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物语》 001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台版 转自 [emailprotected]轻之国度 就当成是「迟来的回忆录」,试着回忆与羽川翼尽情嬉戏的那段黄金周经历吧。那是又苦又涩,却又微酸微甜的一段回忆,但是可以的话我想忘掉,即使忘不掉也想当成没发生过。接下来就试着回忆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吧。 羽川翼,十七岁,女性,高中三年级,班长,优等生,切齐的浏海加上两条麻花辫,戴眼镜,行事认真,一板一眼,善良聪明,对任何人都同样温柔以对。但我完全连一丁点都不认为,光是列举这些浅显易懂宛如记号的情报与角色设定,就足以形容那位超脱凡例的女孩。是的,除非是实际与她相遇、交流过的人才能理解她,她是无法以人类语言彻底形容的某种存在。现实上,如果想要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事迹流传到后世,或许真的需要使用神的语言吧。 或者是恶魔的语言。 所以坦白说,我真的打从心底抱持无比歉意,即使接下来我将会从头到尾巨细靡遗毫不疏漏详细说明黄金周事件的来龙去脉,然而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真相,或者应该说宛如恶梦那九日的疑似真相,应该完全无法传达给任何人,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心了。完全放弃传达的我,是「死心」这两个字的象征,是「死心」这两个字的化身。 何况,我绝对没有把这份想法传达给他人的意思。 很简单。 单纯来说——直截了当来说。 我只是想不断轻声嘀咕自言自语,述说我的恩人暨朋友——羽川翼的事情。 或许毫无意义。 肯定——毫无助益。 无论对于任何人,甚至对于我,都是毫无意义,毫无助益。 这就是所谓的万事皆空。 如果是我后来认识的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她们会为了达成目的而横冲直撞,甚至不惜犠牲任何事物,依照状况甚至愿意毫不犹豫践踏自己最重要的宝物,在如此坚强的她们眼中,我接下来想尝试的念旧与怀古行径,肯定是非常肤浅的思乡病,是值得嗤之以鼻,甚至连嘲笑都不值得,欠缺建设性,回首来时路的行为。 人类应该看着前方活下去,即使不主动也要敢动,即使不积极也要究极活下去。这就是坚强又脆弱的她们,心中所抱持的价值观。 她们说,即使不美丽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活在淤泥中也无妨。 她们说,即使贪婪也无妨。 这种价值观——不一样。 和我不一样。 和软弱微薄,无法与她们相比的阿良良木历不一样。 我懦弱胆小,碰到红绿灯的时候,不只是确认左右来车,还得确认后面也安全才敢过马路。我这种类似人类却不是人类的家伙——和她们不一样。 而且,这样的我,和羽川一样。 我们是同类。 或许该说是出乎意料。 或许该说是正如意料。 她是出类拔萃的优秀人种,就某种意义来说超越人类智慧,我居然把这样的她与自己归类在一起,可说是极其冒犯的行径,不过依照我经历黄金周所得到近似于教训的那种概念来看,这应该就是唯一的结论了。虽然使用「教训」这两个字,听起来就象是某名骗徒的说法,不过这是无从动摇的事实,所以也无可奈何。 认定为无可奈何——并且死心吧。 我与她的共通点。 阿良良木历与羽川的共通之处。 内心相同的部分。 如今我就能理解了——黄金周结束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在第二学期即将开始的这个节骨眼,如果是现在,事到如今,我就能伴随着强烈的痛楚理解了。 正如字面所述,锥心剌骨的理解。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接触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认识我的原因。 理解到羽川翼愿意拯救我的原因。 不过终究是「如今就能理解」,是「事到如今终于理解」的事情。换句话说,这是如今无从补救与挽回的事情。任何想找回的事物都已经遍寻不着,而且也已经无从找起了。 即使不奢求在刚认识时就察觉,但如果能在黄金周阶段就察觉这方面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方法可想。 软弱又微小的我们,或许就能成为不同的模样了。 所以,这果然是我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进行的自言自语,是坐在冰冷椅子上振笔疾书,依照既定格式写成的反省文。 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以钉子在桌面刻下的后悔文字。 有在反省,但是没有后悔——我刻意不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 我有在反省,也有后悔。 想要当作从未发生过,如果能够重来就想重来。 黄金周的那段往事,令我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没办法处理得更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如果我不是不死之身真的很想死,我就是后悔到这种程度,后悔到几乎要落泪,即使是现在也可能会梦见这段往事。 毋庸置疑,是恶梦。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如果要说明发生的时期,那就是高二升上高三之际,春假的这两个星期,大约是我经历过地狱的一个月后——在现代日本,我居然遭受吸血鬼的袭击,留下其实相当浪漫的一段经历。愚蠢如我即使因为事件的后遗症而烦恼,后来还是勉强回归平凡的生活,然而羽川翼误认我是生错时代的不良少年,并且设局将副班长的职务硬塞给我。就在我烦恼着该如何面对这个职务的时候,也可能是已经看开抛下烦恼的时候,详细状况我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在这样的时候。 她受到猫的魅惑。 猫。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所以我自从黄金周之后,就不敢接近猫了。 我怕猫。 是的——如同我怕羽川翼。 虽然前言似乎有点长,但是完全不需要焦急——因为放学后的时间比想象的长。 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述说昨天的那场梦。 002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隔天早上,我的两个妹妹——火怜与月火,一如往常来把我叫醒。无论是非假日还是周六周日国定假日都一样,所以即使这天是不是黄金周第一天的四月二十九日也一样,她们就象是收录这种指令的机械,一大早就叫我起床。她们并不是勤快到令我想说「总是玩到很晚甚至熬夜的你们,要这么早起应该也不简单吧?」这种话、,也不是因为她们担心哥哥作息不正常才做出这种贴心举动,应该是藉由妨碍我的睡眠夸示她们的力量。这可以说是示威行为,就象是家庭内部的权力斗争。 话说回来,关于妹妹们叫我起床的方式,我至今并没有特别说明,不过之所以没有说明,很大的原因在于这并非值得提及的事情。 在动画版,妹妹们会把我踹到楼下,或是对我使用骆驼式固定技,或是施展金肉人炸弹摔等等,叫我起床的招式真的是琳琅满目,不过这其实是为求电视画面好看的效果。很抱歉这么说会破坏各位的印象,不过很遗憾,做那种事的可爱妹妹,并不存在于现实世界。 总之,我不知道别人家里怎么样,至少在我家,火怜与月火顶多只会以温柔的语气,对我说「还要睡多久,起床了啦」这种话—— 「睡什么回笼觉,去死吧。」 一根铁撬往我的枕头挥下来。 「唔喔喔喔喔!」 我整个人弹起来躲开这一棒。 不,并没有完全躲开,一撮头发被削掉了。 而且铁撬尖端连同这撮头发,贯穿我的枕头。 羽毛喷到半空中飞舞落下。 宛如天使降临的这幅光景,令我以为自己可能已经升天,不过依然感受得到胸腔里的心脏以三十二拍的节奏跳动,所以我似乎还活在世间。 转头看去。 我的国二妹妹——身穿浴衣的阿良良木月火,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努力要把那根不只是打穿枕头,甚至把底下床垫也剌破的铁撬拔出来。 宛如铁撬的物体。 不对,完全就是铁撬。 世界第一的铁撬。 「月、月火?你做什么啊!是要杀了你哥吗?」 「睡回笼觉的哥哥当然是死掉算了。我和火怜都已经辛苦叫醒你了,你却又钻回去睡觉,莫名其妙。死掉算了死掉算了死掉算了!」 「你的角色设定,怎么从一开始就变得乱七八糟了?」 这样要怎么跟上一集呼应啊! 「反正跟其他人比起来,我的角色定位还不明确,所以我就试着当病娇了。」 「与其说是病娇,这根本是疯子了吧!」 「不过哥哥,既然你躲得掉,就代表你是装睡吧?」 「不,我睡得很熟……」 看来人类即使睡着了,似乎也意外能够处理危机。 虽然有人认为人类已经进化到巅峰,但人类依然是潜力无穷的生物。 「居然会在意角色定位,你真的完全是个国二学生。」 「我是国二没错吧?」 「没错。」 其实以我的国中时代来看,我也没有资格讲别人。不,或许正因为我是过来人,所以才非得说她几句。 「总之不要做无谓的事情,你只要当个早上来叫我起床的妹妹就很够了。」 「这样完全就是路人配角吧?我才不要。」她如此回答。 是没错,这种随着哥哥诞生的老套角色设定,任何人都会抗拒吧。 「我也想当火怜那种华丽的角色,那已经是妹妹的最终进化型了吧?」 「不,与其说那是最终进化型,不如说那是『变成那样已经没救了』的角色。听好了,你还有希望,努力成为一个正经角色吧。」 「目标是成为正经妹妹的角色?」 「没错。」 在想成为妹妹角色的这个时间点,就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的目标了。不过在场没人察觉这件事。 「具体来说,目标是成为《清秀佳人》的玛莉拉。」 「玛莉拉?」 「是啊~」 我模仿马修的慵懒语气如此回答。(注1) 因为我刚睡醒。 注1 马修与玛莉拉是《清秀佳人》抚养女主角安妮的老兄妹。 「哎呀~玛莉拉真的是理想的妹妹,我就是想要那样的妹妹,真的是傲娇中的傲娇。记得台词是『我要的是男生!来个女生根本没办法当成人手!』这样?不过到最后却迷安妮迷得要死。」 「啊,原来她是傲娇原义的个性啊。」 「不,以傲娇现在的意义也可以套用。她娇化之后对安妮讲的酸言酸语超萌。」「哥哥,原来你是用这种态度在阅读清秀佳人?」 「是啊,我在看清秀佳人的时候,脑袋里响起的玛莉拉配音,毋庸置疑就是钉宫理惠小姐。」 「别讲出真人姓名啦,也不想想玛莉拉几岁?」 月火如此回答。 这个笨蛋一点都不懂。 妹妹五十才开始。 「以这种方式来想,马修简直是人生最大的赢家。一直和妹妹两人相依为命,而且还养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辫子姑娘,那个家伙已经超越真嗣,是阴沉茧居族的希望7。」 「别把马修讲成阴沉茧居族啦……」 「象是他为了安妮去买圣诞礼物的那一段,与其说是看到落泪,应该说我非常能体会他的心情。啊啊,就是会这样没错,就是会忍不住买下无谓的东西。」我感慨回味着这部名作。「所以月火,你也要效法,这么一来,我就愿意在将来和你一起住在安妮的绿屋白头偕老。」 「哥哥,这样已经等同于求婚了。」 「哼,这不是求婚,是波兰舞曲。」(注2) 「求婚之舞?啊啊,真是的,今后我要用什么心态阅读清秀佳人啊?」 月火不禁抱头。 我微微耸肩为这个麻烦的妹妹叹息,然后下床开始脱衣服。 当然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和妹妹进行伤风败俗的行为,只是要把睡衣换成居家服。「唔~所以小怜呢?」 「啊?」 开口询问才发现,月火妨碍我睡回笼觉之后,似乎满足于自己完美达成应尽的职责,就这样懒散躺在我的床上翻滚。 与玛莉拉差得远的她,似乎放弃拔出铁撬了。 今晚我要怎么睡觉? 房间会像电玩游戏一样,出去再回来就恢复原状吗? 注2 英文的求婚(propose)与波兰舞曲(polonaise)音近。 不过,月火任凭浴衣敞开并且滚来滚去的模样,简直就是毛毛虫。 就命名为妹虫吧。 「哥哥,不准对妹妹取这种淫靡的绰号。」 「不准看我的内心,先回答我的问题。那个总是跟你异体同心四处鬼混,角色设定身高比我高的华丽运动服丫头去哪里了?那个马尾妹没跟你在一起?」 「火怜去慢跑了~」 「慢跑?你说的慢跑是运动的那种慢跑?真稀奇,那个家伙很少做这种事吧?」 「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火怜说这是在庆祝黄金周的开始。」 「这算是什么庆祝?」 「我觉得她是想象成圣火传递路跑吧。」 「这样啊,今天的那个家伙也一样是笨蛋。」 「火怜大概把黄金周和奥运搞混了。」 「这样啊,能把只有第一个音相同的两个字搞混,真的是一如往常的笨蛋。」(注3) 真温馨。 原来如此,所 以第二次来叫我起床的时候,才会只有月火一个人来。 在清晨(应该说一小时前),她们是一起前来叫醒贪睡赖床的我,不过在这之后,虽然我等她们离开之后尝试睡回笼觉,月火却看穿我的虚招,独自为了进行回笼叫(这是什么词?)再度前来。 注3 日文将奥运称为五轮(golin),第一个音与黄金周(goldenweek)相同。 而且手握铁撬。 真的不能让这个家伙单独行动。 火怜与月火之中,比较凶暴的是以格斗技维生的火怜,不过比较危险的是不知节制为何物的月火。 「啊~不过话说回来,黄金周从今天开始了,却连一件好事都没有。」 「哥哥,你从第一天就忽然这么消沉耶。」 四月二十九日,星期六。 日本节庆里的绿之日。 「黄金周开始到现在才九个小时耶?」 「像我这样的高手,九个小时就足够掌握个大概了。」 「哥哥很讨厌节日或周日之类的日子耶,是超喜欢非假日的非假日人种。」 「非假日人种?」 听起来真不起眼。 完全感受不到魅力。 但我确实很不起眼。 「其实我并不是讨厌,只是不擅长过假日。」 「一样吧?」 「一样吗?」 但我觉得讨厌与不擅长是两回事。 不过要说一样,其实也一样。 就象是我说「有在反省,但却不后悔」这句话之后,被吐槽「反省与后悔还不是一样」的感觉。总之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不过,黄金周就算是黄金周,跟平常也没什么不同吧?太阳一样会东升,妹妹一样会来叫我起床,指甲一样会继续长,身高一样不会继续长。」 「哎,说得也是,只差不用上学而已。」 「人类一样不会停止战争,背叛与欺骗的场面一样反覆上演。」 「咦?为什么话题格局变得这么壮阔?」 「今天世界上肯定也有某处有人死掉吧?我们居然无视于这样的事实悠闲放假?应该要吊丧吧!」 「哥哥,你在对谁生气?」 只因为假日(无事可做所以)很闲而不擅长打发时间就激昂不已。妹妹对于我这样的哥哥退避三舍。 我能体会她的感受。 但我讲到兴致都来了,所以我决定继续讲。我并不是那种会关怀妹妹的哥哥。 「我每天都处于服丧的心情,从来没有写过贺年卡。」 「是因为没有能寄的朋友吧?」 「不准讲得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你知道我什么了!」 「至少我知道每年哥哥收到几张贺年卡。」 「这样啊。」 「正确来说,是知道哥哥没有收到几张贺年卡。」 「这样啊……」 我升上高中之后,终于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人的贺年卡了。连那种会寄贺年卡给全班同学的家伙也没有寄给我。换句话说,我用不着刻意保持服丧心情,我每年都处于服丧状态。 「原来如此,我之所以讨厌假日,原来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没得玩,这真是一项新的发现。」 「哥哥,你察觉到用不着察觉的事情了……」 月火以无比怜爱的眼神,悲哀看着自己的亲哥哥。顺带一提,月火(与火怜)拥有的人际网络,大到必须以百为单位寄送贺年卡,使得阿良良木家的家计与邮筒受到庞大的压力。 真是极端的兄妹。 难道就不能好好维持三点平衡吗? 「总之,即使如此,假日与非假日没有两样,都是一成不变的每一天,这样的现实从未改变。无论做了什么样的梦,都无从撼动现实。即使把我个人的状况放在一旁不列入考虑,依然一成不变。一如往常的日子,凭什么叫做黄金周?哪里金色了?那就到麦田当捕手吧——不对,这是霍尔顿。太阳一样会东升,妹妹一样会来叫我起床,指甲一样会继续长,身高一样不会继续长,人类一样不会停止战争,背叛与欺骗的场面一样反覆上演,你的内裤一样是白色的。」(注4) 「不准讲到我的内裤。」 月火的这句吐槽,如果只看字面上的意思,就象是充满妙龄少女的害羞情绪,不过她是完全不在乎浴衣敞开被我看光光,正值青春期的国二女生。 与其说是小露肌肤,应该说彻底解放。 衣服没穿好,大胆解放性感。 包括火怜在内,我的妹妹们总是豪迈挥棒粉碎男性对女性的幻想。 注4 《麦田捕手》的主角霍尔顿(holden)与黄金(golden)音近。 「格里高尔?萨姆莎应该过得很快乐吧,他一早起床就变成一只虫耶?这种变身也太夸张了,同样是有妹妹的人,我有够羡慕他的。妹虫,你说对吧?」(注5) 「不准害妹妹今后都有这种淫靡的绰号。」 「唔~……」 总之,虽然这么说,不过关于这一点,没当过虫而是当过吸血鬼的我,如果以自己的经验来比较,或许我也没办法以纯粹的心情羡慕萨姆莎先生。 对喔。 春假至今,已经一个月了。 当时发生了好多事情——虽然现在并不是类似完结篇那样回忆往事的场面,但是不经意回想起来,有时候会感受到一种意外的心情。 春假的那段经验,对我来说非常鲜明,换句话说就是过于强烈,所以甚至令我觉得,那两个星期正是我人生的最高潮。 如果我的人生存在着巅峰,就是在那个春假。 所以感到意外。 即使那个春假结束,我的人生依然继续进行。我对这样的状况感到意外。 永远延伸下去。 从不间断,持续进行着。 注5 卡夫卡代表著作《变形记》的主角。 有人说人生不是游戏,因为没办法重来。不过真要说的话,人生因为没有结局,所以才不能叫做游戏吧? 最近开始出现网络游戏或是擦肩通讯之类的应用软件,也就是所谓没有结局的游戏,不过该怎么说呢,总觉得可以认定游戏反而比较象是人生了。 总之无论如何,只要没死,人生就不会结束——人生会永远延续下去。 没有片尾曲,也不会有工作人员字幕。 即使成为高中生。 即使成绩吊车尾。 即使没有朋友。 即使变成吸血鬼。 即使恢复为人类。 人生依然会继续下去。 继续,是一股力量。 继续,也会令人无力。 「何况就算叫做黄金周,也只是完全中了电影业界的商业手法,世间的人们都不会觉得丢脸吗?我想要以此建言。」 「想建言啊?」 「想停止。」(注6) 「想阻止?」 「因为一点好处都没有。说到停止,印刷厂跟经销商都会公休,所以都得在收假之后赶进度。」 「为什么哥哥要以出版业界的立场发言?」 「有时候明明要在四月出的书,会因为黄金周延到七月!」 「真是具体的例子。」 顺带一提,不只是出版业界,黄金周依然完全无法休息的职业也不在少数,所以某公共电视台没有使用「黄金周」这种冠冕堂皇华丽绚烂的名词,而是改为「大型连假」这种单纯的说法。 不对。 无论如何都无假可休 就是了。 「说到商业手法,不只是圣诞节或是情人节是如此,白色情人节根本就莫名其妙,这个节日有耶稣基督或是圣瓦伦丁之类的由来吗?」 「似乎没有。」 「所以不应该叫做白色情人节,应该叫做白色骗人节吧!」 注6 日文「建言」与「停止」音同。 「嗯?」 月火露出纳闷的表情。 原本以为可以顺势说得通,看来失败了。 「不过老话重提,黄金周这种说法,怎么想都觉得太夸张了,用黄金来形容这段连假?连假天数明明会因为周六与周日的日期而变动,为什么要用世界上最稳定的物质之一来譬喻?」 「唔~我觉得用不着具体批评到这种程度就是了,不过用黄金来形容,确实是有点夸大。」 「好啦,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呢……?」 「不要忽然变成歪曲王啦,如果只是想讲帅气的台词就免了。」(注7) 妹妹如此指责。 我深刻反省。 「黄金周……连续放假好几天,是这么开心的事情吗?在以前的时代,连假在一整年里或许很少见,不过现在已经有快乐星期一这样的制度了。」(注8} 顺带一提,以出版业界的立场,应该叫做不快乐星期一。这个业界甚至希望周末都不要放假。 注7 上远野浩平《不吉波普》系列著作里的角色,前段问句是招牌台词之一。 注8 日本将公定假日弹性调整到周一,成为三天连假的制度。 「即使去除我讨厌假日的这个要素,我也觉得黄金周这三个字名不副实。」 「唔~与其说是名不副实,比较象是一种印象战略吧?是一种让人听到就开心的演出。虽然不是标签效应,不过人们总是想帮事物取一个好名字。哥哥,你知道吗?格陵兰虽然是非常寒冷的冻土地带,不过还是希望有很多人来访,所以才取名为格陵兰(greend),想让大家对这里有种绿意盎然的印象。」 「别小看你哥哥,这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不只如此,格陵兰的首府原本叫做哥特哈布,意味着『神的希望』。」(注9)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则是改名努克了。」 兄妹俩正笑咪咪进行着乍看和乐,实际上却险恶紧张的杂学对决。 「顺带一提,格陵兰是丹麦的自治属地。」 然而月火的这句话成为致胜关键,这场对决以我的败北落幕。 真的? 原来是丹麦的自治属地? 这个家伙的脑袋果然很好。 既然她拿出杂学以外的普通知识对抗,我就毫无胜算了。 注9 其实并不是「神的希望」(godhope),是「美好的希望」(goodhope)。 「唔~因为是绿之日,所以就聊到格陵兰的话题了。」 「哥哥,你好像有所误会了,四月二十九日现在叫做『昭和之日』,『绿之日』是五月四日。」 「咦?不是公定假日?」 「嗯。」 「时代真的变了,我完全搞不懂现在是公元几年,也不知道类比电视讯号到底停播了没。哎,不过如你所说,以黄金周的状况,与其说名不副实,或许应该说名过其实。以国家的名字为例,象是日本这个词的意思是『近日所出』,明明是极东岛国还讲得这么好听,任何地方都看得到印象战略的活跃。不过无论是名不副实还是名过其实,肯定是挂羊头卖狗肉吧?我觉得还是应该跟某公共电视台一样,用『大型连假』这种最普通的方式称呼才对。但如果小月的内裤只在这九天变成耀眼夺目的金黄色,当然就另当别论了。」 「我不穿那种没品味的内裤。」 「白色?」 「白色。」 月火说完之后主动打开浴衣裙襬,将原本就看得见的部位,更加光明正大展示给我看。 这是变态的行径。 然而目睹这一幕的我,事到如今看到妹妹的内裤也毫无感觉了。因为她平常洗完澡,就是下半身只穿一条内裤在家里走动。 以心情来说,与检视色票没什么差别。 不过,身为一个活在现代的哥哥,我觉得看到这一幕不应该只有冷处理,所以反倒是用力鼓掌高声喝采。 「哇喔~!妹妹的内裤真是太棒了~!」 「耶~!谢谢哥哥~!」 月火也一同响应。 搞不懂这对兄妹是怎么回事。 我终究开始抱持相当程度的疑问了,不过月火似乎毫不犹豫,继续高谈阔论。 「内裤果然就是要穿白色的,我甚至认为白色以外的内裤不叫做内裤。」 「喔,这股气势,来了来了,看来你接下来要用整整四页的篇幅畅谈内裤了。」 「没错,讨厌这种话题的人请跳过吧。」 至今的对话就已经没什么重点了,总觉得事到如今讲这种话也没意义,但月火还是进行了这个贴心的提醒。 「哥哥,其实不只是内裤,包括胸罩之类的贴身衣物,我觉得基本上都应该是白色 的。」 「喔喔,你真的打算讲四页?」 真拿你没办法,那就奉陪吧。 我下定决心了。 因为是一边聊天一边换衣服,所以我至今只穿了下半身,上半身依然赤裸,不过我双手交握转动手臂,在活动肩膀伸展肌肉之后,就这么当场盘腿而坐。 那么,敞开心胸聊个痛快吧。 「不过小月,抱歉在你高谈阔论的时候提出质疑,但我无法赞成这个意见。」 「唔,什么嘛,原来哥哥是我的敌人?」 「真要说敌人的话是敌人没错,但我的名字叫做素敌!」(注10) 因为对方是妹妹,所以我可以面不改色讲出这种没有很帅气又不有趣的台词。考量到我刚被叫醒,请各位不要太过追究。 或者说就不要看我了。 「换句话说,完全就是敌人吧?」 「别误会,我并没有说不能穿白色内衣,反而会热烈欢迎。阿良良木历对于内裤来者不拒。不过即使如此,在颜色上应该也要有一些变化吧?因为有颜色,所以就应该五颜六色,因为五颜六色,顔色才w存在的价值。不只是白色,如果所有人都穿着相同颜色和款式的内衣,这个世界的暴戾气息不就太强烈了吗?」 注10 日文的「素敌」为美妙之意。 「就算哥哥这么问……」 「或许五颜六色正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不,肯定如此!」 「就算哥哥说肯定如此,我也不是在否认其他颜色的存在吧?」 月火如此回答。 看来她也抱持着某种并非临时想到的坚持。总之,虽然她的品味偏重于和服,不过基本上是很会打扮的衣架子,是女国中生的时尚教主,所以会对内衣有所执着,也不是什么好奇怪的事情。 「只不过,在无数不同的颜色之中,我觉得白色位居最高阶的地位。如果以金字塔分级颜色,白色肯定位于顶端,我甚至想把等级的英文ranking改成whiting,把排行前十名讲成whiting top 10。」 「嗯……以完全纯色的意义来说,确实只有黑色能够与白色匹敌,不过黑色等同于抹灭一切的黑暗,所以不能当成优先考量的颜色,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一点。」 就某种角度听起来,这就象是美术大学学生的认真讨论,不过我们纯粹只是在聊内衣颜色的话题。 我们是在聊内裤! 「不过小月,对于大众的一般认知,我觉得是时候说出我的真心话了。」 「什么真心话?」 「黑色的内衣,其实并不情色吧?」 「没错!」 举手击掌。 我和妹妹在内衣的嗜好是意气相投。 「耶~!」 「呀呼~!」 这是耐人寻味的文化对谈。 登录为文化遗产也行。 「刚才有提到名不副实与名过其实的话题,以这种意义来说,颜色给人的印象也各有不同吧?」 「各有不同。」 「别这样,别学我讲话。」这么说来,月火从刚才就以「各种颜色」的说法,巧妙避免提到颜色的名称。这个姑息的丫头。「比方说冷色系与暧色系,把哑铃涂成白色就会看起来比较轻,诸如此类。」 「哥哥,你错了,白色是看起来正经、率真又清纯的颜色。」 虽然差点离题,但月火把轨道修正回来了。这个家伙算是挺敏锐的,不过我总觉得原本讨论的主题,似乎是没必要刻意拉回去的话题。 「哥哥,你看。」 月火说完就解开腰带脱下浴衣了。不只是内裤,连胸罩都裸露在外。将浴衣摺好放在旁边之后转过来的月火,不只是胸罩与内裤,连脚上的高筒袜都是白色的,这就是所谓的整体搭配吗? 接着,阿良良木月火跪在地上摆姿势。 「怎么样?看起来正经率真又清纯吧?」 「不,看起来放纵刁钻又龌龊……」 要是你贸然摆出这种姿势,会直接被制作成模型。 会以这个姿势被做成黏土人。(注11) 身后插着铁撬的枕头成为很好的陪衬,看起来象是充满猥褒气息的偶像写真。 「是因为哥哥对我抱持先入为主的观念与偏见吧?看,只要像这样用手遮住脸,隐藏个性并且匿名呈现的话……!」 月火将右手的手指并拢,遮住自己上半部的脸蛋。 这是双眼贴黑条的状态。 注11 比例约为三头身的模型系列。 以这种状态摆姿势。 「…………」 猥亵程度提升了。 这家伙果然是个笨蛋。 在学校的成绩明明很好。 记得几乎是所有科目优等。 学校的成绩,终究只能代表智力的一部分吗?不过这种家伙却能有这种好成绩,应该会害得班上同学用功的动力被连根拔除吧? 「不过,就算是哥哥身上那件象是囚犯服的条纹四角裤,如果像这样露给别人看,该怎么说呢,会觉得污秽的人就应该配上条纹。」 「你说谁污秽了?」 话说,虽然很担心妹妹的脑袋症状是否恶化,不过仔细想想,我现在也是只穿一条内裤的模样。 虽然刚才说我穿了下半身,但我可没说我已经穿了裤子! 请容我断言,这就是叙述性诡计的最佳模板。 推理作品的活模板。 这就是阿良良木历。 「哥哥也是,如果要露给别人看,得穿白色的内裤才不会被误会哦?」 「无论是白色还是条纹,光是露内裤给别人看,我就会被误会了。」 可以说是悲哀的误会,或者是正确的理解。 「何况,露内裤给别人看的机会哪可能存在?」 「咦~?没那回事,看见男生内裤的机会多得出乎意料耶?」 「什么?」 我瞬间冒出杀气。 如果国中二年级妹妹的人生有许多这样的机会,身为高中三年级哥哥的我绝对不能坐视。 「慢着慢着,不是那种伤风败俗的意思啦,哥哥你在想象什么?」 月火抚摸我的脸颊出声安抚。 就象是在安抚马匹的骑手。 「你想想,虽然跟低腰裤的意义不同,不过男生的裤头不是都在腰上吗?这么一来,象是蹲下来的时候,只要上衣衣角拉起来,就会看到了吧?」 「啊啊……」 「还有,象是体育课的时候,会从运动短裤底下稍微露出来。」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松了口气。 太好了,用不着杀人了。 我差点就把月火的男性朋友全宰了。 「从以前就有很多人,把女生的裙子长度当成问题来讨论,不过以女生的角度,更希望能够把焦点集中在男生穿着过于随便的问题上。男生的运动短裤,我觉得肯定比女生的运动短裤还要色,象是腿毛我根本不敢正眼瞧。」 「这部分该怎么说,问题应该在于看的人有什么想法吧?」 不过,无论是会觉得害羞或是会引发情欲的部分,男女其实各有不同。 以这种意义来说,因为没什么机会认真讨论,所以男生或许比较容易被批判。因为如果有人问我敢不敢只穿这件条纹四角裤绕市区一圈,我并不会说我绝对做不到。 「何况,换个严肃一点的话题,男生就算挑起女生的情欲,也不太可能被女生强行要挟就范。女生的害羞就某方面来说,或许是保护自己不可或缺的生存本能。」 「严肃的话题就免了,继续内衣的话题吧。」 「…………」 我莫名有种预感,在不久的将来会认识某个跟你很像的角色。擅长打篮球的腐女角色。而且现在就象是在进行预演——是我多心了吗? 希望是我多心了。 「生存本能啊~不过以这种角度来看,比随处可见的男生强很多的火怜,在这方面果然毫无防备吧?」 「嗯,说得也是。」 「而且火怜会直接在男生面前换运动服。」 「那个家伙唸几班?我要去屠杀她班上所有男生。」 「放心放心,只要火怜开始换衣服,男生会主动移开视线逃走。」 月火再度安抚我。 朝着我的脸颊摸啊摸的。 我不经意觉得似乎在冒冷汗。 「是吗?用不着屠杀?」 「屠杀反而才会把事情闹大……虽然这样形容自己的姊姊也不太对,但是火怜没什么女人味。」 「说得也是。」 因为是武道家. 即使除去妹妹这个要素,我也不会觉得她是女性,她本人应该也没有被「要有女性应有的模样」这种食古不化的价值観束缚。而且以火炎姊妹的活动内容来看,她甚至有可能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毫无防备反而是必然的结果。那个运动服女孩想成为男人中的男人,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她穿短裙或低腰裤的样子。」 「啊,不过火怜也有可爱的一面喔。她说和男朋友见面的时候,要是衣服浮现内衣的线条会害羞,所以运动服底下都没穿内衣裤。」 「这什么变态丫头啊!」 这个家里的子女都是变态! 变态的连锁反应。 「就算是爱穿和服的我,终究也不会在日常生活完全不穿内衣,火怜的想法真的是令我脱帽致敬。」 「用不着对这种脱掉内衣的家伙脱帽吧?总之,决胜内衣并不存在的话题暂时放在一旁,那个家伙平常的衣着算是五顔六色吧?简直是全彩吧?这部分怎么样,算是和你的意见相左吧?」 「算是意见相左,而且火怜甚至有讨厌白色的倾向。不过我们的想法基础相同,火怜说过『白色好像很正经,所以不想穿』这种话。」 「是喔……」 不想正经啊 …… 哎,这年纪总是想耍点叛逆吧。 即使把自己当成正义使者,这方面也是普通国中三年级学生的心态。 不过…… 「真是的,你们果然还是小孩子-居然会被这种常见的价值观束缚,你们的想法为什么没创意到这种程度?居然认为白色代表正经,就象是认为黑色代表情色一样,要我断言这是偏颇的偏见也不为过。」 「怎样,意思是白色不正经?小心我宰了你!」 「为什么你对哥哥这么没耐性?不,总之我不是要说这个,一个人就算穿什么颜色的内衣,这个人是否正经,都只不过是个性……」 说到一半,我不经意想起来了。 不,应该说想到了。 关于这个月总是令我不断烦恼的某个问题——关于我闷在心里烦恼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那个难题。 难得有这个机会,在适合提出这个话题的现在,我想找月火商量这个问题——这就是我想到的事情。 「嗯?什么?哥哥,你说个性的什么?」 「啊,没有啦……一个人是否正经,都只不过是这个人本身个性展露出来的一小部分。换句话说,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只要是穿在正经率真又清纯的人身上,看起来都会是正经率真又清纯。」 「嗯,就象是现在的我一样!」 「不对。」 我说过,你甚至完全相反。 一百八十度相反。 她是完全没有听我说话的美妙妹妹。 不过,正因为是这样的妹妹,在这种场合反而适合成为商量的对象——因为无论聊什么话题,她肯定到了明天就会忘光。 「好啦,小月,内裤的话题到此为止了。」 「咦?要结束了?」 「页数早就用光了。」 应该说聊过头了。 依照月火的贴心提醒而跳过四页,却发现居然还在聊内裤话题,肯定害得不少人吓破胆。 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谁都喜欢内裤的话题吧? 「不过到头来,你这个年纪的女生,不要老是把内裤两个字挂在嘴上。」 「咦?哥哥,事到如今你居然想更改立场?」 月火露出遭到背叛的。 哎,这确实是一种背叛。 所谓的过河拆桥,完全就是形容这檷状况。 不过这种背叛,是用来接绩话题的一种手段,所以希望她不予过问。 「小月,与其聊内裤,我们不如来聊恋爱吧。」 「恋爱?」月火蹙眉了,很明显不愿意。「不要~我想继续聊内裤~!」 她啪咚一声向后倒下,象是闹别扭又象是游泳,在床上挥动手脚。 不是在榻榻米上游泳,而是在床上游泳。(注12) ……如果是我就算了,不过小月是纯情少女,要是遭受过度的误解会很可怜,所以哥哥也来个贴心的补充吧。她一直聊到现在的内裤话题毫无下流心态,纯粹是以穿着打扮的角度讨论内裤话题。请容我在最后再度强调这一点。 「少囉唆,总之不管了,来聊恋爱吧,然后别胡闹了,给我穿上衣服。」 「哥哥也一样。」 「没错。」 用不着你提醒。 注12 「在榻榻米上游泳」是日式习用语,意指「纸上谈兵」。 即使以家里的习惯来看,这种事算不了什么,完全处于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不过半裸哥哥与只穿内衣的妹妹共处一室,并不是什么有脸面对世人的光景。 何况窗帘就这样开着。 我与月火各自起身穿衣服——月火重新穿上浴衣,我则是换上居家服。 虽然已经穿上衣服,不再是裸裎相对,不过接下来才真的是敞开心胸的交谈。 是切腹对话。 我坐在与刚才相同的位置。 大概是察觉气氛不同了,月火也下床和我相对盘腿而坐。 ……虽然完全无关,不过大概是骨架的问题吧,我觉得很少有女生能盘腿坐好。 月火在这方面表现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身体很软吧。由于不像火怜有在锻鍊身体,所以这个家伙软绵绵的程度,令我觉得她身上的肉或许融化了一半。 「你柔软得象是马卡龙一样。」 「哥哥,真要说的话,应该是用棉花软糖来形容吧?为什么会把知名的甜点搞错成冷门的甜点?」 月火如此回应。 一百分满分的吐槽。 不过,肌肉柔软与关节柔软,完全是两回事。 男女之间的差异,应该源自于教养问题。 「所以哥哥,要聊什么样的恋爱话题?」 「不,正确来说不是聊恋爱的话题,而是聊某种可能是恋爱的东西。」 「唔唔?某种可能是恋爱的东西?这个哥哥在讲什么?不能去死一死吗?」 「不准找到机会就要我死。总之接下来的这个问题,我只能问你这个唸国中就有男朋友,而且应该帮很多朋友进行过恋爱谘商,身经百战的家伙。」 「不能问火怜吗?火怜也是唸国中就有男朋友,而且帮很多朋友进行过恋爱谘商耶?她也身经百战耶?」 「跟那个笨蛋没什么好商量的。」 我如此断言。 连我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毫无迷惘。 「那个在现实层面身经百战的运动服女孩,就算帮很多人进行过恋爱谘商,到最后也只是奶给你处理吧?」 「不,没这回事,如果哥哥以为火怜是个只在火爆场合出面的战斗员,那就大错特错了,她还是会好好处理恋爱谘商的问题喔,只不过全部失败就是了。」 「这样烂透了吧?」 做不到就应该坦承做不到。 因为做不到这一点,我才会说火怜依然是小孩子。 「顺便问一下,如果是找你进行恋爱谘商,成功率大约有多少?」 「当然是百分之百囉!」 月火得意洋洋挺起胸膛,对她来说,这大概是令她自豪的成果吧。虽然被妹妹这样炫耀很不是滋味,不过这确实是值得自豪的经历。 居然是百分之百。 慢着,这终究有些夸大其词吧。 「不,并没有夸大其词喔,是真的喔。只要找我谘商,无论是什么样的对象,我绝对会把两人撮合在一起。」 「…………」 这就恐怖了。 如此具有威胁性的成果,反而让我犹豫是否要找她商量——不对,到头来,光是想找妹妹商量的这个状况,我觉得就已经是非常错误的决定了。 而且居然还是——恋爱谘商。 不管了。 到头来,目前还完全不晓得这玩意是否真的是恋爱——所以就当成把溶液滴在石蕊试纸测试,以这种轻松的心态和她谈谈吧。 「其实,我现在很在意班上的一个女生。」 「就像桃太郎那样?」 「我不是在说『变成木头』!」(注13) 这是恐怕只有兄妹才能成立,非常高难度却非常没内容的对话。 不过月火似乎不是故意装傻搞笑,有一半是认真的。 「咦?咦?怎么回事?」 她表现出困惑的模样。 令妹妹感到困惑,使得我隐约有种优越感,就这么咧嘴笑着说下去。 「换句话说,升上二年级重新编班之后,我或许对一个同班的女生有好感。」 我进行浅显易懂的说明。 完全搞不懂自己为 什么要咧嘴笑。 「哎哟我的天!」 月火夸张表现惊讶之意。这种过度夸张的表现方式,就是她深得人心的诀窍,想到这一点就多少有种受教的感觉。 然而现在不是这种状况。 何况,有必要惊讶成这样吗? 注13 日文的「在意」与「变成木头」同音。 「当然惊讶啊……与其说惊讶,已经象是轰炸了!曾经公然说出『交朋友会降低人类强度』这种丢脸宣言的哥哥,居然有了喜欢的对象……」 月火频频颤抖,并且按住嘴角。 她真的在害怕。 「就象是狗开口讲话一样震撼。」 「…………」 慢着,如果是狗只用后脚站立,那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不过狗开口讲话,已经是生物学上不可能的领域了吧? 这个家伙,到底以为亲哥哥孤僻到何种程度? 不过,大致来说没错。 顺带一提,她刚才理所当然用「丢脸」形容我的那句发言,使我莫名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得煮赤饭了。我想想,赤饭是把辣椒混进白饭一起煮吧?」 (注14) 「你在家政课是怎么学的?」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样似乎可以做出另一种非常美味的料理。 「而且你不要急着下结论,我只是有些在意,而且只是『或许』、『有可能』的阶段,并不是已经确定了。」 注14 糯米加红豆煮成的饭,在日本经常用来庆祝某些特殊场合。 「唔唔?」 「所以我才会心不甘情不愿找你商量。我认识了一名异性之后,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自己是否喜欢这位异性?」 「……那个,抱歉,哥哥。」 月火忽然停止顚抖,并且向我道歉。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向我道歉,总之妹妹道歉令我觉得很痛快。 「刚才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什么嘛,你没听进去?振作一点啊,火炎姊妹的参谋大人,饶了我吧,冒失也得有个限度才对。听好囉?这次要好好听清楚喔?要怎么样才能确定自己把一名异性当成异性来喜欢?换句话说,我对她抱持的情感,到哪个基准点为止叫做普通,超过哪个基准点叫做喜欢?」 月火沉默不语,双手抱胸。 怎么回事?我自认已经以最容易吸收的方式说明了……如果这样都不行,我只剩断奶用的流体食品可以选择了。 「抱歉,哥哥。」 月火再度道歉。 即使不知道原因,而且无论是第几次,妹妹道歉都令我觉得很痛快。 这种爽快的感觉,甚至足以让我完全不在意这种鸡同鸭讲的状况——不过对于道歉的月火来说,似乎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总之无论是月火还是火怜,要是她们说出『向哥哥道歉很痛快』这种奇妙的感想,我会立刻带她们去医院)。 「虽然我帮别人进行过近乎无限次的恋爱谘商,不过很遗憾,我至今没进行过这种等级的谘商。」 她公布谢罪原因了。 咦? 是吗? 这样的话,我不就白谘商了? 得索赔才行。 「什么嘛,小月,刚才神气成那样,你的实力却只有这种程度?」 我起身使用肢体语言(请想象成美国家庭影集的动作)俯视月火。俯视妹妹令我非常痛快,仅次于妹妹向我道歉。 甚至可以原谅她违背我的期待。 「好吧,我不计较了。或许我也有错,不应该找国中生商量等级有点高的这种话题。」 「不,我是没有进行过等级低到这样的谘商。」 阿良良木月火以死鱼般的眼神——更正,以象是看到死鱼的眼神看着我。 明明活着,光是承受这种视线却会想寻短。就是这样的视线。 与其说视线,更象是光线。 「嗯,虽然吐槽基本上是哥哥的工作,不是我该做的工作,不过只有这次请容我这么说。『不知道这种心情是不是恋爱』是吧?」 月火也学我起身。 「你这家伙是纯情少女吗!」 就象是昔日美好时代的相声演员,反手往我的胸口就是一拳。 被妹妹吐槽、被妹妹用「你这家伙」称呼、被妹妹反手打胸口,这么做其实都挺痛快的,不过会让我误以为自己的癖好变态到过剩的程度,所以内心浮现的这种亢奋情绪,今后就尽可能无视吧。 阿良良木历是为了取悦各位,才刻意表现出变态的行径。我得注意别忘记这个基本设定。 「纯情少女……国中女生应该更像纯情少女吧?」 「国中女生之中没有纯情少女!」 她断言了。 或许这是她将各种谘商当成尸体跨越至今的纯粹感想,但要是我深入探讨,可能会陷入不再信任女性的状况,所以我抱持自知之明不予过问。 「正坐!」 月火如此怒吼。 而且是对我。 虽然很想反驳她在嚣张什么,但身体受到这股魄力而擅自正坐了。奴性好重。 不过,这家伙怎么回事? 她在生什么气? 何事令她激昂?何事令她暴怒? 月火来到正坐的我面前,但她没有坐下,而是双手抱胸抬起下巴俯视我。 「哥哥,首先我要确认一件事,你这话是认真的?」 「完全是认真的,我打从出生至今没有这么认真过。」 「给我注意你的语气。」 被如此命令了。 而且是妹妹。 「给我用敬语,而且不准装儍。」 「呃,是,遵命。」 我乖乖听话。 被迫在妹妹面前正坐,被妹妹以俯视的角度从上方命令,以及被妹妹强迫用敬语,就某方面来说其实挺以下略。 无视无视。 「这个哥哥小子,麻烦从头说明这是怎么回事吧。」 居然用「哥哥小子」这种称呼。 这四个字令人感受到新的可能性。 你就在妹妹公主登场,成为第十三个妹妹吧。(注15) 「我想想,那个,没有办法讲得很具体就是了……」 要是连细节都讲出来,就会侵害到(我的)隐私权。 我不想被妹妹掌握私人情报。, 「……总之发生了很多事,先把这名对象暂时称为h同学吧。」 「h同学,听起来挺具体的。」 月火如此回应。 这单纯只是英文姓氏的缩写,所以当然具体。 「这个月初编进同一班之后,我好像只要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一直在想h同学的事情。不只是脑袋在想,象是上课的时候,只要不经意从黑板移开视线,就会看向h同学的座位。不只是在学校,上学放学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试着寻找h同学的身影,就算是去书店买东西,也会觉得既然城镇这么小,说不定会跟h同学巧遇。然后,在书店买书回来看的时候,会觉得『啊,h同学应该会喜欢这篇文章』,甚至是想买a书的时候,也会冒出『啊啊,买这种书会被h同学讨厌』的想法,把原本要买的书悄悄放回架上。」 注15 作品「妹妹公主」的十二名妹妹,各自以不同的方式称呼哥哥。 「哥哥,不要露骨讲得这么过头,我不想掌握哥哥的私人情报。应该说,我并不想听哥哥犹豫要不要买a书的事情。」 月火如此回答。 糟糕,因为使用「h同学」当假名,所以话题就扯到这个方向了。(注16) 顺带一提,h是「变态」日文发音hentai的缩写。 「话说哥哥。」 「什么事?」 「这就是恋爱吧?」 断言了。断定了。 月火的表情并非认真,是无言以对,这样反而令我感受到强烈的说服力,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用这种方式断定,莫名令我想要反骏一下。 注16 日文的h有性方面的暗示,例如「h本」等同于中文的「a书」。 我的个性有点调皮。 「这就不一定囉?如果是这种程度,我对讨厌的家伙也曾经有相同的感觉,何况这种模糊不清的情感,或许扔着不管就会习惯吧?」 「唔~是没错啦,但又不是这样……我该怎么讲啊?」月火就这么双手抱胸,歪过脑袋深思。「虽然有很多话想讲,却不知道该怎么讲。」 「怎么回事,这种事对你来说,应该连想都不用想吧?」 换句话说,这就象是蜈蚣被问到要怎么走路的状况吧。如同日文汉字把蜈蚣写成「百足」,拥有一百只脚的生物,被问到是以什么样的顺序动脚的时候,实在没办法好好回答。 不只如此,明明至今都能正常走路,却在被问到这个问题之后,忽然搞不懂自己至今是怎么走路的,然后就不会走路了。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了。 因为我贸然提出这种问题,或许会害得月火今后无法对恋爱感兴趣,或许会变得和我拥有相同的烦恼。 …………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这似乎也是不错的结果。 「不,我不是说了吗,哥哥,这不是那么高等级的话题,是低等级的话题。」月火如此说着。「还有,蜈蚣的脚没有到一百只。」 「什,什么~?你说什么~?蜈蚣的脚不到一百只~?」 用不着她说,我当然知道这种事,但我试着展现大吃一惊的有趣感觉,这是在聊杂学的时候不可能会出现的夸张反应。然而月火冰冷宛如暴风雪的视线,使得我重新正襟危坐。 这位弗利札大王是怎样?(注17) 「这么说来,如果弗利札跟达尔合体,不就变成菁英战士弗利尔大人了?」 「弗利札跟达尔的体型完全不一样,所以没办法合体。」 我毫不气馁勇猛进攻,妹妹的反应却意外冷静,而且她把《七龙珠》看得很熟。「并不是蜈蚣那种程度,单纯就是教幼儿园小朋友乘法的感觉。」 「乘法?胡扯,你的意思是这件事简单成这样?」 「嗯。现在的月火小姐我,就象是看到哥哥不会乘法而不知如何是好的妹妹。请试着思考一下这幅光景。」 「…………」 真是壮烈的光景。 注17 英文的暴风雪(blizzard)与《七龙珠》角色弗利札(freeza)音近。 对妹妹来说,根本是最差劲的状况吧? 真可怜。 「啊,不过我并不是没办法理解。你想想,那个……发明灯泡的人叫什么名字?不是汤玛斯小火车,是……」 「汤玛斯?爱迪生。」 「啊,没错没错。」 「哥哥,为什么你会先想到汤玛斯,而不是爱迪生?」 「抱歉抱歉,因为我跟那个人交情还不错,不小心就用名字叫他了。」 「明明还跟小火车搞混……」 「汤玛斯这个人啊……」 我继续闯关。 我在搞笑这方面很顽固。 「他唸小学的时候,总是不断问老师『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追根究柢的问题,别说乘法了,他问的是加法。没办法依照老师教的方法理解老师教的内容,所以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问到自己能够接受为止。」 「不不不,如果用这种说法,听起来就象是哥哥和爱迪生之间有共通之处,不过并没有。」 月火摇了摇头。摇得很用力。 「会问老师『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机伶问题的孩子,在全世界的每个时代应该比比皆是,不过汤玛斯?爱迪生这位发明王仅此一人。」 「咦~?」 居然讲出这种毫无梦想与希望的结论。 真扫兴。 拜托不要夺走这些机伶小孩们的未来,他们将来可能会成为爱迪生。 「不过,爱迪生在孩童时期,肯定喊过『我要成为发明王!』闹着玩吧?」 「如果爱迪生的时代就有这种台词,那他肯定发明时光机了。结果越是简单的事情越难说明呢。」月火回到原本的话题了。「哥哥应该算是很认真找我商量,所以我没办法过度数落或是消遣哥哥,但如果以我个人的看法,在不知道算不算喜欢的这个时间点,应该就等于已经喜欢上了。」 「是吗?」 「如果讨厌对方,根本就不会深入思考这种问题吧?」 「不,我并没有深入思考。」 只是心情迟迟无法舒坦。 有种闷在心里的感觉。 象是一阵雾或一片霞,总是挥之不去——只是如此而已。 心情飘飘然。 我至今一直未曾正视自己的心,所以可以说完全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 然而,这样的自己错了——如今我如此心想。 如今我就能如此心想。 所以此时此刻。我想要好好正视。 好好正视自己的心、自己的情感,正视这样的东西。 「该怎么说呢,何况我至今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 「没有吗?」 「可以说完全没有。」虽然维持正坐,但我就象是月火刚才那样,得意洋洋挺起胸膛。「我至今没有爱过任何人。」 ………… ………… 怎么回事? 说出这句话之后,我心情空虚到恐怖的境界。 就象是挺起来的胸膛被挖出一个好大的洞。不,或许原本就已经有一个洞了,而且是通往地狱的洞。 咦~? 我的角色设定是这样吗? 这样不太妙吧? 原本得意洋洋的上半身逐渐缩起来,并且变成驼背。总之无论是挺胸还是驼背,都不是背脊在正坐的时候应有的模样。 「校外教学的晚上,打完枕头战进入就寝时间之后举办的恋爱真心话大会,如果有人说出『不,我现在没有喜欢的女生』这种话,这个人就是我。」 「我觉得哥哥没朋友的原因,好像就在这里。」 不准多管闲事。 现在不是在讨论友情,是在讨论爱情。 因为谈不了恋爱,所以也交不了朋友?这是什么新世代潮流? 「总之,就让我解释一下吧。」 「我不想听借口。」 「给我听!」 「不要!」 「这是哥哥的命令!」 「唔……是哥哥的命令就没办法了。」 妹妹接受了。 看来她愿意听我解释了。 「换句话说,刚才提到的校外教学当晚,就是很好的例子,名为学校的这个空间,莫名有种『非得要喜欢某人才行』的诡异压力,你不这么认为吗?」 「唔……」 月火略有反应。看来似乎是因为我讲的内容出乎意料正经,所以感到意外。 「我把这种压力称为恋爱压力。或许来找你进行恋爱谘商的女生朋友也是这样,该怎么 说,这种强迫要跟某人凑成一对的暴力气氛,基本上我非常讨厌。」 「虽然我也觉得有点闹过头了,不过学校这样的集团,之所以会秉持恋爱至上的主义,或许正如哥哥的说法。把许多男生与女生塞在相同的空间,我觉得自然而然就会变成这样。不过……」 月火暂时表达接纳之意。 应该说,装出一副接纳的样子。 「就算这是大家热中谈恋爱的理由,也不成为哥哥爱不了别人的理由吧?」她这么说。「所以哥哥只是对这种空气感到不自在,不成为哥哥爱不了别人的理由吧?」 「您说的是。」 「这是借口吧?」 「是借口。」 「道歉。」 「对不起。」 我道歉了。 被逼着谢罪了。 打从出生至今未曾对人低头的我,低头道歉了! 「不准说谎。」 「啊,是,对不起。至今总是一直为月火小姐添麻烦了。」 「回归正题吧。」 「请自便请自便。」 回归正题了。 回到「阿良良木历至今未曾喜欢过别人」这附近。 但我总觉得,我和月火交谈的时候,回归正题的举动出现得非常频繁。 「也对,听哥哥这么说就发现,哥哥从以前就从来不曾带女生到家里——不过也不曾带男生到家里。」 「是啊。哎,所以我才会不懂怎样算是喜欢别人,这简直是不同世界的语言。」 「不过只要看漫画或动画或连续剧,应该大致就能理解这种事吧?」 「并不是不行,但是这种玩意太梦幻了,就象是要我相信龙存在于现实世界。当你看完演员华丽演出的恋爱影集,你会有『喔喔,这样行得通,我也如法炮制吧』的想法吗?」 「唔唔~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把自己和爱迪生相提并论的哥哥,讲出这种意见实在是……」 月火发出沉吟。光是以龙举例似乎欠缺说服力,所以我再度举例乘胜追击。 「难道你看过哈利波特之后,就觉得自己也能使用美拉佐玛?」(注18) 「从这句话来判断,哥哥没看过哈利波特。」 乘胜追击失败了。 真遗憾,火属性魔法对火炎姊妹无效。 哎,象是这种系列作品,要是错过时机就很难有动力去玩了。 「或者说,有可能是反过来的状况。」 「啊?」 「也就是说,例如漫画、动画或是连续剧,让我们看到各式各样华丽或浪漫的恋爱过程,所以我们或许自然而然被输入某种观念,认为一定要达到这种等级才叫做恋爱。因为过于追求花俏或表面工夫,所以我才会错失隐藏在日常生活里的小小恋爱。 注18 游戏「勇者斗恶龙」的强力火球咒文。 真要说的话,我是情报过剩之现代社会的犠牲者。」 「我并不是无法理解哥哥的这番话,以及哥哥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这种说法听起来象是推托责任,令我有点火大。什么牺牲者嘛,伪君子。」 月火说着抬起一只脚,放在正坐的我肩膀上。她其实应该是想把脚放我头上,但是脚没办法抬那么高。 月火朝我的肩膀踩啊踩的。 平常的话我早就一拳打下去了,不过毕竟是这种状况,所以我决定大而化之不以为意。但我觉得自己大而化之的态度似乎用错地方了。 「哥哥,不可以认命放弃。因为大家都是在情报过剩的状况正常谈恋爱的。」 「唔~用这种中肯的论点当武器?」 「换句话说,本次的议题就用『哥哥缺乏爱』为总结了,可以吗?」 「不不不,这你就错了,我内心充满爱,甚至可以说是爱的传道师。我的别名是直江兼续,从这一点就能明白吧?」(注19) 「哥哥什么时候叫做直江兼续了?」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注19 战国时代的名将,头盔上有一个「爱」字。 「但你是缺乏爱的哥哥。」 月火这么说。 顺带一提,她的脚依然放在我的肩上。袜子就位于我的脸旁边,这种状况该怎么说,令我内心有点复杂,会想要用脸颊磨蹭。 「缺乏爱的哥哥,其实……」 「喂,妹妹,不准把我讲得象是六线鱼一样。」0狂20) 「缺乏爱的哥哥,其实……」 月火以弦外之音就驳回我的抗议,以试探的语气继续说下去。 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处十几年了,我依然不懂这家伙判断是否要吐槽的标准。 「并不是讨厌女生吧?」 「嗯?什么意思?」 「应该没有耍帅假装自己讨厌女生吧?就是这个意思。」 「啊啊,没这回事。虽然我好几次假装自己是讨厌人类的厌世隐士,不过即使是这种状况,我也宣称只有女生是例外。」 「那不就有一半的人类都是例外了?」 「真的耶。」 注20 日文「缺乏爱」与「六线鱼」音近。 话说在前面,这部分是开玩笑的。我没有宣称过这种事,而且根本未曾假装自己是讨厌人类的厌世隐士。 与妹妹交谈的内容总是欠缺正经与真实的要素,这样不太好。总是没办法维持严肃的气氛。 不过……哎,就算这么说,我也没有假装自己是什么硬派的大老粗。 并没有讨厌女生,而且自认可以和女生和平相处。 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也没有足以断言的自信)。 「嗯,说得也是。因为哥哥明明自己不带人来家里玩,却从以前就经常和我或火怜带回家里的朋友一起玩。」 「是吗?」 「嗯。哥哥在我的朋友之间很受欢迎喔。」 「什么?你说我是天美?」(注21) 那我不就能去拍洗发精广告了? 我要变成暴发户了。 「那就是哥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受欢迎的时期。」 「曾经有过这种时期吗……哎,算了。」 注21 洗发精品牌,原文为timotei,与「受欢迎」(motem)音近。 听她这么说就想到,以前月火象是诸侯出巡一样,带着整群朋友来家里的时候,我曾经陪她们玩人生游戏之类的游戏,我并不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忆。要是来家里的朋友人数加上月火是奇数,我就会被拉去凑数。 不过,这也已经是往事了。 毫无怀念的感觉。 「总之,我并没有讨厌女生,没有特别喜欢或讨厌任何事物,这就是我至今的人生。」 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的个性冰冷又平淡,真要说的话就象是鸟取砂丘。这样的我如今内心有所动摇,仔细想想其实是天大的事件,有可能会导致天翻地覆。 「所以才找我进行恋爱谘商?」 「嗯,没错。不过虽然讲了这么多,我并不是想求得明确的答案。为了当作参考,我想问你自己的经历。你的男朋友,我想想……叫做蜡烛泽是吧?」 「嗯,哥哥居然记得。」 「不过只记得名字。」 我又没见过他。 与其说我只记得名字,不如说除了名字完全不知道。 「你是在什么时候什么阶段,判断自己『喜欢』他?其实我是想问你这件事。」 「这个嘛,唔……」 月火支支吾 吾,噘嘴沉默片刻。 与其说是结巴,或许只是害羞吧。 这家伙真可爱。 亲下去算了。 「……没有特别的原因。」 「没有?」 「对。不清不楚,大致就这样认为了。」 「这样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最后这句话的语气,甚至有种不负责任的感觉。或许这又是一种掩饰内心难为情的表现,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起来,也象是完全放弃懒得说明。 放弃了? 放弃哥哥了? 真是如此的话,那就是悲哀的事实了。 我不肯善罢甘休,试图抵抗。 「那么,先不讨论是在哪个阶段,先告诉我是基于什么原因吧。你为什么会喜欢上蠘烛泽这个人?」 「也没有特别的原因。」 这次是立刻回答。 但依然是不负责任,宛如觉得厌烦的语气。 或许她不太愿意讲自己的私事——我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心情,不过都已经聊得这么深入(?),如今她摆出这种态度堪称任性。 「可是真的没有特别的原因啊,没什么原因然后没什么原因就没什么原因了。」 月火象是闹别扭般这么说。 没什么原因然后没什么原因就没什么原因了。 「觉得『喜欢他吗~』,感觉『喜欢他耶~』,然后就知道『喜欢他了~』。就是这样的感觉。」 「玩发音也要有个限度吧?」 活用语气的手法真是高明。 即使她说「就是这样的感觉」,我也完全没办法感觉。 「至于喜欢的原因,真要说的话可以讲很多出来哦?比方说很帅、很温柔、个子高、很有钱,理由要编多少就有多少。」 「…………」 喜欢的类型包含「有钱」这个要素,可说是浅显易懂解释了月火的个性。 重点不在这里。 「不过,这些都是假的。」这句话才是重点。「用来以理性了解自己想法的假面具,应该可以这么形容吧?与其说是找理由,更象是牵强附会。先做出『喜欢对方』的结论,再努力架梯子通往这个结论。」 「梯子……」 「应该不是梯子,是火箭吧?嗯,就象是制作火箭的感觉。」 月火握拳轻敲手心——看来就她的观点,这是能够让她接受,而且讲得很漂亮的譬喻。居然就这样自问自答,狡猾的家伙。 「我觉得,只要想和对方一直在一起,这样就已经是恋爱了……哥哥,你听过这句话吗?」 「哪句话?」 「如果深爱蟾蜍,会把蟾蜍看成月亮。」 「……我没听过这种话。」 但我立刻就能明白话中含意。 如果要解释爱情,这或许是最浅显易懂的一句谚语。 一旦喜欢上了,理由就变得无所谓——我同样能够理解月火这个说法。 为了追求月亮而制作火箭。 「为什么喜欢」或是「喜欢什么地方」这种问题,或许完全抓不到重点。同样的,从什么阶段开始「喜欢上」,这种问题应该也有点脱线。 并不是这么严谨的东西。 反而很模糊。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我胡思乱想这种逻辑问题,才不曾喜欢上别人。」 「哎,刚才说哥哥缺乏爱,应该说得有点过分。因为『爱人』与『爱一个人』,有着完全相反的性质。」 「有吗?」 「嗯。所谓的博爱,到最后就等于是『喜欢所有人』的意思。公平与平等虽然是一种爱,却不是恋爱。如果选择某人成为无可取代的唯一,真要说的话是差别待遇。博爱主义与歧视主义不可能并存吧?哥哥或许是博爱主义。」 月火如此说着。 唔。 这……总觉得,没有被称赞的感觉。 虽然被她讲得挺好听的,实际又如何?我莫名回想起春假的事情。 回想起春假。 我的博爱主义招致的结果。 即使抗拒,也象是挖苦般回想起来了。 「深爱全体人类的人,应该就是圣人了。不过哥哥没办法想象圣人谈恋爱而脸红心跳的样子吧?」 「没办法。」 感觉这样就是深陷俗世无法自拔了。 嗯…… 总之,虽然形容成歧视主义有点夸张,不过所谓的恋爱,终究是一种俗气的东西,而且是非得如此的东西。 与博爱不同。 完全不同。 「如果有人能够和全体人类谈恋爱,就某方面来说应该就是最强了。」 「爱上名为人类的存在本身吗……这应该很难做到吧,与其说很难,这根本是乱来吧?」 「而且从字面上看起来,反而象是花花公子。」 「嗯……」 不过,讨论这么极端的话题也于事无补。 暂时把概念与定义放在一旁吧。 要是话题格局过大,会无法完全回收。 现在是在讨论我班上的h同学。 「总之,或许如你所说,我是出生至今未曾爱上任何人的孤单家伙,不过这样的我,这样的阿良良木历,在年满十八岁的现在,说不定终于落入情网了。」 「不!不要讲什么说不定,已经可以直接肯定了!」 月火将上半身往前弯,象是要为我注入力量,啪一声把双手用力放在我的肩膀。 并且以非常有力的笑容断言。 「说定了!」 「说定了啊……」 「哥哥落入情网了!就此定案!」 「定案了吗!」 「没错!预定并非未定!」月火忽然把脸凑过来,让彼此的额头相触。近到吓人的距离,甚至足以感受得到对方的呼吸。「哥哥喜欢h同学!我这么决定了!」 「既然你这么决定,那就没办法了……!」 受到这股无比的魄力震慑,我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不,与其说别无他法…… 「…………」 说得也是,嗯。 正如月火所说。 不对,究竟是不是如她所说,我果然还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以然——不过试着当成如她所说吧。 「或许喜欢」等于「喜欢」,这样就行了。 有种「喜欢她吗~」的想法。 有种「喜欢她耶~」的感觉。 体认到自己「喜欢她」。 想要和对方一直在一起。 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也对。好,小月,我想通了。能够让我这个号称想不通的孩子想通,你实在了不起。看来我直到刚才都太小看你了。」 「不不不,人家没有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啦~!」 月火害羞了。 笑咪咪将双手举到眼前,手心朝着我晃啊晃的。 看到如此可爱的反应,会令人想要让她更加害羞,这就是人性。 与其说人性,或许应该说兄性。 害羞的妹妹真可爱! 好萌好萌! 「月火,你是最棒的妹妹!」 「讨厌~没那回事啦~!」 「我从以前就觉得你总有一天会发光发热,却没想到就是这一天。你不用等到五十岁,就已经达到玛莉拉的境界了。真是的,你进化的速度真令我惊讶,你的存在感过于强烈,今后就算有人提到小怜,我大概也不知道小 003 光是和妹妹们嬉戏,就不小心用掉一百页左右,相当于整本书四分之一的篇幅,所以接下来要加快节奏进行。从动画入门的阿良良木初学者们或许已经全部脱队,但我希望还在看的人能够忍着点。别放弃,加油! 从亲爱的妹妹月火那里搜刮——更正,借用三千圆资金(之后或许会面临强制偿还的状况),又从火怜那里得到中肯的建言(中肯到今后应该没机会活用)之后,我跨上心爱的越野脚踏车,朝着可说是镇上唯一的大型书店前进。 不用说,当然是为了购买a书。 虽然是黄金周,却绝对不会让内心雀跃到有失体统,基于这种平凡的目的外出。对于自己如此严谨度日,我甚至感受到一种感动,就这么让肩膀以下沉浸在自我陶醉的感觉,努力踩着踏板前进。 然而在途中,我发现了h同学。 更正。 发现了羽川翼。 hanekawa同学。(注39) 「…………!」 虽然并不是想到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我以反射动作紧急煞车,让车身微微倾斜,车轮与地面摩擦(——轮甩尾?)停下脚踏车。 「唔喔………喔喔喔喔喔.」 吓我一跳。这时机也太巧了。 不久之前刚与妹妹热烈讨论羽川的话题,并且得知我对羽川的情感并非恋情而是欲求不满,就在这时候看见象是在散步的她,简直是天大的巧合。 那要去哪里? 注39 羽川的日文发音。 难道是要去图书馆——不,现在是黄金周,所以图书馆没有开。 既然这样,她有可能正要去书店买参考书——如果是这样,这时候遇到她就是最差的状况了。 将会逼不得已中止计划。 我的这份决心,以及月火借我零用钱的那份心意,都会因而无所适从。比生命还重要的妹妹心意要是化为乌有,比水坝之类的公共建设中止进行还要严重。 「……唔,不对,应该没问题。」 仔细一看,羽川的行进方向与书店完全相反,而且她似乎没有察觉,维持原本的走路速度,如今正在过马路。 看来,她的目的地应该不是书店。 嗯。 既然这样,她要去哪里? 「………………」 姑且在这时候说明一下羽川——羽川翼这个人吧。 羽川翼。 我班上的班长。 班长中的班长——宛如优等生象征的女孩。 麻花辫加上眼镜的外型,完美反映出她的内在。今天明明是黄金周,她却依然穿着制服,我认为正是因为她遵守校规的关系。 她的头脑非常好,总是维持学年第一的成绩——而且非常不以为意。每次考试都能轻松拿下第一的她,在全学年赫赫有名。 而且个性也很好,处事公平,光明正大,深得人心。该怎么说呢,总之是宛如完美超人的恐怖女高中生。 「完美」这两个字,或许是古代的占卜师以超能力预知羽川的诞生,为她量身打造的概念。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对于我这种吊车尾的学生来说,她原本应该是另一个次元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所关连——然而在不久之前的春假,我和她有所关连了。 应该说,我被她拯救了生命。 她救了我。 这份温柔,可以说深深折磨我的身心——所以从那之后,我和羽川成为朋友了。 ……她似乎误以为我是不良少年(在羽川的观念里,吊车尾似乎与不良少年同义,认定成绩吊车尾一定是因为逃课,这是颇为跳跃的理论),努力想要让我改头换面,我就这么顺势受命成为副班长了,总之这方面请多包涵。 春假之后的这个月,羽川和我这种随处可见的平凡人,相处得非常融洽。 甚至令我误以为是恋爱。 「呼,不过在这种时候,应该要视而不见。」 我升上高中之后,人际关系一直没什么很好的进展,基于这种意义,我非常不会拿捏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知道,在假日遇到朋友的时候,一般都应该打声招呼才对。 这就是所谓的朋友。 用不着想得那么严重——然而只有今天,只有这一天例外。我现在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必须背负着妹妹们的心意(其实火怜没说什么),骑着脚踏车前往书店。 踩着踏板前往。 以结果来说,我这么做也等于是在保护羽川——和月火讨论的时候就有想过,先不提胸部的事情,虽然我并没有刻意打算这么做,但如果就这么抱持误解的心情,而且阴错阳差不小心主动告白,羽川肯定会困惑至极。 不,与其说她会困惑至极,我觉得她肯定会向我说教,并且纠正我的误解。 告白之后却被说教,我应该会很沮丧吧。 不过就某方面来说,似乎挺有趣的。 会被她说「不行哦!」这样。 即使除去这样的预测,我个人也非常想和羽川打声招呼,不过这时候应该忍下来,以严谨律己的态度直接离开,这样才叫做男人。 再见了,羽川。 等到黄金周结束,再在教室相会吧。 到时候,我应该会在人性方面更加成长。再怎么样都别爱上成长的我啊。 就在我打算重新踩踏板的时候,我的脚再度停止动作。 与其说是脚——不如说全身停止动作。 「……啊?」 羽川忽然在路口转弯,换了一个方向——因为这次的转向,使得至今只看得到侧脸的羽川,变成以正面朝向我。 正面。 因此,我察觉到羽川的左脸,覆盖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哑口无言。 那是只能哑口无言——光看就令人痛心的治疗痕迹。 完全看不到左半边的脸。 这种治疗的方式,很明显不是在治疗轻微的擦伤或是撞墙的瘀青。以透气胶带固定的白色纱布,完全遮住羽川左半边的脸。 与其说令人痛心,不如说就是很痛。 光看就觉得痛。 宛如阵阵的剌痛直接传达过来。 不。 如果只是普通的受伤,我应该要立刻跑过去问候羽川。 应该要担心她。 应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问她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是绊到脚跌倒?还是撞到电线杆?能问的问题太多了。 然而,我的身体完全僵住了。 因为……不,是我想太多吧? 只是因为我在春假经历许多战斗,这样的回忆促使我联想到这种粗暴的事情吧? 大部分的人是右撇子,而且要是以右手殴打别人的脸,刚好就会像那样,只会让左半边的脸受伤。类似这种…… 「…………」 除了那层纱布,羽川完全一如往常——包括麻花辫与眼镜,甚至连制服都一如往常,这样的羽川反而震撼。 反而震撼。 着实强烈。 看到这样的羽川,使得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随即羽川似乎发现我了。她发现我的存在。 被看见了。 这是当然的。如果是横向还很难说,但我们是面对面的方向,既然我有发现羽川,羽川当然不可能没发现我。 真要说的话,我觉得这是我在黄金周的第一个失败——是我的过失。要是一开始就不打招呼直接离开,要是一开始就打算视而不见,我应该立刻消失才对。 像我这样的家伙, 应该要消失不见。 因为我没有这么做,象是恍神一样僵在原地,羽川才会清楚认出我。 「啊……」 羽川开口了。 她伸手指着我。 「呀呼~阿良良木。」 她如此说着,露出亲切的表情,以小跑步的速度接近过来。 「耶~过得好吗~?」 这样的态度也一样——完全就是一如往常的羽川。 正因如此,她左脸的纱布,看起来就像浮现出一片乌云。 「……呀呼~耶~我过得很好……」 也因此,我回话的语气完全无法一如往常。音调有点高,而且明明是这么短的问候语,我却讲得好像吃螺丝了。 「唔,啊……」 羽川在这时露出失败——类似失败的表情。 大概是听到我这种过于不会搭腔,连照本宣科都称不上的结巴回应,因而回想起来了——回想起她自己现在的模样。 不过,又不是沾在嘴角的饭粒,羽川不可能没察觉到自己脸上的纱布。 所以羽川不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如此结巴回应——如果说我失败了,那么羽川在这个时候也失败了。 羽川也和我一样——在发现到我的时候,绝对不应该主动前来问候。 就是这么回事。 羽川虽然完美,但不是不会失败。 不,说不定这并非失败。 或许羽川是想忘记这种令人心痛的伤——因为像这样努力,所以真的不小心完美的忘得干干净净。 如果是这样,害她回想起来的人——是我。 是我拙劣的反应能力。 反倒是如此。 「唔……那个……」 羽川会像这样支支吾吾的状况也很稀奇。她正在烦恼现在是什么状况,烦恼要如何解决眼前的这个难关——与其这么说,不如说她纯粹只是感到困惑。 不过,我明白。 我明白羽川正在困惑,并不是因为这样的自己被我看到而尴尬,并不是因为这种小事,是因为这样的她造成我的困扰而不知所措。 正在思考要如何弥补,让我的心情能够舒坦。 在这种状况,她依然顾虑着我。 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他人着想。 正因为我彻底明白这一点——我更加无地自容。 「那个,阿良良木……」 「喝!」 或许是想要解释,或许只是先聊几句,借以打破漫长的沉默,然而在羽川叫我的时候,我就像要打断她的话语——采取行动了。 与其说采取行动,坦白说,我没有想太多——讲得更坦白一点,我什么都没想。 连小聪明都不存在。 我脑中只有非常私人的欲求,我不忍心看到羽川这种令人痛心的模样。 不想看到她脸上的纱布。 不想看到为我而困惑的羽川。 所以,我做出一项奇特的行径。 我想象自己是一名如果真实存在将会被看好席卷棒球界的知名下勾投手,将右手从下方往上挥——将羽川过膝的长裙往上掀。 也就是俗称的掀裙子。 「啊呀?」 我进行这项奇特行径之后,羽川赏了我一个耳光——这是女生理所当然的反应。羽川的这个动作当机立断到美妙的程度,不过冷静想想,她不应该做出这种事。 虽说是掀裙子,不过我们的距离很近,是伸手就能碰到对方脸颊(换句话说就是打得到耳光)的距离,假设我没有被打,也就是没有因为这个打击而单脚跪地,以角度来说,我肯定几乎看不到裙底风光。 然而羽川这记耳光相当没有节制力道,完全没有留情可言,现实上我已经单脚跪地——应该说已经成为趴在地上吃土的姿势,这样的相对位置,使得我得以彻底拜见裙子掀起来之后,裙子被我掀起来之后的美妙风光。 与其说是落得这样的结果,不如说是达到这样的成果。 正如字面所述,拜见。 这是令人想要双手合十的光景。 而且我真的双手合十膜拜了。 基于反射动作,并非大脑指使。 实际上,如果这是神社,我应该每天都会来进行百度参拜——不,光是能够目睹这幅光景,要说我的愿望已经全部实现也不为过。(注40) 真灵验。 而且,我要在这个时候,收回今天早上与月火交谈的部分内容。 羽川所穿的内裤,是宛如能够抹灭一切的黑色——我对衣服材质不是很清楚,所以无法想象要如何才能呈现这样的黑色。 就是如此漆黑。 鲜明的黑。 可以形容为超乎想象——也可以说颠覆了世间舆论关于情色的论点。 而且既然我收回部分发言,月火也非得收回部分发言——虽然当时我费尽脣舌,似乎也没能让那个家伙有所领悟,不过「正经率真又清纯的形象就是白色」这种观念完全是偏见,要是月火看到这光景肯定会认同。 注40 反覆从神社入口走到主殿参拜,重复相同的动作一百次,祈求愿望能够实现。 白色也好,黑色也好。 只要穿在同样的人身上,就没有差别。 这种漆黑,紧贴着羽川胴体的黑色,实在是过于正经、过于率真、过于清纯——令我眩目。 而且,情色、正经、率真与清纯是可以并存的,这样的颜色是存在的。连这样的人都是存在的。 我与月火都应该铭记于心。 兄妹必须一起彻底反省。 何况在那个时候,之所以会从内衣话题聊到h同学的话题,起因是我在春假不只一次两次三次,经常有机会看到羽川所穿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内裤——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羽川翼连黑色都列入嗜好范围了。 令人甘拜下风——货真价实的恐怖女孩。 「……不,我坚决认为恐怖的人应该是阿良良木。」 倒在地上的我,让思绪象是安装涡轮引擎的走马灯高速运作,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不过羽川似乎已经恢复冷静,以非常冰冷的语气对我说: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会掀裙子……阿良良木,你在想什么啊?不乖。」 被骂了。 被她当面直接这么骂,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问我在想什么,我只能说我什么都没在想。 我到底在做什么? 居然掀裙子。 这时代连小学生都不会这么做了。 「那个,羽川……」 「我明白的。来。」 羽川向我伸出手。 似乎是「抓着吧!」的意思。 我虽然趴倒在地上,然而并不是受到什么重创,不用帮忙也爬得起来,但我不能让羽川白白伸出手。 所以我以握手的力道抓着她的手。 然后起身。 「…………」 为什么呢…… 像这样握她的手,与她相系的时候,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也单纯只是欲求不满的产物吗? 搞不懂。 「阿良良木真温柔。」 羽川如此说着。 面带笑容。 以纱布遮住半边的笑容说着。 「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 应该怎么形容? 这张笑容——很恐怖。 率直令我觉得恐怖。 令我体认到,能够在这种状况对我露 出笑容的羽川——果然和我这种吊车尾的家伙「不同」。 虽说是「不同」,却不是格格不入的感觉。 反倒象是畏惧。 也就是恐怖。 这么说来,记得忍野那个家伙,曾经以更加露骨的方式形容——以「恶心」形容羽川的这一面。 「我啊,很喜欢阿良良木的这一点。」 她随口就说出天大的事情。 虽然是羽川一如往常的作风——但是,为什么呢? 听到羽川说她喜欢我,我当然有种开心的感觉,却莫名有另一种受伤的感觉。 象是被柔软的利刃掏挖。 有种落寞的心情。 说真的,到底是为什么? 「稍微走一走吧。」 此时,羽川如此说着。 她如此邀约,不等我的回应就踏出脚步。 虽然有所疑惑,却毫不犹豫——我收起身旁脚踏车的脚架,握住龙头推着脚踏车,立刻追上羽川。 然后与她并肩前进。 听说在男女并肩前进的时候,男性依照礼仪应该走在靠马路的一边,但要是现在这么做,我就会走在她脸颊受伤的左边,所以我逼不得已改为走在她的右边。 如果有车子开上人行道,我当然愿意挺身而出保护羽川——但我认为现在的羽川,肯定不希望我绕到她的左边。 不希望我位于纱布所在的那一边。 我如此认为。 「羽川。」并肩前进之后,我先以无关紧要的话题进行交谈。「你要去哪里?」 「嗯?唔唔……没要去哪里。」对于这个问题,羽川如此回答。「假日就是散步的日子,我只是闲着没事出来走走。」 「……就算这样,也应该有目的地吧?」 「没有喔,我并没有要去任何地方。」 「…………」 「何况也去不了任何地方。」 「…………」 「哪里都去不了。」如此回答之后,羽川继续说下去。「阿良良木,记得你有妹妹吧?」 她提出这样的询问。 说她忽然改变话题——也并非如此。 「记得你在春假有提过。」 「啊啊……」 我应该有说过。 她居然记得这种事——不对,这不是值得佩服的事情。 羽川的记性好到可以形容为超级计算机,即使她记得至今交谈的所有内容,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过相对的,我也把至今看过的羽川内裤,全部记得很清楚! 「阿良良木,你在胡思乱想?」 「不,完全没有。」我否定之后回答她的问题。「对,我有妹妹。」 我不断寻找,努力思索羽川为何会提到这个话题。 「有两个可有可无的妹妹。」 「居然说可有可无?」 「不,我是说真的。」 羽川咧嘴露出象是调侃的笑容,我则是颇为不满的如此主张。要是被当成我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那就是一件憾事了。 我不是傲娇,也不是逆傲娇。 真要说的话,是反娇。 「那么麻烦的妹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一一个——应该说,就只有那两个了。那两个家伙,不知道害我的人生步入歧途到何种程度……不知道把我的人生摧残得多么凄惨,想到这里我就无可奈何。要是没有那两个家伙,我不知道会踏上多么正经的人生道路,想到这里我甚至会一阵晕眩。」 「真敢说耶,不过我觉得你虽然嘴里这么说,和她们的感情却很好。」 羽川依然是笑咪咪的表情。 反倒是笑得更开心了。 「感觉好像会露内裤给对方看。」 「…………」 这家伙知道我多少底细? 慢着,虽然并没有刻意露给对方看……不过这种说法听起来,就象是完全看透我今天早上和月火的互动。 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她也看透我原本要骑脚踏车去做什么……真恐怖。 你是会读心的妖怪「觉」吗? 暱称是「觉妹」吗? 「绝对没那回事。」 我断然回答,表情宛如男人中的男人。 以画风来形容,就是原哲夫老师的著作。(注41) 注41 漫画家,作品有《北斗之拳》、《花之庆次》等。 「我们老是在吵架,这五年甚至没有好好讲过话,就算她们找我说话,我也当作没听到。」 「满嘴谎言。」 「不,这是真的。我们只有用肢体语言交谈。」 「你们感情很好吧?」 「应该说,这十年我们甚至没见过面,顶多只有用字条交谈。我们称呼彼此为笔友。」 「所以说,你们感情很好吧?」 确实。 在旁人眼中,我们是感情很好的兄妹。 「不对,象是今天也闹事了。象是今天,象是今天早上,我真的是刚和小妹吵了一架,她还用胸部揉我的手,有够惨的。」 「用胸部揉手……?」 「是啊!受不了,她是扑过来揉耶!」 虽然我表达出强烈的愤怒,不过很遗憾,似乎没能得到羽川的共鸣。 而且她瞪大眼睛,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 完全显露出内心的想法…… 刚才那副调侃的模样完全消失。 我重新来过。 「总之,就算再怎么说,毕竟是亲人,不会把气氛搞得太险恶,不过她们真的在各方面为我添不少麻烦。即使这么说,我似乎也稍微为她们添了一些麻烦。」 「所以是彼此彼此?这样真好,就象是家人一样。」 「家人?」 「嗯。家族。」 羽川的走路速度非常稳定,就象是全部经过致密计算。我推着自行车,配合她的速度前进。 「我有说过我是独生女吗?」 「不,我应该没听你说过。」 不过,像这样现在听她说,就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羽川不太像有兄弟姊妹。 「所以,阿良良木……我没有家人。」 接着,羽川以平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 因为语气过于平凡,我甚至差点听漏。 差点只是应声随意带过。 没有?没有什么? 「等一下,羽川。只是没有兄弟姊妹,却说自己没有家人,这种说法太过分了吧?不是还有爸爸妈妈,或是爷爷奶奶……」 「没有。」 这次,并不是平凡的语气。 羽川以断定、强硬的语气——如此说着。 如此坚称。 「我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家人。」 「…………?」 一副害羞的态度。 在这个时间点,我完全不明白羽川这番话的意思,也完全无法预料——明明稍微动脑就可能会明白,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这样的羽川,和我对她的印象完全相反。 话中的内容是如此。 说话的语气也是如此。 「阿良良木,要珍惜家人喔。」 「羽川,你……」 「不,别误会了。」 虽然羽川说出这种傲娇风格的台词,不过以现在的状况,当然没有特别的含意。 「我并不是举目无亲喔。也对,抱歉,我说得太过分了,要说我说得太过分也不为过。我有爸爸,也有妈妈,我们住在 同一个屋檐下,三人共同生活。」 「啊啊……这样吗?既然这样,可是……」 「只不过,我们不是家族。如此而已。」 说出这番话的羽川,走路速度——还是没有变化。 「我的爸爸妈妈,并不是我真正的爸爸妈妈,只是如此而已。」 「……不是真正的?」 「换句话说,就是假的。」 羽川以异常干脆的语气如此说着。 与其说是刻意这么说,更象是只能这么说。 「那么,接下来……」 羽川没有停下脚步。 「要从哪里说起呢……很久很久以前,在十七年前,有一个可爱的女孩。总之就象是这种感觉吧?」 「女孩?」 「请想象成和我一样的十七岁女孩。」 「嗯……」 摸不着头绪的我点头回应,随即羽川继续说: 「有一天,这名女孩有喜了。」 脱口而出。 羽川随口说出这种不得了的事情。 「有……有喜?」 「嗯,就是怀孕了。顺带一提,她不知道男方是谁,毕竟她是一名四处留情的女孩。至于她生下的孩子,就是我。」 「等……」 感到困惑的我,连忙牵着脚踏车绕到羽川面前,阻止她继续前进。 「等一下,事情进展得太快,我跟不上……咦?是你?」 「是我。」 「…………」 羽川没有特别的变化。 真的就是往常的——一如往常的羽川翼。 「所以我是所谓的私生女。嗯。」 「慢着……这种事很奇怪吧?居然不知道爸爸是谁,这样很奇怪吧?不久之前,你不是说你和爸爸妈妈三个人共同生活吗?」 「啊~抱歉抱歉,那位爸爸是另一位爸爸。我的意思是说,我不知道基于生物学,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爸爸是谁。虽然严格来说并不是不知道,但是追究这种事情也没用。」 羽川歪过脑袋,轻盈闪躲挡在她面前的我,然后前进。 明明没有目的地,依然继续前进。 「顺带一提,现在的妈妈也是另一个妈妈。因为生下我的妈妈很早就自杀了。」 「自杀?」 「自杀。以绳子上吊。以自杀的方式来说,这算是很常见的——不过上吊位置选在婴儿床的正上方,这一点就有点特别了。就象是天花板的吊饰一样。」 羽川如此说着。 一副不足为提的语气。 宛如在简介以前看过的连续剧。 述说自己的人生。 述说原本不可能留在脑海的昔日记忆。 「不过,她在自杀没多久之前结婚了。毕竟她举目无亲,经济上要养育孩子有困难,所以是为了钱结婚。」 「钱……」 「没有爱情的婚姻,依照状况可能不会受到批判,不过以这种场合就难说了,对于男方来说应该是悲剧吧。与其说是悲剧,应该说累赘。因为必须收养一个不知道妻子跟谁生的小孩。啊啊,这个人就是我第一个爸爸。」 「第一个?」 「这个人也和现在的爸爸不一样。」 「…………」 不一样的爸爸吗…… 不过,所谓的不一样,到底是何种程度的——不一样? 「关于妈妈自杀的原因,老实说,我不知道。她原本好像就多愁善感。不过,她对恋爱抱持过度的憧憬,这种为钱而维持的婚姻生活,对她来说有点沉重。不过即使如此,我觉得整件事的受害者,应该是第一位爸爸。」 羽川提出自己的见解。 这种冷酷的说法,一点都不像她的冰冷说法,每字每句都拨乱我的心。 「我对第一个爸爸几乎没印象了,不过听说是正经八百,宛如书里才会出现的工作狂,根本不会养育子女。后来他再度结婚,这次结婚应该是为了养育子女吧。既然这样,其实雇一个保母就行了,大概是觉得如果没有母亲,对孩子的教育不太好,因为他是一位正经的人。」 羽川为「第一个爸爸」的做法进行解释。 「然后,这位爸爸工作过度,最后过劳死了。留下来的妈妈是第一一个妈妈,也就是现在的妈妈,现在的爸爸则是她的再婚对象。以上。」 羽川以笑容做结。 如果她立刻接着说「开玩笑啦,骗你的,等等回家之后,就会有热腾腾的汤,温柔的爸爸,以及有点俏皮的妈妈迎接我」这种话,我应该会直接相信。她叙述的这段往事,就是如此缺乏可信度。 不,实际上确实很像谎言——荒唐无稽。 也可以说莫名其妙。 没有到复杂的程度,只要图解就可以一目了然的家谱。 然而,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现在和羽川住在一起——和她住在一起,并非家族的.父亲与母亲是…… 「没错,现在和我住在一起的爸爸妈妈,和我完全没有血缘关系,说穿了就是陌生人。啊哈哈,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吸血鬼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笑出来吧。」 「……不会笑的。」 我都这么说了,所以肯定没错。 今天依然在那座废墟双手抱膝坐在角落的那名小女孩,应该也完全不会笑吧。 只不过自从春假之后,我就没看过那个幼女的笑容了。 「这是怎样,现在是在讲什么话题?」 「在讲昆虫物语(注42)的话题。没有啦,以户籍来说,他们确实是我的父母亲,是我的爸爸与妈妈。不过他们完全没做过父母该做的事情。」 即使我自认有好好扮演女儿的角色。 像这样宛如随口追加般,传入我耳中的这句话,或许是我听错了。 因为我不认为羽川会单方面像这样对我吐苦水。 但是,真的吗? 或许这才是我的误解吧? 我懂羽川什么? 难道我觉得如果是羽川——就不会有任何烦恼? 以为羽川翼这个人,不会受伤? 以为只要是她,就不会反省或后悔? 没有讨厌与不擅长的事情? 羽川理所当然应该幸福——我如此认为吗? 注42 早期日本动画,蜜蜂王子万里寻母的故事。 把自己的想法,强行套用在她的身上? 「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成为一家人——我以前也曾经这么认为。因为是辗转待过各种家庭之后终于稳定下来的家,我曾经想要努力建立良好的家庭关系,不过真的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称心如意。无法称心如意,真无聊。」 羽川说完之后忽然转身,这次是她绕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 「对不起,阿良良木。」她如此说着。「我刚才说了坏心眼的事情,对吧?」 「咦……不,没那回事。」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演变成羽川向我道歉的状况,所以不知所措。 「因为,这是我在乱发脾气。」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羽川如此说着。「忽然听到我说这种事,你应该会不知道如何反应吧?会觉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何况这件事根本与阿良良木无关——但你却不知为何有点同情我,而且对于自己这种不合理的同情心抱持罪恶感吧?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所以心情变差了吧?会觉得偷看到朋友的隐私,所以内心变得沉重了吧?」 滔滔不绝说出这番话的羽川,洋溢着悔恨的情绪。 表情忽然变得非常软弱,就 象是处理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损坏到无法挽回的程度——有种不允许我反骏的气氛。 或许是她脸上的纱布,强调了这股气氛吧。 「所以我才会说出来。」 羽川如此说着。 「正如我的预料。其实,我在利用阿良良木宣泄情绪。」 「…………」 「用这种方式,害得阿良良木心情变差,借以宣泄情绪,让自己舒坦……这甚至不能叫做吐苦水吧。」羽川抱持着极度愧疚说话的模样,令人不忍正视。「这是在消除我的欲求不满。」 「欲求……不满。」 说实话,在这个时间点,我大致推测出来了。 关于之前担心的推测是否正确,以及基于这项推测的演变,我大致有底了。 覆盖羽川脸颊的纱布。 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 如果并不是我所推论的那样——羽川就不可能忽然跟我聊家人的话题。 如果不是这样,就用不着宣泄情绪了。 用不着以我来宣泄情绪。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这些事。父母不应该把这种事告诉本人吧?比方说,应该保密到你二十岁生日那一天……」 「爸妈是心直口快的人,我还没上小学就听他们说了。他们……似乎真的把我当成累赘。」 「羽川。」 我下决心——提出询问。 以这种场合,不要得到明确的答案,并且不以不去验证答案,肯定是最好的做法。虽然我如此认为—— 然而,太迟了。 我已经深入羽川这个人的物语了。 她的心。 她的家庭,被我粗鲁闯入了。 「你的脸,是谁打的?」 毫无证据。 冷静思考就会发现,即使不用多想,脸受伤的原因要多少有多少——居然认定是某人打的,我也太武断了。 然而……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羽川如此说着。 并不是拒绝我的询问,就象是小孩子将诧异的想法脱口而出的语气。 「阿良良木,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因为……」 我结巴了。 这或许是羽川给我的机会——不对,不是「机会」这种积极的玩意。 要收手就趁现在。 或许她在提出警告——最后通牒。 也可能类似威吓射击。 然而,我没有退缩。 「应该是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朋友。」 「虽然我不太懂,不过在这种场合,是朋友的话就应该问清楚吧?」 因为羽川是我久违结交的朋友。 距离感——我无法拿捏。 就象是在看3d电影,无法确认位置——存在着视差。 「嗯~这样啊,说得也是,或许吧。」听到我这番话,羽川点了点头。不让我继续追问,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如果话题在这里中断,真的就只是利用阿良良木宣泄情绪了……不够和刚才的掀裙子抵消。」 「…………」 不,早就能抵消了。 我甚至想让你看我的内裤来弥补。 但我没有真的说出口。 「可以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 「嗯,那当然。」 「是任何人喔,真的是任何人喔。甚至对妹妹们——对家族,都要保密。」 这种百般叮咛的语气,会令人觉得她在开玩笑,却也感受得到她严肃的态度。 换个直接的角度来看,就象是要求我进行绝不毁约的承诺。 就是这样的语气。 即使感受到这样的压力——我依然点了点头。 「我……保证。」 「是爸爸今天早上打的。」 羽川几乎是在我做出承诺的同一时间回答。 毫不在意,挂着笑容。 笑咪咪的。 她象是把这种事视为理所当然,视为每个家庭经常发生的事情,如此说着。 「不……」 我的声音,在颤抖。 因为愤怒。因为恐惧。 「不能这样吧——」 想当然耳。 依照话题的演变,这应该是无须惊讶,理所当然的结论——会出现的误差,就是动手不是父亲而是母亲,或是使用的不是拳头而是物品,顶多只是这种程度的差别。 「虽然他们完全没做过父母该做的事情……却没想到会做出父母不该做的事情,害我吓了一跳。」 「居然说吓了一跳……」我无法掩饰困惑。—|你们不是……冰冷的家族吗?.」 「不是家族。不过确实很冰冷。」 羽川如此说着。 真的是以冰冷的语气。 「或许有点冰冷过头——结冰了吧。即使如此,我如今还是想和他们的关系拉近一点。明明好不容易取得平衡的说。既然这样,就应该是我的错了。」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你不可能会错……」 因为,你总是——正确的一方。 「到头来,你爸爸为什么要打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爸爸把工作带回家,我不小心插了嘴,然后就被打了。妈妈则是默默旁观,就只有这样。」 「就只有……这样?」 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真的就只有这样。 没什么好强调的,就只有这样。 然而…… 「只是这种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爸爸会对女儿——动手?」 「因为啊,阿良良木,你想想看,假设阿良良木现在是四十岁左右……如果有个来历不明的十七岁丫头,讲得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你会有什么感觉?即使稍微火大,或是一气之下动手,不觉得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吗?」 「————」 来历不明的十七岁丫头? 为什么要用这种——自虐的说法? 比起羽川被打的事实,这件事反而比较恐怖。 不,这种感觉——不是恐怖。 我明白身体发抖的原因了。 明白内心骚动的原因了。 我——感到恶心。 并不是借用忍野的说法。 我现在是基于自己内心的情感——以我的说法,说出实际的感受。 羽川翼很恶心。 即使不称为家族,即使说他们不是真正的父母,是假的父母,即使以冰冷的语气如此断言——现在的羽川翼,依然在袒护这样的双亲。 我不知道这是我的角度,还是世间的角度,还是哪个人的角度。 总之。 这种不是父母的父母,会打女儿的父母—— 她正在袒护。 对于这样的羽川,我以朋友的身分——率直觉得恶心。 这家伙是怎样? 到底是怎么回事? 「施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是什么话?你真的可以讲这种话吗?这不是你最不能原谅的事情吗?」 「没关系吧……也才一次而已。」 羽川说出这种话。 不对。 是我让她说出这种话。 「既然这么说,我刚才不是也打了阿良良木吗?就算这样,阿良良木会对我生气吗?」 「不,那是」 那是我不对。 虽然有着足以称为大义名分的理由,不过 即使如此,掀女同学裙子的男生被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对吧?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羽川笑咪咪绽放出毫不在意的笑容——不是逞强,也不是引人同情,宛如只是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她说: 「因为我是我——所以被打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 我语塞——错了。 是找不到话语可以塞。 对于现在的羽川——我无言以对。 我现在哑口无言的模样,不知道羽川究竟是如何解释的。 「阿良良木,我们约定过吧?」 她象是再三叮咛的如此说着。 往前一步,和我拉近距离。 宛如语带玄机如此说着。 「阿良良木,我们约定过吧?你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有承诺过吧?」 不会告诉任何人。 包括妹妹们,包括家人。 或者——包括学校,包括警察。 不。 错了,不只如此。 最重要的是,不会再度对羽川本人提到这个话题——我应该已经承诺过了。 这是羽川要表达的意思。 羽川一五一十说出所有的真相,借以反过来束缚我的行动。 羽川得到我的承诺,借以抓住我的把柄——为了双亲。 为了殴打她的那名父亲。 为了冷眼旁观的那名母亲。 为了保护——陌生人。 「可,可是,这种约定……」我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声音,应该有在微微颤抖。 「这种约定,我怎么可能遵守……」 「……阿良良木,求求你。」 羽川如此说着。 朝着回话时支支吾吾的我,如此说着。 诚实无比的羽川翼,朝着我这种面不改色就能毁约的轻佻家伙——低头了。 深深鞠躬。 下弯到腰都快要折断,宛如沉入黑暗,将她绑着麻花辫的头低下来。 「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羽川……可是,我……」 「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依然试图抵抗,然而羽川宛如机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如果你答应保密,我愿意做出任何嚷。」 「咦?真的?羽川愿意为我做任何事?太棒了!」 我上够了。 「阿……阿良良木?」 我以双手握拳摆出胜利姿势,并且当场跳起来大呼痛快。看到这样的我,羽川没有隐瞒惊讶的神情,瞪大眼睛收回刚才踏出的那一步。不对,还退了第一一步、第三步,退了这么长的距离。 感觉内心的距离退得更远。 然而现在的我,无暇在意这种事情。 羽川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羽川翼? 只要我不讲? 「唔哇,怎么办,要让她做什么要让她做什么?要让她做什么才是最佳选择?不。慢着慢着,我别慌张,不要心浮气躁,这种时候更需要冷静,要以庄严肃穆的心来进行,将这个未曾有的机会发挥到极限!」 「呃,咦?是这种反应?现在是这种场面吗?难道不是阿良良木内心被我的真挚打动,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却还是承诺保密的场面吗?」 「真挚?那是什么,我没听过!」 那种玩意扔给猫吃吧! 我完全静不下来,开始莫名在周围踱步转圈。虽然在旁人眼中完全是个可疑人物,但我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也不在意羽川给我的白眼。 「任何事吗~不过听到这种说法,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耶~可恶,我真懊悔自己这么优柔寡断,象是这种时候更应该当机立断,才叫做男人中的男人吧?」 「不,我觉得是最差劲的男人……」 羽川一副不敢领教的样子。 似乎随时都会逃走。 「阿良良木,还记得我们刚才聊了什么严肃又沉重的事情吗?」 「不记得了。」 「原来不记得了……」 「阿良良木是谁?」 「原来连自己的姓名都忘了……真是预料之外的演变。」 羽川以抱头叹息的语气如此说着。我忘记自己的姓名,居然能让她受到这种程度的打击,我对此感到欣慰。不过我这种来路不明的家伙一点都不重要。 我只要记得一件事就好,那就是羽川刚才的那句话。 「没错,就是羽川刚才所说,『阿良良木同学的任何要求,翼老师都会听哦众』这句话……」 「我没这么说!」 羽川生气了。 即使被骂,我也不痛不痒。 「你说的翼老师是谁啊?」 「嗯?啊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在模拟羽川扮演女老师陪我玩的状况,却不小心脱口而出了。」 「你到底在模拟什么?」 「所以,羽川刚才说了什么?」 「唔……」即使透露出极为苦涩的神情,但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诚实个性,不允许她拒绝我的要求。「……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不对!是下一句!」 「这件事」是什么意思啊! 我第一次听到这三个字! 听起来真新奇啊,喂! 「如果你答应保密,我愿意做出任何事……」 「来自宇宙的电磁波干扰,害我听不清楚!麻烦把后半句再说一次!」 「………」 羽川的双眼,与其说是在对我白眼,更象是达到翻白眼的等级了。 唔~……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能害羞红着脸颊讲出那句话,但我就不奢求了。内心鄙视却依然发誓绝对服从的她,也别有一番滋味。 ……或许是我多心,目前正在鄙视我的视线,似乎不只是来自羽川……我甚至觉得,好像听到各位投以这种视线之后啪一声阖上书本的声音。尤其是从动画接触这部作品的读者们。 算了。 无论他人怎么想,最重要的是要活出自己的风格。应该有某位可能很伟大的古人这么说过。这位古人,谢啦。 「我愿意做出任何事。」 羽川复诵了。 语气有够死板。 「…………」 死板成这样终究不太对。 「麻烦再稍微加入一点情感。」 要求对方绝对服从的我,莫名放低姿态提出请求。 「请想象刚才的死板语气,充满我目前对阿良良木抱持的所有情感。」 「不,没这回事,羽川,要相信自己,如果是你,肯定能讲得更有灵魂。」 「我?愿?意?做?出?任?何?事。」 这次不是以死板的语气,而是加入名为愤怒的灵魂,听起来极为粗暴。 听起来象是不愿意做出任何事。 甚至不愿意为我吐个舌头。 「唔……我不会输的。」 我不会屈服于这种魄力。 如今我已经确实得到她的承诺了。 既然这样,接下来我将可以随心所欲。 我站上舞台了。 这是阿良良木历一个人的舞台。 「愿意做出任何事吗……不过说真的,到底要让你做什么!因为选项太多,所以令我迷惘!不,这简直是在写小论文!我的语文组织能力正在遭受挑战!」 早知道应该多唸点书! 明明好不容易就读升学学校,为什么我 至今上学老是迟到! 俗话说过于幸福会使人陷入混乱,我现在就是处于这种状况。要是没能冷静行动,有可能会以天大的失败收场。 「等一下?这么说来,羽川没有限制愿望的数量!换句话说,如果换个角度解释刚才那句话,不就代表她愿意实现我无限个要求?」 「只有一个!」羽川立刻修正。「你可以随意对我提出『一个』要求!」 「唔……被你进一步解释了。」 这个世界果然没这么顺心如意吗? 算了。 我喜欢地球的神龙,更胜于纳美克星的神龙。因为能够让死掉的同伴们一次复活,很方便。 「我真的开始头痛了……」羽川如此说着,并且真的抱住头。「比起被爸爸打的脸颊,头反而比较痛。」 「头痛?」 「嗯。春假和阿良良木有所来往之后,我就一直有头痛的毛病。」 「唔……」 这令我很担心。 不过这种事,现在暂时放在一旁。 「羽川,总之先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吧。」 「不,我觉得现在这个空间已经很没人性了……」 「我不是说人性,是人烟。往这里走吧。」 我如此要求。 「唉~……好的好的,我明白了。反正我没有特别要去哪里。」 羽川夸张叹了口气,然后跟着我走。 哼,就算你想用这种方式闹别扭让我有罪恶感,这种作战也对我没用。 如今,羽川可说是完全受到我的掌控——我可没有幼稚到会放过这种机会。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是面临成败的关头,就让她见识我的男子气概吧。 我把脚踏车停在看似安全的地方(这是挺高级的越野脚踏车,所以得小心遭窃),然后带羽川到附近的树丛。 「………………」 带羽川到附近的树丛。 带羽川到附近的树丛。 带羽川到附近的树丛。 ……怎么回事,这句话听起来莫名有种犯罪的感觉……令我全身颤抖! 不! 这是你情我愿,所以肯定不是犯罪! 而且以这种状况,应该说羽川带我到附近的树丛比较正确! 这就是所谓的诱受吧?(注43) 不然就是傲娇受! ……不对,我完全看不出羽川有任何傲娇的要素,不过总觉得她只有现在处于高傲状态,才会令我莫名如此认为。 期间限定的傲娇。 「好啦,所以阿良良木,要做什么?」 羽川一副看开的模样,以这样的语气询问我。 她把身体靠在后方的树干,总觉得就象是陪幼儿园小孩玩家家酒的亲戚姊姊。 被迫应付小朋友的感觉。 「什么嘛,羽川,看你挺从容的嘛。」 「是很从容。」 羽川宛如挑衅般说着。 游刃有余。 「因为我已经预见接下来的进展了。反正阿良良木无论提出任何要求,都会因为我光明正大准备回应,到最后害怕得什么都不敢做吧?」 注43 bl用语。 「你、你说什么?」 居然说我会害怕? 这是何等侮辱! 说说看啊,我到底在何时何地害怕过了! 「春假,体育仓库。」 她回以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 我不得不以沉默回应。 完全沉默时的使徒,应该就是这种心情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面前这架eva还真可爱。 大概是吉崎观音设计的。(注44) 「哎呀~我想起来囉~阿良良木在春假的那副弱鸡模样。就算是不认识鸡这种生物,只要看到当时的阿良良木,就可以大略明白是什么样的生物囉。」 难得看到语气如此嘲讽的羽川小姐。 虽然嘴里说「我想起来囉~」,但她似乎不愿回想当时的事情。 「所以,弱鸡阿良良木,你要我做什么呢?反正我应该什么都不用做,不过我就听听你怎么说吧。要做什么?脱衣服?几件?」 注44《keroro军曹》的作者,参与新世纪福音战士的特别企划《使徒》。 「…………」 唔~…… 看来,羽川对我的男子气概评价很低。 身为男性,这是无比的屈辱——不对,但是羽川有所误解。 春假的我确实是弱鸡。 这一点我承认。 然而,如果以为弱鸡永远只是弱鸡,那就大错特错了。就象是小鸡总有一天会成为大鸡,我也——咦,这样的话依然是鸡。 不对不对。 即使是鸡,但我是名古屋斗鸡! 我反而必须抱持着弥补春假失态的气魄,在此时此刻好好表现。 哼。 居然让这样的我得到平反的机会,神也挺慈悲的。 ………… 说真的,是「这样的我」耶? 神会不会太好心了? 「嗯……」 我伸手抵着下巴思索。盯着羽川,让视线从头到脚,仔细在她的全身游走。 「唔……」 我这样的视线,使得羽川隐约出现畏惧反应,然而她依然逞强地将双手放到身后,做出挺直背脊的动作,反而让我更方便观察羽川的全身。 唔。 这就是胆量吗? 还是说,她打从心底确信我是弱鸡? ……应该是后者。 哼,既然这样,就容我乘虚而入吧——反正不用担心这种作品的改编动画会做到第六集的剧情,就算我恣意妄为也不会被发现。 虽然在电视播放这种光景会不太妙,不过既然只是文字,我的好感度肯定不会受到影响! 小说并没有受到管制! 「怎么了,阿良良木,卖关子卖得这么大……还是说,你完全想不到点子?还是说还是说,阿良良木想做的事情,就是像这样用眼神舔遍我的全身?所谓的视奸?」 「…………」 唔。 慢着——对喔。 对羽川来说,这番话或许只是用来挑爨我,或者是用来挫我威风的话语——但是对我来说,这反而是很大的提示。 这正是最好的线索。 没错。 羽川「愿意做出任何事」这句话,导致我不禁满脑子都在思考要让羽川为我做什么事——不过以这种状况,反过来的做法也可以成立。 不是由羽川为我做某件事——也可以由我对羽川做某件事。 换句话说,如果要使用符合文理的说法,就是要让羽川「忍耐」——嗯。 完全可以成立。 而且,羽川这番话里的提示不只如此。羽川也太傻了,一点都不像她。 1这等于是羽川主动把攻略她自己的方法告诉我,还是说真的是那样?她果然是诱受吗?那我就不用客气了。 如今,我心中仅存的一片良心消失了——不,等一下,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吧? 良心耶? 良心消失? 「羽川。」 「什么事?」 「我想做的事情,并不是用眼神舔遍你的全身。」 「嗯,我想也是……」羽川微微歪过脑袋如此说着。「因为,这是阿良良木平常就对我做的事情。」 「被发现了!」 我在上课的时候偷看羽川( 胸部)的事情被发现了,我好想死! 「容我苦口婆心给个忠告,我觉得还是专心看黑板比较好,毕竟老师那么努力想要传授各种知识给我们。」 「呜……」 居然用这种温柔劝说的语气……丨 相较之下,还不如严声斥责比较好受……我的心快要屈服了! 我要加油! 要让内心撑下去! 把受伤的心补强吧! 只要跨过这个障碍,就会有极乐天堂迎接我了……应该吧! 「然后,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做为参考。女生对视线意外敏感,所以你在看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比较好。」 「混帐……就算你想用这种话让我的心屈服或粉碎,也没有用的……」 我好不容易让几乎脱力跪下的膝盖重振起来,使劲挺直身体。 「羽川,我想做的事情,并不是用眼神舔遍你的全身。」 「嗯,我想也是。」 「我……」 我看着羽川,而且是笔直凝视着羽川的双眼,并且说出来了。 「我想要仔细舔遍,你纱布底下被打伤的部位。」 004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中场休息。 虽然至今也有略微提及,但我打算在这个时候,以简洁易懂的方式,稍微提一下春假发生的事情。 老实说,我身为当事人,不太愿意提及那两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不过很遗憾,为了陈述这段黄金周的经历,我认为我无法回避这个话题。 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在磁浮列车进入实用阶段,毕业旅行理所当然会出国的这个时代,这是丢脸到再也不能见人的可耻失态,不过总而言之,我遭受吸血鬼的袭击。 吸血鬼——怪异之王。 连鲜血都会结冰,连鲜血都会沸腾。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拥有无数称号的怪异杀手。 耀眼眩目,光辉夺目,金发金眼的美丽吸血鬼,朝我的脖子一口咬下,吸尽我全身的血——然后,我变成了吸血鬼。 不死之身,无敌,最强的——吸血鬼。 无论是专门猎杀吸血鬼的吸血鬼猎人,身为吸血鬼却狩猎吸血鬼的「同类杀手」,或是宗教的特种部队,都没能拯救我——为了恢复成人类,我整个春假都在战斗。 直接讲结果吧,在一位路过的邋遢大叔,以及同班班长的协助之下,我在最后成功恢复为人类。 这是一种幸运。 这是一种不幸。 即使多多少少留下轻微的后遗症,至少我成功恢复到——极为近似人类的程度。 可喜可贺。 美好的结局。 这个世界与我的人生,并不会以这种简洁的方式结束,而且不会有剧终的一天。不过如果坚持要有个结尾,那么当我被那位美丽吸血鬼咬下的那一刻,可以说一切都结束了。 这件事讲到这里为止。 至于我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插入这段往事,关键在于「轻微的后遗症」——吸血鬼的后遗症。 后遗症的最明显部分,在于恢复能力与治愈能力——总之,吸血鬼的不死特性,就象是现今坊间动漫画叙述的那样。 比方说,无论是在路上跌倒害得膝盖擦伤,或是手指被纸张割伤,或是与妹妹火怜扭打受伤,虽然要依照我当时的状况,也就是「吸血鬼度」而定,不过这种小伤一眨眼就能治好。 治好。 恢复。 正如字面所述,远超过常人的恢复能力——而且依照状况,这样的恢复能力也可以用在他人身上。 可以治疗他人的伤。 只要将血液或唾液之类的体液,涂抹在对方的伤口上——只要擦上去,就可以治好伤口。换句话说,可以想象成药妆店会卖的药用软膏。 只要涂个口水。 只要舔一舔——就会好。 因此。 所以。 就这样。 「谢谢。」 ——事后,羽川如此向我道谢。 我的企图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我假装不以为意,即使犠牲自己的好感度也不以为意,一副只想满足自己欲望的样子,想为羽川治疗纱布底下的伤,但我的企图完全被她看透了。 想说即使表达治疗的意愿,羽川肯定会婉拒,才会像这样利用她的语病,不过这项作战似乎完全被她看在眼里。 好丢脸。 好想自杀。 而且羽川也是,明明已经看透我的企图,却一一话不说任凭我处置,与其说是想让我疗伤,更象是要给我一个面子。 唔~…… 总觉得就象是一场预先设计好的比赛,真悲哀。 「姑且还是把纱布贴回去吧。」 我象是掩饰内心的难为情如此说着。 不对,真的是在掩饰内心的难为情。 「伤忽然痊愈也很奇怪吧?至少得假装受伤才行,不然……」 「爸妈会怀疑?」羽川抢了我的话。「不会的。」而且,她还进一步如此回答。「他们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我把头发剪光,那些人说不定也不会发现。或许那些人……连我的长相都不记得。」 ……姑且进一步说明吧,其实我是个没胆子舔羽川脸颊的弱鸡小子,所以我是以包包上的安全别针戳指尖,以滴出来的血涂抹羽川的患部,使用这种极为健全的行为帮她疗伤。 成为名古屋斗鸡展翅启程的那一天还很遥远。 即使如此,如果是春假还很难说,但现在的我只是类吸血鬼,体液并没有完全治愈的根治效果——不过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应该有做到不会留下伤痕的程度。 反过来说。 要是我没有进行这样的治疗——将会留下露骨的伤痕。 她的伤就是如此严重。 甚至怀疑要以什么样的力道,才能打成这种模样。 残酷。 狠毒。 父亲动手殴打女儿的脸——依照羽川说法,听起来就象是一时冲动只打了一拳,然而我实在无法如此认为。 宛如纠缠不休——执拗反覆殴打同一个部位。 就是这样的惨状。 羽川所说「被打的原因」,怎么想都是极为琐碎的小事——具体来说,即使再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也不足以成为父亲打女儿,或是成年男性打女孩子的理由。 即使如此…… 「要送你回家吗?」 「不,不用。」 我的这项提议,被她断然——严词拒绝。 她的态度,宛如完全不让他人介入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因为羽川并没有向我求助。 我们就只是在路上巧遇。 只是偶然的产物。 不,即使她向我求救,我也没办法救她。因为人们总是—— 人们总是自己拯救自己—— 就是这样。 所以在这之后,暂时一如往常并肩闲聊散步,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不经意就随口道别。途中似乎有让一只车祸死掉的白猫入土为安,但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总之,大致就是这样。 后来我也被迫大幅修正后续的预定计划——水坝建设中止进行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去书店,我在道别的地点跨上脚踏车,就这样直接返家。 「喔。哥哥,怎么回来了,真早。」 回家一看,火怜正在倒立爬阶梯——慢着,这个妹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训练? 「…………」 但我甚至没有心情吐槽,就这么无视于她,前往洗脸台洗手。 「什么嘛,哥哥,别把我当空气啦,好歹向可爱的妹妹说声你回来了吧?东西买好了?」 「买东西?不,我要买的东西……」 所以,我没买。 不只是没有消除欲求不满的状态,内心的阴霾还只增不减。 这份心意,就只是不断加重,更加明显—— 005 隔天。 也就是四月三十日。 与其这么说,感觉或许比较象是四月一一十九日的深夜(何况我只要没被妹妹叫醒,就不会觉得新的一天来临)——在我的爸妈,以及因为放假而玩得很晚的火怜与月火总算入睡的时候,我悄悄溜出家门。跨上越野脚踏车,尽可能不发出声音,偷偷摸摸静悄悄踩下踏板,而且好一阵子没有开车头灯。谨慎到这种程度,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夸张。 夜游? 并非如此。 我没有这种勤于玩乐的勤快个性——虽然成绩完全是吊车尾,不过我即使看起来这样,依然是相当循规蹈矩的男高中生。 若是把我当成不良少年诚触遗憾。 我强忍睡意要前往的地方,是位于郊外的废墟,曾经是补习班的一栋废弃大楼。那是即将崩塌,宛如废墟,甚至不会用来当作试胆地点的建筑物——我在这种三更半夜前往这样的地方,绝对不会给人多好的印象。 要说这是不良行径,我也无从反驳。 但我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我有前往这种地方的理由——以及把时间选在深夜的理由。 明确的理由。 我在废弃大楼外围的围栏前面停下脚踏车,以周围毫无人影的状况来看,应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可以说是以防万一,也可以说单纯只是习惯,我还是以锁链锁固定后轮。接着我从围栏缝隙钻进内部,进入大楼。 虽然刚才提到不会用来当作试胆地点,不过实际上像这样在深夜入侵,即使是已经熟悉内部构造的废墟,依然颇能令我背脊发寒。更何况—— 更何况,这座废墟里有个货真价实的怪物——所以更加惊悚。 怪物。 妖怪。 怪异——怪异之王。 吸血鬼。 夜行性的闇夜行者。 「不过,如今这也已经是往事了……j 就象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地方有一个吸血鬼」这样。 位于这里的并不是吸血鬼——是吸血鬼的余烬。 吸血鬼的残渣i吸血鬼的渣滓。 是类吸血鬼的幼女。 建筑物内部比外观还要荒废。我避开瓦砾与各种废弃物,沿着阶梯走上四楼。 四楼有三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曾经是教室——我没想太多,按顺序从最靠近我的教室开门。 今天运气似乎不好。 第一扇门以及第一一扇门,都没中奖。 第三扇门也难以算是中奖——因为虽然类吸血鬼幼女在里面,另一个应该会在的男性却不在里面。 「咦……忍野那家伙,这么晚了还跑去哪里?」 出门了?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完全看不出行动模式——不过毕竟是这种时间,他有可能是在楼下某处,拿老旧的书桌拼成床铺睡觉。说不定他为了避免我妨碍睡眠,才故意不挑四楼的教室睡觉。虽然我从未预告正确的来访时间,不过那个家伙就象是能看透别人的心思——或许早料到我会在这时候来访了。 总之基于这种意义,我也算是不速之客。在这种深夜时分前来找他,实在是不合逻辑。如果我认为他永远都会说「你好慢啊,阿良良木老弟」迎接我,那我就错了。 既然对方是超乎常理的吸血鬼,就要采取超乎常理的行动,这应该是理所当然至极,不过…… 我伸手关上身后的门,看向坐在漆黑教室角落,曾经是吸血鬼的幼女——并且囉了一口口水。 我明显露出紧张的神情。 因为仔细想想,上次与这个家伙雨人独处,已经是春假的事情了。 至今像这样在这里见面时,忍野总是在场——虽说是两人独处,但是这名幼女绝对不是人类,而且我也绝对不是人类。 是不上不下的怪异——不上不下的人类。 而且,我与这名幼女,我们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大多是我的责任。 所以当然会紧张。 内心当然会紧绷。 罪恶感——当然会萌发。会萌。 「…………」 啊,不对,这里说的「萌」,是与「萌发」同义的说法,绝对不是穿着清凉的金发幼女可爱得令我着迷。 即使她的坐姿,是八岁女孩的纯真模样。 即使她金色的头发如此丰盈,每一根都象是丝绢般细致。 即使她穿着可爱的连身裙——即使她赤裸的双腿有着白皙洁净的肤色,细嫩得不太能在这座废墟四处走动。 她也一点都不可爱。 关于这一点,无须多做解释……完全不用当作议题讨论。 只要描述她那双用力瞪过来,隐含着憎恨之意的剌人视线——就已足够。 「……别露出那种眼神,标致的脸蛋都糟蹋了。」 我半开玩笑如此说着,朝她接近过去——慎重踏出每一步。 「来,笑一个看看,笑容是最适合你的表情。」 没有回应。 明明不是冰冷的尸体——不,她已经类似冰冷的尸体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也不是期待她回应才向她搭话。她自从春假结束之后就不发一语,而且我也不会自己打起如意算盘,希望她在这种时间点忽然开口说话。 原因很简单。 要是连我也沉默不语,我的精神力可能会撑不住,所以才会让自己多讲几句话,如此而已。 忍野今天不在,所以这种念头更加强烈。 虽说如此,「笑容是最适合你的表情」这句话,纯粹是我的真心话。 她双手抱膝坐在教室角落,宛如会就这样和周围的霉菌同化。我在这样的她面前一屁股坐下,然后脱下上衣。 ……不,虽然我是在穿着清凉的金发幼女面前忽然脱起衣服,但我并不是即将挑战模仿鲁邦三世的行径,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即使是小说,做出这种事终究会禁止出版。 严格来说,她不是幼女,是怪异,而且已经五百岁了,所以不成问题。但是这样的借口,不会有任何人听得进去。 我会在四月底这个依然有些凉意的时期,在废墟里脱成半裸——是为了让这名幼女进餐。 进餐? 那为什么要脱衣服? 不是女体餐盘,而是男体餐盘? 虽然我听到各位提出这样的问题,但是这种事情用不着说明(话说,提出第三个问题的各位,我认为你们应该在某方面有问题)。 不用多说。 说到吸血鬼的进餐——就是吸血。 「……来,好歹说声你要开动吧。因为再怎么辩解,这种进餐方式看起来都很没教养。」 我以双手搂住她娇小的身体,强行将她抱起来,引导她的嘴接近我的脖子——因而成为相拥的姿势。我无论做多少次都没办法习惯。 用餐。吸血。 不,对她来说,这甚至称不上是进餐,如果要使用更加正确的说法,或许应该形容成「打点滴」——现阶段的她,已经失去原本意义的吸血能力了。 在怪异专家——忍野咩咩的改造之下,她的体质已经只能吸收我的血液——反过来说,要是她没有定期吸取我的血,她就会转眼死亡,转眼消失。如今的她就是如此脆弱的存在。 如今的她,以灵魂阶来说,就象是阿良良木老弟的奴隶——忍野曾经这么说。 不,可是我认为,像这样持续喂血给她的我,应该是她的奴隶才对。 应该是她的厮役才对。 吾之厮役。 她曾经以强势又高傲的态度如此称呼我——回想起她如此称呼我的那段时光,就会令我对她如今脆弱的模样感到心痛。 每次让她吸血,勉强残留下来成为吸血鬼余痕的虎牙每次剌进我的脖子,就令我感到疼痛——痛的不是脖子,是胸口。 心会痛。 强烈的剌痛,阵阵传来。 只能任凭处置。 不过,正因如此,这份痛楚能够令我安心——无比安心。 因为只要她愿意摄取我的体液,就代表她至少还有求生的意志。 一时之间甚至企图自杀的吸血鬼。 原本已经宛如行尸走肉的吸血鬼。 如今为了我,就像这样抱持着求生的意志—— 「……咦?」 说到这里,我察觉了。 就只有今天,她并没有朝我的脖子咬下去。我们维持着相拥的姿势,她将体重完全压在我身上,不只是她细细的手,连细如树枝的脚也缠住我的身体,让彼此的上半身紧密贴合,呈现宛如无尾熊的姿势,但却没有咬我的脖子。 「…………?」 猜不透她的意图。 慢着,该不会事到如今,她打算拒绝吸我的血——不想继续活下去了?我在瞬间感到战栗,抱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增加力道,差一点折断她的背脊——然而并非如此。 我错了。 仔细一看——沿着吸血鬼幼女的视线看过去。 她并没有在看我的脖子。 相对的,她正在看我抱她过来的时候,放在身旁的物体。 散发甜美香气的物体。 「那个……」 这是我带来这里,要给那个应该与丰饶生活无缘的流浪汉,如今住进这栋废弃大楼的游民——忍野咩咩的东西。可以说是伴手礼,总之就象是慰问品的东西。 mister donut的优惠组合。 店里十个卖一千圆的那种玩意。 黄金巧克力、蜜糖法兰奇、天使法兰奇、草莓奶油法兰奇、蜜糖吉拿棒、椰香花卷多拿滋、蜜糖波堤、六小福、双层巧克力多拿滋、椰香巧克力多拿滋。 当然会有甜美的香气。 其实这是我和羽川道别回家的时候,买给妹妹们的伴手礼。 不过火怜与月火异口同声说出「在减肥」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糟蹋哥哥的好意。 正值发育期的女生减什么肥,给我吃得圆嘟嘟一点!当时演变成如此激烈,似乎会严重影响今后人际关系的争执,不过到头来,这盒mister donut是我用月火借我的那笔钱买的,所以我在这场争吵屈居下风。 最后被逼着向她们道歉了。 这是一种不讲理的兄妹关系。 虽然这么说,我一个人吃十个实在太多了,而且甜甜圈这种东西放越久会越走味,所以逼不得已,才会拿来要送给忍野这个别说今天的三餐,连昨天的三餐应该也没着落的家伙。 那个家伙勉强以这栋废弃大楼遮风避雨,而且搞不好只喝雨水过活。我好歹也会稍微同情他,偶尔拿点甜食让他祭拜五脏庙。 ………… 春假的那个事件,使得我欠他一笔巨额的债务,具体来说就是五百万圆。这样的我为什么只靠一千圆的甜甜圈组合就把架子摆这么高,连我自己都不得其解。 五百万圆。 这应该是足以让大人上吊的庞大债务了。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还,甚至懒得想方法。 不然去卖内脏? 利用不死之身的体质,不断生产内脏来卖。 「听起来真可怕。」 总之,先不提这件事—— 芳香的甜甜圈组合,基于这样的来龙去脉而出现在这里。至于吸血鬼幼女就这么被我抱着,却完全无视于我,专注凝视着那盒甜甜圈。 火热的视线。 换句话说,就是热情注视。 「不……可是,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应该有这种事。 即使是落魄的下场,即使是渣滓。 即使存在的意义几乎被剥夺殆尽——即使无影无形,连名字也被剥夺,她依然是傲视天下的吸血鬼。 而且不是普通的吸血鬼。 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拥有贵族的血统。 也就是吸血鬼的纯种。 她拥有此等地位耶? 做为主食的血液,都已经送到她面前了,她居然比较想吃甜甜圈?怎么可能有这种事…… 滋噜。 响起这样的声音。 仔细一看,幼女正在流口水。 「不准破坏我的梦想!」 我随着怒骂扔下幼女。 被我扔出去的幼女,脑袋撞上后方的墙壁,就这么蹲了下去。 糟糕,不小心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吐槽了。不过她口水直接滴在我裸露肩膀的讨厌感觉,也是令我冲动的原因之一。 但要是说出这种话,即使当时是未遂,我甚至曾经想把唾液涂在羽川的脸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可取的事情。 「还、还好吗?」 刚才那一撞的力道似乎很重,即使我朝着正要摸头的幼女伸出手,也被她粗鲁拨开了。 她似乎生气了。金发微微倒竖。 ……话说,她简直象是动物。 象是不太愿意给别人摸,不肯亲近人的猫。 不过,惹她生气实在不太妙。要是再不帮她加油……更正,让她吸血的话,她的身体真的会撑不住。最近我被奇怪的烦恼缠身,一直空不出时间来到这栋废弃大楼,我把这种奇怪的烦恼误认是恋爱的烦恼,这也可以算是我迟迟没来的原因,不过多亏月火协助我解决这个烦恼,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今晚喂她喝血,把之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 要瞒着妹妹们半夜溜出家门,并不是简单的事情——虽然这么说,但也不能简单认定我可以白天过来。因为对于夜行性的吸血鬼来说,白天基本上是睡觉的时间。 没有任何生物会在睡眠被打断的时候依然维持好心情——以这种状况,要让她吸血也得费好一番工夫。 深夜果然是吸血的最佳时段。 ……感觉真的象是在应付一只动物。 或者是应付婴儿。 喂奶的妈妈,或许也有这样的心情。 好啦,这下子该怎么办——我双手抱胸试着思考。 如果忍野在场,我就会想要找他商量,但他不在。即使他在别间教室睡觉,这个问题也没有大到必须叫他起来。一个不小心的话,他甚至可能以谘商费的名义向我请款,我可不能再让债务增加。 而且,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背负着她走下去。 如果连这种程度的问题,都没办法独自解决,那怎么行? 「记得在这种状况,是不是只要摸她的头就好……不对,这是服从的证明……」 唔~…… 啊,对了。 虽然这种方法轻松到有点随便,不过追根究柢,mister donut就是这件事的起因,所以同样用mister donut来解决不就行了? 没错,所有纠纷都能以食物来解决。 就像《美味大挑战》那样。 类似「哈哈哈,美食都已经上桌了,当然只能息怒囉?」的感觉。 我从塑料袋取出mister donut的纸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以吸血鬼幼女看得到的角度缓缓打开。 然后拿起盒里最旁边的黄金巧克力, 伸手递给她。 递给她。 并且在同一时间被抢走。 超高速被她抢走,甚至令我怀疑她说不定完全没有失去吸血鬼的能力。 然后幼女毫不审视就一口咬下。 幼女同样是以超高速的动作,大概三口就吃掉黄金巧克力,一副象是连自己手指都啃掉的吃相。 等一下等一下。 你也吃得太津津有味了吧? 虽然是老话重提,但你在喝我血的时候,也没有喝得这么津津有味吧——这个事实令我挺受伤的。 「……慢着,唔喔!」 吸血鬼幼女吃完之后,立刻朝着我大腿上另外九个甜甜圈发动攻势。 我好不容易连人带盒闪开。 并非开玩笑,幼女伸手画出弧形轨道的动作,犀利得象是连我的腹肌都会遭殃被挖掉。 「坐下!」 在幼女准备发动下一波攻势时,我不由得开口大喊。 虽然开口大喊,但我居然喊「坐下」? 她又不是狗。 然而吸血鬼幼女乖乖听话当场坐h——而且不是平常双手抱膝的坐姿,是蹲着让臀部微微离开地面,非常漂亮的坐下姿势。 而且以端正又正经的表情注视我。 「…………」 我无法理解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但也觉得不采取行动将无法有所进展,总之试着从剩下的九个甜甜圈里,拿出我最推荐的蜜糖法兰奇,缓缓递到吸血鬼幼女面前。 回想起刚才黄金巧克力的状况,要是就这样拿给她,我似乎连手都会被她一起吃掉,所以是放在端正坐好的她面前。 当然,即使是说客套话,废墟地板也没有很干净(虽然吸血鬼幼女赤脚,但我和忍野都是穿着鞋子到处走动),所以我先把附赠的纸巾铺在地上,再把甜甜圈放好。 原本以为吸血鬼幼女会立刻扑上来吃,但她只是流着口水,保持原本的坐姿。 不过如字面所述,正以鬼一般的眼神瞪着我。 微微上扬的强烈视线,甚至令我觉得先前她瞪我的视线平易近人——实际上,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应该已经死了。而且是发出诡异的惨叫而死。 不过,吸血鬼之中的某些种族,真的可以用视线杀人。 邪眼或是魔眼之类的。 这么说来,这家伙在春假的时候,好像也曾经只用眼神粉碎水泥块——我现在是不是面临生死关头? 「……握手。」 不经意。 我试着伸出手。 随即吸血鬼幼女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心与我的手心重合。虽然这一幕就象是电影「e?t?外星人」,不过大概是想稍微宣泄情绪吧,她做出握手动作时的力道,就象是打者轰出全垒打回到本垒板时的击掌。 「那么,那个……吃吧。」 在百人一首的游戏里,有所谓的关键字。 必须一听到和歌题目的关键字就立刻找牌,说玩家的听力左右胜负也不为过——很遗憾,我对百人一首的造诣并不深,但如果这种说法是正确的,我不得不评定这个吸血鬼幼女,在百人一首拥有相当优秀的才华。 在我还没说完「吃吧」之前,她就已经采取行动——不,已经结束行动了。 她宛如野兽,露出利牙咬下蜜糖法兰奇。 话说,与其形容她是野兽,她完全就是一副家犬的模样。 推定八岁的金发女童跪伏在地上,就象是在舔地面,将蜜糖法兰奇连同纸巾大口啃食,感觉这幅光景在各方面都在挑战尺度。 不过,居然连纸巾都一起啃……没有直接用手拿给她,果然是正确的做法。 虽说如此,纸巾终究不在可以消化的范围之内,她利落在嘴里分类,然后只把纸巾「呸」一声吐出来。 实在称不上是有教养的举动。 何况在她跪伏着吃甜甜圈的时候,就已经很没教养了。 总之,即使是在春假,这家伙的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回忆她当时的说法,吸血鬼与人类的用餐礼仪似乎完全不同。 记得她当时说过,看别人用餐是没礼貌的行为,不过现在这家伙之所以狠狠瞪着我,肯定不是因为我没礼貌,单纯只是在觊觎另外八个甜甜圈。 「不,可是,这原本是要拿给忍野吃的……」 何况,吸血鬼幼女再怎么津津有味享受甜甜圈,也没办法从中摄取任何营养。因为对于吸血鬼幼女来说,所谓的营养——唯一的完全营养食品——就只有我的血。 「……不过,再给你吃三个应该无妨。」 原本有十个。 如果让忍野与这个家伙平分,那就是一人五个——而且仔细想想,忍野应该也跟我一样,一个人吃十个实在太多了。 「那你要哪几种?挑三个吧。」 我拿起盒子,让幼女看得见内容物。 「用指的就可以了。」 幼女随即伸出左手——从最左边依序把每一个都指一遍。 从左到右,每一个都指一遍。 「…………」 居然想全吃。 真是贪心。 吸血鬼幼女似乎不想让步,就这么板着脸再度从左到右,清清楚楚把每一个都指一遍。 而且还刻意把六小福的每一个都指一遍,真用心。 「唔~……」 原来如此,这家伙爱吃甜食……不,可是就算这样,应该也没办法全吃吧?这么娇小的身体,要如何吸收这么多甜食? 在我难以做出决定的时候,吸血鬼幼女一直盯着我瞧——我感受到压力。一股足以粉碎水泥块的压力。 慢着,我真的好像会被压垮。 不过,我几乎要被压垮的主因,或许是罪恶感。因为这个吸血鬼幼女沦落到这种处境,责任终究在我身上。原本优雅高傲又美丽的吸血鬼,如今却趴在地上吃甜甜圈,这样的现实果然令我心痛。 春假之后,她不发一语。 明明曾经那么爱笑,如今却只会闷闷不乐板着脸。 回想起她曾经做的事情,她至今所做的事情,其实不应该对她置以理所当然——对于人类来说理所当然的同情。我明白这一点。 「明白了,全部给你吧。」 我如此说着。 大方又爽朗,把整盒甜甜圈放在地上。 就象是供品。 「那么,转三圈汪一声。」 啊。 糟糕,这样的进展,使我不由得要求她表演这种才艺——在我惊觉并且收回命令之前,她已经象是陀螺一样,在原地做出漂亮的三连环甩尾动作了。 与其说是陀螺,更象是知更鸟。(注45) 但她在最后没有汪一声,而是冷淡撇过头去。这部分或许是她曾经身为贵族的最后自尊——慢着,这份自尊也太晚登场了。 唔…… 不说话就是不说话吗? 原本以为她会顺势开口说话,不过事情终究没这么顺心如意。 哎,要是她在这种搞笑片段说话,我也会很失望。 不可能有这种搞砸气氛的状况。 我把甜甜圈盒子推过去说声「吃吧」,随即吸血鬼幼女象是期待已久再度趴下,这次是连同盒子,把八个甜甜圈混在一起食用。 不只是吃得忘我,简直象是连地板都要一起啃了。 这样的她与其说是狗,更象是饿坏的儿童。 「太扯了,这种环状食物,超好吃的,真的是充满香甜美味的戒指珠宝盒!」 「你刚才说话了? 」 注45 日文「陀螺」与「知更鸟」音近。 刚好不经意看向旁边的我,大吃一惊把头转回来,然而吸血鬼幼女毫无异状,只是以近乎面无表情的表情,大口啃食着地板……不对,啃食着甜甜圈。 什么嘛,原来是幻听…… 唔哇~我心脏跳得好快。 还以为气氛被搞砸了。 真是的,安排这种惊喜也太狡猾了。 「嗯……不过,能够知道这家伙爱吃的东西……应该就算是很好的收获了。」 能够知道她爱吃这种东西,甚至爱吃到令我幻听的程度,对于今后我和她继续来往的过程是一大助益。 不过。 然而即使如此,她还是不肯说话。 即使我祈求到甚至会产生幻听,她依然坚持不肯对我开口。 虽然时间短暂,但我们曾经是主仆关系的说。 「唉~又不是因为喉咙与舌头是八岁儿童,所以口齿不清……」 慢着,虽然我没想过,不过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只字词组也好,我依然希望她说话。 就象是现视研的苏西。 就象是现视研的苏西。 就象是现视研的苏西! 「斑木老弟,你在做什么?」(注46) 就在此时。 后面忽然传来这个声音,使得我吓了一跳,象是被泼冰水一样立刻起身。 转头一看,忍野就在后面。 无声无息。 「你也不要这样吓我啊……」 我轻抚胸口如此说着。 我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所以终究已经适应这个地方了,不过这里毕竟是废墟——在这种状况忽然有人站在我身后,我当然会吓一跳。 「……不要忽然冒出来啦,就算你姓氏是忍野,也别像忍者一样偷偷摸摸的。」 「哼,我才要问斑木老弟,就算是有春假那段过节,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虐待吸血鬼小妹吧?」 「我没有虐待她。」 「把幼女当狗玩弄,我觉得已经相当满足虐待的要件囉,斑木老弟。」忍野刻意象是无可奈何般耸了耸肩。「就我看来,那盒mister donut似乎是拿来送我的伴手礼……唔~结果我无福享受了。」 注46 日文「斑木」与「阿良良木」音近,与「斑目」相近,斑目也是漫画《现视研》的角色。 「…………」 忍野咧嘴露出笑容,一如往常说出这种看透一切的话语。 话说回来,别叫我斑木老弟。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是另一个角色的段子。 这样是在破坏未来的剧情铺陈。 无论如何——忍野咩咩。 三十岁左右的大叔。 正式登场。 一年到头都穿着夏威夷衫,看起来就很轻佻的不良中年大叔。怪异专家,妖魔鬼怪的权威,魑魅魍魉的行家——实力完全配得上这些头衔,非常可疑的人物。 听说改编成动画的时候,他变得非常帅气又充满魅力,不过这种神祕的情报,我一点都不想理会。 总之对我来说,他是个奇怪的大叔。 也可以说是稀奇古怪的大叔。 「阿良良木老弟,或许我没有对你说过,但我非常喜欢甜食。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请务必留我那一份啊,我最喜欢的是欧菲香,因为我是走复古路线的人。」(注47) 「不准冒充复古风格,有够烦的。」 自命维护着过时传统文化的大人,是最棘手的存在——不过欧菲香确实很好吃。 转头一看,无论是欧菲香还是蜜糖波堤,吸血鬼幼女已经全部吃光,如今则是露出「啊?什么?mister donllt?我不知道那种玩意」的表情,回到教室角落的既定位置,恢复为双手抱膝而坐的基本姿势。 正因为春假发生过各式各样的事情——所以她不想在忍野面前露出丢脸的模样。可惜即使再怎么装蒜,依然藏不住脏兮兮的嘴角。 不过,嗯。 虽然用来比较的人选不太合适,不过相较于忍野,她还愿意稍微对我卸下心防,光是这一点就令我感到安心。 ……也可能只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知道了啦,那么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会买一盒欧菲香系列给你……毕竟点数似乎也可以刚好集满。所以忍野,三更半夜你跑去哪里了?」 从他给我的感觉来判断,他应该不是在其他教室睡觉,所以我如此询问。 「唔~去干活了,干活。」忍野没有卖关子,不过依然是以一如往常的装儍语气回答我。「原本居无定所的我,之所以会一直待在这座城镇,之所以会来到这座城镇,是为了搜集各种怪异奇谭——只不过我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帮阿良良木老弟做出的事情善后。」 注47 欧菲香的原文是old fashion。 「善后是指……」 我移动视线,窥视抱膝而坐的吸血鬼幼女。 吸血鬼幼女,似乎已经对我们的交谈漠不关心了。 「就是像这样,在这里照顾这个家伙?」 「这也是其中之一,但是不只如此。实际上,吸血鬼这种家伙真的很麻烦,毕竟是怪异之王——光是存在于某处,就会引发各式各样的现象,持续对周围造成剌激与影响,我必须把这方面的事情好好解决,这就是阿良良木老弟交付给我的工作。」 「所以你同时在进行各式各样的工作吗?简直就象是不吉波普那样。生意兴隆也是一件好事吧?」 只不过,先不提我欠下的五百万圆,我不认为搜集怪异奇谭,是一项可以赚钱的「工作」。 「很抱歉,我可不像不吉波普那么干练。以我的脑袋构造,没办法同时对复数事情进行平行思考。」忍野如此说着。「话说回来,回到正题吧。阿良良木老弟,不要太欺负吸血鬼小妹喔,这种行径会留下祸根。」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并没有欺负她。」 总之,虽然觉得稍微捉弄过头了,不过大致上都是这个家伙的任性行径。虽然不能形容成受到波及,但我就象是被迫和她打交道的感觉。 「话说,我从春假之后就一直在想,这家伙是不是连心理都变成小孩了?」 虽然外型真的就是八岁女童,但她原本的外型是妙龄贵妇。即使吸血鬼的个性会受到外在影响,最真实的她肯定已经五百岁了。 何况即使是八岁女童,也不会趴在地上吃东西。 「啊啊,这方面就无可奈何囉,阿良良木老弟。不只是吸血鬼,真要说的话,怪异都是源自于人类的信仰。」 「人类的信仰?」 「没错。人类认为存在,所以存在——这就是怪异。有一篇俳句是这样子写的:『朦胧幽灵影,真面目已然揭晓,干枯芒草枝』,不过在看清真面目之前,干枯的芒草枝其实真的是幽灵。」 「唔~?我听不太懂,大概是心诚则灵的意思吧?不过为什么会跟现在的这个家伙扯上关系?」 「吸血鬼之所以是最强的怪异,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吸血鬼是最强的怪异。怪异会按照周围的认知而显现——按照周围的期待而表现。就是这么回事。」 忍野如此说着。 并且看向吸血鬼幼女。 即使视线能够杀人,但是这双视线连虫子都杀不了,是毫无压力的柔和视线。 「然后,话题回到这位吸血鬼小妹——阿良良木老弟,现在认知到她是吸血鬼的人,就只有你一 个。」 「…………」 「严格来说,我和班长妹也算在内,不过即使如此,阿良良木老弟依然是最能影响吸血鬼小妹的人。因为现在的阿良良木老弟,是吸血鬼小妹独一无二的营养来源,所以造成的影响强劲又直接。」 「那么,你的意思是……现在的这个家伙,是因为我认为她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慢着。 如果是受到我的影响而喜欢mister donut,那也就算了,不过如果是因为我才学狗吃东西,这终究是……如果我期待吸血鬼做出这种行径,那我就不得不说我的精神出问题了,真的得好好进行心理治疗才行。虽然现在是半夜,但我应该立刻预约挂门诊。 「我的人格确实不像你或羽川那么出色,所以就某方面会把这个家伙当成八岁女童……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代表这是完全符合我期待的光景吧?」 「子女也不一定会完全符合父母的期待成长吧?即使如此,还是会受到这份期待的影响——大致上就是这种感觉。」 「父母的……期待。」 家庭的……影响。 「我并不是在谆谆教诲,希望你能成为正直不阿的人,但要是你老是胡闹过头,不只是造成影响,还可能造成负面的影响。毕竟都已经如此了。」 忍野说到这里就打住了。 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意我的感受,所以没有说下去——并非如此。忍野不会做出这种贴心的举动。肯定只是因为没必要说下去,所以才没有说下去。实际上以我的立场,这是无须多问的事情。 都已经如此了。 都已经把那位高贵不凡的吸血鬼,眨低成如此稚嫩的孩子——要是继续给予负面影响,那还得了? 就是这么回事。 然而,对于忍野这番话,某些部分我无法认同。即使不一定会符合期待,不过这名吸血鬼,至少在某一点符合了我的期待。 也就是——不原谅我。 不露出笑容,不开口说话。 吸血鬼——无法原谅我。 如同我无法原谅吸血鬼。 「所以,阿良良木老弟,既然你刚才在拿甜甜圈给她吃了?」 「营养晚餐……」别讲得象是营养午餐一样。「还没。真稀奇,你居然会判断错误。我先让她先吃甜甜圈,再来才是吸血。比起我的血,这家伙似乎比较喜欢甜甜圈,我的内心正因为这个事实受到重创。」 「这样啊,哎,阿良良木老弟的血应该不会很甜吧,我不是无法理解吸血鬼小妹的心情。」 忍野径自频频点头。 你到底在认同什么? 「话说,阿良良木老弟,刚才就有稍微提到了,那位班长妹最近过得好吗?」 「啊?」 怎么回事,唐突就问我这种问题。 这种说法听起来,就象是已经知道我白天见过羽川似的,这又是他擅长的预知能力吗……虽然我如此认为,不过仔细想想并非如此。 重新思考就会发现,这么说来,忍野从平常就象是莫名在意羽川。 有的时候,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向我打听羽川的事情。 不,与其说他在意羽川——说他在意羽川的动向比较正确。 不亦宜乎。 历经春假的事件之后,忍野就某方面相当警戒羽川——先不说他认真到什么程度,不过在忍野眼中,羽川这样的人应该是棘手的存在。 「那个女孩比任何人都棘手。」 我明明没有说出口,忍野却稍微纠正我的感想。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他看透一切。 「对于阿良良木老弟来说,吸血鬼小妹的来访,大幅扭曲这座城镇的怪异大小事,不过如果套用这种说法,班长妹的存在,也颇为扭曲这座城镇的人类大小事。」 「再怎么样,这种说法也太夸张了吧?」 「老实说,以那个女孩的状况,以『太夸张』来形容她才贴切。夸张,而且大胆。所以,她过得怎么样?」 忍野如此询问。 「哪有怎么样……没什么,她过得很好。」 「真的?」 有够难缠。 不对,忍野之所以会缠着我继续追问,是因为对我这种敷衍的反应(应该说含糊带过的答案)感到质疑吧。 哎,如果要我回答是不是真的,其实不是真的。 其实是假的。 然而这毕竟是羽川的家务事,我认为不应该在这种地方大肆宣扬。 包括左脸纱布的事情——以及幕后的真相。 我已经承诺不告诉任何人了。 即使对方是忍野也一样。 「嗯,原来如此,不能说啊。」 该说了不起吗,光是我这种迟疑着是否应该拒绝作答的反应,忍野似乎就已经察觉到我「不能说」的隐情了。 「也就是说,她发生了某些不能说的事情,我可以做出这样的推论吧?那就令我担心囉。」 「……并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 而且,当然也不是——我需要担心的事情。 「这是羽川自己的问题,我们没办法过问。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唯一能够得救的方式就是——自己救自己吧?」 「这样啊,那我就不追问了。」 依照这样的进展,我原本以为他会进一步逼问,但忍野出乎意料,一一话不说就让步了。 「确实,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再怎么打得火热,都不是我能过问的事情。」 「不,我们并没有打得火热……」 「无论你做了掀裙子还是其他的事情,我都不能过问。」 「你知道了哪些事?」 「那我换一个方向来问吧。」 忍野完全不听我解释——径自说着。 「把不能说的事情以外的事情告诉我吧。并不是只要跟班长妹有关的事情都不能说吧?」 哎——既然他用这种方式问我,我确实就不能完全保持沉默了。 即使必须隐瞒羽川的家务事,隐瞒她被父亲殴打的事实,也不代表我非得守口如瓶,完全不透露相关的事情。 至少,把今天——以日期来说已经是昨天了——在路上巧遇并且闲聊的内容透露给忍野知道,应该不会造成任何问题。 反正无论如何,忍野终究不会让步的。 至少不会一一话不说就让步。 如此心想的我,巧妙i不知道是否称得上就是了i隐瞒不能说的部分,说出今天发生的事情。 把应该隐瞒的部分隐瞒起来。 从早上被妹妹叫醒开始。 到我遇见羽川。 直到最后——埋葬一只车祸丧命的猫为止。 说给他听。 「阿良良木老弟。」 然后,忍野他—— 忍野咩咩—— 从夏威夷衫的胸前口袋取出一根菸,没有点燃就含在嘴里的忍野咩咩—— 「那只猫……该不会是一只银色的,没有尾巴的猫吧?」 他这么说着。 很高兴各位读者撑到现在。 容我致谢。 接下来,进入正题了。 006 虽然这件事后来演变成非常严重的状况,不过当时的我,真的没当成一回事。 因为只要和羽川共同行动,若是看到马路上有一只应该是出车祸被压扁的猫而为牠凭吊,说穿了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种事稀松平常。 如同在春假的时候救了我。 羽川只是——埋葬了这只猫。 理所当然。 「阿良良木,能帮我一下吗?」 她这么说。 简直是已经忘记贴在脸颊上的那块纱布,展现一如往常的模样,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这只猫原本应该雪白的毛,被来往车辆反覆辗过,变成无法形容是血红还是污黑的颜色。羽川就这样抱起牠的尸体。 慈祥。 爱怜。 拥抱在怀中。 如同日文以「当成猫来照顾」来形容溺爱,应该有很多人喜欢猫这种动物——而且我也不讨厌——不过,即使没有被辗得不成原形,有多少人会愿意将猫的尸体抱进怀里? 想到这里,思考到这里。 我的心——再度骚动。 想要说些什么,却依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障猫。」 应该形容成因缘际会吗——其实我原本想把血喂给吸血鬼幼女,把甜甜圈交给忍野之后,就立刻回家睡懒觉,但如今已经无法如愿了。 我落得必须协助忍野工作的下场。 不对,不应该使用「落得这种下场」这种类似受害者的说法。欠下五百万圆债务的我,应该尽量接受忍野的要求,如果是和羽川相关的案件更不用说。 不只是协助。 我甚至想要扛下这项任务。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忍野——如此说着。 猫。 「所谓的障猫,是我正在这座城镇搜集的怪异奇谭之一。其实我出门到现在才回来,就是在追那个家伙。这种状况该说是巧合吗……还真的是相当讨人厌的巧合啊,借用我一个老朋友的说法,我不得不认为这源自于某种恶意。」 「慢着……忍野,等一下。」 忍野的这番话,使得我在稍微混乱的状态——其实应该说完全摸不着头绪的状态,反射性地,没有多想就从字面上提出反骏。 「是我说明的方法不好吗?我和羽川埋葬的猫,并不是什么怪物,是真正有生命——曾经有生命的猫。是真实存在,并非虚构的猫,似乎是被车子撞死的。确实如你所说,那只猫没有尾巴,而且回想起来,毛色是偏银的白色,但牠不是怪异或妖怪这种玩意,是实际存在的生物。」 「没错,不是那方面的玩意。」 没错吧——我也这么心想。 「以普通的状况记如此。」 忍野如此补充。 忍野绝对不会以情绪化的方式汽定我的反驳,他一如往常展现轻佻的态度。总是想要取得平衡,总是想要处于中立,这正是忍野咩咩这个人的态度,忍野之所以是忍野的态度。 虽然忍野就像这样一如往常,即使如此,他叼着没点燃香菸的嘴角,似乎隐约带着一些严肃的气息。 似乎带着一些真实的气息。 而且,这种感觉应该不是基于我的多心。 真要说的话,是基于羽川。 「不过,阿良良木老弟,班长妹并不是普通人吧?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脣枪舌战很多次了,所以我不想继续争论下去,不过那个女孩真的很难应付。」 「……哎,你一直在警戒羽川,这我明白。」 「并不是警戒。你看看吸血鬼小妹。」忍野利落地以嘴上的香菸,指向坐在教室角落的幼女。「她成为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状态,虽然是阿良良木老弟的责任,不过追根究底,班长妹也是一大主因。」 「真要这么说……确实没错。」 春假。 我确实受到羽川的拯救。 只有羽川拯救了没人肯拯救的我。关于这一点,我再怎么向她感恩都不为过。然而按照逻辑,假设没有羽川,甚至可以说春假的那个事件根本就不会发生。 即使完全没有个人的意志或意图——即使没有故意,并非本意——我也不得不承认,羽川有种自导自演的特性。 「没错,自导自演的特性,正是如此。这女孩太厉害了,简直是蝴蝶效应的具体呈现,混沌也该有个限度才对,真的是出色的编剧,高明的导演。埋葬车祸丧命的猫,即使是这种微不足道随处可见,说穿了只是日常生活的温馨小插曲,一旦经过她的手,就有可能成为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尤其猫又是最麻烦的状况。」忍野如此说着。「那样的班长妹,与障猫是绝配。」 「…………」 关于忍野正在追捕,名为障猫的怪异——我并没有询问细节。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没时间问,不过我内心某处,或许也不愿意得知真相。 是的。 我,也是如此。 从一开始,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从什么时候? 从埋葬猫的时候?不是。 从看到她左脸纱布的时候?不是。 应该是从——初遇羽川的时候。 我早就明白了。 「忍野。」 所以,我省略无谓的反驳——开了口。 争论的余地,并不存在。 「既然这样,我该怎么做?假设现在正在发生某些事……」 「不,十之八九,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得维持这种没发生任何事的状况。」忍野如此说着。「总之只是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别说十之八九,机率根本就只有万分之一。只是考量到风险,必须多花一些心思来处理。阿良良木老弟,用不着露出这么担心的表情。」 忍野最后说的这句话,就象是在调侃我这种很想参与的态度,然而不知为何,我觉得这番话只是在安慰我,忍野自己就象是完全不这么认为——十之八九,连万一都不这么认为。 不,实际上以机率来说,或许就是这么回事吧。 然而——无论是十分之一,或是万分之一。 名为羽川翼的这名女孩,轻易就能踩到这样的机率。只有这一点,可说已经是我和忍野的共识了。 那个家伙。只有那个家伙。 真的很难应付。 「到头来,你提到的头痛也令人在意1至少我很在意,希望只是毫无意义的伏笔就好了。那么阿良良木老弟,我们就速战速决分头进行吧。我要去把你们埋葬的白猫挖出来,换句话说就是挖坟。」 「挖……挖坟?」 「哎,这种行为大概会遭天谴吧,但我至少要做到这种程度。如果埋在土里的只是普通的猫,那我就能放心,事情在这个时间点就能和平落幕,迎向快乐的结局,我遭天谴也不成问题,我甘愿承受。因为我这个人,原本就象是日式太鼓一样。」 「我不知道你是日式太鼓还是什么玩意,但我完全听不懂你的意思。换句话说,我告诉你埋葬猫的地点就行了吧?带你去那里就行了吧?」 「当然要把地点告诉我,但我不需要阿良良木老弟带路,只要口头说明大概的位置,我就可以找到那只小猫咪的墓。」 「这样啊……」 也就是说,他能够长期过着这种流浪生活,是凭着真本事。 他根本不需要地理知识这种东西——不愧是很有能耐的家伙,能够把这种连当地人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废墟当成根据地。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不过那里不在我的行动范围之内,没办法说得很 正确,真的只能说明大概的位置,这样可以吗?」 「可以。」 忍野说完点了点头。 我如此不可靠,他却完全没有抱怨或挖苦——反过来说,这也直截了当,简洁易懂显示出现状多么紧迫。 可是……现状紧迫? 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却已经是紧迫的状况了? 类似战时的状况? 「相对的,我要请阿良良木老弟负起一项重要的职责。」 「啊?」 「我说过吧?所以才要分头进行。我要麻烦阿良良木老弟直接接触班长妹。」 「慢着……你说直接?」 「也就是现在去拜访班长妹的家,并且亲眼见到她,看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话,确认她平安无事。」 忍野理所当然滔滔不绝如此说着,我则是哑口无言。 啊?登门拜访?~ 「喂……不要胡说八道了,忍野,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现在是晚上,而且是深夜,正因为现在是深夜才要确认。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在深夜确认就没意义了。用不着拿丑时三刻来举例,一般来说,深夜都是怪异最为活跃的时段,换句话说,比较容易认定是非真假。」 「是没错,我在春假亲身体验过,所以能够理解……」 然而,世间万物可以分为正常和反常,三更半夜造访异性同学的家,明显应该归类为反常的行为。 「因为是紧急状况,所以行为反常也无妨,甚至要说非得如此。以最坏的状况,阿良良木老弟被班长妹鄙视就能了事。」 「这真的是最坏的状况吧?」 哎,反正白天发生那种事,我说不定已经被鄙视了,进一步来说,我在春假的时9间点就被鄙视也不奇怪,所以听他这么说,就觉得事到如今还在意这种问题,确实是229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本就被讨厌。 真是悲哀的事实。 「何况,我们也没办法交换工作。毕竟我无法判断埋葬的猫是否是普通的猫。」 「没错,而且——判断班长妹是否有异状的工作,阿良良木老弟比较能够胜任。因为你们是朋友。」 就象是顺便补充的最后那句话,该说有点嘲讽吗,似乎隐含挖苦的成分在内——不过即使是挖苦,这句话却莫名激发我的干劲。 没错。 不提怪异—— 如果是关于羽川的事情,我比忍野还要专精。 「啊,不过忍野,我不知道羽川住哪里啊?」 「咦?哎呀?这就怪了,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同班吧?没有班级通讯录之类的玩意吗?」 「你这是哪个时代的观念?现在私人情报的管理机制都已经很完善了。虽然平常是朋友,不过大多只知道手机号码和电子邮件网址,连彼此住在哪个车站附近都不知道。」 「真讨厌的时代,活在传统时代的夏威夷衫大叔跟不上时代囉。」 这位活在传统时代的夏威夷衫大叔,明显蹙眉露出不高兴的神情。对于没有手机或phs的机器白痴来说,确实是一个讨厌的时代吧。 「不过就算这么说,包含春假至今的这个月,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来往得挺密切的,所以应该不可能完全没有头绪。依照平常对话的蛛丝马迹,或是前往会合地点花费的时间,大致就能掌握班长妹住在哪个地方了吧?」 「把我讲得象是跟踪狂一样……」 不过,确实有掌握。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面不改色) 要是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到,阿良良木历的面子都丢光了。 至于金发吸血鬼幼女,对于我与忍野的这段对话毫无兴趣,只把脸埋在膝盖底下,完全把对话当作耳边风——类似这种感觉。 于是我骑着越野脚踏车,驰骋在深夜的城镇。 虽然姑且有打开车灯,不过现在的我不需要灯光。离开废弃大楼的时候,我并没有忘记喂血给吸血鬼幼女(不经意觉得,她吃甜甜圈比较有仔细品尝味道,果然令我受到打击),所以我的身体目前拥有颇高的吸血鬼特性,无论是夜晚或是漆黑,都可以清楚看见远方。 不过,脚踏车的车灯也算是通知行人「这里有脚踏车」的信号,要是因为看得到路就没开灯,那就危险了。 「真是的,总觉得事情变麻烦了……话说回来,在这种时间到羽川家,我要怎样才能见到她?」 虽说事不宜迟,虽说晚上最好,这样也太乱来了。 对于一般的家庭就是如此了,何况羽川的家庭不和又扭曲,依照她白天的叙述,不象是会欢迎同班同学深夜造访的环境。 要是一个不小心…… 「哎,毕竟这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忍野……何况,就算那个家伙得知这件事,我也不认为该做的事情会有所改变。」 反正我们不可能交换工作。先不提是否有办法进行判定,即使是老江湖忍野咩咩,终究没办法在深夜造访女孩子家。 他原本就已经是个可疑的大叔,而且在废弃大楼住久了,他的模样比起春假也邋遢许多。 一副可疑人物的模样。 或者是浪客。 或者是飞天御剑流的继承人。(注48) 注48 出自漫画《神剑闯江湖》,又名《浪客剑心》。 如果是由我造访,即使后来被警方关切,也可以解释为小孩子不懂事的恶作剧。就容我将未成年的特权发挥得淋漓尽致吧。 「何况我还被羽川形容成弱鸡,挖坟这种粗鲁行径,我打从一开始就不敢做。」 所以,这应该是所谓的适才适所。 我如此说服自己,然后停下脚踏车。 依照红绿灯下方的住宅区域图,这里就是我所推测,羽川所居住的区域——羽川的主场。 关于造访时的礼仪问题,我已经决定见机行事,而且现在提这种问题还太早。 首先,我必须确定羽川家在哪里。 ……不要强人所难了。 什么叫做「首先」? 这是很浩大的工程吧? 即使是偏远地带的城镇,住宅区的构造也没有两样。刚才骑脚踏车的时候,我放松心情认为只要逐一确认每户的门牌就行了,不过真正要进行这项工程才发现,这是非常吃力的工作。 就象是土法炼钢,靠毅力解开四位数的数字锁。 绝对会半途而废。 不,如果是数字锁,至少可以肯定迟早猜中答案,不过以现在的状况,我很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推测错误。认为羽川家就在这个区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预测。 对方是羽川,甚至有可能预先就故布疑阵,让我掌握不到确切的线索——慢着,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对我的戒心也太重了。 不就是真的把我当成跟踪狂了? 「真是的,没有尾巴的猫吗……让我想到『有没有猫尾都没差』这句谚语了。」(注49) 我如此说着,再度跨上越野脚踏车。 为求慎重,其实我应该放慢速度,好好检视每一户的门牌,不过现在的我没必要如此谨慎。 吸血鬼拥有非常优秀的视力,而且动态视力也包括在内,甚至不经意觉得视角都变大了。虽然用不着做得这么夸张,但我有自信即使用力踩踏板高速驰骋,也不会看漏两侧任何一户的门牌。 总之先骑个一圏,把这个区域从头到尾仔细绕一遍吧。我打起精神出发。 单人进行的地毯式搜索。 没错。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受到挫折。 注49 日本谚语,无关紧要的意思。 回想起羽川在春假为我做的事情,即使我的内心落得复杂性骨折或粉碎性骨折的下场,也是不足为提的事情。 然而。 这样的决心,结果也是一场空。 我的决心,总是像这样徒劳无功。 不知道慢了多少步。 如果我真的担心羽川的安危,真的想为她做些什么,那么在白天的时候,即使受到她的拒绝,被她要求保密,甚至即使受到她的鄙视,我都应该在那个时候,强行前往羽川家一趟。 正如字面所述。 为时已晚。 「……啊。」 就在我先把这一区的主要干道骑一遍,转第一个弯的时候,事件发生了。 毕竟是这个时间了,我至今完全没有和他人擦身而过。就在我骑着脚踏车转弯之后,那东西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忽然间。 出其不意。 无声无息。 违反常理——出现了。 以极为不讲理的状况——出现了。 不,那东西只是存在于那里——因为那东西就只是存在于那里,如果像这样形容成刻意挑选在我面前出现,刻意埋伏在这里等我,那就有失公允了。 这是过于自我中心的想法。 这种牵强附会的说法不恰当。 不是必然,甚至不是偶然。 纯粹只是彼此的路线有所交集——在那东西眼中,我只不过是非常不足为提,甚至不值得在意的渺小存在。 就如同——怪异眼中的人类。 在路灯光线都变得昏暗的深夜。 在越野脚踏车龙头led车头灯照亮的前方——这个不明人物是谁呢? 是众所皆知,班长中的班长。 羽川翼。 「咦……可是……」 然而,看到这样的羽川,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出她是羽川,判断她是羽川吧。 即使是父母都认不出来。 以这种状况,这样的形容句充满讽剌,然而—— 「……你是……羽川吗?」 白色。 白色。 白色。 存在本身——宛如纯白。 白净无瑕的纯白。 或许不适合在炎热的黄金周使用这种形容词,不过这就是「洁白如雪」。 羽川原本宛如乌鸦溼润羽毛般美丽乌黑的秀发,白得宛如清澈透明。羽川原本就已经缺乏色素的肌肤,白得宛如病态。 如此变化。 身上只有胸罩与内裤,别说鞋子,连袜子都没穿。 宛如直接从浴室来到户外的这副模样虽然令我震慑,却只fj道食内衣的顔色,是唯一与白色相对的,黑色。 特别显眼。 极致的——黑色。 然而,我个人对这样的黑色有印象。 这肯定是羽川白天穿在身上的颜色——我不可能会忘记。 宛如会被吸进去的漆黑。 虽然并不是判断的关键,不过对我来说,位于眼前的存在是羽川翼。我对此抱持着确信。 腰部线条——不对,这种事不重要。 虽然并不是不重要,但是这时候必须放在一边。 问题不在于此。 比起眼前的她只穿内衣,比起发色完全改变,自然得不象是染色——有一个问题更加显著。 「……喵呜~」 问题在于她的头顶——冒出了一对猫耳。 猫——障猫。 「喵呜……」 她——如此鸣叫。 呼噜呼噜——她喉陇发出这样的声音。 「羽……羽川。」 「啊啊……怎喵啦,原来你是主人的朋友喵?」(注50) 羽川如此——不对。 障猫如此说着。 无论是语气与声音,不,甚至是表情——和羽川都相差甚远。 找不到彼此之间的关连性。 我面前的羽川是羽川,但完全不是羽川。 羽川不会发出这种象是撒娇的猫咪呼噜声,也不会与这种呼噜声完全相反,露出象是随时会扑过来咬的凶恶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 是什么现象? 她是羽川——却和羽川完全不同。 宛如位于两个极端,完全不同。 是的,换句话说不是相对,是相反。 物极必反——所以两者如一。 「喵哈哈,这喵说来,老子并不是对你没印象喵,是当时一起把老子埋葬的家伙吧……哼,那刚好喵。」 注50 为表现原文的猫语,「么,吗,没」这种发m音的字都会改成「喵」。 无视于我的混乱,障猫挂着一丝笑容如此说着。 而且瞇细双眼,射出凶光。 「虽然老子完全不懂,不过所谓的朋友,就是要相互协助是喵?既然这样,这玩意就交给你处理喵。」 她如此说着。 随着咚的声音——她把某种物体扔到我的脚边。 不,她扔过来的物体有两个,所以音效应该是……咚、咚两声? 然而就象是揉合在一起,成为单一的个体。 一块,成为一块。 「呃……」 接连发生令我惊慌的事情,使得我的精神完全无法正常运作——如果能够这样,或许是一种好事。 我已经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吓到了。 没错。 不会因为两个人类被扔到我脚边——就吓到。 「…………!」 不,我还是吓到了。 吓得发不出声音。 还以为我会连人带车往后翻。 与其在意这种事——这两个人,障猫到底是从哪里拿来的? 从一开始就提在手上? 从现状考量,也只有这种可能了。也就是说,羽川的猫耳内衣造型,对我造成过于强烈的冲击,所以没察觉到障猫手上所提的两人? 还是说,这两人就象是至今这样,宛如死掉般动也不动——因为就象是尸体一样,所以我下意识将他们排除在意识之外? 「那个~该怎喵称呼啊……对了对了,这两个家伙,似乎叫做主人的『双亲』,老子不太懂就是了。」 障猫如此说着。 咧起嘴角,露出邪恶的笑容。 一副开心的模样——就只是开心的模样——没有其他的情感。 「总之简单来说,就是喵有用处的像伙喵。喵有杀掉的价值,也不值得修理,一点价值都喵有。所以朋友,协助老子随使处理掉吧——不然你也可以杀掉喵,帮主人好好教训一下他们喵。」 障猫说完之后转身向后。 既然有猫耳就会有猫尾,这或许是过于受到动漫画荼毒的想法——不过很抱歉,或者该说很遗憾,她的臀部真的是平滑又圆润。 这是当然的。 因为障猫是——没有尾巴的猫。 「唔……喂!等一下!羽川!」 我如此说着,象是要踹飞越野脚踏车一样,立刻下车呼唤她并且伸出手。看到她若无其事要沿着原路返回,我立刻动身去追——然而,这个行动没能付诸实行。 羽川。 她。 障猫——无声无息忽然转身。 「等一下?」 她——轻声说着。 以非常痛恨的语气,怀抱着杀意轻声说着。 我脱口而出的话语,令她忽然火冒三丈。 太阳穴浮现血管,瞳孔染成鲜红色。 龇牙咧嘴。 「蠢蛋,不准像这样期待主人回应任何要求!就是因为你这副喵样,主人才会变成这样喵!」 话刚说完——障猫就朝我扑过来。, 不对,「扑过来」这样的行为描述句太假了,就像这只猫一样令人不敢置信——爱面子也要有个限度。对我来说,「已经扑上来了」才是我所认知的正确状况。 然而,这也是令我不寒而栗的事实。 这是令我不寒而栗,甚至不想使用正确描述句的事实——正如前述,我刚喂血给吸血鬼幼女,换句话说我的身体能力,尤其是视力大幅强化。然而障猫行动的速度,快到连这样的我都看不到。 基本上,以我现在的状况,不应该有我看不到的事物。 而且,令我不寒而栗的,不只足速度。 力量也强得难以估计。 宛如猫捉老鼠——她咬住我的左手臂,就这么只以牙齿与下颚的力量,连同衣服的袖子,宛如摘下沉甸甸的果实,将我整条手臂从肩膀扯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就这样不成体统,非常丢脸,在深夜住宅区的正中央,发出这种象是女性遭遇变态时的惨叫声。然而应该不会有人责备我。虽然在春假也发生各式各样,真的是各式各样的事情,但终究没有遭遇过整条手臂被使劲扯断的状况。 而且,我不死之身的程度与春假不同。 我现在的治愈力,不足以让失去的手臂瞬间长回来。大量鲜血宛如喷泉,从我的肩头喷溅而出。 血量多到令人质疑,人体居然储存了这么多的血液。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吵喵,大惊小怪喵。」 即使不会有人责备,似乎还是会被猫责备。我就象是臣服于路灯一样当场跪伏下去,她则是咬着从我身上扯断的左手臂,赤脚踩住我的头。 动弹不得。 无法抵抗。 脑袋被踩住,甚至无法挣脱。 如同光是被她这么做,身体的力量就逐渐流失——我甚至有这种奇妙的错觉。 不对,像这样被她踩着,左肩的痛楚反而似乎逐渐减轻——胡扯! 被羽川踩就能减轻痛楚,这也太变态了! 而且与其说是减轻,更象是麻痺—— 「这种程度的痛楚……比起主人一直忍耐至今的痛苦,只象是被蚊子叮吧?」 「……你说的主人……」 是羽川吗?我想询问这个理所当然的问题,却问不出口。 虽然原因在于没力气开口说话,不过无论如何,这真的是理所当然,问都不用问的事情吧。 极为明白。 极为纯白。 极为洁白。 清楚至极——清楚过头的事情。 「没错,人类。」 所以障猫——用不着我询问就如此回答。 「主人已经有老子了,所以个需要你喵。无论是双亲或是朋友,都已经不需要了喵。即使是主人自己也不需要了喵。」 接着,她将嘴里的手臂当成垃圾吐掉。我的手臂无力掉在我的面前。 「你说……不需要?」 「老子让主人自由了,比任何人都自由喵。你应该明白吧?这是你喵办不到的事情喵,你喵总是束缚着主人,从来喵有让主人得到只有喵。老子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主人摆脱这种规格匹敌整颗地球的压力喵。」 障猫如此说完之后,纵身一跃。 说成纵身飞翔比较正确。 与其形容成跳跃,确实更象是飞翔。 只是微弯膝盖,将重心瞬间往下移,然后轻盈一跳——就越过电线杆、越过电线、越过正前方的民宅屋顶,消失在夜幕之中。 这种动作不叫做跳跃。 这不是人类做得到的行为——虽然是马后砲,不过这很明显是怪异才做得出来的行径。 简直是长了翅膀。 不是如虎添翼——是如猫添翼。 「……羽川。」 羽川翼。 拥有异形翅膀的少女。 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完全不得而知,不过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忍野担心的事情漂亮正中红心了。 将靶子上的红心——射穿了。 满靶。 而且,而且…… 我再度迟了一步。 为时——已晚。 「啊……唔,呜……」 我缓缓起身,以仅存的右手,捡起障猫扔在地上的左手,一边惊讶于自己的手臂意外沉重,一边将切面……其实并没有工整到能够以切面来形容,总之就是把粗糙的断面接起来,尝试再生。 既然无法冀望长出新的手臂,就只能将这条废品回收利用。虽然在春假没有试过这种治疗方式,不过依照我从动漫画学到的所有吸血鬼小常识,这么做应该就能让骨肉与神经接回去。 「…………」 我模糊的视线,已经看不到羽川或障猫的身影了。只有一辆横倒在地上的越野脚踏车,以及同样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两名人类。 双亲——父亲与母亲。 羽川的双亲。 羽川翼的父亲,以及羽川翼的母亲。 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情缘关系的,家人。 家族。 然而,为什么会这样? 白天令我忿恨到那种程度的两个人,即使如今在我面前毫无生气,宛如断气一样倒在地上,我内心也没有涌现任何感慨,为什么会这样? 愤怒的情绪没有增加。 也没有觉得他们活该而消气。 丝毫没有感觉。 不想责备,不想动怒。 就只是——觉得可怜。 只会同情他们。 简直是不可思议。对于羽川来说,他们明明只是加害者,不知为何就我看来,他们却只象是凄惨的受害者。 007 接下来,我的记忆有一段空白。 换句话说,手臂扯断造成的剧痛,以及大量失血造成的贫血,使得我暂时失去意识。不过我在即将昏迷之前,似乎还是进行了一些该进行的行动,成为令各位觉得「阿良良木意外有骨气嘛!」「这样挺帅气的嘛,小子」的小插曲。 虽然这么说,但我不记得了。 人类大脑似乎有一种机制,会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连昏迷之前的记忆也一起消除,当时的我就处于这种状况。 所以接下来的内容,是由各种不着边际的推测、未经证实的传闻、依稀记得的记忆混合而成,请各位读者见谅。 总之。 障猫离开之后,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收拾事故现场。 虽说是事故现场——其实并不是发生什么重大事故,不过姑且算是为残局善后。 我用手机叫了救护车。但我并不是使用自己的手机,而是使用了倒在面前的羽川双亲之中,从父亲口袋找到的手机。 虽然可能是谨慎过头,但我想避免自己的手机号码留在急救中心的通话纪录。毕竟即使设定保密号码,也不一定能完全不为人知,何况我是要请救护车处理这种事情。 虽然通话内容应该有被录下来,但是也无可奈何,应该说我当时想不到这么多。因为原本会流进脑袋的血液,已经全部洒到路面了。 即使如此,但终究是吸血鬼。 原本来说——先不提怎样才算是「原本」——要处理这种宛如血洗住宅区道路的场面,必须使用长柄刷与大量的清水,不过怪异现象本身是超越物理学的存在。 在我向急救中心通报现场位置完毕时(不过我用假音力图隐瞒身分,把声音装得象是外星人一样,反而更加诡异),我喷洒在路面的血已经完全蒸发了。 「………………」 脑袋缺血的我,依然只是心不在焉凝视着这样的现象,没有抱持太大的疑问。 疑问。 不,我原本就不会对于血液蒸发抱持疑问,这是我在春假就看腻的光景。 我甚至应该在此时抱持着另一个疑问,那就是血花了很久才完全蒸发。 直到我打完电话,路面有好一段时间处于淹水……更正,处于淹血状态。这种奇怪的现象,其实是异常状态。 「………………」 只不过,当时我没有余力纳闷这种事,这也正确到无可奈何的程度。我叫的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救护车似乎经常因为送医任务而忙得圑团转,不过抵达通报现场的速度,果然值得令人瞠目结舌。 所以,我得赶决逃离现场。 我的身体构造(尤其是现在)没办法让一般的医生诊治。如果要就医,找兽医应该更加合适。 硬是把扯断手臂接回去的手术,只有假日出勤的神谷医生(注51)办得到。 我以摇摇晃晃的动作,好不容易扶起越野脚踏车跨上去,一溜烟就逃走。 当时的我抱持着什么样的心境,我果然没办法回想起来了,不过如果要对这一幕加上旁白…… 「呜哇~!我受够胸部了啦!」 这句话应该会成为黑色的圆形,围绕着我骑脚踏车离去的背影吧。不过很遗憾,一切都尚未结束。 甚至还没有进广告。 以恐怖的气氛毫不间断……继续进行。 此外,我已经完全没有回程路上的记忆了,不过后来发现,我没受到障猫攻击的衣服部位——比方说膝盖与右手袖子——都破掉了,看来我似乎在回程时摔车好几次。 摔车的擦伤,在我从昏迷状态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治愈,所以我直到忍野提醒才发现这件事。 总之,我的意识就是如此模糊,甚至没发现自己摔车。 注51 漫画《幽游白书》登场的角色。 什么都无法想。 什么都不愿想。 思绪如此朦胧的我,骑着越野脚踏车前往的地方,并不是妹妹们熟睡的家,而是废弃的补习班大楼。 每天早上,我总是会由妹妹们叫醒。 在这个时间点,我可以说已经下意识放弃隔天的这项权利了。 而且,直到这个时候,我的意识才终于回到现在。 终于连结。 换句话说,在我抵达废弃大楼的时候,我就完全昏迷了——总之,我能够努力做到这种程度,虽然称不上表现优秀,不过应该可以拿个努力奖吧。 「……啊。」 并非陌生的天花板,是似曾相识的天花板。 我平常总是被别人叫醒,很少自己起床,所以不适应这种自然醒来的感觉。 可说是春假至今没经历过的感觉。 然而如今,比起这种陌生的感觉,醒来翻身的瞬间从左肩传来的剧痛更加明确,使我不得不置身于这种突兀的感觉。 「唔……这里是……」 这种装模作样的台词,当然就这么脱口而出。 这里是,废弃大楼四楼。 是昨晚我拿甜甜圈给吸血鬼幼女吃的教室。 「咦,唔喔……」 我平静表达惊讶之意。 其实我很想做出更强烈的反应(大概是向后仰并且倒立的程度),然而左肩的抽痛不允许我这么做。 吸血鬼幼女,就位于平躺的我旁边。 就在我脑袋旁边。双手抱膝坐着。 以角度来说,这是可以把她的下半身,连同连身裙底下看光光的角度。顺带一提,依照动画版设定,这个幼女的连身裙底下居然是恐怖的……不,这件事暂且不提。问题在于吸血鬼幼女投向我的视线。 并不是平常含着怨恨,充满憎恨的视线,当然也不是看到mister donut时,那种渴望的视线。 该怎么形容? 是一种宛如——鄙视的视线。 不是以视线杀我,是以视线引导我自杀。就是这样的双眼。 再怎么样,也不象是因为我迟迟没有清醒而担心,所以寸步不离看着我。她没道理为我看护。 实际上,她的视线就象是在这么说。 「丢脸。」 「真没面子。」 「居然被区区一只猫修理得这么惨。」 「汝这样还算是吸血鬼之眷属吗?」 ……我在胡言乱语。 什么叫做「就象是在这么说」? 这家伙——不可能会说话。 不可能会对我说话。 我凭什么擅自把她当成不用言语就能交心的对象?仔细一看,这家伙只是一如往常板着脸吧? 纯粹只是因为距离比平常近,并且是从下方的角度看她,才会有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感受。 吸血鬼是吸血鬼。 人类是人类。 彼此是无止尽延伸的平行直线。 因为我和这个家伙,在春假已经彻底决裂了。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把我视为眷属。 不可能愿意如此看待我。 她顶多只是在犹豫,是否可以擅自在我昏迷的时候吸血吧。对于现在的这家伙来说,我只是维持她生命运作的营养来源。 或者是类似充电器的物品。 即使如此。 光是她愿意活下去,我就非常满足了。 「阿良良木老弟,醒了吗?」 此时,就象是抓准这个时机——夏威夷衫大叔忍野咩咩开门走进教室。 「你真会赖床啊,我都快等得不耐烦了。太阳都下山囉。」 「啊?」 太阳下山? 咦?怎么可能,已经是这种时间了? 意思是我睡了这么久,睡得这么深?我连忙以手机确认,显示在荧幕上的时间确实是「4/30 pm5:20」。 咦咦咦? 我睡了超过十二个小时? 「不过与其说睡觉,不如说昏睡比较正确,甚至可以形容成昏迷不醒,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死掉,哈哈哈!」 忍野随口笑了几声。 与他这番话不同,真的只象是在嘲笑一个睡过头的人。 虽然忍野的态度一如往常,然而现在—— 「忍……忍野!羽川她!」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听说了……班长妹变成猫了,对吧?」 担心的事情成真了。 忍野说完点了点头,然后朝着吸血鬼幼女说: 「吸血鬼小妹,已经可以了。」 听到这句话,吸血鬼幼女缓缓移动宛如生苔石头的身体,就这么拖着双脚,以无力蹒跚的脚步离开教室。 也没关门。 「咦……?」 我的脑袋满是问号。 「忍野,这是怎么回事?何况那家伙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醒着?因为那个家伙醒着,我才会以为现在还是深夜,不到天亮的时间……」 「没有啦,因为阿良良木老弟实在伤得太重,所以我就请吸血鬼小妹帮个忙了。你自己看。」忍野说着指向我的左肩。 转头一看,这个部位包着层层绷带——虽然是写着类似咒文的毛笔字,看起来很古怪的绷带,总之就是绷带。 「你们彼此关系的紧密程度,简直可以说是过于紧密,要说是连结在一起也行,甚至是成双成对的等级,恢复力也是处于连动关系,所以只要你们距离越近,技能就会越强。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让吸血鬼小妹待在你身边,提高你的基本恢复力。」 「喔喔……」 原来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就表示那个家伙为了我而被迫熬夜(?)——之所以感觉她与平常不同,或许是这个原因。 即使依然不算是在「照顾我」…… 然而,原来得以充电的是我。 刚才我还以为她是在犹豫要不要吸我的血,我这种想法真过分。 「晚点要去道个谢啊,要是没有吸血鬼小妹,这条手臂大概就报废囉。」 「报废……坏死吗?」 到头来,要是没有那个家伙,我在被障猫扯断手臂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 「不过,我确实大感意外。即使不期待治愈力能到春假的程度,但我才刚喂血给那个家伙……我原本以为恢复力会更强的,先入为主真可怕,我还以为只是一条手臂,只要接上去就可以立刻修好。」 「怎么啦,原来你挑战障猫的时候,从一开始就打算犠牲一条手臂?」 「不,并不是这样……」 别说挑战,我甚至没有战斗的意愿。 只不过是回过神来,还来不及回过神来,手臂就已经被扯断了。 「……我只是在想,要是这条手臂能更早恢复,应该就不会放任障猫逃走了。不过我对自己的不死之身期待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一种错误吧。」 「不……阿良良木老弟,以这种状况,错误的是你对障猫的认知。」忍野接话这么说。「如果是阿良良木老弟现在的不死能力,足以承受相当程度的伤势,因为正如阿良良木老弟所说,你才刚喂血,除非是致命伤,否则你都能瞬间恢复。不过以这种状况,对方的问题比较大。」 如果对手有所谓的调性,那就是调性不合。 我依然躺在地上,就只是微微坐起上半身而已。忍野走到我身边,帮我解开左肩绷带(应该是),并且继续说下去。 「对障猫……不管用。」 「不,不管用?」 「被障猫碰触造成障碍的伤口,并不是普通的损伤。惹到猫所以惹祸上身了。我想想,阿良良木老弟,你知道『能量吸取』的能力吗?」 「能量吸取……?」 我听过。 不,这同样是来自动漫画的知识,所以我不是很清楚,然而…… 「咦,可是所谓的能量吸取,应该是吸血鬼的特性吧?记得我在春假听过,吸血原本就是榨取人类生命力的行为……」 「一点都没错,不过这可不是吸血鬼的专利。障猫的能量吸取可以说是灵障,没办法制作眷属,所以与吸血鬼相较之下,在意义上有所出入,换句话说,这算是障猫的原创技能。」 「是喔……也就是说,我左手臂被扯断的同时,连不死能力也被扯断吗……」 所以伤势恢复的速度变慢。 所以血液蒸发的速度变慢。 调性不合。 同样的能力——相互重合,产生分歧。 我懂了。 不只是左手臂的事情,也包括羽川双亲的事情。当时他们两人衰弱至极,宛如死掉般全身无力动也不动,但是完全没有明显的外伤。 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事情之后,是基于什么原因才衰弱成那样?当时我完全搞不懂状况就先叫了救护车,但如果以「能量吸取」来解释,就可以理解为何是那种状况了。 弱化。 之所以变得衰弱,是「能量吸取」造成的结果。 「与吸血鬼的能量吸取不同,不需要直接吸血,所以属于一种间接的技能。不过正如阿良良木老弟的亲身体验,技能本身的构造,直接到近乎原始的程度,所以相当具有威胁性。因为不是只要注意牙齿,光是被碰触到就完蛋了。」 「所以才叫做……障猫?」(注52) 真是不得了。 忍野帮我解开绷带之后,我看向患部——总之就外表看来,已经完好无伤了。 我觉得不只是因为吸血鬼幼女陪在身旁,这种神奇绷带也是助力。 注 52日文「障碍」与「碰触」同音。 ………… 这样下去,该不会明明为了还债而帮忙工作,反而欠下更多债务吧? 虽然这样的质疑掠过脑海,总之先撇开这种想法,正事要紧。 「我孤陋寡闻,没听过障猫这样的怪异,不过这种凌驾于吸血鬼不死之力的能量吸取,确实是一项威胁。幸好被扯断的是左手臂,如果是脑袋,我大概没办法接回去就死掉了。」 「……啊,慢着慢着,阿良良木老弟,是我形容的方法不对。」 我怀着些许安心感轻声这么说,但忍野摇了摇手如此回答。 「所谓的调性不合,是指对方与阿良良木老弟的调性,并不是障猫的能力足以匹敌吸血鬼。」 「啊?」 「因为吸血鬼是怪异之王啊,君临天下的王者。即使同样叫做能量吸取,级数也不一样,其中有绝对性的差距,妖忭社会的阶级区分,比人类社会还要明显。障猫的能量吸取,绝对无法对抗吸血鬼的吸血行为,虽说具有威胁性,但也只是对于人类来说是如此,对于吸血鬼来说微不足道。」 那叫做……微不足道? 那种程度? 我实在不这么认为。 不过,既然专家忍野这么说了,那么肯定如此吧。 「阿良良木老弟刚喂血给吸血鬼小妹,所以提升了吸血鬼的体质,不过打起来就知道有几两重了。你终究是人类,不可能赢得了货真价实的怪异。」 「货真价实的……怪异。」 「如果阿良良木老弟还拥有——还维持春假时期的不死性质,或者即使是吸血鬼小妹落魄到 这种程度的状态,障猫都不会是对手。无论手臂被扯掉或是脑袋被拔掉都能瞬间再生,自身能力也不会被扯断。」 「…………」 不。 然而对方不只是障猫,同时也是羽川翼。 既然这样,如同春假的我,羽川也不是被怪异附身,而是整个人都成为怪异? 化为怪异。 化为怪物。 「有些怪异确实会导致肉体变化,但还不得而知,这方面只能接下来进行调查。但是无论如何可以确认一件事,那就是我们迟了一步。」忍野如此说着。「我依照阿良良木老弟的指引,稍微把小猫咪的坟墓挖了一遍,但是什么都没有。如果不是搞错地点,那么事态可说是糟透了。」 「……这样啊。」 糟透了吗…… 我没有力气确认忍野是在哪里挖的,做这种事也没用。 因为,我已经看见了。 已经——看到入迷了。 已经眼睁睁错过了。 为时已晚的证据。 「嗯,虽然这么说,伤势本身恢复得还算顺利。虽然里面好像还没完全接回去,不过看样子明天就会好了。」 忍野说着轻拍我的左肩。只是轻拍就造成渗入体内的疼痛(而且挺痛的),不过依照这位专家的说法,似乎是「还算顺利」。 似乎。还算。 毫无确信。 「吸血鬼小妹……应该已经睡觉了,之后得向她道谢啊。不过对她来说,阿良良木老弟要是死掉会令她很困扰,所以当然不在乎陪你一整天吧。」 「……不过我真的觉得很窝心。既然她需要我这个营养来源,就表示她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念头。」 「唔~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啊,这个大木头。」 忍野轻声这么说。 怎么回事? 感觉好像莫名被斥责了。 「算啦。那么,阿良良木老弟,趁你家人担心之前,你先回家吧。」 「咦?」 「你口袋里的手机好像经常在震动,那就是所谓的震动功能?」 听他这么一说,我再度看向手机画面。刚才只想知道日期时间,所以我没有细看,不过现在看了才发现,我的未接来电与邮件收件匣显示着惊人的数字。 未接来电:146通。 未读信件:209封。 好恐怖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啊……在我点开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应该都是火怜与月火留下的……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后面居然都是响一声就挂断的电话,还有空白邮件! 「这已经是恶整了吧?」 真是的。 难怪醒来的时候不太舒服。 在休息的时候像这样一直震动,根本不可能睡得好。虽然没能实现,不过相隔这么远都想要叫我起床,我真佩服这对欢乐姊妹花。去死算了。 「你和班长妹不一样,有家人在担心你。所以阿良良木老弟,你该回去了。」 「啊,没有啦,这不是什么担心……」 嗯? 咦,「和班长妹不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刚才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废弃大楼,在意识朦胧的状态回报受害状况,我应该也不会把羽川的家庭状况告诉忍野……他只是随口说说?乱枪打鸟? 还是照例已经看透一切? 只要知道受害者是羽川的双亲,就算完全不知道状况,还是说得出这句话——慢着,真是如此吗? 总觉得听他的语气——不对。 比起这种事,另一件事更重要。 「不用这样啦,忍野……这种伤算不了什么,羽川都已经成为那种状况,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垂头丧气回家?得赶快抓住叫做障猫的那个玩意处理掉,不然……」 「春假。」 我积极表达意愿说到一半——被忍野打断了。 以话语打断。 「如同班长妹在春假对阿良良木老弟做的那样,这次轮到阿良良木老弟想帮班长妹?是这样的吗,阿良良木老弟?」 「……没错。」 他莫名想是在确认,莫名象是有所确信,充满挖苦,充满恶意的这种说法,使我迟疑是否应该承认,但我最后还是承认了。 至少我的心态如他所说。 虽然觉得这种形容方式,似乎与真相有所出入,但确实如他所说。 不,即使并非如此…… 「朋友有难就要帮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我如此说着。 回忆与障猫那段称不上对话的对话,如此说着。 「哼,阿良良木老弟,这不是你自己的讲法,真的是班长妹的讲法。当时是怎么说的?如果不能为这个人而死,我就不会把这个人视为朋友——是这么说的吗?班长妹的价值观,简直是三国时代的玩意了。不能同年同月同曰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是这样的誓言吗?我觉得要是她活在那个时代,应该能成为了不起的武将。」 「……请不要用武将譬喻女生。」 「不过,阿良良木老弟,这是不可能的。」 断言,明讲。 忍野咩咩,就象是在进行最后通牒如此说着。 「班长妹那样的做法,你学不来。不只是你,我也是,任何人都是。班长妹那样的做法,任何人都学不来。现在的你非得认知这一点才行。」 再度——忍野再度把手放在我的肩头,并且继续说着。 「朋友有难就要帮忙,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句话或许没错。不过阿良良木老弟,把理所当然的事情视为理所当然,是被上天选上的人所处的领域,平凡如你,庸俗如我,都做不到这种事。我能理解你崇拜班长妹,想报答班长妹,希望效法班长妹的心情。不过……你千万不能这么做。」 「千万不能……这么做。」 「这是禁忌的游戏。」忍野如此说着。「那个女孩啊,比怪异更像怪异,比妖怪更像妖怪,贸然效法她会吃苦头的。」 「居然说效法……忍野,我所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所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总之,先不讨论这种唯心论……」 忍野把放在我肩膀上的手,移动到我的头上。 就象是大人在抚摸小孩。 「以现实层面来说,状况已经开始了。接下来是专家的工作,没有外行人出面的余地,何况你未成年。」 「…………」 「阿良良木老弟,或许你觉得自己得负起某些责任。比方说早知道当时应该阻止班长妹埋葬猫,或是早知道应该把事情问得更清楚,你或许会有这种想法。嗯,我个人认为这种事不会造成任何责任,但也不认为完全不需要对此懊悔或反省。只不过……即使事情的责任在你身上,也不一定表示非得由你来解决事情。」 「啊……?」 「我是维护平衡的中立角色,所以重视责任的归属,不过人类的社会……进一步来说,这个世界并不是都以这种原则构成的,不可以认为我说的话就是对的,即使背负责任的家伙抛弃责任,事情依然会出乎意料顺利解决。不过这只是概括的观点,不代表你非得要努力才行,这种义务并不存在。」忍野平淡的如此说着。「你在春假成为吸血鬼的时候也是相当努力。不过即使>你没有努力,只是偷偷摸摸窝在这座废墟度日,或许事情也会出乎意料顺利解决。」 「这……」我无法接受忍野这种说法。「这……不可能吧?而且就算是如此,那依然 是我非做不可的事情。而且这次也是……」 「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或许吧。不过——你做不到。」 「…………」 「阿良良木老弟,这次你无能为力。」 忍野加重语气如此强调。 「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所以你应该看不出来,不过害得阿良良木受这么重的伤,其实我感到很愧疚。虽然当时还处于预防阶段,但我甚至认为不应该找阿良良木老弟帮忙,我没资格担任维护平衡的使者了。我无视于原则,违反行规了。你这次受到的伤害,绝大部分是我的疏失,我没脸见你的家长。阿良良木老弟至今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这番话听起来不像安慰,而且也没什么正经的感觉。 然而忍野就象是在消遣我这份无须强调的无力感,以严肃的语气断言。 「阿良良木历老弟,接下来你无能为力。你没办法为班长妹做任何事,想做也做不到。不是心意问题,是技术与实力的问题,真要说的话,你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要妨碍我。」 008 忍野以如此冷淡又严肃的让气拒绝,但我没办法严词反驳,甚至也没办法微词反驳,只能垂头丧气离开废弃大楼。 这也是当然的。 虽然在那短短的两周,我经历了如同地狱的时光,然而成为区区吸血鬼的我——如今好不容易背负着后遗症活下来的我,在这种场合根本帮不上忙。 真的是无能为力。 我不是专家,不是权威。所以接下来,是只属于忍野咩咩一个人的领域。 只不过是朋友。 做得到的事情——是零。 ……不,这也是借口。 是辩解。 只是在耍帅。 只是以一副丢脸的模样耍帅。 其实整件事更加单纯——总归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在于名为羽川翼的她,并没有主动向我这种人求助。 不是忍野。 不是忍野拒绝我,是羽川拒绝我。 当时,羽川确实拒绝了我的协助。 要求我不要介入。甚至要求我不要假装知道。 顽固,严肃——拒绝了我。 没有交涉的余地,也没有让步的空间。 所以忍野说得没错,现在的我只做得到一件事——不要妨碍忍野。 能力上、精神上、道义上。 我现在不应该做任何事。 要乖乖滚到一边去。 虽说如此,即使脑袋明白,即使自认能够接受,但我心中无论如何都残留着阴霾与芥蒂,所以离开废凄大楼之后,我没有立刻直接回家的意愿。 没有乖乖踏上归途,完全不想回到妹妹们应该会温暖迎接的那个家,反倒是让脚踏车龙头朝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也就是前往——我先前遇见障猫的地点。 要做什么? 并没有要做什么。 并不是觉得只要前往那里,就可以再度遇见障猫——遇见羽川。 并不是期望与她重逢。 并不是要将覆水回收——我只是觉得,至少要完成刚才进行到一半的任务。 也就是找到羽川的家。 我当然非常明白,如今即使这么做也无济于事,但我不知为何无法不这么做。 或许我依然处于混乱状态。 羽川成为怪异的受害者,使我看到她只穿内衣的猫耳造型,或许是这些要素令我失去冷静。至少我并不是因为羽川消失在夜幕之中,羽川的双亲又送医,因而担心空无一人的羽川是否会被闯空门。我不是会注意这种事情的人。 我很快就抵达现场,然后走遍住宅区,心无旁骛仔细寻找,出乎意料很快就找到羽川家了。 写着「羽川」的门牌。 门牌底下写着两个应该是双亲的名字,相隔一段距离——一小段距离的位置,有一个汉字可以写成「翼」的平假名名字,所以只是同姓家庭的机率应该很低。 非常平凡,自费购入的独栋住宅。 看似如此。 至少在这间两层楼的住宅看起来,完全不象是会发生家暴或是弃养事件的地方。 然而门牌上的平假名名字,宛如意味着这名女孩依然年幼不懂事——令我隐约感受到一种扭曲的气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 从什么时候,这块门牌就没有换过了? 没有因应女儿长大重新制作吗? 连拆掉都嫌麻烦吗? 我不禁如此心想。 想这种没有必要的事情。 想这种令人烦躁的事情。 明明再怎么想也无济于事。 明明没有我帮得上忙的事。 我打开外门,象是受到引导前往玄关,然而握住门把才发现,门锁得好好的。 「…………?」 但我对此感到疑问。 将羽川称为主人的那只障猫——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看起来没什么智商。应该说,完全感受不到知性的气息。 甚至令我觉得,即使是动物应该也比牠聪明。 简直没有任何聪明才智。 我不认为这样的障猫,会懂得使用门锁这种人类特有的文化产物——不对,牠不一定是从玄关外出的。 既然是猫,从窗户出入反而比较自然。 我离开玄关,绕着住家外围寻找开启的窗户。然而每扇窗户都是紧闭着,甚至连防雨窗都关上了。 在我纳闷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我察觉二楼也有窗户。 对喔,牠拥有那种跳跃力。 甚至足以跳上月亮的那种跳跃力。 牠不一定是从一楼外出。察觉到这一点,我再度绕了住家一圈,这次正如预料,我找到了开启的窗户。 嗯。 嗯嗯。 既然已经上了船,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幸好现在的我,身体能力提升了不少。即使没办法像猫一样直接跳上二楼,至少也可以爬墙上去。 既然下定决心就不再迷惘了。我姑且注意四周是否有人在看,并且着手爬墙。 我就这样抵达二楼—— 「…………?」 ——并且感到纳闷。 我将手放在开启的窗子,拨开随着夜风飘动的窗帘看向室内,然后感到纳闷。 等一下。 我一直认定这扇开着的窗户,是羽川房间的窗户。依照删除法,障猫抓着羽川双亲离家的管道,只会是这扇窗户,所以这应该是妥善的推测。不对,不用把这种想法当成推测,我原本就是这么认为的。 但却不是如此。 该怎么说,这个房间就象是书斋。 是羽川父亲的房间吗? 不太清楚。 何况我没问过羽川的父亲从事什么工作。 总之无论如何,这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工作室,至少不会是女高中生的房间。 「嗯……」 我就象是蜘蛛人一样贴着墙壁,以连我自己都觉得利落的动作脱下鞋子,并且入侵羽川家。 虽然完全是非法入侵,不过我在爬墙的时候就已经是可疑人物,与其说是已经上了船,这简直要用偷渡来形容了。 然而,我上的船可能是奴隶船——我应该要考量到这一点。 换个说法吧——我顺其自然,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犯下了刑法的非法入侵罪,所以遭受到最为严厉的天谴。 无可比拟的天谴。 我阿良良木历,在羽川家里——在空无一人的羽川家里,单手拎着鞋子找了一圈、找了两圈、三圈、四圈…… 「…………!」 我冲出这个家。 其实从玄关大门出去就行了,但我甚至想不到这种事,而是回到刚才爬进来,应该是书斋的那个房间,象是认定只要把至今的行动倒过来做一次,就可以让时间回溯,当成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从开启的窗户纵身一跃。 理所当然就这样摔下去了。 没有进行任何防护措施,笔直落在柏油路面——也可以形容成坠落,甚至觉得好不容易接回去的左手臂似乎又断了,然而我丝毫不在意这样的痛楚。 我几乎陷入恐慌状态,不顾一切连滚带爬,冲到停在住家门口的越野脚踏车那里,以鍊条几乎会磨断的速度离开现场。 离开羽川的家。 何其恐怖。 宛如存在着某种不干净的东西——不对。 我纯粹只是感到恶心,甚至作呕。 我不得不后悔自己做了无谓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自己走哪一条路,虽然不知道自己绕了多么 远的路,不过当回过神来,我已经到家了——即使没有想要回家的念头。 总之,我只是想要逃离。 但我宛如基于本能——回家了。 「啊,哥哥,欢……」 打开玄关大门,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巧合,月火就站在面前——从她只穿内衣加一件单薄t恤的清凉穿着来看,大概是刚洗完澡——虽然我有察觉到这一点,不过在她说完「迎回来」这几个字之前,我已经连鞋都不脱就爬进走廊,紧抱住月火的身体了。 紧抱,紧抱,紧抱。 「唔喔喔喔!出乎意料的热情拥抱!这个变态哥哥是怎样!」 「…………!」 对于亲哥哥的奇特举动,月火不但惊愕,并且很明显觉得很恶心,但我实在不得不做出这种举动。 并不是因为她是月火。 无论是火怜成或是任何人,总之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紧抱第一个见到的人。 不,不是紧抱。 忍不住——想要得到依靠。 忍不住——想要得到扶持。 不然的话,名为我的这个存在似乎会崩溃。 精神会瓦解。 这就是所谓「溺水的人连一根稻草都想抓」。 事实上,月火应该有完全感受到我身体的颤抖,彻底到无法压抑的细微震动吧。 我在害怕。 要把我称为弱鸡或是什么都行。 对恐怖的事物感到害怕,有什么不对? 颤抖发冷——有什么不对? 那个家对我的冲击,就是如此强烈。 那是一楝独栋住宅。如果论坪数,或许比我住的这个家还要大。 房间有六个。 然而,那个家—— 羽川家,没有羽川翼的房间——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春假的经历根本就不能比。那段宛如地狱的回忆,如今我甚至想改写成纯朴悠闲的时光,想把那个春假窜改成平凡无奇的两周流水帐——就是如此恐怖。 没有房间。 而且——没有痕迹。 虽然羽川小时候曾经辗转待过好几个家,还是已经在那个家住了将近十五年——即使如此,我再怎么走遍那个家,都找不到任何羽川的气息。 每个家,各自拥有独特的味道。 住得越久,这种味道就越明显。然而那个家的味道,完全没有羽川的成分。那个家和羽川翼的切割程度,甚至令我真的以为找错家了。 不。 当然——挂在客厅墙壁的制服,象是书库的房间里收藏的课本与参考书,收在浴9室衣物柜里的内衣,叠好放在走廊的棉被,插在阶梯插座的手机充电器,放在玄关旁边的书包i从这些物品来看,我认为羽川确实住在那个家。 我如此认为。 然而,那简直就象是住在旅馆一样。 甚至不算是寄人篱下。 我太低估了。我原本坚持抱着乐观的态度。 即使看到她被父亲殴打的脸颊,内心深处依然认为羽川不会有事,羽川是羽川所以不会有事,羽川肯定不会有事,羽川不可能会有事。我依然如此相信着。 即使她被障猫附身也一样。 居然认为她不会有事,愚蠢至极。 「呜呜呜呜呜呜……」 应该没救了。 羽川,应该没救了。 那种状况,根本就无从挽回——不可能修正了。 一言以蔽之,疯了。 几乎疯了,完全疯了。 只要交给忍野处理,羽川确实没过多久就会被找到,障猫也会被那个夏威夷衫大叔轻松解决。不过,至少这段物语,不会以「羽川与长年存在隔阂的双亲和解并且尽释前嫌」这种可喜可贺的方式收场。 无从收场。 再怎么想收场也无从收场。 那个家。 那个家族。 那个家庭。 早就已经处于结束——过度结束的状况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 「……受不了,真拿哥哥没办法。乖乖不哭,是被吓到了吧?」 我身体颤抖的程度有增无减,甚至还发出近似惨叫的声音,至于月火,比我小四岁的这个妹妹,则是宛如完全拿我没办法般露出微笑,温柔抚摸我的头。 并且闭上双眼,微微噘嘴。 「来,可以哦。」 她如此说着。 「恶心死了!」 我推开妹妹。 粗鲁推开。 「呀啊!妹妹这么牺牲奉献,哥哥你这是在做什么啦!」 「我在进行教育指导!你们两姊妹也活得太随心所欲了吧!」 「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哥哥的妹妹啊!」 「唔!」 听她这么说,我就无法反驳了。 毕竟应该没有任何人,比我活得更加随心所欲了。 不过,我觉得自己咖生活方式应该还是有稍微用点脑袋,绝对不是那种只靠脊椎反射过活,甚至连脊椎都没有的单细胞生物。 应该是这样没错。 无论如何,在妹妹恶心的犠牲奉献之下,总之我身体停止颤抖了。 家族果然是最好的避风港——或许该如此形容吧。 家族。 家族吗…… 这两个字,当然令我联想到已经送进医院,至今应该依然住院观察的羽川父亲与母亲,使得我内心莫名忧郁。 说真的,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即使如此,我依然会这么想。 在那个家住了将近十五年。 对于他们两人来说,这肯定也不是幸福的家庭环境吧…… 「话说回来,我担心死了。」月火如此说着。 她腋下抱着一件浴衣,原本应该是打算上楼再穿吧,不过她已经当场穿上了。 「因为哥哥完全没有回来。」 「啊?」 虽然有点晚,但我还是把玄关大门关上。 也把鞋子脱下来摆好。 「哎,擅自在外面过夜是我的错,不过如今也用不着那么担心吧?」 「是没错啦,毕竟哥哥已经在春假进行过寻找自我之旅了。」 「…………」 春假的那件事,在阿良良木家里是如此解释的。 我无从订正。 妹妹们至今也偶尔会叫我「寻找自我哥」,但我非得甘愿承受才行。 「不过,我和火怜还以为哥哥是不是遇到怪物了,所以一直很担心。」 「……怪物?」 这种象是一语道破的说法,使得我瞬间紧张了一下——不对,绝对不可能是那么回事。我连忙掩饰自己的狼狈。 「怪物……这是怎样?你们都已经是国中生了,还会相信这种东西?」 「唔~……」 虽然我以调侃的语气回应,但月火的反应相当微妙。她以手指抵住小小的下巴,露出思索的表情。 「与其说怪物,应该说是猫妖。」 「猫……妖?」 我复诵月火的话语。 宛如笨蛋,出声复诵。 猫妖? 「嗯。」 月火如此说着。 脸上并不是开玩笑的表情——反倒是非常正经。 直率老实。 如同她宣称自己就是正义,火炎姊妹参谋的表情。 「虽然还只是谣言 阶段,还没办法断言,不过听说有个拥有人类外型的猫妖,在城镇各处袭击行人。」 「…………!」 拥有人类外型的猫妖。 如此适合、适当又适切的形容句,真的存在吗? 如此含糊。 如此正确。 「袭击行人……这是怎么回事?」 「嗯。总之虽然还不确定,不过听说要是被那只猫妖碰触,就会忽然变得疲倦,变得衰弱,总之会昏倒。」 虽然疲倦或衰弱这种说法有点不得要领,但是早已知道答案的我,听到这样的叙述就完全明白了。 能量吸取。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 「哎,我是在问你,那只猫妖从什么时候开始袭击人的?」 「天晓得。我没有知道得这么详细。虽然还在调查,不过我是在今天白天听到这样的传闻,所以我才会担心哥哥,并且狂打电话。」 「…………」 这个妹妹的直觉很敏锐。 不过,她也没猜到真相并且晚了一步。因为在她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被猫妖袭击,并且昏迷不醒了。 不过……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昨天晚上,障猫把羽川双亲交给我之后,就开始袭击行人了。 除了我以及羽川的双亲,也有其他人受害。 我茅塞顿开。 我就想说忍野这次怎么异常积极——如果受害者只有羽川,致力于维护平衡,秉持中立主义的那个家伙,不可能会像那样主动进行工作。 正因为出现其他的受害者……不,正因为被猫附身的羽川本人成为加害者,那个专家才会出动。 但我不懂。 为什么障猫要——袭击人? 光是夜行性的怪异在白天行动就足以称奇了。不过忍野似乎说过,障猫并不是会积极危害他人的怪异吧? ……不对。 障猫本身,不一定会自觉到这是袭击人类的行为。大致来说,怪异都不把人类当作一回事。 把人类当成营养来源,当成血液储藏库的吸血鬼算是比较好的,大部分的怪异,并没有把人类的存在视为价值。 如同人类对于怪异,也抱持着相同的态度。 把对方当成可有可无——这种例子占了绝大多数。 所以,如果其他人不是像我这样被咬或是手臂被扯断,只是不知不觉被吸取能量的话,「遭受袭击」这种说法,有可能只是站在人类立场的独断见解。 也有可能是路上游手好闲的不肖之徒,看到只穿内衣的猫耳女孩而产生非分之想,径自上前找麻烦。 这些受害者,或许只是遭受反击罢了。 至少如果是我,看到如此引人注目的女孩,应该绝对不会放过吧——不,这方面暂且不提。 话说,这次事情真的闹大了。 「哥哥没有受害,让我松了一口气,不过身为正义感化身的火炎姊妹,不可能对这种事态坐视不管!火怜已经正在准备狩猎猫妖了!」 「……慢着。」 这时候我该说什么? 正义使者火炎姊妹的工作,也包含降妖除魔? 你们是灵界侦探吗? 如果是平常,火炎姊妹出任务的时候,我只会锐个几句就放任她们不管,然而这次的状况有些不妙。 不能和女国中生的试胆活动相提并论。 只是能量被吸走的程度就还好,但要是对障猫采取明显的敌对行为,有可能像我一样被扯断手臂。 不像我拥有不死特性的火怜与月火,将会立刻没命。 虽然火怜还算是有点本事,但如果用空手道就能打倒猫,事情就不会这么辛苦了——这是哪门子的猫咪老师?(注53) 记得猫咪老师练的是柔道? 虽然这么说,不过这两个妹妹并不是劝得听的家伙。我越是阻止,她们反而越有干劲,有着横冲直撞的个性。 燃烧到乱来的程度。 火炎姊妹。 「嗯?哥哥,怎么了?你刚才说『慢着』,然后呢?」 「……慢着,这样我会很困扰。」 注53 不是各位想的那位猫咪老师,是早期漫画《土包子大将》教主角柔道的角色。 月火疑惑窥视我的表情,我则是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逼不得已开口说下去。 完全就是照本宣科的生硬语气。 「我光是晚上骑脚踏车回家就怕成这样了,现在听你讲这种猫妖的恐怖鬼故事,我已经吓得快要尿出来,弱鸡如我根本不敢一个人睡觉了,所以原本想说今天开始暂时请小怜和小月陪我睡觉,不过既然你们非得为了正义上战场,虽然只有你们是我的依靠,我也只好打消这个念头了。」 「什么?只有我们是依靠?」 上钩了。 笨妹妹上钩了。 「那就没办法囉!胆小的哥哥很可怜,所以火怜那边由我来说服吧!收拾猫妖的工作,就交给警察先生吧!」 「……谢谢。」 这个幺妹对于哥哥的请求,真的是毫无抵抗性。 总之,就是如此。 我能为羽川做的事情,或许就只有不妨碍忍野,以及叫两个妹妹陪我一起睡吧。 009 虽然这么说,我依然有些挂念的事情。障猫的能量吸取技能似乎不会致人于死,不过即使如此,应该也是行使过度就会攸关生命的特异能力,这种事不难想象。何况障猫的蛮力,强到用咬的就能轻松扯断人类的手臂。 包括速度与跳跃能力,都强大得逋超过人姒的想象。 换句话说,要是没有尽早解决,就有可能出人命。 会出现受害者,出现死者。 有人会死。 羽川可能会杀人。 虽然我挺身而出牺牲自己,成功阻止妹妹们的失控行径,但我没办法阻止「警察先生」或是「镇上有志人士」的行动,区区高中生哪可能有这种权力。要是驱逐猫妖、狩猎猫妖,或者是想瞻仰猫妖风采的家伙越多,风险就会越大。 不能认为「只是衰弱或昏倒就无妨」。 要是出了人命——终究不妙。 因为,要是除去名为怪异的超自然现象,羽川翼将会成为杀人犯。 理所当然被视为——杀人凶手。 ……我绝对不要看到这种结果。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是什么玩笑? 即使月火位居参谋立场,对于传闻的敏感度胜于常人,但是障猫只活动一天就令她得知消息,我不认为这样的障猫有在隐匿行踪。 应该说,牠大概什么都没想。 牠只穿内衣就在外面乱跑的行径也是如此,牠应该完全没有为羽川之后的日常生活着想。 之后。 之后? 不过,是什么事情之后? 做了什么事情的什么状况之后? 包括牠见人就吸取能量的行径在内,障猫的目的——不得而知。 如果找忍野进一步询问,或许就能明白障猫是什么样的怪异——不,我没必要知道这种事情。 不应该为了这种事情劳烦忍野。 不能妨碍那个家伙。 放心,虽然是那种吊儿郎当,给人轻浮感觉的轻佻大叔,但专家就是专家。 应该会立刻解决这一切。 在羽川误杀别人之前——解决这一切。 想知道详情,等到一切结束之后再问就行了。 可以问忍野——或是羽川。 之后再问就行了。 然而,可以吗?我有知道这种事的权利吗? 不对,到头来,我真的想知道详情吗? 我非法入侵羽川家,得知那个家的真相之后——慌乱到那种程度。 我踏入羽川的私人领域,踏入她的内心——毫不客气触及她的隐私。都已经做出这种事了,我还能继续当羽川的朋友吗? 很难说。 世界上果然有一些不用知道的事情吧? 不知道这样的譬喻是否符合现状,比方说我们景仰一位伟人,尊敬一位历史上的人物,因为实在太喜欢了,所以查阅各种传记想要深入了解,却查出这位伟人的丑闻或不幸事迹,莫名有种受到背叛的感觉,这应该是大家都会有的经历。不过这种失望,是出于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径自喜欢,径自讨厌。 径自期待,径自失望。 径自憧憬,径自幻灭。 既然这样,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知道吧? 或许当时,我果然不应该深入了解羽川,不用在意那块纱布。 然而这么一来,就是只看优点不看缺点了。 就只是喜欢、期待、憧憬。 我在春假接受她那么多的协助——却怎么想都想不透。 只能怀抱着郁闷的情绪。 我的思绪就这样永远在原地打转,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从春假至今这一个多月,虽然我与羽川翼共度许多时光,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居然觉得这是恋爱,好蠢。 真好笑。 令人发笑。 想到这里,就觉得和月火的那段对话好丢脸。 别说正中红心,根本就脱靶了。 然而即使如此,直到现在,我只要想到羽川,内心就象是快要撕裂。 让妹妹们宛如孩子、宛如娃娃躺在两侧陪睡的我,思考着这样的事情。大概是真的累了,即使白天一直在睡觉,当晚我也立刻坠入梦乡。 四月三十日就这样结束,进入五月一日。虽说是黄金周,不过私立高中不会在劳动节休假。 五月一日与二日正常上课。 周一与周二。一定要到校上课。 因为昨晚一起睡,所以比平常还要省时,我很快就被火怜与月火叫醒,骑着上学用的菜篮脚踏车前往学校。 我在即将打钟时抵达教室,不过当然没看到羽川的身影。 她缺席。 优等生羽川翼零迟到零缺席零早退的全勤纪录,在这天中断了。 即使不是如此,羽川这种引人注目的学生毫无通知(既然双亲昏迷住院,当然不可能通知)就缺席,和我这种吊车尾学生逃课的状况完全不同,班导对此非常担心,在班会时间询问大家是否知道原因。 然而这样的询问,当然只是引起教室一阵骚动,没能得到任何情报。 我当然也绝口不提——在这个时间点,班上某些爱凑热闹,眼观四面耳听八方的同学,或许已经听到猫妖的传闻了,但也不可能把猫妖和羽川直接联想在一起。 看到障猫就能认出是羽川的人,只有我。 不,即使是我,或许也已经办不到了。 因为我自己,也希望只是我看错,希望只是我的误解。 这么说来,在众人骚动的教室一角,有一名叫做战场原的女同学,以莫名冷淡的态度聆听导师旳询问,令我印象梁刻。 与其说是冷淡,该怎么形容才好……就象是「果然如我所料,她就是这样的人」这种看透同类,面无表情的模样——总之就是这种感觉。 五月一日与五月二日,羽川都没有来学校。 在五月二日即将放学的时候,猫妖的事情已经在校内传开,而且有多数人目击,可见障猫有多么活跃。 只不过短短三天。 很遗憾,在祥和的偏远城镇发生的这场猫妖事件,并不像春假的吸血鬼事件只成为女生们私底下的传闻。这样下去,或许会演变成狩猎猫妖的场面,绝不夸张。 而且我也没办法一直阻止火炎姊妹出动。她们展开行动,就代表整个城镇的国中生都展开行动,所以我想要尽可能阻止她们,但我再怎么严加监视也有极限。不对,与其说严加监视,待在这种总是得向妹妹撒娇的屈辱环境,我的精神恐怕会先崩溃,这也是问题所在。 总之,在隔天五月三日继续开始放连假之前,我再度造访忍野居住的废弃大楼。不,并不是有所眷恋肩要帮忙,也不是有什么问题要问。 也不是想要知道他的工作进度。 只是基于另一件事——让吸血鬼幼女进餐的例行公事。 上次是四月二十九日,其实再隔几天也无妨,不过从明天的三天连假开始,因为是假日,我必须把两个妹妹盯得更紧,所以想提前让吸血鬼幼女补充营养。而且我这个外行人认为,那个家伙前几天帮我「充电」,或许也已经在饿肚子了。 会挑选黄昏这个不上不下的时间,正是为了避免妨碍忍野工作。忍野这时候应该正在外出寻找障猫。, 虽然不是丑时三刻,不过黄昏时分也称为——逢魔之刻。 然而,黄金周时期的我,直觉迟钝到极点。 直觉迟钝。 来得正不是时候。 我首先前往废弃大楼四楼,吸血鬼幼 女上次所在的那间教室,却没找到她。 而是找到忍野咩咩。 不只如此,他并非只是待在那里。 位于那里的他,宛如一块残破不堪的抹布。 「忍……忍野!」 「嗯?嗨,阿良良木老弟,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我连忙跑过去,但忍野完全以一如往常的豪爽态度迎接我。仰躺在地上的他,宛如只是在做伸展操的拉筋动作,搔了搔脑袋就一副不耐烦的模样缓缓起身。 仔细一看,残破不堪的只有身上包含夏威夷衫在内的衣物,身体并没有大碍,顶多只有几处擦伤。 不过即使如此,并不代表我过早下定论。 忍野咩咩很明显——疲倦又憔悴。 至少我在春假认识忍野之后,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虚弱。 「想说你差不多要来了……原本希望能先让身体恢复过来,不过效果很好的那种绷带,上次已经用在阿良良木老弟身上了。」 「忍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我先跑到忍野的面前,一头雾水如此询问。 「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没什么事,就只是输掉了。」 忍野一如往常,以从容的态度回答我。 并不是虚张声势。 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输……输掉?输给谁?」 「那还用说,就是输给障猫。」 从四月三十日晚上算起,整整三天。 在这短暂的期间交战二十次——并且输了二十次。 忍野咧嘴如此回答。 不对。其实并不是能够咧嘴说笑的事情。 也称不上逞强。 反而一副脆弱的模样。, 「这样……不就是全败吗?」 「是全败没错,一败涂地,哈哈!」 忍野缓缓起身。 双脚完全没有力道。 就象是会直接倒下。 「真是的,只穿内衣的女高中生,对大叔我来说太养眼了,害我老是分心,完全没办法好好打。」 「…………」 我非常明白,这肯定只是在隐瞒事实,是忍野擅长的迷糊仗——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置信。 「看女高中生的内衣看得入迷,所以没办法好好打」的这种说法,可信度反而比较高。 因为……忍野居然会输? 在春假,即使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都能够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忍野居然会输,而且还是一一十连败——这是恶质的玩笑话。 是恶梦。 因为对方是认识的羽川,所以手下留情?还是说,因为认识所以粗心大意? ………… 两种都不是忍野的作风。 这家伙不会这么心软。 依照我的经验,我甚至认为忍野对上认识的人反而更不留情。 「真是的,刚才的第二十场,牠吸得真不客气啊,连擦伤都有可能成为致命伤,好棘手的特性。我这个中年大叔的身心早就已经枯竭得差不多了,居然还要从我身上榨取精力……」 「障猫是……这么厉害的怪异?」情绪超越战栗而达到恐惧的我,战战兢兢向忍野如此确认。「连你这样的专家都没办法应付……」 「不,没这回事。」 但忍野立刻回答,并且摇了摇头。 就象是意味着我的推测完全落空。 「我上次也稍微提过,与袭击阿良良木老弟的吸血鬼相比,障猫算不了什么。这种低等怪异,拿来与吸血鬼比较都是一种傲慢。」 「啊……?」 低等? 他说……低等? 一瞬间,我以为忍野这么说,是要拭去我内心的不安,但他讲话不会这么贴心。然而……低等怪异? 他这么说? 「等一下……你确实说过障猫的级数与吸血鬼有差,但你并没有说过障猫是低等怪异啊?」 「我只是刻意不说。如果我说得这么详细,阿良良木有可能会要求帮忙,所以我没讲这么多。从我这个专家的价值观来说,这种怪异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不,用不着专家出手,光是外行人集思广益就能应付了,只是这种程度的怪异。」 「咦,可是……」 不一样。 与上次所说的完全不一样。 我正想继续说,忍野就插话打断。 「话是这么说,但我可没有偷工减料,而是认真应付障猫。即使有提过已经两不相欠,我还是觉得春假欠了班长妹一份人情,所以动手时不会有任何奇怪的顾虑,但我还是输了。」 忍野如此说着。 完全没有懊悔的模样。 也没有营造出败战的气氛。 然而,他肯定在懊悔,认为自己失败了。 我和他来往不久,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即使如此,还是感受得到。 忍野咩咩,对于自己的工作——抱持着尊严。 「障猫是小角色。」 忍野再度宛如确认般说着。 「到头来,障猫这样的怪异,来自与招财猫对等的概念,说穿了,就是从文字游戏诞生的民俗神话。相对于招来福气的招财猫,障猫会招来灾难,假装死在路边吸引基301于同情心前来的人类并且附身,是替换型的妖怪,强占身体的怪异。而且会象是穷神一样,让当事人坠落不幸的深渊,就是这种……哎,简单来说就是不足为奇,以模板创造出来的妖怪。」 「…………」 藉由人类的良心与同情心,乘虚而入的妖怪。 这确实是常见而且常发生的怪异奇谭。何况—— 也是我亲身经历过的现象。 所以并没有很新奇。 然而…… 「没错,然而对方是班长妹。」忍野如此说着。「虽然我自认早已明白,不过障猫附身的对象是班长妹,以这种状况,跳脱既定观念的程度简直是离谱。原本只是小角色的障猫,提升到几近最强——搞不好与吸血鬼不相上下的怪异。」 「…………」 「比起共享宿主的身体,共享宿主的知识麻烦多了。我对付怪异的传统手法与方法全被漂亮破解。班长妹拥有等同于专家的专业知识,那孩子——无所不知。」 「…………」 「使用战略与战术袭击人类的怪异,我至今听都没听过。」忍野象是自暴自弃如此说着。「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过班长妹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包括袭击他人的利落手法在内,这不是怪异做得出来的事情。」 「慢着,袭击他人的利落手法?忍野,你怎么讲得好像羽川会积极袭击他人?」 「哎,就是这么回事吧,障猫原本并不是这样的怪异。只不过,阿良良木老弟,我陷入苦战到这种程度,或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啊?」 「没有啦,反过来说,我认为这种状况,证明班长妹还留在障猫里。如果障猫已经不包含班长妹的意识,完全占据身体与知识,就不会成为现在的状况,班长妹的意识,应该还在障猫体内占有相当大的分量,所以才这么难应付。以目前来说,这是最不利的情报,同时也是带来一丝希望的情报。」 「为什么?你是指什么希望?」 我从来没想过和羽川为敌。 所以这样的威胁超乎想象。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希望? 「哎,因为要是障猫完全占据班长妹就完蛋了,非杀不可。」 忍野干净利落如此说着。 他说——非杀不可。 「得趁班长妹的意识还在,尽快把意识打捞上来,尽快解决这只猫妖,否则阿良良木老弟的这位好友羽川翼,将会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010 忍野形容成不足为奇,名为障猫的怪异奇谭,容我在此举个例子——举个范例。路边有一只断气的白猫。 不知道是饿死在街头,还是被行经的车辆撞死,总之侧躺着动也不动。 看牠没有尾巴,牠应该不是以家猫身分备受宠爱至今,没有这种幸福的经历。 觉得这只猫很可怜的一名路过男性,抱起这只猫。 碰触。 找个地方埋葬猫,虽然称不上祭拜,但有双手合十为牠默哀——仅止于此。 当天晚上开始,这名善良男性做出各种奇怪的行径。宛如变了一个人,情绪暴躁至极。 并且变得暴力。 又是喝酒,又是打人闹事,无论是亲朋好友,光是待在他身边就疲累不堪。 旁人感到惊恐,认为是那只猫的诅咒。 还说这名男性,曾经做出类似猫的举动。 周遭束手无策的人们,忍不住请来法师作法,借以驱逐男性身上的猫妖—— 接下来正是精彩之处。 障猫的真本事。 怪异奇谭常见的真相。 善良的他,根本未曾被猫妖附身。 「结局有些不讲理,颇为令人惊奇,总之就是隐含警世意义的怪异奇谭,是童话常有的寓言风格。人类不可能只有善良的一面,善良的个性只不过是上层干净的部分,肯定存在着另一面。有光就有影,有白就有黑,猫只不过是一个契机。这不只是形容猫妖忘恩负义,也是看透人类另一面的小故事。」 人类的另一面。 忍野如此说明。 不过,为什么是猫? 「因为,猫是用来戴的。」(注54) 他象是在阐述真理般如此回答。 「即使是班长妹,应该也戴着一张猫面具吧。她并非完全善良又公平的人,反而因为必须维持这样的形象,累积了深沉漆黑的压力。」忍野如此说着。 漆黑。 班长——羽川翼的黑暗面。 注54 日文以「猫全妒形容装傻或假正经,直译就是「戴着猫」。 「即使如此,一般来说,猫终究只是面具,但是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班长妹几乎与障猫合而为一。如果猫是主体,与其形容为合而为一,更象是同化。这真的是强敌,而且与其说是强敌,应该说无敌了。」 虽然忍野这番话听起来只是在玩文字游戏,但也确实陈述着事情的严重性。 越是重要的事情,这个家伙会说得越轻佻。 轻浮——轻率。 「总之,要是不赶快处理会很麻烦,可不会以『班长妹根本未曾被猫妖附身』这种方式收尾。必须在班长妹与猫妖完全融合之前,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我明白状况有多么严重了。 以最坏的状况,可能连忍野都束手无策。 然而即使如此,我依然无能为力。 能做的,可能做的,一件都没有。 我无法为羽川做任何事。 即使知道她隐藏在内心的黑暗面,即使窥见那深邃的黑洞,我依然无能为力。 后来忍野立刻就出门了。虽然嘴里说等我等得不耐烦,不过这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他是在与猫交战之后,暂时回到废弃大楼休息并且补充装备,我则是喂血给今天不知为何待在二楼的吸血鬼幼女,然后返家。 吸血鬼幼女的眼神,果然象是在鄙视我。 轻视,蔑视。 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肯定是因为我鄙视着我自己吧。 隔天——五月三日,宪法纪念日。 这天似乎是日本公布还是实施宪法的日子,我不太清楚。总之是假日。 无论如何,无论是什么样的由来与名称,我都讨厌节日。 既然不能像小孩一样开心得手舞足蹈,只能乖乖安分。 不过五月三日这一天,我完全没办法静心待在家里,而是瞒着妹妹们偷溜出门。关于火炎姊妹可能会出动收拾猫妖的问题,我认为暂时不用顾虑。 依照忍野昨天的说法,以及月火转述火炎姊妹情报网收集到的传闻,虽然障猫的能量吸取造成多人受害,不过受害程度非常轻微。 即使会令人衰弱到昏迷,症状却没有严重到需要住院。 如果引用《七龙珠》快要完结时的达尔台词,就是「全力狂奔之后的感觉」。 特别严重的受害者,就只有羽川的双亲,以及手臂遭受物理攻击而扯断的我。 换句话说,就只有令人疲累的程度。 这部分与吸血鬼大不相同——不对,这部分恐怕是障猫刻意控制威力。依照预先的设定,刻意降低能量吸取造成的损害。 或许这是常驻技能的特性,所以手下留情。 要是正如忍野的推测,障猫是刻意袭击他人,那么障猫也是刻意拿捏力道避免出人命。 羽川的意识还在—— 这句话就是这么回事吧。 ……既然这样,我就很在意受害最严重的三人,为何会受害得如此严重。 以羽川双亲的状况,我大致可以明白。 可是以我的状况…… 总觉得深入探讨会得出令我沮丧的事实,所以我想完全停止思考。 因为这样,我认为只要是白天而不是晚上,火炎姊妹从事什么活动都不成问题,不用担心会有生命危险,我甚至希望活力过于充沛的那两个妹妹,能去给障猫吸一些能量——不,这终究是开玩笑的。 总之,我所前往的地方,是学校。 私立直江津高中。我就读的学校。 并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办。 应该说,我没有要办什么事。 我在平常要上学的日子都经常会逃课了,居然还特别选在放假的时候过来,这连 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来了也没办法。 即使如此,以时间来说,我迟到得挺严重的。 校门为了勤于进行社团活动的学生开放,校舍也没有上锁。 所以和羽川家相比,要入侵并非难事——不对,这种说法听起来,就像我是以非法入侵为乐,会招致众人的误解。 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爬上阶梯,前往教室。 原本以为教室终究有上锁,但是后门没关。 天啊,真粗心。 虽然我浮现这个念头,不过仔细想想,锁门是我这个副班长的职责。 平常都扔给班长羽川负责,所以我才会不小心忘记。 真是的,我只要没有羽川,连门都不会关了吗? 真沮丧。 ……不对,到头来,我并不是会为这种事沮丧的人。 在家里,我也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忘记锁门就外出的家伙,不过当然是明白这座城镇治安良好才敢这么做。 总之我在这方面,是个冒失随便的家伙。 即使如此,至少现在的我,有反省自己忘记帮教室上锁。 该怎么说呢…… 现在的我,凡事都是以羽川为起点。现在重新回想起来,甚至完全不知道我在春假遇见羽川之前,是以什么样的行事原则过日子。 感觉羽川把我整个人重新打造了。 不只是改变,而是重新打造——不过仔细想想,这应该是一件恐怖的事情,为什么我会认为这是开心的事情? 不可思议。 「…………」 教室里当然没人。 我溜进教室,经过讲台后方然后坐下。不是自己的座位,是羽川的座位羽川平常坐的座位。 我上课的时候,眼神会不自主移过来的座位。 不过,像这样以羽川的角度看黑板,也不会理解羽川的心情。 什么都不会明白。 我叹了口气,就象是全身软瘫,任凭双手无力下垂,把脸放在桌面。 完全提不起精神。 虽然并不是为了转换心情而来到学校,不过我这么做只是徒增沮丧。 从黄金周开始计算,这个座位已经四天没人坐,不可能残留着羽川的温度。 我只是在表现自己心情持续低落的无力状态,不过这幅光景看起来,也象是我溜进无人的教室,以脸颊磨蹭羽川平常使用的书桌。 羽川小姐其实很丰满的双峰,总是按在这张桌子上。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我很像偷藤心上人直笛的小学生。 要是别人看到这一幕,我的人生会在各方面完蛋吧。如此心想的我,以半开玩笑的心情伸出舌头,舔着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涂鸦与雕刻,宛如全新的羽川书桌—— 「…………!」 ——被看到了。 被笔直盯着看。 对方坐在不远处,坐在我平常所坐的座位,以双眼注视着这里。 这对双眼,是猫眼。 「……你是喵有极限的变态喵。」 对方看得我不自觉莫名打颤。这双眼神来自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在那里,只穿黑色内衣的——白发猫。 不对。 是障猫。 「恐怖喵……比怪异还恐怖喵。你刚才一边舔女生的桌子一边兴奋喵……」 「慢……慢着,不是这样!」 是这样没错。 完全说中了。 我吓到怪异了。 「这、这件事不重要。你是从哪里,又是怎么溜进这间教室……」 「这件事不重要?人类,世界上有什么事,比你狂舔主人的桌子还重要喵?」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在法庭承认!所以这件事不重要!你是从哪里,又是怎么溜进这间教室!」 我滔滔不绝拚命驳斥。 由于关系到今后的人生,所以真的很拚命。 「喵哈哈哈,你是笨蛋喵?走路蹑手蹑脚不发出声音,是猫的专利喵。你的变态行径,老子早就已经看在眼里了喵。」 「…………」 哎。 反正即使询问怪异「为什么」或是「怎么样」也无济于事,只是空虚一场…… 我从椅子起身——想这么做却提不起劲。 无预警的遭遇。 我无预警遇见障猫。 然而切换场面的过程过于牵强,我实在无法巧妙切换心情。 完全没有战斗的气氛。 何况我早就明白,我完全无法对抗这只猫,别说应战,连抵抗都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佯装冷静。如果是忍野还有办法——不对,甚至连忍野都拿牠没办法。 既然障猫现在在这里,至少就代表忍野昨晚向我道别离开至今的这段期间,没有立下值得欣慰的成果。 那么,在前一个晚上——忍野输了几次? 「嗯?怎喵啦,人类……看你一点敌意都喵有?」 「反正我完全拿你没办法啊,猫。何况你并不会要我的命……对吧?」 「这就难说了喵?」 障猫笑了。 以羽川的脸。 以不像羽川的模样——笑了。 然而,这也是羽川自己。 羽川翼的——黑暗面。 「老子的能量吸取不是技能,是角色设定,光是碰触就会带来祸害的设定,自己不能控制力道喵,想手下留情也办不到,即使不想杀,也可能不小心就杀了喵。」 「……就算这样,你没有一见到我咬我抓我,这样已经很好了。因为要是你这么做,我瞬间就会没命。」 我做出保护左肩的动作如此说着。 这只是虚张声势。 吓唬人也要有个限度。 努力逞强,隐瞒脆弱的一面。 「哼,吸血鬼?」 猫如此说着。 「哎,套用你的说法,吸血鬼原本不是老子能够抗衡的高等怪异喵——不过托主人的福,托主人战术与战略的福,老子得到凌驾于怪异专家的实力,真感恩喵。」 「…………」 「老子这样的怪异不会报恩,反而还是恩将仇报的类型喵——不过只有这次,感恩到令老子觉得报恩也不错喵。」 恩将仇报的类型吗…… 这种形容方式很欢乐,但确实如此。 「我也听说过,猫这种生物意外重情义,例如锅岛的猫妖传说,猫甚至为了帮主人报仇而化成妖怪。俗话说『狗看人跟,猫挑家住』,不过这种说法挺奇怪的。」 「因为是妖怪,所以奇怪,喵哈哈哈!」 障猫笑了。 唔~…… 我的羽川不会被这种无聊的双关语逗笑。 要是我说这种冷笑话,可能会被她说教。 羽川的另一面吗…… 另一面——黑暗面。 「总之,虽然同样拥有能量吸取的特性,不过障猫与吸血鬼截然不同。」 我如此说着。不过这句话是从忍野那里学来的。 「吸血鬼的能量吸取是进食,障猫的能量吸取是诅咒。」 「嗯,确实是这样喵。」 「但我不懂,你为什么看到人就袭击?刚才有提到类型的话题,障猫这种怪异,并不是会袭击人类的类型吧?」 「…………」 猫——沉默了。 似乎不想乖乖回答我的问题。 不对,要是牠觉得不想回答就不回答,觉得不想说就不说,对话就无法成立——我不认为这样叫做沟通。 虽然话语相通,但是想法不会相通。 如果各位认为人类之间的交谈也没什么两样,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只有这个问题,我无论如何都想问个清楚。毕竟都已经难得在教室巧遇这只猫了。 ……慢着。 这是巧遇吗? 在羽川家附近相遇,以及在这间教室相遇,我觉得两者的意义截然不同—— 「喂,猫,你……」 「这种做法,不像老子的作风喵。」 障猫随即如此说着。 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跷起二郎腿。 虽然这种时候不应该想这件事,不过羽川的腿好长。 因为现在没穿裙子,整条腿直到大腿根部都裸露在外,所以长度显而易见。 明明身高比我矮,但羽川的脚该不会比我长吧? 好想舔个痛快。 啊,慢着,不对不对。 是好想宛如用舔的一样,以视线看个痛快。 ……这样有辩解到吗? 「真要说的话,现在的老子已经无视于障猫的角色设定喵,推翻形象了喵。不对,设定上还是原本的设定,但肯定是反常的存在喵。只不过真正反常的不是老子,而是主人喵。」 障猫如此说着。 关于这方面,记得忍野说过类似的话。 「不像……老子的作风喵。」 「…………」 「别在意,只是宣泄情绪喵。」 「啊?」 「袭击别人的理由。你不是想知道老子见人就吸取能量的理由喵?所以就告诉你喵——只是宣泄情绪,比方说按电铃就跑!或是在墙壁涂鸦!跟这种行 径一样!坦白说就是到处乱来,借以宣泄压力喵。」 障猫——露出宛如脸颊抽搐的笑容,如此表明。 什么? 牠说什么? 「你说……宣泄压力?这……咦?慢着……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喵意思,就是这种意思喵。你看过那个家吧?」 「那个家是指……」 「主人家。你应该明白吧?而且老子也明白囉。猫的鼻子挺灵光的,前阵子回家换衣服就发现,整个家都是你的味道喵,这叫做变态跟踪狂喵。」 猫露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如此说着。 回家换衣服? 啊啊,没错,即使同样是黑色,障猫现在所穿的内衣,与我四月二十九日……正确来说是三十日遇到牠的时候,所看到的款式不同。 我到底混乱到什么程度? 居然连这件事都没发现,好丢脸。 对喔,终究不会连续两三天都穿同一套内衣……慢着,我不认为猫会主动换衣服,所以应该是依然在障猫体内占有很大分量的女高中生——羽川的意识令牠这么做的。 是羽川的个性令牠这么做的。 得知羽川应该还在猫的体内,我松了口气。 会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是平凡女孩应有的感性。 虽然之前迟了一步,却不是为时已晚。 还有机会救回羽川。 在障猫体内占有很大分量的意识。 羽川的潜意识。 ……慢着,如果是最坏的状况,忍野可能已经在昨晚的战斗彻底败北,这样的话一切都完了。但以猫现在给我的感觉,应该不是如此。 该怎么形容? 就是如此。 是的。与二十九日不同的地方,不只是内衣款式。 障猫宛如恶魔的暴戾气息——比起猫更象是猛虎的那股气息,似乎尖剌尽失——变得圆融了。 ………… 宣泄……压力? 「主人在那种家,在那种家庭住了十五年喵。这种状况形成多大的压力摧残主人,伤害主人,你应该能想象吧?不可能不知道这是多喵庞大的压力吧?老子为了宣泄这股压力,所以对附近的善良百姓恶作剧,骚扰毫无关系的局外人,只是如此而已喵——这是把厄运或诅咒置之度外的行径喵。」 「置之度外……」 不像……牠的作风? 怪异会做出这种事吗? 所谓的怪异,应该会忠实依照设定——如果要像吸血鬼那样无视于设定,肯定要非常勉强自己。 勉强。为了推翻道理而勉强。 「告诉你一件事喵,关于那两人的事喵。」 猫如此说着。 「老子是附身型的怪异,如今占据主人的身体,也就是将脑袋据为己有,所以能够共享知识喵。」 猫如此说着。 正因为共享宿主的知识,所以棘手。忍野曾经这么说过。 正因如此,所以难应付。 「主人如何在那个家庭度过这十五年——老子都知道喵。」 「…………」 都知道。 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只不过,老子知道的只有知识喵,主人对于这些『已知事情』的想法就无从得知喵。何况主人似乎喵有写日记的习惯,虽然偶尔得写日记当成暑假作业缴交,不过总是如出一辙,用『今天很快乐』当总结喵。」 「今天……很快乐?」 待在那种家,有什么好快乐的? 「这……不可能是真的吧?」 「是啊,老子也这么认为喵。基本上,老子智力跟猫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角色设定喵。不过即使是这样,老子还是察觉得到这种事,所以才会帮主人宣泄压力喵。」 「不过……如果是这种理由,应该不用袭击无辜的人吧……」 「很抱歉,老子只知道这种方法喵,因为做坏事很开心喵,看到局外人困扰的模样很有趣喵,用不着理由,用不着歪理喵。不觉得人格与主人逆转的老子,个性已经多少圆融了一点喵?比之前扯掉你手臂的时候好得多喵。」 「……我确实这么认为。」 「没错吧?换句话说,老子这喵做确实有效果喵。」猫如此说着。「所以你就安心喵,只要再袭击五百人左右,就能把主人的压力宣泄殆尽喵,到时候老子这个怪异就算是完成任务,会在报恩之后消失喵。不过老子智力和猫差不多,行动范围也只有跟猫差不多,要找五百人也没那么简单喵,即使如此,大概一个月就能结束喵。」 「……一个月。」 「没错,所以转告那个夏威夷衫大叔,用不着多管闲事阻挠老子喵,虽然搞不太懂,不过那个夏威夷衫小子想救主人吧?那就交给老子处理喵。」 忍野他……应该不是基于这样的动机。 他不会有救人的想法。 即使除去那个家伙独特的专业意识,他也完全不认为任何人能拯救任何人。 任何人,都只能自己救自己——这是那个家伙的人生哲学。 ……不过即使说明这种事,这只猫也没脑袋可以理解吧。 无法相互理解。 人与怪异,无法相互理解。 「真要说的话,老子这样的怪异,是主人压力具体呈现的人格,换句话说是新品种喵,与一般所谓的障猫并不相同,专家的做法对老子不管用,赶不走除不掉杀不死@,那个家伙害得老子效率降低,所以叫他别再乱来,别再浪费老子的时间喵。」 「……把羽川交给你处理?」 我没有说明忍野的个性,而是如此询问。 「为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你只不过是附身在羽川身上的恶灵吧?你没有理由为 了羽川主动到这种地步吧?」 「刚才不就说过好几次喵?是为了进行不像老子会做的报恩行径喵。」 障猫咧嘴笑着——起身离席。 应该说,牠从椅子上移动到桌上,完全不在乎我的视线,跪伏在桌面做出伸直背脊的动作。 「……不过,这是假的喵。」 做完伸展动作之后,牠如此补充。 「老子是不懂报恩的猫,这个设定可不能当作不存在,就象是吸血鬼非得吸血不可,怪异就是这喵一回事喵。所以理由不是要报恩。何况老实说,除了得到知识之外,老子没理由认为主人有施恩喵。」 「……啊?」 这是什么话? 你在路上被车子撞死的时候,埋葬你的不就是羽川吗?你不就是利用这份同情心与温柔而附身吗? 「并不是那样喵。只以现象来看,确实是相同的状况,主人捡起躺在路上的老子,带到视野不错的地点喵葬,正如你也有在旁边见证,这样的认知喵有错喵。啊啊,顺带一提,当时在主人旁边的你只有挖洞,完全没有碰触老子的尸体,所以才喵有遭殃喵。不过要碰触尸体确实需要勇气,因为这样似乎会被诅咒,而且也真的会被老子诅咒喵。」 猫如此说着。 「啊啊……总之,我承认当时有怕到,何况正因如此,面不改色做出这种事的羽川很了不起。结果她却遭受诅咒,真是好心没好报,羽川的温柔造成反效果了。」 「不过,并不是那样喵。」 虽然我做不到这种事,但如果我当时有阻止羽川——至少如果我没有害怕,由我抱着猫埋葬的话,就不会导致这种事态了。 听完我心存后悔的这番话之后,障猫这么说。 「主人在那个时 候,完全喵有同情老子喵。」 「————」 「主人丝毫喵有觉得老子可怜,完全喵有温柔的要素喵,依照设定,老子是藉由这种情绪附身的怪异,所以能如此断言。喵。」 障猫刻意在语尾补喵了一声——这或许也是设定之一。 类似萌要素那样。 但确实很萌。 不过,带着这种要素作乱的羽川另一面,羽川的黑暗面—— 何其乌黑。 何其漆黑。 何其黝黑。 何其……昏黑。 「主人简直是套用既定流程,把死在路上的老子埋葬祭拜,完全喵有情感,丝毫喵有可怜老子喵。换句话说,老子其实完全喵有机会附身喵。」 「不对,可是,羽川她……」 「当个平凡的女孩,这是主人唯一的心愿喵。」 猫如此说着。 「这已经称得上是心底的恳求喵,以这种场合,这是主人认定理所当然的做法,符合伦理的做法喵。主人的原则就是做正确的事情,看到路边有猫死掉就要埋葬喵。总之,这确实是正确的做法喵,也可以说是法则,或者是方程式,所以主人遵照这样的法则与方程式行事——只是如此而已喵。」 「…………」 猫这番话的魄力与分量,令我完全无法反骏。 不。 即使不是如此,我也没有反驳的余地。 因为我也一直有这种感觉。羽川翼重视规律与准则,严格到异质的程度。 她的价值观——老实脱超脱常轨。 猫以既定流程、法则与方程式这种字眼来形容,但以我的说法,这是戒律。 因为在特殊的家庭环境成畏,不想被当成踏入歧途的人,基于这份小小的赌气,造成她遵守戒律的个性。然而…… 「……『一般』来说,根本不可能有办法遵守这种戒律,即使知道这是正确又美好的行为,但是大部分的人看到死在路边的猫,都不会想要埋葬。不,或许会有这个念头,但不会付诸实行。即使是在电车上让座给老人的行为,都会觉得难为情而做不到。」 即使做得到,顶多只算是火炎姊妹那种正义使者的游戏——算是这样的游戏。 而且那两个妹妹升上高中之后,应该会从这样的游戏毕业吧。 总有一天,那两个家伙也会成为平凡的女孩。 成为羽川绝对无法成为的——平凡女孩。 「无论在情感或是能力上,都不可能办得到。但羽川成功做到了。」 「没错,主人成功做到了,而且毫无感情喵。喵有任何想法,宛如机械,完全依照伦理行事……即使是被喵葬无数次的老子我,也喵有见过这样的人,所以老子才会想帮主人,说穿了就是一时兴起,这就很像猫的个性吧?」 障猫象是招财猫一样举起左手,对我做出诙谐的动作。 「那么,记得帮忙转告喵。告诉那个夏威夷衫小子,对喵喵的恶作剧睁只眼闭只眼吧,不然会被控告虐待动物喵。因为老子都已经放他一马了喵。」 「……这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懂吧?如果老子——应该说主人真的想动手,第一次交手就能送那个小子上西天喵,是因为认识他才会放水陪他打喵。至于你……哎,你似乎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喵。」 猫说完之后跳下桌面。明明只有五十公分的高度,却能在半空中转一圈。 「总之,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如果为了主人着想,什喵都不做才是正确答案喵。你应该也不想立刻死在这里喵。」 障猫转过身背对我,没发出半点脚步声就走向教室的门——猫有肉球所以不会发出脚步声,但羽川脚底应该没有变成这种构造。 这也是所谓的……设定? 超越理论、道理、物理、伦理的——角色设定。 还真的有这种穿着长靴的猫。 「告辞啦,像你这样的人类喵……就努力让自己过得幸福喵。」 障猫说完之后,从教室前往走廊。 「慢着!」 我不由得叫住牠了。 猫轻哼一声,只有把头转过来——正如字面所述,回眸美人。 不对,如果要这么形容,牠的表情也过于诧异了。 「如果你的目的是宣泄羽川的压力……这种事,你做不到。」 「啊?为什喵?」 「因为……压力的源头是羽川双亲吧?就算是全部宣泄了,回到家就会再度累积。」虽然正在住院,不过那两个人,也不会永远住在医院里。 只要时间到了,他们就会回去——回到没有女儿容身之处的那个家。 「就算你袭击五百个素昧平生的人,花一个月把压力宣泄殆尽,总有一天还是会恢复原状。」 「是喔,嗯,说得也是喵,既然这样……」 似乎没想到这一点,思虑不周的这只猫,听到我的指摘之后露出笑容。 如同春假时,那位吸血鬼经常对我露出的那种——慑人笑容。 「就用这个好好折磨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敢回到那个家喵。」 然后猫——对我展露右手的爪子。 足以杀人,足以剌杀他人,五根锐利的爪子。 「这次不会只有吸取能量那么简单,而是以家暴对付家暴……这也是主人自己的愿望喵。」 「怎么可能!」 羽川怎么可能期望这种事! 我踹开椅子猛然起身,进逼到障猫面前。 不对,原本想进逼到障猫面前。 然而,在我正要抓住牠的肩膀时,我好不容易打消念头。 「……对,这是正确答案喵。碰触到的瞬间,就会产生障碍——所以是障猫。接近不得碰触不得,连一根寒毛都不能碰,明哲保身才是正确答案喵。不只是对老子而言,对主人而言应该也是如此喵。」 「猫,你……」 「告辞啦,你就努力让自己幸福喵。」 障猫重复刚才的话语,然后这次真的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头看我。 「…………」 教室里剩下我一个人。 我厚脸皮回到羽川的座位,把起身时撞倒的椅子扶正,然后再度坐下。与猫还没出现的时候一样,让上半身趴在桌上。 明明没有碰触到障猫,我却疲倦又憔悴。 「啊啊……」 感叹。 全身无力。 确认教室里没有任何人——不,即使有人,我应该也会视若无睹发出声音。不得不如此细语。 「不行了,我果然……喜欢羽川。」 不得不将满溢而出的这份心意,化为言语。 不得不将这份意念成形。 「过度喜欢,甚至不太敢碰触她。」 连一根手指都不敢摸。 顶多只能像这样,以脸颊摩擦桌面。 并不是因为春假的那个事件。 不是因为受她搭救,不是因为她有恩于我。 不是因为她可爱,更不是因为她可怜。 没有这种类似借口的理由。 我喜欢那个女孩。 有种「喜欢她吗~」的想法。 有种「喜欢她耶~」的感觉。 体认到自己「喜欢她」。 「……不过,小月说得没错。」 而且,我继续平静细语。 真的是毫无感情,脱口而出。 「虽然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不过,这份情感不是恋爱。」 我继续细 语,并且下定决心。 重新下定一个决心。 这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既定的事情。 既定的事情,我事到如今才察觉。 我对羽川的心意,累积过度…… 早已超越了恋爱。 绝对不只是想要永远在一起的程度。 「因为,我满脑子想为羽川而死啊。」 011 说到我从这天开始的黄金周怎么过,就是一直跪伏在地上。 在学校教室遇到障猫是五月三日,直到大型连假最后一天的五月七日星期日,也就是直到今天为止,我都是跪伏在地上度日。 投注心血努力跪伏。 以天数来说,整整五天。 以时数计算,虽然没办法给个明确的数字,不过大概是一百个小时左右。 就是这么久。 我不吃不喝,周六也没去上课,从身体到视线都是动也不动,中途从来没有抬起头,就象是雕刻成这个姿势的石像,跪伏在地上。 总之,这是常见的状况。 不是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是任何人在人生当中都有过一两次的经历,总之我就是这样度过连假。 ……我衷心希望黄金周过后,学校别要求我们交一篇休假心得的作文。 慢着,又不是小学,不可能会出这种作业。何况即使预先就出这种作业,我应该还是不会改变主意,依然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度过黄金周。 我在无人教室做出这种悲壮的决心,或许有人期待接下来会是我和障猫的壮烈战斗,不过请容我表示极度的歉意。很遗憾,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 认知。 熟知。 即使障猫袭击他人宣泄压力之后,刚开始的凶暴个性多多少少稍微缓和,但身为「人类」的我,依然完全无法对抗那个家伙,丝毫没有胜算,这是自明之理。 连忍野都赢不了的对手,我不可能赢得了。 要是被杀死就完了。 我想为羽川而死——不过反过来说,如果不是为了羽川,我就不想死。 不想枉死。 不想白死。(注55) 真要说的话——我想猫死。 所以,袭击人的障猫与拯救人的忍野,正在城镇各处断续又持续展开阴阳师风格的异能战斗时,我全心全力全速全意跪伏在地上。 补充说明我跪伏的对象吧。 这也不是特别值得一提的事情,只要是结束发育期的男生,即使不是处于我这种状况,应该也曾经当成必经仪式像这样低头。对象则是——八岁的幼女。 注55 「白死」的日文是「犬死」。 八岁的幼女。 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落魄至极剩下的残渣。 金发幼女的前吸血鬼。 所以现在的构图是这样的:在废弃补习班大楼四楼的某间教室里,我朝着面无表情抱膝而坐的吸血鬼幼女,做出很有男子气概的跪伏姿势。 ………… 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不过肯定是百分之百不会改编成动画的场面。 该怎么说呢? 总觉得没有任何构图,能比现在的构图更能让媒体断然放弃改编的念头——不对,要是这么说,我觉得从开头与妹妹互露内裤的那一段,就已经全部无法过关了。到时候整部动画都是黑画面。 「阿良良木老弟,你在做什么?」实际上,忍野也对我说过这种话。「话说在前面,如果你想拚命,或是觉得死掉也无妨,那你就错囉。我原本以为阿良良木老弟,已经在春假学习到这个道理了。」 而且语气听起来非常普通,没有那个家伙会有的挖苦或讽剌,轻佻轻浮的感觉也 不强烈,只有微微透露出来的程度。 虽然这么说,不过忍野这五天只对我说过这段话。忍野似乎每和障猫打过一次,就会回到这栋废弃大楼疗养身体(想到他每次休息做好准备就立刻外出,那个家伙应该也是几乎不眠不休吃败仗吧),但他察觉我的意图之后,就没有多说什么了,甚至在经过我身后的时候也不发一语。 吸血鬼幼女原本就是不发一语。 我也——不发一语。 无论对忍野,或是对吸血鬼幼女,坚持不发一语——我不可能开得了口。 何况我摆出这个姿势,并不是在恳求什么。我无法坚称自己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不过实际上,我是基于谢罪的意义跪伏在地上。 事到如今还这么做,对不起。 事到如今还想拜托你,对不起。 我诚心诚意道歉。 发自真心。说真的,我居然还有脸做出这么厚脸皮的举动,难怪忍野会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干脆希望就这样以脸摩擦地面,把我的整张脸磨掉。 我明白。 我正在做什么样的事情——我非常明白。 这样多么自以为是。 这样多么自我中心。 这样多么自我满足——我都明白。 然而忍野只是无可奈何不发一语,并没有试图阻止我的行径。 或许这是他这种平衡维护者的价值观,或许是稍微感受到我的想法。 或许是和我有所共鸣。 ……慢着,终究不会是这样。 既然我单纯是要自己救自己,那他就没道理也没义务阻止我。肯定只是如此。 不过忍野,请你明白一件事。 我绝对不是希望你能共鸣甚至同意,不过至少希望你不要误会一件事。 象是羽川那样——象是羽川遵循的戒律那样,愿意为了朋友而死的行径,我做不到。我没办法以如此高节的情操牺牲自己。 我只是抱持着一项任性的欲望。想为羽川而死的欲望。 我——欲求不满。 不是觉得该做,也不是觉得非做不可——只是想做。 就这样。 我宛如贴在地面静止不动的状况,在五月七日太阳完全西沉之后出现变化。和我一样在五天象是化石一样,动也不动接受我伏跪致意的吸血鬼幼女,忽然毫无前兆站起来,赤脚踩住我的后脑杓。 哎,这也是常有的事。 不分性别,任何人在漫长的人生之中,都会有这种幼女踩住脑袋的经验。如果各位读者还没有这种经验,那就是今后会有。 被妹妹踩、被猫踩、被鬼踩。 人生就是要如此多采多姿。 吸血鬼幼女的脚离开我的后脑杓,随即就这样再度出脚,象是要捞起我的脸一样,把我的头往上踢。 我不由得维持着伏跪的姿势整个翻过来——感觉自己象是四脚朝天的乌龟。 背部重摔在地上。 这五天以来,我从未变化的姿势——这样的均衡终于瓦解。 被幼女踹飞。 虽然相当强词夺理,不过这也并非不会发生的事情。相较于开天辟地的大霹雳,这也称得上是常见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并非如此。 甚至可以说是空前绝后。 并非好事。 「…………!」 我不屈不挠,为了继续做出跪伏姿势而立刻起身,但我看到吸血鬼幼女站直身体,将嘴巴张得大大的,还把舌头伸长到极限——就象是维持传统表演风格的魔术师,从喉咙深处抽出一把日本刀。 一把——长长的日本刀。 很明显比现在吸血鬼幼女的身高还长。 应该归类为大太刀。 我只看过一次。只有在春假看过这把刀一次。 刃下心。 心——位于刃之下。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称号由来,最强的她唯一破例会拿在手上使用的「武器」—— 妖刀「心渡」。 别名「怪异杀手」——没有刀鞘。 不需要刀鞘。 注定要永无止尽劈斩怪异的 刀,不需要这种容器—— 「!」 对她来说,这把妖刀宛如自己身分的证明,也是无可取代的回忆。吸血鬼幼女把这样的刀,当成普通木棍扔向我的胸口。 我没办法以双手恭敬接下。 只能象是在耍笨拙的把戏,好不容易才抱在怀里,幸好没有掉到地上。 我松一口气抬头一看,吸血鬼幼女已经恢复为原本的姿势了。 面无表情抱膝而坐。 ………… 这么说来,我错失机会没看到她踩我以及踢我时的表情。因为我一直凝视着地板,所以是理所当然。 而且她在取出妖刀的时候,也不可能露出其他表情。 总之,我想象得到。 应该就是轻蔑或侮蔑之类的表情。 反正是这种表情。 至少——不会是春假那种慑人的笑容。 即使是再怎么滑稽,再怎么值得一笑,吸血鬼幼女也不可能对我投以笑容。 现在这种状况更不用说。 即使如此,我还是再度对她——宛如致k最深的谢意——跪伏在地上。 「我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 此时。 就在这个时候,宛如抓准时机——宛如看透时机。 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称不上久违的,怀念的声音。 转身一看,站在我身后的人,当然是忍野咩咩。 「阿良良木老弟,你那个姿势是错的。」 「啊?」 「你那样是茶道的座礼,你再怎么礼貌求人也没用吧?哈哈!」 忍野快活大笑。 不过他的夏威夷衫,再度满是抓破的痕迹——而且是至今最严重,象是同时对付一百只猫的凄惨模样。 明明不是能够露出笑容的状况。 「啊~因为我是参考某个茶道社国中生的姿势……或许是我记错了。」 「你曾经让茶道社国中生向你下跪低头?这种癖好真危险。」 「我并不是喜欢才这么做。」我如此说着。「何况比起叫人下跪,我比较喜欢自己下跪。这五天过得好充实。」 「哼,所以就得到妖刀『心渡』?真是了不起……吸血鬼小妹会改变心意,也令我大感意外。总之,就让我恭喜你一声吧。」 忍野如此说着。 但是听起来并没有祝福的感觉。 完全没有。 但即使如此,他应该不是随口说说。就我所见,他确实处于束手无策的状态。 忍野已经不会以专家身分,把我所做,我想做的事情——当成妨碍了。 绝对不会。 「班长妹的双亲……」忍野以无关紧要的语气如此说着。「已经出院了。」 「咦!这样啊……」 我感到惊讶。 当时他们衰弱成那样,我原本以为还要很久才会清醒……慢着,但是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换句话说,他们将再度回到——没有羽川房间的那个家。 这代表着一件事实。如果障猫再度回去换衣服,并且撞见他们…… 「然后,我有稍微和这对父母谈过。」 「啊?」 「我在他们即将出院之前,趁着与障猫交战的空档过去探视。原本想说会得到某些线索,可惜并没有。」 「…………」 我向吸血鬼幼女跪拜的这段期间,忍野居然还做了这种事……不,听到这番话就觉得,拜访障猫的第一波「受害者」打听情报,对忍野来说是理所当然的程序,理所当然的手法。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种做法罢了。 要我向羽川双亲打听情报?向羽川双亲交谈? 不可能。 我不想听他们说话,甚至不想看到他们。 「这对父母,对于自己的女儿一无所知。不过这段时期就是这么回事吧?毕竟是孩子最难相处的年纪。」 「……那个家伙的家庭环境很特别。」 「我想也是,这我明白。虽然完全没有得到与障猫交战的必要情报,不过相对的,我听到一段有趣的往事。」 「有趣的往事?」 「是啊。当时他们刚清醒,大概是在半梦半醒之间不小心说出来吧。他们似乎把我当成医生了。」 再怎么半梦半醒,也不可能把身穿夏威夷衫的邋遢大叔误认为医生。 所以应该是忍野刻意这么说,让我有所误解。 「你听到什么样的往事?」 「这位爸爸殴打班长妹脸蛋的往事。」忍野维持着毫不在意的表情,象是真的当成笑话般如此说着。「这位爸爸火冒三丈,以成年男性认真起来的臂力,毫不留情狠狠打下去,力道甚至足以被镜框割伤,就这样打下去。当时班长妹好像被打到撞墙,毕竟班长妹的体重是轻量级啊。」 「…………」 这不是会令人想具体知道的往事。 何况是从打人的角度描述。 我甚至不愿想象。 「班长妹用力撞上墙壁,痛得蜷缩了好一阵子。阿良良木老弟,你猜后来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当然就是……」 「被父亲蛮横不讲理这么殴打,班长妹甚至没发出任何叫声,就只是蜷缩在地上,你猜她接下来做出什么举动?」 我无法回答。 并不是不知道答案——看到忍野的表情,并且回忆羽川翼这名女孩的作风,我已经得知这件事情的后续与结果了。清楚到令我抗拒的程度。 真的是——只能绝望。 「『爸爸,不可以这样。』」 忍野如此说着。 明明不像,却模仿羽川的语气。 「『不可以打女生的脸』——班长妹面带微笑说出这句话。」 「…………!」 我听不下去。 这是……这是被父亲家暴的女儿会说的话? 居然是这种话? 「很恶心吧?善良程度简直是骇人了,也难怪这位爸爸会更加生气反覆殴打。要是班长妹出生在邪马台国,这样的圣人风范几乎足以成为卑弥呼的继承人。老实说,如果我有这种女儿,我也会打。真恐怖,比怪异还要恐怖,真够恶心。」忍野收起笑容,以唾弃的语气如此说着。「所以我觉得,班长妹对父亲带回家里的工作插嘴,只不过是一个契机。即使没发生这件事,这位爸爸——包括妈妈,应该也一直很想打班长妹。」 「想打?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与母亲,会想打女儿? 「应该是只把她当成怪物,没当成女儿看待吧,就象是被迫抚养一个妖怪长大的感觉。自己儿女被怪异掉包的鬼故事很常见,不过以这对父母的状况,班长妹甚至不是他们的女儿……」 「……忍野,这是怎样?」我打断忍野的长篇大论。「你站在……他们那边?」 「我没有站在任何一边,我中立。真要说的话,这只是看法。班长妹有班长妹的看法,双亲有双亲的看法,我们第三者并不知道哪一边正确——不对,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一边。没有对错,只有理由。」 这番话没有反驳的余地。 「以最简单的文字笑话来形容吧,班长妹把双亲扔给阿良良木老弟的同时,也把良心扔掉了。可惜一点都不好笑——哈哈。阿良良木老弟是班长妹的朋友,或许会站在班长妹那一边,不过这对父母的朋友,也同样会站在这对父母这边,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一边。」 从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一边。 忍野重复了这句话,执拗到烦人的程度。 这才是——正确的。 没有正确的一边——才是正确的。 然而…… 「即使如此,羽川依然是……正确的。」 「所以才恐怖又恶心吧?」我努力挤出这句反骏,忍野却轻易骏倒。「为了维持生态系的平衡,我这次工作的立场站在班长妹这边。但如果真的为生态系平衡着想,我甚至认为班长妹就这样被障猫取代消失,才是最好的做法。」 「这……」 我只说到一半,无法反驳。 虽然没有完全肯定他的说法,却也没有足以否定的依据。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所以无从保护。 然而忍野,你忘了吗? 我在春假,就是因为羽川这种超脱常轨的做法得救的。 得到她的拯救。 「班长妹的双亲,当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人,我和他们交谈就知道了。他们放弃身为家长的责任与义务,这一点显而易见。不过阿良良木老弟,我并不是无法理解他们的心情。要和如此正确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想到就头皮发麻。十几年来,身边一直有个正确过头的人,他们之所以变成那种人,肯定是因为与班长妹在同一个屋檐下。真可怜。」 我回忆着。 羽川家的那块门牌。 与双亲的名字相隔一段距离,写着「翼」的平假名。 不过,至少在一开始——在出发点的时候,还愿意制作那样的名牌。 即使只有一点点,却肯定存在过。 存在着家族的……该怎么形容呢,类似原型的东西。 温馨家庭影集落得惨不忍睹之前的某种东西。 化为残骸之前的某种东西,肯定存在过。 如同现在的我因为羽川开始改变——当时的他们,肯定也因为羽川开始改变。 和羽川共同生活,造就了现在的他们。 这样的话…… 「班长妹总是近在咫尺展现绝对正确的言行举止,换个方式来说,他们被迫不断认清自己的丑陋与幼稚,这是地狱,是恶梦,甚至令我想夸奖他们,居然能够忍耐十几年没有动手。」 「……不过这怎么想,都不能怪羽川吧?」 「就是得怪班长妹,她是唯一必须遭受指责批判的对象。拥有力量的人,应该自觉这份力量对周围造成何种影响。虽然不能譬喻为歹竹出好笋,不过经常有家长因为儿女过于伟大,出现人格扭曲的症状,班长妹在这方面太没有自觉了。她认定自己平凡,努力认定自己是个平凡人,付出无谓的努力,如今的惨状就是结果。」 障碍。 碰触物体就造成障碍。 碰触他人就带来祸害。 宛如恣意绽放风华——引发灾难。 「名为障猫的怪异,都被扭曲朝着这样的方向演变,这次的事件每个部分都超乎常理,一切都超乎常理,而且只有班长妹超乎常理。吸血鬼小妹这次会稍微提供协助,肯定在于敌人是班长妹,这一切那一切都是班长妹的错。」 「……抱歉,忍野。我认为你说得对,也认为我不应该对你这么说,不过请你别再说羽川坏话了。」 我如此说着。 终于忍不住如此说着。 「不然我会想杀了她。」 「这是你对班长妹的同情吗?是一般人看到路边有死猫时的心情吗?」 忍野没有闭嘴。 他不会因为我说出狠话就闭嘴。 他是个多话的人。 「坎坷出生,坎坷成长,坎坷得到异于常人的智慧——阿良良木老弟,你同情这样的班长妹?」 「……错了啦,完全不对。忍野,你也猜得太离谱了,一点都不像你。」 我把吸血鬼幼女借给我的妖刀扛在肩上——努力耍帅。 「我怎么可能同情?不幸的女生,只是用来萌的对象吧?我只是……想消除自己欲求不满的状态。」 我忍受着几乎落泪的情绪。 装腔作势——虚张声势。 「只穿内衣的猫耳女高中生让我发情了。如此而已。」 012 妖刀「心渡」,怪异杀手——正如这个名号,是用来斩杀怪异的刀。 专杀怪异。 只为了斩杀怪异存在的凶器。 反过来说,这是无法斩杀人类的凶器——不,不只是人类,怪异杀手无法伤及怪异以外的任何生物,无法破坏怪异以外的任何器物。 用来应付怪异是出类拔萃的名刀,在应付怪异以外的场合则是钝刀一把,就某种角度来看甚至不如钝刀——因为这把刀不会与怪异以外的物体产生物理效应,会将目标物当成不存在的幽灵直接穿过。 不过严格来说,吸血鬼幼女拥有的这把「心渡」是复制品,是仿造刀,是吸血鬼以梦幻又神奇的超能力打造而成的妄想产物,所以才出现这样的特性,「真正」的怪异杀手,应该象是石川五右卫门的斩铁剑,放眼全世界只有蒴篛斩不断的那种武器。 这部分暂且不提。 只杀怪异,只斩怪异的妖刀,在本次事件代表的意义——无须多说。 使用怪异杀手,就能从羽川翼——从羽川翼的身体与精神,只把障猫的部分切割出来。 只斩猫——予以切除。 能够将表里合一的双重人格,一刀两断。 可以只除掉障猫,羽川本身毫发无伤——要当成我在炫耀也无妨,这是连专家忍野咩咩都做不到的超级祕技。 到黄金周最后一天为止的这段期间,忍野对上障猫的战绩合计一百连败。只有我能为他报百箭之仇。 我做得到。 不过这把刀是借来的,而且是我朝幼女伏跪五天才借得,基于这样的事实,这并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完全不会令我感到骄傲。 不过,我可以结束这段物语。 无须按部就班。 可以完全无视于伏笔与脉络,一一话不说打上终止符。 而且…… 只要这样就行了。 「总之,那把妖刀改造成吸血鬼专用,我不能用,所以也只能由阿良良木老弟负责了。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是个好点子。」 专家也如此给予肯定。 不过从他的调侃语气来看,似乎不到拍胸脯打包票的程度。 实际上,即使怪异杀手真的改造成吸血鬼专用,忍野这样的专家应该也能熟练使用吧,不过假设真是如此—— 忍野应该也不会这么做。 使用如此方便的道具——这种无须付出代价就能得到成果的道具,对他来说只是旁门左道。 犯规、作弊、违反原则——不把平衡当作一回事。 「没错,正是如此,你有自觉嘛,比没有自觉好多了。」忍野笑咪咪如此说着。「所以我站在专家的立场,没什么话能对阿良良木老弟说了,不过站在朋友的立场,我要以阿良良木老弟最佳好友的身分,给你一些忠告。」 「忠告?什么忠告?」 他的语气故做亲密到恶心的程度。我即使有种厌恶感,还是如此询问。 随即忍野竖起三根手指。 「与其说忠告,应该说是我一如往常的碎碎唸吧。第一,使用那把刀,确实能让班长妹与障猫分开,乍看之下,这是送障猫归西的最佳方法,不过正因为看似最佳方法,所以应该也是班长妹最为提防的方法。我之所以百战百败,是因为她的战略与战术——因为她的知识使然。因为所有企图都被看穿,所以我打起来绑手绑脚,连尾巴都被绑住。以障猫这样的能耐,区区阿良良木老弟能想到的方法,障猫应该已经早就有所防备,并且准备好对策了吧?」 忍野收起第一根手指。 「……或许吧。」 我烦恼着是否该吐槽他「区区阿良良木老弟」这句话,总之这部分留待后续处理,先回应忍野要紧。 「以可能性来说,确实如此。不过关于这一点,我有确信——应该会进行得很顺利。虽然没办法保证绝对行得通,但我有我自己的策略。」 「策略?」 「不对……应该不是策略,是期待。」 坦白说,是不抱期待的希望——只是觉得如果能这样就好了。 并不是有什么想法。 不过,我只要有心意就好。 「……这样啊,那我就相信吧。既然阿良良木老弟愿意,那我就不过问吧。」 「拜托不要讲得话中有话……另外两个忠告是什么?」 「啊,不对……第一一个取消,这件事讲出来也没用,我只讲第三个。」 忍野说完之后,同时收起剩下的两根手指。 什么嘛,在这种时候还优柔寡断——我不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大致预料得到——知道忍野原本想忠告的第一一件事是什么。 嗯。 忍野,我已经明白了。 所以你不说——就是救了我。 但你应该没有救我的意思吧。 至今如此,总是如此。 你不会救我。 「第三,最后一个忠告。阿良良木老弟,我觉得这是最重要,而且最实际的忠告。阿良良木老弟愿意这样进入备战状态,我不会阻止,不过现实的问题来了,班长妹不知道躲在镇上的什么地方,你要怎么找到她?我虽然没有赢过,但我能在黄金周这段期间和障猫打一百场,是因为我是专家,精通寻找与追踪怪异的方法,我掌握了她的地盘意识和行动范围,即使如此每三次就有一次会追丢。虽然部分原因在于对方是班长妹,不过阿良良木老弟这样的外行人,要找到她的难度更高吧?这部分你要怎么做?要怎么让这场战斗开打?真的打得成吗?你应该不会事到如今,还想要只把寻找与追踪的工作交给我吧?」 「忍野,你讲得好像拜托我一定要拜托你一样。」 我耸肩如此说着。 「放心吧,这部分并不是只有期待与希望,我确实有策略,不会劳烦你。总之接下来就分头行动吧,你以专家的方式找障猫,我有我自己的做法。」 「是喔,阿良良木老弟的……做法?」 「对,而且是你做不到的超级祕技。」 「这样啊,那我就拭目以待,随你怎么做吧。无论会上演激战戏码还是悲情戏码,我完全不会介入。」 忍野说完之后,并没有具体询问我的策略,完全没有最佳好友的样子。 然后——对话结束的三十分钟后。 整整三十分钟之后。 我不像忍野外出寻找障猫,而是在废弃大楼一一楼的其中一间教室,应该是整栋大楼最小教室的正中央,直挺挺站着不动。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所以只要等待。 但要是距离吸血鬼幼女太远,妖刀会在失去效力之前就失去形体,会瓦解化为分子等级,所以我才会一直待在废弃大楼。挑地点没什么意义,就算是选在学校教室也无妨——不对,太引人注目不是好事。 何况,这个房间的构图美得出乎预料。 大概是小孩子扔石头打破玻璃吧,这间教室的窗户只剩下窗框。这样的窗框宛如切下夜空,如同知名画家笔下的一幅画作,而且清楚看得见连同夜空切取下来的美丽月亮—— 「————!」 障猫出现在这幅名画的旁边。 撞破名画旁边的水泥墙,宛如砲弹贯穿墙面——现身了。 没把飞散的碎片看在眼里。 钢筋随着轰声扭曲断裂。 猫轻而易举在我面前四脚着地。 牠落地所踩的地面也出现裂痕,宛如废弃大楼会整栋崩塌的冲击,透过空气传达到我身上。 居然在二 十一世纪破墙而入,简直是模仿《乱马1/2》的珊璞。 这么说来,珊璞这个角色……好像碰到冷水就会变成猫? 羽川是碰到猫所以变成猫,既然这样的话,她们很像。 白发。头顶的兽耳。 黑色的内衣——赤脚。 拥有一双猫眼的——障猫。 光是位于面前就令我发抖。 即使如此,我依然直立不动。障猫猛然抬起头来看着我。 「阿良良木!你没事吧?」 完全没有隐瞒焦躁神情,甚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慌张急迫呼唤着我。 这股气势,简直象是随时就会和刚才一样,以撞破墙壁的力道扑向我—— 「……搞什么啦。」 但是障猫以猫的视力,确认我完好如初正常站立之后如此说着。 将抬起来的头低下去——并且缓缓起身。 「原来……我被骗了。」 「……嗯,没错。」 我如此回答。 我所做的事情很简单。 在华语世界,似乎把捉迷藏叫做躲猫猫——不过很抱歉,我不想陪障猫玩捉迷藏或抓鬼的游戏。 真要说的话,这是踢罐子的游戏。 而且,罐子就是我自己。 我只是写了一封手机邮件——写下「我要被吸血鬼杀掉了,救命」,把这封邮件寄到羽川的手机信箱。 没有写任何具体内容,因此可以用任何方式来解释,直截了当的求救信——而且对于羽川来说,这样就够了。 幸好我这个人,让人担心的要素要多少有多少。 我可以令人永远放不下心。 羽川肯定动用所有知识与想象力,擅自进行过各式各样的想象。 并且——立刻赶来。 她总是如此。 春假也是。 她就像这样,在我即将没命,即将被杀——在我差点杀掉自己的时候赶来。 真要说的话,现状就是当时的重现——只不过邮件内容完全是假的。 很抱歉让吸血鬼幼女背了这个超级大黑锅,不过以现状来说,以实际层面来说,能够扮演这个角色的只有她。 总之,对于最讨厌互助互救关系的忍野来说——即使除去这一点,对机械一窍不通的忍野,不可能使得出这个妙计。 既然羽川不肯向我求救,就由我向羽川求救。 说到可能会受到旁人指摘的难点,那就是化为障猫的羽川是否会看简讯,甚至是否会把手机带在身上,但我对此毫不担心。 因为只要是女高中生,肯定会随身携带手机。 既然会回家换内衣,应该也会使用插座上的充电器。 ………… 身材够好的人,应该会把手机收藏在双峰之间吧。我如此想象并且自得其乐。 「哈……不过障猫,你来得真早,居然三十分钟就大驾光临,令我佩服。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 「……阿良良木,你太差劲了。」 障猫缓缓——看向我。 瞪向我。 「居然说谎害别人担心……不可以这样。」 「喀喀!」 听到这番话,我笑了。 象是反派的笑声。 象是阿修罗人的笑声。 脸部表情不由得松弛下来。 看到我的反应,障猫的表情更吓人了。 「人家这么担心……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啦,因为……」我开口了。对猫,对障猫开口。「你用错语气了……羽川。」 我指着羽川翼。 「…………」 「怎么啦,优等生?依照障猫的角色设定,语尾不是要加个喵吗?」 猫——羽川听到我的指摘,沉默片刻。 「搞什么啦。」 她终于象是死心般如此说着。 和刚开始现身时,一模一样的语气。 「不对,好像是『搞什喵啦』才对……算了。咦?哎呀?几时被拆穿的?」 态度异常洒脱,丝毫没有内疚之意,没有反省之意。 是的,她是一如往常的羽川。 很象是羽川的——羽川。 不像羽川的部分——并不存在。 不对。 羽川不是羽川的状况——从未发生。 不曾不像羽川。 不曾类似羽川。 就是羽川。 残留着大部分的意识?并非如此。 双重人格?并非如此。 没有表里,没有黑白。 里面翻过来,就是表面。 黑暗面,同时也是羽川的完整另一面。 即使反转即使翻转,她再怎么转都是她。 羽川——就是羽川。 无论何时何地。任何恶行,任何恶状。 任何的恶作剧。 全都是——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正如障猫的怪异奇谭所述,替换的状况从未发生。 真的是——宛如羽川打从一开始,就不曾被猫附身—— 朦胧幽灵影,真面目已然揭晓,干枯芒草枝。 「我从一开始就隐约察觉了。我可是你的朋友啊,所以我不会看错。也因此不可能不懂。」 我毫无情绪起伏平淡说着。 几乎是死板的语气。 如果没有使用这样的语气,会觉得这样很蠢,无法进行这样的对话。 荒唐愚蠢的话语。 「无论被怪异附身,还是被怪异取代,羽川,你依然是你。不会因为人格改变使得性格跟着改变,这就是你,是你自己。只要朋友写信求救,无论处于何种状况、何种战况,都会排除一切障碍赶过来……就象是猫会玩毛线球,基于本能不得不这么做!这就是你。」 「这就是……这就是我……吗?」 羽川如此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全身。 看着化为怪异的身体。 宛如怪物的外型。 「没错。像你现在虽然因为我说谎而生气,其实背地里松了口气吧?放下内心的大石头了吧?我没死,我没被杀,所以你放心了吧?庆幸那封信是假的吧?」 「…………」 「你非常温柔,非常坚强;温柔过头,坚强过头;温柔到活下去都觉得累,坚强到将灵魂出卖给怪异,正确得压迫到其他人。我明白你想否定这一切的心情。虽然不明白,但我明白。不过,羽川……不过啊,羽川……不过羽川,这就是你啊!」 背负起来吧! 抱在怀里吧! 不准放手! 我要收回前言——混帐。 我没办法维持死板的语气,而是宛如斥责,宛如惨叫般大喊。 没办法不投入情感。 没办法不受到激情驱使。 没办法——不向羽川表白。 「你一辈子都要用这样的个性活下去!不会有所改变!不会成为其他人,不会成为不同的模样!你是以这样的个性出生,以这样的个性长大,所以无可奈何吧!这是已经结束的事情,已经完结的事情,即使影响到现在,但往事只是往事,真要说的话只是角色设定!没办法否认,没办法当成没发生过!所以只能收起怨言,努力以这样的个性走下去啊!」 「……阿良良木,这是什么话?」 承受我的吶喊,羽川她—— 宛如混乱。宛如困惑。 微微歪过脑袋,硬是挤出笑容。 抽搐的笑容。 令人痛心的伪装。 「别乱说啦……我也很辛苦的。我也有办得到与办不到的事情,我也是人类。」 「你不是人类吧?」 我打断羽川这番话。 「你让自己任凭怪异处置,现在的你不准自称是人类。」 「……阿良良木,你这番话好过分。」 即使如此,羽川依然挂着笑容——如此说着。 宛如在责备我。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却还是要求这样的我继续努力……好过分,太过分了,阿良良木不同情我吗?」 「并不会。」 我以曾经回答忍野的话语回答羽川。 「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亲生母亲自杀,辗转待过好几个家庭,最后还是没办法跟养父母缔结羁绊,在冰冷的家庭长大,即使如此还是坚强想过得平凡,而且居然真的办到了,顺利过着宛如戒严的生活,你人生真的有够不顺!运气好差,坦白说太倒霉了!不过……这种事情,随它去不就得了!」 用不着好在意吧! 这样不就行了! 别再把这种事——看得太严肃了! 「okok,别在意!不用管它!又不是因为不幸就非得过得痛苦,又不是因为不受上天眷顾就非得闹脾气!就算发生讨厌的事情,打起精神不就行了!你啊!你这家伙接下来将会若无其事回家,和出院的爸妈继续过着一成不变,和至今没有两样的生活!我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和爸妈和解!万一在将来变得幸福也没用,就算过得再怎么快乐,当年处不来的事实也不会改变!不会变得象是从来没发生过,而且想甩都甩不掉!无论想做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幸的回忆将原封不动,永远在心里累积!会在快忘记的时候回想起来,一辈子都会梦见这些回忆!我们将会一辈子不断做恶梦!既然会不断做恶梦,既然这是既定的事情,那就不要逃避啊!就算是对路人恶作剧,只穿内衣在外面逛大街,就算是稍微宣泄一点压力,现实也不会改变啊!」 「……不会改变。」 不会改变。 不会替换。 不会更改。 即使戴上面具,即使伪装自己。 即使成为怪异——依然不会改变、不会荇换、不会更改。 你永远是你自己。 「我绝对不会同情你!」 如此反覆。 我宛如连声警告,象是连珠砲——如此说着。 谴责着羽川翼。 「你不是要让我改头换面吗……你自己怎么可以学坏!」 不准用猫当理由。 不准用怪异当借口。 不准以怪物当契机。 不准以不幸做为动力成长。 就算做出这种事,最后也只象是自残吧? 怪异这种玩意,其实并不存在啊? 这才真的是——谎言。 「如果就算这样也想宣泄压力,就由我概括承受吧。我可以随时任你尽情让我摸胸部,随处任你露内裤给我看,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忍着点吧。」 要我空多少时间给你,我都愿意。 因为我们是朋友。 默默听完我这样的提议,羽川—— 「……阿良良木真的很差劲,我头都痛起来了。」羽川翼如此说着。「阿良良木,即使你有办法成为明星,也没办法成为英雄。」 「我甚至不会成为明星。」 我摇了摇头。 「我只能成为吸血鬼。」 连成为吸血鬼——都不完全。 「这样啊,不肯成为我的英雄……不愿意这么做啊。我从以前就在想了,阿良良木其实讨厌我吧?」 「对。」 我点了点头。 「我其实超讨厌羽川。」 「这样啊,其实我也超讨厌阿良良木。」 羽川说完之后…… 「去死吧。」 她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以侮蔑的语气——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轻声说着。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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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川以猫的语气如此说着,再度摆出手脚着地的姿势。 变形的二十根爪子插入水泥地。她之前也在学校教室做过相同的事情,这么说来,猫爪好像可以自由伸缩? 日本谚语以「猛鹰藏爪」形容真人不露相——猫也一样? 爪本身——即为强猛之处。 「喵哈,阿良良木愿意承受我所有的压力喵,太棒了喵。」 羽川维持这样的姿势说着。 从下往上看的角度。 「那也可以杀了你喵?」 「没问题,这样如我所愿。」 我张开双手,如此回答羽川的询问。 「我想要死在你手中。」 「这样啊。」 那就死吧。 我勉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或许是之前也不一定。 我无声无息就被打飞。 正确来说,是我的上半身被打飞。 我无从断定发生了什么事。 总之应该是被利爪抓、被利牙咬,或者就只是挨了一撞。 反正猫做得到的攻击方式,大致就是这几种——而且无论是哪一种攻击,原本都不会强到能将人体一招打断。 不过,这就是怪异之所以是怪异的原因。 冲击力道强得足以令心跳停止的必杀一击,将我的身躯从骨盆附近扯断,上半身以匹敌新干线的速度,重重撞上后方的墙壁。 我想到如何形容了。 《神剑闯江湖》中了牙突?零式的宇水,或是《七龙珠》弗利札对决超级赛亚人的下场,就是这样的感觉。 这珊璞也太夸张了。 即使如此,我依然看着依然直立于原地的下半身,从刚才撞上的教室墙面,缓缓滑落倒地。 啊~视角好低。 「好痛……」 片刻之后,我的痛觉产生作用。 我眺望着黏糊闪亮,肚破肠流的身体切面——不只是伤口,非同小可的痛楚走遍全身。 「好……好痛……」 「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样的惨叫响遍小小的教室,打断我对于痛楚的感想。 宛如猫发情的叫声。 回荡在四周,掩盖所有声音。 「喵……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刚才中招时的无声场面,宛如未曾发生。 宛如响遍城镇,震撼全世界的这声惨叫,不用说——当然来自羽川。 不。 只有这次肯定是——障猫的声音。 怪异的断魂惨叫。 「阿……阿良良木!怎么回事!你对我……做了什么!」 转头一看,羽川和我之前一样跪伏在地上,以凄厉的声音询问我。到这个节骨眼还在问问题,这种求知的好奇心值得赞叹。不过这种事,可说是一目了然。 我随手一指。 指向我依然直立的下半身。 「……!这……」 羽川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也是在所难免。因为我的下半身,就象是只有脊椎留在那里一样,立着一把日本刀。 不过以这种场合,应该形容成日本刀把下半身固定在地面,比较符合实际情形。日本刀。 不用说,当然就是——妖刀「心渡」。 怪异杀手。 「你……你预先,把刀……」 「没错,我预先把刀吞下去了。就象是维持传统表演风格的魔术师。」 如同吸血鬼幼女的做法。 不,严格来说,与吸血鬼幼女的做法不同。吸血鬼幼女运用吸血鬼的物质创造能力,让己身成为刀鞘,但我就只是把刀当成身体的轴心,从嘴里插进体内,沿着脊椎贯穿肠胃,贯穿左脚直达地面。 就是串剌。 这是只能以吸血鬼的不死体质才做得到的事情,而且身体必须不断修复怪异杀手造成的创伤,是无止尽再生的人间炼狱。 所以我这三十分钟没有坐着,而是站着等待羽川。由于妖刀沿着身体中线,宛如轴心沿着脊椎而入,我根本没办法坐下。而我之所以把自己折磨得痛不欲生,甚至觉得现在只剩下上半身反而舒坦,当然是为了隐藏这把怪异杀手。 隐藏在我的体内。 让羽川毫 无戒心毫无防备攻击我。 举例来说,就象是在沙包袋装满玻璃碎片——羽川攻击的是这种玩意,所以肯定吃不消。 要是她和上次一样只扯断我的手臂,这个作战就没有意义,所以我花了好一番工夫挑衅。 刚才又是说摸胸部,又是说看内裤,说出这种没良心的变态行径,我内心真的非常过意不去。 「呜,咕,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不,不过!不过……不过阿良良木,这种痛楚……」 「没错,你自己不觉得痛吧?」 我如此说着。 「我藏在体内的这把刀,叫做怪异杀手。是向吸血鬼借用,只能斩杀怪异的刀。所以你不会受伤,只有埋藏在你体内的障猫会受伤。」 羽川跪伏在地上紧抓的部位是右手背,由此判断,刚才打飞我上半身的招式,应该是右手的猫拳。 然而,她的右手毫发无伤。 这是当然的。 怪异杀手不会砍伤人类——怪异杀手只会砍伤怪异。 怪异杀手只会斩杀怪异。 令忍野陷入苦战的障猫特性「能量吸取」,是擦伤就可能成为致命伤的技能,然而怪异杀手可没这么简单。 不会造成衰弱、昏倒这种不上不下的结果。 不会留下任何的救赎。 稍微划伤就能致怪异于死地——妖刀「心渡」。 「这,这怎么可能……」 听过我的说明,羽川打从心底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刀……」 「是啊,你不知道吧?」 因为我没说。 关于怪异杀手的事情,我也是直接听吸血鬼幼女亲口说的。这不是什么民俗故事或传说,只是在交心时聊到的话题。 春假。 在这栋废弃大楼的楼顶,我单独与完美形态的吸血鬼幼女相处。 这是我和她两人共处时得知的事情。 当时与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那段对话,是我在宛如地狱的体验之中极少数——宛如宝物的回忆。 所以关于怪异杀手的特性,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甚至对羽川,我也没有透露。 「即使是专家忍野,也是直到刚才,才知道那家伙有这么荒唐的刀。正如字面所述,这是超越人智的刀。」 「忍、忍野先生也……不知道?」 羽川如此呻吟。 看到羽川无法掩饰困惑的表情,我继续说下去。 洋洋得意继续说下去。 「如果你知道这种必杀武器的存在,你肯定不会中这种计。只是把刀藏在自己的体内当成陷阱,这种事任何人都想得到,任何人都做得到,是不足以称为作战的肤浅想法。」 然而羽川中计了。 简单利落,易如反掌。 象是鱼儿上钩一样,中计了。 因为她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 「哎,虽然这么说,这依然只是我不抱期待的希望。因为即使我没说,说不定用不着我说,你也早就知道这把刀的存在。羽川,我放心了。你并不是无所不知。」 「你并不是,无所不知。」 我刻意加重断句,如此说着。 「既然这样,就不准露出无所不知的表情妄自断言。不准说什么『去死吧』,不准说什么『我这种人还是去死一死』,胡扯!就算是你,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情吧!既然这样!你就应该跟平常一样这么说啊——『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咕噗一声,我最后一句话伴随着大量鲜血而出。 躯体与嘴都是喷血大放送,就象是街头艺人改为表演喷水才艺。 不对,现在没空打这种笨拙的比方了。 不用说,我应该会死。 就这样惨死。 虽然妖刀稍微划伤障猫就能将其消灭,但前提是障猫必须对我使出足以贯穿身体的攻击(但我没想到障猫能把我的躯体打成两截)。 而且如同之前的左手臂,障猫的攻击包含能量吸取,吸血鬼的治愈技能不管用。 实际上,我的下半身完全没有重生的迹象,就只是不断流出血与内脏。 如果硬是以插着妖刀的下半身接合或许还有救,但以现状来说做不到。 何况在我吞下妖刀,以及刚才上半身被打飞的时候,怪异杀手对我的身体造成不少打击,造成的损伤颇为严重。这方面的损伤,已经由吸血鬼「死也死不了,杀也杀不了」的不死特性进行治愈,即使如此—— 我依然会死。 被羽川杀死。 为羽川而死。 真是的——我也太幸福了。 「…………」 我当然明白。 明白自己这么做,完全就是小丑的行径——显而易见。 徒劳无功。 这么做,对于这种事来说,连一点意义都没有。 使用怪异杀手,确实可以除掉障猫——但也仅止于此。 物语得以完结,但问题不会解决。 羽川并没有克服内心的压力,家庭并没有变得和乐。 就只是删除障猫的存在。 换句话说,只是回到黄金周之前的状况。 与障猫袭击五百人宣泄压力的效果没有两样——不,那种做法还比较有救。 若是这样就能解决,忍野应该也不会输一百次,会在第一次就做出了断,会以极度妥协收场。刚才忍野以最佳好友立场,想说却没有说的第二个忠告,肯定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把全部责任扔到怪异身上,让局势完全重设的行为。 真要说的话,就是觉得游戏过关顺序错误,直接关掉游乐器电源,从纪录点重来的行为。 如果是动物之森,就会被地鼠先生责骂。(注56) 这样很卑鄙,只是敷衍了事。 真的是姑息的手段。然而,这样就好。 羽川,我并不是想救你。 不是想阻止你杀人,不是想阻止你杀害双亲,这种想法如今都是附加意义。 即使无意义又徒劳无功也无妨——我想为你而死。 只是如此而已。 总之,我想想,就是,该怎么说…… 啊啊.不,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嗯。 注56 地鼠先生的名字与重设(reset)同音,玩《动物之森》时按重设就会跑来骂人。 没错,如我刚才所说。 加油。加油吧。 虽然有很多该做的事,有很多讨厌的事,今后还会发生很多事——总之加油吧。努力让自己幸福吧。 虽然我即将就这样死掉,不过我是怪异、是怪物、是吸血鬼,所以你杀我也不算是杀人,早点忘记就好。 今后你就一个人——好好努力吧。 「呜……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我感到自我满足与自我陶醉,故做空虚要闭上眼睛的时候——发生了令我惊愕的现象。 羽川的外型进一步改变了。 变得更像猫——双手双脚覆盖着白色的毛。 爪子与牙齿也缓缓伸长,异常突出。 与其说是猫,已经象是白虎了。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宛如烛火即将熄灭时,会瞬间变得剧烈——障猫的部分大 幅显现。 甚至有可能占据羽川的身体。 即使是小角色,即使是低等妖怪。 即使即将死亡,即将消失。 怪异依然是怪异。 濒死的猫,摧残凌辱着羽川的精神。 背负着刀伤的痛楚肆虐发狂,伤害着羽川。 妖刀将羽川与障猫分离——使得原本整合的精神出现龃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丨」 「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羽川的惨叫声,与猫的惨叫声交错。 重合成为和声。 这样的惨叫声,令我心神不宁——想死都死不了。 「……猫,你在做什么?」 不应该这样吧? 怎么可以伤害羽川? 你依附在羽川身上的原因——你占据羽川身体的原因,你该不会忘了吧?还是说,猫的脑袋记不住? 这绝对不是基于猫一时兴起的习性吧? 并不是像不像障猫作风的问题吧? 你之所以为了羽川付出这么多——之所以提供猫手,不是因为羽川看到死在路边的你,丝毫没有表达同情之意吗?(注57) 只是依照法则,依照道德伦理行事,毫无情感。 当时你是这么说的,事实上也如你所说——然而不只如此。 我那个时候也一样——我受到吸血鬼袭击,变得再也不是人类的时候,羽川完全没有同情我。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 也绝对不是哀怜——瞧不起我。 而是平等对待。 障猫,我说的没错吧? 无论是死在路边,还是受到吸血鬼袭击—— 「她并不是在可怜我们吧!」 我懂。 你不是一时兴起。 注57 改编自日文俗语「忙到连猫的手都想借」。 并不只是为了报恩。 你也和我一样,喜欢上这样的羽川了。所以—— 所以,不要再像这样攻击羽川了。 住手。 快住手。 请住手。 答应我的要求吧。 不然的话,我完全不算是为羽川而死吧—— 「厮役,汝是儍瓜吗?若是粗鲁关掉电源,机器当然会受损吧?」 此时,我忽然听到这样的幻听。 因为过于疼痛,我临死之际——听到这样的幻听。 不是地鼠先生的责骂。 我听到的幻听是——「她」的斥责。 「…………?」 哎,真是的。 幻听也要有个限度才对,因为——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就出现,应该说至今也无法确认位于此处,却正如怪异捉摸不定的风格,忽然一转眼就跨立于我的脑袋上方现身的她——不可能开口说话。 神出鬼没——不对。 鬼出鬼没的她。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落魄至极而成的金发金眼幼女。 这样的她,不可能开口说话。 「高明如宫本武藏之剑士,甚至能够以桨为剑,但汝完全相反。居然以吾自豪之名刀如此乱来,这是在制作怪异之生切片吗?实属笑话。」 她令我持续听到如此滔滔不绝的幻听,接着就象是拆取模型零件那样,随手啪叽一声就拔下自己的左手臂。 她的手臂当然不是模型零件,所以鲜红的血宛如涌泉,从伤口喷溅而出。 这幅光景令我回想起八天前的自己而看得入神,吸血鬼幼女则是就这样以右手提着左手,让我沐浴在她溢出的鲜血之中。 「…………!」 如同之前的说明,吸血鬼的血有治愈效果——而且这些血,是曾经纯洁纯种的吸血鬼幼女之血。 效果非常显著。我的下半身宛如蜥蜴尾巴,从躯体切面逐渐长了回来。 我位于房间中央被妖刀贯穿的下半身,也在同时宛如蒸发般消失,只剩下衣物、鞋子,以及「心渡」极长的刀身。 慢着,虽然这么说,如今应该只是渣滓的这家伙,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治愈能力……啊啊,原来如此。 浮现出来的疑问,很快就在我心中自行得到解答。 简单来说,我在黄金周的这段期间基于各种原因,喂太多血给吸血鬼幼女了。我巧立名目喂血给她,但是喂过头了。像刚才收下刀之后,虽然不是道谢,真要说的话应该是饯别,我又让她好好以我的血饱餐一顿,所以—— 所以,正因如此,她的吸血鬼特性,恢复到有些过剩的程度。 即使不如春假当时,但是肯定凌驾于障猫能量吸取的效果——无与伦比。 是我估算错误。 喂食的血量,完全就是外行人的判断——过于随便,超过定量。 「受不了,汝这个厮役一如往常,照例只看得见眼前之事物,既然已经擅自要吾活下去,就休想擅自死去,蠢货。」 她如此说着。 没有掩饰不悦的心情,如此说着。 坚持不露出慑人的笑容——如此说着。 「吾示范一次,汝就在那里看清楚吧,看到入迷吧。记好了,所谓怪异杀手应是这样才对。」 这是最后的幻听。 到头来,我根本没听到任何声音。 只是妄想她对我说出这番话。 是自我中心、过度乐观、不抱期待的希望。 然而——即使是幻听也无妨。 幻听万岁。 即使没有幻听—— 光是这个家伙在这里。 光是她愿意来到这里。 我就已经心满意足到——流下眼泪。 「呜……喵?」 吸血鬼幼女不发一语——与至今一样不发一语,即使是幼女却洋溢着王者之风,缓缓走向障猫。途中她随手拔起插在地面的妖刀,象是无须动用这种强力武器般,一口就把妖刀轻松吞进体内收纳,并且走向障猫。 连「我要开动了」也不说。 毫无教养,朝颈子一口咬下。 进餐。 障猫光是承受刀伤痛楚就没有余力,当然不可能有力气挣扎。虽然牙齿碰触到肌肤的时候,就构成障猫能量吸取的发动条件——却完全没有效果。 能量吸取不可能对吸血鬼管用。 即使再怎么吸取能量,也只会立刻被吸回去。 虽然看似互噬,但技能的等级差太多了。 几乎要覆盖全身的美丽白毛逐渐褪去——名为障猫的怪异,只有怪异的成分逐渐被吸取而去。 逐渐被吸血鬼幼女吸收。 羽川的压力——逐渐被吸收。 「……无所谓吧?」我轻声说着。 虽然身体完全恢复,但我完全没有力气起身,宛如自言自语轻声说着。 然而这不是自言自语。 是对羽川所说的话语。 「无所谓吧,羽川?虽然没发生什么好事——虽然非常不幸,再怎么努力都没有回报,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虽然一辈子都会如此,但也无所谓吧!」 吸血鬼幼女已经象是事不关己,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教室里只剩下我与羽川两人。 她已经没有猫耳,头发也恢复为黑色。 完全恢复原状的羽川,被吸血鬼幼女释放之后,就这样只穿着内衣,象是沉睡般横躺在地上—— 「怎么可能 无所谓?」 她宛如说梦话般,如此说着。 哈,说得也是。 你说的话,永远都是正确的。 但是无论如何,现在的我们就像这样,如同沉浸美梦般幸福,宛如深陷恶梦般满身是血,象是噩梦成真般拚命挣扎。 问题就此搁置,延后处理。 013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终于落幕,落到无法再落——本次的落寞。 隔天,我一如往常被火怜与月火姊妹俩叫醒——不对,依照当时的身体状况,我与其说是睡着更象是死亡状态,所以不能说是清醒,形容成复活比较正确。 顺带一提,正如我的预料,在五月三日到五月七日这段时间,火怜与月火这对火炎姊妹,走遍城镇处理猫妖事件,但是终究没有在黄金周期间抓到猫妖的尾巴。 因为是没有尾巴的猫,这种结果可说是理所当然。 虽然很想抱怨她们居然在我下跪磕头的期间乱来,但她们今天似乎也不屈不挠,继续进行着搜索行动,所以就随便她们吧。只有这次我刻意不会阻止。已经结束的物语将会像这样继续延伸、继续传承。这是世间的定理。 我简单吃过早餐,跨上脚踏车离开家门。因为是上学,所以不是骑越野脚踏车,是菜篮脚踏车。 不过在上学之前,我得先去几个地方。 所以我提早出发。 首先得前往的地方,是和羽川一起埋葬白猫的地点,也就是坟墓——忍野说已经空空如也的那座坟墓。 我没有地理知识,所以果然花了一些时间,但还是颇为轻松就找到位置。 不过该怎么说,当我以带来的小铲子挖开这个地方——挖坟一看,确实有东西。底下埋着猫的尸体。 银灰色猫咪的尸体——埋在底下。 并不是——空空如也。 是冒出尸臭,真实存在的尸体。 「嗯……」 虽然我形容成一副意外的样子,不过我早就明白了——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正如预料。 接下来的问题,就在于忍野是否明白这件事——不对。 我想,果然是我没有把地点说明清楚吧。只是忍野有所误解挖错地方,才会误认尸体消失了——那个家伙终究不是万能,难免会有所误解。 我如此说服自己,再度把猫的尸体埋回土里。 双手合十致意。 希望牠入土为安。 「接下来……」 我的第二站不用说,当然是废弃的补习班大楼。因为找坟墓花了一点时间,所以得加快速度。 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是什么刻不容缓,十万火急的事情。只是因为我昨晚伤势过重,好像就这样不了了之,所以我想要尽早向那个吸血鬼幼女道谢。 想摸摸她的头。 并不是当成——服从的证明。 但我认为,我这么做应该是可以被允许的。她肯定愿意接受我这样的道谢。 「…………」 我的预测完全落空。 在终章综观一切的全能立场完全不管用。 我抵达大楼,在四楼教室见到吸血鬼幼女,但她居然戴着一顶机车骑士所使用,附有防风眼镜的谎异安全帽。 这样就没办法摸头了。 「啊,你说那个?嗯,是吸血鬼小妹跟我讨的。这次的猫妖事件,到最后等于是完全由她解决的,所以我就送她那个当奖品了。」 忍野如此说明。 居然做出这种事。 「与其说预测落空……应该说无法实现的希望吧。」 不能也让我道个谢吗? 别说关系变好,鸿沟反而加深了。 但也无可奈何。 依照这种情形,我可以确定当时听到的声音,应该真的是幻听。 而且她当时拯救我,应该真的不是基于遮羞或傲娇。 可能是因为春假事件而恨透羽川,也可能是要保护我这个营养来源,说不定是我让她吃十个mister donut的报恩行径——总之,这才是她。 这是比猫还要难以捉摸的她,一时兴起做出的行径。这是最正确的推论。 无妨。 难以捉摸也是一种实力。 总有一天,我要实际听到那样的幻听,并且抚摸你的头,摸乱你那头美丽的金发。我就以此做为目标吧。 总有一天,我要和你理解彼此。 放下人类与怪异的立场,消除这种隔阂。 「总之,光是吸血鬼小妹借妖刀给阿良良木老弟,就已经令我很惊讶了,没想到她还亲自出马去帮忙,明明只有自己救得了自己才对,哈哈,其实我当时已经放弃阿良良木老弟与班长妹了。」 「…………」 这家伙居然随口就说得这么无情。 搞不懂这番话有多少是真话。不过以这种场合,应该完全是真话吧。算了,这种无情正是这家伙的特色。 「何况那种策略居然能顺利奏效,简直是奇迹。当时我觉得不应该泼冷水所以没说,不过既然班长妹本身已经化为怪异,妖刀有可能会连班长妹也一起砍了。」 「咦?事到如今你才讲这种话?」 我是因为得到专家挂保证才这么做啊! 你也太无情了吧! 「如果当时的班长妹真的变成怪异,那就麻烦了。」 「…………」 也对,忍野当然不可能没察觉。 既然这样,难怪他会陷入苦战。 「话说忍野,既然已经把善后工作全部交给你处理,我并不打算多嘴,但是羽川……她应该没事吧?」 「嗯?」 忍野一副装儍的模样歪过脑袋。 这是我上学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只有这件事我非得确认不可。 「嗯,她没事,我敢保证。班长妹完全不记得黄金周发生的事情,她完全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ck羽川的记忆。」 忍野说完之后,以装模作样的动作,叼起一根没有点燃的菸。 「ck羽川?那是什么?」 「就是那种状态的班长妹。如果以障猫来称呼实在不太对。既然是新品种,就应该有新品种的名字。全新的现代妖怪——ck羽川。」 「你取名一点品味都没有。」 虽然我口出恶言,内心却觉得这名字取得很中肯。 不会名过其实,也不会名不副实。 完全——名副其实。 漆黑。 并不是因为她穿过那种颜色的内裤——不,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那种深黑、浓黑、墨黑、漆黑—— 她宛如黑暗的那一面,肯定也是羽川翼的一部分。 「新品种啊……她本人也这么说过,所以换句话说,她那样的状况与怪异无关,而是货真价实的双重人格吗?」 「唔,不对,并不是这么回事,那依然是怪异,必须以这种方式来解释。」忍野的语气异常果断。「事情结束之后,我把意识处于朦胧状态的班长妹送回家,并且在路上,听她说了不少事情。」 「……别说朦胧,当时她根本没有意识吧?」 「确实没有,有的话就问不出来了……就象是催眠疗法那样。」 也就是说,忍野在进行本业的工作。 「搜集怪异奇谭……是吧?」 「对。在这个机械文明全盛的时期,新品种的怪异非常罕见,所以我想好好向当事人打听情报。除此之外,我也换算我至今付出的劳力向她请款,金额是十万圆。但她已经失去记忆,所以想请也请不到吧。」 忍野半开玩笑如此说着。 不过,十万圆?跟我比起来也便宜太多了……不对,如同忍野刚才所说,这次能够解决事件,主要多亏吸血鬼幼女的活跃,所以他或许是按照比例,认 为这是最妥当的金额。 大概是只收工本费的感觉。 「所以,你用催眠疗法问到什么情报?」 「接下来是我依照情报进行的推测。刚开始,那只猫真的是完全与设定相符的障猫,不过障猫现象本身很快就结束了。」 「结束了?」 「对双亲进行能量吸取,对凑巧位于身旁的人类下手之后,班长妹似乎有短暂恢复意识,意思就是在这个时间点,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愿望……」 欲望吗…… 对双亲举起名为暴力的反抗旗帜,这就是羽川翼的—— 「但是障猫很快就回来了。不对,正确来说,是班长妹自己强烈希望,留住即将离开的猫,而且进一步吸收了依附在身上的异物,吸收原本即将离开,可以拒绝的怪异,让事情没有结束,而是继续进展。我曾经说班长妹与障猫是绝配,真要说的话简直绝配过头,过于契合,所以无法放手,也就是班长妹魅惑于猫的妖邪魅力,产生移情作用,全新的怪异ck羽川,就在这一瞬间诞生了。」 「并且导致后来欲罢不能恣意妄为……吗?」 进行能量吸取,宣泄压力。 每天晚上,都象是街头恶徒—— 象是变态坏蛋,袭击路人。 对于双亲使用能量吸取,当然是基于堪称正当,足以酌量减刑的动机,然而后续的行径毫无动机可言。 连类似动机的动机都没有。 如果要询问理由,当时的羽川肯定会如此回答。 「只是想尽情大闹一场,毫无理由。因为人家就是很生气嘛。」 说来可笑。 被怪异附身的时候是正当防卫,吸收怪异之后才是胡作非为。但也正因如此,才叫做人类的行径。 羽川翼,是人类。 「总觉得……就象是舔盘子的猫背黑锅那样。不过各方面的责任应该都在羽川身上。忍野,要是她就这样一直袭击别人,障猫……不对,羽川……也不对,那个叫做ck羽川的家伙,会因为压力宣泄完毕就消失吗?」(注58) 我的这个疑问,同时也是对自己行为的疑问。 该怎么说呢,我总是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多管闲事,做了一堆根本没必要的事——我无法拭去这种想法。 即使可以扔着不管,明明没人拜托,却一厢情愿跳出来插手。 明明没人拜托,却自以为是。 我总是有所后悔,觉得自己似乎妨碍了羽川。 「没那回事。我说过,要是放着不管,班长妹只会被猫完全占据,非杀不可。如果作乱就能宣泄压力,事情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从我这种大而化之的家伙来看,这种做法反而会增加压力。所谓的压力,是必须适度累积的东西。班长妹之所以化为ck羽川,之所以会那样失控,反而是因为她对双亲的压力消失所导致的。」 注58 日本谚语,偷吃鱼的猫逃走,被味道引来舔盘子的猫反而被当贼。 「咦……?可是……」 「记得叫做『拉伸应力』吧?要是没有外在力量拉住,棒子就会倒下。比任何人都要自由,只代表比任何人都不自由。不过即使除去这一点,想藉由怪异宣泄压力,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响了。阿良良木老弟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正确……」 正确。不应存在的正确。 哪些事情对哪些人来说是正确的——真的是极为模糊的定义。 或许我是正确的。但是,并不代表羽川是错误。 只是不应该变黑罢了。 即使是黑的—— 也不代表她不再正经。 不代表她不再纯真。 「所以,对羽川不利的记忆,全部由ck羽川背负了吗……这种怪异还真是方便。」 「与其说是背负,不如说代为承受,就象是连带保证人那样。总之,这毕竟是班长妹自己创造的怪异,所以当然会依照她的意思来打造,因为是自创角色,所以完全符合自己的好恶与理想。不过忘记肯定是好事吗?我并不这么认为。」 忍野如此说着。 「至于双亲那边,似乎因为遭受强烈的能量吸取,失去了被女儿袭击的记忆。不过这样只象是把发臭的东西盖住罢了,恶臭的源头依然带着恶臭——原封不动。」 「原封不动吗……」 包括不和与扭曲,家暴与弃养,一切的一切。 全部原封不动——继续存留,永不消失。 然而即使如此,我还是觉得目前这样就好——忘记比较好。 比起忘记自我——忘记往事比较好。 黄金周的这个事件,就当作是被狗咬——当作是被猫咬,当作是一场恶梦。 当作没看过,忘记这个事件吧。 因为无论记得还是不记得,这件事都不会变成没发生过,无法改变任何结果。 「完全符合自己的好恶与理想吗,换句话说就是『我发明的怪异』这样?」 「对对对,就是那样。阿良良木老弟还是小学生的时候,也曾经发明自己专属的超人吧?」 我跟你的世代不一样。 不过,我倒是有发明自己专属的替身。 「会在最佳时机拯救自己的英雄——班长妹对外找不到这样的英雄,所以自己在心中培育一个英雄。」 「听你这样形容,果然很像双重人格。」 「虽然事实并非如此,但我确实是故意讲成这个样子,因为这样解释是最好的做法……何况所谓的怪异就是这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虽然并非真相,但是讲得太露骨就会太令人绝望,所以当成妖怪干的好事,怪异就是像这样推托责任的产物。班长妹被家庭压力压垮,做出异于常人的行径——与其做出这种结论,不如解释成怪异、障猫、ck羽川、双重人格,当作是这么一回事,才是最能获得救赎的方法。」 「当作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这种说法满是破绽,不像忍野这个平衡维护者会说的话,不过或许这是他在本次事件的妥协点,因为他认为身为专家的自己,并没有完美达成这次的任务。 与其说是妥协点——更象是落点。 本次事件的落幕。 颇为牵强,令人惊讶—— 「如同没有孰是孰非,似是而非的感觉。」 他这么说。 一点都不高明的文字游戏。 「这是没办法的,到最后,一切都是班长妹自己的选择,无论是我还是阿良良木老弟,都没有插嘴的余地。所以阿良良木老弟,你今后也尽量一如既往和她来往吧。」 「……是啊。」 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吗? 羽川对外找不到英雄,只好自行培育——没能成为羽川英雄的我,能为她做的就只有这件事了。 没错。 我甚至没能为羽川而死。 「忍野,你刚才提到新品种的妖怪……其实羽川一直都被名为『家族』的妖怪附身吧?」 忽然间,我脑海不经意掠过这个想法——脱口说出这番话。 试着说出口。 「不是猫,不是鬼,不是这种怪异,而是……」 「『家族』是吗,不过对于班长妹来说,她的双亲不是家族吧?」 「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如同火怜与月火是我理所当然的家人,任何人都理所当然拥有家族,然而对她来说,这就象是妖魔鬼怪——这么一来,不只是黄金周的 这九天,不只是至今这十五年,羽川打从出生就一直i受到家族的魅惑。 「我觉得对于羽川来说,家族或许一直都是一种怪异吧?」 「这就难说囉。」忍野歪过脑袋不予赞同。「因为家族这玩意,实际上挺令人头痛吧?比方说儿女会有叛逆期,有些父母亲不是什么好东西……阿良良木老弟,你画得出日本地图吗?」 「啊?」 我一阵错愕。 这个成年人怎么忽然讲这种话? 他有在听我说话吗? 「画得出来,但你想表达什么?」 「哎,只要是日本人,大多都画得出日本地图吧。不过我觉得这要归功于气象预报。日本人是因为收看气象预报,才记住日本的形状。」 「这样啊……」 嗯。 听他这么说就发现,我如果要画日本地图,浮现在脑海的是电视上的天气图。 「或许正如你所说吧,毕竟比起地图,看气象预报的次数多太多了。不过,那又怎样?」 「以为看气象预报就等于认识日本,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就是我想说的。」 忍野如此说着。 不准因为略知一二,就讲得好像什么都懂——他似乎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 「顺带一提,以『家族』这个概念塑造的怪异已经存在。阿良良木老弟,你想得到的事情,早就已经有人想到了。」 「我想也是。我不懂装懂真是抱歉啊。」 我耸了耸肩。 「不过,无论变成猫还是怎样,羽川依然是羽川。想到这里,我还是忍不住会胡思乱想。」 「你们结婚不就行了?」 忍野随口说出这种话。 竟敢讲这种话。 「啊?」 「我说,阿良良木老弟和班长妹结婚不就行了?这么一来,班长妹不就能拥有一直得不到的家族了?」 「慢着……」 讲得真简单啊。 结婚? 「忍野,这玩笑开大了。」 「会吗?但我认为是个好点子啊?班长妹在春假向你伸出援手,我觉得以这种方式报恩是非常妥善的交易。」 「也要考量到羽川有没有这种心意吧?」 「当然有吧?」 忍野若无其事这么说。 一如既往的消遣语气。 「因为有这样的心意,才会受到魅惑」 「…………」 「足以成为受害者,足以成为加害者,成为怪异。」 忍野如此说着。 「不过,阿良良木老弟应该也有这样的心意吧?」 「我的……心意。」 「我一直认定阿良良该爱上班长妹了。」 「别说儍话了。」 我笑了。 咧嘴一笑。 没错—— 这时候是咧嘴一笑耍帅的场面。 「我并没有爱上羽川。」 「是吗?」 「是的。」 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这是最幸福的做法。 忍野也轻声笑了。哈哈笑了两声。 「嗯,既然阿良良木老弟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毕竟虽然我嘴里这么问,不过比起阿良良木老弟的心意,班长妹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无论障猫做了什么,无论阿良良木老弟做了什么,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何况羽川……并没有求救。」 对外无所求。 毫无所求。 「明明可以向我求救……」 我象是不服输如此说着。 只有这句话,我不得不说。 「只要是羽川开口,我愿意做任何事。」 「是因为觉得你不可靠吧?」忍野说得极为直接,极为毒辣。「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妄想比你可靠太多了。而且,或许她有在向你求救。」 「啊?」 「即使没有叫救命,也不表示没有求救吧?就象是即使没有表白,也不表示不喜欢对方一样。」忍野咩咩照例以看透一切的语气如此说着。「阿良良木老弟,任何人都有一些话不能随便说出口。」 「…………」 「哈哈,即使有没有求救,人终究只能自己救自己。只不过,新品种的怪异已经可怜的被吸血鬼小妹吸走消失了,真悲哀。终究是没什么历史的新品种,突变种,敌不过传统的王者。自己原创的怪异,连根基都还不够扎实,虽然机械与榻榻米是越新的越好,不过怪异是越老的越好。」 「怪异之王——吸血鬼。」 我如此说着,将视线移过去。 但她没有看我,就只是静静蹲坐在角落。 「嗯,不过老是叫吸血鬼小妹或是吸血鬼幼女,总觉得有点拗口,幸好今后应该可以拿mister donut进行名为喂食的交流,我就来帮这孩子取个名字吧……」 回过神来才发现聊了很久,上课时间已经迫在眉睫,所以我大致将忍野这番话当成耳边风,离开废弃大楼前往学校。 这样下去会迟到。 迟到会被羽川骂。 所以我努力踩着踏板——完全不担心在学校遇见忘记一切的羽川时,是否能够好好和她交谈——专注赶路。 在最后关头抵达学校,把脚踏车停放在脚踏车停车场,匆忙冲上阶梯赶往教室时,我一点都不担心。 毫无不安。 羽川将会一如往常对我露出笑容。 我相信,自己能够一如往常以笑容回应她。 因为我对羽川——没有抱持喜欢之类的情感。 我一辈子都不会说我喜欢她。 「……羽川。」我以没有人听得到的音量细语。 羽川。 羽川……小姐。 将来,我应该会喜欢上你以外的某人。 你以外的某人,将会成为我出生以来首度喜欢的对象。 你让我学会如何关怀他人,这样的我总有一天,肯定会爱上你以外的某人。 然而,这段闪耀着金色光辉的九日经历,即使你已经忘记——我也会依依不舍永远保存在心里,绝对不会忘记。 即使今后面对什么样的未来,迎接什么样的将来,我对你的这份心意绝对不会改变,也绝对不会消失。 所以,就像这样。 高三的黄金周,十八岁的五月,阿良良木历并非初恋的某种情感,失恋了。 我迈入人生的新阶段。 后记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基本上,人类这种生物的视野狭隘得乱七八糟,只要人生过程出现任何问题就忍不住想要解决,但要是正襟危坐思索人生过程出现的任何问题是否都需要解决,就会意外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对,如果问题能够解决,当然比无法解决来得好,但是放眼这个辽阔的世界就会发现,没有解决就扔着不管的问题多得出乎意料,而且确实会造成问题的问题比比皆是,周围的人们却颇能接受这些会造成损害的问题,要是这些问题得以解决,反而会有不少人更加混乱与困惑。人类即使有所进化依然讨厌变化,再怎么不稳定也偏好稳定,先不讨论这个要素,虽然问题本身也是问题,但我个人认为打从一开始就接受这种状况的「环境」更有问题。坦白说,人类最能实际感受到「活在当下」的时候,并不是长年心愿实现的时候,也不是恋情开花结果的时候,而是面对问题烦恼困惑而累积压力的时候。该怎么说,「问题」才是人生?若是如此,那么人们或许不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努力,而是为了能够努力而创造梦想。天啊,这样的话真是一场恐怖的恶梦。 本书《猫物语(黑)》是《物语》系列的第六集,自从在杂志《梅菲斯特》连载本系列的第一篇作品「黑仪?重蟹」就频频不经意露骨提及,羽川翼在黄金周发生的事件,在本集完整呈现给各位读者了。其实这应该归类为永远封印的祕史,不过多亏各方面的要素全部到齐,因而本次得以顺利付梓公开,非常感谢各位。本系列累积这么多集至今,难免可能产生剧情上的致命矛盾,要是这方面发生什么状况,请各位凭借自己对于阅读的热爱,自行做出合理的解释克服问题,这样将是我的荣幸。怪异就是以这种方式历经变迁传承下去的(自认讲得很有道理)。就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猫物语(白)》也会在不久之后出版,我会努力做到百分之猫没有矛盾的程度喵。 本作品的封面与刊头插画,是由插画家vofan老师绘制,此外,我在构思与撰写的过程中,受到正在上映的动画版「化物语」莫大剌激,创作灵感得以源源不绝,令我感激不尽。希望我能继续撰写出匹配如此优秀动画作品的原作。 那么,近期再会。 西尾维新 作者介绍 西尾维新(nisioisin) 1981年出生,以第23届梅菲斯特奖得奖作品《斩首循环》开始的《戏言》系列于2005年完结,近期作品有《真庭语》、《难民侦探》、《零崎人识》系列等等。 illustration vofan 1980年出生,代表作品为诗画集《colorfuldreams),在台湾版《电玩通》担任封面绘制,2005年由《faust vol.6》在日本出道,也在2008年的《faust vol.7》发表新作,2006年起为本作品《物语》系列绘制封面与插图。 译者 哈泥蛙 专职译者。自打嘴巴的特性众所皆知,最具代表性的例子是「今年绝对是我工作最忙碌的一年」,至今讲四次了。 001-005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扫图:naztar 录入:naztar 修图:痴女 001 这是我--羽川翼的物语,然而我无从述说。会这么说的原因,在于我无法定义「我」的范围。某位文豪笔下的角色,否认自己不经意伸直的脚尖也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但以我的状况用不著伸脚,我的心是否属于我自己都值得存疑。(注1:出自谷崎润一郎先生的著作《疯癫老人日记》。) 我是我吗? 我是什么? 我是谁? 谁--是我? 什么--是我? 举例来说,深入思索这种无益问题的这份思绪,真的说得上是我的一部分吗?用说的或许可以,但这只是一种念头,一种想法,或许是一种记忆,坦白说只不过是知识的累积,如果我是以经验造就而成,那么和我拥有完全相同经验的人,或许也可以称为我。 即使除了我还有另一个我,那也是我。 既然如此,不像我的我就不再是我了吗?会有何种念头?何种想法? 「羽川翼」这个名字,原本就已经不稳定了。 我的姓氏换过好几次。 所以我无法期望以姓名代表自己,连一丁点都不行。我非常能够认同「姓名只是一种符号」的论点,坦白说,我感同身受。 据说面对怪异时,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对方的名称,至少这是很重要的第一步。既然如此,我至今无法面对我自己的主要原因,或许在于我没有认知到自己的姓名属于我自己。 那么,我应该先知道自己的姓名。 认知到「羽川翼」就是我自己。 这样我应该就能首次定义我自己了。 不过,阿良良木应该不会为这种事情烦恼或停步,我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裹足不前的滑稽模样很好笑。阿良良木历即使成为吸血鬼,即使不再是人类,即使差点被各种怪异拖到另一边的世界,依然一直坚定贯彻自己的立场与角色,我想到这里就无地自容。 或许他没有自觉。 他无论在何时何地总是贯彻自我,这种事从旁人的立场早已洞悉,而且真的是洞若观火,但他或许意外的没有自觉。 无须自觉。 阿良良木历抱持自信,以阿良良木历的身分活下去。 总有一天,他应该也能述说他自己的物语。 所以,我喜欢他。 羽川翼喜欢阿良良木历。 到最后,我能够述说的我,似乎也只能以这里为起始点了。说来有趣,只有这部分确实是我的一部分。比方说我独自在图书馆座位用功时,一时兴起就会在笔记本角落写下「阿良良木翼」这个姓名露出笑容,诸如此类。 以此做为我的物语,已然足够。 阿瑟?伊格纳修斯?柯南?道尔爵士创作的名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六十部冒险故事里,只有两部短篇小说不是出自助手华生博士之手,而是由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人亲笔记录,这两部问题作品被某些福尔摩斯迷视为伪作,不过福尔摩斯在其中一篇──《皮肤变白的军人》开头是这么写的: the ideas of my friend watson, though limited, are eceedingly pertinacious. for a long time he has worried me to write an eperieny own. perhaps i have rather ihis persecution, since i have often had asion to point out to him how superficial are his own ats and to ues him of pandering to popr taste instead of fining himself rigidly to fad flgures. "try it yourself, holmes!" he has retorted, and i am pelled to admit that, having taken my pen in my hand, i do begin to realize that the matter must be presented in such a way as may ihe reader. 我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著迷于夏洛克?福尔摩斯超乎常人的本领,总是满怀期待欣赏他大显身手,所以他忽然说出这段「真心话」令我备感惊讶。 坦白说,我很失望。 总是在各方面大显神威的他,如今却说出这种凡人的感想,令我感觉受到背叛。 但如今我能理解。华生博士描述为「超人」的福尔摩斯,和真正的福尔摩斯有所差异,令当事人无法忍受。我能理解他身为凡人的一面。 能理解他想要辩解的心情。 名侦探被助手反驳「那你就自己写写看吧」,后来就发表了这两部短篇小说。总之我要在刚开始的时候讲明,接下来的物语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物语。 阿良良木夸张形容得像是历史圣人或圣母的我,只是一名平凡人。接下来的物语是要让各位明白这一点。 我是猫,是虎,也是人。 为了让各位明白这一点,让各位同感失望,我要述说这段关于背叛的物语。 我不认为自己能够说得像阿良良木那么好,但我想以不打草稿的方式尽力而为,因为任何人肯定都会像这样述说自己的人生。 来吧。 从恶梦醒来的时刻来临了。 002 听说阿良良木的妹妹──火怜与月火,每天早上都会勤快地叫阿良良木起床,无论是平日、假日或节庆日都不例外,未曾中断的每天叫他起床。阿良良木对此似乎感到非常困扰,但是在我眼中完全是「感情很好的兄妹」。 应该说,我羡慕至极。 我衷心这么想。 在这个世界上,被妹妹仰慕到每天早上都会来叫起床的哥哥究竟有多少人? 不过以这个场合,我羡慕的或许不是阿良良木本人,而是羡慕每天都能看到阿良良木睡脸的火怜与月火妹妹。 真的是羡慕至极。 我衷心这么想。 至于我──羽川翼每天是怎样醒来的?如同阿良良木每天早上由妹妹叫醒,我每天早上由伦巴叫醒。 伦巴当然不是羽川家养的猫,也不是我有个叫做「羽川伦巴」这种奇特名字的妹妹,没有故弄玄虚,就只是自动扫地机的名称,型号是伦巴577。 设定早上六点自动启动的高性能扫地机,每天都会来轻敲我的头让我清醒。 令我舒畅清醒。 虽说如此,伦巴和别种吸尘器一样,打扫时会发出不小的噪音,其实在它沿著走廊接近我的时候,我就已经从睡梦中醒来。但我直到它轻敲脑袋才肯起来,就这样闭眼等待著这一撞。或许是因为我向往著「被某人叫醒的感觉」,向往著这种「叫醒感」吧。 换个诗情画意的说法,就像是睡美人。 不对,既然对方是扫地机,再怎么形容应该都不会诗情画意。 我居然形容自己是睡美人。 而且以伦巴的立场,打扫走廊时有个家伙睡在中间挡路,它只会觉得碍事吧。是的,我睡在走廊。 在独栋住家二楼的走廊铺被褥睡觉。 我自己认为这是稀松平常,理所当然至极的事情,但似乎并非如此。所以自从我不知情说出这件事,并且失去一位朋友之后,我就尽量避免说出这件事。 虽说如此,如今我并不想要求一张属于自己的床。 已经成为理所当然了。 不想改变这样的理所当然。 我从来没有「想要自己的房间」这种幼稚的念头,对了,我最近和班上同学战场原成为好友,觉得这件事让她知道也无妨而告诉她了,结果她说: 「什么嘛,这不算什么,像我家根本没有走廊。」 从父女共住一间公寓套房的战场原同学来看,或许这是奢侈的烦恼,何况我并没有为此烦恼。 不。 或许不该这么说。 我推测自己或许不想把这个家当成「自己的栖身之所」,和动物标记地盘的行为相反──我或许想和这个家保持距离。 不想在这个家留下自己的痕迹。 丝毫不想。 或许是这样才对。 ……我非得推测自己内心想法,只能用「或许」这种词的原因,目前暂且不提。「总之无论我至今怎么想,再过几个月就完全不重要,所以要避免深入思考。」 我自言自语收起被褥。 我起床还算俐落。 应该说,我不太清楚「睡迷糊」是什么感觉。 我的意识开关,或许分明到不必要的程度。 该睡则睡,该醒则醒。 这是我的看法。 「我这方面的心态肯定和普通人有出入,阿良良木也经常说『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对我来说完全就是奇迹』这种话……不过用奇迹形容太夸张了。」 我继续自言自语。 虽然在外面不会如此,但我在这个家里总是经常自言自语,因为没这么做可能会忘记如何说话。 我对此不以为然。 在自言自语的时候,我会想到阿良良木并且自然露出笑容,我对于这样的自己同样不以为然。 我将被褥收进储藏室,前往洗脸台洗脸。 然后戴上隐形眼镜。 以前戴普通眼镜的时候,对于直接把镜片贴在眼球的行为,我害怕得完全不敢想像,而且刚开始果然也怕得几乎是闭著眼睛戴上镜片(这是譬喻),不过像这样习惯之后就没什么了。 凡事只要习惯就好。 因为鼻子与耳朵没有负担,甚至比戴眼镜轻松。 不过想到明年之后的计画,无论是隐形眼镜或是普通眼镜都会有不便之处,我最近甚至想下定决心,在毕业之前鼓起勇气接受近视雷射手术。 我整理仪容之后前往饭厅。 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一如往常在饭厅以同一张餐桌各自吃早餐。 对于进入饭厅的我,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我也没有看他们。 只是位于视线范围不算是「看」,内心的目光随时都能移开。以内心的眼睛看事物很困难,不以内心的眼睛看东西很简单。 在饭厅响起的声音,只有电视里新闻主播报导本日头条新闻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样? 比起同在饭厅的两人,远方电视台的新闻主播似乎离我更近。 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 我甚至想对这位主播小姐道早安。 这么说来,我不知道多少年没在这个家说出「早安」这两个字了,我试著搜寻记忆却完全没有头绪。我记得曾经对伦巴说过五次早安(如前文所述,并不是睡迷糊所说的,是真的道早安,那台自动扫地机的动作莫名像生物),但我真的未曾对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说过早安。 连一次都没有。 哇。 这令我感到惊讶。 我曾经对阿良良木说「我自认有试著亲近父母」这种话,这句话似乎和真相不同。不过我满口谎言并不是现在才开始。 我这个人以谎言组成。 和真实相隔甚远──这就是我。羽川翼。 毕竟从名字就在骗人了。 我无声无息关上门,没走向餐桌就进入厨房。虽然是为了做早餐,但我希望尽可能晚点靠近他们所坐的餐桌,我难免有著这种念头。 这只是无谓的抵抗,应该说空虚的抵抗。 但还是允许我进行这种程度的抗争吧。 还没有达到武装政变的程度。 我内心不太想把这里称为「我家」,总之羽川家的厨房有许多烹饪器具,砧板有三张,菜刀有三把,汤锅与平底锅也各有三个,其中代表的意义正如各位所想,住在这个家的三人,会各自使用不同的烹饪器具。 这也是我说出来之后,害我失去一位朋友的事情之一。 浴缸的热水有人泡过就会全部重放,衣服也是分开洗,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不过很神奇的是,我完全不认为这样有问题,即使因而失去好几位朋友,也从来没想过羽川家应该改成和别人家一样的做法。 只是因为出门的时间大致相同,所以「凑巧」在相同时间吃早餐,不过只像是在餐厅共桌,三人毫无对话,也不会有人顺手帮另外两人做早餐。 我挑选出自用的烹饪器具,然后下厨。 没有要做什么费工的早餐。 把煮好的一人份白饭盛到碗里,做味噌汤、煎蛋卷与鱼料理,然后制作生菜沙拉(有人说我这样吃太多,但我习惯早餐吃饱一点),分三次端到餐桌,最后再为了泡茶来回一次。如果有人帮忙,我就不用来回四趟半,但这个家当然没人愿意帮我,伦巴也没办法帮我到这种程度。 要是阿良良木能帮我就好了。我如此心想并来到餐桌就座。 「我要开动了。」 我双手合十说完之后取筷。 我没有听另外两人这么说过,但我即使不会说「早安」与「晚安」,也不会省略「我要开动了」与「我吃饱了」这两句话。 尤其是春假之后,每次都不会省略。 这些话语是献给成为我的血肉,在成为食材之前拥有生命的动植物。 他们是为了这样的我而牺牲的生命。 我抱持著感恩的心享用。 003 我用过早餐,从睡衣换成制服之后立刻出门。阿良良木似乎要用掉大约八十页才会出门,但我就是如此。这应该是家里是否有家人令自己不舍离家的明确差异。 就这样,今天开始是新的学期。 我松了口气。 打从心底感觉得到救赎。 新学期总是我的救命恩人。 假日就是散步的日子──虽说如此,在外面闲晃依然有极限,想当不良少女也要适可而止。我在暑假担任家教协助阿良良木考大学,一方面为了提升阿良良木的学力,另一方面应该也是要当成藉口,让我不用回到那个家。 所以,能够上学令我松了口气。 放下内心的重担。 不过,无论是散步、当家教或是上学,我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那个家,这是最令我感到忧郁的事情。 是的,对我来说只是「回到住家」,绝对不是「回家」。 基尔和美琪到最后发现幸福的青鸟就在家里,既然这样,没有家的人要去哪里寻找幸福的青鸟? 还是说,要改为寻找其他的东西? 或许该找的不是青鸟,而是……白猫之类的。 何况讲得悲观一点,即使家里有幸 福的青鸟,也无法保证没有躲著不幸的猛兽。我思考著这样的事情前进时,发现一名双马尾少女出现在我的去路。 「哎呀哎呀,这不是羽川姊姊吗?」 少女──八九寺真宵小妹如此说著转过身来,以俏皮的动作跑向我,一举一动都可爱至极。这份可爱令阿良良木为她心醉神迷,不知道她对此有多少自觉。 「羽川姊姊,今天似乎开学了。」 「嗯,没错。」 「勤于向学也是不可等间视之的辛苦工作,虽然我只是小学生,同样在克服众多艰困挑战的每一天逐渐消瘦,暑假也差点被大量的作业压垮,形容为抗战纪录应该也不为过。」 「这样啊……」 果然,这孩子只要不是跟阿良良木交谈就完全不会口误。我如此心想并且询问: 「真宵小妹在做什么呢?」 「在找阿良良木哥哥。」 她如此说著。 哎呀哎呀。 我才应该要哎呀哎呀。 如果是阿良良木四处徘徊寻找真宵小妹,那我还能理解,不过真宵小妹寻找阿良良木真的很稀奇。 不对,这么说来,她之前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记得是小忍下落不明那时候……既然这样,难道又发生这种事了? 真宵小妹似乎是从表情看出我的担忧,连忙出言否认。 「不不不,并不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只是我有东西忘在阿良良木哥哥家,所以想找他还我。」 「忘记东西?」 「您看。」 真宵说著转身背对我。 她可爱的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仔细想想,「没什么特别的东西」才奇怪,真宵小妹最迷人的特徵,在于她随时随地背著一个大背包。 背包不在她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真宵小妹,你刚才说什么?把东西忘在阿良良木家?」 「是的,我昨天被他带到家里。」 真宵小妹就这样背对著我,以困惑的语气回应。 「当时我不小心把背包忘在阿良良木哥哥家了。」 「带到家里?」 「强行带到家里。」 「……慢著,这样更像犯罪了。」 如果我再问一次,可能会从「强行带到家里」变成「绑架到家里」,所以我刻意不追问。总之真宵小妹似乎把背包忘在阿良良木家了。 她忘的东西还真豪迈。 「不过既然这样,到阿良良木家就行了吧?」 座标完全不对。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当然有先到阿良良木哥哥家,但他似乎已经出门,没看到脚踏车。」 「这样啊……?不过阿良良木会这么早上学吗?」 我不想多待在那个家一分一秒才会尽早上学,不过以阿良良木的状况,他即使想早点出门,妹妹也不会轻易答应,说穿了平常就处于半软禁状态,所以如果他一大早就出门,应该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在上学前处理…… 「不然有可能是重要的事情还在处理,从昨晚一直没回家。」 不是提早离家,而是尚未返家。 「对喔,我没想到这一点,不愧是羽川姊姊,好高明的推理,确实有这种可能性,说不定在我好不容易逃离阿良良木哥哥家之后,发生了不能等闲视之的事件。」 「说得也是。」 「好不容易逃离」就已经是不能等闲视之的危险字眼了,不过就当作没听到吧。感觉要是继续追问,可能会令各种遗憾的真相曝光。 「总之无论如何,我不认为阿良良木哥哥会在这种时间直接去学校,所以惹人怜爱的我就像这样随意乱逛找他了。」 「真宵小妹不太擅长找人呢。」 完全就是碰运气。 这种找法怎么找得到阿良良木?别说线索,连个头绪都没有。 「不不不,正因如此,我才能见到羽川姊姊,所以请别小看我的寻找能力。」 「好乐观……」 「不过对于羽川姊姊来说,像这样遇见我,还不能确定是幸或是不幸吧?」 「嗯?为什么?见到真宵小妹的这一天肯定会发生好事,你已经被当成幸运道具在这个区域传开了。」 「请不要编这种奇怪的传言……」 出处当然是阿良良木。 他说起这方面的谣言,无人能出其右。 阿良良木是颇有天分的说书人。 「那么,要是我在学校见到阿良良木,会转告真宵小妹正在找他。」 「麻烦您了。」 真宵小妹说著恭敬低头致意,以俏皮的动作沿著刚才走的方向离去。 虽然是理所当然,但她跟我交谈时,不会像是跟阿良良木交谈那么久。能够和真宵小妹这样的可爱女生以相同高度聊天的阿良良木令我羡慕,能够和阿良良木一直聊下去的真宵小妹也同样令我羡慕。 阿良良木或许把这种事视为理所当然。 但是由我来说,这才更像是奇迹。 令我羡慕。 「我告辞了!羽川姊姊,后会有期!」 真宵小妹在远处再度转身,说出这番话挥手致意。 我也同样向她挥手道别。 「嗯!再见~!」 「我和阿良良木哥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请见下集分晓!」 「别这么明显埋下伏笔。」 与其说伏笔,已经算是宣传了。 我在最后如此吐槽,就像阿良良木对真宵小妹做的那样。 004 据说,遭遇怪异就会受到怪异的吸引。 似乎如此。 实际上究竟是吸引、是著迷、是拖曳甚至辗压,越是深思越会产生密切关连,逐渐混淆不清──依照忍野先生的说法,人只要「遭遇」怪异一次,今后的人生就会容易遭遇怪异。 他说这种现象没有道理可循,但我觉得可以用道理来解释,而且是毫无神奇可言的实际道理。 凡事都以道理来解释,这是我的坏习惯,或许该说是恶毒的习惯。 简单来说,就是记忆与认知的问题。 任何人应该都有这样的经验。从学习到「某个新词」的下一瞬间,接触到这个词的机会就增加了。 比方说学习到「肉冻」这个词之后,在阅读报纸或小说,抑或是看电视或电影的时候,会莫名常听到「肉冻」这个词。 不只是语言,音乐与姓名也会出现相同的现象。 知道就会知道。 知道就更加知道。 知识等于认知,等于记忆。 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换句话说,认知「这个东西」的思考回路成立之后,至今总是在每天接收的大量情报里被忽略的「这个东西」,变得可以萃取而出了。 怪异无所不在。 怪异只存在于那里。 只是我们有没有察觉罢了。 所以,「第一次」很重要。 最初的那一次,最为重要。 阿良良木是鬼。 战场原同学是螃蟹。 真宵小妹是蜗牛。 千石妹妹是蛇。 神原学妹是猿猴。 火怜妹妹是蜂。 我则是──猫。 ……至于我忽然提到这个话题的原因,在于我正亲眼目击。 目击什么? 怪异。 「唔哇……」 一般人遭遇怪异,肯定会这么想。 世界上不可能有怪物,世界上不可能有妖怪,我现在看到的不是什么怪异── 一般人肯定会这么想。 但是现在的我,满脑子以完全相反的方式来解释。 我衷心希望眼前的「这个东西」是怪异。 因为──是虎。 一只虎。 这只虎就在我面前悠然行走。 黄黑相间的斑纹。 宛如图画描绘的虎。 我刚目送真宵小妹离去,在路口转个弯就看到这只虎了。不对,即使以这种文字叙述也毫无现实感,真实性等于零。 没有这种感觉,所以应该不是现实。 应该是怪异。 而且无论如何,如果不是怪异就麻烦了。这只虎和我距离不到五公尺,伸手就碰得到它的斑纹毛皮,如果这只虎不是怪异而是真虎,比方说是从动物园逃出来的虎-我肯定会没命。 这是想逃也逃不掉的距离。 会被吃掉。 会被拿来开动。 我将会交出生命的接力棒。 话说,有人认为高度发展的科技与魔法难以区分,但是过度玄妙的怪异也和现实难以区分。 这种独特的兽味,强烈的存在感,从任何角度来看都很惊人,虽然没有现实感却很现实,没有真实性却宛如真实的聚合体。但是不要紧,记得亲爱的电视主播小姐,今天完全没报导老虎逃离动物圜的消息。 『……■■。』 这只虎,发出吼声。 并没有像漫画里的猛兽,刻意吠出「嘎喔?」的声音。 然后这只虎停下脚步,狠狠瞪我。 完了。 和它视线相对了。 无论这只虎是现实还是怪异,视线相对就不太妙。 如果是现实之虎,光是这样当然就构成我遇袭的理由。如果是怪异之虎,「我认知到它」和「它认知到我」同样麻烦,或许还更加麻烦。 我立刻移开目光。 让虎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虎因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但我也同样待在原地动弹不得。以结果来看,无论对方是真正的动物或是怪异,我采取的反应都是不上不下。 如果想逃明明可以逃,我为什么没有逃离这里? 明明逃离就能得救,我为什么没有逃? 「…………」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在这种时候,经常会形容成「宛如好几个小时般漫长」,或是反过来形容成「宛如眨眼般短暂」,不过老实说,我甚至没有余力思考这种事。 我的精神容量比我想像的还要小。 无法存在于此处,也无法不存在于此处,简直如同我自己才是怪异──然后,状况终于有进展了。 『嗯,白色。』 这只虎说话了。 确定是怪异无误。 『白──白得极端。』 虎说完之后(当然没有在语尾加上「嘎喔?」这种字眼),原本停下来的四只脚缓缓地,慢吞吞动了起来,毫不眷恋从我身旁经过。 我没有近距离看过虎这种生物,至今完全无法拿捏五公尺远对象的距离感,但这只虎经过我身旁时,我发现它身体高过我的头,令我重新体认到它巨大得超乎现实。这时候不应该转身才对。 既然它愿意从身旁经过,应该就这么让它从身旁经过。对方已经移开目光,所以这边更不应该投以目光。 但我那么做了。 白色。 白──白得极端。 这只虎对我说的话语束缚住我,使得我没有多想,甚至毫无警戒。 就这样转身了。 何其愚蠢。 包含黄金周在内,我在第一学期受到的那些教训,几乎没有在这时候活用,这样我根本没有资格说阿良良木。 不,以我的状况,我比阿良良木严重太多了。 「……啊。」 但是,不知道是否该说「幸好」,不对,很明显应该要这么说。我转身一看,后方一无所有──别说虎,连一只猫都没有。 只有道路。 一如往常的上学道路。 「……这下麻烦了。」 我这么说不是因为虎消失,是因为我看了左手手表的时间。 八点半。 看来我似乎打从出生至今第一次迟到了。 005 「战场原同学,跟你说喔,我今天上学途中,遇到了一只老虎。」 「这样啊。话说羽川同学,我有义务聆听这件事的详情吗?『跟你说喔』不是开场白,而是你出自内心的愿望?」 开学典礼结束,学生们三三两两回到教室时,我跑到同班的战场原同学身边。 并且提及今天早上的事情。 战场原同学随即露出颇为不悦的表情,回以这个明显不悦的反应,但她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就拒我于千里之外。 「所以呢?」 她催促我继续说下去。 她在暑假期间剪掉及腰的长发,后来立刻返乡回到父方的老家,所以不提阿良良木的感受,短发的战场原同学给我一种新鲜感。 她的五官原本就很端正,无论发型是长是短,都宛如量身打造般适合她,不过她在第一学期那种「深闺大小姐」的气息,随著发型改变完全消失了。 这件事使得班上同学私底下议论纷纷(或许比我剪头发时讨论得更加热烈),但是依我的看法,用「深闺大小姐」形容女高中生近乎是坏话,所以我认为现在这样是好事。 「羽川同学,你说虎?不是猫?」 「嗯,不是猫,是虎。」 「不是虎斑猫?」 「嗯,虎斑虎。」 「不是虎斑的斑马?」 「这样应该就只是普通斑马吧,总之不是。」 「不觉得把『练马区』改成『斑马区』,就会有更多人移居过去吗?」 「不觉得。」 战场原同学轻哼一声点了点头。 「过来。」 她说完就牵著我前往暗处。 距离班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她似乎是想远离人群,而且这个话题确实不方便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 我们来到体育馆后面。 上一句话听起来有点恐怖,不过自从去年女篮社创下佳绩,体育馆周边管理得无微不至,所以这里反而是个健康的开阔场所。 而且今天天气很好,这里成为了适合女生开心畅谈恋爱话题的地方,可惜我们开心畅谈的是灵异话题。 或许不应该说成开心畅谈,而是严肃深谈。 「看见一只虎……羽川同学,这是不得了的事情吧?」 「我也这么认为,啊,但不是那样,我想那不是真正的虎,应该是怪异,因为它会说话。」 「还不是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因为对于日本人来说,真正的老虎也等于是怪异。」 「啊啊……」 说得也是。 战场原同学还是老样子,对事物有著大胆的见解。 现实层面的大胆见解。 「如果有人宣称熊猫是妖怪,我会相信。」 「唔?这就难说了。」 「长颈鹿完全就是辘轳首吧?」(注2:脖子能自由伸缩的日本妖怪。) 「对于战场原来说,动物园应该是鬼屋啰?」 「或许吧。」 战场原说完点了点头,真老实。 「不过羽川同学,请一定要让我这么说──你真的遇 到超乎预料的东西了。老虎,老虎,是老虎!该怎么讲,这简直太帅气了吧?螃蟹、蜗牛、猿猴,记得火怜妹妹是遇到胡蜂?继这样的阵容之后居然是老虎,明明大家至今避免过于抢眼,贴心希望能并肩跑向终点,都已经和乐融融走到这一步了,不懂得察言观色也要有个限度吧?这搞不好比阿良良木的鬼还要帅气。」 「这也是战场原同学独特的见解吧……」 「虎对你做了什么?」 「不,什么都没做,至少我如此认为。不过这种事并不是自己就说得准,所以我才想问问看。今天的我有哪里不对劲吗?」 「嗯……如果是缺席就算了,羽川同学确实不像会迟到的人,但你应该不是问这种事情吧?」 「嗯。」 「恕我失礼。」 战场原同学说著就把脸凑过来,仔细观察我的皮肤,目不转睛专注观察。与其说是观察我的皮肤,更像是逐一检查我的眼睛、鼻子、眉毛、嘴唇等各个部位。 她观察脸部之后捧起我的手,仔细端详我的指甲与手背血管等等。 「……战场原同学,你在做什么?」 「确认有没有异状。」 「真的?」 「至少刚开始是如此。」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一饱眼福。」 我甩掉她的手。 全力甩掉。 战场原同学发出「啊……」的声音,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看我。不,总之我想她是在开玩笑。 战场原同学意外喜欢开玩笑。 ……我希望这是开玩笑。 回想起最近阿良良木所说神原学妹的嗜好,我更加希望这是开玩笑。 「所以怎么样?」 「放心,你的肌肤还能再战十年。」 「我不是问这个……」 「就我看来没什么异状……而且你并没有长出虎耳。」 「居然说虎耳……」 我曾经长过猫耳,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但因为这个譬喻很逼真,所以我刻意夸张大笑,并且随手确认头顶。 没事。 没有长。 「不过,并不是遭遇怪异就会立刻出现异状……考量到潜伏期还不能放心。」 「是啊。」 「羽川同学隔天早上醒来就变成虫子的可能性,也绝对不是零。」 「我觉得这就太突兀了。」 好歹也要跟虎有关。 我知道你喜欢卡夫卡的著作。 「但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找阿良良木商量会比我好。我确实遇过螃蟹怪异,而且也吃尽苦头,但我对于怪异的应对方式与相关知识,并没有比别人多。」 「唔,嗯嗯,是没错啦……」 她说得对。 即使遇过怪异,也不表示会累积相关经验。 反倒是越累积越外行。 找战场原同学商量这种事,也只会造成她的困扰,甚至可能撕开她的旧伤。 「但阿良良木今天似乎请假。」 「啊?」 战场原同学诧异歪过脑袋。 「记得没有在开学典礼的队列看到他……不只是不会察觉他在场,甚至不会察觉他不在场,他的存在感已经稀薄到这种程度了。呵呵。」 她轻声一笑,令我背脊发凉。 战场原同学偶尔会展露这一面,阿良良木形容这是她「毒舌时代」的残渣。 不过她已经在暑假将这种毒素排除殆尽,刚才的说法也明显是玩笑话。 人是会改变的生物。 她称得上是一个很好的实例。 「虽然提过不用太担心出席天数的问题,但我亲爱的达令到底怎么了?」 「不准用达令。」 这也改变太多了。 角色设定会连接不上。 「这么说来,我今天早上遇见虎之前有看到真宵小妹,从她的说法推测,阿良良木果然在忙某些事情。」 「某些事情吗……」 战场原同学像是拿他没办法般摇了摇头。 虽然这种反应有些夸张,却是「无可奈何」的标准呈现方式。 「照例老毛病又犯了?」 「或许吧,他这个人只看得到眼前的事情。」 「有打电话还是写邮件问过吗?」 「唔?我有所顾虑。」 我确实不希望在他「处理事情」的时候麻烦他。如果来到学校有看到阿良良木,我应该会率先找他商量,但如果要打电话或是写邮件,就会令我却步。 与其说是客气,应该说是为他的安全著想。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说著点了点头。 「羽川同学,我觉得你的脸皮可以厚一点。」 「厚脸皮?」 「或许要说神经大条一点。无论是任何状况,他都不会把你的请求视为麻烦事,你应该明白这一点吧?」 「唔?这就难说了。」战场原同学这番话令我困惑。「我或许不太明白。」 「还是说,你在顾虑我的感受?」 「怎么可能,不会的。」 「那就好。」 战场原同学这次是叹了口气。 长长的一口气。 「总之,还没有确定会发生什么状况,过于紧张也不太好。如果造成心理压力而病倒,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造成心理压力而变成病娇,也同样赔了夫人又折兵。然而不只是羽川同学,其他人也有可能会被那只虎袭击,那还是只能找阿良良木商量吧?不只是我,包括你在内,无论对方是老虎还是狮子,我们都没有力量对抗怪异,你也和我一样只有知识却没经验,只会纸上谈兵吧?」 「是没错……」 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别有含意。 很难判定她是不是故意的。 如果是阿良良木,应该就会看透真相漂亮吐槽。 但我没有这种技能。 「能够和怪异交战的人,只有在影子里养吸血鬼的阿良良木……虽然神原真的有心应该也行,但我们不应该勉强她。」 「嗯。」 这部分我也略知一二。 记得是……左手臂的绷带。 这方面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是更加实际的危险问题。即使怪异的部分已经解决,神原学妹依然像是随身带著一颗炸弹。 也可以说她自己就是一颗炸弹。 ……但要是这么说,阿良良木也半斤八两,这也是我不打电话找他的原因之一。我自己如此认为。 然而我明白,并不是基于这种理由。 到最后,还是战场原同学说的对。 我没办法对阿良良木厚脸皮。 个中理由,肯定明确得令人无言以对── 「羽川同学,你有向阿良良木说过『救救我』吗?」 「啊?」 唐突的询问使我回过神来。 「什么?『救救我』?……这个嘛,日常对话不太会用到这三个字……我想我应该没说过。」 「这样啊,我也没有。」 战场原说完仰望天空。 「因为他会在我们求救之前就出手搭救,还会讲『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种似曾听过的话。」 不是似曾听过,而是真的听过。这是忍野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台词。 「不只是螃蟹,我想想,包括神原、贝木,还有其他各方面的事,他表面上与私底下都帮我很多。不过,即使不讲就能得到他的协助,我认为也不能什么都不讲。 」 「嗯?什么意思?」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羽川同学或许是期待阿良良木在你还没讲之前就出手协助。」 「……啊啊。」 唔~…… 我看起来像是这样吗? 不过听她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全盘否认,这是悲哀的事实。 没有主动靠近他人,而是被动等待他人靠近? 这样的自己──我无法断言不存在。 我心里有一个黑色的我。 因为在我心里,所以比任何人都接近我。 「我觉得你可以率直找他帮忙,他总是期望你能这么做。要是你在黄金周那时候能够这么做……」 战场原同学说到一半,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或许觉得,即使只说一半也已经说过头了。 但她没有道歉,只是尴尬不再说下去。要是她道歉,我也会很困扰。 她没道理道歉。 「该回教室了吧?」 我如此说著。 并不是要让尴尬的她有一个台阶下,依照手表显示的时间真的该回去了,甚至得用跑的爬楼梯才行。 「也对。」 战场原同学点了点头。 「我没有勉强你的意思,但如果发生什么事,不可以只想靠自己解决,你很容易有这方面的倾向……如果不愿意造成阿良良木的困扰,虽然我无能为力,不过请你把我牵扯进来。我想想,至少我可以陪你一起死。」 战场原同学随口说出天大的事情,然后朝校舍踏出脚步。虽说已经改头换面,不过该怎么形容呢,她这种坚毅无比的个性依然存在。 坦白说,战场原同学与其说是改头换面,其实就只是变可爱了。 在阿良良木面前尤其明显。 但是阿良良木只知道战场原同学在他面前的模样,或许还要花点时间才会察觉。 不然由我来告诉他吧? 我这么想。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教室。原本担心可能已经在开班会了,但是并没有。 不,担任班导的保科老师已经在教室了。 所以原本应该正在开班会才对,然而包括保科老师在内,班上所有人都聚集在靠操场的窗边,没有人坐在位子上,这根本称不上在开班会。 怎么回事? 他们在看什么? 「啊……」 此时,我身旁的战场原同学轻呼一声。 她身高比我高很多,所以先察觉到了「那个状况」。严格来说,在她知道大家正在看某个东西时,就已经脱鞋站在旁边的椅子上了。 她在这部分和外表不同,是意外活泼的女孩。 我没有这个胆量,所以就只是走向大家,钻过人群的缝隙看向窗外。 我很快就明白大家在看什么了。 「……失火了。」 我不由得愣在原地。 我很少在那个家外面自言自语,但我说出来了。 相距甚远,从这里看过去只有豆子大的那个地方,却冒出熊熊燃烧的烈焰,彷佛听得见火焰的轰声。 我说出来了。 「我家失火了。」 那个家是我的家---我说出来了。 006-010 006 我直到刚才都不知道两件事。 首先,明明至今有很多机会站在窗边眺望,我却不知道从自己每日勤勉向学的教室窗户,看得见我所居住的那个家。 为什么没有察觉? 为什么没看到? 那个家当然有映入我的眼帘,我的意识却没有认知到那个家。简单来说,就是和「遭遇怪异就会受到怪异的吸引」相反的道理。 我想,我早就把那个家排除在我的意识之外了。 至于另一件我不知道的事情,则是那个家失火令我受到的打击超乎想像──我哑口无言。 足以令我脑子一片空白。 受到强烈的冲击。 阿良良木在这方面似乎有所误会,但我不是那么成材的人,拥有普通人程度的破坏冲动。他即使经历黄金周的恶梦,依然对我的人性信赖过度──不,或许他只是视而不见──但我曾经好几次许下「那种家还是消失算了」这样的愿望。 但我没想到真的会消失。 没想到那个家消失,会令我产生如此强烈的失落感。 并不是产生了感情。 何况我不想把那里当成自己家。虽然刚才不小心说那里是「我家」,但那只是一时之问脱口而出的话语。 但我对那里的情感,足以令我脱口说出这种话,这也是无可撼动的事实。 是好事? 这个答案令我犹豫。 对,这是事实。 所以是坏事? 两种方式都说得通,但是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为时已晚。 因为,消失了。 我居住十五年的那个家,永远不存在了。 我不顾自己今天迟到的处境,向保科老师申请早退,并且理所当然立刻获准。虽然没办法像神原学妹那么快,但我尽快跑回那个家,目睹消防车与群众团团围住现场,此时火势已经扑灭了。 火焰已经熄灭。 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没有延烧到邻宅,却全毁到一根柱子都不剩。 这是在申请火灾保险金时非常有利的要素,或许称得上是本次事件的救赎之一。 说来卑鄙,不过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啊,不对不对。 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确定无人丧生。这一点完全不用担心,因为我已经出门上学,我应该称为父母的「另外两人」也几乎不会在中午之前返回住家。 因为家里的三名成员,都没有把这里当成家。 只是住家,不是家。 但是伦巴应该葬身火窟了。我哀悼著每天早上勤快叫醒我的自动扫地机。 比这个家更令我哀悼。 除了伦巴,还有各种东西被烧掉,应该说一切付之一炬,不过我终究只是一名高中生,原本就没什么重要物品,不会因此而感到困扰。 真要说的话,我的困扰就是衣物被烧光了。 不,这一点或许也能套用在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以及我应该称为母亲的人──那两个人也不会把重要物品放在住家里。 重要物品应该都放在职场。 我如此心想。 那个家,不会令我们想把重要物品放在里面。 感觉会被弄脏。 总之无论如何,这些尽是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事是这个家烧掉才首次察觉。虽然我并没有当面见过本人,不过这或许就是那位骗徒──贝木泥舟先生所说的「应该在这次事件得到的教训」吧? 我不明白。 我不懂。 先不提我是否明白这一点,唯一能肯定的是──我将会流落街头。 虽然称不上喜欢,假日也会因为待不住,即使没事依然出门打发时间,不过有这个能够睡觉的地方,还是非常令我心存感激。无论如何,这个事件使得羽川家久违的进行家族对话了。 对话? 不,即使是我也想像得到,一般家庭不会把这种行为称为「对话」。 我们的这种行为,称不上是「家庭会议」。 只是交换意见,并非交流。 住家付之一炬,理所当然会衍生出各种繁琐的程序──目前连失火原因都完全不明,而且也可能是蓄意纵火,所以很恐怖──这是长期问题,还是孩子的我无能为力,所以这天的对话主题是当前的问题,也就是「今晚睡哪里」。 羽川家没有能够就近协助的亲戚,所以这个问题当然没有议论的余地,只能住进离家最近的旅馆。不过对于羽川家来说,这才是问题。 这是最大的问题,也可以说是唯一的问题。 我们很久没有同房就寝了。 睡走廊的我当然不用说,他们那对夫妻也是分房睡,住旅馆得花不少钱,而且总不能订两三个房间分开住…… 「我不要紧,可以暂时借住朋友家。」 我在议题陷入僵局之前如此发言。 如此宣言。 「难得有这个机会,爸妈就享受一下无人打扰的夫妻生活吧。」 这不是客套话而是真心话,我明白这是我内心不像普通人的恐怖一面。我在黄金周已经亲身体会到,这是我遭到诟病的地方。 我不想和这两人在相同的房间起居。 自己明明有如此明确的想法,却把这份想法的优先顺位排在最后,这种做法极为不自然。 我明白。 我把这场火灾当成难得的机会。有这种想法的我,在人类之间非常罕见。 阿良良木与忍野先生曾经如此告诉我。 教训。 只不过我没有活用这样的教训,直到现在──但我无论如何都希望那两人能够恢复为应有的关系。 不禁如此希望。 那两人原本打算在我成年之后立刻离婚,我希望这次能成为最后的机会。 我如此心想。 重建全毁的住家,包含各种程序大约要好几个月,如果找到租屋处之前的这几个星期,能够成为分房十五年的两人共度的时光,或许会造成某些变化。 我如此心想。 不禁如此心想。 想要如此心想。 那两人一口答应了。 对于想要到处找朋友家借住的我,他们丝毫没有阻止,反而明显乐于听见我主动如此提议。 不过,理应如此。 比起三人共处,两人共处实在好太多了。既然能够扔掉拖油瓶,他们或许挺感谢这场火灾。 看到他们如此表达喜悦,我也不禁感到开心。 这样的我,差不多算是疯了。 007 不过,这下子伤脑筋了。 不,我打从一开始就感到困扰,但现在最令我困扰的问题,在于我没有朋友能够暂时提供地方让我住。 我有朋友。 我的个性有些难处,所以朋友绝对不算多,但我自认在校园生活中,有建立起一般学生该有的人际关系。 这么说来,阿良良木经常以自虐……应该是自豪的语气说他朋友很少,不过只有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他没有造假。 他没有朋友,绝不夸张。 应该说,他长期以来都刻意摆出避免交到朋友的态度。依照他的说法,交朋友会降低人类强度。 他真心这么认为,并且真心这么说。 虽然他似乎已经放弃这项主张,不过依然在大好评复健中,我从来没看过他在班上和其他男生说话。 应该说,我没看过他和战场原同学以外的人说话。 如同战场原同学曾经被 称为「深闺大小姐」,他如今被称为「不动之沉默者」,不晓得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总之,和这样的阿良良木相比,我是有朋友的人。 而且相处得很好。 不过仔细想想,我不曾住过朋友家。 换句话说,我完全没有「外宿」的经验。唔?…… 重新思考,就发现我想不出所以然。 我非常讨厌待在那个家,即使如此,却也未曾真正「离家出走」。 如果是阿良良木,或许会说「因为你是优等生吧?」这种话,而且实际上或许如此,不过在这方面,反倒是战场原同学的意见比较正确也不一定。 换句话说…… 「曾经说过『救救我』吗?」 就是这样。 对象不限于阿良良木,我或许没办法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求救,我不想把事情最关键的部分交由他人做决定。 不想放开主导权。 希望由自己定义自己的人生。 所以我──成为了猫。 成为了怪异。 成为了我。 「总之,不要紧的,幸好我有备案。」 为了激励自己,我说出这种不算自言自语的话语踏出脚步。手边的东西只有带著上学的书包。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天的开学典礼,书包里只有文具与笔记本,没有放什么重要物品,不过现在这是我唯一的私物。 所有财产只有一个书包,感觉像是《清秀佳人》安妮?雪莉刚登场的样子。既然我多少抱持著享受现状的轻率心态,代表我果然不是一派正经的老古板。 我的备案不用说,当然就是那间补习班废墟。 之前正常经营的时候,叫做「睿考塾」。 这里是忍野先生与小忍住了三个月左右的地方,阿良良木春假期间也住在这里,所以即使看起来再怎么荒废,里头的设备肯定足以让一个人过夜。 这是我的计画。 至少只要有地板与天花板,我就很感激了。 徒步走过去很远,但为了今后著想必须节俭,所以我没搭公车。 以前忍野先生有架设结界,使得那里不是想去就去得了的地方,但现在结界已经取消了。 只要照著路线前进,自然而然就走得到。 内部当然没有电,得趁著天黑之前准备床铺。 忍野先生与阿良良木,好像是以桌椅拼凑床铺? 那我也如法炮制吧。 我钻过围栏,进入废墟,沿著阶梯走上四楼。之所以选择四楼,是因为阿良良木曾经告诉我,忍野先生大多在四楼作息。 换句话说,依照前任居民的生活模式,我想像四楼环境应该比其他楼层舒适,但我的期待完全落空。 与其说期待落空,不如说徒劳无功。 我来到四楼进入的第一间教室,天花板开了一个大洞。 第二间教室,地板开了一个大洞。 没有地板与天花板…… 最后一间教室,则是凌乱得宛如受过野兽肆虐。该怎么形容,就像是阿良良木与真宵小妹为所欲为尽情大闹之后的光景。 我有点后悔自己太早下定论了。 这里应该没有荒废到这种程度才对…… 如果这是自然塌陷造成的洞,这里的抗震结构就相当令我担忧了。 我忐忑不安继续进行检视,终于找到一间天花板、地板与墙壁都维持正常模样的教室。 即使如此,现在要松一口气还太早了,我立刻著手打造床铺。感觉这样像是童军的野营活动,但我当然没参加过童军。 知识只是知识,不是经验。 这一点也如战场原同学所说。 我不断累积知识,另一方面也像是累积著毫无意义的事物。 实际上,明明只是以绳子拼凑现成的桌子当成床铺,这项工程却不轻松,首先我没有用来固定的绳子,只得离开废墟跑一趟附近的商店购物。 「好,完成了。忍野先生的床铺会多用一张桌子,但我没有忍野先生那么高,所以这个尺寸已经够用了。」 虽说如此,制作物品很有趣。 完成的床铺看起来挺不错的。跃跃欲试的我,忍不住就这么穿著制服试躺。 「唔哇……」 这样不行。 由于抱持著高度期待,受到的精神打击也很大。 真的不行。 我打从心底沮丧。 这样跟睡在地板没有两样。 硬邦邦的。 我觉得对照组很重要,所以接下来实际试躺地板,结论是果然没什么差别。 不对,因为桌子拼成的床有缝隙,反而更加难睡。 忍野先生值得畏惧。 他肯定连躺在针毡都能睡。 我试著思考阿良良木与小忍当时是怎么睡的,不过这么说来,小忍原本是吸血鬼,阿良良木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也化为吸血鬼,所以无法当作参考。 吸血鬼舒服睡在狭窄棺材里的感觉,我完全不能想像。 「被褥,需要被褥……」 我说著再度走出废墟。 我有带著钱包,里头也有现金卡,并不是无法购物。 除了尼龙绳,我原本就还需要各种生活用品,所以我不认为购物是麻烦事。不过现在的我连公车钱都得省,当然不可能买得起温暖的羽毛被,得想办法找其他东西替代。 这么说来,我曾经在某本书看过,报纸、杂志与纸箱是非常实惠的取暖物品,纸箱应该可以到购物中心免费索取。 考量到必须购买的物品分量不少,回程大概非得搭公车才行,这部分就乾脆一点别再矜持吧,连必要开销都锱铢必较不是好事。 人穷志短。 真美丽的成语。 不过正因如此,去程必须徒步。 我缓缓前进。 踩稳脚步,步步前进。 易于保存的食物以及饮用水,这是必备品。床垫我决定使用纸箱的纸板,用来盖的被子不是杂志而是报纸。如果使用杂志就非得撕书页,但我做不到。即使是杂志,撕书依然令我心生抵抗,而且报纸只要摊开就行。 再来是衣服。 不能就这样穿著制服睡觉。阿良良木最近似乎开始认为我连一套便服都没有,不过当然没有这回事。 那两人没有对我做过父母该做的事情,但也没有弃养。 有为我做最底限的事情。 宛如履行义务。 所以至少还是有买衣服给我,只是我不太想穿。 不过这一切也已经烧光了。 一把火烧得乾乾净净。 有种全部重设的感觉。 没错,虽然这种念头很轻率,但我无法否认自己有种洒脱的感觉。 只不过,这种洒脱是自欺欺人。 重设的程序,没有进行。 现状真的只是暂时避难。 即使失去,也无法当成未曾存在。 在购物中心里的量贩店逛了一圈,发现衣服贵得令我意外。虽然得搭电车,但要不要去优衣库呢……在我开始冒出这种念头时,不经意看见隔壁的百圆商店。 我抱持著某种想法过去看看,正如我的预料,果然有。睡衣(款式的运动服)终究没有下杀到百圆一套,不过有在卖百圆内衣,令我心怀感激。 我毫不犹豫进行采购,完成购物行程。 不过,终究不能被阿良良木看到我穿百圆商店的内衣吧……我思考著这种傻事,按照预定搭公车回到补习班废墟。 从 忍野先生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日常生活的气息,但他不是吸血鬼而是人类,所以那三个月应该还是有花费心思在生活层面,我莫名对此感到佩服。 我在三楼教室开始强化床铺。以美工刀切纸箱,捆两层胶带固定在桌面。或许有人会认为「即使再怎么加工终究只是纸箱」,不过躺起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我为求谨慎又加贴一层纸板,床铺至此宣告完工。 至今的工程令我颇感疲累,所以我决定用餐。 都是即食的保存食品,所以不用调理。 「我要开动了。」 我当然没有忘记说这句话。 即使是保存食品,追根究柢依然有牺牲某些生命,肯定如此。 所以必须心存感激。 不,即使不是生物,既然会成为我的血肉,就要心存感激食用。 生命可贵。 即使已经失去。 不过老是吃这种东西终究很乏味,或许改天得去买卡式炉与锅子。现在只是暂住到那两人找到租赁的房子,但他们事业繁忙,或许我会住在这里好一阵子。 「卫浴使用学校的设备就好……手机如果真的找不到地方充电,也可以借用学校的电,念书可以去图书室或图书馆,此外有问题的还有……」 我列举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逐一检讨,所有问题都很快就找到应对方法。 与其说我是担忧今后的生活问题而拟定对策,不如说我是藉由这种方式,努力确认自己不会因为那个家烧掉而遇到问题。 就像是以这种方式得出合理的逻辑,解决内心的矛盾。 我觉得实在很像我的作风。 「我吃饱了。」 现在依然处于盛夏季节,日落的时间比较晚,不过回过神来已经伸手不见五指,所以我换上百圆商店购买的睡衣,换穿新的内衣,爬上刚完成的床铺就寝。 终究称不上是好睡的床。 即使如此,我莫名觉得比起那个家的走廊,我可以在这里睡得更加香甜。 009 嗯? 是不是少了一个章节? 我多心了吗? 算了。 如果伦巴来到这座废墟,打扫起来肯定很有成就感,不过很遗憾,它已经跟著那个家一起烧掉了,所以我今后也没办法在它的协助之下起床。 虽说如此,我深信自己肯定能够一如往常,在同样的时间醒来。 人类拥有一种叫做生理时钟的东西。 深刻在体内的生物韵律,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就乱了节奏。 何况我是个不晓得睡迷糊为何物的人──我如此心想,但现实并非如此。 不是睡过头。 我反倒是在预定时间之前就醒来了。而且不是自然醒,是被叫醒的。 伦巴离世的现在,明明不可能有人会叫我起床…… 「羽川同学!」 此时,我的身体被拉起来了。 所谓的睡迷糊,应该就是这种无法置信的光景映入眼帘的状态吧。我等待内心的意识追上知觉,并且悠哉想著这种事。 我看著面前抓起我胸口衣领的战场原同学,悠哉想著这种事。 「还好吗?还活著吗?」 「呃,咦?咦咦?早安?」 我一头雾水进行起床的问候。真的好久没进行这种问候了。 而且感到疑惑。 因为总是冷酷的战场原同学,居然满脸通红泪如雨下直视著我。 「没事吗?」 战场原同学再度询问。 「唔,嗯。」 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担心什么事,就这样慑于她的气势点了点头。 「…………!」 听到这句话,战场原同学终于放开我的衣领,咬唇像是阻止自己放声大哭。 「笨蛋!」 接著,她赏了我一个耳光。 我被她拉起来,并且被她打了。 如果想躲或许躲得掉,但她咄咄逼人的样子,令我只能任凭她赏我耳光。 不,我应该还是躲不掉。 脸颊缓缓传来热度。 「笨蛋!笨蛋!笨蛋!」 不只一次,战场原同学接著继续打我,途中她的手再也摊不平,变成像是在闹别扭的孩子,握拳连槌我的胸口。 完全不会痛。 可是好痛。 「一……一个女孩子!居然独自一个人!睡、睡在这种地方……!要是发生什么三长两短怎么办!」 「……对不起。」 我道歉了。 不对,应该说我被迫道歉了。因为我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就是这种类似童军野营的活动,只当成在做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完全没有想要反省。 即使如此,我还是害得战场原同学,害得那样的战场原同学为我如此担心,只有这一点肯定没错。 即使这种心态很轻率,我依然颇为高兴。 感到高兴。 「不行,我不原谅,我绝对不原谅。」 战场原同学说完之后,像是依偎、像是紧抓、像是哀求般抱住我。 宛如再也不放开我。 「我不原谅。就算你道歉也绝对不原谅。」 「嗯……明白了,我明白了。对不起。对不起。」 即使如此,我依然反覆将道歉的话语挂在嘴边。 我也紧抱住战场原同学,不断向她道歉。 后来战场原同学哭了三十分钟左右,刚好是我平常的起床时间。 010 「我从昨晚就一直打电话给你。」 后来战场原同学若无其事恢复为原本的冰山美人如此说著,切换的速度快到值得惊叹,但她通红的眼眶依然通红,终究是少了一点正经的感觉。 相对来说,我的头发似乎翘得很严重(被形容成超级羽川人),果然是床铺的问题吧,因此我也没有正经感可言,和战场原同学差不了多少。 不过战场原同学如今完全展现出平常的风格,刚才的号啕大哭简直像是假哭,我还是觉得她在这方面很厉害。 率直觉得她好可爱。 甚至令我不在乎自己乱翘的头发。 「我完全无法想像家里失火会是怎样的心情……也觉得这种时候或许不会想跟别人讲话,所以一直避免打电话,但我还是好担心,才下定决心『不管了,就打吧!』并且打电话,可是完全接不通。」 「啊,抱歉,我关机了。」我如此说著。「考量到今后的野战生活,我觉得尽量节俭比较好。」 我之所以没有用手机代替闹钟,除了相信自己的生理时钟,当然也包含这个实际的理由。 而且我不认为学校会准许我使用插座(向老师说明原因应该就能借用,不过校内基本上禁止使用手机)。 「真是的,你就是这么正经八百……随便借用附近的插座不就好了?」 「这样就是偷电了。」 「托福我跑遍整个城镇,向好多人打听消息,才知道羽川同学似乎要借住朋友家,但我没问到班上哪个同学要让羽川同学借住。」 「你,你问了多少人?」 「通讯录所有人。」 「…………」 超越怕生的界限,达到「不信任人类」这个极致的战场原同学,如今成长了。但是她的成长,也使得我下落不明的消息传遍全班……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而且,对不起,我也见到羽川同学的父母了。」 「咦?」 我吓了一跳。 换句话说,她造访过那些人下榻的旅馆。 其实只要持之以恒循线调查肯定找得到……毕竟并没有藏匿行踪,也可以用信件包裹来调查。 战场原同学肯定是认定我也在那间旅馆,认定我就在那间旅馆才会造访。 「这样啊,原来战场原同学已经见过我的爸爸……与妈妈了。」 「不应该用爸爸妈妈称呼那种人吧?」 战场原同学满不在乎如此说著。 完全不在乎。 似乎不太高兴。 以前的她,完全无法从表情看出她的想法,但最近会让情绪显露在脸上了。 包含高兴的情绪,悲伤的情绪。 以及愤怒的情绪。 ……她遭受到的对待可想而知。 那两个人要是多做点表面工夫该有多好──他们在黄金周对待忍野先生的态度似乎也很恶劣──不过在这个场面讲不出好话的我没资格这么说。 我无法帮他们说情。 「看来似乎有不少隐情,我不会深究就是了。」 她和阿良良木不一样,几乎不知道我这个家庭的状况,不知道羽川家的不和与扭曲,但她似乎不打算追问,三两下就回到原本的话题。 手腕实在高明。 甚至令我憧憬。 「后来我没头没脑到处找,终于在今天早上想到这里。不,我从一开始就有想到这里,但我不愿意想像妙龄少女会在这种废墟过夜……想说不可能这样,想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所以到最后才来这里找。」 「嗯。唔?那么战场原同学,难道你彻夜找我?」 「不用怀疑,我战场原同学就是彻夜在找。连贯彻夜,简称贯彻。所以情绪才会激动过头,在找到羽川同学的时候掉眼泪。」 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真可爱的藉口。 顺带一提,日文的正确说法应该是完全彻夜,简称完彻。 「……但我觉得妙龄少女在深夜街头徘徊也相当危险。」 「你这么说我也无从反驳,因为我做事总是不顾一切。」 战场原同学如此回答。 仔细一看,她身穿牛仔裤与t恤,是非常轻便的打扮,而且汗水湿透全身,与其说她直到刚才都是漫步徘徊,更像是以神原学妹的速度四处奔走。她就是给我这样的感觉。 「谢谢。」 我尽可能以随口提及的语气简短道谢,然后下床。 身体没有酸痛。 阿良良木再怎么形容,我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人,不过我似乎有打造床铺的才华。 将来当个打造床铺的专家好了。我如此心想。 这方面应该是去德国进修吧? 「别在意,我是自愿这么做的,而且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没那回事。如今听你这么说,我总算明白自己做的事情多危险了。俗话说火会令人疯狂,我似乎也因为火灾变得有点失常了。」 「是吗?我反倒希望如此……因为羽川同学即使在平常的状况,也会做出非常危险的行动。」 「是吗?」 「比方说诱惑阿良良木。」 「唔……」 我轻呼一声。 难以反驳。 我难以反驳自己没有诱惑他。 是我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说法在世间意外受到认同。 「阿良良木和我刚认识的时候真的很冷酷……但现在完全没有昔日的影子了。」 「是因为……我吗?」 「毕竟现在要处理虎的事情……无论如何,我确实担心过度,居然会慌成那样,对不起。好啦,那我们出发吧。」 「你说出发,是要去哪里?学校?」 「我家。」战场原同学宛如理所当然如此说著。「我先把话说在前面,羽川同学,即使你想抵抗,我也要带你走,甚至不惜把钉书机插到你嘴里,或是往你的后颈打下去。」 「…………」 她讲得像是真的对阿良良木做过这种事,我当然不可能违抗这道命令。 011-015 011 虽然听本人说过,不过战场原同学居住的公寓──民仓庄,外观看起来非常夸张,令人怀疑是二战之前的建筑物,完全就是古色古香。 阿良良木曾经说,这里以抗震结构而言比废墟还危险,虽然他说过这种过分的感想(我认为他是担心战场原同学才这么说),不过沿著户外的阶梯往上走,就会发现并不是他说的那样,整体构造相当稳固。 比起最近速成的建筑物,或许老房子坚固得多。 而且安全程度也天差地远。 门居然可以上锁! ……像这样来到真正的住家一看,我就体认到那座废墟多么危险。 dangerous。 「爸爸今天忙工作不会回来,所以羽川同学,今天住这里吧。」 「咦……可以吗?」 「跟你说喔,其实……我爸妈,今天不会回来。」 「为什么要用恋爱喜剧的风格再讲一次?」 无论是改头换面之前还是之后,战场原同学的幽默感都难以言喻。 二〇一号室。 我脱鞋入内叨扰。 原来真的没有走廊。 里面是一间三坪大的整洁套房。家俱只有书柜与衣柜,大概是配合房间大小而尽量避免增加物品,不过战场原同学应该原本就不喜欢有太多家当,她的父亲肯定也是如此。 「虽然现在是这样,但我以前也住过豪宅……当时的我随便都能咚?的一声借你一个房间住,不过现在顶多只能这样。」 「不要用鲁邦的语气说话。」 「之前举办鲁邦精品抽奖的时候,我很想要鲁邦车模型,跑遍附近的便利商店总共花了九万圆,你对这样的我有何感想?」 「我觉得你运气太差了。」 我席地而坐,转头环视室内。 「感觉心情变得好平稳。」 「是吗?不过阿良良木总是说这里令他不自在。」 「不可能有男生到女生家里还能泰然自若吧?不过,我觉得这里很棒。」 我没能整理思绪,直接把想法说出口。 「就像是自己家。」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露出不明就里的表情。 她应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吧。 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也不明白。 就只是脱口而出。 如同自言自语。 到头来,「自己家」是什么意思?烧毁的羽川家,确实是我住了十五年的屋子,以定义层面当然不用说,即使据理议论,那里也是我的「自己家」,如同我看到屋子失火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那里是「我的家」。 然而,这间民仓庄的二〇一号室,为什么会比那条走廊更令我平静,令我心安? 「至少我不觉得这里是自己家,毕竟搬来这里还没有多久。」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不过,之前的家已经没了。」 「…………」 我差点忘了。 战场原同学以前所住的家,真的是称为豪宅也不为过,在当地颇有名气的那个家,如今已经成为空地了。 不,并不是空地,记得是……道路。 这会是什么感觉? 以我的状况,虽然距离很远,还是有清楚目击住家烧掉的模样。自己住过的家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消失,会是什么感觉? 无从知晓。 这也无从知晓。 因为无从知晓,我放弃思考。 是的。 我不再在意了。 不在意安不安心的事情。 「羽川同学,今天请假别上学吧。」 战场原同学脱掉满是汗水的t恤如此说著。 慢著,虽然都是女生,但她脱衣服的动作非常俐落。甚至令我憧憬。 「我也会请假。」 「啊?」 「终究是困了。」 仔细一看,战场原同学的眼神有些恍惚。 「如果是现在,我愿意任凭棉被处置。」 「…………」 好夸张的形容方式。 「我虽然待过田径社,但空窗期实在太久,下半身已经撑不住了。羽川同学也一样,虽然床铺打造得不错,但你不可能在那种地方睡得好吧?」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何况头发翘得好夸张。」 「不要讲头发的事情。」 我慌张面向战场原同学。 「可是,今天才第二学期的第二天,不应该请假吧?」 「家里发生火灾的学生,却在隔天一如往常充满活力开朗上学,这样才叫做不正常吧?你就是这样才被说成违背世间常理。」 战场原同学连牛仔裤都脱了,只穿著内衣朝我严肃说著。 一副坚持不肯让步的模样。 虽然只穿著内衣,却威勇得无人能及。 情色成分也缺乏到无人能及。 「何况你没有升学的打算吧?既然这样,就不用太担心出席天数,或是成绩考核表之类的问题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 不过,有规则。 我想遵守规则。 因为是规则。 「总之给我请假。如果无论如何都要上学,就得先打倒我。」 战场原同学说著摆出中国拳法的架式。 完美到无谓程度的螳螂拳。 「锵锵?!」 「不要自己配音效……明白了明白了,今天我就听战场原同学的话吧,老实说,我也很想好好休息一下,很高兴你强迫我这么做。」 「那就好,毕竟我不太适合像这样多管闲事……」 战场原同学害羞说出这番话,但我觉得这很像战场原同学会有的作风。 「啊,不过战场原同学请假不要紧吗?」 「我?也对,我打算以保送方式申请大学,先不提出席天数,成绩考核表的部分……唔?这样好了。」 战场原同学瞬间露出思索的模样,接著立刻取出手机。我还在猜她要打电话给谁,战场原同学就捏著鼻子装出沙哑的声音。 「咳,咳咳,啊,保科先生吗?我是战……咳咳,战场原。我,我好像得了不合时节的新流感……可能是最新型。咳咳,是的,体温?您说体温吗?是的,基本上是四十二度,刚才冷气被我的体温烧坏了,今年的酷暑应该可以认定是我造成的,我已经能用汗水游泳了,全身痛到像是要裂开……虽然应该会传染给全班同学,但我可以去上学吗?不行?这样啊,我明白了,真遗憾,我真的很想上老师的课,那就这样啰?」 她说完之后结束通话。 「这样就好了。」 然后她面不改色这么说。 并不好。一点都不好。 「居然说新流感……明明不用刻意撒这种谎,说感冒不就好了?」 「谎说得越大越不容易被拆穿。放心,我有一位长年照顾我的主治医生,我会请他帮忙伪造病历。」 「医生不可能会帮忙吧?」 什么样的医生会不惜赔上医生执照协助高中女生跷课? 战场原同学明明擅长骗人,却不太会说谎。 「话说战场原同学,差不多该穿上衣服了吧?你一直只穿著内衣,终究令我有点尴尬。」 「啊?可是我正打算洗澡……」 「啊,原来如此。」 「羽川同学也要洗吧?」 「啊,嗯,要借用你家浴室了。」 听她这么说,我才发 现全身脏兮兮的。 睡著的时候似乎流了不少汗,百圆商店买来的内衣好像也相当不妙。 何况尺寸不太合。 「战场原同学,理所当然请你先洗吧。」 「居然讲得这么见外,一起洗吧。」 我如此催促之后,被她邀约了。 而且是以非常漂亮的笑容邀约。 这是一张宛如太阳公公的笑容,应该连阿良良木也没有看过。 「同样是女生,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不,等一下,不不不,要等好多下。我感觉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真是的,我怎么可能别有居心,还是说羽川同学不肯相信朋友?」 「在这种场面讲这种话的朋友,或许不太能相信……」 「别误会,我和神原不一样。」战场原同学以正经的表情说话。「我只是想看羽川同学的裸体,不会更进一步。」 「…………」 战场原同学新的角色设定逐渐成型。 我之前也有听说过神原学妹的嗜好,不过圣殿组合的交情,或许出乎意料不是由神原学妹单方面成立的。 「羽川同学,求求你,请和我一起洗澡!」 她双手合十如此恳求。 战场原同学新的角色设定太先进了。 应该没人跟得上。 「只要我和羽川同学联手,肯定可以打倒千石小妹!」 「依照设定,你应该还不认识她吧……?」 上帝视角的发言出现了。 我得小心才行。 得和战场原同学一样小心才行。 「……算了,同样是女生,确实没什么好排斥的。」 「哎呀,居然答应了,真意外。」 战场原同学回归本色。 说真的,她那番话认真到什么程度? 太难理解了。 「虽然是我主动邀约,但我原本觉得以羽川同学的个性,即使是朋友,也有一条绝对禁止跨越的界线。」 「啊哈哈,是怎样的界线?比方说某些人不会让任何人进房间,某些人不会和任何人在校外玩,类似这样的界线?」 「对。」 「我不否认。」 我确实有这一面。 明明会大步跨越对方界线,却不愿意被对方跨越界线,或许可以如此形容吧。我认为这正是我和阿良良木之间的关系。 所以才演变成那样的结果。 「不过,既然对方是曾经哭著打我的女生,事到如今保持距离也不像样吧?」 「唔……」 战场原同学脸红了。 她噘著嘴,一副闹别扭的样子。 之前总是面无表情的战场原同学也很迷人,但表情丰富的战场原同学更加迷人。我甚至想主动请她和我一起洗澡。这么说终究太过分了吗? 「啊……」 就在这个时候,战场原同学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原本以为是保科老师觉得事有蹊跷回电询问,但似乎不是如此。 何况这是收到电子邮件的声音。 「谁寄的?」 「阿良良木。嗯嗯,以内容来看,羽川同学的手机应该有收到相同的邮件。」 「确认一下吧?可以用那边的插座。放心,我不会向你收电费。」 「加上后面那句话,听起来反而像是锱铢必较……」 听她这么说,我从书包取出手机开机,没有等待系统自动收件,直接审视未读取的邮件。 未读取邮件──九百七十五封。 「啊,前面那些都是我担心你所发的邮件,不用在意。」 「一个晚上就寄了九百七十五封?」 收件匣的邮件大部分都被挤掉,从记忆体里消失。 这是我的错吗? 终究应该要求她道歉吧? 我如此心想,并且赶紧审视最新收到的邮件,寄件人确实是阿良良木。 『暂时不会回来,不用单心握』 这封邮件没有主旨,没有署名,要形容成简洁明瞭也太贫乏了。不只如此,连「担心」的选词都省略,「我」也没有选对发音打成「握」,而且像是处于紧急状况无暇更正,令人觉得是在十万火急时寄出的邮件。 「虽说正如预料,但阿良良木似乎又在忙某些事情了……而且看来这次的状况相当严重。」 收到同样邮件的战场原同学,夹带叹息如此说著。 甚至有种无可奈何的模样。 「我不清楚春假发生的事情,不过从字面判断,感觉比春假事件更严重。」 「你果然也这么认为?」 「是的。不过光是他特地寄这样的邮件通知,就看到他的成长了……因为以前的他,真的只看得到眼前的事情。」 「说得也是。」 应该是──和真宵小妹有关的事件。 不,真宵小妹只是要找阿良良木拿回忘记带走的背包,才会到处寻找阿良良木,所以她或许和阿良良木现在卷入的事件无关。 但是不知为何,我有这种感觉。 近乎确信。 「不行,打电话也打不通。」 不知何时做出这种事的战场原同学(她做起事情总是过于乾脆),没有明显露出失望的神情,就阖上手机放回充电座。 「总之他是男生,用不著这么担心……应该没关系。等他回来,我再向他炫耀曾经跟羽川同学一起洗澡。」 「我觉得这样称不上恶整。」 「羽川同学的身体曲线是这种感觉,这里则是这样……」 「不要加上肢体动作。」 与其说色情,应该说煽情。 「不过这么一来,这边的虎就只能由这边处理了。」 「虎?」 我在上学路上遇见的──虎。 巨大的虎。 会说人话的虎。 这么说来,就是因为发生这件事,战场原同学才会过度担心我吧? 「可是,那只虎……」 「嗯?我有想过,说不定那只虎就是火灾发生的原因……不是吗?查出失火的原因了吗?」 「不,这方面还没有查明……」 可能是蓄意纵火。消防队的人员就只有这么说过。 虎……原因在于那只虎── 「……我不知道。」 「这样啊,那么这个推测,或许也是我急著偷跑下定论。因为是田径社。」 「只是这种程度的双关语,不要用这种正经的表情讲。」 「走吧,羽川同学,差不多该连阿良良木的份一起洗澡了。」 「我觉得没必要连他的份一起洗……」 「我会连阿良良木的份,欣赏羽川同学的裸体。」 「拜托只用战场原同学的份。」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一口答应我的要求。 要是她在这时候拒绝,我也会很困扰。 「也对,仔细想想,现在的阿良良木,或许不会对女生的裸体或内衣兴奋了。」 「是吗?」 「嗯。因为这几个月的各种经验,已经让他的层次提升了。他说现在光是看到女生穿裙子就觉得很煽情。」 「如果是这种见解,女生根本没办法自保了。」 「他说,看到裙子随风摇曳就令他心痒难耐。」 「连掀都不用掀了吗……」 层次好高。 可以这么说吗…… 嗯…… 「那么,我 们就和乐融融相互洗胸部吧。」 「不是相互洗背?」 「羽川同学,我想问一个问题。」 我觉得这个话题继续讲下去会不太妙,所以赶快开始脱掉制服,此时战场原同学忽然开口询问。 以不像说笑也不像正经的表情询问。 「你至今依然喜欢阿良良木吗?」 「嗯,至今依然喜欢。」 我立刻回答。 012 这是个好机会,我想聊一下阿良良木。 阿良良木历。 战场原同学的男朋友,我的朋友──阿良良木历。 其实我在春假之前,就知道阿良良木的事情。我不是无所不知,但我知道阿良良木的事情。 阿良良木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自觉,但他在直江津高中的名声还算响亮。 也可以说显眼。 老实说,是负面意义的显眼。 他总是想把我当成名人看待,不过阿良良木给人的印象也和我不相上下。 正确来说,是给人恐怖的感觉。 是的,他受到旁人的畏惧。 如同我不喜欢被当成优等生,他也不喜欢被当成不良少年,不过他是个动不动就不来学校,无论是课业或考试都敷衍应付甚至不肯参加的学生,所以对他有这种感想的人肯定不只我一个。 交情变好之后,我有试著询问详情,应该说不经意试探详情,才知道阿良良木之所以不来学校,之所以旷课甚至不来考试,似乎是因为他在处理类似春假与黄金周的那种事件。 说来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他在春假成为吸血鬼,并且和怪异有所瓜葛,他的人生并没有为之一变,到头来,阿良良木历打从出生就是这种个性。 阿良良木曾经苦著脸抱怨火怜与月火妹妹的「火炎姊妹」事迹,但是这同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的行动只是阿良良木国中时代的翻版。 不对,依照她们的陈述,阿良良木的国中时代更加没有节制,他进行的课外活动简直游走在法律边缘,不只如此,要形容成正面杠上法律也不为过,这已经超越了无言以对的程度,令我深深佩服他居然能够活著升上高中。 不过,国中时代的阿良良木,和高中时代的阿良良木相比,虽然做的事情没有两样,行事动机却有著明显的差异,这一点似乎是事实。 这段期间发生过的事情,他比春假事件更加守口如瓶,包括我在内,现在他周遭的朋友没有任何人知道,不过阿良良木似乎在高一发生过某个心理上的转机。 依照他的说法,这也是他「落魄吊车尾」的原因。 ……他这样形容有点夸张,不过或许只是成绩跟不上了。毕竟没有法律规定一个人的心理,一定要经历重大事件才能有所变化。 而且再怎么改变,阿良良木依然是阿良良木。 即使刚认识时一派冷酷的阿良良木如今完全变了个人,他依然是他。 再怎么改变,他还是阿良良木历。 所以这单纯只是一段回忆,阿良良木在国中时代,是个满腔热血情绪高涨的行动派。这是他已经忘记的一段回忆。以这个意义来说,他升上高中之后变得比较稳重,或许是一种正常的历程。 平凡无奇,随处可见,关于他的历程。 我曾经有所猜测。 包括春假事件,黄金周事件。 包括战场原同学、八九寺小妹、神原学妹、千石妹妹、火怜妹妹的事件,对他来说或许完全比不上他国中时代的各种经历。我如此猜测。 而且,他今天似乎也基于某些原因而行动。 我从什么时候喜欢上这样的他……这方面晚点再说吧。 014 依照编号,又跳过了一个章节? 怎么回事? 总不可能是因为13这个数字不吉利而跳过吧?阿良良木曾经提出以下的质疑:跳过「13」还算是情有可原所以能够理解,不过第一个把「死」与「4」联想在一起想要回避的家伙,居然能够让这种谐音普及,这个人讲话究竟多有分量(很像他会有的见解)?不过即使情有可原,应该也不表示非得跳过「13」这个数字。??? 不对,其实也没什么不便之处,所以继续说下去吧──我在中午之后醒来了。 没有任何人叫我起床。 正如战场原同学所说,那个废墟不是能够安眠的环境,我在这里熟睡过后,附著在骨子里的某种倦怠感,痛快地一扫而空。 不过,醒来时战场原同学的睡脸就在眼前,这种状况令我吓了一跳。 不,不是吓了一跳,是打从心底吓了一大跳。 只能以「大饱眼福」来形容。 她的五官端正到惊人的程度。该怎么说,美女闭著眼睛的模样,和张开眼睛时相比别有风情。 尤其战场原同学的睡脸完美得宛如精心打造,平滑的线条甚至像是陶瓷工艺品,但确实蕴含著人工物品不可能拥有的艳丽风采,令我不禁心跳加速。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虽然身体的疲劳已经消除,但血压在睡醒时飙高到这种程度,根本就不会有睡迷糊的问题。 阿良良木至今总是独占这张睡脸吧。 我思考这种有点限制级的事情径自脸红。 好像傻瓜。 应该说蠢态毕露了。 ……不,不是这样。 即使是阿良良木,现在也还无法独占这张睡脸。因为战场原同学与父亲同住。父亲才是最熟悉女儿睡脸的人。 守护她至今的人。 「……哎呀。」 此时,战场原同学忽然睁开眼睛。 与其说是「醒了过来」,更像是「活了过来」。或者是「打开了开关」。 就像是开机。 即使战场原同学看起来似乎很容易低血压,似乎也不是会「睡迷糊」的人。不过「睡迷糊」和「低血压」之间,其实没有因果关系。 真要说的话,「低血糖」比较有关连性吧? 「羽川同学,早安。」 「战场原同学,早安。」 「虽然这么说,现在应该不是说早安的时间了。」 「也对,不是这种时间了。」 「现在几点?」 「我看看……」 我转头看向衣柜上的立式时钟。 「一点半。」 「下午?凌晨?」 「当然是下午。」 她原本打算睡多久? 接下来是回想──是后来发生的事情。 后来,战场原同学真的和我一起洗澡──在此向各位报告,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洗澡,所以发生了各种笨拙的糗事。 主导权因而完全掌握在战场原同学手中,她实际上也帮我洗了各个部位。她的动作非常熟练,很明显经验老到。 这孩子,很习惯女生之间的肌肤之亲! 她令我如此心想。 不过被做到这种程度,我也不能任凭宰割,所以也帮她洗了各个部位。 在没有多大的浴室里,我们真的是裸裎相对,我不晓得应该怎么形容,但我觉得算是跨越界线了。 划下界线的我,跨越了界线。 要说这是转机,确实是转机。 至少我觉得,今后不需要再对战场原同学表现无谓的客气了。老实说,虽然我被战场原同学硬是带到她家,我还是不太愿意借住别人家。 就叨扰她一天吧。如今我率直心想。 我有这样的感觉。 率直心想。 这么说来,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我却很久没做过了。 什么是率直? 怎样叫做率直心想? 要是深入思考这种问题,就会没完没了。 回想起来,战场原同学原本也是在内心筑起坚固高墙的人。 如果是她还称为「深闺大小姐」的那时候,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我住进家里或是一起洗澡,更不会跑遍城镇找我一整晚。 她在这几个月,克服了各种沉重的负担。 想到这里,就觉得同样经历各种事件却没能克服任何难关的自己很丢脸。 是的。 我没能克服任何难关。 即使经历黄金周事件,经历文化祭前日的事件,依然没有成长。 没有改变。 所以我非常羡慕战场原同学,而且非常喜欢她,无法讨厌她。 我率直心想。 后来我们在浴室嬉戏半小时左右(没人阻止我们),舒畅走出更衣间。 帮对方擦乾身体,穿上内衣。 「羽川同学,如果要借穿我的内衣,你内心应该难免会抗拒,不过至少借穿我的睡衣吧。」战场原如此说著。「应该是你在某间特价商店购买,设计风格烂到连佛塔都忍不住倒塌的那套运动服,我会帮你扔掉。」 「咦?那套不行?」 「很惨。」 心情因为湿头发郁闷的战场原同学摇了摇头。 这评语精简有力。 「那套运动服的设计不是给人穿的……是模特儿假人专用,也可以说是用来测试衣架功能的样品。」 「…………」 居然数落成这样。 废墟没有镜子,所以我没能确认自己穿上衣服的模样……不过战场原同学把睡在自制床铺的我叫醒时,或许是看到我穿这种衣服睡觉才掉眼泪吧。 唔?…… 伤脑筋。 「可是我方便借穿战场原同学的睡衣吗?」 「没问题,我衣服还算多。」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内衣则是百圆商店购买的新品。 后来,我穿上战场原同学从衣柜拿给我的睡衣。 穿别人的衣服,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虽然穿著衣服,却有种无法言喻的解放感。 感觉做任何事情都会被原谅。 战场原同学身高很高,所以衣服比我大一号,穿起来异常宽松。 「但是只有胸部太紧,这是定理。真美妙。」 「不,并不会紧……」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是睡衣。 这种定理并不存在。 等战场原同学也换上睡衣之后,我们帮对方吹头发。 这个工作很快就结束了。第一学期的时候,我与战场原同学的头发都算长,但现在只有及肩的长度。 很快就吹乾了。 我对此有些惋惜。 「羽川同学,你在文化祭过后剪短头发,但现在又变长了。」 「嗯?嗯,是啊,后来就没去过发廊了。」 「想再留长?」 「嗯……还不确定。剪短之后我才首度发现,长发整理起来反而不花时间。你不觉得吗?」 「嗯。总之,有些部分或许如此。」 「对吧?」 「例如睡醒会乱翘。」 「……对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所以考量到毕业之后的计画,或许还是留长比较好……我这么想过。」 「毕业之后的计画吗……」战场原同学别有含意复诵我这句话。「老实说,我不赞成这种计画。羽川同学认为大学教育并非必要,但是大学并不只是求学的地方,就我来说,周游世界和上大学没什么两样。」 「…………」 这个话题至今屡次被提及,不过正因为战场原同学敢明讲自己的想法,我才会喜欢她吧。 是的,我不上大学。 所以出席天数或成绩考核表都和我无关。 我打算在毕业之后,以两年时间周游全世界,相关计画也几乎拟定完成。要是行程设计得过于详细,感觉会成为背包客的旅行预定表,所以只是拟个大纲而已。 目前只有阿良良木与战场原同学,知道我这项「生涯规划」。 阿良良木是那种个性的人,所以并没有阻止我。 战场原同学是这种个性的人,所以温和表达强烈反对。 「想到你会冒失到面不改色在那种废墟过夜,我反对的态度更加坚定了,甚至可以形容成固若金汤。并不是所有国家的治安都和日本一样好吧?要是遭遇危险就太迟了吧?你要考量到全世界的男生都在觊觎你的肌肤。」 「肌肤?」 「想到你的肌肤会在行经热带地区时晒黑,我就感到绝望。」 战场原同学真的露出绝望的表情。 她对我的肌肤有多强烈的执著? 「乾脆套上项圏关进笼子里好了……」 「战场原同学,战场原同学,你正打算在这个治安良好的国家让我遭遇危险。」 「不是在赌气?」 战场原同学无视于我的吐槽。 这么说来阿良良木也提过,战场原经常无视于他的吐槽。 或许是少根筋吧。 「不过,我不知道你赌气的对象是阿良良木、是忍野先生、是我……或者是其他人。比方说那样的父母。」 「…………」 我沉默片刻。 稍做思考。 或许吧──不对。 「我没有赌气,不会以赌气心态规划自己的未来。」 「是吗,那就好。」 「我只是想填补自己的不足之处。以现在流行的说法,就是寻找自我之旅。」 「寻找自我……」 「不过,我已经在黄金周遇见『自我』了……所以正确来说,应该是另外『创造自我』。」 「这样啊。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改变你既定的决心,你的顽固不输给我的坚持。不过……」 战场原如此说著。 平静说著。 「如果不想去了,你随时可以取消计画,也可以旅行到一半就回来,我们不会认为这是丢脸的事情。对,『我们』。阿良良木其实肯定也想阻止你。」 「肯定吗?」 「无须质疑。」 她如此断言。 不过,很难说。我不清楚阿良良木对我的想法。 总之,我们聊著这种不算私房话题的私房话题,并且吹乾头发。 然后战场原同学从壁橱拿出一组被褥。 「还有一组被褥是我爸爸用的,不过要拿来用吗……年过四十的中年大叔平常使用的被褥,我不太愿意拿给女高中生睡。嗯,这是没办法的,羽川同学,和我一起睡吧。」 「…………」 结论下得好快。 「不要紧,不要紧,不要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只是一起睡而已!我不会碰你一根寒毛!」 争取信赖却失去信赖。战场原正在做这种非常高明的行为。 「我不会把羽川同学当成抱枕!」 「……我似乎明白你能和阿良良木交往的理由了。」 阿良良木变成那样的原因或许不是我,而是战场原同学。我的内心迅速冒出这样的质疑。 而且仔细想想,记得阿良良木在春假时还算正经。 嗯,既然这样,就不是我的错了。 「没关系, 我明白了。你不用这么强调,我没有担心这种事。」 「是吗?谢谢。」 战场原同学不知为何道谢。 这个女生超可疑。 「那么羽川同学,枕头用我的吧,我用爸爸的枕头。」 「咦?对了,既然这样,不能选择让战场原同学用令尊的被褥吗?」 即使是家人,不对,正因为是家人,这个年纪的女儿对父亲的排斥感已然成立,所以不愿意使用父亲的被褥。虽然这种解释说得通,不过既然她愿意使用枕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顾虑。 「啊?因为要是我用爸爸的被褥,就不能跟羽川一起睡吧?」 「原来如此。」 非常有道理。 难以推翻。 「而且我其实有恋父情结,要是躺在爸爸的被褥里,我会兴奋到睡不著。」 「战场原同学,你讲得太露骨了。」 好夸张的家族。 不对。我完全不知道家族为何物,所以绝对不会随便吐槽这方面的事情。 「总之,不同的家族都有各自的相处之道……比方说阿良良木家的兄妹关系,不就很明显有问题吗?」 「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我不由得振奋精神加以同意。 坦白说,那种兄妹关系很危险。 总是不断和伦理交战,而且最近持续获得全面胜利。 战况极度危急。 「之前引介的时候,火怜与月火妹妹看哥哥的那种憧憬眼神简直是……相较之下,我对爸爸的情感完全处于正常范围。」 「嗯……」 我不免觉得她是以更极端的例子淡化自己的行径,总之别追究了。 我和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在同一间屋子共住十五年,却没能成为一家人。这样的我,终究没资格追究这种事。 如今,连那个家都消失了。 没有家,就无法成为家族。 「好啦,那我们睡吧,羽毛被……更正,羽川同学。」 「绝对不可能有人会把羽川口误为羽毛被吧?」 共通点只有「羽」这个字,而且日文发音也不一样,令我觉得这肯定是故意的,但战场原同学虽然表情变得丰富,却完全无法从外在看出她内心的认真程度。 现在时间是上午八点。 如果现在全力冲刺,还是勉强赶得上第一堂课,但我还是认命向保科老师请假。 和战场原同学同床而眠。 「晚安。」 「晚安。」 我也很久没有说晚安了,以心情来说就像第一次。 因为我即使会对伦巴说早安,也未曾对它说过晚安。 015 回想结束。 「下午一点半吗……感觉睡了好久。羽川同学也刚醒?」 「嗯,差不多。」 「嘻,没想到能够和羽川在同一张床醒来。」 「不要讲得像是枕边情话一样。」 「我容易神经紧张,平常睡眠都很浅,不过这次莫名睡得很熟,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枕头好?」 「你是说令尊的枕头?还是抱枕?」 两种选项都很有问题就是了。 但我也一样熟睡到没有做梦,所以还是没资格说别人。不知道是因为战场原同学的枕头好,还是战场原同学的被褥好,还是抱枕…… 不不不,我没抱。 「那么羽川同学,会饿吗?我想为你做个早饭……不对,应该是午饭。」 「啊,好的,很荣幸能受你招待。」 「有什么不吃的东西吗?」 「没有。」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钻出被窝前往更衣间,大概是要洗脸等完全清醒之后再下蔚。 她走出来之后直接前往厨房。 虽说是厨房,但这里只有三坪大,所以算是同一个房间。 「啦?啦?啦?……」 战场原同学哼著歌穿上围裙。 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大概是喜欢下厨吧。 我想起阿良良木曾经感叹战场原同学不太愿意为他下厨,但是最近没听到这种话题,也就是说,他开始有机会享用女友的爱心料理了。 「羽川同学。」 「什么事?」 「如果我这时候无声无息换成裸体围裙,你会觉得萌吗?」 「我会发飙。」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点了点头,从冰箱取出材料。 看来我不用发飙了。 其实我不知道怎么发飙,所以得救的是我。 「话说回来,羽川同学,豆芽菜的日文汉字有『萌』这个字,知道这件事之后,我就觉得豆芽菜好吃得不得了。」 「不对,我觉得豆芽菜的味道不会因而改变吧……」 「所以说,你觉得呢?」 战场原同学一脸正经转过身来。 而且以菜刀指著我。 「把别人形容成豆芽菜,其实是高度的赞美吧?」 「萌芽菜……」 老实说,我不觉得这种形容很有趣或是很高明,但她以菜刀指著我,我也不敢勉强反驳。 不过,她是个很适合拿刀的女孩。 「羽川同学是越光米派?还是笹锦米派?」 「啊,我已经被认定是米食派了?」 「既然是讲早饭、午饭与晚饭,当然是米食派吧?如果主食是面包,就应该称为早bread、午bread与晚bread。」 「听起来挺帅气的……」 但我觉得正常讲早餐、午餐与晚餐就好了。 战场原同学的理论经常有很多漏洞。 「嗯,确实没错。你这个理论的漏洞,就是会把晚bread看成平板电脑。」(注3:「晚bread」原文是「タブレッド」,平板电脑日文是「タブレット」。) 「不,还有更大的漏洞。」 「所以,越光米与笹锦米都是这个家的常备米?」 「怎么可能,只有神秘如谜的杂牌米。」 「神秘如谜……」 「不过『谜』这个字,确实包含『米』在内吧?」 「所以?」 「所以可能不是品牌米,而是混合米。」(注4:品牌(brand)和混合(blend)音近。) 「这个双关语落后十五年了。」 这个问题曾经在某段时期被拿来大作文章。 如今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只是没有被拿来作文章了。 「放心,爸爸对于电子锅很讲究,这个很贵的,会让人觉得和这间厨房格格不入吧?」 「唔?……」 确实如此。 虽然这么说不太对,但好像比这里的房租还贵。 羽川家的电锅年代久远,所以这部分值得暗自期待。 「羽川同学平常会下厨?」 「嗯,会。」 要是回答得过于诚实,羽川家的家庭状况会令人退避三舍,至今我总是犹豫应该要讲出多少隐情,不过既然受她照顾到这种程度,应该让她知道大略的状况,如此心想的我决定向她说明。 何况战场原同学已经见过我应该称为父母的那两个人,即使贸然掩饰也无济于事,何况我之前就说过自己平常睡走廊…… 不对。 说什么「应该」或「无济于事」,并非如此。 我就只是想告诉战场原同学。 战场原同学那么担 心我,我不想对她有所隐瞒。 「我吃的东西,都是我自己作的。」 「这样啊,我也有过这样的时期。」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因为我和妈妈处得不好。」 「……记得离婚了吧?」 「对,后来再也没见过了……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过得怎么样,希望她能幸福。」 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听起来却不像是非常担心,切菜的动作也没停过。 我不知道这样是自然还是不自然。 「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说得也是。」 应该是有算准时间,电子锅发出煮饭完成的音效时,战场原同学就关掉炉火,开始盛装两人份的饭菜。 我有询问哪里需要帮忙,但她以「让我一手包办」婉拒了,似乎是不喜欢步调被他人打乱。 就这样,如今矮桌上摆满餐具──我还是有帮忙端饭菜上桌。 「我要开动了。」 「我要开动了。」 白饭、味噌汤、蔬菜炒鸡肉。 都是不用特别费工的家常菜,令我莫名感到高兴,不过这种感觉就算非常努力说明也很难说清楚,所以我没有刻意告诉战场原同学。 开始享用。 「啊,好吃。」 「是吗?」 战场原同学露出惊讶的表情。 「阿良良木每次都没有吃得很高兴,老实说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劣评了。」 「劣评……」 话说,原来阿良良木都没有吃得很高兴…… 唔?…… 他取悦女生的功力不足。 即使不合口味,也应该在表面上好好展现高兴的样子才对。 不过这样很像他的个性。 「但我觉得很好吃,毕竟味觉还是因人而异的。」 「换句话说,我和羽川同学的喜好相近。包括喜欢的味道以及喜欢的男人。」 我喷出味噌汤了。 居然做出这种没教养的行径。 「战场原同学……我说过,你这方面总是讲得太露骨了……」 「没有啦,我觉得要真正和羽川同学交心,这种话题也应该要聊一下。」 「但是只要出一点差错,就会让隔阂更深吧……」 这样的挑战心态令人佩服。 不过,我也很高兴她愿意讲得这么深入,因为我总是难以主动和他人深交。 「那么战场原同学,我们乾脆敞开心胸,聊聊彼此喜欢阿良良木哪些部分吧?」 「不,这段敞开心胸的对话万一泄漏出去,那个家伙有可能会得意忘形,别这么做比较好。」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对男朋友管得很严。 似乎不想把他捧上天。 「那要聊什么话题?」 「这个嘛,就来聊我们讨厌阿良良木哪些部分吧。」 「附议!」 后来我们尽情宣泄,整整聊了三个小时。 开怀畅谈别人的坏话…… 016-020 016 「已经到了该准备晚餐的时间,不过羽川同学,该讨论今后的事情了。」 就像在表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战场原同学惋惜的结束话题。 感觉我们似乎变年轻了。 神采飘扬。 这种连带感是怎么回事? 「今后的事情是指?」 「就是羽川同学今后的事情啊,今晚住我家,那明天之后呢?有备案吗?」 「备案……」 要是这时候开玩笑说「也对,那我就回那座补习班废墟住吧」,大概又会挨她的耳光。不,即使会被踹也不奇怪。 「……没有备案。」 「这样啊。」 战场原同学严肃的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非常认真,简直和刚才全心全力批判男朋友恶行的她判若两人。 与其说表情丰富,这已经是双重人格了。 「说真心话,我希望你明天之后也住在我家……想把你纳入我的管理。」 「纳入管理?」 「纳入监视。」 「就算你换个说法……」 我觉得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简单来说,她这番话的意思是在担心我,所以确实是她的真心话。 「不过如你所见,战场原家就这么点大,我终究不能让羽川同学和明天回来的爸爸同房起居或是换衣服。」 「嗯,你说得对。」 这样不太好。 以她父亲的角度,要和女儿同学同房睡,想必也会相当困扰。 「要是爸爸因而喜欢上羽川同学,那就麻烦了。」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或许总有一天,我必须称呼羽川同学为妈妈。」 「不会有这一天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爸爸配不上你?」 战场原同学以煞有其事的眼神瞪我。 好棘手的个性。 看来她真的有恋父情结。 唔…… 包含这一点在内,而且即使不包含这一点,我终究不方便继续借住这里。 所以该怎么办? 「我想应该可以勉强再让你住一两天,换衣服的时候请爸爸到外面回避就好。」 「怎么能让别人家的爸爸做这种事……」 这种客人也太夸张了。 「顺便问一下,依照羽川同学的推测,羽川家今后会怎么样?」 「那两个人……」 我觉得在战场原同学面前,已经没必要勉强以「爸妈」来称呼,所以我刻意将他们称为「那两个人」。 「那两个人也不可能一直住旅馆,我想这阵子应该会找房子租,因为这样肯定比较划算。那间屋子有保火灾意外险,再以这笔钱重建屋子的这段期间,应该会租房子过生活。」 「重建房屋大概要……?」 「如果要盖相同规模的房屋,大概三千万吧?」 「不,我不是说钱,是时间。」 「啊啊。」 丢脸的误解。 我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钱。 「唔?要依照建筑工法而定,包含办理各种手续的时间,大概半年吧?」 「半年……」战场原同学继续说:「换句话说,到时候羽川同学已经高中毕业,启程周游世界了吧?」 「……说得也是。」 时间会来不及。 不对,以这种状况,不知道是对于什么事情来不来得及。 我住了十五年的屋子已经烧掉,即使重建也已经是另一间屋子了。 失去了一切。 如此而已。 到最后,根本没有来不来得及的问题,是运气太差了。 「先不提半年后的事情,只要尽快租到房子,羽川同学就有地方能睡吧?」 「嗯,不过是走廊。」 「走廊?对喔,我都忘了。」 从战场原的反应来看,她似乎忘记我曾经提过这件事。 但她的反应仅止于此。 「总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的,家家都是如此。」 「既然这样……」 战场原同学静静从充电座取下手机,让萤幕显示日历。 「只要租到房子就不用借住了……课本跟笔记本之类的也烧掉了?」 「烧掉了。」我点头示意。「逃过一劫的只有那天带出来的文具与钱包,不过跟老师说一声,应该就借得到课本。」 「这样啊,那么这方面就暂时不用担心了。」 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并且以单手操作手机。虽然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但以她的按键速度判断,应该不是在查阅日历。 是在写邮件吗? 「羽川同学,我有一个好点子,想知道吗?」 「好点子?」 「也可以说是妙计,我是神机妙算黑仪,跨越世界观的梦幻合作。」 「…………」 与其说是合作,更像是老调重弹。 「你父母找房子租,最多也只要一个星期吧……如果是这种程度,这个点子应该应付得来。」 「唔嗯……」 老实说,这个形容成妙计的点子并没有很吸引我。以最坏的状况,我只要造访那两个人下榻的旅馆,就可以解决住宿问题。 到头来,这只是我任不任性的问题,战场原同学不需要耗费心力绞尽脑汁思考。所以,令我感到高兴的并不是点子本身,而是为我想点子的战场原同学。 「我想知道,请务必告诉我。」 我如此回答。 「好啦,这下子怎么办呢?我要说还是不要说呢?」 「…………」 战场原同学改头换面之后,原本直率的性格变得有点惹人嫌了。 017 后来两人吃完晚餐(下文仅供参考,晚餐不知为何吃的是面包,厨房不只是电子锅,甚至具备全自动面包机,依照当事人的说法是「平常都用面包配饭吃」),然后两人再度洗澡,相互洗身体,为了养精蓄锐迎接明天的挑战,战场原黑仪与羽川翼,这天在晚上十点前就上床就寝。 所以老子醒了喵。 我的身分正如各位所知,是源自障猫的新品种怪异,被那个讨人厌的夏威夷衫小子取名为「ck羽川」喵。 我无声无息钻出被窝(和扫地机不一样,无声无息行动是喵咪的拿手绝活喵),然后伸个懒腰。 「嗯?喵!」 即使不用解释,各位应该也知道了,我的主人──羽川翼每次睡觉都会跳过一个章节,就是因为我会像这样登场喵。 身为怪异的我不太懂,但依照主人的知识,睡觉不只是让身体休息,让精神休息的意义似乎比较重要喵。很少想事情的我和精神这种字眼无缘,但是「思考」这种行为似乎对生物造成相当大的负担喵,不过我还是不太懂喵。 所以人类每天必须把三分之一的时间,必须把三分之一的人生用在睡觉喵。 任何人都要睡觉。 主人也要睡觉。 但是经历这次的事件之后,一般的「睡觉」已经不足以让主人得到充分的消息喵。虽然不知道主人自己察觉到什喵程度,不过只有这件事连我这种笨蛋也懂,但主人对于「自己的痛楚」实在迟钝过头,完全喵有发现住了十五年的家烧光,对于主人的精神──对于内心造成多喵强大的冲击喵。 所以老子出现了喵。 ck羽川第三度登场喵。 继黄金周以及文化祭(这是什喵?)前日,如今第三度登场喵。 不过,黄金周出现的我、文化祭前日出现的我,以及这次出现的我,老实说可以当成不同的个体喵,以人类的说法就是「判若两人」喵。 还是该形容成「判若两猫」? 但如同我看不出人类的差别,在人类眼中,障猫──ck羽川的各种形态看起来都差不多,个体差异并没有大到需要个别分辨喵。 也就是说,使用的英文冠词是「a」而不是「the」,复数型并不存在,这样有没有比较懂了喵? 比方说人类看到三只白溶裔的时候,不会以白溶裔a、白溶裔b、白溶裔c做区别,只会统称为白溶裔吧?(注5:日本妖怪,源自鸟山石燕的妖怪画集「百器徒然袋」。) 所以我不是ck羽川c,也不是ck羽川3--就只是ck羽川喵。 这方面请多指教喵。 「喵、喵、喵。」 我哼著歌前往更衣间喵。 然后照镜子。 变成纯白的头发。 头顶冒出的猫耳。 凶悍的猫眼。 在补习班废墟第一次「清醒」时,附近喵有镜子,所以我也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掌握状况(顺带一提,关于那套运动服,信奉主人至上的我即使不用照镜子,也对主人的品味不以为然喵),今天早上「清醒」的时候,我还是很困所以喵有外出活动,因为我是夜行性,脑袋在太阳高挂的时间不太灵光喵。 换句话说,这次是第一次照镜子喵。 「唔?头发剪短之后,猫耳的感觉果然也完全不一样了喵。」 我确认这件重要的事情之后洗脸。 似乎有传闻说猫洗脸的隔天会下雨,不过在这种场合完全无关喵。 我走出更衣间,拿起衣柜上的钥匙。不用说,是这间套房的大门钥匙。 叫做阿良良木历的那个低级人类小子,曾经以为我是连钥匙都不会用的笨蛋,胡说八道,钥匙这种玩意老子还是会用,不准看扁人型怪异喵。 我悄悄行动,避喵吵醒似乎是主人朋友的战场原黑仪,无声无息打开大门,同样无声无息锁门。 虽然那个女生是主人的朋友,但也是主人的敌人喵。想到这里就觉得我外出的时候用不著这喵贴心,不过我在这部分只是遵循主人的意思喵。 至少,主人从来喵有恨过这个女生喵。 一次都喵有。 喵。 我不穿鞋。 穿鞋不好行动喵。 我可不想让脚趾无法自由行动喵。 「喵、喵、喵、喵。」 话说回来,或许有人会担心我要是在主人睡著的时候活动,主人恐怕就完全没办法休息猫。 感谢各位的关心喵。 不过请放心。 完全不会有事喵。 以我的说法,我等同于主人的精神平衡器。换句话说光是我「现身」,就会对主人的精神产生治愈效果喵。 身体上的疲劳也完全不成问题喵,我是怪异,就算使用人类的身体,驱动身体的原理也和人类完全不同,所以主人的身体甚至会比睡眠得到更好的休息喵。 何况,各位也应该思考一下喵。 主人打造床铺的天分再好,睡在只有铺纸箱的桌上,肯定会筋骨酸痛完全不能熟睡喵。那种物体与其称作床铺,更应该称作翘头发制造机喵。相较之下,能够和一个为自己哭泣的朋友同床就寝,虽然表面上像是可以安然熟睡的佳话,不过以平常不熟悉的枕头和被褥睡觉,肯定不能睡得香甜喵。 在这种状况之下,主人依然可以「神清气爽」,获得有助于健康的睡眠,不是我自豪,正是因为我有像这样现身喵。 我是主人内心压力的具体呈现,也就是「疲劳」的象徵,光是能够像这样将我切割出来,主人本身就能备感舒畅喵。 即使不是唯一的原因,但主人之所以不知道何谓「睡喵糊」的感觉,其实也是托我的福喵。 把老子比喻为恶梦的人类小子大概是误打误撞,但可以称呼他慧眼独具喵。因为对于主人来说,我就是睡眠喵。 我就是梦猫。 在黄金周的时候,光是如此还不足以消除所有疲劳跟压力,才会见人就使用能量吸取。不过放心喵,这次不会做出这种目中无人的举动喵。 做了也毫无意义喵。 何况以这种方式登场的我,以那个人类小子的说法是怪异的后遗症,是类似余音的玩意儿,到最后只不过是一种现象喵。 类似圣婴现象那样喵。圣喵现象? 我能做的事情少之又少喵。 顶多只能像这样冒出来,避免主人在晚上做恶梦喵。 像这样照顾主人的精神,就是我的全力喵。其实这样等同于什喵都没做喵。 不过依照那个夏威夷衫小子的说法,「怪异是基于合理的原因出现」。所以即使我什么都做不到,光是以余音的方式,以错觉的方式出现,也肯定有意义喵。 不过,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喵。 只能做我做得到的事情喵。 尽力而为喵。 ……嗯。 以这种角度来看,现在的我确实跟以前的我不一样喵。完全不想用强硬的作风行事,也不希望凡事都以蛮力解决喵。 我居然也变得圆融了喵。 不过猫会把身体蜷成圚形,也是理所当然喵。 不,不对喵。 变圆融的是主人喵。 说是人类也好怪异也罢,极端来说,我与主人是同一个人,所以主人变圆融,我也会变得圆融喵。 用不著等到下雪,也用不著搬出暖桌喵。 主人在协助战场原黑仪那个女生改头换喵的过程中,似乎有想到一些事情,因此努力也想让那个叫做阿良良木历的人类小子改头换喵(还被调侃成「矫正课程」喵),不过我觉得,主人和前一阵子比起来也明显改头换喵了。 与其说是改头换喵,更像是重新建构喵? 我是从主人的内心,从心的内部进行观察喵,自认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喵。 毕竟主人处于那种家庭环境,没有踏入歧途才神奇喵。 但主人的歧途是通往优等生的方向,这部分很像主人的风格喵。不过主人剪头发换眼镜之后,也卸下这种优等生的伪装喵。 周围对此应该有各种意见,但是以我的立场,依然认为这完全是好事喵。 这方面我和战场原黑仪的意见相同喵。 我大概迟早会完全消失喵。 消失不见踪影喵。 现在是过渡期喵──主人成为完整主人的过渡期喵。 真要说的话,我就像是青春期的幻想喵。 最晚大概在主人周游世界回来的时候,我就会被遗忘喵,就像是所有人儿时都会幻想的虚构朋友喵。 总之,要说不落寞是骗人的,不过这是我天生背负的使命,所以不打算违抗这样的命运喵。 有相遇就有离别喵。 怪异也不例外喵。 我就只是尽到我的职责。 「喵,喵……这边喵。」 我不是走楼梯,是轻盈跳到这间公寓──民仓庄屋顶,三百六十度环视四周喵。 「不对……是这边喵。」 话说,我现在钻出被窝来到户外,既然不是要进行能量吸取,那是要做什喵?当然不是在夜间外出散步喵。 其实我在废墟「现身」的时候,以及今天早上「现身」的时候,应 该要立刻像这样采取「行动」才对,但我也要做些准备喵。 那么…… 「嗯,嗯嗯,找到了喵。」 我没多久就发现对象,在发现的瞬间,无声无息起飞。 猫会飞天喵。 不,这是谎言。 不过,ck羽川的跳跃力足以翻山越岭喵。可惜这次必须小心别发出声音,终究没办法翻山越岭喵。 而且要是我全力跳,脚下的公寓就会毁掉喵。 即使如此,跳个五百公尺远就够了喵。 来到这里就不用注意音量喵,我就像是整个身体插在柏油路喵,充满气势砰咚一声著地喵。 这里是晚上没有任何车辆经过,伸手不见五指的道路。 我的眼前,有一只虎喵。 018 『障猫……不,不对,不是障猫,但也不是别种怪异。你是怎样?你是谁?』 这只虎──不可能是真虎,巨大到会失去远近感的虎,看著我诧异歪过脑袋。虎歪过脑袋的光景,挺稀奇的喵。 好想拍下来上传到网志喵。 「说我是障猫大致没错喵,正确来说细部不一样,根源也不一样,但是差不了多少喵。」 我回答时尽可能露出最灿烂的笑容,藉以表现友好之意。 『是吗?不过好像完全不一样……』 虎只是眯细眼睛毫无笑意。 唔?…… 虽然常说不能用外表判断怪异,但是依照第一印象,似乎很难友善来往来喵。 『……就吾辈所知,障猫是软弱的怪异,几乎无法察觉,没有存在感的怪异。不过你……』 「哎,你要这喵说,我也无话可说喵。」 无从反驳喵。 障猫这种怪异过于虚幻,与其说是怪异,形容成奇谭比较正确。只不过,即使并非如此-大部分的怪异在这个家伙眼里,或许都是几乎无法察觉又没有存在感的怪异喵。 因为虎是众所皆知的圣兽喵。 「就算是我这种家伙,也会有一些隐情喵。」 『这样啊。』 虎点头了。 一副没兴趣的样子喵。 就像是我的事情完全不重要喵。 『总之,你的事情完全不重要。』 居然明讲喵。 老子终究火大了喵。 『不过,我得问你有何用意。既然是同种的怪异,你应该知道挡住吾辈去路的意思吧?』 「同种的怪异?」 这次轮到我歪过脑袋了。 我和这家伙,在怪异方面的出身完全不一样……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喵。 单纯是指动物方面的同种。 猫与虎──肯定是这个意思喵。 「是啊。」我理解之后继续说:「我当然知道喵,而且并不是故意挡你去路,连一丁点的故意都喵有,虽然我不怎么聪明,还是有这种程度的自知之喵。」 『你不聪明,这一点应该没错……不过是否有自知之明就值得议论了。』 虎居然讲得这么失礼喵。 不过明明不是人型,这家伙却很爱说话喵。 反倒令我不安喵。 『那你为什么会站在那里?』 「哎,只是过来表达立场喵。你基于何种用意来到这座城镇并且留下来,老子完全没兴趣喵,你可以尽情完成你的本分,至于你的本分是什喵,对老子我来说也完全不重要喵,因为怪异就是这喵一回事喵,不过如果……」 我说出来了喵。 与其说是表达立场,应该说是宣战喵。 「如果你企图进一步危害主人……老子会宰了你。」 『……这样啊。』 听我说完之后,虎静静地,像是理解般点了点头。 像是细细品味,如同细细品味得手的肉,点了点头。 『就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你是那个女孩吗?你附身在那个女孩?』 「并不是附身喵。如果是正统障猫就有可能,但老子近乎是本人喵。」 虎终于想起我,应该说想起主人是谁了,所以我简单加以说明,这部分要是不说明就喵有人会懂。即使是那个怪异专家夏威夷衫小子,也喵有知悉一切喵。 不会有任何人知悉怪异的真相喵。 「同化……不对,形容成合为一体比较正确喵。我就是主人,主人就是我,主要人格当然是主人,但我也意外拥有主导权,因为我在主人的精神层面,占据一部分原始的原理基干喵。」 『哼,不重要。』 又讲这句话了喵。 我并不是想跟这家伙示好,但还是希望它能对我有点兴趣喵。 『站在人类那边的怪异吗,要说稀奇……也不会。但你这种怪异应该最清楚吧?怪异的特性并不是能够压抑的东西,问题在于看见的那一方。』 「…………」 『重点只有一个。你所谓的主人,看见了吾辈。』 虎说完之后,狠狠瞪了一眼。 这一瞬间,我跳起来了喵。 因为觉得有危险喵,感觉似乎一下子就会开战喵。 这家伙暴力到恐怖的境界,性急到恐怖的境界。 所以跳了。 我跳了。 飞了。 不是退后一步那喵简单,是更加豪迈,全力飞上天空。真的是如同飞翔,如同翻山越岭。 但我滞空超过五分钟,宛如摔倒降落在城镇近郊时,不知道是如何预先抵达──虎就位于我眼前喵。 『没用的。』 「…………」 『做什么都没用。这个女孩──那个女孩看见吾辈了,只有这是关键,只有这是重点,吾辈已经……开始行动了。』 虎如此说著。 如果我刚才进行的是宣战,虎现在进行的就是最后通牒喵。 019 「进来之前,可以先擦脚吗?」 回公寓时,战场原黑仪已经准备湿喵巾等待我了。 我自认有消除气息,开锁时当然也喵有发出声音,但这个女的似乎早就醒了。 「我容易神经紧张,算是该醒就醒的类型。我没说过吗?」 「……并不是跟我说的喵。」 「不过,你是羽川吧?来。」 战场原黑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湿喵巾递过来。 我率直收下,听话擦脚。 虽然喵有特别注意,不过看到喵巾一下子就变得黑漆漆,看来脚真的很脏喵。 「总之,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记得是叫做ck羽川?」 「哎,就是这喵回事喵。」 「这样啊。」 接著,战场原黑仪以没拿任何东西的手伸向我。 「……?这是要做什喵?」 「没有啦,想说初次见面要握个手。」 「你完全喵有听说喵?」 我无可奈何告诉她。 「老子有障猫的特性,身上常驻能量吸取的能力,光是碰触就会吸取对方的精力喵,所以不可能握手喵。」 「能量吸取,这我听说过。」战场原黑仪面不改色说著。「但不是瞬间吸光吧?只是握手肯定没问题的。」 「…………」 我想继续说下去,不过打消了念头。 她似乎不是说得通的对手喵。 所以我默默握住她的手──只有一瞬间喵。 「呜……」 战场原黑仪只有在这一瞬间发出呻吟,如此而已。 如今她肯定全身软瘫无力,即使当场跪下来也不奇怪,但她丝毫没有露出难受的样子喵。 能量吸取的能力,确实没有强到瞬间令人昏倒,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喵。我是认清这一点并和她握手喵。 或许可以说是期望落空,但内心某处有种「果然如此」的想法喵。 还是说,这是主人的想法? 果然如此。 这个女人,果然如此。 「…………」 不过我──当然也包含主人──并不是想看这家伙难受的样子喵。这家伙毫无反应的模样,掏挖著我的心。 「请多指教。」 她就像是乘胜追击,甚至露出笑容这么说。 「羽川同学就拜托你了。」 020 ………… 为什么? 这次一下子跳过三章。 我睡著的时候,发生了某些事情…… 不要紧吧? 没发生任何怪事吧? 「羽川同学,早安。」 我在被窝里混乱到动弹不得时,正前方的战场原同学如此对我说著。 我不禁诧异。 战场原同学看起来莫名恍神,简直和昨天换了一个人……不,与其说她恍神或是很困,应该说她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不过,刚睡醒就精疲力尽是什么状况? 又不是中了障猫的能量吸取。 「羽川同学真早起……现在才六点。」 「嗯……」 今天真的是依靠生理时钟醒来的。和我那个家比起来,战场原同学家离直江津高中比较近,其实可以多睡一下。 不过,早起不会是坏事。 「战场原同学不是也醒了吗?」 「因为我早上会晨跑。」战场原同学缓缓起身说著。「为了维持这样的身材,我花费不少心思……我的体质容易把吃进去的食物变成肉。」 「容易把吃进去的食物变成肉的体质……」 大概是委婉形容易胖体质吧。 战场原同学在体重这方面,曾经有段时间发生过特殊状况,或许是因而对于这方面的管理比较神经质。 老实说,战场原同学又不是模特儿,我觉得她丰满一点比较迷人。 手脚需要细到这种程度吗? 看起来似乎会断掉,有点恐怖。 「真羡慕羽川同学的体质,容易把吃进去的食物变成胸部。」 「容易把吃进去的食物变成胸部的体质……」 有这种体质吗? 不,我在各方面也花费不少心思。 女生很辛苦的。 战场原洗脸之后换上短裤与t恤,做起晨跑前的伸展操。 唔哇…… 她身体好柔软。 我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战场原同学的身体展现出平滑的动作,简直像是过于精美的电脑动画。好厉害,好像软体动物。 「抱歉,我可以摸一下吗?」 「啊?右乳房?还是左乳房?」 「不,是背部……」 「右肩胛骨?还是左肩胛骨?」 「我没有这种特殊的嗜好……」 好高明的回应。 我没有这种能力。 我如此心想,绕到双脚张成一百八十度的战场原同学身后,轻推她的背。她上半身整个贴在榻榻米上。 毫无抵抗,摩擦力零。 完全不需要按住她的背。 「身体为什么可以柔软成这样……?关节的可动范围太奇怪了吧?而且就像是关节从一开始就没有接上……」 「唔?因为我最近迷上伸展操……受虐狂的意味。」 「有必要补充最后那句吗?」 「这种全身轧轧作响的感觉令我上瘾。」 「但好像没发出轧轧声啊?」 「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发出轧轧声了,好无聊。」 会觉得无聊啊…… 不过,伸展操本来就是越做越有效。 或许这是她田径社时代的锻炼成果……应该说是遗痕。 「羽川同学也要一起跑吗?」 「不,我想在战场原同学晨跑的时候做早餐,等你回来一起吃吧。」 「不喜欢跑步?」 「并不是这么回事……」 我反而喜欢运动。 虽然不是每天晨跑,但我也有偶尔晨跑的习惯。 只是预料到晨跑回来之后,应该又会和战场原同学一起洗澡,我觉得用不著没事就加入这种服务读者的桥段。 以另一种意义来说,是猥亵桥段。 「话说,战场原同学今天也别跑吧?你看起来似乎很累。」 「正因为很累,才会更想跑。」 「无意间就透露出运动选手的风范了。」 曾经参加田径社的她,精神锻炼这方面也无懈可击。 这并不是非得阻止的事情,所以我协助她做完伸展操(到最后也没有提供像样的协助)目送她外出之后,就站在厨房开工了。 021-025 021 「唔……」 战场原同学将沙拉里的小黄瓜送入口中,随即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 我觉得不应该在别人家的厨房动到太多器具,所以我准备的早餐很简单。 昨天吃剩的面包、热牛奶、生菜沙拉、培根荷包蛋。我把料理端到矮桌时,战场原同学还说出「哎呀,看起来真好吃」这样的感想。 直到她一鼓作气喝光牛奶都没什么问题,却在吃第一口生菜沙拉时变了脸色。 骤然改变。 「羽川同学,方便我讲几句话吗?」 「……怎么了?」 「啊,不,等一下。总之这种无法置信的事态,让我抱持确信了。」 战场原同学说完之后,继续将沙拉送进口中嚼食,接著吃掉荷包蛋,吃掉面包。这段期间,她一直面有难色。 我并不是迟钝的人,看到战场原同学这样的反应,大致明白她在想什么……咦? 哪个地方失败了吗? 我如此心想,战战兢兢将自己做的餐点送入口中,但我觉得没有明显的问题。至少不是荷包蛋焦掉,或是食物残留清洁剂之类的状况。 那么,战场原同学是对哪个部分有意见? 「唔?……」 看到我露出讶异的视线,战场原同学发出另有含意的声音。 「那个,战场原同学……」 「羽川同学,你知道沙拉酱吗?」 「啊?」 出乎意料的询问。 「我当然知道,就是偶尔淋在生菜沙拉的那个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战场原同学像是理解般大幅点头。 「关于荷包蛋,油膏派、酱油派以及胡椒派三国鼎立,你对此有何感想?」「啊,我确实听过这个传闻,有人吃荷包蛋都会加调味料。」 「嗯嗯。」 战场原同学继续点头,就像是实验得出满意的结果。 「冰箱里有奶油与果酱,你有发现吗?」 「有……何况昨天你就有拿出来用了。啊,抱歉,你要用吗?,」 「唔嗯……」 不过战场原同学没有离席拿奶油,只是撕下面包送入口中咀嚼。 默默食用。 「我要继续问几个问题。」 「请便请便。」 「是关于羽川同学的饮食习惯。」 「我的饮食习惯?我觉得应该很普通就是了……」 「寿司沾酱油吗?」 「不沾。」 「天妇罗沾酱汁吗?」 「不沾。」 「优酪乳加糖吗?」 「不加。」 「汉堡排或蛋包饭用番茄酱写字吗?」 「不写。」 「大阪烧抹酱吗?」 「不抹。」 「捏饭团加盐吗?」 「不加。」 「刨冰吃什么口味?,」 「清冰。」 「餐后咖啡要加几颗糖?」 「麻烦给我黑咖啡。」 「好的。」 战场原同学结束询问了。 感觉好像在进行心理测验,但我如今明白她对什么事情有意见了。 「啊啊,明白了明白了,对不起,战场原同学习惯沙拉要加沙拉酱吧?所以才会像那样露出奇怪的表情。」 「不,我至今都不知道有人吃沙拉不加沙拉酱。」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而且我第一次看到完全不加调味料的荷包蛋,也第一次看到白面包直接端上桌……咦?羽川同学是那种拒绝调味的人?想要直接享受食材原味?」 「嗯?」 我花了一些时间才听懂这番话的意义,并且在稍微思考之后回答。 「啊,并不是那样,我觉得沙拉有没有加沙拉酱都一样好吃,荷包蛋加油膏、酱油还是胡椒都一样能吃,香菇山以及竹笋乡我都一样喜欢。」(注6:两者都是明治生产的老牌巧克力饼乾,各有支持者。) 「我们并没有在讨论香菇山以及竹笋乡的战争。」 战场原同学吐槽了。 天啊,好开心。 不枉费我刻意搞笑。 「不过所谓的料理,就算没味道也很好吃吧?,」 「决定性的发言出现了。」 「啊?我只是说有没有味道都一样啊?」 「这就是所谓的不打自招,而且还没打就全招了。」 战场原同学说著放下筷子。 并不是不吃了,而是已经吃得乾乾净净。这方面很像她的作风。 「我吃饱了。」 总之她先说了这句话。 「之前提到我和你喜欢的味道相近,我要全面收回。」 她收回了。 「羽川同学,你的状况和偏食完全相反,形容成不挑食也有点出入。」 「战场原同学,对不起,我至今还是听不懂你想表达的意思。」 「家庭的味道吗……」战场原同学无视于我的询问,宛如陷入沉思般说著。「不对,不是这样,应该说羽川同学对于任何味道都可以全盘接受……极端来说,只要能吃并且摄取得到营养就好。不,即使摄取不到营养,只要有饱足感就好……」 「不要把我讲得像是战士一样。」 「因为吃得出味道,所以更难应付。既然不是在享受食材原味……结论就是你宽宏大量能够包容一切?仔细想想,执著于调味或许很奢侈,但是这种状况轻易推翻我的常识。」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并且笔直注视著还在用餐的我。「不过……羽川同学,我对你这样的生活习惯不以为然。不只是饮食习惯,你……」 战场原同学在注意用字遣词,真难得。 「……你不应该无论好坏全盘接受。」 到最后,战场原同学选择了刚才就用过的话语。 「『讨厌某些事物』和『喜欢某些事物』同样重要,但你却无论好坏全盘接受,令我不禁认为,或许你对我也是如此,对阿良良木也是如此。」 「嗯?」 话题变了? 话题偏离主题了? 话题格局变大了? 不,并非如此。 话题没有改变,没有离题,格局也维持原状。 是在讨论我的生活习惯。 羽川翼的生活方式。 「并不是我们喜欢的味道相近,只是我喜欢的味道包含在羽川同学喜欢的味道范围……不,以羽川同学的状况,没有什么『喜欢的味道』,不应该这样形容,因为要是喜欢所打味道,就代表所有味道都一样。」 「…………」 「羽川同学,回答我。」 战场原同学凝响我的双眼馨。 她的语气有点和以前一样,毫无起伏。 「你真的喜欢阿良良木?」 接著,她再度询问。 「你能够亲口再说一次,你现在依然喜欢阿良良木吗?」 022 原本我与战场原同学今天都打算尽本分到校上课,但战场原同学即将出门时才发现,因为她昨天撒了无谓的谎,也就是谎称自己得到新流感,所以这周都不能上学。 「这就是所谓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是这么说的,不过就我看来,却有种纸上谈兵还败战的滑稽感。 「如今得乖乖待在家里一个星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感觉像是没做坏事却遭受禁足处分。」 整个过程像是一场闹剧,对于当事人战场原同学 却是相当严重的事情,令她头痛不已。不过说谎已经完全称得上是坏事,这应该也在自作自受的范围吧。 也类似作茧自缚。 「要被爸爸骂了……」 「…………」 高三的她似乎害怕被爸爸骂。 好可爱。 「不过阿良良木似乎也有一阵子没办法去学校,这样不是刚好吗?」 我并不是以安慰的态度,甚至是略带挖苦说出这句话。 「说得也是。」 她非常乾脆不再烦恼了。 恐怖的笨蛋情侣。 后来只有我独自上学。虽然正如预料,但我一到学校就面临汹涌的询问攻势。 其中多少难免有人是抱持好奇或看热闹的心态,但我很高兴同学如此关心我。今天开始正式上课。 我翻著战场原同学说「反正一星期用不到」而借我的课本,反刍她今天早上所说的那番话。 「我一直认为,从羽川同学这种聪明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索然无味,对于各方面的事情可能已经有所理解,所以不会有期待或兴奋的感觉。不过这种见解或许只对了一半。没人保证我和羽川同学对于『乏味』的解释相同,没错,我定下的前提就是错的。或许有人不会厌恶『无聊乏味』的事物,讲得极端一点,或许有人不会厌恶『懒散没用』的事物,然而这是我未曾想像的事情。」 战场原同学如此表示。 对于这种说法,我终究是连忙反驳了。 「不,我不认为这个世界索然无味,也讨厌无聊乏味的事物,排斥懒散没用的事物。」 「是吗?感觉你只是表面上这么讲……只是表面上这么想。」战场原同学没有接受我的解释。「我从以前就在思考一件事,阿良良木和羽川同学的差异在哪里……你们两人都会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努力协助别人,但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们完全不同,甚至没有相似之处。简单来说,阿良良木看起来是伪物,羽川同学是真物,做的事情明明一样,却不知为何有这种感觉……不过吃过你做的这份餐点之后,我似乎理解了。」 「似乎理解了……?」 「吃过料理就能理解对方的为人,就像某部料理漫画一样。」 战场原如此说著。 「就像《美味大挑战》一样。」 「都已经匿名了,为什么还要讲出来?」 「阿良良木和你,对于『危险』的认知不同。比方说路上有一只车祸死掉的猫,埋葬猫的行为肯定是正确的,我认为羽川同学会这么做,阿良良木即使嘴里抱怨,或许也会这么做。」 「…………」 「不同之处,肯定在于这个『嘴里抱怨』的部分。为什么许多人对于车祸死掉的猫视若无睹径自离开?因为埋葬这只猫很『危险』。要是周围知道自己是『好人』,是『善人』,会在人类社会背负相当大的风险,很有可能会受到利用。小孩子会在某个时期认为『做好事会不好意思』而故意使坏,不过真正的原因不是『不好意思』,是因为这种善良的心态,对于世上理所当然存在的『恶意』来说,完全就是易于利用的弱点。」 战场原同学缓缓道来,提出独特的见解。 「阿良良木应该早就明白,使坏是一种安全的做法,明白自己是『好人』将会背负何种风险,明白这样可能会害死自己或是害惨自己,却依然到处做著类似正义使者的事情,国中时代如此,升上高中之后也是如此。这就是他落魄吊车尾的原因,但他肯定从以前就掌握自己会落魄吊车尾的风险,明知如此继续这么做……不过他终究没有掌握到死而复生的风险就是了,就像春假那样。」 「春假……」 当时,他后悔了。 阿良良木确实曾经为自己采取的行动后悔。 然而,他也确实面对了这份后悔的心情。 这部分正如战场原同学所说,完全正确。 相较之下,我…… 「相较之下,羽川同学完全没有理解这方面的事情……不,不对,你肯定也早就明白会有这种风险,但你完全不当成一回事,这应该就是重点所在。你没有对任何事情后悔,完全不把恶意与卑劣看在眼里,应该说全盘接受。总觉得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形容你多么了不起,但完全不是如此。我至今非常尊敬羽川同学,不过这份心意如今一下子消失殆尽。」 实际上,战场原同学如此述说的时候,听起来完全没有称赞我的感觉。 完全不像是至高无上的赞美。 战场原同学的模样,反倒是在……生气。 就像是昨天早上,发现我睡在废墟的时候一样生气,也可能更加生气。 「你用这种心态说我做的餐点很好吃,令我莫名受到打击。比起不愿意假装高兴的阿良良木还要过分。」 「战场原同学……」 「举例来说,羽川同学,你觉得我这样的生活如何?」 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并张开双手,展示民仓庄的二〇一号室。 「没什么保障的父女单亲家庭,住在三坪大的老旧公寓套房,没浴缸而且偶尔没热水的淋浴设施是唯一的救赎,厨房其实也很阳春,瓦斯炉只有一口,洗衣机运转的同时使用吹风机就会跳电,你对我这样的生活做何感想?」 「感想……」 「没什么感想,对吧?这种生活不会令你同情或倒胃吧?嗯,我觉得这样肯定很了不起,前提是必须出现在小说或漫画的世界,或者是历史上的伟人事迹,这样我会觉得很美妙,甚至有所感动。不过羽川同学,你是现实世界的人啊?」 战场原如此说著。 语气依然平静没有起伏,但是听起来也像在拚命压抑情绪,彷佛一个不小心就会控制不住音量。 「因为啊,我这个当事人就觉得这种生活烂透了。比起父母离婚前的豪宅生活,现在这样更像人类应有的生活?更有活著的感觉?我完全没有这种类似悟道的念头,完全不觉得贫穷比起富有更像人类应有的生活,反而认为贫穷会令人愚钝。我爸爸也一样,拚命工作想还清债务脱离这种生活,他埋首工作的程度,即使身体什么时候垮掉都不奇怪,这一切都是基于『不可以这样下去』的危机感,但你没有这样的危机感,即使认知到危机当前,却丝毫没有危机感,所以才能在那种废墟过夜。」 「被你这么一说……」 我无从招架。 想反驳也无法反驳。 「你大概是过于洁白,过于白净无瑕了。叫愚蠢的家伙继续愚蠢下去的无情心态,叫懒散的家伙继续懒散下去的残酷心态,你肯定都不会明白。『缺点是美德』这种只算是恶意的话语,你更不可能试著理解,完全不知道『肯定缺点』会造成何种无法挽回的后果。全盘接受是一种错误的做法,要是这么做,任何人都不会想要努力,会失去上进的意愿,但你却对愚蠢或懒散毫无戒心,明知是受人利用还是不由得行善,明知会和群体格格不入却坚守伦理,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事情?你居然能在这种生死一线间的人生完好如初活到现在,只有这一点令我佩服。综合以上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你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圣人也不是圣母,只是对于黑暗极度迟钝。这样的你……在野性这个层面落榜了。」 落榜。 第一次有人对我说这两个字,令我有点失落。 后来因为上学快迟到了,对话至此告一段落,但无论是上学途中以及正在上课的现在,战场原同学的这番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中。 不是什么好人,只是对于黑暗极度迟钝。 落榜,落榜,落榜,落榜。 白 。 过于洁白。 白净无瑕。 白──白得极端。 「…………」 ……不过,正在上课的现在,我很在意战场原同学在课本空白处画的涂鸦,难免觉得这番话不著边际,很难让我听进去。 每一页都画了《钢之炼金术师》的图。 而且画得超好。 她这样的考生也太夸张了。 023 我想,我肯定令战场原同学心烦。 到最后,战场原同学说出来以及想说出来的事情,我理解的程度甚至不到一半,但我隐约认为应该是这么回事。 真的是隐约认为。 就只是隐约认为。 到了午休时间,我离开教室前往餐厅吃午餐。平常我都是自己带便当,但我终究没办法在别人家的厨房做自己的便当。 不,被战场原同学说到那种程度,即使是在自己家的厨房,我应该也不会有心情做便当。 自己家。 如果这种玩意真的存在,我想我应该也能正常做出有味道的料理吧。 「……啊。」 在走廊前进一阵子的时候,正前方有个熟悉的人影──神原骏河学妹。 神原学妹是从另一边反方向往我这里走过来(而且她光是正常行走,看起来就似乎心情很好,从这个距离就看得出她正在哼歌),所以在同一时间发现我。 「喔喔!」 此时,她发出不像是在走廊发出来的响亮声音,以不像是在走廊跑步的速度跑向我。 宛如瞬间移动的速度。 她的两撮头发在下一刻才抵达。 「这不是羽川学姊吗!好久不见,很高兴看到您这么有精神!」 「……嗯。」 她情绪好亢奋。 已经不是开朗的程度了。 我不知该做何反应,只能点头回应。 看来她似乎还不知道羽川家失火的消息,不过从神原学妹的个性来看,也有可能是明知这件事却依然维持这样的调调。 礼貌满分,但是贴心零分。 这就是神原学妹的个性。 「其实我正要去找战场原学姊。」礼貌满分贴心零分的神原学妹如此说著。「请问她在教室吗?」 「那个……」 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用强调。 即使神原学妹刚才用那种速度冲过来,我也不认为她有急事找我。基本上神原学妹只对战场原同学有兴趣。 她会就读这所直江津高中,甚至也是跟著战场原同学的脚步而来。 但她狭隘到恐怖的视野,似乎因为阿良良木而扩展开来了。 总之,我很羡慕她的这份率直。 也可以说是专一。 至少战场原同学看到这样的神原学妹,应该不会感到心烦。 而是坚强。 应该会觉得坚强可靠吧。 神原骏河──直江津高中二年级学生。 她从国中时代就是战场原同学的学妹(也就是和我就读同一所国中,但我国中时代不认识她,只有单方面听过她的评价),与战场原同学合称为「圣殿组合」。 神原学妹的「神」与战场原同学的「战场」=「神之战场」,两人「原」这个字的发音分别是「val」与「ha」=「valha」,所以是圣殿组合(注7:北欧神话里,英灵集结的神殿)。依照我后来听到的消息,这是神原学妹自己命名的,原本觉得这名字取得很帅气,不过听到是由当事人取名,就觉得隐约有种遗憾的味道。 顺带一提,她是直江津高中最有名的学生。直江津高中是私立升学学校,完全没有投注心力在运动与社团活动,她却带领女篮社打进全国大赛,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明星(不过说真的,老师们对此颇为头痛,觉得她立功也应该看场合)。 不过看到她左手包裹的绷带就知道,她已经提早退休了。 猿猴。 记得神原学妹的状况是……猿猴。 话说回来,球队时代的神原学妹,留著很有运动员风格的中性短发,如今在我面前的神原学妹,虽然没有把头发绑成辫子,却已经留到我之前的长度了。 先不提头发留长的速度快得像妖怪,神原同学变得有女人味了。 应该说,变可爱了。 她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应该和战场原同学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一样。 是因为阿良良木。 扩展视野吗…… 「战场原同学今天请假……她得了新流感。」 ……我成为说谎共犯了。 但这是情非得已。 追根究柢,战场原同学是为我才说这个谎,所以我不得不配合串供。 把真相告诉神原学妹或许也无妨,但她的口风似乎不紧。 感觉她非常大而化之,一个不小心就会讲出不该讲的事情,而且事后不会反省。用不著看开,就已经完全放开了。 「喔,新流感吗……」神原学妹略为惊讶如此回应。「这就是所谓的『鬼之霍乱』吧?」(注8:日本谚语,意指铁打的身体也会生病。) 「…………」 她对尊敬的学姊也是口不择言。 礼貌满分贴心零分──依照阿良良木的说法,神原学妹是个「很有礼貌进行失礼行径」的人,这次应该就是一个浅显易懂的例子。 但她或许只是把这句话当成惯用语罢了(我不认为她知道「霍乱」的意思),如果是阿良良木,这时候应该会一针见血吐槽纠正错误,但我和神原学妹的交情没有好到能够这么做,所以只有用含糊的笑容与沉默回应。 笑咪咪。 「……啊,不应该这样形容吗?」 想法传达给她了。 好高兴。 唔?但她是朋友的朋友(无论是经由战场原同学或是阿良良木),难以拿捏彼此的距离,伤脑筋。 不过以这种状况,正因为对方是神原学妹,这种困扰更加明显。 「唔?这样啊,战场原学姊不在吗,怎么办……」 还以为神原学妹知道战场原同学请假之后会直接转身回教室,她却双手抱胸露出苦恼的神情。 至于我,要是不赶快前往餐厅,就得和其他用餐的学生人挤人了,但我没办法留下这样的神原学妹径自离去。 「有事找战场原同学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商量喔?」 「唔?……」神原学妹思索片刻之后说:「那就用羽川学姊凑合一下吧。」 ……这样完全只是失礼。 一点都不礼貌。 我觉得这部分终究得劝诫她一下才行。 「其实,阿良良木学长刚才传了邮件给我。」 不过神原学妹忽然拿手机画面给我看,她的气势令我开不了口。 包含「校内禁止使用手机」,「手机必须关机」,「既然是刚才收到,就表示你在上课时收邮件?」之类的话语,也一起被封杀了。 被画面显示的邮件内文封杀。 『今晚九点到二楼独自教室有话问你』 「……学姊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吧……」 这么短的句子,不可能有什么解释的空间,更不用考虑是暗号的可能性。 字词排列有点乱(「独自到二楼教室」才对),不过应该只是代表当时处于慌张状态。 「就是阿良良木有问题要问神原学妹,要你在今晚九点独自到二楼教室吧?」 「果然是这样吗,唔……」 神原学妹轻哼一声,表情非常正经。 「就我推测,阿良良木学长……今天也请假吧?」 「嗯。」 我点了点头。 她在某些奇怪的细节很敏锐,应该说莫名抓得到对话的重点。 不容小觑。 「但他并不是得了新流感……他从第二学期开学就一直没来学校。」 我为求谨慎前去询问保科老师,他昨天果然也没来学校。而且因为我、战场原同学与阿良良木同时缺席,班上传出了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真希望不要这样。 请不要传这种东西。 神原学妹再度轻哼一声。 「阿良良木学长也令人伤脑筋呢,把见面地点定在二楼教室也太笼统了,他不晓得直江津高中到底有几间校舍吗?」 「不,应该不是指学校的校舍,应该是那间补习班废墟吧?」 「啊,原来如此。」 神原学妹说得一副现在才发现的样子。 她在某些奇怪的细节很迟钝。 「不过既然这样,打个电话联络不就好了?其实我刚才就一直在打电话,可是都打不通。」 「…………」 我这时候的沉默,当然不是要劝诫神原学妹在校内打手机的行径,是因为得到新情报之后,完全无法预测阿良良木现在到底处于何种状况。 原本以为是和真宵小妹有关……可是为什么要找神原学妹? 该说不像他的作风吗…… 毫无头绪。 「换句话说……这是约会的邀请吧!不接电话肯定是因为在准备意外的惊喜!」 「不对,不觉得从字面上来看,应该是更加严肃的状况吗?」 居然觉得是意外惊喜,她的思考逻辑太令人不敢领教了。 而且她是当真这么认为,所以令人惊讶。 光是对话就如此消耗精神! 「是吗是吗,那我明白了。虽然今晚想看一本书,但既然是阿良良木学长找我就不得已了,我将会排除万难赴阿良良木学长的约!」 「排除万难……」 只不过是有本想看的书…… 这种讲法过于夸张又过时,搞不好她越是认真越容易被当成在胡闹,以这种意义来说,这孩子的个性很吃亏。 她应该不会令人心烦,但她的这份率直依然令人担心。 「那个,神原学妹……」 「嗯?什么事?」 「那个……」 我原本想说几句话,最后却没能好好表达,只能说出这两句话。 「保重喔,帮我向阿良良木问好。」 「明白了。那么羽川学姊,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 「别这么说……不客气。」 「听到学姊家失火,我以为您会心情低落,不过看来没这回事,所以我放心了!不愧是羽川学姊!」 「咦……」 原来她真的知道。 知道却以这种方式应对,太夸张了。 慢著,可是她说我心情没有低落……? 「那么,祝您武运昌隆!」 神原学妹说完举手示意,沿著原路回去了。 不是用跑的,是用走的。 原本想说她要是又在走廊奔跑就要说她几句,但她似乎不是随时都在跑。 这种随机特性令人头疼。 「…………」 既然神原学妹已经离开,我──包含挽回时间的要素在内──必须尽快前往餐厅才行,但我无法离开原地一步。 并不是受到神原学妹最后那番话的影响。 阿良良木的现状更加令我在意。 现在阿良良木肯定陷入某种困境,这已经是确定的事实,他在这种时候找神原学妹,肯定因为他想对神原学妹「询问的事情」,是脱离困境的必备要素。 感觉比「纯粹求助」严重许多。 「…………」 所以我觉得不合理。 阿良良木肯定是基于某种必要而寄邮件给神原学妹,所以他求助的对象不是我,是神原学妹──我觉得这种想法不合理。 但是,我真的这样觉得吗? 我非常清楚现状,并且也能够接受,这应该就是我令战场原同学「心烦」的部分。但如果因而说我个性洁白,我还是无法苟同。 对于能够收到阿良良木邮件的神原学妹,我感到羡慕。 而且著实感到愤怒。 对于阿良良木没有寄邮件给我──我感到愤怒。 024 我在强烈的自我厌恶感之中踏上归途。 我曾经想过拜托神原学妹带我一起去,不过既然邮件内容有写到「独自」,我就应该有所克制。我至少明白这一点。 所以我是在迟疑是否要将这件事转达给战场原同学。阿良良木是她的男朋友,按照常理应该要转达给她,但她肯定会为此担心。何况以她的个性,应该会率直向阿良良木生气。 我就这么无法得出结论,抵达民仓庄。 「哎呀,羽川同学,欢迎回来,今天真晚。」 「嗯,因为我去了一趟超市,补充早上用掉的食材……」 门打开的时候,我察觉到室内除了战场原同学,还有另一个人。 将银灰色头发后梳绑起来的男性。 笔挺的西装造型,看起来认真正经,以早期的方式形容,就像是企业战士。 外在给人的印象,也像是律师或政府官员,但我知道并非如此。 我曾经听战场原同学说过。 她的父亲,是外资企业顾问。 「初次见面。」 此时,对方先开口打招呼了。 坐在矮桌旁边的他,特地起身低头致意。 「我是黑仪的父亲。」 「啊……那个……」 我不知所措。 这么说来,战场原同学确实有提到她父亲今天会回来,但我没想到这么早。不愧是外资企业,时间很弹性。我佩服著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是羽川翼。不好意思,昨天在府上借住了一晚。」 「嗯。」 战场原同学的父亲点头之后不再说话,给人沉默寡言的感觉。 沉默的伯父使得气氛很凝重,我就这样在玄关不敢脱鞋。 「泡个茶吧。」 他看了我一眼之后说出这句话,并且前往厨房,将水壶放在炉上烧开水。这句话与这个动作,瞬间解除紧张的气氛,总之我敢脱鞋了。 松了口气。 我看著战场原同学的父亲,坐在战场原同学的身旁。 「羽川同学,抱歉,爸爸比预料的还要早完成工作,所以比预料的早回家了。」羽川同学轻声说著。 「没关系,我不在意,毕竟是我冒昧过来叨扰。」我轻声回应。「不过既然这样,其实你可以先用邮件或电话通知我一声。」 「不,想说这样可以吓你一跳。」 「…………」 我确实吓了一跳。 想到阿良良木每天都会面临这种惊喜陷阱,其实幸福的他应该过得挺辛苦的。 「令尊好帅气呢。」 我如此说著,绝非客套话。 原来如此,我不知道战场原同学认真到何种程度,但难怪她自称有恋父情结。和这样的父亲相依为命,同班男生在她眼中只像是孩子吧。 阿良良木能够从这种审美观胜出,虽然我内心 有点复杂,但我觉得他很了不起。常言道,女性喜欢的对象是以父亲为范本,不过基于这样的意义,正在准备茶水的战场原伯父与阿良良木完全不像。 与其说是不同类型,已经可以形容为异质了。 何况阿良良木即使装酷,即使号称「不动之沉默者」,实际上却很爱说话,和真正沉默寡言的战场原伯父可说是完全相反。 何况──以下的说法完全是冗语赘述,战场原伯父帅气是帅气,不过从任何层面都是「父亲」角色,也就是「爸爸」的帅气,而不是异性的那种帅气。 换句话说,我想表达的意思就是…… ……不行不行,不可以分析朋友的父亲。 我明明已经不再做这种事了。 嗯。 看来,忽然出现的「爸爸」角色令我稍微动摇了,我居然做出这种事。虽然这么说,我也没做什么事就是了。 即使我不是平凡的女生。 何况我没有动不动摇的问题,我内心并没有「父亲」与「爸爸」的形象。即使有一个应该称为父亲的人,我也不知道要称呼谁为父亲。 一无所知。 「学校有发生什么怪事吗?」 战场原开始闲话家常,就像是不想再提父亲在场的事情。 这种神经大条的作风,确实令我想向她看齐。 「怪事?」 「阿良良木有到校吗?」 她似乎是想问这个。 我犹豫片刻之后,觉得隐瞒事实还是不太对,决定说出学校发生的事情。 「寄邮件给神原?」 「是的,似乎是这次要处理的事件需要神原学妹协助……但因为邮件内容太短,不知道他找神原学妹的原因。」 「真令我不悦。」 战场原同学出乎意料直接表露情绪,以不悦的表情如此说著。 不只是率直生气的程度,这是暴怒了。 而且对象不是阿良良木,是神原学妹。 矛头不是指向男朋友,是学妹。 我立刻后悔说出这件事。 要是圣殿组合因而出现裂痕,那该怎么办? 「居然让阿良良木把我放在一旁向她求助,这下子该怎么修理那个女人?首先从内脏……」 「战场原同学,你的角色设定回到改头换面之前了。」 「啊……」 战场原同学察觉到这一点,捏自己的脸颊展露笑容。 这种过于勉强的笑容,我看得好痛心…… 「关于这一点,我想应该有道理可循。不只是阿良良木有事情要问神原学妹,而且她和我或是战场原同学不一样,怪异依然留在她的左手吧?」 「确实有留著……猴掌。」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所以与其说是需要神原,应该说需要神原的左手?」 「不过这只是推测。」 我认为事情没这么单纯,不过大致推测的话,这种可能性很高。 「既然要依靠神原的战斗力,事情又演变成必须开打的场面?」 「很难说。不过说到战斗力,现在的阿良良木有小忍,我认为他并不一定是要找打手。」 都是推论。 我与战场原同学甚至不晓得阿良良木正处于何种状况,这样的我们讨论再久,也不可能得出结论。 「所以,羽川同学有何打算?」 「什么意思?」 「要去他们约见的地点吗?还是不去?无论阿良良木处于什么状况,去那里就能见到他吧?」 「……我有想过,但我不打算去,感觉去了似乎会碍事……」 「这样啊。」 战场原点头回应我的答案。 「那我也不去。」 「是吗?」 我一直认定战场原同学会主张过去找他,还预测接下来会展开直言不讳的议论,该说意外吗,我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我都已经想好要如何劝阻坚持前往现场的战场原同学了。 「我决定把音讯全无当成平安的证明,何况这次似乎和神原猴掌事件不同,他没有隐瞒真相的意思,甚至可以说是光明正大。他应该知道,只要寄邮件给神原,我和羽川同学也会知道消息。」 确实如此,可是…… 「……你不去?」 「不去。」 我为求谨慎再度询问,战场原同学则是如此回答。 「我和羽川同学的想法一样,感觉去了似乎会碍事,何况我觉得自己在其他地方帮得到忙。」 最后那句意义深远的话语,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了。 把音讯全无当成平安的证明。 这也是信赖的证据。 就像这样以有利的方式解释吧。 「……不过,怪异残留在体内的人,似乎不只是阿良良木与神原。」 「啊?还有别人吗?」这句话令我纳闷。「我们身边剩下的怪异,就只有阿良良木的鬼和神原学妹的猴子吧?」 「一点都没错喵。」 战场原同学不知为何,在回答时加上猫的语尾。 我对此想要进一步询问,但战场原伯父在这时候端了三人份的茶与茶点过来,所以我们的悄悄话就此打住。 不,即使他花费更多时间准备茶水,这个话题应该也会就此打住。 因为在这个时候,民仓庄二〇一号室响起敲门声。顺带一提,这里没有门铃。 「喔,似乎来了。」 看战场原同学立刻起身,似乎是预定来访的客人。 不过即使是预定来访,对方究竟是谁?我对此稍微提高警戒,不过战场原同学开门之后,我看到门外的女孩就理解一切了。 也明白战场原同学昨天所说的「妙计」是什么了。 无须说明,也无须引介。 位于门外的是阿良良木的妹妹──「火炎姊妹」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 025 似乎进行过这样的对话。 「哎呀哎呀,幸会幸会,这不是火怜妹妹吗?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巧遇。」 「喔喔,这不是战场原姊姊吗,居然会像这样在我家门口遇到,真的好巧。」 「是啊,简直像是我用手机导航功能,彻底调查你的回家路线之后埋伏在这里等你,呵呵。」 「啊哈哈,或许真的有笨蛋会这样误会喔?这世界尽是笨蛋喔?很遗憾,像我这么聪明的人很少见的。咦,不过战场原姊姊,您不用去学校吗 「学校?那是什么?」 「没关系,不知道就算了……」 「没啦没啦,我知道,这是原式笑话。今天我有些棘手的事情要处理所以请假。记得火怜妹妹就读的国中,直到今天都只有半天课吧?」 「没错,不过战场原姊姊来得真不是时候,难得有这个巧合,我想您应该想见哥哥一面,不过很抱歉,哥哥现在不在家,从新学期刚开始就不见踪影了,不过我认为这是哥哥寻找自我之旅第二弹,等他回来肯定就能打出龟派气功了。」 「寻找自我之旅并不是这种武者修行吧……不,没事。」 「或许可以打出eva破了。」(注9:日文「龟派气功」和「eva破」最后一字音同。) 「我觉得阿良良木没这种天分……啊,这么说来,我刚好忽然想到一件事,换句话说就是无意之中想到,你知道羽川同学家失火吗?」 「啊?」 「啊,抱歉抱歉,我问了蠢问题,身为正义使者,在火炎姊妹负责实战,将这座城镇的和平一 肩扛起的阿良良木火怜妹妹,肯定知道这个大消息才对。」 「嗯?啊,嗯嗯,那当然,我知道我知道,我正想现在就去拜访翼姊姊,探望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幸好是上学时间发生的事情,所以羽川同学没有受伤,不过因为家被烧掉,她今晚没地方过夜了。」 「啊?是吗?」 「你不知道?」 「不,我知道我知道,我正想主动提及这个话题,战场原姊姊怎么抢先了呢?」 「对不起。不过真的匪夷所思呢,羽川同学那么好的人,居然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能够安心熟睡的床,简直荒唐不讲理至极了,真是的,如果这个世界存在著正义,我好想质疑正义究竟在做什么。」 「…………」 「其实就是因为虚有其表的正义完全不肯出力,我今天才会请假不去上课,到处寻找羽川同学的睡床。啊,这么说来,在羽川同学遭遇困难的这个时候,火怜妹妹还是有正常上学吧?上得开心吗?」 「…………」 「啊,抱歉抱歉,对火怜妹妹讲这个也无济于事,你只不过是阿良良木历的妹妹,终究是平凡的国中生,把阿良良木的标准套用在你身上,这种期待会成为过于沉重的负担,毕竟哥哥是哥哥,火怜妹妹是火怜妹妹。」 「…………!」 「啊啊,事情发生在这种节骨眼也太差劲了,真是的,如果阿良良木这个时候在,肯定不会弃羽川同学于不顾,我没别的意思。不过,火炎姊妹(笑)是吧……」 「(笑)?」 「把这件事说给没有哥哥就一事无成的火怜妹妹听,只会造成你的困扰吧,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为你添麻烦,你和羽川同学不一样,正在尽情享受人生,困扰的人只要有羽川同学就足够了。不知不觉讲了这么久,那我该走了。毕竟我已经明白,如同这个世界没有正义,这个世界也没有羽川同学的睡床。」 「等一下?!」 「啊?什么事,怎么了?」 「这个世界有翼姊姊的睡床……而且也有正义!」 ………… 战场原同学就像这样,巧妙引导火怜妹妹让妙计成立。 不对,我认为这不足以用巧妙来形容。反而有种守株待兔的感觉。 真要说的话,她挑选的对象不是参谋月火妹妹,而是个性单纯的火怜妹妹,这部分勉强称得上是策略。 所以,我来到阿良良木家了。 我位于阿良良木家的客厅…… 「翼姊姊别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放宽心吧。」 「没错?羽川姊姊,就当作自己家吧?尽管当作自己家吧?!」 火怜与月火妹妹如此说著,并且为我准备茶水。 火怜妹妹从冰箱取出冰麦茶,月火妹妹从厨房取出玻璃杯,两人的动作乾净俐落,而且不用事先讨论就分工合作。 火炎姊妹(笑)……更正,火炎姊妹的默契确实不同凡响。 无须言语,心意就能相通。 当作自己家吗……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进入阿良良木家,至今前来叨扰过不少次。毕竟我曾经担任阿良良木的家庭教师(但上课地点不在阿良良木家,是在图书馆),尤其是火怜妹妹上次高烧病倒的时候,我还厚脸皮待到深夜。 不过该怎么说,明明来过这么多次了,却是第一次以「客人」身分受邀前来。 莫名令我紧张。 应该说,有种异常不自在的感觉。 「…………」 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 阿良良木的妹妹。 越看越像。 简直可以说一模一样。 虽然这样形容很奇怪,但他们宛如年龄有段差距的三胞胎。 不过他们的个性,应该说他们的角色设定有相当大的差别。火怜妹妹是爱好格斗技充满男子气概的女生,月火妹妹则是看起来温柔贤淑却意志坚强的女生。 ……令我惊讶的是,和上次遇见时相比,两人的发型都变了。 火怜妹妹剪掉很有特色的马尾变成鲍伯头(和以前的战场原同学与我一样是直浏海),月火妹妹则是把长发绑成一条粗粗的麻花辫,像是围巾一样绕在脖子上(现在是夏天,她不热吗?)。 「到头来,翼姊姊用不著这样看外面吧?」 火怜妹妹只拿著自己的麦茶坐在沙发上。 她所说的「看外面」,应该是「见外」的意思吧。 「如果没地方过夜,第一时间说一声就行了,哎,其实我一直在等翼姊姊主动开口,但是觉得翼姊姊可能会难以启齿,所以就像这样主动提议了。」 她还没察觉是被战场原同学引导的。 「早就知道羽川家失火」这句谎言,如今最相信的就是她自己。别说担心她的将来,她现在就已经是危险国中生了。 「是啊?这是火怜主动提议的呢?」 月火妹妹如此说著,并且晚一步端著她与我的麦茶前来,坐在火怜妹妹身旁露出笑容。看来她是知道状况而接受战场原同学的提议。 嗯。 这孩子挺黑心的。 顺带一提,火怜妹妹是国中三年级,月火妹妹是国中二年级。 她们穿著相同的衣服(栂之木二中的制服)并肩而坐,看起来真的就像是双胞胎(站起来会有身高差距,所以不像双胞胎)。 「话说回来,麦茶既然是『麦』与『茶』两个字组合而成,所以麦茶努力一点就会变成啤酒吗?」 火怜妹妹忽然以熟稔的态度闲聊。 她拿捏距离感的方式好夸张。 这并不是邀客人进屋五分钟就能讲的话题。 真希望她先缓和我的紧张。 「追根究柢都是用大麦当原料,不过麦茶是以炒过的大麦冲泡,啤酒是经由发酵酿成的,所以……」 先不提「努力」这种形容是否正确,这两种饮料确实很像亲戚。原本我想回答这两种饮料完全不一样,但火怜妹妹的这个问题,意外指出两者的本质。 「这样啊?难怪我喝麦茶会亢奋。」 但是结论令人遗憾。 火怜妹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鼓作气喝掉整杯麦茶,真豪迈。 话说回来,我仔细看这个茶杯,才发现似乎是高级品。 巴卡拉的水晶玻璃杯?(注10:法国的高级水晶工艺品牌barat。) 用「茶杯」来称呼甚至有失礼节。 而且从火怜与月火妹妹的使用方式来看,她们大概不晓得杯子的价值…… 阿良良木家,原来算是富裕阶级? 「总之,羽川姊姊。」 月火妹妹朝火怜妹妹看了一眼如此说著。 她似乎已经习惯火怜妹妹的豪迈作风了,不愧是妹妹。 「要是没地方住,请尽管住我们家。刚好哥哥这阵子都不在家,所以就住哥哥房间吧。」 「阿良良木的房间……」 「嗯,弹力好到有剩的那张床闲置没人用。」 这──我知道。 而且可以说是战场原同学这个妙计的重点。 该怎么说,这个妙计就像是利用火怜与月火妹妹令人怜爱的纯真,以及火炎姊妹的正义感,令我难免感到某种程度的内疚。但她们两人的态度完全出自于善意,我也不能过度客气。 战场原同学应该是看透我会有这种想法,才会把这个点子称为「妙计」不肯透露详晴。 刻意让我一无所知。 她独自背负起所有扮黑 脸的部分。 安排让其他女人(而且是我)住进自己男朋友的家,我实在摸不清她究竟基于何种心态,不过这或许是她至今未曾改变的自我惩罚倾向。 她应该是忍痛做出这样的决定。 想到这里,火怜妹妹刚才说出的想法,晚一步刺入我的心。 见外。 说一声就行了。 等我……主动开口。 借住战场原同学家的时候也一样,我未曾主动求救。我觉得这肯定和忍野先生所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的理由完全不同。 是的,我应该是……自暴自弃。 未曾想过自己救自己。 我再度回想起战场原同学今天早上那番话。 我接受乏味的结果。 对于黑暗极度迟钝。 在野性这个层面落榜。 「……翼姊姊,你怎么在发呆?表情变得好像笨蛋耶?」 「…………」 这孩子讲话真不留情。 居然说我表情好像笨蛋。 「果然是家里失火受到打击吗?这种事情,我只知道在《樱桃小丸子》的永泽身上发生过。」 「……嗯,没关系,不要紧的。」 我如此回答。 明明不可能不要紧,我却回答她不要紧。 「不过说得也是,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暂时借住了,住到阿良良木回来。」 虽然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但和我应该称为父亲与母亲的那两个人找到房子的时间相比,不知道哪边比较快。 两边的时间都说不准,即使深思也无济于事。 「请多多指教。」 「请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不知为何握手了。 因为是三个人,反倒像是在围成一圈打气。 我们接下来是要打排球比赛吗? 我不知道战场原同学如何向她们解释羽川家的家庭状况(而且战场原同学不清楚羽川家的家庭状况),但我率直感谢她们没有过问。 「翼姊姊,来开睡衣派对吧!」 「容我推辞。」 「来玩摔角吧!」 「容我拒绝。」 「哎呀?我是长女,所以一直向往能有个姊姊,借住的这段时间,我可以直接叫你姊姊吗?」 火怜妹妹说出这种像是千石妹妹会说的话。 月火妹妹面带微笑看著这样的火怜妹妹,这样就看不出来谁是姊姊了。 此时,我察觉到一件事。 虽说是察觉,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对了,既然要在这里叨扰好几天,得向令尊令堂打声招呼才行。」 至今造访阿良良木家的时候,基于阿良良木、火怜与月火妹妹的意思,我都没有好好拜会过三人的父母。即使火怜与月火妹妹再怎么欢迎我借住,要是家长不准,我就非得离开这个家。 唔?会是什么结果呢? 如果是有良知的大人,对于我这种像是网咖难民到处借住的女高中生,照常理应该会对我说教,说服我回到家长身边吧。 「这方面应该没问题。」月火妹妹如此说著。「我们与哥哥是爸妈的孩子,所以他们的个性和我们差不多。」 「咦?……可是……」 「他们都拥有热血的正义感,不会把遇到困难的人轰出家门。」 月火妹妹不知为何充满确信。 这么说来,我完全不知道阿良良木的父母是怎样的人。 我没见过他们,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主要在于阿良良木很少提及这方面的事情。对父母的事情三缄其口是男高中生的自然生态,所以我并没有特别在意,何况阿良良木似乎不擅长和父母应对。 不过……正义感? 而且是热血的正义感? 感觉不太自然。 「火怜妹妹,月火妹妹,我想问个问题当作参考,记得之前有提过,你们家是双薪家庭吧?」 「嗯。」 两人一起点头回应。 「今天应该六点左右会回来。」 「……请问他们从事什么工作?」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警察。」 ………… 我不禁觉得难怪阿良良木要隐瞒,同时也觉得这世界没救了。 026-027 026 当然歴经了一番波折。 女儿们评为拥有热血正义感的阿良良木夫妻,依然有著一般大人(以及警察)的良知,也对我的状况不以为然。 即使如此,事情还是比想像的来得顺利,虽然绝对不算积极,但他们最后还是表示「既然有这种隐情就没办法了」准我借住。 火怜与月火妹妹拚命说服也是一大助力。他们果然是阿良良木的父母。 何况他们两位和阿良良木很像。 顺带一提,「家族」相似不只是因为基因遗传,生活模式相同也是一大主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以相同的步调生活,吃相同的食物,既然打造身体的材料相同,成品自然就差不多,这是浅显易懂的道理。 相对的,羽川家成员的步调与食物都不一样,难怪没有相似之处。 所以,若是一家人拥有相似的容貌与个性,就可以断定这个家庭拥有某种程度的整体感。以这一点来看,阿良良木家是个健全的家庭。 受邀共同享用晚餐时的光景,也令我如此认为。 原来这就是家族的对话。 感觉新奇的我也加入他们的对话,不过阿良良木的母亲向我追根究柢打听儿子的事情,令我有些不敢领教。 接著是洗澡。 这么说来,三天没泡澡了。 不知道是不是成为惯例,这次是和火怜与月火妹妹一起洗澡。终究太挤了! 「翼姊姊不会故意耍个性耶。」 这是在浴缸里的对话。 三人塞满浴缸,就像是实验「电话亭能够挤进多少人」的光景。火怜妹妹在这种毫无情趣可言的拥济状况如此说著。 「该怎么说呢,或许因为我是笨蛋才有这种想法吧,不过我在学校跟聪明的家伙说话时,对方经常会用一些莫名艰深的字句,引用一些我不想知道的典故,让我怀疑对方到底聪不聪明。不过翼姊姊虽然头脑很好,却会和我用相同的立场说话,这让我觉得好窝心。」 「没错。」 月火妹妹也如此附和。 她在浴室解开辫子,就看得出头发好长。 这孩子留头发的速度,似乎更胜于神原学妹。 简直是妖怪等级。 「不过火怜,实际上似乎就是这样喔。真正聪明的人……应该说运动方面也一样,跟这补『一流的人』讲话,就会发现他们意外平易近人,完全没有明星架子。正因为是真物,所以不需要任何矫饰吧?」 「…………」 莫名有种被奉承的酥痒感觉。此外,关于月火所说「一流的人意外平凡」的论点,我认为确实如她所说,不过我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我并不平凡。 而且……不聪明。 应该没人比我更加矫饰,更加充满表面工夫吧。我在黄金周事件,在文化祭前日的事件,都体认到这一点。 即使抗拒也得体认。 体认到令我抗拒。 「我经常想,聪明人眼中的光景是什么样子。」火怜妹妹如此说著。「即使是相同的事物,在他们眼中看来或许也不一样。圆周率在我眼中只是数字串,在爱因斯坦眼中就是美丽的数列吧?」 「这就不清楚了。」 我含糊回应。 这是很难回答的疑问。 实际上,无论是圆周率还是黄金比例,某些天才可以在这种数学的机能美找出价值与意义,但我不认为这种感性是聪明的必备要素。 世上的聪明人之中,应该有人只会把圆周率当成普通的数字串,反之亦然。 只是个体差异,并非条件。 火怜妹妹和爱因斯坦眼见光景的差距,以及火怜妹妹和月火妹妹眼见光景的差距,应该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部以第一人称著作的小说,如果从其他视点来写,我觉得会成为完全不同的小说。例如华生博士撰写的事件纪录,和福尔摩斯本人撰写的事件纪录,两者的风格就明显不同。」 这么说来,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事件纪录,也有上帝视点写成的短篇。 但那应该不算是客观的世界,不算是正确的世界。 上帝并非不会出错。 比方说,会不小心创造出人类这种生物。 ……话说回来,火怜妹妹以重量训练打造出紧实美丽的身体,月火妹妹相对拥有较为稚嫩的可爱身体,和这样的她们紧贴在一起,就会心想「阿良良木平常都和这样的妹妹和乐相处」,在某种程度理解到他行为古怪的原因。 类似这样。 然后,三人出浴。 百圆商店购买的内衣都穿过了,原本想说今晚忍耐一下,把没洗的内衣再穿一次,不过火怜妹妹借了一套全新内衣给我穿。 而且也借我睡衣。 到这个地步还在客气也很奇怪,所以我率直接受好意,将两者穿上身。 「咦?不过这套睡衣,是不是男用的?」 「嗯?啊啊,那是哥哥的。」 呜啊! 我穿上阿良良木的睡衣了…… 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这种「搞砸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但要是现在脱掉,似乎反而会过度在意……不,这是藉口。 都已经穿上了,要脱掉也会有另一种抗拒感。 「这样啊,尺寸刚刚好呢。」 所以我努力说出这种不算遮羞的普通评语,刷牙准备就寝。 不过,这件事终究不能告诉战场原同学吧…… 后来我在两人的带领之下,前往阿良良木的房间。 仔细思考就会发现(用不著思考也会发现),完全没得到阿良良木的许可就入侵阿良良木家,又借睡衣穿又借床睡,要说我目中无人恣意妄为也不为过。 只是得到家人以及女朋友许可就做到这种程度,他应该无法想像吧。 原本觉得应该寄封邮件知会,但目前完全不知道阿良良木的状况,所以我依然有所顾忌。 我现在穿著阿良良木的睡衣喔?! 要是我寄出这样的邮件,即使他真的收得到,或许会对他正在面临的严肃状况造成显著的影响。 何况看向时钟(我上次有机会进房的时候就察觉了,阿良良木房内不知为何有四个时钟,但我觉得他不是那么注重时间的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想到他应该正在和神原学妹见面,就觉得,莫名有种,嗯……就是这样。 有所顾忌。 「那么,翼姊姊晚安。房里的东西可以自由使用。」 「羽川姊姊晚安,明天见。」 阿良良木姊妹离开之后,我独自待在阿良良木的房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其实用不著思考,唯一该做的只有睡觉。 即使想依照平常的习惯看点书,手边也只有学校的教科书,而且是战场原同学借我的。 不然明天到图书馆借点书看吧……如此心想的我,不经意看向阿良良木的书柜。 检查书柜。 火怜妹妹刚才说「可以自由使用」,但这里是阿良良木的房间,我还是没办法乱来。不过拿书柜上的书来看,应该在能被容许的范围。 和上次进入这个房间的时候相比,陈列的书目变了不少。阿良良木说他不会扔书,所以似乎是把没看完的书放在书柜,看完的书则是收进壁橱。 小说意外地多。 从他平常的言行举止,会令人觉得他大多在看漫画。 我随便抽出一本外国小说,朝著桌子坐下阅读了一个小时左右。不过桌椅传来阿良良木的感觉, 我完全没有把内容看进去。 关灯上床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一点了。 即使如此,想到我正穿著阿良良木的睡衣、躺在阿良良木的床上、靠著阿良良木的枕头,我就完全无法入睡,应该是到了将近凌晨才真正睡著。 不能怪阿良良木。 冒出这种想法的我,真不像话。 027 主人总算在十二点过后入睡,所以我照例登场喵。 不过,我居然是在那个人类小子的房间醒来,这在黄金周完全无法想像喵。 缘分天注定,有缘千里来相会喵。 而且主人也令我伤脑筋喵。 战场原黑仪安排到这种程度的真正用意,我并不是不知道,不对,也有可能是误解,但至少我觉得这方面很可疑喵。 就算这喵说,我也做不了任何事喵。 因为我终究是主人本身喵,不可能做出主人做不到的事情喵。 想到这里就觉得悲伤又无力喵。 「好啦……」 我从床上起身,跪伏下来拉直背脊──猫的伸懒腰动作喵──然后开口确认。 「……不过怎喵会这样喵,既然我会像这样出现,就代表主人肯定感受到心理压力……但我搞不懂压力的真相喵。原本认定是因为家里失火,不过既然我到现在还会出现,原因应该不只是火灾而已喵……」 这次的我似乎是这喵回事。 黄金周那时候,我几乎就是主人本身,文化祭前日的那次,从我与主人的联系程度来看,也可以形容我是台面下的人格喵。不过这次的ck羽川,人格几乎和主人完全独立喵。 是因为每次出现都会成为更加独立的怪异喵?我脑袋不好所以不清楚,而且那个讨厌的夏威夷衫小子,应该会用不同的方式解释喵。 「不过出来越多次就越方便了喵,只能在主人睡著的时候现身,这个限制其实也很宽松喵,之前那两次,那些家伙光是要老子回去就费尽心力喵,喵哈哈,还找那个矮冬瓜吸血鬼帮忙喵。」 「汝说谁是矮冬瓜吸血鬼?」 「喵?」 居然有声音回应我的自言自语喵。 仔细一看,不知何时……不知何时?并非这喵回事,而是宛如开天辟地之前就一直位于那里,在房间里……更正,在房间上面,双手抱膝坐在天花板。 金发幼女。 忍野忍就在那里喵。 上次看到的时候,她戴著一顶附有防风眼镜的安全帽,但她似乎不戴了喵。 而且上次见面,以及黄金周那次见面的时候,她总是喵无表情。如今该怎喵说,她露出凄怆的笑容俯视我喵。 ……总觉得即使现在再怎喵样也算是会露出笑容了,但是之前喵无表情的时候似乎比较可爱,怎喵会这样喵? 「哼。」 吸血鬼高傲出声。 一副完全瞧不起我的态度喵。 实际上,我对上这丫头的战绩是两战两败,她当然有资格摆出这种架子喵。无论是以ck羽川或是障猫的身分,以怪异的级数来说,我完全望尘喵及,连她的脚边都构不著喵。 「猫,久违啦……吾不清楚汝为何位于吾主之寝室,但追究怪异出现之原因就不知趣了,又不是那个夏威夷衫小子。」 吸血鬼这么说喵。 嗯…… 其实我也想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所以就当成扯平喵。 「话说,咦?记得你之前不是被关在那个人类小子的影子里喵?」 依照主人的记忆,肯定是这样喵。 所以既然这家伙在这里,那个人类小子会在这里也不奇怪,但是那小子并喵有贴在天花板喵。 这种恐怖的光景不存在喵。 「哎,平常确是如此,但目前发生颇为异常之状况。」 吸血鬼就这么坐在天花板说话喵。 「吾与吾之主──也就是忍野忍与阿良良木历之连结,目前处于切断状态。」 「切断……喵?」 我歪过脑袋喵。 听不懂喵。 「换句话说,又回到那个夏威夷衫小子不见踪影前之状态……不,比当时之状况更棘手,因为吾不清楚吾之主身在何处身历何事,实在是……哼。」 吸血鬼说到这里,像是哼笑般看向我喵。 「告诉汝亦无济于事。」 居然懒得讲了喵。 不过这是正确的判断喵。 我听不懂两行以上的对话喵。 总之,那个人类小子现在似乎真的陷入困境喵。说真的,对那个小子来说,和这个吸血鬼切断连结,应该是相当严重的状况喵? 还找了猴子过去。 那小子现在到底发生啥事喵? 虽然我喵道理担心(何况我讨厌那小子),但要是主人知道终究会担心喵。基于这个意义,这家伙在我出现的时候,也就是在主人睡著的时候前来,可以说来得正是时候喵。 「吾抱著一丝期待,想说吾之主说不定已经返回自宅,却发现汝位于此处,感觉宛如江户之仇报在长崎之身。」 「…………」 连我都知道她用错谚语喵。 不过能理解她想表达的意思喵。 总之,虽然喵有这么做的道理,但我就告诉她喵。 不是纠正谚语用法,是提供人类小子的情报喵。 「你的主人在今晚九点的时候,应该是在那间补习班废墟喵,要跟那个猴子女人会合喵。」 「会合?然而事到如今找猴子……啊啊,是这么回事吗,原来如此,吾之主这次想得还算周详,以那个丫头之状况,血统之意义会比怪异重要。」 「血统?」 「没事……汝提供了好情报,这样就没有白跑一趟了,值得嘉许。原本想吸汝之血宣泄心情,就打消这个念头做为谢礼吧。」 居然打算做这喵危险的事情喵。 千钧一发喵。 「还是说以吸血做为谢礼比较好?汝为那名女孩之心理压力,吸掉汝应该能让那名女孩舒坦些……」 「哈,这就不用了喃。」 听她这么说就发现确实如此,实际上,前两次就是因为我被这家伙吸掉,主人才会「得救」,但这次的状况不太一样喵。 这次的我和至今的我不同,肯定是因为背负重要的使命喵。不是基于合理的原因出现,是背负不适合怪异的使命出现,可惜我还不知道是什喵使命喵。 但是肯定有喵。 「嗯,原来如此,汝等同于新品种之怪异,因此吾不清楚汝之底细,夏威夷衫小子也有不清楚之处,所以在这方面不能轻易下判断,说穿了,至今之汝与本次之汝,如同『魔鬼终结者』与『魔鬼终结者2』有所差别。」 「虽然听起来浅显易懂,不过身为吸血鬼的你可以打这种比方喵……?」 这家伙意外赶流行喵。 是那个人类小子放影片给她看的喵? 「总之无论如何,吾吸汝之血只是权宜之计,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并不是可以反覆使用之方法。」 「没错喵。」 我也同意喵。 使用权宜之计──以蛮力解决问题毫无意义,最清楚这一点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喵。 何况,不可以忘记喵。 虽然像这样宛如理所当然大方现身,但我终究是主人台面下的人格,不应该光明正大四处张扬喵。 应该在暗地里细水长流慢慢努力喵。 「台面上与台面下……其实是表里一体吧?即使 这种说法太夸张,至少也可以形容为正反两面。虽然吾之主亦为半斤八两,但汝同样像是会在无谓之处白费力气,徒劳无功之类型。」 「嗯?」 「总之,接下来这个故事耳熟能详,肯定存在于汝主人之资料库,但这是活了五百年之吾别有含意之回忆,汝就闭嘴乖乖听吧。这是关于拿破仑皇帝之传奇──据说他每天只睡三小时。」 「啊啊……」 主人确实拥有这件事的知识。 应该说这件事过于出名,其实任何人都知道喵,甚至连那个无知的人类小子也知道喵。 不过这件事居然是她的回忆,这就不得了喵。 「这又怎样了喵?和我在主人睡觉时出现有什喵关系喵?」 「不,并不是要扯上此事,所以汝就听吧。」 「正在听喵。」 「然而另一方面,这个皇帝喜欢洗澡也出了名,据说一天会花六小时以上之时间洗澡,以现代人物来譬喻就是静香。」 「…………」 继「魔鬼终结者」之后是「哆啦八梦」喵…… 这家伙的知识偏差得有问题喵。 「但因为各界声浪,静香之状况总有一天亦会遭到管制吧……应该说现实上已经遭受管制了。这么说来,怀念之早期作品『小超人帕门』片尾曲画面,现在回想起来实在不妙,三号女超人老是露内裤……虽然是『现在回想起来』之事,但依然和前述作品有相同际遇,即使相关条例尚未订立,管制的魔掌已经在各方面发威,何其悲哀啊。」 「抱歉在你讲得像是事不关己时插嘴,不过要是相关条例订立,首先会遭受管制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喵。」 再怎喵样,也轮不到你担心藤子不二雄老师喵。 「说得也是,喔,离题了。」 「嗯,如果这就是你不惜要我闭嘴也想说的事情,这段肯定会在修稿的时候删掉喵。」 如果是这样,这个吸血鬼究竟想说什喵,我至今还是不知道喵。 满脑子问号喵。 那个皇帝洗澡时间之长,和他睡眠时间之短同样出名喵。真要说的话,没有到「传奇」的程度喵。 「至于吾得知这两件事之后,就有某种想法。」吸血鬼以装模作样的语气说著。「既然这样,他洗澡时肯定有睡著吧?」 「…………」 原来如此,两项传奇串联起来就变成这样了。先不提真相如何(依照主人的知识,那个皇帝在洗澡时也勤于办公),不过这是其中一种见解喵。 「有时候就像这样,就某方面来说堪称异常之癖好,串联起来就会得出极为符合常理之结论,如同负负得正,两件不可思议之事相乘,就成为正当之现象。归根究柢,看似不同之事物,或许会在意外之处有所关连,这就是吾要表达之意。切割表里分开思考毫无意义,或许汝确实是从羽川翼之人格切离而成之ck羽川,但吾认为两者没有确切之差异。」 吸血鬼如此说著,露出凄怆的笑容。 「就吾所见,怪异和人类并无两样。」 「……这样啊。」 听她这喵说,就觉得心情稍微舒坦,并且极为沉重。 我和主人──并无两样。 即使早已明白、认知,并且自称,重新听她这番话还是会这喵想。 「不过既然这样……我更不应该被你吸血了喵。」 「就是如此,不只是以专家立场,基于怪异之特性,自然消失亦为最佳结果。」 「所以,吸血鬼。」 我想到一件事。从吸血鬼刚才那番话,想到一件事。 所以开口了。 「既然你想答谢,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喵?」 「嗯?吾不在意,但长话短说啊,吾必须尽快赶往吾之主身旁。既然会面时间为晚间九点,他不一定还位于该处,若不尽快赶去,那个窝囊家伙这次确实会没命。」 虽然这家伙看似悠哉,实际上却巴不得立刻出发喵。 所以我依照她的要求直接询问。 「知不知道虎的怪异喵?」 「虎?」 「对,老虎喵。」 食肉目猫科的哺乳动物。 「它正在这座城镇闲晃喵。」 「虎之怪异要多少有多少,光是吾所知之种类就相当多,若是加上那个夏威夷衫小子的知识……随便都超过五十种。」 吸血鬼如此回答。 喵。 伤脑筋喵。 我听不懂五十这种数字喵。 「哎,我也拥有主人的知识,不过这样就无从辨别喵,只知道那是非常难应付的怪异,却完全想不到它的真实身分喵……」 「毕竟命名是用来将真实身分定型之手段,吾之忍野忍是如此,汝之ck羽川亦是如此。因为不知道名字而不知真实身分,才会引发恐怖惧怕之情绪,就是这么回事。身分不明之个体比任何个体都要恐怖,匿名社会之恐怖并非现代才开始。除了虎还有哪些线索可循?」 「是一只很大的虎喵。」 「虎大多庞大,若为娇小之虎尚有线索可循。」 「唔?速度非常快喵,转眼之间就会被超前挡路喵。」 「虎大多迅速,若为不动之虎尚有线索可循。」 「晤?还有会讲话喵。」 「讲话?」 吸血鬼对此产生反应喵。 而且相当明显喵。 「动物外型却会讲话之怪异吗……该怎么说,挺稀奇啊。不过得到此线索之后,反而有种更加无法捉摸之感觉。」 吸血鬼说完之后站起来了喵。 因为她踩在天花板,「站起来」这种形容方式很奇怪喵。 但她俐落以大腿夹住连身裙裙襬避免脱落,举止还算端庄喵。 可惜金发全部往下垂喵。 「何况,若是这种身分不明之怪异在城镇游荡,吾不可能察觉不到。」 「嗯?」 听她这么说,确实如此喵。 先不提她之前放任我这种小角色到处闹事,但如果是如此强大的怪异四处徘徊,这位怪异之王不可能不会注意到喵。 因为她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所有怪异都是她的食物喵。 「……等一下,但你现在喵时间做这种事吧?虽然我不清楚状况,但那个人类小子遇到天大的危机,连结也被切断……」 「正因如此,吾不能在这种状况对怪异视而不见……这可是晴天霹雳啊?换句话说,汝见过那只虎?」 「是的喵。」 不,不对。 我有见过,但是在这之前…… 「我的主人见过,所以我也见过喵。」 「这么一来,这部分或许是重点。换句话说,这是汝等才看得见之怪异──汝等才看得见之虎。」 「…………」 「但只是推测,抱歉吾无法成为助力,谢礼后续再补吧。」 吸血鬼说完之后,悠然在天花板踏出脚步要从窗户离开,应该是要前往那间补习班废墟喵。 ……我暗自哼声心想,这家伙并没有提供怪异真实身分的情报,我没道理继续对她释出善意,但是刚才确实让她多浪费了一些时间喵。 就送她一程当作弥补喵。 并不是为了那个人类小子喵。 「喂,吸血鬼。」 「猫,何事?」 「送你一程喵。我一跳就能跳到那座废墟喵。」 「…………」 「用不著警戒喵,现在的你应该不能飞, 也不能跳得像是在飞喵,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却可以节省三十分钟猫。」 「……哼。」 吸血鬼只在瞬间露出犹豫(应该说抗拒)的表情,就轻盈从天花板落地……不,落在床上。床垫很有弹性,所以她无谓弹起来翻了一个斤斗,但还是稳稳著地了,了不起喵。 「可以靠汝?」 原本以为这个自尊心强的吸血鬼或许……应该说有很高的机率会拒绝我的提议,却几乎是不加思索就接受喵。 事态就是如此严重喵。 说得也是喵。 仔细想想,虽然她说得轻松,不过她与那个人类小子的连结被切断,这不只是棘手的事态,应该说是天大的危机喵。 换句话说,代表那个人类小子现在没有不死特性喵? 这个吸血鬼能在天花板或坐或站,不就代表她恢复了吸血鬼特性喵?要是那小子失去不死特性,状况真的很危险喵。 那个家伙能够活到现在,几乎都是多亏拥有不死特性,如今却失去了喵。 「……当然可以靠我喵。」我点了点头。「相对的,只能到附近喵,这是主人的意思喵。主人似乎不想妨碍那个深陷险境的人类小子喵。」 「喔……这种做法很像那名女孩之个性,但此为明智之判断。啊啊,吾想起来了,她在春假曾经吃过一两次苦头,曾经因为擅自进行轻率的行动,使得吾之主陷入更严苛之困境。」 「唔?」 我也有这段记忆喵。 虽然我当时并不存在,却拥有这段记忆喵。 就我的看法,感觉不能单纯形容为「陷入困境」,不过大致是这喵回事喵。 「能够从中得到教训,那就再好也不过了。就这么办吧,能送吾到附近就已经帮了大忙。」 「ok喵。」 我抱起吸血鬼,而且是新娘抱喵。 我的能量吸取,在碰到这个吸血鬼的时候就已经发动,但吸血鬼不以为意喵。有够迟钝喵。 我打开窗户踩在窗框上。虽然一样是赤脚,不过回来再擦就行了喵,幸好这个房间有湿纸巾,似乎是人类小子的打扫用具喵(他真爱打扫喵)。 这喵说来,这个吸血鬼是从哪里进房喵?即使不经意有这个念头,不过对方是怪异,思考这种问题无济于事,所以我没有多想就起跳了喵。 起飞了。 朝著睿考塾遗址而去喵。 不过,我与吸血鬼都没有抵达那栋建筑物喵。不对,确实有抵达该处喵。 因为我就是朝著那里,锁定著地位置跳过去喵。 只不过……没能抵达喵。 因为在该处著地之后,应该存在于那里的建筑物──补习班废墟不见了喵。 只剩下断垣残壁喵。 曾经是阿良良木历与忍野忍藏身之处,忍野咩咩居住数个月,主人、战场原黑仪、神原骏河与千石抚子都留下难忘回忆的补习班废墟,烧得精光了喵。 052-056 052 发生了什么事?! 052! 章节编号一个晚上跳到变两倍! 终究会在意吧! 不行不行,我没办法视而不见! 我睡著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 到底是经历多么浩瀚的冒险,才会一下子跳过二十五个章节! 相常于一本小说分量的剧情没有交代! 「…………」 总之,这种胡闹的上帝视点先放在一旁,如今我终究觉得事有蹊跷了。 废墟床铺的状况,还算是可以解释。 自己苦心亲手打造,充满手工感的那张床令我产生亲切感,这种情绪会强化床铺的舒适感令人睡得香甜──或许我内心多少有这种感觉吧。至于我能在战场原同学家睡得香甜,也可以解释成前一天历经外宿废墟的严苛考验形成动力使然。 这两种说法看似矛盾,合起来看却不是无法令人认同。 就像是拿破仑那两段轶事一样。 ……我几时想到皇帝的这种小故事,这一点暂且不提(不像我会有的想法)。 可是,躺在阿良良木的床上熟睡? 我做得到这种事? 不只是前一天的疲劳完全消除,而且心如止水? 这种事,绝无可能。 虽然这么说很丢脸,但我钻进被窝之后就紧张起来,换个不知羞耻的说法就是兴奋不已,完全无法入睡。 我亲身体验战场原同学「无法以父亲被褥入睡」这句话,基于这个意义,昨晚肯定会是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次,何况我现在穿著阿良良木的睡衣。 换言之,宛如以全身感受著阿良良木。 要是这样还能安眠,我身为女生的那一面已经永眠了。 即使形容成没能入睡过于夸张,我也应该睡得很浅才对。 然而……这种爽快感。 清爽的早晨。 很明显是异常状态。 明显奇怪,明显诡异。 明显怪异。 「……嗯。」 我缓缓起身,检查自己的身体。如果我发生了什么事,肯定会留下痕迹。 是我多心吗? 单纯只是我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神经大条?还是并非如此? 能够厘清这个疑点的证据,肯定留在某处。 而且我立刻就找到了。 首先,我借穿的这件阿良良木睡衣,先不提睡衣染上我的体味,但我隐约闻得到泥土的味道。 要是讲「泥土的味道」不好懂,讲「户外的味道」或许比较好懂。 「……我在睡著的时候跑到外面?」 就像梦游患者那样? 我低语弯曲身体,就像是摆出没教养的盘腿姿势,进行慢跑前的伸展操,顺便调查双脚──主要是脚底。 然而,脚底什么都没有。 二十三点五公分的脚。 很漂亮。 「可是……」 此时,我的目光投向阿良良木书桌(虽然这么说,这张桌子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用来读书应考)上的湿纸巾盒。 位置果然和昨天不一样。 大约差了三毫米。 我下床看向书桌旁边的垃圾桶,正如预料,里头有几张用过的湿纸巾,而且沾满沙土。 我抱持著某种预测,看向自己的手。 双手和脚底一样乾净美丽,然而指甲缝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残留著些许脏污。 相当狂野的彩绘指甲。 「俗话说,犯罪证据残留在指甲缝……不过这可不是闹著玩的。」 我如此说著前往窗户。 虽然并不是一定从窗户外出,但依照黄金周的记忆,应该不会刻意循规蹈矩从走廊下楼打开玄关大门外出。 从最近的出口──窗户做为离开路线,是最为合理的选择,而且这个推测歪打正著,窗锁是开启的。 昨晚上床就寝之前,我当然有确认窗户上锁,曾经被战场原同学责备成那样,当然会在这方面谨慎一点,如今却是这种状况。 换句话说,某人在我睡著的时候打开窗锁,既然房内只有我,打开窗锁的人只可能是我。 「先不提是否有犯罪,不过好像逐渐被名侦探逼上绝境的犯人。」 不过,推理小说里的犯人,应该不会到处留下这种明显的证据。如果是这种状况,名侦探福尔摩斯应该也提不起劲,而是扔给苏格兰场的警员们办案。 犯人是猫妖,这种案件或许意外适合传统风格的名侦探处理──我如此心想。 我宛如要找出最后的铁证,回到床边拿起枕头。 这是阿良良木的枕头。不过这件事和本次事件无关。 只是一下子也好,只要我变成「那样」的时候有躺过这张床…… 「……有了,决定性的证据。」 我从枕头捏起一根头发。 头发是随时生长替换的东西,所以不问男女,任何人睡觉时都会脱落几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问题在于我拿起来的头发是「白色」。 白发。 不对……应该形容为白毛? 是的,不是人类的头发,类似动物的体毛…… 「原来如此……我又变成障猫……变成ck羽川了。」 虽然不愿相信,也不愿思考这种事,但是既然证据确凿,逃避现实也没有意义。 总不能像是文化祭前日的那次一样,直到头上直接长出猫耳都不肯承认……我想到这里惊觉不妙,以书桌上的镜子确认。 不要紧,没长出来。 还没长出来。 ……虽然这件事和现状完全无关,不过阿良良木总是在书桌上摆一面镜子,令我觉得他或许意外自恋。 好怪的男生。 好了,不提这件事。 「不过整理一下就发现,不只是猫耳,和上次或是上上次相比,各种细节都不一样。不只没有头痛做为前兆,还能在没有阿良良木的状况下复原,所以……」 接下来单纯只是推测。在废墟过夜的那时候,以及借住战场原同学家的时候,我肯定都产生了「ck羽川化」的现象。虽然只是推测,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因为以这种方式,才真正能解释这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然而……恢复了。 我恢复成我了。 「是因为已经习惯变成ck羽川吗……就像是阿良良木能够充分运用吸血鬼的不死特性那样。」 不死特性…… 不知为何,这个词似乎也隐约牵动我内心某处……不,这种感觉很模糊。 我睡著的时候,真的发生了某些事情。 确定发生了某些事情。 某些非常重大的事情…… 「……不过,我大致能想像自己为何又变成ck羽川。」 住家的火灾。 只有这个可能。 因为ck羽川是我心理压力的具体呈现,会代为背负我无法背负的情感,是我台面下的人格。 「应该不是再度为了宣泄压力作乱……不然就会留下更显眼的痕迹了。」 不过,这是我基于个人期待的推测。 无论如何,自己的记忆出现空白,令我感到不自在。 「伤脑筋……这份压力,也可以请ck羽川代为承受吗?」 我说著这样的玩笑话,开始换装。 逃避现实没有意义,即使确定我又会化为ck羽川 ,实际上依照现状也无计可施,而且我必须去上学。 理应找阿良良木或忍野先生商量,但他们都不在。 以住家失火的心理压力为藉口再度缺席──我并不是没有这种念头,但如今已经确定这份压力扔给自己以外的地方了,所以我不太愿意做出这种事。 而且说真话,我想询问神原学妹昨天是否有见到阿良良木,确认阿良良木是否平安。我不知道她的手机号码与邮件网址,想问她就只能当面询问。 「也可以透过战场原同学间接打听……不过战场原同学很敏锐,她或许会察觉到我再度化为ck羽川。」 不。 以她的能耐,或许早已察觉了。 而且总觉得她早有暗示…… 「羽川姊姊?」 就在我换好制服的时候,门外传来月火妹妹的声音,令我吓了一跳。 不妙。 这里是别人家,我自言自语的声音太大声了吗? 她听到了? 还好,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月火妹妹继续说: 「醒了吗??没醒的话请起来吧?要开饭了?!在阿良良木家,大家一起吃早餐是既定原则喔?!」 「……嗯,明白了?」我如此回应。「放心,我醒了,我立刻过去。」 「好?」 随著可爱的喊声,脚步声沿著走廊离去。 有种期待落空的感觉。 阿良良木以「被打醒」形容每天早上被妹妹叫醒的状况,讲得一副相当令他困扰的样子,不过用这种可爱的方式叫起床,到底有什么好困扰的? 真是的,这样不好。 阿良良木的那种说法,会令人误以为他会在睡梦中被铁撬攻击。 如此心想的我再度照个镜子,打算在前往客厅之前先去洗脸台,拿起隐形眼镜盒离开阿良良木的房间。 喵。 053 一起吃早餐是既定原则。 ……就我所知,阿良良木似乎总是推翻这个原则,但现在暂不过问。 阿良良木应该不想听我说,而且我也不想说,但他似乎不太能拿捏自己和家人之间的距离。和火怜与月火妹妹的距离就不用说了,也包括和父母的距离。 不过,加入「父母任职警界」这项情报来判断,似乎会得出稍微不同的含意。 「羽川小妹。」 在出发上学之前──火怜与月火妹妹的国中比较远,她们半小时前就走了──我在玄关说声「我出门了」握住门把时,阿良良木伯母叫住我。 「我不知道你家是什么状况,而且暂时不打算问清楚,但你现在离开父母身边,还在我们家说出『我出门了』这句话,你不可以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只有这一点绝对不行。」 「…………」 「我们可以招待你,但是没办法成为你的家人,即使火怜与月火再怎么把你当成姊姊仰慕也一样。啊啊,别误会,我不是指你造成我们家的困扰,毕竟火怜与月火很高兴,而且羽川小妹是历的朋友,我们也希望好好款待你,历现在开始用功读书,似乎也是多亏你的协助。」 「……您客气了。」 我如此回答。 该怎么说呢,阿良良木的母亲和阿良良木很像,却有一双像是看破红尘的眼神。像是一位对人生达观的人。 原来如此,即使除去警官这个要素,我也隐约明白阿良良木不擅长面对母亲的原因了。 「不好意思,似乎害伯母费心了,不过我家的状况没什么大不了,该怎么说,只是有一点摩擦……」 或是不和。 或是扭曲。 「……只是如此而已。」 「父母和子女有摩擦,就已经是一种虐待了。」阿良良木伯母如此说著。「所以,遭遇问题的时候随时求救吧,可以找公家机关,不然也可以找历求救,他虽然是那种个性,但还算可靠。」 「好的……」 关于这方面,我明白。 我非常明白阿良良木多么可靠。 我一直明白这一点。 然而,我尽可能不去依赖他。 没能依赖他。 「家族并不是不可或缺,但如果有家族就应该感到高兴。这是我基于母亲立场的想法。」 「基于……母亲立场。」 「羽川小妹,一个人要是遇到讨厌的事情,即使逃得远远的也无妨,但如果只有移开目光不算是逃避,因为要是你甘愿安于现状,外界就无从著手改变……或许你可以先从这一点出发。」 阿良良木伯母以这番话送我出门,她的「路上小心」花了不少时间。 真的是为母则强,了不起。我不禁有这种诙谐的感想。 有种被好好训了一顿的感觉,但我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母亲」吗…… 这也是我活到这个年纪,依然不知道的事物之一。 我至今,到底在做什么? 不只夜晚,也包括白天。 「只有移开目光不算是逃避吗……真是意义深远的一段话。」 我打从心底佩服。 与其说是阿良良木会讲的话,更像是忍野先生会讲的话。 所以我细细品味这句话,并且前往学校。然而在上学途中,一幅令人「想要移开目光」的光景出现在我的正前方。 真的,我甚至想当场向后转,沿著原路往回走。 一名金发金眼的少年,沿著我要走的路接近过来。从身高来看和我年龄相近,但他有一张不能只以童颜来形容,而是清楚留著稚气的娃娃脸,看起来大概是国中生。如果说他是男国中生,那对宛如总是瞪著前方的金色双眼,眼神未免过于凶恶。 即使如此,他不像春假那时候一样,扛著巨大的银制十字架,光是如此,就让他表面上看起来正经许多。 「呃……」 我真的很想绕路回避,不过在我做出这个决定之前,对方就发现我了。 他轻呼一声,以过度凶恶的金色双眼看著我。 四目相对了。完全对上。 「喔?喔?你是……咦,是什么人来著……就是上次差点被我宰掉的家伙吧?咯咯咯,超鲜的啦。」 这名男性──吸血鬼混血儿,又是吸血鬼猎人的他--艾比所特说出这番话,以打从心底愉悦的表情指著我。 「……您好。」我低头致意。「久违了……艾比所特先生。」 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芥蒂,但我难掩尴尬的情绪,而且完全表露在语气上。 然而,确实如此。 如他所说,我不久之前──在春假期间,差点被他杀害。 不,实际上要说已经被他杀害也不为过,因为腹腔内脏有一半被打烂。 他原本是追著传说中的吸血鬼小忍来到这座城镇,为了除掉小忍,和小忍收为眷属的阿良良木决斗,并且在决斗时发生这个惨痛事件。 擅自介入男人对决的我是自作自受,但他对此毫无悔意。 「艾比所特先生,听说您后来立刻返回祖国……为什么再度来到这座城镇?」 我战战兢兢如此询问。 因为我担心他或许是再度前来「收拾」阿良良木与小忍,阿良良木现在卷入的麻烦事,也可能起因于此。 忍野先生应该已经使用专家的手腕,将这方面的事情打理妥当,但忍野先生也不是万能,有可能因为某些疏失,使得他们的事情曝光。 不过听到我的询问,这位吸血鬼混血儿(他受到阳光照耀也不怕,可以从早上就外出活动)咧嘴露出 凶恶的笑容。 「超鲜的啦。」他如此说著。「不准叫我艾比所特先生,我的年纪还没大到可以叫做先生,也没有立场让别人用敬语对我说话。」 「啊?」 可是即使是混血儿,终究还是吸血鬼……寿命应该很长吧? 「寿命长并不代表年纪大吧?超鲜的啦。原本应该要保密,但因为很有趣就告诉你吧,其实你年纪比我大得多,因为我在今天这个时间点是六岁。」 「六岁?」 我的惊讶明显反应于言表。 或许我的反应正如期待吧,艾比所特先生……更正,艾比所特露出开心的表情。 「我下个月生日,到时候就七岁了。我的吸血鬼血统,似乎是成长快速的怪异,所以我继承了这种特性。」 「…………」 「总之,这就是所谓的人不可貌相,但我并非人类就是了。」 艾比所特小弟就此打住这个话题,我也无从确定真假。 或许他这番话只是在捉弄我。 不过,既然他说人不可貌相,比起年龄,我更希望他能说明另一件事。现在明明是太阳高挂的八月天,他却和春假一样穿著白色立领学生服,令我感到疑问。 或许吸血鬼混血儿对于炎热毫无感觉。 这样啊…… 原来他不是高中生,也不是国中生,以年龄来说是小学生,比小忍或真宵小妹还要年幼…… 别说直接以名字称呼,说不定称呼他「艾比所特小弟」也不奇怪,换句话说他不是娃娃脸,反而应该归类为少年老成。 我难免觉得,事到如今公开这种隐藏设定也没什么用。 这种虚构青少年也太夸张了。 「话说,你没有带那把十字架?」 「嗯?是啊,那当然,带著那种东西上大街,肯定会显眼得不得了吧?」 嗯……看来他姑且会注意这方面的事情。 「……所以,愿意回答我为什么再度来到这座城镇吗?,」 「啊??居然在意到这种程度?不过我欠你一份人情,就回答你吧。」 艾比所特如此说著。 之前差点害我没命的那件事,他似乎只当成「欠人情」的程度。 我稍微松了口气。 「我也还不知道自己来这里要做什么,我是忽然受命前来,搭深夜巴士在今天早上抵达的。」 「深夜巴士……」 他的作风异常平民。 甚至想吐槽他又不是观光客。 「还有,你刚才说受命?」 「我和德拉曼兹路基或奇洛金卡达不一样,基本上是独立的吸血鬼猎人,所以当然有受命的状况,任何人只要付钱都能雇用我,我是以私念行事的佣兵。」 「不问工作内容就接受委托?」 「因为酬劳是事先付清,而且基于某个隐情,我不得不接,总之工作内容是什么都无妨,任何对手只要交给我处理,我都能以不留后遗症的前提宰掉。」 「……既然这样,你也接受打虎的委托吗?」 「打虎?」艾比所特露出纯朴诧异的表情。「那个……我是专门收拾吸血鬼的猎人,要打虎有点困难……这是怎样?将军大人强人所难吗?」 「将军大人……」 他为什么会知道一休宗纯的轶事? 文部省推荐的那部动画,在国外也很受欢迎吗?(注11:指的是动画「一休和尚」,将军要一休抓屏风老虎的故事。) 唔…… 最后,他没有说出重返这里的原因(我努力想要打听,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没办法了),但我觉得他这个人意外健谈。 春假的时候,我和阿良良木发生了很多事,明明实际上只接触过短短几个小时,对艾比所特却有各种成见,实际在太阳高挂的时间见面,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 「朦胧幽灵影,真面目已然揭晓,乾枯芒草枝」就是这么回事。 平凡到令人大失所望的孩子。 即使看起来终究不像只有六到七岁,像这样在路边交谈,就觉得真的是和一名年幼的男孩对话。 白色立领学生服,只是基于自我意识的穿著打扮。 「不过,记得你叫做羽川翼是吧?」 然而不只是我这么想,他似乎也对我抱持著几近相同的感想。 「总觉得跟上次比起来,你变得超平凡了。」 「……啊?」 这番话率直毫不矫饰,因此在我心中回荡许久。 「因为像是刚才,即使是我—即使以我这个吸血鬼的『视力』,也没有立刻认出是你。不,不是因为你剪了头发或是不戴眼镜,是更加源自本质上的差异,之前你身上那种……该怎么说,那种慑人的感觉,如今消失得乾乾净净。与其说是消失,更像是完全割除一样,不留任何痕迹……」 「…………」 我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不过在他这么说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艾比所特认识的我是春假的我,是ck羽川还没从我体内诞生的我,是我体内的黑暗面还没切割出来成为怪异时的我。 所以……不,慢著。 请等一下。 说我变得平凡,变得不再慑人,听起来简直是…… 我回想起火怜妹妹昨天在浴室说的那句话。 「翼姊姊不会故意耍个性耶。」 我并不是不会耍个性,只是现在的我没办法耍个性。我自己的个性已经从自己体内切割出来,所以理所当然没有个性可言…… 不不不。 不对,更不对了。 继续思考下去,大概会不太妙。 思绪的尽头,大概会是令我不愿正视的真相。 「喔。」 对我来说极具震撼的一句话,对于艾比所特来说只是随口提及的感想,他就像是不再对这件事感兴趣,在我身后发现某个东西。 以吸血鬼的视力,发现某个东西。 发现我身后的某人。 「就是那家伙啦,那个家伙,不讲工作内容就叫我过来的家伙。哎,我打听之后才知道,她似乎是忍野咩咩那个夏威夷衫小子大学时代的学姊,我就是基于这样的缘分与事由,才不得不接受这次的委托……」 我,转身看去。 054 依照自我介绍,这个人叫做卧烟伊豆湖。 娇小的身体加上大尺寸的衣服,是个穿著打扮颇为宽松的大姊姊。虽然形容成「大姊姊」,但我前一刻完全看不出艾比所特的年龄,所以我对自己推测年龄的眼光没什么自信。 说她二十多岁看起来也挺像的,如果她真的是忍野先生的学姊,依照常理至少要超过三十岁,不过老实说,看起来也像是未满二十岁。 何况,即使以这样的方式形容,但她给人一种泰然──一种超然的气息,令人觉得确认她的年龄没什么意义。 举例来说,要是鬼斧神工的艺术作品就在眼前,思考这个作品的年代、出处或是作者,都是毫无意义又不知趣的行为。她就是给人这种不容分说的感觉。 基于这个意义,她宽松的穿著打扮也非常有型。一般人要是以s尺寸的体型穿上l尺寸的衣服,可能只会给人「懒散」的印象,但她会令人率直感受到风采。 斜戴棒球帽,鞋子刻意削平鞋跟,但这种没有章法的作风也不落俗套,漂亮融为穿著品味的一部分。 「嗨,所特,我在会合地点等好久都等不到你,所以就过来接你了,看来你似正在搭讪,要是打扰到你就抱歉了。」 这是她所说的第一段话。 她以平易近人的笑容如此说著。 总觉得她的说话方式,就像是主动逐一说明自己的行动,有种突兀感。 而且以笑容掩饰这样的突兀感。 「嗯??哎呀,这位小姐是……」她看向我。「……羽川翼小姐……是吗?」 「啊,是的……」 还没自我介绍就听到她这么说,令我吃了一惊。 艾比所特说她是忍野先生的学姊,我就已经够惊讶了。假设艾比所特或忍野先生曾经对她提到我,但是除非她拥有「吸血鬼的视力」,不然应该看不出剪短头发的我是羽川翼。 「……我是羽川翼。」 「不得了,这还真巧,多亏我刚好一时兴起亲自出动才能见到你,翼小妹,我好高兴。咩咩应该没有提过,我是他的学姊,叫做卧烟伊豆湖,他都叫我卧烟学姊,我在大多数的场合都会被称为学姊或前辈。」 她如此说著,说话方式果然特别,而且这样的自我介绍也很特别。 「卧烟小姐,不要讲成搭讪啦……我只是遇到怀念的熟面孔畅谈往事而已。」 艾比所特心怀不满如此说著(不过,我很惊讶他「只」当成在聊往事)。 「哎,这种事情不重要。」卧烟小姐如此回答,似乎真的不当做一回事。「要是往事已经聊完,我们就走吧,现在是分秒必争的状况,余接应该随后就到,但已经没时间等她了。」 「余接?那是谁?」 「对于所特来说,她是谁都无所谓,不过对于某些人就有所谓了,比方说对于我就有所谓。哎,老实说我希望咩咩或泥舟能来,但他们两个行踪捉摸不定。顺带一提,我并不希望余弦过来,一点都不希望。」 「你讲话真的只顾自己方便……我不是说过讲话必须以对方听得懂为前提吗?」 艾比所特毫不掩饰自己的无奈,卧烟小姐却像是没看到他这样的反应。 「翼小妹。」 她转为对我说话。 说话方式也太随兴了。 「原本我应该加入你和所特的闲聊,身为大人的我甚至应该去自动贩卖机买个饮料请你喝,但我如同刚才所说有事要忙,所以抱歉,我要带所特走了。」 「啊……好的。」 我不介意。 老实说,如果卧烟小姐能带他离开,我甚至会在内心松一口气。毕竟他再怎么说还是很恐怖(实际上,我虽然不记得当时差点没命的状况,身体应该还是记得,因为肚子隐隐作痛),而且我正要上学,必须赶快到学校才行。 请我喝饮料,反而会造成我的困扰。 「所以关于你目前面临的虎难,我也没办法帮忙,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啊?」 目前面临的……虎难? 慢著……她为什么知道? 是因为听到艾比所特刚才随口提及吗?不,以距离来说不合理。 而且,相较于刚才说中我的名字,这是完全不同次元的……不合理。 也不是内心被看透。 因为卧烟小姐来到这里之后,我完全没有在想虎的事情。 「嗯?怎么露出这种怪表情?我只不过是知道虎的事情,用不著这么惊讶吧?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您不知道的事情……」 「没错,我无所不知。」 她充满自信如此说著。 宛如真的知晓一切──宛如掌握所有的剧情进展,如此说著。 「总之,你肯定会在这两天就面对那只虎,你很快就会把这个古今无可比拟的强大怪异命名为『苛虎』,不过没有人能提供协助,没有人能救你,因为这是你自己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当然也不是你心仪男生的问题。」 「您……」 您在说谁?我问不出这个问题。 心仪的男生? 「就是阿良良木历啊,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卧烟小姐以理所当然至极的态度,当成常识一样说出口,宛如我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翼小妹,你一无所知……」 实际上,她宛如轻视我,宛如看扁我般如此说著。 宛如怜悯,宛如同情,宛如看著一个可怜的孩子,如此说著。 「你甚至不知道自己一无所知,不是无知之知,是无知之无知。啊哈哈,『无知之无知』听起来像是在形容丰腴的身材,真下流。我是易瘦的体型,所以很羡慕。」(注12:日文「无知」和「丰腴」音近。) 「…………」 「虽说如此,或许别知道『无知之知』这种玩意儿比较好……《绿野仙踪》那个没有脑袋的稻草人也曾经感慨过,任何人最无法接受的,就是自己是笨蛋的事实。」 「您……」 我开口了。声音在颤抖。 我不知道声音为什么会颤抖。 即使在春假和艾比所特对峙的那时候,我的身体与声音也未曾这样颤抖。 「您……您又知道我什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所以我无所不知。」 卧烟小姐反覆说著。 如同至今已经反覆这样的台词无数次。 如同「早安」、「晚安」、「我要开动了」、「我吃饱了」。 不断反覆。 反覆再反覆。 不断反覆。 「我也知道你一无所知,不过这并不是丢脸的事情,因为世间人们都是一无所知,不知不觉欺骗著彼此过生活,你也不例外,你并非特例。」 「不例外……并非特例。」 「听我这么说,你很高兴吧?」 卧烟如此说著。 依然是以轻视的态度。 「我知道的。」 「…………」 「昨天晚上,对于包含咩咩在内的你们来说,充满回忆的那座补习班废墟烧掉了,这件事我当然也知道……啊,这是你还不知道的消息吧?一无所知的翼小妹。」 055 神原学妹缺席。 后来我在第一堂课上课铃响前一刻冲进教室(这当然只是比喻,我不会在走廊奔跑,但我像是竞走的走路方式,就某方面来说有点……不,相当可疑),所以我是在第一堂课结束的下课时间,造访神原学妹所在的二年级教室。 「喔,是羽川学姊。」「是羽川学姊。」「真的耶,是羽川学姊。」「是神原同学经常提到的羽川学姊。」「和战场原学姊同班的羽川学姊。」「不对,是阿良良木学长救命恩人的羽川学姊。」 ……不知为何,我拥有超群的知名度。 我很想掩面逃走,但还是忍下来打听神原学妹的状况,并且得到前述的答案。无论是导师或是班上交情好的朋友(虽然想一想就知道理所当然,但神原学妹确实有同年级的朋友,令我感到安心),都没有收到她的联络。 「神原同学个性非常正经,所以她无故缺席真的很罕见……大家都在担心。」 「…………」 一个人的评价,经常会在不同的团体之间有所差异,不过这些人对神原学妹的印象,似乎和我们有很大的落差。 ……不对。 这样果然才正确。 像我这样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相同印象的人,才是异类。 并非理所当然。 并非平凡。 在任何人眼中都是优等生,何其异常。 「羽川学姊知道什么消息吗?」 「不。」听到这样的询问,我只能 如此回答。「抱歉,我一无所知。」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冷漠,发问的这个孩子露出满头雾水的表情,使我害羞得像是逃走般离开神原学妹的班级。 因为发生这件事,虽然对于授课的老师深感歉意,但是第二堂课之后的上课内容,我简直完全听不进去。我终究很担心。 阿良良木今天果然也没来,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老实说,我第一堂课的上课内容也没有听进去。从卧烟小姐口中得知睿考塾失火全毁的消息,我没办法保持冷静。 那里不只是我们充满回忆的地方,也是阿良良木约神原学妹见面的地方,却在这时候发生火灾。 和卧烟小姐与艾比所特分开之后,我当然有用手机上网找新闻,确定这个消息不是谣言。 新闻甚至还体贴附上图像。 我亲眼看见水泥裸露的建筑物崩塌得惨不忍睹的照片。 发生过各种事件,充满回忆的这个地方,完全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不知道战场原同学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想,相对的,我内心也充满世事无常的想法,不过鉴于现状,现在确实不是沉浸于感伤情绪的时候。 咋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平安吗? 这天我担心得不得了,无论上课或下课时间都坐立难安。 ……不过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有早退,继续上完一整天的课,肯定是因为我内心某处确信他们两人平安无事。 内心的某个我敢断言,他们两人没有因为这场火灾受害。 刚开始,我想要信任这样的想法。 我相信不用担心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他们两人肯定能克服任何困境。 然而无须深思也知道,这是错的。 阿良良木以这方面的意义来说,是完全无法令人安心坐视,随时没命也不奇怪,背负著这种危机要素的男生,与其说是自我牺牲,甚至几乎能归类为自虐倾向。正因为清楚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很难相信他事到如今依然平安无事。 至于神原学妹,很遗憾,我无法天真相信她平安无事,我们的交情没有亲密到这种程度(何况我甚至有可能因为战场原同学而受到她的敌视)。 那我为什么相信他们两人不要紧,确信他们至少没有因为这场火灾受害? 「……因为我知道。」 我轻声说著。 我走在放学回程的路上。 不,这不能说是回程路,我不打算直接回阿良良木家,而是先去另一个地方。 「对,我知道。那场火灾和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毫无关系。」 我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但不是我的另一个我知道。 应该是昨晚,我变成ck羽川的时候目睹知晓的。我知道他们两人平安无事,知道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肯定在会合之后转移阵地,知道他们要处理的问题几乎和火灾是两回事。 所以卧烟小姐说得对。 这是──我的问题。 「……何况这么看来,火灾的起因……是我。」 羽川家于三天前化为灰烬。 睿考塾废墟于一天前失火。 和我有密切关连的两栋建筑物,在短短三天之内焚毁。 我为什么没有考量两者的关连性? 而且这两场火灾,都在我遇见虎的不久之后发生,这也是要注意的重点。 羽川家失火原因至今不明,以网路新闻来看,补习班失火原因也同样不明,由于都是没有火源的场所,当然无法排除是蓄意纵火。 「纵火吗……」 最坏的可能性掠过脑海。 化为ck羽川的我可能就是凶手,也就是纵火犯。 回想起ck羽川在黄金周目中无人的放肆行径,这种推测很可能是真相。实际上,关于羽川家,我曾经好几次许愿「那种住家消失该有多好」,所以现状可以说是如愿以偿。 这种可能性很高。 但我觉得并非如此。 并不是这种状况不可能发生,是觉得「最坏」这两个字有误。 虽然无法好好形容,但我觉得这段物语准备了更坏的结论等待我。我移开目光不愿正视的结论,正张开血盆大口毫不留情等待著我。 没错,这样的真相──不利的真相等待著我。 这条路,就是这样的路。 「要回头,只有现在了。」 现在。 只要短暂闭上双眼──移开目光就好。 到了明天,我肯定不用遭遇这样的真相。 一如往常。 可以继续维持现有的羽川翼。 依然是阿良良木最好的朋友羽川翼,依然是我。 我可以维持现在的我。 一切都不会改变。 「可是……」 可是…… 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阿良良木正在和什么东西交战。 但他肯定在和某种东西交战。他有真宵小妹与神原陪同,而且肯定也藉助小忍的力量,一如往常赌命战斗。 所以,我也要战斗。 既然是无法逃避的事情,就不要移开目光。 这次下定决心正视吧。 正视我──正视我切割出来的心。 这次应该就是这样的物语。 「对……就是那只虎。」 那天,新学期开始的那一天。 我在上学途中看见的巨虎。 「这次的事件,是从我看到那只虎开始的。」 似乎如此。 这句话没有确信的成分。 但我明白就是如此。 我知道。 「记得卧烟小姐说那是……苛虎?」 如果要调查,就应该从这一点开始著手。 我抵达了图书馆。 056 我们居住地的市立图书馆非常充实,是本市引以为傲的特点。里头夸称麻雀虽小五臓倶全,而且不知道是管理员的嗜好或是传统倾向,比起畅销书更致力于收藏冷门专业书籍,使得这座图书馆看起来比较像是博物馆。 题外话,忍野先生停留在这座城镇的时候,好几次托我借这里的书给他看(忍野先生不是市民,没办法申请借阅证)。 这里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周日休馆,但我从小就经常来这里报到。我不曾上补习班或是才艺班,人生所需的各种知识,可以说都在这间图书馆学习。 包括父母没教导我的事情,我也是在这间图书馆学习。 独自一人。 我最近经常把这里当成带阿良良木念书用功的地方,不过在战场原同学担任阿良良木家庭教师的日子,我同样会独自来到这里。 老实说,我十五岁左右就差不多看完馆内藏书了,但我很喜欢这座图书馆的气氛与气息,所以闲来没事也会造访这里。 而且刚好是个适合用功的地方。 即使不是「我家」,依然是能让我心情平静的地点之一。 今天当然不是「闲来没事前来造访」,而是来查资料。 「小翼,欢迎光临。」 「您好,打扰了。」 问候熟稔的职员之后,我依照心中推测相关的书单挑出五本书,坐在几乎成为专属座位的窗边椅子。 现今各地图书馆都在进行书籍全文检索的电子化,不过这里没进行这项计画,所以只能土法炼钢一本本查阅。 这些书我都看过,但我的记忆力并非 完美,何况这件事不能依赖我的记忆力。因为我可以从内心切离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得到这种能力了。 套用阿良良木伯母的说法,我可以随心所欲移开目光。 黄金周事件也一样,即使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我却忘得乾乾净净,如今甚至完全无法回想起来……不对,应该说不愿回想起来。 痛苦的回忆,令我想掉泪的压力,我都塞到自己以外的地方。 塞给ck羽川。 ……所以我的记忆、我的知识,进一步来说包括我的思考都不足以依靠。如果我还是想做些事情,想要垂死挣扎做些事情,就只能像这样进行总览。 只能不移开目光仔细阅读,将每字每句格印在眼底。 「……唔?」 然而,即使我奋战到关馆时间将近,不只是刚开始的五本,最后我总共查阅十五本专业书籍,却没有找到关于「苛虎」这种怪异的记述。 考量到可能会听错,我也有注意名字相近的妖怪──例如日文音同的「火虎」,以现实发生的火灾来看可能有关──却全部扑了个空(我还查到相关的「水虎」怪异,不过是河童,应该完全是两回事)。 唔…… 虽然这份志气可嘉,但是这种成果一点都不漂亮。 我一直认定这部分可以像忍野先生那样旁徵博引……但事情似乎没这么顺遂。 话说,有没有可能确实存在著相关记述,只是我不小心看漏了?可能书上有写,我却不想知道内容而移开目光…… 「……如果说出这种话,一切都不能信任了。」 不对。 既然我是我,原本就是一切都不能信任的状况,必须从中找出我能做的事,我想做的事。 既然一切都不能信任,肯定能逆向操作这种没信用的状况。 图书馆找不到,就必须上网找资料,但我其实没什么动力做这件事。网路是用来搜集即时情报的杰出媒体工具,但是调查既有情报会出现太多谬误。 老实说,不适合用来调查怪异奇谭。 虽然这么说,还是可能得到蛛丝马迹,既然没有其他方法,也不能一意孤行抗拒数位情报,而且这是不擅长使用机械的忍野先生做不到的调查手法。 这里是图书馆内,所以我手机关机了,既然这样就出去查资料吧。 我下定决心之后,把拿来查阅的书全部放回原位。我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正确到何种程度,但至少有记住这间图书馆所有藏书的位置,所以这项工作轻而易举。 「小翼,今天只有你一个人?」 正在放书的时候,一名职员(和我最初问候的职员不同人)前来打招呼。这位职员好几次看到我和阿良良木一起造访,这个问题应该是基于这个意思吧。他似乎认为我和阿良良木在交往,阿良良木也似乎还没察觉这件事,所以我没有刻意订正。 「是的,今天只有我。」 如前面所述,至今我独自前来的机率还是比较高,但这种时候很少被他注意到。 「这样啊,闭馆时间快到了,资料查完了吗?」 「查完了。」 虽然没有得到结果,但能查的都查过了。 「看起来挺重的。」职员看著我手上正要放回书架的书如此说著。「电子书普及之后,人们就能摆脱这种重量了。不对,这么一来,图书馆存在的必要性也会受到质疑吧?」 「这就难说了,我觉得只要电子书没有脱离数位图片的领域就可以放心,因为这种重量也是实体书的要素之一……书不是平面的,是立体的,如同数位相机普及之后,模型收藏家也不会说『只收照片就好』,我认为有书脊才叫做书。」 「书籍电子化」是一种奇怪的想法。 实体书与电子书的差异,就如同书籍与影像的差异,两者截然不同,这样的观念才正确。不是移转,不是进化,是全新的种类。 「但愿如此。」 这位职员似乎不是刻意要和女高中生深入讨论这个议题,轻轻一笑就看向我手上的书籍名称,以诧异的语气询问。 「你对妖怪有兴趣?」 毕竟每一本都不像是妙龄女高中生会研读的书,或许确实引人诧异吧。如果是资深职员就知道我这种嗜好(有书就看),不过这位职员资历尚浅。 「是的,稍微参考一下……是学校出的作业。」 我总不能说出所有真相,所以用这种还不错的含糊回应带过话题。 「既然这样,新书区有进一本相关的书,看过了吗?」 「不,还没。」 这么说来,我还没去新书区浏览过。 「现在应该没时间看了,你就借回去吧。」 「也对,我会借的。」 虽然嘴里这么说,我却觉得没什么好期待的。 漏掉的最后一本书,刚好记载我要找的怪异情报?这种进展也太顺心如意了。即使如此,有句俗话说「死马当活马医」。 我在职员的建议之下,借了这本书离开图书馆。 「……嗯?等一下,新书吗……」 新书──新品种。 把借阅的书收进书包时,我忽然冒出这个念头……不对,讲念头很奇怪。 因为,卧烟小姐从一开始就讲了,这将是由我命名的怪异。 「调查到这种程度,却连个提示都没有……假设那只虎也和ck羽川一样,是新品种的怪异……」 057-061 057 只要有个契机,接著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这真的是所谓的关键字,只要察觉到这一点,就没必要装模作样旁徵博引。 我甚至应该在听到卧烟小姐那番话时,就想到这件事。 是的,用不著到图书馆,这是会列入国中国文课本的文章,是任何人都听过的一句话。 苛政猛于虎。 《礼记?檀弓下》的一句话。 虽然应该没必要,基于复习的意义来说明,这句话的内容是这样的。 一名妇人的公公与丈夫,都是被凶暴的老虎吃掉,而且妇人这次连儿子都被老虎吃掉。孔子询问妇人为何不离开吃人虎栖息的这个地方,妇人答曰:「再怎么凶暴狰拧的猛兽,都比实施苛政的国家来得好。」 苛政在这里所指的意思,就是只顾著课税徵兵,弃人民于不顾的暴政。 如果我依照卧烟小姐所说,将那只虎命名为「苛虎」,参考来源肯定是这句话。因为我在国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直明显有著「应该没这回事吧」的感想,抱持著无法释怀的心情至今。 我认为再残暴的政治,应该还是比吃人虎来得好。 并不是因为我是无法体会个中精妙的孩子,当时的我完全不认同那名妇人。不只是公公与丈夫,连自己儿子都被她灌输这种观念,我真的无法理解这位母亲的想法。 不过,如今我知道世上存在著比老虎更为凶暴恶毒的政治形态,所以并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即使如此,我依然无法释怀。 「因此所谓的苛虎,我认为并不是单纯将『苛政猛于虎』略称为苛虎,而是『比苛政更有问题的虎』,是更胜于一般恶虎的『苛虎』,你认为呢?」 「我不这么认为。」 电话另一头的战场原同学,听完我的假说沉默片刻之后,回以否定的反应。 而且是露骨的否定。 「总觉得你被那个叫做卧烟的人牵著鼻子走了,光是听你的说法,这名字怎么想都不是羽川同学取的,而是那个人取的吧?」 「嗯,是这么说没错……」 这部分难以说明。 自称是忍野先生学姊的卧烟伊豆湖,我觉得无法口头清楚说明她这个人。老实说,即使是曾经亲眼见到、亲口交谈的我都不清楚。 当然不可能清楚说明。 不过,卧烟小姐肯定不是基于明确的理由诱导我,不像战场原同学是基于某种理由诱导火炎姊妹。 那个人当时扔下我,和我撇清关系。 「这种事没办法下定论吧?或许她只是在说谎,或许是基于难以解释的理由。」 「难以解释的理由?」 「顺带一提,那个人应该和神原有关。」 「啊?」 我感到惊讶。 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提到神原学妹。 「记得神原母方的姓氏就是卧烟,我国中时代听她说过,而且神原的名字曾经是卧烟骏河。顺带一提,她的母亲叫做远江,虽然要问她本人才能确定,但如果说这个人和她毫无关系,只是巧合或是远房亲戚,难免会令人起疑。」 「说得也是……」 骏河、远江与伊豆凑在一起,没怀疑三者之间的关连才奇怪。(注13:静冈县昔日以骏河、远江与伊豆三个令制国组成。) 而且这样的名字不像是随处可见。 换句话说…… 「何况神原说过,她的猴掌继承自母亲,就我看来,这位卧烟小姐很可疑。」 「嗯,我当然也觉得她可疑。」 我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并不是因为她能对艾比所特颐指气使,也不是因为她随口就能说中各种事。 「我无所不知。」 就是这句话。 这句话,刺进我的内心。 宛如一根刺。 宛如一根桩。 「这么说来,卧烟在日文也有灭火的含意,既然这样,就把她当成你家与补习班废墟失火的元凶吧?这是逆向思考。」 「不对不对……」 哪有这种逆向思考? 不可以这样。 「这么说来,战场原同学,你有联络神原学妹吗?」 补习班废墟焚毁的消息,战场原同学也是刚才听我说才知道,但她肯定会担心宝贝学妹神原的安危。 她现在谎称罹患新流感请假,时间要多少有多少,已经打过电话给她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有。」 战场原同学果然回以肯定的答案,了不起的行动力。 「但是联络不上。电话会进入语音信箱,代表她关机或是位于收不到讯号的地方,至于她当然也没有主动联络……那种孩子将来会成为过年也不回家的大学生。」 「完全就是不久之后的将来呢。」 而且这个预测莫名写实。 不过,他们两人会离家求学吗? 尤其是阿良良木。 感觉妹妹们不会让阿良良木离家。要是阿良良木说要搬出去住,妹妹们可能会模仿《战栗游戏》监禁他。 「总之,只要阿良良木和神原顺利会合,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状况……但还是很难说。这么一来,卧烟小姐来到这座城镇的原因,很可能和神原有关,换句话说阿良良木也可能再度遇到那个吸血鬼混血男孩,并且再度开战……唉,他到底在做什么?」 战场原说完叹了口气。 唔?我不知道如何安慰。 我当然也对他们两人有一套想法,不过以立场来说,战场原同学应该比较难受。 「算了。」 但她忍了下来,把各种不吐不快的怨言吞回肚子里。 她在这方面的忍耐力,也强大到足以匹敌她的行动力。 可说是曾经对抗怪异两年多的她才有的能耐。 「我不擅长放弃,但是等待就很拿手了,就以成熟女性的立场,在这里安分等待他们回来吧。」 「喔喔……」 「回来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喔喔?」 这样并不成熟吧? 看来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即使脱离现在陷入的困境,还得面临另一个非得克服的困境。 「这是我这边的问题,放在一旁吧,继续原本的话题。」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他们那边或许很辛苦,但这边也不遑多让……叫做『苛虎』是吧?假设我们鼓起勇气,相信卧烟小姐这个人……」 她强调「假设」的这份谨慎心态,大概源自于当年被五个骗徒诈骗的经验。这么说来,其中一名骗徒──贝木泥舟,也和忍野先生同为卧烟小姐的学弟。 「以我个人来说,听到『苛虎』会自然而然联想到『过去』。」(注14:日文「苛虎」和「过去」音同。) 「也就是往事?」 「是的。如果搭配『心理创伤』的意义,比起同音的『火虎』,写成『过去』更加合适吧?」 「心理创伤?」 「哎呀,连这部分都变成双关语了,而且是很常见的那种。」(注15:日文「虎(tora)」和「马(uma)」合念就成为「心理创伤(trauma)」。) 战场原同学以害羞的语气如此说著。 总觉得平常的她总是面不改色就会讲这种双关语,而且似乎还很爱讲,但她似乎不喜欢像刚才那样,被别人当成是故意讲出来的。 不过,我确实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过去」与……「苛虎」。 「不过,可不能一直当 作笑话来笑。」虽然没有任何人在笑,但战场原同学以过度严肃的语气说著。「先不管命名,乾脆也不管是不是新品种的怪异,这个怪异实际上会带来相当大的危机吧?和我的螃蟹或真宵小妹的蜗牛不同,不是对内,而是对外发展的怪异,真的是如同神原的右手……」 「啊?什么意思?」 「还会有什么意思……你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战场原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但我真的不知道。 她在说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卧烟小姐说我将会命名的「苛虎」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复杂的)听在旁人耳里会怎么想,才会打电话给战场原同学。战场原同学对此表达强烈否定,反倒使我冷静下来了。 「不,不是那样。羽川同学家以及补习班废墟,不是已经接连失火了吗?」 「嗯,是的。不过很遗憾,目前还无法证明这跟我遇到那只虎有关……」 「这种关连性一点都不重要。对羽川同学来说,这两个地点除了『你都很熟悉』这个远程长期的共通点之外,还有另一个近程短期的共通点吧?」 「啊?」 即使她说到这里,我还是不知道。 不,其实我应该已经知道了。 只不过,我移开了目光。 「所以我才说,这两场火灾都是我那天遇到虎没多久就发生的……」 「不是这一点。」 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 虽然难以启齿──她其实是希望我能察觉她的弦外之音吧──但她明讲了。 「你至今就寝的地点接连失火了,对吧?,」 「…………!」 「换句话说,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公寓或是阿良良木家,或许在今晚就会面临焚毁的危机吧?」 她说得很冷静,却非常中肯。 这是当前所面临,最为实际的危机。 058 我是坐在某座公园的长椅上打电话给战场原同学。顺带一提,这座公园就是阿良良木初遇真宵小妹的地方。 这么说来,阿良良木与战场原同学是在这里成为一对,以这种意义来说,这里应该是比起那座补习班废墟更具回忆的地方。 不过就我来说,这里只是自家附近没什么特别回忆的公园,位于我熟悉已久的散步路线,在这里打电话也不是基于什么重要的理由。 我想看看羽川家焚毁之后的样子,从图书馆走到了这里,却在接近现场的这个节骨眼畏缩,所以先打电话给战场原同学。 与其说是畏缩,或许应该说是我移开目光,但我已经连自己想从什么事物身上移光都搞不清楚了。 比起混乱,更像是困惑。 我在这里听到战场原同学出乎意料的指摘,而且她说得没错,这应该是我不用听她明讲也该察觉的事情。 要把羽川家视为「我不久之前用来就寝的地方」,必须稍微采用跳跃性的思考(住家当成就寝的地方过于理所当然,所以不容易认清这个定义),然而即使如此,至少我应该将补习班废墟视为「昨天用来就寝的地方」。 因为我住过,所以烧掉了。即使不用想到这一点,我也应该畏惧「要是差一天,我就会被烧死」这种事。 但我完全没有想到这方面的事情,与其说是缺乏想像力,更像是……移开目光。 没有面对现实。 或许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吧。 即使如此,我当然也不能把战场原同学的指摘照单全收,不能贸然做出这个结论,毕竟佐证资料太少了。 只以两份样本,无法导出合理的结论。 虽然这么说,却也不能等待第三、第四份样本出现。 和战场原同学交谈之后,我重新下定决心,前往焚毁的住家。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些东西,却什么都没有。 再说一次,一无所有。 甚至令我无言以对。 如今没有任何人看热闹,就像是十五年前就一直维持至今的灾后荒原,也不像犯罪现场围起封锁线或架设围拦,就只是空地。 一无所有,毫无感觉。 现在的我,甚至无法相信这种「毫无感觉」的感觉,但我并不是住在这块土地,而是住在这块土地上的住家,所以这种感觉应该有一半值得相信。 是的,这里确实……一无所有。 「…………」 待太久可能会引人注目,所以我只在现场停留一分钟左右就匆忙离开。 「你用来就寝的地点接连失火了,对吧?换句话说,这样下去的话,我的公寓或是阿良良木家,或许在今晚就会面临焚毁的危机吧?」 无论是看过灾后现场之前还是之后,我还是觉得战场原同学这样的忧虑有些牵强,但她这番话令我联想到一则事例。 「蔬果店于七」的故事。 这名女性爱上一名在火灾期间见到的男性,为了再度见到这位心上人,她不惜对自己家纵火。虽然这种想法恐怖得令人不是发热而是发寒,但是这样的情感,说穿了只是不足为奇的恋爱心态。 于七是丙午年出生,就产生了「丙午年出生的女性倔强易冲动」的说法,这与其说是怪异奇谭更像是迷信,不,应该只是偏见。 因为任何人都拥有这样的一面。 这种个性分析,可以套用在所有人身上。 不过,「丙午」在这个场合具有重大意义。 不,我知道毫无意义。 ──地支的「午」,就是马。 战场原同学把「心理创伤」这个词当成双关语解释,并且对此感到害羞,不过怪异奇谭半数是以双关语成立,以「看到火的马会发狂」来解释的丙午也是如此。(注16:天干的「丙」在五行里属火。) 「虎」与「马」组合起来,就是「心理创伤」。 「如果只思考可能性,可以列举出很多种,还无法得出结论。」 不过,感觉结论呼之欲出了。 问题在于我是否能面对这个结论。即使是牵强的忧虑,既然得知阿良良木同学的公寓与阿良良木家可能会发生火灾,我也不禁感到焦躁。 没错。 非得做出了断。 为这段关于火灾──关于我的物语,做个了断。 「那个……打扰了。」 羽川家(遗址)到阿良良木家的距离远得应该搭公车比较好,不过我到最后还是没有搭乘交通工具,而是以自己的双脚走回来。 我有拿到备用钥匙,所以不用按门铃也能进屋(我真是受到信任),但我终究会有所却步。即使他们要求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我还是做不出这种行径。 居然要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我不知道自己家是什么样子。 不只如此,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 何况,如果我就寝过的地方都会接连失火,或许我就不应该回到阿良良木家,但要这么说的话,我已经在这里过夜所以为时已晚,既然这样,即使我回来这里肯定也没问题──这种奇怪的理论在我的内心成立。 ……不过,光是回到借住的地方也要找理由,这种贫瘠的心态令我有点想死。 「翼姊姊,欢迎回来?回来得好晚耶,去了哪里吗?」 我脱鞋的时候,火怜妹妹从客厅前来迎接。不过即使她说「欢迎回来」,我也不知逍该如何回应而感到困惑。 「我刚才到附近的公园晃了一下。」 「这样啊。」 「阿良良木有联络吗?」 「没有,那个 哥哥就算放荡也要有个限度才对,等他回来我要踹飞他,而且是狠狠踹。」 火怜妹妹如此说著,并且实际对我表演踢腿动作。 华丽到无谓的二段踢。 看来,即使阿良良木解决当前遭遇的事件并且平安回来,接下来要克服的困境也不只一两个。 不对,不应该讲得事不关己,完全不可以。 我也向他抱怨几句吧。 我坚定认为,一定要解决我自己正在面临的这个问题。 我想为他准备一个能让他回来的困境。 「哎?那种不重要哥哥的事情一点都不重要。翼姊姊,我等好久了,要说引颈期盼也不为过,还是应该说望穿秋水?」 「这几句话的意思都差不多啊?」 「月火也已经回来了,我们来玩游戏吧,客厅桌上已经备好扑克牌了。」 「扑克牌?」 居然不是电视游乐器,有点意外。 「啊,不过火怜妹妹,对不起,我想在房间想一些事情……」 「别管了别管了。」 我原本想要婉拒,却被火怜妹妹硬是拉著手要带到客厅。 「别,别管了?」 「据说人类不要想事情比较好。」 「这是怎样?是什么道理?」 「道理这种东西只会让人头痛吧?虽然人是一棵会思考的芦苇,不过没人规定不能当一棵不会思考的芦苇吧?」(注17:出自法国哲学家帕斯卡尔的《思想录》。) 「好大胆的意见!」 但是,不会思考的芦苇,就只是普通的芦苇吧? 可以只当一棵普通的芦苇吗? 「来啦,快点快点,别以为能够抵抗我喔?!」 「慢著,知道了知道了,所以让我脱,让我脱鞋啦!我打我打,我愿意打牌!」 「耶?!」 火怜妹妹开心举起双手。 真的是天真无邪。 与其说我想要思考事情,应该说我不得不思考一些事情,老实说我没有时间开开心心打牌,所以即使她再怎么强硬要求,或许我也应该表示自己没时间而拒绝。 但我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为我非常清楚独自思考毫无意义。不过我终究无法认同火怜妹妹「没人规定不能当一棵不会思考的芦苇」的看法。 我不想当一棵普通的芦苇。 然而,我也同样不想成为会思考的人,不想成为不会思考的人。 即使思考再思考,并且察觉到某些事情,只要察觉到的事情对我不利,我就会移开目光,把这件事从内心切割出去并且遗忘,极端来说,甚至可能变得无法思考。 既然这样,不如像是战场原同学刚才对我做的那样,在对话与会话之中寻找线索,这种做法才是最精明的做法。 我的良知告诉我,不应该让国中生火怜与月火妹妹受到波及,但我已经为她们添麻烦了,如今贸然客气只会造成反效果。更重要的是,就某些意义来说,如果要商量关于火灾的事情,没有人比她们两人更适合。 因为她们是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姊妹。 名字里就有「火」这个字的两人。 059 「火?从火这个字能联想到什么?那还用说吗,就是我胸口这颗火热的心!」 火怜妹妹颇为正经的回答我的询问,听她毫不迷惘的语气,或许至今已经回答过好几次了。 不假思索的程度超乎想像。 感觉像是还没询问就已经准备答案。 「简单以一个词来说,就是热情。」 「这样啊……」 听到要打牌,我以为会是梭哈、二十一点或是接龙之类的游戏,但月火妹妹提议的游戏超乎预料,是三人各自以扑克牌盖塔。 规则是三人共用十副扑克牌,把塔盖得越快越高的人就胜利。 这么说很抱歉,但是这个游戏不好玩。 看似堆积木,却毫无创意可言。 至少我觉得这不算是团队游戏……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 不过现在是三人一起玩牌的时间,我也没办法敷衍以对,所以我一边把扑克牌叠成三角形,一边装作闲聊询问她们。 「既然这样,从炎这个字能联想到什么?」 「火热的热情更加火热。」 火怜妹妹如此断言。 同样毫不迷惘。 「正义,简单以一个词来说,就是正义。」 「嗯?原来如此。」 我点头含糊带过,而且是带著迷惘。 可以说和她成为对比。 至少以我现在的心境,我不大能同意她的定义。 「所以火怜与月火妹妹才会自称火炎姊妹?」 「没错!」火怜妹妹坚定说著。「火炎姊妹,就是正义姊妹!」 「可惜正确来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火怜妹妹坚定的这句话,却被坐在身旁的月火妹妹一口否认。 以笑容否认。 真不留情。 「我们被称为火炎姊妹,只是因为名字都有『火』这个字,很抱歉真的只是这个原因。我们从小学还没进行正义活动的时候,就有这个别名了。」 「是这样吗?」 火怜妹妹歪过脑袋,似乎不记得了。 事实应该是月火妹妹说的那样,但比起圣殿组合,这个别名不是她们自己取的,光是这样就好多了。 「顺带一提,『火』或『炎』这种字,会让我联想到爱恋。」 「爱恋……」 的确。 「蔬果店于七」的故事,以内容来说多少不符常理,但实际上应该是以爱恋的情感为基础,国文也有「爱火」这样的描述方式。 话说回来,月火妹妹盖扑克牌塔的速度好快,她太擅长精密作业了。 看来她的集中力超群。 其实我从公园回来的路上,就独自进行著这种从「火」开始的联想游戏,但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毫无收获。 我联想得到的只有「红色」、「灼热」、「文明」这种不著边际的东西。 一个人能够思考的范畴有极限,以我的状况则是缺乏想像力。我毫无收获的原因,应该不是基于这种一般论点。 我大概是刻意回避著决定性的字词。 让思绪回避提示前进。 正因如此,我才没有独自深思,而是在和火怜与月火妹妹玩游戏时寻找答案。 「爱恋吗……」 以我的脑袋,没办法从「火」联想到这两个词──即使有注意到于七的故事也联想不到──不过这个词和「正义」一样,没能给我茅塞顿开的感觉。 反而有失焦的感觉。 「嗯。」月火妹妹以可爱的动作朝我点头。「羽川姊姊可能不知道,火炎姊妹除了进行正义活动,还会接受恋爱谘商。」 「是吗?」 我确实第一次听到。 阿良良木总是强调「正义使者」这部分,使我认定她们主要从事正义活动,不过仔细想想,她们的立场就像是当地女国中生的代言人(我觉得真的很了不起),既然这样,恋爱谘商反而像是她们的主要活动。 「嗯,甚至接受过哥哥的恋爱谘商喔?」 「啊?阿良良木?」 原来如此。 阿良良木会找妹妹进行恋爱谘商啊…… 这我就不敢领教了。 「喔?这么说来,确实发生过这种事呢,记得是五月那时候吧?」 听到月火妹妹这句话,火怜妹妹也 搜寻记忆如此说著。 「记得哥哥问过『喜欢是什么感觉』这种幼稚的问题。」 「这样啊……换句话说,他是找火怜与月火妹妹讨论战场原同学的事情吧?」 先不提火怜妹妹记忆的正确性,但既然时期是五月,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他们是在母亲节,在刚才那座公园开始交往──但我刚开始误以为他们从更早之前就在交往。 ……嗯? 这种不自然的感觉是什么? 就像是片段失忆──应该说思绪硬是遭到封锁,草草做出合理结论的敷衍感。这时候的我,又对某件事移开目光了吗? 「唔?这就不清楚了,毕竟这事情已经过了好一阵子,我已经忘记哥哥说过什么,也忘记自己怎么回答了。」 月火妹妹随口说出这种冷漠的话语。 不过听她的语气,与其说是忘记,更像是含糊带过。 ……话说,月火妹妹和火怜妹妹不同,听到我提出的问题之后,虽然没有明显露出狐疑的表情,却透露出诧异的气息。 一种不明就里的感觉。 她会这样也是情有可原──即使不是基于参谋立场,听到自家失火的人询问「从火这个字能联想到什么」,应该都会觉得突兀。 「愤怒也有『火』的感觉,不过这等同于火怜所说的正义。因为对于火怜来说,正义就是愤怒。」 「没错!」 火怜妹妹再度坚定说著。 因为声音过大,火怜妹妹盖的扑克牌塔倒下了(不过才两层)。 居然有这种推倒积木的方法。 「换句话说,愤怒是火焰,也就是正义!」 「无论如何,我和火怜应该都是解释为『火热的心情』吧。」 「火热的心情……」 唔?…… 如果是「冰冷的正义」或是「冰冻的爱恋」这种描写方式,看起来会很像「缝纫机与雨伞在手术台相遇」这种超现实主义的形容方式。月火妹妹的说法,至少比火怜妹妹的说法更能令我理解。 我内心有这种「火热的心情」吗? 火热……火热……火热……不行。 总觉得还是没有切入核心。 「月火等一下,什么叫做『无论如何』?火热的心情就等于是正义吧?」 火怜妹妹对月火妹妹这句话起反应了。 看来火怜妹妹比较投入正义活动。一般来说,应该会是年纪较小的月火妹妹比较热中,不过真要说的话,她似乎只是陪著姊姊一起行动。 总之,这种「姊姊对妹妹造成影响」的构图浅显易懂。但我没有姊妹,所以即使是这种浅显易懂的事情也很难理解。 「嗯,说得也是。」或许因为这样,月火妹妹总之先同意火怜妹妹的说法,然后继续说:「不过啊,火怜,你对瑞鸟的感情虽然不是正义,却也是火热的心情吧?」 「唔?说得也是。抱歉,我错了。」 火怜妹妹道歉了。 个性率直到异常的程度。 她这么容易接受解释,难怪阿良良木会担心。以这个状况来看,她会被贝木先生耍得团团转所当然。 咦,可是瑞鸟是谁? 「火怜的男朋友。」 听到我的询问,月火妹妹毫不隐瞒告诉我答案。 「顺带一提,我的男朋友是蜡烛泽。」 「……啊?什么?你们都有男朋友?」 这我真的是第一次听到。 吓我一跳。 「我没听阿良良木提过这件事……」 「啊,因为哥哥把这两个人当作不存在。」 火怜妹妹如此说著。 原来如此,直截了当浅显易懂。 应该说浅显易懂过头了。 这确实很像阿良良木的作风,因为他再怎么说,还是很溺爱这两个妹妹。 从他平常的话语就略知一二,而且贝木先生骗了火怜妹妹那时候,他暴怒的程度更不用说。 真是哥哥的典范。 「顺便问一下,你们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 即使深入询问这种事,应该也和现在面临的问题无关,但我单纯对火炎姊妹的男朋友感兴趣,所以试著询问她们。 然而她们却回以这样的答案。 「像是哥哥的家伙。」 「像是哥哥的男生。」 我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这三个兄妹,果然…… 但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阿良良木会把这两个男朋友「当作不存在」也在所难免,不然肯定会陷入同类相斥的处境吧。 阿良良木之所以否定火炎姊妹的活动,肯定也是基于同类相斥,进一步来说是近似自我厌恶的状况。 是的。 他抱持著迷惘与后悔而战。 「这真的很伤脑筋。」火怜妹妹困惑摇了摇头。「我们很想得到哥哥的认同,但哥哥为什么不肯见瑞鸟与蜡烛泽一面?他就是在这种地方小心眼。」 「就是说啊,而且他自己却把战场原姊姊介绍给我们认识,有够奸诈。」 「啊哈哈,这不是很可爱吗?」 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火怜与月火妹妹打从心底困扰的模样看起来很有趣,使我忘记自己深陷的处境笑了出来。 率直笑了出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简单来说,就是阿良良木觉得可爱的妹妹被抢走,对你们的两个男朋友吃醋吧?也可以说妒火中烧……」 我愣住了。 因为自己的话语,愣住了。 吃醋──妒火中烧? 火烧? 嫉妒。 啊啊,说得也是。 这也是显而易见,应该从一开始就联想得到,关于「火」的关键字吧? 宛如火焰的……嫉妒。 即使是开玩笑,但阿良良木把她们的男朋友当作不存在,换言之就是阿良良木从真相移开目光──和我一样。 只有这一点,和我一样。 移开目光。 不愿正视现实。 这种行为的起因,正是人类最为强烈的情绪之一,甚至列入七大罪的──嫉妒。 火热的心情,心焦如焚的嫉妒。 所以是──妒火。 真相唐突摆在眼前,使我想移开目光也来不及。我颤抖的手,使得尚未完成的扑克牌塔瞬间倒塌。 060 人脑也能像硬碟一样操作该有多好。现代社会的人们应该都有过这种念头。 换句话说,要是想忘记的记忆(纪录)可以立刻删除当作不存在,不想正视的现实可以改写,就不会忽然回想起心理创伤或恐惧回忆而坏了心情。如果头脑有这样的功能,那就太美妙了。 而且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我得到这种美妙的功能了。 切制记忆,切割内心。 以最近的例子来说,我今早在上学途中和艾比所特交谈的这件事,就是浅显易怖的例子。我自认有回想起春假事件,是怀抱畏惧的心情和他交谈,不过在旁人眼中,应该是奇特至极的光景。 我和一个曾经想杀我的人相谈甚欢。 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异常? 可不是「他出乎意料健谈」的程度,如果是漫画或影集里的角色就算了,身为现实世界人类的我,为什么能做出这种恐怖的奇特行径? 很明显是一种异常。 只有当事人没有察觉。 所以,我忘记了。 内脏粉碎那一瞬间的事情当然忘了(原本以为 是打击过大而失忆,但并非如此),当时对他抱持的恐怖心态与畏惧情绪,我也忘了。 即使身体记得,内心也忘了。 不,肯定连身体也忘了。 所以即使发生过那种事,我还是能过著健全的每一天。从来没有像阿良良木那样,每天受到后悔情绪的苛责而活。 不知道是何时开始的。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得到这种像是电脑的功能。 但是从现状推测,我是在成为羽川翼之前──懂事之前就下意识做得到这种事,必须如此推测才合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这种方便至极,已经可以称为技能,连怪异也望尘莫及的能力。 我想,我已经在得到这个能力的第一时间,把成为契机的记忆切除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遇见障猫这种怪异之前,就已经几乎是怪异了。忍野先生说过,我早就比任何人都像是妖怪,怪异不过是一种契机。这句话如今化为重担压在我身上。 不,或许障猫并不存在。 或许ck羽川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于我的体内。 而且,苛虎也是。 即使自认已经忘记,当作不存在,往事依然持续影响人生。 或许死缠著不放。 或许永远摆脱不掉。 忍野先生以二十岁做为基准,但我甚至不认为这样的基准值得信赖。 至少,只要我如此期望,只要我维持现状,或许我就能维持现在的我。 而且是永远。 如同夏洛克?福尔摩斯不被允许死亡,即使退休也被迫继续活跃──持续下去。 或许会持续下去。 应该会持续下去。 ……不过,已经结束了。 结束吧。 唯有结束一途。已经到极限了。 十五年来,也可能是十八年来,我居然一直这样走来,太奇怪了。 欺瞒也要有个限度。 维持这种乱来方式至今的人生才奇怪,到这种地步,就会发现破绽百出。 走到这一步,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蒙骗自己。 这不是极限,是终点。 后来我继续和阿良良木姊妹勤于盖扑克牌塔(结果是月火妹妹独赢。我直到中途都算顺利,却总是无法完成整座塔,月火妹妹还说,原来羽川姊姊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和下班回家的阿良良木父母共进晚餐,然后独自窝在二楼阿良良木的房间。 明明才第二天,却莫名有种习惯的感觉,果然因为这里是阿良良木的房间吧。 首先,我把自己当成没教养的孩子,就这么穿著制服倒在床上,把脸埋入枕头。 「呼?……」 我发出慵懒的声音。 并不是放松力气。 情绪反而算是紧绷。 「或许再也见不到阿良良木了……」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我的推论正确──其实肯定正确──正因为阿良良木这段时间不在,苛虎才会出现在这座城镇。 后来我继续在床上翻来覆去五分钟左右。 并不是毫无意义,这是有意义的。 这是动物的标记行为。我在阿良良木的床上,留下我的痕迹。 这是我不想在羽川家留下的痕迹。 但我想在阿良良木的房间,留下这样的痕迹。 阿良良木肯定会察觉。 即使再也无法见面,他躺在这张床睡觉的时候,应该会多多少少想起我。 这样就够了。 以此满足,自我满足。 即使我的推论正确,而且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顺利成功,我依然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阿良良木。 如果阿良良木平安回来,我也得以迎接他回来,那个时候的我,应该也不是阿良良木认识的我了。 艾比所特说,春假的我和现在的我判若两人,但是阿良良木见到的我,将会是差异更大的另一个我。 要和过去对峙,要除掉苛虎,就是这么回事。 「好,这样就够了。」 到最后,我甚至不晓得是在留下自己的味道,还是在闻阿良良木的味道,但我总算在七点半展开行动。 「不妙,得加快速度才行。」 在床上窝过头了。 既然羽川家是在白天失火,就没有根据能确定虎和猫一样是夜行性,不过应该可以当成一项参考标准。 首先我脱下制服,以衣架挂好。 接著打开衣柜,从阿良良木的便服挑一套比较方便行动的衣服穿上。 如果是睡衣就算了,连外出服都擅自借穿,令我难免有些内疚,不过阿良良木那么想看我穿便服的样子,或许对他来说是如愿以偿。 我忽然冒出恶作剧的心态,想要以手机拍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寄给阿良良木,可惜现在依然不知道阿良良木处于何种状况。 不过仔细想想,「可能会为他添麻烦所以不联络」也只是好听的藉口,是假装自己懂事的表现。如果真的担心他,就应该像战场原同学那样当下果断尝试联络,这样才叫做人性吧? 所以,让脸皮厚起来吧,寄张照片当成激励吧,现在的我肯定还有能力激励他。 我从衣架上的制服口袋取出手机,伸直手臂拍自己的照片。我也是女高中生,使用手机经验已久,但这是我第一次自拍。 虽然失败好几次,但很快就抓到要诀,拍出我自己也满意的一张照片。 把这张照片设为附件,不写邮件内文就寄给阿良良木,然后关机。 下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世间了。 所以与其说是恶作剧,更近于恶整。 就像是寄遗照给他。 这是至今一直被称为优等生的我,对他进行的霸凌。 我还真残忍。 不过这么一来,我就了无牵挂了。 没有能够牵挂的事物了。 毫无牵挂进行准备吧。 我从书包取出笔记本与铅笔,坐在椅子上,面对阿良良木的书桌。但我不是要复习今天的功课,或是预习明天的功课。 我是要写信。 写一封信。 要如何开头令我犹豫片刻,不过这时候刻意做作也无济于事,所以我使用最普通的用语写下第一行。 「致ck羽川小姐。」 ……或许没有必要这么做。 或许是白费工夫。 因为我虽然没有ck羽川的记忆,但ck羽川肯定有我的记忆。 即使如此,我还是坚持想以我的立场,把想法传达给这位是我非我,从我独立出来的女孩。 她至今一直代为承担起我所有的黑暗面,我想要将这份谢意传达给她,将这份愿望传达给她。 于是…… 061 《致ck羽川小姐。 初次问候,幸会。 这么说也不太对,我是羽川翼。 首先,请容我致谢。 包括黄金周的时候,以及文化祭前日的时候,你代替我在各方面费尽心力,谢谢你。 这一次,我想应该也会为你增添许多麻烦。 总是造成你的困扰,我由衷感到抱歉。 现在我就痛切体认到,当时我埋葬车祸丧生的你,只是出自一厢情愿的利己行径,你也因而受到我的束缚,这笔债我再怎么偿还应该也还不清。 这或许就是忍野先生常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话的真正意 思。 以此诞生的缘分,因此衍生的责任,当事人都必须好好承受,如果没有这样的观念,做任何事都只是表面工夫。 如同阿良良木拯救小忍,使得小忍受到阿良良木的束缚,我将你化为ck羽川,和我束缚在一起。 而且我和阿良良木不同,对此完全不以为意,悠哉过著和平的生活。 这样的罪孽何其深重。 所以我其实没有立场提出这种请求,但要是维持现状,我将伤害我重要的朋友。 只能拜托你了。 你是我唯一的依赖。 所以我打从出生至今,第一次说这句话──救救我。 请救救我。 请你救救我。 我再也不会为你添麻烦,也永远不会让你孤单。 求求你。 求求你,这是我由衷的请求。 或许你为了保护我非得听命,我就算这么说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我由衷希望你能协助我。 或许可以当作参考,关于这次的事件,我把自己知道的状况写下来。 虽然我们共享记忆,不过这次的你似乎完全和我切割(我大致想像得到原因,详情后述),我觉得这部分写成文字比较浅显易懂。 我和你不同,只有片段零碎的记忆,没办法陈述任何事实,不过这应该是真相。 我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我总是对阿良良木说这句话当成藉口,但也请容我对你这么说。 我会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 但其实用不著明讲,你是怪异,这件事对你来说,是不用讲也昭然若揭的事实。那只巨虎──苛虎的真面目和你相同,是从我内心诞生的新品种怪异。 更为精确来说,是从我内心崭新切割出来的崭新怪异。 这一点我能断言。 你们之间的最大差异,在于你是以「障猫」这个古老怪异为根基,苛虎却没有这样的来源与根基,无迹可循。 真要说的话,根基是你。 你是猫,所以苛虎是虎。 更加原始的野性。 比猫更属根源的生物,比猫更加狰狞的猛兽,我想到的就是虎。 或许可以说是「衍生型」。 原本我应该更早察觉,不过包含你在内,我这几个月过于习惯和怪异相处。 遭遇怪异,就会受到怪异的吸引。 这是忍野先生说过的话。 如同阿良良木在春假之后,已经熟悉自己不死特性的运用方式,我在黄金周之后,也惯于将自己的心切割出去成为怪异。 如同戴隐形眼镜,凡事只要习惯就好。 我熟练这种事之后,苛虎诞生了。 黄金周的你、文化祭前日的你以及这次的你各有差异。与其说是个体差异,我认为是我的熟练度使然。 不需要像是忍野先生或阿良良木「处理」小忍那样,ck羽川只在我睡著时出现,在我睡著的期间为我宣泄压力,在我醒来的时候回到我体内,这样的怪异简直是方便主义的极致,对我来说则是令我非常感谢。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 因为你是我为自己创造的怪异。 当然会顺我的心,如我的意。 只不过,这件事你或许已经察觉,而且我刚开始在这方面也有所误解,这次我之所以没受到教训再度叫出你,我认为不只是为了宣泄住家失火的心理压力。 神原学妹曾说「以为您会心情低落,不过看来没这回事」,这当然是托你的福,不过这只是附加效果。 和火灾本身无关,火灾的原因才是原因。 这是位于我的潜意识,应该说不在我记忆里的部分,抱歉我只能讲得像是事不关己,但我应该是因为当天看到苛虎,才会拜托你出面对抗。 如同我从很久以前──从我接触障猫之前,就一直依赖著你。 这次我也想靠你协助。 一般称为「双重人格」,学术上称为「解离性人格疾患」的心理疾病,现代医界对此抱持否定态度,我也不是站在肯定的这一边。不过,即使这样的定义并不正确,却是最能浅显易懂描述我这个人的定义。 阿良良木曾经对我说:「你好恐怖。」 忍野先生曾经对我说:「班长妹的圣人风范很恶心。」 老实说,即使听到他们这种感想,我也完全听不懂话中含意。 因为我自认总是展现最自然的一面。 以阿良良木的说法,我为了成为平凡女孩而勉强自己,过度基于伦理行事,这样的推论确实相当逼近真相,却无法解释我为何有这种天大的能耐。 这应该不是想做就做得到的事情。 但我为什么做得到? 答案很简单。 因为我从小就避免正视不利于我的现实,不断切割自己的心。 战场原同学前天以「对于黑暗极度迟钝」来形容,她说得一点部没铅,但我其实是「不去正视黑暗」。 我背对所有恶意与不幸至今。 我认为这绝不是自我防卫,反倒是自我牺牲。我将不利于自己的我切割出去,藉以维持原来的我。 如同我从教室窗户看不见我的住家。 发生任何讨厌的事情,就当成和自己无关切割出去;即使受苦受难,也当成和自己无关切割出去。 这么一来,我的性格就无从扭曲。 想忧虑都无从忧虑。 甚至无法使坏。 这种扭曲是一个人活在世上的必备要素,我却将这种要素全部拋弃。 所以当然会令人感到恐怖,感到恶心。 我曾经反驳阿良良木,认为他形容成「奇迹」也太夸张了。因为我的存在方式比奇迹还要残酷,是血淋淋的成果。 没有得到父母宠爱就是一种虐待。大人在辅导受到这种虐待长大的孩子时,最困难的地方在于要让孩子承认自己受到虐待。 承认自己受到苛刻的虐待。 要接受自己不被父母宠爱的事实,并不简单。 大多数的孩子,会将虐待的事实「当作不存在」。可能是以扭曲的方式解释,或者是当作这种事情未曾发生,虽然症状各有不同,但是共通点在于他们会从现实移开目光。 是的,我要在这时候承认。 我是在父母的虐待之下长大。 至今每一任父母都虐待我。 我连一次都没有被爱。 我连一瞬都没有被爱。 但我对此毫无自觉。 我认为任何家庭多少都有这种状况,所以无视于自己的痛楚,即使脸部遭受殴打,我也不认为这是虐待,不会如此认为。我转眼之间将这股心理压力切割出去化为猫,并且当作不存在。 何况怎样叫做虐待?这是一件非常易懂,同时也非常难懂的事情。 即使没有使用暴力,虐待行径还是有可能成立,讲得偏激一点──不,这甚至也是普遍的论点──「娇宠」也可能是一种虐待的形式。 名为教育的虐待,名为管教的虐待。 名为养育的虐待,名为亲子关系的虐待。 有人认为,父母对子女做的一切都是虐待。这种意见极端来说也是成立的,所以无论是任何主张,我们或许都不应该完全否定,而是纳为参考。毕竟「当事人不在意就不构成虐待」这种道理也说不通。这么说有点模棱两可,不过还是得仰赖综合的判断。 正因如此,我才能够如此坚称。 我随时都可以移开目光,认为自己没 有受到虐待。 自己没有被凌虐,自己没有被弃养,自己不记得受过这种待遇,父母有为我做到必要最底限的事情…… 这连狡辩都称不上。 他们没有为我做到最底限的事情。 只有对我做最差劲的事情。 我应该如此认为。 我受到「没有被爱」这种最恶劣的虐待。 他们应该也有自己的一套说法,不过这对孩子来说完全无关。 父母爱子女不是应尽的义务,是一种心态,做不到就不该结婚,不该生儿育女。 如果感受不到痛苦,能够和悲伤无缘,那么无论是念书或运动,无论在伦理层面或道德层面,总是能在毫无压力的状况下发挥最高水准。 如果不会感受到失败的压力,不会感受到遇险的不安,能够让身心不会感受到痛楚,这个人就能够完美无比。 这就是优等生──羽川翼的真相。 我为什么是我?这就是答案。无聊的答案。 能够无视于乏味的事物。 所有人都背负著黑暗与痛苦,我却把这种东西完全扔给别人,如此投机取巧的做法绝无仅有。 要是战场原同学听到这番话,肯定会火冒三丈。 回想起她这两年来的苦恼──回想起她感受到痛苦而造成的两年抗战,我就知道自己之所以不会苦恼、不会感受到痛苦又不用抗战,都是因为你代替我承担一切。 已经不是令战场原同学「心烦」的程度了。 我接触障猫这样的怪异,使得ck羽川成形诞生,我对其中的机制非常感兴趣,不过如前文所述,怪异只不过是一个契机。 你就是你。 不过,这次第三度出现的你,相较于之前那两次,和我的切割程度更加明显,原因如前文所述,随著次数的增加,我「变得熟练了」。 我刚才询问盖扑克牌塔的秘诀,月火妹妹说:「这种事说穿了就是熟能中巧,没有什么技术,就只是反覆练习,羽川姊姊练个二十次应该也做得到。」这个道理可以套用在绝大多数的事情上,所以比起第一次与第二次,我这次更加熟练将你从内心切割出来。 让你以独立的个性成立。 甚至可以形容为支离破碎,真过分。 不对,比过分还要过分。 因为就是基于这个原因,我这次从内心切割出来的独立怪异,并不是只有你。还有另一个。 应该说还有另一只。 在切割出你之前,我就已经先切割出苛虎了。 你是心理压力的具体呈现,苛虎是嫉妒的具体呈现。 如果图书馆职员没有提及,我就不会想到「新品种怪异」的可能性。同样的,如果火怜与月火妹妹没有提及,我就永远不会想到这个关键字,不过想到之后,这两个字就令我感到无比熟悉,甚至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 嫉妒。 不过老实说,「嫉妒」这两个字,真的是直到前天都和我无缘。 无须切割。 我未曾嫉妒任何人。 因为我处理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没有压力的状况下驱使自己专注进行,是一名优秀到令人受不了的优等生。 我未曾妒忌他人。 甚至只有「大家怎么不多努力一点?」,「明明大家更努力就行了」这种类似于不满的想法。 现在回想起来,这是非常一厢情愿的想法,也曾经害阿良良木生气。大家和我不一样,每天都在和压力奋战,应该会觉得投机取巧的我没资格讲这种话。 「只要努力,任何事都会成功。」 没有努力,无须努力就能做到任何事的我,对阿良良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阿良良木抱持著什么样的感受?我甚至没有正视他的感受。 正因如此,我得以和嫉妒无缘。 不,并不能说完全无缘,不过我在至今人生感受、累积的嫉妒,肯定低于普通人的平均水准。 从内心切割出去的嫉妒总量可想而知。 然而在三天前,我的嫉妒总量一下子超越限度。 我回想起来了。 那一天,新学期的第一天。 我一如往常让自动扫地机叫醒,洗脸并且整理仪容之后前往饭厅,看到我应该称为父亲与母亲的两人已经在吃早餐了。 我不以为意的接纳这一幕,著手制作自己的早餐。但我当时清楚目击到一幅光景。而且是足以令我立刻将这段记忆切除,立刻将这段记忆改写的光景。 他与她吃的早餐菜色一模一样。 我们三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形同陌路。原本应该是这样没错,却不知道基于什么原因,他们两人很明显有人做了两人份的早餐,并且一起用餐。 回想起来,我那天早上「挑选出」自用的烹饪器具做早餐,这就有问题了。我是最后进入厨房的人,不可能需要挑选烹饪器具,因为另外两套都已经用过了。 换句话说,这无疑只代表一种含意,那就是其中一人为另一个人做了两人份的早餐,而且一起吃早餐。 我被排除在外。 对此,我感到妒忌。 明确的嫉妒情绪。 ……我觉得自己讲这种话很奇怪。这种虐待我的父母,这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不能称为家族的两个人,要不要一起用餐应该都和我无关。 不过,我这股嫉妒情绪没有理性的要素。 羽川家失火全毁,他们当天临时得住进旅馆的时候,我心中为什么出现如此抗拒的心态?用这种非理性的方式就得以解释。 我不想在狭小的房间里遭受孤立。 如果是三人各自分开就算了。 我不愿意成为两人与一人。 并不是想要成为三人一起,是不愿意成为两人与一人。 即使要露宿街头,我也不愿意看到这种光景。 想要移开目光。 「希望那两个人能以此为契机增进感情」这种好好先生的心态,完全是前述想法的反向呈现。 已经不是「差不多算是疯了」的程度。 完全疯了。 恐怖、恶心,而且愚蠢。 我没能察觉自己这样的想法,在察觉的时候切割出去,反而希望那两个人能够走得更近。拥有这种心态的我,已经不是人类了。 应该是怪异。 这种不是客套话的真心话,是我将目光移向另一面而产生的真心话。 他们感情冷淡的原因当然在于我,而且我这个罪魁祸首即将在半年后离开日本,所以原本就基于缘分结合的这两个人,夫妻关系在这时候出现变化也没什么好讶异的。说不定两人在黄金周一起住院才是真正的契机。 既然如此,我的心态就不合理了。我努力把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却还是嫉妒那两个人的感情。 所以,并不是出自理性。 我嘴里希望他们离婚,心里希望他们破镜重圆,却不想看到他们感情很好。 总之,我妒忌他们的复合。 我打从心底嫉妒事到如今还想恢复为家族的他们。 妒火中烧。 我的嫉妒光是如此就超越限度,并且诞生出苛虎。 如同在黄金周产下你,我在新学期产下虎。 我不需要以障猫这种怪异当成基础,就能独创出新品种怪异。这应该也是所谓的熟能生巧。 硬要说的话,其中存在著我对「苛政猛于虎」这句话的想法,不过这一点如同战场原同学所说,我觉得若干受到卧烟小姐的诱导。 补充一点,我推测如果我那 天上学途中没有遇到真宵小妹,苛虎就不会诞生。正因为我和真宵小妹对话的时候,得知阿良良木现在下落不明,换句话说,和你之前登场的那两次一样,正因为知道苛虎不会被他收拾,那只虎才会诞生。 对我来说,阿良良木应该是我内心的限制器。或许我比自己所想像的,更加期待在新学期的那一天,在学校教室见到阿良良木。 终于演变成时机对不对的问题了。 不过,这肯定是那只虎在我和真宵小妹道别之后立刻出现的原因。 到最后,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苛虎是从我内心脆弱层面诞生的妖怪。 烧尽一切的嫉妒之火。 羽川家失火的原因,当然是我对父母的嫉妒,补习班废墟焚毁的原因也同样是嫉妒。 对于阿良良木唯一求助的对象──神原学妹的嫉妒。 我个人认为当时的我,是对阿良良木感到愤怒,不过实际上,我应该和战场原同学一样,对神原学妹感到强烈的嫉妒。 应该要这样才对。 一度察觉到的这种嫉妒情绪,很适合我这个人。 不过这份嫉妒,应该是立刻切割转移给苛虎了。我预先为嫉妒的情绪准备了逃避宣泄的管道。 我刚才将苛虎形容成和你一样拥有独立性的怪异,不过以苛虎的状况,或许不应该叫做独立性,而是自律性。 你被我的身体束缚,但是苛虎和你不一样,能够自由移动与行动。 因而害得大家充满回忆的补习班废墟焚毁。 战场原同学说,那栋建筑物是在我就寝过夜之后失火。从结果来看,她的这个推理落空了,不过如果是正确答案不知道该有多好。这可以说是苛虎的特性。 简单来说,那只虎会接连烧掉我妒忌的对象。 这么一来,无论是战场原同学的公寓或阿良良木的家,即使何时完全焚毁也不奇怪。原因不在于我借住过这些地方,而是我的妒忌。 虽然已经不在我的记忆里,不过我好巧不巧有机会从内侧观察到父女之间拥有坚固羁绊的战场原家,以及由信赖关系建立起圆满家庭的阿良良木家,不知道家族与家庭为何物的我,当然不可能不嫉妒。 我不肯正视这份嫉妒,将嫉妒塞给苛虎,悠闲想著「很高兴能够被当成家族的一分子」这种事,我好想将这样的自己诅咒到死,但我将诅咒的目标转移了。 目前在这方面唯一的侥幸,就是苛虎与黄金周时的你一样,不是针对人类下手的怪异,纵火对象只限定于建筑物。看来我心中清楚存在著不可以杀人的价值观。 大概是因为我在春假期间,看到阿良良木在人命与救命的狭缝多么挣扎吧。 不,不对。 这是冠冕堂皇的说法。 黄金周的时候,我在本质上没有将他人看在眼里,没有将包含父母在内的受害者看在眼里,就只是移开目光,只顾著宣泄自己的心理压力,所以生命对我来说是第二顺位(实际上,我在最后差点杀了阿良良木),纯粹就是自我本位。 这次也一样。 我真正羡慕与嫉妒的对象不是人,而是场所。 能够成为归宿的场所。 所以我的对象与其说是建筑物,应该说是家。 人与人生活的场所。 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房间,只能在走廊睡觉,所以将名为「羽川家」的场所,将名为「补习班废墟」的场所烧个精光。 我创造了这样的虎。 我想要得到自己的栖身之所,嫉妒那些理所当然拥有这种场所的人。 所以比起烧掉人,我更想烧掉家。 那种家还是消失算了。这种破坏冲动,这种超越羡慕的嫉妒,全部由苛虎承受,导致纵火。 导致纵情。 我曾说自己拥有普通人程度的破坏冲动,许下「那种家还是消失算了」的愿望。我曾经随口说出这种话。 「普通人程度」是何种程度? 「普通人程度」有多么痛苦? 我明明一无所知,甚至不去求知。 切除之后平淡如儿戏的破坏冲动,我视为普通的情绪,认定自己是个平凡人。 过度保护自己。 这样如同虐待自己。 是的。 我比任何人都虐待我自己。 扼杀我自己至今。 我认为这样的自我分析大致正确,不过即使如此,也不表示一切都如同黄金周,不用担心有人会被烧死。 无论是羽川家还是补习班废墟,都只不过是凑巧没人,如果当时里面有人,肯定会被烧死。 如果苛虎动手的时候,阿良良木与神原学妹就在建筑物里…… 想像到这里,我就毛骨悚然。 而且这样的想像,接下来可能会在战场原同学的公寓或阿良良木的家成真。 战场原同学和她父亲的关系,阿良良木姊妹和阿良良木的关系,我无法断言不嫉妒。 其实「不知道嫉妒」肯定是谎言。我对他人的羡慕等同于嫉妒。 我想要那样的父亲。 我想要每天早上被那样的妹妹们叫醒。 这份想法,化为火焰。 ……至今我从来没有「借住」朋友家,这可以说是非常正确的做法。不,或许该说我至今一直下意识避免自己这么做。 不对。 要是苛虎「熟能生巧」──反覆引发火灾而熟练,或许不限于我借住过的地方,世界上所有家庭都会失火。 包括学校。 包括图书馆。 包括公园。 有可能全部焚毁。 我就是如此妒忌温暖的家庭。 妒忌到想要放火烧光这些温暖。 ……老实说,我不知道你──名为ck羽川的怪异,拥有何种价值观。 即使你共享我的记忆与知识,并且会正视我不愿正视的事物,你的人格与个性似乎完全和我不同(不然双重人格就没意义了),所以我不知道你对这种苛虎现象,对于我这种推理做何感想。 或许你觉得发生这种现象也无妨。至少以怪异的角度,这应该是正确答案。 「纵火是重罪,不过这并非法律能够制裁的现象,所以不用担忧。」 或许你会对我这么说。 这也是另一种见解。 我内心某处,确实也想接受这种说法。 不过,我希望这种事到此为止。 只要不如意就切除一块自己的心,不断创造各种怪异,把责任扔到我以外的某处害得他人受苦,而且自己完全不会意识到这件事,过得悠哉又愉快。 这是何等恶梦? 从黄金周开始,我不知道已经害得许多人伤痕累累,散播灾厄的种子,而且我自己并不知情。 宛如捏脸颊也不会痛。 我简直就是过著这样的人生。 我并非想扮演好人,并非想扮演善人,再怎么遵循道德与伦理,也因为我总是把某些事物当成垫脚石而没有意义。 我不想踩著你与苛虎活下去。 即使能解决这次苛虎的事件,或许下次又会诞生狮子,再下一次则是豹,我应该会这样重蹈覆辙吧? 即使你们表示不在意这种事,表示自己就是为此诞生,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以这颗不断切割,如今甚至连核心都不留的心,做出决定了。 要结束这一切。 不对,是如今终于开始。 不只是苛虎,也包括你。 我要将移开的目光转 回正面。 将紧闭的双眼张开。 沉睡十八年至今的睡美人,已经非得清醒了。 所以ck羽川小姐,求求你。 回来吧。 请回到我的心。 请和苛虎一起回来吧。 求求你,这是我由衷的请求。 我的心是你的家。 我不会让你孤单,所以请你别让我孤单。 如果忍野先生那番话是对的,等到我二十岁……或许不用等到那时候,你和苛虎不久之后就会消失。 少女会有的青春期幻想,或许成年之后就会消失,就会离开。 现在的你,就已经类似余韵了吧。 不久之后,应该就会消失。 这是原本该有的样子。 不过,这一点请你务必答应我。 请不要消失,请不要离开。 请回来吧。 不要再各自为政了。 我的心很狭小,但我们一起住进来吧。即使偶有摩擦,也像是一家人一样共同生活吧。 我不会再说「该睡则睡」这种话。 我现在发誓,无论是压力、嫉妒、不安、痛苦、负面的可能性或是深邃的黑暗,我会深爱这一切。 虽然这种愿望非常厚脸皮,但我已经决定要厚著脸皮活下去了。 ……阿良良木大概会失望吧。 因为他在我身上找到的价值,就只有战场原同学所形容的洁白无瑕,欠缺野性。老实说,只有这一点令我于心不忍。 我不想让阿良良木失望。 到最后,我还是未曾向他示爱。 擅自爱恋,径自失恋。 直到春假都未曾交谈过的他,为何会如此吸引我,而且至今也像这样令我依依不舍为情所困,坦白说不可思议,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我至今认识的人,只有他敢正视自己软弱的一面,所以他在我眼中耀眼无比。 耀眼到直视会令我失明。 我怀念起那天晚上,和战场原同学畅谈阿良良木坏话的那段时光。战场原这方面应该也和我一样,我们对阿良良木所说的坏话,到最后都成为赞美。 比方说,他是个烂好人。 我们谈论的总是这种话题。 对他的怒意,都是发自真心的好意。 只有对他的这份心意,我无法切割。 我在变成你的时候,也一直一直喜欢著阿良良木。 ……他曾经哭著说不想死,却还是拯救了濒死的小忍。 如果是我,他肯定会面带笑容救我吧。 是的,要说我从哪一瞬间喜欢上他,应该是他哭著和小忍相互厮杀的那时候。 因为,我未曾哭泣。 肯定从出生至今都没有掉过眼泪。 所以,我喜欢上爱哭的阿良良木。 艾比所特说我变得平凡了,但如果我更进一步,变得不再是现在的我……如果我变成真实的我,阿良良木又会哭吗? 我真的不愿意见到这种结果。 不过,我不再从讨厌的事物移开目光了。 我要正视阿良良木应该会失望的现实,和你们合而为一。 这也是为了能继续喜欢阿良良木。 我想这么做。 ck羽川小姐。 仔细想想,这样的称呼好见外。 我心中的我。 我许应该称为「另一个我」? 总觉得这也不太对。 对我来说,你肯定像是我的妹妹。我看到火怜与月火妹妹之后就这么想了。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姊姊。 对不起,至今总是害你担心了。 这真的是我最后的请求。 这是最后一次把烂摊子丢给你。 请你拯救我们的另一个妹妹。 虽然这个妹妹正在离家出走,只顾著玩火,完全就是烫手山芋,但我永远期盼著她回来。 我爱你们,我爱我自己。 临书仓卒,不尽欲言》 ……嗯。 我把主人睡前写的信看完了喵。 该怎喵说喵…… 我一直觉得主人和我这种笨蛋不一样,是很有智慧的生物喵。不过看来似乎和我差不多笨,说不定比我还笨喵。 依照这封信的理论来看,我笨肯定是因为主人聪明,不过这种说法不太对喵。其实用不著写这封信拜托我,反正我按照角色设定,只能遵守主人的意图,依照主人的意思行事喵。只要主人正常睡觉,我今晚就会动身修理那只虎喵。 既然主人自己已经察觉虎──苛虎的真喵目,共享记忆的我,当然钜细喵遗知道详情喵。 不对,主人早就明白这件事喵。信里就是这喵写的喵。 换句话说,主人明知如此,还是不得不像这样拜托我喵。 该说循规蹈矩喵,光从这一点就知道主人不是普通人喵,但主人自己到最后还是没察觉喵。 这才是无比悲剧喵。 「喵……」 我把笔记本放回桌上。 实际上,我也拥有主人写这封信的记忆,以这个意义来说,我即使不看内容也知道写了什喵,但我还是特地花时间仔细阅读,所以我也没资格讲主人喵。 无论如何,这样现状就整理得差不多了喵。 苛虎。 主人的病灶。 一切真相大白喵。 虽然这喵说,但主人终究也误会了几件事喵……不过这是在判断根据不足的状况进行的推理,所以是无法避免的错误喵。 而且语法与文笔乱得不像主人,肯定不是以冷静情绪完成的喵。 在这种状况想拿满分是一种奢求,光是能拿下评价a的八十分就很好了喵。 「但我还是似懂非懂喵。主人对家庭或家族嫉妒到想放火烧掉,为什么对于战场原黑仪和阿良良木历交往就毫无嫉妒情绪喵?深入探讨这个问题也不为过喵。」 主人内心最强烈的情绪,就是爱恋喵。 只要回忆文化祭前日的那次变身,就无须多加解释喵。 换句话说,人类小子的小妹从「火」这个字首先联想到的是「爱恋」,这是正确答案喵。 所以基于这个意义,首先该烧掉的不是羽川家也不是补习班废墟,应该是战场原黑仪本人。 难道主人没有想到这个事实喵? 不对。 应该是移开目光了喵。 所以,既然主人如今不再移开目光,决定要正视所有真相,那喵主人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个理由喵。 可是,主人承受得了喵? 无法从内心切除这个残酷真相的主人,承受得了喵? 「爱我和苛虎,而且爱自己。我不认为主人知道这是多喵困难的事情喵。即使主人的状况比较极端,不过任何人多多少少都不愿意正视压力与嫉妒喵。」 能够坦然正视世间的家伙并不多喵。为什喵只有主人要背负这喵沉重的枷锁喵? 甚至不得不让我与苛虎背负喵。 只是切除,并不代表不会痛喵。 切割内心,反倒才是最痛苦的行为喵。 「主人最大的错误,在于把老子称为家人喵,喵哈哈。老子只不过是一只受到豢养的家猫喵。」 不对,应该是野猫。 何况在路上出车祸的我是公猫,把我称为妹妹也很奇怪喵。不过,即使来源是障猫,既然我是以主人切割出来的心打造而成,性别就变得喵糊不清,要叫妹妹还是弟弟都有点问题喵 062-066 062 吾辈为虎,名为苛虎。 大致知道自己诞生于何处,只记得曾经在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不断啜泣。不只是嫉妒,吾辈以所有负面情绪组成。 吾辈是黑暗的产物。 令人不禁移开目光的黑暗。 但无论吾辈是什么身分、什么名字,出生于何处又如何组成,这种事不重要。苛虎这个名字,甚至令吾辈感到困扰。俗话说「虎死留皮,人死留名」,但吾辈只以黑暗组成,从一开始就等同于死亡,所以不打算留皮或留名。 不打算留下任何灰烬。 焚烧到不留一砖一瓦。 烧尽一切。 对于吾辈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体内熊熊燃烧,蕴含热度的这份义务感。 苛虎不在意过往的一切。 非得要燃烧才行,背负著燃烧的义务。 燃烧什么? 一切。 吾辈在诞生的下一瞬间,看见产下吾辈的母体。 不应该以母亲来形容,应该是双胞胎姊姊。 蕴藏在吾辈内心的火焰,似乎就来自那位姊姊──那位杰出、坚强、恐怖、脆弱,纯白的姊姊。 纯白、洁白、白净无瑕──白得极端。 和吾辈完全不同的美丽姊姊。 真的好美丽。 扶持这份美丽,扶持这份洁白的正是吾辈。 想到这里,吾辈骄傲不已。 然而,这种事也不重要。 火种是什么都无妨。 火势如何蔓延都无妨。 吾辈内心只有义务感,没有为她效力的念头。 和吾辈同样诞生于她的那只猫说得没错,吾辈不打算加害于她。 吾辈没有设定。 真要说的话,只是火焰。 白色的火焰,这就是吾辈。 没有赋予意识与意念,即使看起来正在述说想法,也只是煞有其事的伪装。 吾辈是自然现象。 只是将能烧的东西烧尽。 不。 世上没有任何东西烧不掉。 必须烧尽一切。 吾辈的内侧,妒忌著所有事物。 妒忌父母,妒忌朋友,妒忌后辈。 消失吧。 不见吧。 痛苦吧,悲伤吧,失落吧。 叹息吧,沉伦吧,沮丧吧。 哭泣吧。 如同吾辈一样哭泣吧。 泪水或许可以削减苛政,削减火势。(注18:日文「苛政」和「火势」音同。) 好啦,今晚要烧掉什么? 吾辈之火要焚烧什么? 即使迟早要烧尽一切,还是有先后顺序。 有优先顺位。 接下来就是这栋建筑物。 吾辈浮现这个念头时,不,吾辈还没浮现这个念头时,就位于此处了。 没有意向,没有意图。 这就是吾辈。 吾辈就是如此。 没有先来后到的问题。 会在任何地方出现。 会将任何地方焚毁。 吾辈抬头仔细审视这栋建筑物。 嗯。 原来如此。 比起烧掉一间平房或一栋大楼,这次简单多了。不过,无论简单或麻烦都一样。 只要确定目标,就无须犹豫。 一切都一样。 虽然不是无所不知,但无所不烧。 吾辈龇牙咧嘴,张开血盆大口。 准备喷出火。 喷出火焰。 「喵!」 这一剎那,吾辈与目标之间……出现猫。 一只银色的小猫,宛如长了翅膀从天而降,挡在吾辈面前。 063 正如预料,苛虎就在战场原黑仪与父亲居住的公寓──民仓庄门口喵。如果这个预料落空,我就会立刻像上次一样爬上屋顶环视城镇寻找,但我这喵做并不是毫无确信。 我知道喵。 因为我和苛虎,原本是同样的个体喵。 是从相同地方诞生的同类喵。 所以…… 「哟,虎。」 我如此说著。 算是问候喵。 「……我来接你了喵,一起回去喵。」 『…………』 不过苛虎完全喵有回应,这一点也是正如预料喵。 就只是无言瞪我喵。 啊?…… 像这样对峙就发现,虎这种生物……更正,这种怪物真的有够大只喵,现实世界的虎不可能庞大成这样喵。 该怎喵说,抓不到距离感喵。 虽然不是模仿一寸法师的童话,不过从它嘴巴钻进去扯烂它的内脏,似乎才是正确的方法喵。 哎,如果是要收拾它,这个方法应该可行,但我并不是要收拾它喵。 『滚。』 苛虎沉默好久终于开口,却是讲这种话喵。 『吾辈要烧掉这里,你会碍事。』 「……哈。」 该怎喵说呢,我笑了喵。 与其说苦笑……嗯,应该说失笑。喵。 为什喵呢?既然是看起来如此巨大又充满压迫感的虎,这句话听起来应该更加有分量喵。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也像这样提心吊胆和这个家伙对话喵。 不过,我错了喵。 这家伙,毫无分量可言喵。 没有情绪喵。 宛如刚出生的婴儿,还不懂对话与沟通的技术,所以对话无法成立喵。 虽然以刚出生来形容,但是这家伙本来就是几天前才诞生,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猫,它是原创的怪异喵。 史无前例的原创怪异喵。 主人从内心切割出来的新品种怪异喵。 即使如此,这种原创的怪异,基于个人创作而诞生的怪异,其实并不稀奇喵。以前有个叫做鸟山石燕的画家以绘制妖怪图维生,而且会在传统妖怪里,偷偷混入自己构思的妖怪喵。 任何时代的创作者,都向往创作出匹敌传统的成品喵。 为了创造出匹敌传统妖怪的个体,需要具备无比的才华……不对,是能量喵。以主人的状况,能量来自心理压力,来自负面情绪喵。 不过,从这份情绪诞生的苛虎,却因为刚诞生所以缺乏情绪,听起来挺讽刺喵。不对,不是这样猫? 并不是刚出生所以缺乏情绪,或许主人下意识刻意将苛虎打造成这称怪异喵。 因为诞生自情绪,所以是毫无情绪之虎喵。 无情之野性喵。 『烧掉,要烧掉。滚一边去,一切都太迟了,吾辈要烧尽一切,首先就是烧掉这个家。』 「……主人不期望这种结果喵。」 『哼。』 苛虎将我的这句话一笑置之。 不对喵。 它应该听不懂我这番话的意义喵。 虽然这家伙应该不像我这喵笨,却比我还不好通融喵。 『那个女人是否期望如此,和吾辈无关。你要把那个女人称为主人是你的事,但是对吾辈而言,那个女人什么都不是,就只是引发纵火冲动的水源。』 苛虎如此说著。 「纵火冲动的水源……这种讲法很奇怪喵。」 虽然吐槽没什喵意义,但我还是吐槽了喵。 它果然没听懂喵。 喵都不是吧?她是产下我们的血亲喵。」 『血亲?这才正是无聊透顶。』 虎无情低语喵。 对话完全不成立喵。 『血亲是何等无聊的存在,最清楚这一点的,正是那个女人吧?』 「啊?或许喵?」 它说到痛处了喵。 即使是刚出生,即使是这种怪异,依然有如此精辟的见解,该说不愧是以主人做为「水源」的怪异喵?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主人不是把我们叫做女儿,而是叫做妹妹喵。」 『妹妹……』 「虽然不知道是怎喵回事,不过我听人类小子说过,这称呼很萌喔,喵哈哈!」我发出笑声。「或许你这种可燃角色,正适合挂上这个称号喵。」(注19:日文「燃」和「萌」同音。) 但苛虎依然执迷不悟。 『……哼,吾辈对称号没兴趣,吾辈是把想烧之物烧尽的自然现象,类似自动机械。吾辈不萌。』 「是喵……」 唔?…… 看来不可能沟通喵。 我自认已经很努力了喵……不对,说到努力,我自认在文化祭前日的那一次也很努力喵。 或许说出来不会有人相信,但黄金周那次,我有反省自己做得太过火喵。 所以我希望尽量和平解决喵。不过,文化祭前日的那一次,我的对手是人类小子,换句话说对付的是人类,所以喵办法沟通也情有可原,但这次对付的是怪异,而且同样是主人创造出来的怪异,却还是完全喵办法沟通,这实在令我泄气喵。 而且应该也不能只把责任推给苛虎喵。 哎,这也无可奈何喵。 不过即使如此,我不认为主人亲自出马就能说服苛虎,所以就某方面来说是适才适所喵。 把离家出走的女儿带回家,肯定是我的职责喵。 苛虎和我不同,并非和主人共享记忆,也没有共享情感喵。 即使系出同源,我和它也是不同的怪异喵。 正因如此,我才非得用话语和这家伙沟通喵。 「喂,虎。」 『什么事,猫?』 「话说在前面,如果是基于我自己的立场,我不打算对你至今的所作所为插嘴喵,关于烧掉住家与烧掉大楼的行径,我不打算找你问罪喵,因为纵火罪之类的只是人类的论点喵。」 如果做这种事就要逮捕,大部分的怪异都得逮捕喵,包括黄金周的我喵。 何况,虽然虎之怪异就有很多种,火之怪异却有更多种,甚至多不可数喵,甚至真的会令人提出「这几种怪异还不是一样?」这种质疑,世界上就是有这喵多的火之怪异喵。 总不可能全都逮捕喵。 就像是违规停车的罚单永远开不完喵。 『没错吧?那么……』 「不过……」 苛虎想表达意见,却被我打断。 我打断它的话语,瞪向它。 「我说过喵,要是敢危害主人,老子不会放过你喵。」 『一派胡言。』 苛虎露出诧异的表情。与其说无法沟通,不如说它真的听不懂喵。 『那种女人对吾辈不重要,所以吾辈丝毫不想危害她。不过到头来,吾辈想烧掉这间公寓的想法,来源不是别的,正是你的主人。』 「…………」 应该是这样喵。 对于这只虎来说,这就是真相喵。 不对……对于任何人来说,这都是真相喵。 主人嫉妒战场原家,嫉妒到想放火烧掉。这是真的喵。 主人嫉妒我在黄金周送进医院的那两个父母,嫉妒只找猴女帮忙的人类小子,这都是真的喵。 不过…… 「主人想压抑这份嫉妒的想法也是真的喵……虎,你对此视而不见喵。」 『啰唆。那个女人就是压抑过头,才诞生出吾辈这样的怪异吧?那就是自作自受,吾辈之火不会揣测这种隐情。』 只要燃烧,只要焚烧。 宛如洗净一切,冲刷一切。 焚烧殆尽,宛如未曾发生。 宛如一切从未发生。 苛虎朝我接近一步。 喵。 出乎意料,对方似乎比我先耐不住性子喵,毕竟它的根源是火焰喵。 会烧焦,所以也会焦急喵。 「总之,以怪异的角度来看,你是对的喵。」 我如此说著。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喵。 我的做法比较不像怪异。而且身为障猫的我别说报恩,报复才是最高原则喵。 如果会危害主人,我一开始就会下手喵。 但我的心境却不断变化喵。 如今甚至像这样挺身保护主人,世事真难预料喵。 这样的我,简直就像是……人类喵。 「你现在想烧掉的这间公寓,住著主人的朋友喵。既然是这个时间,里头不可能像之前两次一样空无一人喵。」 应该是照常在屋内熟睡喵。 以那个女人的个性,虽然她担心自己家或阿良良木家会失火,还是会不以为意照常就寝喵。 搜寻主人的记忆就会知道喵。 那个女人,就是如此信赖主人喵。 所以,我也非战不可喵。 以ck羽川的身分战斗喵。 以羽川翼的身分战斗。 「要是那个女人死了,主人一定会哭喵,我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种事发生喵。」 『哼,吾辈保证不会有这种事。』虎不在意我这番话如此说著。『这个女人不会哭,想哭的时候会切割想哭的心,厌恶的时候会切除厌恶的心,她以这种方式活了十八年,并且创造出吾辈与你。不对,今后肯定也永远……』 以这种方式一直活下去。 诞生大量的怪物。 只让自己维持纯白──洁净脱俗。 不会憎恨任何人,不会怨恨任何人。 以善心对待众人,以爱心对待众人。 美丽活下去。 永远是真物。 苛虎如此说著。 「错了。」 对于这番说法,老子我…… 不对喵。 现在说话的不是我喵……是另一个我。 是我。 我──羽川翼,否定它这番说法。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这种事了。我将会憎恨别人,怨恨别人,无法像之前一样以善心对待众人,也无法以爱心对待众人。我会惹人厌,也会惹人嫌,会变得容易生气,没办法原谅他人,会烦躁,会生气,可能会变笨,可能会失去笑容,可能会暗自哭泣。」 没错。 阿良良木真的会失望吧。 我肯定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对他的胡闹行径视而不见……啊,但如果是阿良良木,这样或许也会令他高兴吧。 因为他是这样的人。 他是温柔的人。 真的……令我妒忌。 「不过,这样就好。我愿意这样。」 我再也不要背对现实了。 再也不要逼你们扮黑脸了。 我对你们做出的行径,不就是我至今受到的待遇吗? 「我不想当真物,我想当人物。」我如此说著。「不美丽也无妨,不洁白也无妨,我想和你们一起弄脏自己。」 我要连同黑与白一起接纳。 我想成为灰色的大人。 我受够这种即使失恋也哭不出来的人生了。 「回来吧……门禁时间到了,回来一起吃饭吧。」 我如此说著,朝苛虎伸出手。 『……啰唆。』 虎如此说著,露出獠牙扑向我。 064 这一瞬间,我当然和主人对调,重新出现在表层。但此时发生了一些问题喵。 成为我怪异源头的障猫,在战斗层面不值得依赖,是非常弱的低等妖怪喵。 不是战斗型的怪异喵。 苛虎是毫无来源可循,自由度很高的怪异,由我来应付它有点不够格喵(我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使用「不够格」是误用,不过这样讲也没关系吧?既然知道我误用,你们肯定知道我原本的意思喵!要改口讲「不够力」很麻烦喵!现在老子正处于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喵!)。 何况,即使我是先诞生的怪异,但如果因此定义我是姊姊,苛虎是妹妹,这种说法也很怪喵,因为是怪异所以很怪喵。 主人曾经形容阿良良木姊妹与人类小子是年龄有段差距的三胞胎,我、主人与苛虎也类似这种感觉喵。但我认为苛虎绝对不是么妹喵。 因为所谓的心理压力,是经由情绪的纠葛而产生喵。如果苛虎的水源是主人,我的水源有可能是苛虎喵。 我只不过是先诞生出来,先存在的或许是苛虎喵。 所以即使进行单纯的比较,苛虎的怪异级数很有可能高于ck羽川,而且有件事让问题更加复杂,那就是苛虎是ck羽川的后继机种喵。 电脑之类的机器,都是越晚诞生的越优秀吧? 同理可证,如果只是正常交战,我不可能打倒苛虎喵。 主人在信里提过,相较于我诞生的那时候,主人「创造怪异」的能力也更加熟练,所以这次诞生的是虎喵。 猫对虎,胜负显而易见喵。 显而易见,不禁令我想移开目光喵。 ……但主人不再移开目光,而是正视这一切,所以我也不能卷著尾巴逃走喵。何况,障猫并没有尾巴喵。 「……呼!」 我千钧一发躲开苛虎的利牙,就这喵像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钻到它巨大身躯的下方喵。 这是利用对方巨大身体的战法喵。 有句成语叫做「穷鼠啮猫」,所以穷猫啮虎应该也不奇怪喵……而且! 「唔……喵啊啊啊!」 我有王牌。 身为障猫的王牌──能量吸取! 能量吸取。 即使对方是怪异也同样管用喵。只要我「吸收」苛虎回到主人身边,就可以完成任务喵。 就可以顺利完成主人的委托喵。 用这种方法带回离家出走的女儿可能有点粗暴,就等回家之后好好沟通喵。 家庭问题喵有特效药喵。 也不会像是剧本写得过于理想的家庭连续剧,一下子就可以和解喵。这十八年来,主人一直切割我们,切离我们喵。 不可能立刻恢复原状喵。 不对,打从一开始,能够恢复的原状就不存在喵。 必须从头建设才行喵。 今天只是为此踏出的第一步喵。 我从腹部下方抱住苛虎。 以全身。 以全力。 为了将能量吸取的效率发挥到极限,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和苛虎密合。 『唔……』 「喵……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对于苛虎的呻吟,我放声惨叫。 并不是为自己打气,让自己绝对不会被甩掉的咆哮喵。 不是那样喵。 我这个怪异拥有的特性──能量吸取,应该是我唯一能打倒苛虎的突破点,不过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也得考量到苛虎这个怪异拥有的特性喵。 火属性的怪异──苛虎。 在这个场合,可能的类型有三种喵。 第一种是现代广为人知的类型,就是所谓的「发火念力」,只要心想「烧吧」就能烧掉目标物体的能力喵。但与其说是怪异特性,这种能力更像是超能力,所以我觉得这不像是怪异的技能,而是人类的技能喵(超能力是否真实存在则是另一个问题喵)。如果苛虎是使用这种念力纵火,坦白说无计可施喵。因为只要被这家伙看到,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东西都会被烧得精光喵。 但依照前述理由,我从一开始就排除这个可能性,实际上我和这家伙交谈这么久至今,别说身体,连衣服都没有起火,而且它最初的攻击也是动物的「扑咬」,所以我断言不用考虑这个可能性喵。 再来是第二种喵。 这一种也是浅显易懂,很容易就想像得到,就是苛虎会喷火或是从爪尖放火焰的可能性喵。这样就能配合「咬」或「抓」的动作同时发动,和它的猛兽造型也没有矛盾之处喵。 如果是儿童动画或是怪兽电影,会喷火的怪物很常见喵。基于这个观点,苛虎的用火方式最有可能是这种类型喵。 应该说,我希望它是这种类型喵。 然而并不是喵。 虽然不是最棘手的第一种类型,不过苛虎的属性是第三种喵。 「喵……好烫!」 我不由得差点把紧抓苛虎身体的双手松开,却在最后关头再度抱紧。 抱住苛虎化为火焰的身体。 「果然是『本身就是火焰』的类型喵……对吧!」 会喷火的怪异并非不存在,不过以怪异的状况,第三种类型才是基本喵! 循规蹈矩的主人创作怪异的时候,不可能不依循这方面的前例喵! 没有刻意标新立异,而是依照常理,创造出怪火形成的怪异喵! 『猫,别逞强了。』苛虎如此说著。『怕火是野兽的天性,更不用说抱火了。你的行动不只超脱怪异,也已经超脱野性了。』 真是从容喵。 这也是当然的喵。 就像是那个吸血鬼──忍野忍一样,即使被我抱起来,因为碰触到我而受到常驻的能量吸取攻击,她依然能够活蹦乱跳喵。 换句话说,乍看无敌的能量吸取,还是有弱点喵。 与其说弱点,应该说构造上的缺陷喵。 必然会有的构造缺陷喵。 即使我再怎喵吸收对方的能量,只要水量近乎取之不尽,我就不可能把整座水坝抽乾喵。以主人负面情绪塑造出来的苛虎,能量存量应该比不上吸血鬼,然而…… 然而这家伙的能量,是热能。 也就是火焰喵。 我在吸光它的能量之前就会变成烤全猫,这种事显而易见喵。 「……少废话!老子当然知道这种事喵!」 正因如此。 正因为显而易见,所以我放声大喊。 因为是猫,所以是放声鸣叫。 「老子再怎么笨!好歹也知道猫打不赢虎喵!」 穷鼠即使啮猫,终究也只是咬一口喵。 不可能打赢,也不可能击退喵。 后来只会被暴怒的猫吃掉喵。 我也一样喵。 能量吸取行得通,会成为打败它的突破点?其实我连一半的信心都喵有,其实我知道这甚至称不上赌注喵。 只是假装不知道喵。 『那么,你为何要逞强?为何要乱来?为何要白费力气?』 「因为……主人拜托我了喵。」 我如此回答。 『…………』 「主人拜托我了喵。」 你应该不懂喵。 刚出生的你,肯定不懂喵。 任何事都想独力完成的主人居然拜托我了,这不知道多喵令我开心。任何事都想独力解决的主人顾不了出丑,顾不了体面与形象拜托我,这不知道多喵令我开心。 我只是一只出车祸的猫,主人却厚著脸皮拜托我了。 甚至还叫我妹妹,把我视为家人! 「主人把愿望托付给我……把你托付给我了!何况……」 我看向民仓庄。 战场原黑仪也拜托我了。 拜托我照顾这样的主人。 「……喵啊啊啊啊!」 将主人托付给我。 我更用力抱住苛虎不知道温度多高的身体,像是以脸颊磨蹭,把整张脸压上去。衣服早就烧光了喵。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感觉宛如紧抱著太阳。 实际上或许就是如此喵。 主人不断累积至今的妒火,形成这样的聚合体也不奇怪喵。 正因如此,我非得吞下这一切喵。 温度越高,存量越多,我越不能放手喵。 非得紧抱才行。 这是我现在的心情喵。 「呜……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 轻轻一甩。 苛虎如同要把湿透的身体弄乾,身体轻轻一甩──光是如此就把我甩飞。 我狠狠撞上旁边的砖墙。 「喵!」 我听著自己的惨叫声,剧烈的温差令我短暂失去意识。 不行喵,现在不可以昏过去喵。 现在的我等同于一团火球喵。 如果我在这种状况昏过去,和主人对调意识,主人应该会全身灼伤立刻死亡。因为我是怪异,才勉强能够承受这种高温喵。 「呜……」 不过……好强的威力喵。 望尘莫及喵。 这喵说来,有一种叫做「化火」的怪异是相扑高手(大家也觉得很怪吧?),但苛虎的怪力毫不逊色喵。 很想骂它一句「畜生」,但我是猫,这样骂也不太对喵。 虽然好不容易把持住意识,不过光是这一招就令我再也动弹不得喵。 连指尖都动不了猫。 真是的。 意气风发干劲十足来到这里,却落得这种下场……好丢脸喵。 喵哈哈。 不过,那个人类小子总是像这样赌上生命,和不同的对手交战喵。 一边打一边哭喵。 一边打一边发牢骚喵。 总是这样掉著眼泪喵。 没错喵。 主人也哭泣就好了喵。 因为悲伤。 因为寂寞。 因为懊悔。 这喵一来,或许不用诞生我或是苛虎,凡事都能意外顺利进行喵。 不对,反过来了。 因为有我们,所以主人不会哭泣喵。 这一点,哎,说得也是喵。 要是有我们这种妹妹,姊姊就不能哭了喵。 『真弱小的生物,到此为止吗?』 苛虎如此说著。 毫无表情。 毫无感情。 宛如一团热火,缓缓进逼而来喵。 『你的恩义,只有这种程度吗?』 「…………」 『哼,好吧,看在我们从同一个女人诞生的交情,吾辈亲手拖你下地狱吧。』 这团火焰若无其事说出如此恐怖的话喵。 地狱吗…… 比起恶梦应该好一点喵。 不过,我不想死这喵多次喵。 被车子撞死。 被主人迷死。 被老虎烧死。 我到底要死几次? 有人说笨蛋至死都没药医,不过这是错的喵。 我宁愿,一直当个笨蛋…… 「唉?……我真的很开心喵。」 即使如此,苛虎大概是基于野性,所以警戒著我的能量吸取缓缓接近。我看著映入眼帘的苛虎如此低语。 遗言? 不对。 这只是嘴硬不服输。 「拚了老命战斗,也只能牵制你晚十秒纵火……我真讨厌自己弱成这样喵。」 『所以,吾辈不是说了吗?』 苛虎如此回应。 果然毫无情绪。 没有任何情绪的……情绪起伏。 『这是逞强,这是乱来,这是白费力气。』 「是逞强喵,是乱来喵,是白费力气喵。」 唉~…… 这么说来,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明明那么喜欢。 明明喜欢到成为怪物。 我还是从来没向阿良良木说出「我喜欢你」。 「这是逞强,这是乱来,这是白费力气。」 「羽川,没这回事。」 此时,在这一剎那,夜空射来一把大太刀。 刀贯穿苛虎的脖子,将苛虎固定在地面。 这把日本刀……老子知道。 我知道这把刀。 其名为──妖刀「心渡」。 古今罕见的稀世名刀──怪异杀手。 「…………!」 「或许是逞强,或许是乱来,不过并没有白费力气。要是你没有拚命努力,让这只虎晚十秒纵火,我就会赶不及。」 春假至今留长的黑发。 短小精悍的体格。 皮肤与衣服都满是伤痕,鞋子也少了一只。 光是这样的外型,就足以陈述他来到这里之前留下多么辛苦的回忆,经历多么恐怖的过程。 「如果是这种结果,我肯定会哭泣。」 阿良良木握著刀柄如此说著,露出了笑容。 065 「啊,啊啊……」 阿良良木。 阿良良木,阿良良木。 阿良良木,阿良良木,阿良良木…… 肌肤各处灼热疼痛。 我的意识明显浮现至表层,导致全身的灼伤疼痛不已,但我对此毫不在意。 我内心更加火热,宛如灼烧。 什么嘛。 到最后,月火妹妹说的才对。 比起嫉妒,爱恋更如火。 光是看到阿良良木,就如此炽烈燃烧。 明明只有数天没有见面,却宛如百年的离别。 「阿良良木……你怎么在这里?」 「喂喂,羽川,别问这种傻问题,我的心会受伤。」阿良良木如此说著。「你陷入危机,我当然不可能不赶过来吧?」 「……啊哈哈,嘴巴好甜。」 我不由得笑了。 真的,嘴巴好甜。 明明直到刚才,都和真宵妹妹与神原学妹进行壮烈的冒险。 又像这样变得身心倶疲…… 遍体鳞伤,伤痕累累。 肯定做了许多逞强的事情。 肯定做了许多乱来的事情。 不过……并没有白费力气。 对吧? 「其实,我是看到你寄来的便服照片,才会不顾一切赶过来!」 「不不不,绝对不是。」 我希望这是玩笑话。 何况那是阿良良木的便服。 而且几乎烧光了。 『咕……呜啊……』 阿良良木的下方──虎在呻吟。 苛虎在呻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热,好痛,好热,好热,好热,好热……』 「我都忘了。」 阿良良木见状,一鼓作气从苛虎喉头抽回刀。 动作纯熟。 说真的,他这几天到底经历何种程度的苦难?不禁觉得他更有战士的样子了。 「那个,现在的你是ck羽川……吗?不对,是羽川吗……可是你头上依然有猫耳,而且头发是白的……」 「全都是我喔。」 「这样啊。」 阿良良木点了点头,一把从后颈抓起濒死的苛虎──把依然持续冒烟的情绪聚合体拖到我面前。 把这头远超过五百公斤的沉重猛兽,拖到我面前。 「……所以,并不是要除掉它吧?抱歉,我擅自看那封信了。」 阿良良木如此说著。 他赶到这里之前,似乎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就是因此才知道地点在「这里」。 「『心渡』贯穿它的要害,它活不久了,要吸收就快吧。」 「…………」 既然看过那封信……他应该全部明白了。这么做之后,我将会不再是我。 至少,不再是至今的我。 他明知如此,还是对我这么说。 「……阿良良木,可以吗?」 即使如此,我还是以话语,向理应明白一切的阿良良木确认。 至今明明如此倔强,总是没有向他求救。 却在此时,想依赖他的温柔。 「我变得不再是我,也可以吗?」 「羽川,我不是说了吗?别问这种傻问题。」他立刻回答。「你刚才不是也自己说了?无论如何,这全都是你,即使变了也同样是你。放心吧,我在这方面不会乱宠你,要是你变成讨厌的家伙,我会讨厌你;要是你做坏事,我会责备你;要是你遭人怨恨,我会保护你;要是你变笨……哎,我会教你念书;要是你哭泣,我也会安慰你。」 阿良良木说完之后,抚摸我的头。 「…………!」 这个行为,使我的心……焚烧殆尽。 已经不只是火热的程度了。 是的。 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对我这么做。 希望有人能像这样,温柔抚摸我。 温柔触碰我。 「阿良良木。」 「嗯?」 「我好喜欢阿良良木。」 我说了。 「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吗?」 终于说得出口了。 只为了说这句话,却花了将近半年。 听到我唐突示爱的阿良良木,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并且露出困惑的笑容。「这样啊。」他如此回答。「我好高兴,不过抱歉,我现在有喜欢的对象了。」 「我想也是,我知道的。」 我抬头看向正前方。 民仓庄二〇一号室。 她肯定正在屋内,和父亲一起就寝。 「比起我,你更喜欢她?」 「嗯。」 即使是提出坏心眼的询问,他也率直回答。 我好高兴。 不过,当然更加受伤。 「……唉?被拒绝了。」 没错。 这样就行了。 这是正确的。 示爱,并且受到拒绝。 何其悲伤。 要是没能体验这种悲伤,谈什么走遍全世界寻找自我? 不是寻找自我,也不是打造自我。 没有失恋,哪可能进行失恋之旅? 虽然我没能说出「救救我」,却说出「我喜欢你」了。 说得出口了。 阿良良木当然早就知道我的心意,在文化祭前日,他就已经感受得到了。 不对,既然他看过我留在房间的信,应该有再度感受一次。 但是,不能只是感受。 我必须亲口传达给他。 必须得到他的回覆。 阿良良木对我的想法,我必须听他亲口传达给我。 如今,我终于得到回覆。 得以被他拒绝,受到伤害了。 我伸出手,触碰苛虎的额头,抚摸第三个我。 能让我高兴的这个动作,如今我用在依然持续燃烧的情绪之火。 我抚摸著熏黑的情感。 能量吸取。 这是最后的能量吸取。 全身的烧烫伤逐渐痊愈。相对的,宛如怒涛的情感流入体内。 这是十八年来不断累积的负面情绪。 也是心理压力。 扔给ck羽川与苛虎的一切,如今连本带利回到我的身体。 「鸣……呜,呜呜呜呜呜……」 为什么? 回过神来,就已经如此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 回过神来,我正在哭泣。 或许是无法承受充盈至极限的情感,或许是伴随而来的心理压力造成痛楚,或许果然是基于失恋的悲伤。 我在阿良良木的面前,不顾一切,宛如孩子,宛如婴儿──放声大哭。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呜,噫……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我觉得,我终于在这一天──诞生了。 阿良良木遵守承诺安慰我,直到我不再哭泣。 不发一语。 整个晚上,持续温柔抚摸我的头。 066 接下来是后续。 与其这么说,应该把至今的内容视为前言。 接下来是我的物语,从今天开始的物语。 首先,阿良良木坚持闭口不提这几天旷课期间的经历。总之神原学妹隔天就正常上学(除了左手臂的绷带,似乎不像阿良良木那样遍体鳞伤),阿良良木说不用担心真宵小妹,他与小忍暂时切断的连结也恢复,所以我觉得一切应该都和平落幕了。 这件事和卧烟小姐与艾比所特的关连,还有阿良良木和他们的互动,这方面的详情依然不得而知。 不过,以阿良良木的状况,他肯定遭遇非常艰困的难关,而且顺利克服。 我也想向他看齐。 后来,我有机会和恢复连结的小忍对话,对她述说阿良良木不在时经历的事件。 「应该是『火车』。」小忍如此说著。「虽然没有来源,但概念应该来自于此。与其说是『化火』,感觉比较像是参照『火车』创造之怪异。」 「火车?」 这么说来,虽然成为ck羽川时和小忍交谈好几次,不过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像这样和小忍交谈。我如此心想并且继续询问。 「您说那是『火车』……」 「怎么啦,班长,汝不知『火车』为何物?」 「不,我知道,可是……」 对方是五百岁的怪异,所以我姑且使用敬语,不过眼前是外型大约八岁的幼女,令我五味 杂陈。 「可是,那是虎啊?」 「吾亦听障猫如此形容,因此两者难以扯上关系……然而既然属性为火,应该是火车无误。」 「这样啊……」 所谓的「火车」,是将尸体拖进地狱的怪异──这么说来,苛虎也说过「拖进地狱」这种话──而且世间大多将「火车」形容为猫妖。 猫。 ──看见吾辈了。 ──只有这是重点。 苛虎也说过这种话。 换句话说,只要看见苛虎,就会二话不说被强制送进地狱。 「……可是不是猫,是虎。」 「差异不大吧?」 「不是车,是虎。」 「汝不知道ck tiger?此为车虾之别名,黑虎虾。」(注20:草虾的日文直译即为「车虾」。) 「…………」 居然讲黑虎虾…… 不过,也因此是火车,是火虎。 真要说的话,这比较像是巧合……不过毕竟是卧烟小姐取的名字。 不对,算是我取的名字。 既然这样…… 「继车祸之怪异障猫,这次是将死人拖入地狱之火车怪异……两者呼应得挺有趣的,哈哈哈,夏威夷衫小子说过,遭遇怪异即会受到怪异吸引,正是如此。」 「不如说,这完全就是联想游戏了……那么,苛虎即使不是从障猫之类的怪异衍生而成,也不是完全原创的怪异吧?」 「完全原创之怪异并不存在,此为古今中外所有创作者注定遭遇之障碍,石燕亦是如此。汝构思之炎虎,肯定是包括『化火』与『火车』在内,以汝累积至今之知识与人际关系形成之产物,即使自由度相当高,亦非完全自由。」 「艺术来自模仿,是吧?」 「此种想法也颇为卑微,颇为自虐吧?」 小忍耸肩而笑。 凄怆的笑容。 「应该解释为『承先启后』。某人继承某人,并且传承给某人,将前一世代传过来的球传给下一世代,迟早有人能射门得分,得分之后,比赛依然继续进行,此即为血脉,即为传承,或许某人也会以汝构思之ck羽川与苛虎继续创作。」 「唔?……」 这我就不愿意了。 不过,要是我的愚昧能够成为后世某人的教训,或许就有意义可言。 我这段毫无用处的物语,或许派得上用场。 我如此心想。 由于阿良良木回来,我理所当然必须离开阿良良木家。 「不,不用介意,我睡地板就好,你继续睡我的床吧。不然我可以睡床底,乾脆用我当床吧,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当然会闭上眼睛。」 虽然阿良良木亲切挽留,但我只感受到自己的贞操有危险,所以慎重回绝。 他对我的态度一如往常,令我感到高兴,但是这也表示他的心意毫不动摇,令我难免悲伤。 说不定继续借住阿良良木家的话,反而是阿良良木的贞操有危险。 火怜妹妹说出「哥哥滚出去,让翼姊姊成为我们家一分子吧」这种话(好过分),但是当然不能这么做。 他们这一家,再怎么样都只以他们组成。 无从介入。 即使回顾才发现只有两晚,但终究受到阿良良木家的照顾了。我向他们全家人郑重致谢,离开阿良良木家。 后来我回到战场原同学家──差点付之一炬的民仓庄二〇一号室。 战场原同学的父亲,似乎要到国外出差半个月左右,所以伯父当面请我务必在这段时间和战场原同学一起住。 这当然是表面上的说法。 除非自愿,否则不可能忽然就安排出差行程。 战场原同学似乎是和父亲说明状况,预先进行这样的安排。她也明白,即使不晓得阿良良木何时回来,终究不能一直借住阿良良木家。 换句话说,包含这部分在内,都是妙计。 「黑仪,我从以前就一直吩咐,要你成为朋友有难随时相助的人。」 战场原伯父出发之前,提著出差用的大型行李箱如此说著。 「你依照吩咐成为这样的人了,这是我最欣慰的事情。」 他抚摸著女儿的头。 战场原同学当时的表情,我一辈子不会忘记。 伯父的表情也是。 后来我和战场原同学进行了短暂的同居生活,不过当然不是凡事都很顺利。 坦白说,将障猫与苛虎收容回来的我,处于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状况,至少不是一个能够融洽相处的同居人。 然而,战场原同学扶持著这样的我。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 她这么说。 她一五一十告诉我,之前她是如何克服这种情绪波动至今。 我们曾经冲突,曾经争吵。 不过后来就会和好。 她和我最喜欢的阿良良木交往,我其实应该非常妒忌她才对,不过在这样的日子之中,我理解自己为什么没有嫉妒的情绪了。 是的。 我大概从一开始就明白了。 阿良良木。 战场原同学。 他们将会交往。 将会交往。 我明白,我知道。 即使不是无所不知,但我知道这件事。 所以,在母亲节之后,我想声援他们这份恋情的心意,只有这份心意是真的。战场原同学对我说: 「羽川同学,我啊,曾经想过相反的事情。四月以来,我看到阿良良木与羽川同学,一直觉得你们两人肯定会交往,即使没有交往也互有好感。所以当我询问阿良良木这件事却听到否定答案的时候,我吓了一跳。」 因为是现在,所以我才敢率直说出来。 她如此表示。 「我向阿良良木示爱的时候,我觉得他肯定会拒绝。当然,那时候的我打算不惜手段逼他答应,不过内心某处难免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因为阿良良木怎么看都是喜欢你……当时我觉得,肯定是因为阿良良木喜欢上羽川同学,我才会喜欢上他。」 「这样啊,那你真的和我相反呢。」 我对战场原同学如此说著。 说出这句话的我,应该是面带笑容。 「要是阿良良木没有和战场原同学交往,我想我就不会这么喜欢他了。」 是的。 虽然极为常见,但我们是为他的温柔著迷。 不切割任何事物,不拋弃任何事物。 我们为他的多情著迷。 太好了。我未曾因为阿良良木而憎恨战场原同学,只有这份情感没有被我切割,是我真正的心情。 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否认有种羡慕的心情,所以晚上偶尔会调戏战场原同学,她在这种时候的反应令我欲罢不能。 原来如此。 我喜欢阿良良木,但我也喜欢战场原同学。 我觉得承认这一点之后,我终于能失恋了。 能在痛楚的陪伴之下,失恋了。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十天。 这一天,终于来临了。租到可以代替全毁羽川家的房子了。 既然这样,我就非得搬回去才行。虽然战场原同学担心表示「不用这么急著离开,等内心做好准备也不迟」,但我不要紧了。 假的。 我放声大哭了。 要和战场原同学分开,令我难过不已;想到今后要面对的生活,令我害怕无比。 原来如此,苛虎说得没错。 我确实很脆弱。 动不动就掉眼泪。 不过战场原同学也哭了,所以或许是彼此彼此。 这么说来,从民仓庄前往新住家的路上,我和千石妹妹擦身而过。 千石抚子──和阿良良木有段缘分的国中生。 但我和她没什么接点,而且当时的她和父母在一起,所以我没有打招呼,而且对方似乎也没察觉到我。 他们家看起来好和睦。 我如此心想,有所妒忌。 我心想不可以这样,连忙打消这个念头。 不对,不能打消。 我这个人,就是会羡慕那样的光景。 从接受这个事实开始吧。 好好确认心中燃烧著火焰,并且活下去吧。无论是什么样的火焰,火焰都是重要的文明。 我肯定也能进化吧。 虽然不是借用神原学妹的说法,总之能在路上正视那样幸福的一家人,就代表我的视野更加开拓,代表我开始向前迈进了。 顺带一提,羽川家及补习班废墟付之一炬的事件,以「极为近似意外的自然起火」结案。例如玻璃成为透镜聚焦生热,或是夏天罕见的乾燥空气所导致,诸如此类。 原来如此。 世界似乎是以这种方式自圆其说,解决矛盾之处。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忘记自己做过的事。 即使无人问罪,也不是无罪。 这是活在世上的人们必须警惕在心的道理。 生而在世,不可能一尘不染。 我如此心想。 对于那两个人来说,我抵达的租屋处,只不过是新家重建前的临时住处,因此屋子并不大,在这个区域甚至属于小型住家。 房间也不算多。 不过,我已经对我应该称为父亲与母亲的那两个人,明确说出这句话了。 得知确定租到住处的时候,就告诉他们了。 「爸,妈,请给我自己的房间。」 所以,我打从出生至今,第一次得到自己专属的房间。 我不想让内心的妹妹们觉得拥济。 是的。 她没有消失。 苛虎也还没消失。 就在我心里。 而且,我也没有消失。 昔日的我,也在今日的我心中。 我忽然有个想法。 优等生,班长中的班长,温柔对待任何人,公平,聪明,宛如圣人──阿良良木曾经如此形容的这个我,或许正是我第一个创造出来的怪异。 阿良良木称为「真物」。 战场原同学称为「怪异」的女孩。 这正是我第一次的「创造自我」,是我理想中的自己。 为此,我杀害各式各样的自己至今。 这肯定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 最初从我内心切割出去的不是别的,正是我自己。没有谁是真物、谁是本人的问题,没有主人格与主导权。 全都是我。 所以,无论是现在的我,昔日的我,或是今后的我,本质上或许毫无改变。 如同阿良良木一直都是阿良良木,即使我如何改变,即使我成为什么样的我,依然完全没有改变。 就是这么回事。 一切都没有改变。 这就是后续,应该说是本次的结尾。 我是我。 是羽川翼。 猫耳已经缩回去,而且再也没看见苛虎,但是白了一半宛如虎纹的头发,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据。 以这种造型上学实在太前卫了,所以我每天早上都会染黑,但我不认为这是花时间的麻烦事。 这就像是我和她们──和自己内心的交流。 我很高兴能够这么做,这是我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嗯。 肯定就是如此延续下去。 用不著刻意改变,也会逐渐改变。 这就是我的人生。 我以得到的钥匙打开玄关大门。他们似乎还在工作没回来,家里空无一人。 虽然是完全陌生的屋子,却没有入侵别人家的感觉,甚至有种熟悉习惯的感觉。光是自行以钥匙打开玄关大门,就会令人有这种感觉吗? 对此感到神奇的我,先是走上阶梯。 一阶一阶。 宛如细细品味。 走上最后一阶抵达二楼时,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真宵小妹。 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迷路的她。 迷牛。 原来如此,我创作苛虎的第一份参考资料,或许不是火车或化火,而是迷牛。 真宵小妹当然已经和迷牛切割,但有可能是这方面的余韵。 我见到真宵小妹之后立刻遭遇苛虎,或许不只是因为得知阿良良木失踪。 曾经有一段时代将牛与虎两种生物混淆。既然这样,就也有这种可能性。 失去家族与住家的我,很适合遇见这样的怪异。 从那一天开始……不对,从我五月在那座公园遇见真宵小妹开始,我一直是个迷路的孩子。 来来回回,反反覆覆,走遍各处。 仿徨迷失。 下次见到真宵小妹,就和她聊这个话题吧。 我如此心想。 实际上,我真的是迷失了好久。 迷失于如何迷失。 但我也因此认识了好多人。 好多好多。 看见各式各样的家族。 看见各式各样的我。 所以,我成为我了。 过去的我是我,未来的我也是我。 我没有任何一瞬间不是我。 那么,明天的我会是什么样的我? 我对此抱持期待,转动门把。 这是我所得到,自己专属的房间。 三坪大的西式房间。 虽然距离毕业剩下短短半年,但这里确实专属于我。 专属于我们。 此时,我忽然想起那一天,不知何时加在笔记本那封信末尾的那段文章。 不,并没有长到足以称为文章,只有一行……应该说四个字。 这是至今一直陪伴我,总是守护我的一只白猫,唯一留下的一句问候。 后记 漫画里被暑假作业之类的东西逼得走投无路的主角,经常会提出「要是有两个身体该有多好」或是「想要另一个自己」这种乱来的要求,不过在这种作品里,即使主角真的有两个身体或是有另一个自己,也经常因为双方同时偷懒,使得效率到最后完全没有提升。或许各位认为这是在所难免,不过仔细想想就不一样了,问题其实在于两具身体是否都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能以单一意志操纵复数身体,也就是「身体a与身体b」可以像是「右手与左手」这样以单一的司令系统使唤,效率应该会突飞猛进。或许各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出乎意料并非如此,因为在现今的世界,无线之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今后或许能以极为机械化的方式达到这个目标,简单来说就像是安装机械手臂之类的,难道各位没有这样的预感吗?但要是以这种方式将自己无限扩展出去,似乎就无法辨识哪些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了。比方说外出时穿在脚上的鞋子,算是自己的一部分吗?还没剪掉的指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剪掉的指甲就不是吗?摆放在书柜上的书,可以称为自己的一部分吗?脑中的知识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纯粹的知识?「自己是什么」或是「到何种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这种问题,似乎从以前就苦恼著许多人,不过仔细想想,或许现代社会正是对此最感苦恼的时代。 本书以《猫物语(白)》为书名,却没有和《猫物语(黑)》成对,《(黑)》与《(白)》是各自独立的作品,何况两本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就不一样。该怎么说,如果《化物语(上?下)》、《伤物语》、《伪物语(上?下)》到《猫物语(黑)》是第一部,这本《猫物语(白)》开始就是第二部。接下来这种讲法算是刻意夸大,不过从这部系列作品开始时就已经预先构思(想不想写出来暂且不提),早已「存在」的物语只到上一本为止,本书之后的物语,是连作者都不知道的未来。虽然我觉得「这就是作者无法控制剧中角色自由发挥的状况」,但我预定接下来再写五本左右,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就像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不对,是《猫物语(白)》。 第二部也是继续请vofan老师担纲绘制封面与刊头插画。不过羽川小姐上封面的次数也太多了,整部系列作品有三本是她,如果下一本也是羽川小姐就厉害了,而且并不是不可能。总之包含「封面人物是谁」在内,敬请各位期待下一集。话说如果不是八九寺,我会很惊讶的。 那么各位,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 西尾维新 漫画里被暑假作业之类的东西逼得走投无路的主角,经常会提出「要是有两个身体该有多好」或是「想要另一个自己」这种乱来的要求,不过在这种作品里,即使主角真的有两个身体或是有另一个自己,也经常因为双方同时偷懒,使得效率到最后完全没有提升。或许各位认为这是在所难免,不过仔细想想就不一样了,问题其实在于两具身体是否都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能以单一意志操纵复数身体,也就是「身体a与身体b」可以像是「右手与左手」这样以单一的司令系统使唤,效率应该会突飞猛进。或许各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出乎意料并非如此,因为在现今的世界,无线之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今后或许能以极为机械化的方式达到这个目标,简单来说就像是安装机械手臂之类的,难道各位没有这样的预感吗?但要是以这种方式将自己无限扩展出去,似乎就无法辨识哪些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了。比方说外出时穿在脚上的鞋子,算是自己的一部分吗?还没剪掉的指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剪掉的指甲就不是吗?摆放在书柜上的书,可以称为自己的一部分吗?脑中的知识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纯粹的知识?「自己是什么」或是「到何种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这种问题,似乎从以前就苦恼著许多人,不过仔细想想,或许现代社会正是对此最感苦恼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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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以《猫物语(白)》为书名,却没有和《猫物语(黑)》成对,《(黑)》与《(白)》是各自独立的作品,何况两本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就不一样。该怎么说,如果《化物语(上?下)》、《伤物语》、《伪物语(上?下)》到《猫物语(黑)》是第一部,这本《猫物语(白)》开始就是第二部。接下来这种讲法算是刻意夸大,不过从这部系列作品开始时就已经预先构思(想不想写出来暂且不提),早已「存在」的物语只到上一本为止,本书之后的物语,是连作者都不知道的未来。虽然我觉得「这就是作者无法控制剧中角色自由发挥的状况」,但我预定接下来再写五本左右,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就像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不对,是《猫物语(白)》。 第二部也是继续请vofan老师担纲绘制封面与刊头插画。不过羽川小姐上封面的次数也太多了,整部系列作品有三本是她,如果下一本也是羽川小姐就厉害了,而且并不是不可能。总之包含「封面人物是谁」在内,敬请各位期待下一集。话说如果不是八九寺,我会很惊讶的。 那么各位,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 西尾维新 漫画里被暑假作业之类的东西逼得走投无路的主角,经常会提出「要是有两个身体该有多好」或是「想要另一个自己」这种乱来的要求,不过在这种作品里,即使主角真的有两个身体或是有另一个自己,也经常因为双方同时偷懒,使得效率到最后完全没有提升。或许各位认为这是在所难免,不过仔细想想就不一样了,问题其实在于两具身体是否都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能以单一意志操纵复数身体,也就是「身体a与身体b」可以像是「右手与左手」这样以单一的司令系统使唤,效率应该会突飞猛进。或许各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出乎意料并非如此,因为在现今的世界,无线之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今后或许能以极为机械化的方式达到这个目标,简单来说就像是安装机械手臂之类的,难道各位没有这样的预感吗?但要是以这种方式将自己无限扩展出去,似乎就无法辨识哪些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了。比方说外出时穿在脚上的鞋子,算是自己的一部分吗?还没剪掉的指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剪掉的指甲就不是吗?摆放在书柜上的书,可以称为自己的一部分吗?脑中的知识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纯粹的知识?「自己是什么」或是「到何种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这种问题,似乎从以前就苦恼著许多人,不过仔细想想,或许现代社会正是对此最感苦恼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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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以《猫物语(白)》为书名,却没有和《猫物语(黑)》成对,《(黑)》与《(白)》是各自独立的作品,何况两本的第一人称叙述者就不一样。该怎么说,如果《化物语(上?下)》、《伤物语》、《伪物语(上?下)》到《猫物语(黑)》是第一部,这本《猫物语(白)》开始就是第二部。接下来这种讲法算是刻意夸大,不过从这部系列作品开始时就已经预先构思(想不想写出来暂且不提),早已「存在」的物语只到上一本为止,本书之后的物语,是连作者都不知道的未来。虽然我觉得「这就是作者无法控制剧中角色自由发挥的状况」,但我预定接下来再写五本左右,会是什么样的故事呢……就像这样,本书是以百分之猫的兴趣写出来的作品《猫物语(黑)》。不对,是《猫物语(白)》。 第二部也是继续请vofan老师担纲绘制封面与刊头插画。不过羽川小姐上封面的次数也太多了,整部系列作品有三本是她,如果下一本也是羽川小姐就厉害了,而且并不是不可能。总之包含「封面人物是谁」在内,敬请各位期待下一集。话说如果不是八九寺,我会很惊讶的。 那么各位,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 西尾维新 漫画里被暑假作业之类的东西逼得走投无路的主角,经常会提出「要是有两个身体该有多好」或是「想要另一个自己」这种乱来的要求,不过在这种作品里,即使主角真的有两个身体或是有另一个自己,也经常因为双方同时偷懒,使得效率到最后完全没有提升。或许各位认为这是在所难免,不过仔细想想就不一样了,问题其实在于两具身体是否都拥有自己的意志,如果能以单一意志操纵复数身体,也就是「身体a与身体b」可以像是「右手与左手」这样以单一的司令系统使唤,效率应该会突飞猛进。或许各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出乎意料并非如此,因为在现今的世界,无线之类的科技已经非常发达,今后或许能以极为机械化的方式达到这个目标,简单来说就像是安装机械手臂之类的,难道各位没有这样的预感吗?但要是以这种方式将自己无限扩展出去,似乎就无法辨识哪些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了。比方说外出时穿在脚上的鞋子,算是自己的一部分吗?还没剪掉的指甲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剪掉的指甲就不是吗?摆放在书柜上的书,可以称为自己的一部分吗?脑中的知识是自己的一部分,还是纯粹的知识?「自己是什么」或是「到何种范围可以定义为自己」这种问题,似乎从以前就苦恼著许多人,不过仔细想想,或许现代社会正是对此最感苦恼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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