“气运珠好啰嗦。” 元嘉没有怀疑,直接就点头。他有点困,借着樊浩轩的胳膊换了个姿势,鼻子轻哼:“嗯。” 樊浩轩看着放在床头的气运珠。墨色的珠子上金色的光点不断流转,时快时慢,像是一副诡秘的星图。 光点在樊浩轩看过去的时候,几不可察地紊乱了一下。 气运珠:叛徒。 这句话没私聊,叛徒说的是谁,一目了然。 元嘉愣了愣,随即示意樊浩轩给揉腰。照理说,他这副身子骨不差啊,虽然底子是差了点,但是三年军营锻炼下来,外加上一年好吃好喝,又是各种药浴按摩地养着,怎么也应该比旁人强吧?现在他的腿也问题不大了,怎么滚几回床单就不行了呢? “元元,打仗总得靠士兵的。现在有了气运珠的提示,我们已经省了很多事情了。可是气运珠只有一颗,我们也只有两个人。将来打起来,总不能面面俱到,我们不可能顾得上所有的地方。”樊浩轩不知道自己说的意思元嘉能不能明白,但是吴国来的这一次的兵,对他们来说是一次很好的磨砺。 元嘉想了想,叹了口气:“嗯。”他其实不明白樊浩轩的打算。他只知道,打仗是要死人的。别以为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就不残酷,很多人没有死于直接的战场,很多都是死于伤口感染之类的。 但是,他知道一点,打仗的方面,樊浩轩比他懂。他信樊浩轩。 他能做的,就是加紧准备一些战争常用药的生产,还有粮食之类的后勤保障。樊家的作坊目前看来一切顺利,在短短的时间内,樊家人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非常有魄力地已经着手开始将作坊扩大经营规模。 曲阳城的人少,没关系。这不是有各个地方的流民吗?往常,各个作坊直接就派人守在城门口,看到流民就像是火车站拉客的,恨不得拉了人就走。 没衣服穿?没关系,咱们作坊有制服。 不会做?没关系,咱们作坊有培训。 没吃的?没关系,咱们作坊有食堂。 没住的地方?没关系,咱们作坊有临时宿舍。 拖家带口?没关系,咱们作坊有对口的养老院和小学堂,保管不会亏待老人孩子。 目前为止,作坊的影响力最大的是顺源港。身为交通便利的港口,又是樊家人自己的地盘,顺源港只要发展起来,势头绝对够猛;更何况,顺源港的身后不仅有西南三州那么巨大的市场,还有海外的商船,更加有战争的消耗。 顺源港的大船离岸了,曲阳城的地都收完了,春耕也结束了。 易雪峰正式接手了曲阳城的政务,樊浩轩带着人马悄悄出了城,带的人不多。他这回要主动出击,不求克敌致胜,只求给敌军制造骚扰,让这支吴国远道而来的疲兵不能好好休息。 元嘉没有跟去,而是盯着樊家的庶务。药田比较分散,他只能一块块地方跑。 西南三州此刻却没有眼睛去盯着元嘉到底在干什么。这一次是西南正式拿到良种之后播种的头一回,不论面上多淡定的主家,现在都恨不得盯着稻田。有好几户都派了得用的子侄直接住到了庄上。 往常,被安排到庄上的子弟,意思跟流放差不多。但是现在,没看到好几户都直接是长子嫡孙在那儿守着了吗?这事情有多重要,谁都明白。 而往年因为类似“天高皇帝远”之类的因素,现管的管家之流私自加重租子之类的问题,也被查出来好几桩。有些情节轻一点的,被从轻发落;有些情节重一点,直接弄到败坏主家名声的,后面就再也没听到过这家人的消息了。 高门大户出来的继承人,十分注重名声,出手也果断狠辣。 樊家的产业纷杂,在经历了最初的收缩之后,也没有打算再重新将产业收拾出来。废话,人都准备跑路了,哪里还能兼顾上那么多产业。再说了,别看现在西南好像太平着,可谁都知道这太平日子不会维持太久。哪怕仗不打过来,征兵征税得都能弄死人,还是现在趁早慢慢开溜。 樊家这样的人家都这样想了,别人家也是差不多。但是别人家没地方跑路啊。这不就将田粮更看重几分。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这是万变不离其宗的道理。 再不然,若是世道真的乱了,退一万步讲,万一西南被攻破了,那么进献粮食至少还有很大可能,能够换取一家老小的平安。 在樊浩轩出去五天之后,易雪峰觑了个空档,好不容易活逮了元嘉。 元嘉看着易雪峰面色不善,仔细反省了一下最近,发现自己没干啥坏事,于是就理直气壮起来:“易大人这是干嘛?” 易雪峰看着元嘉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干得好事!” 元嘉大惊。在一看老老实实跟在易雪峰身边的吴南。一比二,情势比人强。此处当暂时示弱,等樊浩轩回来的。 易雪峰看元嘉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当下把人“请”到书房里,把门一关:“看样子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元嘉假装镇定地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有话好好说嘛,干嘛用一种“你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口气来说话吧? 不得不说,易雪峰自从被樊浩轩救了之后,在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面前就一直处于弱势地位,但是要说有多弱势,其实也谈不上。如果易雪峰真的好拿捏,早就已经被樊浩轩提溜出来管政务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可也因为等到了现在,易雪峰才发现看似欣欣向荣的曲阳城背后,竟然有着那么大一个漏子! “你算过没有,如今的曲阳城,樊家贴补进去多少钱?” 元嘉想了想:“这个……还真没算过。”不过他有账本,每一笔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用的大部分也是不能见光的“黑钱”,花光了……还是有点心疼的。 毕竟这也算是他的劳动所得。 易雪峰看着元嘉去找账本,忍了忍,憋了一口气暂时没吭声。至少还知道记录,这孩子总算没有缺心眼太多。他转头看没了外人就直接猴在他身上的吴南,又忍了忍。算了,自家孩子在外面靠谱就行了,私底下没必要那么多苛求。 元嘉的东西整理得很清楚,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他也不怕别人找到拿走,拿走了他们也看不懂,全都是阿拉伯数字。 只是逐一翻了一遍,元嘉就将贴补出去的钱财和物资数目,统计了出来,给了易雪峰一组数字。 易雪峰知道元嘉的钱不少,但是这数字:“你得放手!” 元嘉这回没有听易雪峰的,而是正色道:“易大人,等孩子能自己走路了,我自然会放手。但是现在‘孩子’才刚刚学步,我可以让他摔两跤……关键是我们没有时间了。” 易雪峰猛地一瞠眼:“你的意思是……”然后用手指比了比上面。 元嘉倒是没有多少敬畏之心,直接点头:“今上快撑不住了。” 易雪峰一脸错愕:“怎么会?今上正值壮年……”但是他更明白,元嘉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今上再怎么昏庸无道,毕竟积威日深,又占着大义的名分。易雪峰倒不是可惜皇帝会死,皇帝死是他盼了多久的事情?但是皇帝不该现在就死。西南三州这个后盾并不牢靠,海外的岛屿也还没有发展起来,曲阳城就和元嘉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一个刚刚学步的孩童,他们根本就还没做好准备。 今上一死,天下必定彻底大乱。大厦将倾,不过是顷刻之间! 他们在西南毕竟消息闭塞,想来吴州刺史敢称帝,恐怕也是知道了一些消息。 易雪峰念头一转,就问元嘉:“元嘉手上还有些什么?” 元嘉略纠结地看着易雪峰。这位今天来,到底是让他不要花钱,还是来劝他花钱的?。 第九十五章 小广告 84_84465易雪峰的话问出口了之后,就觉得自己冲动了。这说话也太不委婉了,有违官场上的学问。他抬眼看了看元嘉,都是这位的错吧?元嘉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干活就是干活,什么说话前先来两句歌功颂德,办事还说得云山雾绕的不是元嘉的风格。 易雪峰在元嘉手下熏陶了近一年……不得不说,近墨者黑。 但是话都问出口了,易雪峰也不后悔。 元嘉也不在意,他扒拉了两下手指,问:“你要什么?”他手上的东西太多。真把清单列出来,怕是会把易雪峰吓出心脏病来。 割肉归割肉,但是总不能一下就把自己案板上的整块肉都送人了吧? 元嘉看得明白。 元嘉的小心思在易雪峰眼中,同样明白。 易雪峰手指头动了动,身后的吴南立刻就递上了一把算盘。 元嘉看着易雪峰的手指头噼里啪啦地打算盘,额角一抽又一抽。他只不过让易雪峰当管家,没让他当账房先生吧?怎么这算盘打得忒熟? 好一会儿,易雪峰的算盘停了下来,接着口中就噼里啪啦报出一堆数字。吴南在旁边早就识趣地记录了下来。 元嘉拿着和自己的库存核对了一番,用另一支笔在旁边勾选:“这个有,这个没……嗯,这些可以去向顺源港的作坊下订单。另外这些,西南应该能买到。” 易雪峰看得眼皮子直跳。他以为的武器一类,竟然是第一个被勾选掉的,另外的粮食药材布皮等等的,樊家是不缺的。 易雪峰是亲自主持过庄上事务的人,具体的粮食产量再清楚不过。若是今上再撑上两年,不,只需要一年,他就敢确保后勤不会是问题。 现在一切虽然已经提上日程,但是大部分都没有磨合过。一切应对风险的能力,全都是基于樊家这个后盾上面。一旦樊家跟不上,曲阳城如今的繁华,立刻就会成为泡影。 但是摆在眼前的问题,元嘉说得对,没时间了。 搞定了易雪峰,元嘉在书房里团团转了两圈,拉住了准备走人的易雪峰,张了张嘴巴:“那啥……” 易雪峰:“啥?” 吴南在边上看了看,把自家兄长的手从元嘉的“魔掌”下解救出来,放自己手里揣着,捏了捏,满意点头:“嗯。” 易雪峰,忍。 元嘉看了看易雪峰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个想法……” 易雪峰眉头一跳,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接着元嘉就把他的想法说了:“咱们曲阳城不是缺人吗?是不是印点招人的小广告?反正吴国什么的,人多不安分嘛,他们人少了,没兵了就打不起来了。”他不知道打仗那一套,等想起来的时候,樊浩轩也出征了,夏睿诚身为世子又是忙得不可开交,眼下他只有易雪峰一个人能够商量。 易雪峰:“小广告是啥?可是和作坊招工的图画一样?” 元嘉点头。不愧是雪峰先生啊,这脑子转得就是比别人快啊。 易雪峰一眨眼:“招流民,可行。”再一眨眼,“再印一点吴国的恶行,也未尝不可。” 元嘉眨巴眼,看着易雪峰。 吴南不愧是跟着易雪峰长大的,跟着就将易雪峰的话扩充了一下:“如今的吴国根本谈不上什么根基不根基的。说白了不过是逆贼罢了。咱们画几张小图,帮他个忙,把这层贴上去的纸皮给撕下来。再说,咱们虽然是老实人,但是老实人不能被欺负了不还手啊。一些吴王的、还有什么原本的越州刺史的,一些如今吴国的高管的龌龊事情,咱们都可以印一点,让老百姓们看看,在自己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干嘛。” 元嘉傻愣愣地看着吴南一口气数落了半天如今这个吴国从上到下的管理层的破事,不由得肃然起敬:“没想到吴南你不仅对地理熟悉,对这些人也很了解啊。”那坏点子跟沸水上的泡泡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的冒,还是带着毒气的。 吴南“啊?”了一声:“谁跟他们了解了。这些个破事都是我瞎掰的啊,谁有功夫去一个个查他们啊。” 元嘉突然理解了一句话——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毫不留情! 易雪峰看着吴南,满眼欣慰:“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吴南一直跟着易雪峰打下手,做一些辅助工作。他虽然个人勇武不弱,即便比不上樊浩轩,但是在同年龄段里面,也能够说得上名头。而且几年走南闯北下来,各种经验也足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愣头青。 但是这些经验再怎么充足,吴南无论是对于政务,还是对于行军都是个门外汉。他头一次被赋予这么一件任务,关键还是被他仰慕的大哥,钦慕的爱人所赋予的,他不由得激动了:“大哥!” 易雪峰看着吴南的样子,激动地两眼都放光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易雪峰抬手,拍拍头。 吴南直接低头啃了下去。 易雪峰:混账! 突然成为背景的元嘉,轻手轻脚地走出了书房,还给带上了门。 樊浩轩这次以骚扰敌军为目的。出发前就跟元嘉说了,明令禁止元嘉上战场。这次行军不比上次在顺源港。他也不一定什么时候出兵扰袭,一切都是看当时的时机。元嘉若是去得时间不巧,樊浩轩万一正带着人偷营,那后果……反正元嘉是不敢去找樊浩轩的。 他不会打仗,但是也不能当后腿嘛。 刚想出来的小广告有人接手了,元嘉一时没事干,或者说是脑子糊住了想不出能干的事情,躲进了厨房闭关,一直到将小厨房里的材料全部都耗尽为止。 看了看桌子上堆了三层的各种菜,元嘉也没胃口,干脆嘱咐管家:“送去前面衙门,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樊浩轩契弟请客,菜色很丰盛,不仅有曲阳城当季的各种菜蔬,还有走海船从饶城过来的各种水果海鲜。饭后还有撒了椰丝混了牛奶制成的甜点。 家中有小孩儿的,吃了菜,揣了点心,回去给孩子吃。家中有媳妇儿的,揣回去给媳妇儿吃。家中有老人的,揣回去孝敬老人吃。 管家笑眯眯地来回报点心被哄抢的盛况。 小厨房里的材料虽然一直都很充足,但平日里也就是供应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罢了。今天能做那么多菜,还是管家看元嘉心情不好,特意从大厨房临时调了一些菜过去。 点心的个头本来就小,元嘉做的数量,也就是够前面衙门的那些个大人每人一个,分完多出来三个。为了这三个,差点没打破头。 元嘉听着倒是挺乐呵,不过他自己是做不动了:“让大厨房多做一些点心,给大人们带回去。” 领导一句话,下面跑断腿。他这个做领导的都忙成这样了,下面做事的这些人,肯定更加忙。这年头又没啥加班工资,就当是员工福利了。不过是一些个点心罢了。 在元嘉看来,一点点小点心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些官员小吏们眼中,无论是椰丝啊还是牛奶啊之类的点心都是精贵玩意儿。哪怕是以前家里面条件不错能吃上写精细东西的,几场仗下来,也都过起了糙日子。 他们自己正值壮年,倒是没什么打紧;但是家里老人孩子女眷,依旧一样放在心坎上疼着。正当值的时候,不能饮酒。元嘉也没有送酒,菜色虽然不错,但材料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单是这点心,却把他们稀罕得不行。 元嘉浑浑噩噩睡了一晚,心里面还是不通畅,樊浩轩也不在身边,没人管得了他,也没人敢管他,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元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很独的人。在现代的时候不用说,身边虽然朋友不多,三五知己总是有的。有事没事聚一聚,谈谈工作谈谈家庭之类。 一朝穿了之后,元嘉的身边大部分时间都有樊浩轩在。想想樊浩轩在他身边占据了太多太重要的角色。樊浩轩几乎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所有,亲人、爱人、友人等等。 于是,第二天醒的元嘉,就毅然切换成了败家模式。既然不开心,那就要发泄出来。元嘉带了管家去各个作坊转了一圈,然后就下订单。 能跟元嘉说上话的易雪峰忙得跟狗一样;连吴南都跟着狗,不对,是跟着他哥忙活。 元嘉这一路的烧钱败家行径,竟然没有一个人制止,甚至都没个能劝诫的人知道! 一直到了小广告印刷完毕,吴南领了人马出发去发小传单。 元嘉这个败家子才被易雪峰给逮住了! 易雪峰真心心累啊。看熊孩子的苦,没当过幼儿园老师的人是不造啊……一个自家出品的熊孩子,苦水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一个领导家出产的熊孩子,苦水……还是得往自己肚子里咽! 元嘉看着眼眶有点红的易雪峰,眨巴眼:“我没干嘛啊。”。 第九十六章 败家子 84_84465元嘉感到自己很冤枉,看着易雪峰一副气得气都提不上来的样子,只能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这几天干了什么。 “给几个作坊的中饭加了一块肉。” “嗯,继续。” “给老人发了一床盖毯。” “嗯,然后?” “给小盆友们发了点心。” “嗯,再有?” “在作坊订了礼盒,准备给庄上发。” “那礼盒里有什么呀?” “就一些劳防用品。围裙、手套、驱虫药啥的。” “哦,礼盒有两种。那种是给庄户的,另外一种是给大院里工作的人的。” 易雪峰:“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哪怕易雪峰面无表情,元嘉还是感到大事不妙,不自禁地后腿一小步:“就是大家辛苦了,发点员工福利啊。”这多正常的事情,马上就要清明了。眼下这世道大家不能一起出去踏青玩耍,那就发点慰问品。元嘉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干啥坏事了。 易雪峰继续面无表情:“你被弹劾了。” “啊?”元嘉愣住了,“我又没当官,又没干嘛,弹劾我干嘛?” 易雪峰解释:“你是樊爷的契弟,身上是有诰命在身的。说你铺张浪费。” 诰命……元嘉揉了揉额角,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自己的行为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樊家。 “好吧,说说背后都有谁。”正好最近樊浩轩不在,闲着也是闲着。既然有人主动撞上枪口,他也没必要客气。他不是老虎,但也从来不是y。 易雪峰这时候才算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知道只要夏睿诚这个世子不倒台,就没人能动得了樊浩轩,但是这不表示没人敢动元嘉。 或者说总有一些自以为是的人,以为自己腰大膀圆,就成天想着掂量别人的分量。 元嘉扫了一遍名单。名单上面很详细,不仅只是列了几个名字,也不仅仅只是写了他们指派的人和弹劾元嘉的理由,就连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也列了个一清二楚。 元嘉咂了咂嘴:“我倒还不知道,原来诚心想合作的人,会先给合作对象一巴掌,看看对方能不能接下来,再来谈合作的。”虽然全天下都没有和钱过不去的道理,但是谁平白无故地被人甩巴掌,还能开开心心谈合作的?这得多贝戈戈? 反正元嘉不是其中之一。 “雪峰先生的建议呢?” 易雪峰在辅助了樊家一段时间之后,也有了底气,笑眯眯道:“打生打死的,伤和气。教训一顿,让人知道痛了就好。”具体的,他也不多说。他相信元嘉知道分寸。 作为跟在元嘉身边时间最长的人之一,易雪峰知道元嘉在很多方面缺乏常识,就像元嘉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如此。这并不是说元嘉做错了,而是不合时宜。 但是只要让元嘉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元嘉就能做得很好。所以一开始易雪峰得摆明态度,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而不是告诉他这件事情能够轻易摆平。 果然,元嘉的反应没有让他失望。在樊浩轩和元嘉两个人中间,易雪峰更看好的人,一直都是元嘉。元嘉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他太容易心软,他的很多观念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对这个世界缺乏认识。但是这都不妨碍易雪峰,更偏向于元嘉一点。 元嘉的身上,干净,有一种中正平和的气息。 易雪峰不止一次羡慕过樊浩轩的狗屎运。如果抛开元嘉,单看樊浩轩的话,其实不难发现,樊浩轩的成长同样惊人。 对比于拥有诸多手段的元嘉,樊浩轩是凭着血肉之躯在战场上冲杀。没什么经验是平白得来的,战争经验更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樊浩轩在这方面的天赋显然不低。 易雪峰哪怕是个纸上谈兵的,也站在旁观者清的立场,更何况他的见识不低。从樊浩轩带着一群大部分没有任何武力值的流民南下开始,樊浩轩率领的人数就越来越多。而且他能充分发挥自己的所长。樊浩轩本来就擅长小团队作战,以及偷袭。 吴军被樊浩轩偷袭得苦不堪言。 这一支军队分三路,中军是吴王嫡系尉迟牛将军。这位尉迟牛将军天神神勇,是吴王的女婿,跟着老丈人义无反顾地造反。左路领兵的是汪言,右路是宣满,二者全都是将门出身。 三位大将统领十万兵马,要将曲阳城踏平! 在出发前,他们以为这次是来刷经验的,完全没想到连曲阳城的门口都还没摸到,就被敌人刷经验去了。 派出去的斥候,几乎没回来过。 分出去的小股部队,回倒是都回来了,全都被打残了不算,连敌人的脚后跟都没摸到。 带上的虞州本地的兵马,还竟然全都被绕晕。 “真特丫的邪性!”尉迟牛盯着漆黑的眼圈。自从到了虞州地界之后,他还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姓樊的多阴险啊,深更半夜的往营里丢个火把,扔个炮竹,没事擂擂鼓唱唱歌,还暗搓搓的偷粮草,简直啥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这两天,那姓樊的还撒起了纸钱,不对是小传单! 撒纸钱,不对,是发小传单的活简单,人站在上风口,趁风大的时候一丢就是了。心情好的,还能跟着吴南一起折纸飞机耍。 樊浩轩的帐下,突然就没了临战的紧张感。 其实这也是樊浩轩的风格。樊浩轩的作战经验并不是在夏王手下成长起来的,而是在太子麾下一点点养成的。太子亲卫营,说白了就是一个精英齐聚的地方。在这里,任何一个人的个人武力值都很强。在进入太子亲卫营之后,这方面还有会强大的支持。 譬如说,传承,包括师傅、武功招式、以及各种辅助技艺。 无论坊间小说如何天花乱坠,这个世界上武力值最高的一群人,永远都在皇宫内。而太子,作为这个庞大帝国的下一人继承人,拥有着不小的支配权。 这是樊浩轩在西南不能够获得的,哪怕他在西南的身份被称为二殿下也不能。 这种风格在樊浩轩回到西南之后,也培养了一批类似的精英。人数不多,个人勇武不差,目前的小团队作战能力和其它能力都在磨合。 樊浩轩这回带出来的就是这一批人。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这边这么一点人,竟然能对吴军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其实这也是樊浩轩经验不足。 打仗,首先一个就是气势。表现的第一点就是虚报人数。吴军号称十万精兵。而实际上呢,说三万也未必有。这其中最起码还有三分二是强征起来的乡勇,也就是农民。这一部分人根本就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而这一部分更加可能到了战场上,手中也只有一根随便从路边拗断的树杈子,说不定上面还能带两片叶子。 这些人和樊浩轩的人打,简直就是*凡胎vs.钢铁侠。 但是这些人打仗不行,小广告能看得明白啊。那图画得可好啦,可简单啦,简直一看就懂! 吴南带了的小广告很多。更何况他带来的只有第一批,后续曲阳城还在印第二第三批,各种版本,印得曲阳城都要纸贵了。 小广告散落到吴军的地头上不知道多少,哪怕表面上大家看到就主动上交烧掉,但是私底下流传的可不少。 “曲阳城真好啊,要不是家里人还在……” “要不咱们偷偷回去,把家里人接了过来?” “怎么偷偷回去?盯得可紧了。擅自离营可是要砍头的。” “可惜不知道曲阳城怎么走?” “在哪里不是活命,总比在这儿等死的强。” “反正老子不管,老子就要走。连把刀子都不给咱们,上战场不还是一个死?” “就是每天清汤寡水的,根本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力气?” “凭什么就让我们给他们送命?难道我们就天生命贱?”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心,咱们不妨合计合计。” “兄弟,难道你真有办法?” “也不一定能成……” 第二天,一支派出去的斥候队又没回来。一支派出去砍柴的,也没回来。 尉迟牛将军一脚踹翻了桌子:“传令,拔营,直取曲阳城!” 他当初就不该理会那支骚扰的军队。对方人数不多,但是各个都有马,真正的来去如风。他们这队伍里面,骑兵还不到一千。他倒是派过骑兵营去追击,但是根本跑不过人家,还被对方留下了将近一百。 吓得尉迟牛赶紧收兵。骑兵可是精贵玩意儿,哪怕吴国财大气粗,也弄不到太多战马。无论是吴州还是虞州都不产马。西面和北面倒是都有马场,但是谁会把马这种战略物资卖给吴国啊。 樊浩轩看了看吴军的动向,挥手:“最后再干一场,给他们来场热闹的!” 一群晒得跟黑鬼一样的汉子闻言,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嗷嗷乱叫。 吴南那个晒不黑的家伙也在其中。 樊浩轩扭过头,伤眼。他想他家元元了,早点打完早点回家。元元一定给他做好了饭等着呢。 元元正站在大殿上跟人打嘴炮呢!。 第九十七章 谁没点黑料 84_84465夏王手下班子齐全得很。在扯了旗子之后,一些上朝之类的制度,也和朝廷一般无二了。 此刻文武官员分立两侧,夏王高高在上,中间站着元嘉。 元嘉捂着鼻子,两边的大臣也根据距离元嘉的远近,呈现各种掩鼻、侧倾仰角、干呕等不同症状。 夏王的位子有些远,倒是幸免于难。但是,他的眉头也皱得死紧。 “元嘉,此为何物?” 元嘉捂着鼻子,闷声说道:“这得问各位大人。”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元嘉绕到一个个木桶面前,上面用笔写着各个名字:“这是蔡大人家的。蔡大人昨天的晚饭挺丰盛,八道凉菜、十道热菜、两道汤、四道点心……哦,还吃了宵夜。这是刘大人家的……” 没错,元嘉拿上来的这些东西,正是从那些参他铺张浪费的大臣们府上拿来的剩饭剩菜,俗称泔脚。事实证明,再怎么样的山珍海味,混合在了一起,又经过一整晚的发酵,气味都是一样的……耐人寻味。 听着元嘉一个个点名,大臣们的脸皮子一抽又一抽。有一些是嘴角抽抽,有一些是额角抽抽。夏王是两头都抽抽。一时间大殿内,全都跟颠颠了一样。 泔脚桶有很多,一直从大殿内排到殿外,听外面的声音,还在有人继续搬过来。 元嘉不慌不忙,语速平稳地一个个报过去,偶尔碰到什么珍奇考究的,还会单独报个菜名,甚至说说作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敢问……这是何意?” 元嘉是樊浩轩的契弟,身上有诰命。理论上说,诰命夫人犯了什么错,该由夏王妃来做主;但是元嘉是男人,再加上夏王特批,倒是直接上了朝堂。只是一时间还真不好称呼。 元嘉微微躬身:“我从小没怎么读过书,听说有人说我铺张浪费,不知道怎么样才算铺张浪费。今天难得有机会,整个西南有学问有见识的大人都在这里了,趁此机会想请教一番。” 啪!甩巴掌的声音,在众人心中无声响起。 “元嘉平日里和樊……二殿下,吃饭不过两菜一汤,吃多少做多少。不敢说有从未有所剩余,但是也绝不至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地的泔脚桶上面,“此处并不是阖府的剩下的泔脚,而是一人所剩下的。”自己吃饭剩那么多,光盘行动造吗?自己的饭碗都没管好,丫管他给自家员工发东西?不仅爪子长,心眼也跟针尖似的。 啪啪! 夏王嘴角一抽,看了看堂下众人的表情,挥了挥手:“来人,把这些泔脚桶扯下。”转头又对元嘉道,“你有何不明,直接来问姑父便是,这么较真做什么?” 元嘉难得看夏王顺眼一次:“是。” 夏王这句话不仅是给元嘉递梯子,也是给那些参元嘉的朝臣们递梯子。白话一点说就是,被给脸不要脸,随便欺负人小孩子,当我家没大人是吧? 啪啪啪! 堂上经过短暂的静默之后,突然间就进入了下面的议题。对元嘉的弹劾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元嘉站在一旁听着,暗地里撇了撇嘴。他还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怎么就被几桶泔脚给打败了?说好的撕撕撕呢? 下朝之后,元嘉已经昏昏欲睡,被夏王叫了去看夏王妃。 夏王妃显然已经知道了前面发生的事情,看到元嘉的时候还笑个不停。她挥退了下人,身边只有元嘉和夏睿渊陪着:“我家元元说的好。那些个老家伙,整天仗着点岁数,就在那里指手画脚,元元你就该把那些泔脚泼他们头上去!” 元嘉陪笑。夏王妃的话只能听听,夏王妃也就是说说罢了,估计平时没少受那些个老家伙的气。那些老家伙肯定也不是仗着点岁数那么简单。 夏王妃又问了一些家务。 夏睿渊坐在一旁听着,低着脑袋,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元嘉走了,夏王妃一巴掌就把夏睿渊扇了个趔趄:“从刚才开始就在那里动来动去,椅子上有钉子,还是屁股上长疮了?” 夏睿渊哭丧着脸:“娘……我、我回祠堂抄经书。”流民,流民个鬼啊,哪个流民会像这位……二嫂一样啊!有本事就早早表现啊,非得等到现在……他现在也没脸去跟着二嫂交好。想来二嫂也没这个心。反正他就是自作孽,嗯,自作孽的人不止他一个,略爽! 元嘉走出夏王府,摸了摸鼻子。元元这个称呼,听夏王妃叫着怎么怪怪的?他看到鲁成等在门外:“弄那些泔脚辛苦了。” 鲁成扶着元嘉上了马车,道:“不辛苦。泔脚这东西没人看的紧。”要是直接从那些大臣们的饭桌上拿菜盘子,可能还有点难度,但是泔脚……谁会守着那东西?更何况:“咱们也就是搬了几家罢了,其它都是从饭馆收的。”反正也不会有人对着那些耐人寻味的泔脚桶探查究竟。 元嘉笑着夸奖:“干得好。”他也没说实话。他和樊浩轩两个人平时也没两菜一汤。平时在家里会吃好一点,但是这会儿樊浩轩在军营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吃上饭。 “我一会儿就去曲阳城。”元嘉嘬着牙花子想,让他不要铺张浪费,他偏偏“浪费”给他们看看。以为谁都能和他一样铺张吗?他们有这个本钱吗? 元嘉去了军营半日游,赶着过去的时候,正巧是中饭时间。 一般人家是一天两餐。像是元嘉庄上的农户,除了农忙的时候由庄上统一安排的一天三顿,其余的时候他们都是早上起来先劳作一番,然后再吃饭,接着就到快傍晚的时候再吃饭。 这两餐饭里面,不说有一餐是干的,就是粥做的稠一点,都能算得上好日子。若是能吃上点荤腥,小日子就算得上是滋润。 曲阳城的军营比农户们过得好。一天三顿,两顿稀的,一顿干的,每隔两天还能分到一片肉干。 元嘉抓着肉干,悄悄拿来放在桌子上一划,实木桌子上就是一道印子。他觉得自己的牙口征服不了。 元嘉又找来了军需官,各个地方都溜达了一圈才回去。 众人都不知道这位元上师到底是来干嘛的。不过,没过几天,他们就都习惯了。元上师像是把军营当成遛弯的地方,有事没事就过来转一圈,有时候一天还转上两三圈。 很快樊浩轩带队回来了。不用说别的,就看那士兵们呲出的满口白牙,就知道战果不错。 樊浩轩向云州发了捷报,然后就接着安排,枕戈以待吴军的到来。 吴南没回来,他带了一小队人发传单去了,看样子是要把传单发遍吴国。 员工工作很拼命,老板樊浩轩和老板娘商量着要给员工发红包,看到易雪峰进来……要不,把易雪峰打包给吴南算了。 念头转了一圈,也没有外人在,老板娘扒拉了一株珊瑚树出来,半人高,火红火红的,上面还挂着一串串珍珠项链。 易雪峰:这是干嘛? 元嘉:“雪峰先生,这是我们家给你的贺仪。” 易雪峰:贺什么? 元嘉:“你跟吴南两个啥时候摆酒啊?” 易雪峰艰难地把视线从珊瑚树上挪开,瞪眼:“婚姻大事,父母……” 元嘉往珊瑚树上挂了一个翠绿翠绿的镯子。 易雪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等吴南回来了,咱们商量。”只要结婚了,这些就是他哒~ 要老板的红包不容易啊。 比元嘉先一步走出来的几位重臣可没有元嘉的这份悠闲心思。做人都是要脸的,当到他们这份上,比别人更加要脸。没脸都还想着把别人的脸皮往自己脸上贴,哪里忍得了别人撕他们的脸皮?今天不仅有人撕了,抽中了,还泼了一脸泔脚! “竖子无礼,简直不识抬举!” 在他们的剧本里面,剧情应该是这么走的。煽动几个愣头青去给元嘉找点小麻烦,让元嘉认识到自己的势力单薄;然后他们出面解决,顺便在元嘉面前展示实力,赢得元嘉的感激。这样一来,不仅将来的合作铁板钉钉,而且他们这一方还能够占据主动。 但是他们完全没想到…… “不是说夏王和元嘉不合吗?” 夏王没有出席元嘉和樊浩轩的婚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直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夏王不承认元嘉和樊浩轩这段婚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打脸的了。 但是今天是怎么回事?夏王和元嘉两个人一点龃龉的样子都没有。 有个中年人冷哼一声:“不过是做做面子罢了。”家丑不可外扬。关上门闹翻天是一回事情,敞开门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旁边有人跟着哼笑一声:“所以说,做人要光明磊落,成天算计这个敲打那个的,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夏王再不喜欢元嘉又怎么样?人家照样算的上是夏王家里人。这一锤子敲打元嘉,和直接敲到夏王头上有什么区别?这些人作威作福惯了……如今已经是乱世,也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第九十八章 贤妻 84_84465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强大的机动能力,樊浩轩所率领的精兵,一溜烟就跑回了曲阳城,沿途还不忘记给吴军留点“小礼物”。 神马陷马坑啦,神马绊马索啦,神马铁蒺藜啦,各种各种。陷阱不问大小,只求管用。为了确保陷阱的精度和命中率,部队还牺牲了一定的速度。 这些事情樊浩轩没有盯着,交给了他帐下一位表现突出的小将邓崇。邓崇家并非是将门,而是匠门,铁匠出身孔武有力。他入了军营之后,不仅对战争敏感,更加对各种用于战争的器物之类有着不同寻常的阴险……狡诈……卑鄙……反正就是诸如此类的强度;因此被破格提拔。 樊浩轩其实在用邓崇做个试验,他家元元说过工兵什么的。军队里有工匠,但是工兵一样可以试试。打仗吗,只要赢了就行,谁管手段不手段的。 兵者,诡道也。 用最少的代价,带走敌方最多的有生力量。 无论是樊浩轩还是邓崇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这一举动会给吴军带来什么。 而此时,邓崇正带着人专心致志,精益求精地布置着一个个陷阱。 樊浩轩正在小厨房里吃着他家元元做的爱心饭……饼。 樊浩轩低头看了看一摞饼,一碗白开水;再抬头看了看元嘉。昨天他回来还吃了一顿好的,今天就只能吃饼了吗?连一碟小咸菜都没了吗? “家里不至于穷成这样吧?”樊浩轩想着,直接就问了出来。家里的庶务都有专人打理,汇总也是在元嘉那里,他基本不过问。最近的投入似乎是比较大,光是买船就是一大笔支出。虽然这其中的实际支出是元嘉的私房钱,但是樊家的公账上也不可能一文不出,再加上岛上的建设…… 曲阳城的政务在易雪峰手里。这个不用去问,现在的曲阳城就是一个入不敷出的水坑,钱丢下去到现在都还没听到个声响。 “啊?”元嘉烙完了饼,揉着腰斜靠在樊浩轩身上,一时间还没转过弯来:“家里不穷啊。怎么了……”他顺着樊浩轩的视线一看,落在了烙饼上面,不由得笑出声,“不是,这是……嗯,总之你先吃吃看。剩一半放凉了吃。” 樊浩轩伸手替元嘉揉腰,视线又扫到烙饼上面。他是不是出去久了,被他家元元嫌弃了?可是昨天晚上明明就没嫌弃。 元嘉眼明手快地扣住樊浩轩的爪子,虽然他这点小力气樊浩轩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但还是遗憾地停了停,只能用眼神表示,比起眼前的一盘烙饼,他更想吃元元。 元嘉:还吃?还吃他命就没了。 樊浩轩把元嘉一搂,往腿上一放,脑袋往元嘉肩窝一搁,蹭了蹭。嗯,还是这样最舒服。 “咦?”樊浩轩又蹭了蹭,感觉不太对。 元嘉让樊浩轩吃东西不吃,反倒是被抱着挨挨蹭蹭,睡眠不足加上操劳过度,就有点心头火起,眉毛就要竖起来:“哥!” 樊浩轩拍了拍两下权作安抚,又上下各种摸了摸,捏着元嘉的腰身,问:“元元趁哥不在家,偷偷长高了?” 元嘉都懒得吐槽,不过:“我长高了?”长高啊,这动词离开他已经很久了。他虽然知道这具身体才十七八,之前大概也长高了一点点,毕竟到了樊浩轩手上之后,各方面营养什么的都跟了上去,不长高才奇怪。 但是现在长高?他又不是地里面的庄稼,开春就长?樊浩轩才离开没多久,能这么敏锐知道他长高?他自己都不造! 樊浩轩皱着眉头,又拍了一遍:“肯定长高了。” 长高就长高吧。长高是好事,反正也不会长高太多,他也没觉得裤子短了。拍开樊浩轩的爪子,他直接把一块烙饼塞到樊浩轩的嘴巴里,,动作粗鲁一点都不温柔。 烙饼已经不是很烫了,樊浩轩干脆就着元嘉的手咬了一口。烙饼外皮很酥,吃上去略干,很有嚼劲,有细碎的肉末和葱花。 樊浩轩喝了一口水,感觉整个饼子在肚子里有点泡开。 元嘉眨眼问:“怎么样?”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冷掉的饼子掰碎了放白开水里泡着,筷子捣了捣,递过去。 樊浩轩的眼神略微有些艰难:“这是……” “军粮。我去军营看过了,这种饼好像比较顶饿,也耐放。还可以再加上干海菜、海米什么的。”海菜便宜得要命,基本不怎么用管理,消耗不了多少人工。海米很鲜。这两样本身就带了点盐分,干吃放汤都好。哪怕是从饶城过来,有定期的船只往来,一船不知道能装多少。受限于外部条件,肉是肯定不能允许放开供应的,但是其它方面不是不能做点努力。 元嘉本来是准备做方便面,但是做方便面好像比较难,也比较容易碎,而且还要油炸,外加包装啊啥的,工序就比较纠结。 “我算过这方面的开支了,应该没差多少。”海菜啥的他可以算便宜点嘛,收个友情价啥的。 樊浩轩觉得饼子梗在喉头就咽不下去了。他的元元不过才十八岁,就能想这么多。他家元元还在长个呢,成天想这些东西,会不会长不高? 元嘉没等来樊浩轩的回应,反倒是被樊浩轩一把抱紧,耳朵尖不由得红了红。真受不了,一回来就黏黏糊糊的。嘴角弯了弯,双手绕樊浩轩背后抱住,学着他的样子拍了拍:“怎么样?” 樊浩轩点了点头:“很好。” 元嘉立刻就扒拉过泡开的烙饼:“那好。”自己转过身去拿粥碗。他的粥是很有眼色的大厨早早炖下的,菌菇鸡丝粥,口感顺滑鲜美。 樊浩轩只能吃着非常顶饿的烙饼,拿着他家元元下饭。烙饼比起军营里的那些个东西却是要好吃,但现在不是在家嘛! 樊浩轩觉得委屈,等元嘉吃饱了,把剩下的粥给吃完了,看到元嘉吃饱了打哈欠:“再去睡一会儿?”昨天没睡多久。 元嘉摇了摇头,往樊浩轩背上一趴,下令:“去书房。” 樊浩轩想想书房也有卧榻,蹲下身双手穿过元嘉的腿弯,就背了起来,下意识地掂了掂。他家元元明明在长个,怎么就不长肉呢?果然是操心太多了吧? 元嘉让带去书房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书房里有什么,而是书房比较有工作氛围。可是这糟心的汉子,非得把他往卧榻上放,还顺手除了鞋袜,脱了衣服,盖上被子,坐起来不要简直不要太顺手! 外面天气还凉着,被窝很暖,他很困,再要回到工作状态很艰巨好不好? 元嘉挣扎着从被窝里爬出来,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拉了拉被子。 樊浩轩看到了,只能给元嘉披上外衣,拢在怀里:“元元还有事情?” 元嘉打了个哈欠:“嗯。打劫来的那些兵器,我全都交给雪峰先生去安排了。”那些兵器来自流寇盗匪海盗,品种各异,质量层次不齐,但总体来说没什么特别好的;勉强能用来武装一下衙役,或者是护院。 伴随着曲阳城的人口增长,衙役的数量也跟着上去了。 “还有前朝遗宝的那些兵器怎么办?得找人融了重新炼打吧?”他这几天去军营转了几圈,发现现在军营里面用的兵器和前朝遗宝的有些不同。再说那上面大部分还有记号,这些都是需要抹去的,不能直接拿来用。 “嗯。雪峰先生有注意收拢了一批匠人,我还没看过具体的数目。另外,樊家在青州有地方。”牵涉到前朝的东西都比较敏感。看秦卓就知道,哪怕大定建国百多年,前朝余孽照样都还有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些东西肯定不能直接拿出来。 “嗯?”元嘉反应过来,“打兵器的地方?”他说自己明明接手了那么多樊家的庶务,总还觉得缺了点什么呢。原来在这里。樊家能养这么多兵,肯定有自己的兵工厂。 樊浩轩小声对元嘉说道:“这些东西历代都是直接听命于族长的。那边有铁矿,有匠人,什么都不缺。等吴军这一次过了之后,我带你去一趟。” 元嘉还没见过兵工厂,有些迫不及待,但是眼下确实抽不出时间过去。 元嘉还眯着眼睛,很坚定地在想。结果樊浩轩一点都不支持,抱着他左拍拍右拍拍,一眨眼就把他拍睡着了。 樊浩轩一边工作,时不时看一眼不远处睡着的元嘉,感到踏实极了。 易雪峰进门来汇报工作。大部分事情他可以代为决断不假,但是樊浩轩还是得知道。 樊浩轩比了个手势,易雪峰看到睡着的元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放低声音,心里想着,这得有多离不开啊?怎么不干脆绑腰带上算了?他和吴南就不这样,吴南都离开那么长时间了,他一点都不担心,一点点都不想……真不想!说不想就不想!他忙得要命,哪里有时间想那死孩子! 曲阳城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发展得快,各方面数据变动都很大,易雪峰要汇报的事情还挺多。等易雪峰临走的时候,樊浩轩对着易雪峰小声道:“雪峰先生,小厨房里还有两个烙饼,你派人去把烙饼给夏王。” 夏王还会稀罕两个饼?易雪峰脸皮子一抽,要不是知道这位不会开玩笑,差点就想拿饼糊他一脸。 曲阳城到云州城的这一段经过不间断的清理之后,不仅没了流寇,而且路况也好了很多。众多的劳改犯都在集中修理这段路。如今,从曲阳城送两个饼到云州城,骑马不消两天时间。 夏王看着两个饼,身边老婆,两个儿子。四个人一人半个,面面相觑之后啃了一口,噎住了。。 第九十九章 吴军的麻烦 84_84465吴军自从到了虞州地界之后,这一路上的遭遇岂止是闻着伤心见着掉泪,简直就是倒了血霉了! 在吴州境内,吴军一路畅通无阻。 他们原以为在虞州境内,吴军就算会受到一点阻挠,但是也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他们有虞州本地的将士,地理方面应该不存在问题;他们有号称十万的兵马,虞州境内就算流寇众多,但是相信只要脑子没被驴踢过,相信应该也不会有流寇敢打他们的主意。 在出发前,他们想着应该会在接近曲阳城的时候,才会遇上对方的斥候。 事实证明,他们所以为应该,全都没成立。 几乎在他们踏足虞州的时候,他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现在尉迟牛大将军下令全体直接向曲阳城进军,干脆不派斥候,这样的举动其实十分有违常理。 “哼!曲阳城不过是一个樊浩轩在那里撑着。樊浩轩个人勇武虽然不假,但是打仗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根基日浅,手上能有多少兵马,肯定不敢螳臂当车。” “不错。应水河常年水流湍急,我们过去不容易,他们要过来也不简单!” “在虞州境内遭到埋伏的可能性极小。况且此处地形开阔,根本就没有地方适合埋伏。” “就算他们有埋伏又如何?咱们十万大军,怎的会怕了他们!” 中军大帐,一个个将领全都慷慨陈词。他们现在已经损失了不少兵马,要不是顺路缴了两支流寇,得到了不少补给,恐怕连粮草都成问题。 到现在为止,他们全都心里面憋了一口气,但是他们的话也不是瞎说的。这也是樊浩轩撤军的原因之一。随着吴军的推进,留给寄樊浩轩他们的纵深只会越来越小。到时候他们的机动能力发挥不出来,等待的只有是以寡敌众的被包饺子。 邓崇一队人马在沿途做好布置之后,随着吴军的推进,也没多看什么好戏,赶紧撤退了。于是就连“罪魁祸首”,也不知道自己干下的“好事”。 于是,一支没有斥候的军队,在推进到应水河边的时候,相对于出发之时,减员已经达到了十之二三。 身为一支中原腹地的驻军,吴国大军其实很缺乏实战经验。他们根本没胆子对上京畿地区和其他常年驻守边疆的百战之师,哪怕是对上前太子梁禄所在的济州兵,他们也心底发悬。谁都不知道太子这么多年经营,甚至不惜放弃京畿的势力,最后汇聚在济州的会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但是,对上樊浩轩?樊浩轩算个什么,不过是太子以前身边养的一条白眼狼罢了。无论是身为太子亲卫营统领,还是西南夏王的二殿下,樊家的家主,这样的身份哪一个都是让人艳羡的,但是身份高贵并不代表他就是个出色的将领。事实上,没人知道樊浩轩在战争中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在外人看来,吴军和樊家军的这次对决,不过是两只菜鸟的互相蹂躏。区别只在于一只菜鸟身后带着的狗腿子多一点,另外一只少一点。 打仗从来不是几个人几十个人的事情。 但是,樊浩轩却让吴军认识到,几十个人能做到让几万人胆寒。 樊姓菜鸟心眼大大滴坏! 一马平川的地方,竟然走两步就有陷阱。到了应水河边的时候,他们几乎没有一辆车是保持完好的! 被称为天堑的应水河,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奔腾之势,巨大的水浪打过来的时候,尉迟牛感觉连眼前的这条河都在嘲笑他。 身为大将,他比谁都明白,这场连正面交锋都没有的仗已经输了一半。整个大军一点士气也没有。如今还要横渡这条大河。而渡河,本来就被列为此战最艰难的部分。在有了樊家军在虞州境内的表现之后,他们难道还能寄期望与樊家军会放弃在应水河里面搞点小花样? “我们起先就以为樊家军不可能在虞州境内再设陷阱……”结果不用说,损失的将近三分之一人马就是在这段路程。 “应水河是水流湍急,谁能在应水河里面设陷阱呢?”就连常年住在应水河边的船工,都没几个能够在应水河里游的。在应水河里设陷阱,必须得下水吧? “应水河面宽百丈。樊家军根本无需在河内设陷阱,只需要等我们渡河到一半的时候,站在城墙上射箭即可。”吴、虞两州境内的河道不少,也不乏水师,没有实战,见识还是有的。 “要渡河,只能夜袭。” “没错。看看哪一段比较合适。” 气运珠:总有人想着偷袭,当我是假的吗。 气运珠:一大波气运值正在接近中。 樊浩轩在城里面太平不到两日,就迎来了满脸漆黑的吴军。强征来的渔船和伐木制造的木筏,因为人多势众,一时间百丈河面根本就不能看了。 在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渔民和老船工的带领下,一道相对较宽,但是水面相对平稳的河道成为了渡河的首选。 曲阳城这边也不乏经验丰富的渔民和船工,更有者累年疏通河道的民工,对于河面哪里比较容易渡,全都了如指掌。去年有旱情,冬季枯水期的时候,应水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樊浩轩秉着聊胜无的态度,在这些河段的接近中间的地方布下了层层渔网。 这些渔网并非用来捕鱼,孔洞极大,上面还栓了倒钩。到了丰水期时,小船往来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吃水深的大船就会被这些渔网缠上了。若是速度快,缠绕紧了,这些倒钩还可能刺穿船板。 被刺穿船板的吴军:还能不能好好打仗了! 说好的两只菜鸟的撕逼大战呢? 前来督军坐镇的夏睿诚,嘴角抽了抽,又抽了抽,转头看一脸严肃的表弟:“谁想出来的主意?这吴军还真会算时间,到了夏天汛期,这些渔网能有什么用?自然就被河水冲走了。”这是叫自投罗网吧? 樊浩轩严肃地点头:“是邓崇想的办法,反正当时不费事。”应水河百年难见水这么少的时候。 夏睿诚一身戎装站在墙头。城墙上只有常规用来守夜的稀疏火把,远远看上去,整个巍峨的城墙像是并没有察觉到吴军地接近。 吴军本来也没有点火把,但是伴随着前面几艘船的搁浅,他们不得不点上一些火把,解决问题,否则后面的船不知道撞上来,后果更加严重。 于是,目标明确了。 樊浩轩一声:“射!” 千百声弓弦的响声几乎汇成一道,对吴军来说,漫天箭雨简直是从虚空中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在他们还没来得及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就将点了火把的几艘船,全都射成了筛子。 攻击一旦打响,所有的遮掩也就没有必要了。尤其是对曲阳城一方来说,在这个距离上,占据高度优势的他们,吴军根本就打不到他们。吴军也没有一艘像样的大船,能够架得起投石车之类的攻城器械。 那样的战船,梅家有。但是,梅家会拿出来给吴国吗? 不好意思,没交情。 如果元嘉开口问梅家买,梅家倒是愿意卖的,但是元嘉看不上。船上装个投石车算个鬼的战船,跟小米加步枪有毛线区别?元嘉鄙视的嘴脸太明显,梅十二回去就开始钻研起了所谓真正意义上的战船。 装了投石车的战船都能被元嘉鄙视,架着几艘破渔船的吴军,被城墙上亮起来的一溜火把吓到胆寒。 火光亮起之后,江面上的吴军哪怕此刻没有点火,也能隐隐绰绰看到一个轮廓。由于刚才的一轮齐射,吴军整个都已经混乱了;在听到弓弦的响声,许多吴军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水,直接就弃船跳河。 还在河边的一些船只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他们并没有在曲阳城的射程内,但是前面的船队已经乱成一团。慌乱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尤其吴军的士气在经过了一连串的打击之后,就没有高过的时候,此刻他们更是连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有往回拼命撑船的,也有慌不择路跳河的…… 要不是尉迟牛几个将领平时还有算有点威信,手段又足够狠辣,立时就能炸营。哪怕如此,当天晚上渡河的这些士卒也算是交代了。到了白天一清点,小一万的人竟然就没了! 现在情况更严峻的是,没船了。回去求援?好像有点丢面子。他们该怎么说,连敌人的衣角都没摸到,就损失了近半人马? 大军就这么驻扎在了应水河边。 曲阳城上也是日夜巡守提防。 战局陷入了僵持阶段。 世子殿下从来没有经历过辣么无聊的战争!他不耐烦成天在城墙上面和对岸的“兄弟们”大眼瞪小眼,如今风向也不对,连撒小传单都不行。 世子老师就去找自己的记名弟子元嘉同学谈人生。 世子问:“现在这种局面肿么破啊?” 元嘉同学回答:“僵着就僵着呗,咱们有饭吃,他们没饭吃,看谁耗得过谁。” 在元嘉穿过来的时候,就发现济州那么一个大城都是荒凉到不行。见微知著,整个国家的经济已经衰退到一定程度,基础的农业更是破坏到了临界点。 曲阳城不是战场,以逸待劳,又有整个西南作为后盾。哪怕是单看人数,现在也不比对方少了。谁怕谁啊?。 第一百章 天下大乱 84_84465连元嘉这种外行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别人也不是傻瓜,哪怕是见识少的士兵,也从每天紧巴巴的口粮中能够看出一二来。 对于吴军来说,这场仗还没正式开打,就已经输了。 吴军现在进退维谷。 回去,没胆子。 不回去,不说缺粮,士兵天天都在叛逃。军队在这里,要伐木造船,要砍柴,要收集粮草,必须放人出去,出去了就得丢一批人…… 尉迟牛:心好累。 樊家军蠢蠢欲动:手好痒,想去揍人! 元嘉在轻松了两天之后,脸色紧绷起来。他除了统筹安排之外,就几乎不管军队这边的事情,但是这两天就几乎一有空就在城墙上面待着。 樊浩轩抽空给元嘉去送饭送衣服,一起吃晚饭下了城楼,看到夏睿诚猥琐地埋伏在转角,指了指元嘉:“你不去陪着元弟?” 樊浩轩一皱眉:“想陪,没时间。”元元也不需要他quq 刚才他去喂元元吃饭,被嫌弃了。元元当着他的面说他碍事了quq 夏睿诚不愧是从小看着樊浩轩长大的好兄长,愣是从樊浩轩一张严肃脸上看出了伤心欲绝的味道。不过人家小夫夫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身为兄长也不好多管,只能拍了拍樊浩轩的肩头聊做安慰。 “元弟这两天是在看什么呢?”他仗着督军的名义,跟了两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元嘉似乎就是站在城头上面吹风,时不时转个方向溜达一下。一双手跟癫痫一样不断掐算,脸色一刻比一刻难看。 因为知道元嘉的特意之处,夏睿诚要说心里面的好奇还真算不上,他是担心会发生什么大事。他心里面有个猜测,但是不敢说,不过樊浩轩是自己人,说说也没什么:“是不是那位……”他的手指头往上面比了比,“快不行了?” 樊浩轩没遮掩的意思:“嗯。已经派人给姑父送信了。”今上哪怕对国家的控制力在弱,代表的也是大定正统。今上的驾崩绝对举足轻重。这件事情不比其它,在元嘉看出征兆的时候,他就已经向夏王报备过了。 当然,他相信他这位姑父也早有准备。当初能将他送去京城,还能把身份安排得滴水不漏,夏王在京城的势力不会小。 今上的驾崩代表了新旧势力的交替。哪怕今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藩王割据的残破国家,还留在朝中的那些王子哪个不会争?他们也必须要争!他们那种身份,如果不争,那就是死。如果换了别人上位,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当个闲人,被软禁是正常,死于乱军更是常态。 当初太子梁禄断腕一般地出逃济州,反倒成了明智之举。最起码在这乱世里,保存了最大的势力。 更加微妙的是,梁禄虽然已经自封为安王;但是朝廷并没有废除梁禄的太子名分。 留在京城的那些个王子肯定很心塞。不过这些个王子再怎么心塞,也影响不到老皇帝。老皇帝拿捏不住太子,难道还捏不住剩下的几个浑小子? 所以,可以预期的是,一旦老皇帝去世,梁禄肯定会跳出来说自己才是大定正统。而相比于一群草包一样的其他王子,庞大的文官势力肯定更倾向于梁禄,这是毋庸置疑的。 樊浩轩懒得去管这些事情。这些事情自然有夏王去操心,再不然也有夏睿诚在。他清楚自己的能力,只能尽力在这乱世中保留住樊家的基业,如果有希望的话,还能够更进一步。再不然,他的退路也比任何人都要充分。如果事不可为,带着亲族远离这一片战火的能力,他还是有的。 不同于樊浩轩的思路清晰,元嘉最近乱的很。 在他看到气运值之后,从来没有一刻能够深刻地体会到气运这个东西。 他这几天看着忙着掐算,但实际上他知道自己这两天的掐算都不对,或者说掐算只是起了一个开头,便无以为继。整个天地间充满了狂乱的气运,在他的眼中,气运变成了各种颜色,他来不及分清到底哪种代表了什么。但是这些混乱的气运,一直在干扰着掐算的运行。 冥冥中传来一声哀鸣,又像是一声长长的吐息。 元嘉不自觉地停下了双手,仰头看着远处。他想,或许这不仅仅是一国天子的离去,更加代表了一个国家的灭亡。 原本盘踞在心中的不安,在这一刻全都沉淀下来。他现在甚至能够很清晰地知道,接下来整个大定面临的会是什么。 夏睿诚和樊浩轩原本都已经打算走了,结果看到元嘉信步走了过来。 樊浩轩脸上一喜,快步迎了上去,握住元嘉冰凉的双手,又是按摩又是揉搓:“完了?” 元嘉点了点头:“完了。” 完了的意思是指老皇帝驾崩了?夏睿诚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夫夫两个手牵手走下城墙,把中饭吃剩下的食盒留给了他…… 元嘉下了城楼之后,曲阳城下了一系列的命令。 接下来这片被称为大定的土地会逐渐衰退,一直到迎来某一个新生。 这代表着,他们会一段漫长的艰难的时期。 没过几天,吴军撤军了。吴州紧邻京畿重地,一旦京畿乱起来,吴州肯定是池鱼。哪怕是吴王自己也没自大到认为,吴国能够成为得利的渔翁。尉迟牛的这支军队必须驻守吴州境内! 樊家军扒在城头,看着离去的吴军,心头充满了不舍。尤其是邓崇的那一支。在邓崇回来之后,樊浩轩因为邓崇的表现直接拨了一个营给他,专门搞这些阴险……不对,是奇兵。邓崇也不失所望,脑洞打开,研制出了各种新型的、改良的、或者是从典籍中重新复制出来的各种器械。但是这些东西不光是研究出来就可以的,还得做实验。拿个木桩子试试当然可以,可眼下吴军不是刚好在嘛……吴军走了,邓崇一营人差点掉下泪来。 樊浩轩说了,接下来要节约开支,大家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活。研究的事情先放一放,把已经成功做出来的陷阱之类,先多做一些。 全西南最大的败家子现在心思不在败家上面,手下的人也只能安分着点。求见元嘉,他们是求见不到的。元嘉以前倒是不难见到,全曲阳城的人对这位元上师都不陌生。看着跟个普通的少年郎一样,时常脸上带点笑,最多看着比别人家的好看一些,模样精致一些。他身边也没那么大的排场,时常带个管家或者小厮就出门了,乡间山林哪里都能看到。 直到元嘉所做的各种事情全部汇总起来,直指这位夏王二殿下樊浩轩的契弟的时候,当时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不敢相信。没别的,元嘉实在是太年轻了。 但是元嘉的日子照过,随着后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大的小的事情,人们这才意识到什么才叫上师!以往那些坑蒙拐骗的所谓出家人善人,在曲阳城几乎全都被驱逐了出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元嘉似乎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 而这段时间内,各种消息纷至沓来。 先是今上驾崩,然后大皇子继位。身在济州的太子梁禄,号称手上有先皇遗诏。三皇子联合五皇子逼宫。 大将萧元化护着自己的外孙八皇子出逃地无影无踪。 四皇子被刺,六皇子被软禁,七皇子出家。 夏王接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气笑了:“萧老狐狸。庸王和越王两个老家伙心头该活络活络了。” 夏睿渊这些天就跟在夏王身边打下手,闻言就问道:“萧元化会跑去哪里?”萧家将门,手上握有十万兵马。这十万兵马可不是吴军那种级别,是真正的精兵强将。京畿以北是辽州,以西是乾州,无论是哪个王爷,都不会欢迎自己的地盘上多出一张虎口。 十万兵马要是铺开,接天连地,能够一下子跑得不见影踪,不仅是化整为零之类的小道,而且肯定早就有了完全的准备。 京城如今已经是个乱地。留在京城只能内耗,非常不智。但是萧元化这么一走就不一样了。他毕竟是八皇子的亲外公,名分上足够。八皇子年幼,不过八岁,跟一票已经成年的如狼似虎一样的兄长斗,肯定只有送菜的份。萧元化这么做,谁都说不出个错来。 但是,等这诸多王子内耗完毕,萧元化的十万兵马可不是吃素的。到时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还是自立为王,进可攻退可守。 夏王拿了地图出来,手指往京畿东南一点:“梅州。” 梅州这个紧邻着吴州的一个大州,在夏睿渊眼中几乎从来没考虑过。若不是夏王指出,他甚至根本没考虑过梅州。 历代多次改朝换代也好,各种征伐也罢,跟梅州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 元嘉现在就在梅州,身边带着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形容憔悴,精神萎靡:“多谢元哥。” 元嘉看了吴南一眼,要听他叫一声哥还真不容易。两个人同岁,元嘉比吴南大了一个月。但是谁叫元嘉人比吴南矮了那么一点点呢? 元嘉这次来梅州,是来找梅家人合作谈生意的。有梅十二的关系在,元嘉此行非常顺利。但是,他完全没想到竟然会在梅州看到被抓起来游街的吴南!。 第一百零一章 当头棒喝 84_84465梅州在梅家的治下跟个独立王国一样。虽然整个大定的局势不好,也对梅州的贸易方面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总体还是安居乐业的。什么打仗之类的事情,似乎离开梅州很遥远。 在人民生活一片安定团结的时候,突然来了个到处宣扬甲地如何坏,乙地如何好的人,教唆民众前往一个名气不怎么响亮的地方,这和挖梅州的墙角有什么区别? 没错,吴南在梅州发小传单了,然后迅速被衙门给逮住了。 元嘉不解:“你不是在虞州发么?”打仗归打仗,虞州好歹也是个州,也有几座城池,再算上周围的村镇,就吴南手下的那点人,光是走一圈都得一两个月。吴南又不是路盲,没道理把梅州错认为虞州。 吴南羞愧地低头,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上染上红霞,哪怕此刻容颜憔悴,也将旁边的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也亏得吴南长着一张好脸,发传单挖人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在这年头,人口增长是直接和政绩挂钩的。吴南一上来就准备拐人,说严重一点就是断人仕途。 吴南一开始确实是在虞州发展小传单事业,并且成功忽悠了一些“有志之士”加入。伴随着队伍的壮大,和下属的得力,吴南就不在局限与虞州。而正当他准备把事业向吴州方向拓展的时候,老皇帝挂了,官兵强盗各种势力全起来了。这种乱,和之前流寇的那种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吴南的武力值虽然高,却也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杠得过军队的地步。于是他索性就往相对最太平的梅州跑。 梅州却是没太平,太平到县令连个随从都不带,一大早在街边吃豆花。 “我把传单发县令大人手里了。”吴南沮丧脸,“他还骗我,说请我去他家里面聊聊,然后就带我去了衙门……”吴南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已经变成细若蚊蝇。 “噗。”元嘉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吴南的肩膀:“年轻人,吃点亏长长记性也好。” 吴南的脸裂了。才比他大几天啊,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太讨厌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元嘉这次的落脚处,梅家的一处园子。 园子在梅州非常有名,叫台园。台园是直接建造在一处小山上,山顶是温泉,从山脚下开始,就能隐隐绰绰看到飞檐翘角。建筑密度很低。 按元嘉来看,这不叫园子,这叫山庄。 台园几乎从不对外租借,能够入住台园的也只有梅家少数几个嫡系。 元嘉能够入住台园,仅仅凭着梅十二亲自打招呼还不够,是梅六亲自安排的。 梅六如今也住在梅州,作为家族内安排作为下一任梅州的总管,梅六在梅州拥有绝对的能力来贯彻自己的意志。这种控制力甚至比起夏睿诚这位夏王世子在西南三州更甚。 这种差别并不是因为梅六的年纪带来的,固然梅六已经年近四十,但是在看过梅六之后,元嘉就知道夏睿诚身上还缺乏一些必要东西。哪怕夏睿诚的气运值比梅六要高得多。 客观的说,樊浩轩相比梅六更是差得远。只是樊浩轩在元嘉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除了没事总喜欢把他哄睡之外!弄得现在出差在外的元嘉,差点晚上睡不着觉! 是以,休息了一天之后,梅六见到的元嘉,样子比睡过一晚的吴南还要差。 梅六不由得有些忐忑:“元上师这是有哪里不习惯的?” 梅六浑然不知,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几乎把跟着伺候的下人和管事吓疯掉。梅六作为内定的梅州的老大,从十五岁起,每年至少有大半年时间在梅州。这些随从和管事不是他一手带起来的,就是一路辅佐他过来的,伴随着梅六的权威日重,他们最起码已经有十年时间,没有见过梅六这种态度了。 今天来的人实在太不可思议。论年纪,元嘉不过是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小年轻,在座许多人甚至连儿子都比他大;论名声,元上师的大名还没有传到梅州。至于元嘉在海上的表现,在梅家也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 海岛很多。但是像之前那样一座有着大定三州之地,还物产丰富的岛屿,哪怕是梅家也是极少见到。更何况,那岛上还有着莫测的阵法。如今摆在他们眼前的问题是合作开发,而在开发成功之前,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提岛屿的事情,就是元嘉救了梅十九和梅廿一,以及他们所在的一个船队的人的事情,就足够梅六对元嘉奉为上宾。 元嘉其实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看在和梅家合作愉快的份上,将今后大定会发生的一系列可以预期的变动,提前向梅家提个醒罢了。梅家在大定毕竟也实际掌握着一州之地,外加上梅家祖庭也在这里,这片土地上的变动,对梅家的影响也不会是打个喷嚏那样的小事。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也会伤筋动骨。 顺便,按照樊浩轩的意思,前面几天他站城墙辛苦了。梅州不错,过去度假休息休息,当然晚上还是得回去。 元嘉晚上没回去。 元嘉看到梅六这副态度,赶紧说道:“没有,只是有些认床。”还认被子…… 认床这事情是没法解决的,这不是舒适度的问题。梅六一时间也没办法。 十几个人围在一起,很快就在元嘉的主导之下,商议起一些合作细节,以及一些其它的注意事项。 吴南坐在边上,一脸严肃。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经历过不少事情,只是打打下手……完全听不懂啊! 吴南看着元嘉眼睛都快瞪瞎了。他怎么都不明白,这个才比他大了那么一点点,长得还没他高的家伙,怎么就能一个人对上十几个人,还思路清晰,完全掌控了谈判节奏呢?这还是那个时不时就被樊浩轩抱来抱去,走两步路要扶,吃饭都要喂的家伙吗? 元嘉是代表着樊家来的。哪怕是作为梅六,也不得不承认,梅十二谈下来的几乎一个船队的生意,是非常难得的;更何况两家之间还有一个岛屿的开发。 元嘉的到来一开始,梅六也只是准备走一个过场,作为对于合作人的诚意,交代一下各方面工作的进度,以及一些具体的时间点之类的问题。看得出来,元嘉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随着交谈的深入,梅六却发现,元嘉一个人还游刃有余,他手下的这十几个人却已经都额头见汗了。 元嘉的心情不错,笑容很真挚。这一次来还真是来对了。梅家的合作价值还有待于大力挖掘啊。 由于合作的深入,元嘉在梅州比预期多留了三天。关于大定的异变以及需要预防的事项,元嘉也只是跟梅六一个人说。 吴南都被遣得远远的。 被像熊孩子一样叫走自己玩的吴南,悄悄爬上了一颗树。在这里,他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在花园里交谈的两个人。 他很奇怪。元嘉竟然对除了樊浩轩的人,能够两个人单独相处那么久! “元哥的眼光应该不会那么差吧?”论年纪,樊浩轩年轻;论长相,樊浩轩年轻;论钱财……;论能力……;论武力值,樊浩轩绝对能够胜! 等元嘉找到吴南的时候,就见到吴南的眼神有些奇怪,就连向来对人情绪敏感的元嘉,也一时间无法准确地说出来,不过才走开一会儿,这货这幅样子到底是对什么抱有莫名其妙的信心啊? 预订目标,除了好好休息之外全部超额完成,元嘉也没空多纠结:“东西收拾好了没?我们回去了。” 吴南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几乎就不用收拾,手上一个包袱轻飘飘的一背:“好了。” 吴南就被元嘉扣住了手,眼睛一眨就回到了曲阳城。 吴南的脸色不好看,脚步往前一挪,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樊浩轩的脸色也不好看:反了!都敢夜不归宿了! 元嘉一到自家地盘,看到了樊浩轩就连边上的吴南也被忽略了,快走两步扑进樊浩轩/被子的怀里,蹭了蹭:“哥~” 樊浩轩抬手放在元嘉的屁股上:“走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元嘉可怜兮兮地抬起黑眼圈:“哥,我好困。” 然后,元嘉就被樊浩轩抱了起来,一边走,一边听着樊浩轩的说教:“让你出去玩,你去干嘛了?玩疯了是不是?有按时泡药浴吗?梅十二说的那个温泉泡着有用?咱们家在青州那儿也有不少个温泉庄子,要是有用,回头好好整整……怎么又轻了?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厨房炖了甜汤……” 吴南还听到元嘉的声音:“要喂。” 这个吃饭要喂,走路要抱,睡觉要哄的家伙,真的是和梅家那么多人谈判占上风的那个元嘉吗? 身为另外一个哥哥的易雪峰走到书房,没找到上司樊浩轩,反倒看见坐在地上的吴南。易雪峰当下就一脚踹过去:“樊爷呢?你怎么回来的?元少回来了,你跟元少一起回来的?元少是去梅州,你怎么也在梅州,发生什么事情了?” 吴南:有个料事如神的哥哥,该怎么说谎保全面子?。 第一百零二章 晕 84_84465宽敞的车厢内,元嘉小脸刷白,软软扒在樊浩轩的肩头,车厢每每颠簸上一下,脸色就难看一分。 樊浩轩伸手不敢拍,出发不到半天,他已经把元嘉拍吐了三回。 最后一回,元嘉已经吐不出什么来,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他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怎么也闹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晕马车。 他以往也不是没坐过马车,船也可以,驴车也没问题,怎么以前一点事情都没有,今天就不行了? 樊浩轩小心翼翼地搂着元嘉,像是搂着一块豆腐,心疼地都快心绞痛了。 这次不同以往,夏王正式将他们召回云州,是为了称帝。樊浩轩身上背着个二殿下的名头,一路的行动必须摆着仪仗,也是一种宣扬实力的表现,不能在像以往那样,直接消耗上几点气运值往返。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路上时间的时间不长。 气运珠:主人不是晕车,是晕国运。 元嘉听到了,只是皱了皱眉头。他现在虚弱地连哼唧都哼唧不出一声来,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嘲笑易雪峰晕船了。不过国运也能晕人? 樊浩轩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两分:“说清楚。” 气运珠:主人原本的身份是大定官兵,代表的是大定。现在夏王自立,他的身份又变成了夏王一派。主人身上兼具两国国运,加上本身就对国运十分敏感,两厢冲突之下就晕了。 元嘉难受死了。 樊浩轩心疼得要命:“我不管什么冲突不冲突的,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气运珠:等夏王正式称帝了就好了。 听到这个回答的樊浩轩几乎将气运珠捏成沫沫。 气运珠:我是千万年来这片大地上所有生灵的意志体现,你用多大力气都捏不碎我的。 樊浩轩听着这句话,只觉得是气运珠对他的挑衅。 元嘉听着却突然像是醍醐灌顶,《阵法(二)》中一些他懵懵懂懂的东西,像是拨开迷雾一样豁然开朗。 一直留心着元嘉状况的樊浩轩,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元嘉的变化。哪怕现在的元嘉还是惨白着一张脸,但是从元嘉逐渐松开的眉头可以发现,元嘉的注意力被转移了。这是刚才说了什么话吗? 樊浩轩当然知道,当一个人难受又暂时无法改变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注意力。他一路上也试着这么做,但是他所有的努力都宣告失败了。 为什么气运珠随便说两句话,就搞定了? 樊浩轩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尝试着去看《杂学(一)》,在三本书之中,也就这门最浅显。但是,他怎么看都看不明白,眼晕得厉害。 樊浩轩不由得有些气闷。难道现在连易雪峰都能和元嘉扯上两句,偏偏他还是一无所知? 他低头看了看元嘉,轻轻亲了亲。等一天的行程结束,一行人在驿馆落脚的时候,樊浩轩的脸色阴沉地像是能滴出水来,元嘉的脸色则用惨白如纸来形容也不为过。 夏王这回的动静并不算是秘密。夏王的称帝可不比吴王,哪怕是吴王当时也是走了一系列过场的。 樊浩轩的到来,让当地的各个“有识之士”,不说纷纷纳头便拜,但是结交一番的意图还是很明显的。平时冷清的驿馆,如今热闹非凡。 喧闹的人声将元嘉从一种玄奥的境界中脱离出来,然后恶性的感觉直接就冲上喉头。可是他已经吐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好吐了,只能干呕两声。 樊浩轩的脸色更加难看,小心保持着脚步的平稳,不让元嘉感受到一点颠簸。等到将元嘉安置妥善,樊浩轩才松了一口气。 这座驿馆是西南将曲阳城纳入版图之后重新修建的。一应设施齐全。伴随着曲阳城和西南的交流日渐频繁,这个驿馆附近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但是,此时的驿馆外却被列队森严的士兵包围,周边一片肃穆。前来拜访樊浩轩的人们也被安置在驿馆附近的一处茶庄内,而不被允许进入驿馆内部。 樊浩轩让鲁全亲自盯着元嘉的一应事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去见了那些人。他不能不去见。在这里,他代表的是西南,是即将称帝的夏王的养子,是即将名正言顺的二殿下。 将人拦在驿馆外,是一种比较得罪人的作法,但是也说不出错来。毕竟樊浩轩只是养子,哪怕是亲侄子也亲不过亲生儿子去。如果和他人过分交好,落在有心人眼里,少不得又是一番结党营私之类的说词。 但是,樊浩轩带着元嘉同行,在驿馆落脚期间,这地方就变成了类似于樊浩轩私宅一样的地方。不在自己的住所接待陌生的客人,这也不算是什么错。樊浩轩接着在茶庄接待,众人只能说这位二殿下并不怎么平易近人。茶庄也是风雅之处,并不算是怠慢了客人。 前来的客人中并没有身份地位特别高的。樊浩轩也耐着性子接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有用之人,或者可以给元嘉打打下手。等他再回到驿馆的时候,元嘉已经睡下了,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刚听到一点动静,就张开了眼睛:“哥……” 樊浩轩紧走两步,手指轻轻划过元嘉微红的眼眶:“还难受?”这是哭过了? 元嘉哼了哼。 樊浩轩踢了鞋子上床,动作比练柳叶小刀的时候还要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元嘉碰化了。等到樊浩轩好容易在床上把自己的位置和元嘉的位置都摆好,额头和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看出元嘉睡不着,拉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晚饭元元很乖,鲁全说你吃了半碗粥。” 厨子材料全都是用的自家府上的,直接让鲁全盯着,做了些清淡好消化的。 元嘉其实半点都吃不下。自从气运珠点出他是该死的晕国运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就算下了马车也照样晕。但是在平地上总比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好要的多。说起来这一路都是新修的道路,路面平整,知道樊浩轩这一行,当地还特意清理过一次碎石之类的。但是这年头的马车全都是木轮子,避震系统有和没有的区别不大。元嘉这一路觉得跟在滚筒洗衣机里转了一整天也没啥两样。 等到双脚落地,他整个人都是软的。吃饭,真心话一点都不想吃,他就想安静得卷成一只虾米,默默地晕。 不过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他好歹还是往肚子里塞了点东西。吐啊吐啊,总是会习惯的不是? 他这身体的底子差,不光是腿伤的问题,平时的饮食也有人专门盯着。每天送到小厨房里面的菜,也都是严格控制好的,一些对肠胃负担比较大的,像是一些寒凉或者热性的食物,不是根本不送来,就是分量少。 元嘉可不想生病,但是少少吃了两口之后,真塞不下了。驿馆的床上已经换上了家里管用的被褥,被窝里面暖烘烘的,但是元嘉卷着卷着,就觉得心口冰凉。他都那么难受了,樊浩轩竟然还不在他身边陪着。说好的哥哥呢?魂淡,竟然害他流了两滴马尿! 樊浩轩温热的手掌贴着元嘉的后背摩搓,渐渐让一个虾球舒展开来:“今天去见的那些人里面,有两个还不错。我让人去查了,若是可以的话,回头让人给元元做事。” 元嘉手下的人一直不怎么够用,原本还有个易雪峰顶着,元嘉偶尔还能做做甩手掌柜。但是现在不行了,其他人虽然也算得上得力,但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太少。他手上又接下了樊家那么大一个摊子,和梅家的合作也关系到各方各面。短时间内元嘉可以亲力亲为,但是时间一长,尤其是各种细节,元嘉再怎么能干,也不可能凡事都处理妥当。 更何况,元嘉对于这个时代的认识是硬伤。满打满算他穿越过来也不过是一年多一点,无论是三观还是别的,他都和别人存在着极大的差异。正因为这种差异,他的身边必须有人进行提点,否则关于铺张浪费之类的弹劾必然还会发生。 对于未来的局势,樊浩轩有着清醒的认识。将来他外出打仗的机会肯定不会少,战场瞬息万变,他是不会让元嘉随军的。到时候他在外面打仗,就怕有人在背后算计元嘉! 树大招风,他的身份看着高贵,实际上却太尴尬。他不得不防,不得不早做准备。幸好,元嘉比他聪明得多。 元嘉难受地一夜没睡,不想让樊浩轩担心,只能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武功到了樊浩轩这种程度,对各种生理机能已经了若指掌,只需要听呼吸声就知道元嘉睡没睡着。樊浩轩尽量让元嘉好受一点,看顾着元嘉的每一分感受。 第二天,樊浩轩伺候着元嘉穿衣洗漱,哄着又吃了半碗粥,再抱着上马车,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前来送行的人一看,纷纷称赞二殿下夫夫情比金坚。 樊浩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伺候元嘉了。这样的元嘉让他想到最初在小山村的时候,那时候的元嘉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手把手地教起来,所有的事情全都只能依赖他听他的。 他那时候并不想让元嘉学太多,哪怕是人人都会的事情,他也不想让元嘉学会。元嘉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自己穿衣服。 后来,元嘉却慢慢都学会了,甚至很多时候能反过来照顾他。 “元元,等云州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去小山村住两天好不好?”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 元嘉微微提了提嘴角:“嗯。”虽然事情很多很忙,但是两天时间应该能挤得出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称帝 84_84465登基不是一件小事。只是扯旗子,朝廷还可以诏安;但是登基称帝,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当然,夏王的扯旗子一开始就没想着和大定有什么妥协。 事实上,自立为王这件事,历代的夏王都没少谋划,只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一直没有挑明罢了,各种准备工作早就做得足足的。现在夏王要登基,除了一些必须要走的流程之外,其它的事情早已准备就绪。 夏王登基可不是夏王一个人的事情。夏王当了皇帝之后,原来的夏王妃就得变成皇后,原来的夏王世子就得变成太子,世子妃就得变成太子妃,一连串的人事任命都得变动。外加这些人的仪仗之类也得全部变过。 樊浩轩自然逃不掉,元嘉也有一份。 各种官服是一早量好了尺寸做好了的,樊浩轩和元嘉一回云州,立刻就有夏王妃派了人来重新核实了一遍。来人差点被元嘉的虚弱给吓疯。 不过是两天时间,元嘉已经惨无人色,就连嘴唇上都没一点血色。元嘉本来就皮肤白皙,现在看着更是接近透明,露出来的脸上和手上,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看上去……略恐怖。 在夏王登基这段时间,如果元嘉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非常非常不吉利的事情。再加上元上师的名字在云州周边地区如今已经是声名煊赫,各处庄子上的丰收,和周边大户们对元嘉庄子上措施的各种效仿,让元上师无论在老百姓还是在一些地主中,都有了很好的声望。 没别的,元上师能让他们吃饱饭。 如果在这期间,元嘉出了什么意外……负责复核尺寸的中年人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湿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裁缝啊! 樊浩轩的眼神很不善。他家元元已经够不舒服了,这人还要让元元抬手抬胳膊的。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中年裁缝的冷汗又浸湿了一层衣服。 中年裁缝回去之后,夏王妃很快就派来了大夫,一番检视之后,大夫莫名其妙:“晕车严重了些,好好休息两天就好。” 樊浩轩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守着元嘉寸步不离,恨不得杀进王府,让他姑父快点登基。气运珠说了,只要夏王登基就没事了,他的元元就不晕了! 樊家是大家族,手下有无数人见过大场面。登基的流程虽然新鲜,但不是樊家人登基,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差不多。再加上这段时间樊家的势力收缩,樊浩轩到了云州之后,对很多事情只需要过目一下就行了。他的所有心神都花在照顾元嘉身上。 手上的重量轻飘飘的,樊浩轩熬得眼睛都红了。他知道元嘉这种只是暂时的情况,知道元嘉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知道元嘉哪怕再怎么样都会每天吃点东西进去;但是元嘉还是一天天瘦了。 躺在元嘉身边,他晚上都不敢合眼,很害怕很害怕元嘉就这样,会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无声无息就…… 他不断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元元没事,他的元元还好好的。 元嘉睁开眼,看到的就是樊浩轩消瘦的面颊。胡子拉碴地也不知道收拾,眼底一片阴影,哪怕闭着眼睛,眉头还是锁得死紧。樊浩轩的手隔着被子搭在他的手上,这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是这几天樊浩轩一直保持着的。 他试着抬了抬手,却觉得一根手指头都重若千钧。 “元元!”樊浩轩几乎立刻就醒来了,看到元嘉醒着,赶紧问道,“饿了没?要不要起来?还是哥帮你翻个身?” 元嘉张了张嘴:“哥……我没事。” 樊浩轩闻言表情略微松了松。元嘉说话不再是气声,虽然轻,但有了着力点,让他忍不住心生喜悦。 樊浩轩当然不会听元嘉说自己没事,就当他没事的。元嘉的这副样子哪里看得出半点没事? 他们从曲阳返回云州至今已经是五天,夏王登基的时间是在三天后。 三天时间,伴随着元嘉的日益好转,元嘉和樊浩轩勉强调理出了人样,不再是一个像死人一个想杀人的可怕样子。过程中,由于元嘉的男子身份,也并没有跟着命妇们一起,而是跟在樊浩轩左右。有着樊浩轩的看顾,元嘉哪怕额头上冒着虚汗,也没有出什么错。 像元嘉这样的“命妇”不止一个,连元嘉在一起一共就三个。 另外两位的身份都不及元嘉高,看得出有些想和元嘉结交的意思,毕竟某种意义上三个人立场相同,相信沟通起来也比较有共同语言。 但是这一切全都在樊浩轩的冷眼下败退。 元嘉则根本就没有精力分神注意其它。伴随着仪式的进行,前几天一直七颠八倒的感官也终于找回到原本的位置,随之而来的虚弱几乎让他瘫软在地。他很想好好睡一觉,或者好好吃上一顿,当然最好两样都来一遍。现实却是哪一样都做不到。 仪式冗长。有经验的大臣们会在袖子里藏点吃的,偷空吃一点垫垫。樊浩轩也藏了,加起来不到巴掌大的两块小点心,他掰着细细地喂给元嘉。 好不容易熬到了赐宴的环节。什么东西一旦量上去了,质必然会下降一些。更何况,原本夏王府里面的厨子做菜水准就没有樊府上的高。更何况宴席上的这些个大鱼大肉,还有一半是冷的,也不适合元嘉吃。 原本其实是差不多的水准,但架不住樊府的当家“主母”各种花样太多,逼得厨房痛定思痛就差头悬梁锥刺股地研习各种烹饪技法。时至今日,已经各种不凡。 两个人都没想到,有人特意抬了一个食盒过来,里面一道粥,一道点心。东西量不多,样子看上去也不怎么精致。 樊浩轩看到夏睿诚一个手势,转头对元嘉说:“大嫂安排的。” 如今的太子妃更加得到皇后的重用,一应宴席多半是太子妃安排的。除了元嘉的到特殊照顾之外,还有几个老臣也有份。事情做得地道,也没人敢挑刺。 元嘉的年纪是小,但是以农为本四个字不是说说而已。伴随着一次大丰收,朝堂上已经不止一次提出要给元嘉赏赐,让元嘉入朝为官的呼声也不小。要不是前不久被元嘉大规模抽肿脸的那些人压着,夏王早就一道任命下去了。 不过,夏王很怀疑,就算他的任命下去了,元嘉也会来一把坚辞不受。元嘉是有前科的。从一开始,元嘉就没怎么给过他面子。时至今日,夏王不得不重新审视元嘉这个人,最后只能认定当时自己不该赌气不去参加元嘉的婚礼,把人彻底得罪了。到现在,他也拉不下面子,平时面子上过得去也就是了,还好媳妇儿和长子和元嘉的关系不错,总算无论是良种还是各种措施,都没忘记了夏家的利益。 更何况,在元嘉入朝这件事情上,夏王妃、如今的皇后是呈反对态度的。夏皇后上次的发威,让夏王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老夫老妻这么些年,他从一开始地被迫接受,到后来发现娶到樊家女的好处,还一心算计着樊家的家业,到最后其实他得到什么了呢?樊家的一切还是在樊家人手上。皇后对他各种辅佐没错,但是要违了她的心意,她是随时都会翻脸的,一点都不怕他。 而且那件事情,直到现在还像一根刺一样,竖在他和长子的心口。谈不上父子离心,却也没差多少。凭心而论,他对长子当然是器重的;但是对真正意义上的次子,他内心也存有亏欠,也不是没动过想让次子正式拥有名分的念头,倒不是让次子继承家业,而是让次子辅佐长子。但显然他的理想和皇后的预期非常不同。 夏皇后描画的未来里,夏睿诚用来辅佐的兄弟是樊浩轩,甚至连夏睿渊都是可有可无。 如今多了个元嘉,夏皇后在看过之后也觉得能够接受,唯一不满意的一点是,两个人竟然都没有留下血脉的打算。不过两个人都还年轻。元嘉才十八,樊浩轩也才二十。两个人才成亲不到一年,又是聚少离多的,不急。 夏皇后看着樊浩轩带着元嘉来见礼,笑容更深了。 樊浩轩总觉得姑母的笑容有点怪怪的,但还是元嘉的身体要紧,挑了个恰当的时间告退了。 元嘉的精神勉强撑到了马车上,然后瞬间就睡了个昏天黑地,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还是被樊浩轩摇醒的。 元嘉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喊:“饿……” 樊浩轩又是心疼又是松了口气,果然气运珠没骗人:“厨房给做了好多吃的,赶紧起来。”说着就替怀里软骨头一样的家伙一件件穿衣服,穿着穿着还摸了两把。 元嘉掀了掀眼皮子,脑袋往樊浩轩肩头一搁,对着他的耳朵吹气:“哥也饿了?” 樊浩轩浑身僵硬了一下,艰难地把最后一件衣服穿好,将人从床上抱起来,往屁股上一拍,哑着嗓子:“皮痒了是吧?” 元嘉想大吃一顿,面对着一桌子大厨精心烹饪的食物,最后连一小半都没吃上:“我还能吃。” 樊浩轩让人撤了:“饿久了不可暴食,伤脾胃。一会儿再吃。” 樊浩轩隔着衣服揉了两把,很想大吃一顿:“元元……”元元身体还没好,一会儿再吃。。 第一百零四章 神仙山 84_84465元嘉这一场“病”,病得人尽皆知。哪怕夏朝新立,事情多到飞起,也没人在这时候,不开眼地来找樊浩轩和元嘉。 而元嘉在狠狠睡了一觉之后,其实整个人都已经缓过神来了。转天就收拾了东西,带着樊浩轩去了小山村。 小山村在阵法的保护下面还是这个样子,倒是门前的梨树粗壮了一圈,现在刚好还有几朵残花在枝头,嫩得能透光的树叶葱茏扎堆地冒了出来。 这个阵法远没有前朝遗宝的神奇。当时的元嘉不过是刚刚接触阵法罢了,而且时间也匆促,材料也不够,用他现在的眼光来看,是要多粗糙就多粗糙。 这次来,正好可以把阵法给加强一下。最起码下次来的时候,房子别这么不经用。 梨树下摆了一张卧榻,元嘉躺在上面,看着樊浩轩把屋顶上的茅草全都搬了下来,一股子霉味伴随着樊浩轩的动作扑面而来。 樊浩轩将茅草远远地扔了,洗了手才过来:“我得下山去买点稻草铺房顶,元元是跟哥一起去,还是在这儿躺一会儿?” 元嘉的掌中天地再怎么大,也不可能连稻草都有,木材家具倒是有一些。 元嘉想都没想,双手一伸:“一起去。”铺房顶要好多稻草呢,到时候还得靠他的掌中天地搬运。他还是很有用的嘛! 樊浩轩轻轻松松就把人抱起,然后微微动了下就把抱变成了背,双手穿过元嘉的腿弯,耳边听着元嘉浅浅的呼吸声伴随着低低的说话声,肩膀被元嘉的双手轻轻搭着,这一切都让他充满了安心。 “元元。”樊浩轩忍不住打断元嘉的话。 这让元嘉有些惊奇:“嗯?” 樊浩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明明感觉有很多话想跟元嘉说,却硬是说不出来,一直走到隐隐可以看见人家,樊浩轩才说道:“元元,不要再吓我了。” 他被吓到了,狠狠的。没人知道在看到元嘉那副样子的时候,他心里甚至惶恐到连揣测都不敢有。他只能相信气运珠,听着那怎么都不靠谱的什么晕国运的话。 元嘉微微愣了一下,背着他的人正在细微地颤抖。他搭在樊浩轩肩头的双手放下,绕过樊浩轩的脖子勾住,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应了一声:“嗯。” 樊浩轩勉强笑了笑,将注意力放在越来越明显的活动痕迹上面:“还以为今晚得去附近的镇子上过夜了,没想到这里变成了一个集镇。” 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十分明显。就在原本那个村庄的旧址上,已经建起了不少屋舍,规模远远不止一个村庄。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元嘉奇怪地问:“这地方不是不适合住人么?”交通太发达了,碰到个什么兵事,这里都会首当其冲。 樊浩轩摇了摇头:“大概有什么变故吧?再说太子……梁禄已经将济州完全控制了下来,一时半会儿的,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兵灾。”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集镇附近。 早在出发前,他们身上就换下了平时华丽的衣服,现在身上穿的除了料子好一些,其它看着也普通。 两个人的到来对于集镇并没有引来什么特别的关注。因为神仙山的存在,集镇几乎每天都有非常多的人到来。过来拜大神的是最多的,过来寻找工作机会的也不少,有点身家的想直接迁徙过来等等。 现在的集镇看着规模不大,但是各方面已经称得上繁华。 樊浩轩和元嘉都有些惊奇。他们离开不过一年时间,当初被他们一把火烧掉的村落已经改头换面,呈现出乱世中不应有的热闹来。 集镇中心的山神庙内,更是香火鼎盛。 两人一路走了,听过了太多次神仙山的神奇,以及山神庙的灵验。 集镇虽然有些规模,但中心位置只是一条长街。樊浩轩将元嘉放下来,牵着手慢慢走,偏头看元嘉:“山神?” 元嘉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樊浩轩。他虽然是一个神棍,但也没自大到把自己当神仙的地步,而且樊浩轩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别扭! 樊浩轩偏头快速用鼻尖蹭了蹭元嘉的侧脸,低声轻笑,成功让他的小神仙脸颊绯红。一直到看到元嘉的眼里快喷出火来,他才适可而止地摆出正经脸:“好了,赶紧去找哪里有卖柴禾的。我们也好早点回去。” 卖柴禾的地方必然有稻草卖。长街两边总共就那么点店铺,不用刻意找,一路慢慢走过去就是了。 一路上樊浩轩也没再逗元嘉,元嘉终于能太太平平看看两边的店铺货摊,倒还真买到了一些东西。 “济州的野菜好像比曲阳要多。山货不少啊。”别看济州和西南三州毗邻,但也只是在地图上看着距离近,实际上各种气候地理的差异非常大,造成了各种土特产,还有饮食习惯的不同。 最明显的还是气温。在济州,元嘉明显要比在云州多穿一件衣服。 樊浩轩将元嘉手上的一串炸菌菇抢走,大口一张把剩下的一大半全部消灭:“油腻的东西少吃。” 元嘉眼巴巴地看着樊浩轩,他才刚吃一小口!原本他也是上山下海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猛……怎么样也是比文弱书生要强上那么一点点的,自从穿了之后,他怎么越来越往林妹妹的方向发展了呢?这不科学啊!现在连点小零食都限量了。 樊浩轩低头迅速亲了元嘉一下:“乖,回去咱们做锅子吃。” 锅子是一种介于火锅和汽锅之间的作法,算得上是云州的特色食品。只是比较费时间,材料也考究,一般人没什么机会吃。元嘉倒是很喜欢,还改良了一下,仿照了火锅的作法,弄了各种汤底出来。其中大部分汤底,元嘉都不能吃罢了,像是太辣的,或者寒涼的。 元嘉高兴了,盘算着再多买几样菜,左顾右盼两边的菜贩手上有没有合适的。 樊浩轩却悄悄抬头。他刚才好像感到有人在窥视。 元嘉从边上的菜摊上又买了点东西,放在樊浩轩拎着的菜篮子里:“在看什么?” 樊浩轩指了指不远处:“喏,那里有个卖柴的,咱们可以去问问。” 卖柴的有两种。一种是最多的,老百姓砍了柴挑到镇上或者城里叫卖,也有直接和大户人家关系好的,直接送进门里。另外一种是柴火铺子,里面卖的东西就杂了。他们也从老百姓那里收柴禾,主要却是靠着木炭赚钱。济州偏南,冬天也不怎么冷,柴火铺子并不如北方那么常见,但是该有的东西还是有,还兼带着卖些其它的东西。 稻草不够,倒是有不少编号的竹篾,也是修房用得着的。 “今天你们来得晚,明天再来一趟,保管收齐了。开春了雨水多,屋顶是该好好修修。”店铺老板很实诚,没请店小二,自己干活麻利,把东西迅速打包,又问,“两位住哪儿?这么多东西可不好带,斜对过的车马铺我认识,价钱最是公道。两位反正明天还要来,不如雇一辆驴车。” 元嘉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把东西收掌中天地里面,只是驴车什么的……他听到一个车字,现在就有些犯恶心。 樊浩轩都不用看元嘉的脸色,就知道他的想法,捏了捏元嘉的手后,和店铺老板商议着将买的东西拉到集镇外就行了。 店铺老板确认了一番:“镇子的东头是吧?” “是,劳烦老板。”如今这个集镇就在所谓的神仙山山脚的东面。也就是说,集镇的西面就是神仙山,而东面则是重新复苏起来了一些大小村落。 这些村落如今是济州安置流民的主要地点之一。店铺老板听到樊浩轩的要求,并没有多想,只当是又一户外来的流民罢了。像这样的流民,身上有点钱能够添置点日用已经算是少数,再雇驴车什么的确实不现实。而且,这两人应该是跟着同村的人一起来的吧,到时候也不怕没人帮忙搬回去。就算是付一点酬劳,也比一辆驴车便宜多了。 店铺老板想通了,就看着樊浩轩来来回回地搬东西。元嘉被留在集镇东头,坐在柴禾上装样子。 樊浩轩一个来回大约要十来分钟,元嘉略觉得无聊,迷瞪着眼睛打哈欠。 “元上师,久仰。” 元嘉倏然一惊,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人来人往的集镇口,旁人只是看到一个村民打扮的中年汉子,背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嘴巴里面骂骂咧咧地教训:“多大的人了,好好的走路还能被蛇给咬了,这没出息的样子可怎么娶媳妇儿……” 边上有村民说道:“王二哥可别骂了,赶紧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是啊,赶紧回去好让大夫看看。” 几个村民很快就没了踪影。这样的情形非常普遍,旁人也就是看了一眼。济州山多蛇多,现在开春了,被蛇咬也常见。 等樊浩轩搬了最后一捆稻草过来的时候,人没了,稻草也没了。元嘉不是会把他一个人扔下就跑的人!更何况,买的一篮子菜还在边上。 樊浩轩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第一百零五章 臭棋 84_84465济州是谁的地盘? 谁有能力在元嘉和樊浩轩刚露面不久,就盯上元嘉将他掳走? 更何况在元嘉的身上有着让人升不起敌意的欺骗光环,元嘉本身也有着诸多手段。 答案显而易见。 只有…… “梁禄!”樊浩轩几乎咬着牙齿,以一种恨不得将这个名字嚼碎的力度吐出这个名字。 气运珠:主人被抓走了。 樊浩轩:在哪里? 然后,樊浩轩的视野一变,地上突然出现一条绿色的线,蜿蜒曲折。他的脚步刚迈出,却发现那根绿色的线条又绕回了集镇,直指集镇的西面。 樊浩轩一路过去,山神庙上面一个大大的箭头,垂直往下。 山神庙是集镇上最大的建筑了。在外面看着不显,但在内里却设有许多禅房,甚至沿着神仙山还有许多小小的院落。因为是建在山上,院落的大小不一,相互之间也隔了许多距离。 元嘉就是在这样一座小院里醒过来的。 他没有昏迷太长时间,鼻端还萦绕着一点草药的味道。屋子里点着香,味道很淡。 元嘉从卧榻上坐起身,目光落在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身上:“大定王。” 年轻人目光微闪,嘴角上勾:“真不愧是元上师。” 这人正是在老皇帝驾崩之后,如今登基宣称正统的原太子梁禄。 在元嘉看来,梁禄这番作法却是可惜了。 老皇帝驾崩之后,称帝的除了夏王之外,还有乾州庸王、辽州越王,除了这些大势力之外,还有不少其它大小势力称帝的。但是这些人称帝,不是根本就没形成国运,就是气息微弱得根本没有什么威势。 梁禄当初称帝的场景,元嘉还历历在目。那是一条雏龙,说是如日中天也不为过。到后来元嘉哪怕遇上了气运所钟的夏睿诚,在他的预想中,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二分天下。 眼下梁禄身上的气运却显出了一丝暮气。他在受到大定这个衰败的国家的气运的影响,他放弃了自己朝气蓬勃的年轻的国家。 梁禄看出元嘉眼中的惋惜:“我是大定国的太子,现在是大定国的天子,我有我的立场。” 元嘉注意到梁禄并没有自称“朕”,而是用更为平实的“我”。他只能点头:“是。”梁禄的事迹如今他已经不陌生。他身边一个是原太子亲卫营统领,一个是原太子的首席幕僚,虽然立场和太子相对,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否认梁禄的各种功绩。梁禄唯一可惜的,或许就是生不逢时。如果梁禄早生那么几年,未尝不能成为一位中兴之主。 可惜了。 梁禄忽然失笑,继而喟叹:“若是元上师能……罢了。”谁能想到他不过兴之所至到这集镇上来一次,就能看到樊浩轩和元嘉两人?谁能想到那个拎着菜篮子,还时不时逗两下身边少年的男人,竟然会是那个从来就面无表情的樊浩轩?恐怕全京城的人,都没有一个能将买菜之类的事情和樊浩轩联系在一起。 元嘉笑了一下。亲眼看到这位,他才明白世人对梁禄的评价。梁禄看得清楚,但是他有自己的底线。他几乎不把自己的私人喜恶拿出来,所以当初哪怕樊浩轩刺杀他,他还是想着把樊浩轩背后的大鱼钓出来;在济州城的时候,他会想着如何将樊浩轩和自己活捉;包括现在,他哪怕把自己捉来了,也没想着拿他怎么样。 外面响起了争执的声音,兵刃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 元嘉说道:“来接我的人到了,告辞。” 梁禄站起身:“不送。” 元嘉走出院子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樊浩轩的手上罕见地握着一把长刀,看样子是从梁禄身边的人身上抢来的。地上躺着五六个人,外面围着一圈上弦的弓箭手,全都箭指樊浩轩。几乎只要是个人被这样对待,他们都有绝对的自信能将他射成马蜂窝;但眼前这个人是樊浩轩。 在京城,关于樊浩轩的传言很多。同在军中,对樊浩轩的个人武力值的提升速度,是所有人津津乐道的。樊浩轩当年在太子身边的时候,就已经难逢敌手,现在离开一年,谁知道变成了什么怪物! 樊浩轩看也没看,只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元嘉身上:“元元。” 元嘉紧走两步,拉住樊浩轩的手:“走吧,回家了。” 樊浩轩点头:“嗯。” 两人一转身,几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有人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手上的箭脱弦飞出。 樊浩轩头也不回,旁人只看到一片刀光,然后地上留下的除了刀子之外,还有一根被均匀砍成八片的箭矢。 直到樊浩轩和元嘉不见了身影,才有人缓过神来,额头上的冷汗像是小河一样流了下来。 梁禄见状摇了摇头,仰头看着京城的方向:“错了吗?” 元嘉对梁禄的好印象结束于回到小山村的时候:“买的菜呢?” 樊浩轩肯定不会说是自己光顾着找媳妇儿,把菜忘记在集镇口,直接就推给了梁禄,还说:“连买的柴禾都被搬走了。” 元嘉撩袖子:“那晚上吃什么?” 现在快到中午了倒是好解决,他们后来在镇上买了一些东西。但是晚上元嘉想吃锅子啊! 樊浩轩把元嘉的袖子又给卷回去:“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去山上自己猎一点也来得及。” 元嘉想想自己的“近视眼”,果断点头:“现在还能挖笋吃。刚才山下看到好多野菜。”他们是来度假的,才不要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绊住呢。 樊浩轩见元嘉没放在心上,也不用特意准备什么,把人一背就往林子里跑:“我们动作得快一点,回来还要收拾屋子。” 元嘉哈哈大笑,伸手一拍樊浩轩的头顶:“驾!”然后立刻被反手打了屁股。 “几天不收拾,反了你!” 晚上没修好屋顶的小茅屋里能看到星星,不过元嘉拿了张拔步床出来,帐子一放,只要没下雨,有没有屋顶还真区别不大。 他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严实:“哥。” 樊浩轩任由元嘉将自己拉过来拉过去,又把松动的被角掖好:“睡不着?”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什么的,从来就不是元嘉的生活习惯。更何况他身上还压着个果男,好多天没吃过了的果男:“哥~” 樊浩轩被元嘉一蹭两蹭地蹭出满身的火,忍不住扣住那双不安分的爪子,拔高嗓门:“身体还没好全呢!” 元嘉被吼得眉毛就要竖起来,也不叫哥了,爪子被扣住了动不了,直接抬腿缠了上去:到底吃不吃? 樊浩轩:吃! 假期只有短短两天。在这两天里,他们还把房子给修了一遍,把阵法又给改善了一遍,剩下的时间几乎全在床上度过。 两天一过,回到曲阳城的元嘉小脸红扑扑地往床上卷了被子就睡。 樊浩轩坐在床沿,低头亲了亲,又亲了亲。 鲁全壮着胆子敲了敲门:“老爷,易大人有急事汇报。” 樊浩轩僵了僵,低头看了看闭着眼睛勾着嘴角的元元,无奈起身:“让他去书房等我。” 鲁全:“是。” 樊浩轩把被子一卷,将元嘉抱去书房。在哪里睡不是睡?元元得在他看得到的地方才行。 等在书房的易雪峰对这样的场景,已经能够做到不动声色:“京城大乱了。梅家来消息,大皇子往梅州避难去了。” 樊浩轩一阵错愕:“他不是才登基么?” 大皇子是个空有野心没有能力的人。这只是相对于太子而言。大皇子就算再怎么没有能力,也在和太子明争暗斗了这么些年后活了下来,还在老皇帝驾崩之后登了基。哪怕按照元嘉的说法,并没有继承大定的正统,可也不至于无能到才几天功夫就被逼到出逃吧? 易雪峰冷笑一声:“他跳出来太早了,一下子就成了众之矢的。难道他以为自己是梁禄?自己没本事,手下也没有多少人支持。京城里的一堆子权贵,哪一个是白痴?现在恐怕都在看戏,就等着谁进京把他们一锅端了。” 易雪峰虽然话说得难听,但也是实话。樊浩轩在梁禄身边多年,每年替梁禄处理的事情里面,有一小半就是来自于这些兄弟们的明枪暗箭。 “那他逃到梅州是什么打算?”梅州在大定的地位超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难道大皇子还想着能获得梅家的支持?大皇子应该不会蠢到这地步:“他是想去兰粟岛?” 兰粟岛是出了名的物产丰饶,又在海外。要不是元嘉的猜测和后来梅家的亲口承认,他们也不会想到兰粟岛也在梅家的一手控制之下。 易雪峰点头:“没错。”不过这显然不符合梅家的利益,转手就把大皇子给卖了。作为西南的势力代表,樊浩轩显然不会让大皇子顺利登陆兰粟岛。 樊浩轩没把这个当一回事情:“这件事情,稍后我会安排。梅家的意思是不插手?” “没错。梅家不插手内战。”这是梅家的宗旨,“不过梅家会提供大皇子的航线。元少大概会感兴趣?据说,大皇子从宫里带了许多东西。”。 第一百零六章 亏本生意 84_84465一国的皇宫内,拥有最顶尖的技术,拥有最奢侈的珍宝,拥有最丰富的收藏,这几乎是公认的事情。 以上=钱=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这钱多到什么程度呢? 多到刚刚才“睡着”的元嘉,两眼放绿光的程度。他直接问:“钱什么时候出海?” 看,大皇子已经被忽略了。恐怕在元嘉的心里,已经把这些钱扒拉到自己的私库里面了。 易雪峰莞尔一笑:“从梅家得来的消息,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毕竟大皇子也怕夜长梦多。”财帛动人心,大皇子手上的武力值并不充足,沿途还抛弃了不少珍宝。不过这一点还是不要让元嘉知道了,否则他恐怕会心痛死。 樊浩轩赶紧把激动地要从床上蹦跶下来的元嘉按牢在被窝里。曲阳虽然比济州要暖和一点,但现在还在倒春寒,元嘉身上就只一件单衣,这么往下蹦是想喝几天药? 元元的身体还没调理好呢! 元元的身体就算调理好了,也不能这么光着脚丫子在地上蹦跶! 在易雪峰看来,樊浩轩这哪里是当契兄,当爹还差不多。 樊浩轩俯身在元嘉耳边小声道:“不累了?” 元嘉下意识地揉了揉腰,脸往被窝里一埋,想想又对易雪峰道:“到时候一定要告诉我!” 易雪峰勾着嘴角:“一定。”也就元嘉适合去做这件事情了。大皇子所携带的字画典藏之类的东西,在太平年月当然价值□□。但是现在嘛,恐怕还比不上粮草。到时候元嘉还不要太失望才好。 其实就现在的趋势而言,元嘉不难发展为头号大地主。 元嘉的地不少,不仅在西南拥有了大量的土地,而且在海外还有不少的岛屿。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元嘉的大总管的易雪峰当然知道,那些岛屿本身就拥有不少的物产,而且已经经过海盗不知道多少年的耕耘。相比较那个和梅家合作开发的大岛而言,这些岛屿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投入就能获得不少的产出。 而且,纯属于元嘉手下的势力基本上都是一些流民、灾民、贫民之类,全都是一心想着过太平日子,吃饱穿暖有片瓦遮身。护卫的武力值之类的,元嘉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有樊家顶着呢! 樊家的土地绝对比元嘉要多出好几倍,但是樊家有多少人?光是樊家要养的兵就有好几万。 唉,以后少不得元嘉要拿私房贴补樊家这个大坑。 易雪峰暗搓搓地想:到时候元嘉会心疼哭吧? 以上也终归是易雪峰随便想想。元嘉花钱从不手软,败家子德行简直纯天然无污染,身边还有个樊浩轩惯得愈发不可收拾。 不过元嘉会败家,也会赚钱/抢钱。 抢钱是要很高技术含量的好不好?譬如说要用遁术,譬如说要用阵法,譬如说要有耐心等……等什么呢?等敌人自己在阵法里面被幻境弄到残或半残。最后还得自己劳心劳力,以不放过任何一个为宗旨,收割财富与性命。 樊浩轩难得和元嘉一起,拿着小舢板出海一趟。有樊浩轩在,两个人分工协作,效率更高。一整个船队连块抹布都没放过! 回来的时候,鲁全已经清了个最大的库房出来。他也不知道要干嘛,只知道樊爷和元少两个出去夜宿了一晚,然后就神神秘秘地在库房里折腾。 明明里面啥都没啊。 鲁全:难道是什么房中那啥? 库房啊…… 易雪峰来找樊浩轩的时候,就看到鲁全仰着脑袋,一脸畅想。 易雪峰对内宅极其熟悉,这时候也没出声打扰鲁全,径自往库房走去。老皇帝一驾崩,不仅各处称帝,几个皇子窝里反,这天下简直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拜吴南之前发小传单的福,吴州和虞州两地的流民,全都有了一个方向。每天曲阳城都会接待大量的流民。 作为樊家族长的大总管,鲁全手下可不是这一个宅子的日常安排。大致对樊家有过了解的易雪峰特别明白鲁全最近该忙疯了。所以,精神恍惚也是正常的吧?这都多久没休息了? 易雪峰敲门。 樊浩轩开的门。 元嘉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哦,不,他屁股底下还有个软垫。左手边一堆珠宝,右手边一堆字画。看到易雪峰进来,他招了招手:“易大人,快来看看,这些能值多少钱?” 元嘉少有正正经经叫易雪峰为易的大人的时候。元嘉的年纪和吴南相仿,当元嘉不再气人的时候,易雪峰也时常下意识地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既然自己的弟弟已经歪了…… 易雪峰赶紧拉回歪掉的思绪,走到元嘉身边,看着几乎堆到顶的箱笼。整个库房里也就剩下一条仅容一个人行走的小路,外加元嘉坐着的地方有一小块空地。 易雪峰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边感慨道:“大皇子是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宫中的私库经由历代大定皇室的积攒,各种珍奇随便拿出去一样,就能引起外界无数波澜。 樊浩轩摇了摇头:“不止。我们出去的时候,整个船队就有二十六艘船,除了三艘之外,其余全都装满了。这里这些,不过是半艘船上的。” 饶是以易雪峰的素质,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把整个皇宫都搬空了?”空地太小,他只能原地绕了两圈,绕得原本就震得有些恍惚的脑袋更加晕乎,再出口的声音都有些飘飘然,“大皇子确实是个守财奴不假。三次旱灾、两次水患、一次地动,赈银全都过了他的手;每年的贡品也是他在管,还有其它七七八八……嘶……” 梁禄在兄弟几个当中各方面都可以说是样样最强的,但是唯独攒钱的能力比不上大皇子。虽然梁禄赚钱的能力其实不弱,但是梁禄花钱的地方更多。单单是将济州经营到如今这样的局面,还要瞒着老皇帝的眼线,梁禄手边能剩下的钱,易雪峰还能不清楚?最辛苦的时候,甚至说是捉襟见肘也不为过。 但是大皇子呢?他倒是想花钱来着,可是除了些不开眼的之外,哪个会真正投靠他?就是一样暗中培养人马,大皇子一是找不到地方,二也没这个能耐欺上瞒下。所以,他攒钱,攒的钱也都在明处。 不过就算是易雪峰也不知道大皇子竟然带了那么多钱。 元嘉笑得连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元嘉对古董艺术品鉴赏其实还能算得上一点家学,不过来到这个大定基本上他那半瓶水就全部倒光了。剩下一些,关于工艺水准的判定,他以前见识过的最多也就是民窑中的精品,官窑器几乎很少能看到。 一个累世皇家积攒下来的财富,这和以往元嘉任何一次劳动/打劫所得都有所不同。哪怕是前朝遗宝,因为重点在复国上面,留下的物品也都是偏重于实用性,除了极少量的珠宝,几乎没留下任何工艺品。 元嘉现在眼里面闪过神马苏x比,神马佳x得拍卖会上一个个跳动的□□位数的成交价,顿时从壕转变为大藏家的赶脚有木有!境界一下子升华了有木有! 在这方面,无论是易雪峰还是樊浩轩的见识都比元嘉要多得多。 易雪峰摸了摸鼻子:“这些都是珍品中的珍品。至于具体价值,樊爷不是更清楚?” 元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易雪峰论出身背景并不差,但是少年遭到灭门之祸,在这方面的见识有限。樊浩轩就不一样了,出身名门,又是在夏王府长大,后来跟随太子左右,在这方面的见识绝对不少。 樊浩轩微微皱了皱眉,迟疑道:“我只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储藏。”世家名门从不缺钱,藏品或许会用来交流赠送,但是卖钱?这是多么不风雅的事情!反正在樊浩轩这个层次上是接触不到的。 元嘉微微僵硬了一下,小声问:“不能……卖钱?” 易雪峰抿了抿唇,努力压下想笑出声*:“盛世古董乱世金。现在这些没人会花钱买。” 元嘉僵硬得更久,声音更小:“还得出钱出人保管?”字画啥的温度湿度是有讲究的。 樊浩轩看着元嘉泫然欲泣的小眼神,没忍心再逗他:“家里有专门收藏这些的库房,到时候搬过去就是了。” 元嘉身子一歪,倒在樊浩轩怀里,脸一扭,埋胸:“不要看到这些了!”越看越伤心!心都碎了! 樊浩轩忍俊不禁,把人抱起,交代易雪峰:“让鲁全处理一下吧。” 易雪峰点点头:“是。西南有消息过来。” 樊浩轩脚步一顿:“什么消息?” 易雪峰摇了摇头,拿出一封上了火漆印的信封递过去:“还不知道。” 樊浩轩低头看了看元嘉,对易雪峰说道:“你先去书房等我。”昨天一晚上忙着打劫没睡,刚才又过了兴奋劲,现在元元眼睛都闭起来了。 等樊浩轩安顿好元嘉,易雪峰当着樊浩轩的面拆了信封,先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将信纸递给樊浩轩:“樊爷您看?” 信上不过是两句话,内容却让樊浩轩有些惊讶:“西州贺家。”。 第一百零七章 忠臣 84_84465信的内容很简单。 一条是萧元化带着八皇子去了西州。 一条是贺家派了人给济州送了一批物资。 在全大定的印象中,如果说有哪一家是大定皇最坚定的拥护者,那一定是西州贺家。 西州贺家放牧着全大定最好的战马;西州贺家有着最大的牧场;西州贺家世代护卫在西部边界,抵御着大定最凶残的蛮族敌人! 关于西州贺家的传言很多。但是这回贺家的作为还是让无论樊浩轩还是易雪峰都吃了一惊。 两条消息都很简单,不但说明了西南无法再得到更进一步的消息,也说明了贺家的立场已经变得暧昧不明。 樊浩轩敲了敲桌子:“或许对贺家来说,只要位子坐着的人姓梁就行了。” 梁禄,这位前任太子,如今大定的陛下,不用说。哪怕贺家的女儿在或多或少因为梁禄的原因抑郁而终,显然一个女儿的死,并不能动摇贺家的忠诚。贺家历代以来为皇室付出的人命,数十计。 八皇子梁振,还是个小孩儿。野心,哪怕他有,也没人会放在心上。而在西州的地盘上面,萧元化就算带上了十万兵马,也不敢轻举妄动。贺家军的战力,是用经年累月的血和白骨堆积出来的。哪怕萧元化所率领的也能称为百战之师,但是谁都明白,萧元化在贺家军面前,不过是一条恶犬。而恶犬再怎么凶狠,在群狼面前,也只有夹紧尾巴的份。 收留一个八皇子,对贺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事。 当然,贺家的大部分力量还在于守卫边关,不可能真正抽调出太多的兵力来影响如今的整个大局。 易雪峰接口道:“贺家给济州的一大批物资,里面肯定有战马。这大概就是贺家唯一能给梁禄做的了。” 樊浩轩用指头敲了敲桌面:“战马。”战马这种战略物资,谁家都不富余。哪怕是有着全大定最好的马场的贺家,因为常年的战损,战马的数量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么多。 除此之外,乾州和辽州也产马,但是质量比起西州来要差上一截。 樊浩轩对这批战马有点眼热,但也只能热一热。比起他来,他那位姑父夏王陛下才是最眼红的人。他相信夏王一打听到这条消息,就已经做好了部署。退一万步来讲,哪怕不能截到这批战马,也绝对不会让它们进梁禄的口袋。 梁禄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会不做布置。 留给樊浩轩的似乎只剩下坐着看戏。 这时候易雪峰提了个建议:“趁大家都没空,咱们要不要把吴国给灭了?” 易雪峰的声音很轻飘,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在说一样出门买菜,顺便买个篮子一样轻松。 樊浩轩愣了一下,拿了地图出来摊开在桌子上,手指划过几方势力。 西南盯着济州和西州;济州要防着西南;西州被外敌和八皇子拖住了;乾州、辽州和京城,如今是梁家人的一场大戏;吴王的大部分兵力正守在京畿一线,战战兢兢地防止自己变成被殃及的池鱼;梅州向来不参与这些,而且关系和他们也不错。 这么一看,如今的整个虞州至吴州的最起码一半,几乎是敞开大门的状态。 樊浩轩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点推进:“唔,先发一份密信给姑父请示一下吧。明天有虞州官兵冒充流民混入曲阳城,试图对曲阳城造成混乱,我带兵平乱……剩下的就交给易大人了。” 虞州拿下来不难。曲阳接收的大部分流民都来自于虞州。曲阳城本身也是虞州的一部分,对虞州的情况知之甚详。如今的虞州几乎民不聊生。绝户村、绝户县非常多,流寇都已经没了生存的余地,在往吴州移动。只剩下一些门阀势力,也是在苦苦支撑。而这些人大部分是识时务的,要是不识时务,那最好,正好可以作为沿途补给。相信他们的经年的库存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吴州该怎么打,该打到哪里收手,樊浩轩觉得自己经验还不足。这方面还是得请示一下他那位姑父陛下的。 嗯,先去把虞州打下来再说。正好给元元找点事情做,免得在家里惦记着库房里的字画什么的。元元惦记他就够了! 易雪峰心领神会:“明白,樊爷放心。” 两个人在内心相互腹诽:一肚子坏水,不要脸! 元嘉一觉醒来之后,得到了这个让人振奋的消息,举手:“我也想……还是在后方组织后勤吧。”算了,他……连马都还不会骑。哪怕他一直以来都干着强盗的勾当,行为还是更像个窃贼,真是令人桑心的发现。 元嘉组织后勤补给,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兵贵神速。 曲阳城背靠着全大定最大的败家子,一切物资常年处于充沛状态。樊浩轩立刻就发动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战争。 当然,檄文还是要有的。哪怕全曲阳城的老百姓都不造自己啥时候被吴国给打了,听着易雪峰亲笔的檄文,情绪还是十分慷慨激昂,恨不得一个个抄了筷子去把吴国的坏人给捅个对穿。 在樊浩轩带着大部队出征之前,昨天晚上其实先遣部队已经渡过了应水河。 这场战争也确实和所料不差,樊家军过处所向披靡。等西南那边派了夏睿诚过来,樊浩轩已经率领大军攻陷了一城之地。 夏睿诚搓了搓下巴:“比父皇打起来还利索嘛。” 这不是说樊浩轩的领兵能力已经强过了夏王,而是相比较当初夏王攻下曲阳城,如今的樊浩轩更加有着天时和人和两样。而地利方面,当随军的人中有一个人叫吴南的时候,也被抹平了。 樊家军几乎没有遭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什么县城、小城,带路党简直不要太多!拜小传单所赐,哪怕当地人不相信小传单上所说的曲阳城和西南真有那么好,但是总不见得比现在更坏。所以,换个人当老大有差吗? 樊家军,军纪严明,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有着元嘉组织的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再看看连“秋毫”都快木有了的百姓,军士们也犯不着去“犯”啊。 易雪峰的工作量也不少。哪怕当地官员投诚得很利落,但是接手和安顿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幸好当初曲阳城那会儿已经有过一次经历,如今也算是驾轻就熟。按着现有的章程去做就行了。负隅顽抗的不是没有,全都被当成“秋毫”给“犯”了。 有着樊家军的“拳头”在前面开路,易雪峰的后期安置工作很顺利。 有着夏睿诚所率领的军队,元嘉也不用担心补给线被切断。 等到吴王接到消息的时候,大半个虞州已经落入了西南的口袋! 吴王:卧槽!打仗不是他的强项啊!京城梁家那一窝已经够糟心的了,西南专心和济州杠着不行?非得挑他这个软柿子捏! 吴国这个势力从建立开始,就没被人正眼看过,不是没有道理的。当初连一些匪寇就能将他逼到立国,实在是兵力拿不出手来。反倒是钱粮充足,只要哪一方面空出手来,第一个就把吴国这个钱袋子给收了。 现在吴国的情势比之前立国的时候还要糟糕。梁家如今那些个还留在京城的皇子,纷纷视吴国为退路,明里暗里不知道对吴王威胁利诱了多少次。边境线上也不太平。如今京畿剩下的兵力大约还有十万,五万掌握在兵部尚书手里,剩下五万分散掌握在几个皇子手里。 最糟心的是,这些个皇子虽然窝里斗得很凶残,但是对邻居的态度非常一致——丫趁着我家老子生病,不但占了我家的地方,还在上面盖了房子,弄死! 吴国有这么个邻居,敢把军队从京畿沿线撤回来吗?不敢。 有恶邻,不能搬家。 还等来了强拆。 神马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就是! 夏睿诚看着樊浩轩能搞定,互通有无之余,并没有去和樊家军汇合,而是趁着吴国自顾不暇的时候,直接暗搓搓摸到了吴州。 夏睿诚严肃脸看着前方巍峨的城墙,说出口的声音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虚:“这就是吴州城?”吴州城,原来的吴州首府,如今的吴国都城。 作为一座城池,吴州城是很够规格的。城高池深的,哪里都挑不出错来。 但是,吴国再怎么不靠谱,如今吴州城也是都城吧?为啥他能一路摸过来,直接摸到了呢? 抵抗呢?巡逻的呢?就算他们是挑的小路,也不至于吧? 幸福来的太快,一点真实感都木有啊亲! 夏睿诚手下的将士也有些心虚:“看样子是的吧?”整个吴国大概找不出第二座像吴州城这样的了,哪怕虞州城也比不上。 此刻充斥在夏睿诚及其下辖将士们心目中的是同一句话:卧槽,这货是怎么敢立国的? 一员大将策马上前提议:“要不,咱们先围了?” 夏睿诚:“那就先围了吧。” 吴王:卑鄙! 搭个违章建筑,有必要三方联合执法吗?有意见先发个整改意见不行?。 第一百零八章 王对王第一百零八章 王对王 84_84465相较于夏睿诚和樊浩轩这边的情势一片大好,夏王这边却要艰难得多。 济州地形复杂,几乎扼住了西南往西州的全部道路。夏王要拦截住那批物资,难度几乎和直接挥兵攻打济州没多大区别。 换了别处还能绕道,但是这地方基本没法绕。如果不从这里走,那就要路经虞州,至吴州,过京畿,再从乾州进入西州的地盘,还是西州的北面。别说这一路要经过多少势力范围,就算这一路顺利到一点阻碍都没遇到,哪怕是一路狂奔,等夏国大军到了西州,黄花菜都凉了。 梁禄又不是吴王那个蠢货,数年下来早就将济州经营得犹如铁桶一般,根本不会发生被暗搓搓摸到脚跟前的事情。夏王空有大军,却堵在青州与济州的交界处,一筹莫展。 如今天下各种势力云起,真正能让夏王放在眼里的,也就只有一个梁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梁禄不是他人,简直就是一头猛虎! 若是等梁禄顺利接手了贺家那一批物资,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贺家这一举动也是在表态。甚至夏王敢肯定,若是到时候局势吃紧,说不定萧元化也会站到梁禄身边。毕竟梁禄还没有子嗣,八皇子还年幼。 反倒是如今闹得一团乱的京畿和庸王、越王几个不足为虑。以他安排在京城的后手,未必能让他们自己残杀殆尽,也足够让他们两败俱伤。 在这样的情势下,夏睿诚和樊浩轩的战报放到了夏王的桌案上。 夏王的脸皮子抽了抽,两眼瞪着薄薄的信纸看了许久,表情严肃道:“大狗子把吴州城给围了?二狗子把虞州都快给打下来了?” 军师严肃脸:“是。太子已经兵临吴州城下,二殿下已经在虞州连下数城。”噗!不对,知道太子和二殿下的乳名,会不会被灭口? 夏王严肃点头,大力拍桌:“胡闹!” 军师严肃脸:“陛下的意思是?”陛下,您后槽牙都露出来了,不用把脸板得辣么辛苦啦! 夏王直接把桌案一脚踢飞:“两个蠢货!” 军事努力维持严肃脸。陛下,您中午吃的菜叶子没剔干净! 片刻后,两封密信从营帐内快速发出。 三日后,樊浩轩挥军往西,夏睿诚兵指济州。 四日后,两军会师。 五日后,济渠上出现一支水师。 夏睿诚抹脸看樊浩轩:你这个契弟是不是太给力了点? 樊浩轩抬下巴:那是我家元元! 夏睿诚扭头,最近看自家表弟有点欠揍,还揍不过他! 夏睿诚一挥手:去揍别人! 济州城内,梁禄揉了揉额角:“来势汹汹啊。” 梁禄虽然有些头疼,脸色却并不像是为难的样子。他早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才将据点选在了济州。否则给自己找个虎视眈眈的邻居西南夏王,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济州是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地形,险峻之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梁禄清楚自己的能耐是万万不能和夏王多少年来的积累相提并论的。济州这样的地形,要说往外发展,那是很难;但是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守住。守住,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才是自己的。 否则,吴州城那样的大城他不想要吗?吴州那样的膏腴之地,难道他不心动吗? 梁禄明白哪怕他再怎么心动也没用。吴州那样的平原地势,除了少少几处关隘之外,几乎无险可依。凭他手上的兵力,根本就守不住。 反倒是他在济州,背靠着西州,还能掌握三分主动权。 就像现在,夏王就算是知道了西州过来的物资又怎样?夏睿诚和樊浩轩就算是围了济州又如何?人数优势在济州根本就发挥不出来。 唯一让梁禄感到有些头痛的,不过是那支水师。 大定当然是有水师的。但是身为大定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皇帝,梁禄比谁都清楚一句话——北人擅骑,南人擅水。大定最好的水师本来就是在西南,再次之是在京畿。 济州,两不沾边。 “看樊家水师,船只参差,只是数量多罢了。”说话的是一名中年文士,名叫段鹏。此人面貌清癯,身形颀长,别看如今一副文士打扮,曾经也是大定的名将,只是后来伤退了。 梁禄叹息:“朕并不担心。只需要顺利接收了西州的物资,咱们这一场就已经胜了。”济州不是攻不下来,就看西南愿意出多少的力气来攻。仅仅只是现在这种程度,说白了只是吓唬吓唬。 西南有实力不假,济州仗着地利也不是吃白饭的。真要死斗,梁禄有信心把西南打痛。如今天下群雄并起,西南正是锐不可当的时候,如果在这里受挫,对未来的局势肯定不利。 这一点,梁禄清楚,夏王当然也清楚。 夏王现在很矛盾。济州,肯定要打;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打济州,免不了伤筋动骨。到时候就算把济州打下来了,也未必能守得下来,反倒会便宜周围虎视眈眈的几个。再说打济州,贺家也不会坐视。 但是,放着不打。 放着不打就是养虎为患! 一样是钉子户,吴国只要派辆推土机,济州呢?得直接轰核弹。 在隐秘的想法中,他其实指望着樊浩轩能直接带兵去拼。到时候就算损失樊家一大助力,却也扫清了障碍……不过想想那个神秘莫测的元嘉,还是算了。 只是樊浩轩向来缺乏少年人的冲劲。指望樊浩轩冲,还不如指望他儿子夏睿诚冲。 夏王再怎么纠结,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骚扰济州的边防。 夏睿诚和樊浩轩倒是还像模像样地打了几场,最后的成绩也就是僵持不下。他们打不进去,济州也攻不出来。双方损失都有限。 最后西南来势汹汹,却只能悻悻而去。 夏王这回就像看着邻居拿了许多好东西回家,结果就扒拉在墙头眼巴巴地看着,手里面都准备好了长枪短棍,结果邻居装得高压电线啊,还110联网了!抢劫行动直接扼杀在了摇篮里不算,准备打劫工具的投入全都打水漂了。 于是,夏王干了件比较龌龊的事情,留了一万人在济州边界,专门骚扰,就是仗着自家人多。 梁禄对此无可奈何。 而吴国在得到一段时间的喘息之后,直接对上了夏王亲帅的兵马。 人家说打了小的,来老的。 吴王简直要骂娘。他被小的打了,老的还出来撑腰,还能不能讲点道理了摔! 夏王在梁禄那边受了一肚子火,兵临城下后啥都不干,直接攻城! 要说吴州城也不是白给的,可架不住将熊熊一窝。 双方交战不到半天,吴州城就开了城门,不是出来迎战,而是出来投降的。 夏王的表情裂了。他没想着直接把吴国给灭了啊。现在吴国在,多少还能挡挡京畿那边。照夏王来看,这场仗下来,能把虞州吞下,就已经够撑的了。 打吴州城,夏王是为了敲竹杠啊。结果吴王更干脆,直接拱手把这个立国不到半年的国家给让了。 夏王:骨气呢? 吴王:骨气能当饭吃么? 夏王抹了把脸。人家送到碗里的肉,他难道还能扔回去?这不现实。他看了眼很严肃的长子,再看了眼很严肃的养子,十分大方地把这块肥肉交给两兄弟了。 “虞州方面做得不错,吴州也按此例行事。大郎坐镇吴州,二郎辅佐。”夏王简单交代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令元嘉掌管农桑事宜。” 夏睿诚问:“父皇呢?” 老子受刺激太大,打仗去!夏王:“京畿恐有异动,朕当前往。” 如今西南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表面上看,夏国已经占了五州之地,还包括了全大定最大的粮食产地吴州。哪怕吴州和越州去年大旱,但依然改变不了,这地方有许多富庶,根基极佳。 但这只是表面的繁华。吴州和虞州两州几乎没什么险要,全都是平原,给守卫带来极大的难度。 像济州那种地方,一夫当关。 像吴州和虞州,就是吴州城这样的大城,若是敌人想骚扰,哪里绕不过去? 而且现在京畿那边的争斗大概已经接近尾声,无论最后是败亡出逃的,还是获胜想要立威的,毗邻的吴州是最好的选择。 在领兵方面,虽然夏睿诚和樊浩轩都有天赋,在最近也获得了很大的锻炼,但是这并不足以和京畿那票子老狐狸相斗。 夏王手下确实还有其他善战的将领,他不是必须走这一趟,但是他要出掉胸口这口算不上恶气,但总让他感到不爽利的气! 而且,他现在不走,等着过两天元嘉来了再抗旨吗? 他现在都当皇帝了,被儿媳妇抗旨很没面子的! 元嘉接到正式的任命后很意外,并没有拒绝:“这工程量有点大啊。” 原吴国的皇宫内,吴南将如今夏国的边界线仔细画了出来。 夏睿诚和樊浩轩两个人的眉头,随着地图的曲线一路皱起。 怎么守? “暂时只能多派斥候了。” 元嘉抬头想了想,问:“那要到哪里有险可守呢?”发展农桑他是愿意的,可是不能他这边才种好地,那边就被马蹄子踩成渣渣吧? 吴南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蘸墨提笔继续勾画:“往西最近推到济阳山沿乾州京畿一线。这里的山势不是很险峻,但比起吴州要好得多。往东,只有从梅州出海了。” 元嘉左看看右看看,那手指头比划了一下:“好像也不是很远嘛。” 夏睿诚和樊浩轩看了看:好像,真的不是很远嘛。。 第一百零九章 专治各种不服 84_84465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樊浩轩专心去摆弄怎么让吴州有险可依上面了。 夏睿诚直接忙成狗。唯一一点好的就是,吴国的整个管理班子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哪怕这些人有再多的缺点,都无碍于这些人都有管理经验,比起新手总要好上很多,关键是这些人也没啥忠心为国一心为主之类的。 吴国的成立本来就像是一场玩笑,自保的因素占绝大多数。况且立国不到半年,哪里来的忠心? 夏睿诚很满意这些官员们的识时务,可惜的是,他们在元嘉面前不够识时务。 元上师的威名在西南、在曲阳、甚至在济州和梅州都有一定的群众基础;但是在吴州…… 元上师,谁啊?骗纸! 小孩儿毛都还没长齐呢!别以为凭着裙带关系,就来指手画脚! 元上师:呵呵。 元嘉对着眼前快把鼻孔当眼睛使,下巴都快抬到头顶的中年官员说道:“我观你印堂发黑,近日必有灾祸。” 中年官员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头指着元嘉抖成帕金森。 元嘉不理,叫人:“鲁成,把那个谁请出去。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严禁入内。” 中年官员这回真是气笑了,挥手一把甩开鲁成扣上来的手……没甩开!没甩开,他也一样要说:“竖子无礼!吾等国士岂容小儿污蔑!” 吴州城的情势和曲阳不一样,甚至和虞州也不一样。 虞州的面积比吴州小,本身也算得上是偏远地区,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文化认同都比不上吴州;短短两三年时间内,不仅流寇肆虐,又是一场大旱。可是,隔壁曲阳城跳槽过上好日子的事情,咱们虞州老百姓都造啊!咱也想跳槽!跳槽了有饭吃,有衣穿! 面对樊家军,虞州老百姓热烈欢迎有木有! 但是吴州就不一样了。吴州的老百姓未必比别的地方过的好,但是吴州的富人怎么样都有些自视甚高的意味。咱吴州人有钱,自古文人墨客辈出,又在天子近前。西南是谁啊?哪个山沟沟里蹦出来的?裤腿上泥点子都没洗干净呢,就想来指手画脚了?回家吃奶去吧! 不管别人怎么想,元嘉的命令被一丝不苟地执行了下去。 他家男人目前是吴州地界上拳头最大的那个,为了“庆祝”元嘉正式外出工作的第一天,樊浩轩特意被拨了一支百人队。名义上叫做协助管理治安等问题,实际上就是红果果的打手。这一队人全都身穿特制的皮甲,腰间挎着长刀,插着缎匕,背上还背着弓弩;就连面部表情,都是和樊浩轩如出一辙的……面无表情。 元嘉进门的时候,身边就带了鲁成,和两个卫兵,其他人全都留在外院。 元嘉这样的跟班队伍,在这些“同僚”眼中看来,简直小家子气到极点。身边书童都没有一个,管家?管家是跟着打下手的吗? 这世道,出门就带两个卫兵。还真以为吴州地界上没有人了是不?真发生什么事情,两个卫兵能管什么用? 结果,等到他们追着那位中年官员出门一看…… 他们才刚一探头,就被人摁地上,头碰地的摁地上! 跟在后面的鲁成,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呲牙:看着就好痛! 一时间整个大院里面各种惨叫、闷哼、痛苦、哀嚎声响起,等到声音消停了,元嘉才慢悠悠地开口:“诸位的官呢,是在吴国当的。现在吴国灭了,现在咱们是在夏国。你们要是想继续干,就听话,乖啊。” 元嘉带着调侃的一番话,直接将这些人的脸皮整个都撕了下来。 没错,他们大多有家世有背景也有人才,对手上的活全都驾轻就熟,对当地的各种关系也全都了若指掌。但是,吴国灭了,夏国来了,代表着一切都被重新洗牌。原本的大部分事情全都不作数了,连他们现在也只是个随时会被炒鱿鱼的临时工罢了。 元嘉说了,试用期半年。半年内,薪俸减半。 “当官也是一份工作。工作呢,双向选择。不愿意留下来的,随时走人,我保证不留。”这话元嘉说的大气,但心里面还是有些忐忑。这些人要是都走光了,他一个人可搭不起草台班子。 前些日子,樊浩轩在虞州扫荡得痛快,他在后方可是一边痛快一边痛苦。虞州怎么样也有一州之地,归顺了吴国之后,吴国也没怎么好好安抚,留下的烂摊子收拾起来,那和熬油有什么区别? 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是,虞州人少。需要留下的管理班子也少。但即便如此,元嘉之前培养的,樊家原本旧属的,包括夏睿诚手底下的关系户们,几乎全都一个萝卜好几个坑地种了下去。 以往那些个眼睛长在头顶的纨绔子弟,高高兴兴地领了职缺,跑过去上任一看——丫的一个县城就剩下不到千户,一个县衙里连个看门的都没!但这时候让他们把手中的权力放出来,是不可能的。 不就是没钱没人嘛!咱家底厚,上! 一时间,原本人流如织的云州城都冷清了两分。 吴州还能有个班底在,已经很不错了。但这并不表示元嘉要把这些人供着,更加不表示,他会当个软柿子任由这些个人搓圆捏扁! 只是,元嘉心里面发虚,这些个官员心里更加虚。 在今天来上班之前,他们满心想着要给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新上司一点下马威,更想将新上司架空。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新上司虽然是个毛头小子,但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不服?可以啊。 不服的下场看看那个被扔出去的大人就知道了。那位可是原本的老大,论背景论能力哪一样都不输人。现在呢? 关系?背景?这年头行不通啊!以往京里面的那些个大人,现在人夏国会买账? 哦,你在京城有关系是吧?这是想里通外国,谋朝篡位? 至于夏国的关系?他们吴州人谁会放着就在边上的京城大老爷们不管,跑去西南那种边边角角的地方拉关系?! 瞬间想通了的官吏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衣服抹了抹脑门:“但凭大人吩咐。” 声音别提有多整齐了! 元嘉微微翘了翘嘴角:“大家都是为了朝廷办事,好好干。”别成天想着斗来斗去的,人都没了。 元嘉被夏王安排着负责农桑大事,摆在眼前的最大的问题又是没人。 以往他自家发展缺人,曲阳城发展缺人,这都还算好办。一来人数要求不多,二来自家不够往隔壁虞州吴州骗啊! 好,现在虞州吴州要人了……没有。 难道放着这片粮食产地,不种? 不过现在不是在家里,也不是在曲阳城,元嘉头顶上有高个子呢! 元嘉找上了夏睿诚,要人。 夏睿诚两眼一瞪,他自己都一个人当好几个人用,哪里来的人! 夏睿诚刚想说,让你男人去抢。结果,樊浩轩就回来了。 哪怕樊浩轩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严肃脸,两个人愣是从上面看出了一丝灰溜溜的味道。 夏睿诚几乎是从小看着樊浩轩长大的,哪怕中间确实了一段时间,樊浩轩性格成形的青少年阶段还是在夏睿诚眼里。 元嘉作为樊浩轩的枕边人就更加不用说了,樊浩轩哪怕对着别人会板着脸,在他面前却是一点情绪都不会掩藏的。 书房里没人,樊浩轩两大步上前,直接就抱住元嘉,大脑袋往肩窝一埋。 夏睿诚:他弟没看到他…… 元嘉还记着夏睿诚在呢,拍了拍樊浩轩的背:“怎么了?” 看到樊浩轩站直了,夏睿诚这才找到问话的机会:“是乾州还是京畿?” 京畿现在乱成一锅粥。这碗粥里面,乾州的庸王和辽州的越王也没少往里面加料。 他们这回想着向乾州和京畿捅两小刀子,顺便割点小肉肉,也是看在他们现在没空的份上。梁家这一窝现在是骑虎难下,要让他们抽出手来,除非他们能够快速将京畿给整合了。可现在的局面是谁也压不了谁。 否则,夏睿诚他们也没胆子在背后捅刀子。真的没胆子,别看他们扫平了吴国好像不费吹灰之力,但是吴国本来就是个水货。 济州外,纯粹是靠着兵力,结果也没发挥出什么水平来。 不说别人,光是和庸王越王一比,他们手下的樊家军也好,夏睿诚自己的亲卫营外加一些二代们的私兵之类的,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到时候真打起来,也就为数不多的精兵能派上用场。 就是和京畿比。京畿如今的兵相较而言是不多,但士兵素质和装备上,绝对不会比他们现在手头的弱。 樊浩轩也清楚。他家元元天天都在念叨缺人呢,他不能明知道打不过,还用人命往上面填。他这不是去捡便宜么,没想到:“我看到了萧元化。” “哦……哦?”夏睿诚的声音立刻变了一个调,“萧元化不是在西州吗?又跑乾州去了?”他眉头皱紧,手指头敲了两下桌子,“不对,萧元化本来就和乾州不清不楚,否则当初他跑到西州就不会瞒过那么多人。现在他倒是露头了,他想干嘛?重新打回京畿么?”。 第一百一十章 满目疮痍 84_84465萧元化的想法,他们不知道。 樊浩轩已经将这个信息告知给守在前线的夏王了。他这回只带了一部分伤兵回来休整,大部分还是留在边境。毕竟萧元化的名声不是白给的。 樊浩轩这次回来也不能待太久。他原本还打着想让元嘉跟他一起去前线的念头,毕竟现在前线算是僵持的局面,对元嘉来说,并没有什么危险。 他这次回来,有点假公济私。他想元嘉了,想得要命。 可是,他回来的第一天,直接就在夏睿诚那里抓到了人,元嘉当时还有点小别胜新婚的味道。 第二天,元嘉大概半夜才回来,到了家也直接倒头就睡。 第三天,元嘉直接就夜不归宿了! 第四天一大早,樊浩轩单人匹马杀上了衙门。 元嘉觉得这样的樊浩轩有点烦。他都快忙成狗了,哪里有时间一天到晚陪着?吴国就是个烂摊子,别以为打下来了就没事了。各种灾后重建工作,还得抓紧时间恢复生产。 常年的经济萧条,外加上连年的战争,整个国家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当年他初至云州城的时候,都还觉得云州无比落后,现在的吴州城在他眼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过是两三天时间,吴州城内原本下巴朝天的官吏们,就被新上司时时刻刻散发着的“怎么什么都没有”“怎么什么都不会”“要你们何用”的气息,蔑视到说话声都低了八度。 元嘉原本以为入手了一批经验丰富的管理人员,结果还是要给人做基础培训。这会儿的情况可不是以前曲阳城那会儿了。在曲阳城的时候,他们可以直接伸手向夏王要军费要军需。 现在呢,元嘉总管整个大后方。哪怕现在一时间没有真正开战,这么多人的吃喝用度,完全从西南那边调过来根本就不现实。从西南运到吴州前线,这一路还不够消耗的。 元嘉之前到吴州是跟着军队一起过来的,经过战争之后,哪怕是官道没了人的维护,都已经破败不堪。更何况沿途还有不少流寇匪患。 更让元嘉感到烦躁,或者说是焦躁的是,他的耳边几乎能够听到大地的哀鸣。不仅仅是土地,整个原属于大定的地方,都在分离崩析。 大厦将倾。 在这种时候,他哪里有时间和樊浩轩你侬我侬? 樊浩轩恨得眼睛都红了,把人拉过来,直接低头就啃:“元元是我的!” 元嘉挣扎了一下,直接就被在脸上咬了一口:“嗷!”很痛啊,魂淡!他只是加班,哪里扯得到你的我的?樊浩轩到底是吃得哪门子的飞醋? 樊浩轩低头看到元嘉脸上的牙印,又心疼地啾啾亲了两口,想想还是不甘心,半天咕哝出一句:“元元以前不这样。”以前元元总是第一个看到他,无论什么事情元元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他,元元有什么好东西最先的都是他。 现在他站在元元面前,元元还不理他!这中间的落差太大,樊浩轩顿时觉得心酸了。 元嘉怒目,伸手想拍桌子,被樊浩轩抱着没法拍,只能抬手去掐樊浩轩的脖子:“我忙成狗,还不是因为你!”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嫁了……呸,是娶了狗,现在还被狗嫌!反了他丫的! 无法展开的工作、无能的下属、巨大的压力,哪一样都让元嘉火气上升。偏偏樊浩轩还来添乱! 樊浩轩噎住了。元嘉一点都没说错,要不是跟他成亲,哪怕在这个乱世下,元元也能够轻松做个富家翁。但是因为他,所以元元现在看着表面风光,但实际上要承受的事情却要多得多。 樊浩轩低头看着元嘉眼底的阴影,满满的私心想让元嘉丢开这一堆的烂摊子,好好在家里休息,哪怕是去折腾海盗也好过在这里。 “元元,对不起。” 元嘉听到樊浩轩满含愧疚的道歉,火气倒是降下来了,哼唧两声:“你没错啦,是我乱发脾气,对不起。” “元大人……”下属官吏来找元嘉请示的时候,直接就撞到了元嘉和樊浩轩两个人亲成一团。 临时工·木有品级·小吏,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他怎么就没事先通报一下呢?怎么就看到外面没人直接就进来了呢? 元嘉倒是没什么,不就是被看到在亲亲嘛,又不是在滚滚……至于外面没人很好理解,樊浩轩一来,想当然外面的人肯定撤了。 樊浩轩很不满,浑身冒着寒气。 小吏头都快低到地板上了,浑身僵直噤若寒蝉。吴州紧邻京城,对樊浩轩这位前任的太子亲卫营统领的各种事迹知之甚详。在传言中,这位樊统领简直就是青年一代习武之人的典范! 小吏想到这位竟然是他们新上司的契兄,顿时就替之前敢跟元嘉叫板的大人们心寒。樊浩轩可是真正的杀神啊,人家只消一个眼神,他都快吓尿了。敢跟元嘉过不去,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么? 樊浩轩的假期还剩下最后一天,明天就要重返边境。既然元嘉走不开,那他也不走了,就在边上跟着。 小吏抖啊抖的把事情说完,飞也似地狂奔而去。 元嘉看了一眼樊浩轩,从抽屉里取了一本册子出来:“我这些天从《阵法(二)》里面研究出来的几种战阵,你看看,不知道能不能用。” 册子不薄,樊浩轩拿在手里面,心口都沉甸甸的。他比谁都知道元嘉有多忙,而在这忙碌中间,竟然还能帮他研究战阵。元嘉对打仗有多排斥,他是知道的。《阵法(二)》,他也知道,可他从来没想过去看。《阵法(一)》他都闹不明白…… 于是,这一天,整个衙门上下全都过得辛苦极了。衙门里有个杀神坐镇,心理压力好大! 第二天,樊浩轩离开的吴州城,首先去了夏王营帐。元嘉交给他的战阵,虽然看着不错,但是元嘉毕竟没有实战经验,许多地方樊浩轩看着别扭,也根据他的经验作了一些改动。但是家里面既然有着经验更丰富的长辈,为什么不请教呢? 夏王拿到樊浩轩递过来的所谓战阵之后,差点都笑出声来了,嘴上夸奖了两句,但心里面着实不认为樊浩轩能研究出什么战阵来。 战阵是什么?战争经过历朝历代的发展,但是真正能够称之为战阵的少之又少。这不仅关系到兵员素质,更加和使用的兵器有关,天气和地形等等方面也有牵扯。这是一门真正的学问,只有一些百战的老将,或许在晚年能够对一些已有的战阵做出一些小小的改动。这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 现在樊浩轩一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所经历的那些在夏王看来根本算不得真正的打仗。不过年轻人肯想肯干是好事,夏王也不能表现得太敷衍,直接就当着樊浩轩的面翻开了册子。 樊浩轩粗人一个,哪里有功夫重新誊写一遍? 夏王翻开第一页,就差点被闪瞎了,上面各种密密麻麻又凌乱又各种删改的字迹和图形。上面的字又没多好看,夏王直接把樊浩轩叫到身边来,开始是打着问看不清楚的地方,到后来却渐渐变成了探讨。册子才翻到第三页,夏王就叫了亲兵去传几位将领进来。 这一下就是七天。 营帐内摆开笔墨纸砚,夏王亲自执笔,极为慎重地将探讨过后的初稿记载下来:“究竟怎么样还得经过实战了再说。”夏王话是这么说,但是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都在强烈地传达出一种绝对没问题的信息。 因为西南的地形问题,西南兵更擅长山地战。现在纵深长了,又暂时圈下来的虞州和吴州,都是平原地形。西南兵也在不断地适应过程中,短时间内并不适合再试验一种新的战阵。 夏王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樊浩轩:“刚好二郎拿去试试。朕让商将军点两万兵马过去助你。萧元化那老小子应该是没粮了,警醒着点。”在樊浩轩和夏睿诚看不透的萧元化的意图,在夏王眼中却并没有太多的秘密。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夏王强大的关系网的作用,另外一方面也是夏王的行军经验更加丰富。 樊浩轩领命而去。 萧元化手下十万兵马,又不是十万蚂蚁,每天的消耗就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当初萧元化从京城一溜烟跑出去,确实神速。可是神速不是没代价的,这样的速度就表示了萧元化根本无法随军带多少辎重粮草。 萧元化在乾州西州都有布置不假,但是乾州西州毕竟不是萧元化的地盘,就是有后手,又能有多少? 如今开春的时间,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京畿的纷争还没告一个段落。 萧元化要抢粮,只有两个方向,或者从京畿,或者从吴州。 在这个局面下,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吴州的吧? 夏王阴测测地笑。萧元化老小子,就让他成为二狗子的磨刀石/磨牙棒! 商将军对樊浩轩很是看重,不仅是因为樊浩轩这回拿出了战阵来,还因为过去樊浩轩的表现都看在他的眼里。商将军是夏王跟前的老人了,带兵稳重又不乏奇诡,看着像个老好人,成天笑呵呵的。可是,就这么个比起将军更像个老农的中年汉子,一旦上战场立刻就能变成铁血将军。 这会儿还没上战场,商将军就问:“樊将军关于此战有什么看法?” 樊浩轩脑子里还在看能把人绕晕的《阵法(二)》:“我家元元种地那么辛苦,不能让别人抢走。一粒米都不行!”。 第一百十一章 讲道理 84_84465吴州和虞州的气候和西南很不一样。 这会儿西南的稻田已经一片碧绿了,吴州和虞州这里才刚刚开始春耕。 比起以往时间上面大概要稍微晚了几天,但总算不耽误。 组织生产从来不是说一声,可以播种插秧了,就能够执行下去的。 去年吴州和虞州是大旱的重灾区,农民们饿死不少,有逃荒的,也有干脆落草为寇的。 元嘉带着人下乡实地看了看,发现吴州城郊的老百姓用的农具,比起原来他在云州庄子上的庄户们用的也强不到哪里去。 这些已经是最好的一种情况,人还在,只需要发放种粮,再适当地贴补一些饭食,就能够将春耕顺利进行下去。 剩下的那些得给安置,分配无主的田地。开荒什么的都是浮云,现有的熟田都耕不完。 要什么没什么。元嘉感觉自己就像一根两头烧的蜡烛一样,一边不断争分夺秒地安排春耕,一边又和夏睿诚商讨制定新的律法。 然后不出意外地受到了强烈抵制。 元嘉撩起袖子红着眼睛瞪人。 刚才敢于提出反对意见的官员们全都后退一步。自从樊浩轩在元嘉身边露了一小脸之后,关于元嘉的凶名就莫名其妙地传了开来。短短的时间内,流言已经迅速演变为——敢和元嘉唱反调的,坟头上都长草了! 官员们面对表情如此凶残的元嘉,不由得虎躯剧震。卧槽,刚才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和这位唱反调的?现在收回前言还来不来得及?只是就这么轻易地收回来,那他们的威信何在?以后他们说话会不会直接被人当成放屁? 官员们进退维谷之际,还是夏睿诚察言观色打了圆场:“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方才元大人提议之事,究竟有何处不妥,不妨摊开来大家讲个明白。不过春耕不等人,到时候前线没粮,总得想办法的。” 夏睿诚这句话一说,让官员们又是一抖。夏睿诚这是明摆着表示自己是站在元嘉那一边的。言下之意也很明白,春耕在即,前方缺粮。要是耽误了春耕,前方补给不及时不到位,那么这个责任就由他们来担。至于怎么担?乱世之间,死上个把人算什么?夏家就算撑不过去,也能保证让他们这些人先撑不过去。 夏睿诚如今是太子,虽说总管整个大后方的所有事物,但毕竟不是皇帝。夏国的国都依旧是云州城。吴州城内不过是个临时指挥部兼调度中心,官吏们虽然每天都聚在一起各自办公或者商议要事,但是形式上远远没有上朝那么严肃。 元嘉刚才的提议很详细,是他手下的整个衙门内的官吏们一起总结出来的。他知道这些提议会触及到这些有产阶级的利益,而遭到反对;但是没想到会被抵制地那么激烈。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到尽量保护他们的利益了,毕竟他现在也算是其中的一份子。 元嘉听到夏睿诚那么说,又看官员们已经没了刚才激动的样子,也深呼吸两口气,平复下高涨的怒火:“如今组织春耕示意,已经晚了几天。想必诸位大人们府上已经全都播种完毕。如此,将暂且不用的农耕器具借与乡民耕种,吴州城出面直接购买多余的粮种和粮食,分两年至三年加息归还。敢问诸位到底是哪里不妥?”不就是发放一个国债吗?能有啥问题? 元嘉只恨自己还不够有钱。什么事情摊到国家层面上来,哪怕元嘉已经真正的富可敌国,也无法一力解决。没错,如今掌握在他手中的财富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价值连城的珍宝多不胜数。但是,这些换不成粮食,也换不成农具,甚至换不成耕牛。 在这样的世道之下,哪怕是黄金的价值都没有粮食来得让人安心。 元嘉更加明白,“国债”发行不出去,还是因为这些官员们所代表的阶层对夏国并没有信心。 夏睿诚也清楚,哪怕他面上不显,但是心里面已经气得想掀桌了。可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却还不到扯破脸的时候,最后官员们退了一小步,答应分出一部分粮食物资。 元嘉很快就拿到最后的统计数字,都气笑了,桌子一掀:“软的不要,非得来硬的。一群贱骨头,给脸不要脸。” 调派来给元嘉做助理的小吏们抖若筛糠,纷纷揣测到底是谁惹到这位脾气愈来愈不好的上司了。 整人随时都可以,但是春耕可不等人。 元嘉出手如电,在短短三天内就将凑足了应付春耕的一应事物。至于缺的人,夏睿诚亲自带兵扫平了周围一些“不法分子”,全都抓来劳改。 春耕工作顺利进行。 元嘉终于回到家睡了个安稳觉,中间吃了两顿饭,继续睡了个天昏地暗。 他这一睡没什么问题,外面的世界,特指吴州城内的士族们却已经日月无光了。 吴州城的粮食总共就这么多。元嘉虽然会变两手“戏法”,但是也不能无中生有。元嘉的这些东西,当然还是从他们这些有余粮的地主家里搜刮来的。 元嘉是什么人啊?可以说声名传遍了整个大定南部的鼎鼎大名的元上师! 造家里的地主婆们是多么虔诚的善男信女吗? 造一位上师是怎么勉为其难地接受他人的捐助的吗? 造上师是怎么劳心劳力将善男信女的心意回馈社会造福万民的吗? 唱反调最严重的那位大员,回家直接就吃上了糙米饭。他家老娘说了,元上师是真的善人啊,这可是真正的行善积德,保佑我儿当大官啊。 “我儿大官”恨得直接啃筷子。在这个世道下面,造留着这么多米粮有多辛苦吗?他家老娘和老婆直接就把粮仓搬空了一大半啊! 其他家的情况也都差不多。 更让他们呕血三升的,还是夏睿诚的行动。 什么叫不法分子? 哪里来的兵刃? 哪里来的铠甲? 哪里来的战马? 以上条件只要达到其一,就是不法。这还真说不出错来。 可是现在是啥时候啊?乱世啊!都打仗呢!他们养点私兵怎么了?这还不准他们自保了吗? 夏睿诚到底不是元嘉那样的废柴,清扫行动一力主持,还精力十分旺盛地直面讨说法的诸多官员,甚至连做戏都很自然。 夏睿诚错愕道:“诸位府上不是都有护院吗?” 护院,这种个人武装力量其实并不合法。尤其是一些大族,所谓的护院直接能拉出一个百户千户来。 但是护院这种存在,大部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私兵却是万万不可以的。 作为一个国家,手上有兵的只能是国家。私人手上有兵,是想造反吗? 夏睿诚还记着之前没咽下的一口气,现在等于就在问他们:这些私兵是你们的吗?想清楚造反是什么罪吗?老子就是明着抢你们的人,你们难道就敢承认? 官员们:(╯‵□′)╯︵┻━┻ 打落牙齿活血吞! 以上同样的情绪几乎同时出现在萧元化的心坎里。 他这回所带的兵马不过三万。萧元化手下本来就都是精兵强将,要说真正的战力可能还不足以和彪悍的贺家相比,但是优良的装备足以弥补这一点。 萧元化一开始就没打算去和京畿叫板。他才刚从京畿出来,对京畿的情况了解得极深。没错,京畿是有很多粮食,哪怕是经历了灾年,不说各个粮仓,就是许多个富户,手上缺什么都不会缺粮食。但是能抢得到吗? 萧元化觉得凭自己的能耐,抢是可以抢到的,但是要付出的代价却不是他现在愿意承受的。他手下都是京畿的精锐,一直以来从来没有短缺过什么。这回跟着萧元化一跑,瞬间就把自己的“奶瓶”给扔了。萧元化也是跑出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犯了这么个低级错误。 但是,没关系。是人总归会犯错,关键是弥补。 弥补多简单啊,不就是粮食嘛!京畿的骨头太硬不好啃,旁边就是个叫吴州的软柿子。 软柿子把萧元化的牙都给崩掉了! 萧元化在战场上看到樊浩轩的时候,还颇不以为意。同在京城,萧元化对樊浩轩当然熟悉。两个人之间也有所交流,当然这种交流通常都是樊浩轩把萧元化撂翻在地告终。 单挑,樊浩轩甩开萧元化八条街不止。 群殴,萧元化觉得自己能甩开樊浩轩八条街不止。 后来证明,樊浩轩在群殴上面确实比不过萧元化,但是也维持住了局面。而在商将军回过来支援的时候,樊浩轩直接就带领了一小队兵马,在萧元化的阵营里冲杀开来。 萧元化当时几乎跟看什么魔神降临一样。他第一次知道当一个人的个人勇武达到一定程度后,是能够影响战局的!最过分的是,他都已经下令收缩撤退了,樊浩轩还张弓搭箭,一箭射穿了三个人,最后箭头还卡在他的右肋,差点一命呜呼。 按照战场原则,第一场大家都是摸底试探一下。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接触战,对方的主将差点就交代了。 沉稳的老好人商将军看着樊浩轩的眼神跟诡异。一直都知道夏王的这个养子武功厉害,没想到竟然厉害到这种程度? “樊将军……”丫还是人么? 樊浩轩擦拭着兵刃:“嗯?” 商将军:“不,没什么。”有这样的武力值,还研究什么战阵啊!直接关门放那啥不就完了!。 第一百十二章 瞬息万变 84_84465樊浩轩摸了摸箭囊,想了想将里面的箭只全都拿出来保养了一遍,那细心程度比起自己的刀来还要更甚一筹。这种异乎寻常的热忱,自然引起了商将军的注意。 商将军在大战过后留在这里,原本是想和樊浩轩讨论新战阵的问题。哪怕这场接触战的最后,因为樊浩轩的异军突起让这次战阵磨练有些虎头蛇尾,但是从中还是暴露出一些需要改进的问题。 但是现在,商将军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那些箭只上面。箭只不多,看上去也都差不多,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几乎没有一支是一模一样的。神马三角的、带血槽的、倒钩的、螺旋形回路的…… 樊浩轩嘴角微微一勾,丢了一把三棱军刺过去,形状和最不起眼的三角形是一个形状:“我家元元专门给我准备的。” 其实是元嘉想到就画了点图纸,樊浩轩自己动手打造的。不过运用到箭矢上面,也就只有像樊浩轩这样的水准才能保证控制力,换个人搞不好不知道脱靶到哪里去了。当然,经过大量训练之后,肯定也有人能够掌控,但是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这些特殊的箭矢还无法做到量产。 樊浩轩看着京城的方向,颇为怀念京城里,尤其是宫里的那些技艺精湛的老师傅们。 商将军看了看三棱军刺,试着往边上的木桌子一扎:“嘶——”这么大一个透明窟窿,换成是个人还能治吗? 商将军面上的表情更慎重了,拿着面目不显地三棱军刺问道:“这个,可以配给……”这把奇怪的武器虽然对重甲的士兵没多大用处,但是战场上能有多少士兵穿重甲?当然,这个长度太短,如果改长一点……不行,改长一点容易伤到自己。但是战场上面不适用,巷战呢?丛林战呢?在狭窄的地形下面,短兵刃的优势更大。 “很难。”樊浩轩皱眉摇头,“我就打了这一把。剩下的工匠们在研究,就算能打出来,大概也只能少量配备。” 樊浩轩说的工匠是樊家自己的工匠。兵营里的工匠们忙着修理武器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时间来研究什么新型武器?如果这么干,造成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商将军对樊浩轩自己会打造武器倒是不意外。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位比起一个带兵的将军来,更像是个武林高手。在对敌中见识了樊浩轩的能耐之后,他也没再和其他将领一样想法,什么个人勇武在打仗的时候没什么作用。没作用只是因为武功还没高到那个程度! 既然新式的武器不能大规模配备,那就无法影响到战局。商将军将武器放在一边,开始和樊浩轩讨论起新战阵的细节方面。 樊浩轩也放下了箭只,专心听商将军讲解。他明白夏王派了商将军前来的目的,除了压阵之外,还有给他当先生的原因。 换了别人可能不会像商将军这么用心,毕竟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句话不是随便说说。更何况兵法这种东西和其它所有技艺一样,都是在家族内传递。商将军自己又不是没有子侄。 不过商将军这人的想法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并不畏惧于将自己的兵法传播开来,让更多的人讨论,哪怕这种传播也是限于一个小范围内。 如今樊浩轩无疑就属于这个小范围。而樊浩轩也确实是迄今为止,令商将军最满意的一个学生,还在从学生的角色上迅速转变成为一个平等的将领。 不过是短短几天,樊浩轩在战争上面表现出的天赋,已经足以让商将军刮目相看。到了最后的时候,两个人之间已经渐渐变成为互相讨论,而不是商将军一个人在为樊浩轩解惑。 商将军是知道樊浩轩的经历的。对跟在夏王身边长大的夏睿诚、夏睿渊也有一定的了解。夏王的两个儿子也算得上是有天赋的了。只是夏睿诚更加稳重,而夏睿渊有些急躁。相同的是,夏家这两位年轻的主人都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阵仗,还有待磨砺。 樊浩轩的起点比夏家那两位可要低得多。 两个人一连讨论了十来天,对面的萧元化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樊浩轩这天和商将军讨论:“将士们只是平时操练也看不出什么来,不如我们主动一战,或许能验证一下。” 换了别人听到这话,肯定会以为樊浩轩疯了。人家萧元化不来揍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想着去揍萧元化,这是赶着送死么? 商将军倒是不这么认为。没错,他这些天和樊浩轩所谈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哪怕用于排兵布阵,没有真正经历冲杀,谁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是商将军可没有忘记,樊浩轩在之前和萧元化对敌的时候,说平分秋色还不至于,但是能够在萧元化的攻势之下站稳脚跟,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最后甚至还给了萧元化一下子,差点把萧元化射了个对穿! 商将军很期待樊浩轩能再给萧元化来一下狠的。 结果让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樊浩轩这边准备去揍人的时候,萧元化竟然收拾包袱一溜烟跑了! 跑了啊擦! 樊家军上次和萧元化勉强打了个平手,心里面却是憋了一口气。自从他们跟随樊浩轩以来,一路南征北讨,杀敌从来都是如砍杀土鸡瓦狗一般。这回面对的萧元化虽然说是什么百战之将,但是论素质他们觉得自己也不输,论装备他们也觉得自己不差! 没有把对方揍翻也就算了,还险些被对方给揍翻,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偏偏商将军的手下都认为能只挨对方一巴掌,已经做得很好。这怎么可以,绝逼要揍回来再踩两脚! 在得知要出门揍人后,樊家军的气势简直空前高涨。结果对手跑了! 萧元化也不想跑。他身上的窟窿可还没好全,一上马就崩裂了伤口。可是不跑不行,他手里的王牌直接就被猪队友给坑了! 萧元化对贺家的了解比其他人要多。贺家对梁家的忠诚简直可以用愚忠来形容。所有,萧元化将自己的外孙八皇子交给贺家是非常放心的。再怎么样,在贺家总比跟着他在军营好。八皇子年纪尚小,在皇宫内娇生惯养着,根本受不得打仗的奔波。 现在好了,他这才出门多久?贺家转身就把八皇子送去给梁禄了! 他带着八皇子的目的,差不多已经是路人皆知,但怎么说也是一块遮羞布。除此以外,有八皇子在,只要他一天没扯旗子,他至少还是个忠臣,是有好名声的。现在八皇子一走,他这个忠臣是不是要带着兵,难道直接到梁禄手下卖命啊? 这是在逼他扯旗子啊! 偏偏身为一员大将,他虽然对政局的变化不敏感,但是对各地的局势却是很清楚的。别看他手下有十万精兵,但是没有地盘的他就跟镜花水月一样,就算是抢到了地盘,他也未必守得住。 萧元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另外还有一个人的内心,也被贺家弄得几近崩溃。 梁禄近乎无力地屏退左右:“贺姑娘,朕是你的姐夫。”贺家两次往济州送物送人,领队的都是这位贺姑娘,原太子妃的堂妹。贺家的男人们都在第一线,家里面有事大部分都是女人做主。贺家的姑娘们可是说是整个大定武力值最高的姑娘们。 贺家的家风,梁禄早有从自己早亡的妻子身上领略到。只是彼时在京城,亡妻势弱,最后抑郁而终。现在天下大乱,梁禄也不复以往的风光。 贺家姑娘瞪圆了眼睛:“家姐已经亡故,姐夫何不看新人?” 梁禄近乎扶额:“朕还在孝中。”老皇帝虽然对他不怎么样,但他还是得守孝三年。 贺家姑娘还是不解:“家里没个做主的人怎么行?我们大可以等孝期过了,再完婚。重要的是给梁家留下后嗣。” 梁禄几乎无语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明白这位贺姑娘的坚持未必就是她看上了自己,多半是因为贺家是真为了他着想。但是,这种认死理的劲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怪不得贺家战功赫赫,却只能守边疆!不然放在朝堂之上,不是被他们给气死,就是被其他人弄死。 而接下来贺家姑娘所说的话,几乎让梁禄眼前一黑。 贺家姑娘眨巴着眼睛说道:“难道跟传言所说的一样,陛下真的是对樊统领情有独钟?所以和姐姐也没有留下后嗣?凡事几乎都带着樊统领,事情也都交给樊统领来办。哪怕樊统领背叛陛下,陛下还是守在距离樊统领所在的西南的最近的济州。” 梁禄:“荒谬!” 明明全都是胡扯,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有道理?留不留后嗣的也是一种机缘,这是天定。他带着樊浩轩和把事情交给樊浩轩来办,那是因为樊浩轩是他的亲卫,办事能力也强。至于选择济州当大本营就更加和樊浩轩无关了。 梁禄在内心把事情全都撸了一遍,终于撸顺了,转头问贺家姑娘:“这话是哪里听来的?”传言?哪里来的传言?谁传的传言?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乱说话,立马抓起来宰了! 在这一刻,梁禄和元嘉的内心同步了。 有人正在元嘉面前叽歪:“比起当今大定天子,你元嘉算个什么?”。 第一百十三章 公主 84_84465元嘉今天的精神很好。春耕结束,剩下的工作被收服的下属们完全可以搞定。他的工作不多,就开始带着人满地乱跑。 他每次出行,身边总是跟着百十号人,声势极大,考虑到如今的特殊时期,元嘉并不反对这样的排场。 于是,就有人看不顺眼了。 以上,只是元嘉开始的揣测,但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之后,他就知道自己误会了。原本一点点的愧疚迅速烟消云散,都不用他吩咐,手下自然将人绑到了他跟前。 一队人,人数也不少。其中几个护卫的武功还不弱。不过元嘉这边人多势众,对方的抵抗根本没掀起什么浪花来。 换了往常,元嘉倒是不至于被人骂两声,就把人抓起来的程度。他在云州也没被人背后少说闲话。但是今天那么一片血红的标记在人头顶,他就是大近视也能看得清楚。抓住了再说。 他这么一来,手底下的官吏们小心肝又提了提。这些天来,他们对这位新上司的看法一直在变。从最开始的毛头小子,到中间的仗势欺人,到后来的能力卓绝……现在这样,难道他们平时以为的只要把工作做好,脾气就很好的上司,其实根本就没有一点肚量吗? 等人真的带到了跟前,众官吏的表情又变了变,暗自腹诽:难道上司嫁了个契兄,故而对男人的容忍度较高,反倒是对女人小肚鸡肠了? 被押送到元嘉面前的正是这支不到二十个人的队伍中,看着主事的几个。关键是点着元嘉鼻子骂人的,就是那主事的身边的那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若是没听到那小姑娘的叫骂,元嘉大约还会觉得这小姑娘圆圆脸圆圆眼,还有几分可爱。但是现在么,他又没病,只会觉得这小姑娘面目可憎。 元嘉:“呵呵。” 主事的姑娘年纪看着和圆圆姑娘差不多,但是要镇定一些,相貌也是堪称绝色,至少跟随着元嘉的一众官吏都看直了眼。 等到姑娘出口,那声若黄鹂,更是让几个年纪轻的脚下一软。 主事姑娘说道:“好了,翠儿,莫要为难樊哥哥的……”姑娘抬头看了元嘉一眼,才道,“……契弟。” 元嘉:直接砍了行不行? 气运珠:砍。 元嘉:等孤男寡女了再砍。 气运珠:…… 那翠儿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摆在眼前的已经是阶下囚的身份,下巴却抬得极高,口气也极大:“大胆!你们知道我们主人是什么人吗?” 主事姑娘配合着微微抬高下巴,脸上三分憔悴,却有七分倨傲。 翠儿姑娘道:“这是我们大定国的……” 元嘉抬了抬手,侍卫一手刀将翠儿姑娘砍晕。其他人自然也有人料理。在一下瞬间,这一群人就被捆成了级麻花。 这不到二十人的队伍中,年轻女性占了有一半,哪怕不提领头姑娘的颜值,就是其他的几位也是在平均线上。出于对女性的xx,倒是有一小半官吏对元嘉的暴行怒目而视。 元嘉让人将这些人押运回吴州城地牢,然后让队伍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走,慢悠悠的问道:“诸位可知,我们现在是在哪里啊?” 众人不明白元嘉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有人回答道:“是在吴州。” “哦,吴州。”元嘉继续慢悠悠问,“那吴州现在姓什么啊?” “姓夏。” 元嘉就嘿嘿嘿笑了,笑得一众官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才说道:“刚才那姑娘可是说‘我们大定国’。” 一众官吏顿时心头一凛,就听到元嘉沉下声音问道:“见到敌国的人不抓,诸位竟然还想着维护么?”这是想跳槽?就是想跳槽,现在还端着夏家的饭碗,小心他直接把他们的饭碗给砸了! 元嘉的眼神没有半分掩饰,一众官吏尤其是刚才几个表现适当的,另外哪怕心里面转过什么不好的念头的,这一刻都感觉背后一阵发凉。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一点都没有驱逐这份寒意,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哪怕队伍还在照样行进,他们却感觉自己正在一脚又一脚地走到深渊之中。 在元嘉的眼中,这些人直到现在还是黄点,还黄得很不匀称。丫的墙头草,风吹两边倒。不时不时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三天两头就能起幺蛾子。 这一路的巡视倒是很顺利。主要是元嘉也没有往太远的地方跑,在吴州城周围的社会秩序已经逐渐恢复。看着一片城外欣欣向荣,等回元嘉到吴州城内的时候,倒是想到了之前被他使了手段掏空了钱袋的地主阶级们。 不管怎么样,这些钱粮也是他们捐出来的,做了好事该奖赏。 于是,元嘉就去找了夏睿诚。一条政令很快就通过夏睿诚的手发了出来。 原本吴州城的大地主们别提有多糟心了,十分后悔没有听取元嘉之前的建议认购国债,现在平白无故损失一大笔钱粮。 那可是捐啊,直接就是跟扔水里没两样啊! 但是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元嘉没有把事情做绝,给大地主们一点水花声听听。 元嘉立了块功德碑,上面将何人何时捐助何物全都写得一清二楚。这些地主家庭能把钱粮物资捐出来,和元上师的真本事是分不开的。别看他们平时看待元嘉跟阶级敌人一样,但是一旦元上师亲自出手给他们立了功德碑,顿时皱成菊花的老脸都盛开了。 那可是元上师啊! 夏睿诚的手笔更大,直接给功德碑加了个盖子,迁徙到了城北,修了功德碑亭,前面立了香炉,受众人香火。 这一下可不得了,水浪滔滔差点就将这群原本心不甘情不愿的大地主们,拍成星星眼! “这这这是名流千古啊!” “……流芳百世……” 结巴体、梦呓体开始在吴州城流行。 有些原本“逃过一劫的幸运儿”,也纷纷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老百姓日子还苦着呢,咱们知道消息晚,现在捐一点成不?” 成啊!有什么不成的! 夏睿诚一边收着钱,一边蹭蹭蹭地涨着气运值。 元嘉忍不住朝他头顶看了一眼,又一眼。他见过的所有人的气运值,几乎都是在一个范围内波动。这位呢?认识他的时候气运值就已经是85了,现在都过90了,看样子还在涨。如果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话,这位的气运值大概从来没跌过。 难道这就是气运所钟之人的不同?所谓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啥啥的么? 夏睿诚被元嘉看得心头毛毛的,刚想问一句,元嘉就起身告辞。摄于元嘉今天不同以往的气势,夏睿诚没有挽留,只是在元嘉走后,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还叫随从过来确认了一遍:“我头上有什么不妥吗?” 随从认真反复确认:“并无。” 夏睿诚:那到底元嘉在看什么? 夏睿诚想不通,转头又问:“元大人抓来的那队人的身份可审明白了?” 随从回道:“都审清楚了。来人是定国未央公主……” 夏睿诚眉头一挑,又一耷拉:“如今这世道……就算是和梁禄一母同胞,也未必能有什么用。”一个公主能从京城里面逃命出来倒是不容易,只是看她身边就剩下那么点人,能有什么作用。梁禄会念多少兄妹之情,夏睿诚实在没底,“暂且看管起来,别让死了就行。” 几乎站在同样的高度,夏睿诚太明白一个公主的价值。拿来威胁,几乎是没有用的,说不好还会被梁禄用来激励士气什么的。若是留给梁禄,那绝对不现实。夏睿诚暂时放着,想着或许对京畿那一个烂摊子有点用处。如果实在没用的话,管她是什么未央公主什么公主的,还是杀掉最保险。 反正知道未央公主在他手上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元嘉这件事情做得不错,没让未央公主的身份在人前暴露出来。 干得不错的元嘉回到家里就扁起了嘴巴。 他们家在吴州城的住处非常大,比起云州城的那个也不差了。伺候的仆役也到位,各种修整也是元嘉一手布置,融合了阵法,理顺了地气,庭院中花草繁茂,各种怡人。 元嘉看着这样的景色,心情却一点都好不起来。一回到家就发现樊浩轩不在。家里只缺了这么一个人,立刻就感觉空荡荡地难受。 可是樊浩轩在前线打仗呢!说是暂时不会怎么打,但是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谁能说得清楚呢?他不能上战场去给樊浩轩添乱。他又没有军职在身,被人看到了也说不清楚。 前线的樊浩轩和元嘉的心情同步了。 刚打完一仗,商将军见樊浩轩的心情……好吧,这货一直面瘫着一张脸,基本上也看不出什么心情。 樊浩轩突然恶狠狠道:“今日休整一天,明天一早拔营。”萧元化走了之后,他们的大军就没再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庸王手下虽说并没有什么太弱的,但是精锐肯定是被庸王带去京畿了。 如今的乾州后方空虚是肯定的。萧元化一走,整个乾州好像就变成了无主之地。 如果商将军知道樊浩轩的想法的话,绝对会加以纠正。不是乾州无主,而是樊浩轩太强了。短短时日,樊浩轩带着手下的兵的成长速度,已经让商将军从一个坐镇的主将,自觉转变为辅助的偏将了。 樊浩轩却有些不耐烦,照这样一路打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去见元元?。 第一百十四章 目中无人 84_84465像是老天爷听到了樊浩轩的内心os,于是做出了积极的响应——樊浩轩的军队推进到半个乾州,彻底切断了乾州和京畿一线,并且准备往西州推进的时候,直接就撞上了梁禄。 御驾亲征,大定方面的骑士高昂。梁禄作为太子期间,年年都会亲往边关一段时间。梁禄岁数不大,却是一个真正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将领,和樊浩轩这种异军突起不一样。 但实际接触下来,梁禄却发现,他对自己曾经的这位亲卫,了解还是太少。确切的说,无论是身为大定国的太子还是如今的皇帝,梁禄都不可能将过多的注意力分给一个亲卫,哪怕是亲卫营的统领也一样。 樊浩轩却不一样。梁禄是他的任务目标,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哪怕是为了太子亲卫这个明面上的身份,樊浩轩都必须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梁禄身上。 可以说,樊浩轩对梁禄的了解,远比梁禄对他的了解要深得多。 表现在战场上,梁禄的带兵能力哪怕更胜一筹,一时间也对樊浩轩无可奈何。而樊浩轩的新战阵,却在这样的磨砺下日渐纯熟起来。 梁禄面对这样的情况却有些无能为力。对方的战阵太多变,他从来没见过,一时间摸不到路数。而且对方的主将说是樊浩轩,更多的还是商将军。商将军这人的风格,差不多是没有风格,什么样的路数都能打,手下的兵比起梁禄手下的更加精锐。 一个月内,大大小小的试探或者是攻坚,打了不下十数场。梁禄越打越头疼,樊浩轩越打越焦躁,终于,樊浩轩被商将军扔回去反省了。 樊浩轩迫不及待地从前线返回到吴州城,丝毫不顾夏王在京畿拦截着庸王势力的辛苦。 可以说,这回梁禄和樊浩轩能够这么顺利地接手乾州,和庸王自己将最精锐的队伍带去了京畿不无关系。更加重要的是,在庸王带领着这支军队回援的时候,被夏王这个老将几乎以无赖的形式留在了京畿。 对付一个庸王对夏王来说是游刃有余,但是将几乎狗急跳墙的庸王牵制在京畿,并且继续挑拨京畿的乱局,夏王付出的心力并不少。他满心期待着有个谁能来顶顶班,结果养子就这么回吴州城了! 既然养子靠不住,那夏王就想叫亲儿子过来轮休。结果命令还没发出去呢,夏睿诚的一封信已经递到了夏王手上,人跑去剿匪了。 要说吴州和虞州地界虽然已经归入了夏国的版图,但毕竟是两州之地,哪怕夏国执行了许多利国利民修生养息的政令,但难免有些地方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法通达。各种流寇依旧横行乡里。 如今吴州城的事务已经上了轨道,原本的官员进行再培训之后,也能安守本分,再加上还有着元嘉坐镇,夏睿诚的心思就活动开了。 表面上对元嘉义正词严道:“元弟,等大哥将这些流寇统统给抓来,开荒修路就再也不会缺人了。” 不得不说,元上师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原本就没怎么遭受过暂难的吴州城,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元上师的存在,还在不断接纳新的流民进来。 对于这样的情况,元嘉尽管已经经历过各种阵仗,但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可以说他虽然身处乱世,但一直在樊浩轩的护持之下,并没有如何体会到乱世的艰辛。 如何安置流民,在曲阳和云州都有一套切实可行的办法。吴州城拿过来按步照班就行。现在就怕人少,根本不怕流民过来。 只是在安置的时候,有一点需要注意。就是把那些举族牵过来的人,或多或少地打散,分别安置。这一点是易雪峰提醒的。 随着地盘的扩大,西南方面的各种人才正在分批北调。易雪峰是第一批里面的领军人物。 可以说,皇权的统治一直都在和宗族势力做斗争。大的方面如何世家大族争权夺利,小的方面一些地方还是将宗法族规高于国家律法。 夏睿诚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剿匪之旅,哪怕如今现在都上了轨道,要不是有易雪峰在,元嘉绝对会焦头烂额。 他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管理一个国家和管理一个家族会差不多,但是这差得也太多了! 易雪峰身边更是时常围绕着十几个人,随时听从各种差遣。 樊浩轩回到吴州城的时候,看到得就是瘦得连下巴尖都出来了的元元。 樊浩轩心疼坏了:“怎么回事?”他刚从前线回来,根本就不知道元嘉在忙夏睿诚的事情,还以为元嘉忙完了春耕,又哪里出了幺蛾子。 元嘉张了张嘴,看着眼前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樊浩轩,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之下,根本就不知道说些什么。 樊浩轩想上手抱抱,垫垫元嘉的分量到底瘦了多少斤,结果一伸手就看到自己黑漆漆的手掌,不由得缩回手:“元元,我先去洗个澡,等我一会儿。” 元嘉直接站起身,顾不上别的,直接扑到樊浩轩怀里,哪怕被那一身坚硬的铠甲撞疼了脸,也保持着埋胸的姿势就是不撒手:“哥,元元想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蹭了蹭脑袋,完了还抬头对着樊浩轩可怜兮兮地看着。 樊浩轩倒吸一口冷气,血槽瞬间清空。 元嘉和樊浩轩小别胜新婚,连着三天几乎没出房门。 易雪峰立刻就倒下了。 精气神十足的樊浩轩去探望了一下易雪峰:“易大人要早日康复,朝廷非常需要你。”关键时刻掉链子,赶紧爬起来卖命! 易雪峰:“……”樊浩轩不来看他,他还能早一点恢复。 易雪峰觉得现在的情势不对,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对樊浩轩下阴招。更何况他到底比樊浩轩大上那么两岁,身为长者,他应该…… 樊浩轩:“元元让我来看你。” 易雪峰欣慰:“有劳元少挂记……” 樊浩轩:“看过了,我走了。”明明他就在元元面前,元元竟然还想着别的男人!“别的男人”明明长得比他矮、比他瘦、比他难看、比他坏心眼儿、比他穷! 樊浩轩瞬间转过弯来。他家元元可喜欢钱了,怎么会看上一个穷鬼? 樊浩轩高高兴兴地回家了,继续和元嘉腻歪。为了保证腻歪的时间,他倒是也分担了许多事情。 樊浩轩在战场的表现,已经通过一封封捷报传递到了吴州城内,谁都知道这位不仅打架厉害,打仗也厉害。然后流言传来传去,就变成了樊浩轩是个杀坯……不对,是杀神。 有这么一个杀神坐镇,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办的? 元嘉顿时感觉到工作顺利了许多。往常还会在他面前,阳奉阴违的现象几乎已经杜绝。易雪峰手腕虽然高超,但是架不住自身背景不强,许多事情的执行力就会打个折扣。 一旦放到了吴州城这样的大地方,以往雪峰先生的大名,现在也不怎么管用。原太子跟前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小小的幕僚,根本就没正经当过官。 吴州城原来的官员对易雪峰排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易雪峰原本是梁禄跟前颇受重用的人。易雪峰现在替元嘉打工,在他们看来和两姓家奴没啥区别。要不是他们自己也是从原本大定的官员改成了夏国的,这话就是当面也能说得出来,哪里只会在背后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易雪峰的情况有多困难可想而知。就是这样,易雪峰还是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可惜就是累病了。 樊浩轩看着自己帮到了元嘉的忙,完全无视自己是在易雪峰的基础上砌砖,沾沾自喜地到元嘉面前邀功。 元嘉本来就对因为自己的私事,没顾上易雪峰心有愧疚,现在看到樊浩轩这样,顿时就心头火气,一巴掌拍在樊浩轩的大腿上面。 樊浩轩的腿不疼,他心疼:“哥才回来多久,元元这就不稀罕了?”一边抓起元嘉的手,“手疼不疼?” 元嘉反手拉过樊浩轩,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你干嘛总是针对易大人呢?”人家都能干,任劳任怨的。 樊浩轩和易雪峰属于积怨,根本无法化解:“习惯了。” 元嘉无耐,跟樊浩轩说起另外的事情:“饶城出来的船应该到梅州了。到时候还得有人去押运。”从梅州直接通往吴州的河道又不能承受住大船,只能走陆路。吴州这一线实在太难守,紧贴着京畿。如今的局势下,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 樊浩轩顿时就不高兴了:“哥才刚回来几天,你就赶着我走?”果然是不稀罕了吧? 元嘉只能抱着人亲了又亲:“太子妃也会随船过来呢。”太子妃的安危可不是一个公主能够比的。 咦?说起来他还抓了个公主。 说起来,那公主还叫樊浩轩:“樊哥哥?” 樊浩轩皱眉:“……叫哥,哪里学来的怪称呼?” 元嘉眯着眼,仔细瞅了两眼樊浩轩,点点头满意了:“嗯,一会儿介绍个美女给你认识。” 樊浩轩心头警钟一响:“你敢?!”打仗真不好,他这才离开几天,他家元元已经认识什么美女了!。 第一百十五章 女人×女人 84_84465元嘉当然敢,他有什么不敢的,他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元嘉非常“敢”地带着樊浩轩去见了美女。 樊浩轩一路黑着脸,火气直窜之下甚至没有察觉,元嘉带的路是通往地牢的。他看着元嘉一路走得飞快,甚至赌气地故意放慢脚步。没想到元嘉就像根本没注意到一样,一个人径自走出老远。 樊浩轩暗自嘀咕:“脚伤好了,会跑了是吧?” 那边元嘉到了最角落位置的一个牢房。 小单间,一眼看过去一个人影都没有。 其实外面的地牢也空。这不是说吴州城的治安真的有那么好,而是地牢本来就是用来关押罪大恶极的犯人,关押普通囚犯的牢房并不在这里;再加上一般不是危险性极高的犯人,都会拉出去劳动改造。 元嘉透过栅栏看了看里面端坐着的少女,暗搓搓地想着,这能关出蛇精病来吧? 结果就看到里面的疑似蛇精病除了略微显得憔悴了一些,依旧是一副我见犹怜的花容月貌。未央公主也看到了元嘉,眼神中闪过一丝激动。但是她显然没有元嘉所想到的歇斯底里之类。 未央公主只是静静地看了元嘉一眼,用一种疑惑的口气问道:“元大人为何还纠缠着樊哥哥呢?” 元嘉莫名了一下。他和樊浩轩之间,根本就谈不上谁纠缠谁吧?再说他们两个就算缠一起,关她什么事情? 未央公主见元嘉不说话,就当元嘉是默认了,这回的表情变得更加楚楚可怜:“你有没有想过,樊哥哥跟你在一起很辛苦。以你如今的身份,何必再抓着樊哥哥不放?你已经不需要樊哥哥了不是吗?” 谁说他不需要樊浩轩的?再说他现在有什么身份?樊浩轩和他在一起又哪里辛苦了? 退一万步讲:“樊浩轩跟我在一起就算再怎么辛苦,跟你有什么关系?” 未央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元嘉竟然会抢白。一直以来,她身为公主,身为皇后嫡出的女儿,又是太子的亲妹妹,如今虽然遭逢变故,但是她的嫡亲大哥是大定的皇帝,哪怕她如今身陷囹圄,依旧无法改变她尊贵的地位。说话被人抢白什么的,她活了十几年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未央公主愣住了。 元嘉显然也没什么话跟她说。 樊浩轩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元嘉和未央公主两两相望…… 樊浩轩原本还以为自己想多了,但是看这幅样子,不由得怒从起头起,咬牙切齿:“元嘉!” 元嘉转头看樊浩轩,一脸的莫名其妙。这生什么气呢? 未央宫主看到樊浩轩来,显露出一丝激动,微微踉跄着走到栅栏边,殷切地看着樊浩轩,道:“樊哥哥,如今你不用再担心配不上我了。” 元嘉一脸血地看樊浩轩。他和樊浩轩一路走过来,绝逼不相信樊浩轩在他之前还跟人有过一段,但现在这种是啥?难道白莲花是玛丽苏? 这话说得别说元嘉不明白,就是樊浩轩也是一脑门子雾水。 还是经由未央公主的一番解释,两个人才弄明白这个配不配的问题。 在未央公主看来,自己本身就带着玛丽苏光环,天底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人!樊浩轩之前对未央公主冷淡,那是因为樊浩轩只是一个亲卫,身份地位的隔阂让樊浩轩对未央公主爱在心底口难开。哪怕她也是一片芳心暗许,却因为世俗之见,两个人只能天各一方。 现在未央公主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但是樊浩轩却不再是原本不起眼的小亲卫了,而是夏国的二殿下…… “哪怕樊哥哥只是夏王的养子,以樊哥哥如今的身份向我皇兄提亲,也未必是没有希望的。” 樊浩轩愣了老半天,难得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表情,微微皱了皱眉:“我干嘛要去向梁禄提亲?我有契弟的。” 未央公主用一种解语花的神情看着樊浩轩:“我知道的樊哥哥,其实你喜欢的人是我……” 樊浩轩冷脸:“我不喜欢你。”他就喜欢他家元元,“还有,你不要叫我樊哥哥。”樊哥哥是她叫的吗?万一让他家元元误会了,不开心了怎么办? 樊浩轩觉得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干脆拉着元嘉往外走:“牢房污秽之地,元元别来。” 元嘉低声问:“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樊浩轩努力想了想:“不清楚。以前就见过一两次。”身为太子亲卫,他那会儿对大部分的皇子公主都脸熟,不过主要还是和皇子们打交道得多。公主都是养在深宫,他连话都说不上一句的。 樊浩轩强调:“我就喜欢元元你!” 元嘉冷淡地走在前面:“哦。” 樊浩轩非常不满意元嘉的回答,地牢昏暗的光线却没有妨碍他看到元嘉微红的耳朵。他不由得脚步往前靠了靠,揽着元嘉的肩膀往怀里拉,追问:“元元呢?” 元嘉耳朵更红了一层,回答依旧很冷淡:“烦。” 樊浩轩逗他:“不叫樊,叫哥。” 元嘉这回连一个字都懒得回答。脚步加快,地牢的空气说难闻都是客气,在地牢里讲喜欢不喜欢什么的,简直就是蛇精病。 樊浩轩却一路贴着他的耳朵低声:“哥把元元都惯坏了,现在一点都不老实,只有……那个时候才会老实叫哥。” 那个时候?元嘉愣了愣,在踏出地牢的时候,突然反应过来樊浩轩说的是什么时候,一张脸顿时充血,对着樊浩轩张口结舌。 樊浩轩还追着元嘉问:“叫不叫?” 元嘉: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初就不该因为樊浩轩年纪小,就惯着。明明他无论从心理年龄还是两辈子加起来的岁数,都比樊浩轩大多了! 樊浩轩把元嘉按在怀里,低头用牙齿轻咬元嘉的耳垂,看着那小小的耳垂充血:“嗯?” 元嘉:挺住!这回绝对不再惯着樊浩轩了!他要立规矩!他要振夫纲!就从现在开始…… 元嘉突然感到耳朵里一阵湿热,意识到是樊浩轩的舌头,顿时连头皮都发麻了。要不是樊浩轩紧紧箍住他的双手,他……他的手也挂在樊浩轩的脖子上…… 叛徒! 元嘉用大毅力收回手。 樊浩轩非常不满意元嘉的反应,要不是看在现在的场合不对,他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元嘉。 听到樊浩轩不怀好意地哼哼两声,元嘉开始考虑今天晚上分房睡,很严肃的! 两个人一路回家,心里面各自盘算,结果却被人告知来了客人。 鲁全说道:“是太子妃。” 樊浩轩和元嘉都惊讶了一下。他们知道鲁全不会对他们说谎,但是太子妃不应该还在船上,跟随着装着粮草的船队么?元嘉之前还给樊浩轩派任务过去呢。 两个人赶紧简单梳洗了一下,整理了一下仪容,去见太子妃。结果两人一进到厅里面,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不是太子妃有什么不妥,而是在太子妃身边伺候的樊府的下人竟然是两个粗使婆子。 幸好太子妃身边是跟着两个大丫鬟的。看得出来,两个粗使婆子也是万分局促。可太子妃前来,樊府总要有下人伺候着,其他的又都是男人不方便上前伺候…… 在太子妃到来之前,无论是樊浩轩还是元嘉都没有考虑过府内的人员构成问题。樊府的主人是两个男人,樊府里面的下人大部分也是男人。 樊浩轩和元嘉在吴州城的落脚地,毕竟各方面都有些因陋就简的味道。元嘉也不怎么考究,樊浩轩虽然有几分讲究,但是他根本就没多少时间来打理这些。就是鲁全,也才来没多久。 樊浩轩和元嘉与太子妃见过礼,太子妃看出两个人的尴尬,只是让两个喘气都不敢大声的婆子先下去了。 樊浩轩还没问了太子妃的行程,太子妃倒是爽朗道:“怕是谁都以为我在海上呢!” 元嘉问道:“大嫂此行就三个人?”他可是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轻车简从”。再怎么简,那也有五六个人跟着的。而且,他们都是在府城内活动,才就带这么点人。 元嘉自己在吴州的活动就更加不用说了,可谓声势浩大。 樊浩轩看了一眼太子妃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就不说话了。其实太子妃本身就有一身功夫,算不上高手,也是身手利落。太子妃身边的这两个大丫鬟看着年纪不大,但已经能够称得上是高手了。这么三个人,确实是比跟着大部队要安全得多。 他就拉着元嘉咬耳朵。 元嘉:突然发现全家就他一个弱鸡的赶脚…… 元嘉于是就撇开这些问题,夏睿诚不在,他就把吴州和虞州两地近一段时间的各种事情汇报给夏睿诚他老婆听。 太子妃一边听着,一边微笑点头。 元嘉翻译了一下太子妃笑容的意思——敢丢下烂摊子,出门自己找乐子,回来弄死! 于是,元嘉就放心了。 太子妃看着元嘉一笑:“元弟,这流民罪民中的妇人,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元嘉:大嫂,我没想到!。 第一百十六章 半边天 84_84465太子妃问的关于妇人的安置问题,元嘉是出于习惯性忽略了。 说实在,这活其实是夏睿诚的事情,和元嘉没多大关系。在夏王的任命中,元嘉只是负责总管农桑。不过嘛,要是硬说和元嘉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也还是有点关系的。 关于妇人的问题,无论是元嘉还是夏睿诚,甚至是连易雪峰都给忽略了。 这个问题其实在曲阳城是有办法的。樊家在曲阳城开了不知道多少纺线织布之类的打小作坊,哪怕是在饶城,也有许多水产养殖场或者其它的地方会雇佣妇人。 但是,他们人过来了吴州城,樊家和饶城那边的资源,却没办法立刻就跟进。这几个地方的条件也不一样。 饶城是个新兴城市,本身其实并没有形成规模,各方面也在摸索之中;加上饶城是对外经商口岸,当地人的包容性极大,西南民风对妇人并没有北地严苛,妇人出来工作养家,虽不常见,但也不稀奇。 曲阳城比饶城要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对而言,在遭受了兵灾之后,面临了新任统治者的高武力值的镇压,曲阳城在最开始也只能被迫接受;到后来看到了成效,才全盘接纳。 吴州城可不一样。无论是从人口、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来说,吴州城都要发达得多。和吴州城相比,曲阳城和饶城都只能算是乡下小地方,甚至说一句不毛之地也未尝不可。 无论是樊家还是夏家,哪怕已经用武力将吴州和虞州两地收入囊中,但是若是继续用武力统治,谁都知道是不可行的。 别看前吴表现得像个弱鸡,那是没被逼到份上。前吴王看着连剿匪都无力,但事实上吴国成立后,吴州地区其实并没有遭受太大的匪患,就是有流窜的,也只是小股流寇。尽管看起来在一定程度上,让吴国的秩序变得很混乱,但这只是表面现象。说白了,就算是有损失,损失的也只是升斗小民,和权贵阶级基本没多大关系。 面对着太子妃,元嘉果断承认了错误。在职多年,元嘉在骨子里对老板娘还是充满了敬畏之情:“这点是我疏于考虑。曲阳和西南方面的模式,大概并不怎么适用于吴州和虞州,不知道大嫂有什么想法?” 太子妃出身名门,眼界并不局限于西南。在元嘉了解后发现,像太子妃这样的名门淑女,其实前往各地旅行度假之类的活动非常多。也就是近两年世道不对了,才减少了远行的次数。 太子妃说道:“元弟所说的不适用,大概也就是两地的民风问题。北地的妇人不像我们西南那般,只是现在无需考虑这点。”从太子妃回答的速度来看,她显然已经是有了想法的。 “无论什么时候,人总是要吃饭的。出来做事,总比饿死强。再说她们大部分可还有家小要照顾着。”太子妃说到这里顿了顿,显然是想起了一路上的见闻,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男人都抽调出去当兵了。家里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全靠妇人操持。去年又碰上旱灾,外加流寇横行,流民中其实妇人还占了很大一部分。 这样的场景元嘉和樊浩轩也见过不少。 太子妃说道:“其实现在出来做工的妇人不少,元弟无需多虑,想了法子出来,大嫂来安排就是了。” 元嘉眼前一亮,赶紧谢过太子妃。太子妃是女人,目前为止还是吴州虞州地区地位最高的女人。针对女人的条款让太子妃来做,肯定比直接由他来推行要轻松许多。 表面上看起来或许会讲太子妃捡便宜什么的,元嘉却知道,实际上这样的事情推行起来,受到的抵制要厉害得多。无论现在的情况多么特殊,这都是在挑战社会普世观。 说了那么多,太子妃也累了,直接由樊浩轩带兵送到州府衙门的后宅,夏睿诚在吴州的住处。 对于妇人干什么工作,如果让樊浩轩来想…… “给府里面添几个丫头婆子?”无论他们的哪一个住处,丫头的数量都非常少。 樊浩轩自从离家的时日多了之后,对元嘉跟前的伺候的人都十二万分的警醒。别说是丫头了,就连几个小厮都常常无缘无故要经受他的冰霜之眼的考验。换了樊浩轩在家的时候,元嘉从里到外几乎都由樊浩轩一手操持,根本就用不着什么丫头小厮的。 元嘉看了樊浩轩一眼:“丫头倒是要添上几个。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亏得是大嫂,否则还不让外人笑话。”话虽然这么说,元嘉其实是不怎么介意的。如今身处在他这样的地位,哪怕是敢于在他背后说闲话的人也是不多。 他主持着樊家的内务,但身为一个男人,也不可能真的像那些贵妇人一样成天组织些太太团的活动。能够到他们府上来的妇人,根本就没多少。不过今天的事情倒是给元嘉提了个醒,该准备的还是得准备,不然现在没发生的事情,保不准以后就不会发生,到时候没人难道还去问人借么? 他现在代表的可是整个樊家的脸面。他不能给樊浩轩丢脸。 樊浩轩看着元嘉低头想了一会儿,就抬头看他,角度上刚好低头可以亲下去。于是,他就亲……还没亲上就被元嘉伸爪子捏了脸。他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盯着元嘉笑:“我家元元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 元嘉放下爪子,在樊浩轩被捏的脸上亲了好几口:“嗯。”要是刚穿过来那会儿,他哪里敢这么干?现在他这样还是多亏了樊浩轩。因为樊浩轩在这里,所以他才能够适应下来。 樊浩轩略微不满,捏着元嘉的下巴纠正了被亲的位置。两个人都是火气大的年纪,最是经不得撩拨,不过是一个吻就亲得有些停不下来。 元嘉微微迷蒙着眼睛,听到樊浩轩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不行,元元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一会儿又说道,“我都马上又要离开了。” 元嘉眉头一皱,直接去扯樊浩轩的衣服:“啰嗦。” 女人适合做什么工作,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是很艰难的一个命题。但是在元嘉看来,根本就无需多考虑。唯一要注意的还是女人的安全问题。 在元嘉的那个时代,工作场合有一句话叫做“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 元嘉自己已经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畜生”,现在对于让女人发挥一个劳动力应有的作用,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很快就制定出了一份详细的计划。 太子妃拿到手之后,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嘉。 由于要赶着去押运粮草/家里有了比自己更加凶残的女人,樊浩轩很快就出发去了梅州,并没有看到关于妇人就业的变革。 实际上,在太子妃的主持下,遭遇到的反对势力,比元嘉预想中的要小得多。当然这和他去找了那些达官贵人的当家老太太们谈了谈,有着很大的关系。 这些老太太们一生中生于富裕,长于富贵,将来不出意外也会死于富贵。对于那些穷苦大众,甚至一些普通的老百姓,她们都会报以同情。尤其是一些年岁大的,每年遇到什么灾难,在城里开设粥铺,对穷人赠衣施药的在大多数。 元嘉这个上师不过是透露了一点口风,根本不需要她们具体拿出什么来,只需要将家里的“忤逆子”压下。老太太们响应非常积极。 关于具体实施的地点,太子妃的手笔很大。 本来按照元嘉的想法是直接在吴州城里选一个地方,但是太子妃直接纤纤细指一点,指着距离吴州不远的一个镇:“就这儿吧。来的时候路过,还不错的地方。” 在太子妃看来还不错的地方,元嘉之前也去过,但根本就没有沾上不错的边,唯一的不错大概就是距离吴州不过半天路程,一天就能够往返,还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贯通。可是这个名叫宝兰镇的小镇,却奇怪地没有发展起来,甚至规模比起西南的一些小镇都有所不如。 元嘉周边一些地方都去过,自然不会漏了宝兰镇。在他的眼中:“宝兰镇这地方有些凶险啊。不过用来安置妇人倒是不错,就是得请大嫂稍稍等上几天。” 太子妃一笑:“就知道元弟有办法。”那么多妇人要保障安全,最好的方法就是集中安置。吴州城内显然不会有那么大的地方,若是在别处,却又没有吴州城那么安全。选择宝兰镇,太子妃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关于宝兰镇,吴州地区的各种传言数不胜数。没有一样是好的,甚至连流寇都不会去宝兰镇。 她选择宝兰镇,也是赌一把元嘉有本事解决。不然的话,她其实还有其它几个选择,现在倒是不需要说出来了。 元嘉的手指飞速地动了几下,就向太子妃告辞回家去准备了。至于一些前置工作,太子妃也是那么多年的主母当下来,简直各种利落。 他不由得想起那位还在地牢里的未央公主。人跟人之间,怎么就差那么多呢?。 第一百十七章 宝兰镇 84_84465在这天下一片大乱的时候,宝兰镇却处于一片安静的状态之下。但是安居,并不表示就乐业。哪怕是在宝兰镇岁数最大的人眼中,宝兰镇就没有什么乐业的时候! 宝兰镇的历史很悠久,是真正的千年古镇。从地方志上可以看到,宝兰镇曾经有过非常辉煌的时候,那会儿还没有吴州城什么事情呢。 但是也因为那份辉煌,后来宝兰镇遭受了无数的劫难。在历史上有记载的大型战争就不下数十,各种小型战役就更加不用说了。如今宝兰镇,包括下辖的十二个村子,都曾经做过主战场。如今虽然重建了,但是那些影响还在。 总体来说,宝兰镇这地方邪性。 除了祖祖辈辈在这地方的人之外,根本没有人迁进来。要不是受限于户籍和能力,恐怕宝兰镇早就已经迁得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现在有人出钱让他们搬迁,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情! 伴随着战争,现在吴州地区收归国有的空置房产和土地多不胜数。拆迁安置嘛,元嘉就算没经历过,也是耳熟能详,关键宝兰镇这地方一个钉子户都没有。要不是搬家还需要时间,搬迁大概能在一个礼拜之内搞定。其实就算如此,花费的时间也就是半个月罢了。 当初被任命的“拆迁办主任”,在交任务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精神恍惚。 他以前一直的观念就是故土难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拆迁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挺缺德的。这可不仅仅是把甲地的人挪到乙地那么简单,还有世世代代的祖坟要迁。祖坟是能乱动乱迁的吗?还有祖宅呢? 祖坟的事情,元上师亲自出马,分分钟搞定。 他在距离集中安置的附近一处地方,划了一块风水还算不错的地,作为公墓,将这些坟茔全都迁入。阴宅阳宅的要求截然不同,倒是没有发生和活人抢地这样的事情。只是这样的工程量不小,死人的搬迁工作倒是比活人要慢得多。 只是等元嘉到了宝兰镇的时候,整个镇子几乎已经空无一人。一个人……一队人走在这样的镇子里,忍不住连说话的声音都放轻。 一群官吏看着自己年轻的顶头上司,一手拿着罗盘,一手不断掐算,在宝兰镇附近的各个地方放上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很快一起拉过来的一车东西消耗殆尽。 元嘉身边跟着的是吴州最大的寺庙静云禅院的主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老和尚这会儿跟个刚入门墙的小沙弥一样,不错眼地看着元嘉的各种施为,但凡看到元嘉有点空了,就会见缝插针地请教几句。 这样的场景,几个官吏已经看了好几天,却还是很惊讶。虽说世界上有天分这种东西存在,可是老和尚的名声就是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难道老和尚的本事竟还不如元嘉?老和尚的年纪给元嘉当爷爷都够了。 老和尚虽然谦恭,元嘉却也不拿乔。无论本事如何,老和尚是真的做到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和那些沽名钓誉的完全不一样。 静云禅院香火鼎盛,寺庙里的和尚们日子却过得很清苦。元嘉去请人的时候,寺庙里收容了不知道多少流民,大部分还是身染重病,都是和尚们在照顾着他们。 老和尚身为静云禅院的主持,也就外面的僧服是好的,偶尔露出的里面的中衣都是打过补丁的。 是以,老和尚有什么问题,元嘉总是尽心解答。 没一会儿,一个中年和尚过来说道:“上师,师傅,外面已经布置好了。” 一行人移步到了镇子外面。 静云禅院的大小和尚几乎都聚集在外,随着中年和尚和老和尚的入列,全都跟着念起了往生咒。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更何况超度算是和尚的基本业务之一,所有人都很熟练。 在元嘉的视线中,笼罩着整个宝兰镇范围内的血煞之气,也伴随着诵经声逐渐变浅,最后消散。 气运珠:完成任务功德无量,开启《杂学(二)》。 诵经声静默的时候,已经是夜幕笼罩。天空中繁星点点,四周一片静谧。陪同的官吏们在元嘉的主持下,亲自动手做了一顿丰盛的斋饭。 这年头会做菜的男人极少,官吏中能掌勺的只有元嘉一个人。其他官吏们忙着打下手。 老和尚带着一群和尚过来排队领饭。 一个小吏突然说道:“好像没了那种后背发寒的感觉。” 边上立刻就有人附和:“还真是。” 夜幕下,篝火烈烈,和尚和官吏们围着简陋的桌椅,吃着同样的饭食。 一直跟在元嘉左右的那一队人,已经给众人搭好了帐篷。 宝兰镇里已经搬迁一空。镇上的人本来就不富裕,搬家的时候恨不得连门板都拆了一起搬走,当然不会留下什么适合这么一大批人居住的地方。他们这几天也在各处行动,还是帐篷更方便一点。 元嘉看着满天星斗,听着身边的小吏汇报着明天的工作:“明天一早,工匠们就会进驻宝兰镇。第一期的家具和一些日常用品等等,已经筹措完毕;第一期的入驻人员已经等级造册完毕……” 警兆来得毫无准备。 元嘉只听到“叮”地一声,就感到自己心口被戳了一下。不疼,他知道那是自制的护身玉符,直接将这一击给挡下了。 可恶!他雕一个玉牌要很久! 只是,能挡的也就这一下。元嘉的身体反应显然更快,下意识就掐了个指诀遁开一段距离。 匕首握在小吏手上,从头到尾,小吏都没有停下汇报的声音,只是一击不中之下,让他的表情也显露出一丝错愕。小吏讪笑:“真不愧是元上师。” 元嘉看着小吏头顶上依旧是黄点,略微不解:“谁派你来的?”这算是雇佣杀手?什么时候他元嘉也有这个价值了么?因为小吏本身对他并没有什么仇恨,所以就算小吏要杀他,也不会显示为敌对的红点吗? 小吏显然没打算回答,刚才说了一句话是在看是不是还有继续杀死元嘉的机会,在心底飞速地想清楚根本没有可能性之后,直接就准备逃离了。 小吏离开得很顺利。元嘉的帐篷虽然在众多护卫的拱卫之中,但是刚才的角度是他特意挑选的,他跟在元嘉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并不会有人对他做出特别的防卫。刚才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整个营地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元嘉也没有追。 小吏自以为离开得很顺利,但是在狂奔了一段时间,发现依旧还在营地里面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了。 营地似乎还是那个营地,但是人全都不见了。 元嘉看着脸上终于显出一点惊慌的小吏,继续问道:“所以,是谁派你来杀我的?”他看着小吏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然后就看到小吏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在你把知道的说出来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刚入手的《杂学(二)》中,有许多的小技巧。他懒得自己猜测,他的一系列的动作得罪了不少人。哪怕他不是其中最招人恨的,恐怕也是看起来最软柿子的,最适合用来杀鸡儆猴。 这个比喻套到自己身上,显然无法让人感到愉快。所以,元嘉决定问出了结果之后,让那些人更加不愉快。 而此时的樊浩轩却经历了第一次被人偷营。想来只有他去偷袭别人,有气运珠的提示在,他哪里被人偷袭过? 来犯的敌人顿时落入了张好的口袋,但是损失还是造成了。因为来人中有着一位可以说是樊浩轩半师的人物在,在京城中排的上号的高手容明。一箭点燃了粮草,尽管发现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是凭着当时的人马并不足以留下一心想要逃跑的容明。 不仅如此,当时的士兵们显然被容明来去如风的身手给吓到了。 樊浩轩这么高的身手,当然不可能是自行摸索,甚至不可能靠着青少年时期的一点底子就能练成的。他当时被梁禄提拔,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被容明这样的高手指点。 尽管樊浩轩自信,容明绝对不是现在的自己的对手;但是师徒从来是世界上最难解的关系。他和容明之间,虽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着师徒之实。他忽然意识到,随着战线的推进,不仅是容明,还会出现其他人。京城中可是还有着比容明更厉害的不少老怪物在。 当年的他可没少受这些老怪物们的照拂。这些人手上虽然大都没什么权利,但都是伴随在重要人物的身边,军中也不乏他们的门人子弟,有些还会不时去军中训练,无形中拥有的地位极高。在梁禄和先皇闹得不可开交之前,樊浩轩也是其中一员。只是他毕竟年轻,直到跟随着梁禄离京的时候,也谈不上什么根基。 樊浩轩忽然微微闭了闭眼。左右他本来就是埋在梁禄身边的一颗棋子,还有什么资格谈立场?要说照拂什么的,梁禄对他的关照是最多的,其余的人不管是容明还是别的谁,只要挡在他的面前,都必须斩尽杀绝。 他樊浩轩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有夏国、有樊家、还有他家的元元。。 第一百十八章 震怒 84_84465樊浩轩这边刚清点完损失,第二天就遇上了来接应他们的萧伟才将军。 说起来这位萧将军和萧元化还是同宗的人,只是萧元化是嫡支,萧伟才却是早就不知道旁支到哪里去的了。双方早就没了联系,唯一共同点大概就是这两人都十分能打仗。 樊浩轩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萧伟才,刚刚打过招呼就听萧伟才说道:“这是输了?” 输?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也没谁一上来就把输字挂在嘴边的。更何况,他和萧伟才并不熟悉,萧伟才刚才的口气也不是开玩笑随便说说。 樊浩轩表情不变,知道这萧伟才对自己不待见。嘴上将昨天晚上被偷营的事情说了,严格来说其实是对方没讨上好,但是这边遭受了一点损失也是事实。 萧伟才听完哼哼两声,道:“区区一个人就把你们这么一支大军弄得那么狼狈,二殿下……” 剩下的话萧伟才没说完,他接触到樊浩轩的视线,不自觉地就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他看樊浩轩不顺眼极了。 别说是樊浩轩,就是夏睿诚和夏睿渊,萧伟才也是看不顺眼的。在他眼里,这些毛都还没长齐的,不就是仗着个好家世,一上来就能带兵。他们这些从军中一步步爬起来,算个什么?看看,不过是押运一个粮草,还得派他过来接应。其实他心里也不是不知道,这是因为现在情况特殊,无论是时间还是地形各方面,这次押运粮草的任务都非常艰难,极易遭受京畿方面的劫掠。但是知道归知道,并不表示他就得接受。 萧伟才当然也知道这位二殿下的武功不一般,但是武功高又怎样?武功再高,那也只是一介武夫,面对千军万马,难道还真能如小说家所言中的取敌将首级吗? 如果商将军在,他就会告诉萧伟才,樊浩轩真的差点一箭干掉了萧元化,想必萧伟才这会儿也不敢太嚣张。 樊浩轩对着萧伟才根本没什么感觉,在京城的时候,比萧伟才更嚣张的人见得多了去了。那些王公贵族哪一个不是用鼻孔看人?他虽然身为太子亲卫营统领,可在那些人眼里,没有强大亲族支持的他,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根本谈不上什么地位。萧伟才这样的,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索性萧伟才嚣张归嚣张,命令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兵卒将运粮队层层护卫,各种斥候探马多方探路,一路排查各种潜在的危险。樊浩轩只是看着也学到了很多。 面对萧伟才,樊浩轩当然不会上去问,只能默默看。 萧伟才倒是得意了。看吧,自从他来了之后,一路平静,哪怕发现了零星大定方面的势力,也能及时避开或者解决危险,确保任务顺利。 萧伟才没有得意多久,运粮队推进了到了第四天,晚上就被人偷营了。 樊浩轩这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萧伟才那边当然也通知到了。可是萧伟才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意思意思做了一些布置。 在萧伟才看来,所有的探马都是他派出去的,有什么消息难道他不知道,樊浩轩就知道了?没这道理。 于是,晚上更加没天理的事情发生了。 来偷营的人这回数量极少,总共就三个。除了容明之外,另外还有两个高手,一个叫程良骥;另一位让樊浩轩也有些惊讶:“耿姑姑?” 耿姑姑是先皇后身边的人,是先皇后的陪嫁丫鬟,长相平常,但是一身武功着实惊人。耿姑姑平日里沉默寡言,先皇后故去后,她就在宫里的佛堂内日日给先皇后抄经,也没有跟着先皇后所出的一双子女。樊浩轩完全没想到究竟有谁能把这位从深宫中请出来。 耿姑姑是认识樊浩轩的,此时的情况却容不得两人多做交谈:“樊统领别来无恙,不知道樊统领能否卖老婆子一个面子?” 耿姑姑其实年纪不大,不过四十多岁。 樊浩轩对这位的到来本来就心存疑惑:“您请说。” 耿姑姑知道樊浩轩肯定不可能还没听她的要求就一口答应,当下直接说道:“还望樊统领念在以往的情分上,将未央公主放了。老婆子带着未央公主,从此不再过问世事。” 一个没什么作用的公主,换取一个高手不做敌人,樊浩轩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但是眼下人多眼杂不便多说:“耿姑姑还请放心。” 耿姑姑点了点头,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这也是萧伟才不在附近,否则看到了这情况还了得。 樊浩轩赶紧去到了萧伟才那边。程良骥的武功比容明更胜一筹,要不是萧伟才有大军保护,这时候人头落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萧伟才的脸色煞白。他前面不久才在心里面鄙视过武夫,完全没有想到匹夫之勇能勇到这种程度。这会儿他看到樊浩轩过来上手直接对上了程良骥,明明樊浩轩根本就没表示什么,但是在萧伟才的心里,却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得疼。 而樊浩轩加入之后,程良骥和容明也没有多做纠缠,干脆利落地抽身离开。他们武功又高,若是一心想走,还真没什么办法好留住人。 萧伟才这会儿缓过来了,看着樊浩轩连一点追击的动作都没有,不禁大声指责道:“樊将军就这样看着宵小视我军如无物吗?怎么不去追击?” 樊浩轩原本在看几个士兵受伤的情况。他会一点医术,正在近前,赶紧给士兵们做了急救处理,否则等随队的大夫过来,可能会更严重。这会儿听到萧伟才说话,不禁扭头用一种“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看了一眼萧伟才,声音冷冰冰的:“哦,一对二,我打不过。萧将军如果跟我一起去,我倒是还有三分信心。” 萧伟才气得整个人都晃了晃,被身边的亲兵赶紧扶住。其实他心里面还真不放心樊浩轩追击出去,若是那两人调虎离山呢?等樊浩轩走了,万一再来几个刚才那样的人,他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樊浩轩根本就没理会萧伟才,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等他回到营长内,忍不住把被子抱进怀里,又一脚踢开,喃喃:“元元……” 气运珠:主人被刺杀了,刺客是庸王派来的。 樊浩轩蹭地一下从床铺上跳起来:元元怎么了? 气运珠:主人没事。 樊浩轩狠狠捶了一下地,咬牙切齿:“庸——王——” 原本他还打算将粮草送到夏王手上,就回去。现在他不打算这么早回去了!庸王的大本营乾州,这会儿已经被他和梁禄瓜分了,剩下的庸王的精锐可还在夏王那边负隅顽抗呢! 第二天拔营的时候,樊浩轩的亲兵看到自家将军的帐篷里多了一个半尺深的凹坑,联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营帐内的动静,亲兵们对樊浩轩的敬畏更甚。 樊浩轩这边气势汹汹地向夏王驻军那边进发,元嘉这边忙得根本就没顾上刺客这回事情。在问出了主谋之后,元嘉出了觉得自己被迁怒了之外,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提醒太子妃多做防卫,另外通知了夏睿诚返回吴州城。除此之外,他还是该干嘛干嘛,完全不知道气运珠已经向樊浩轩打了小报告。 元嘉遇到刺客的消息是瞒不住人的,更何况元嘉本人也无意瞒住什么人。下手的是他身边的小吏,无缘无故的少了个人,他也不想找借口解释。 同一个衙门里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要说他们心里面对元嘉没一点意见,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只是这点不满也不至于直接找刺客下手的地步。 但是他们心里面知道,别人可不知道啊。在别人看来,元嘉这个上司可难相处,被骂被鄙视是常态,哪里有他们以前轻松清闲?若是因此心生怨愤,找个刺客来干掉新上司,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再说那小吏可是在元嘉来之前就在他们衙门里做事的,那么长的时间,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元嘉发现最近下属们的工作积极多了,犯的错也少了,来表忠心的更是一天三顿加点心的来。元嘉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但是没发话,除了工作事情以外,其他时候直接就让护卫给拦了。他又不是国宝,干嘛整天被人围观?又不给门票钱。 古代的镇子有个很不错的功能,每个坊都能关起来。宝兰镇虽然落魄,但也是五脏俱全。在太子妃的支持下,无论是工匠人数还是材料都非常到位,第一批女工很快入驻。 对这个年代的女人来说,纺线织布刺绣做衣服制鞋什么的都是最基础的活计,区别只在于好差。 在太子妃的安排下,第一批女工直接就开始了工作,直接对口军队。这些女工的亲属暂时还没办法到宝兰镇汇集,但也在吴州城内的临时居所内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然后,静云禅院的老和尚给元嘉介绍来了一位比丘尼。 元嘉:“……”他得去问问太子妃招不招兼职。。 第一百十九章 散步 84_84465静云禅院的老和尚介绍过来的比丘尼当然不是来做女工的,或者说不完全是来做女工的。 出家人,再两袖清风,那也是要吃饭的。可如今这地界上哪里还有什么化缘的事情,全都自家吃都不够。就是达官贵人们,也因为被元嘉元上师忽悠了两把,现在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活。 老和尚老尼姑一点也没说元嘉做得不对,抢他们饭碗,还十分诚心。 于是元嘉就有些心虚。照着他以往看来,这些个所谓的出家人大都是打着出家人的名号,行偷税漏税之实,有些个还放高利贷。但是在宝兰镇那一场之后,元嘉就不那么看了。 功德金光这种东西,以往在他眼里面都是虚幻,可是现在有着气运珠加持,全都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东西。面前这两位身上的功德金光更是闪瞎人眼。这得做了多少好事,才能闪成这样? “宁吉村?”元嘉略微感到有些意外,“不在镇上吗?现在宝兰镇的几个村子实在是……”镇上的房子都需要修缮了,再能住进去。其中固然有建筑布局的改变问题,但是镇子上的房子总归比村子里要好。村子里大部分都是茅草屋,青砖大瓦房都难得见到一间。 老尼姑慈眉善目地笑:“出家人有片瓦遮身就可以了。另外还有个不情之请。” 元嘉心里面咯噔一下。出家人看中村子而不是镇上是很好理解的。几乎所有的寺庙都有庙田,通常意义上来说,他们就是靠这个田租吃饭。 老尼姑也要田,但是田不多,刚刚够自己种着吃,吃租子是吃不饱的。老尼姑所谓的不情之请,就是让元嘉给尼姑庵发订单。凡举什么织布制鞋啥的,她们都能做。 “要多好看是不行,但绝对耐用牢靠。”老尼姑很自信。 元嘉没多想就点头了,谁做不是做呢?但是元嘉有另外一重考量:“小子也有个不情之请。” 老和尚和老尼姑齐齐挑眉。 元嘉一开始没想到这茬,现在倒是灵光一闪:“眼下天下大乱,咱们大人多少还能苟活,可是孩童无辜,流离失所之下,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成长起来。” 两个出家人闻言脸上露出不忍,低头念了一声佛号。其实像静云禅院本身就已经收容了不少人,可是他们的力量毕竟有限,更何况也不是所有被救助的人都那么识相。他们都是慈悲为怀,也没什么怒目金刚式的和尚,这其中的问题愁得死人。 元嘉看着两位出家人这幅样子,立刻就知道有门:“小子的想法是开办一个小学堂,就请几位师傅轮流教着认点字,会一些基本的道理之类。”他怎么就忘记了,以前寺院也是重要的文化传播渠道呢?至于什么信仰之类的后遗症……两害相权取其轻。 两个出家人一听本来还有些为难,但是后面听说元嘉会专门安排人来协助,这个倒是没什么问题。具体细节还需要再商量,但是意向已经达成,之后剩下的具体细节,在财大气粗的元嘉眼里面,根本不是问题。 结果他完全低估了信仰或者说是信徒的力量。在老尼姑刚做下决定没多久,众多在元嘉这里已经挂上号的老太太们,就差遣着自家的工匠,前往兴修庙宇。 如此也省了元嘉不少事情,直接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什么课桌椅、校服、教科书等等。准备的各种东西被闲下来的太子妃看去了。 元嘉立刻被叫到了回到吴州的夏睿诚跟前。 夏睿诚:“元弟啊,不厚道啊。” 元嘉:(⊙_⊙)? 夏睿诚:“有好东西都不跟大哥大嫂说啊。” 元嘉:“大哥到底想说啥?” 夏睿诚想想自己那个二弟……的武力值,摸了摸鼻子还是将元嘉的那一套东西的打算说了。 元嘉总结了一下夏睿诚的意思,这是要向他买知识版权?“可是这些东西跟曲阳城也没差多少啊!大哥大嫂看中了拿去用就行了。”关键是这天下真的是死不起人了。 这场大战,就算再顺利,也得一两年时间结束。战争都是死人的,从来没听说过战争期间还会人口增长的。战后重建又是个问题,经济复苏得要花多久? 这套东西也不是他的专利,夏睿诚看中了想拿走就拿走,推广得范围越大越好。 夏睿诚拿去本来就要是要做推广的,行动也十分利索。他能动用的资源,显然比元嘉要多得多,推行十分顺利。气运值又涨了好几点。 元嘉: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情,他还是专心败家好了。 世界上最让人害怕的一件事情,就是外行指挥内行。 容明和程良骥也不是白痴,别看他们好像对运粮队视若无物的,可实际上哪里有那么轻松?他们这种高手,双拳能敌四手没问题,甚至四十手也不是问题,但是四百手四千手呢?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一个樊浩轩。 按照他们自己的想法,什么给运粮队制造骚乱之类的事情,他们心里面是一千万个不愿意哒。 可是他们头顶上的主人,哪里有时间考虑他们的意愿?三皇子自己被刺之后,还惦记着粮食快没了,让他们想办法抢粮呢! 京畿地区照理来说是不缺粮食的。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从大定的统治力衰退之后,国库空虚不是一天两天。就是国库不空虚,这国库也和几位皇子没多大干系。现在国库都掌握在一票子的老臣手上。这些个老臣大部分都是世家出身,哪怕有许多家族势力不在京城的,这么多年官挡下来,什么护院私兵的聚一聚,加上手上的权力,几方一纠集,倒是成了京畿最大的势力。 几个皇子,哪怕加上越王也没用,只能苦逼地天天咒骂这群老不死的。 老不死的也不在乎,专心等着梁禄回京主持。他们到了这个岁数想得很清楚,要说他们有多忠心,倒也不至于。大定气数将近这样的话,也只是没有说出口,其实心里面都明白。他们只是不想把手上还剩下的这点资本,交给这几个注定不成器的皇子罢了。 他们现在手上有钱有人,就等着新皇到京城。反正谁第一个攻入京城,他们就认谁当皇帝,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若是梁禄攻进来,那正式继位,依旧是大定的天下;若是攻进来的是夏王,那么投靠新皇也是需要有资本的不是? 几个皇子几乎坐蜡,眼看着怎么拼也拼不过几个老臣,自己却已经快坐吃山空,急得一个个如火烧蚂蚁一样。当他们知道有一大批粮食从家门前经过的时候,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全都两眼放绿光了。 尤其运粮队并不适合作为战斗单位。对于一般流寇而言,运粮队或许还有一定的威慑力,但是对于正规的军队而言,拥有许多无法抛弃的辎重的运粮队,简直就是一块会走动的肥肉。如今这块肥肉还就在家门口。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所需要做的,不就是打开门,然后直接把这块肥肉抓到手里不就行了么? 以上,是皇子们的逻辑。 当然,在某种意义上并没有错。 可事实上是这样的吗? 任何一支军队都有辎重。一般辎重的运输都会选择直接从自己的大后方运过去,考虑的就是安全性。如今樊浩轩手上这批粮草尽管从梅州登陆,但是也不是不可以绕道从吴州腹地走,为什么偏偏以贴着京畿地区的路线走?是夏王那边已经揭不开锅了,还是樊浩轩是个傻叉? 在樊浩轩手上吃过无数次亏的皇子们,直到现在还是脑子不清醒。 “你怎么就不劝劝?”程良骥给容明包扎着伤口,他们这一次多少受了点伤。也亏得他们退得及时,否则说不准就被对方给留下了。 容明苦笑一声:“怎么就没劝?可四皇子还是相信,以前那些事情都是太子下的手,和樊浩轩没多大干系,我有什么办法?”他们现在是在给四皇子做事,自然是不会承认梁禄这个大定皇帝的。 程良骥无奈,也只能是一声叹息,片刻后问道:“耿姑姑那个老婆子倒是精明。”说什么她去拖住樊浩轩,结果樊浩轩过来的时候,他们看得真真的,根本就没打斗过的样子!可他们能说什么吗?他们现在连耿姑姑的人影都没见着。 容明跟着叹了口气:“你也别说耿姑姑了。咱们谁都没她厉害。要是没了她,凭那个未央公主能跑得出京畿?”他们现在也是骑虎难下,本还以为会有什么从龙之功之类的,现在要把自己的小命保住都难。 两个以往在京畿风光无限的高手,如今也是坐困愁城。早几天他们还盼着四皇子所说的援兵,现在眼看着运粮队已经快到了夏王脚跟前了,别说援兵了,就连援狗都没有! 难道就凭着他们两个高手,就能把足有上万人的队伍给截了?那他们也不是高手,而是神仙了。 可是这样的话,他们却不能回去跟四皇子说。 当然手下真是难啊! 当人老大也不容易啊! 夏王看到久不见面的养子,刚想说些感人肺腑的话,养子就两眼射冰刀地问:“庸王还没死吧?” 夏王酝酿了一番的温情连噗都没有噗一声,就灭了。 “姑父?” 夏王抹了把脸,点头:“你要打就打,别冲动。”他也知道了元嘉被行刺的事情,当然知道樊浩轩的愤怒。 樊浩轩草草行了个礼,就转身准备出去,被夏王叫住。 “话都还没说完,给我过来!”没人换班的夏王觉得身心俱疲,咬着牙将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庸王的战斗习惯和各种特点弱点长处都给樊浩轩详细说了。 樊浩轩仔细听完,点头:“嗯。” 夏王还等着樊浩轩道谢呢,结果发现樊浩轩就没下文了。 樊浩轩到底是看了一眼夏王:“姑父好好休息,二郎去会会庸王。”必须弄死! 夏王:感觉自己刚才白说了肿么破? 樊浩轩说是要去会庸王,但实际上他一路过来,身边虽然也有一些亲兵算得上是精锐,但是更多的却是运粮队,用作普通对战那还凑合,面对像庸王这样的对手,想要克敌制胜,哪怕是樊浩轩也不敢想。 樊家军正在过来的路上,樊浩轩也没闲着。容明几个人对着他的运粮队几进几出,给他带来了灵感。于是当天晚上他就摸去了庸王的大营。 晚上夏王难得早点上床睡觉,却辗转反侧,到了月正当空还是睡不着。他叫来亲卫:“樊将军呢?”二郎平时倒是冷静,但实际上却是个狼崽子性格。尤其这回庸王竟然动了二郎的心头肉,他实在担心年轻人一时冲动,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亲卫去探听了一番,回来禀报:“报告陛下,樊将军出去散步了。” 夏王:卧槽!深更半夜散什么步? 夏王睡不着了,用一种力持沉稳的动作,从床上一跃而起,总算还记得披上外袍,踩着鞋子蹭蹭蹭就往外面跑。他虽然对这个养子不怎么待见,好歹也是看着长大的,樊浩轩心里面想什么,他大概能摸到个五六分。 夏王刚刚站到自家大营前面,就看到自家二狗回来了,眉头高高堆起,嘴角往下耷拉,手上的柳叶小刀在篝火的映衬下,时不时反射出点点光亮。 樊浩轩看到夏王略微有点意外,立刻就变成了一贯的冰块脸:“姑父。” 最近想当个慈父的夏王:“这么晚了还去哪里散步啊?” 二狗子一撩眼皮:“去对面,可惜没干掉那老货!” 老货!自家二狗子竟然会说脏话了!夏王的慈父心肠一抽,顿时就想找鞭子。。 第一百二十章 窝里横 84_84465樊浩轩和夏王这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对面作为被遛弯的非常规散步地点,作为被非法入侵,并且险些被干掉的庸王,这时候是又惊又怒。 而在这又惊又怒的背后,却是胆战心惊! 庸王可是在自己的营帐里面被樊浩轩袭击的。 庸王别看打仗厉害,对自己可是惜命得很。营帐自然是安排在重重守卫的正中间,周围更是精兵强将无数。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哪怕再来上十个樊浩轩,也是白瞎,根本就不可能摸到庸王帐下。 可实际上呢?樊浩轩身上的欺骗光环自动开启,哪怕欺骗光环对于大军的影响力非常薄弱,但是有影响就是有影响。樊浩轩一路顺顺利利地潜入到了距离庸王所在的营帐非常近的一个位置,才停下脚步。 樊浩轩大抵属于逛公园没啥公德心的民众,不仅要进去遛弯,还要践踏草坪,更加要攀折花木。他静悄悄地来,轰轰烈烈地走,拨了拨弓弦,留下三枚惊箭。 樊浩轩的箭矢,数量虽然不多,杀伤力都是惊人。如果仅仅是直线距离,樊浩轩绝对有把握一箭把庸王射个对穿。可是眼下不仅是夜里,还隔了重重营帐,庸王的营帐内也没什么灯火,根本就不能准确判断庸王的准确位置。他只能按照一般营帐的布置,估摸着射箭。 樊浩轩的这三箭,泄愤的意义居多。结果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让他其中一箭擦破了庸王的皮肤。 被擦破的皮肤位置比较惊险,就在头颈上。庸王觉得自己命悬一线。 其实也没差,樊浩轩这次特意在箭矢上涂毒了。只是庸王受伤毕竟比较轻,发现救治地及时,说起来还是精神伤害比较大。 樊浩轩不知道自己的战果,心里面还是将庸王的命惦记得牢牢的。第二天他就点了自己身边不多的亲兵,进行了各种布置。 夏王等人凑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直撮牙花子:“现在的年轻人想的那些……”他们该说阴险歹毒,还是奇思妙想? 当他们想到那一个个机关陷阱放到战场上…… “数量太少,未必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作用大不大,要看怎么用了。用的好了,说不定就能克敌制胜。” “不管如何,最起码骚扰和扰乱敌军是可以肯定的。” 说到骚扰,几个将军都住了口,纷纷思考起来。他们可没忘记,那位樊浩轩樊将军,当初还没怎么打过仗呢,骚扰偷袭之类的战术就运用得极为纯熟。当时他们一面嘴上不以为意,心里面却一点都不想有这么一个对手。尤其是后来吴国对曲阳城发兵,当时他们不是没打算去救援,他们心里面明白,那是夏王那个做养父的要给自己的养子一点颜色看看,想让自己的养子服软,到时候还是得他们去收场的。 结果人家就靠着机关陷阱之类的,硬生生将吴军弄得功败垂成。 这会儿距离那时候好像时间还不长。但是樊浩轩……肯定已经更可怕了吧?那可是才打了几仗,就连新战阵都能琢磨出来的怪物啊! 樊浩轩这边磨刀霍霍,只等着自己的精锐一到,就开始跟庸王死磕。 庸王那边小心肝还跳得小鹿乱撞呢,他的好兄弟就给他屁股后面又点了一把火,几个好侄子也举着烧火棍嗷嗷叫着冲他跑过来。 “京里面传来的消息,庸王的粮草被越王给抢了一小半,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联手把越王的粮仓给烧了。”夏王一边对樊浩轩说着,一边接着揉额头的动作,掩饰自己肯定很奇怪的表情。 这仗还打什么啊?他只要在这里坐着,看姓梁的自己就能把自己干翻。 樊浩轩奇怪:“三皇子和五皇子呢?” 夏王嗤笑一声:“二郎还不知道。当初大皇子登基,三皇子和五皇子逼宫,带的兵就是他们那两个好叔叔的,只是那两位也没怎么尽力。如今他们恐怕悔死了,让大皇子抵抗了一段时间。听说大皇子出逃的时候,把皇宫都给搬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以夏王的能耐,也有些无法想象怎么能在强敌环饲的情况下,将偌大一个皇宫搬空。 夏王虽然没有将大定皇宫视为囊中物,但多少却有点分一杯羹的意思。如今别说是汤,经过那位“抠名”赫赫的大皇子之手,碗底都不一定给他留下。 樊浩轩:是真的,东西都在他家元元手里呢。 夏王看了看最差听众二狗子,继续道:“没过两天,三皇子和五皇子就‘暴毙’了。”以两位皇子暴毙的时间,出手的只能是庸王或者越王。 樊浩轩抬眼:“臣很快就会让那老货暴毙。”邓崇弄了不少新玩意儿出来,正好有那么多试验的人,不用白不用。 夏王是个不适合给儿砸讲睡前故事的失败的父亲。 樊家军中间的最精锐的一支队伍来了。就是这支队伍,伴随着樊浩轩对敌人进行了无数次,让敌人深感恶心和恐惧的骚扰袭击,让敌人夜不能寐,下脚都要反复掂量。 当天晚上,夏王和一众将领,看着这支规模不大,但也有上千人的军队,悄无声气地潜入夜色之中,很快就消失了身影。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根本就难以察觉这些人的行动。 哪怕原本还有些小看的将领,也是倒抽一口冷气。他们不自觉地代换在庸王的立场上,开始考虑如果自己遇到这么一支军队的话,忍不住心里面就拨凉拨凉的。如果这样的队伍数量不是一千多,而是一万多…… 其实这是他们想多了。这支队伍几乎是用钱堆出来的。哪怕是以樊家的财力,如果没有元嘉在背后的各种支持,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如今的效果。兵员素质不用说,就是邓崇手下的那些机关陷阱,哪一样不是钱? 再说上战场打仗的就是这么些人,可是背后给他们服务的呢? 单单是为了适应不同的环境,这支队伍身上的作战服都有好几套。战马更是不缺,各种长短兵器几乎全都是特制的。 庸王在焦头烂额之中,顿时就被樊浩轩抽冷子打了一拳。只是上千人,不过短短不到盏茶时间,就带走了庸王帐下数百人,还放了好几把火。等到庸王反应过来去追击的时候,樊浩轩他们早就跑远了。沿途还布置了不少陷阱,让追击的部队损失不小。 樊浩轩别看嘴巴上讲着恨不得立刻就弄死庸王,其实心里面还是很冷静的。凭他手上的实力,硬拼肯定拼不过。夏王他们还指望着留着庸王窝里反,除非有便宜好占,否则现在也不会下手添柴。 这一个晚上,只是庸王噩梦的开端。 樊浩轩这支队伍充分贯彻了小人报仇从早到晚的原则。仗着机动能力完败庸王,也不分人数多少,也不管人家现在是不是在吃饭睡觉尿尿,简直随时随地都会有不明袭击发生。 庸王现在是进退维谷。往前不用说,樊浩轩也就罢了,毕竟人数不多,只能制造一些让人恶心的骚扰,正面对敌樊家军肯定不敢硬抗;但是樊浩轩背后还有个夏王。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夏王的本事他真的是领教得够够了的。 往后退,现在的京畿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处。越王和三个皇子对峙,另外还有一群看风向的老臣,几乎谁的面子都不卖,就跟眼巴巴地看着斗鸡斗狗一样,看着最后到底谁会胜出。 庸王现在想想都觉得恶心。他现在特别后悔来蹚京畿这滩浑水。好好的待在乾州,好歹不用担心边上的贺家会对他下手,说不定还能趁着越王进京的时候,将辽州划到自己的地盘。 可现在想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庸王愁白了头发,都不知道该怎么破解如今的困局。 樊浩轩压根就没打算让庸王破局。不过十来天时间,除了第一天的战果稍微明显一点之外,剩下的各种阴招收获的战果就没超过四位数。可架不住攻势基本就没停啊,这么多天下来,在樊家军未损一兵一卒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带走了庸王帐下将近一万人。 原本跟着看热闹的几位将领,最近都加了衣服。打仗能这么打,他们也是长见识了。其实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打法几乎是不可复制的,可这不妨碍他们看热闹。 邓崇最近被几个脸皮特别厚的老将缠得烦死。他在樊家军里面地位超然,但是也超然不过这几位老将。面对着几位老将的众多说词,他只能木着脸道:“末将不能做主,几位将军要跟我们将军谈。” 几位老将想到樊浩轩,面面相觑:“怎么着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走!” 樊浩轩倒也没让几位老将没脸,特别老实地回答:“衣服是我家契弟给准备的;武器是我家契弟给准备的;马匹是我家契弟给准备的;粮草是我家契弟给准备的……” 没错,除了装备之外,几位老将还看上樊家军的伙食了。 客场作战,还是在内陆,他们樊家军的小灶竟然在吃海鲜有木有! 樊浩轩娶了个契弟,他们谁都知道。可是他们不关心这个,现在听到,竟然连樊浩轩契弟的名字叫什么都没怎么想起来。 有一个倒是还记得元嘉因为浪费被弹劾,上朝把几个文臣打脸啪啪啪的事情,但还是没想起来叫什么名字。 “如此大才,应该从军啊!” “是啊,正好夫唱夫随。” 樊浩轩的营帐内:“元元你怎么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假公济私 84_84465元嘉是光明正大来的:“吴州那边暂时没我什么事情了,就押运点物资过来。”元嘉说这话一点都不亏心,丝毫不顾被留在吴州城忙成狗的一干人等,假公济私得光明正大。 另外也确实需要有人过来。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之后,吴州城这边生产的军工物资不少。女工这边虽然刚开始么多久,但也带了一批过来试用,看看有没有什么具体问题。 只是元嘉有一点不明白:“我进军营的时候,怎么别人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知道这种奇怪并不是因为他是樊浩轩的契弟。那眼神中参杂着一些探究,还混合着一些类似于讨好或者谄媚的东西。 元嘉虽然暂时算是当了官,但也只是负责农桑方面。他自觉和武将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他身为樊家的当家人之一,对樊家军的各种安排,这属于私事。 樊浩轩刚想和好久没见到面的元嘉,说几句体己话,突然就大步走向门口,一把掀起门帘,露出外面几个故作正经地老兵油子。 樊浩轩冷脸以对。 几名老将露出谄笑,搓手:“二郎啊……” 这几名老将大部分都是和夏王同辈,有两个还能算是夏王的长辈。二郎的称呼一出,樊浩轩就知道他们打算倚老卖老了。 这么多人就这么站在营帐前面显然不行,元嘉就让杵在门口的樊浩轩把人请进来。 “二郎媳妇儿啊……”几名老将的老脸近距离看到元嘉,想到自己的目的不由得有些开不了口。这白白嫩嫩的小子,看着不过十多岁,一看就是娇养着没吃过什么苦,脸上的皮肤看着比姑娘家还好,那双手也细嫩,一双眼睛更像是稚童一般黑白分明,根本就没有一点成年人的算计。 他们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印象出错了。这个一看就是一戳就倒的小子,怎么会是在朝堂之上把一干文臣骂趴下的人呢?再说,这样的小子怎么会看上樊浩轩呢? 元嘉到樊浩轩的帐下已经等了一会儿了,自然按照他的习惯进行了一些小小的布置。这会儿几个老将进来,刚好煮茶。 几名老将看着元嘉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由得又将好不容易到嘴边的话给咽下了。 元嘉几句爷爷叔叔伯伯一叫,专心听着几名老将讲话/吹嘘,时不时伴随着故事的起伏作惊呼状或者瞪大眼睛,让几名老将笑得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然后,被灌了一肚子茶水的几名老将告辞出了营帐。大风一吹,他们咧开的大嘴闭拢了。他们是来问樊浩轩要物资的啊,竟然被个小狐狸给忽悠了! 营帐里的元嘉:二郎媳妇儿?媳妇儿泥煤! 元嘉媳妇儿低眉顺眼地收拾着桌子。 元嘉往他媳妇儿微弯的后背上一趴,蹭脸:“哥~” 樊浩轩手上一抖,茶盏跟着发出不稳的声音,声音倒是没什么异样:“元元想哥了没?” 元嘉的脸贴着樊浩轩的后背上下点头:“嗯。”明明每天都那么忙,偏偏心里面总是空落落的。这个人不在,什么都塞不满。 樊浩轩将茶盘放回桌子上,慢慢直起腰,反手将元嘉抓到身前,捧住脸深深亲了下去。 毕竟是在军营里,营帐根本谈不上什么隔音效果,和边上的营帐距离也没多远。樊浩轩的表现还算克制。 克制个鬼啊!(╯‵□′)╯︵┻━┻ 樊浩轩抱着元嘉给喂粥。没加一丝调味的白粥,只有纯粹的米香,稠稠的一勺,吹凉,自己试了试,才送到元嘉嘴里,时不时直接舔掉元嘉嘴角的粥汤…… 元嘉怒目而视:“好好喂。”晚上还要去打劫,不对,是去打仗呢! 樊浩轩有点想把元嘉做到起不来床:“一定要去?” 元嘉低头:“也不是一定要去,就是想涨涨见识。”打仗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但是他对打仗的危险性也是一知半解。《杂学(二)》里面有不少看着有点用处的东西,只是做起来挺麻烦的,他不可能哪一样都做,还是想实际看一下。 樊浩轩放下空碗,揉着元嘉的腰不说话。 元嘉偏头靠在樊浩轩的胸口:“听说派来刺杀我的命令,就是对面那位庸王下的。”元嘉不是个商人,硬要说他的专业更偏向于财务。财务全都非常务实,对于任何坏账都深恶痛绝;为了杜绝这样可恨的事情发生,元嘉决定亲自上门追讨,连本带利。 樊浩轩想了想:“如果只是庸王……”应该也不太难吧?如果说庸王的营帐就像是一颗被层层包围的洋葱,他最近的行动已经将这颗洋葱剥掉了好几圈外皮。他虽然不愿意元嘉冒险,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有元嘉加入的话,那他的行动就不会是给洋葱剥皮,而是像一把尖刀一样,可以直插洋葱要害! “我们小心点,去摸庸王的营帐。”樊浩轩有些后悔之前的冲动。庸王那个胆小鬼,如今的营帐和普通士兵的没什么不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营帐肯定不会在外围。 关于怎么定位庸王的位置,元嘉其实有一些想法,但还是要实际看了再说,见樊浩轩答应了,就挣扎着起来洗漱,准备上床好好睡一觉,晚上才好起来活动。 樊浩轩虽然没有明确回答,但是答应了元嘉的事情,他就不会悄悄趁着元嘉睡着了就偷偷开溜。晚上对庸王军营的例行骚扰时,樊浩轩还是叫醒了元嘉。 其实在经过了几天之后,这样的骚扰对庸王一方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少。敌人也会学会换班严防,甚至偶尔会派出军队冲击。但是人就有精神松懈的时候,樊家军总能找到对方注意力不够集中的一刹那,又是仗着强大的机动能力沾之即走,根本就像是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一样。 庸王不是没有对夏王这边进行大战的打算,但怎么看都只是加重自己的败局。 战事进行到这样的一个阶段,几乎已经无解。 于是,庸王做了一个决定! 于是,当樊浩轩带着元嘉找到一个高地,遥看战场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明晃晃的箭头,朝着他们过来。 气运珠:发现敌方国运15,建议掠夺。 夜色下,一小队不过十数人的队伍正以一种并不怎么快的速度前进。很显然,庸王这是放弃了大部队,自己开溜了! 如果今天只有樊浩轩在,那说不准还会被庸王逃脱。不说军中高手无数,能直到现在还被胆小惜命的庸王留在身边的,想当然就不会是庸手。 但是现在樊浩轩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元嘉在。 元嘉如今的布阵能力和当初已经是今非昔比,虽然时间很紧迫,又不能弄出什么动静,他还是很快在樊浩轩的掩护下,算准了庸王一行人的必经之路,布上了一个阵法…… 嗯,传说中的守株待兔。 和庸王那边天天夜不能寐不一样,看着樊浩轩折腾了两天之后,夏王这些天的睡眠品质极佳,完全没有心理预期被半夜吵醒。吵醒也就算了,哪怕他心理素质再强悍,能不能不要在他迷瞪着眼睛的时候,把个血淋淋的脑袋放在他眼前啊!最起码敢不敢把那死人脑袋的眼睛合上啊! 夏王忍住到口的尖叫,白着一张脸看自家越来越欠抽的二狗子:“庸王?” 樊浩轩:“嗯。” 夏王于是传了亲兵去叫将领过来。 樊浩轩:“还有点时间,我去哄元元睡觉。”军营不比家里,虽然有亲兵,但是亲兵哪里知道怎么伺候元嘉?元嘉虽然从不计较这些,但是……这不是还有时间嘛! 夏王和被留下的庸王首级面面相觑,默默扭头。儿砸去哄老婆睡觉,然后把老父亲和一个死人头放在一起…… 夏王抹了一把脸。 等到众位将领来到夏王营帐的时候,第一个就发现夏王气势十足,再一看那还很新鲜的庸王首级,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第二天一早,夏王直接率领三军向对方阵营进发。 庸王的阵营早上就有亲兵发现庸王不见踪影,因为这些天庸王的营帐一直比较莫测,行为也比较啊莫测,几名亲卫只是私下里寻找。结果自家主将却被敌人挂竿子上了! 夏王这边一通喊话下来,庸王帐下瞬间就炸营了。主帅都死了,他们还打什么? 但是樊浩轩这边还是打了一仗。樊家军机动能力强,并没有跟随中军,而是悄然埋伏在庸王大营一侧,防止他们撤回京畿。这支军队如今群龙无首,但是京畿里面梁家那些人要接手,也并不困难。对于这样的一匹人马,谁都有兴趣。一旦造成那样的后果,对夏王这边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结果庸王那边投降地几乎没有半分挣扎,反倒是樊浩轩这边遇上了四皇子的兵马。大概是上次从庸王这边尝到了甜头,今天想来继续。 樊家军这些天偷袭的效果越来越差,早就积了一肚子气,这回哪里肯放走这条送上门来的大鱼?新战阵走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兵临城下 84_84465樊家军或许在正面作战上面还需要磨练,但是在埋伏耍阴招方面,如今的整个天下,几乎就没有哪只军队敢与他们匹敌的。 所以在四皇子突然看到这支军队的时候,感觉樊家军就跟从地里面长出来的一样。这就像甲准备去偷偷踹乙一脚,结果半路却被丙横出来的一脚给绊了个马趴。 当然,四皇子的情况比摔了个大马趴要严重多了。这一跤摔下去,他就起不来了。 他所带来的整个军队几近全灭,身边费尽心力笼络的几名大高手,也死了一半,最后就剩下容明和程良骥拼尽全力护送他回到京城。也是京城方面反映迅速,仗着城高池深,没让樊浩轩追击进来。 四皇子此刻已经没有了什么皇家气度,手脚瘫软,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被刺杀之后身体就没好全,这一次算是重新站到台前。为此,他还特意挑选了战场,显得既不会默默无闻,难度又不会太高。毕竟现在的庸王在他们眼中其实和一条落水狗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落水狗也是狗,是有凶牙利齿的。四皇子完全没想到自己根本连落水狗就没见着,就被旁边窜出来的恶狗给咬了。 四皇子看着身边狼狈不堪的容明和程良骥,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想。在众多皇子中,他并不算特别优秀的一个。梁禄在当太子的时候,要发展一点自己的势力,都是如履薄冰。八皇子仗着母族的势力,才算是有了军方的支持,但是支持还是利用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 他四皇子一个母族并没有多大势力,哪怕是在排行上也没有什么优势的皇子,要攒出那样一支队伍已经是侥天之幸。再来一回,根本就不可能。尤其是如今这局势下,他竟然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容明看到四皇子脸色刷白,上前一步想劝说什么,却被扶着四皇子的程良骥一个眼神制止。 四皇子这时候似乎积蓄了一点力气,慢慢推开程良骥的扶持,自己站直了身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向容明和程良骥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 容明和程良骥听完互看一眼,对四皇子拱手领命,身形很快就消失不见。 樊浩轩面对着京城巍峨的城墙,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他知道这时候停留在这里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毕竟京畿的守备力量不弱。现在他只是仗着出其不意,等各方面势力反应过来,他这个外来者就会成为众之矢的。 樊浩轩也只是多看了一会儿,就挥手召集了部下离开。他心里面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夏王所在的中军没有过来支援? 没有了庸王的残部,并不能让夏王手下的精兵强将浪费多少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夏王完全可以裹挟着威势直接攻击京城。 兵贵神速。哪怕并不能一次攻下京城,也绝对能够给京城带来不小的损失,或许还能够将京城和京畿地区的势力隔开。 谁都知道京城中是一盘散沙,大定的皇室就不用说了,完全是各自为政。哪怕是如今表面上看起来拧成一股绳的老臣重臣们,谁心里面没有各自的一把小算盘? 哪怕在强大的外力下,他们会凝聚起来,但是散沙终究是散沙。尤其是在切断了来自京畿的供给之后,京城的繁华就会如空中楼阁一样,如泡影幻灭。 所以在面对如此之好的情势下,樊浩轩竟然没有等来夏王的大部队,心里面是疑惑多余恼怒。虽然他知道下一次要再有这样的状况不知道该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战场瞬息万变,夏王是一个比他经验要丰富得多的战将,判断力肯定比他更为精准。 而变故发生在一刹那。当他听到胸口的一声脆响的时候,一种让人头皮发麻地恐怖感觉几乎在同时降临到他的身上。他甚至只堪堪做出一个抵御的动作,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马背上带下去,像是被一根高速投掷出的巨木正面击中! 在樊浩轩最后的视线中,是城墙上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僧衣,双手还维持着掐诀的动作。 气运珠:消除共主影响。 这场战役元嘉并没有跟去,而是留在军营里面,协助处理各种后勤事务。在听到气运珠的声音后,他手上拿着册子顿时就掉在了地上。 气运珠所谓的共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樊浩轩! 他知道气运珠是在被樊浩轩威胁之下,才会认樊浩轩为共主,而且在一直以来,樊浩轩对气运珠的控制和使用都极为有限。但是消除共主影响? 他挥退了亲兵,独自一人回到樊浩轩的营帐,解下挂在脖子上的气运珠。气运珠依旧是深邃的黑色,上面金色的星光流转。 就在刚才,他已经感应不到了樊浩轩的位置,完全不像以前那样,哪怕两个人分开,他也只需要掐一道指诀,就能轻松到达樊浩轩的身边。 元嘉:告诉我樊浩轩的位置。 气运珠:气运衰竭,无法定位。 元嘉:告诉我樊浩轩的位置。 气运珠:确认消耗气运值1000,开启模糊定位功能。 元嘉:确认。 气运珠:功能开启,定位中……定位失败。 元嘉:继续。 气运珠:继续消耗气运值1000,定位中…… 直到消耗了五千气运值,元嘉才在视野中看到一个模糊的箭头。 元嘉根本没有多想,甚至都没有看进来通报的亲卫,指诀用力一掐,身形顿时就消失在营帐之中。 看到这一幕的亲卫瞠目结舌,对着自己的同僚伸着手指头不断比划。 樊家军对突然出现的元嘉也是差不多的表现。若不是樊家军对元嘉太熟悉,在看到樊浩轩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时候,高度紧绷的情绪,让他们差点抽刀子砍下去。 他们如今已经撤出了一段距离,只是明显还不到安全范围,甚至还能看到京城那高高的城墙。 樊浩轩这时候已经被做了急救处理,幸亏樊家军全都做过这方面的培训,但是显然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法术造成的伤害甚至没有在樊浩轩的表面留下太多的痕迹,他们只能将樊浩轩放在担架上面固定住,防止颠簸造成更大的伤害。 樊家军走到如今,仗是樊浩轩带着打的,所有的后勤等等却全是元嘉负责的。樊浩轩的重伤对他们来说已经动摇到了军心,现在元嘉一来,他们就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 元嘉站在樊浩轩身边,下令:“就地扎营。” 这种明显瞎胡闹一样的命令,樊家军却执行得一丝不苟。而在扎营完毕后,元嘉拿出几块木牌投掷出去。明明不是松软的泥土,木牌却像是直接掉在空气中一样,没有收到任何阻隔,没入大地中,顷刻间,整个临时军营就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起来。 元嘉舒了一口气:“暂时别出去。” 作为一支樊浩轩的亲信部队,他们对元嘉的信任已经到了敬仰的程度,完全不会去质疑,当下就地休整。 元嘉进入到安置樊浩轩的营帐中。 高大的男人如今面如金纸,法术造成的伤害还是其次,樊浩轩头顶的气运值才让元嘉感到惊心—— -20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的负数。他知道许多办法可以暂时改变一个人的气运值,但那都是在有气运值的前提之下。一般来说,人死了气运值就归零了。但是负数是什么意思? 樊浩轩一直觉得自己的气运值不低,否则不会那么幸运遇到元嘉。 元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是不是樊浩轩早就应该死了?” 气运珠:是。 元嘉忍不住低头感受樊浩轩微弱的呼吸:“那为什么……” 气运珠:在当时的情况下,主人无法一个人活下去。 所以,所谓的共主,其实只是保镖的另外一种说法? 所以,在他已经有能力活下去的时候,这个保镖就被解雇了? 元嘉木愣愣地看着樊浩轩,伸手握紧那双总是温热,现在却冰冷的手:“如果樊浩轩不在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他表面上再怎么依赖樊浩轩,其实自以为内心一直是独立的。他毕竟不是真的十八岁,他的实际年龄已经奔三了。但是这一刻他却前所未有的茫然。樊浩轩如果不在了,那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大定的存亡跟他有什么关系? 夏国的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 樊家什么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些流民那些土地,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 此时的夏王却等来了派去通知樊家军的斥候。 斥候一脸茫然:“樊家军消失了。” 夏王抽着嘴角:“继续探查!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走。”樊家军的机动能力非常强悍,在加上那种连夏王都看不透的预见性,哪怕是在京畿地区,他相信也没什么能困住他们。 当务之急是云州城和吴州城同时被攻打。 梁禄如今在吴州城下。 而云州城却被西州贺家围攻。 无论哪一处地方,夏王都损失不起。。 第一百二十三章 底蕴 84_84465元嘉守着樊浩轩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以往总是会将他搂紧的双手,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 营帐内点着火把,冷掉的饭菜直接用一块什么布料垫着。樊家军大部分的后勤物资并没有跟过来,帐篷的数量不多,也谈不上什么布置。 元嘉看了看,忽然站起身把冷掉的饭菜一点点吃了:“要按时吃饭,不然哥会生气。” 吃完之后,他一点点从掌中天地里面拿出东西,慢慢将营帐内布置好,轻手轻脚地给樊浩轩擦洗,然后把气运珠系到樊浩轩脖子上。 气运珠滚了滚。樊浩轩编的绳子太牢了,没挣开。 元嘉钻进被窝,小心翼翼地抱着樊浩轩的一条胳膊:“哥……” 元嘉躺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睡着,打从认识樊浩轩以来的一切过往,像是走马灯一样从眼前放过。 “明明认识没多久。”为什么失去了这个人,他却连一点继续活在这个世界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慢慢爬起来,重新给樊浩轩盖好被子,低头亲了亲:“哥,等等我。”或许,在这里死了之后,他会回到现代?在那里会不会有第二个樊浩轩? 真是的,心里面记挂着樊浩轩,这下让他怎么再去骗小姑娘?回去了,他会被母上大人抽死的。 守在营帐外的亲兵,看到元嘉走了出来,脸色突然僵硬了一下,深恨自己的口拙,不知道该怎么对元嘉说话,只能沉默地看着元嘉。 元嘉察觉到了,微微一笑:“放心,我只是睡不着,出去散个步,天亮前就回来。” 亲兵的脸色变得更加僵硬。他可没忘记,当吴州那边将军夫人被刺的消息传来,他们家的将军也大半夜出门散步去了,一散散到了庸王帐下,还差点把庸王给干掉了。 现在将军被暗算,生死不知,将军夫人也要大半夜地出去散步……亲兵的压力非常大。 元嘉没有立刻出大营,而是先拐到了伙房,留下了一些物资,交代了目瞪口呆的亲兵几句,才掐着指诀遁走京城。 结果,在城墙根被拦下了。 要说元嘉运用最纯属的指诀,排行第一的绝对是遁术。这还是他第一次被拦下。 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城墙,夜色下的城墙并不如白天所见的巍峨……等等,这不是…… 元嘉突然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下。今天晚上月色很好,否则他又不是樊浩轩那种高手,几乎连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都无法阻绝视线。这道城墙明显已经残破了。尽管维护地还算不错,但是岁月的痕迹无法消磨。 这根本就不可能是白天看到的那道城墙! 借着月光,元嘉看到身后一道更高耸的城墙轮廓,想到樊浩轩提起过的关于京城的只言片语。所以,眼前这道是前朝的城墙? 如今的京城不是大定刚建立起来的。往前三个朝代,都在此定都。历代也根据国力,进行了扩张和修缮。 大定无疑是改动最大的,直接兴修了如今的城墙,将京城的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但是老城墙没拆。经年累月下来,老城墙也逐渐形成一种标志。住在老城墙里面的,那是上等人;普通老百姓就只能住在老城墙外面。 元嘉抬眼看了看,明白大定经年累月的维护这老城墙,显然不是出于保护什么历史名胜古迹的目的。老城墙屏蔽了法术,这让他有些不确定今天晚上的行动能不能完成。 不过好在,老城墙没屏蔽人,甚至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 这也不难理解。这道城墙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修建的,到了如今的大定,也只知道维护,但是具体怎么修缮却是没方向了。整道城墙不说破败得不成样子,但是各种缺口走不了几步就能看到。老城墙的范围不大,也只是相对新城墙来说的。哪里有这么多人力来看守整个旧城墙? 元嘉找了个不显眼的缺口钻了过去,感受了一下老城内的空气,发现法术还是被压制,只是压制得力度不大。各种法术还是能用,大概只是消耗的气运值会高一些,破坏性大的不太好用。 既然能进来,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 雕梁画栋难以掩藏其下一个个汗湿重衫的皇子王孙。威胁、利诱、哀求、拉拢……各种各种的手段,他们显然运用纯熟。 清秀的少年郎一袭青衫,一手支头眉目淡然地看着座下百态。 就是这份淡然,成为了压垮他们这群平时高高在上的皇子王孙的最后一根稻草。 终于有人撕心裂肺地叫了出来:“你到底是谁?!” 在京城地界上,但凡有点本事的,他们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可是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谁,看着岁数也不大,可是就凭着这份本事,怎么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就知道,他们上一刻在家里睡觉,或者在胡天胡地,或者是依旧在忙于事务的各种都有;可是下一刻,他们就被集中在这个小小的厅里面。 这是个皇宫里面的一间厅堂。宫内这样的厅堂很多,上面落了一些灰,看得出有一段时间没人打理了。自从大皇子出逃后,就再也没有人入主皇宫。巨大的皇宫变得和鬼城一般。 一堆人在这么一个厅堂里,显得略微拥挤。可是元嘉不管,手上指诀变化,幻阵迷阵各种阵法变换。《阵法(二)》中的内容,他还没有领会完全,但是这两种基础阵法,他使用起来威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当时他能凭着那一点微末的阵法本事,就抄了十个海盗窝。如今这些人身份比起海盗来,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对阵法的抵抗力也没强上多少,没多久就变成了眼下这副鬼样子。 在有人问了之后,他们发现原本那个身上看不出半点情绪的少年,突然笑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像是邻家小儿郎一般亲切。 看到的人却像是看到地狱修罗一般恐怖。 “我叫元嘉,是樊浩轩的契弟。” 樊浩轩是谁,这些人都知道。他们虽然看不上樊浩轩的身份地位,但是樊浩轩当年身为太子跟前的红人,却是他们不能略过去的一个人物。 有几个人还显得莫名:“樊浩轩的契弟,找我们干什么?” 有几个人却已经脸色惨白一片。 元嘉见状,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你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不说,另外一个是把知道的说出来。”如果樊浩轩过不去这一关,那么真相如何他并不关心。反正罪魁祸首逃不出这几个人。 元嘉说的话像是废话,但是没人敢当做废话来看。在他们试过一切办法都无法突破,这个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的厅堂之后,他们就知道自己的生死存亡全都捏在了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中。 不少在樊浩轩手下吃过暗亏的人在心里暗自咒骂,樊浩轩不是个好东西,娶了个契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之中,知道的人想着该透露多少,该怎么组织言词,好让自己的立场超然;不知道的人,则觉得情势对自己不利,是不是要编一点话出来。 元嘉却没有足够的耐心,等他们一一打好腹稿:“想好的可以说了,想不好的,就不用想了。” 元嘉之前说的知道不知道什么的,范围太广。这些皇子王孙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会儿听见元嘉一说,当下身上又是一层冷汗,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秘辛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说了出来。 另外几个也听着一个人说话,也不插嘴,哪怕是说到自己头上,他们也只是脸色难看一些,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元嘉的指诀变化了一下,座下又是一阵鬼哭狼嚎。过了一分钟,元嘉才收了手势。 座下众人却有几个不堪的甚至已经面色青灰,眼看着出气多入气少了。 元嘉这才好整以暇道:“我不知道你们拖延时间是在等谁。我的耐心不多,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活着等到救星过来。” 几近崩溃的情绪,终于真切起来,而不是里面添上三分故意。 “老四!你干什么了,还不快说!” “你到底做了什么?现在不说是想害死大家吗?” 一直蜷缩在后面的四皇子惨白着脸,阴狠一笑:“反正如今我失势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混账!”越王挣扎着站起来,奋力一脚将四皇子踹了个仰倒,“昨天你让容明和程良骥去干嘛了?” “容明和程良骥?” “我知道我知道!我手底下的人看到他们去护国寺了……老七?!” 护国寺?老七? 元嘉眼神一闪,想到了那个传闻中出家了的七皇子。 出家避祸显然是势力不够的弱者的行为,不排除在背地里做点小动作。但是看眼下这几个人的表情,显然这位七皇子出家,并不是避祸那么简单。 樊浩轩是被法术所伤…… “混账……”越王在听到老七的名头之后,又转身将说话的那个踹倒,只是这回他的声音中有着一丝色厉内荏的味道。 看到这样,元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呵呵,原来是七皇子。”他的视线下移,落到四皇子身上,“原来你们还真是兄弟情深。” 既然知道了,那这些人就没必要继续留下去了。元嘉从最开始就没打算给这些人活路。手势一变,眼中代表阵法的雾气升起…… “住手!”一串佛珠急速飞来,到了近前面对那薄弱的雾气,却像撞在厚墙之上,发出剧烈的撞击声,整个屋宇都为之一震。 元嘉看到外面和他岁数差不多的和尚,手势变化,两块木牌飞射而出,轰然炸响中,厅堂内的那些皇子王孙已经变作一堆尸体。 七皇子见状呲目欲裂:“你……” 气运珠:掠夺大定国运47。 元嘉站起身:“是你先坏了规矩,今天这局面可怪不了我。”安安静静地当个方外之人有什么不好,非得掺合这一潭浑水? 世间万物自有兴衰,一个国家也是如此。用一些小道给予一些推动和影响并无不可,但是他不该找上樊浩轩。。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亡国霸业 84_84465这时候,元嘉看了一眼七皇子的头顶。这人身上的气运值不少,甚至和刚刚死去的这些皇子王孙一样,背负着一些国运。 国运比气运似乎更好用一些。 元嘉举步往外走,原本怒气冲天的七皇子,却像是看到一头凶恶的猛兽一般,不仅止住了话头,脚步更是一步步往后退。 在他的眼中,元嘉已经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滔天的功德金光犹如旭日一般。哪怕他刚杀了那么多人,也无法削弱一分……不对,不是削弱,那功德金光反倒是猛然涨了一截!这代表了大定这个时代,已经不容于天地,大定的灭亡是天数。元嘉所做的是天地正道。 更何况,法术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在面对这样的大气运的人的时候,法术的威力极其有限。七皇子明白,就凭着自己的本事,甚至连元嘉的一根寒毛都伤不了。 他自幼与人不同,在众多皇子中名声不显,但实际上却地位超然。他几乎就是下一任的国师。出家是为了取得护国寺的传承,并不是为了避祸之类的考虑。外界的纷争怎么样,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影响。他和其他诸多皇子是一样的看法——这天下再怎么争,那也是梁家的天下。别看其他人蹦跶得厉害,全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尤其是七皇子对梁禄的信心不一般。 四皇子派人求过来的时候,他出手也只是考虑到为了不远的将来给自己一个进身之阶,和四皇子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这大定的皇帝是梁禄,也只能是梁禄。 为了将来梁禄重返京城能更顺利一些,他这会儿出手解决掉一只蝼蚁,这又有什么需要多考虑的呢?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惹出元嘉这么恐怖的人物。 现在他后悔了,却晚了。 元嘉走到七皇子跟前,七皇子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看来你也没什么遗言好交代的。”元嘉脚步跨出去,也不见什么动作,那位七皇子就失去了呼吸。 元嘉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喃喃:“好了,散步结束,该回去了。” 没人会想到京城这边的乱局,会经由元嘉的一次“散步”收场。 此刻的吴州城外,大军正激烈交锋。 夏睿诚的领兵能力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他哪怕经由夏王的悉心培养,但是作为继承人,却并没有经历过太过凶险的场面。 让夏睿诚和梁禄正面交锋,夏睿诚肯定没什么好结果。但是夏睿诚知道自己的短板,他也完全没必要和梁禄去硬拼,仗着吴州城,他就足以等到夏王的援军到来。 梁禄再能耐,那也敌不过夏王和旗下的一干老将。 不过夏王能留下的兵力并不多。云州现在还被贺家围着打呢。 夏王也不知道贺家是怎么绕过重重布置,直接打到云州城下的。但是云州城是老巢,夏家的根基在那里,是万万不能被攻陷的。 在夏王的心目中,哪怕京城被打残了也没什么关系,云州却是一点损失都不能有的。 于是在留下几名老将之后,夏王就挥军直下。 在吴州城中得知这一消息的易雪峰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最近外面战事频频,吴州城危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这座有着墙头草记录的城池中人,不乏主张投降梁禄的。什么大定正统的言论又冒了出来。 作为发小传单起家的吴南,在这时候表现出了一个行业领袖应有的风范——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在舆论战上,吴南完败了梁禄一方,并且只需要手下的一群小弟就完全可以搞定。他自己则在易雪峰的身边,帮着辅助各种事务。他对易雪峰的各种习惯知之甚详,没有错过易雪峰脸上些微的表情变化:“哥,有什么不对吗?” 易雪峰办公的书房里,不止他们兄弟两个,易雪峰就微微摇了摇头:“有点饿了,时间差不多,先去用饭吧。” 吴南心里面雪亮,当下陪着易雪峰演戏,直到晚上房门一关,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才继续追问了一遍。 易雪峰对吴南没有隐瞒:“夏王他们是当局者迷,贺家如果能抽调兵力直下云州,早在先皇驾崩的时候,贺家就能帮着梁禄打回京城了,哪需要等到现在?”探子这种人,也不是只有夏王才有。以他在梁禄身边那么些年,都还不知道梁禄手底下到底散出去多少钉子埋在别人身边。 梁禄这一手玩得可真狠,能骗到夏王,恐怕这钉子不简单,这一回用完也一定废了,就不知道能换回什么样的结果了。 吴南一想也是:“那大哥是什么想法?” 易雪峰凑在吴南耳边说道:“夏王死了,比活着要好。” 无论之前他有多看樊浩轩不顺眼,但是现在他们都被归在樊家的势力范围内。樊浩轩没有细说,但是经过他这些时间的了解,樊浩轩当年被派到梁禄身边当钉子,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夏王的手笔?当年夏王对樊浩轩动了杀心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否则,哪怕樊家内部再怎么想夺权,难道还能在夏王府对已经是夏王养子的樊浩轩动手? 至于为什么夏王会对樊浩轩下手,理由也不外乎是樊家家主所代表的那些利益罢了。单看樊浩轩重掌樊家之后,拿出来的那些个兵力财力,哪一样不让人眼红?樊浩轩在夏王妃的扶持下,肯定不会怎么任由夏王的摆布,既然如此,不如重新扶持一个听话的樊家家主出来…… 于是,樊浩轩最初到京城应该是夏王妃的手笔。安排樊浩轩到梁禄身边,只能说是夏王的顺水推舟,这里面也不乏想要樊浩轩死的意思。 樊浩轩不会不知道,只是没扯破脸罢了。 夏王也需要樊浩轩效力,于是就维持着这表面的平衡。 只是这平衡太脆弱,一旦夏王真正执掌天下,樊浩轩还能撑多久? 吴南听完易雪峰的分析,不由得咋舌:“这些人的想法真可怕。”沉默了一会儿,吴南还是睡不着,就问,“樊爷和元少怎么还没回来?听说人都不见了?” 易雪峰一点都不担心:“嗯,是元少的手笔,大概又碰上什么事情了。反正有元少在,不用担心会吃亏。” 吴南想到元嘉那神鬼莫测的各种本事,不由得往易雪峰身边靠了靠:“也是。” 夏王遇到的情况不出易雪峰所料,在穿过济州和青州、虞州交界处时,被萧元化和贺家组成的队伍伏击了! 三州交界处本来就地形复杂,再加上埋伏的敌手不弱。要不是夏王这边更加擅于山地作战,否则这支队伍说不定就被留下了。即便这样,战况依旧无法明朗。 战事胶着了五天。 相较而言,拖延的时间对济州一方更加不利,因为拼后勤,全天下都拼不过夏王。 但是夏王这边却没有半点胜券在握的表现。对他们来说,面临着更加糟糕的情况——夏王中了毒箭。 这回没有人替他挡箭,夏王的生命几乎在第一天就出现了险情。最糟糕的是,箭上的毒还是西州特产的毒物,构成十分复杂,军医想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延缓毒性的爆发。而夏王这种情况,甚至无法移动。 在中了埋伏的时候,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这一方面是因为关心则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连日的胜仗,让他们已经失去了平常心。 对他们来说唯一的安慰就是云州城无事。 只是他们要是在这里输了,那云州城也未必能太平。 第六天的时候,夏王写了遗诏,当天晚上驾崩了。 军中哭声震天。 次日,济州一方被气势滔天的夏军一路势如破竹一般扫荡干净。 吴州城外,在老将的加入下,经过了数天惨烈的激战,也终于分出了胜负。梁禄不知所踪。 在这时,还没有见到樊浩轩人影的夏睿诚就觉得不对劲了。他叫来了易雪峰询问。 易雪峰也是一头雾水:“樊将军手下还有近万兵马……”这么一大批人,不过摊上元嘉在,再怎么不可能的事情,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其实樊家军这些天已经直接攻入了京城。当元嘉放开了手脚之后,不遗余力地将樊家军武装到了牙齿上,对京中的残余势力进行了一系列的扫荡。 皇宫中,元嘉从一名老太监手上拿到大定的传国玉玺,毫不犹豫地砸碎在地。 老太监看得整个人都小跳了一下。 元嘉的视线顺着从玉玺中飞出来的龙身残躯,喃喃:“从今往后,天下再无大定。” 气运珠:掠夺大定国运值60,开启回天秘术功能。 气运珠:受到威胁,确认共主樊浩轩。 气运珠:消耗国运值100,气运值10000,对共主樊浩轩施展回天秘术。 “元元?”樊浩轩只觉得自己做了个长久的梦。梦里面一会儿是幼年时候,周围一群穷凶极恶的亲戚;一会儿又是在京城的时候,步步为营;一会儿又是跟随梁禄一路到济州,路上屡次想找机会却因为各种原因而错失;最后,就到了那个地窖…… 他知道自己已经逃不出去了,却还是执拗地看着上面。地窖里浑浊的空气,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却知道他会在这里收获最宝贵的珍宝。 他等了很久,忘记了时间,但是心里面却一点都不害怕。 元嘉的眼眶有些红:“没事,哥还有我,我在你身边。” 樊浩轩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元嘉的手:“嗯。” 数天后,夏睿诚登基,封元嘉为国师。 夏国三年,天下一统。。 第125章 番外一如有来生 84_84465元嘉出差回来,就感觉到整个公司上下都沉浸在一股奇异的兴奋之中,不由得让他有点焦躁。这种焦躁已经持续了很久,各种各样的事情只是加剧了这份情绪。 清俊的美男子哪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无端让人感到一股压力。原本休息室里弥漫的说话声渐次停歇下来。众人发现了元嘉的到来,赶紧往前说道:“元总回来啦!” 元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这会出差很不顺利。本来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外加对方各种不配合,各种小动作多得跟考试作弊一样。如果真能瞒天过海也就算了,偏偏拙劣到让人气都有点气不起来。于是一口气闷在胸口,持续到现在。 漂亮的女同事给元嘉递了个杯子:“元总,您出去那么多天,知不知道公司来了个大帅哥?” 元嘉接了一杯咖啡,挑眉:“嗯?”又不是大美女,大帅哥关他什么事? 女同事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不是给您配的助理吗?” 元嘉喝咖啡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嗯,想起来了,都忙晕了。你们聊,我先走。”他哪里来的助理?已经跟随了他一段时间的焦躁愈发让他心里面不痛快起来,只是面上愈发平静。 老板的电话无法接通,他只能回到自己的地盘。他有独立的办公室,门外是一个半开放的办公区域。里面是他的四个特助的位置。助理跟着他一起出差,今天他给放了假,人都不在,办公室里显得有些冷清。以往堆着杂物的两个空余的桌子上清理出来了一个,上面放着一些私人物品;不出奇的仙人球,普普通通的马克杯,电脑界面是自带的屏保。没有特色到了极点。 人呢?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结果里面的变化大到让他退出去抬头看了看门牌,才确认这就是他的办公室。 原本一丝不苟的办公环境已经一去不复返,哪怕还是偏冷硬的黑色系,但是一些灰色米色白色的加入,却让整个空间显露出一丝柔软来。书柜旁还多了个花架,上面放着一株盛开的白色蝴蝶兰。办公椅上不仅多了个靠包,下面还垫了个……美臀垫。 元嘉:“……” 元嘉手上抓着美臀垫,表情莫测,却不想被人突然袭击,从背后被整个环抱住。这样的姿势让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几乎是被人整个搂在怀里。男人粗壮有力的手臂绕过他的腰身,缠绕在前面,他的手近乎自然地就放在了那双大掌上。 他没有感到一丝惊吓,反倒是因为从后背传递过来的温热,让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在心里面造反了很久的狂躁,也被神奇地安抚住。 他明明觉得不妥,却奇异地得到了安慰,甚至放任这样的行为。 “元元。” 伴随着略微带着点委屈甚至控诉的声音,元嘉被抱得更紧,两具身体也贴合到了极致,到了元嘉能够清晰地察觉到身后人的身体变化。 卧槽! 这个时候,哪怕元嘉在顿感也挣扎了一下,可是没有用。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用,他的脖子直接就被啃了,跟xx鸭脖一样,十分有啃头,一啃啃好久。 然后,元嘉被在男人的怀里转了个方向,面对的是一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男人,剑眉星目身形颀长,身上还有着和年纪不符的强大气场。 男人一边在他脸上啄吻,一边用手指摩搓着元嘉的脖子,语气中说不尽的得意:“哎呀,印子好明显,怎么办?” 印子?什么印子?卧槽!!! 元嘉顿时气得整个人都晃了晃。 男人赶紧将元嘉一把抱起,轻轻放在沙发上,眉头微蹙:“元元身体不舒服?工作太多累着了?还是昨天没睡好?”两句话的时间,他已经将元嘉的外套脱了下来,领带解掉…… 元嘉赶紧伸手按住男人放在他皮带扣上的爪子,哪怕是装也装出了十成十的愤怒:“住手!你是谁?”他完全不敢想为啥心里面一点生气的情绪都没有,还觉得这种状态理所当然。简直太不矜持了! 樊浩轩被元嘉这么一问,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我是你哥!” “哈?”元嘉长这么大,还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哥。他家里向来人丁单薄,别说是亲哥,就连堂哥表哥什么的也是一概没有的。更别说这小子明显脸比他嫩! 元嘉伸手去揪樊浩轩的嫩脸:“你是我哪门子的哥?” 当然是契兄!是最最亲密的哥!樊浩轩瞪着眼睛任由元嘉的手在他脸上动作,放轻声音:“你是我的元元。” 元嘉用了极大的自制力将樊浩轩推开一点,手却搭在他的肩头没放下来,皱眉:“名字、年龄、职位……”家庭状况、恋爱关系!不对啊啊啊,到底谁按了快进,有木有经过他的同意啊! “樊浩轩,二十岁,助理……” 元嘉皱了皱眉:“新来的助理?”为什么一个新来的助理竟然那么自作主张地改动了他的办公室?甚至还对他这个做上司的性骚扰!就算骚扰得挺舒服的也不行! “嗯,我是元元的助理。” 元嘉哼唧一声,不说话了。 樊浩轩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把人抱在腿上,揽着元嘉的背,一拍,两拍…… 于是元嘉就可耻地睡着了,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过来,还是被樊浩轩叫醒的,连午饭都是被樊浩轩喂的。喂完漱了口,樊浩轩又把元嘉给拍睡着了。 新来的助理把上司亲了又亲。看吧,哪怕元元不记得了,身体的习惯还是改变不了。 樊浩轩看着元嘉微微皱眉,手指轻轻在他脸上描画,不满:“长这么招蜂引蝶干嘛?”那会儿的元嘉只能算得上清秀,还是因为后来常年的养尊处优,才被养出了三分贵气。可是现在的元嘉,光是一张脸就能吸引无数的注意。 樊浩轩觉得自己前脚刚担心完,事情就成了真。 樊浩轩进公司一个礼拜,仗着高颜值,哪怕是一张冷脸,也和公司上上下下都混熟了。尤其他在照顾元嘉的时候,顺便会对同一个办公室里的另外四个也分一点关注。于是,前辈们都对这位有礼貌的后辈小帅哥挺喜欢的。 现在看着樊浩轩一眼又一眼地瞪元嘉的办公室,忍不住劝道:“别看了,小樊你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去吧。” “是啊,每次卓小姐过来,元总这一天都会陪着。” “我看哪,卓小姐很快就会变成元太太了。他们两个从高中开始就是同学,到现在都多少年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喜酒?他们两个的年纪也差不多了。” 樊浩轩的脸黑成一片。到了下班的时候,他硬生生将打算和卓云一起去吃饭的元嘉截了下来:“元总,这边有件事情比较急,明天一早就要。” 元嘉点了点头:“唔,好,先放我桌上,我一会儿就回来看。卓云,我们还是去老地方?” 樊浩轩额头青筋一跳:还老地方! “元总最好现在就看一下,对方还在等着。” 元嘉还没说话,卓云道:“要不我等你一会儿吧。” 元嘉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用了,也不知道要忙多久。抱歉,卓云,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 卓云爽朗一笑:“那么多年老同学了,还客气什么。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元嘉和卓云道了别。 樊浩轩拿着文件进了元嘉的办公室,等元嘉进门之后,樊浩轩就毫不迟疑地反手把办公室门给锁了。 元嘉径直走到椅子上坐下,后背贴合着椅背,脸上看起来有一丝疲惫。他静静看着樊浩轩,并没有改变动作,只是问:“什么事?”他根本就没说看那份文件。樊浩轩这种小伎俩太明显了,再说公司真要有急事,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樊浩轩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将手上随便拿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低头捧起元嘉的脸就亲了上去,堵住了元嘉到口的话。 元嘉一瞬间就懵了。 跟男人之间也能有这么亲密的接触吗? 不对,他和小姑娘之间都还没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呢! 接着,樊浩轩就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男人之间还能够更加亲密。 “……嗯哼。”在元嘉交代在樊浩轩手上的时候,元嘉深深觉得自己以前的想象力太过贫瘠。 “元元是我的。”樊浩轩低头深深吻住元嘉,这一次似乎是因为还在余韵中没有回过神来,他收获的是元嘉毫无抵抗地回应。 这样乖顺的元嘉,让他可以浮躁的心微微安定了下来,让他可以说服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可以将元嘉照顾得很好,无论任何时候;他也可以让元嘉依赖他,无论任何时候。 事情似乎顺利了起来。他们相处的时间逐渐多了起来,不仅是上班时间,就连私人时间,他们也会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 在独处的时候,元嘉甚至会偶尔主动亲吻樊浩轩。 在樊浩轩提出上元嘉家里的时候,元嘉犹豫了一下,但是没有反对。 樊浩轩到访的时候,元嘉已经准备了丰盛的饭菜。然后,樊浩轩送上了蓄谋已久的红酒。看着脸颊微红的元嘉,樊浩轩觉得自己醉了。 樊浩轩确实是醉了。 当天晚上,他在元嘉家里留宿,睡的竟然是客房!让一觉醒来的他,狠狠锤了一下枕头。他还以为能和元嘉有突破性的进展。 而事实上,元嘉心里面却有些乱。接受樊浩轩太过自然,他甚至根本就没纠结过一丝性向的问题。昨天喝了酒之后,他做了一个晚上的梦。梦里面光怪陆离,场景类似于古代,只是无论何时,似乎总有一双温热的手掌支撑在他背后……那种热度真实得让他有些不想醒来。 在那天之后,樊浩轩和元嘉的关系似乎就确定了下来。但是让樊浩轩感到焦躁的是,他和元嘉之间的进展等于没有进展! 他总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让他和元嘉总是走不到最后一步。元嘉就在距离他这么近这么近的地方,偏偏能看能摸不能吃! 元嘉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只是后来樊浩轩的表现越来越明显,让他感到……咳,还挺有趣的。再说他的工作忙,也没太多时间花在谈情说爱方面。樊浩轩是个意外。 而在公司终于结束一个大项目后,元嘉终于迎来了一个长假。双休日加上年假,他可以足足休息九天。 看着眼睛都快充血的樊浩轩,元嘉也不准备拖下去了。 樊浩轩果断跟着请假了。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就把自己打包快递到了元嘉家里,抱住了就往屋里面推:“元元。” 樊浩轩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元嘉迷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樊浩轩把门锁上,行李箱往玄关一放,就把元嘉往怀里面一带。 在这里的元嘉不是在夏国的时候,更加不是在大定。这里的元嘉不是孤身一人,只有他一个人可以依靠。这里的元嘉有亲人、有朋友、有值得信赖的下属、甚至有欣赏的异性! 樊浩轩的眼神有些凶恶,感觉曾经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元嘉,像是生生被人分走了一大半!尤其是最后一点,简直不能忍! 他低头看着倚靠在怀,看上去像是对他满心信赖的元嘉,忍不住叫了一声:“元元?” “……嗯。”元嘉偏头蹭了蹭,打了个哈欠。 樊浩轩眼前一亮,放低声音,轻声哄诱:“叫哥。” “……哥……”叫啥都好,赶紧睡觉。 樊浩轩顿时心满意足,熟练地伺候着元嘉洗澡上床,再心满意足地搂着入睡。他难耐地在元嘉身上蹭了蹭,嗯,距离心满意足还有一段距离。 元嘉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好,但是在睁开眼睛后,感觉前所未有的窘迫。 和同性下属光溜溜地一个被窝醒来肿么破!在线等,急! 好吧,樊浩轩不是什么同性下属,是蓝朋友。但是男人,大清早的,这样很容易出事的哇!他心里面为啥辣么期待出事! 樊浩轩醒来就看到石化状的元嘉,不由得勾着嘴角翻身将元嘉压在下面:“元元。” 早上刚醒,眼睛里还带着眼屎,下巴上胡子拉碴的。这样的樊浩轩看在元嘉眼里却不由得心头一颤,下意识地就脱口而出:“哥。”卧槽! “不……唔嗯!” 嘴巴迅速被堵住了撬开,樊浩轩的动作无比熟练地挑起元嘉的热情。做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有用,告诉过自己要慢慢来,但是在元嘉清醒的时候这么一声,直接击碎了他所有的自制。 他的元元还记得他的。元元是他的,没有人可以把元元从他身边抢走,元元自己也不可以! 抵抗什么的,元嘉连脑子里都没有转过这样的念头。面对着这个人,明明甚至还谈不上熟悉,但所有的一切事情都仿佛天经地义一般。 元嘉觉得自己的大脑一定是中了名叫樊浩轩的病毒。 在樊浩轩进入他身体的那一刻,他首先感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莫可言状的飨足。 那是足以击溃任何自制力的热情。 于是,悲剧重演。 元嘉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 樊浩轩在一旁衣不解带地照看。 这回元嘉梦到更多,梦醒了缠着樊浩轩叫:“哥。” 樊浩轩轻轻打了一下元嘉的屁股:“想起来了?” “嗯。” 于是,既然都老夫老夫了,樊浩轩就将不要脸进行到底。 假期还很长。 然后,樊浩轩就比较急,急着要见家长,把名分定下来。 元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的心情,回了自家那个神棍窝。 元妈妈知道今天儿砸会带对象回来,早就做了无数准备,门一开,把儿砸推到一边,抬头看到樊浩轩。 元妈妈:她家儿砸骗回来的小姑娘有点……像男人…… 元嘉把人带回来的时候,很是忐忑。哪怕母上大人不会在樊浩轩面前表示什么,等樊浩轩一走,一顿竹笋炒肉恐怕少不了。不过他都已经二十七了!加上上辈子的时间,他的年纪比他家母上大人还大,她应该不会动手吧?不过有一种逻辑,叫孩子再大,在家长眼里依旧是孩子。 所以,该动手的时候,母上大人绝逼不会手软。 元嘉下意识地往樊浩轩身边靠了靠,樊浩轩顺手搂住,嘴上和元妈妈不断数落着元嘉的各种不好:“……是啊,等他自己想起来的时候,早就下午不知道几点了。接个电话晚饭都能忘记,没做完工作睡觉都不安心,跟强迫症一样。” 元嘉抬头:魂淡,他饿了也是会吃东西的,困了也是会睡觉的,又不是神仙! 这点元妈妈太有共同语言了。等到樊浩轩告辞的时候,元妈妈抓着樊浩轩的手:“小樊啊,我们家小嘉就交给你了。他不听话你就告诉我,看我抽不死他!”原来老爷子说的姻缘天注定是这么回事?不行,她得去问问。老爷子又不知道跑哪个山沟里去了,老公又出差做演讲去了,家里就她一个人,对上那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敢开口说反对!等她找两个老爷们撑场面,绝逼不会再被那浑小子带过去! 元嘉满眼迷茫:这种中间跳了一集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然后家里的大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樊浩轩揽着他往外走:“元元以后就跟我住。家里离公司也近,以后早上可以晚点起,走着去上班就好,也不怕堵车……不用买什么东西,元元的东西我全都准备好了……特意买的双人浴缸……” “等等!”元嘉听见樊浩轩越说越远,忍不住叫停,“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同居了?” 樊浩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恶狠狠地看着元嘉:“我们成亲了的,你别装傻!” 元嘉想到上辈子的成亲,忍不住歪过头:“那不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么?” “所以你是用完就扔?” “拔*无情?” 元嘉听樊浩轩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止住了他的话头。方法很简单,抬头,眨眼:“哥~” 元嘉如今这副皮相比起上辈子来,那是精致不止一筹。再说樊浩轩本来就没在意过元嘉的相貌,身上更是罹患元嘉癌末期,属于直接弃疗的那种。 樊浩轩顿时连呼吸都粗重了一分,好险还记得在外面,只是动作略微急躁地把元嘉往车上塞:“今晚跟我回去。” 元嘉似乎也没得选择。他刚才貌似已经被太后扫地出门了,今天也没开自己的车,再说樊浩轩都已经把车门给锁上了,他还有得选择吗? 然后元嘉就被樊浩轩带回了家。 一个晚上的时间,元嘉就参观了家里的双人浴缸…… 神马冲浪、按摩、恒温等等各种功能,简直特别好用! 元嘉醒过来的时候,樊浩轩还迷糊着,下意识就把元嘉往身边一扣,身体就蹭了过来:“……元元……” 元嘉略微警惕了一下。实在不能再折腾了,他的腰酸得要命,第一次感觉到“爱人年富力强,自己人老珠黄”的要命赶脚。这辈子他可是比樊浩轩大七岁那么多! 元嘉赶紧找了个话题:“说,还瞒着我什么了?” 樊浩轩皱眉仔细想了想,很无辜:“没瞒什么啊。” 元嘉去扯他耳朵:“没瞒什么你一个小助理能住豪宅?”他昨天是没看清,但怎么也知道这是一栋别墅,还是市中心的。 樊浩轩伸手给元嘉揉腰:“这个啊。因为我还是元元的老板。” “嗯?”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 “唔,我用了点手段,收购了元元的公司。以后元元就是老板娘了,工作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上辈子嫁入豪门,这辈子还是嫁入豪门……不对,他明明是娶了个豪门千金! 樊浩轩的手按着按着就不规矩起来:“要是元元想包养我也行,什么都会。” 元嘉恼羞成怒:“连生孩子都会?!” 樊浩轩一个翻身:“我会努力让元元生个孩子。” 元嘉:(╯‵□′)╯︵┻━┻。 第126章 番外二熊弟 84_84465易雪峰总觉得自己别的都是高人一等,唯独看人的眼光,欠了那么一点点。 樊浩轩是他第一个看走眼的。本以为樊浩轩是个敌人的手下,结果是敌人的敌人。如果他早察觉这一点,双方联手,估计早就能弄死梁禄,后面也没有那么多事情了。 接着是元嘉。那神棍是他唯一一个心甘情愿追随的人。在那乱世中,哪怕元嘉身上没有成就宏图伟业的霸气,但也能看到所有人性的优点,哪怕是那种种不和宜的作为,最后证明效果也是好的。 而就是这么一个看着哪里都不错的老板,却有着谁都比不上的各种恶趣味。 为了区区一颗珊瑚树答应和吴南成亲什么的,弄到现在吴南和他闹别扭。 易雪峰一手摸着火红火红的珊瑚树,两眼放光,语气中充满不屑:“区区一颗珊瑚树,哪里有阿南重要?” 吴南把易雪峰的手从珊瑚树上拿下来,恨恨道:“你说着话的时候,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嘴脸!” 易雪峰笑得略心虚。眼前这个家伙,是他最最看走眼的一个! 想想重逢的时候,这货穿着红衣跳舞,一个劲儿朝他抛媚眼,后面又恶意……没有恶意那也是蓄意隐瞒了一段时间。不管怎么样,吴南那时候的表现,哪里能让他想起来这货是小时候跟在他身后的矮墩墩! 吴南觉得自己快疯了。其实他对易雪峰的不满,已经日渐积累到了一个不得不爆发的程度。同时,这也是他的不安。 在吴南的眼中,易雪峰除了是他那个一直仰慕着的兄长之外,更是要捧在手心,放在心窝子里的人。可是易雪峰平时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若不是占着“吴南”这个名字,若不是还有着幼年的情分,他吴南根本就无法入得了易雪峰的眼睛! 到了京城之后,他才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出了名的风流才子。多得是名伶花魁对他念念不忘。 吴南觉得自己都快被醋淹死了:“还有你和国师是不是有一腿?不然你都不在樊家做事了,为什么你成亲,他还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 “别乱说,这些东西对元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易雪峰也已经闻到了那股子酸味,但是想来想去,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谁让他那方面的黑历史,确实是一抓一大把呢?不过不安抚也不行,过两天就婚礼了,他要是不想让婚礼当天出现什么变故,就得把吴南给稳住。 “阿南。” 吴南红着眼睛瞪他,没吭声。 易雪峰脸上的表情不便,声音变了变:“后悔了?” 吴南被易雪峰这种像是强撑出来的坚强,弄得心口一颤。 易雪峰闭了闭眼睛:“没关系,我能理解。” 吴南终于跟个爆竹一样炸了:“我理解什么了!”他总觉得易雪峰接下来要说的话,会让他接受不了。 易雪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没事。其实我一直想说,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好。你若是后悔了,我也能够理解。爹娘那里我会去解释,阿南不用担心。” 吴南的脸色随着易雪峰的话迅速泛白。他瞪大眼睛,看着易雪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 易雪峰:马哒,差点真摔倒了,这魂淡竟然没扶住他! 易雪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脸上略感欣慰,然后马上就惨遭重击——这魂淡竟然直接把他抓住了丢床上了! 还没成亲就这个样子,等成亲了还了得? 易雪峰没想到吴南比他更生气。 说好的成亲前不能见面的呢?果然是因为见面容易出事吧?嗯,他们好像能出的事情已经都出过了。 易雪峰推了推趴在他身上的吴南,结果一推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啜泣。易雪峰脸上的落寞差点没挂住:“阿南?” 吴南死死埋首在易雪峰的颈窝,任由易雪峰推,纹丝不动。 易雪峰一介文人,再怎么算无遗策/斯文败类一肚子坏水,吴南真要发起狠来,易雪峰却是拿他没辙的。这会儿易雪峰哪怕再多一百张嘴巴,也没什么用。 易雪峰干脆就闭嘴了,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着吴南的背脊。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吴南哪怕在外面再怎么独当一面,在他面前一直都还会发发小脾气,依旧是那个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的弟弟。 “哥……”吴南委屈极了,这会儿都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哥,我、我买不起珊瑚树。” “啊?”易雪峰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这究竟和珊瑚树有什么关系。 吴南还是委屈:“我也没哥那么能干。” 吴南越说越委屈:“我还比哥岁数小。” 易雪峰:果然是年龄相差太大,用元少的话来说,就是有代沟。 吴南说了那么多,见易雪峰都没怎么吭声,顿时就不行了:“哥,你不能不要我!” 易雪峰:难道他们讨论的不是吴南不要他么? 易雪峰深觉美人心海底针,揽着吴南放轻声音哄:“阿南?” 吴南又把脑袋埋进易雪峰的肩窝,鸵鸟一样不抬头,还捂耳朵! 易雪峰心里面就呵呵了。别以为他平时让着,就是怕了吴南了,偶尔他也是会行使一下哥哥的权力,譬如说揍人。 易雪峰抬起手,毫不留情地就呼扇了一下吴南的后脑勺。 吴南三分真疼,七分假装地嗷嗷叫:“哥,你打我!” 易雪峰那笔杆子的手能有多少力气?看吴南这样,他一点都不心疼:“起来说话。” “我不。” 易雪峰翻了个白眼:“听不听话?” 吴南扭了扭,还是坐起身,顺手把易雪峰拉起来:“……听话。” 易雪峰盘膝而坐,手指头在膝盖上敲了敲。吴南刚才那一堆话的意思,无非就是不安,中心思想就是不知道易雪峰看上他什么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看上你哪点。”吴南确实是长了一副好相貌,可是好相貌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吴南这样的不多见,但是易雪峰也绝对不是没见过。光是相貌并不足以让他这么抛开兄弟人伦…… “啊?” 易雪峰抿了抿唇,表情严肃:“不过既然你有疑问,趁着还没成亲,说开了也好。” 这回吴南连啊都啊不出了,只能张了张嘴。他怎么会不知道,刚才易雪峰逗他的成分居多,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不妙,他哥很认真了! 易雪峰看了吴南一眼:“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离开得早,后面也不知道你到底遇上了什么,让你竟然会对我……产生那样的想法。这个姑且不说,硬要说我看上你什么,起先当然是长相。只是,吴南,光是长得好,并不足以让我不顾爹娘的想法。毕竟我们在一起之后,爹娘算是绝嗣了。我本来就是个不孝子,在京城做的事情足以给你们惹来天大的麻烦,可是你不一样。吴南,你哥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好好想想。” 吴南能有什么好想的:“大哥什么样子,我还能不知道么?”不说吴家的家境只能算是温饱以上罢了,吴家后来能发展,和易雪峰到了京里之后的各种指点分不开关系。后来天下大乱,吴家的老家现在早就已经被战火踏平,要不是易雪峰在西南的关系,吴家哪里有现在的兴盛,不仅在海外有了重要的据点,而且在各地也有不少产业。 易雪峰揉了揉额角,把吴南推出门:“成亲前不要见面。”完全不知道今天在闹什么。他都这把年纪了,换了别人这个岁数,孩子都老大了,他却还在为了成亲纠结。 “真是不知道看上他什么了。”易雪峰摇了摇头。但是看上了就是看上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就像他永远都想不明白,元嘉到底看上樊浩轩什么了。 无论外界怎么看,易雪峰始终是觉得元嘉看上樊浩轩属于眼瞎的。 眼瞎的元嘉几乎一手操办了易雪峰的婚礼。 因为律法问题,易雪峰要和吴南成亲,易雪峰就得先脱出吴家的户籍。易雪峰辛辛苦苦那么多年,也得给祖上平反,还得认祖归宗。这么一来,易雪峰上面的长辈就基本没有人了。 那些贴上来的人,易雪峰是不会认的。尽管他明白,当初易家的事情实在太过严重,易家几乎一夕倒台。其他的易家人也跟着树倒猢狲散,完全不顾念自己曾经仗着易阁老的名头获得了多少好处,就是送行也没一个的。 现在看着易雪峰东山再起了,又想来攀附?什么同宗同族一家亲的,是在说笑么? 易雪峰的态度明确,元嘉也不用给那些易家人面子。只是他到底脸嫩,往门口一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樊浩轩四处巡视了一遍,看到站在门口的元嘉,脸色就是一沉,快步走过来的时候,压力巨大到原本围着元嘉的易家人纷纷后退。 元嘉扭头看到樊浩轩,告状:“他们不讲道理。” 易家人:到底是谁不讲道理! 樊浩轩懒得跟别人多废话,只是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一堆人过来。 樊浩轩微微抬了抬下巴,指着易家人:“带走。” “是。” 于是易家人连一点浪花都没掀起。 元嘉觉得自己站桩得一点意义都木有,就有点不高兴。 樊浩轩:“大热天的就往外面站,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好好坐在屋里面不成?多少事情非得你自己动手做,那么多下人都是摆设吗?有什么事情不会喊人?当自己真是神仙了啊……” 元嘉被骂成狗,然后往樊浩轩身上一挂:“哥。” 樊浩轩没好气地看他:“干嘛?” 元嘉:“我想开个婚庆公司。” 婚庆公司是个什么鬼? 元嘉这回作为“娘家人”操办了易雪峰的婚礼,觉得非常有意思。这个自己成亲不一样。元嘉有一种看着别人耍猴戏给自己看的不怎么地道的快感。 元嘉还在继续说:“我给易大人准备了点好东西。” 樊浩轩十分不满元嘉在别人身上投注太多的关注:“什么东西?”照他来看,元嘉给易雪峰准备的东西够多了。嫁女儿也没这样的。 “洞房穿的。”元嘉说着还比划了两下。 樊浩轩不走了,停下脚步看着元嘉:“元元很有想法。” 根据元嘉对这位契兄的了解,这句话绝对不是夸奖,而是他要倒霉的前兆。 樊浩轩低头看着元嘉瞪圆的眼睛:“元元晚上穿给哥看看,嗯?” 元嘉后腿一步:“那个……没有多的。” 樊浩轩微笑:“没关系,照着再做一套就是了。” 元嘉:就算是身为契兄,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分享的。 第二天,易雪峰没爬起来,有个坑货上司实在是太……一言难尽。。 第127章 番外三神仙山上有神仙 84_84465十年时间,渠城这座新兴城市,已经成为济州的另一个中心。 当然,这座特殊的没有城墙的城池,当地人更喜欢称之为仙城。 仙城呈半月形,环绕着神仙山。那座看着不出奇的小山上,有着种种不可思议之处。仙城周围也格外风调雨顺,似乎天灾*从来不会找上门。 另外,仙城有三好,美人美食风水好。 梁嗣才走了不到半条街,就遇到了最起码三个风水先生——一个算命先生张口就是骨骼清奇,一个风水先生脱口说是面相不一般,另外一个是开馆的说是贵客临门。 梁嗣嘴角抽了抽,把家人给打理的一身贵公子的行头给收了,找了一家成衣铺,换了一身普通的青衫,果然就没什么人拦路了。 成衣铺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说是十年前大乱的时候死了相公,如今家里就剩下一双儿女和婆婆。听着很悲惨的遭遇,老板说来却没什么悲情。 梁嗣走出不到十步路,就看到成衣铺老板卖了三根络子、两根手串、外加数朵绢花。别看是几文钱的东西,一天下来赚头也不少。这样的财力,日子是苦不到哪里去的。 仙城这种小手工的东西极多,许多外城的货郎都到仙城来进货,再到别处转卖;据说还有卖到海外的。但是在仙城内,最让梁嗣这个外乡人感到诧异的是,仙城里妇人做生意的极多,不拘开店或是摆摊,也不拘是什么生意。 这中间倒是有一多半跟吃沾边。 东西都不贵,几文钱一小份,就是贵一点的也不会超过十文钱。梁嗣走了半条街,差点没撑坏。一个牵着小孙女卖海棠糕的老妇人还笑着指路:“小郎明日早点起,往西面庙前街去,那里早市的吃食最多。” 梁嗣看着老妇人和善,身上也收拾地利落,脸上还抹了一层细细的粉,看着比别处的姑娘家还讲究:“还请教老妈妈,不知道哪里能买些土产?家里人多,恐怕要买不少。” 少年人轻声说话,微微带了点腼腆的样子,最是惹老太太欢心。 当下老妇人就把仙城中的各种去处都说了一遍:“小郎要是想玩得尽兴,就到庙前街的山神庙前雇个向导。” 梁嗣听着老妇人说了半天,如果真有那么多去处,那确实是需要一个向导。不过本地人总是会说本地有多好,在外乡人眼里看起来却是未必。梁嗣谢过老妇人,挑选了几个去处,安步当车地逛起来。 他决定今天先自己慢慢玩,要是看着确实不错,明天再雇向导。 梁嗣的决定抛弃得很快。他发现仙城实在是太大了,靠着两条腿根本就转不过来,还是在一个店家的提醒下,乘了一辆……嗯,公交车?一路晃晃悠悠才回到了客栈,还买了一份……旅游地图。 梁嗣站在客栈门口,看着车夫驾着马匹慢悠悠往前,消失在转角。马铃声也渐渐消失不见。 店小二热络地迎过来,一点都不为梁禄换了件普通的衣服而改变态度:“小郎今天去哪儿了?玩得还好吗?” 这会儿下午店里面没什么人,梁禄看店小二得空,给了几文钱,拿了旅游地图问店小二今天看到的各种新奇事物。 店小二能言善道,往往不多几句话,就能讲明白:“咱们仙城新鲜事物多,外乡人刚来是不怎么习惯。可要是在仙城住上一段时间,再往别处去,那肯定更加不习惯了。” 梁嗣自觉见多识广,去过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见店小二这么说就问:“这话怎么说?” 店小二笑道:“咱仙城生活方便啊。不说天南地北的东西都能买到,就是小郎您刚才乘的那公交车,别处没吧?咱店门口有站牌,您看好了时间,在那儿候着,去哪里都方便。咱还有报纸……等等,我拿来给您看。” 梁嗣看着店小二塞给他的一份……报纸,只是略扫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上面不仅有各种政令,还有各种海内外见闻,有趣闻轶事,也有各类文章,还有各种什么医药知识专栏之类,内容可谓五花八门。 店小二看着梁嗣一副呆住的样子,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份仙城人的骄傲来,将仙城的种种好处说了。 梁嗣最后从店小二那里问了明天到庙前街的早班车的时间,就恍恍惚惚回了房间。房内一名留着短须三十许的男子,手上正拿着报纸,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怎么样?” “二哥。”梁嗣叫了一声,才将今天的种种见闻一一说了。 梁二放下报纸,专心听梁嗣说话,完了说道:“明天一起去那庙前街看看。” 梁嗣略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只是呐呐:“二哥……没事吧?” 梁二笑道:“无妨,仙城的主人没那么小气。” 梁嗣撇了撇嘴,这根本就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好不好?!无奈,他家二哥决定了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 第二天,梁家两兄弟掐着时间到了公交站,果然不多时就看到了两辆挂着牌子的马车过来。后面还有两辆驴车。 马车载人,驴车载货和人。马车的速度快一些,价钱也只是比驴车贵了一文。 梁嗣付了车资,和梁二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庙前街。 这时候天才亮没多久,庙前街上已经是人声鼎沸。各种小吃的摊点上雾气蒸腾,食物的香味飘散出来,梁嗣只觉得饥肠辘辘,拉着梁二就往一个摊点前坐下。 那摊点上巴掌大的小蒸笼堆得山高。梁嗣远远就看到里面红红绿绿的各种东西。 这个摊点的人不是很多,并不是这里的东西不好吃,而是因为贵。相比较别处几文钱就能吃饱,这里得花上百文甚至更多。 摊点边上一共摆了四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梁嗣坐下一会儿,发现摊主的生意并没有想象的差,时不时就有人过来打包个一两样带走。 “娘,这里有位子。让爹去买,我要吃虾皇饺,三笼。”小孩儿的声音穿透那迷蒙的蒸汽,梁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冲天小辫扒在桌子边。 “珠珠,你给我下来!这里有人的,你眼睛那么大?”青年人含着怒气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揪起……揪不起,“昨天晚上又偷吃了是不是?这又长了几斤肉啊?还三笼虾皇饺,一会儿只准吃一个。” “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也只有两个人。桌子能坐四个人。”小孩儿抱着青年的大腿,抬头往上看,据理力争又讨价还价,“只吃一个太残忍了,娘退一步,我也退一步,我就吃两笼。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青年闻言气得吐血:“我们是三个人,你不要你爹了?” 小孩儿装模作样地皱了皱眉:“那就不要了吧。” 梁嗣看着有趣,忍不住逗道:“你不要你爹了,那谁给你买虾皇饺吃啊?” 小孩儿偏头看了梁嗣一眼,理直气壮:“我可以等爹把虾皇饺放下了之后,再不要他……嗷呜。” 脸黑成一片的男人,一只手上还抬着蒸笼,一只手又给了小孩儿一个毛栗子,抬头看了一眼梁家兄弟,淡淡道:“拼个桌。” 梁二哥笑了笑:“请坐。” 男人就拉了青年一同坐下,把拼命往上挤的小孩儿一巴掌压住:“一边站着去,想想自己错哪里了。” 小孩儿顶着被压扁的冲天小辫:“打个商量,咱吃完再罚站……嗷呜。” 男人把小孩儿的话一个毛栗子打掉,然后就像是完全没看小孩儿一样,径自倒醋碟,将蒸笼一个个摆开,伺候边上的青年吃。 摊主这时候将梁家兄弟点的送了过来,看到站在一边的小孩儿,熟络地取笑道:“哎哟,小珠珠今天又犯什么错了啊?” 小孩儿闻言还真板着小脸想了想,然后肯定道:“不,珠珠是不会犯错的,可耻的大人永远木有承认自己错误的勇气,我只是一个苦命的娃儿。”小孩儿抬头看着摊主,“所以,看在我这么命苦的份上,应该给我来两笼……不,三笼虾皇饺。” “噗!”梁嗣实在忍不住了,手上筷子一抖,一个虾皇饺掉在醋碟里,香醋飞溅而出,溅了梁二一身。 梁二摇了摇头,取了帕子出来抹了抹脸和身上的衣服,一脸理解地看着男人和青年。 把个孩子带大不容易啊…… 没过一会儿,四个人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小孩儿在边上哼哼唧唧,被男人提着衣领放到自己身边的长凳上,找店家要了个盘子,将放凉了一点的早点一个个码放进盘子里,给小孩儿递了个勺子。 小孩儿捏着勺子,又递过去给青年:“娘,要喂。” 青年没接勺子,问:“你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喂,自己的手呢?” 小孩儿接得很顺口:“娘那么大的人了,不还是要爹喂。” 青年一张白皙的脸皮瞬间涨得通红。 小孩儿又被敲了个毛栗子,终于找回自己的手,拿着勺子还没吃,就又有意见了:“就两个。” 小孩儿指的是虾皇饺:“明明说好最少也有两笼,两笼是六个。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嗷呜。” 男人敲完毛栗子,手指就没收回去:“爱吃吃,不爱吃拉倒。反正我们都吃完了,你就饿肚子吧。” 梁嗣看着有趣,看着那一家三口吃完了才走,还笑嘻嘻对梁二道:“那小孩儿真有趣,吃顿饭跟打仗一样。”然后就对他二哥用邀功的语气说道,“我小时候乖多了,从来不这样,从来不让二哥操心。二哥,哦?” 哦什么哦啊!梁二拍了拍梁嗣的头顶。这货大概是继承了母族的将门血统,到手的东西没一样是能出三天的。要不是他看的紧,还能有他拆不了的东西吗? 梁嗣见梁二不回答,也不在意。庙前街这里新鲜的东西太多,他看得目不暇接,根本就顾不上梁二,到底还是少年人,东一窜西一窜地很快就没了装出来的沉稳。 等到早市散场,梁嗣才忽然觉得不对:“二哥,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一家人?” 梁二点头承认:“嗯,认识。那两位不就是这仙城的主人么。” “咦?” “你不知道?” “二哥又不跟我说!” “什么都非得二哥跟你说了才知道吗?” “……”梁嗣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凑到梁二身边,小声问:“二哥,那他们是那个那个,你那个身份,会不会那个?” 梁二,也就是梁禄,曲指敲了梁嗣一个毛栗子:“跟你说了人家没那么小气。”当年他功败垂成,其实是有着鱼死网破的打算。 那时候元嘉找上了他,戳破了他的幻想。其实他何尝不知道大定的大势已去,他这条鱼就算死了,也挣不破渔网。可是元嘉给了他另外一条路。 元嘉说,海外有仙山。 做梦一般的话,然后给了他一个船队,让他带着剩余的残部远走海外,甚至还给了他各种需要的物资。 这件事情,只有他和元嘉知道,樊浩轩大约也是知道的。 他不太清楚他们的目的,或许是免于生灵涂炭,或者真的只是像元嘉所说的了却一段因果。 不过如今,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