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第一章 始 上 货架上的食品琳琅满目,各种味道的薯片还有牛肉干绝对是我的最爱,而那些果葡酸梅啥的说实话我看都不想看,不过在车里等着我们的女生们却执意要我带上几包。就在我不知道该拿些什么的时候,站在身边四处张望的伙伴一脸满不在乎地用握在他手上的长管散弹枪在货架上一扫而过。只见大大小小包装的零食散了一地,当然购物车也很快装了不少。 “你这是干嘛?”我不满道,“我们装不了这么多!” “能带多少是多少。” “那你待会去看看还有什么罐头或者面粉之类的,我们要的是真正的食物。” “知道啦,知道啦。” 就在我想要继续发牢骚时,从几个货架后的不远处传来一个男生的呼喊:“恒哥,快过来!” “又有什么事?看到什么好东西带走就是了。”我的目光依然没有离开货架上的零食,抱着最后的希望寻找我最喜欢牌子的牛肉干。 “别问了,你快过来看看啊!” 我提了提挂在肩头的黑色军用突击步枪,和身边的男孩相互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搜刮,然后转身朝几个货架后那个超嚷嚷的家伙走去。我肩上的步枪可以说是我们所有人中最强悍的武器,是我之前忍着恶臭从一个已经死去士兵腐烂的手上取出的,抛开这一段不说,这把装有三十发子弹的杀人利器的确让我安心不少。那个拿着长管散弹枪的男孩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黄玮峥,他手上的那把散弹枪是另一个让我们放心在此搜掠的保证,相信任何在这把枪枪口的生物基本上都会烂成肉泥。 黄玮峥的个头比我要高大概半个头,身材有些偏瘦,看上去就是个典型的好孩子,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文质彬彬的模样,但实际上他和我一样,脑子里装满了坏点子。在我们当中,平时他很少说话,我想这最主要是因为他那低沉的声线没办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吧。黄玮峥的皮肤比我们要稍微黑一些,毛糙的褐色夹克在他身上特别合身。不像我的这件墨绿色旧帽衫外套,再配上这条沾满血渍泥印的牛仔裤,在他面前我更像是街上的不良青年而他倒更像是一个被绑架的高中生。 “什么事?”我不耐烦地摆了摆脑袋,望着面前这个同样带着黑框眼镜不过显然要比黄玮峥要古灵精怪的高瘦男孩问道。 “你说……我们是不是把这些都带走?”男孩的皮肤比我和黄玮峥的都要白净,个子虽高但身材并不算得上高大,身上的高档深蓝色棉绒马甲被蹭破了一些裂口,挽起的衬衫袖口耷拉在他的肘弯上,做工精细的牛仔裤的口袋里塞满了口香糖之类的小玩意。 我顺着男孩惊讶的目光望去,这时才发现在我们面前放着的是满满一个货架的药品,在这个时期,这些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天赐的宝藏。面对这些止痛片抗生素还有各种我根本不知道有什么药效的药片,我们唯一该做的就是全都带走。男孩得意洋洋地挥舞着手中那根用铁杆撑衣杆和宽刃匕首改造而来的长矛,兴奋地在货架前手舞足蹈,多少都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啊哈哈!龙皓啊龙皓,你总算发现到了有用的东西!”我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大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还是我的注意来这个地下超市里看看的,所以说还是我的功劳。” “少说多做,少说多做!”龙皓摆手示意让我把购物车推到货架下,接着就像黄玮峥一样,把这些“财宝”一个不漏地推进车篮中。 过了好一阵子,我们三人连推带拉地堂而皇之地把四五辆装满各种物质的购物车带出了超市。当然,我在临走前放了一枚硬币在收银台上,虽然根本不会有人去收钱,换句话说就算放了张一百元大钞也不会有人拿走。因为在这个失去一切的世界里,枪和智慧或许比钱要更有用些。 翻过之前被我们敲开的铁栅栏后一路高声走进安静的地下通道。就好像要刻意这么做一样,我们的各种互嘲和黄色笑话肆无忌惮地回荡在无人的通道里。地道两边的墙壁上贴满了许多的寻人启事还有应急公告,我们全都对此置之不理。天花板上脱落的日光灯管我们可以大胆的把它踢碎,走道边的垃圾桶也可以无所谓地踢开,但我们不会靠近那些没有灯光照明或是没有阳光的阴暗角落。没用多少脚程,我们便把今天的战利品带到了地道口前的接头地点。在放下我们到地下超市寻找补给品后,负责接应的另外三个朋友就把我们的车子开进了隐蔽的角落以躲避不必要的麻烦,在一个小时后他们又会在指定地点与我们碰头。 刚步出地道口,就见到对面马路边有一个面相滑稽,高个子但身材有些臃肿的男生带着两个裹紧外套的女孩在一部白色;或者说原本应该是白色的suv面前等着我们。现在想来,似乎快要入冬了,刚走上地面我的脸上瞬间感到一股寒意,冰冷的空气一股脑的灌入我的鼻腔,这倒是使人神清气爽了不少。 虽是明亮的艳阳天,但温度却没有因此升高多少,瑟瑟的冷风吹着报纸传单还有一些塑料袋漫天飞舞,马路上的红绿灯只有黄灯还在不停闪烁,十字路口上的路障东倒西歪,几辆小轿车头尾相撞堵在路口的一侧,各种类型的车辆被遗弃在马路上,报废的警车翻倒在路中央,这条街道仍保持着骚乱时的狼藉,唯一不同的就是这片该死的寂静。夹杂着风声,我们大声的喧哗在空无一人的破败街道上肆意回荡,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我们想证明自己的存在,我们只是不希望被这让人不安的死寂笼罩。 “猜猜我们找到了什么好东西,我就知道地下层里的小超市没被发现,这些补给品够我们用好几天的了。” “先装车再说。”胖男孩快步走到车尾打开行李箱说道。 “怎么了,肥仔?”龙皓耸肩递过一包我们打开了的薯片,嘴里咔哧咔哧地说道,“我们找到了不少吃的,够你吃一顿了哦。” “我们刚才在隐蔽的时候似乎见到掠夺者的车队经过,这里不是很安全。”对食物向来来者不拒的胖男孩接过龙皓的薯片,吃了几口后依然眉头紧锁着开口解释道。 男孩口中的“掠夺者”实际上就是那些武装强盗。在正常的社会秩序崩溃后,一些人决定将自己武装起来。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久而久之他们便发现自己可以凭借武力去掠夺他人从而以此为生。和大多数人一样,第一次碰到掠夺者时,我们唯一能做的只有逃跑。我们曾经见过一些人落在这些掠夺者手里,男的被当场击毙而女的则会遭到可怕的待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已经不是一般的强盗匪徒,而更像是横行在这个失去法律约束社会里的恶魔,于是喜欢各种电子游戏的我给他们起了个形象的名号——掠夺者,一段时间后大家也默认了这个代称。 “怎么可能,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们的踪影。” “韦厉勤说的是真的,我们都亲眼看到了。”面对我的质疑,名叫陈茉的女孩放大了声量对我喊道,“说不定他们还没走远!” 陈茉明亮的眸子里透出不可置疑的目光,无奈下我只好选择妥协,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忘向这个单纯的女生调侃几句。“你这么大声喊,难说他们走了还会回来抓你。” 听了我的话后,陈茉立刻惊恐地用双手捂住嘴巴,双眼快速地观察四周的动静。看到她这幅一惊一乍的模样,我歪嘴一笑,拍拍她的脑袋转身准备将今天的战利品装上suv。当我提了几袋包裹回头打算装车时,陈茉还是傻乎乎地站在那警觉着街头巷尾,身上的毛绒兜帽外套虽然外套有些破旧但依然可以感觉得出那柔软的棉质和精致的做工。她白皙的脸颊被冷风吹得通红,一头暗褐黄色的长发耷拉在两肩,就算在这奔波的日子里,也依然不忘记打理那头细柔的长发。 和普通的高中女孩一样,陈茉喜欢动漫、明星,当然害怕的也自然是那些凶恶猥琐的流氓强盗。不过另外一个个子比陈茉稍矮但气势十足的女生看上去却是毫不关心陈茉和韦厉勤的顾虑。女孩的五官相对于陈茉要精致一些,甜美的脸蛋上稍高的颧骨显得洁白的脸颊更为饱满,就像一朵绽开的茶花娇嫩,爽朗的短发随着干脆的步伐有节奏的摆动,忙着卸货装车的她精干有力,让我不得不联想起二战时的波兰女游击队员。 “你不担心掠夺者?”我挑了一袋我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的塑料袋对女孩寒暄道。 “有什么好担心的,装完走人不就行了。” 女孩的话说的也在理,虽然她的语调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尽管如此,这个叫梁旻莨的女孩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女生,以至于她能在这种物质匮乏的时代跟我提要找什么盐渍干果和爽口酸梅。 趁着搬运间隙,梁旻莨卷起了淡蓝色的长袖运动外套,接过我递给的塑料袋后手脚麻利地装进了suv的行李箱。这件蓝色外套怎么看都和她的品味不搭。前几天的天气还没有糟糕,那时的她穿着从早就无人看管的高级服装商店里找来的珍珠白名牌休闲衬衫现在已经和街边的破衬衫没什么两样,而此时她外套胸口上那可笑的山寨品牌商标也让我坚信这件不上档次的衣服一定成了这个女强人最尴尬的痛。 “从哪弄来的?” “什么?” 我指了指梁旻莨身上的运动外套,故意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笑道:“这是啥名牌啊?” “杜宇恒你想怎样?我刚才随手捡的怎么啦!”梁旻莨不好意思地叫了起来,还随手丢了一大袋东西给我。胸口遭到一记重击后的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里面正是我叫黄玮峥带走的面粉,真不敢相信梁旻莨刚才是怎样轻而易举地把这十多斤面粉砸给我的。 我们的包裹差不多装载完毕的同时,suv的引擎声也吃力的响起,韦厉勤已经坐在驾驶座上迫不及待地发动汽车时刻准备出发,装卸工作也开始首尾。 “太阳差不多下山了,我们要赶紧找个地方过夜才行。” “没错……”我的话还没说完,一股浓烈的劣质汽油味立刻引起了我的警觉,随之而来的还有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组装引擎发出的轰鸣声。 “好吧,我的乌鸦嘴应验了,我们快走。”我僵硬的自嘲了一句,拍了拍正准备推开购物车的黄玮峥提醒他立刻上车。 远处依稀传来一些人扯着嗓子叫喊的声音,嘈杂的引擎声表明对方不只一辆车,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我们所有人都急忙跑上车,心急如焚韦厉勤立刻把油门踩到最深,只见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我们的车子一甩尾轰的一声向前冲去。 车子还没行驶多久,从身后传出的几声枪响便瞬间让我们的肾上腺素飙升到顶点。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我透过倒后镜发现一辆疾驶的皮卡和两辆改造的摩托车出现在视线的尽头,虽然不能看清对方的模样,但那癫狂的笑声和不断传出的枪声已经表明了他们的身份。 我一边探出身子拔出突击步枪一边对车内的朋友吼道:“你们都的身子都蹲低点!” “你要干嘛?” “还用问?反击啊!” “我们打不过他们,你这是浪费子弹!”龙皓不时回头张望道。 “总该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以反击!”我竭尽全力瞄准那辆皮卡扣动扳机,两发子弹随即喷射而出。 第一章 始 下 遭到反击的掠夺者车队显然放慢了速度,不过似乎被激怒的他们并没有善罢甘休,两辆摩托突然加快速度分向而行,企图夹击我们的suv。 “你激怒他们了!” 我没有理会龙皓的抱怨,重新坐稳后仔细观察着前方的道路,希望能找到什么脱险的办法。令我惊讶的是拥挤的后排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失去控制,女孩们坚强的控制着自己的焦躁的情绪,黄玮峥神情凝重地观察着窗边掠过的街景,和我一样试图寻找出路,而龙皓口头上不乏牢骚但依旧时刻注视车后不忘提醒我们摩托的去向。 “那辆皮卡被我们甩开了!”龙皓突然兴奋的叫道,“但是那两架摩托还在我们后面!” 我朝后又开了两枪,虽然连我自己都知道凭我这破枪技也不会对他们起到什么威胁。我们的suv拼命穿梭在荒凉的马路上,一块块路牌和被遗弃的车辆从两旁飞过,急掠而过寒风嗖嗖地从我们脸庞割过,断断续续的枪声夹杂在肆虐的风声中,渐渐地我们也适应了这种危机感。韦厉勤的车技还算不错,不时利用停在路上的障碍物去影响妄图包夹我们的摩托,各种被撞开的路障和遗弃物向四周飞溅,使得两辆摩托不能轻易靠近。 我们毫无确切方向地在道路中乱窜,而那些掠夺者们依旧是穷追不舍,在急转驶入一个稍窄的车道时,那辆墨绿色的皮卡突然从巷口蹿出横在我们面前。 “小心!”我高喊了一句,双手本能挡在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的韦厉勤转手一扭紧接着迅速回正方向盘,我们的suv就此与掠夺者的皮卡尾部擦肩而过。尖锐的金属刮蹭声吓得车里的女生们惊声尖叫,好在我们有惊无险,韦厉勤平时做事马马虎虎但在车技上的造诣还算了得,在成功破解了对方的封锁后,suv重新找回方向继续向前狂奔。 “在前面那个路口右转!”刚要进入另一个四周都较为畅通的十字路口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黄玮峥突然高声喊道,“快!” 接到这一信息的韦厉勤本能地打转方向盘,我们的车子就像好莱坞电影追逐车戏里的那样在空旷的十字路口上划出一个大大的轮胎印,一阵刺耳的嘶鸣和疯狂的摇晃过后,我们成功拐进了右边的车道。 “为什么……” “如果直走我们就会进入主干道,那边肯定已经堵死了。” 我还没来得及提问,黄玮峥就指着身后的大路牌回答道。他说的没错,在事态失去控制后,我们曾听说有大批的车队离开城市,而那条我们差点驶入的主干道正是出入城区的必经之路,想必此时那里已经成为一个汽车和逃难者的坟场了吧,而我们也差点成为那的新成员。 就在黄玮峥解释之余,从我们身后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声。我回头一看,只见一辆摩托撞上了街道拐角的建筑,耀眼的火光下,破烂的摩托已经炸得粉碎。另一辆摩托和紧接而来的皮卡也放弃了追击,停在那似乎在抢救他们的伙伴。看到这幅景象,我们自然欣喜不已,欢呼着消失在马路的尽头。 没等我们庆祝完自己的胜利,一个突兀的闹铃声便打断了我们的笑声。我摁停手表的闹钟,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时间到了,看来要找个地方落脚才行。” “就在那栋便捷酒店里吧。”陈茉凑上前指了指我们左前方的一栋七层便捷酒店,大家也都点头赞同她的决定。 相比白天的掠夺者,晚上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挑战,因为有些在白天很少出没的生物却很喜欢在夜晚出行,在晚上遇到的不仅仅是来自人类的威胁。 把车停在酒店后门的出口后,我们走进了这件在夕阳下安详的七层小楼。用枪托砸开了酒店的玻璃门后,我握着突击步枪首先进入酒店探路,这把军用95式突击步枪附带的外挂强光手电足以照亮我周围的情况,这为我提供了不少的便利,我也因此经常成为第一个进入未知安全区域的人。 酒店的大厅还算宽敞,昏懒的光线透过大扇的落地窗透进厅内,一进门后我第一个需要确认的就是门旁服务总台是否安全,往往就是在这个地方隐藏着什么我们不想看到的家伙,但这次比较幸运,总台的办工作上除了凌乱的文件外没有什么异常。我继续大厅深处走进,同时向身后的朋友们挥手示意安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关乎生命安危的磨练,我们逐渐有了自己的暗号,相互的配合趋于默契,一些行动也变得正规有效。我们没有带上太多行李包裹,除了晚餐和武器外就是一些私人物品,其他的东西全都藏suv中。这么做是为了可以随时准备打包走人,从不在一个地方待过两天是我们共同的约定,这既是我们返回家乡的必须也是保证安全的手段之一。 确认四周安全无误后,我从总台的抽屉里拿了一间二楼客房的几张房卡钥匙后便和其他人小心地向楼梯走去。黄玮峥和龙皓走在我的身后,他们紧握着武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而毛手毛脚的韦厉勤则走在队伍的后方,他手上的92式警用手枪威力也不算小,只是握在他的手上,看着就有些别扭。女孩子则在我们队伍的中间,她们并没有什么武器防身,只是为了减轻男生的负担,提着我们的晚餐和一袋药品。我们之所以那么小心谨慎是情有可原的,之前就有在投宿的屋子里遭遇意外的状况,这让我们都成了惊弓之鸟。 客房楼层的地板上铺着褐红色的地板,踩在上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我让龙皓扭下了几个廊灯的灯罩,打碎后洒在了几个走道出口的必经之路上,以此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今天或许是我们的幸运日,第一次打开的房间正好就是一间干净的双人房,没有腐烂的尸体也肮脏的血迹更没有那些可怕的生物。整洁的房间让人的心情顿时放松了不少,大家都卸下行李筋疲力尽地瘫倒在柔软的地毯上。最后一个进门的韦厉勤锁上了房门,拖着疲惫的步子软坐在我身边,紧张的气氛也随之烟消云散。 这是一间格局传统的客房,两铺洁白的席梦思大床占据了房间绝大部分位置,床头柜上还整齐地摆放着客房须知等无聊的文件广告,按理来说房间的供电应该没有被切断,插上房卡后,立刻听见空调和抽风机运转的声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关掉了这些会发出太大声响的设备,至于床头的台灯也只是调成跟烛光差不多的亮度而已。房间中央的大彩电现在对我们来说也没多大用处,不过要是在这该死的疫情爆发前,估计我们都会抢着遥控器争吵换到自己最喜欢节目的频道吧。相比过去,此时大家都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天空上的残阳一点点黯淡。我望了望左手的电子表,已经六点半了…… 远处街道上的灯光也一点点亮起,傍晚的夕阳将落魄的街道染红,荒芜的城市寂静无声,寥落的风声犹如一支凄凉的小提琴悲曲孤独幽长。光影间,一点点黑影在街巷间摇晃,那正是我们不想见到的生物。危机发生一年有余,人类文明的力量在一点点减退,但生活中却依然还残留了一些文明的影子,比如电就是最有用的文明力量之一。刚开始我们都不以为然,直到后来才发现,入夜后的城市依然还会被各种灯光点亮。望着夜晚城市街道上两旁的路灯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弥红灯,有时会不自觉的错以为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罢了,然而黑暗与恐惧又会把我们拖回现实。城市的供电系统能继续运转的缘由对于我们这些学生来说都不太清楚,或许是因为这些都是由电脑系统定时控制的吧。然而似乎我们能继续享受电力带来便利的时日不多了,最近几天逐渐有些街区失去了电力的供应,我猜应该是因为那些供电设备无人管理超负荷运转的结果吧。 “好了,来看看有啥吃的吧。”黄玮峥也看到了街上那些慢慢增多的诡异黑影,他第一个重新站起身。他走到落地窗边拉上厚重的土黄色窗帘,翻找了一会塑料袋后递给我一包牛肉干,“呐,你想吃的。” 我笑了笑,接过牛肉干后挪动身子,来到昏暗的床头灯下,长叹一口气,背靠着床头一边拆开包装一边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张破旧的宣传手册。眼睛扫过“青年志愿者”五个大字后我抬头望了望身边的朋友,爱美的女生们挤在只有课桌般大小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的发型,挑选了两灌水果罐头和一大包薯片的龙皓和韦厉勤席地而坐,有说有笑地谈论着刚才惊心动魄的街道追逐,选了一盒蛋黄派的黄玮峥重新陷在落地灯旁的布艺沙发里凝视着安静的灯光享用他的晚餐,大家都在利用这短暂的时间休息,我也无心去打扰,于是继续低头翻看起手上的手册。 这是一张用塑纸印制的折叠小册子,上面已经布满了褶皱和污泥,写着的都是那些充满鼓励性的宣传标语和提示信息,还有一些后来我所记下的笔记。现在看来一切都变得如此可笑,我们当初正是带着它加入到这个志愿活动中,谁都没想到这就是我们文明留下的饯别礼。在那可怕的灾难席卷我们的文明后,我和朋友们一起踏上了求生的漫漫长路。在这段时间的末日生活里我们经历了许多那些在过去看来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当然我们也从那时的普通高中生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四年前,在世界各地爆发了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流感。和大多数流感一样,疫情很快在疫苗研究后得到控制。几个月后,政府宣布病情已经得到根本性治疗,大家的生活也都一如既往的平静。在大概是去年的夏秋之交,我们高中的几个朋友一起加入了一个看望疫区康复儿童的志愿活动,于是便一同从广西的首府南宁西行到百色参加沿途的志愿活动。当时离百色不远的云南正是那次爆发流感的重灾区之一,不过当时病情已经得到解决,所以自然也没有什么重灾区可言了。 我们的父母当初并不是特别支持我们的志愿者活动,不过终究还选择了妥协。讽刺的是,就在我们到达百色的第二天,父母们担心的意外发生了。从那天起,各大电视频道都开始播放流感复发的新闻。据称是流感病毒在不知名的情况下突然发生了变异,全国的感染者在一天内瞬间飙升到了上万人人,政府宣布进入全国暂停所有公共活动,我们的志愿者之旅也就此结束。 就在我们即将返回南宁的前一天,新闻里宣布了政府的紧急通知,我们国家和世界上许多国家一样进入了紧急状态。在我们年轻人眼里,“紧急状态”这个词只会出现在电影当中,而大人们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父母们开始不停的打电话询问我们的安全,带队的老师也忙得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因为许多道路已经封锁,老师们几经周折才打通关系让我们在警察的护送下启程返回南宁。 学生们并不太知道大人的顾虑,沿途大批的警车和救护车与我们反向而行,看上去应该是去云南支援,一些了解时事的同学告诉我们那些应该是国家疾病控制中心的车队。再过了一会,天上大批的直升机从我们的头顶飞过,还有几队军方的卡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同学们渐渐感到不安,有些人开始担心家里的安危,可就在这时我们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无法接收到任何信号了。 这是一场不同以往的流感疫情,请各位市民尽量不要外出,在家内锁好门窗。我们目前掌握到的信息是:根据疾病控制中心发布的消息,目前判断引发流感的病毒或许发生突变,使康复的患者复发病情,患者发病后会陷入昏迷甚至死亡。临床症状是意识模糊,高烧不退,恶心呕吐,最重要的是在患者昏迷一段时间后会突然苏醒并且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请所有发现以上症状的市民及其家属立刻通报医疗及警察部门,按照指示进行相关处理…… 车上的新闻还没播放完毕,我们大巴就突然失去控制左摇右晃起来。我们的司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昏倒在驾驶座上。情急之下,坐在前排的老师立刻上前扶正方向盘,试图重新控制大巴。然而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昏倒的司机猛然朝老师的脖子咬去,就像丧尸电影里一样,老师惊叫着挣扎,她破裂的颈部大动脉立刻喷射出鲜红的血液,而那个失去理智的司机仍死咬着老师不放。血腥的场面瞬间使得车厢里乱成一团,学生们全都往车后排涌去。大巴像条巨蟒在马路上扭摆,很快便撞上前方的警车。我们所有人都在那时眼前一黑,只是听到各种金属塑料碰撞碾压的声音还有人们的惨叫,就在最后一股猛烈的撞击后,我也和很多人一样就不知道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之后的事。恢复意识后我才发现自己被斜扣在座位上,周围许多同学依旧不省人事,整个车厢已经变形倾斜,透过碎裂的窗户,可以看到车子的一侧已经斜在马路边的草地上,大大小小的零件散落一地。我用被淤青的右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汗,吐了口混杂着血丝的口水。就在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坐在身边的黄玮峥还没有醒来。慌忙之下,我有气没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忍着车祸撞击后胸口隐隐的刺痛呼喊着他的名字,幸运的是我的好兄弟很快被我唤醒。虽然他的左手已经脱臼,不过身体并无大碍。我俩解开安全带后,在歪斜的车厢里踉跄地寻找着幸存者。也许是因为都坐在后排的缘故,我们六个好友竟然都相安无事,加上其他的幸存者,我们总共十五人爬出了大巴。其实没有人知道车厢前部是否还有幸存者,不过谁都不愿意靠近那已经变形的前部。 逃过车祸的我们并没有安全,随即第一个要面对的就是从被撞飞的警车里爬出,朝我们步履蹒跚走来的警察。有人向警察喊了几句话,但对方没有回应,还不时发出奇怪的低吼声。本想上前搀扶警察的同学但很快被他的朋友制止了。因为在经过之前发生的一切后,一些人有了一个惊恐而且疯狂的想法——丧尸危机爆发了。 我们当中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只有我和龙皓活动还算自如,于是我俩拿着巴士脱落出的金属长棍碎片,一点点靠近那个警察。如果那家伙突然向我扑来,要做的就是一棍捅爆他的脑袋。想是这么想,然而万一他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那我岂不是杀人了? 我的疑虑还没解除,龙皓突然吱声让我注意那警察的胸口,只见一根比我手臂还粗的金属长杆已经插在他的心脏部位,发黑的血浆浸满了他的上衣。此时他已经和我们只有几步之遥,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发灰的双眼还有惨白的皮肤,残断的左臂渐渐抬起和健全的右手一起作扑咬状向我俩靠近。我和龙皓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停向后退,站在远处的朋友们也不敢发出什么声响。 动手吗?我颤抖的双手紧握铁杆,呼吸也逐渐失去节奏。站在一旁的龙皓也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那家伙一点点靠近我们。慢慢的,我的两耳似乎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朦胧中还可以听见那警察有气无力的喘吼。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尝试性地向前靠了几步又连忙退回;身旁的龙皓此时扮演更多的则是掩护我的角色。 就在脑海犹豫的声音达到顶峰的那一刹那,我大声吼着冲向那家伙,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一瞬间猛然朝他脑袋刺了一棍,没想到他的脑壳比我想的要脆,我就像捅破一杯奶茶封口一样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他的脑门。脑浆四溅后,那家伙如同一台没电的机器人般跪倒在我面前,然而我却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血淋淋的双手紧紧握着铁棍一遍又一遍发了疯似的捣捅着那块血浆四溢的肉泥。 此刻我的脑袋只是一片空白,惶恐的双眼死死盯着那血淋淋的一片,任凭飞溅的鲜血沾满我一身,直到双手麻木,近乎虚脱的我那麻木的双手才肯丢下那根被粘稠的脑浆染红的铁棍。我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胸腔仿佛被点燃了一般滚烫,强烈的阵痛使我不得不大口喘息才得以缓解。 我嗡鸣的双耳根本听不清身旁朋友们的呼喊,大颗大颗的汗珠划过我的脸颊,当我试图擦拭时才发现那不仅仅是汗,还有刚才那警察喷射的血浆。望着鲜红的双手,我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心,胃里也开始翻腾滚涌。站在我身后的龙皓小心地走上前,说着一些在我听来模糊的话语搀扶起疲软的我向站在一旁的朋友们走去。就在我迈出第一步时,我的肠胃立刻做出了抗议,哗的一声我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吐了出来。一阵微风飘过,浓烈的腥臭味立刻涌入了我的鼻腔,没等我向身边的人示意自己没事,一股恶心的液体便再次从我口中吐出。 第二章 雨 上 南方的秋天并没有太多的枯树落叶,在风的陪伴下黄绿色的叶子静静地摇摆。经过了一段血腥的冲击后,我们十五个幸存者渐渐平定了心中的波澜。大家并不敢靠近那个警察的尸体,不时飘来的腥臭味似乎在催促我们离开,可仅是学生的我们并没有办法面对当前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天上的乌云在远处堆积,刚才还偶尔露脸的太阳没过多久就完全遮蔽在黑云之下,风卷残叶呜呜作响,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吧。”我突然的提议打破了之前的沉默。 在黄玮峥的帮助下,我简单处理了身上的血渍,可无论我怎么抹去脸上的血迹,那些流淌着鲜红脑浆的半边脑壳和粘稠的肉渣却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想到这我的肠胃就忍不住再次痉挛作痛。 就在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恐惧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你刚才杀了一个警察,现在还想骗我们和你一起逃跑吗?” “我没有……” “可你刚才明明杀了那个警察啊!”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有人又再次提出了质疑,“不要以为我们会相信什么丧尸危机,这种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事怎么可能会真的发生!” 同学们的观点的确情有可原,毕竟大多数人宁愿相信丧失危机只不过是个耸人听闻的故事而无法接受它成真的事实。即便如此,我深信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我刚才近距离面对那个看上去不同以往,更像是怪物丧尸的警察所感到的那种指尖都会颤栗的恐惧。 “刚才那个警察真的已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你们也看到了,这么粗的铁棍插在他的胸口,而且还断了一只手……就算这样他竟然还想攻击我,这是常人不可能做得到的!”我本想选择沉默,但思考少许后还是决定为自己辩解几句。 “说不定他是想向你求救啊!”一个瘦小的男生捂着脑袋上已经止住流血的伤口,他右眼的四方眼镜已经碎裂,一脸文弱的模样却突然喊出让我悚然的话语,“我们看到的只是你突然大吼一声戳爆了他的脑袋,别的什么都只是你这么说这么想罢了,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男孩的话让我无言以对,现在回想起来,也许司机突然袭击老师的事情只不过是意外,丧尸危机的想法也只不过是我和少数人的遐想罢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刚才那警察的确有可能是受了重伤想向我求救,而我却…… 我的哑口无言立刻让那些原本还在犹豫的同学立刻一边倒地站在了指责我的行列中。千夫所指的尴尬处境逼得我不禁双腿无力地往后连退几步,最后呆站在众人面前。对我不利的言论如狂风暴雨般蹂躏着我疲惫不堪的灵魂,事到如今即便我再去争论也于事无补,索性坦然接受众人的惩罚。 两耳嗡鸣的我并听不清那排山倒海的数落与指责,意思迷糊间只有我的呼吸与心跳如此清晰,只到一个气势锐不可当的女生放大了声调喝停了那场把我逼到绝路的暴雨。“你们的命是谁救的啊!” 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望去,梁旻莨娇小的身躯霸气凛然地站在我的面前。她的下巴有力地向上一挑道:“我告诉你们,是第一个醒来的杜宇恒忍着痛把你们一个个带出那鬼巴士!现在捡回一条老命就在这落井下石,刚才见到那奇怪的警察出来时,怎么没见你们挺身而出啊?现在杜宇恒只是提议让我去找个地方避雨,你们不愿走就算了,反正我跟他走。” 梁旻莨说到做到,她迈着那高傲的步子,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站在我的身后。我回头望了一眼她趾高气扬的模样,欣慰的同时不由得感叹她的那股如江湖女侠的豪迈。 “就……就算这样,也不能否认他是杀人凶手!”停顿了片刻的指责风浪再次被掀起,这一次更是愈演愈烈,甚至有人提议立刻帮我绑起来带走。 很快便有人对此付出行动,三个看上去体格强健的男生主动请愿走上前打算制服本来就没打算抵抗的我。只听见砰的一声枪响立刻震退了所有讨伐我的声浪。 “全都别动。”站在被我爆头的警察尸体边的黄玮峥缓缓放下朝天举起的右手,将一把飘着几缕白烟的黑色警枪枪口对准刚才躁动的人群,吓得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我并不打算伤害大家,但是谁也不能动我朋友。” 我们都是十七八岁的普通学生,枪这类的武器也并不陌生,在这一声枪响后所有人都选择默认了黄玮峥的要求。由于担心再发生什么意外使得紧张的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我小心地朝他跨出一步,然后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呃,哥们,他们也不会真拿我怎么样……” “嗯。” 看来还是我多虑了,黄玮峥并没有失去理智。他平静地放下枪走到我身边微笑着拍拍我肩膀,深邃的眸子对我投来信任的目光。“我相信你的判断。” “保险还没关,小心点。”黄玮峥浓密的眉毛向上一扬,在众人面前坦然将手中的手枪交到了我的手上,立刻引来一片哗然。 “你……你在做什么!”那个刚才引起声讨我浪潮的瘦弱男孩惊喊道,“他可能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我和黄玮峥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那个神色慌张的男孩激动地刚上前迈了一步就又连忙退回到人群中。其实我们都知道大家都被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以至于平日的理智有所动摇。 “我相信他不会这么做。”黄玮峥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我不明白你们在紧张什么,我的朋友有什么理由要去杀掉一个警察?就算那警察并不是向我朋友想的那样,他也只能算是过失杀人。况且你们也看到了,他根本不愿意这么做……” 黄玮峥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左右为难的龙皓便接过话头说道:“呃,我刚才就在恒哥身边,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有责任……但是我想说刚才那警察真的……不同寻常……” 与龙皓一起走到我身后的还有他的好友韦厉勤,在与我擦肩而时,他们两人还不忘向我抛媚眼,得意洋洋地做了个鬼脸,似乎在暗示我要记住今天欠了他们个大人请。 不知不觉,滚滚黑云已经盖在我们头顶,正如同厄运即将要在我们身上降临。骤起的大风在人与人间的缝隙中流淌,看那些在风中仿佛都摇摇欲坠的伙伴们,再看看路边车祸后碎落一地的汽车零件还有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我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大家听我说一句。你们也看到了,恐怕再过不久暴风雨就要来了,而且天黑之后我们也没有地方过夜,所以我只是建议大家先离开这。我想只要沿着这马路走,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休息站之类的地方,到那之后你们要报警求救我都没有意见。” 话已至此,我并不对其他人给我的信任抱多大希望,所以我给足了他们考虑的时间。眼看同学们经过低声讨论后做出决定,僵持即将得到化解时,车祸的废墟里突然传出一声我们熟悉的喘息声。就和刚才的那个警察发出的那种有气无力的低嚎一样,这声音立刻让我脊背一凉,脑海里再次闪过那些血红的惨象。 原来被撞碎的警车里还困有一个警察,而这一个受的伤要比被我干掉的要严重好几倍。他的双腿已经完全被卡在变形的驾驶座上,在一番挣扎后,他看上去竟然毫无知觉般地扯开了膝盖的关节,全然不顾身上的重伤,用双手匍匐向我们爬来。 一些学生不顾我和一些心有疑虑的同学警告,跑上前希望给予那警察一些帮助。结果我担心的意外发生了,一个男生刚想伸手将那警察扶起,没想到早已失去理智的警察突然死死抓住他的手不放,还没等那男生挣脱就猛然朝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剧痛难忍的男生哭喊着向同伴呼救,但他身边的另外两名学生早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警察就像是一头苟延残喘但依旧凶猛的野兽活生生啃下了男生右手的一大块肌肉。男生拼命捶打脚踢着希望挣脱,谁知啃咬着他手臂怪物将他扑倒在地,朝他的颈脖又咬了一大口。这一口直接撕开男生的喉咙,让他完全停止了抵抗,就连最后的哀鸣也在泉涌的鲜血中消失。 我的那些刚才还被质疑的判断与举动此时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证明,丧尸危机也好什么鬼生化疾病爆发也罢,总之是时候跟过去平静的生活道别了。身边所有人此时一哄而散,恐惧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而我拿起黄玮峥给的手枪,骤升的的勇气促使我与逃散的人群反向而行,镇定自若中还带着莫名的愤怒让我毅然决然朝那个啃食着男生尸体的怪物走去。在还有几步之遥时我停下脚步,那家伙转头盯着我,口中还嚼着男孩的血肉。 “想死吗,混蛋。”我蔑视着这怪物还有它给我带来那些恐惧,举枪对准它的脑门,右手食指一勾,强大的后坐力让我不得不后退一步,枪口也有所偏移,但一颗承载着我怒火的子弹脱膛而出,还是正好击中它的脑袋。 其他人听到的也许只是那声刺耳的枪响,而我听到的是那怪物头骨碎裂时连带着血肉发出的闷响,总而言之,它朝后一仰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爬起。惊恐的人群再次恢复平静,他们就像一群被吓坏的幼儿园小孩,畏首畏尾地探头张望。 “已经死了。”我耸耸肩,呼唤那些伸头探脑的同学们,但大多数人只是目目相觑,除了那几个支持我的同伴外没有人敢轻易靠上前一步。 “咦,真恶心!”梁旻莨捂着口鼻皱眉抱怨道,“死了吗?” “两个都死了。”我用枪口指了指那滩血肉。 “我靠!”龙皓滑稽地抖抖肩膀对我问道,“你刚才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怕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那么怕了。” 刚跨上前没一会,黄玮峥就像个勘察凶杀现场的刑警一样蹲下身从怪物残缺的腰带上又抽出一把警枪还顺带掏出了两个弹匣。递给我一个弹匣后,冷静的他又挪了几步来到男孩的尸体边,望着那血肉模糊的一片自顾自地陷入沉思。 “怎么了?”我弯下腰,拍了拍他问道,“发现什么?” “等等……” 作为黄玮峥的好友,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典型的慢性子,也往往因为这样,细心的他能发现许多我们并不在意的蛛丝马迹。不过习惯雷厉风行的梁旻莨可没有这个耐心,她朝背对着自己的黄玮峥,翻了个白眼催促道:“黄玮峥,玩什么侦探游戏啊,有什么发现就快说啊!” “你们看……”大侦探没有理会女强人的调侃,他用枪口指了指男孩两处撕裂的伤口继续说道,“那个警察刚才已经伤成那样,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扑倒一个年轻人,而且他啃咬的每一口都几乎咬到骨头,这简直是头猛兽。” “你的意思是他感染了新闻上说的那种病毒,具有很强的攻击性,而且不管伤的如何,力气都要比常人要大?” “也不能那么肯定就是新闻上说的那种病毒……” 我们的讨论还在继续,远处那些心有余悸地同学也开始鼓足勇气,小步向我们靠拢。恰好在这时,巴士残骸中发出的动静让我们所有人放下的心又再次提到嗓子眼上。 “不会吧……”面对一个个从扭曲的巴士里爬出的活死人伤痕累累的面孔我情不自禁地说道,“真是不走不行了。” “那还愣着干嘛?快离开这!”梁旻莨振臂一呼,大家便在她的呼唤下回过神来动身向公路的一头跑去。 这些活死人多半已经身受重伤,残缺的身躯无法跟上他们饥饿的欲望,更无法轻易追上我们的脚步。离开前,我跑到被我第一个干掉的丧尸警察前,从他身上找到了我意料之中的两块弹匣,就在我得意地站起身准备离去时,一个狰狞的面孔猛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正是刚才被咬死的男生。我的身体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浑身感到一阵刺麻,胸中的心脏砰砰直跳,而我的手脚却又再次不听我的使唤使得我完全无法动弹。 第二章 雨 下 要死了吗?在这一刹那,我仿佛可以听见面前的男孩颌骨张开时发出的如冤魂般的呻吟。万念俱灰时,一声霹雳赫然击碎了所有的绝望。我惊讶地睁开双眼,发现那男孩再次倒地成为了一具尸体,浓稠的血浆涓涓从他脑门的洞口流出,看来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没事吧?”小跑到我身边的黄玮峥神情凝重的警惕着四周,“怎么样,有什么办法离开这?” 我环顾左右,梁旻莨等人早就不见踪迹,只剩下我们俩被活死人们团团围住。在这些步履蹒跚地丧尸群中,一个特别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它臃肿的身躯已经把身上破旧的梅红色司机制服撑爆,身上布满青苔似的青斑,肿胀的脑袋就像一颗巨大的肉瘤,除了那一张撑得比原来要大两三倍的血盆大口外其他的眼鼻已经完全无法辨清。这怪物的移动速度要比其他的丧尸更加缓慢,似乎并没有像它丑陋的模样那样具有杀伤力,但他那颗肉瘤脑袋上数不清的气孔在几轮收张后喷散出的黄绿色烟气却着实使人不安。 “哇哦,不要因为我们有枪就有这种特别待遇嘛。”我用下巴指了指那个肉瘤怪物,就像看到了一个让我不快的混球,故意想用凶恶一点的语气来掩盖我内心的恐惧,“看到那家伙了吗?” “嗯,最丑的那个?” “没错,我觉得他应该就是这些丧尸的头领之类的家伙。”我的话音刚落,那肉瘤怪又站在原地抽搐,噗的一声向周围喷出让人发毛的黄色烟雾。 黄玮峥一枪击毙了一个最靠近我们的丧尸,瞥了一眼远处缓步挪动的肉瘤怪,提议道:“那你干掉他试试?” “试试看!”说罢,我向黄玮峥使了个眼色让他提供掩护,然后全神贯注瞄准那个丑八怪,希望可以一击毙命。 不过我并没有如愿以偿,第一发子弹只是击中了那家伙的胸口而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射穿它的脑袋,看上去威力似乎并不明显,反而是手枪的后坐力推得我小臂和肩膀疼。尽管这样,我们希望看到的效果出现了。被击中后,虽没造成致命伤害,但那怪物却因剧痛单膝跪在地上喘息,其他的丧尸先是一怔,然后突然加快脚步一致向我们冲来。 “这是个坏主意。”我自嘲了一句,推了推黄玮峥的肩膀示意逃跑,“走走走!” 我们俩就像是两名正试图突破敌人围捕的敌后特工一样,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包围圈的薄弱口,以我们从未有过的速度向前冲刺。两边的丧尸虽然活动缓慢,但在数量上占有绝对的优势。我们三步一枪十步一踹,勉强可以顶住一浪接一浪的丧尸浪潮。 丧尸的包围圈终于被我和黄玮峥撕开,三个弹匣的子弹也作为我们的见面礼送给了那些“幸运”的丧尸们。奔跑在马路上的我们如同重获自由的囚犯边跑还不忘回头确定与丧尸逐渐拉大的距离。直到一声雷鸣后骤起的倾盆大雨才让我俩决定放缓脚步。 稠密的雨帘犹如舞台上拉起的幕布让我们看不清身后的路,确信那些丧尸应该不会追上我们后,我和黄玮峥如释重担般站在空旷的马路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刚虎口脱险的我俩暂时没有精力也不愿去多想其他的困难了,什么与其他人走散,病毒的来源或者说还会见到多少恶心的丧尸等等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脑海中,但我们终究还是决定先用畅快的笑声庆祝这场惊险的胜利。一段没头没脑的傻笑后,我俩决定继续面对接下来的麻烦。漫漫大雨和我们的脚步一样渐缓,我俩相伴而行走在看不清尽头的马路上。 “我们下一步怎么做?” “别问我,我也不懂……”我一边清点身上弹匣的子弹一边说道,“先这样走着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刚才不就是这样做的嘛。” “你确定我们走的方向和梁旻莨她们的一致?”黄玮峥回头望了一眼问道。 “绝对没错。” “你确定?” “嗯。”我不耐烦地指了指停在我们前方不远处两着双闪灯的两辆轿车,依稀可以看清一个男孩缩卷在其中一辆红色小车的后门边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在雨中瑟瑟发抖。 “是刚才第一个声讨你的家伙。” “对啊,走吧,去看看什么情况。” 男孩并没有任何袭击我们的打算,失魂落魄的他睁大眼睛委屈地望着我和黄玮峥,用手指了指躺在声旁的一具尸体,断断续续地啜泣道:“我……我杀了他……” “好吧,恭喜你和我一样了。” 黄玮峥蹭了一脚对男孩落井下石的我,用稍微温柔的语气对男孩说道:“你做了该做的事,要不然你就没有机会在这里说这话了。” 和宽宏大量的黄玮峥不同,我可没有心情去安慰一个在不久前刚掀起声讨浪潮差点让我成为众矢之的的家伙,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这个弱不禁风的家伙。相反我倒是觉得他怀里的女孩有几分眼熟。 “陈茉?”我蹲下身仔细打量女孩的面孔,果不其然真的是那个傻姑娘,“陈茉你没事吧?” 听我这么一喊,黄玮峥也注意到了昏迷不醒的陈茉。“喂!真的是陈茉哎!她怎么了?” “她没事……” “废话!她当然没事!要不然有你好看的!”冲动的我从男孩怀里抢抱过陈茉,和黄玮峥一起焦急地呼喊她的名字,但陈茉还是没有醒来。 “刚才在逃跑时,她摔了一跤……只是晕过去了,身体没有大碍……” 男孩断断续续的解释并没有让我罢休,倒更让我感到不悦。“你又知道她没大碍?没大碍为什么醒不过来?” “我爸爸是医生,他教过我一些简单的医疗知识……”男孩像是个被我吓哭的小孩一样低声啜泣道。 看到他这委屈的模样,我也没心再多说什么,只是心存侥幸地再拍了拍陈茉的脸颊,当然结果可想而知。 “其他人呢?”或许是为了不让我再发牢骚,黄玮峥故意扯开话题对男孩问道,“你们刚才不是应该和梁旻莨她们先逃出来了吗?” “是的……但没过多久我们就在这附近又碰上了一群丧尸……” “什么!那梁旻莨她们怎样了?” 我的直言快语再次打断了男孩的话,黄玮峥立刻哼声警告我闭上嘴巴,男孩也得此继续说道:“你的那几个朋友都没有事,虽然那个胖子扭了脚。” 我猜男孩口中的胖子一定是指大大咧咧的韦厉勤,平时他走路都会崴脚,更别提现在这种非常时刻。 “我们没有什么武器对抗那些丧尸,你朋友和几个人发动了一部面包车往前跑了,而我们走散的少部分人只好各自逃生,这个女孩就是那时在慌乱中跌到的。” “好吧,先别说这么多了。”黄玮峥微笑着向男孩伸手将他扶起,“天快黑了,雨也没停,我们就在这车上过夜吧。” 我瞄了一眼男孩身后的这辆红色别克轿车,看上去车内还算宽敞,而且车子应该也没大碍,于是点头表示同意。 陈茉的个子大概一米六五左右,身材看上去也还算匀称,没想到她的体重却蛮有分量,把她抱上车可是个体力活,费了我不少力气。谨慎的黄玮峥还是发动了汽车以确定车子一切正常,然而黑夜里这样没有盲目地前进是件危险的事,所以我们还是关闭引擎,锁上车门默默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这辆别克轿车的车窗都贴上了单向的黑色防晒隔膜,从外面很难看清车内的情况,而黄玮峥也坐在驾驶座上时刻准备在紧急时刻发动车子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带我们逃脱。但他还是提前声明自己不能保证能开好车,因为他也只是有样学样凭着往常看父亲开车时的操作来驾驶。虽然有点不安全,我们也别无选择,要是换做我,估计连油门和刹车都会踩错……安全起见,我们关上了车窗,车顶部的天窗是我们最好的通气口,不过我们也只是打开了一条两根手指宽的细缝以防不测。 天色将晚,雨后残红的晚霞宛如在告慰逝去的亡灵绵延天际。黑暗偷偷向我们靠拢,断断续续的风声偶尔打断夜的死寂,残留在车窗上的雨珠一颗颗滑落,疲惫的我们如同困在牢笼里的诱饵等待野兽的靠近。我用车上仅有的两个靠枕让陈茉尽可能舒服的侧卧在后排的一侧,我自己则是坐在另外一侧一边注视着车外的动静一边等待她醒来,而在前排副驾驶座的男孩则一声不吭地靠在座椅上凝视窗外漆黑的一片。世界在失去了人类的喧闹后仿佛陷入了沉睡般变得从未有过的寂静,而车内的我们实际上也和车外的境况别无二致。 不知道我们困在这狭窄的车厢里过了多久,平日里不善言辞的黄玮峥实在忍不住寂寞,竟然主动打开话匣子对身旁的男孩问道:“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以后就要同甘共苦了,不记得名字可不行啊。” “班智瑜……” “我叫黄玮峥。”说罢,黄玮峥还主动向班智瑜握手表示友好,“后排的那个是我朋友,叫……” “不用介绍我了。”我不耐烦地打断黄玮峥对我的介绍,就连呆板的目光都丝毫没有移动。 “他叫杜宇恒,是个直爽的家伙。”我的不屑一顾竟然没有让黄玮峥感到任何的尴尬,甚至就好像我从没开口打断他的介绍一样,“你们之前可能有点矛盾,但不用担心,他有时就是有点小孩子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没这么说啊。”正好坐在黄玮峥背后的我撇嘴踢了一脚他的座椅靠背以表示抗议,“你没有体会过那种千夫所指的感觉。” “都是误会嘛。”黄玮峥朝后排的我摆摆手表示同情,“再说了他还救了陈茉不是吗?” “切,我就事论事……”被雨水浸湿的后衣服贴在皮肤上,使得我格外地不自在,以至于丝毫没有兴致搭理任何话题,小声的发了句牢骚后,我决定还是闭上嘴巴为妙。 事实上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有吵过黄玮峥,不管任何话题都会是以我的残败告终,不是我争不过他,而是他的老好人脾气让我实在无法找到继续争执的理由。 黄玮峥转头对我笑了笑,我也只是爱理不理地瞥了他一眼,于是他继续对神色稍有笑意的班智瑜继续说道:“你之前说梁旻莨她们找到了部车逃脱了那些丧尸,是吗?” “嗯,如果按照这个方向的话她们应该可以到达田阳。”由于在戒严后,全国的高速公路都被严格控制,所以老师安排我们的巴士不得不选择走国道而不是高速公路返回南宁,但这种路线换来的安全并没有我们想的那样那么可靠。田阳是百色与南宁间的一个小县城,可以说如果我们还没到达田阳说明根本就还没完全离开百色城境。 “那我们就往田阳走,说不定明天就能和她们会合了。”说到这,黄玮峥又回头看了看我的脸色;在我看来他这么估计也还算合理,因此我也就扯扯嘴角,用最简单的方法表示赞同。 “这是在哪啊?”一个有气没力的声音突然从未身边传来,我扭头一看,发现陈茉就像是刚睡了一个大懒觉一样揉着惺忪的睡眼慢慢扶起身子,“我这是……” 陈茉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我惊讶的大脸时突然一怔,我们俩相对而视了几秒后,突然神色慌张地张牙舞爪喊道:“杜杜杜……杜宇恒!啊!对不起,对不起!今天你落难了,我没有挺身而出……啊!对不起!” 我并没有责怪陈茉的打算,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有黄玮峥那样不计前嫌的广阔胸怀,而是……那时我根本就没想起她的存在,但既然她有如此歉意,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了。“没事没事,你想多啦!” “看来你状态良好啊,还那么精神。” “其实我有点头晕……啊!黄玮峥,你也在!太好了,之前听说你们两个没和我们一起跑出来,我担心死了!”确定我和黄玮峥相安无事后,陈茉右手抚在胸前像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般深吐一口长气。 “你没事吧?那么激动会不会把你累死。”我歪嘴坏笑道。 “什么啊!你都不知道后来我们又遇到了那些活死人……” “然后你和梁旻莨她们走散,而且还摔了一跤晕过去了。”我故意打断陈茉即将滔滔不绝的诉说,趁她还没回过神继续得以道,“我们还知道梁旻莨她们大概往田阳方向去了。” “你们都知道了哦……” “是这个人救了你。”黄玮峥笑眯眯地用下巴点了点班智瑜,“他叫班智瑜,你在昏过去后多亏他你才没变成丧尸的口中餐。” “哦那要谢谢你了。咦,你不是……”陈茉的话戛然而止,不时还瞟眼观察我的反应,我也理所当然知道她的顾虑。班智瑜也识趣地强笑,似乎准备回答陈茉将说出口的敏感问题。 “废话多。”趁气氛还没有再次变回之前的尴尬,我连忙中止了陈茉还没提出的傻问题,“你快点看看自己还有什么不舒服没有,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 陈茉粗略自我检查一番,出了衣服有点凌乱,脑袋上淤血还未散去外应该没什么大碍。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脚,确定没有抓咬的伤痕后,撇嘴说道:“好像没有吧……除了有点闷,还有杜宇恒的汗臭味。” “我靠!” “嘘!”我和陈茉的骂架刚要开始,黄玮峥突然一反平常地要求我们收声。他眉头紧锁地紧盯着后排的车窗外那黑漆漆的一片,压低声调说道,“外面有动静。” 他的话音刚落,我们都立刻明显感觉到有东西撞上了我们的车子,撞击产生的冲击力并不大,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蹭着我们的车子前进,而且不止一个……我们都紧张的压低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一个个佝偻的人影接二连三地从车窗外缓慢挪动,是我们最不想碰到的麻烦找上门来了。 “是丧尸……”我环视四周,车窗外一大批丧尸成群结队从路边的树林里走出,用踉跄的步伐横穿过我们所在的公路,“好多啊。”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在这。”观察片刻后,班智瑜说道,“我们等他们走过去就好了吧。” 班智瑜说的没错,更何况我们把自己反锁在车内也可以暂保安全。但就在我们自我安慰地想松口气时,一张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脸猛然砸在陈茉一侧的车窗上,那张残损的脸上一双如同死瞳的双眼死死的瞪着车窗里的我们。 受惊的陈茉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正想放声惊叫,好在手快的我及时用左手捂住了她的嘴,这才没窗外的丧尸发现我们。然而它却依然不肯挪开身子,就好像知道我们躲在车中一样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们。望着魂不附体的陈茉惨白的脸再瞅瞅贴在窗上的那张狰狞的面孔,我克制着心中同样的颤栗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窗外的方向再立在最前示意让她镇定。 陈茉点点头,我有些不放心地轻轻放开左手。我的手刚有些放松,陈茉就突然向前一扑,紧紧的抱着我瑟瑟发抖。平日里少不了相互调侃的同学突然在自己面前脆弱的颤抖,反应迟钝的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暗自庆幸她没有叫喊。 陈茉的大动静让整辆车子轻微的摇晃了毫厘。一直紧盯窗外的黄玮峥本想回头警告我,结果发现这难以解释的一幕。我见状连忙举起双手在空中轻轻摇摆表示自己没有非分之想,但黄玮峥只是摆出一副理解万岁的模样坏笑。差不多是在同时,班智瑜也转身想一探究竟,看到我对他面带凶相地挥舞拳头后就赶紧扭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不知道是因为车子的晃动还是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窗边的丧尸终于决定离开。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车子附近零星徘徊的丧尸总算完全消失在夜色当中。 “呃……陈茉……”我尝试挪动僵直的腰板,用正常的声量说道,“它们已经走了。” 陈茉依然不肯松手,连眼睛都没睁开,泣声问道“真的吗?” “真的……”我叹了口气道,“你刚才不是还嫌弃我有汗臭味吗?” 发觉周围的气氛有些变化后,陈茉试着瞥了一眼身后的车窗,果然只剩下一抹粘稠的血迹,于是她立刻再次恢复精神用力推开我躲在一边嫌弃道:“就……就是啊!讨厌死啦!” 第三章 枪 上 嗤嗤嗤…… 班智瑜全神贯注地扭转着收音机的调频转盘,听到的却依旧只有一片让人心烦意乱的杂音。黄玮峥开着车全速在荒凉的公路上疾驶,没有了限速约束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狂奔;虽然有几次我们差点撞上停在路上的车辆,有了一两次这种惊险的遭遇后,他的驾驶技术骤升了不少。车上的油料还算充足,相比之下我们的肚子倒是空空如也。偶尔从我的视线里掠过的几排房屋似乎了无人烟,然而此时却成了一张张诱人的奖券,我一直在暗自盘算是不是应该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什么食物充饥。 秋后的南方并不算的上寒冷,尽管我身上的这一件套头长袖体恤在秋风下已经显得有些单薄,再加上愈发强烈的饥饿感和烦人的收音机杂音,我曾尝试调整好的心情再次变得急躁起来。 “别试了,”我懒洋洋地陷在椅子里说道,“你都试了十几分钟了……烦不烦啊……” “要是真的有大灾难爆发,一定会有避难通告才对。”班智瑜耐心解释道。 “问题是没有收到啊!说不定其他地方早就乱成一团了,就像昨晚我们见到的那样,大批大批的丧尸在街上招摇过市。” “别说了。”陈茉踩了我一脚信誓旦旦道,“我们到了田阳就应该可以获救了。” “哼哼,你太天真啦。你又知道昨晚的丧尸群不是去田阳?” “得啦!少说点。” 黄玮峥通过车内的后视镜对我皱眉摇头,无奈之下我决定还是闭上嘴乖乖地忍耐剩下的这几十分钟。 沉默了一小会后,黄玮峥突然冷不丁说道:“你是不是饿了?” “我又不是韦厉勤。”我单手撑着脑袋搭在车门上思考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坦然,“好吧,我饿了……” “我也是!不能再忍了!”陈茉举手喊道,“快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我们都深知自己是在逃命而不是出游,但回头想想从百色出发后我们就没吃什么东西,而且在经历了那么多麻烦后,我们的胃几乎要忘记饱腹感的滋味,不时发出声音抗议主人的怠慢。 车窗外无一不是笼罩在一片死寂当中,灰蒙蒙天如同我郁闷的心情一样提不起精神,这憋屈的天气也暗示着下一场大雨的临近。我们从百色市区到田阳的公路周围按理也不算是人烟稀少,沿途也看到些零零散散的几个村落,只不过我们都没有勇气去停车冒险,即便是辘辘饥肠也甘心如此。直到面前的路被惨烈的车祸现场阻断,使得我们不得不停车寻找出路。 两辆迎头相撞的巴士横断在马路中央,两边大大小小的各式车辆要不一头栽在巴士的一侧要不就是急停在路边,更可怕的是一辆军用的货车应该是想及时躲避与巴士碰撞,结果带着一辆小轿车一同冲出了马路横倒在路边的泥田中。烧焦的巴士已经面目全非,车上那些扭曲的焦尸也让我们目不忍视,一滩滩干涸的血迹触目惊心,散落一地的汽车零件和各种人们的鞋包行李仿佛在演绎着当时的混乱。从车祸残骸往田阳方向的车龙至少都有两三百米,让我不禁想起平时北京上海早晨和傍晚上下班时拥堵的街道。然而最让我顾忌的并不是那望不到头的被遗弃车辆,而是这一股弥漫在沉闷的空气中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好臭啊……”下车打算远眺车龙尽头的陈茉不经意间说出了我们共同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关键点。 “牛,”这是我给慢性子金牛座的黄玮峥起的外号,每次这样叫他时,他都会木讷地看着我;我一边掏出手枪上膛后打开保险警觉着车祸残骸附近的风吹草动一边招呼他靠近道,“你没有发现这里基本上没有看见什么尸体吗?” “是哦。”听我这么一提醒,黄玮峥恍然大悟,“回到车上离开这恐怕会比较安全。”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办法到田阳了。”环顾四周,我们被包围在一片泥泞的田垄之中,沉甸甸的水稻穗苗等待着收割,只可惜此时人们早已无暇顾及丰收。盘算着时间,想想这金秋也快要走到尽头,今年的收成看上去还算不错,要是在平时农民们早就喜出望外地在田间忙前顾后了吧,只可惜现在的这一片稻田上却是覆盖着厚厚的一层死寂。 “那你想怎样?难道就这样走到田阳?”黄玮峥叹气道,“你也知道这不安全,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徒步走过去。” “但我们也不可能走回头路啊。” “说不定我们之前错过了什么路口呢……” “其实我们离田阳也不远了吧,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走到田阳了。” “那你告诉我,到了那你有什么打算?” “到那时再说啊,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不知不觉,我的音量顿时提高了不少。 黄玮峥低头思考了片刻又对我说道:“如果是这样,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做比较好,宁愿待在这想办法也不要一时兴起就冲进去。” 我哀声抱怨道:“大哥,不要老是这样好不好!拖得越久我们就越难找到梁旻莨她们,危险也在每天加剧,没有时间考虑太多计划啦!” “没有车也是个麻烦。”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车子现在遍地都是!我们走到另一头后再找一辆也可以啊!” “可是你确定我们能安全走到那一头?” 黄玮峥的质疑同样也是我的顾虑,毕竟几百米的路程危机四伏,谁都不希望我们会有人在这段路途中遇到危险。然而我们别无选择,只不过我无法给黄玮峥许下任何的承诺。他平静的目光不带有一丝愠色,即便是在焦躁的我面前,也依然平心静气。于是和往常我们两之间的争吵结果一样,我还是选择了沉默。 “其实,我觉得杜宇恒说的有道理。”班智瑜的声音忽然从我身后传来,连同着他的观点一起都让我感到意想不到的惊讶,“如果这样拖下去,我们迟早也是要面对那些怪物,所以不如趁白天穿过这段路,赶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地方落脚。” “你你你……你看!连班智瑜也支持我!哈!看你还有什么说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理直气壮,和班智瑜的前嫌也好像一笔勾销了。 黄玮峥和我对视了几秒后终于散开愁眉,露出妥协的神色。“既然这样,我们也还要问问陈茉的意见。” “她有什么好问的……”我不情愿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照办寻找陈茉的踪影。 还没等我们发现她,陈茉就突然兴匆匆地跑到我们跟前,像发现了财宝一样激动地笑道:“快跟我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我翻了个白眼,没精打采地和黄玮峥还有班智瑜一起跟在神采飞扬的陈茉身后来到一辆黑色的马自达轿车前。这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自达天窗上插着一根用红色衬衫和树干制成的简易红旗虽然不能随风飘扬但也足够引起我们的注意。轿车的尾部被另一辆越野车撞歪,整个车身也随着强大的冲击力打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弯,正对着我们的车前部引擎盖上被人用利器划擦出几行歪歪扭扭文字。 “快看快看!”陈茉兴致勃勃地指着每一个字,像在教我们识字般一一念道,“我们很安全,准备到田阳的空军基地,不要走进车队,里面有活死人。保持安静走旁边的田地绕过车队后再沿公路去田阳。听说田阳不安全,不要逗留太久,早日到达空军基地与我们会合。梁旻莨。” “太好了!她们没事真是太好了!”这对我们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而且梁旻莨的留言也彻底让黄玮峥放弃了坚持的念头,我得意地对他一挑眉毛朝他坏笑庆祝自己的小胜利,不过他似乎或者故意没有注意到我的挑衅。 “他们还留了两罐黄桃罐头和三块压缩饼干给我们。”黄玮峥从车内的驾驶座上搬出了一个小纸盒,里面装了他所说的一些应急食品,这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争执不下的计划有了结果,为了节约食物,我们只是分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后就抓紧时间上路。在泥田中果然发现了许多凌乱的脚印,由此我们坚信梁旻莨等人一定从这经过。我们并没有跟着这些脚印横穿整片水田,而是饶有兴致地在田垄上漫步。田垄上的泥路同样不好走,稍不留神就会摔进泥地里,那可是个大麻烦,因为现在根本没时间也办法去找地方洗澡。 天上没有明媚的阳光,灰色的乌云在天边跃跃欲试,一阵阵微风夹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拂过我土灰的脸,稻穗被风吹动发出的沙沙声仿佛故意混淆我的听觉,公路上不时发出的声响还是让我们一惊一乍。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这是离开百色以来最舒服的时刻,没有丧尸,没有嘈耳的收音机杂音,也没有千篇一律的公路掠景,更没有干瘪的肚子。如果只是低头看路或者远眺远处丘陵下的山村,说不定还会错以为我们在野外秋游。 “哎,牛。”跟在黄玮峥背后的我没话找话道,“你说我们给这种丧尸起个名字好不好?” 黄玮峥并没有回答我,头也没回地用握着枪的右手在空中晃了一个圈,表示无所谓。 谁都知道我这是在试探黄玮峥有没有在意刚才和我的争吵,作为高中玩在一起的同学,陈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在队伍最后的班智瑜倒是强忍着笑意默默看着我那种略显幼稚的模样,我也知道他们俩一定在偷偷数落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为了不让自己尴尬,我还是自圆其说道:“叫丧尸好一般,活死人又不够有气势,叫变异者怎么样?” “这名字好像什么游戏里的怪物哦。”陈茉不打趣道,“还不如叫丧尸。” “就叫变异者吧。”黄玮峥的语调平静的出奇,听上去就像是想立刻结束这个无意义的话题。说罢他便蹲下身子注视着前方,调开保险后双手紧握着手枪往身体一次微倾,看上去是在警戒着什么。 “怎么了?”我的注意力还在刚才的话题上,黄玮峥扯了扯我的裤脚示意让我们都蹲下,于是我们后面的三个人也就照做了。 不知所以然的我刚蹲下身,黄玮峥就侧身指着左前方的水田问道:“看到那个了吗?” 我顺着黄玮峥警示的方向看去,还没看清动静就听见身后的班智瑜低声说道:“啊……哦,有个人。” “他好交叉在泥里拔不出来了,我们不去帮忙吗?”陈茉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 “你又知道他还是人?” “是哦……” “去看看吧。” “嗯。”黄玮峥依旧像往常一样带着商量的口吻已经告诉我不需要用那愚蠢的话题去试探他的心情了。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在意一时的争吵,有时候更没有必要去争吵。 我干笑着扯了扯嘴角,低头检查了一遍手中的警枪。他这样大人不记小人过反而搞得我不好意思,于是我干脆给自己转移注意,回头对陈茉和班智瑜说道:“你们俩待在这不要动,我和黄玮峥去前面看看。” 陈茉像个兔子一样蹲在田垄小道上,瞪着大眼睛望着我道:“好的,小心。” 我转身示意准备出发,顺带还调侃了陈茉一句:“你以为我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啊。” 没等陈茉反驳,我就赶紧和黄玮峥起身朝那个困在泥地里的东西走去。在面对这几次遭遇后,我们不知不觉已经找到了一些诀窍去克服心中对变异者的恐惧,不知道黄玮峥的方法是什么,我的要领就是——憎恨。只要不忘记对这些破坏我们生活,夺取我们朋友生命的怪物的仇恨,我脆弱的一面就可以永远被克制。 低身在一段泥路小跑后,我和黄玮峥的呼吸或多或少都有些失稳,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力的缘故还是内心的紧张作祟。随着距离的拉近,我们可以越来越清晰地看清那家伙的模样。果然他已经和我们不是同一类生物了,那一声声饥渴的叫声和那惨白的脸庞还有对我们强烈的攻击欲望证明了他如同恶灵的身份。 他的双腿牢牢地陷在黑泥中,使得他只能凭空对着我们张牙舞爪,构成不了任何威胁。多亏于此,我可以仔细打量一番我们正在抗争的怪物。毫无疑问这家伙的行头看上去并不像是平民,绿色的迷彩服还有斜跨在身上的95式突击步枪就是最好的证据,他挥舞的右臂臂章上绣着一把被蛇缠绕的长剑然而并没有写着所属部队的代号。 我们平时生活中很少见到配枪的士兵,每逢大灾来临,军方的人员大多数都不会配枪前往救援。面前的这个家伙竟然佩戴了一把突击步枪,这的确少见。这个变异者的身上至少发现五个弹孔,但似乎对他没有太大的影响,我想大概只有摧毁它的大脑才是可以干掉这家伙的唯一办法吧;至少丧尸电影里都是这样做的。 “毙了他?”我用枪指了指那个可怜的变异者。 “你下的了手么……” “应该行吧。”我对自己本还抱有把握,可当直视着这个身穿作战服的变异者时,我的手指却迟迟不肯扣动扳机。紧咬臼齿内心苦苦挣扎了片刻后,我放下枪对黄玮峥坦白道,“不行,我下不了手。” “我也是……他应该是来帮助我们的。只可惜半路被其他的变异者咬了一口……” “咬了一口?”我迷惑道,“什么咬了一口?” “你看啊。”黄玮峥摆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指着变异者还流着脓血的肩颈,可以清楚的看见一圈发绿的咬痕,伤口很深估计这就是它的致命伤,“你看的丧尸片比我还多,难道不知道人被丧尸要了以后就会变成丧尸吗?” “可这是变异者啊。” “杜宇恒……”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面对也许真的是丧尸,但病毒不一定是像电影里的那样传播。”我们俩当着那个无法动弹的变异者面前又再次开始各执己见。 “如果是那样,那为什么这些变异者还要咬人?” “肚子饿啊!”我刚一开口回答就觉得自己的这个答案是有多么的不靠谱,但有一个决定性的现象是可以让黄玮峥无言以对的,“反正我觉得那不一定是传播的方式。你还记得我们的车祸吗?” “怎么了?” “当时如果说真正成为变异者的应该只有司机和被咬的老师,但是后来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变异者?总不可能它们一口一口咬伤周围的人,然后它们再一起爬出来吧?” “这……我的确没想过……” “而且还有那个肉瘤怪,他好像就是那个司机,可为什么这么多变异者当中就只有他变成那个丑样?这要不就是因为病毒还有不同的变种要不就是因为这病毒就是靠这个方法传播的。他不是不停地喷出黄色烟雾吗?你不会以为那只是为了扰乱我们视线吧……” “这么说,我们可能也被传染了?” “不知道,管他呢,反正现在还活着。” 我这一连串的结论的确让黄玮峥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于是他点头接受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们还是没解决处置这家伙的问题。” “呃……”我又瞄了一眼那个变异者,长叹一口气道,“还是我干掉他好了。” “行。”黄玮峥后退了几步,就好像是在可以为我腾出空间一样尽量减少我的压力。 “感谢你对我们曾经的帮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相信你生前一定是个伟大的战士。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这样对你,希望你能安息……”我闭眼由衷地为这个变异者做了一段简单的祷告,当我双眼再次睁开时,连同锋利的目光射出的还有那颗同情的子弹。 近乎零距离的射击不偏不倚地正中它的眉心,被打穿脑袋的变异者不再动弹。黄玮峥安慰地拍拍我的黯然的后背,上前卸下了它身上的突击步枪,和两盒弹匣。相比这些杀人武器,黄玮峥更在意从变异者身上找到那些笔记本和几张折叠的文件,于是递给我突击步枪和弹匣后,他跨上田垄后就立刻开始认真研究起那些笔记。 多亏之前对军事的喜爱,我很快就摸透了这把95式。换了一盒新弹匣后,我关上保险,把步枪跨在肩后,一边抠出换下的弹匣中仅有的几发子弹一边招呼远处的陈茉和班智瑜靠近。 “天啊,是个军人。”陈茉一上前就惊叹乍道,“我们要不要把他埋了?” “怎么埋?埋完他就可以等人来埋我们了。” “杜宇恒,你就这么无情吗?” “宇恒说的没错,我们继续赶路吧。”黄玮峥将笔记本和那些文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观察了一会四周道,“刚才我们枪声估计会引起马路上的变异者注意,所以越快离开这越好。” 也许黄玮峥更有安全感吧,不管是陈茉还是其他人似乎更愿意听取他的意见,而我在他们眼里就像是班里的捣蛋鬼,除了体力活外估计帮不上什么忙……同样的提议,从黄玮峥嘴里说出可以立刻得到其他人的响应,为此我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各位……”我们还没迈出几步,一直观察倒地的变异者的班智瑜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是谁开枪想杀了这个变异者的?” “人呗,还有谁?”我抖了抖肩上的步枪说道。 “在中国普通人哪有抢啊。”黄玮峥这么一说倒的确值得我深思。 不仅如此,就连这个变异者向追杀的那个人去向也是个谜,说不定他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是田阳基地的士兵。可时间并不允许我们再在这逗留,于是我还是决定暂时先别考虑这些问题。“先别想那么多了,赶路要紧。” 我们就这样又在田间安静地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终于重新回到了公路上车龙的另一头。就像黄玮峥说的那样,我们刚离开那个变异者不久就看就零星有几个人影缓缓向那靠拢,当然他们除了看到自己倒地的同类外只能一无所获了。 回到公路后,我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和黄玮峥一起寻找一辆可以发动的车子,这毕竟是关系到我们入夜后的安全。陈茉认为梁旻莨应该还留下了什么线索给我们,所以拉着班智瑜和她一起在我们暂且认为安全的地方小心地寻找。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把身上的手枪交给班智瑜,但愿他能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保护陈茉。 折腾了十多分钟后陈茉一无所获,我和黄玮峥则发动了一辆车身完好油料充足的军用越野车。车上还是宽敞干净,坐在里面油然而生出一阵暖意。这一次,拿着突击步枪的我坐在了副驾驶座的位置负责警戒,黄玮峥自然还是负责开车;这车可是手动挡,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安全系数降低了不少。一上车班智瑜就把手枪还给了我,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拿着那冰冷的杀人武器,至于陈茉自然我们不可能会让这个连骑单车都有可能摔倒的运动痴用那么危险的东西。 确认了田阳的方向后,黄玮峥娴熟地拉开手刹,吃力地挂档起步,车子在一阵让人提心吊胆的剧烈震动后勉强恢复平静,滚动轮胎即将离开这片死寂的路段。正当我们想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时,车后的尾箱突然被什么人拍得震响。所有人惊恐地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穿着绿色迷彩作战服的男人。男人看上去还未失去理智,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懈怠,连忙拉动枪栓打开保险,枪口对准车后的男人,警告让他退后。 “别开枪!我没事!”男人举起双手歇斯底里地喊道,“别开枪!” 第三章 枪 下 黄玮峥停下车,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没有下车,而且应我的要求还打上了反锁。下车的我枪口依然没有因为男人的话而放下,这时的任何一个陌生人都有可能不怀好意。 “站在那!”我的食指一直放在扳机上,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突袭,“你是什么人?” “孩子,你看不出吗?我是部队的。”男人的双手一直举在胸前,既是示意让我冷静也是在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他身上的迷彩服沾满泥沙血渍,挽起裤脚的左腿用了几圈用破布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整个人一副倾颓模样,满脸的胡渣看上去和街边的醉汉没什么两样。 “算了吧,随便找个军人尸体穿上它们的军装就是部队了?我还拿着枪呢!” “这我知道。”男人的个子算不上太高,他脸部僵硬地抽动笑容让我感到有些反感,“但我真的是部队的。百色与田阳基地失去了联系,我们负责到百色侦查情况,但在这里遇到了那些丧尸,我的战友昨天为了救我而牺牲了……我也受了伤,没办法回到田阳基地……”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了男人的话。 男人见我顾忌他腿上的伤口,连忙弯下腰扯开一点包扎的破布解释道:“你看,是枪伤,不是咬伤!” 我认真瞅了一眼,的确如他所说,可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感确信他是军人。僵持了片刻,我无意间注意到他的臂章图案和之前我们干掉的士兵变异者的一样,还有他的肩章也可以告诉我他的二级士官军衔。 “你现在看着我说出你所属部队的臂章图案,还有你的军衔。”我突然有种兑奖时的激动,男人为此一怔,于是我立刻催促道,“快!” “好好好!”见我语调激动,男人赶紧照办,“呃,是一把剑,上……上面缠着一条蛇……” “军衔。” “我只是个士官,二二二……二级士官!” “杜宇恒。”驾驶座上的黄玮峥一直在注意我们的谈话,他俯身在侧驾驶座上对门外的我说道,“他应该是部队的没错。” “你确定?”我瞄了一眼黄玮峥,“万一不是怎么办?” “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小心了?” “不要吵!”后排的陈茉一插嘴就被我喝止了。 “是应该是,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没什么,让他上车吧。他刚才也说了知道去田阳基地的路,这样对我们也有帮助。” “那好吧。”下定决心后,我又对那个还站在那不敢轻举妄动的军人喊道,“上车吧,刚才冒犯了。” “啊,真是谢谢你们了!你这样做是对的!”见我已经放下警惕,军人的表情顿时轻松了不少,往我靠近时还不忘寒暄道,“你叫杜宇恒是吧?看上去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没想到还真像个男子汉。” “哦?哦,谢谢。”好久没得到谁夸奖的我不禁暗喜着挺起了腰杆,但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对他说道,“哦对了,你坐后排吧,看你好像行动也不怎么方便。” “好的好的,谢谢。” “陈茉你坐到副驾驶座上去。”见那军人正往后排车门走去,我连忙低头对陈茉说道。 “为什么?” “你懂的。” “我懂什么?” “哎呀别问了,叫你去你就去!” 无奈之下陈茉只好不情愿地打开门让军人坐上了她的位子,自己则摆着一副臭脸坐在副驾驶座上。我也紧跟着军人上了车,坐在他的旁边,事实上我插在靠门一侧口袋的手枪已经上膛只不过没有打开保险罢了,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担心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会耍什么小聪明。 车子再次发动,我瞥了一眼身旁的家伙,他和车上的每个人打了个照面后便舒服地靠在沙发的靠背上安逸的闭上眼打起小盹。坐在后排另一边的班智瑜和我一样对着家伙有着不太友好的第一印象,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算是多了一双可以盯着他的眼睛。 我轻轻踹了一脚驾驶位的靠背,黄玮峥好奇地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我趁这时候跟他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地开口道:“哎,兵哥,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呢。” “哦!不好意思。我叫黄灿珉,你们可以叫我珉哥。” 我空口朝窗边暗笑,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自来熟。想想也是,这种时候只有和身边的人搞好关系才更有可能活下去,也许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是生存之道罢了。 “你刚才说你是田阳基地的?”黄玮峥继续问道。 “是的,我们在田阳的空军基地建立了临时的指挥中心。” “你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会突然变得像在拍丧尸电影一样……”陈茉突然回头露出一脸的哀伤让我们坐在后排的人好不是滋味。 “呃……我也只是个普通士官,太多的消息也不太懂。执行任务前我们被提醒不要和那些可疑的民众有近距离接触,被抓被咬要立刻上报。”黄灿珉掏出自己上衣口袋的小本子继续说道,“呐,这是我所掌握的的啊。未知病毒在全国多地爆发,疫情严重区有云贵湘桂及大部分东部沿海地区。目前估计是通过唾液传播,同时不排除通过空气传播的可能性。被感染者高烧不退,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呕吐恶心症状,易被误诊为流感等常见疾病,出现昏迷后会在大概半个小时左右苏醒,皮肤惨白,表面伤口和瞳孔周边出现淡绿色,畏光喜阴,性情狂躁具有超强攻击性,在夜晚极具威胁性,渴望死咬周围人群,丧失理智极度危险,建议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就地击毙。” “天啊……太可怕了……”听完黄灿珉的解释后,陈茉又一如既往地睁大双眼,转回自己的位置上担惊受怕起来。 “照你这样说,那和丧尸危机没什么两样了。” “真的没什么两样了,而且不怕跟你说,上头已经控制不住了,那些大城市基本已经失控了。” “就算这样我们也无能为力啊,还不是只能靠你们这些当兵的。”我插了一句道,“话说到了田阳基地,我们不会被当成什么试验品被抓起来吧?” “我想不会,但可能要被隔离观察几天。” 我们的谈话又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多半都是关于对疫情的看法和未来何去何从。黄灿珉也没有什么异样的举动,在他的帮助下我们通过一条小路绕开了田阳城区,虽然路程可能要加长一些,但路上的确少了很多与变异者。天色已暗,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决定在一片视线较为开阔的平地上休憩。多了一个人后,车上的空间立刻狭窄了不少,车内的空气也变得更加闷热,以至于在陈茉的央求下黄玮峥打开了天窗。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大暗,夜幕降临后的野外又是沉寂在冰凉的寂静当中。从一段迷迷糊糊的睡梦中醒来的我,忽然觉得身边变得宽松了不少,刚想满脸幸福地调整姿势继续闭眼休息的我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扯扯眼皮瞅了一眼身边情况,立刻就发现了异常——黄灿珉失踪了!班智瑜身边的车门大开,而这个瘦弱的四眼仔理所当然被黄灿珉打晕了。我连忙叫醒车上的所有人,正当大家还在不知我为何慌张时,我还发现了另一个麻烦,我的95式突击步枪也被那混蛋偷走了。 被人戏耍了一番让我实感不快,热血上头之下立刻想开门冲去抓住那混蛋。或许是老天赐个我这个倒霉鬼一次翻盘的机会,一开门我就发现了刚想钻进树林里的黄灿珉。 “不许动!”我一掰开保险,立刻朝他身边的一颗树干开了一枪,“再动一步你就给我去见阎王。” “好的,好的,你放轻松……”觉察到我不再只是单纯的威胁,黄灿珉不敢冒然行事,只好乖乖地转过身,说道,“没想到你还有把枪。” “就是为你准备的。” “哈哈哈,真了不起。” “为什么要走?早上不还好好地吗?” “没错,你们都是好人,这我知道。”黄灿珉低头笑道,“这也是我给你们指明真确到往田阳基地去路的原因。” “那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他是逃兵。”我身后的黄玮峥直言道,“估计他腿上的枪伤是今早我们干掉的那个士兵变异者干的。” “没错!这位小哥推理的很真确。我们本来是要一起去执行侦察任务的,但看到那些丧尸群后,我就建议我和他一起逃命,但那蠢货竟然说要什么为国捐躯不能临阵脱逃,而且还要带我回基地。”黄灿珉低头冷笑道,“所以我想就让他美梦成真,谁知道他那狗东西命那么硬,中了两枪还追了我几米,我还被他打中了一枪。只可惜他最后在泥地里被半路杀出来的丧尸咬了一口,我才可以趁此脱身。” “瞧你这怂样,还是个军人。” “大难临头,活命最重要。” 看到黄灿珉这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真巴不得冲向前给他一拳头,但实际上我有更好地选择。 “怎么样,杜宇恒?让我一走了之,这不会对你们有任何的影响,而且你们明天要想到田阳基地揭发我,我也没什么意见。” “哼哼,你这要让我怎么和今早倒在那的真汉子交代?” “啊哈哈!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举着双手的黄灿珉非但没有感到畏惧,反倒得意地反问道,“那你打算杀了我吗?说实话,我相信你杀过丧尸了吧,但是活人呢?你下的了手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这是第一次向活人指枪。想想第一次面对变异者时自己的反应,就该明白杀活人会是件多么难以面对的事。然而我迟疑的反应出卖了我,这短暂的几秒钟对训练有素的黄灿珉就是最好的反击时机,他自然不会浪费。 伴随一声枪响,我看见了他那头闪起的火花,随后立刻感觉到右锁骨下方的胸口有一股凉意,随之而来的是阵阵暖流的流逝。我本能地用手抚摸被浸湿的衣衫,低头一看竟是鲜红的一片。中弹了吗?还没来得及确认是否伤及要害的我霎时间思绪出现了空白,恍惚间可以感觉得到身体正向后倒去。 我本想扶着门板站立,但剧痛让我无法站稳脚步,只好靠在车子后轮旁,上半身坐立着等待黄灿珉的发落。远方的夜空断断续续穿来巨鲸低鸣般的雷声,闪电在层层黑云中肆意划出一道道裂痕,好一个经典结局的序幕。 陈茉的惊叫第一个闯入我的耳膜,简直比枪声还要震耳欲聋,紧接着的是黄玮峥从未有过的怒吼:“你这混蛋!想做什么!” 黄玮峥就好像径直把车门踹开了一样冲出车外,正当他想掏枪对峙时,黄灿珉未卜先知般把枪口对准了他笑道:“吱吱吱,我要是你就不会冒这个险。” 无奈下,还没完全抽出手枪的黄玮峥只好放下手中的枪转身观察我的伤情,用手压着我的伤口希望能避免我失血过多。“喂,哥们你挺住啊。” “我很好啊……”虽然第一次中枪的我自己也不知道伤势如何,但为了不让黄玮峥担心只好以此应付他一句。 “行啦!你不用担心他。”站在一边冷眼相待的黄灿珉笑道,“待会你们都会像他这样的,说不定你死的会比他痛快些哦。”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是军人!”黄玮峥扯着他那宽厚的嗓子喊道。 “的确,我本来给了你们机会,可是你兄弟不想就此了事啊。刚才的那几声枪响估计会把周围的丧尸都引过来,要知道它们在夜里的听觉是非常灵敏的,这可不利于我离开这鬼地方。”说到这,黄灿珉肩头枪身一正,摆出待射姿态继续说道,“不好意思了,你恐怕要比你朋友先走一步了。” 黄灿珉的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情急之下我四处寻找可以反击,哪怕是对他造成威慑的方法都可以!幸运的是我的手枪刚好就落在我的手边,而且弹已上膛,保险已开,正如箭在弦上只等我扣动扳机射中那混蛋即可。 砰砰直跳的心脏和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感觉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是如此漫长,灵魂深处最后的一股勇气促使我奋力拿起了手边的枪,当我定眼瞄准黄灿珉时才意识到他的枪口也已经对准了我。 几乎同时爆出的枪响震荡着我的耳膜,紧接着我能感觉得到有什么再次穿入了我的腹部,这一次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支撑自己的身体保持坐立,身体变得更加的冰凉,黄玮峥的呆滞的神情在我的视线里渐渐朦胧,陈茉的哭喊声也变得模糊。我侧脸看去,发现黄灿珉低身捡起掉在地上的步枪,咬牙用左手持枪瞄准了黄玮峥。真想推开这反应迟钝的笨蛋,可我连叫喊的力气都丧失了。 在这时,漆黑的夜空刹那间变得如白昼般明亮,就好像有什么天外来客造访般耀眼的白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强光晃晕了我的双眼,通过指尖可以感觉得到大地在颤动,空气在嗡鸣,没过多久骤起的狂风大作,当视线再次勉强恢复正常时我惊讶的发现有什么东西悬停在半空中用强光探照灯照射着我们所有人。 “立刻放下武器!我们是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立刻放下武器!”走了那么多天的霉运今晚总算见到奇迹发生了,空中竟然悬停着一驾多用途直升机,“重复一遍,立刻放下武器!” 黄灿珉不甘心地丢下步枪,此时他根本不可能逃出直升机射手的视线,更没有一丝反击的机会,走投无路的他只能束手就擒。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也记得不太清楚,只是可以感觉得到有人用担架把我扛进了直升机里,第一次坐直升机的我此时也来不及兴奋了。 “血压过低,胸口和左腹部中弹。”一个医疗女兵的声音一直萦绕在我耳边,真想看清她长什么模样,“胸口子弹穿透,应该没有伤到内脏,注意观察心跳呼吸状况……” “总部,总部,这里是猎鹰三号,我们已经找到黄灿珉还有几个幸存者,其中两名幸存者受伤,一名枪伤一名昏迷,地勤请立刻做好应急准备……” “挺住啊,伙计!”有什么人突然握住了我的左手。 原来直升机飞的那么不平稳,估计陈茉应该在找呕吐袋了吧…… 我们这是可以到田阳了吗?这么说可以见到龙皓和梁旻莨那群人了?真丢脸…… 第四章 兵 上 我推开家门,递给正在整理冰箱的母亲一份志愿者申请表,表头上“康复区慰问团”几个大字和让她脸色大变。母亲一脸严肃地关上冰箱门,接过我手上的申请表,找了一张身后的红木椅坐下,认真地阅读着表上的每一段文字,似乎并不希望漏掉什么重点。 “宇恒,你不需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志愿者,咱家里条件不错,你要是想出去逛逛,去哪都可以就是别去这种地方。” 我就知道不管之前怎么和家里人通过气,都不会让这件事顺利进行。“我说过了,这一次我就是想和同学去康复区看看,做点真正有意义的事。” “现在那些疫情还说不准有没有完全稳定,你这样去我们在家里会很不放心的。” “我知道……”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说服母亲,只好坐在她身边等待着她最终的答复。 思考片刻后,母亲还是同意了。“好吧,注意安全……” “谢谢妈!”我兴奋地给了母亲一个深情的拥抱,满怀期待的看着她用钢笔在申请表上签上名字,这才肯拜谢离去。 这时家里的门铃刚好响起,我索性前去开门,心想一定是下班的父亲回来了。可正当我打开家门时,看到的却是伤痕累累的自己。只见门外的我呆站在那不停全身上下不停的流着鲜血,就连口中的唾液也是粘稠的血浆。这个身受重伤的我双脚颤抖,摇摇欲坠,在门另一头的我想去伸手搀扶时,门外竟然出现了愈多奇怪的人同样血肉模糊的身影,他们脚步缓慢却给我极大的震慑力,以至于让我僵持在那无法动弹。 脊背后冰凉的诡异让我想起厨房里的母亲。没想到我的担心立刻应验了,从厨房里传出了她的惨叫。“妈?” 我回头一看,并没有见到母亲的踪影,但发现不知道何时在我家里出现了六七个面目残缺的变异者,他们踩在被鲜血染红的地板上一步步向我靠拢。 神情恍惚的我想夺路而逃,然而决堤的惊恐击垮了了我濒临崩溃的理智,求生的本能催促我麻木的双腿奔跑。然而面前的那个我突然拉住了我的手,他就像一个吸血鬼般诡异地对我笑道:“加入我们吧,这会很有趣的。” “不!”我甩开他的手,想冲出门外,谁知他超乎常人的臂力牢牢地拽着我的右手不放,惊慌失措的我惶恐道,“你要做什么?” “你在害怕吗?你会被这个世界抛弃,到那时你才会感觉到真正的绝望。”另一个我开始像恶魔一般燃起熊熊烈火,就连我的家还有周围的一切也随之被烈火吞噬。 “放开我!” 任凭我如何挣扎,那个恶魔也不肯松手,他仰天长笑道:“不如让我现在就来让你解脱吧!” “不!” 显然恶魔不回因为我的抗拒而罢休,他慢慢张开长满尖牙的血盆大口带着无限的享受般一点点占据我整个视线,越来越近,最终把我吞噬…… “不……不!不!” 睁开双眼看到的是一片空白,如同在黑夜中翘首光明的希望。那片光明遥不可及却又如此熟悉,我刚想伸出右手遮挽强光带来的迷离,右肩立刻发出一阵刺痛表示抗议,直到这时我意识到自己刚从梦中苏醒。梦魇的折磨和身体的透支使我的发音变得艰难,套在口鼻上的氧气罩源源不断地给我灌入新鲜的氧气,但我并没有而因此完全清醒。 身旁的各种医疗器械发出各种滴滴的声响,还有氧气罩里清晰的呼吸声富有节奏感的起伏让我确信自己的身体状况稳定,至少不算太糟。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头顶上的白色吊灯左右摇晃,绿色的顶棚被结实的合金架子撑起,周围的各种储物柜里整齐的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在我的床头边还放着个灰铁色氧气罐。我本想坐起身子,显然这不是件容易办到的事,于是我平躺着挪动脑袋,发现有人趴睡在我的病床边,她柔滑的长发落在肩头,纤细的睫毛如溪边细嫩的青草轻轻闭合又沾着几滴泪珠,而她那痴迷的睡相又让人不忍心打扰。 “陈茉……”我用手轻摇着女孩的肩膀,她也随之揉着睡眼自然而然地伸起懒腰。 “我只是打个盹,没睡着。”陈茉似乎还没弄清楚是谁在叫她,继续傻乎乎地对着背后的空气解释道,“我很好。” “陈茉,是我。”我扯了扯她的衣袖,胸口的疼痛让我的声音变得虚弱,不过好在她发现了我。 “啊!杜宇恒!你醒了!”神经大条的陈茉就像一个拆开圣诞礼物的小女孩般探身对我惊笑道,“太好了,我去叫护士!” 话还没说完,陈茉就拔腿冲出帐篷,外面冰冷的空气嗖地一声窜进帐内席卷了一圈后再次被温暖所融化。还没等安静持续多久,陈茉的叫嚷声还有其他一些人窸窸窣窣的交谈就由远及近如逼近的大雨般哗的一声闯进我的帐篷中。 首先上前的是一个身穿护士模样的白衣大姐,她脸上的口罩让我只能看见她严肃的眼睛,估计她也没啥表情。护士用小手电测了测我的探光反应还有一连串细致的检查,确认无误后向朋友们宣布我已平安。喜出望外的朋友们迫不及待地涌上床前像观察一个新生儿一样细声细气地和我打起招呼,还不停地询问我是否还记得他们的名字。 “你们在干嘛……我又不是脑子受伤。”我标志性的白眼动作让这些损友们放下心来。 “看来你快好了。”黄玮峥拍了拍我的脑袋,“这表情是个很好的预兆。” “对啊,之前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你昏迷了好几天吧。” “我昏迷着,怎么知道?” “还是那么讨人厌。”被我反问的陈茉撅起小嘴抱怨道,“你还是继续昏着好了。” “算啦,杜宇恒你要知道这几天陈茉一直在负责照顾你哦。”站在一边的班智瑜此时更像我的当中的一员了,只不过他那身和刚才医疗护士穿着一样的白衣还有那塞在胸口口袋的手套让我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班智瑜现在也算得上半个医疗兵了。”黄玮峥笑道,“因为他了解一些基本的医疗常识,现在田阳基地人手也暂时紧缺,所以刘队长就让他在医疗站帮帮忙。” “刘队长?” “没错,营救我们的就是他的应急调查搜救大队,是个特种部队。”看黄玮峥那表情,我就可以猜到这两天里他大概已经了解完这整座基地的基本情况了吧。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啊,你们已经在讨论我的部队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伴随着帐帘的开合声传进我耳内,这种阳刚之气相比一定是个高大魁梧的陆军将领。但当朋友们散开,为这位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刘队长让出一个位置时,我才发现他只不过是个身高一米七左右的清瘦男子。他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疲惫的双眼深邃且富有魅力,一头简单利落的短发下是一张严肃而不失温柔的脸,见到我后露出质朴的笑容,笔挺的腰杆让人深信他是坚实的依靠。 “你好,杜宇恒同学。我叫刘礼承,中国应急救援搜查大队的作战指挥官。” “你……你好……”刘礼承对我简单地敬了个礼,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啊哈哈!我可没救你,要谢你也该谢谢我的士兵还有你的朋友们。”刘礼承爽朗有力的笑声让我的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保护群众是我们军人的天职,反倒是让部队的逃兵伤了你是我的失职,我在这向你表示歉意。” “别,别这么说。这种时候谁都有可能头脑发热……” “但是军人不能!我的部队里更不可以!你放心,我绝不会就此姑息。黄灿珉已被控制,你们不会再受到威胁了。”刘礼承斩钉截铁地看着我,他定气长叹,话锋一转道,“另外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们个好消息,你们体检已经全部通过,这说明你们都没有被病毒感染,可以在这个基地安全的生活了。” “什么意思?我们……”刘礼承的好消息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可喜的事。 我话音刚出,黄玮峥便抢言道:“呃,刘队长,我们都很感谢你能收留我们,但是我们在田阳只是为了和朋友会合,之后我们还是要返回南宁。” “哦,是这样的,现在到处都已经乱套了,我们与南宁甚至与中央的联系都已经基本中断了,所以我不能保证你们在去南宁路上的安全,而且……说句你们不太愿意听到的,南宁可能已经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了。就目前的报告来看,城市地区受灾最严重。” “这我们知道,所以更要回去!”陈茉忽然插话坚定道,“无论那里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要回去!” 刘礼承看着他面前那个娇弱却意志坚定的女孩,沉默了片刻后微笑道:“好的,不如我们这样吧。眼下杜宇恒的伤情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而且你们也没有找到你们的朋友,估计他们还在前往田阳的路上。所以我建议,这段时间呢大家就先在基地休整,等到杜宇恒伤痊愈了,你们的朋友也来了,你们再出发,到时我给足你们必要的装备用品。” “谢谢刘队长!”陈茉拍手叫道,“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 小姑娘单纯的赞美在谁的耳里都是如此甜蜜,当然我除外……刘礼承微笑地对一直站在身后低头不语的高个子大兵说道:“谢涛,东西。” “哦。”听到长官有所吩咐,那个名叫谢涛的士兵连忙捧着一个大纸盒走上前,“长官。” “这是你们在基地里的id卡,还有点简单的补给品,基地地图和注意事项。真不好意思,这几天让你们睡在军人帐篷里。我想过几天杜宇恒稳定了也可以和你们一起住吧” “太感谢了,不过现在基地缺人手,这种特殊待遇,我觉得可能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黄玮峥的顾虑在刘礼承看来却是不以为然,“我的失职差点让你的朋友丧命,现在请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谢涛!”趁黄玮峥还在犹豫,刘礼承立刻说道,“呐,这个孩子叫谢涛,年纪跟你们差不多大,今天起他就负责你们的生活了!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找他好了!” “啊?” “听到没有,谢涛?” “是,长官!” 谢涛头上绿色的军帽帽檐刚好在他眼前形成一道阴影,我也只能看清他棱框分明的脸。他的皮肤并没有像其他士兵那样黝黑,到是和龙皓差不多白净。的确像刘礼承所说,看上去,至少从声音上判断他和我们差不多了多少岁,但个子显然要高许多,就算不穿军靴也应该要比我和黄玮峥高出半个脑袋。他宽厚的肩膀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好料,至于那有些木讷的反应,我想应该是因为他军龄尚小的缘故吧。 在刘礼承的帮助下,我们很快就适应了田阳基地的生活,而我们也并没有闲着。班智瑜成了战地医生的好助手;陈茉在厨房找到了可以一展她唯一的建设性优点,基地里的伙食的确也因此得到改善;黄玮峥每天待在文秘室里帮忙整理每天的文件,并且时刻关注基地新增收留幸存者的名单,希望有一天能收到梁旻莨一行人的消息;而大病初愈的我在谢涛的帮助下成功向刘礼承申请到枪库保养的宝贝工作,枪伤之后的我不知为什么就特别想更深入了解这些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器械。刘礼承一开始并不乐意我一个学生参与存在危险的工作,但在谢涛的担保和我油嘴滑舌的努力下,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刘礼承的的确确是个好长官,他刚接手应急大队不久就爆发了丧尸危机,在与后方失去联系的情况下,作为战地指挥官的他就是整个基地的精神支柱。在他的带领下,田阳基地不仅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丧尸群攻陷,还成功为两百多居民提供了庇护。要知道在面对浩浩荡荡的变异者群时,士兵们手上的武器是如此的单薄,加上心理上的震慑,一般的军队会快就会成为一盘散沙淹没在变异者的海洋中,但刘礼承的应急大队却没有。这一支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直属中央,作战指挥官的刘礼承都是少将军衔,其地位可想而知。 早在百色地区失控时,他们就已经在田阳基地建立了前线指挥部,本想把搜救队派往周边地区阻止救援,但病情的疯狂扩散使得他们不得不着手搜集战略资源,同时巩固田阳基地。原本田阳的应急大队听说有将近三百人,但很多人外出执行任务后就再也没回来,如今这支精悍战队也锐减到了不到一百人,能外出执行任务的也就三四十人,而这个数字每一天都在减少。 田阳基地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它其实是个军民两用的小型机场,危机爆发后军队接管了机场,设立了临时基地。一开始,基地内也爆发了疫情,不过被及时“消除”。机场的塔楼是这最高的建筑,各种空管地勤设施所在的区域也大多划为军事管控区,而收留的幸存者们则住在以一个小型航站楼为主体的区域。和其他地区失去联系后,大型飞机也没有了去处,只能停在机库中积累尘埃。基地除了预留了一条飞机跑道以防万一外,航站楼附近以及机场大部分的空地上都建起了临时帐篷供人们居住使用;说是临时帐篷,不过每个住在帐篷里的人心里都知道这将是他们漫漫长日的唯一庇护所。 在群众的帮助下,应急大队围绕着整座机场用推翻的车辆和一些建材铁网建立了一道围墙,机场原有的铁网护栏也得到了加固,并且派有哨兵戒备。普通的铁丝网根本无法阻拦变异者群的入侵,但它们却难以翻越这道围墙,这也免除了变异者对田阳基地威胁。 刘礼承为人和善,但在处理军队事物上绝对是一丝不苟的,军控区和居民区间有明显的戒严管控线,除了像我们这样希望能在基地里帮忙工作的人外,一般人是不允许进入军控区的,而像陈茉的那种基本生活保障工作也只能在居民区开展。枪伤初愈后的我就经常在谢涛的陪伴下往返于两个区域间。 大家平时忙碌于不同的岗位,只有在傍晚休息后才会聚在我们帐篷里谈谈一天的所见所闻。几天后谢涛也融入进我们这个小家庭般的群体中,成为了不可缺少的一份子。和黄玮峥一样,谢涛平时话并不多。然而他的内向却不仅如此,每当我们的话题和目光聚焦到他的身上时,面红耳赤的他就会害羞地低头不语,只是用无辜的眼神看着我们,等待着和他有关的话题结束。他也因此成为除了陈茉外我最乐此不疲的调侃对象。 大概一个月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就好像要永久地遵循于此。每天看着自己身上枪伤的疤痕,我都在思考,是这种安逸的生活消磨了我们回家的意志,还是我们命就该如此?直到有一天,我们不得不正视这个期待已久的问题。 “龙皓!我发现龙皓了!”这一天,正当我和谢涛正在通过区域检查哨时,黄玮峥大汗淋漓地从我们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激动地喊道,“他现在……在医疗站……” “龙皓?那梁旻莨,韦厉勤还有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只看到了龙皓的名字出现在新名单中。” “还等什么,快走!”虽然心里并不满足于只有龙皓一人的出现,但这也足以让我心潮澎湃。 我们三人怀揣着数不清的疑问和期待向医疗站跑去,一路上根本顾不上路人疑惑的目光。等了那么多天,总算有消息了!但为什么只有龙皓一个人?难道他们遭遇到变异者的袭击?还是说龙皓和其他人走散了……还没跑出几步,一连串的猜想就已经开始疯狂的发酵,让我心神不安。 第四章 兵 下 刚到医疗站,谢涛就用最快的速度帮我们找到了龙皓的病床。只见这可怜的富家子一脸落魄地坐在自己的病床上,全身上下沾满了雨水泥沙还有斑斓的血迹。龙皓双手紧紧握着装有热茶的一次性纸杯,双眼无神地注视着前方。 “真的是那傻蛋。”我第一个小跑到龙皓跟前,轻轻用脚顶了顶他那名牌篮球鞋,笑道,“嘿!好久不见啊!” 龙皓皱眉抬头一看,发现我和黄玮峥亲切地站在他面前,结果他丢开纸杯,猛然给了我一个阔别重逢般的拥抱。这让我和黄玮峥,甚至是站在一旁的谢涛一时都摸不着头脑。 “恒哥!总算见到你们了!”龙皓双手紧紧地抱着我,带着少有的哭腔蒙头哭喊道,“梁旻莨她们被抓了!” “啊?什么?”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龙皓这样说,“被抓了?谁抓?” “不知道,他们是一帮强盗。把我们全都抓起来做苦工……为他们建立营地……还有被个疯子抓去做实验。” “估计是地匪吧。”谢涛正身解释道,“现在世道乱了,一些人武装起来坐地为王。我们之前也碰到过,他们有枪有车也有足够的资源,是个不小的麻烦。” “你们在哪碰到这些匪徒的?” “刚到田阳……的那天晚上……”龙皓啜泣道,“他们杀了我们两个同学,然后说不跟他们回去就全都得死……” “那梁旻莨和韦厉勤都在他们那?” “对,韦厉勤腿受了伤,梁旻莨也还好。” “你怎么逃出来的?” “趁他们带我们去引丧尸的时候跑出来的。” “引丧尸?” “嗯……我们要吸引那些丧尸的注意,然后他们就可以到那些丧尸占据的店铺里寻找补给品。” “还挺聪明的嘛,这些匪徒。”黄玮峥瞄了我一眼,发现我脸色不对,他知道这是麻烦的先兆,于是换了个站姿准备应付我的冲动。 没错,这时的我已经怒不可遏,竟然让我的朋友还有那些无辜的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简直无法原谅!龙皓逃出来了尚且如此,那些腿脚不灵快的岂不是成为那些变异者的盘中餐!更何况韦厉勤腿受了伤,下一个不幸的很可能就是他。时间紧迫,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只见我紧咬臼齿,怒气冲冲地想转身离去,早就有所准备的黄玮峥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拉住了我的肩膀。 “干什么!”我怒吼道。 “你想干什么?” “还用问,救人啊!” “你要怎么救?单枪匹马杀贼营?那些匪徒在哪,你知道吗?” 黄玮峥的这些问题我当然没有想过,不过我相信有个人可以给我解答。“我去找刘队长!” “刘队不会让你去也不会派人去惹那些匪徒的。” “你说什么?”我愤怒的火焰眼看就要烧到谢涛身上,黄玮峥连忙横拉着让我又回退了两小步。 “刘队知道这些匪徒,也知道他们所作所为,但是他不会管这件事的。”比我高半个头的谢涛自然不会对我有何顾虑,但他为了让我保持冷静,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这些匪徒武装力量并不弱,虽然他们不会自己找上门,但基地现在也经不起他们的折腾。所以刘队不会为此去招惹那些刺头。” “我靠,你们不是兵吗?害怕他们?” 面对我的指责,谢涛非但没有生气言语中还透露出几分同情。“兄弟,其他事情好商量,我也愿意帮你去救你的那些朋友,但是刘队不开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我愤怒的呼吸不知不觉中成了帐篷中最清晰的声音。看着谢涛坚定的脸,在望望还拉着自己不敢松手的黄玮峥,我不服气地咬了咬下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恒哥,我们再想办法吧……”龙皓从我身后抚肩安慰道,“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以我的性格,就算是谢涛这么说,我还是要去找刘礼承试试运气,黄玮峥和谢涛理所当然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去胡闹,于是在他们俩的陪伴下我离开了医疗站。 护士告诉我们,龙皓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除了一些皮外伤和营养不良外也没什么大碍,这姑且也算是个好消息吧。但是我现在脑子里全都是自己的朋友们在那些惨绝人寰的匪徒手中受尽折磨的场景,根本来不及庆幸龙皓的归来。 今日的夕阳特别的昏暗,走在路上都能感觉得到空气的沉闷,来来往往的士兵丝毫没有在意我们三人严肃的神情,几辆运送货物的吉普从我们身边驶过,黄亮的灯光一闪而过,我丝毫没有兴致去在意那些车上又运回了什么补给物资。 黄玮峥一直担心我会闯进刘礼承的办公室里闹得个天翻地覆,不过显然我控制的很好,一路上没有高声叫骂。按他的要求,所有的问题都由他来和刘礼承交涉,我只能乖乖地坐在一边不能胡来。 一推开刘礼承的办公室迎面就走出五六名面无表情的军官,刘礼承正背对着我们仔细研究者占据整个办公室一大面墙壁的地图。地图上用红黑蓝三种颜色表明了各个地区的情况和走向趋势。在办公室正中央的长方形黑色办公桌上凌乱的摆放着一堆堆小山般的文件,离办工作不远的饮水机旁还放着几盒速溶咖啡和一些功能饮料。 走在我们前面的谢涛像是触电了一样,刚靠近门框就正礼喊道:“报告!” “进来。”刘礼承头也没回,只是摆了摆握着咖啡杯的右手招了一声,“什么事啊?” “刘队长。”黄玮峥恭敬的开头语让刘礼承立刻转过身来,“我们想找你商量点事。” “原来是阿泽和宇恒同学,快坐。”刘礼承勉强从疲惫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请我们俩在一张褪色的皮质长沙发坐下后继续问道,“怎么?生活上有什么麻烦吗?” “生活上挺好,谢涛也照顾的很周到。” 刘礼承欣慰地点点头,笑道:“那就好,不然我放不了谢涛这小兔崽子。” 刘礼承对谢涛的威胁倒别有一番味道,我瞅瞅站在边上的谢涛。他站得笔直,两手背在背后双眼平视前方和平时跟我们在一起时的样子判若两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尊蜡像。我顽皮心一起,撇嘴跟他做个鬼脸,看他会有什么反应,但却遭到了无视,于是我只好继续旁听黄玮峥和刘礼承的谈话。没想到当我重回正题时,他们的谈话已经深入主题了。 “我们能理解刘队长您对基地安危的顾虑,所以如果您愿意,我们只希望提供给武器,然后我们凭自己的力量去营救我们的伙伴。” “我刚才说了,不是我们不愿意去消灭那帮匪徒,只不过是现在人力安排真的没有办法满足你的要求。而且你们还是孩子,我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去冒险呢,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是不是?” “刘队长……” “这样吧,阿泽。秋季的补给搜寻工作也差不多结束了,到了那时,我们也有空闲的人手,到那时候我派人去端了那个匪窝怎么样?” “哪有那么多时间等啊!”心直口快的我不由自足就抱怨了一句;黄玮峥赶紧踩我一脚示意让我闭嘴,可既然开口了又怎么有闭嘴的道理,于是我继续说道,“刘队长,我跟你直说了吧,我现在只求你给我几把枪还有那帮混蛋老巢的地址,至于你的兵帮不帮忙,我也不敢强求,毕竟这关系到田阳基地以后的安全。但我不可能看着自己的朋友每天都像畜生一样活着。你要是去医疗站看看我的朋友那模样,再听听他所说的那些遭遇,你就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去给变异者做诱饵啊!这算是人质或是奴隶吗?连人都不算啊!” “宇恒同学,你的真性情我从阿泽那也算有所耳闻,今天看来果真如此。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毕竟你们都还只是学生,没有经过任何的训练,就算给力一把好枪也是白搭。这样吧,我在工作稍微空闲的人员名单上找两个人,明晚协助你们俩去试探敌情,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出你的朋友们。不过丑话我先说在前面,如果条件不成熟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擅自行动,但一切我都会尽可能考虑周到。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没有回答刘礼承,他看我一脸将信将疑的样子,摇头苦笑着走到办公桌前翻找起凌乱的文件。“你这孩子,真是有个性。我现在就帮你看看有谁可以去,好吧?” 我点点头,和黄玮峥一起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刘礼承手中一张张翻阅的文件清单。而刘长官头上的眉皱也随着一页页翻过的名单变得浓厚起来,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好吧,就算算上谢涛,目前也只有他一个作战人员是有空闲时间的。”刘礼承放下名单无奈道,“再过几天吧。” “长官,我想我一个人就可以胜任这个任务。” “不行。”正当我和黄玮峥想向谢涛表示感激时,刘礼承的话轰然给我俩浇了一盆冷水,“你也算个新兵毛头小子,还想照顾两个只是会用枪的学生?” 刘礼承的话刚说完,谢涛立刻红着脸着脸低头后退不再多嘴。我想了想,又问道:“刘队长,我想问问那个黄灿珉现在怎么样了?” “关着呗,你这么问,不会是想让他和你们出去吧。不行!不行!他可是个逃兵,我本来都想枪毙他的,你这么做岂不是还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了?而且你身上的两个枪眼还是他给你的,你忘了?” “没忘啊,但我觉得他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再说了你关他关到现在就说明你没有枪毙他的打算,派人守着还麻烦,不如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不更好吗?” “黄灿珉的确是个侦查好手,而且也是做技术情报侦搜的,多多少少可以帮上你们。不过那混账东西贪生怕死,小聪明鬼点子也很多,一旦倒戈了,你们都会有麻烦。”刘礼承仔细自我分析道,“不过要是有什么办法,让这家伙老实,那什么问题就都可以解决了。” “我有办法。”我胸有成竹的龇牙笑道,“只要你同意就行。” 走出刘礼承的办公室,沉闷的空气也豁然开朗了不少。站在办公室门前的敞开式走廊前,我和黄玮峥扶着围栏,等着和正在了解新任务的谢涛一起离开。刘礼承的办公室并没有设在机场的办公楼里,而是在一处停机坪上搭建的两层复合板房的二楼小办公间。板房的通风采光效果都还算不错,站在走廊上可以迎面享受爽朗的轻风。 天已入夜,基地里主要干道上的路灯都已被点亮,往来不绝的军人士官依旧忙碌于各种工作。为了节省油料,直升机的出勤次数明显降低了许多,螺旋桨的嗡鸣声逐渐被各式汽车摩托的引擎轰鸣声取代。远处居民区也已亮起灯火,不是还传来人们生活的喧嚣,我仿佛都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的饭菜香。 “对了,还没跟陈茉还有班智瑜说龙皓的事呢。” “我已经跟医疗站的护士说了,让她跟班智瑜说一声,估计陈茉也应该知道了吧。” “你就是比我考虑周到啊!”我笑嘻嘻地反手轻拍着黄玮峥的胸口露齿笑道。 “知道就好,你以为各个人都像你一样没头没脑?”黄玮峥横眉一瞥,对我的赞扬冷言回道,“下次别想到什么就冲出去做。” “是啦是啦!谢谢教诲啦!”我不耐烦的草草应付黄玮峥的说教,心里暗自希望谢涛能快点出来。 幸亏谢涛没过多久就开门走出了办公室,关门前他还挺直腰朝刘礼承行了个正礼,做军人真累。门一关上,谢涛又立刻恢复成平时和我们在一起时的轻松状态。 他举起右手上的一个文件夹,边带着我和黄玮峥走下楼梯边说道:“呐,你们的许可文件。杜宇恒你真是够大胆的。” “啊?” “你算是第二个敢和刘礼承这么说话的人了。” “那第一个是谁?” “黄灿珉。” 没想到我和这个让我伤口还隐隐作痛的家伙还有一些共同点,这让我更期待和他的再次见面了。他过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冷酷的独行侠,还是像我这样口无遮拦的傻瓜?但那一晚我看到的只是一个想用我们做诱饵来让自己逃脱的恶棍,单这一点看,他和那些欺压龙皓等人的匪徒没有什么实质意义上的差别。 谢涛在路上拦了一辆正打算去禁闭室的吉普车,开车的是他军中的兄弟,说话也直爽。他把我们载到禁闭室所在的机库前便扬手而去,留下一卷潇洒的烟尘。关押黄灿珉的禁闭室处在一间偏远机库的地下室里。机库本身还是五十多名军人的宿舍,里面还有一个小型联络办公室。地下室的入口在机库的侧门,门口站有一名执勤的哨兵。递交了刘礼承的许可文件后,哨兵便友好为我们打开铁门,同时还用对讲机通知地下室内另外一名看守,让他做好准备。 地下室入口的通道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走过这一段狭窄的通道后就进入了一间杂物间大小的小房间。房间的一侧摆着一张破旧的弹簧床,另一侧放着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小心电扇和基本过时的杂志和一些罐头食品。在房间的角落还放着一个没有门板的蓝色旧储物柜,里面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清洁工具,还有一把黑色的突击步枪。整间房唯一可以让人喘息的仅有可以看见地面的低窗,窗口仅有十几厘米高,大概有一米多宽,从里可以看见外面丛生的杂草。 我们刚走进这间简陋的房间,迎面就从另个通道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士兵。他没有穿作战迷彩服,只是套了一件绿色的短袖体恤衫,左腿上帮着一把黑色的手枪,作战手套也只是插在腰间。 “文件。”士兵面无表情地伸手问道,“武器。” 谢涛没多说也没有敬礼,只是单手把文件夹还有身上的手枪递给了士兵。那士兵仔细核对了一遍文件上的信息,看上去有些费解,不过文件并没有问题,所以也就只能照章办事。 “跟我来吧。”他转过身带我们继续进入地下室深处,顺手解开了别在腰间的钥匙。 昏黄的灯光加上密闭的空间,让人感到强烈的压迫感,在这种压抑的空间里别说待上几天,就算是一个小时我都会抓狂。我们一路保持安静跟随士兵在一扇完全封闭的铁门前停下脚步。士兵二话不说打开了铁门,朝里甩头示意让我们进去。 “有事敲门。”待到我们全都进入这间更昏暗的房间后,士兵抛下一句话便转身关上门离去。 房间里只有一盏老式日光灯泡死气沉沉地吊在天花板中央,凭借微弱的灯光可以模糊的看见有个人坐在房间最深处的地板上盯着我们。他身边似乎还放着几个罐头,真正打开吃过的也只有一个。房间里除此之外再也一无所有。屋外的月光从贴近天花板上的气窗照进房内,夜的空气也从这扇气窗幽幽地盘旋在房间上空。 “还记得我吗,黄灿珉?”我平定心中的压抑镇定道。 “记得。”人影缓缓站起向我靠近,“你小子命挺硬嘛,伤好了来找揍吗?” 黄灿珉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如同和我处在两个不同的空间,稀薄的影尘是隔绝我和他的结界。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目光依旧锐利逼人,渗滴汗珠的脸上蹭有一层薄薄的泥渍,凌乱的头发和不修边幅的胡渣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颓废。拷在他手上的手铐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他的危险,但他就像一头拔去獠牙的猛兽依旧凶残。 “我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合作的。” “合作?” “没错,”我寻思着如何同这个堕入黑暗的亡命徒谈判,不断说服自己不要退怯,“我和刘队长商量好了,只要你帮我这个忙,他就愿意还给你自由。” “哈哈哈!说得真好听啊!”黄灿珉的表情在暗示我可以继续说下去。 “怎么样?” “帮你什么?” “从一群匪徒那救出我的朋友。” “刘礼承不是有一大帮人吗?你身边的这个保姆不也可以帮你吗?” 我瞅了瞅黄灿珉数落的谢涛,他并没有在意。“他会跟我们去,但刘队长手头上也没有那么多人手了。” “好吧,我答应你。” “你答应了?”谈判异常的顺利,连我都不敢相信黄灿珉会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我,本想还要和他为一些条件讨价还价,现在看来都没有必要了。 “废话,我早就不想待在这破地方了。是时候出去走走啦。”黄灿珉像个无赖一样在我们面前伸起了懒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行,看来还有时间洗个澡。”我面前的痞子兵闻了闻自己腋下的臭味,突然故意凑上前和我仅有几厘米距离,诡异地对我笑道,“去当英雄肯定是要干净点才行啊,你说对吧?” “注意点!”我身后的谢涛见状连忙上前扯开黄灿珉,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别随便套近乎!” 谢涛的这一推让气氛立刻变得紧张,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泡顿时被震地左右摇晃,黄灿珉个子并没有谢涛高,身材也没有他魁梧,但他与生俱来般的邪恶却仿佛可以轻易撕破谢涛善良的保护。说时迟那时快,后退几步的黄灿珉重新找回了身体的中心,随即便是想扑上谢涛给他一记重拳,好在这时黄玮峥出声制止了两人。 “噢噢噢!放轻松,伙计们。”我的老好人兄弟张开双手横在谢涛和黄灿珉中间,强笑道,“大家以后还要合作呢。” 黄玮峥的话提醒了黄灿珉,他收回将要甩出的拳头,愤懑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转身踱入黑暗中,靠墙坐下。谢涛自知失态地抹了抹脸上的汗珠,在黄玮峥的安慰下恢复了平静。他走到门前握拳敲了敲铁门,铁门随之打开。 “喂,杜宇恒。”正当我们三人将要走出禁闭室时,黄灿珉突然对我意味深长,“你们的刘队长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光明磊落,记住我这句话就对了。” 第五章 箭 上 天亮后,我和黄玮峥还有谢涛、黄灿珉就已经在军械库里装备可能用到的必需品。两个大兵哥娴熟地穿着作战背心和护具,几个口袋插口里插放好了备用弹匣等装备的东西,设置好无线电后他们俩才发现我和黄玮峥眼巴巴地站在一边,身上的作战背心穿得也毫无规范。无奈下他俩决定帮我们这两个新兵解决这些在军人眼里的常识性问题。 相比两位特种兵的行头,我和黄玮峥两人身上的装备就逊色不少。没有黑色的作战服,没有特制的军用山地靴,仅仅是在我们的常装下套上了一件作战背心,穿着牛仔裤的腿上绑了两个护膝罢了。不过我倒是喜欢挂在耳边的无线电通信耳机,至少戴上它让我有种私人安保公司雇佣兵的感觉,当然他们的实力肯定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穿好防护,下一步自然是选一把好枪了。刘礼承并不允许许我们携带重型装备,所以班机枪、大口径狙击枪啥和我们是无缘了。因此我也就随手选了一把当初曾经用过95式突击步枪,而黄玮峥却在一个枪柜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柜里的那三把黑色磨砂的散弹枪。 “伯奈利m4超级90霰弹枪,美国佬的大杀器。”谢涛走到黄玮峥身后笑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黄玮峥就像一个看到自己偶像的小男孩,两眼放光地感叹道:“太帅了。” “那是,全队就三把。”谢涛边说边打开柜子,取出这把散弹枪递给黄玮峥道,“你就用它吧。” “真的吗?”黄玮峥双手捧枪问道,“刘长官同意?” “这把是我的,我是队里的突击手。”谢涛自豪地一挑眉毛道,“待会去靶场试一试,想用好它还要有些要领。” “好好!太好了!” 好久没见到黄玮峥这么兴奋的表情了,回想起来过去和他玩电子射击游戏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一把散弹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钟爱这种打不远的武器。看他那单薄的身子,根本想象不出拿着散弹枪在街头对着变异者狂射的样子,相反我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强大的后坐力推倒。 在基地里军人搭建的简易靶场试过武器后,我们也大致可以确定今天将会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了。黄灿珉告诉我们,他发现那些变异者跟吸血鬼一样害怕阳光,在艳阳天里很少出没,一旦是阴天或者在一些阴暗湿冷的地方就会发现它们的踪影。暂且不说他的话是否属实,至少我们可以肯定黄灿珉会为这次行动提供不少帮助。 在刘礼承的强制要求下,我们花了三天时间认真全面学习了如何使用有关枪械使用以及简单的作战要领,那感觉就像加强版的军训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军训还要严格。作为平民而且还是学生,我们本来并没有达到可以使用像步枪或者是散弹枪这样大杀伤性且不易控制的武器,用谢涛的话来说一开始,刘礼承就只打算让我们拿把手枪护身的。所以如果在靶场的成绩要是达标,通过刘礼承在三天后的考核了,我们才有资格带着手中的步枪、散弹枪走出基地。 这三天可以说每天都是在黄灿民对我们的冷嘲热讽中度过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枪法可是绝对一流,甚至要比谢涛还要优秀。我们在严格的训练下,对枪械的使用也逐渐娴熟。先不提准度如何,至少谢涛他们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伤到自己了。第三天一大早,在刘礼承的监督下,我们成功通过了他设定的考核。考核过后,我们便立刻回到军械库整装待发,今天我们就要离开基地正式开始营救行动。 昂首挺胸,全副武装的我们扛着枪走在基地大路上的我们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驻足在基地的大门前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把装备打包上车。一切准备就绪后,黄灿珉发动引擎,我们开着一辆绿色的皮卡在众人面前洋洋洒洒驶出了田阳基地。 从田阳基地到匪徒的老巢要穿过田阳城区,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在危机四伏的城区里搜寻补给品都会丧命,更何况我们这种战斗力既不强,默契度又有待考量的团队。刚进入城区没多久我们就不得不徒步前进了,城区混乱的街道和糟糕的安全状况使得我们要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召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手上拿着武器,身边也有可靠的队友,可走在破败的大街上,几天前的那种对荒芜的畏惧便再次幽然升起,随着夹杂淡淡腐臭味的空气开始向我靠拢。 城区里比我想得要寂静,曾经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现在除了遗弃的车辆和混乱后的残迹外再没其他。大自然夺回自己领地的速度比我们当初改造它的速度要快得多,道路的裂缝里长出一撮撮杂草,破败的楼房已成为一些鸟类的家园。不时传来的怪声时刻提醒我们危险的靠近,哪怕是踩碎玻璃渣发出的破碎声都仿佛可以在街上产生不小的回音。 我双手紧握步枪,和黄灿珉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太多谈话,事实上我们也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讨厌鬼,但为了以后配合的默契,我决定还是找点话题和他聊聊。 “呃,你参军多久了?” 真是个糟糕的搭讪借口,黄灿珉的眼睛像一个严密监控四周的监视器,过了好久才有空闲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我和你说话,待会你的保姆不会又来找麻烦吧?” “不要这样说,谢涛是我们的朋友,他昨天可能有些紧张罢了。” “说的真好听,我都感动流泪了。”黄灿珉向我做了个鬼脸讽刺道,“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可以找到你的朋友,然后我们都会安全回去的。” 的确该承认黄灿珉一语中的,说中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有时真是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你这次不打算趁机会离开田阳了吗?” “哼,你又知道我没想过?”说到这,黄灿珉用下巴指了指走在前面正和黄玮峥交谈的谢涛,“他不会放过我的。他可是刘礼承最忠实的走狗。” “你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对黄灿珉的反感让我皱起了眉头。 “我说的事实,他和刘礼承都不是什么好人,信不信由你。” “你昨天说刘队长不像我想的那样,那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说了你也不信,徒增对我的反感。”黄灿珉停下脚步,他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如同领头的雄鹿伸长了脖子张望,“田阳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找到了你的朋友就快点离开这。” 我还没有完全明白黄灿珉为什么跟我这样说,然而我确实也在打算和朋友们商量离开田阳的事,毕竟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喂!”黄灿珉突然放声呼喊走在我们前面的黄玮峥和谢涛,“我们不走那。” “可是刘队给我们的路线就是这么走的。”谢涛走来问道,“你难道还知道其他的路?” “刘队刘队,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黄灿珉不屑地指了指我们左前方的路口,“前面是我们过去经常出没的地区,那些土匪估计早就设有埋伏了,左边的路我过去走过,也可以绕出城。” 谢涛看了看黄玮峥,黄玮峥又看了看我,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要我来做决定。按刘礼承之前给的路线应该是最保险的选择,可也许是黄灿珉跟我说的那些话影响了我的判断,或许如果做出刘礼承安排之外的选择会像黄灿珉所说的那样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听黄灿珉的吧。” 我的决定也许对谢涛不利,但这多少避免了一次没有意义的争吵。谢涛有些不服气,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竟然会不支持我?”我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不过这也不能挽回什么,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抛给我的背影。黄玮峥也知道我的难堪,我们俩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也就心领神会地跟上谢涛,至少能给他一些慰藉。 “哟?真是出乎意料啊。”黄灿珉一推我肩膀,自鸣得意地往前走去。 “这应该是在你意料中的吧?” “没错,你看出来了。” 黄灿珉身上的这股痞气让人感觉他就像个刺猬,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接近,非但如此他对任何人的不屑一顾也让我好几次都有想用枪托给上他一击的冲动。“希望你对得起我的选择。” “绝对会。”他转过身眼睛对我一眨,似乎在暗示什么惊喜。 黄灿珉建议走的街道和他的人一样肮脏,即便是没有什么高楼大树的遮蔽,街上的光线也极其昏暗。狭窄的道路上塞满了被遗弃的车辆,两旁的楼房表面覆盖在一层厚厚的青苔,就连地上也有一层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臭,连视线都好像变成了黄绿色。从疫情失控到现在相差也没有很久,何况现在还是秋冬之际,但没想到镇子上随处可见附着绿色藤蔓的建筑,绿化带里的树木也莫名的变得茂盛,贴在墙面地面上的气根弥补,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条裂痕,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 两旁街道的植被逐渐茂密,我们不约而同地拉动枪栓,手指搭在保险的开关上,时刻准备进入射击状态。然而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我们才是这里唯一的危险者。朦胧的光线中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细小的尘埃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空中游荡,定眼看去,它真的就是某种植物的孢子。人类被大自然赶出自己的城市,同时自然的又在以它特有的方式占领原本就属于它的领地。我的目光聚焦在这颗小小的孢子,暂时抽离了紧张的环境,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在我正前方的一处四层小楼突然晃现出一个耀眼的光斑。它转瞬即逝,但当我再次定眼望去时,它的再次反射使我确信在那栋民居里一定有什么端倪。 “那有东西!”我用枪口指了指那栋小楼,“我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反射在阳光。” “可能是碎玻璃吧。” “不,我也看到了。”谢涛否定了黄玮峥的判断,“像是望远镜之类的。” 我们所有人眯眼朝那栋楼看去,光斑没有再出现,这反而更挑起了我们的兴趣。时间尚早,为了不留隐患,我们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黄灿珉自告奋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脚踹开单元楼半掩着的房门,大摇大摆地举枪走进屋内,全然不顾及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作战队形。被踢开的木门激起一阵扬尘,一走进房内迎面便看见客厅中的圆桌上还摆着已经腐坏的饭菜。房间的结构和大多数中国乡镇的私人单元小楼一样,一层楼就是两个较为宽敞的房间,一楼则通常就是客厅或者杂物房。我们进入的这户人家显然把一楼装修成客厅和厨房,这里并没有太多的装潢,都是些简单实用的柜子和桌椅,厅房的一侧还放着一架不知道可不可以发动的摩托。 一楼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们顺着楼梯开始一层层搜查这栋阴冷的楼房。二楼同样除了积满灰尘的家具外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黄灿珉倒是从一个储物柜里找到了个还有可以点燃的打火机还有几包没有受潮的香烟。心情不错的他还顺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托他的福这房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浑浊。 我们缓步登上台阶,三楼正是我印象中光斑发出的楼层,大家也因此变得更为谨慎。来到这一层后,我的脊背立刻感到一阵冰凉,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眼睛藏在某处死死地盯着我们,趁我们懈怠之时来个突然袭击。来到三楼的楼梯口后,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房间等着我们去搜查。左侧的房间就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凌乱不堪,巨大衣柜被推到在地,没被拖到的衣柜半开着被风吹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黄玮峥和谢涛刚走出左侧的房间,我和黄灿珉便进入右侧的这件空旷整洁的房间里搜查。 这间房正朝着我们所来的街道,临街的有色玻璃窗半开,窗前的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在我看来熟悉的高中课本。我随手翻开一本《高三数学》饶有兴致地感受着课本习题带来那奇妙的指触,想想几十天前我还在担心这该死的课程,而如今却为生存奔波,一切都成为怀念,但我相信一切终将恢复原样。 “不对劲。”我身后的黄灿珉把我拉回现实,“这里太干净了。” 环视我们所处的这间房,一尘不染的家具,衣柜里干净的衣服还有算不上凌乱的床铺上还丢着的几本杂志,置身其中丝毫无法联想起屋外崩坏的街区和可怕的变异者。 “这里肯定有人住。”黄灿珉手指弹开步枪的保险,警觉道,“而且这个人刚才一直在监视我们。” 我示意让黄灿珉不用这么紧张道:“走吧,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涛已经走到楼梯口,他一边注视楼下的动静一边对我们说道:“没错,我们先离开这,回到基地后我再跟队长汇报,派人来搜查这里。” 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黄玮峥发现在房间里还有一扇门,他打算检查完这扇门背后的情况就和我撤出这层楼。已经和谢涛走到房间外的我隐约间听见弓弦拉满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还没来得及提醒周围的队友,黄灿珉严厉的警告就在房里响起。 黄玮峥刚一打开门就被黄灿民扑倒在地,几乎是同时,一支利箭射中他们背后的墙壁,弹开斜插进旁边的木质衣柜。倒在地上逃过致命一击的黄玮峥还没来得及摸清状况,黄灿民就已经跳起向冲进那个房间,可他刚一箭步冲进去就又歪身撞倒了门板,在地上打了个滚往后退了几步,刹那间又一支箭插在了他撞倒的门板上。黄玮峥起身举起散弹枪,只不过当他还没抬起手,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重新跑回房间的我和谢涛根本看不见房间里的那个人,只见黄玮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支箭对准着他的脑袋。 “不许动!”跪在门板上的黄灿珉举枪对着那个房间吼道,他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待射。 黄玮峥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根锋利的箭头正正指在他的眉心间,可以说只要这根箭再往前挪哪怕是一厘米,他的脑袋就会有危险。我和谢涛小心翼翼地向前靠,看见了我们的对手。其实站在黄玮峥面前的是一个身穿休闲夹克的娇小女孩,她年龄跟我们相仿,可眉宇间却比我们要成熟几分。她曼妙的褐黄色长发搭在左肩的肩头,几缕细发伴随那沉稳的呼吸在空中飘荡,白皙的皮肤如旷静雪山上初融的白雪,粉嫩的脸颊泛着夏日晨曦般淡雅的红光,手中的那一把黑黄相间的竞技反曲弓和架在弦上经过改造的练习箭矢让她更像是一朵刺人的蓝色剧毒荆棘,让人不敢亵渎。 “放下你的玩具,小猫咪。”黄灿珉脸部的肌肉往一侧抽动,碍于隔在他们中间的黄玮峥,他并不是处在有利的一面。 “你先放下枪,无赖。”好一句无赖,女孩倒是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不可能。” “你闯进我家,还抽了我爸的烟,现在在我房间里叫我放下武器?” “我们是应急调查搜救大队,是军队的人,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谢涛早在黄灿珉发出警告时也举起了枪,不过为了减少女孩的压迫感,他还是决定放下枪指着自己的臂章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 “我不知道什么搜救大队,总之你们和那些强盗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女孩突然激动地把弓弦拉得更满,吓得我们所有人都瞪眼架枪。 “别紧张!”我可不想看着自己兄弟被爆头,见女孩不肯退让,我只好示意让黄灿珉和谢涛放下枪,“你看,我们放下枪了,你是不是也该……” “想得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我不会离开这!” “好吧,我们会出去的。” “闭嘴!” 女孩一骂,黄玮峥只好委屈的闭上嘴。 “美女,我不知道你激动什么,我们不会伤害你……”我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道,“再说了,你看我像强盗吗?” “像。”女孩想都没想看着我就答道,她目光一转,她厌恶地怒视着我身边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的黄灿珉道,“他更像!” “好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闭嘴!”女孩再次掐断了黄玮峥的抱怨,我可怜的朋友只好白眼抗议。 “听着,我们只是想带你离开这,我们在田阳基地可以给你提供安全的保护。”我把枪背在身后,举起双手一点点靠近女孩。 “你们田阳基地的人和那些强盗一样,相互勾结交易,都不是好东西!” 女孩的这句话可出乎我的意料,黄灿珉和我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再次闪过我的脑海。我的思绪还有些恍惚,就连黄灿珉也好像对此有些惊讶,然而谢涛却突然激动的举起步枪对准女孩吼道:“你胡说!” “没有胡说!我亲眼见到你们部队的人和强盗的首领谈判交易,划区而治,完全不顾及在田阳城其他的房的幸存者!” 谢涛理所当然要维护自己部队的名誉,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争辩了。我抢过话头说道:“我们就是基地的指挥官派来营救那些被抓的幸存者的,我的朋友就在其中。你对田阳基地有什么看法我管不着,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把我们当成坏人,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女孩和我对目而视,她那偏褐黄色的眼眸里散发出一股坚定而又伤痕累累的光芒,这道光芒一次次质问着我灵魂,一旦我有所动摇,她纤细的手指便会一松,然后夺取我朋友的性命。 “不如这样,你不是要赶我们走吗?我们走就是了。”我边说边示意让谢涛和黄灿珉下楼,女孩似乎没有意见,只不过黄玮峥依然还是她的人质。 “喂,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黄玮峥无辜地问道。 “没有啊,等我们走到街上,这位美女认为她安全了,我想你就没事了吧。”说到这,我朝女孩抛了个媚眼笑道,“你说是吧?” “没问题……不过你们不允许告诉别人今天发生的事,我要是发现田阳基地的人来打扰我的生活,你们绝对没有好下场!”女孩冰冷而尖锐的警告让我心头一怔,不得不说我丝毫不怀疑她有这个决心。 黄灿民和谢涛一开始还觉得我这个提议有点不靠谱,在将信将疑中,他俩只好和我一起下楼。给黄玮峥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后,我们三人小心地回到了单元楼的门口,像三个倾慕住在楼上妙龄少女的痴情少年徘徊在街头翘首以待。也不知道女孩会不会信守陈诺,虽然她完全没有理由去伤害黄玮峥。 第五章 箭 天亮后,我和黄玮峥还有谢涛、黄灿珉就已经在军械库里装备可能用到的必需品。两个大兵哥娴熟地穿着作战背心和护具,几个口袋插口里插放好了备用弹匣等装备的东西,设置好无线电后他们俩才发现我和黄玮峥眼巴巴地站在一边,身上的作战背心穿得也毫无规范。无奈下他俩决定帮我们这两个新兵解决这些在军人眼里的常识性问题。 相比两位特种兵的行头,我和黄玮峥两人身上的装备就逊色不少。没有黑色的作战服,没有特制的军用山地靴,仅仅是在我们的常装下套上了一件作战背心,穿着牛仔裤的腿上绑了两个护膝罢了。不过我倒是喜欢挂在耳边的无线电通信耳机,至少戴上它让我有种私人安保公司雇佣兵的感觉,当然他们的实力肯定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穿好防护,下一步自然是选一把好枪了。刘礼承并不允许许我们携带重型装备,所以班机枪、大口径狙击枪啥和我们是无缘了。因此我也就随手选了一把当初曾经用过95式突击步枪,而黄玮峥却在一个枪柜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柜里的那三把黑色磨砂的散弹枪。 “伯奈利m4超级90霰弹枪,美国佬的大杀器。”谢涛走到黄玮峥身后笑道,“你对这个感兴趣?” 黄玮峥就像一个看到自己偶像的小男孩,两眼放光地感叹道:“太帅了。” “那是,全队就三把。”谢涛边说边打开柜子,取出这把散弹枪递给黄玮峥道,“你就用它吧。” “真的吗?”黄玮峥双手捧枪问道,“刘长官同意?” “这把是我的,我是队里的突击手。”谢涛自豪地一挑眉毛道,“待会去靶场试一试,想用好它还要有些要领。” “好好!太好了!” 好久没见到黄玮峥这么兴奋的表情了,回想起来过去和他玩电子射击游戏的时候,他都会选择一把散弹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钟爱这种打不远的武器。看他那单薄的身子,根本想象不出拿着散弹枪在街头对着变异者狂射的样子,相反我还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被强大的后坐力推倒。 在基地里军人搭建的简易靶场试过武器后,我们也大致可以确定今天将会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了。黄灿珉告诉我们,他发现那些变异者跟吸血鬼一样害怕阳光,在艳阳天里很少出没,一旦是阴天或者在一些阴暗湿冷的地方就会发现它们的踪影。暂且不说他的话是否属实,至少我们可以肯定黄灿珉会为这次行动提供不少帮助。 在刘礼承的强制要求下,我们花了三天时间认真全面学习了如何使用有关枪械使用以及简单的作战要领,那感觉就像加强版的军训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要比军训还要严格。作为平民而且还是学生,我们本来并没有达到可以使用像步枪或者是散弹枪这样大杀伤性且不易控制的武器,用谢涛的话来说一开始,刘礼承就只打算让我们拿把手枪护身的。所以如果在靶场的成绩要是达标,通过刘礼承在三天后的考核了,我们才有资格带着手中的步枪、散弹枪走出基地。 这三天可以说每天都是在黄灿民对我们的冷嘲热讽中度过的,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枪法可是绝对一流,甚至要比谢涛还要优秀。我们在严格的训练下,对枪械的使用也逐渐娴熟。先不提准度如何,至少谢涛他们可以放心我们不会伤到自己了。第三天一大早,在刘礼承的监督下,我们成功通过了他设定的考核。考核过后,我们便立刻回到军械库整装待发,今天我们就要离开基地正式开始营救行动。 昂首挺胸,全副武装的我们扛着枪走在基地大路上的我们引来许多好奇的目光,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都驻足在基地的大门前默默地注视着我们把装备打包上车。一切准备就绪后,黄灿珉发动引擎,我们开着一辆绿色的皮卡在众人面前洋洋洒洒驶出了田阳基地。 从田阳基地到匪徒的老巢要穿过田阳城区,这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战队员在危机四伏的城区里搜寻补给品都会丧命,更何况我们这种战斗力既不强,默契度又有待考量的团队。刚进入城区没多久我们就不得不徒步前进了,城区混乱的街道和糟糕的安全状况使得我们要尽量不弄出太大的声响,以免召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手上拿着武器,身边也有可靠的队友,可走在破败的大街上,几天前的那种对荒芜的畏惧便再次幽然升起,随着夹杂淡淡腐臭味的空气开始向我靠拢。 城区里比我想得要寂静,曾经熙熙攘攘的街头巷尾现在除了遗弃的车辆和混乱后的残迹外再没其他。大自然夺回自己领地的速度比我们当初改造它的速度要快得多,道路的裂缝里长出一撮撮杂草,破败的楼房已成为一些鸟类的家园。不时传来的怪声时刻提醒我们危险的靠近,哪怕是踩碎玻璃渣发出的破碎声都仿佛可以在街上产生不小的回音。 我双手紧握步枪,和黄灿珉走在队伍的最后,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太多谈话,事实上我们也没有人愿意搭理这个讨厌鬼,但为了以后配合的默契,我决定还是找点话题和他聊聊。 “呃,你参军多久了?” 真是个糟糕的搭讪借口,黄灿珉的眼睛像一个严密监控四周的监视器,过了好久才有空闲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我和你说话,待会你的保姆不会又来找麻烦吧?” “不要这样说,谢涛是我们的朋友,他昨天可能有些紧张罢了。” “说的真好听,我都感动流泪了。”黄灿珉向我做了个鬼脸讽刺道,“你不用担心,我保证你可以找到你的朋友,然后我们都会安全回去的。” 的确该承认黄灿珉一语中的,说中了我最关心的问题,有时真是佩服他敏锐的洞察力。“你这次不打算趁机会离开田阳了吗?” “哼,你又知道我没想过?”说到这,黄灿珉用下巴指了指走在前面正和黄玮峥交谈的谢涛,“他不会放过我的。他可是刘礼承最忠实的走狗。” “你为什么说话这么难听。”对黄灿珉的反感让我皱起了眉头。 “我说的事实,他和刘礼承都不是什么好人,信不信由你。” “你昨天说刘队长不像我想的那样,那他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说了你也不信,徒增对我的反感。”黄灿珉停下脚步,他似乎嗅到了什么异常,如同领头的雄鹿伸长了脖子张望,“田阳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找到了你的朋友就快点离开这。” 我还没有完全明白黄灿珉为什么跟我这样说,然而我确实也在打算和朋友们商量离开田阳的事,毕竟我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了。 “喂!”黄灿珉突然放声呼喊走在我们前面的黄玮峥和谢涛,“我们不走那。” “可是刘队给我们的路线就是这么走的。”谢涛走来问道,“你难道还知道其他的路?” “刘队刘队,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相信他。”黄灿珉不屑地指了指我们左前方的路口,“前面是我们过去经常出没的地区,那些土匪估计早就设有埋伏了,左边的路我过去走过,也可以绕出城。” 谢涛看了看黄玮峥,黄玮峥又看了看我,看来看去最后还是要我来做决定。按刘礼承之前给的路线应该是最保险的选择,可也许是黄灿珉跟我说的那些话影响了我的判断,或许如果做出刘礼承安排之外的选择会像黄灿珉所说的那样看到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听黄灿珉的吧。” 我的决定也许对谢涛不利,但这多少避免了一次没有意义的争吵。谢涛有些不服气,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说“你竟然会不支持我?”我尴尬地对他笑了笑,不过这也不能挽回什么,于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抛给我的背影。黄玮峥也知道我的难堪,我们俩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也就心领神会地跟上谢涛,至少能给他一些慰藉。 “哟?真是出乎意料啊。”黄灿珉一推我肩膀,自鸣得意地往前走去。 “这应该是在你意料中的吧?” “没错,你看出来了。” 黄灿珉身上的这股痞气让人感觉他就像个刺猬,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接近,非但如此他对任何人的不屑一顾也让我好几次都有想用枪托给上他一击的冲动。“希望你对得起我的选择。” “绝对会。”他转过身眼睛对我一眨,似乎在暗示什么惊喜。 黄灿珉建议走的街道和他的人一样肮脏,即便是没有什么高楼大树的遮蔽,街上的光线也极其昏暗。狭窄的道路上塞满了被遗弃的车辆,两旁的楼房表面覆盖在一层厚厚的青苔,就连地上也有一层苔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臭,连视线都好像变成了黄绿色。从疫情失控到现在相差也没有很久,何况现在还是秋冬之际,但没想到镇子上随处可见附着绿色藤蔓的建筑,绿化带里的树木也莫名的变得茂盛,贴在墙面地面上的气根弥补,远远看去就如同一条条裂痕,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蹊跷。 两旁街道的植被逐渐茂密,我们不约而同地拉动枪栓,手指搭在保险的开关上,时刻准备进入射击状态。然而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似乎我们才是这里唯一的危险者。朦胧的光线中我可以清楚地看见细小的尘埃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在空中游荡,定眼看去,它真的就是某种植物的孢子。人类被大自然赶出自己的城市,同时自然的又在以它特有的方式占领原本就属于它的领地。我的目光聚焦在这颗小小的孢子,暂时抽离了紧张的环境,而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在我正前方的一处四层小楼突然晃现出一个耀眼的光斑。它转瞬即逝,但当我再次定眼望去时,它的再次反射使我确信在那栋民居里一定有什么端倪。 “那有东西!”我用枪口指了指那栋小楼,“我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反射在阳光。” “可能是碎玻璃吧。” “不,我也看到了。”谢涛否定了黄玮峥的判断,“像是望远镜之类的。” 我们所有人眯眼朝那栋楼看去,光斑没有再出现,这反而更挑起了我们的兴趣。时间尚早,为了不留隐患,我们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黄灿珉自告奋勇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一脚踹开单元楼半掩着的房门,大摇大摆地举枪走进屋内,全然不顾及我们事先商量好的作战队形。被踢开的木门激起一阵扬尘,一走进房内迎面便看见客厅中的圆桌上还摆着已经腐坏的饭菜。房间的结构和大多数中国乡镇的私人单元小楼一样,一层楼就是两个较为宽敞的房间,一楼则通常就是客厅或者杂物房。我们进入的这户人家显然把一楼装修成客厅和厨房,这里并没有太多的装潢,都是些简单实用的柜子和桌椅,厅房的一侧还放着一架不知道可不可以发动的摩托。 一楼没有什么异常,于是我们顺着楼梯开始一层层搜查这栋阴冷的楼房。二楼同样除了积满灰尘的家具外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黄灿珉倒是从一个储物柜里找到了个还有可以点燃的打火机还有几包没有受潮的香烟。心情不错的他还顺手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托他的福这房里的空气变得更加浑浊。 我们缓步登上台阶,三楼正是我印象中光斑发出的楼层,大家也因此变得更为谨慎。来到这一层后,我的脊背立刻感到一阵冰凉,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眼睛藏在某处死死地盯着我们,趁我们懈怠之时来个突然袭击。来到三楼的楼梯口后,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房间等着我们去搜查。左侧的房间就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凌乱不堪,巨大衣柜被推到在地,没被拖到的衣柜半开着被风吹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黄玮峥和谢涛刚走出左侧的房间,我和黄灿珉便进入右侧的这件空旷整洁的房间里搜查。 这间房正朝着我们所来的街道,临街的有色玻璃窗半开,窗前的书桌上整齐的摆放着在我看来熟悉的高中课本。我随手翻开一本《高三数学》饶有兴致地感受着课本习题带来那奇妙的指触,想想几十天前我还在担心这该死的课程,而如今却为生存奔波,一切都成为怀念,但我相信一切终将恢复原样。 “不对劲。”我身后的黄灿珉把我拉回现实,“这里太干净了。” 环视我们所处的这间房,一尘不染的家具,衣柜里干净的衣服还有算不上凌乱的床铺上还丢着的几本杂志,置身其中丝毫无法联想起屋外崩坏的街区和可怕的变异者。 “这里肯定有人住。”黄灿珉手指弹开步枪的保险,警觉道,“而且这个人刚才一直在监视我们。” 我示意让黄灿珉不用这么紧张道:“走吧,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谢涛已经走到楼梯口,他一边注视楼下的动静一边对我们说道:“没错,我们先离开这,回到基地后我再跟队长汇报,派人来搜查这里。” 没有人对此有什么异议,黄玮峥发现在房间里还有一扇门,他打算检查完这扇门背后的情况就和我撤出这层楼。已经和谢涛走到房间外的我隐约间听见弓弦拉满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传出,还没来得及提醒周围的队友,黄灿珉严厉的警告就在房里响起。 黄玮峥刚一打开门就被黄灿民扑倒在地,几乎是同时,一支利箭射中他们背后的墙壁,弹开斜插进旁边的木质衣柜。倒在地上逃过致命一击的黄玮峥还没来得及摸清状况,黄灿民就已经跳起向冲进那个房间,可他刚一箭步冲进去就又歪身撞倒了门板,在地上打了个滚往后退了几步,刹那间又一支箭插在了他撞倒的门板上。黄玮峥起身举起散弹枪,只不过当他还没抬起手,就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重新跑回房间的我和谢涛根本看不见房间里的那个人,只见黄玮峥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一支箭对准着他的脑袋。 “不许动!”跪在门板上的黄灿珉举枪对着那个房间吼道,他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待射。 黄玮峥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一根锋利的箭头正正指在他的眉心间,可以说只要这根箭再往前挪哪怕是一厘米,他的脑袋就会有危险。我和谢涛小心翼翼地向前靠,看见了我们的对手。其实站在黄玮峥面前的是一个身穿休闲夹克的娇小女孩,她年龄跟我们相仿,可眉宇间却比我们要成熟几分。她曼妙的褐黄色长发搭在左肩的肩头,几缕细发伴随那沉稳的呼吸在空中飘荡,白皙的皮肤如旷静雪山上初融的白雪,粉嫩的脸颊泛着夏日晨曦般淡雅的红光,手中的那一把黑黄相间的竞技反曲弓和架在弦上经过改造的练习箭矢让她更像是一朵刺人的蓝色剧毒荆棘,让人不敢亵渎。 “放下你的玩具,小猫咪。”黄灿珉脸部的肌肉往一侧抽动,碍于隔在他们中间的黄玮峥,他并不是处在有利的一面。 “你先放下枪,无赖。”好一句无赖,女孩倒是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不可能。” “你闯进我家,还抽了我爸的烟,现在在我房间里叫我放下武器?” “我们是应急调查搜救大队,是军队的人,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谢涛早在黄灿珉发出警告时也举起了枪,不过为了减少女孩的压迫感,他还是决定放下枪指着自己的臂章解释道,“我们没有恶意。” “我不知道什么搜救大队,总之你们和那些强盗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女孩突然激动地把弓弦拉得更满,吓得我们所有人都瞪眼架枪。 “别紧张!”我可不想看着自己兄弟被爆头,见女孩不肯退让,我只好示意让黄灿珉和谢涛放下枪,“你看,我们放下枪了,你是不是也该……” “想得美!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全都给我滚出去!我不会离开这!” “好吧,我们会出去的。” “闭嘴!” 女孩一骂,黄玮峥只好委屈的闭上嘴。 “美女,我不知道你激动什么,我们不会伤害你……”我故意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笑道,“再说了,你看我像强盗吗?” “像。”女孩想都没想看着我就答道,她目光一转,她厌恶地怒视着我身边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的黄灿珉道,“他更像!” “好了……你这是无理取闹……” “闭嘴!”女孩再次掐断了黄玮峥的抱怨,我可怜的朋友只好白眼抗议。 “听着,我们只是想带你离开这,我们在田阳基地可以给你提供安全的保护。”我把枪背在身后,举起双手一点点靠近女孩。 “你们田阳基地的人和那些强盗一样,相互勾结交易,都不是好东西!” 女孩的这句话可出乎我的意料,黄灿珉和我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再次闪过我的脑海。我的思绪还有些恍惚,就连黄灿珉也好像对此有些惊讶,然而谢涛却突然激动的举起步枪对准女孩吼道:“你胡说!” “没有胡说!我亲眼见到你们部队的人和强盗的首领谈判交易,划区而治,完全不顾及在田阳城其他的房的幸存者!” 谢涛理所当然要维护自己部队的名誉,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争辩了。我抢过话头说道:“我们就是基地的指挥官派来营救那些被抓的幸存者的,我的朋友就在其中。你对田阳基地有什么看法我管不着,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要是把我们当成坏人,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女孩和我对目而视,她那偏褐黄色的眼眸里散发出一股坚定而又伤痕累累的光芒,这道光芒一次次质问着我灵魂,一旦我有所动摇,她纤细的手指便会一松,然后夺取我朋友的性命。 “不如这样,你不是要赶我们走吗?我们走就是了。”我边说边示意让谢涛和黄灿珉下楼,女孩似乎没有意见,只不过黄玮峥依然还是她的人质。 “喂,你就这样把我丢在这?”黄玮峥无辜地问道。 “没有啊,等我们走到街上,这位美女认为她安全了,我想你就没事了吧。”说到这,我朝女孩抛了个媚眼笑道,“你说是吧?” “没问题……不过你们不允许告诉别人今天发生的事,我要是发现田阳基地的人来打扰我的生活,你们绝对没有好下场!”女孩冰冷而尖锐的警告让我心头一怔,不得不说我丝毫不怀疑她有这个决心。 黄灿民和谢涛一开始还觉得我这个提议有点不靠谱,在将信将疑中,他俩只好和我一起下楼。给黄玮峥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后,我们三人小心地回到了单元楼的门口,像三个倾慕住在楼上妙龄少女的痴情少年徘徊在街头翘首以待。也不知道女孩会不会信守陈诺,虽然她完全没有理由去伤害黄玮峥。 第六章 花 “怎么还不出来?”黄灿珉毛躁地掏出烟盒,又点燃了一个根烟不耐烦道,“今天是要耗在这了。” “不会的,”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单元楼的门口,“她没有理由伤害黄玮峥。” “难说,这个世界已经不正常了,所以不正常的人遍地都是。”黄灿珉一吐烟圈哂笑道,“那些匪徒的头子就是一个疯狂医生。” “你见过?” “听说过,见到没有真正看见过。” “那个人叫秦嵘,听说是个医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谢涛一边跟我介绍即将面对的恶棍,不时还张望着单元楼的情况,“他还圈养着许多丧尸,据称他一直宣称可以治好所有人,因此很多人都带着他们已经变成丧尸的亲人投奔他。。” “那他真的……” “你认为可能吗?”黄灿珉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一个医生想治好全世界医学家都无法解决的病?就是一个疯子。” 姑且不评论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然而他的暴行却绝对无法得到我的原谅!想到这,我托靠步枪的双手不由得握的更紧,真相早点教训教训这个混蛋。 “出来了!”谢涛指着刚走出单元门的黄玮峥笑道。 我小跑上前,搂着黄玮峥的肩膀,加快脚步离开门口,只不过目光并没有聚焦到他身上,而是关注着单元楼里的动静。“就你一个人?” “干什么?你还想几个人?”黄玮峥看上去对我之前的言行有些不满。 “啊?哦,我还以为那个女的会和你一起出来。” “她放我出来都不错了,你还奢求那么多。” “不是,我不是指望着多一个队友嘛。”我皮笑肉不笑地耸耸肩,“她刚才也提到了匪徒,如果没猜错应该和我们找的是同一伙人。” “她在房里也问到我这个了,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去那些强盗那救朋友。她说那些强盗的首领叫秦嵘,是个残暴的混蛋。” “那就是啦!”我傻笑着拍拍黄玮峥的肩膀,刚回头时便发现了我期待看到的一幕。 女孩穿着她那身墨绿色休闲夹克,背上还背着一个塞满箭矢的登山背包站在楼梯口前,有些害羞但依旧冷艳地看着我们。她左手提着那把看上去比她本人还要威武的反曲弓,腰间还配了一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山柴刀。 “走吧,我带你们去找那帮畜生。”女孩用带着护指的右手一缕自己的长发不以为然道。 心中暗喜的我明知故问道:“你的意思是跟我们一起去?” “废话。” “大小姐,我可没时间当你的保姆。” 一如既往口无遮拦的黄灿珉刚想弹飞烟头,谁知这时候女孩拉弓引弦,箭矢弹弓一掠,正正从他的脸面擦过,吓得他连忙举枪警告道:“你想干什么!找死啊!” “要死也是你先死。”女孩丝毫没有把黄灿珉放在眼里,她一甩头,潇潇洒洒地向通往我们目的地的街口走去。 “找死。”黄灿珉拿女孩无可奈何,只好愤愤地低声咒骂了一句后乖乖跟着她前进。 也许是女孩的出现对黄灿珉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接下来的一段路上,无法无天的军中无赖一下子变得老实了许多,一个人在队伍的最后头殿后,也不知道他暗地里数落了女孩多少次,总之不再像一开始那样一马当先了。 我和黄玮峥伴行在女孩身边,同龄人的缘故让我们很快拉近了距离。女孩也放下了先前的警惕心,开始和我们俩开起玩笑。从她口中,我们得知她的名字叫张晓颖,其实也是个南宁人,危机爆发时和父母一同回到田阳老家走亲戚,刚到家不久,疫情就失控了。我们没有问她的父母和家人结果如何,这不仅仅是因为对她的尊重,也是我和黄玮峥逃避现实的一种表现;我们的家如今怎样?谁也不敢去问,更不敢去想。 张晓颖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她独自一人在那栋单元楼里支撑到现在,亲眼见证了人们在街头撕咬失控,军警的防线瞬间被瓦解,幸存者成为变异者口下亡魂。经历了一个又一个鬼哭狼嚎的夜晚,与死亡和恐惧抗争了将近一个多月后才遇上我们。据她所说,之所以会上演刚才的那一幕,是因为她曾经看见有强盗掠夺对面一户幸存的人家,抢走了所有的补给品后便杀光了那户人家一家老小五个人。 张晓颖说那是她在危机后最难熬过的一天,从那天起她便下定决心要自己武装起来保护自己。她的父亲是个竞技弓箭爱好者,于是她拿起父亲的弓,磨利了箭矢的钢头,成为了荒城中的猎人。 我们惺惺相惜的谈话还在继续,走在我们身后一直扮演着忠实听众的谢涛吱声提醒我们闲聊时间到此结束了。我顺着谢涛的目光看去,原来在前方的路口出现了几具腐坏的尸体。其中一个倒在一家餐馆破碎的橱窗边,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将它拦腰截断,地上的血泊已经风干,腐烂的躯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恶臭。餐馆所在的一排矮房被覆盖上了一层厚实的蕨类植物,也不知道这些植物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强悍的生长能力,就像在吞食人类留下的印记般疯狂地生长。一片片密密麻麻的藤蔓布在餐馆的墙壁上,茂盛的枝叶把餐馆封得密不透光。 在餐馆的入口处还躺着一具尸体,很明显是被人从餐馆里击中毙命的。他的脑袋已经炸成碎肉,苍蝇盘旋在上空发出扰人的嗡鸣。最后一具……应该称它为变异者,奄奄一息的变异者。它应该是踩中了某人的陷阱,一根缆绳套住了它的左腿,像吊腊肉一样把它倒挂在餐馆临街的店铺门前。看见我们后的它变得焦躁不安,向我们张牙舞爪,看上去还想把我们当成他的午餐。没等这个变异者在空中无助的折腾几分钟,它的那条腐烂且干瘦的左腿竟然被它活生生地扯断了。只见它在空中洒出一道血线便重重摔倒在地,然而这个饥渴难耐的怪物依然不屈不挠,拖着他残存的躯体快速匍匐向我们靠近。黄灿珉和谢涛都没有来得及开枪,相比之下,反应迅速的张晓颖没有一丝动容,娴熟地弹弓一箭轻松地了结了可悲的变异者。 张晓颖若无其事地走到变异者的尸体前拔出插在它头颅的箭矢,一边用粗布擦拭着钢头一边不带感情地提醒道:“这种反应速度会害死你们的。” 与其像黄灿珉一样不服气地摆这个臭脸给张晓颖看,我更在意的是这个陷阱。“是你放的?”我指了指还挂着半条腿在空中晃荡的缆绳。 “不是,应该还有其他幸存者,也有可能是匪徒为了好玩设置的。”张晓颖看都没看我一眼,而她似乎被餐厅里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里面有东西。” 这句话相当于一个迟到的警报,我们几个男人全都不约而同地举枪对准那间陈设稀松平常的餐厅,只有张晓颖无动于衷。在一片狼藉的餐厅里,还有一具尸体靠在角落。我们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一具人类尸体或者说不能确定它到底是什么。 可以看得出,它有着一双腿,其中右腿上还有个发绿的伤口,它的上半身却更像是某种植物,不仅表面布满了青苔,双手看上去更像是树的根茎插在被翻开瓷砖的地板里。不过最骇人的还是那个像是热带雨林中巨型食人花的脑袋,我们已经无法看清它的面目甚至无法辨清原有的外形,向四个方向打开的肉片就像四片血红的粘稠花瓣,泛着黄绿色荧光的脖子上飘散着许多类似于尘埃的细小孢子。 “这是什么鬼玩意?” 黄灿珉拨开枝叶,小心翼翼地压低身子靠近那个不明生物。站在一旁冷眼相待的张晓颖有些不安地提醒道:“喂,最好不要靠近那东西,它四周好像还飘着什么。” “关你屁事!”黄灿珉回头怒视一眼张晓颖,他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能听得出这是最后的警告,“老子在死人堆里爬的时候,你他妈还躲在床底哭呢。” 黄灿珉口头上虽然是恶语相对,但他终究还是有些顾虑。为了避免吸入什么未知的孢子,他只好用左手肘盖在口鼻前,右手单手持枪继续靠近那一动不动的奇怪生物。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从我们在田阳城区里虽然随处可见荒败的街道和混乱过后的残迹,但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大白天见到变异者和这个神秘尸体。这既不是什么好兆头也不会对我们营救梁旻莨等人有什么帮助,相反可能还会引来麻烦。 “黄灿珉,我们走吧,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这里。”我对黄灿珉说道。 “嘘!”黄灿珉就像一个疯狂的科学家在未知森林里发现了新的生物一样,如履薄冰般一点点挪动脚步。 终于离这个恶心的玩意还有一步之遥了,黄灿珉用枪头试探性地一点那个粘稠的“花瓣”,哗的一声,整具尸体瞬间开始触电般的抽搐!就像有什么怪物要从尸体内爆出来一样,我甚至可以清晰地听见它骨肉里发出咯吱咯吱的闷响。黄灿珉也意识到了危险,他往后连退了几步,立稳了步枪准备朝任何可能朝他扑来的怪物开火。 “别待在那!” 黄玮峥的话音刚落,餐厅里的“人肉花”噗的一声喷出黄绿色的烟雾,吓得黄灿珉撒腿就跑。我们所有人也都如同闯了大祸的小孩一般,头都没回地跑开了那家诡异的餐馆,在街的对头气喘吁吁地看着那家还在冒着绿烟的“丛林餐馆”。 “那是究竟是什么?” 没有人能给黄灿珉一个确切的答案,相比之下我更担心他的身体状况。“你没事吧?” “没事。”黄灿珉故作镇定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屑,我们全都本能地盖住口鼻,一面吸入附着在他身上的孢子。 张晓颖没有冷嘲热讽黄灿珉所做的这些在她看来愚蠢至极的行动,只是用蔑视的目光在土头土脑的大兵身上一扫而过,仿佛在说“我早就提醒过你了,谁叫你像个蠢货一样一意孤行。” 经历了这次餐馆惊魂后,估计短期内我对植物丛生的地方都会有些敏感,至少今天我不会再想看到那些神秘的绿色怪物了。于是我们几人定下规矩,不能擅自闯入枝繁叶茂的楼房街巷。 随着我们的深入,城市被破坏的也逐渐加深,而与之相伴的是依附在建筑上茂密的植被,绿化带更是成为树木和蕨类植物的天堂。街道两旁也逐渐出现一些尸体,它们大多在阳光的暴晒下腐烂发臭,有点也已经变成奄奄一息的变异者,不过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很大的威胁。走了许久后,我们决定在一处相对安全的绿化带前休憩。高大的行道树在这时候终于体现出一些优点了,拂面的秋风也带来久违的清爽,只不过味道有些奇怪。入秋后气温并不高,不过今天的艳阳倒是让人感到乏力。 “奇怪,怎么会变成这样?”黄玮峥用枪杆挑起一条横在马路上的蕨草气根问道,“这个生长速度太可怕了,更何况现在已经是秋天了。” “我也觉得,正常情况下应该要几年时间才能长成这样吧。”黄玮峥身边的张晓颖说道,“这里算是田阳森林化最严重的地区了,估计再过几年这里就要变成真正的森林了。” “会不会是这些植物营养过剩啊?”黄灿民又掏出了一根烟抽起来,而他看上去无厘头的问题却多少引起我们的注意,大家同时朝他看去,没想到这个平时蛮横的痞子兵这时倒有点害羞,连忙干笑着继续说道,“那……那不是吗?人营养过剩了也会变胖啊,这些植物变不胖就只能长咯。” “那得要多营养过剩啊。”我笑道。 “谁知道?施肥过剩了吧。” “谁施的肥?难道是那些变异者吗,半夜出来绿化城市。” “难说,不是有个手机僵尸游戏就是种植物的吗?” “那是种植物打僵尸……” 我和黄灿珉两个人站在席地而坐的同伴面前一唱一和,就像在表演街头相声一样。难得的休息时间,大家也乐意听听玩笑,黄灿珉在这时也变了一个带我们去郊游的大哥,除了一直低头检查自己装备的谢涛沉闷不语外,我们所有人都沉浸在短暂的休闲中。 张晓颖环视四周说道:“其实刚才黄灿珉说的也有道理,整座城市人的尸体足够给这些植物提供充足的肥料了。” “你是说变异者把他们吃剩的尸体堆起来种树吗?” 张晓颖没有理会我老不正经的讽刺,继续说道:“还记得刚才我们在餐厅里见到的那家伙吗?它就像科幻电影里那种变异人,在给某种外星生物给养。” “越说越玄……” 我多少也算是个科幻电影迷,不过我还是坚信那种离奇的事情不可能发生,什么外星生物就是天方夜谭嘛。我瞥了一样身边的黄灿珉,本想一路上和张晓颖拌嘴的他会和我一样嘲讽张晓颖一番,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变得一本正经。 “有可能,虽然不会是什么外星生物入侵,不过刚才我确实看到那个怪物的双手插在地上,就和植物的根一样。” “而且它也变得像个植物,不是吗?”得到黄灿珉支持的张晓颖嚣张地向我摇头晃脑地瞪着大眼,这样子让我想起了那个得理不饶人有时却又行侠仗义的梁旻莨。 孤立无援的我只好可怜巴巴地看向还没有表态的黄玮峥,希望他能语出惊人为我找到一个有力的论据。或许是为了报复刚才我的背弃,黄玮峥笑嘻嘻地拍拍屁股站起来说道:“ok,我们继续走吧。” “什么!你不为我说些什么吗?” “哦?哦!我不知道。” “不知道?”瞅着那两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统一战线的张晓颖和黄灿珉趾高气扬,再看看见在这时死不救的好兄弟,我只能认栽跟着他们重新出发上路。 田阳城里大多数的街道都已经无法通行,这些道路不是被看不到头的车龙堵死就是离奇地长满了诡异的植物,种种原因使得我们本来只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程被拖长到将近两个多小时。不过幸运的是,我们总算赶在傍晚前到达了匪徒的老巢——一家明显被武装成堡垒的百货商场。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躲在一栋里这家百货正门不远的平房中,暗地观察着敌人的一举一动。谢涛掏出了一副高倍率的望远镜蹲在窗边仔细打量那家百货的情况;黄玮峥带了一副望远镜,虽然没有谢涛的专业,但这也足够他使用。黄灿珉和我并没有携带什么观察设备,所以只好充当戒备的角色。张晓颖则是游荡在几个窗户前,认真打量着那家百货四周的地形。她同样没有望远镜,不过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城市猎人来说,仅凭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和聪明的大脑就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 “怎么样?”过了大概五分钟,我希望我们的两位观察员能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他们的把守几乎没有死角,这家百货的三个出口都被人用推倒的汽车和铁板堵住了,而且从一到三楼的窗户全都被封死,我们很难溜进去。”谢涛摇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回基地吧,除了跟他们敲门,估计没有办法进到里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感觉谢涛就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打退堂鼓,也没有了往日的朝气,从走了黄灿民提议的路后就开始瞻前顾后。 “不一定。”黄玮峥的语气似乎还可以带来一些好消息,“我发现在这家百货靠近小巷的那面墙上有一条消防梯,我们可以从那爬到三楼,然后进去。” “这样太冒险了,而且我们不能确定百货店里面的情况,甚至不了解地形,一旦落入他们的圈套就麻烦了。” “我们可以有一组人在外面待命,另外一组进去探路啊。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在外面待命的一组就立刻闹出一些大动静,然后里面的一组就趁机撤退。”黄玮峥边说边看了看我,从他的眼睛里我可以看出,他希望得到我的支持。 “还是太冒险。”或许是出于对我们保护吧,谢涛这时的谨慎已经不是过去的那种害羞,而更像是紧张,“你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就算我和黄灿珉两个人进去,在外面的你们也难免会碰到什么意外。” “那我和你去吧。”我的开口直接让谢涛失去继续争辩的优势,毕竟他的任务是支持我们这次行动,我和黄玮峥才是行动的主导者,“枪我用得比黄玮峥好,而且我天生就应该是在前线挡子弹的,他最多就负责把我拖回去好了。” 我的玩笑话并没有让谢涛放轻松,不过他也无话可说只好点头默许。我和谢涛潜入百货,黄灿民带着剩下的人在这栋楼给我们提供掩护。在靶场时我就见识过黄灿珉的枪法,那可是和他的人品就是成反比的。我有时也不得不怀疑他在那晚给的我两枪是不是有意为之,或许他当时根本没有想要我的命。 无论怎样,这一次黄灿珉算是可以一展拳脚了,他现在就是我们最后的保障,黄玮峥和张晓颖同样和他继续留在这栋平房中,等待我和谢涛的信号随机应变。再次测试过对讲通信正常,核对好手表上的时间后,我们便准备开始分头行动。按照约定,半个小时后如果我和谢涛没有出来并且失去联系,那么黄灿珉就带着黄玮峥和张晓颖返回田阳基地。 “小心点。”我还在整理战斗背心繁杂的口袋,黄玮峥突然一本正经地拍着我的肩膀说道,“记得不要冲动,听谢涛的安排。” “知道啦!”我抖抖肩膀,一拉枪栓笑道,“待会见。” “嗯,待会见。” 第七章 叛 上 踩在锈迹斑斓的铁架上,我不禁伸头望了望潮湿的地面,虽然只是三层楼的高度,但要是失足摔下去恐怕也会伤的不轻吧。再看看谢涛,跟我年龄相仿的他轻而易举便敲开了平台前的消防门,然后就像人们印象中的特种兵一样娴熟的把步枪背在身后,手握一把手枪,迈着稳健却悄然无声的脚步潜进房内。我自知做不出他那样一连串帅气的动作,只好有样学样地猫下身子,悄悄跟在他的身后。 拐过一个隐蔽的拐道,我们来到了百货店的售货区。可以从两旁店铺里的模特身上花哨的服装看得出,我们处在商场的女装部,平时我最不喜欢逗留现在也依然不想多待的地方。这层楼的主要照明设备并没有打开,边角的店铺还拉上了放到铁网。店里的模特曾几次让我错以为有人靠近,不过谢涛好像不会犯这种错误。 “我们已经进来了。”我时刻保持和外面的小队通话,这多少能减少他们的顾虑,“现在开始搜索。” “最好找个可以全揽整个商场的开阔视角。” 难得黄灿珉给我们提出一个中听的意见,此时谢涛也正好朝我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前进。“知道了,我想谢涛应该知道路。” 果然在谢涛的引导下,我们来到了一处应该是观景扶栏的位置。我们俩悄悄冒出脑袋,不一会便大略了解了整栋楼基本的布局。这家百货是一栋五层的中空式建筑,每一层楼都设有环绕大概两个篮球场大小的中央观景走廊,站在走廊边可以一眼俯瞰一楼中央的休闲广场。这个匪窝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会像个肮脏而又堆满战利品的海盗山洞,相比之下它的布局却是竟然有序甚至比田阳基地还有条理,很难想像会有一群烧杀抢掠的匪徒住在这里。 也许是因为窗户被封死的缘故,第一第二层的光线明显要比其他几层要阴暗,估计梁旻莨和韦厉勤一行人就关在这两层中。一楼的休闲广场被一圈丑陋的铁栏杆围住,看上去像是一个斗兽场或者是某种邪教团公开审判囚犯的场所,而二楼的观景围廊也被铁栅栏焊死,应该就是关押囚犯的牢房。我们所在的第三层并没有太大的改造,只是一些店铺里囤积了一些补给品,不过都是一些不会给我们提供太大帮助的生活日用品。 我们的视角并没有办法看清上面的几层楼的布局,不过灯火通明的四五层可以基本让我相信上面就是匪徒的住所,至于他们住的怎样,我也没有心思去琢磨。隐约传来楼上匪徒们无聊的交谈和各种粗俗的笑话,空气中还可以闻到一些油烟的味道,看来这帮家伙的末日生活要比我们滋润得多。 “哦,牛,你应该进来看看……”不得不说我由衷的佩服这个叫做秦嵘的人,他能够如此有序的安排一帮强盗的基地说明他不竟是个狠角色同时还是个精明的家伙,“这里就像是个洞穴王国。” “什么意思?”另一头的黄玮峥并不能感受到我所处的环境,从他的口气来看,我想他只是想早点听完我的废话然后让我闭嘴罢了。 “呃……”我刚想做出一些描述,在一旁地谢涛转过头来皱着眉头看着我,似乎他和黄玮峥一样不太想听到我的闲聊,于是我只好识趣的打消这个念头,“没什么……感叹一下。” “我想你的朋友们就应该关在二楼,我们现在下去看看。”谢涛的话正合我意,只不过我比较担心下面会有多少人在巡逻。 我本想问问谢涛该怎么行动,但他利索的转身看上去是胸有成竹,而我自然也不想让他还有通讯器另一头的朋友们觉得我是个失败的队友。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做个跟班会比较合适。 能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如此快速准确的找到合适的隐蔽地点,然后一点点靠近目的地。这种能力少说也要经过几个月的专业训练才能具备,而对我面前作为年轻特种兵的谢涛来说,这只不过是重复平时他那些烂熟于心的动作要领罢了。从我和他两人潜行的动作就不难看出,谁是兵谁又更像是匪。 我们在黑暗中如风一般穿过一排排货架,偶尔从眼边闪过的模特人偶就是唯一的目击者。来到已经停滞的扶手电梯前,谢涛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他用手朝我上下挥动,提示我注意隐蔽。也是在同时,从扶梯下方传来一阵悠哉的脚步声,一条明亮的手电光线在空中稍有规律地晃动。 “我先上去了!”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的是他登上扶梯发出的噪声。 我和谢涛见状连忙各自就近寻找可以藏身的角落。我离扶梯还有一段距离,趁男人还没有登上这层楼,我躲进了恰好就在手的间更衣室,只是留出一小道缝隙观察动静;谢涛就没有我那么幸运了,他和扶梯只有几步之遥,可以说只要那男人脚步再快一些,眼睛再犀利一点就可以直接发现还没有找到他。 眼看谢涛就要被发现,紧要关头他侧身藏进扶梯旁店铺挂满服装的衣架后,凭借他判断对方视觉的死角一点点挪动位置从而达到藏身的效果。 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上我们这一层楼,懒散的他上半身穿了一件和他很不搭调的休闲西装外套,下半身则是一条黑色的运动裤,一看就是个极其没有品位的家伙。他右手握着一把自制的土枪靠在肩头,吹着口哨随意闲逛。在我所藏身更衣室的店铺货架前,他竟然像是要给自己心爱女友挑选衣服一般饶有兴致地选起衣服来。他用胶布贴在肩上的手电犹如一盏探照灯不停在更衣室前来回扫动,我悄悄关上更衣室的门,却忘记了这扇门并没有挡住我双腿。这该死的设计让那个人立刻注意到了更衣室的蹊跷。在听到他嗯的一声时我才恍然大悟地发现自己已经暴露、 我紧咬牙关,本想冲出去拼命。但就在我想对此付之于行动时,门外传来男人的一声闷响,听上去他非常的痛苦,然而由于被人捂住口鼻无法叫喊。微小的动静很快结束,我推开门看去,发现谢涛关上已经倒地的男人肩上的手电,正打算拖进某个角落。 “你杀了他?”我小声问道。 “没有,不过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了。”谢涛打量四周,决定把这倒霉蛋拖进我藏身的更衣室,“来,帮我找几件衣服。” 我们俩把昏迷不醒的匪徒丢在更衣室里,然后用几件不扬眼的黑色衣服盖在上面,相信如果不仔细观察一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习惯在黑暗中摸索后,一晃眼来到明亮的二楼,这让我第一次由衷的渴望漆黑的角落。我们刚蹲行走下扶梯就看到两个彪形大汉坐在过道的正中央闲谈。他们相向而坐,在视线上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死角,至少在扶梯口前的这一片区域内,哪怕是有只老鼠穿过,他们都可以发现。我和谢涛只能龟缩在扶梯口前的一小块挡板后进退两难。谢涛悄悄探出半边脑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立刻缩回来。仅仅一秒左右的时间对他而言足以看清我们的处境。 “我没办法同时解决这两个人。”谢涛凑近说道。 “那我帮你。” “没有办法的,我们没有消声武器。那两个人又是坐在一起,而且是面对面坐着的。” “那要我们帮忙吗?”耳机里传来黄玮峥的声音,“我们在门口发现秦嵘了,他带了一大车补给品正准备进大门。” “我可以干掉他。”黄灿珉在通讯器中的声音还有这句话让我突然感觉他像是一名久经沙场的冷酷狙击手,很难联想起他的那些卑鄙行径。 没想到黄灿珉的话立刻被谢涛驳回:“不行,我们的任务不是暗杀。这会激怒匪徒,威胁杜宇恒他们朋友的生命,甚至给基地带来麻烦。” “只是提议,保姆先生。” 我们的讨论还没结束,商场里的广播便突然响起。“头儿回来了,搬运组立刻去卸载货物。” 听到广播后,两个大汉不情愿的站起朝通往一楼的扶梯走去,与此同时在二楼其他地方休息的匪徒也叫嚷着向一楼跑去。我和谢涛趁机钻进扶手旁店铺的更衣室里,这次我俩比较幸运,更衣室不仅是在一个角落里,而且还有一张凳子。我和谢涛两人别扭地踩在凳子上,一边感叹这凳子的质量优异一边等着周围的恢复平静。 “快点卸货,完事后可以看今天最后一场比赛了!”一个经过我们藏身店铺前的匪徒说道,“记得这场的组合很有趣啊。” 我和谢涛还在纳闷这个人口中的比赛,接下来他同伴就立刻给了我们答案。“没错,一泼辣女和傻大个组合,没想到最后活下来的是他们俩。听说今天要放五个丧尸呢。” “两个啊?那可不得了,估计他们活不下去。” “那有什么办法啊,反正都是死。对他们而言,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够刺激,不过他们竟然也相信老板的话,通关就放人,怎么可能放他们走……” 两个混蛋的谈话声渐渐远去,不过对我而言,听到这些已经足够。如果没猜错,他们口中的那一队组合就是梁旻莨和韦厉勤,真不敢相信这些丧心病狂的变态竟然以幸存者和丧尸角斗为乐!火冒三丈的我可以感觉得到自己通红脸颊的温度,怒不可遏的呼吸根本无法平息。 “冷静,杜宇恒。”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虽然知道谢涛为什么这样说,但毕竟我没有像他那样拥有超凡的战士心理更没有黄玮峥的理智和冷静。我只知道梁旻莨和韦厉勤所剩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这帮人卸完货,他们的变态表演开始后,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去送死。 “快走吧。”我耐着性子催促道,“时间不多了。” “嗯。”随着吵杂声由近及远,谢涛慢慢走下凳子,推开一道门缝观望后招手带我立刻躲进一个柜台后继续说道,“根据我的判断,刚才大多数的人是从左边走来的,我猜他们重点把守的就是那里,梁旻莨他们估计也关在那。” “我想也是,我们走吧。” “等等。”谢涛拉住我,他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见他思前顾后,我不耐烦地问道:“怎么了?还有问题?” “呃……没……” 在我看来谢涛不是个会撒谎的家伙,他飘忽不定的眼神已经彻底背叛了他。正当我想一问究竟时,通讯器那头的黄灿珉突然吼道:“杜宇恒,你们快出来!我们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 通讯器传来的声音刹那间变得相当嘈杂,就像是黄灿珉他们置身于战场上一样,紧接响起的枪声猛然捶打了我的心跳。一声两声,接下来更是一连串的枪声和怒吼,还有黄灿珉开枪时的咒骂。可以听得出,他们面对的至少有十几个匪徒,而且他们也配备了枪支,火力似乎也不在我们之下。 “我们中计了!这栋楼里一下子出现好多王八蛋!我们也要转移了!小女人找到了个紧急出口。” “不要叫我小女人!小心我射穿你的脑袋!”即便如此混乱,张晓颖的锐气依然没有减少,咒骂声比枪声还要响亮。 “在之前那个餐厅附近汇合。”从声音上判断,黄玮峥和黄灿珉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张晓颖也一样,看来他们全都被压制在某个角落,“快走吧!” “好的,小心点。”回答黄玮峥后,我转眼看着依然心不在焉的谢涛,叹口气道,“我们先撤吧,黄玮峥那边可能有麻烦。” 我正打算起身,没想到刚才还动作迅速的谢涛忽然变得像个吓破胆的小孩,他声色慌张地看着我,湿润的眼眶和他的脸一样深红,干裂的嘴唇不停的颤抖,微张的嘴里传来窸窣的颤语,好像话在嘴边却难以启齿。 “唉,你到底怎么了?” “对不起,宇恒……”谢涛摇着头往后退,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我只能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是我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呢?”原来是这个大兵在为我们的麻烦感到愧疚,我抽抽鼻子尽可能不让他有心里负担道,“没事,那边有黄灿珉呢,我们快走吧。” 事实上,这个时候我耳机里传来的只有忙音,我们和黄灿珉等人已经失去联系,对此我只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应该是离开频道覆盖的区域罢了。然而谢涛的自责让我不忍心着急,忐忑不安的心情必须由我独自承受。 “不是这样的……是我……我的任务就是让你被匪徒抓获……” 第七章 叛 下 “什么?” “是的,宇恒……队长给的命令就是这样。他认为你冒然的营救行动会激化基地和匪徒的矛盾,你是个不安定因素……所以他和秦嵘达成协议,用你和你的朋友换取匪徒的补给品和医药品。” 谢涛的解释犹如晴天霹雳,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刘礼承会在百忙之中仍为我们提供支持,这就是为什么现在黄灿民他们会遭到偷袭,为什么谢涛一路上沉默不语却愿意带我深入虎穴的原因。一切都水落石出,我失望地瞪着谢涛,紧咬臼齿对他无话可说。 “宇恒……” “别过来!”我愤怒地举起步枪,怒目而视道,“你这个王八蛋,我那么相信你!” “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们……所以我没有执意要求你们走队长给的路线,原本他的计划是在那让你们陷入圈套被俘的。” “不要跟我说这些……”我双手和呼吸一样毫无节制的颤动,虽然并没有向谢涛开枪的打算,但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我确信自己不会犹豫。 “宇恒,我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 “有你这样的军人吗?你军人的使命到底是什么!”我的怒吼打断了谢涛,“别跟我说那么多废话,我们以后势不两立!”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你听我说,那个消防梯的漏洞是秦嵘故意留给你们的,现在回去必死无疑。你跟我走,我知道还有一条路可以出去。” “哼,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杜宇恒……”焦急的谢涛本能向前一步,我立刻抬起枪口逼得他只好举起双手后退回原位,“听我的吧,我知道你憎恨我的背叛,请给我机会我弥补……” 谢涛的苦苦哀求不会得到我一丝怜悯,说实话没有当即给他一枪已经是我最大的克制。我一步步往扶梯的方向后退,看着那个举着双手无助地站在日光灯下的谢涛,我没有动容,毅然决然把他丢在那,然后转身登上扶梯。 在黑暗中潜行不是我的长项,不过往出口奔跑并不是什么难事。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隐蔽和那些战术动作,我只知道越快离开这鬼地方,糟糕的事态就越有机会得到挽回。刘礼承果然像黄灿珉说的那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定要亲手打碎他虚伪的面具,所以在此之前我必须活着出去。 一连串疯狂的复仇想法在我脑海里闪过,消防出口的拐角就在眼前,偏偏这个时候三楼的灯光几乎在同时亮起,二十几个面目可憎的强盗得意洋洋地战成一列,挡在我面前。他们有的人手中拿着土枪或是缴获的军警用枪,有的人拿着砍刀棒棍,而在他们正中央的一个矮小的男人却两手空空。 这个人身穿洁白的白大褂,双手懒散的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一副老旧的金属眼镜架在他丑陋的鹰钩鼻上,土黑干瘦的模样看起来弱不禁风,比周围人都要矮半个头的个子并没有使他给人以懦弱的影响,相反那扭曲的微笑和所站的位置都在暗示着我他的威望——他就是秦嵘。 我停下疾驰的步子,尽力控制混乱的呼吸,拿出自己的武器直面这二十多个混蛋。看到我举枪,匪徒们连忙紧张地摆出一副当然不让的样子警戒,只不过他们中间的首领没有放话,所有人也都不敢开枪。寡不敌众的我深知当下谁劣谁优,然而我不能像个懦夫一样束手就擒。 “你就是秦嵘吧。”我抬枪指了指中间的矮个子。 “好眼力!这么说来你就是杜宇恒同学咯。”秦嵘前后摆了摆身子,一脸轻松的笑道,“这么血气方刚,果然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快放了我朋友,这样至少给了我一个不打爆你头的理由。” 我的话非但没有引来秦嵘的怒火,反而让他和周围的匪徒扬声大笑。他看不出有任何的紧张或是顾虑,的确他有资本这么做,只不过这也同时让我更有冲上前不顾一切地暴打他一顿的冲动。 “好的好的,我放。不过呢……”说到这,秦嵘伸出左手一摆,两个身穿不和尺码衣服的男人就从人群中拖出双手被捆绑着的梁旻莨和韦厉勤,“是他们俩吗?” “杜宇恒!”一见到我梁旻莨就放声叫道,“你怎么才来啊!” “没事吧?” “大哥你总算来了!”韦厉勤也欣喜地喊道,“我还以为今天就要玩完了……” “你们都没事吧?”我疲惫地朝失散多日的两个朋友强笑道。 “没事。” 我把目光再次聚焦到秦嵘身上,严肃道,“快放了他们。” “先别那么急,他们可是我们比赛的冠军啊。”秦嵘不紧不慢地举起右手,“不过最近我们有些新人,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秦嵘右侧的人群让出一条通道,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熟悉的面孔在几个匪徒的押解下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同样被捆住双手,而且脸上还有一些淤痕血迹。在见到右边的黄玮峥后,梁旻莨和韦厉勤一面向他呼喊一面抱怨他的被俘。黄玮峥看上去也是为他俩的安全松了口气,不过在面对抱怨,他还是老样子一概点头接受。 “牛!你们怎么……” “不好意思……他们把每个出口都堵死了。”黄玮峥无奈的摇头道。 “咳咳!”秦嵘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再次成为焦点的他兴奋对我说道,“怎么样?你秦叔叔厉害吧?其实你们出现在百货周边街区的时候就已经在我的人监视之下了。不过说到这,怎么没见另外一位兵哥啊?” 早就发现谢涛懊悔地站在远处,秦嵘就像是在隆重揭晓他和刘礼承计划里完美的卧底一样,双手朝他伸去,用丑陋的笑容迎接谢涛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谢涛?他怎么?” “他是被刘礼承派来把我们引入伏击的卧底,刘礼承和秦嵘是一伙的。”我看着朝我们缓缓靠近的谢涛对黄玮峥解释道。 “我跟你说过,刘礼承不是什么好人。”黄灿珉撇嘴哂笑道,“没想到连你的保姆也是。” 不知道为什么,黄灿珉这句切合实际的嘲讽在我耳里却变得有些刺耳,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对我这样说,而是在我眼前看上去对自己所做的事后悔莫及的谢涛更像是个受害者。他的目光怯弱地逃避和我们对视,他宽厚的肩膀像决堤的大坝一样往下塌陷,挺拔的腰杆也被折弯无法支撑他强壮的身体,正如一座岌岌可危的雪山随时都可能崩塌。 “啊,我还以为真相大白后,热血的杜宇恒同学会把你……叭,砰了。”在一米八几高个的谢涛面前,秦嵘还没他的肩膀高,然而这并不影响这个胆大妄为的变态对谢涛的调侃 “好吧!”秦嵘踮脚抖了抖肩膀,继续言归正传道,“那么杜宇恒同学,我可以让你带一部分人走,但是好事不能总让你占了,是吧?在他们当中选吧,是我的冠军组合能还是新到的这批新人……我想你不会是想把我优秀的卧底要回去折磨泄愤吧,这可不太和谐哦。” “你他妈个混账!” “啧啧啧,骂人可不好。”不敢相信,这个秦嵘难道已经对别人的辱骂习以为常了吗?他不以为然地转身走去,“看来我们要花些时间才行了。” 秦嵘边走边伸出手在空中摇摆,用好像在暗示接下来更精彩的语气说道:“先关起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背后也出现了两个人,他们一个用枪口指着我的脊背,另外一个顺势扯走了我手上的枪。没错,我就这样被轻松缴械了,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在秦嵘眼里我甚至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哪怕是枪口对准他也没有用。 在一群流氓粗鄙的匪徒押送下,我们一帮人被推进一个有普通高中教室宽敞的房间,从里面摆放的几个不锈钢移动货架还有上面零散地摆着几包衣服来看,这里过去应该是某个商店的仓库。秦嵘的走到靠近门口的椅子前理所当然的坐下,他的手下们粗辱地推开货架,站在他两侧。另外的一些人把梁旻莨和韦厉勤拉在房间的左侧,黄玮峥等人则在右侧。我像是要被公判的异教徒被丢在房间中间,身边没有人戒备也没有被束缚手脚,然而我却是这间房里最进退维谷的人。谢涛苦闷地站在秦嵘身边,他两侧各站有一个这群匪徒中最彪悍的男人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换个房间换种心情啊。”秦嵘深吸一口气笑道,“怎么样?杜宇恒同学,你有答案了吗?” “两边都有要。” “嗯……”自说自话的诡怪医生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片刻,然后摇摇抿嘴装出左右为难的口吻说道,“还是不行,这样我没东西赚,岂不是白忙活了?” “我不明白,你要我们这些学生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那些变态的消遣?” “哎呀,这位小姐问得好。”张晓颖不合时宜却正中要点的提问引起了秦嵘的注意,他走上前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可是一位医生,为了找到解决这场变异病毒的灾难,我必须要彻底研究清楚它的习性,然后开发出新的疫苗。” “所以就拿我们做实验?” “这位小姐不仅长得漂亮,还蛮聪明。”秦嵘搓了搓双手,挺腰笑道,“没错,伟大的医疗成功需要一些冒险的实验,然而你们就是伟大的贡献者,我们会记住你们的名字。相信我,以后我会宣扬你们的英雄事迹。” 秦嵘毛手毛脚地抚摸张晓颖的脸颊彻底激怒了性情刚烈的女孩,她呸的一声吐了他一脸唾沫。秦嵘的面部肌肉短暂出现了尴尬的抽搐,领略了张晓颖的厉害后,他识趣地转过身,左手从口袋里掏出白色的丝绸面巾擦了擦脸上的唾沫,看上去又要把话题扯回到我身上。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他摘下眼镜抹了抹又戴回去,继续说道,“不过在刚才,我想到一个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帮你选啊。” “不。” 我惶恐地瞪着秦嵘,脑袋不自觉的摇晃,谁知他已经从手下那接来一把宽刃尖刀。“这是最好的方法,不过请原谅,我不想浪费子弹,所有就委屈你的朋友们了。” 秦嵘像是在超市里挑选自己喜欢的饮料啤酒一样,左手伸着食指在我的朋友们中随意乱晃,右手的尖刀在空中肆意挥舞。“呃,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难以选择了,我也是。” “不要,我们可以再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的了,我已经让步了。我帮你解决的人,就算是我选了他。这样我可就不做活体实验了,你看多可惜,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损失。”说罢,他鬼畜的眼神最后锁定在黄灿珉身上,“啊,我认识你,你是刘礼承的刺头兵,就是你好了。” “不行!” “有什么不行,他又不是你朋友,你赚了!” “他是!”我脱口而出的话出乎黄灿珉的意料,他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饱含了欣慰与抱歉,我强忍着泪水注视着他释然的眼睛,再次确认道,“他是……” 这一刻,我仿佛看透了黄灿珉那被他压抑的善良。即便我身上的枪伤拜他所赐,但此时我还是能感觉得到他的迫不得已。真想开口对他说声谢谢,谢谢他在我们营救的路上的一丝不苟,谢谢他没有离我们而去,尽管他满口牢骚鄙语,但…… “真是感人。”秦嵘如视草芥的瞅了我一眼,紧接着一个箭步不假思索地把尖刀捅进黄灿珉的胸膛,“不过我是要真么做。” 秦嵘的手紧握着尖刀在黄灿珉一转,然后利索地一抽,只见大兵滚烫的鲜血在空中洒出一道弧线。我瞪大了双眼,仿佛可以看清每一滴飘洒的血珠,就像是时间在瞬间减缓了一样,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在此定格。这一刀刺中的正是黄灿珉的心脏,鲜血不仅浸湿了他的作战服,还通过伤口像喷泉一样四溅。秦嵘的身上,房间的地板甚至是在不远处的我脸上都沾有他的血迹。黄灿珉犹如故事里的传奇将领一样,即便深受重伤也依然坚持不向敌人低头,他颤抖地维持站立的姿势,没有一声呻吟或是叫喊,只是紧咬牙关竭力忍住已经流得满口的血。 “不错嘛,像个军人。”秦嵘点点头,又朝黄灿珉刺了一刀。 “不要啊!”我实在目不忍视嘶喊道。 黄灿珉仍想屹立不倒,然而这一次,他已经没有力气支持这具伟大的躯体。只见他伟岸的身躯轰然倒下,侧倒在地上的他双眼依然望着我,抽搐的脑袋勉强向我点点头,血红的嘴角微微一笑后连吐了三口气便再也没有气息,那双没有闭合的眼睛停留在对我期望的那一瞬间。 “你这畜生!”我愤然想扑向秦嵘,他的手下见状立刻把我摁倒在地。 被两个壮汉压倒在地怒吼着挣扎的我扭转着四肢,像一头落入猎人圈套却依然想挣脱的猛兽即便被蹭破皮勒出血痕也不肯放弃抵抗。 秦嵘竟然兴致使然地笑道:“哎呀!真是一个有趣的孩子。你知道吗?这更让我期待我带走你第二个朋友时,你会是怎么样了。” “我会杀了你!”我嗔怒地盯着他警告道。 “哇哦!我好怕哦。”秦嵘夸张地做出害怕的样子,他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所以我再带走你两个朋友好了。” 我被死死扣在地上无法动弹,只能无助的挣扎,然而每次都遭到更强烈的压制。眼看着秦嵘又开始在我的朋友面前来回走动,我必须要赶在他做出决定前想出一个摆脱束缚的方法,可是现在的我不单单是身体就连我的理智也已经难以维持正常的运转。 “真是难选。”秦嵘像是在表演话剧一样来回踱步,结果停在了我最不希望他停在的人面前,“就你吧。” 眼看他就要举刀捅向黄玮峥,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这一辈子从未有过如此雄亮的声音。“不要!” 出人意料的是秦嵘竟然犹豫了,他转身走到谢涛身边,把手中的刀交给退怯的谢涛手上,悄悄跟他说道:“给你个机会表现表现。” 秦嵘拍拍谢涛的肩膀,把他推到黄玮峥面前,自己则坐会椅子上像流氓看戏一样吹起口哨。谢涛缓缓抬起右手,在黄玮峥的胸膛上方摇摆不定。这时的我仿佛快要窒息,张大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谢涛手上的刀还有出奇冷静的黄玮峥。 谢涛迟迟没有下手,黄玮峥也一声不吭,过了一分钟后坐在一旁的秦嵘不耐烦地催促道:“快下手啊,特种兵。” “我做不……” 砰的一声枪响让谢涛的话戛然而止,我不知所然地张望,此时压在我身上的两个匪徒也稍微有些松懈。只见秦嵘手上的手枪枪口还冒着白烟,谢涛的腹部已经被血染红,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然后看了一眼开枪的秦嵘环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最后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蹒跚。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不过也好,反正你也不会和我们一起去找刘礼承麻烦。” 秦嵘的手枪里机械运作,撞针即将顶上子弹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如此清晰。我全身的每一处神经在这时被点燃,每一块肌肉地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身上的两个匪徒猝不及防,被我猛然顶开,他们惊讶之余已经来不及阻止我,扑向谢涛。 这时的秦嵘已经扣动扳机,枪声再次响起,被我扑倒的谢涛几乎在同时倒地,那颗子弹嗖的一声从我脸边擦过,击中在一面墙壁上。秦嵘震惊地站起身,他的手下们也随之举起自己的武器指向我,然而秦嵘举手制止了他们。 “真是了不起啊,杜宇恒。”可恶的医生激动地笑道,“真的让我有了放你们一命的冲动。” 那两个原本负责控制我的匪徒老老实实走上前把我扯到秦嵘面前,他们俩同时使劲一压,我如同一个临刑的死囚便双膝跪倒在地。 “这样吧,你秦叔叔还有点事要办,今天晚上我们要和你们的刘队长举办一个特殊的告别宴。我呢就不伤害你的朋友们了,不过呢我还要给你一个礼物。”秦嵘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装有黄绿色液体的注射器一边继续说道,“真是我最新研究出来的新药,我觉得只有像你这样勇敢的孩子才有资格胜任它的第一个试用者。” 这可算不上什么奖励,然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身后传来朋友们的呼喊,黄玮峥甚至叫喊道让秦嵘继续拿他下手,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激动,不过这个疯狂的医生的执着怎么会因此改变呢?随着插入我手臂静脉血管的注射器一格格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液体打入我的身体里,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两耳的声音也变得扭曲模糊。 “你这……混蛋……” “谢谢夸奖,好好休息。”秦嵘得意地拍拍我的脸,轻轻一推,我便侧倒在地上。 全身在一刹那间变得滚烫,胸腔就像一个被点燃的炸药桶,感觉下一秒它就要爆炸。这种痛苦愈发强烈,很快就扩散到全身,四肢就此失去知觉。别说爬起来再给秦嵘一点颜色,现在我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丧失了,然而我的意识依旧清醒,两耳的声音模糊,但仍可以听见秦嵘对身边的手下布置任务。 “待会你们俩在这里守着这些人,我从田阳回来后再处理他们。” “那这个杜宇恒怎么办?” “先丢在这,等会要是醒来了再通知我,要是没醒来就等我回来后把他扛进实验室。” “明白了。” “这些孩子在房里随他们怎么发泄都可以,不过谁要是想出门你们就干掉他。” “好的。” 我的眼皮变得更加沉重,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昏暗,可以看见秦嵘的丑陋的皮鞋向我的侧脸靠近。他蹲下身,像扶起倒地的摄像机一样抓起我的脑袋,观察了一下我后,满怀期待的对我笑道:“不要让我失望哦。” 从未感到过自己如此无助,仅有的意识宛如被禁锢在别人身体里一样,而且这最后一点我所拥有的力量也在消逝。秦嵘令人作呕的脸渐渐模糊,久别的黑暗再次降临,连灵魂都变得如此疲惫…… 第八章 急 上 我仿佛独自徘徊在暗无星辰的宇宙中,这个世界里除了黑暗外一无所有,甚至连声音都感觉不到。然而我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恐惧,无喜无悲,唯独只有孤独和彷徨。漫步在这个只有黑暗的世界里,我看不见自己都身体,但能感觉得到四肢的冰凉。我已经死了吗?记得被秦嵘打了一针后没过多久我就有这种预感了……真可惜,不知道朋友们是否已经脱离险境,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才是那个幸运的人吧。 “我们又见面了。”在一片漆黑幽静中,我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虽然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得到我们的距离很近,相当近,已经不是在耳畔响起,更像是我的脑海里传出的一样。 “你是谁?在哪?” “我是谁?我就是你啊,你看我们已经一体了。”难以置信,我精神分裂了吗?莫非真的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脑海不禁闪过上一次中弹昏迷时梦境中的那个自己,而那个声音的主人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笑道:“没错,就是那个你。” “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是时候该醒来了。” “什么?” “还不明白吗,杜宇恒,你还有好多事要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谁?”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我,他好像已经离开,黑暗中又仅剩下我一人。不对,还有别的声音!这次传来的声音富有节奏而且由弱渐强像渐进的鼓点变得亢奋有力——那是我的心跳,是我生命的象征,我还活着,没错!我还活着! 我感觉到肺腔的收张,感觉到四肢骤升的温度,感觉到远处的一点启明星的光芒。一阵阵从心脏传来的悸痛猛然敲醒了我迷惘的灵魂,前方的光芒愈发的明亮,我想伸手遮挽,这时我才发现又再次看到自己的手,耳边朦胧间听见一片模糊的嘈杂声,鼻腔里也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一念之间,远方的星光骤亮,光明在刹那间扩散,耀眼的白光让我又一次看不清前方。 “啊?快看!”我第一时间就辨认出这是梁旻莨破涕为笑的声音,她如同在无垠的海上发现了一片新大陆一样充满惊喜道,“快看啊!他醒了!” 我的视线随之恢复,熟悉的伙伴们一个个泪流满面地看着我,一时间让我好不适应。胸口上的隐痛还没消去,估计刚才是他们在抢救已经停止心跳的我。 “你们刚才没有做人工呼吸吧……”没想到我醒来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朋友们哭笑不得。 张晓颖十指合实伸了个懒腰,笑道:“废话,你都没心跳了。不这样,你怎么醒过来。”看她那个样子,我估计也猜到是谁救了我。如果让梁旻莨来做,估计我没被活生生按死就算万事大吉了。 “你没事吧?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歪嘴一笑,第一次看见热泪盈眶的黄玮峥,一定要记住这个时刻,以后作为调侃他的话柄。刚醒来的我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只好用手轻轻推了推他笑道:“没啥事啊,和睡了一觉差不多。” “有机会还是做个检查比较好。”真受不了这家伙的谨慎,不过也是,谁知道秦嵘打了什么玩意在我身体里。想到这,我才意识到还有个人不知道现在如何。 “谢涛呢?” “我没事……”我们都朝靠在离我头顶不远的墙边的谢涛看去。他满头大汗,感觉有些虚弱,用衣布从当绷带缠绕的腹部依然染红了一片,但看上去应该暂时止住了流血,虚弱的他腼腆道,“谢谢你刚才舍身相救。” 我向他点点头,感受着这一份宽容后带来的感激。比起黄灿民来说,谢涛的确是幸运的。可怜的黄灿民冷冰冰地躺在血泊中,他的躯体已经开始发白,如同被人遗弃一样远远的躺在远处。他的脸没有朝向我们,但愿他已经安详的闭上双眼…… 见到我醒来,两个负责看守的匪徒也前来确定我的状况,他们俩一个手里拿着的散弹枪正是从黄玮峥手中缴获的那把伯奈利m4。这家伙站在黄灿珉的尸体旁,不耐烦地踢开他的腿,就好像踢开一个碍事的垃圾一样,让人看了就窝火,然而他手中的枪让我们也奈何不了他的所作所为。另一个面相儒弱的匪徒手上只是拿着一把柴刀,他虽然个子挺高但却有些单薄,年龄应该和我们相差无几,如果不是碍于他的同伴,我和黄玮峥应该可以轻松制服他。 “让开让开。”那个高个子匪徒狐假虎威一般推开我的朋友,凑热闹似的瞟了我几眼,确定我醒了后刚一转身,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颤栗在原地不动。 他的同伴觉得奇怪,向他问了几句,但高个只是呆若木鸡定视前方面无人色,僵硬的嘴巴如同丧失语言功能一般呀呀无语。韦厉勤第一个发现有些不对劲,扭头一看,赫然像触电一样往后一跳,本能地一揽手把我们全都往墙边赶去。 也是在同一时刻谢涛朝那个全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匪徒喊道:“小心!” 拿枪的匪徒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他想警告谢涛结果却无意间发现在他身后本已经死透的黄灿珉像鬼故事里尸变了一样爬了起来。看到这一幕,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脊背一凉,那匪徒惊慌失措朝黄灿珉开了一枪。近距离的散弹射击直接让黄灿珉皮开肉绽,左手也被炸得粉碎。可怕的是它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依然扭动着脑袋用没有瞳孔的灰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眼前的匪徒,无力地张开嘴,发出如冤魂般苍白的哀吼。应该说它早就不是黄灿珉,只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罢了。 面对将要朝自己扑来的黄灿珉,匪徒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即便手中拿着威力强大的散弹枪也无济于事,他双腿战战地僵直在原地,犹如被魔咒禁锢,形同雕像。 “开枪啊!打他的头!” 黄玮峥刚给出关键的提示,病变的黄灿珉就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朝匪徒一扑。那家伙根本就没有时间抵抗,便被压倒在地。必死无疑的他向我们呼救,可手无寸铁的我们又怎敢上前因祸上身呢?他那个拿着柴刀的同伴像个被吓傻的小姑娘一样僵在原地,手中的柴刀也被抖落掉地。 眼疾手快的张晓颖临危不乱,她二话不说捡起柴刀,箭步飞身冲到还在啃食匪徒的黄灿珉背后;意识到威胁的黄灿珉也在这时转身一看,如有所思地凝视着她,仿佛还残存一丝意识。 “我可不会手软,大兵哥。”张晓颖歪嘴一笑,“安息吧。” 黄灿珉没有攻击近在咫尺的张晓颖,似乎有意让对方了结自己一样。与此同时,张晓颖双手紧握柴刀捅破黄灿珉的天灵盖,直插其大脑。顿时脑浆四溅,变异者随即毙命倒地。张晓颖并没有像我当时解决第一个见到的变异者那样脑子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恍惚,也许她早已对了结变异的亲朋好友习以为常。 “你被咬了。”走到奄奄一息的匪徒旁,一身血迹的张晓颖不带一丝感情地审视着血泊中抽搐的匪徒,抛下一句最终宣判后就立即手起刀落执行死刑。 匪徒一命呜呼,他剩下的那个同伴此时还没有从惊悚中走出。张晓颖捡起地上的散弹枪,还从匪徒的尸体上找到了一些子弹。她把这些都交给了黄玮峥,说是这种光有气势却不实用的武器对她没有什么帮助。黄玮峥心里一定不赞同女猎人的观点,但审时度势,现在无暇争论,他别有意味的朝张晓颖诚然一笑,没有多说便接过散弹枪和子弹。 惊魂未定的年轻匪徒缩卷在房间的角落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各自紧张有序地商量计划整装待发,他并没有阻止我们的打算,我猜他也没能力这么做吧。把他留在这基本上就是等着接受秦嵘的惩罚,估计也只是死路一条吧。我跟几个朋友商量后还是决定带上他一起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你能弄到车吗?”我算是给这家伙一个机会,“留在这你也活不了,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 “帮我们弄到车和药,之前什么就一笔勾销。”韦厉勤双手叉腰站在我身后,也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原有的条件上再加了一条。 “应该可以……” “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林瞿……” “嗯,那现在起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不要有侥幸的想法。” 我估计韦厉勤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好在林瞿没有在乎,他很有诚意地告诉我们道:“现在秦嵘带着大部分人去袭击田阳基地了,这里没有什么人把守,你们……我们应该很容易就弄到车。“ “等一下,你说去袭击田阳基地?”听到自己基地即将受袭,谢涛激动地在黄玮峥搀扶下上前扶着自己的伤口问道,“现在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外面到处都是变异者,他们一大队人马连田阳城都穿不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谢涛也接受了我对变异者的称呼。他还没说完,林瞿就打断道:“秦嵘已经找到方法短时间阻止那些丧尸……就是你说的变异者进攻。” “什么方法?” “变异者畏光。” “这我们知道,可是它们会进攻也会聚集在光源下,如果用光在夜里探照,那么岂不是会被包围?” “如果一路开着车就不会担心被围堵了……我们前几天修复了一部装甲车。” “装甲车?”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节省油料,田阳基地仅有的两三辆装甲车很少出动,没想到这些悍匪竟然也弄到了一辆。 “嗯,用装甲车开路,剩下的车子跟进。车顶上装上强光灯照明……” “等一下,”梁旻莨似乎意识到了匪徒们的作战计划,“如果是这样,那么秦嵘是想把整个田阳城里的变异者都引到田阳基地那边吗?” “是的。” 面对林瞿的肯定,我们全都为之震惊。即便是作战力强悍的特种部队也无法抵挡整座城市丧尸群潮水般的袭击,那么秦嵘就可以借刀杀人,轻松消灭自己的“盟友”。谢涛焦躁不安地想立刻离开这里赶回基地预警,可惜他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这么做。 “谢涛,你现在只能留在这。”我对这个逞强的忠实大兵说道,“我和林瞿回基地去告诉刘礼承,让他做好准备迎战。” “不行!你回去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你忘了,陈茉和班智瑜还在那,而且我也有话要对刘礼承说。” “我和你去。”黄玮峥拉栓上膛,我如果不同意的话,估计想要他那把枪也是不可能的事,“之前让你单独行动,结果差点送命。” “好像是你先被俘的吧。”玩笑虽如此,我自然还是答应他与我同行。 “如果是这样,那我也跟你们去。”梁旻莨喊道,“我也要为龙皓报仇!” “报仇?哦,他还活着,就在基地里。”黄玮峥像是想起落在家里的包裹一样一拍脑袋说道。 “啊?那太好了,你怎么不早说……”梁旻莨小声嘟囔了几句,一转眼脸红起来,也不知道这些家伙在被俘的这些日子里培养出了什么感情。桀骜不驯的大小姐竟然会脸红,估计其中肯定有文章。 “好吧,那就这样,我们分头行动。林瞿,你告诉张晓颖药放在哪,然后张晓颖就去拿。韦厉勤,你就和张晓颖一起照顾谢涛,记得不要待在这个房间,找个地方先藏起来。” “我知道你们可以躲在三楼逃生出口左边的一个储物间,基本不会有人去那片地方,而且那个储物间也不容易被发现。”虽然对林瞿的建议将信将疑,但我们还是决定依此而行。 也不知道我从哪来的信心如此镇定自若,大家也没有异议,行动随即开始。离开房间时,我还听到韦厉勤对张晓颖颇具幽默的搭讪,不过还没等到张晓颖做出回复,不知情的黄玮峥就关上了门,我想可怜的韦厉勤估计不会得到什么友善的回答吧,但愿他待会能找到一些止痛药。 林瞿并没有耍小聪明,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一行成功躲过了留守匪徒的耳目来到百货商场的一楼。出于安全考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已经完全被封死,而一楼则直接成了他们这个要塞的停车场和卸货区。在这一层的中间有一个巨大的焊接铁笼,这就是我和谢涛之前在楼上看到的“角斗场”吧。里面肮脏的血迹和空气中弥漫的夹杂着血腥的腐臭味,不断勾起梁旻莨痛苦的回忆。 绕开铁笼再往商场的正门潜行一小段距离后,我可以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气味的变化,那些杀戮的味道渐渐被一股刺鼻的油渣味取代,脚下的地板也变得灰黑滑腻,这里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吧。算不上开阔的空地上能清晰地看见那些车轮碾压后留下的痕迹,只可惜车大多都已开出随秦嵘一同突袭田阳基地。还好有一辆没有经过什么改装的白色面包孤零零地停在墙角,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男人正全神贯注地为车窗焊接铁网,全然不知我们正悄悄靠近。因为已经入夜,为了不引起城中游荡的变异者注意,商场里的主要照明都已经关闭,剩下的一些应急灯光不足以暴露我们踪迹。 黄玮峥手中的散弹枪是我们唯一的武力保证,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轻易开枪,毕竟我们面前的是人类而不是变异者。一枪崩了这家伙绝对不是我们的上策,这不仅会暴露我们引来匪徒的支援,我们也并不希望滥杀无辜。躲在紧邻柱子的柜台后,我们几人低声细语加上难以互通的手语相互商讨对策。我本来还担心会因此引起那个匪徒的注意,谁知梁旻莨在我们商量无果的情况下擅自行动悄步靠近背对着我们的修理工。 虽说我不得不赞叹这个大胆彪悍的女孩轻盈的脚步,可她这个冒险的举动的的确确让平时被冠以莽撞之名的我都捏了一把汗。她就像随着无声的旋律在光与影间翩翩起舞,一支不祥的华尔兹正一点点逼近尚不知情的技师匪徒。梁旻莨飘过放在地上的工具箱,悄然无声地抽出放在箱子里的一把金属板手,一眨眼又闪进黑影中,在离匪徒还有几米的之遥时飞步一蹬,如黑夜掠影般一闪而过。正当我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这位死亡舞者的身上时,可悲的修理工连自己是如何遇袭都不知道就倒在梁旻莨的脚下。 “他死了?”说实话我由衷的惊叹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妙龄少女如同杀人于无形的舞姿。 “管他呢,快走吧。”梁旻莨抖了抖肩膀,示意让我和黄玮峥把这悲剧的家伙藏起来,我们俩连忙照做。 林瞿自告奋勇坐上驾驶座发动了尚未改装完成的面包车,刚一上车,他便发现放在副驾驶座上的95式步枪,估计这也是从我们身上缴获的战利品,更幸运的是这旁边还放了一盒弹匣。林瞿拿起枪转向我时,我的心里赫然一怔,如果在这个时候,这家伙朝我们开枪,别说站在他面前的我,就连拿有散弹枪的黄玮峥恐怕都会被打得个措手不及。 然而我们的新伙伴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邪恶,他微笑地把枪递给我,笑道:“我还没摸过枪,这个应该是你拿手的吧?” “呃?哦,没错。”我接过步枪,胸口依然还在剧烈的跳动,回头一看,我身后的黄玮峥也是刚刚放松,提起的枪也随之悄然放下。 第八章 急 下 这一部面包车的改装尚未完成,只有左侧的车窗安上了铁网,车顶上的强光照明等也是只是初步完工,并没有任何的防护,连灯罩都没有,各式各样的灯泡裸露在外,只要遭到轻微的撞击就有可能被打碎。如果是照林瞿所说,在夜里的变异者行动迅猛,一旦他们所畏惧的灯光消失,便会一哄而上。可是如果没有强光驱散他们,我们也无法穿过城区赶往基地。真是一场横越死亡之城的疯狂冒险,即便如此,我们也顾不上什么万全之策了。 黄玮峥按下挡在我们面前的卷闸门后小跑钻进已经开始缓缓前进的面包车,商场里也传来匪徒们杂乱的叫喊和咒骂,但愿谢涛他们已经安全躲进林瞿所说的储物间。广播不断呼叫一楼戒备,想必这些蠢货一定以为我们全都出逃了。 “走吧!” 林瞿利落地切换档位,一脚猛踩油门,我们的面包车如一匹脱缰的烈马冲出商场,闯进一片阴森的黑暗。再怎么嚣张的强盗也不敢冒着黑夜出行的危险追捕我们,他们知道在夜里自己或许可以成为追杀我们的猎人,然而也一定会是变异者的猎物。坐在副驾驶座的我通过车外的倒后镜可以看到渐渐远去的卷闸门正匆忙落下,与此同时周围的视线也开始随之暗淡。 碰的一声,面包车左侧的倒后镜被路上的什么东西刮落。林瞿打开车灯,一大片人影哄然散开,有些躲闪不及的变异者直接被面包车撞飞,那些腐烂的肉末和血浆像是被人恶作剧扔的一大块西瓜一样砸碎在挡风玻璃上。 “小心!”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变异者的我身子本能的后仰贴在座位上。 “知道!”林瞿加快档位,面包车引擎高速运作的轰鸣既让我们紧张又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我们的危险,至少我们可以撞开变异者的人墙。 “快打开车顶的强光灯!” 听梁旻莨这么一说,我们才恍然大悟,还没有打开我们的秘密武器。我和黄玮峥赶紧四处寻找打开顶灯的开关。 “开关在哪啊?”我的目光一遍遍扫视着收音机操作盘附近的各种按钮,“在哪啊?” “你全都试一遍!” 我照黄玮峥说的一口气胡乱把操作盘上所有的按钮都点了一遍,空调也打开了,各种警告灯都亮过一遍了,就连收音机都换了几次频道,但车顶的强光灯还是没有亮起。 “林瞿!开关在哪?”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啊!” “你过去不也是强盗吗?” “我只负责看家啊!” 与其想梁旻莨那样逼问林瞿,我还是觉得静下心来思考开关在何处更有用。我能想到要冷静,那么有一个人的冷静思考一定已经有了答案。果不其然,黄玮峥用手顺着从车顶上钻出的一个小孔里伸入的电线一路找到了连在档位旁的一个用空调遥控机改造的开关。 “应该是这个。”黄玮峥刚说完就立刻用行动印证了他的判断。 真是庆幸身边有一个这样临危不乱的朋友,虽然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得说他有时就是这么了不起。一道刺眼的白光就像科幻电影里的保护罩一样吓得一次次尝试包围我们的变异者作鸟兽散,同时亮起的十几盏大小不一的强光在反射镜的增强下把我们的面包车变成了一个移动的路上灯塔。 “哇!果然有效啊!”我像个小孩看魔术一样望着车窗外逃窜的变异者,全然忘记了我们是飞驰在一座被恶鬼占领的城市。 真不敢相信,白天几乎连具尸体都见不到的大街上,现在却挤满了变异者。它们犹如聚居在暗无天日的洞穴里成群的蝙蝠被我们惊扰后没头没脑地乱窜。在白天见到的变异者就和我们传统印象中的丧尸一样,它们移动缓慢,有气无力地靠近目标,只会在几步之遥时显露出饥饿难耐的兽性发起突然袭击。相比它们而言,现在我们所看到的变异者更是来自地狱的厉鬼魔兽。这些骇人的生物不仅拥有不亚于正常人类的速度,攻击的欲望也要比白天强烈,而且它们依然拥有数量上压倒性的优势。 先暂时不提这其中的缘由,光是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在街道上奔驰就已经是万幸。我们仿佛就像是古代夜行在森林里的探险者,依靠火光驱散企图偷袭的狼群;而这些变异者恰好就像狼一样凶猛但畏惧火光。它们不断尝试突破光的阻隔,顶着痛苦朝我们冲来,不过仍会在跑出几步后抱头退回黑暗中。 转眼间,我们在白光的守护下安全走过了我认为最危险的街区。两边变异者的影子也逐渐减少,我想它们大概也放弃了难得的夜宵了。林瞿的驾驶技术还算不错,一路上都成功躲闪开突然出现的路障或是猛扑而来的变异者。一块飞逝而过的路牌上显示,我们离田阳机场已经不远,剩下的这一段路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这时远处幽黑的夜空突然亮起爆炸发出的冲天火光,猛烈的爆炸声紧随而至。那就是基地的方向,秦嵘已经开始和刘礼承交火了吗? 前方的道路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光点,我想应该是秦嵘派来阻杀我们的人在那设的关卡。林瞿加快车速,但愿不是装甲车停在路中间。只听一声响彻夜空的枪响,我们所有人本能的低下头,正暗自庆幸大家都没有受伤时才发现车顶的强光灯已经被打坏。林瞿并没有放慢车速,敌人近在眼前,可以看见两部改装过的suv横停在公路上,一个摇晃的人影看上去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坐稳啦!”林瞿扯着嗓子声音拉得老长呐喊着将面包车瞄准对方两辆车的中间空隙。这并不足以让我们穿过但应该可以给对方造成不小的伤害,这也是我们最有可能突破的位置。 我赶紧扣上安全带,后排的黄玮峥和梁旻莨也连忙附身抱头做好冲撞准备。一连串的枪声吓得我和林瞿压低身子,眼看就要撞上那两辆suv,就在这时,一声剧烈的爆胎声打破了我们所有的侥幸。面包车立刻失去了方向,林瞿尝试稳住车身只可惜是徒劳。 紧急制动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车身像一个圆规在地上画了个半弧,在惯性的作用下再往前翻滚了几个跟斗。几个躲闪不及的匪徒当场被碾死,其他人全都向四处扑倒躲闪。在猛烈的撞击和安全带的拉扯下,我们像被塞到滚筒洗衣机里一样,在一阵天旋地转后倒挂在座位上。车外零星的枪声表明战斗还未结束,零星多起来的脚步声正迅速向我们靠近。恍惚间我听见后排的车窗玻璃被什么人砸碎,一个用土话咒骂我们的男人正企图打开后车门。 “请说普通话。”黄玮峥举枪讽刺了一句后便听见震耳欲聋的散弹枪浑厚的枪声。 “大哥你傻啊!”我捂着嗡鸣的耳朵对向黄玮峥吼道,“下次耍帅要考虑后果。” “不好意思!” 黄玮峥也在痛苦地捂耳摇头,看来他这也算是自讨苦吃。在他身边的梁旻莨比我意见还大,凶神恶煞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大巴掌。大小姐还没开骂又赶紧指着准备冲进来的匪徒提醒黄玮峥小心。这一次,我向来以沉稳著称的好友立刻改变了反击策略,他先是用枪托朝冲来的匪徒脸上给了一击重击,再是一个飞蹬将其踢出车外,趁着这个间隙,他钻出车外趴在地上径直朝那家伙开了一枪。几颗飞来的子弹与他擦肩而过,他赶紧找掩体掩护。我也急忙离开底朝天的汽车,跟在黄韡泽背后。 撞上的suv正好用车尾让我们有了一个掩体,我和黄玮峥躲在其后,把握对方进攻的间隙点射反击,尽量保持对峙的局面。梁旻莨和林瞿都没受什么大伤,他们俩爬出面包车,和我们一起蹲在suv后等待反击逃脱的机会。 “这样打下去,我们迟早会完蛋的。”我一边开枪一边默数着剩余的子弹,“林瞿你能爬进这辆suv里发动车吗?” “应该可以。” “他们人应该也不多,大概也是四个左右。”黄玮峥在车头处戒备,以防止对方偷袭,他小心低身探头观察几秒同样龟缩在另一辆suv后的匪徒又说道,“可能更少。” 我也尝试打量对方的情况,的确像黄玮峥所说,他们并没有大胆突进,除了是因为我们尚有反击火力外应该还顾忌于和我们的人数对比,双方都没有绝对的优势是僵持的主要原因。 “同学们,我们好像还会有麻烦……”梁旻莨面色惨白地指着黑压压的街道上闪动的黑影说道,“那些丧尸过来了……” “是变异者。”这时候我还忘不了纠正梁旻莨对变异者名称的叫法,当然看到那如同月下暗涌潮水般的丧尸群后,我就顾不上这些琐碎的细节了,“天啊……走走走,都上车!快!” suv发动的引擎声是个好消息,车里也传来林瞿的呼唤:“可以了,快上车!” 匪徒那一边估计也有人发现了危险的逼近,我们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停止交火,转而各自逃命。我们这辆车的强光灯已经在刚才的碰撞中撞毁,相比而言另一辆suv的却还是完好,这意味着同等处境下,另一部车要更安全,只不过他们的引擎似乎出了点故障。 林瞿用最快也是最粗鲁的方式撞开面包车,调整好姿势后便立刻出发,没想到黄玮峥在这时竟然朝对方的车顶灯开了几枪。在即将离开的那一刻,我百感交集地看着那盏强光灯宛如那部车里的匪徒心中的希望一样骤然熄灭。一段绝望的枪声过后,我仿佛还可以听到他们凄惨的叫喊声,回头看去,只见那辆车被黑暗吞噬。 “你怎么……” 我眼前的黄玮峥脸上全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迫不得已,相反这在他看来似乎是个合乎逻辑的举动:“怎么了?” “你……没什么……”话到嘴边,我还是把它生咽回肚子里。或许是我错了吧,梁旻莨和林瞿都没有像我这样对黄玮峥的行为有所不满,哪怕是疑惑的表情都没有。但我还是想不通,那些匪徒是混蛋,我们就可以剥夺他们求生的权利吗? 我们还没有摆脱危险,没有了强光灯的保护,变异者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袭击我们。这些一直躲在道路两旁树林里窥觑人类自相产杀的怪物此时可以尽情享受它们的夜宵。不断从两侧蹿出的变异者不要命地冲撞着suv,更有甚者直接扒在车上企图敲碎车窗冲进来,多亏经过改造后,车窗上的铁网成了我们最后一道防线。车上的变异者越来越多,引擎盖,车顶就连车门旁都扒着几个面目狰狞的变异者。它们狂躁不安的捶打着车子,左右偏转的车身让林瞿不敢轻易加快速度,一旦他稍有失误,我们很可能就会人仰马翻,然后成为变异者的盘中餐。 “加速啊!”梁旻莨用力拍打驾驶座的靠椅催促道。 “我快控制不住这部车了,再快一点我们就完蛋了!”林瞿双手死死扣在方向盘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喊道,“快把它们弄下去!” “宇恒把窗放下来。” “啊?” 黄玮峥边给散弹枪上膛边催道:“快!” 原来这家伙向来点更刺激的场面,我打开步枪的保险,咧嘴对车内的朋友们笑道:“堵好耳朵啦!” 我和黄玮峥分别负责车子的两侧。当车窗缓缓降下时,一股腐烂的恶臭便扑面而来,焦躁的吼叫声骤然嘈杂起来,披着人皮的怪物狂躁地锤击啃咬着铁网,真不知道这网还能支撑多久。 我们开了几枪后,黄玮峥又突然喊道:“林瞿刹车!” 林瞿猛踩一脚刹车,车子扯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骤停在马路上,那些依附在车外的变异者就像是被掸子扫开的灰尘一样,哄然向前甩去,滚得路上遍地都是。 “开车开车!”刚扫去这层“灰”,另一波又接踵而至,眼看就要涌上我们,在黄玮峥的千呼万唤下,林瞿赶紧换挡踩油门,车子刚挪动轮胎,几个动作迅速的变异者又开始故技重施。 “开枪!” “全都给我死!”没等黄玮峥说完,我就已经扣动扳机任凭步枪肆意扫射,“老子今天超不爽,你们来几个死几个!” 弹匣里的剩余的子弹一口气被我打得精光,向我冲锋的变异者转眼间全变成了肉泥。此时车子已经安全提升速度继续在路上疾驰,成功甩开了变异者的追击,而我却还呆坐在副驾驶座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僵硬地望着粘附在铁网上的肉渣。 “你还好吧?” “没事。”我向林瞿点点头便转身对在后排清点弹药的黄玮峥问道,“牛,你还有多少子弹?” “还可以打十二发,差不多两个弹匣。”装填完毕后,黄玮峥用下巴指了指我手上的突击步枪问道,“你呢?刚才打得差不多了吧。” “还剩三十发。”我不好意思地换上仅有的最后一盒弹匣,抽抽鼻子说道,“待会你有什么计划?” 黄玮峥摊开双手回答道:“我跟你出来你,你问我?” “先找到龙皓他们吧,这不是我们的战斗。” 梁旻莨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如果这样回去的话,我又该怎么向谢涛解释呢?“不,这是我们的战斗。” “宇恒说的没错,我们在田阳基地也待了一阵子了,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基地里的人被屠杀。”黄玮峥这一次总算和我站在同一立场去和别人争辩了,然而女强人梁旻莨可不是这样就会服软的。 “那我问你们两个,你们要怎么对付被秦嵘引去的丧尸群还有他的手下?” “是变异者。” “好吧,变异者。”梁旻莨不耐烦地瞥了我一眼。 “用火。” “对,用火!还是牛聪明。”我得意地拍了拍黄玮峥,但他的表情却让我笑不出声。 和梁旻莨一样,黄玮峥瞠目咋舌地盯着前方,他们的眼眸里都闪耀着橘黄的光点,那一张彷徨的脸就和失去家园的小孩一样。车子行进的速度渐渐降缓,两侧的车窗外也逐渐出现燃着熊熊烈火的车辆和被点燃的木质拒马以及烧焦的尸体,各种人工材料燃烧后发出的呛鼻味道随之涌进我的鼻内,呛得我闷咳了两声。看到他们俩的吃惊的表情,我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然而这可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林瞿稳稳地踩下刹车,用一种夹杂着无奈与迷惘的语气对我说道:“我们到了……” 第九章 援 上 焚毁的汽车,被炸碎的复合板,烧成焦炭的尸体,变异者的恶臭……我敢打包票,谢涛要是看到这些一定会崩溃。田阳基地入口的外围防线现在就是一片焦土,随处可见被炸毁的油桶还有飘散在空气中浓烈的燃油味正是这些土制汽油炸弹的残迹。铺在地上的沥青马路都被高温烧得变形,踩在上面都能感觉到有一些柔软。无法辨出是人类还是变异者的焦尸依然保持着死前挣扎的姿势,有些身上还燃着火苗。基地里作为平民区主体的航站楼外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一部军绿色的装甲车撞碎了一楼的墙壁插在楼中,在那附近还徘徊着一些人影,就像游荡在坟岗的幽灵让人望而怯步。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望着这一片烈火中的田阳基地,梁旻莨脸上的迷茫显而易见。 “还用说吗?秦嵘的突袭成功,田阳基地失守,我们来晚了。”我愤愤地踢开脚边子弹已经被打光的弹匣,心有不甘地长叹一口气道。 “但是,秦嵘也付出很惨痛的代价啊。别说他的人,就连引来的变异者也所剩无几了。”黄玮峥远眺航站楼外零星的几个步履蹒跚的人影说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不好说……” 我的话音刚落,基地里就传来一连串的枪声,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林瞿激动道:“哎哎!听到没有?有枪声!” “没错!我们走!” “哎哎,你去哪啊?”黄玮峥拉着猴急的我问道。 我想当然地撇开他的手回答道:“找刘礼承和秦嵘算账啊。” “太危险了,现在找到龙皓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那分头行动,我自己去找那两个混蛋。”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瞿和梁旻莨已经坐回车上,看样子他们打算开车冲进基地内,这确实也是个不错的注意。他们俩在车里向我和黄玮峥呼喊,然而我们俩却依然僵持不下。 黄玮峥回头向林瞿和梁旻莨点头示意马上就来,接着又转头用那一双包裹在温柔中坚强的目光盯着我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出这口恶气,先等我们找到龙皓安全后,再去做这个打算好不好?那时候他们说不定就两败俱伤,你刚好可以得渔翁之利。” 和黄玮峥发生分歧,我向来都是一个结局,但这一次,我决定不再向他妥协。犹豫了一会后,我还是对他说道:“你的担心我能理解,不过对不起,这次我有自己的打算……” “杜宇恒,你就不能……” “我跟你们坐车到航站楼附近安全的地方,然后分头行动。就这么决定了。”虽然心里也知道很对不起黄玮峥,但我这么做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还为了谢涛——我要保住田阳基地。 走在黄玮峥前的我也还是可以感觉得到他无奈的心情,上车后我们俩相互间也没再多说什么。或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吧,知道了我的计划后,林瞿老老实实地开车向航站楼驶去,梁旻莨也没有像往常那样数落我和黄玮峥。一路上的变异者对我们的威胁不大,它们大多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有些也只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航站楼里的枪声此起彼伏,可以听得出里面持续战斗的双方依然不分胜负。即将冲进战场的我心中其实也没有底,就像黄玮峥说的那样,坐拥渔翁之利绝对是上上之策。但实际上,如果刘礼承的部队输了,也就意味着我们的失败,不单是我们,就连基地里的那些幸存者都会惨遭屠杀奴役。所以就算刘礼承对我们不义,我也还是要让他赢得这场战斗。 车子开到航站楼的清洁通道门口,林瞿选的真是个好位置,他不仅避开了交火区的可视范围,还躲过了一些残余变异者的骚扰。虽然这个通道口旁的两个大垃圾箱散发的味道并不好闻,但总也好过变异者身上的那股恶臭。道口灰绿色的双开式大门半掩着露出一条黑色的缝隙,如同一扇通向恶魔宫殿的暗门,透出的阴森空气萦绕在我眼前,使人脊背一凉,顿生出放弃斗争侥幸逃生的欲望。从里面不时传来有人中弹受伤的叫喊和怪物的吼叫,这些悲惨的声音最终都淹没在枪林弹雨声中。 我打开车门,向朋友们简单道别。就在即将走下车时,我想了想,还是微笑地拍了拍黄玮峥的肩膀,摆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我们就在刚才的那个大门口等你?”黄玮峥没回答我,只是心有不安地向我扯了个微笑。 梁旻莨倒是一脸轻松地向我说道:“你早点过来,我可不想在这破地方待太久,还要去接韦厉勤他们呢。” “知道啦!”这个时候的梁旻莨刚好缓解了我的尴尬。 “别忘了我们还要赶回南宁呢!” 梁旻莨的这句话就像一剂强心针,应该是回家的动力让我瞬间打起精神。没错,还要回家呢!我中气十足地向她点头笑道:“嗯,我会尽快!” 再次向朋友摆出一个帅气的摆手告别姿势的我转身推开那丑陋的通道大门,心中的忐忑早就被骤升的紧张取代。大门关上后,我的眼前一下子蒙上一层厚重的黑暗,幸亏一盏有一头托在地上另一头仍靠一条电线扯着天花板的日光灯管不时闪烁的灯光才让我勉强辨清方向。门外引擎的轰鸣渐渐远去,剩下的路只能靠我自己走下去了,但愿他们能平安找到龙皓等人然后不耐烦的在基地的大门等待我的归队。 手上的步枪已经调至待射状态,我凭借记忆模仿着谢涛潜入时的动作姿势靠着右侧的墙壁尽量放轻脚步快速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说实话,才刚走一小段,我的潜意识就已经开始怂恿我离开这鬼地方了,刚才的豪言壮语到了现在都不再重要,求生欲已经战胜了一切。灯光时闪时暗,极大影响了我的视力效果。来到一处拐角后,我似乎听见了拐角的另一头有什么声音。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果不出我所料,有一个变异者正像一头野狗啃食着一个士兵残存的尸体。这家伙的食欲不错,士兵的肚子基本已经被它掏空,两只手也只剩下残留着肉丝的骨架,在旁边掉落的匕首估计是他生前最后的武器,只可惜并没有让他摆脱厄运。 我还在犹豫如何干掉这正在享受自己战利品的变异者,没想到它已经觉察到我的存在,用最原始残暴的眼神死死锁定了我藏身的拐角,吓得我赶紧收身隐蔽。妈的,它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我明明连呼吸都控制的如此细微,甚至还一反常态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屏住呼吸过了一分钟,墙角的另一头似乎没有动静了,我抱着侥幸的心态鼓足了勇气再次探头,谁知我刚一冒出脑袋就看见那一个佝偻却鼓着肚子的变异者怒气冲冲地盯着我。我和它只有几步之遥,发现侵入者后,它如同野兽一般朝我咆哮,而我连忙开枪向它射击。 发现我有进攻的举动,它怒吼着朝我扑来,紧逼的气势加上极其低劣的可视环境使得慌张的我准心严重偏失,将近十发子弹只有几枪打中了它的非要害部位。而六神无主的我竟然忘记了步枪强大的后坐力,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和一个第一次拿枪的小姑娘一样顺着后坐力任凭枪口一点点高抬,最后直指天花板。真是丢脸,慌乱中我不得不承认独自面对变异者是件可怕的事情,我也没有自己想的那样强大。 自嘲的时间到此结束,嗜血的变异者张嘴就向我扑来;情急之下我只好横枪架在它面前,它也本能地伸出双手和我相拼。在它的冲击力下,我转步一扭,借力和它交换了一个位置。这家伙双手紧紧架在我横在面前的步枪上,一次次尝试伸头想啃咬我的脖子。或许是兽性影响了变异者的智力,站绝对优势的它并没松手抓挠来影响我的反抗,然后再咬我的喉咙,要是那样我绝对死路一条。 这可悲又可怕的混蛋一心想就此咬死我,疲惫和伤痛也让我的体力渐渐出现颓势。势均力敌的局面渐渐被打破,我一步步往身后退去。本以为会这样被变异者推到墙角走投无路,结果我竟然被士兵尸体的脚绊倒,看来绝境要提前到来了。我和这怪物同时失去重心,好在几乎是在同时,我重新调整了姿势,继续和它再次僵持不下。变异者依然还是想用蛮力压制我,而我则有了新的对抗手段,离我不远的那把匕首就是最好的武器。 我被变异者压在地上,吃饱喝足的它体重加上原本惊人的力气迫使我用脚顶在步枪上做最后力量的支撑。此时我双手的力量已经明显减弱,它发出恶臭的血盆大口近在眼前。我竭尽全力伸长手。但匕首离我的指尖还有一厘米的距离。还差一点,再过去一点就好了!我拼命挪动身子希望能以此缩减那最后的一厘米,而大腿的灼热的疼痛感也在告知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就在绝望将要飙升的那一刻,我的手指感觉到了匕首的冰凉。 握着匕首的我胡乱朝变异者肥大的肚子捅去,但这对它完全构不成威胁。这时我才想起,我不能用对付人类的方法对抗这畜生,而且它鼓胀的肚子如果被捅破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个想法刚一闪过就立刻得到印证,变异者被我划开的肚皮就像一张盛积雨水过剩的雨布,它刚吃下的那些还未完全消化或者说根本不会被消化的肉泥内脏带着余温全哗的一声全都摊洒在我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恶臭简直快让我窒息。得益于此,变异者压迫在我身上的力量一下子骤减了不少,我也在这时想到了最佳的进攻位置,没错,就是它的脑袋! “你这混蛋快给我滚开!”我呐喊着朝变异者的太阳穴一捅,只见它和断线的木偶一样立刻停止了进攻,就连哀嚎也没有发出就连同被我开膛破肚后洒出来的内脏一起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推开这具总算是完全死透的尸体,现在已经顾不上身上的那一滩热腾腾的血浆肉泥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得赶快离开这。我举起左手紧握的匕首,这把带着倒刺的军刀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发出刺骨的寒光,虽然叫不上啥名字,不过我肯定这绝对是一把不错的军刀,不管怎样,它还救了我一命。 时间紧迫,我简单清理了一下身上的烂肉后便立刻重新向航站楼的大堂走去。即便如此,身上的这股味道一时半会是散不去了,我的这身原本就不怎么帅气的t恤现在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样式了,至于作战背心,说实话我有点不想去掏那上面的口袋,指不准里面还遗留了一些肉末呢。对于一个有轻微洁癖的我来说,现在绝对是糟的不能再糟糕的状态了,等这些事情解决后一定要像个办法洗个澡,热水冷水都无所谓,要是有点消毒液就更好了! 在心里胡思乱想地发了一阵牢骚后,我渐渐习惯了身上的味道。清点了一下身上的弹药,只剩下二十发子弹不足以应对更多的变异者了,而插在背心口袋插槽里的匕首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换言之,别说去找刘礼承和秦嵘算账,就是再遇上两个变异者也许我也只有逃命的份。 不过我还是得继续走下去,现在打退堂鼓早就没有用了。我更加谨慎地在这一小段通向航站楼主厅的通道里走了一阵子,总算来到了最后一扇双开门前。门的另一头枪声已经明显减少,变得断断续续,看来有一方已经败退了。我轻轻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立刻屏住呼吸。 站在我面前的人头攒动的全是行动缓慢的变异者,它们包围着的大堂中央,有几盏巨大的照明灯在两台发电机吃力的支持下发出明亮的光芒形成了一个无形的保护罩,迫使那些团聚在堂内各个角落的变异者不敢上前。而这也使得它们的行动变得和白天一样缓慢,就连反应都慢了许多。这些鬼东西就像一群盘踞在将死的人上空跃跃欲试的秃鹫,围着堂中央的一小撮人群来回晃动,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像顶着强光突进,不过得到的永远只有飞射而去的枪子。看来我的判断失误了,这里对战的双方根本就不是特种部队和秦嵘的手下,而是特种部队和他们保护的一些平民在抵抗步步紧逼的变异者。 在我面前站着十几个变异者,它们猛然一回头,我心头一麻,第一反应就是跑,但哆嗦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完蛋了,就算我把剩下的子弹全打完也还是会被这群变异者分尸的。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自己的身体被十几个变异者撕成碎片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脚被它们啃食。这些血腥的画面还没褪去,我身旁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变异者,这让我完全陷入绝望。 然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向我走来的变异者不仅没有攻击我,还好像友好地嗅了嗅我身上的味道。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看着那衣衫褴褛的活死人环绕着我彻底地闻了一遍。接着最让我惊讶的事发生了,这个“检查”完我味道后的变异者心满意足地和它的伙伴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大堂中央的那群人类身上。 不会吧,我也没有几天没洗澡啊,身上的味道不至于让这些浑身恶臭的变异者误以为是同类吧。我自嘲着低头瞅了瞅自己邋遢的一身,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浇了我一身的变异者内脏救了我一命。 我将信将疑地向前迈了一小步,身旁的变异者并没有理会我。错不了,我已经成功成为它们的“同类”了。既然如此,我大可放心穿过这群变异者和被包围的人们取得联系。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再次尝试性地靠近一个变异者。这个身上长满绿色青斑的家伙回头双眼无神的看了看我,过了一秒后又自然的转了回去。成功了!我暗喜着进入眼前的丧尸群。 如此近距离地在一群变异者中间穿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仅要面对这群腐烂的面孔还要忍受着令人作呕的气味,更重要的是还要克服内心的恐惧,时刻保持镇定的心态的呼吸。虽然可以基本确定我已经被这群怪物“认可”,但还是指不准发生什么意外,哪个眼尖嗅灵的变异者识破我的“伪装”。 安全与第一个变异者擦肩而过,接下来第二个第三第四个都没有异常。走在它们当中,就像是在参加一次重口味的化妆舞会一样,只不过这股浓烈的腐臭味一次次挑战着我的鼻腔和胃脏的极限。也是得益于这一次近距离的接触,我终于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些活死人。 它们有些肢体残缺,不是断手就是少腿,我想这是因为在他们生前还遭到了其他变异者的啃食或者遭到了什么意外吧。大多数的变异者身上都有明显的咬痕,这些咬痕基本已经溃烂,那些遍布它们全身的青斑也只有在咬痕附近变成黑绿色,由此可见这基本就是它们变异的病因所在。但我的定论很快就被否定,在它们中还有极大一部分的变异者的身上看不到咬痕,就连抓痕也没有,除了一些淤青或是皮外伤外基本找不到什么明显的伤口。如果啃咬是丧尸病毒传播的方式,那这些变异者又是怎么感染病毒的? 我心中的疑问还没解开,突然有个人的名字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黄灿珉。没错,我记得他并没有被咬,但他死了以后却也变成了变异者。难道说,我们都感染了病毒,只不过因为我们还活着,所以不会变异,而啃咬只是加速变异的方法而不是唯一的传播途径吗?等等,我记得黄灿珉做了一件我们都没有做的事——他曾经靠近过那个在餐厅废墟里像人又像东南亚雨林中巨型神秘花苞的诡异尸体。而且那东西最后还喷出了黄绿色的烟雾,也许在其中就参杂了会让人感染病毒的孢子。黄灿珉应该是在那个时候染上丧尸病毒,在死后失去抵抗系统的身体立刻被病毒占据然后成为变异者!我的天,都可以去写一部科幻小说了!这也太扯了吧!不过就现在来看这应该算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简短的观察报告在我心中已经得出了相对具有说服力的结论,眼前的形式却不太乐观。可能是我身上的味道变淡了,身边的变异者开始对我显露出怀疑的举动,有些变异者也出现对我进攻的趋势。要加快速度才行,不然的话真的会被这些畜生活吃了不可。 我加快脚步行动,但这也在无形中增大了变异者对我的质疑,跟在我身后的变异者越来越多,我所到之处也引来了一阵骚动。快走变成了小跑,再过一会变成了奔跑。我一边开枪击毙企图拦截我的变异者一边向还没弄清楚状况的人群跑去。 “别开枪!我是人类!”求生的本能让我的射击精度得到质的飞跃,一枪一个的架势显然就是一个神枪手。我压根就不知道身后还跟着多少变异者,事实上最担心的还是那些被吓坏的士兵和平民,他们要是朝我开枪,那我就成了冤大头了,“别开枪!我没被咬!” “准备!”耀眼的白光照明灯下,我看到一个小队长模样的家伙举枪下令。 “妈的,老子是活人!”我咒骂道,“你他妈听不懂中文吗!” 即便是骂了对方八辈祖宗,只要那家伙已下令,我就只有成为漏勺的份了。也不知道怎么的,这一段五十米左右的路程怎么变得那么长,越靠近照明灯,我身边的变异者也就越少,看来它们的确畏光。我已经可以看清面前站成一排朝我指枪的士兵模样,还有那个该死的小队长,我要是成了冤鬼一定不放了这家伙。 “恒哥?恒哥!是你吗?”就在这个紧要关头,有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传出。 “龙皓?”我毙了最后一个朝我扑来的变异者,喊道,“你让那群笨蛋不要开枪!” “不要开枪!是我兄弟!不要开枪!”龙皓连忙推搡着站成一排待射的士兵,挥舞着双手阻挡在他们面前。 我真傻,如果这些人是刘礼承的兵,那么就意味着他们很有可能接到了他的命令。如果命令是见到我格杀勿论的话,那我可不就是送死吗?现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眼看我就要跑到他们面前,谢天谢地,站成一排的士兵没有开枪。谁知小队长竟然掏出手枪向我指来,眼看那黑森森的枪口就要指向我,龙皓猛个劲奋不顾身地扑向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小队长。砰的一声枪响后,我听见子弹弹向大堂铝合金天花板的声音。 只见龙皓骑在那个小队长身上,手里握着一把宽刃匕首架在那家伙的喉前怒骂道:“你他妈想杀人啊!我兄弟没被咬,你聋了是不是?” 没想到平时连搬个柜子都要怨声载道的龙皓竟然骑在一个特种兵的身上,而且还用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我想这个小队长要羞愧死了。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地傻站在原地看着龙皓,我也不例外,真想大声地赞扬一句我这个好兄弟。其他的士兵也不敢轻举忘,估计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该选择什么立场才是正确的吧。 “我……我只是想干掉他背后的丧尸……”或许是巧合,小队长的右手刚好被龙皓踩在脚下,而他的手枪也滑落在一旁。 第九章 援 下 其实在我看来,力气还不足我四分之三的龙皓并不是这个小队长的对手,而且我们还是个学生,如果就这样把一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打倒了,那才有鬼呢。在正常的情况下,看似被龙皓压制的小队长只要运用平时所学的格斗技巧,左手迅速稳住架在脖子上的匕首,然后猛然起身做个神龙摆尾,那遭殃的就是我这个义气凛然的朋友了。可能和我们很多人一样,这个小队长对龙皓的突如其来的爆发式压制感到惊讶吧,又或许是碍于其他平民在场,他并没有像我想的那样去反制,只是乖乖地回答龙皓的质问。 趁着这个时候,我走到龙皓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伙计,起来吧,可能是误会罢了。” “他刚才都想杀你,你就这样息事宁人?”这个时候的龙皓比以往强硬了不少。 我打击他道:“拜托,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制服一个特种兵了?你当他们吃白饭的啊。好啦,起来啦。” “可是……” “没事的!” 龙皓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挪开身子站到一边。解脱束缚的小队长并没有立刻坐起,他还是躺在地上百感交集地看着我和龙皓,紧皱的眉头和腮帮的抽动表露出他的欲言又止,只是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脖子。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一座发电机咳咳咳地停止了转动,照明灯的亮度随之减弱,周围的人群里开始发出一阵惊慌的骚动。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做,不过现在各怀鬼胎对我都没有好处,有什么恩怨等逃出这里再说,好不好?”我朝躺在地上的小队长伸出手,友好地对他说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兵话中有话地回答我,不过他也握过我的手,故意加大的腕力似乎在暗示接受我的提议。 和他对视了几秒后我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那双坚毅的眼睛正是中国军人应该具有的,毋庸置疑,我们已经成为伙伴了。既然大家都心照不宣,那么也无需多言,我用力将小队长拉起,也就表示我们的合作正式开始。 龙皓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他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问道:“恒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还成了这幅模样。”他拍拍我本想套个近乎,却活生生被我身上的味道逼退,只好面露苦色问道,“哇哦,你这味儿……” “一言难尽,多亏这味,我才活着走到你面前。”看了看自己一身狼狈,破烂的衣服自然不必多说,满身的血渍倒确实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样子,也难怪龙皓会这样问我。“黄玮峥和梁旻莨也回来了,还有一个新朋友,其他人在秦嵘的老巢待着呢。” “啊?他们……” “没事,好着呢。”我打断道,“只不过谢涛受了点伤。” “谢涛?” “哦,就是和我们去的一个特种兵。”我这才发现龙皓还不认识谢涛,更别谈另一个死去的战友了,为了不再多生无谓的话题,我也就没谈黄灿珉牺牲的事。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从丧尸群中穿过来的?”小队长直入主题对我问道。 “我想是因为我身上的气味吧,在之前我干掉了一个变异者……” “变异者?” “哦,就是你说的丧尸。”向小队长和龙皓解释后我继续说道,“那个变异者刚吃完一具尸体,结果被我捅破了肚子,那些东西就都撒在我身上了。” 听我这么一说,龙皓悄悄地用他刚才那支碰过我的右手擦了擦自己的裤子,我知道这家伙在嫌弃什么,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我也就没理他,继续跟小队长分析道:“可能是因为我身上的味道变淡了,所以它们才会开始攻击我。” “原来如此……” 看到小队长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龙皓连忙紧张道:“喂!我可不想全身涂上那些恶心的东西。” “你是想干净的死呢还是活命?” 龙皓立刻理直气壮地回答我道:“士可杀不可辱!” “哈哈,搞笑,你还‘士’了啊,瞧你这样。”兄弟归兄弟,损起人来我可不会口下留情。 龙皓刚想反驳,小队长便不给面子地中断了我们的玩笑,正经道:“我们的手上的弹药还算充足,只不过不知道哪一条通道是安全的。现在既然你来了,应该知道哪一条路的丧尸要少一些吧?” “知道,我从清洁通道来的,基本没见到什么丧尸,而且通道出口附近也比较安全。” “太好了,之前有一批人已经在军控区重建了防线,我们出去后可以往那撤退。”小队长说道,这些丧尸在强光下行动会变得缓慢,这是我们最大的优势。“待会我们几个特战队员把平民围在中间,然后大家尽快快速撤退到清洁通道。” 现在想来,在基地中间划分军控区和居民区的铁栏恰好可以方便再次设防,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军人有先见之明。“你们在军控区设立了新的防线?” “嗯,秦嵘带来的匪徒数量并不多,虽然他们利用丧尸的突袭攻破了我们第一道防线,不过在战斗期间,我们又重新设立的内部防线,以防万一。” “对了,秦嵘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那要问这家伙。”小队长向我展示起他的战利品——一个被俘虏的匪徒,“我们还没时间问他。” 被俘的匪徒满脸是血,看来受到的“待遇”不错,一个士兵像是拖着一个待宰的家畜一样把他扔在我们跟前。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大活人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战抖,他颤抖的双手被一条麻绳捆绑着,勒出一条条血痕,褴褛的衣衫沾满血迹也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淤肿的脸已经有些扭曲,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透露出祈求的目光,惊恐万状地望着我。 “你们为什么要突然进攻田阳基地,你知道吗?”现在可不是心生怜悯的时候,我强忍着内心的同情问道。 “我……我只是按照老板的安排做事……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只有打垮了你们才能真正控制田阳,这样他就可以全心投入新药的研究了。” 真是个简单而又充满诱惑力的动机,估计刘礼承都没有想到自己本想借刀杀人,结果倒是让别人算计了一把。“那你知道秦嵘现在在哪吗?” “不太清楚……我!我只是打下手的,他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混蛋,你就是在撒谎!”龙皓激动地举起手中的匕首恐吓道,“再不说实话老子就搞死你!” “哇哦哇哦!”我以为龙皓真的要这么做,赶紧拉住他说道,“伙计,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暴力了?” “你是没看见刚才我们是有多惨!原本平平常常的一个晚上,一转眼就成了现在这样。刚才我们这还有五六十人,现在也就三十多个!”龙皓愤懑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哀伤和怒火。周围其他看着我们审讯的人们也受到龙皓所说的话影响,纷纷抹脸啜泣。 “龙皓……相信我,自从我们从车祸里逃生的那天起,就没有平常的晚上了。”我同情地抚下我这强忍着泪水的朋友,话锋一转再次言归正传继续对我们的俘虏问道,“我不怀疑你说的这些,但你还能不能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秦嵘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这个成为我们阶下囚的匪徒委屈地喊道,“说不定他已经回去了!” 我拿这家伙没办法,或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秦嵘已经回去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亲自带人来讨伐刘礼承,他大可交给自己信任的手下去做。也就是说既然他要亲自上阵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要不然就是因为这次夜袭对他而言举足轻重。 “我们的发电机快不行了。”小队长凑到我耳边说道,“估计还可以撑三十分钟左右。先撤离再说吧。” “行。”我无奈地点点头。 达成一致后,小队长开始向自己的队员安排计划部署,大家也相当配合。我们很快就摆出了一个基本的逃生队形。我和小队长还有龙浩一起在队伍的领头位置,其他的特种兵则围成一个大圈把平民包在其中。对这一支十人的特种小队而言,要保护数量上两倍多于自己的平民,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任务。一些手持武器的成年男人也自告奋勇地站出来担当保护者的角色,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特种兵们的负担。 “所有人跟紧了!行动!” 小队长一声令下,我们的绝对防御阵型开始像清洁通道的方向前进。在强光照明灯的影响下,那些向往黑暗的变异者失去了黑夜里的敏捷的速度和凶猛的攻击力,它们就像是游园里射击游戏中的气球,一个跟着一个脑袋开花。我们强大的火力基本可以保证在十步距离内不会留漏网之鱼,前进的速度也开始加快。 “保持队形!”小队长换上一盒新的步枪弹匣后立刻投入射击,同时也不忘向身后的人催促道,“跟上跟上!” 作为他们向导和急先锋的我走在小队长身旁,从小就向往像特种兵一样驰骋战场的我,这一次终于如愿以偿,只不过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一群活死人。 “子弹!”打完最后一盒弹匣的我刚喊出口,就见小队长二话不说地从他的战斗背心上抽出一盒弹匣给我。 “省着点用!” “知道了!”我接过弹匣快速装填,抬枪便击倒一个正想冲过来的大胖子变异者。 我们的队伍当中真正有枪的也就是我和其他十名特战队员,其他的平民手中的“武器”大多都只是一些具有一定杀伤力的棍棒一类的东西,像是铲子、锄头这类的农具已经算得上极品兵器了,有些人手中拿的只不过是吊瓶撑杆或是铁锹一类的钝器。龙皓手中的武器更是奇葩,行动前不知道他从哪找来了一根铁制撑衣杆,用一些胶布和绳子把他的宽刃匕首绑在了撑衣杆上,一把极具创造力的“长枪”就此完成。但不可否认,他的这把兵器倒还蛮实用。我和他两人组成了一个配合默契的战斗组合,我负责打掉远距离的变异者,而他则负责清理我面前近距离的安全,消灭剩余的残渣杂碎。 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在我们周围虽然还徘徊着大量的变异者,但相比之前已经大大减少了许多,清洁通道的双开门已经近在咫尺,门前附近的变异者也基本被我们几个先锋消灭。眼看撤离计划就要成功,这时只听见一声爆响,整个大堂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估计是有变异者成功毁坏了我们的照明灯。现场顿时传来人们担惊受怕的叫喊,接着便是变异者嗜血的咆哮。 没有了光明的庇护,情况立刻变得被动,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芒就和我们慌乱的目光一样四处捕捉变异者的身影。视线突然的变化让我的眼前懵然一黑,过了一阵子才等以适应。好在我们已经抵达清洁通道口,人们开始慌张的涌进通道内。我和龙皓、小队长还有他的特战队员一起把守在通道左右成半拱圆防御队形火力掩护大部队撤离,但事实上我们的命中率骤降,很难打中那些在黑暗中迅捷如豹的变异者,只能勉强延缓他们的逼近速度。 恰恰也是在这个时候,从队伍后方传来人们的惨叫声,后方的人群一片惊慌,转眼间队形立刻溃散。我们一面扯着嗓子催促人们加快速度一面将火力集中到后方,可漆黑的环境和混乱的人群让我们很难保证不会错杀自己人,而这种短暂的迟疑却正好给了变异者进攻的机会。 大部分人撤进了通道里,我们防守的队伍也开始相继撤离。变异者捕获了我们五六个同伴,它们一哄而上,如饥民一般哄抢分食着它们的猎物。还没有完全断气的人发出凄惨无力的呻吟,和小队长一同断后的我亲眼看见一个人活生生被六七个变异者扯烂,逝者的鲜血飞溅在我们的脸上,滚烫的烧灼着我的内心。 我想去营救那些人,但就连我自己也知道这已经无济于事。小队长拉扯着我往后撤退,我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睁大了双眼看着那些活人被那群野兽分食。就在即将被拉近通道内,我发现在离门边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他并没有被变异者发现,而且还在拼命向我们爬来,他的腿好像受了伤,行动也相当缓慢。我奋然推开小队长还有拦着我的龙皓,向那个人跑去。 “你要干什么!” “恒哥快回来!” 我没有回答他们,压低了身子跑到那个人身旁,这才发现原来他是我们的俘虏。他的右腿上有几条清晰的咬痕,隐约可见白森森的骨头。我拉着他挪向通道,一路上拖出一条血痕,幸亏变异者没有发现我的行动。 救回这个俘虏后,小队长和龙皓一同关上了通道的双开门,人们还找来了一些重物推在门前,希望能支撑一阵子。接下来的这段路就像我说的那样,没有任何威胁,路过那一滩我之前和变异者战斗留下的残迹时,我后怕地回想起那时的场景,试想一下如果那时出了什么差错,那么路过着的人估计看到的就是我的尸体。 走出航站楼后,大家筋疲力尽的瘫倒在出口附近休息。我刚搀扶着受伤的俘虏走出通道,小队长便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 “你知道刚才你差一点就害死我们吗!” 我放下俘虏,对着比我高大的小队长争辩道:“你难道要我见死不救吗?” “不是让你见死不救,可是刚才情况并不允许这么做!” “但我还是做到了,不是吗?” “是在差点让其他人陷入困境的基础上做到的!”小队长伸手指了指周围看着我们的人们继续说道,“战场上就是这样,有些人不得不为其他人的生存做出牺牲。更何况他并不是我们伙伴,只是个俘虏。你认为是丢下一个敌人拖慢那些丧尸好呢,还是冒着让你的同伴全灭的风险去救一个俘虏好?” 小队长的理解方式似乎和黄玮峥在那时打灭匪徒车顶上强光灯的判断一样,留下敌对的人类做诱饵恰好可以给自己留下一条生路。这或许是末世的生存准则,但我终究无法接受这现实的残酷。“他是人好不好!是人我就应该去救!” 我的话让小队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有所触动,毕竟在人类走向灭亡时我们依然还在内斗,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病毒要毁灭我们文明的原因,我们就像地球的瘟疫是个无可救药的种族,只能被抹去才能换来地球的重生。 “你们不要再争了……”坐在地上还不停流着血的俘虏虚弱的拉着我的裤脚哀求道,“我有话对你说……” 我鄙视了一眼心胸狭隘的小队长蹲下身对俘虏抱歉道:“对不起……” “没事,谢谢你救了我……但……我活不了多久了,只求你不要让我变得像他们那样……”难道人都会在弥留之际变得坦然吗?俘虏呼吸越来越吃力的说道,“我之前骗了你们,秦嵘一定没走,他应该潜入你们基地的配电机房了……” “什么?” “一旦切断你们的电力供应,你们重设的防线很快就会被那群畜生攻陷……到时候他就会恢复电力,然后轻松占领田阳基地……” “见鬼!” 俘虏虚脱的声音变得恍惚,他拉着我的枪口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快动手吧……然后……然后去阻止秦嵘……” “我……”当冰凉的枪口指在他的额头时,我反而感觉是自己被枪所指一般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你是个好人……只可惜……” “我下不了手!” “只可惜……活在这个世道上……” 一声枪响让一切变得寂静,我面前的这个男人的尸体重重摔在地上。他得到了解脱而我的心头如同中了一枪般钻心的痛楚让我跪在地上,痛苦地抓着胸口,连哭泣都已经无法使我释怀。 毁灭的真的是我们的世界吗?还是说,在这之前人性会分崩离析,紧接着我们就如同那群变异者一般行尸走肉的活着,最后一个个消逝。浩劫余生的我们真的还活着吗?可怕的并不是这一场丧尸危机,而是我们人类道德崩溃的危机…… 第十章 破 上 按照小队长的建议,我走过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后,我终于可以看见一幢两层的橘黄色小楼。这就是配电机房吧。在一些路灯和时不时闪过的探照灯照明下,这栋小楼和机场的其他建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片片剥落的墙壁和沧桑的水渍黑斑看上去更像是八十年代老厂房改造成的监狱。 我孤身一人溜进隔在我和小黄楼中间的一个铝合金板房顶的仓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仓库的一边是笼罩在夜色中情况不明的开阔地,另一边是带着刺钩的铁栅栏,穿越眼前的机库是当下我唯一的选择。 龙皓没有和我一同前行,我可不想让他因为我的执意而行遭到不测。在经过一轮战斗后,小队长也算是个可以值得我信任的人,将龙皓交给他应该不是问题。按他所说,只要电力得到供应保证,军方设立的最后一道防线就绝对不会被攻破。而他刚脱险的这支队伍还要护送平民返回防线内,所以没有士兵和我同行也是理所当然的。小队长手下的特战队员也只剩下六个人,保护其余的平民都有些力不从心,至于防线那边的大部队更是鞭长莫及,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忠实执行刘礼承对我下的“封杀令”,将我除掉。但愿黄玮峥他们不会明目张胆地去招惹那些防线的士兵。其实我的这个顾虑也是多余,我顾及到的事黄玮峥难道会想不到? 我心不在焉地推开机库的铁门,压根就没想到要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观察里面的安全。扑面而来的腥臭味瞬间让我松懈的警惕心再次提起。机库里的昏暗让人毛骨悚然,铁门关上后我立刻与外界隔绝,机库外的声音也随之变得模糊。我低下腰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蹑手蹑脚地躲在一个比我还高的铁柜后。过了一会,我的视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借着微弱的光芒,勉强能看见周围一些东西的轮廓。 这个仓库囤积了大量的补给品,我身后的柜子里放着正是口味不同的罐头,要是在平常,爱贪小便宜的我绝对会欣喜若狂地掏出背包,一口气把这些好家伙收入囊中,但现在我可没这个心情。面前的铁架上似乎也放着什么罐装食品还有几包大米之类的谷物,环视四周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掉入一个货架迷宫中,别说是赶到配电房,就算是走出去都是个问题。我本想暂退一步,离开这个末日超级市场,然而在凭借直觉走了几步后我不得不承认迷路的事实。 弥漫在空气中的臭味不是个好兆头,我敢肯定绝对有哪个跟我一样悲剧的家伙走进了这个迷宫,然后被紧跟而来的变异者杀害,现在正在哪个角落里发臭呢。等等,如果是按照这个逻辑,那么我等会要面对的就是两个甚至可能更多变异者,还是在一片漆黑中面对两个发狂的变异者。 就不能让我走运一次吗?我愤愤地提起枪,硬着头皮依靠着一边的货架尽可能的加快脚步前进。毕竟这不是真正故意让人迷路的迷宫,货架的摆放还是有一些规律,而且事情也没有我想的那么糟,也许沿着直线走,我就应该可以走到机库的墙壁。如果是那样的话,摸着墙壁环绕一圈,再怎么样也可以走出去。 真不知道还要再走多久,我受够了一路战战兢兢地摸索,不能再拖了!小心谨慎地走了几步后,我索性大步流星地迈开步伐朝好像是墙壁的方向走去。如果有变异者,要出现早出现了!八成都是我内心的恐惧在作祟! 刚自我安慰了几句,仓库里就回荡起一些罐头瓶子摔落的声音,顿时吓得我浑身一颤,双脚也情不自禁地定在了原地。黑暗中,如同猛兽狂奔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更糟的是它离我越来越近。我回头定眼看去,发现一双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跳动,就像是匍匐准备夜袭的狂豹那双象征死亡的眼睛锁定在我的身上。 “见鬼……”我全然忘记了手上的步枪,大脑立刻本能的闪过一个字——跑! 一排排货架从我身边疾驶而过,眼前的道路就好像被魔法诅咒了一般无限地延长。就在我怀疑自己是否在奔跑时,我终于来到一面期待已久的墙壁前。然而让我绝望的是,这根本就不是我所期望的墙壁,而是一个宽大的货架。 为什么会这样!我整个人奔溃地扒在货架上,气喘吁吁地望着身后跃动的身影,倒数所剩生命的时间。当我的手无力地摊在跨在肩上的步枪时,才恍然记起身上的这把强悍武器。 走投无路的我转身举枪开火,一连串的轰鸣立刻震碎了死寂的空气,令人振奋的火药味掩盖了冰凉的血腥,怒吼的火舌驱散了惊悚的黑暗,我战斗的血性也就此被激发。点射式的射速非但没有让我一口气把子弹打个精光,还最大程度的提高了我挫裂的命中率;虽然我并不确定自己能否集中目标。 绿色的魔瞳跳动的频率渐缓,甚至有些踉跄,悲惨的哀鸣也让我坚信自己打中了混蛋,只不过这家伙依然没有放弃追杀我,在离我不远的货架前,它终于精疲力竭地搀扶着货架无力地倒下,在惯性的作用下滑到了我面前。我走向全身千疮百孔血流如注的变异者,在它脑袋上又给了一枪。 枪声在机库中回荡,就在即将消散时突然从某处传来一阵嘈杂,一排排货架被推倒的声音如卷卷袭来的潮水声向我逼近。前方黑漆漆的一片中又再次出现两颗绿色的光点。我提枪平静呼吸,克制着内心的压迫感扣动扳机。五六枪后那家伙仍旧没有停下疾驰的步伐朝我冲来,而且速度好像越来越快。看来好事不会连续发生在我身上,我放下枪随便找了个方向撒腿就跑,毫无指向性地向前猛冲。 身后的兽吼声越来越近,我的脊背不由得发麻,后腰更是像是不停被人推搡一样向前倾。我向后一瞥,正好看到一个身穿破旧衬衫的变异者如饥似渴地紧追在我身后,只要我再慢几步很可能就会被它扑倒。它向我骚挠的双手一次又一次从我背后擦过,喘出的臭气仿佛萦绕在我的颈脖周围。 虽然四周一片漆黑,但我还是可以隐约看见在我的面前横着一张方桌,上面还摆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我不假思索双手撑在桌子上,整个身子贴在桌面上一铲,刚好跨过整张桌面,上面摆放的东西全被我一扫而过。我还在为自己刚才跑酷式的动作沾沾自喜时,背后就传来方桌被掀翻的巨响,穷追不舍的变异者比我还要粗辱,它似乎只是用一只手就掀开了应该要两个人才能抬起的桌子。 “要不要这么暴力啊……”身后张牙舞爪的怪物让我不禁绝望地发起牢骚,当我回头重新寻找出路时,惊喜出现了! 一个绿色发光的方块灯牌如同在沙漠中的一片绿洲,立刻被走投无路的我发现。上面写的“紧急出口”几个大字给我指明了走出黑暗的出口。我欣喜若狂地向那块绿牌冲去,什么变异者早就抛在脑后。只可惜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喜欢作弄人,眼看出口近在咫尺,一块放在地上的拖货滑板直接让得意忘形的我摔了个四脚朝天。 完了!这个悲剧的结论在我脑海中闪过的同时,我的下巴也狠狠的磕在地上,身体的每个部位立刻传来不同程度的疼痛,眼前也是天旋地转,喉咙里霎时传来一点腥味,肩上的步枪顺着惯性飞到了墙边。 我还没来得及从这天旋地转的一跤中回过神来,后方便立刻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重物猛然压在我身上把我摁倒在地。这家伙的重心也还没完全稳定,我趁机躬身一起,把它顶向前方的货架。铝合金质地的货架瞬间被撞得变形,上面的各种补给品洒落一地。我踉跄地站起身子,极力不去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和肺腔的火辣。 现在要想绕过变异者夺门而出的可能性基本已经为零,指不准什么时候它就起身突袭给我一口。好在插在背心上的军用匕首没有被甩落,我第一时间抽刀横架在身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狼藉的货架下那一堆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样跃跃欲起的货堆,时刻准备下一秒的厮杀。 也许是因为受到求生本能的影响,我的视线突然变得更加清晰,至少足以让我不至于像之前那样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就在我的警惕出现松懈的一刹那,压在层层货物下的变异者轰然暴起,等我反应过来时它已经出现在我面前。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下别说我就连训练有素的特种兵也未必能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准确地扑向离自己有至少十步之遥的目标。然而,这个没有灵魂的腐烂躯壳做到了。 砰地一声,我感觉到胸前撕扯般的阵痛,整个人也被推倒在原来位置的几米之后。这一次我没有像刚才那样丢脸地失去自己的武器,我瞄了一眼右手的军刀,利刃上的血迹还有锯齿上的一些肉丝告诉我那家伙也受伤了。再看看我自己,四肢健全而且没有伤口,真是万幸,而胸前的绽开的战斗背心应该算是救了我一命,要不是穿上这个用特殊材质做成的背心,估计我已经可以看到自己的内脏了吧。只不过这件背心已经失去了保护的作用,正面的口袋插槽基本被撕烂,拉扣也全都被扯开,我身上原本的休闲体恤衫暴露在外,背心本身也显得有些变形,要是再遭受一次同样的攻击,我必死无疑。 变异者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猎物不好对付,和我相对保持距离相持了几秒。我刚还没完全站起身,它就咆哮着张开双手飞扑而来。这一次,我索性直接倒在地上,它刚好扑了个空,而且还在冲击中直接被我手中的军刀划伤。刚一躺在地上的我立刻又站起,低头一望,那个面目可憎的家伙就在我脚边。它痛苦地在地上抱头打滚,看来刚才伤的不轻。我悄悄挪动身子,这时它突然放开手抬头朝我嘶吼,被军刀削去一半的脸血肉模糊,可以清楚的看见粘稠的肌肉组织包裹着的白骨。 暴怒的变异者连滚带爬地向我冲来,我给了它当头一脚,然而这并不能起到太大作用,只是稍微影响了它的行动。反而这畜生本在一股疯狂的兽性作用下不依不饶地抓着我的脚,硬是把我拖倒在地。就在它即将啃咬我的脚踝时,我奋力一甩腿把它踢开。还没等我喘口气,它又再次飞扑冲向我,这一回它正好全身压在我身上。 我和它几乎面面相贴,身体瞬间像触电了一样颤抖。我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临近,正在做最后的抵抗。变异者身子向后微倾,就像是在侩子手举刀将落一样,亮出了它丑陋而且沾满污垢的牙齿。千钧一发的瞬间,我握着匕首的右手猛然冲它的下巴向上一插,刀刃直接把它张开的血盆大口又顶了回去,只见它黄白的眼珠立刻充血,身体连抽搐都没有就变得瘫软无力,和之前我干掉的那个变异者一样压在我身上。 为什么每次我都那么狼狈……就不能像张晓颖那样帅气地拉弓引弦轻松解决两三个变异者吗?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推开变异者的尸体,拔出插在它下巴的匕首,锋利的刀齿顺带割出一些恶心的稠状物。我脱下身上成为累赘的战斗背心,用它擦了擦手上的军用匕首,小喘了几口气后惊魂未定地走向黑暗的出口,捡起掉落在墙边的步枪精疲力尽地推开没有锁上的铁门。 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应该算是我死里逃生后的最大奖励,更值得高兴的是我苦苦寻找的配电房就在我的正前方。在一排镶嵌蓝色门窗的白色临时复合板小房前,那栋老旧的小黄楼在两盏路灯下就像一个即将拍卖的老古董。 我的头顶上刚好也有个盖着绿色铁灯罩的老路灯,仿佛那一圈照耀在我身上的灯光驱离了缠绕在我身上的黑暗,让我感到久违的安逸。依依不舍地离开那个在机库门前孤零零的路灯后,我沿着狼藉的小路往配电房赶去。一路上尽是东倒西歪的空油桶罐和被子弹打得粉碎的厚木板箱还有一些临时设置的沙包掩体以及躲在掩体后早已毙命的尸体,他们有的身着军装有的则明显可以看出是悍匪,另外还有几个被爆头的尸体,看来变异者也加入到这里的战斗中,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虽然路上并没有出现其他变异者,当然这也是我不想碰到的,但我还是没有放松警惕;每次我有所懈怠时都会发生一些倒霉的事。 配电房前也倒了几具惨不忍睹的尸体,它们的身上有好几个弹孔,这可不是变异者的杰作。我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举着步枪一点点走进房门打开的配电机房。房内比我想象的还要拥挤,一排排装在铁柜里的机器把我的可视范围一下子缩小了不少,那些无法顾及的盲区全都是有可能隐藏着致命威胁的陷阱。我走在两列机器中间的过道上,两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让我如履薄冰。 倒在通向二楼的楼梯拐口前的两具尸体让我停下了脚步,周围的墙壁上到处都是枪眼,飞溅的血迹夸张地在墙壁上留下一条条弧线,临近道口左右两边的铁柜全都被推倒在地,子弹壳和碎肉内脏散落一地。其中的一具尸体并不属于人类,它灰白的皮肤和青苔似的青斑已经可以说明它的身份,被用枪托敲扁的脑袋就像一个被砸爆腐烂的西瓜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惨烈的血迹呈喷射状向四周绽开。另一个身体完好的尸体手握步枪熟睡了一般靠在墙边,他浑身的鲜血不知道是属于他的还是他的敌人,然而根据在胸口的几处明显的枪口可以判断,真正让他致命的或许并不是变异者所为。真可悲,明明杀死了种族的敌人却被自己的同类杀害…… 我卸下他步枪上的弹匣,里面还有几颗子弹,虽不多但能有多一些弹药毕竟也是好事。几次战斗后,我装填弹药的速度也有显著的提升,对枪的熟悉也不再停留在网络和、电影上的那么片面。啪的一声,干脆地填满我最后一个弹匣后,我用熟练快速扣弹拉栓,正想起身走上二楼,上面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估计又有哪个家伙被干掉了,是变异者吗?还是说又是人类在自相残杀?我小心翼翼地猫跳跃上台阶,一边克制内心的急躁一边用最安静最迅速的步子靠近枪声的源头。 “游戏结束了,刘队长。”这声音我绝对熟悉,一定是那个杀害我朋友,差点我们置于死地的混蛋。 刚登上二楼我就看见一个可恶的背影站在离我不远的走道前,他握着一把手枪瞄准了正捂着腹部伤口的刘礼承。没有灯光照耀的楼梯口让我如隐藏在黑影中的幽魂,无声无息的潜伏在台阶后伺机而动。 与我相向而对的刘礼承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捂着伤口身子有些歪斜,低垂的肩膀没有平日里军人的威仪。“真是可笑,没想到是你先打破我们的协定……” “哦?看来你也有消灭我的打算咯?” “那是当然,秦嵘……你们这帮匪徒本来早就应该被我剿灭掉了,只可惜搜救的主要任务没有完成,我只能暂时先放任你……” “放任我?啊哈哈!刘礼承啊刘礼承,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什么东西。能想得出拿那几个小孩和我换药品的人有什么资格认为自己是正直的人?你和我都是一样,只不过你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号罢了。”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刚好省去我质问刘礼承这道程序。这样看来,我不如再待在原地听听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的家伙如何为自己辩解。 “为了保证这个基地里所有人的生活,我不得不这么做!” “哇哦!哇哦!真了不起!真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几个孩子在死前恐怕都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为什么被出卖的。” “我可是想用这次交易换取我们的和平还有你所占据的那些药品!在这种孤立无援的时期,为了保护自己人必要时牺牲陌生人,换做是你,我想你会做的更过分!” “可惜我没这机会。”秦嵘指着刘礼承的枪头不停地在空中晃动,就像是在耀武扬威一般,丝毫没有在意对方会有夺枪的可能,“看来还是你的士兵比你有良心啊,我真想替他们对你说一声你死有余辜。” “我死有余辜?呵呵,我死有余辜?你也不看看我救了多少人!我可不会像你把人当做畜生一样圈养!”刘礼承哂笑了几声吼道,“是我!是我让这个基地里的人还能像过去那样生活!有谁会顾及今后的粮食?有谁会关注药品的短缺?有谁会在意要怎么对抗那先怪物,还有你们这帮疯子?我!我维持着整个田阳的安全!我死有余辜?你以为我会这么残忍送那些孩子去送死?是你!是你逼我这么做!” 面对刘礼承宣泄的情感,秦嵘冷笑道:”刘礼承,我们都是行尸走肉。你也知道,这是末日后的生存原则……” 情况有些不对劲,秦嵘的语调就像是临刑前对囚犯的怜悯,他原本摆晃的枪口也稳稳地指着刘礼承的脑袋。看来是时候出场结束这两个自以为是的混蛋自私的闹剧了,我故意放大声量喝道:“都别动!” 第十章 破 下 “什么?” “杜宇恒?” 我手持步枪一步步走出黑暗,他们两人都像是看见死人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目瞪口呆地盯着我,没错,这就是我要的效果。 “两位,我们又见面了。”我讽刺道,“看来都出乎你们的意料吧。” “杜宇恒……我……” “别说了,刘队长,你就是一个混蛋。”我不耐烦地给了刘礼承一个白眼,秦嵘的表情刚有所舒缓,我立即又将枪口对准他道,“你也是,别以为你会逃得过今晚。” 走投无路的秦嵘并没有放下指着刘礼承的手枪,他虚伪地笑道:“不愧是让我佩服的年轻人,竟然连我最后安排在路上的人也没有阻止你。” “那是,就凭你的那些人?”我刚有点沾沾自喜的苗头又赶紧言归正传道,“别废话!放下枪!” “哦?不会吧?他可是出卖你的人哦。” “关你屁事!他的帐我以后自然会算,先解决你再说!” “那你开枪啊。”秦嵘再次利用了我无法轻易对人开枪的心理弱点威胁道,“你现在开枪,我绝对不会抵抗。” “你以为我不敢吗?” “没错。”我刚问完,秦嵘就不假思索道,“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比你想的要懦弱。杀那些丧尸的话,我想你不会手软,不过杀人嘛,哼哼,你没那个胆!” 一语中的!秦嵘说的绝对没错。但我不能就此放手,如此一来正和他的如意算盘。 “怎么样?打了我的药以后有什么感觉?”发现我有些犹豫,秦嵘开始反客为主,一边关注着受伤的刘礼承一边开始和我摊牌道,“我想药效也快开始发作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确感觉到自己已经大汗淋漓,在营救困在航站楼的那帮人时我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刚开始还以为是因为紧张和剧烈的运动所致,现在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给我打的是什么?”暴汗渐渐消磨了我的体力,我的脑袋也在这时突然剧烈疼痛起来。 “疫苗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秦嵘笑道,“只不过这还是个试验品,你也知道吧,伟大的医学成就必定需要人去大胆尝试去牺牲自我!就不想看看以后你会变成怎样吗?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为拯救这个世界的英雄哦!” “你这疯子!”我忍无可忍刚想举枪毙了这癫狂的医生,谁知背后突然伸来两支手把我往后一抱,失去重心的情况下我立刻和背后的那个偷袭我的家伙一同摔下楼梯! 还好配电房的台阶并不陡峭,身后的家伙也刚好当了我的垫背。一落地后,我强忍着剧痛转身一看,这才发现躺在我身下的竟然是刚才那个靠在楼梯口的士兵,此时应该叫他变异者才对。见到被扯开的衣领下发绿的伤口后,我恍然大悟,真是粗心,没想到这士兵早就被咬了。 变异者体能恢复的速度要比我快好几倍,我刚踢开他向二楼爬去,它就立刻把我拉到它跟前。真不知道这家伙从哪来的力气,仅凭一只手就把我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拖倒在它脚前。步枪在我们之间的一阵拳打脚踢后跌下一楼,而作为我最后救命稻草的匕首也不知所踪。这下惨了,我的腕力根本就不是这家伙的对手,在没有任何武器的情况下我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我苦苦和变异者对掌相撑,它压倒性的力量和原本就不轻的体重相加几乎是我力量的好几倍,能这样相持对我来说已经是奇迹。 眼看那张还未完全腐坏却已经发出恶臭的嘴一点点贴近我的脸,这是我今天第三次和这些畜生近距离接触,说实话一次这种经历就已经够让人永世难忘了。我拼命把脑袋撇向一边,恨不得地上立刻就出现一个大坑让我陷下去。就在我万念俱灰的那一刹那,一把利刃突然刺穿了变异者的脑袋,从后脑勺插入喉中刺出,刀剑恰好停在我的鼻尖。 变异者最后的那一饥渴的表情别无情地捅穿,它的背后传来我救命恩人的声音:“恒哥!你没事吧!” 龙皓激动地挑开变异者的尸体,丢下手中的自制长矛扶起我笑道:“看来我们来得真是时候啊!” 没想到我竟然被龙皓救了两次,真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明明平时在学校里要是有什么麻烦都是我替他顶着,现在反倒感觉我拖了他的后腿。 “没事……”我不好意思地挪开他扶在我肩膀上的手。 黄玮峥也在龙皓身边,他如有所语但还是没有多说,估计还在计较刚才我和他的争吵,不过就算他开口,我想这时也不会听到什么好话。于是我只好主动化解尴尬,问道:“陈茉和班智瑜找到了吗?” “恩,林瞿和他们在一起。”黄玮峥边说边提了提手中的散弹枪,“龙皓说你在配电房有危险,我就和他过来了。” “糟了!” 我刚想起楼上的麻烦还没结束,连忙跳起,二话不说地冲上二楼。几乎是在同时,楼上传出一连串枪声。我一上楼就看见刘礼承一个人捂着肚子倚靠在墙边,指着走廊上踉跄着向尽头窗户奔跑的秦嵘。 “我没事,快抓住他……”刘礼承吃力地喊道。 秦嵘此时已经快跑到窗前,我见状赶紧向他跑去,根本不顾上脑袋的胀痛和体力透支的身体。在经过刘礼承时,他有气没力地递给我刚从秦嵘那缴获的手枪。 “还有三颗子弹……” 我没有回答刘礼承,像接过接力棒一样拿着手枪就跑。只见秦嵘看了一眼窗外便翻出窗台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口后。稍慢一步的我扶在窗边一看,刚好看见他一瘸一拐地在配电房旁的复合板房楼顶上逃跑,时不时还回头观望正在注视着他的我。板房大概并排着有差不多五十米长,它的房顶离配电房的二楼窗口大概也有两米左右的高度差,距离也不到一米。跳过去不算难事。老狐狸这样都想跑!我对着还未跑远的秦嵘开了一枪,和我想的一样,这一枪击中他的几率微乎其微,不过他惊慌的低下身四处张望的几秒钟正好弥补了我跳窗浪费的时间;这可比喊“站住”要有效得多。 发现我已经跳到板房上,秦嵘连忙加快脚步,不过他受伤的腿让他不得不眼睁睁看着我追上他。没费太大功夫我便和他只有几步之遥,他也走到了板房的尽头。这板房的高度少说也有三四米,这样跳下去别说是他就算是我都要犹豫三分,就算跳下去也基本甩不掉我。 “没用的,你跑不掉了。”我保持和这个狡猾的家伙两米的距离,用他的枪指着他说道,“你玩完了,秦嵘。” “带我离开这……” “你开玩笑吧。” “你不担心自己体内的药物吗?没有我,以后你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且发生了都也没人帮你治疗。”老狐狸拿出了最后一张王牌,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个值得考量的问题。 平时我的喜怒就易形于色,这下的意志不坚定又给了秦嵘回旋的机会。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有和打入我体内一样黄绿色液体的注射器,用手指夹着在空中来回晃动,就像是在用一根棒棒糖诱惑一个三岁小孩一样。“这就是打进你身体里的药,全世界最后一支。有了它你还可以逆向研究找出化解它的药物,当然这只是可能。不过没了它你就连参照的药物样本也没有了。” 我没有表态,只是盯着他以防这家伙耍什么花样,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开出的谈判价码在我看来的确很诱人。 我的不表态对秦嵘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他继续用饱含引诱以为的语调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个乡镇医生吧?你知不知道之前的流感疫苗是谁领导研制出来的?就是我!” 不会吧,这变态竟然还有那么大本事?我怀疑地皱了皱眉,他见状又拿出一张写有一些姓名身份的id卡,在最醒目位置上写着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几个大字,旁边还有一个类似于联合国徽章的标志。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秘密组织,只不过这名号听起来确实有些来头。 “我是国际医疗救援协会的成员,负责调查前一阵子出现在云南等地的异常流感。”秦嵘的神态变得凝重了许多,似乎和之前那种奸诈的秦嵘判若两人。 “异常流感?” “是的,这个流感在全球很多地区都爆发了,我们发现这个流感的病毒形态都来自一种原始病毒。这种病毒的结构天生残缺,我们在植入一种酶后发现它会自动瓦解。” “所以你们之前治好了流感。” “没错,我们都这么认为。但是我们后来发现这种病毒在被瓦解后会自动重组,这就出现了现在的丧尸病毒。我的工作本来就是找出病因并且解决这场危机,只可惜这病毒有着比流感还要强悍的传染速度,我们根本控制不住病情,所以变成现在这个局面。” 听完秦嵘的“故事”后,我将信将疑的笑道:“你真能掰,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什么国际医疗组织。” “你认为乡村医生会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研究出实验性的疫苗吗?这是我在之前研究基础上配制出来的,普通医生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那你为什么要囚禁那些幸存者,还要破坏田阳基地?” “我说过,伟大的医疗成果需要巨大的牺牲。你觉得在这个时候有谁会愿意做医疗实验的试验品?我可以治好这些丧尸,但刘礼承根本不会相信我。况且为了保证我们和我的人安全,我不得不打压他的基地。你可知道他早就有消灭我的打算?” “其实你们可以合作的……” “你太天真了,杜宇恒同学。”秦嵘大笑道,“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没有什么无私的合作了,当社会体系瓦解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变得自私,相信我,你和你的那些朋友迟早会自相残杀。” “我不像你。”我话虽如此,但气势上明显没有底气。 “哈!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所说的话!”秦嵘讽刺我道,“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迟早会死在你的朋友手下!跟我一起逃出这,这要比你没头没脑逃生或是像刘礼承那样营造出一个末日的理想社会,让所有人都逃避现实,最后消亡。”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只要活下去我们就一定有办法!” “真是佩服你们这些孩子的理想主义。你现在杀了我,就基本失去希望。”秦嵘打量了一下我的面色又自顾自地说道,“看来你的体质很特殊,之前注射了这个疫苗的实验体在五个小时三十六分种后就因为虚脱而死,然而你到现在还没有事,而且之前的疲劳感也有所消退……说不定我们已经成功了。” “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太清楚也听不懂这家伙在嘟囔什么,“我还是建议你老老实实放弃抵抗,我会和刘礼承商量你的去留。” “刘礼承?哈哈!他只想杀了我。你和我一起回去,我给你做个全面的检查才是正确的选择。” 秦嵘依旧坚持如此,我想也没有什么好继续说下去的了。他说的那些故事和有待考量的身份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尚不知是否属实。如果就这样放他走或许是放虎归山,他很可能会卷土重来。田阳基地根本就不可能再顶住这样的突袭。况且不管秦嵘怎么说,我都无法认同他弱肉强食的极端做法。 见我无动于衷,秦嵘想了想做出了让步,无奈道:“要不这样吧,我把药给你,你放我走。” 我还在犹豫不决,这个时候赶来的黄玮峥出现在我身边,同样用枪指着秦嵘,问我道:“怎么回事?我在窗台那看了好久,你可别被他策反了。” 黄玮峥这句话立刻打消了我的念头。“我,我才不会呢。” 趁黄玮峥不注意,秦嵘偷偷把注射器收进口袋,我想他是在保留以后谈判的筹码吧。他长叹一口气说道:“看来我别无选择了,我跟你们走。” 没想到秦嵘这么快就做出妥协,黄玮峥的出现就像断了这家伙的后路一样让他束手就擒。我和黄玮峥让出一条路让秦嵘先走,秦嵘双手插在口袋里老老实实地向前走去。可没有想到的是在和黄玮峥擦肩而过的一瞬间,秦嵘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支针管刚想捅向猝不及防的黄玮峥! 情急之下,我本能地向秦嵘开枪,正好打中他的大腿,本想就这样带他回去,谁知回过神来的黄玮峥顺势用他的散弹枪朝秦嵘又开了一枪。伴随一阵轰鸣,飞射的铅弹直接把秦嵘的脑袋连同他手中的针管炸得粉碎,他没脑袋的尸体还有用手遮挡子弹的趋势,在一阵抽搐后跪倒在地。秦嵘飞溅的血浆洒了我和黄玮峥一身。我惊讶地看着我的这个平日里温顺的好兄弟,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黄玮峥面无表情地瞅了一眼秦嵘的尸体,他安静的目光里覆盖了一层我也无法理解的阴霾。秦嵘之前对我的警告在这一霎那闪过我的脑海。 过了几秒后,黄玮峥转头看着我,用和往常一样的语气不知所然的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连忙强笑着抹了抹脸上的血渍,“你吓了我一跳。”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做……”平日里一本正经的黄玮峥脸上流露出转瞬即逝的委屈,随后立刻掩饰地笑道,“你还好吧?” “嗯……”我低头看了看秦嵘的尸体,他手中的针管也被打碎,再多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于是我如释重负般叹气道,“总算可以回家了。” 浓烟滚滚的机场火光冲天,远处的枪声还此起彼伏,吹过身边的风夹杂的都是被大火焚烧后的尘埃和腐烂血腥的臭味,相信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被我们习以为常的血腥在短时间内不会轻易散去。 “我们还有事要做呢。”黄玮峥对我笑道,“还要去接谢涛他们。” “真是麻烦……”我把步枪架在肩头故作无奈的笑道。 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阵嘈杂的嗡鸣,四周骤起的狂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我和黄玮峥抬头看去,一架军用的多用途直升机拖着一条探照灯射出的光尾在我们头顶上经过,往镇子的方向飞去。还没等我们喘口气,又一架直升机从我们头上掠过,百货中心的那帮匪徒估计是在劫难逃了。 “看来不用我们出手了。” 我尝试地又向黄玮峥开起玩笑,但是他脸上并未笑意,相反却是指着我不放心地问道:“宇恒,你的鼻子……” “怎么了?”我摸了摸鼻头,这才发现沾过鼻子的右手食指上面的鲜血。 不会吧……我流鼻血?不会又有什么麻烦了吧……我赶紧再次检查鼻子是否还在流血,幸亏它已经止血。 我一边擦着手上的血迹一边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笑道:“没事!刚才撞到了而已!” 第十一章 离 上 “痛痛痛痛!”我像个正被打针的小孩一样挺直了腰杆希望能以此减缓班智瑜为我处理背后伤口时带来的疼痛,只不过这效果微乎其微,“啊啊啊!” “没有那么夸张吧……”班智瑜用鄙视的眼神望着我,他甩了甩手上的医疗钳,上面夹着的消毒棉上还蘸有褐黄色的碘液,“只不过是帮你的伤口消毒而已……” “你试试看!”我不服气道。 “是是是,我可没你那么幸运,身上那么多伤,竟然没有被咬甚至连变异者的抓伤都没有。你可真够幸运的……现在别动啊,我帮你缝针。”这几天在基地医疗站的工作让原本弱不禁风的班智瑜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战地医生,不过从他操作这些医疗设备来看,水平还停留在业余阶段。 “幸运?一天内三次被变异者压在地上,见了各种血腥暴力,你说这是幸运?” “那不是,三次被变异者压在地上还能在这里大吼大叫,不是幸运是什么?胸口紫了那么一大片也没见断几根骨头。”班智瑜一边低头帮我缝合在昨晚战斗时留下的刮伤一边笑道,“要我说就是你太烦人,地狱都懒得要你。” “听上去你倒是希望我重伤不治啊。” “没!我可不敢……” 虽然口头上还是那么嘴硬,但不得不承认,我能在昨晚的战斗中活下来确实是万幸。一夜之间我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也不下十几处了,清淤和各种擦伤自然是少不了,就连之前愈合的枪伤也出现了伤口撕裂。遭到变异者重击的胸口在战斗背心的保护下也没有大碍,只不过像是部落纹身一样留下了一大片淤紫,背后的那一道五厘米左右长的伤口更是最让众人关心,不过在各位医生反反复复的检查化验下终于在第二天的早晨得出结果——这只是一道刮伤。也不知道我蹭到哪了,竟然留下这道伤口,但无论怎样,我们也算是有惊无险。医生们也就把这种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缝合工作交给了实习生水品的班智瑜。 “喂!痛啊!”伤口周围皮肉的拉扯让我躁动不安,所以我自然而然将这些牢骚全都发在了班智瑜身上。 “忍一忍好不好!”班智瑜没有理会我的抗议,继续全神贯注地给我缝针,我也不指望他能缝得多好,留下一道难看的伤疤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了。 我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只好期盼他快点给我处理完毕,好让我去看看基地的战后情况。话说回来,黄玮峥和龙皓把我丢在这后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情况如何。 “好些了吗?”陈茉端着一杯热咖啡,走到我跟前递给我后笑道,“给,喝杯咖啡提提神。” “真是难得……” “什么?” 陈茉没听清我小声的讽刺,于是我赶紧打哈哈唬弄道:“啊没!放在那张桌子上吧,这么烫,我怎么喝!” “好心没好报。”陈茉嘟着嘴把咖啡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随后找了张椅子撑着靠背反坐在我面前,一脸新奇地看着班智瑜帮我缝针。 被这反应迟钝的笨蛋盯着让我突然感到不好意思起来。“看什么看啊!” “没事啊。你过去打架也会伤成这样吗?” 这是什么问题啊……真不知道陈茉的大脑是不是已经发育完全,我又好气又好笑道:“开什么玩笑,说的我像个校霸一样。再说了,如果每次都成这样,我还用活啊。” “哦,也是……”陈茉把脑袋搭在椅子的靠背上摆出一副如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明白我说什么没有。 “ok,没问题啦!剩下的瘀伤你就自己涂点药水之类的好了,别浪费啊!”班智瑜一边收拾工具一边递给我一小瓶药水,从他表情判断他对自己的“杰作”还挺满意的,希望不要太糟。 我接过跟一个眼药水瓶差不多大的小药瓶,不满道:“这么一点哪够我用啊!” “现在药品稀缺,给你都不错了。”班智瑜端起医疗盘耸肩道,“我去看看外面还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在这休息一下好了。” “对了!梁旻莨她们今天一早就回来了,有一些伤员,刘医生刚才说要你去帮帮忙。”思绪慢半拍的陈茉忽然叫道。 “你怎么不早说……”班智瑜苦笑着走到门帘前,无奈地耸耸肩道,“好的,杜宇恒你不要到处乱跑啊,待会伤口又裂开。” “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我不耐烦地瞥了一眼看着我一脸不信任的班智瑜,见他还有些不放心又用手在空中扫了扫哄走这个啰嗦的家伙。 班智瑜知道再待下去我恐怕就要动手了,于是赶紧笑嘻嘻地拍屁股走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得像另一个黄玮峥一样开始喜欢对我说三道四,而我在这帮朋友当中就像一个长不大的麻烦鬼,老是让他们不放心。我有那么冒失吗? 啰嗦鬼走后,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和陈茉两人。往往只有在这个时候陈茉的存在感才会有所提升,我回头一看,她还是像刚才那样盯着我。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暗喜,要是在现在这几个我们认识的女孩子里面选一个做女朋友的话,我绝对会选她。理由很简单,好欺负啊! 想是这么想,但我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表露出来,因此我又摆给她一副臭脸道:“你还待在这干嘛?去外面帮忙啊。” 没想到陈茉跺起脚喊道:“我好心给你带咖啡,你干嘛老嫌弃我!” 看来我要是继续这样说下去,陈茉肯定要生气,我见状只好哄道:“好吧……大小姐,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在这啊?” 女孩子最常用的无理取闹开始上演了,累了一天我可不想跟她在这个时候开骂战,妥协是现在唯一的选择。“可以啊!当然可以!相待多久都行!那我靠墙打个盹,你继续忙哈。” “哎等等!”见我要起身走人,陈茉连忙呼喊道,“我找你是有些事啦……” 我就知道,在学校里女孩找我通常只会是要我做什么,而且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事。我习以为常地叹了口气,默默地为自己报了声不平,找了个可以倚靠的桌子旁,一边为自己上药一边说道:“好吧,找我有什么事。” “你跟黄玮峥关系算是我们当中最好的,是吧……” 这个话题开头立刻激发了我的兴趣,我自己都能感觉道面部的肌肉在这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是啊,他怎么了?” “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有些奇怪……”还真被这个反映迟钝的女孩说中了,这几天里我或多或少也感觉到了黄玮峥举止的微妙变化。 “嗯,是有点,但还好吧……” “你确定?”陈茉看着我再次确认道。 和她对视了几秒后,我自己的意志也开始摇摆不定,没等它愈演愈烈,我便草草喊道“呃……你干什么!他没啥事啦!你多虑啦!” “好……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陈茉不自然的表情引起了我的注意,凭经验我敢保证她还有话要说。 我把药瓶放在一边,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心情擦药了,还是早点解决陈茉的问题为上。“天啊……姐姐你是不是还想说些什么!这里又没外人,你说就是了!” “杜宇恒……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吧?” 突然被陈茉这么一问,我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啊?哦,算啊……然,然后呢?” “我有件事想了好久,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陈茉也害羞地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打算开口。 不会吧,莫非我和她想到一块了?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期待地注视着陈茉,胸口砰砰直跳,仿佛这一刻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呃……”感觉过了好久,陈茉终于抬起头用她清澈的眸子看着我说道,“我……我喜欢黄玮峥好久了!” “啊?”我的肩膀轰然一垂,整个人向被泼了盆冷水一般,顿时清醒了不少。真是笨,我们的谈话主题一直都围绕着黄玮峥,怎么可能会绕到我身上啊!再说了,谁会喜欢像我这种不靠谱的家伙…… “对……对啊!所以希望你能多照顾一下他……”说到这,陈茉就和其他痴情的小女生谈起自己喜欢的男孩一样,微微垂首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脸上泛起清新的红光,“你也知道啊,他看上去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但却比我们想象的要脆弱……但他老是逞强……我也不好意思去问他……你平时跟他走地最近,拜托你多留意一下好吗?” 我像迷离于冬日中和煦的阳光一般呆呆地望着陈茉,不禁对黄玮峥心生羡慕;陈茉后来说了什么,我根本就没有听见。突如其来的失落带着自欺欺人般的尴尬一次次敲击着我的胸口,随之而来的阵痛丝毫不亚于伤口带来的疼痛。曾经设想好的场景和默默准备过的对话全都一股脑地塞进内心的最深处。 “杜宇恒?” “啊?哦!没问题,你不说我都会这样做咧!我和他谁跟谁嘛!”我紧咬着臼齿强挤出一丝僵硬地笑脸。 “真的吗?那太好啦!”我的保证就像一剂兴奋剂一样让陈茉一下子喜笑颜开,她激动地冲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毫不在意我身上还未干透的药水以及我黯然的微笑。 “痛痛痛!”我另有其意地用双手试图阻止陈茉,不过她已经把我抱在怀里。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她的体温是如此温暖,只可惜以后应该没有这种机会了吧。 “我就知道你杜宇恒够义气!”陈茉心满意足地松开手,而我却依然还保持着刚才雕像般的姿势。 我们俩刚结束拥抱,两人的距离还没完全拉开,黄玮峥就和龙皓还有梁旻莨就有说有笑地走进来。看到我和陈茉不约而同地转头还有脸上强掩的慌张后,他们三人都坏笑地向我们点头,自以为然地开始数落我们俩。 “哦哦哦!你们两个趁我们不在做了什么啊?”龙皓从来都是调侃我的马前卒,他第一个带头笑道,“孤男寡女地在这窃窃私语啊!” “而且杜宇恒你还没穿衣服,想对我们家陈茉做什么啊?”梁旻莨真是嘴上不留情,好不容易摆平那么大麻烦,她还不积点口德。 “没……没有!” “没……没有!”龙皓有腔有调地学着陈茉矢口否认的样子,摆着鬼脸说道,“你身上都有恒哥擦的药水,还好意思说没有!” 陈茉向来不会说谎,我抢过话头随口解释道:“那,那是陈茉在帮我上药的时候弄的!” “啊?”陈茉看了我一眼,迟疑了半秒后立刻心领神会道,“对,对啊!” 黄玮峥在这种时候向来不会毅然决然站在我这边,而且他绝对会给予我最后的致命一击。“那刚才陈茉帮你擦药擦在哪了?” “腰!” “背!” 背什么背啊!自己身上的药水明显就是刚才拥抱的时候沾上的,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背上啊!这种时候还能瞎想,真是服了这个傻里傻气的女孩。 黄玮峥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非但没得到同情,他还落井下石道:“可以哦,兄弟。” “可以屁啊!” 我气愤地撇开他的手,刚准备开始反击,谁知黄玮峥故意话锋一转道:“对了,你快点换上一件衣服,刘队长准备要召开全基地的集会,所有人都要参加。” “真会挑时候说事……”我小声嘟囔了一句,还在伺机解释刚才的误会,但看这个情形我是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了。 “呐,你的衣服。”梁旻莨脸上还沉浸在刚才的玩笑当中,忍俊不禁地递给我一件白色的长袖体恤。 我接过衣服,边穿边问道:“现在就走吗?” “那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其他人都集合了。”梁旻莨高声催促道,“就你慢吞吞。” 我挽起袖子,指着右腕上的淤青委屈道:“为什么伤员还要出席啊……” “你又不是重伤!而且那个刘队长还说要向我们郑重道歉,点了名要你一定要到场。”梁旻莨一脸神秘似笑非笑道,“不错嘛,杜宇恒,你当兵算了。人家军队长官蛮器重你的嘛!” 我知道梁旻莨又是在挖苦我。从小到大,当兵就从没在我的考虑之内,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可不希望天天被关在军营里训练。即便如此,这也丝毫没有影响我对军事的热爱,各种军事装备和训练动作我基本都能快速掌握。可话又说回来,现在当不当兵还有差别吗?我们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战斗。在末日余生的日子里,战斗基本占据了绝大部分。过去娇生惯养的梁旻莨又何尝不是一个隐匿高手呢? “要当兵你当去,我还是回我的南宁比较好。”我摆摆手,不耐烦地结束了他们没完没了的赖皮玩笑,自己带头走出了医疗站。 昨夜的激战把原本一派生机井然有序的田阳基地变得面目全非。我们的临时医疗站设立在基地原来的军控区中,这里遭受的破坏不算严重。空气中充斥着消毒药水的味道,路上的尸体也全都被处理干净,只不过那些让人后怕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洗去。随处可见烧焦的设备被集中清理,堆放在两旁的生活物资贴上了基地各个片区的名称,我猜这大概是基地的应急物资吧。 一路上我们也没见到什么人,遇到的大多都是负责清理工作的军人和平民志愿者。在差不多靠近一个机库前开阔的集会场地后,可以看到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但数量明显没有第一次我们来到基地时那么多。现场没有以往那么热闹,人们的脸上都像蒙上一层雾霾般灰暗,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感觉不到一丝生气,秋的冰凉又让这一切变得更让人感伤。不时能听到有人在啜泣,还有一些碎碎细语,我们不敢打破这宁静,只好找了个稍微偏僻的角落落脚,默默等待会议的开始。 “人真少……所有人都在这吗?”我靠近黄玮峥问道。 “嗯,算上部队的大概也就一百来号人吧。”黄玮峥凝视着机库前停放的直升机说道,“昨晚做了一下统计,一百多人中,伤员就有二三十人,想要重建原有的基地规模都困难。” “放心,我们应急大队的人各个都是条汉子,居民的生活还是可以基本保证的。”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我们身后冒出来,回头一看,原来是换上了一件新的作战服的谢涛,他本来就比我们都高许多,笔直的站在我们身后更是给人以一种潜在的压迫感,如果不细看,根本觉察不到他身上还带有枪伤。 我用目光从头到尾打量他一遍,心中暗自感慨军人坚强的意志与生命力。其实从站姿就可以看出来,虽是同龄人,撇开受伤的程度不说,至少谢涛在经过一夜的恶战后仍然精神抖擞,在这一点上我明显就要逊于他。 站在挺拔的谢涛旁,我就像是一个街头小混混,吊儿郎当地在和他寒暄道:“你没事了吧?” “没事了,昨晚止血以后就没啥大碍了。”谢涛还有些不好意思道,“这点伤对我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 才勉强到谢涛肩高的班智瑜像他的弟弟一样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和我目光接触的那一刹那他立刻从我脸上不怀好意的歪笑上觉察到那些不客气的玩笑即将袭来,趁我还没开口就对瞪着眼对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求你别开金口了。” “你又知道我想说什么?”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既然阴谋被拆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倒是站在我身边的黄玮峥一直在左顾右盼地寻找着什么,对我们几个人的谈话有点心不在焉。环视身边的朋友,我才发现张晓颖和林瞿没有和我们站在一起,好像刻意回避人们的目光一样躲在了人群的最外层。黄玮峥发现了他们俩后,我也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这两个似乎以外人自居的家伙。 还穿着那身墨绿色夹克的张晓颖把头发盘成了一个马尾辫,如果再加上她那张反曲弓就更像一个真正的末世猎人了。土头土脑的林瞿也在同时看到了我们,友好却还有些顾虑地向我和黄玮峥招了招手。张晓颖则是歪着身子,左手叉腰右手随意在空中摆了摆,看似不近人情地向我们点头,像一个不良少女帮派大姐头一样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最低限度的表示出自己的善意。我向来对这种带有一点痞气而且还盛气凌人的大姐大敬而远之,不过黄玮峥却像是甘心拜倒在她的牛仔裤下一样,同样不漏声色地用微笑回应她冰冷的招呼。 “哎哎,有人来了。”梁旻莨一直在关注会场的情况,看到刘礼承在几位军官的陪同下严肃地出现在人群中后,她爱凑热闹似的招呼我们道,“快开始了吧。” 第十一章 离 下 听到梁旻莨的提示,我干脆利落地转身,没想到我的好哥们还在依依不舍。无奈下,我只好用肩膀碰了碰黄玮峥,他这才回过神断开和张晓颖的目光连接,和我一起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刘礼承他们身上。 人们以停放在中央的直升机为圆心,面朝着机库围了一个半圆。刘礼承和两个看上去应该是身居要职的军官还有一名小个子的士兵来到直升机前。大家不约而同地结束了自己的谈话,向直升机周围靠拢,一场告慰英灵抚慰生者的集会肃然开始。列兵三声鸣枪表示对每一位逝去英雄敬意,每个人都怀揣内心的悲伤沉默不语。 刘礼承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他依然扯着嗓子说道:“各位,我能从你们的眼里看见哀怨与恐惧。几天前,田阳基地里还有将近三百人兄弟姐妹,而今天,整个基地里也只剩下一百二十五人。基地里的各种设施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可以保障安全的地区也只是过去的一半。我们甚至没有时间去一一安葬逝去的亲友……然而,我们必须继续勇敢地活下去,这不仅是为了我们自己还为了那些用生命保护我们的英雄们!大难当头,我们却还在自相残杀,长持以往,我们将不能再以人类自居。当然,造成今天这个结局,很大程度是我的失职。但还是有人在这个混沌的时刻保持着文明社会的理智。他们本只是田阳的过客,甚至还被我以交易的筹码派去给我们的敌人送死,但他们竟然奋不顾身地为我们的家园而战。”说到这,刘礼承和所有人都将目光转移到我和身后的朋友身上,脸上顿生出如飘荡在宁静街巷的钢琴曲一般轻柔的微笑,“谢谢你们的无私帮助与谅解……” 刘礼承的演讲结束后,一些表现突出的士兵得到了表彰,谢涛也在其中;而我们和一些勇敢的普通平民也得了一些虚有其表的嘉奖。黄玮峥告诉我,这是一种振奋人心重整旗鼓的方式,不过我倒是觉得这有些多此一举。得到奖章又如何?能在危难时刻抵命吗? 整场集会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刘礼承布置了一些任务后,大家也就都抓紧时间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开始忙碌自己的工作。现在的确不是可以休息放松的时候,基地必须在今天日落前建立基本的防护措施,以免遭不测。听说那些困在百货中心的匪徒在知道秦嵘已死的消息后基本也都放弃了抵抗,应急大队也没有为难他们,让这些人选择自己的去留。因此也有大概二十人加入到田阳基地当中,不过要想和基地里其他人消除仇恨和平共处,恐怕还需一些时日。而那些不肯投靠田阳基地的匪徒才是更让刘礼承等人头疼的小麻烦,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为秦嵘报仇。 田阳基地的损失在短期内可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弥补的,所以即便我们想早点离开,也还是决定在这个人手急缺的时期帮助基地重建。就这样又过了将近两个月,谢天谢地我们暂时过上了一段相对安定的日子。直到有一天,黄玮峥还是跟我提起了返回南宁的计划;其实就算他不说,我也有这个打算了。 最寒冷的冬季已经过半,储备好足够的补给,我们也接受了一阵子简单的训练,也是时候出发了。这一天风吹得特别冷,不过太阳时不时还是会从云层里冒出头来,暖洋洋的光芒就会短暂地抹在我们的脸上。我正在靶场带着班智瑜打靶,龙皓突然冒出来跟我们说,黄玮峥已经告诉了刘礼承我们将要离开田阳的打算,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刘礼承还是决定尊重我们的选择。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刘礼承还专门为我们准备了返回南宁的装备。 叫好人,收拾好行李,黄玮峥便带着我们来到了基地临时大门;其实也就是军管区通往居民区的关口大门。这里被应急大队重新改造了一番,一个用焊接着钢板的旧公车成了临时的大门,基地里仅剩的最后一辆装甲车也停在这充当哨塔的角色。两三个探照大灯在昨晚就被安在这附近,一旦有情况便可以在第一时间打开。 一辆白色的日产suv和一辆蓝黑色的皮卡停在绿色的军用装甲车旁,怎么看都和这个冰冷的武装哨卡格格不入。刘礼承站在皮卡前和谢涛一起整理着皮卡上的四个黑色的军用战地背包。看到我们来后,他掸去身上的灰尘,跟以往一样热忱招呼我们上前。 “我听阿泽说了你们情况,看来想留住你们是不可能的了。”刘礼承友好地用他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这是一点小意思,车的油已经加满了,包里也有足够三天的食物,要是省着点吃,说不定可以撑到四五天。” 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和刘礼承握手说道:“谢谢,有这些已经足够了。” “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希望你们能谅解……” “没有什么谅解不谅解的,大家都是为了生存。”黄玮峥在这个时候答得真是够迅速,这种好话我可说不出来。 “对了,你那天报告里说秦嵘携带有一个不明的药物但和他的脑袋一起被你们打爆了。”也不知道刘礼承是为了转移话题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目的,突然说道,“我派人检查了一下,那个残留的液体和秦嵘的尸体都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物质。现有条件有限,其实也起不到多大帮助。至于你们说的那个被秦嵘注射了什么东西,我们也给你的血液样本做了复查,体检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你放心吧,你人是死不了。” 惊讶之余,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是他说给我注射了什么测试疫苗啊,还说我能活下去,说明他的实验可能成功了。” “可能当时他为了哄骗你们虚张声势吧。我估计他给你注射的只是安眠药或者是麻醉剂之类的药物。” “这可不是一个让我放心的结果。”我搔头苦笑自嘲道,“算了,能活几天活几天吧。” “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们,不知道你们愿不愿答应。” “说吧,都到这份上了,你要是不说,我还会纳闷好几天呢。”我爽快地回答刘礼承道,“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还是会愿意效劳的。” 刘礼承多多少少也听得出我的耿耿于怀,他尴尬地笑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也看到了,现在田阳基地受到了重创,而我们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和南宁失去联系,想撤退都是一件难事……” 刘礼承还没说完,直言直语的梁旻莨就打断道:“你不会要我们去南宁求援吧,这种时候谁不是自求多福啊。” “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不是让你们去求援。”刘礼承边说边递给我一个微型u盘挂坠,“这是这一段期间我们前线应急大队的资料,而且还整合了从秦嵘那缴获的病毒资料。你把这些带到后方,如果遇到应急大队的高级军官更好,要是没遇到,你就以你自己的判断交给值得信任的指挥官。这件事很重要,以你平民的身份参与,恐怕在遇到政府官员或者军方指挥官的时候有些不方便。我现在将你特招入伍,你以尉级干部的身份来执行这次的人物,所以你现在就是应急大队的尉官了。” “啊?”我的思维跳跃还没有那么迅速,身边的朋友却已经开始低头窃笑,我猜是因为我之前不屑参军的言论吧。 “没错,考虑到你的习惯,我会给你相应的任命文件,要是部队有人质疑,你可以拿它来证明身份。” “好……好吧……” “另外我会派谢涛与你们同行,保护你们的安全。你的身份是中尉,军衔上要高于他,所以要是需要命令他的话,你不用在乎太多。” “很感激也很佩服你考虑的这么周全,不过我觉得谢涛就不用和我们一起回南宁了。”我看了一眼谢涛,他向我点点头,似乎也希望留在田阳,“现在你们正缺人手,我们一走再带上谢涛,那基地里要缺少很多劳动力。” “没错,我也留在田阳好了。”班智瑜语出惊人地举手喊道,“医疗站里还有好多人要照顾。” “你不让人照顾就不错了。”听我这么一说,班智瑜不服气的瞪了我一眼,我也识趣地闭上嘴保持严肃。 “我也留在田阳。” 张晓颖也不怎么喜欢开口,这倒和黄玮峥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她的决定也确实出乎我们的意料,对黄玮峥来说特别严重。他惊讶地看着张晓颖,有些失望地问道:“你不打算和我们去南宁吗?” 张晓颖平淡的答道:“嗯,我和林瞿都决定留在这帮忙。” 站在张晓颖身后的林瞿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在发现我看着他时还是用微笑告诉我他们此意已决。 “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们同行。”拜托啊兄弟,你这样太明显了……黄玮峥这么赤裸地挽留立刻引起了一旁的陈茉注意。傻姑娘也感觉到了黄玮峥的执着,黯然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孩用自己最不擅长的方式挽留另外一个女孩。 要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才行,要不然谁也说不准还要闹出什么矛盾。我向龙皓使了个眼色,平时就配合默契的龙皓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开口问道:“哎哎哎!刘队啊,你让我们执行如此艰巨的任务,不给把枪不行吧。” “这是当然。”刘礼承并不知道我们年轻人间微妙的关系,但他也对龙皓的问题早有准备,从皮卡的货箱里拿出一把95式步枪和一支警用手枪递给我和龙皓,“这是你们来田阳的时候带的枪,我们一直保管在枪库里,不过另外一支手枪在昨晚的混乱中丢失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有这些就够了。”我摸了摸这把熟悉的步枪,前几天发生的一幕幕一刹那间在脑中掠过。 “现在基地子弹还在清点,可能会有所短缺,但我也给你这两把枪各配了两个备用弹匣,你们省着点用。” “我的这把伯奈利也送给你好了。”谢涛主动从货箱里又掏出他的那把黑色散弹枪,在刘礼承的默许下,郑重其事地交给黄玮峥,“你不是很喜欢它吗?要好好照顾它啊。” 黄玮峥在手里掂了掂这把渴求已久的散弹枪,感激地对谢涛说道:“一定会的,谢谢。” “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一辆车就够了。”我拍拍手,希望以此振奋一下沉重的气氛,走到suv前,刚想上车,却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龙皓,你开车怎么样?” “恒哥你不是会开吗?” “呃……我怕开到河里去……”虽然很不甘心,但我的车技实在是拿不出手。作为高中生的我们本来就不太会开车,我和黄玮峥也只是在驾校里学过一点基础;龙皓倒是支撑会开。但除了已经准备考驾照的韦厉勤外,我们这帮人当中谁也不会保证自己的车技,“对了,韦厉勤呢?好像一直都没见到他。”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龙皓猛然一拍脑袋笑道,“刚才我们要去看你的时候他就说有事,说是待会就来找我们。” “干脆丢他在这算了,有一个杜宇恒就够麻烦的了。”梁旻莨不留情地故意大声说道,“龙皓,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开车好了。” “别让龙皓开!”龙皓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就传来韦厉勤极力反对的呐喊,“别给那蠢货开车!” “我靠!谁是蠢货啊?”龙皓愤愤不平地指着韦厉勤怀里抱着一堆罐头说道,“一个只懂得吃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是蠢货啊!” “那你来开车咯。”韦厉勤理所当然地把罐头丢进suv的后车厢里,丝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我是为大家着想好吗!没有的吃,不会饿死啊?” “相信我,就你会饿死……”我瞥了一眼三句不离吃的韦厉勤,看来即便是末日,有些人还是会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自己的本性,至少是吃的本性…… “快去发动车!”只有在韦厉勤面前,龙皓才能展现出他仅有的那一点威严。 韦厉勤老实地钻进suv里,久违的引擎声如告别前的送别曲提示我们是时候该说再见了。为了节省刘礼承的资源,我们决定留下那部皮卡,只开走suv。车厢的后排有些拥挤,向来被梁旻莨嫌弃的我被要求坐在副驾驶座上,当然,我也情愿如此。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把行李丢上车后,朋友们迫不及待的挤进这辆中型的suv里,整个车子都为之微微摇晃。黄玮峥还有些恋恋不舍,但他终究还是一个自有分寸的人,理性最终让他只是用寓意深长的微笑和张晓颖道别。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出现这种奇怪的暧昧,反正我是受不了这家伙闷骚的情感,不过我也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教训他什么。 刘礼承和蔼地交给我一个印有应急大队队徽的信封,故意强调了一下我的军衔道,“这是任命文件,你要保管好了,杜宇恒中尉。一路保重。” 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回答他才是呢?是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的中国军人一样对长官高喊“保证完成任务”呢?要是这样说的话,别说是刘礼承,我都会觉得变扭。左思右想,我还是决定凭借高中军训时所学的映像向他敬了个军礼,用我最正经的语气说道:“放心,我会尽力而为的。” “多谢了。” “对了,”我正准备转身上车,想了想又小声问刘礼承道:“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刘礼承意识到我似乎有难言之隐,于是凑近了一步低声示意我说下去。“呃……你知道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这个组织吗?” “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没听说过,你从哪听来的?”刘礼承回答的很直接,不像是有所隐瞒。 既然大家都如此坦白,我也就老老实实地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刘礼承。刘礼承也很惊讶秦嵘这个尚待确认的身份,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怪异的医生对这次丧尸病毒的了解要超出我们所有人的掌握范围,只是如今这一切也都成了未解之谜。但我并没有告诉他那晚我在未知的情况下流鼻血的事;就算告诉他,问题也不能得到解决。 车子发动一段时间了,朋友们也等得不耐烦,特别是梁旻莨,已经有要破口大骂的趋势;陈茉催我上车的理由更离谱,竟然说要节约油料。我又向刘礼承敬了个不正规的军礼,没想到才仅仅不到一个小时,我已经开始习惯自己军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用得着。 今天的天气不错,并不像田阳基地里的幸存者那样阴霾,阳光开始变得明媚,这可是所有人在面对畏光的变异者时最安全的保障。我们的车子在基地门前所有人饱经沧桑的目光下渐渐远离。那道简陋的大门一点点变小,倒后镜里的它有些颤颤巍巍,就像那的人一样为不明朗的未来忐忑不安。但我有理由相信,在经过这段浩劫的洗礼后,这里会成为人类末世中最坚强的聚居地。 那的人一定会勇敢的活下去!一定会! 第十二章 家 上 我一边舔着还留有牛肉干咸味的手指一边把这张翻看了已经不止一次的宣传手册收进背包。每次有时间休息,我总是免不了要望着它想一想我们过去发生的那些事。说来也巧,这张手册是我们离开田阳后,我在刘礼承给的补给品背包里发现的,也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或许仅仅是出于对我们的同情吧。 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在南宁郊区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可以如愿以偿回到南宁了。根据早上的遭遇来判断这里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说不定比田阳更糟。作为首府城市,这的人口明显要比田阳那种小镇要多上好几倍,那么就意味着我们也许要面对更多的变异者,早上的掠夺者如此猖狂,说明制约暴徒的力量相当薄弱甚至有可能根本就没有人敢反抗他们。看来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即便回到这座应该被称为“家”的城市也不会安全。 “恒哥。” 龙皓刚一凑近来,我连忙收好手册和对过去的种种怀念,虽然此时内心仍未完全平静。“啥事?” “现在快回到市里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啊?”龙皓说出了我们每个人的心声,房间里顿时笼罩在迷惘的沉默中。 “我有点想回家看看……”龙皓遮遮掩掩的低声说道,“也不知道现在家里变成什么样了……” “能怎么样?城外什么样城内也好不到哪去吧。”韦厉勤摊手毫无顾忌地说道,“要我说最好先找个地方作为我们在南宁的根据地,什么事情都等稳定了再说。” “不进城四处看看,我们怎么知道去哪安营扎寨?”黄玮峥问道,“现在的食物和其他的补给用完以后要怎么办?南宁里势力的分布是什么情况?谁是敌谁是友我们都没弄清楚,很容易从蹈我们田阳的覆辙。” 梁旻莨嚼着手中的一大块果脯说道:“我觉得黄玮峥说的有道理,既然这些问题都要进城四处侦查后才可以解决,我们不如顺路去龙皓家看看;反正我是对我家没什么留念了,估计造成废墟了。” “我们有车有枪,只要小心点,在白天做这些应该不会太危险。” 得到了黄玮峥的支持后,梁旻莨更有底气地抬起额头说道:“就这么决定啦!杜宇恒你不用发表意见啦!” “嘘!不要说话!”门外一丝细微的声响立刻触动了我的神经,多日的奔波让我时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以至于跟着门我都可以感觉得到房外走道上玻璃渣被踩碎的声音。 “干嘛?”梁旻莨瞪了我一眼,换做往常早就破口大骂了,然而这一次她从我脸上看出了一些不对劲。 我也没有理会大小姐的抗议,而是拿起步枪向身边的朋友们都使了一个眼色后跳下床,悄步靠近房门,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门外的情况;昏暗的走道上空无一人。黄玮峥关上床头的台灯,打开散弹枪的保险,走到落地窗边,拉开一丝窗帘的小缝,向外瞄了一眼后回头对我们摇了摇头,说明楼下徘徊的变异者并没有异常。 “恒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在我身后拿着那根自制长矛的龙皓不打趣地对我说道。 “不对,我明明听见撒在外面的玻璃渣被人踩碎的声音。”我手上步枪的枪口向门的方向甩了甩,坚持道。 “是不是你想扯开话题下下我们啊,杜宇恒?”和陈茉站在房间中央最安全位置的梁旻莨脸上的肌肉还没放松,这句话更像是她对自己的安慰。 “我有你那么无聊吗?安静。”我压低声量反驳了一句正打算再检查一次是否安全。可我在猫眼里却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我僵硬在原地,用右手往身后做出警戒的手势,示意让朋友们不要轻举妄动。 短短几秒钟瞬间变得漫长,我可以感觉得到门的另一头有东西压在上面,而且此时同样也是通过猫眼瞄着我们房内的动静。碰碰两声,门板被什么东西从外轻轻拍了两下,我身后的朋友全都悚然一惊,但没有人感发出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声好像也在此时被我们屏蔽。 “你多想了吧,我们还是快点找到一个可以藏身的房间比较好。”门外朦胧地传来一个女生清朗的声音。 “不可能,这门后面肯定有人。”跟我只有一门之隔的男孩斩钉截铁地说道,“万一是拾荒人的话我们就惨了。” 门外的女孩哀求道:“韦宏,我们还是快走吧!” “不行,我要保证你百分之百的安全。”猫眼的黑暗一下子变得明朗,果不出我所料,刚才那个叫韦宏的男孩一直透着猫眼和我对视。他不放心地挪开脑袋,我终于可以看清他和那个女孩的庐山真面目。 酒店走道的廊灯本来就不算明亮,但门外两人的装束和相貌我还是可以得清楚。他们身上的衣服多多少少都有些破旧;我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拾荒人”和我们说的“掠夺者”是不是同一种类型的组织,但在我眼里他们俩看上去就比较像从字面上理解的拾荒人。 这两个家伙看上去像一对兄妹,男的估计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像个大学生;女孩则比较像个初中生。她背着一个鼓胀的大旅游背包,身上蓝色薄羽绒服和陈茉的兜帽外套相似,脚上的牛仔裤已经被磨得破烂不堪,但一看就知道质量绝对上乘。别看女孩穿得有些臃肿,可以看得出她要比陈茉苗条。她微微鼓起脸颊的让我联想起卡通片里拿着胡萝卜活蹦乱跳的大白兔,而她白皙的皮肤和那一双圆鼓鼓的大眼睛更加深了她白兔一般可爱的形象。 和女孩洁白如玉的肤色相比,叫韦宏的这个家伙要黝黑不少,也不知道是因为光线所致还是女孩的雪白给人一个明显的对比,韦宏简直不能称得上黄种人,巧克力似的黑色肤质让人感觉他更像是一个白种人和黑种人混血的后裔。他上身穿了一件墨蓝色的牛仔外套,倒是下半身的迷彩军用耐磨长裤引起了我的注意,而且他脚上的军靴也让我想起了在田阳时遇到的那些士兵。 韦宏个子和我们相仿,没有谢涛那样高大挺拔,不过他背上的大背包的确要让我们敬佩几分;这重量估计我背起来都要有些吃力。他手上并没有拿着步枪或是其他枪械,而是一把黑色的竞技弩,整张弩的弓曲要比我印象中的要长,粗糙的外表上没有过多的修饰,弩臂的垫木也已经被磨得光亮,一支自制的弩箭架在上面;其余的弩箭全都塞在他左腿上的皮质箭套里。 韦宏的腰上还佩了一把汉剑,估计原本这应该是哪户人家里收藏的工艺品,谁也想不到现在它已经成为了一把精悍的兵器。和韦宏身上一套极具战斗力的武器装备相比,小女孩手上的那支登山锥就好像一把大刀旁放着个水果刀一样有些相形见绌的味道。但不可否认,即便是这样,两人也算得上是能在末日乱世中幸存下来的佼佼者。 “那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好了。”女孩无所谓的说道,“反正周围那么多房子。” “雯雨你听我说,现在已经天黑了,我们只能在这里休息,但我要确定至少这一层楼是安全的,才能放心让你在这休息。” 没想到韦宏是个有责任心的好保镖,我在门的另一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反倒感觉自己有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这种好戏在末世可不常见。 “好吧,听你的好了……你比我爸还啰嗦。”雯雨跟一个拗不过自己哥哥,只好顺从行事的妹妹一样,嘟着嘴站在一边。 “今天就不应该不听教授的劝,带你出来。”韦宏无奈的摇摇头,转身朝向我的方向,把弩跨在背后,拔出腰间的汉剑立在身前,对身边的雯雨说道,“你往后退一点。” “嗯。”别看雯雨在和韦宏交谈时是多么天真,当面对门后未知的威胁时,她就立刻露出久经沙场的谨慎,紧握着那把略带滑稽的登山锥,等待着韦宏的命令。 韦宏护着雯雨躲到了门框旁,随即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不过我依然可以感觉得到他们在门边有所动静。 “喂!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普通的学生,只是出来为自己的队伍找点药品,没有敌意。不如大家都见个面,谈一谈,这样我们谁都可以安心过夜,如何?” 我刚一回头想问大家意向如何,谁知梁旻莨就直接抢了我的问题,悄声问道:“怎么办啊?” 我耸耸肩示意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大家也就此陷入沉默。从他们之前的对话来看,这两个人应该不是什么不轨之徒,而且我们不管在装备还是人数上都要优于他们,就这样面对他们俩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知道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会给我们引来什么麻烦。 离开田阳后也整整过了差不多一年,又是一轮春冬,在末世中各种无奈抉择和来自四面八方威胁的磨炼下,我们渐渐褪去了单纯的学生想法,取而代之的是原有世界道德观破灭后自私的求生欲望。组群意识取代了对他人的同情,助人为乐也变得多余,低调行事是安全的保障,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免遭突袭……我觉得自己都可以写一本末世求生指南了,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我绝对会写一本。 我还在胡思乱想地等待着朋友们的回应,黄玮峥便走上前,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知道这是我们谈判官登场的前奏,于是我乖乖地让开道,陪在他身后;虽然他手上的那把散弹枪已经足以应付门外两个只是拿着近战武器的家伙,但我还是不想我们几个在这种时候出现什么意外;只会动手不会动嘴的我也只能这样保护自己的伙伴了。 黄玮峥打开门锁,轻轻拉开房门。他没有随之走出房外,而是把房门完全打开后立即倒步一退,保持了一段距离站在玄关口,猛然一拉散弹枪的枪栓,咔嚓的上膛声就像是对门外人的警告。散弹枪的枪口并没有被黄玮峥提起,但我相信只要那个韦宏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绝对会开枪,而且不会有半点犹豫。 “我们也没有敌意。”黄玮峥平静地说道,“但你们的举动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坦诚啊。” 说得好哎!我忍住赞叹的冲动瞄了一眼黄玮峥,这家伙还真有点谈判官的感觉。 韦宏在门框边像害羞地小猫一样探了一眼后又立刻缩回去,然后用干脆的语调继续说道:“彼此彼此。” 黄玮峥见状甩头示意让韦厉勤把灯调亮,四周的光线一下子明亮了不少。我和黄玮峥也在这时都单手持枪摆在面前表示自己的诚意,以此希望韦宏能放下戒心。 “现在行了吧。”黄玮峥问道。 韦宏又不放心地探了我们一眼,在温暖的灯光衬托下,大家的友好也一览无余,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烟消云散。我摆了摆脑袋暗示韦宏是不是也该收回自己的武器。他也心领神会地收回自己的短剑。 “不好意思,形势所逼。”韦宏紧绷的没头一下子放松了不少,没等我们回应便友好地伸出手。 黄玮峥握手道:“能理解。” “我叫韦宏,这是我的朋友,张雯雨。”韦宏一边介绍着一边挪开身子,好让我们见到看上去天真无邪甚至可以说得上和陈茉一样有些反应迟钝的张雯雨。 “嗨!”张雯雨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向我们招了招手,就好像她完全不知道刚才我们很有可能擦枪走火一样。她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经历了末世天灾后的那种疲倦,相反却是充满活力生机,如同一枚出淤泥而不染的宝玉一样纯洁。 习惯了在见到陌生人后的那种不信任与警惕后,我们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张雯雨无邪的笑容。 我还在苦苦思索该用什么表情去回应张雯雨,房间里的陈茉就像是和她早已认识一般兴奋地摆手打起招呼道:“嗨!快进来!” “好啊!”张雯雨也没有什么顾忌,全然没有在意横在门前的我和黄玮峥,理所当然地从我们俩之间钻进房内,和陈茉一见如故般有说有笑地开始了她们的话题。 真不愧是物以类聚,这两个天然呆的女孩的臭味相投让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什么交涉了。 黄玮峥叹了口气,无奈地让开道,右手朝房内甩了甩,笑道:“进来吧,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我想也是。”韦宏尴尬地摇摇头,在我们的陪伴下一起走进房间。 房门一关,安全感再次回归,而且我们似乎还多了两个伙伴,男孩们还有些安全方面的顾虑,女孩们却凭借着她们的天性用惊人的速度打成了一片,没过多久便开始谈论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话题。 简单的寒暄介绍后,女孩们的小话也谈得差不多了,韦宏借机对他身边的黄玮峥问道:“哎对了,你刚才说你们是从百色那边赶回来的……这么说那边也已经沦陷了?” “沦陷这个词用得有点夸张,不过也差不多。”黄玮峥递给韦宏一包食物,也不知道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但愿不要是我喜欢的牛肉干。 “见鬼……” “怎么了?有麻烦?” “没事,我们本来想往那边撤退的,看来还得往海边走才行。”韦宏解释道,“可是北海方向的路已经不通了……” “为什么要离开南宁?”梁旻莨一如既往地打断别人的谈话说道,“我们可是花了好大劲才回来的,没想到你们还要逃离这。” 韦宏打量了梁旻莨一眼,像向上级汇报情况一样回答道:“南宁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光是人类盘踞在几个重要地区的据点就有好几个势力,再加上那群躲在角落里,晚上出没的食尸鬼,我们这种势单力薄的幸存者小组只能选择离开。” “食尸鬼?” “就是那些被咬后变异的丧尸。”张雯雨像小学老师一样补充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想到还有人给那些怪物起了比我起的还要霸气的名字,我不甘心的说道:“哦,我们叫那玩意变异者。” “变异者……”张雯雨托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对我笑道,“好像你这个比较贴切唉!” “是吧!”第一次得到认同的我不禁得意地仰首用胜利者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我的那些损友。 “哎哟,人家那是出于礼貌附和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啊。”梁旻莨不留情地在我脑袋上拍了一掌喊道,“听人家谈正事。” 和往常一样,在这种无厘头的时刻,黄玮峥绝对不会站在我这种刺头的立场上说话,但我还是要庆幸他没有落井下石,而是继续问韦宏道:“你知道现在南宁的势力分布情况是什么样吗?” “呃,不好说。最霸道最强大的应该算是在万向城的一群强盗,我们叫他们拾荒人。”韦宏说的万向城是南宁最大的购物中心,里面的商品应有尽有,估计光是摆在货架上的东西都够我们度过这个冬天了,更别说它仓库里的那些存货。不仅如此,万向城还拥有一个五层深的地下停车场,最后一层还被设计成了一个防空洞掩体。可以说在这个时期,万向城就是一个最坚固的末日城堡。 “我们今天也碰到了一群匪徒,不过我们叫这类人都统一叫做掠夺者。” “你们要是在这附近碰到的匪徒应该不是我说的拾荒人。”韦宏纠正龙皓道,“拾荒人最近在和青山上的幸存者营地争夺控制区。你们碰到的很可能是飞车党。”青山原本是南宁市的一个旅游景点,低矮的丘陵山路和一些有围墙的景区建筑现在都成了那些躲在里面幸存者的有力屏障。青山和万向城隔了好几个街区,不过我猜着两个同样拥有得天独厚优势的势力必定是水火不容。 “那些人骑着摩托,开着皮卡,还有一些轻武器……” 龙皓还没描述完,韦宏就肯定了他们描述道:“对,就是这些人,他们前阵子刚摧毁了我们的营地。” “我们今天刚教训了他们一次。”我得意笑道,“反正他们绝对报废了一部摩托,估计那个骑摩托的家伙不死也残了。” “哇!你们那么厉害?”张雯雨两眼放光地看着我,那充满崇拜的目光耀眼得让我好不自在。 “呃……那是当然啦!” 我的胸膛刚挺起来,陈茉马上不给面子地拆台道:“拜托,杜宇恒,今天要不是黄玮峥,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看在陈茉是在维护自己喜欢男孩子的情面上,我也就没有反驳她。话说回来,毕竟我现在好歹也是个军人了,还是问点正经的问题比较好。于是我又装着一本正经道:“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组织吗?像部队之类的。” “部队?” “是啊,像一些救援的组织或是帮助撤离的军队。” “当初病情最早是在江南失控,政府不得已炸掉了连接南北的桥梁,不过还是没有阻止病情扩散。政府封锁了城市所有的通道,然后在火车站设立唯一的撤离站点,不过市民要一个个通过体检才能上车离开。维持秩序的武警和警察后来也没有办法隔离检查成千上万的市民,而且失去耐心后有些人就开始煽动情绪引发骚动。军队后来也出动了,但是那时候已经有食尸鬼出现在市中心,原本的市民大军全都变成了食尸鬼,军方打完子弹后也只能逃命……” “人口越密集的地方越危险……” “没错。”韦宏瞄了一眼深思的黄玮峥继续说道,“我们这些人当初还在大学校园里等待撤离,所以幸运逃过一劫。” “照你这样说,看来我们也没有必要进城了。”韦厉勤说道,“不如找个地方落脚吧。” “能去哪?回你的高老庄吗?” 龙皓的讽刺真够狠,韦厉勤推了他一把,反驳道:“那你说我们去哪?” “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去青山吧。” 第十二章 家 下 “雯雨!” “干嘛,我爸会同意的,而且他们还有枪,能保护我们。”张雯雨天真地晃了晃脑袋笑道,“你说是吧,宇恒哥?” “啊?哦,哦……”拜托,我这算什么反应,面对小妹妹突如其来的夸赞,我就变得束手无策了吗?我转头望了望身边的朋友,果然梁旻莨和龙皓不怀好意地对着我坏笑,好在他们没有开口损我,要不然我就真的是无地自容了。 “你们要去青山?你不是说那边在和拾荒人闹得不可开交吗?” 无奈之下,韦宏只好道出他的苦衷:“是这样的,我们的同伴当中有几个人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手头上也没有什么药可以给他们治疗。与其看他们送死,不如加入青山,恳求他们相助。” “我们有药,我们有好多药,绝对可以帮上你们。”果然陈茉和张雯雨是同一种类型的天然呆,我连封住她嘴的机会都没有就见她把我们的底牌两给两个根本算不上完全认识的家伙。 “什么?” 韦宏满怀期待地望着我们,黄玮峥也只好坦白道:“没错,我们有很多药品,是今天找到的。” “太好了!我明天就带你们去我们暂时的避难所!”韦宏欣喜若狂地给了黄玮峥单薄的肩膀一掌,我猜那力度绝对不轻。 “嘿嘿嘿!等等,老兄。”我边示意让韦宏冷静边笑道,“我们好像还没同意去你们那……” “那我现在邀请你们加入,可以吗?” “这……” “听着,兄弟,你们也没有什么地方去,不如和我们一起到青山,听说那个地方有吃有住而且那的头儿就是原来的市长还保留了少部分官方的势力,这是你我现在最好的选择。”本来我们都是随便找了个位置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韦宏更是激动地走到我面前。虽然他脸上还依然勉强保持着笑容,不过我知道这已经是他给我的最后通牒。 “哼哼,有意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给我们做决定了?”我冷笑着用右手轻轻抬了抬步枪,其实此时的韦宏右手也搭在他腰间的佩剑上,我们两人对目而视,虽面带微笑却暗藏杀气。 气氛有些不对劲,大家都用担心的眼光看着我们,在这种时候当然谁都不想我们擦枪走火,但没有人知道应该在这时候说些什么,直到黄玮峥开口道:“韦宏,你们要是得了药以后说不定可以不用投靠青山的人,我们也许可以一起建立一个新的营地不是吗?” “那样看情况,这我可说的不算。”韦宏的眼睛一直锁定着我,我当然不会让步,抿着嘴,胸中闷着一口气,随时准备制服我面前的这个家伙;虽然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如此,我看我们明天的确可以跟你到你们的避难所,到了那,我们再进一步和你的领导人谈谈。” “牛!”我瞪了黄玮峥一眼,他耸耸肩表示让我先冷静,我也只好用警告的眼神瞥了韦宏一眼,主动退后一步站在龙皓身前。 黄玮峥感激地向我点点头,然后拍拍韦宏示意到房间靠窗的一头细谈。而我虽然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但审时度势,当下也只能如此。女孩们看上去似乎并不关心我们的话题,见到事情基本得到解决后,她们占了靠近洗漱间的大床,在床上又开始了她们的女孩话题。 韦厉勤掏出另一袋零食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站在他身边的龙皓故意降低了音量问我道:“恒哥,你觉得那个韦宏靠谱吗?” “我也不知道。”望着突然走进我们生活中的陌生战士,我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和他所带来的那一连串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你帮我盯着他。” “知道,但是牛哥好像比较支持他啊。” “别乱想,牛是我们的人。” “好吧……呃……恒哥……” “说。” 龙皓摸着自己的鼻子有些担心地对我说道:“你的鼻子……” 这句话我在田阳也听黄玮峥说过,而且事实上在回南宁的这段日子里我也隔三差五的发现自己会流鼻血的问题,不过再次被人发现还是第一次。我用手指横在鼻前,强笑着走进洗漱间,简单的冲洗后,鼻血很快便被止住。 我扶着洗脸盆,看着镜子,都快认不出这个面色土黄,长满胡渣,双眼有些迷离黯然的男人就是我自己。要想想在这一切糟糕的事发生以前,我还是一个在高中里玩世不恭的调皮学生,现在镜子里的那个我除了疲倦外再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气息;腮帮上还留有一道被掠夺者用枪托敲击后留下的伤疤。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段时间的奔波和没完没了的战斗强健了我的身体,磨练了我的意志……仔细端详一下,我现在还的确蛮有一个年轻佣兵的感觉唉。哼,骗谁啊,这种话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清理干净后,我装作没事的样子走到龙皓和韦厉勤身边,他们似乎还在谈论我的身体状况,于是我把他们俩拉到面前低声警告道:“你们两个刚才什么也没看到,知道吗!” “恒哥,你……” “我没事,你放心。” “不是……你有没有被咬……” “废话!要不要我脱光给你看?”我丢给龙皓一个鬼脸,还故意向他撩开衣服。 “恒哥别这样,我信!我信行了吧?”我的步步紧逼吓得龙皓伸出双手挡在面前。 “这才差不多。” 看到龙皓屈服,我才罢休收手,扭头转向坐在一边幸灾乐祸的韦厉勤,他这时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连忙坐直了身子无辜地摇头,嘴里的肉干都来不及吞下,看来他也不会多嘴了。其他人并不知道我们话题的中心是什么,我想他们大都以为这只不过又是一个朋友间无聊的打闹罢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也差不多到休息的时候了。规定好了值夜班的顺序后大家也都纷纷睡下。按照我们的规定通常晚上都是由男生负责守夜,在没有遇到韦宏和张雯雨之前,轮流值夜就是我们四个男生的工作。一般从九点钟睡下开始直到第二天的七点钟,每个人负责两个半小时左右;有时我们几个男生中要是有人受伤或是生病,女孩子们就要顶替空缺的班位。今晚虽然多了一个男生加入,不过我们通常不会让外人守夜,乍看好像是对客人的尊敬,其实这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 守夜的班次是按照抽签的方式选定的。今天我的运气估计应该是用光了,负责守夜的时间竟然是最难熬的两点到四点半这一班,要知道这可是人最困的时候,就算值完了两个半小时的夜,也没有什么继续睡觉的欲望了。我记得有一段时间,韦厉勤都是抽到这个时间段守夜,那几天的早晨他都没什么精神;虽然也有可能是那个时候我们食物匮乏的缘故。 事已至此,我只好趁早闭眼,抓紧每一秒希望早点进入梦乡。只可惜,美梦还没开始,我就被值上一班的韦厉勤叫醒了;真想给他那张不怀好意的肥脸来上一拳。 我也对半夜被叫醒这种心烦的事见怪不怪了。电水壶里还有一些热水,泡上一杯热茶应该算是一件惬意的事。也不知道是谁规定让酒店的客房里放几包茶叶,但现在还真得感谢这个过去从没在意过的人性化服务。茶包里的装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茶,泡出的茶水有股奇怪的霉味。 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了。我自我安慰着小心走到靠窗的角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之所以把这个位置选作我们今晚的值夜岗哨,是因为坐在这既可以撩开一点窗帘观察街区的情况也可以第一时间警戒玄关位置的变化。 房间里大家都睡得很舒服,不管是睡在地摊上还是床上都要好过在野外或者是拥挤的车厢里。窗外的街道上来来回回地徘徊着十几二十几个人影,在路灯和店铺招牌灯光的影响下它们的行动缓慢,就像漫步在街头的老乞丐,佝偻的身影丝毫无法让人联想起那些在黑暗中反应迅猛凶残的鬼畜形象。 这街区“森林化”的程度还不算明显,对街的几栋楼房上扒满了绿色的奇怪植物,在那附近似乎还看到了我和黄玮峥第一次从车祸现场的变异者围攻中逃出时遭遇的那种会喷射黄绿色烟雾的肉瘤怪。 在返回南宁的这段日子里,我们碰到了各种不同类型的变异者。最常见的就是那些活死人,除了在黑暗的环境下变得狂躁外基本和我们传统印象中的丧尸没什么两样。另一种就是我刚才看到的肉瘤怪,它们数量好像并不多,通常一大群变异者中会碰到一两个。看上去这些肉瘤怪像是其他变异者中的首领,如果没猜错,它们是普通变异者的更高形态。如果伤到它的话,周围的变异者就会全都向你进攻,但有趣的是如果击毙了一个肉瘤怪,那么它周围大片的普通变异者就会倒地抽搐而死。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事实证明这一结论非常重要。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就是肉瘤怪喷出的烟雾,我们没有人吸过这种不明的烟气,当然谁都不想亲身尝试一次。还有一种,也是我们不太常见的变异者,我叫它植物人,就是我们在田阳街道上餐厅废墟中碰到的那个“人肉花”。这玩意好像并没有什么主动进攻性,对外界唯一的反应就是喷洒黄绿色烟雾。我们同样不知道这烟雾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和黄玮峥都相信,这烟雾很有可能就是让没有被变异者啃咬黄灿珉却在死后变成变异者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样,我们对任何黄绿色的烟雾都有所警惕。值得注意的是,植物人似乎就是植物吞噬城市的催化剂。只要有植物人所在的街区就绝对会慢慢成为如同热带雨林一般的城市森林。 “嗨!”就在我望着窗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略带调皮的声音悄悄传进我的耳里。 我恍然一惊,握着茶杯的手一晃,结果可想而知。 “啊!不好意思!”张雯雨一边小声地向我抱歉一边不知所措帮我掸去沾在衣服上的茶水。 “没事没事,我自己来。”我抖了抖已经浸湿了一大片的体恤衫,随口找了话题转移张雯雨的注意力,“你怎么不去睡觉啊?” “睡不着……” “睡不着?”唉,真羡慕睡不着的小女生,我尴尬地笑道,“闭目养神都比较好,明天会好累的。” “我帮你守夜吧。” 张雯雨信誓旦旦地想拿走我的步枪,不过我并没有把这危险的武器想当然地交给一个只会拿登山锥的初中女生。“这就不用了,你还是去睡觉比较好。” “那我陪你守夜总行了吧?” 看来这家伙是铁了心不回那柔软的床上睡觉了,真想把枪丢给她然后拍屁股走人,不过要是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可担当不起。无奈之下我妥协地拍了拍面前的地毯,示意她可以坐下。 小女生就像要和玩过家家一样坐在我面前,两眼闪亮地瞅着我,期待打开下一个话题。有个人说话度过这无聊的两个半小时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我又打开话匣子道:“你们那现在还有多少人啊?” “七个,算上我和韦宏哥。” “韦宏是你的……” “我的保镖。”张雯雨自豪地说道,“我爸爸让他保护我。” “你爸爸?他是什么人?” “对啊,他是个大学教授。” “那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听我爸爸的。”小女生的思维很简单,估计她爸爸应该是她们那一小队幸存者的领导人,要不然脾气那么冲的韦宏才不会老老实实去照顾她这样一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对了,你好像和韦宏哥有点误会哎。”没想到单纯的张雯雨还能看得出这一点,我只好点头承认。 她想了想又说道:“其实韦宏哥是个好人,他原本还是个国防生哦。” “国防生?”这个身份我还是蛮感兴趣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还应该算得上是韦宏的上级才对咯? 我自顾自的在那暗笑地点头,一旁的张雯雨就有些不知所然了。“宇恒哥?” “啊?哦,没事。怪不得他看上去像个士兵一样。” “对呀,原本在政府疏散大学里学生的时候,他就负责保护我们撤离。是个很负责的人哦,就是有时候有些性子急。希望你不要介意。” 原来张雯雨是因为这个才要和我在大半夜里没话找话聊天啊,我恍然大悟地点头答应道:“ok,你放心。” “对了,宇恒哥……” “啊?还有事?” 张雯雨支支吾吾地低头问道:“你们会和我们一起去青山的营地……对吗?” 这个问题的确让我一时半会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案。过去的我绝对会二话不说丢给一个没有一点可信度的承诺,然而现在我只能尽力回避张雯雨毫无瑕疵的目光。 我迟迟没有反应,于是张雯雨又拍着胸脯说道:“我跟你保证,我们都是好人。” “好人?” “对呀!而且你们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有你们在的话我们肯定能安全到达青山。” “呃……我不是担心这个啦。” “那是担心什么?” 我是该庆幸还是叹息呢?原来在这个人性渐渐泯灭的时期还真的会有像张雯雨这样单纯的女孩。与其告诉她世界已经堕落的残酷事实,还不如让她在多活在那美好的理想世界。也许当揭开最后一层美好外衣的那一刻,她会对原本信仰的理想报以失望,但我真的不想告诉她,现在已经没有真正的好人了。没有过去的法律也没有道德的约束,就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此时都变得如此脆弱。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还算不算的上是个好人…… 左思右想后,我决定还是给张雯雨一个谈不上承诺的答复:“没什么,我一定会跟你们到青山。” “真的?” “嗯……” 第十三章 人 上 “反正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在卷入一个大麻烦里,现在走还来得及。” 车窗外破败的城市街景一一掠去,唯独只有龙皓的牢骚依然在继续。副驾驶座上的我无心加入朋友们的车厢辩论大会,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我不支持龙皓的观点,除了睡眠不足外,和张雯雨昨晚的对话也是让我放弃参与他们话题的主要原因。 “我们别无选择,去见见他们的领导人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尽快弄清城内状况的方法。”黄玮峥不紧不慢地向龙皓解释道,“况且我们并没有答应要介入他们的纷争。” “牛哥你太天真了,到时候我们就没得选了。” “哎哎,龙皓,我别的不说,你看看给我们带路的那两个人,一个愣头青一个连初中都没毕业,你说他们会有多坏?像秦嵘那样?” 梁旻莨的话让我不由得分神瞥了一眼骑着摩托车在我们车前带路的韦宏和张雯雨。他们两人就像是奔驰在城郊贪玩的兄妹。张雯雨紧紧的抱着韦宏的腰,闭着双眼悠然自得地享受着拂面的风,全然不在意空无一人的街道和荒芜的建筑。 “旻莨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 “好了,你不用说啦!收声!”自从在田阳死里逃生后龙皓和梁旻莨就成了一对欢喜冤家,平日里的打情骂俏已经被我们习以为常,最近这几天龙皓基本被梁旻莨驯服,虽没达到惟命是从的地步,但我看也离这种境界也不远了吧。 “恒哥……你说句话啊……”坐在我背后的龙皓孤军奋战了很久,从我们上车起就开始振振有词地在车上滔滔不绝,列举我们此行的弊端和各种潜在的危险。韦厉勤偶尔也会插上两句,不过他那种不仅大脑的言论通常没打自己嘴巴就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能帮上龙皓。黄玮峥和梁旻莨站在统一战线上,龙皓基本也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陈茉自然不会参合他们的争论,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此龙皓的战友也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呃?哦,我觉得龙皓说的有道理……”我其实也没怎么认真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知道话题的中心就是跟着韦宏去见他们的领袖是否正确。说实话,就算我原本支持龙皓的观点,在昨晚和张雯雨谈过后,坚定的立场也动摇了。 “有道理?杜宇恒,你没事吧?”也不知道梁旻莨这算不算得上是在表示对我的关心,她扶上前抖了抖我的肩膀问道,“哎?你也不是第一次值最难熬的那一班夜,这么没精打采的,也不至于吧。” “啊?我很好啊?”我假笑着推开梁旻莨的手,尽量用往常的语气反驳道,“哎呀!懒得跟你吵,你还不习惯了是不是?” “行行行。”被我糊弄过去的梁旻莨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点着龙皓的鼻子笑道,“你看!你的恒哥也没心情救你了,你就安静点吧。” “同学们,我们好像到了。”司机韦厉勤的提醒提早结束了我们半不正经的讨论。 车前的韦宏和张雯雨在一栋稀松平常的灰白色办公楼前停下,韦宏回头朝我们招了招手,他并没有说话,不过从手势可以判断是让我们停车。 韦厉勤把车停在了办公楼的门口,放下车窗问走到我们车旁的韦宏道:“什么情况?” 韦宏扶着车顶俯身回答道:“到了,就是这里。你们先下车吧。” “喂喂,这算什么啊?你们好歹也要有人出来才是,要不然谁知道你们搞什么鬼啊?”坐在后排的龙皓还是不安分,估计他把刚才的怨气都一口气撒在韦宏身上了吧。 韦宏有些犹豫,他抬头看了看办公楼,又低头对我们说道:“我理解你们的顾虑,不过我想里面的人可能也对你们不是很放心……” “韦宏,现在大家都是来合作的,如果彼此都不信任,我想也没有必要谈了。这样吧,你让楼里的人出来一个代表也好,我们这样也能放心一些。”黄玮峥的意见也算是中肯,韦宏瞄了瞄办公楼的窗户,然后点头表示接受后转身离开,带着张雯雨走向办公楼的正门。 我探着身子向前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栋白色的三层楼左右高的厂房办公楼。整栋楼只有一楼和三楼有窗户,而且每一扇都死死关着,还被人从楼里用木板封死,从外根本看不清里面的动静,总的来说这也算得上是顾虑周全的防御工事。 这幢办公楼临近的大门上写着某某某饮料加工公司的名字,大门旁的路牌上刚好写着“科园西九路”,看来我们是到了南宁的高新产业园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也算是南宁市的城郊交界处了。周围到处都是空空如也的厂房还有看上去都差不多的无人办公楼。要不是韦宏领路,我们估计只会草草路过这里,不带一丝顾虑吧。按照路牌的指示方向,如果继续往前走就可以到达科园大道,如此一来我们就差不多可以到达通往市区的一条主干道了。似乎我们昨晚就是差点进入那条主干道,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像黄玮峥说的那样停满了被遗弃的汽车。 “待会我和宇恒去跟他们的人交涉,你们尽量不要离开车。”趁没有外人,黄玮峥开始安排计划道,“韦厉勤,没等我们谈完出来,你就不要让车熄火。” “没问题。” “梁旻莨,你拿韦厉勤的枪,和龙皓一起时刻准备以防不测。” “行。”梁旻莨刚一答应便利索地拿走韦厉勤放在档位旁的手枪,熟练地上膛,然后妩媚地向龙皓抛了个媚眼,“酷吧?” “酷……” 一直寡言少语的陈茉向前挪了挪身子问道:“那我呢?” “你有什么用咯,笨手笨脚的,待着车里好一些。” 陈茉啪的一声给了我头顶一巴掌,叫道:“杜宇恒,你烦不烦!” 也不知道这家伙吃了什么,奔波了那么久还是这么有力气,我揉着脑袋骂道:“喂!痛死了,你吃了什么药啊?” “宇恒你先别闹了。”关键时刻,黄玮峥肯定不会允许我破坏紧张的气氛,他又用家长式的语气对我说道。 “哦,你继续。” “陈茉待会想办法车子附近和他们的人聊聊天,看看能不能套到点有用的信息。记住不要走远了。” “好的!”自己喜欢的男孩给自己布置任务,陈茉竟然还兴奋地向黄玮峥敬了个礼,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每个人的任务刚安排完毕,张雯雨就出现在了我的窗边。她轻轻敲了敲窗户让我摇下玻璃,然后高兴地笑道:“宇恒哥,你们可以放心出来了吧?” “他就是我爸爸。”说罢,张雯雨让开身子,一个中年男人在韦宏的陪伴下慢慢走出办公楼的卷闸大门。 男人两手空空,戴了一副普通的银框眼睛,颧骨略高的脸上露出和张雯雨一样真诚的笑容。他穿了一件灰色的立领外套,个子不高,甚至可以用瘦小来形容,似乎比韦宏都要矮一些,即便是穿着厚外套都要显得单薄,跟我印象中大学里高大的教授形象有些出入。 没等男人靠近,坐在后排靠门的黄玮峥就打开车门,拿着枪向他走去。我也紧跟黄玮峥的脚步,当然和他一样,我也拿着步枪,这或许有些不礼貌,但枪多多少少能让我们有一些安全感。 双方碰面后,韦宏左手搭在佩剑上,右手五指并拢恭敬地指向黄玮峥,为他的领袖介绍道:“这位是我刚才跟您说的黄玮峥。” 男人主动握手道:“啊,你好你好,我叫张熙政。听韦宏说你是你的小队领导人,年轻有为,令人敬佩。” 这马屁拍得真好,谁告诉你他就是我们的领导人的?我无所事事般站在黄玮峥身后,回头想想,估计这家伙也是以貌取人,看来我还得拿出点正经样才行。 “我们团队里的人地位都是平等的。”黄玮峥一边握手一边恭维道,“感谢您的出迎。” “那是,要不然你们还不走了?是不是?” “不会不会。” 我还在等韦宏给我做介绍,没想到张熙政就开始用他那无聊的风趣引着黄玮峥向办公楼走去。也是在同时,韦宏一溜烟跑去为韦厉勤他们指引方向,把车子停到指定的位置,看样子他根本没打算要介绍我。 韦宏告诉韦厉勤停车的位置后,又向我们跑来,在和我擦肩而过时,我拉住他问道:“哎哎哎,怎么不介绍我啊?” “你?” “对呀。” “有必要吗?”韦宏轻蔑地抛下一句带有讽刺意味的疑问句,不留情地撇开我的手,跑向已经差不多走进办公楼的黄玮峥和张熙政。 “有必要吗?当然有啊……”虽然很想大声抱怨,但我可不能坏了谈判的大事,因此只好小声嘟囔发发牢骚。 这时,突然有人在我背后吃力地推了推我,回头一看原来是顽皮的张雯雨。“走啦,宇恒哥,待会我帮你作介绍。” 被张雯雨这么一说,反倒让我感觉更加无地自容。我的地位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么容易可以敷衍了事的吗?郁闷之余我只好在她的安慰下走进办公楼。 刚走进办公楼,扑鼻而来的就是一股浓烈的炭火味,楼里还回荡着几个人呼喊传达命令的声音。这栋楼实际上是一个半仓库半管理办公的综合厂房。从外看以为是有三个楼层,但事实上它只有两层。二楼也只是在厂房的两边分设着的两个隔层罢了,中间一条吊桥似的的过道将两边的二楼隔间连接在一起,其中一个隔层设有一条比较拥挤的楼梯。估计在过去,二楼的隔间是这间厂房的管理办公室,现在八成已经成为这里领导者的办公室或者寝室了吧。 韦厉勤在另一个陌生人的指引下把车从另一个仓库卷闸门那开进楼内。龙皓和梁旻莨一下车就像计划安排的那样徘徊在我们suv的四周,韦厉勤没有下车而陈茉则故作镇定地找了那个刚才负责为他们引导的陌生男人下手;我想是普通人都不会对她这种人有戒心吧,相信她能很快套到些有用的情报。 “我们也是这几天才在这落脚,希望你们不要介意。”张熙政像是在为客人介绍参观自家楼院一样带着我们走上二楼,不时还很有礼貌地为我和黄玮峥指引方向,“我们的人也不多,男的有四个,女的三个;其中一个大概和我女儿雯雨差不多大的女孩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老年人还受了伤……” 张熙政刚说完,我们也正好来到二楼的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办公室的门口,他停下脚步严肃地看着黄玮峥,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这也是我迫切希望能得到你们帮助的原因。我听韦宏说,你们有大量的药品……呃,我知道这些东西在现在这个时期特别珍贵,但我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们一些,哪怕只是一些简单的应急药都要好……那个老人估计撑不了多少天了……” “我明白您现在的心情,但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立场。不如大家先好好谈谈再说吧。”黄玮峥心平静气,面对张熙政一番饱含深情的恳求,依然无所动容。那严肃的样子还真有些久经历练的领袖模样,怪不得别人一眼就把他当成我们的领导人,像我这样子的估计也就是个跟班吧。 张熙政应该知道黄玮峥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妥协的人,他有些失望的抿嘴笑了笑,然后为黄玮峥打开办公间的门,走到房间内侧后示意请我们进来道,“好吧……那我们进来谈谈。” 我跟着黄玮峥的脚步,刚想走进办公间,这时韦宏突然拦在我面前阻止道:“这是双方领导者的谈话,你进去干嘛?” 我甩开韦宏拦在我面前的手蔑笑道:“可笑,这种时候你还有官僚主义了?” 韦宏依然没有退步,他又换了一个稍微委婉的说法说道:“为了保证我们双方能早点达成一致,请你就在这留步,可以吗?” “哼,还真不可以了。凭什么你就认为我没有发言权了?”我哭笑不得地把枪背在背后,这至少不会让周围人认为我有敌意,但韦宏的阻拦让我还真的是摸不着头脑。 “韦宏,怎么回事?”原本已经打算和黄玮峥坐下的张熙政又来到门前问道。 “教授,他是个麻烦分子,而且有时候无理取闹,和他谈只是浪费时间。” “但他也是客人,你不能以自己的主观看法就这样对我们的朋友,这样只会更不利于我们的谈判,知道吗?” “教授,他……” “不用说了。”张熙政打断了韦宏的解释,转头看着我笑道,“不好意思,刚才我还没有询问你的名字,是我太着急了。你是?” “不用了,我下去就是了。”之前被无视再加上现在被拦在门外,我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可以继续和这个人进行什么莫名其妙谈判。 我刚一转身,背后的张雯雨像在转动一个大转盘一样又把我转回原位。我还没来得及再转身走人,她就带着忍俊不禁一般似笑非笑的笑声说道:“爸,这是宇恒哥!” “宇恒哥?”张熙政搂过自己的女儿低头逗问道。 “对呀。” “诶……我叫杜宇恒。”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情再多说什么,看在张雯雨的面子上,抛下自己的名字后,毫无风度地转身下楼走人。 黄玮峥肯定又想说我什么没有礼貌,不易大局为重之类的话吧,反正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我也懒得听那个中年人装腔弄事。还真以为我想待在这啊?老子走还不行吗?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黄玮峥他们后面在二楼谈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下楼后,我随处在一楼逛了一圈。除了我们车子停在的地方周围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外,厂房里的布置还是有些拥挤的。在离我们车子不远处还停了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子旁拉了好几条晾衣绳,各式各样的衣服都挂在上面。附近的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烈性白酒和烤红薯的香味。 我拨开层层晾晒的衣服,发现里面竟然另有一番天地。在一个火堆旁,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正左手拿着一瓶白酒右手拿着一串烤肉边吃边喝还不忘跟旁边的陈茉聊天。 等等,陈茉……陈茉!“哎!陈茉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那啥了吗?”我惊讶地指着手上拿着烤肉,吃得正香的陈茉问道。 “啊啊啊!杜宇恒!快过来啊,这位是中叔。”陈茉好像并没有听懂我说什么,拉着我坐在她身边后又介绍道,“中叔,这个家伙是杜宇恒,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大傻瓜,啊哈哈!” 从两人捧腹大笑的样子来看,我想陈茉八成没给我说什么好话,不过她开心的笑容还确实是我的兴奋剂,刚才的愤懑因此也被我一股脑抛到脑后了。 我友好地向中叔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杜宇恒,不管之前陈茉说了什么,希望你都不要当真。” “哎呀年轻人,她没说什么。我叫王安中,大家都叫我中叔。”中叔随意地拍了拍我伸出的手,也许他压根就不知道我本来是想和他握手的吧,“来来来,坐下来一起聊聊天。” 第十三章 人 下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与其想着刚才的事生闷气,还真不如坐在这发发牢骚。中叔有着一个跟酒桶差不多大的肚子;当然,也许那里面装的真的是就也说不定。他虽然身材肥胖,但五官却出奇的标致,深邃的眼眶里镶嵌着如炬的眼球,浓密的眉毛有着中国汉字笔锋般刚劲的优美,乌黑的头发似丝绸般油亮,只可惜鼓胀的脸颊让他原本精致的相貌走样变形,在下巴上还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邋遢的t恤衫再加上不修边幅的破旧休闲外套,看上去就像一个落魄的工人慵懒。 我的屁股还没坐热,中叔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刚才在楼上和韦宏闹矛盾的就是你吧?” 本来在和韦宏争执这件事上,我还比较理直气壮,结果被中叔这么一问,我反倒感觉有些羞愧。“是啊……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在下面都听到了。韦宏就是这样急性子,跟你一样。”中叔不把事当事地摆摆手笑道,“陈茉说你过去在高中的时候就经常闯祸啊。” 我白了一眼陈茉,苦笑着解释道:“不要听她乱说……” “我哪有乱说!” “收声!我懒得和你吵。” “杜宇恒,你不讲理!”陈茉超嚷嚷地对我张牙舞爪叫道,“就你这样子,说是个好学生都没人信!” “我倒觉得宇恒同学是个不错的年轻人哦。”中叔喝了口酒,打着饱嗝评论道。 “你看!”我得意地拉着陈茉坐下。她有些不情愿,故意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挪了挪屁股坐在了靠近中叔的位置,“这不是我自吹的吧?” “其实要是多几个像杜宇恒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们这几个人当初就不会这样狼狈了。”言归正传的中叔脸上显露出追忆往事的忧伤,精致的眼眸在火光下迷离黯然,让我们不忍心去打断他的思绪,“刚开始我们从广西大学撤出来时还有二十多个人,结果很多人都为了自己的私心逃命……要是当初我们能团结起来,也许现在都可以建立一个至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营地了。” “你们当初有二十多人?” “是的,大多数是还未撤离的学生。我是负责开校车的,张教授是广西大学的老师。因为与学校领导失去了联系,又没有人来引导我们撤离,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在大学的羽毛球馆里待了两天。” “后来呢?”陈茉已经被引起兴趣,她就像在聆听自己叔叔讲故事一般,双手托着脑袋,专心地盯着中叔继续把故事说完。 “就在第二天的晚上,一对情侣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跑出了球馆,而且没有锁门,结果引来了一大群食尸鬼。那天晚上真是惨不忍睹啊……” “怎么会有这种败类!”我长叹一口气道。 “没有办法,每个人都有私心,每个人都心存侥幸,但是每个人都想活着。”中叔分了一半红薯给我和陈茉,继续说道,“那天后我们只剩下十三个人。离开广西大学后,我们第一个想法就是北上离开南宁。本想走高速离开,但高速路口都已经被遗弃的车辆堵死了,市中心也成了最危险的死亡地带。被逼无奈,我们又和另外一伙人组成一个团队建立营地,结果他们只想着割据为霸,漫无休止地掠夺其他幸存者的补给品。我们都看不过眼,只好和他们散伙,并在广西大学门口的商场建立了根据地。原计划恢复元气后就出城去西藏,因为听说这病毒怕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是就在前几天,和我们散伙的那帮人又过来找我们要求上缴保护费,还自称自己是飞车党,真是可笑……” “你是说,你们原本是和飞车党是一伙的?”我瞪大了眼睛问道。 “你认识飞车党?” 见中叔如此惊讶,我便不甘心地解释道:“韦宏说过。” “你看,你还是蛮认真听韦宏说过的话嘛。”中叔笑嘻嘻地又喝了一口酒道,“没错,飞车党。就是在那时候,他们杀害了我们的朋友,还打伤了那一老一小。其中那个小女孩还是韦宏家的邻居,她和她的哥哥在混乱中走失,我们收留后,她一直都很认真地做事以报答我们,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啊。” 听完了中叔曲折的故事,我心不在焉地拨着手上的半边红薯,沉重与纠结的心情不言而喻。我能感觉到中叔注视了一会,他拍拍身上的皮屑,挪着山一般的庞大身躯和我比肩而坐,犹如开导我似的语重心长道:“杜宇恒,我能看得出你在你的这帮朋友当中有很大的话语权,甚至不亚于现在在和张教授谈判的那个孩子。韦宏可能和你有些过节;我想你也不怎么信任我们。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帮帮我们,至少救救那个孩子,好吗?” “能带我去看看那个孩子吗?”我的同情心最终还是动摇了维护小群体的求生观。 中叔看得出,我这么问基本上就等同于答应他的要求了,于是他高兴地站起身用下巴指了指厂房一楼另一头的小隔间,说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在中叔的带领下,我和陈茉两人来到了应该称得上是病房的隔间。这个小房间仅仅是用铝合板简单地划出了一块空间罢了。里面拥挤的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两张板床搭在房间左右两侧,中间面前挤出一个过道供人通过。窗边的脸盆里塞满了纱布和止血棉,上面的血迹都已经发黑发臭。还好是天气比较冷,要不然我想这会变得更糟。 左侧病床的老头估计命不久矣了,他惨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基本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了。右边的小女孩看上去还一息尚存,她年纪应该比张雯雨要小,也许刚上初中。真可怜,这么小就要在生死的边缘徘徊,挨过枪子的我深知其中的痛苦。 女孩皮肤被太阳晒得黄黑,一看就知道是个阳光活泼的姑娘,只可惜现在只能躺在病床上和死神挣扎。昏迷之中的她圆润的脑袋微微颤抖,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两片小嘴唇干裂黯淡,微张的嘴巴不停向外吐着微弱的气息。 坐在两张病床中间过道上的妇女一看到我们两个陌生人和中叔走进病房就警觉的站起,用一种带有排斥却依然渴求帮助的眼神望着我和陈茉。陈茉是个相当有爱心的姑娘,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后便立刻心生怜悯,踱步上前蹲在小女孩的床头,像是在细心呵护一颗娇嫩的胚芽般温柔地拭去女孩额头上的汗珠。妇女见状赶紧让出自己的小板凳给陈茉。两人便开始细细交谈女孩的病情,不时还撩开掩盖在她身上的毛毯,观察纱布缠绕着的伤口以辨认受伤的位置。 “老的姓韩,估计撑不了多久了,但是孩子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至少血是止住了。”中叔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她中了一枪,子弹好像没留在身体里,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打中的是哪个位置?”我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像个外科医生在询问新病患的病情。不得不说,真希望懂点医疗知识的班智瑜这时候能在身边,如果那样的话,我们也不至于不能给予他们更有效的帮助。 “肚子,我想应该没有伤到要害才对。” “这我们谁都不能确定……” “她在发烧,应该是伤口发炎了。”陈茉打断了我和中叔的谈话道,“我记得车上有一些抗生素和消炎药,这些都用得上!” “行,待会去车上拿吧。”我叹气道,都忘了自己在自作主张。 “让我再看看老人家的情况。”陈茉边说边转身朝向老头的病床。 这时老人突然开口,颤抖地对我们断断续续说道:“不……不用了……” “什么?”陈茉和她身边的妇女惊讶地凑到老人嘴边;我和中叔也在这时靠近了几步,希望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我这种老东西救……救活了也没有用……”能听得出,这是老人用尽浑身力气说出的话,“你……你们留着那些药去救……去救更多的……年轻人……” “我们估计他已经伤到脏器,也没办法取出体内的子弹……”中叔无奈道。 “听……听说你们有很多药……是……是吗?” “没错,所以你放心好了……” 我刚想继续安慰老人,结果他突然问道:“那,那你们有安眠药吗?” 在这种时候问我们要安眠药只有一种可能……我还没开口,老人就继续说道:“谢谢了……让我走得……走得舒服点……” 陈茉望了望我,我又看了看中叔,中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这是一个生命,到底该让他痛苦的活下去,还是提早结束他,我们谁都不敢轻易下定论。不管怎样,我和陈茉对他们而言都算是外人,于是我问中叔道:“要不要问问你们其他人……这不是给不给药怎么简单。” “不用问了……这……这是我自己的要求……”老人能听见我的话,看来他头脑还算是清醒。 犹豫了许久后,中叔只好点头默认;我便和陈茉一起回到车上寻找药品。守车的龙皓和梁旻莨见我和陈茉神色严峻都不好上前问上一二,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翻找着一袋袋药品。 “恒哥……呃……一切还顺利吧?”龙皓还是有些不放心道。 “嗯,你们继续待在。”我停下手中的活,回头用目光指了指二楼问道,“牛他们出来了吗?” “好像还没有吧……” “嗯,好的。” 身旁的陈茉已经把要用的药品装在另一个塑料袋中,她捋了捋发丝,说道:“可以了。” “行,那我们先走了。” 我丢下句别扭的告别便和陈茉提着药相伴而去,龙皓和梁旻莨还没来得及弄清状况,我们就已经从他们的视线范围内消失。回到病房后,陈茉和守床的妇女一起给小女孩换上了新的止血绷带并喂了抗生素和消炎药之类的药片。处理完还在坚强地希望活下去的生命后,我们四个人转而着手无心留恋这个世界的残烛。 我们像是在举行一个古老仪式一般,郑重地交给老人已经超出正常剂量的安眠药。他感激地点了点头,便毫不犹豫地把手上的一大抓药片吞入口中;妇女接着给他喂了几口水,好让他能够吞下。老人呢喃了几句我们无法听清的话语后便安详地进入生命中最后一个梦境。他的神色渐渐舒缓,愁眉也随之化开;也许是幻觉,我似乎还感觉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安然的微笑。此时他还未完全离开人世,妇女红着眼啜泣着告诉我们,这是他这几天睡得最安稳的一觉。我们也不忍心继续待在这里,在陪伴了几分钟后,我和陈茉决定与这位陌生的老人告别,以让他的朋友可以陪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中叔和我们的想法一致,他一边和我们离开病房一边告诉我们,那个守床的妇女只是老人的保姆,之前在危机爆发时,老人的家人弃他而去,只有这个保姆依然陪在他身边,说是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继续尽完最后一份职责。 回到面包车旁的火堆旁,我们又围坐在一起,沉重的气氛压抑着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沉默了多久,我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坐在我对面的中叔也不由得挺直了腰望着我身后,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对劲,这刚好给我拉响了最后的警报。 我回头一看,只见韦宏怒气冲冲地向我们走来,这熟悉的杀气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果不其然,我刚一站起,一击重拳就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我的脸上。一阵猛晕让我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一股热流从我的鼻腔中涓涓流出;呵呵,这一次总算有理由掩盖自己流鼻血的事情了。 韦宏的这一拳力度不小,但还不至于让我倒地不起。我捂着血红的鼻子缓缓站起,身旁的陈茉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而中叔也在我背后大声嚷问韦宏为什么出手伤人。 “你他妈这混蛋!竟然喂我们的人吃安眠药!”韦宏指着我骂道。 “韦宏!这是韩公自己的要求,你不要没弄清状况就乱打人!” “中叔你为什么帮着外人说话!”韦宏瞪了一眼中叔,然后又再次把矛头指向我道,“告诉你,我今天跟你没完!” “呵呵呵,久不打架,手都痒了。”我丢开跨在背后的步枪,擦了擦鼻血,脸上的热辣使得我克制的心情瞬间沸腾,“你不就是想找我干一架嘛?来啊!” 话音刚落,我一蹬腿,猛扑向韦宏;他还没来不及反应就被我扑倒在地。两人刚一落地,我就给他脸上来了两拳作为刚才的还礼。没想到他用手猛给骑在他身上的我脸上又来了一击侧拳。我架在他身上的腿顺势一松,他正好重获自由。 拉开距离的我们默契地给自己喘了两口气又再次扭打在一起。撕扯衣服的声音还有我们愤怒的闷吼此起彼伏,飞扬的尘土刚飘起又被飞溅的血渍沾落。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对对方充满了怨念,我们彼此给对方的攻击都毫不留情,拳拳入肉;然而不管是我们的进攻方式还是出拳的位置都惊人相似,以至于几次给予对方的拳头都恰好被对方飞来的拳头顶回。 毕竟都是年轻人干架,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章法套路,几轮斗下来,我们也都无法把握对方的破绽时机,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不过在体力上我明显比韦宏要保持的好,而且可以感觉得到我的力量要优于韦宏,疲惫让他在这时出现了破绽,在他一个铲步把我绊倒时,他的脚步出现了混乱。我知道这时的他绝对没有站稳,随即给了他一个兔子蹬鹰。这一脚让他连连后退几步,捂着胸口单膝跪地,久久缓不过气来。我把握时机,冲步上前赫然给韦宏一击跳打。他在慌乱之中随手向我一切,刚好打在了我的脖子上,呛得我一时间呼吸困难地倒退。我们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各自向后退了几步,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佩在腰间的汉剑。我立刻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赤手空拳打架自然我可以接招,但是要对付一个拿着利剑的家伙,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韦宏吐了一口血痰,得意地拔剑指向我。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我心中抱怨了一句,脑子里疯狂地搜寻应对的策略。但韦宏此时已经开始行动,他举着剑飞身向我冲来;站在旁边的陈茉和中叔都目瞪口呆,我想他们的脑海里此时已经开始设向各种我惨死的场景了吧。 该怎么办!我低头扫描着身边任何可以利用的物品,结果发现了一样可以逆转局势的利器——我的步枪!没想到几轮打斗后,我刚好站在了自己丢开的步枪旁。无须多虑,我蹲身拿起步枪,这时韦宏离我已就在我跟前,随他而来的风警告似地向我扑面而来。步枪在进入这栋楼前我就已经上好膛。我熟练地打开保险,抬起枪口正好对准韦宏的脑袋。看到冷冰冰的枪口,韦宏也大惊失色,挥来的剑也在这时出现迟疑。我歪嘴一笑,心中暗念,你完蛋了混蛋。 砰的一声枪响,一切恢复平静…… 第十四章 友 上 狭窄脏乱的房间让我原本就聒噪的心更加烦乱,只有一个大灯泡的外接灯泡拖着慵懒的光影在房顶上来回晃动,要不是只有它是这里唯一的光源,我一定早就把这心烦的玩意打爆了。如果硬要为自己找点什么可以自嘲的话题,那么就应该是我终于知道厂房二楼另外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了——禁闭室;至少现在是我的禁闭室…… 地板上铺着的墨蓝色复合纤维地毯沾满了各种污渍,各式堆砌在这的工具和文件把它压出一条条褶皱,说不定黄玮峥现在的眉头就跟这褶皱差不多。被关在这后,我们俩找了一块稍微干净的位置坐在一起。当然,他是自愿被关的;而我是被强迫的……在发生刚才的那些事后,就算我心里再怎么不服气,也不得不老老实实遵从张熙政的要求暂时被软禁在这间不足五十平米的二楼隔间里。黄玮峥之所以主动陪着我在这鬼地方呆着,我想一是不想让事情进一步扩大,与其向对方解释不如让对方自己去弄清楚;二就是为了不让我惹更多的麻烦。他这么做绝对是正确的,要知道,就算把我关在这,头脑发热的时候谁都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再把这掀翻锅。不过这都是三十分钟前的想法了。从踏进这间房开始,我和黄玮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出意外,这种尴尬应该会持续到第三个人进房间才会结束。 “呃……咳……”我故意清了清嗓子,把手中无聊翻看的工厂文件丢在一边,试探性地希望打破僵局道,“你说他们会拿我们怎样啊……” “不知道。” 我没敢看黄玮峥的表情,目光一直直视着前方,微微摇摆的身子和的心情一样忐忑不安。“对不起……我又……又闯祸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又”字,也许在潜意识中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是个不知不扣的麻烦制造专家吧。 “没事,你做的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想到黄玮峥竟然对我的所作所为表示认可,“你要是不这样做,说不定我现在只能一个人在这自言自语了。” 黄玮峥深邃的眼睛里饱含着对我的同情,可以拂去人内心浮躁的清澈目光湿润了干裂的空气,即便目睹了如此多的惨烈事实,这双眸子仍旧明净。就算别人认为或者他确实如他人所说的那样已经和过去有所不同,我还是相信,面前的这个饱经风霜的死脑袋仍是我的好兄弟。 “别……别唬我了。”我干笑着自嘲道,“我知道我连累你们了,是我不好行不?” “呵,难得支持你一次,没想到你还不相信了。”黄玮峥耸肩笑道,“你这算是本能的自卫,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再说了,你不是说韦宏先动的手吗?” “没……没错啊!”我委屈道,“可是你们好像都不怎么信……” “不信我就不会在这,龙皓他们也不会老老实实在外面等我们了。”这句话也许黄玮峥只是随口安慰我,但在我听来却是如此的有分量。 这短暂的对话结束后房间再次安静下来,就在空气又要沉寂的前一秒,黄玮峥忽然莫名其妙摇头哼笑了一声。 “怎么了?”我好奇道。 “没事,”黄玮峥扭头看了我一眼后又低头自顾自地笑起来。 “到底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不是。”见我脸色不对,黄玮峥还是决定告诉我究竟,“好吧好吧,只是第一次看到你被打得这么惨……所以……哈哈。” 这家伙不正经时的样子还真是讨人厌,我翻了个白眼争辩道:“我那是因为长时间奔波,体力不支,懂不懂!” “是是是是,我也没否认啊。” “行了吧,懒得跟你说。”我不耐烦地揉了揉自己嘴角的淤青,看来并没有肿得很厉害。我口腔里还残留有淡淡的血腥味,说实话,韦宏下的手的确挺重,没把我下巴打脱臼对我来说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被黄玮峥嘲笑还真是让我难堪,于是我决定用另外个话题来分散我们的注意。“呃……牛。” “嗯?” “从在田阳开始,我就觉得你有些不对劲……你还好吧?” “啊?当然啊,我能有什么事啊?”黄玮峥一脸轻松道。 “呃……我只是觉得像在面对变异者或者杀人的时候,你和平常有点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我还是原来的我啊。”黄玮峥的强笑已经告诉我他有所隐瞒,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必要继续追问下去。 “好吧好吧,哎,再问你个问题。” “说吧,我还有哪不对劲了?” 我龇牙坏笑道:“你最近有没有感觉有人在关注你啊?” “有啊……” 我故作神秘的怀疑道:“你知道?” “是啊,”黄玮峥边说边没精打采地指着我故意讽刺道,“你不就是么……” “我说认真的!”我撇开他的手,就像高中时替女生询问她暗恋的男孩那样故作正经道,“就是那种偷偷的偷偷的关注啊!你懂的!别装了,老兄。” “同学,我真不懂……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哎呀,就是……”我刚要开口,房间的门竟然在这时不合适地打开了,我们的闲聊也就此终止。 张熙政在中叔还有陈茉的陪伴下一进门就用他看似平和的目光扫视了我和黄玮峥一番,在确定我们没有异动后,又用回他熟悉的笑容佯装着一切皆好的模样对我们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我们已经把情况弄清楚了,的确像杜宇恒同学所说的那样,是韦宏先挑起的事端。” 黄玮峥礼貌的站起,他的表情同样转换得相当迅速,简直和刚才那个跟我亲密无间的高中好友判若两人。他抿了抿嘴,眉毛轻轻上扬,就好像在说他从未质疑张熙政等人的判断一般,随后便绅士般地和张熙政握手道:“很高兴事情能得到解决。” “是的,这还要多亏你能及时鸣枪制止冲突进一步扩大。”说到这,张熙政耐人寻味的眼光在我脸上一扫而过,在和我的目光即将交会的那一刻立刻又转回到黄玮峥身上。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张熙政满意地点点头,搓了搓手后又插在裤子口袋里,身子微微向前倾,像在逗小孩一样对我说道:“真不好意思,我再次为之前对你的怠慢还有韦宏的冲动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我坐在原地,对张熙政的道歉无动于衷,只是不屑地撇着嘴角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站在我跟前的黄玮峥跟一个带着自己弟弟去接受别人道歉的大哥一样边笑边踢了踢我摆在地上的脚跟。 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情愿地站起身子,懒散地抖了抖身上的尘屑,挠着后劲抖擞抖擞肩膀,故意用平淡的语气回答道:“啊?哦,没事啊,我无所谓。” 见我老毛病又犯了,黄玮峥也不好说我什么,只是干笑着用手肘捅了捅我,紧接着赶紧回头圆场:“他这样就是意思说愿意和解了,呵呵呵。” “我!”之前这本不招待见现在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算了?我刚想喊出声,黄玮峥隐现的愠色又立刻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就是这意思,啊哈哈……” 每次都让我吃哑巴亏,总有一天会出事。我心中不服地向黄玮峥瞪了瞪眼还以颜色,不过在这种时候他才不会在意那么多。中叔和陈茉看上去应该都知道我口是心非,不过张熙政反倒是被我这样轻松糊弄过去。不经如此,他还理所应当地从从门外把那个我不想见到的家伙拉进房内。 看到韦宏那张不服气的死脸,我的火气又立刻冲上心头。不会吧,这下真的像是两个家长带自己闹变扭的孩子重归于好了。韦宏一脸不快地撇过脑袋,几乎是在用侧眼瞪着我。和我打了一架后,他也伤的不轻,微倾的身子明显可以看出是腰腿部的伤痛所致,而不时抽搐的脸颊上还留有几块发紫的淤青。 “韦宏。”张熙政严肃而平和地对胸中憋着一口怒气的韦宏说道,“你刚才想对杜宇恒说什么来着。” 韦宏没有开口,他颤抖抽动的嘴唇迟迟不肯挤出什么话。一旁的中叔见气氛又要尴尬,于是开口道:“呃,张教授,我们时间不多了。年轻人的矛盾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看来这个韦宏也是一匹烈马,张熙政权衡利弊后长叹一口气道:“好吧。这事你们自己处理吧,不过不能再舞刀弄枪了。” “没问题。”黄玮峥答得倒是爽快,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受到威胁的又不是他,他当然可以无所谓了…… “那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呃,黄同学,既然刚才你我都商量好,而且你的朋友也直接履行了你原本的承诺,那么我想我们现在就是一个团队了。” “这样最好。” “那么我们中肯定要一个领导人,要不然大家的行动都会无法协调。”张熙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蠢的人都知道这家伙话里有话,想要说些什么。 黄玮峥一听也大概对张熙政的话中之意心领神会,于是说道:“我们还是学生,现在就暂时听你的安排吧。” “好……” “等等!”还没等张熙政答应,我趁机抢话道,“这只是我兄弟的想法,我们其他人都没答应。” 我向陈茉使了个眼色,之前还在恍惚于我们谈话的她回过神来说道:“啊?啊!哦!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天啊,我该说什么好,陈茉会错我的意思了;或许压根就没发现我在向她使的眼色。出乎意料地得到我们这一方的人支持,张熙政得意地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你们都如此信任我,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甘心再喊道:“再等等!” “宇恒。”黄玮峥觉察到我在捣乱,边低声制止我边用脚尖踩了踩我。 我坚定地灯了他一眼,继续对张熙政说道:“我们平时可以听你的安排,但是枪还有其他武器不能给你,带来的食物和药品必须由我们保留。” “这样我会很难安排,而且今后也不便于我们彼此信任。”张熙政脸色一变,瞬间给人以一种深不可测的陌生感,不仅如此,我还感到一股久违的压迫感,仿佛被什么莫名的力量震慑住了一样。 我不敢和他对视,但在这种时候挪开视线退缩势必会让他至少在气势上占据优势,因此我将注意力尽可能地集中在他的鼻梁中间,并用我认为较为镇定的语气说道:“我,我们已经同意听从你的指挥,这就是最大的信任,而你们也必须拿出诚意。况……况且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带来的,并不是你我双方共同获得的战利品,本来就应该归我们所有不是吗?” “啊哈哈!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还说的头头是道。行!你的话也在理,就按你说的办。”张熙政锐不可当的目光随着他的话变得柔和,他示意让韦宏还有中叔准备离开,在打算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又回头说道,“我们打算给韩公举行一个葬礼,就埋在这个工厂里的一个花圃里。介于刚才的矛盾,我想你们还是在厂房这边先休息一下,顺便也统一一下你们的意见。” 张熙政说这话明显是冲着我来的,看来我给他留下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以后还是少找他和张雯雨说话比较好。剩下我和黄玮峥还有陈茉三人后,我就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龇牙咧嘴地在他们两人面前炫耀般摇晃着身子。 “真受不了你,为什么要老找茬啊?”陈茉不解道,“我还以为刚才又要吵起来呢。” 陈茉这一说让我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掌她那痴呆的脑袋责怪道:“好意思说,还不是你!都没认真听我们说什么!” “你又知道我没听!我很认真听啊!” “我去,还认真听……都没明白我刚才这么说是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东西归谁管嘛。” “宇恒做的很对,我之前没想那么多。”关键时刻,黄玮峥还是开口为我辩解道,“武器和药品以及食物的分配本来就是个棘手的问题,毕竟对他们而言这些就是我们的优势。” “优势?”黄玮峥一说话,陈茉的态度立刻变得不一样,那口气变得和一个勤学好问的好学生聆听老师讲解难题一样聚精会神。 “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大人,在这些方面我们想得绝对没有他们多,如果轻易把这些东西交出去,说不准我们什么时候就会被抛弃。” “说得太夸张了吧,看上去他们也不像坏人啊?”陈茉天真地向笑了笑,紧接着话锋一转,嫌弃地向我做了个鬼脸道,“就只有杜宇恒多事。” “不能这样说。现在多亏宇恒,至少短期内我们在装备的分配问题上还是主动的。”黄玮峥边说边向我理解地点点头,然后又对陈茉说道,“陈茉,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我们不能给予任何人百分之百的信任。” 陈茉痴痴地仰望着黄玮峥,我猜这时候她还是没有把话听进耳朵里;黄玮峥更是反应迟钝,竟然看着陈茉等待她做出什么反应。在看到两个木鱼脑袋对视时,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转身走人。 没错,我就是这么做的,而且干净利落。“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龙皓他们。” 我刚离开房间,还没走远,隔着墙板就听见房间里传来陈茉一句小声却很有有意思的问题。“那你还相信杜宇恒吗?” 幸亏陈茉没有用同样的问题来问我,不过我倒是蛮感兴趣听听我这哥们理智的回答。“至少现在会。” 感觉等了好久,黄玮峥才给出一个出乎我意料的答复。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他这么一说后,我的心就像是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浑身的不自在让我呼吸都变得有些混乱。虽然黄玮峥没有当面这样对我说,但总感觉比被指着鼻子坦白还要难受。 真后悔刚才多事逗留那一秒,现在想无视这句话都变得如此艰难。我识趣地对自己摇摇头,此时我的心里完全没有任何的思绪,只是突然感觉到有一些失落。房内的谈话好像还在继续,不过吃过一次亏的我不会再自讨没趣地听下去了,趁他们没有发现,我决定还是悄悄地离开比较好,最好连叹息的声音都不要发出立刻消失在这鬼地方…… 下楼的脚步莫名其妙地变得沉重,就连台阶都好像变得多了不少,独自一人漫步的感觉原来是如此让人疲倦。“至少现在会”这句话正如一记敲响的警钟让我恍然大悟,到现在我才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末日余生后的我们在分崩离析的社会中挣扎,那残存的友情与信任也会随之渐渐消逝。不得不承认秦嵘那时的预言很有可能成真,说不定真的会有一天,我和身边这些曾极力保护的朋友会拔刀相向。 “没有……真正的朋友……吗……”我自言自语地走着,仅凭着感觉漫无目的地徘徊。 第十四章 友 下 “恒哥!你没事啦?”龙皓笑嘻嘻地搂过我肩膀,恍然将我拉回现实,“怎么啦?又挨牛哥骂了?” “没,没有啊。有什么好骂的?真是!”我推开龙皓,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地抓准机会挖苦我。 “行了吧,我们都听说了。你被打得蛮惨的唉!”梁旻莨提着一盒蓝色的工具箱走来,和她同行的还有憨态可掬的韦厉勤,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满油污的扳手,像是一个熟练的汽修工人带着自己的学徒去装卸什么机械一样。 他耸耸肩圆嘟嘟的脸颊一胀我就知道他也要开始数落我了。“没有啊!杜宇恒是在竭尽全力后败下阵来的,你说是不是啊?” 真想给韦厉勤那满怀期待的胖脸来上一拳,我没有理会他,转移话题问道:“你们要去干什么?” “哦!肥仔说他能修好那边的一部摩托,我们就找了一些工具来看看他是不是能做到。”龙皓指了指停在我们suv旁不远的角落里的三辆摩托说道,“张教授说那些摩托都有一些毛病,韦宏过去从它们上卸下一些有用的零件安装到自己的摩托上,所以也不知道现在这些破烂还走不走得动。” “韦厉勤你确定可以拼得一辆?”记得在学校里就听说过韦厉勤对摩托汽车很有研究,不过真要是让这整天游手好闲的家伙修出一辆来,那还真是让我另眼相看。 韦厉勤自信满满地抖了抖自己略鼓起的肚腩笑道:“应该没有问题。” “修好以后给我开好了。” “啊?你会吗?” “那你还想给谁开啊?”韦厉勤一脸的质疑让我不爽道。 相比之下,面前的这几个家伙似乎早已有了答案,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龙皓,毋庸置疑原本的摩托驾驶员就是他没错。龙皓先是一怔,再委屈地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退让的意向后只好勉为其难地干笑道:“哎呀!恒哥要开就让他开咯,反正我也不会。” 说罢龙皓又把被在身后的步枪还给我,之前因为和韦宏打架这把枪被暂时交由他保管。说实话,我的这个死党还真是够意思,不仅还给我步枪还让出本来自己想开的摩托;但话又说回来,这位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别说开摩托就是电动单车都开得颤颤巍巍,就算是我答应估计黄玮峥也会一票否决。 “哦对了,要不杜宇恒你就先陪我去找找有用的零件?”韦厉勤问道,“我之前检查了一下,那几辆摩托的火花塞都坏了,而且还缺一些零件。” “行,你知道哪有吗?”反正现在我心情也不怎好,刚好找到个借口出去走走。刚过正午,外面的阳光明媚,也不像会突然下雨或是转阴,趁这个时候出去绝对是最佳时段。 “就在这附近逛逛应该会有,车都不用开。” 看韦厉勤那么自信,我也就爽快的答应了,虽然一路上可能要听这家伙唠叨,但总好过被关在这受气。 “这样好吗?要不要跟张教授或者黄玮峥说一声?”梁旻莨出于严谨关心道。 然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头脑发热道:“你还真当他们是老大啊?又不是做什么坏事,我们逛一圈就回来。” “可是……” “哎呀!你怎么变得那么优柔寡断啦?待会你见到牛再跟他说就好了。”趁黄玮峥还没有下楼,我赶紧带着傻头傻脑的韦厉勤开溜。 我和韦厉勤两人带上了一个背包便匆匆离开厂房;因为计划就只是在附近活动,我也就没带太多装备,只有我的宝贝步枪和一点必要的应急药品和两三块压缩饼干还有两壶水。在回南宁的路上我们已经定下了规矩,一旦分头行动绝对不能少于两人一组,而且武器和应急装备必须要带齐,这的确是个好规定,之前我和黄玮峥曾经在一次搜寻补给品的行动中与其他人失去联系,多亏了带了足够的食物和水,我们俩在走了两天两夜后终于重新和其他人回合。那次的经历让我永远恪守着这条保命准则。 我们先绕着驻扎的厂房逛了一圈,附近的街道空空如也,并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更别说韦厉勤要找的摩托车了。虽然已经无数次走过无人的城市街区,也习惯了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街巷中,但我还是对此感到厌恶,毕竟这里曾经如此喧哗,攒动的人头视乎还隐隐浮现在前方,然而却又是如此飘渺。话又说回来,在这次丧尸危机爆发后,我还是发现了也许是这个世界仅有的改善——和煦的阳光,宁静的风声还有清新的空气,这些在繁华的过去都是人们所渴望的。此时我们用最惨痛的代价换来了这些,成为了余生者隐痛的羁绊。 拐过两条路口后,我们走到了通向市中心的城市主干道,废弃的车子还有各种人们混乱后的遗留物遍布整条街道,一片片狼藉的血迹还有烧毁的车祸遗迹仍在向过路的我们展现着当时的惨烈。 真的像黄玮峥说的那样,这里漫漫的车龙从我们所在的路口延伸至道路的尽头,要是当初我们拐入这条路来,那可还真是死路一条。我跳上一辆废旧轿车的引擎盖,肆无忌惮地踩着一个个车顶走在前头,这里的车子大多是在发动时就被遗弃,油料应该都已耗尽;要不然就是已经被焚毁撞坏,现在基本都已经失去动力,所以可以姑且放心不会触发扰人的汽车防盗警报。而我之所以要选这一条不寻常路,既是为了获得更好的视野警戒也是出于无聊的心情;做一些不守常规的事或多或少可以宣泄我内心的不满。韦厉勤带上了他的手枪跟在我身后,他没有像我那样不羁,夹在两列车龙中的视野相当有限,随之而来的压迫感也让他不敢怠慢。 今天的天气不错,明媚的阳光让我基本不需要考虑变异者的威胁,就算碰上几个不拍死的怪物也不会有什么战斗力。阳光下的它们就像一具具干尸,不仅行动缓慢反应迟钝而且对周围的感知也大打折扣,如果不去招惹,根本不会发现你,更别提什么主动进攻。相比之下,掠夺者或者该叫做飞车党的那伙人才是我需要警惕的对象。不过冲鼻的柴油味和车队轰隆声为我提供了最好的预警。 一些毫无意义的调侃话题过后,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韦厉勤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和龙皓一起来找零件?” “龙皓?那蠢货光说不练,没你那么大胆。你刚才不出现的话,我就打算先用那些完好的零件组装好一辆摩托再说,缺什么零件另外再找机会和你出来逛。”韦厉勤告诉我的同时还不忘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家伙的这番话还蛮顺耳,我笑道:“你这样说龙皓,小心我待会回去告密哦。” “我无所谓咯。我和龙皓又不像你和黄玮峥那样。” 说着说着,我和韦厉勤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像审问他一样问道:“我和牛哪样了?” 刚好在我背影覆盖下的韦厉勤抬头望着我说道:“你们两个都是我们的领队,但是性格却完全不一样。你是激进派,黄玮峥是理性派,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吵起来。我和龙皓平时都跟你们混,也不用做什么决定,当然不会像你们那样时不时就争起来。” 我把枪搭在肩头,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我和他也不过是在一些决定上有分歧罢了,关系还是很好的啦。” “那只不过是因为现在你们还把彼此当兄弟,如果有一天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再加上什么意见出现分歧,那你们的麻烦就来了。” 韦厉勤的预言还真的让我有些隐隐害怕,我苦笑着掩饰道:“应该……应该不会吧。” “是不是啊,杜宇恒,你比我想的要天真诶,我还以为你早就发现如今的世道不一样了。朋友,兄弟这种关系在现在很可能说变就变的哦,你不留个心眼会吃亏的。” 这的确是个铁铮铮的事实,而且在听到黄玮峥和陈茉的谈话后,我不得不重新去审视我和黄玮峥的关系。不过再怎么说,这些都只不过是捕风捉影的猜测,事实或许并不像我想的那样残酷。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些零件,然后早点回去,如果运气不好就再挨我的黄大哥唠叨两句。 “得啦得啦!不说这个,继续找东西。”检查好手表上的时间后,我提起枪,硬生生把话题转移道,“呐,我们现在可以再逛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候就回头。” “自欺欺人……” 我们准备靠向路边的人行道前进。韦厉勤小声地低估挖苦了我一句,也就在这时,正要跨向另一部车子引擎盖的我思想瞬间有些恍惚。更悲催的是我跳上的这部车子警报竟然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吓得我一屁股摔在地上。 韦厉勤捂着耳朵抱怨道:“不要犯蠢可以吗!” 这肥仔的语气怎么突然变得和黄玮峥有些相似,我一边揉着屁股苦笑一边示意我们要离开这一带地区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背着的大背包正好做了我的坐垫,以至于我没有因此摔伤。不过这阵久久不会消停的汽车警报就像一个大喇叭在告诉周围的怪物和人类这里有惊喜。无论如何,我们是不能再在这逗留了。 安全起见,我们没有立刻走大路返回,而是先躲在对街的小巷中大概过了十分钟,四周没有什么异常,汽车的警报也停止鸣叫,荒败的街道再次笼罩在一片死寂中了以后才开始走荫庇的人行道返回。 搜寻工作因为这个小插曲不得不匆匆结束,这条主干道两旁的行道树还有一些低矮的植物给我提供了不错的掩护,虽然因此而产生的树荫让我还是有点在意。穿越在树荫下的人行道上幸运的倒了两辆失事的摩托,它们横在旁边的绿化带中,其中一辆还撞歪在一棵行道树上,飞溅的泥巴呈圆弧状撒在一边,茂密的绿化植物阻碍了我的视线,无法看清具体的情况。 “走狗屎运了!”韦厉勤看到那两台报废的摩托后喜出望外地想向那跑去,不过立刻就被我制止了。 “等等!”我拉回猴急的韦厉勤,提起步枪一点点靠近摩托。空气中弥漫的一股近乎淡去的腐臭味还有在这一片茂密的植物都是不好的预兆,变异者很有可能就躲在这里。视野渐渐明朗,果不其然,真的有一具变异者被摩托车压倒在这,另外一个已经完全演化成植物人了,它四肢插在大树根下,几片粘稠的肉质花瓣包裹着的脑袋就是一朵恶心的花蕾肉球。它的身体基本已经与旁边的这棵树融为一体,树的根茎也被染成了诡异的红色。被撞毁的摩托也被粗大的根蔓缠绕在树干上。 “怎么办?”躲在我身后的韦厉勤问道。 我指了指压在变异者身上的另一辆摩托说道:“先看看那辆再说吧。” “你确定?”韦厉勤这口气就是在暗示让我先把变异者的威胁排除,他才敢靠近。这死肥仔还真会想;不过猜也猜得到,作为全队第一战斗力,这种危险活除了我谁会去做? 被摩托碾过的一大片区域植被生长没有那么茂密,放眼望去似乎现场只有这两个变异者,但我总感觉到有人在某处对我虎视眈眈。路旁的建筑里一扇扇黑漆漆的窗户就如同一双双紧盯着我的魔瞳,让我脊背发毛。再次确保场地安全后,我小心翼翼地迈进绿化带中,韦厉勤则是理所当然地负责掩护;也不知道关键时刻时这家伙能不能及时给我提供掩护…… 踩在被变异者给养的草丛上让我有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浮动的土壤松软而让人没有安全感,总有种下一脚就会踩到陷阱的顾虑。被摩托压着虚弱的变异者看到我向它走来后兴奋地向我骚挠着他干瘦的双手,仿佛在欢呼美食的靠近。这家伙有可能从危机爆发起就被压在这了吧,摩托本来就不轻,而且撞击似乎还压断了它的双腿,整个下半身估计在摩托油箱承压下骨头早该粉碎了吧。 这可怜鬼肯定也有个悲惨的故事,说不定是在逃难时装上了另外个倒霉蛋然后压在这看着周围人从自己身边跑过却不肯施以援手。而变成变异者后无法挣脱的它也只能饥渴地看着人类经过或是日复一日地注视一成不变的街景。 我在离那家伙还有三步左右的位置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向前探了一步;它还是没完没了地向我张牙舞爪,恨不得一跃而起将我扑倒然后尽情享受我血肉的味道。和汽车防盗警报一样,枪声同样也会引来祸害,所以我并不打算一枪崩了它。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张晓颖当初会如此偏爱使用弓箭而不是枪。 变异者已经急不可耐了,也不知道它是否预见到自己的下场。它瘦骨嶙峋的身体就是一具包裹着腐烂皮囊的骷髅,在它一次次歇斯底里地挣扎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再折腾两下就要散架一般。要是用枪托砸碎他的脑袋肯定是轻而易举,但我可不想让我的枪上沾有那些腥臭的脑浆。于是我拔出匕首,决定用最简单的方法快速了结这可怜鬼。 匕首刚举起,我就感觉到自己的上嘴唇流淌着冰凉的液体。该死,又是鼻血。由于我背对着韦厉勤,他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但一次又一次出现这种状况慢慢开始让我担心自己的身体健康,毫无疑问,秦嵘给我打的那一针绝对对我的身体产生了什么重要的影响,难道我也会变成像面前的这个家伙那样,无助地看着别人给自己来上一刀吗? “你没事吧?”韦厉勤关心道。 “没事!”我擦了擦鼻血,快速回头强笑了一句又立刻转了回来,生怕被他看到还没擦干净的鼻血。 然而当我再次回头时,被压在摩托下的变异者竟然挣脱了束缚朝我扑来。与其说是挣脱,不如说是弃脱更为妥当。它的脊柱无法支撑疯狂的挣扎,干脆的腰身被活生生扯断,灰白色的脊柱连带着一条条褐红色的烂肉拖在身后随着它行动的轨迹划出一条泥线。 我恍然一惊,本能地往后连退了两步,思维一瞬间出现了空白。还好和变异者保持了一段距离,它只是扑了个空,残损虚脱的身体在白天明亮的环境下行动极其缓慢,给了我充分的时间调整姿势。 而我恰好也把握住了这关键的时机,猛然朝它脑袋捅去,锋利的刀刃直接从它向我张开的大嘴刺入再从后颈突出。我手腕一扭,连带着它干枯的脑袋瓜一同拔出,狠狠地插在泥地上。 “我操,刚才吓死我了。”韦厉勤瞪着他的大圆眼小跑上前,拍拍我道,“你刚才怎么了?” “怎么了?你好意思说,给你一把枪有什么用?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及时,早就完蛋了!”我愤愤地弹开韦厉勤的手骂道。 “哎呀,反正你不是干掉他了嘛。”韦厉勤也知道自己刚才的确没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来来来,我看看有没有要找的玩意。” 树根旁的那具植物人脑袋还没“开花”,这说明我们刚才的大动静没有引起它的注意。谢天谢地……要不然它喷射出的绿色烟雾就要让我们白忙活了。 “怎么样?有你要找的东西吗?”我一边警戒四周一边问道。 “找着,找着……”韦厉勤熟练的从自己背包中取出扳手之类的工具,整个人立刻变得沉着起来,开始认真地拆卸废旧的摩托。 这条街区的植物还没有肆意生长,唯独只有我们所在这一片地区的这几棵行道树有些夸张,苍天的枝叶已经延伸到旁边的建筑,某种不知名藤蔓附着在树枝上,一直蔓延至四周。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的潜意识从刚才的那种发毛的不安到现在骤升的急躁一直都在暗示着我有什么危险的靠近,然而我们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异常。 “行了没有?”我催促道。 韦厉勤抖抖身上的泥土,沾满机油的手里握着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零件说道,“ok,还缺一个。” “那去那棵树上的那辆找找。” “不会吧……”我知道韦厉勤一定是在意树旁的那个植物人。 这类型的变异者是我们目前所掌握情况最少的一类,除了看上去比较恶心,会喷不知名的烟雾,所在位置的植物会惊人的茂盛外,我们还没发现它有什么其他的特点。但不管怎么说,谁都不会愿意去招惹一个一切特性未知的怪物,更不用说它还有一张令人作呕的脸。 植物人就在树根旁而摩托就被绑在树干上,换句话说要想卸下摩托上的零件就必须冒着背对着随时有可能有所反应喷出烟雾的变异者的危险。虽然我不敢打包票这怪物会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但树上的摩托车也算是个不小的诱惑。 韦厉勤用无法理解的眼神望着我,像是在渴求我改变主意。我向他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用下巴点了点摩托车的方向,用威胁的眼光打碎他最后的幻想。 “要是那玩意突然动了怎么办?”韦厉勤还是不放心道。 “那是我的事,你专心找零件就好了。”我把枪口指向植物人,希望以此让忧心忡忡的朋友打消那些顾虑,“快去吧。” 犹豫了片刻,韦厉勤终于不情愿地挪动胖嘟嘟的身子,像是电影慢放镜头一样缓缓靠近被奇怪的藤蔓缠绕的摩托车。我不时注意他的进展,但主要的注意力还是放在如同外星生物的植物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没有催促韦厉勤,因为这会让他更加手忙脚乱。时间长了,我便不自觉地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个植物人的身上。 它头部粘稠的花蕾肉球不时微微的蠕动,几缕阳光照在上面让那腥红的颜色更加明显,上空好像还漂浮着孢子之类的微尘,在无风的环境下萦绕在那几缕光束周围。它身上灰蓝色的的衣服是曾经所属种族的证明,如今已破烂不堪。事实上,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些变异者有些会成为普通的丧尸而有些又会像这样变成植物人,就像所在地区植物的肥料一样静静的躺在这。难道它们还有明确的分工?又或是说爆发的病毒不止一种? “行了!今天运气不错!”韦厉勤的那头传来了好消息,回头一看,他正拿着一个手机充电器大小的零件高兴地向我挥舞,然后满足地塞进外套的口袋里。 “走吧。” 我一甩头,正想走出绿化带,谁知背后突然发出哗啦声响,原来韦厉勤被一根突起的树根绊倒了,而且还“幸运”的摔在植物人跟前;平时这家伙走路就不安分,这一次真的算是血的教训了。不出我所料,植物人头部的绽开的肉片随即警戒般的抽搐,那颗应该是由头颅演变成的肉瘤迅速膨胀,从它体内传出的咕噜声如炸弹倒计时般加快了时间的脚步。韦厉勤五体投地地栽倒在植物人面前,傻愣愣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植物人危险的异动,我想他此时脑子里已经写满绝望了吧。 “快走!”我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像是在拖动一具死尸般硬是把吓傻的韦厉勤拖出了绿化带。 在我们刚离开绿化带边界的那一刻,只听扑的一声,一阵绿烟顿时飘散在大树植物人周围。我捂着嘴拉着惊魂未定的韦厉勤狼狈地跑离了那个被怪异的绿烟包裹着的绿化带,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躲在两幢民房间的巷子里,靠着潮湿的墙壁瘫坐在地上。 “没事吧?”我吞下一口口水,瞄了一眼面色惨白的韦厉勤。 “没事……没事……”这家伙无力地摆摆脑袋。 看着他那傻样,我不禁上气不接下气地笑起来。韦厉勤也知道我在笑什么,于是不满地用手猛然一拍我抗议道:“笑个屁啊!” “不好意思,你这怂样真是……啊哈哈哈!” “我操!你又不是没看见……” 眼看韦厉勤又要滔滔不绝,我赶紧转移话题道“行啦行啦!东西没落下吧?” “没有……”韦厉勤从口袋里掏出那几个零件,“就是这几个小玩意,差点要了我的命。” 我拍拍屁股站起身,向还未平定呼吸的韦厉勤伸手道:“得啦!我们走吧,再不赶回去,我要挨骂了……” 韦厉勤握着我的手站起,想了想突然郑重其事地对我说:“杜宇恒,谢谢你救了我。” “得了吧,换做是你也会这么做的。”我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转身探望街上的情况。 “之前我说的有关你和黄玮峥以后会反目的话,呃……你不要放在心上。” “嗯……”我没回头看韦厉勤,也不知道他这时是什么表情,不过我也不想让他看到我此时的忧郁。我听得出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安慰习惯于意气用事的我罢了,而他的那些预言依然可能而且很可能就是我的结局…… “其实你……” “嘘!”我这次打断韦厉勤不是因为嫌他啰嗦,而是空气中飘散而来的一股熟悉而又危险的气味触发了我的警报。 那股臭烘烘的柴油味和那肮脏而且贪婪的面孔一样让我嗤之以鼻,紧接而来回荡在大街小巷中的汽车和摩托嚣张的鸣笛加上充满脏话的叫嚣正一点点向我们靠近。我示意让韦厉勤往巷子深处后退,自己则悄悄探出脑袋查看外街的状况。 一辆车头安装了一个推土机一样铁铲的皮卡停在通向我们驻扎的厂房必经之路的街头,由于废弃的车龙挡在我们所在的这个主干道上,他们并不能靠近。另外还有大概有十一二个掠夺者,三三两两骑着摩托车跟在皮卡后。 这帮人的车队在主干道与拐向我们厂房支路的路口停下脚步,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子威风凛凛地站在皮卡的后车厢上,嚷嚷着向其他掠夺者指手画脚,似乎在布置什么任务。紧接着,出乎我意料同时也是我不想看到的事发生了,这些强盗像搜掠占领街区的流氓军团一样呈两列分头沿着主干道两边的人行道开始地毯式的搜索。不管他们是在找什么,如果我和韦厉勤继续待在这,迟早会被发现。 “掠夺者吗?”我身后的韦厉勤小声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很糟……”我注视着越来越靠近我们的那队强盗,刚想缩头的一瞬间竟然和领头的那个强盗对视了一眼,吓得我赶紧收回脑袋,战战兢兢地贴在墙壁上,僵硬地转头看着韦厉勤说道,“相当糟……” 第十五章 夜 上 在城市废弃的主干道上,我和韦厉勤不要命的狂奔,身后不断传来掠夺者的咒骂和骇人的枪响,不时飞来的子弹射中我们身旁的汽车被弹开发出尖锐的反弹声。为了躲避摩托车的追击并获得一些掩护,我们决定往满废弃汽车的马路穿梭而不是人行道上跑,这绝对是个正确的选择,不仅没有让我们立刻被抓住还没有让我们被打成筛子。我领着笨手笨脚的韦厉勤,在车与车之间不断变换方向,这样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敌人追击的速度,不过也加大了韦厉勤跟上的难度。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拐弯……啊……”韦厉勤就好像要断气了一样气喘吁吁的抱怨道。 我回头一瞥身后的飞车党,转步又拐进一条汽车间狭长的小路回答道:“别废话!快跑就是了!” “谁叫你刚才突然露面伤了他们的人……” “不那样做,我们早就玩完了!” 这样没头没脑的乱跑终究不是个办法,而且我们正离厂房越来越远,再这样跑下去即使甩掉了掠夺者,我们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返回。于是我刻意往路边靠近,同时关注街边一幢幢掠过的建筑,时刻准备冲进其中,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直接穿到另一条街巷,相反也有可能走进一个死胡同。而选择一幢安全的楼房也是一个运气活,有可能踢开门,房里空空如也,也有可能闯进屋了以后才发现里面住满了变异者。有些房子比较透光亮堂,里面的变异者反应有些迟钝,有些房子阴暗漆黑,如果是那样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又要‘抽奖’了哦!”每次突入一间房,我都会把它当做一次抽奖,老是被我这样说,其他人也默许了这个黑色幽默。 “看好点!今天运气不太好!” 我们已经跑出了车龙,拐向人行道,再穿过绿化带,来到一家家店铺前,现在要做的就是冲进一栋正确的楼房。我先是来到一家糕点店门口,透过橱窗可以看见里面隐约有几个人影浮动。这不是最佳选择。我又挑了一家快餐店,至少一眼望去里面没有异动,而且这类店铺通常都有两个出口,一个供顾客出入,一个是后巷的进货口。 身后已经有几个掠夺者冲出了马路,挥舞着砍刀向我们愤怒地冲来。发现韦厉勤拿出手枪将要射击,那些怕死的家伙立刻躲在行道树等障碍物后不敢轻易上前。打了几枪后,韦厉勤的手枪发出了空膛的咔哧声;躲在掩体后的掠夺者知道韦厉勤没有子弹后一个个像饿狼一般探出身子,得意地向我们靠近。 我孤注一掷地开枪打碎了快餐店的玻璃门,拉着韦厉勤一股脑冲进店内。原本胜利在望的掠夺者先是被我的步枪颇有威慑性的枪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吓破了胆,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们绝处逢生。 短暂的不知所措后,那几个大汉又恢复了之前的狂躁,怒吼着冲进快餐店;我们此时已经在厨房里找到后门,正准备逃走。眼看有一个披头散发的掠夺者将要冲进厨房里,我顺手捡起一把菜刀朝通向厨房的门口一飞,锋利的菜刀正正插进复合板质的门框,吓得那个掠夺者往后一撤;趁着这个间隙我和韦厉勤立刻跑出后门,再锁上这扇起不到太大阻挡作用的木门。 后巷刚好可以穿出到另一条路口,此时我们也顾不上下一条路到底位会通向何方,气都来不及喘就朝出口跑去。巷子两侧的楼房有六七层高,一线天的感觉着实让我有些压抑,好在变异者没在这徘徊,不过这里潮湿的臭味也不会什么好预兆。 背后的快餐店里传来掠夺者的嘈杂声,催促我们加快脚步。木门和我预想的那样,在经受了几次砍击后悲惨的被刀斧砸得粉碎。几个冲出的掠夺者还有几步就要追上我们,我顾不上拿出步枪,猛个劲和韦厉勤向前冲。不巧的是在巷子的出口处突然出现了一样骑着摩托的掠夺者,这个剽悍的家伙手上也拿着一把枪,匆匆一瞥,应该是银行押运的安全人员拿的那种85式冲锋枪,这玩意杀伤力虽不及我手上的步枪,但也足以在我和韦厉勤身上打出几十个枪眼了。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掠夺者黑漆漆的枪口缓缓挪向我和韦厉勤,下一秒就要枪声四起。我本能地扑向韦厉勤,希望就算对方开枪,我们的伤害也可以降到最低。结果当我们俩一同倒地时,耳边传来嗖的一声,巷口的男子被什么击中后应声倒地。 惊讶之余,我四处张望寻找暗箭的来源。一回头才看见一个体态纤长优美,身穿牛仔夹克的女子从里快餐店后门对面的另一扇门走出,与此同时从快餐店里又跑出一个掠夺者。只见她箭步上前用那张似曾相识的黑色反曲弓朝掠夺者脸上一打,在那个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还没有找回重心的一刹那潇洒地一甩褐黄色的长发抽刀一转,背上的装满箭矢的单肩背包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我清楚的听见刀片隔开空气的蜂鸣,随即而来的是骨肉被切开的咕噜声,空中顿时洒出一条血线,一个被切开喉咙的掠夺者惊恐地捂着自己血流如注的脖子惶恐地跪倒在地。赶来的另外三个强盗看见自己的同伴惨死,望了一眼站在他们面前如同死神一般的女子,纷纷转身逃跑。 “站在那别动!”就算这人救了我们,我也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汲取多次教训得来的经验。我举着枪,一边示意韦厉勤快点站起一边对准着背对着我们的家伙,她那迷人的身段和傲慢的煞气让我不由得联想起在田阳时遇到的一个同样让人心生畏惧的女子。 “站在那别动!”对方似乎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于是我又再次强调道,“慢慢转过来!” 我的话在这个用了几秒时间就干掉两个应该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大汉,而且干净利落的女子看来似乎显得有些无力,说不定她还在心里嘲笑着我。她自顾自的摇摇头,看上去全然不在乎我的威胁警告,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 “没想到你还是那么热血无脑,杜宇恒。” “张……张晓颖?”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早有隐隐的预感,但还真的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再次见到这个独来独往的女猎手。 张晓颖故意举起双手,迈着妩媚的步子一步步走向我们,耐磨的皮靴踩在地上发出诱人的脚步声。我忘记放下枪,惊讶地看着她靠近。就在还有一步之遥时,张晓颖刷的一声用左手握着一把特制的军刀弹开我无力握着的步枪,挑衅地架在我的喉前,用同样锐利的目光盯着我说道:“如果想活就跟我走。” “呃……你这是在要挟我吗?”我喉结上下一动,僵硬地说道。 “当然不是。”张晓颖收起军刀,翘起帅气的嘴角解释道,“除非你有把握在一个小时左右回到你们的驻地,要不然就听我的。” 我看了看手表再望了望已经有些橘黄的天空,秋冬之日的傍晚比我预想的要来得快,看来不得不先听从女猎手的意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一直没有插上话的韦厉勤总算找到机会问道,“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张晓颖不顾我们还没完全摸清楚状况的眼神,独自走向横倒着掠夺者摩托骑手的巷口;在跨过掠夺者尸体的同时,她背对着我们从尸体上拔出自己先前射出的那支救我一命的铁箭,头也不回地对我们说道,“那把破枪你们不带走吗?” 我仔细一看,她指的破枪应该是刚才那个掠夺者手上的85式。和韦厉勤像两个小跟班一样小跑到张晓颖跟前,低头搜刮着这个心脏中箭毙命的可怜虫。除了那把冲锋枪还有一个备用弹匣外,我还从他身上弄到了一个火机一包香烟还有一点干粮和一张破旧的地图。我没抽也不想抽烟,不过总觉得这些东西以后说不定都能派上用场,所以一并全都收进背包里;韦厉勤手枪的子弹在刚才用光了,冲锋枪刚好可以作为替代品,而且威力更强。 才过这么一小会,天色又暗了不少,还真的像张晓颖说的那样,一小时安全回到厂房驻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来必须找个地方过夜才行了。 “我们现在去哪?”整理好行囊后,我背起包乖乖地问张晓颖道。 “你们的驻地在哪?” “呃……”我左右找了找方向,不确定地指着左边的岔道说道,“应该沿着这条路到了路口再往右拐吧……” “应该?”张晓颖侧目瞄了眼看上去有些颓废的我讽刺道,“什么时候精力充沛的你变成这么犹豫寡断了?” 可不能再被这女人看不起了,我一股气胡乱喊道:“哎呀!就是这!没错的!” “那我们就在那个路口的银行里待一晚好了。”张晓颖指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边一家半开着安全卷闸门的银行,还没等我们答应就起步朝那走去;我和韦厉勤见状也只好跟在她后头。 这片街区的电力供应已经停止,不过这家银行的面积还算蛮大。一具身穿保安制服的尸体半仰着倒在已经干涸的血泊中,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半开的银行安全卷闸门,下半身只剩下连着几条干裂肉丝的骨架。一看就知道这倒霉的保安本想用手动打开这扇电动安全卷闸门,可惜门还没完全打开,就被变异者拖出啃死。他被挖空的肚子开始生蛆,还散发出一阵阵恶臭,不过这倒可以掩盖我们人类的气息,使得晚上在这附近徘徊的变异者不易发现我们。 我们刚好可以爬过卷闸门的缝隙进入银行。我一进来就和韦厉勤一起用脚把卷闸门踩下再关上玻璃门。通向柜台的安全门没有关,我们因此得以躲进柜台后过夜,毕竟相对密闭的空间不仅给予我们安全感,还减小了秋冬夜晚寒冷的影响。 我们用纸板和一沓沓的钱堆放挡在柜台的玻璃前,这样一定程度上不会让晚上路过银行的变异者发现我们。此时此刻,我们拥有最多的就是钱,可以说我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现金,只可惜现在这些就是一张张废纸,分文不值。 夜晚来的很快,门外也渐渐听到零零碎碎的脚步声,踟蹰最终变成了奔跑,没有了灯光的照耀,外面定是已经如同地狱般,到处都是黑夜的恶魔。虽然关上了银行的门,变异者咒怨般的哀嚎声也小了不少,但从门窗缝隙里吹来阴森的幽风还是让人难眠,不时还有路过的变异者拍打银行的玻璃,好在它们并未发现我们。 相比外面的热闹,我们就要安静的多;或许用镇静要更为合适吧。韦厉勤无聊地数着一张张已经毫无价值的百元大钞,张晓颖像一个守望者般利用柜台的缝隙默默的注视着银行外的情况,我则是在清点所剩无几的弹药。 只剩下十二颗子弹,再怎么节省也无法应对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而与其拿着一把弹药短缺的步枪还不如用一把锋利的菜刀。 “快没子弹了吗?”坐在我面前的张晓颖微微侧过脑袋看着我问道。 “嗯……”我有些失落的点头道,“只有十二发了。” 张晓颖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两个黝黑的方盒向我抛来,虽然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这东西落在我怀里还着实有些分量,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装满子弹的弹匣。 “之前谢涛放在我这的,看来之前没扔掉是对的。”张晓颖蛮不在乎地解释道,她依然注视着银行外,在仅有的一点幽暗的光线下,宁静而坚强的侧脸是如此迷人,仿若魔幻故事里神秘而优雅的精灵,呼吸都如清风般幽静。 比起张晓颖,席地而坐的我就和粗鄙的乡村土汉差不多,拿到弹匣后便迫不及待为自己的宝贝枪换上新的弹匣,还把剩下的弹匣收进自己背包里。一下子从捉襟见肘变成弹药充足,我的底气立刻足了不少,得了便宜卖乖一样笑道:“哎,你还没说怎么会出现在这呢,现在说说吧。” 躲在角落数钱的韦厉勤见有话题要展开,立刻打起精神起哄道:“对啊,不要告诉我和谢涛两个私奔了。” 张晓颖回头不带愠色地看了韦厉勤一眼,马上让这笨蛋闭上嘴。她调整了个坐姿,抿抿嘴说道:“田阳沦陷了。在你们离开后我们有一段好日子,原本以为可以就此活下去,不过有一天,一大批变异者突袭了我们。你简直不敢相信那一大片变异者黑压压的一片袭来的场景……刘礼承没办法,只能下令撤离,但那个时候情况混乱,人们就各自逃散。” “那你们……” “我、谢涛、班智瑜还有林瞿和几个幸存者刚好赶上一架直升机,不过由于超载,再加上油料不足,没飞多远我们就迫降了。迫降的位置刚好就在通往南宁的高速公路附近,所以我们就沿着公路回来了。” “既然这样,其他人呢?” 张晓颖没有理会韦厉勤的打岔继续说道:“我们也是前几天刚到,在城郊的一栋酒店里扎营。我昨天出来寻找食物,但当我回去的时候营地的人全都不见了,他们走得匆忙,而且还有血迹,我猜是遭到袭击了。” “他们应该会没事的。”我自欺欺人道。 “哼,你还是挺乐观的嘛。”张晓颖哂笑我道,“希望如此,他们当中如果算上谢涛有两个特种兵,情况应该不会坏到哪去。” 虽然是在讽刺我,但张晓颖好歹也算松开眉头,露出冰凉的笑容。于是我又继续问道:“对了,你这弓怎么又找回来了?” “你们走后,刘礼承安排我们又去了一次秦嵘的老窝寻找物资,林瞿找到的。” “我想没有这玩意,你都不知道怎么杀变异者了吧。” “那倒是,在那之前谢涛给了我这把军刀。”张晓颖说着说着就拔出插在腰间的军刀,“用起来还蛮顺手,所以我就收下了。” 我接过这把锋利却并不重手的钢刀,这玩意用起来当然顺手啦;不过我想张晓颖也不会知道这把刀的来历吧。它经过喷砂处理的暗灰色刀刃透露出一股坚韧的锐气,刀背上有一段锋利的锯齿,上面还嵌有残留的一点点黑色的血迹,整体的刀身还算的上干净,最亮眼的还是靠近刀尖的刃口上有一段波浪齿,一旦刺入敌人后可以快速拔出;这把刀厉害与否,不久前已经得到我亲眼验证,所以就不需要再多说了。 “这可是个好东西。”我心有不舍地把刀还给张晓颖,“下次让谢涛也给我一把。” “这你要问他。”张晓颖露出一点笑容,但很快笑转愁眉,她长叹一口气,似乎还藏有几分愧疚道,“对了,杜宇恒……林瞿,在我们回南宁的路上死了……” “死了?” “嗯……一次我们和另一群幸存者的谈判没谈妥,双方动了手,结果……” “好吧……”我希望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虽然和林瞿并不算是深交,但毕竟是认识的人离去,无论如何都让人徒增几分感伤。 张晓颖和韦厉勤也一同跟我默契地陷入沉默,大家都如有所思;门外的一个变异者猛然一拍玻璃,又将我们惊回现实。我本认为再怎么样我们也都姑且还算安全,然而在我正想松口气时,忽然白光一闪,整个房间里的点灯和各种电子设备叮叮叮地全都恢复电力亮起来。 我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拿出自己的武器躲在柜台后警戒的扫视四周。不仅我们所在的银行,整条街区好像都在一瞬间恢复了电力,路灯、广告灯、公共设备甚至是对街的店铺都莫名其妙地恢复照明。与此同时,徘徊在大街小巷的变异者一个个都哀嚎着挣扎,这些畏惧光明的异鬼和我们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电光一闪吓坏了,有些攀爬在高处的变异者甚至失去重心摔落在街道上。变异者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他们摔成烂泥恶心的声音以及宣泄一般的打砸声此起彼伏,不仅让人焦躁更让人感到恐慌。 “怎么会这样?”张晓颖箭在弦上,扭头问我道,“之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第十五章 夜 下 “我没见过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像是在推卸责任一样回答道。 “还好这是银行,有防爆防护……” “大哥,话可别说这么早……”我打断了韦厉勤,用枪口指了指正缓缓打开的卷闸门。 应该是那个死掉的保安在之前曾尝试打开卷闸门,而且把开关调到了开门的档位,在停电前这门本来是要打开的,之后被迫中止但一直保持着打开的趋势状态,这银行是待不下去了。变异者虽然畏光,但它们也热衷于消灭光源,可以说既畏光也趋光,反正不是啥好事。 果不其然,一群变异者已经来到了银行门前,像是迫不及待参加过年大采购的人群一样扒在玻璃上狰狞地瞪着我们这三个活人大礼包。银行的玻璃虽经过强化,但在几轮变异者们的敲打后渐渐发出咯吱的呻吟声,表面也出现龟裂,细小的裂痕一点点扩大,聚集在银行外的变异者也越来越多,许多趴在玻璃上的变异者竟被它们背后的同类活生生碾爆脑袋,成了一滩滩肉泥。我们只能如同临刑一般傻站在原地,对窗外发生的一切无能为力。 我鼓足勇气跑到卷闸门的开关处把档位调回关闭,然而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它的卡槽中使得门只能卡在半空中,变异者只要蹲下身子就可以轻松走过从卷闸门下走过,而在这之后的玻璃门可以说形同虚设,一些觉察到这一漏洞的变异者开始向门口靠近。第一个闯进银行的变异者就已经穿过我们已经失效的安全保护,推开玻璃门朝我冲来。 没等我做出反应,一支钢箭就嗖的一声冲我眼前飞过,正正射中变异者的太阳穴。变异者应声倒地,张晓颖随即走来,拔出钢箭还掏出一颗易拉罐一样的东西。她像是在保护自己弟弟一样把我推在身后,说道:“到柜台后去。” “你要干嘛?”我望着从容的张晓颖问道。 张晓颖没过多解释而是亮出手中的那个“易拉罐”。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手雷! “你从哪弄来的?” 我的啰嗦简直是浪费时间,张晓颖边用下巴点了点柜台的方向催促我边解释道:“谢涛的。” 发现自己有些累赘了,我赶紧收声老实躲进较为安全的柜台后,没想到韦厉勤早就乖乖躲在这等着看好戏了。碍手碍脚的我走开后,张晓颖看准时机,娴熟地拉开手雷的安全环,快速打开玻璃门的同时低下身子向外一丢,然后立刻朝我们跑来。 一见手雷滚进丧尸群中,我和韦厉勤像两只地鼠一样迅速躲进柜台下,捂着耳朵等着那惊天动地的一炸。张晓颖跑进柜台去后一个铲步滑到我面前,她刚一甩头捂着耳朵,我就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地面像猛然一耸,我们和周围很多东西一样轰的一阵,浓烈的烟尘夹在这刺鼻的焦味瞬间充斥整个银行,混乱的气流卷着浓烟遮挡了我们的视线,两耳听到一连串回声在一阵阵嗡鸣中响起。我和韦厉勤还在呛着鼻子忙着扇开眼前的烟尘,一纤纤细手双手就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 张晓颖拉起我和韦厉勤;朦朦胧胧还听到她催促快走。我们三人步履蹒跚地走出柜台,银行的大堂被冲击波震得面目全非,漫天纷飞的文件纸张纷纷坠落,变异者的残肢散落一地,玻璃被炸得粉碎,四溅的血肉遍布银行的各个角落,卷闸门也被炸得变形,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变异者如同炼狱里受尽折磨尸鬼拖着残损的躯体,挣扎地向我们靠近。 此时依然不能掉以轻心,我一脚踩爆地上一个变异者只剩半边脸的脑袋,厌恶地审视了四周的情况。被炸碎的玻璃窗附近似乎比较安全,街外的变异者基本都被吸引到门前被刚才的爆炸消灭,但仍旧还是有不少在街头徘徊。街灯虽然削弱了它们的行动能力但庞大的数量对我们来说还是不小的挑战。 “跟我来!”我振臂一呼,小跑着领头冲出银行外,沿途还消灭了几个没死透的变异者,为紧跟我脚步的张晓颖和韦厉勤开路。 一路走走停停,我们拐过一个街角在一处稍微明亮的广告牌下休息。这条街上的变异者都应该已经被吸引到银行那去了,附近并没有见到它们的踪影。 “要立刻找一个地方躲起来才行。”张晓颖环视四周说道,“刚才这么大动静,这块地区的变异者一定都被惊动了。” “要不赶回厂房那边算了。” 韦厉勤的想法当然是最好的幻想,我也希望能如愿以偿,然而这必然是不可能的事。“不行,现在我们连自己具体的位置在哪都不知道,更别说回厂房了。” “先别说这么多,这里也不太安全。” 我点头响应张晓颖的判断,没想到匆匆一瞥,竟似乎看到了在身边的一幢民房旁闪过什么光点。张晓颖也对此有所觉察,她和我都先望了一眼漆黑之中转瞬即逝的光点,又心照不宣地对目而视。 我们俩好像都已经对彼此想说的话了然于胸,不过我决定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你也看到了吗?” “嗯,应该是手电筒之类的东西。”看来那不是幻觉,张晓颖看到的和我一样,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意味着那栋楼里藏有什么人。 在我和张晓颖敏锐的洞察力面前,韦厉勤笨拙的反应就要有点相形见绌。他回头瞄了一眼我们注视的民楼,一无所有之下不耐烦地问道:“你们俩看到什么了?” “到那栋……”我的话还没说完,骤雨降临一般由远及近传来啪啪的关闸声。转眼之间,整条街区再次包裹在阴森的黑暗之中。即便如此,我还是断断续续地继续把剩下的两个字说完,“再……说……” “我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韦厉勤仰天抱怨道。 “注意注意!”我拿起枪警戒,同时也提醒张晓颖和韦厉勤道,“大家靠近一点!” 我们三人背靠背各负责一个方向,呈三角队形戒备。伴随黑暗而来的阴风如恶灵般从我们身边穿过,脊背的凉意瞬间扩散到全身,我知道这是恐惧带来的冰凉。视线范围内最后一盏路灯熄灭,我们仅能借助月亮的光芒看清彼此,可视的距离一下子缩小到五米左右。我能听见在四周的深巷中传出的低吟正向我们靠近,饥渴的嚎叫像一把把指向我们的尖刀时刻可以刺穿我们疲惫的躯体。一双双绿色的荧光光点时而跳跃时而缓慢地在黑暗中将我们包围,刺鼻的腐臭味也随之而来。 毛骨悚然的低嚎离我们越来越近,一个个佝偻的鬼影踱出黑暗,腐烂的皮囊包裹着丧失灵魂的骨架像一群饥肠辘辘的野兽朝我们聚拢。张晓颖从背包里一掏;我还以为她又要拿出什么手雷,结果竟然是一根求生用的信号棒。被抽燃的信号棒发出橘红色的火光,顿时照亮了四周,我们这才发现此时身边团聚了密密麻麻的变异者,它们被火光哄然一惊,纷纷惊恐地向后逃窜,但在发现信号棒发出的光线和无垠的黑暗比起来只不过是一点烛光后,这些行尸走肉又缓缓向我们靠拢。 “要死在这了吗?” “不可能!”趁韦厉勤的绝望还没有蔓延,我立刻打断道,“田阳那些狗屁事我们都挺过来了,怎么会死在这!” 一直在专心寻找对策的张晓颖抽醒了一下鼻子,指了指刚才我们都怀疑有人藏匿的民房说道:“想办法冲进那栋楼,我们就安全了。” “你又知道?” “刚才我和杜宇恒都觉得那有人,而且似乎在尝试与我们联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应该也有能力帮助我们。” “万一他们也是在向我们求助呢?” 韦厉勤这么想也对,但我们别无选择,观察四周,唯一能给我们提供庇护的就只用那一栋设有单元防盗门的民房。 “只能先按张晓颖说的去做了!”信号棒的火光正在减弱,我当机立断道,“再吵久一点我们就要都死在这!我开路,张晓颖负责支援,韦厉勤掩护我们后方。” 韦厉勤有些不情愿,只不过当下情况让他不得不听从我的安排,他拿起冲锋枪侧身准备道:“好吧,快走!” 调整队形后,在我的一声枪响消灭第一个变异者后,其他的变异者悚然往后一退,但紧接着又立刻向我们积聚而来。韦厉勤和我又连开了数枪,每当枪声响起,怪物们就会本能的往四周躲避,我们趁着这个短暂的间隙立刻开始向那栋民房靠近。其实我们离那栋楼并不远,但十多米的距离内已经站满了数不清的变异者,它们在张晓颖举着的那根渐渐黯淡的信号棒火光下行动开始逐渐迅速,击中它们的难度也开始加大。好在距离不远,即便不能一枪毙命,对这些不死鬼的伤害还是较为显著的。我一边忙着击爆变异者腐朽的脑袋一边高声呼救,幻想着下一秒,那栋楼里就会有人冒出头给我们火力支援。 然而紧锁的单元防盗门已近在眼前,楼上却依然毫无动静。我该打坏单元门的锁头冲进去吗?如果这样做的话,那门就形同虚设,我们也走进一条死胡同,可是此时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信号棒的火光照出的光圈越来越弱,变异者也变得更加狂躁,而我们的子弹也在骤减。 真的要死在这了……听着枪膛里一颗颗射出的子弹在撞针的敲击下反复地咆哮,身旁张晓颖和韦厉勤慌张的呼喊变得模糊,我紧握步枪的双手也渐渐麻木。 点射打完满满的三十子弹,我又快速换上新弹匣,好不容易得到的补充的弹药又要濒临短缺。我愤懑又朝楼上骂道:“妈的!我知道你们躲在里面!要是再不开门,老子就打爆这门的锁,看你们能躲多久!”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已经开始怀疑这楼里到底有没有人,或许刚才都是我和张晓颖的幻觉罢了。如果是这样,那不如打爆门锁,躲进楼里,能多活一秒是一秒! 我们终于来到门前,韦厉勤换上了最后一个的弹匣。我和张晓颖对视了一眼,她似乎也知道我要做什么,坚定的点头表示对我的支持。好吧!管不了那么多啦! 我将枪口瞄准青绿色的防盗门门锁,手指正要扣动扳机,谁知那门猛然一开,一个三十多岁左右的女人一只手拉着门一只手握着一个铁罐头;这次我没看错,真的是罐头,虽然不知道她想拿这个做什么,但总之这玩意不是手雷。 “傻站着干什么?快进来!”女人扯着嗓子大喊。 这不是废话吗?叫了那么久,你才开门,还好意思这样说!当然,我也只是在心里抱怨罢了,现在可不是骂人的时候。 杀死几个最靠近的变异者后,我们连忙跑进单元楼。女人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罐头上的“引线”淡定地向外一扔,再顺手关上防盗门。 等等,那玩意有“引线”? 门外砰的一声算不上猛烈的响声,防盗门的猫眼以及一楼房间的一扇用家具遮挡的窗户缝隙猛然闪出一道持久的白光,紧接着传来一群变异者鬼哭狼嚎般的嘶吼。这些地狱的哀嚎听上去相当的痛苦,没过多久便远去消散在已经被惊扰的黑夜中。我们都惊讶地回头,想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只有那女人若无其事走上通往二楼的台阶。 “上来吧。”女人背对着我们说道。 我们面面相觑,没有多说什么,不知道是出于礼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们登上台阶的脚步都格外轻缓。女人带着我们来到了三楼的一户有三房两厅的套房,几扇安装了防盗网的窗户被打开,有点微冷的轻风从这飘进凌乱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一张看上去相当柔软的布艺沙发摆放在客厅中央,上面铺了一床厚厚的棉被,沙发旁零散地放着各种口味的罐头还有啤酒。 进门后,女人关上了房门,想回到自己家一样懒散地爬上沙发,抽出背后的匕首藏进沙发里,再裹上棉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卧着望着我们,想了想说道:“里面房间还有被子,你们自己拿吧。” “这……是你家?”韦厉勤问道。 “算是吧。”女人简单的回答道,“刚才那个是我做的闪光弹,你不用问了。” 韦厉勤还傻站在原地,我和张晓颖已经从房间里拿出了另外两床棉被和一床厚毛毯,在客厅里又找了个稍微暖和一点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个人不担心我们不怀好意,这倒是有些稀奇;难道是因为我们长得都不像坏人吗?我没问,那女人也没多说。她只是半躺在自己的沙发上,像刚才啥事都没发生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在自己的房子里进进出出。 一切安顿好后,房里又恢复了平静,窗外的风声呜呜的响,楼下仍然回荡着变异者愤怒的叫声。我们都没有说话,直到又是我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呃……谢谢你救了我们。” “不用。我是见你刚才骂的那么凶,才开的,要不然我也过不了今晚。” 女人似乎不怎么友好,我尴尬的笑道:“啊?呵呵,那只是一时心急罢了。” 我还在自顾自的挽回自己的面子,张晓颖则一针见血地问道:“刚才我们看到这栋楼有灯光,是你……” “是的。”这女人的气势一点都不必张晓颖弱,“我本来就想让你进来的,但是没想到你们引来了那么多的丧尸。” “没办法,变异者在晚上比较难对付。” “变异者?你们这么叫那群怪物?”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一群年轻人……不过你们也算厉害了,能舞刀弄枪,而且还杀的那么凶。”女人的先抑后扬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好,“看上去你们不像是在这待了很久的人,从哪来的?” “百色。” “了不起,就你们三个人吗?” “还……” “没有了!”韦厉勤刚要天真地说出实话,我立刻抢答道,“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哼哼,这不是真话。”女人大概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她如有所思地望着窗外,半眯的眼睛抹上了灰色的阴霾,“你这么说我也能理解,看来你们还有很多伙伴……你这样子让我想起了我的那些学生……” “学生?”我不解道,“你是老师?” “没错,我是广西大学的老师,教化学化工的。” 先前我没有怎么注意,听她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觉得这个女人长得有点像女巫;当然我并不是刻意丑化她,但如果在她的那个又尖又高的鼻子上再加上一副金属框架眼镜,然后捧着陈旧的厚皮书的话,我敢说她绝对就是魔幻小说里的神秘女巫。看着她稍稍褪去年轻光泽的皮肤,我仿佛可以感觉得到她凝固内心的冰凉。 “这么说你在这已经一个人待了很久了?”我继续问道。 “算是吧,之前没赶上撤离的队伍。” “原来如此。你刚才说你是广西大学的老师,那你应该认得张熙政吧?”既然对方知道我们的团队不止三人,我索性也懒得再隐瞒太多,“听说他之前在大学里组织撤离。” “你认得张熙政?他还活着?”女人惊讶道,“他是历史学院的教授,但我们都相互认识。” “我们和他的团队刚刚合并,要不你也加入过来吧,大家人多力量大。”韦厉勤想当然的倡议道,“反正你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一个人在这活多久。” 女人似乎对韦厉勤的提议有些兴趣,只是还没放下架子。她试探着问我道:“你们建立了营地?” “营地算不上,只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暂时落脚。”我从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分了一些给韦厉勤和张晓颖还礼貌性地示意女人是否也尝点,不过被她谢绝了,于是继续说道,“下一步要去哪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是青山吧,听说有人在那边设立了比较安全的根据地。” “你们要去青山?” “应该是,怎么了?”这女人几分钟前还对我们有些爱理不理,现在关心态度的转变反而出乎我的意料,同时也引起了我的警惕。 “没什么,只是那边幸存营地的势力复杂,你们确定去青山是正确的选择?”女人摆了摆手掩饰自己的隐情问道。 不过这句话倒或多或少触发了我几分共鸣。虽然张熙政没有明说,但我确信这家伙八成已经做好去青山的计划了。而黄玮峥拱手让出指挥权后,只会导致我们失去团队绝对的决定权。可话又说回来,我这么干着急有啥用?要是说出这种想法,我肯定会被其他人认为是不利团结的顽固分子,只能吃这种哑巴亏咯。 “那你怎么打算?跟我们走还是留在这?”张晓颖说话向来都是那么直接,我猜她估计已经忘记自己也只是在今天早上和我们巧遇的吧。 女人低头思考了片刻,最终还是回答道:“行,我跟你们走。” 女人刚一答应,韦厉勤就心有顾虑地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哎,你就这样又带一个人加入,不打算先跟黄玮峥他们商量吗?” “商量?商量什么?”韦厉勤这句话在听来有些别扭,我不明白道,“难道要我们先回去然后和他们开个会然后再来把人家请过去吗?开玩笑,我连这点事都不能做主了?” 见我稍露愠色,韦厉勤赶紧灭火解释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确定这个女人没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她救了我们好不好!照你这么说我们是不是还要给她做个评估测试?要不要给张晓颖也来一份?” 说着说着我的声量不禁提高了不少,韦厉勤强笑着拉我走到更远的房间里说道:“杜宇恒,我知道你现在是在赌气,但你也要知道我们不能这么草率地就接受一个陌生人,至少在这个时期不行。” “那为什么我们可以就这么草率地和张熙政他们结成团队?” “你当时不也同意了吗?你不是和黄玮峥去和他们谈判了吗?” “谈判?我谈了什么?我连房间都他妈没给进去,接下来就无缘无故打了一架,然后被关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接下来我们就和那群人成了所为的团队。如果你说我草率,那告诉我这叫什么?深思熟虑吗?” 我一口气滔滔不绝把心中的不快全都骂了出来,估计这房间再怎么好也没办法阻止我的这些话传进客厅里了吧。平时大大咧咧的韦厉勤都眉头紧锁地看着正试图调整呼吸的我无话可说。 “不好意思……”韦厉勤想了好久憋出一句抱歉便转身离开房。 我本想和他出去再尝试道个歉什么的,但仔细一想,凭什么自己要这么做?明明受害者是我才对啊!于是我长叹一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希望能以此冷静自己烦躁的情绪。 “嗨……”过了一阵子,那个女人出现在房间的门前,她若无其事但又有些尴尬地向我寒暄道,“你还好吧?” “没事。” 女人走进房间,友好地靠在我身旁的墙壁上,像是在开导我一样说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是你的问题。” “你说话的语气和你的年龄有点差别啊,我看你也就十七八岁,没想到说起话来跟我们这些成年人都差不多了。”女人的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咄咄逼人了,这大概是为了更好地消除我们彼此的隔阂,“不过你的想法还是依旧单纯。”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吗?” 女人这么问一定是有故事要说,于是我也就给了她一个引子道:“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没赶上撤离的队伍吗?” “这是原因之一,但后来我遇上了一批幸存者。我们在大学附近小区的一个单元里待了很长一段日子,不过我还是离开了他们。” “离开?” “没错,因为我们经常会因为一些决定争吵,后来我发现,原来在浩劫中结伴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只有和意气相投的人才能帮到自己。” “那那些幸存者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加入了一个自称叫‘飞车党’的组织,昨天我还在附近的街区遇上他们了。” “飞车党?”真没想到最近碰到的这些事都或多或少有些联系,我也懒得去多嘴告诉她飞车党的来历;说不定她自己也知道,“让我猜猜,你和他们杠上了?” “杠上?呵呵,我可没哪个实力。” 我出乎意料道:“你跑了?” “嗯。”女人点头承认,“他们后来到处找我,当然,凭那群蠢货的智商能找到我才有鬼呢。” 原来今天遇到的那群掠夺者;好吧,我要改改口才行,那群飞车党的人是在找这个女人。真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要不然说不定这时候我已经在中叔的篝火前听他吹吹牛,然后自己再发点小牢骚了。不过就在刚才,我的的确确有过考虑过如果离开原来的这些朋友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什么时候萌生的。 这么一想让我忽然警惕道:“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和你走吗?”我边这么说边心中暗自嘲笑,如果这女人真是想用这种方法离间我和我的朋友,那她就太傻了。 谁知女人笑道:“不,我才刚要加入你们,就要搞分裂吗?谁都不会这么愚蠢。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你的想法和主张终究只是你的,如果执意想让别人和你意见一致,那么迟早会像我这样一个人战斗,而且还会和自己的朋友为敌,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个人。” “哦,原来你是在拿自己做反面例子。”我开玩笑地讽刺道。 “呵呵,请不要说透,可以吗?”女人耸耸肩,边动身准备走出房间边说道,“出来吧,你的朋友知道你的苦处。” 看来我要是再待在这个小房间里就有点小家子气了,于是我也和女人一起走出了房间,没想到客厅里的空气要舒爽一些,也许是心理作用吧。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杜宇恒。” 女人回眸平静地说道:“刘依静。” 刘依静刚要回头,我又叫住她道:“刘姐!” “还有事?” “呃,你的选择是对的……没有加入飞车党。” “呵呵,先别那么早下结论。” 第十六章 分 丢下身上所有装备后,仿佛几天没有坐下好好休息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的篝火旁,陈茉在用一个已经烧得焦黑的小锅煮着咖啡,浓郁的咖啡香千丝万缕地挑逗着我的鼻腔,让我不至于因为中午的困意和一天一夜战斗后的精神松懈带来的疲惫而昏昏欲睡。 离开刘依静的避难所后,我们四人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总算回到了厂房的驻地。刚回来时,黄玮峥和梁旻莨还有龙浩正打包东西准备开车寻找我们。一见到我们后,第一个挨骂的就是我……什么擅自行动啊什么不顾后果啊,一大堆废话都从黄玮峥嘴巴里说出来了。虽然这些教条的责备有些不堪入耳,但我还是听得出来因为我们的失踪让这些朋友们都心急如焚了吧。 草草应付黄玮峥的谴责和梁旻莨的嘲讽,我偷偷跑到中叔负责的篝火前,趁着耳根清净,赶紧小憩休息一段时间。刚回到厂房里,韦厉勤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用找回的零件修理报废的摩托,外人一看绝对还以为他是有多么勤奋,可事实上没人知道他昨晚睡得有多死;要不是我那么辛苦地值夜,他才没有这个精神头呢。 黄玮峥带着张晓颖和刘依静去向张熙政汇报情况不见踪影,如果没猜错,张熙政见到刘依静会像黄玮峥刚才见到张晓颖一样吃惊,先不说这两个老师之间有啥交情,在这个时期能见到熟人都是一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话说回来,真心不想再说黄玮峥看到张晓颖时的那种根本无法掩饰的欣喜,相比之下,张晓颖倒是表现出几分淡然。其实才短短在一起战斗了一天多,我的确也看到了张晓颖在冷艳的外表下的那种让人着迷的高贵,也难怪我的好哥们会为之倾心。 “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找回了零件。”中叔惬意地靠在那张快被他庞大的身躯压垮的休闲靠椅上说道,“要是不带回点战利品,我猜你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那不是,看黄玮峥怎么收拾你!” “煮你的咖啡去!”我给狐假虎威的陈茉摆了个鬼脸不屑道,“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不带回两个大活人嘛!” “宇恒,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个时候带外人来加入我们不一定是一件好事。”中叔意味深长地说道,“暂不提我的补给品够不够用,能否信任一个陌生人都是一个值得商榷的事。” “可张晓颖是我们在田阳认识的朋友,至于刘姐不是张熙政的同事吗?大家算认识吧,而且她们都救了我和韦厉勤。” “救了你们,我不否认,但你所说的认识只是过去的事,谁也不知道在分别之后对方会变成什么人,不是吗?” 中叔的话说得还算中肯,逻辑上也没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瑕疵,再次细想一遍,我便点头表示赞同。在一边煮咖啡的陈茉又插了一句道:“那这么说,我们还能不能相信晓颖姐和刘姐啊?” “不好说……” 中叔的结论是站在第三人视角得出的,看陈茉还在犹豫,我干脆回答她道:“哎呀,相信张晓颖没错,至于刘姐,再说吧,看你这样,就算是坏人都懒得害你。” “呐!”陈茉嘟着嘴伸给我一个缺了一个小口的咖啡杯;由于她伸过来的力度过猛,热乎乎的咖啡还差点洒在我身上,“你快点喝咖啡,闭嘴!” “闭嘴怎么喝啊?”我坏笑地调侃道。 “那就不喝啦!” 中叔在一旁不亦乐乎地看着我和陈茉打情骂俏,根本就没有劝嘴的冲动,至于我和陈茉自然是杠上了就停不下嘴,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死气沉沉的厂房里转眼间多了一些生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擅于控制自己气息的梁旻莨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我们身后,她对我和陈茉的拌嘴早就习以为常,所以不像中叔那样还等着看乐子,而是一本正经的打断了我们。 “杜宇恒,我们准备在楼上开会。黄玮峥要你也过去。” “那种‘领导人会议’,我就不用参加了吧?” 梁旻莨知道我是在发牢骚,她不屑地歪歪嘴,说道:“黄玮峥说一定要你去,免得你待会又有意见。” “好啦,知道啦!”虽然不想见到张熙政那副官里官腔,但还是要给自家兄弟一个面子,而且说实话我还确实打算参加这种有可能出现决策的会议;黄玮峥冷静和考虑周全绝对是他完美的优点,然而善良的他却往往会被别人利用,这就需要我这种坏小子去帮他‘搅局’,毕竟有些话我说出来会比他说出来方便。 梁旻莨用下巴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看来是要我现在马上动身。于是我拍拍屁股,提起自己的枪再贪婪地唆了一口热腾腾的咖啡,和陈茉又扯了两句嘴皮就跟着梁旻莨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办公室成了我们的临时会议间,除了我和梁旻莨外,黄玮峥、张熙政、张晓颖和刘依静以及依旧看我不顺眼的韦宏都已经围站在一张方形的办公桌前。没等我们来,他们已经开始了讨论,虽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我还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讨论内容的大概。 第一个看见我进来的就是黄玮峥,我和他对视了一眼,相互心邻神会地点了点头,他应该是在为早上对我心急的责骂表示抱歉,而我则抿嘴微笑表示理解万岁。张熙政觉察到我的存在后连忙招呼众人重新组织话题,还真有点作战总指挥的风范。 “好啦,各位,现在人来齐了,我们就来正式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吧。在此之前,我先正式向各位介绍我们的新成员。” 张熙政先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刘依静,高兴地说道:“这位是刘依静老师,是我在广西大学的同事。” 介绍完刘依静后,张熙政刚想开口,没想到张晓颖突然主动自我介绍道:“呃,我叫张晓颖,其他不用多说了。” 哈!我暗自幸灾乐祸张晓颖这好不给面子的插话。张熙政无奈,只好直入主题道:“好吧,那我们就来谈谈下一步的安排。韦宏。” 收到命令后,韦宏挺直着腰向前一步微倾,五指并拢在桌面的地图上点出我们所在的位置再指着跨越几乎大半个地图的位置然后划出了两者之间的几个地点说道:“好的,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厂房,这是我们所要到达的青山。市中心的地区我们都基本不用考虑了,可选的只有两条路,一条走北面的快速环道,一条是南面的,不过我们都不能保证这两条路是否安全。” “还有第三条……” “刚才说过了,我们这么多人不可能穿越中间的市中心,那里已经是一片丛林。”张晓颖还没说完,韦宏就有点粗辱的打断道,“如果你想考虑那一条路线,基本是不可能的。” “可是你也没走过,怎么知道那不安全?”张晓颖不甘示弱道,“市中心地区有的确有很多变异者,不过这样也可以基本保证我们不会遭到那些掠夺者强盗或是其他什么匪徒的突袭。只要白天前进,晚上找到合适的庇护所就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人在那样的市区活过。” “我活过!”张晓颖的话顿时让我心生敬畏,韦宏和其他之前没和她接触的人也在这时用佩服的眼光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女孩,“这些怪物它们似乎热衷于把城市改造成它们的森林,在被改造的区域里它们的活动相反要比区外的要少,只要不打扰它们就不会有事。” 我趁机会扯了一句题外话,小声问张晓颖道:“那你知道它们在做什么吗?” “不清楚,有一次我见到它们围着我们上次在餐厅里见到的那种‘人肉花’,也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哦,我们现在把那种‘人肉花’叫做植物人。”我自打没趣地又宣传起自己给变异者们的花名册,张晓颖不出我所料,果然不屑地给了我个冷笑。 张熙政示意让急性子的韦宏冷静,就像一场辩论会的主持人一样环视左右,说道:“张晓颖的方案也不一定不可行,只不过在不能保证所有人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先暂时把这个作为备用方案比较合适。” “其实我想问一下,为什么我们不走沿着江堤走呢?”梁旻莨用手指在地图上穿越南宁市区的邕江北堤说道,“反正我们也不用过桥,不用担心桥的问题;而且沿江的江北大道算不上是当时政府规划撤离的主要路线,停在路上的车应该会比较少。” 南宁是一座沿江而建的城市,邕江正好贯穿城市的中心,沿江两岸的两条江堤路被称为江北和江南大道,作为城市的分流干道平时就经常是我们为了回避城市下班高峰时期市区拥堵的首选道路,没想到现在竟然也能派上用场。 “这我之前倒是没有想过,如果能走得通,我们还可以直接到达青山。”张熙政豁然开朗地观察着梁旻莨指出的新路线,“我认为可以试一试。” “我也觉得可行。”既然是梁旻莨的方案,我理所当然要举双手赞同啦;看到我傻乎乎地举着双手,梁旻莨赶紧不好意思地把我的手拉下。 相比我的无理由支持,黄玮峥还是一如既往冷静地提出了疑问。“可是就算我们要走江北大道,道路是否通畅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如果不能保证这一点,我们还是有可能要折返甚至会因为什么突发状况堵在途中,况且那条路上是否有掠夺者,我们都还不知道。” “你们说的掠夺者是指强盗一类的人吧,如果这样说的话,应该没有,不过听说在江上游弋着一支船队,是个自称江上人的帮派”张熙政喝了口手边的热茶继续解释道,“当时市区的撤离工作失控后,政府就炸掉了连接南北的桥梁,听说炸的不彻底,还有几条桥残存,我也不知道。不过被炸毁的桥梁残骸堵塞了邕江,使得江水立刻上升。后来有人疏通了河道,并且在江上建立船队,将几艘运沙船拼连在一起游弋在江中,有时靠岸到城区里寻找补给品,有时捕鱼为生,他们就是江上人。” 听得入神的黄玮峥,拖着下巴问道:“江水是个不错的天然屏障,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们不离开南宁呢?” 黄玮峥刚问完,韦宏就抢着张熙政的话头反问道:“离开了去哪?而且没人敢保证他们能沿江漂流多远。” “好吧,先不说这个,那么这个江上人不会影响我们吗?” 梁旻莨的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张熙政则给了我们答案。“江上人的帮主叫做韦家辉,听说过去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在撤离的时候出了意外,被渔民所救,后来建立了江上人。这个人还算仁义,只要不招惹他们就不会有麻烦。”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还以为你就是个整天东躲西藏的教授呢。” 我略带调侃意味地向张熙政抛了个媚眼,看来他也习惯了我这幅吊儿郎当的模样,坦然笑道:“我们过去也多多少少和其他的幸存者有过交流,这些都是从他们口中听来的。” “其实教授,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有点不信,那个韦家辉是怎样的人我先不评论,至少在这个时期不去抢别人的东西,我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梁旻莨一脸不信任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不放心,但大家还是最终决定赌一赌运气。张熙政便拍案定论道“不如这样吧,韦宏你先开摩托沿途侦查一下这条路的大致情况,至少保证我们不会刚出发没多久就走进死胡同,然后我们再决定走不走这条路。” “韦宏一个人去比较危险,我觉得再让一个人和他去比较好。”我猜也是,黄玮峥的谨慎性原则怎么会允许他同意一项单独行动呢?这种时候下一秒当然就应该是我逞风头啦。 于是我自告奋勇道:“那我和韦宏去吧!” 包括韦宏在内,所有人听到我这么说后都不约而同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一看就知道这帮人对我主动和韦宏去执行任务表示怀疑,韦宏看我的那个样子明显就认为我是在找茬,而黄玮峥似乎早就预料到我有这出戏,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目瞪口呆。 “你确定?”之前并不知道我和韦宏矛盾的张晓颖也不太支持我的毛遂自荐,“侦查可不是打打杀杀,你的性格可不适合做这个,不如交给我吧。” 我心想反正韦宏也是个急性子,为什么没人质疑他却都来质疑我呢?况且我还是不太放心张熙政和他的人,即便是不明说,我至少也要在行动上暗中盯着点。 “请不要质疑我的理智好不好,再说了,韦厉勤也快修好我的摩托了,刚好可以给我去跑跑。”我笑嘻嘻地回答道。 黄玮峥旁敲侧击地问我道:“你确定要开的不是自行车,是摩托吗?” “干嘛!摩托不和电动自行车差不多,没问题的!” “宇恒同学。”张熙政叫住了正和黄玮峥打哈哈的我,认真地问道,“多个人和韦宏去侦察是件好事,我希望你们能不计前嫌,相互合作,尽早安全回来。” 张熙政这么说基本等同于认同我的提议了,我点头答道:“没问题!放心好了!” 说完,我瞅了一眼摆给我一副臭脸的韦宏,他有些不解却也不好明说,只好默默保留自己的意见。剩下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议题了,张熙政随即解散了会议。 我正要去整理自己的装备,这时韦宏与我擦肩而过,像是一个高年级学生对新生威胁一般在楼梯的拐角把我拦住,用高傲的语气对威胁我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要是托我后腿的话,别怪我无情。” 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经过的人都在看着我俩,我可不想还没出门就因为和他剑拔弩张被取消任务。于是我轻轻松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哟,不要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不用担心,你走你的,我跟着,行了吧?” 韦宏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气不过我,只好扭头走人。这家伙刚一走,黄玮峥又出现在我面前,他面无表情;或许有点微笑我没看出来吧,总之和我比起来就是绝然相反的平静。 我仰头白了个眼,撇撇嘴装出自信满满的样子对他说道:“放心好了,我不会惹事的,就这样哈!” 我几乎是跳愣愣地从黄玮峥身边飘过,果不其然刚走没几步立刻又被他叫住了。“你完全没有必要去和韦宏一起侦查。” 我定在原地,背对着黄玮峥听他继续说出他的判断。“你刚回来没多久,昨天也没有好好休息,以你的脾气偷懒都来不及,之所以这么做是想证明什么吧?想证明自己不是团队里的不安定因素,相反还是必不可少的人?要知道这个时候你不能逞能,因为你越想证明什么,就越容易遇到更多的麻烦,结果事与愿违。况且你也不用证明这些,你已经是我们中必不可少的人了。” 我摇摇头,转身走到黄玮峥跟前,看着这个自以为看穿但并没有看透我的朋友,叹了口气说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肤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怎么做的理由。” “可是你这几天的行为并没有证明你的话,你还是像过去那样。莽撞,冲动,不计后果。和韦宏的矛盾我就不说了,你知不知道你昨天带着韦厉勤擅自离开让我们有多担心吗?我知道你对张熙政和韦宏有意见,但是能不能试着去改变一下你的态度,这样我们都会好过一些。” 黄玮峥说的这些我根本无法反驳,就算反驳了也没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换了一个站姿,自我安慰一般的呼出一口气,认真地对他说道:“好啦,我错了行不?你说的这些我都在改嘛,不要只看表面现象。” 我在面前摆了摆手暗示他是否明白我说的话,看他还在思考,我决定趁这家伙还没想到回应的话之前赶紧离开微妙。刚转身走了两步,我想了想还是回头又说道:“牛,事实是……我只想尽力去保护你们,你只用像过去那样相信我就好了,ok?” 我挑起眉毛,抿嘴拉出一个微笑,期待他能对我的发自肺腑的话做出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反应!结果他没有……只是傻站在原地,似乎根本知道我在等待他的回应。无奈之下,我只好耸耸肩扭头走人。我真是自找没趣,他那种木鱼脑袋,能多懂点人情世故的话,我们俩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矛盾了。 在韦厉勤的赶工下,我的摩托勉强算是拼装完成了。也不知道之前张熙政是从哪找来这种越野运动的轻型摩托,韦厉勤还拆去了多余的部件以减少车身的负担,红黑相间的油缸里注满了汽油,足够我们走几个来回了,黑色的皮垫被磨出了一些毛渣,还好坐上去并不刺人。第一次骑摩托的我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这种越野摩托的避震性能不错,但是前轮比普通的摩托要高一些,韦厉勤为此专门调整了扶手的位置,让我能更好操控这匹野马。 将所有必备装备打包进我的背包里后,我再次检查了一遍步枪的状况,还有那把我从田阳带来的军刀也被我擦得锃亮。我和韦宏在众人的陪伴下走出厂房;真是的,又不是第一次分头行动,为什么我的这帮伙伴们还是一脸的不放心。 走到门口,龙皓递给我一个罐头盒子,说道:“这是刘姐做的闪光弹,点燃引线就可以了。” “我知道,看她用过。” “为什么一定要今天出发?” 我把龙皓拉到嘴边小声说道:“我们的补给已经没有那么多了,能抓紧一天是一天。” “小心点。”知道缘由后,龙皓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我们等你回来。” 一切准备就绪,我和韦宏调转车头即将出发。临行前我又回头扫视了一眼朋友们,大家为什么表情都那么凝重,又不是什么大事……稍微靠后站的黄玮峥向我微微点头,我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以微笑回应。韦宏扭动油门,先行而去;我和往常一样,右手双指并拢,玩世不恭般地向朋友们摆了个敬礼的姿势,呼声扬长而去。 第十七章 困 通往市中心的主干道已经被堵死,好在动物园旁的小路畅通无阻,我们沿着这条坑坑洼洼的羊肠小径走了一段时间,最后插入了江北大道。我的视野也随着登上江堤的那一刻豁然开朗。 悠长的邕江可以说是南宁的母亲河,不过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天堑。就像张熙政所说的那样,本来在离我们不远的左右两侧应该横跨有两座大桥,而现在我看到的只有几根残破的桥墩孤零零地立在江面上,还有堆砌的桥体废墟形成的小岛。虽然能看得出有人在这废墟中清出了一条江道,但整条江的水平面还是明显高于以往。入冬的江水并不湍急,江面也还算干净,所以没有看到太多漂浮的建筑残骸。 韦宏和我都停下车,不由得多停留几分钟来感受邕江的忧伤。也不知道江对岸的城区里还有没有幸存者,如果有,相信他们也在为生存而战。这次的任务终究不单单只是找到通向江北大道的路,所以短暂的休息过后,我们便又再次启程。 邕江算不上是一条宽广的江河,不过在南宁城内连接它两岸的桥倒不少;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都被炸毁了。才进入江北大道,我们就已经发现两座桥的废墟,直到邕江第一个稍缓的弯口,我惊奇的看见一座钢制拱形吊桥如同一个苟延残喘的将死之人颤巍巍的屹立在漫漫江水至上。即便桥体的基本结构没有被摧毁,但它也无法通行了,已经毁坏的桥面残缺不全,别说车辆,就算是人走在上面都不一定安全。 和我预想的一样,这次出来注定是一场沉默的比赛,一路上我和韦宏形同陌路一般,没有任何废话交谈。有时当他突然转向的时候我甚至会以为他要把我甩下,一个人离开。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沉默一类的冷战绝对是种折磨。所以我想方设法打破僵局,只可惜收效甚微。 “喂!”在永和桥的引桥路口处,我停下车叫住了韦宏,“我想起在这附近有一家户外用品店。我们说不定能在那找到点装备。” “这次出来主要的任务不是这个。” 韦宏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我怎么会就这么容易放弃这个可以制造些小插曲并且可能缓解我和他尴尬关系的机会呢?于是我想了想,唬弄道:“要是再往前走我们就差不多要进入市中心了,你认为在那个地方还有机会找什么补给吗?” 韦宏还是有些不愿意,不过我看得出他只不过是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继续严守张熙政的指令,还是和我去完成点分支任务。唉,怪不得去当国防生,这种纪律意识我是做不到。 考虑了一两分钟后,他还是妥协道:“好吧,但是不要太久,太阳就要下山了。” “早着呢,放心好了!”我耸耸肩,领头出发,韦宏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态,跟在我身后。 其实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冬季日落的时间提前了至少一个小时。虽然现在的时间还算充裕,但如果把它花在搜寻补给上,那么也就意味着我们今晚很可能就要在这附近过夜了。 二十多分钟后,我们俩找到了那一家我所说的户外用品商店。和其他店铺一样,这里大门紧锁,透过橱窗看进去,里面的商品整齐地摆放在货架上。想想也是,在这种物资匮乏的时期,幸存者大多首先想到的就是食物,再者就是武器和药品,最后是一些生活补给,而他们的目标通常也会局限在超市或是药店,很少会想到这家偏僻的户外用品零售小店。 确认里面没用异常后,我用枪托狠狠地朝橱窗的玻璃一砸,没想到玻璃竟然纹丝未动,甚至连裂痕都没有留下。出糗的我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韦宏,而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走到商店的防盗折叠门前蹲下,掏出一个小工具包,开始认真的研究那个门锁,然后捣鼓着他那些工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人撬锁,别说,还真带感。没过多久,防盗锁还真被这家伙撬开了! 我心有不服地走进店内,一边张望着店内的商品一边对还在收拾工具的韦宏说道:“没……没想到你还有这技术。” “我爸是个锁匠,这点看门活还是要会的。” “这是看门活还是开门活?。”我不经意的调侃让韦宏轻松一笑,看来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渐渐开始融化了。 我和韦宏分头搜寻店内有用的补给品,翻找了几个货架后,他便抱怨道:“这里基本都是衣服而已,没什么好找的。” 这家店没有多大,七八十平米的空间里塞满了各种户外品牌的商品,可惜除了一些户外衣裤外也的确没有什么,但还不至于像韦宏说的那样一无所有。就在我面前的小货架上刚好就放有一个强光手电,配有的电池电量也还充足。 摆弄了一下手电后,我得意地把它亮给不耐烦地韦宏看并对他说道:“你看!还是有点货的。” “这手电估计用不了多久就没电了。”韦宏有气没力地向我摆摆手道。 “哎!那也好过没有是吧?” “是……”韦宏低着头翻找着补给,看都不看我一眼。正当我想为此抗议时,他突然转身给我展示几个长方形的小盒子,然后笑道:“你的电筒还不如这种防水火柴好用!” “我……我……”我眼睛正疯狂地搜寻周围可用的补给品,谢天谢地,就在我脚边放了一大套便携式火炉。我连忙抱起火炉,逞强喊道,“我还找到了这个!” “这么大的炉,你要怎么带走……” “它是便携式的好不好!绑在车后座就好了!” “既然这样,那我带一个睡袋走,好了。”韦宏说着便挑起一包黑色的包裹。 这也不算是什么比赛,但看到韦宏那副自以为了不起的样子,我气就不打一处来。这时我看到了放在商店最里层的野营铲,这有可能是这家店里对我们来说最有用的东西,我飞身一跑,几乎是和同样发现这宝贝的韦宏同时握住铲子的把柄。我们两个人一瞬间都失去重心,无法控制身体向对方撞去,随即朝两个方向坐倒在地。对视着对方的傻样,再想想刚才无厘头的攀比,我们俩不禁捧腹大笑。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既是嘲笑自己的小孩子气又是为之前纷争的无知抱歉。重新控制好表情后,先站起身的我像是握手言和一般拉起还坐在地上的韦宏。又搜刮了店里其他的补给品后,我们俩满足地走出了商店。 花了不小的功夫,我们才把各种找到的新装备包装上车;小刀电筒火柴,大到我的便携式火炉,我还在展柜里发现了一把不错的小刀还有一块磨刀石。我们的心情也从刚开始的百无聊赖转眼被满载而归的满足感所取代。 骑上摩托后,我看了看手表;此时距离五点的警戒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足够我们再前进一段路,然后找个偏僻安全的屋子过夜了。我正要发动摩托,忽然从商店旁的巷子里传来一阵仓促慌乱的脚步声,一个蓬头散发的小个子随之从拐角窜了出来,正好和我们碰了个正着。我和韦宏同时拿出武器警戒,吓得这小子慌张地举起手,飘忽不定的眼神不断瞟着身后,与此同时,巷子里传来更多的脚步声还有一些粗俗的土话脏语。 “求求你,救救我。”小个子一开口,我才发现原来她是个小女孩,蓬乱的短发还有一身的男孩装乍看一眼还真的像个顽皮的小子。 “你是什么人?”我枪口指了指小女孩再用下巴点着巷子的方向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先带我离开这好不好。”小女孩哭丧着脸哀求道,“求你了。” “先带她走吧。”我还没答应,韦宏就放下弩把女孩抱上自己的摩托,对我说道:“我看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想也是,什么人会平白无故追这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呢?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只不过既然韦宏都已经把人抱上车,我也不好再争,巷子里的声音越来越近,我们便立刻发动摩托离开了商店所在的街区。 一离开商店所在的街区,我们就立刻按在原路返回江北大道。不知不觉中,大家都感觉到了一股紧逼的压迫感,我也不禁加大了油门。一栋栋楼房从我们两侧疾驶而过,迎面吹来的风像一张张刀片划过我的脸颊。 我们所穿过的街道都是如此宁静,轰鸣的摩托声使得我们仿佛才是这里最大的威胁。潜意识告诉我,这种死寂是不详的预兆,我的后脑勺突然感到一阵阴森森的冰凉。果不其然,掠过的空气中又开始夹杂劣质汽油燃烧不全散发的呛鼻味;摩托车的声音渐渐在空旷的街区里回荡,但这不是我们的摩托发出的噪音。 “掠夺者!”我吼道,“他们就在这附近!” 女孩隔着嘈杂的风声对我喊道:“是飞车党!就是他们在抓我!” 见鬼,看来摊上大麻烦了。我没有当着女孩的面抱怨,扭头一看,转眼出现了四辆急驶的摩托,咄咄逼人地朝我们狂奔而来。他们的速度很快,刚已经入通往大桥的主道就从两侧把我们包夹在其中。 “小鬼,快停车!”一个穿着很没品位的刺猬头逼近我后威胁道,“别逼我们动手!” “开玩笑,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一只手扶着摩托车的把手另一只手拿出步枪;那家伙一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脸都青了,连忙向外靠和我保持距离。 “他有枪!”刺猬头一喊,所有飞车党的人立刻散开,但依旧保持着包围我们的队形。 “停车!没时间他妈和你浪费!”韦宏那边的另一个飞车党大汉吼道。 我想起在田阳时谢涛所说的几个军事战术手势,灵机一动示意韦宏注意我的手势,同时右手的五指并拢,手掌直立指尖朝上。韦宏看了看前方;此时我们将要走上永和桥的引桥。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不能确信自己所理解的意思和我所表达的是否一致;但从他的表情里我敢保证,他绝对知道我在表示什么。 我挑挑眉毛歪嘴向他一笑,这似乎让他有了底,于是我们两相互点头表示确认,几乎是在同时猛然一拉刹车,侧身一斜,用劲向后一甩车头,带着女孩的尖叫和措手不及的飞车党惊讶地目光重新调整车身和他们背向而去。 没想到我和韦宏竟然能在瞬间酣畅淋漓地完成如此默契的高难度动作,我们俩都不由得爽快的叫喊为刚才的刺激喝彩。回头再看看那几个手忙脚乱掉头企图再次追赶我们的飞车党,真想再大声数落数落这些呆瓜。我们得意洋洋地转下引桥,向江北大道的方向驶去。谁知在这时突然从马路上窜出一辆皮卡拦在我们面前。 韦宏眼疾手快立刻紧急制动停住了车,而我仅仅是反应慢了不到一秒的时间,随即马上失去重心,连人带车滑倒在地。受惯性的影响,我整个人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好在我及时抱头,至少头部受到的伤害已经降到了最小,而路边的绿化带也给我勉强做了一个缓冲。我的摩托就没有那么幸运,直接砸在横在路上的皮卡尾部散架。 猛烈的撞击让我全身立刻麻木无力,视线也随之模糊,周围的声音全都像隔着厚玻璃传出的一样闷响,温热的血液从我的额头流下,滑进刺痛的眼睛里,我的视线瞬间被染成红色。我想挪动身体,可四肢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使我只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压迫的胸腔突然一颤,喉头一抽,一口血痰被我吐出。 侧躺着的我脑袋天旋地转,一个人迈着沉重的脚步渐渐走进我歪倒的视线。他在我面前停下,像是踢垃圾一样用脚一撩,把我朝天平铺在地上。残红的光线烧灼着我的眼睛,我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他似乎并不高大,但此时却如同可以轻而易举摧毁我世界的恶魔般把我踩在脚底。重若千斤的眼皮一点点把我的视线压成一条缝隙,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我朦胧地意识冥冥之中渐渐恢复,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好久。有人像在拖牲口一样拉着我的脚拖进了一个潮湿的房间,他们粗辱地把我扶起,然后用冰凉的铁链把我的双手反铐在背后。昏暗的光线和疲倦使得我无法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的情况,但我能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在咒骂呐喊,直到被痛打了几拳后才呻吟地停止了挣扎。 房间安静了不知道有多久,终于有人突然开门走进来结束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随意抓着我的头发摇了摇我的脑袋,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我,这也得以让我有机会看清他的面目。不同寻常黑褐色的皮肤看上去令人厌恶,丑陋的小眼睛像是某种匿藏在下水道中的怪物一样冰冷而凶残地注视着他的猎物,稍稍向前突出的下颚摩擦着参差不齐的牙齿,嘴里叼着一个恶心的牙签。就好像我将要成为他下一道美餐般,他沾沾自喜地向我点点头,随即挪出了我模糊的视线。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了?”那男人好像在和跟我关在同个房间里都某个人说话,“告诉我那个小杂种躲到哪去了,我就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要知道这可是看在过去咱们认识的面子上给你的机会,好好考虑吧。” “别做梦了,有本事自己去找。”原来我的“狱友”就是韦宏啊,没想到他也被抓住了,不过那个女孩好像逃过一劫。 “真他妈有种,你知道她有多值钱吗?” “值钱?她又不是商品更不是牲畜,有什么值不值钱的!” “那小婊子可是江上人老大的表妹,廖淑珍!”那男人激动地吼道,“你他妈坏了老子的好事!” 韦宏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后,男人说道:“不如你告诉我她去哪了,我们一起要挟江上人,得到的好处平分,怎么样?” 韦宏依旧没有回答,男人忍耐到达了极限,不耐烦地骂道:“妈的,你还真以为老子不会杀你是不是?就算便宜捞不到,我也要拿你好看!” 这时,我的视线范围里出现一只短小精壮的手臂握着从我身上缴获的军刀举在半空中。我吃力地挪动脑袋,这才发现一个矮小敦实的男人背对着我,站在同样绑着铁链靠在烂椅子上的韦宏面前挥舞着军刀恐吓道:“现在就剁了你一根手指,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眼看悬在半空中的军刀将要落下,我顾不上身体各个部位的疼痛,骤然起身怒吼着向他撞去!那小个子赫然一怔,转身惊恐万状地看到诈尸一样的我扑来,手一打颤丢下匕首遮挡在自己面前,惊叫着摔倒在地。 然而拷在我手上的铁链另一头被绑在一根下水管道上,在我刚跨出第一步时链条就立刻绷直拉扯着我往后一坐。在失去重心的瞬间我飞腿一踢,可惜没击中目标,只是把掉在地上的军刀踢到了墙角。男人的手下也在此时冲上前,把我拖回原位,紧接着就是一顿暴打。毫不留情的拳头打在我的旧伤上起到了加倍的伤害,此起彼伏的剧痛让我毫无招架之力。事实上四肢的麻木几乎已经让我感觉不到疼痛,而我的心脏也像是被人死死拽起了一样扭曲地阵痛。 几轮拳打脚踢下来,两个的飞车党也都气喘吁吁地收手退下。而他们的老大则狗仗人势一般走上前又给了我两拳,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乱咬人的疯小子。不错嘛,吓了老子一跳。不如你劝劝你的朋友,考虑考虑我的提议如何?” “放你他妈的狗屁……”我咬牙咒骂道。 “我也猜到你会这么说。”男人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惊讶,他摆摆脑袋,向他的手下打了个响指,继续对我说道,“其实呢,我和韦宏都是老朋友了。你和他的性格很像嘛,我想接下来的游戏你一定会喜欢。” 男人变态的语调让我想起田阳的秦嵘,要我说,他和秦嵘的性格也差不到哪去。话音刚落,他的两个手下就把拷着我和拷着韦宏的铁链绕了一根水管一圈,连在一起。紧接着,另外两个人牵着一个被套着头套的家伙走进房间,然后把扣着那家伙脖子的铁链锁在那根水管上。其中一个人则用一根抓疯狗的长棍夹死死压在套着头套的家伙的脖子上,将他控制在水管附近无法靠前。 男人让他的手下把一根钥匙放在超不多要靠近房门的地上,自己则走到那个套着头套的家伙面前,猛然抽开头套,向后一靠,退到了我跟前;那动作一气呵成,也不知道是因为熟练还是因为他胆小如鼠。 我仔细一看,原来那个套着头套的人是个变异者,它就像一条嗜血的野狗龇着嵌满垢物的牙齿发了疯地张合,看到房间里的人类后变得更加的急躁不安,恨不得把我们全都撕成碎片。 “这是我们的老规矩,从不杀俘虏,怎么样,很仁慈吧?”男人指了指地上的钥匙对我笑道,“我们待会就离开这,解开你们铁链的钥匙就在那,你们谁有本事就去拿吧。只不过,绑着僵尸的链子和绑着你们的链子长度一样,我猜它会先把你们其中一个人当做最后的晚餐。但是不要担心,这房间够大,我已经让人把你们俩的铁链连在一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个人跑得快的话,另一个人和那怪物的距离就会被拉近。” “放心,如果跑到底,整条链子的长度一定足够你拿到钥匙,只不过另外一个人就不知道会怎样了。”男人用他肮脏的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带着他的手下准备离开房间,“好好玩。” 负责控制变异者的飞车党松开长棍夹,飞身跑出了房间。破旧的木门砰地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类和一个地狱的使徒。三双眼睛相互对视,谁都在思考下一步的行动,生与死就在一念之间…… 第十八章 逃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被拴在面前的变异者,它好像还在思考是韦宏的味道比较好还是我更好吃,难以取舍一般左顾右盼。韦宏和我一样注视着变异者的一举一动,他缓缓挪动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调整位置,时刻准备应付变异者的突袭。不管是从伤势的情况还是时机的把握上来看,我都处于劣势,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能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跑起来;麻木的大腿说不定连走路都成问题。 变异者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劣势,我全身的清淤血迹在它眼里更像是牛排上美味的酱汁。手无寸铁的我不可能在当前的身体状况下去对付一个仅仅因为房间的灯光影响行动稍微有些迟缓的变异者,所以我只好一动不动地盯着它,期盼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它对我的注意力。 妈的,这家伙不要老看着我啊!我暗自咒骂着那个观察着我的变异者,渐升的慌张使得我的潜意识对身体的各个部位一次又一次传达逃避的指令,而我必须克制住这种冲动。 那家伙迈出了“用餐”的第一步,果然朝向我!顿时一股决堤般的绝望感让我全然崩溃。可就在这时,变异者竟然调步一转猛然冲向另一头的韦宏!韦宏和我一样根本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便抽身跳起拉着铁链向门口的方向跑去。 我左摇右摆地站起,正思考该如何救韦宏时,连扣在我手上的铁链在韦宏的拉动下嘣的一声往后一扯,我没来得及保持重心,像踩了香蕉皮一样向后一仰,摔得个四脚朝天。我还想重新起身,没想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地被韦宏拉到了绕着铁链的水管根前;此时铁链已经拉扯到极限。那混蛋没有撒谎,铁链的长度刚好可以让韦宏和凶残的变异者保持安全的距离。不过我也没有心情更没有时间庆幸——饥肠辘辘的怪物在几次尝试后放弃攻击韦宏,转而将目标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和变异者对视大概有一秒,紧接着它就小跑地朝我冲来。不会吧……我急忙寻找对策,拖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勉强站稳,这时它已经离我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而远处的韦宏还在忙着反手解开反扣在背后双手的铁拷。只有靠自己了,我转身使劲全身力气一甩,铁链沉重一荡,正好绊倒干瘦的变异者。它溃烂的身体像一块烂肉跌在地上,细碎的腐皮肉顿时飞溅一地。 韦宏和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在跌在地上的变异者,期待它能就此一命呜呼。就在它的身体再次动弹,企图爬起时,我们又开始紧张起来。韦宏的铐锁依旧没有解开,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重新站起的变异者。这家伙摔断了一条腿,但仍然不依不饶地撇着它的烂腿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尽管这样,它的威胁还是没有减弱。只要被咬一小口,我就基本等同于死亡。 我眼睛急忙一瞥,发现刚才被我踢落在墙边的军刀没有被拿走,这可是个好机会,我即刻喊道:“韦宏!快去拿那把刀!” 韦宏听到我的喊声,先是一愣,顺着我的目光找到了落在昏暗角落闪烁寒光的倒齿军刀后立刻明白了我的想法。只有我们两个人联手,才能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这家伙反应倒是迅猛,确定军刀位置后就飞身朝那跑去,原本拉直的铁链随即松缓了不少,我移动的空间也得以增加。变异者已近在我眼前,它伸出双手像拥吻一般扑向已经四肢僵直的我,随之而来的恶臭如同死亡的前奏席卷而来。 我紧闭双眼,凭借直觉低身一滚,刚好与变异者擦肩而过。扑空的变异者不甘心,立刻转过头继续向我走来。倒在地上的我连连蹬腿后退,看着饥饿的活死人步步紧逼而无以逃避。就在这时,铁链猛然一扯,我的活动范围达到极限;另一头的韦宏刚好也在拼命地伸腿去勾回落在墙边的军刀,他的脚尖离刀柄恐怕只有毫厘之差,但却迟迟无法触及。我们两个人同时朝相反的方向拉扯着铁链,像拔河一样不知不觉成了对方最大的阻碍,在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在这! 于是在变异者再次扑来的瞬间,我冒险飞身将它撞倒在地!铁链一松,韦宏立刻拿到军刀。他先是朝我和变异者狂奔了几步再一个跪铲,借着惯性的冲力在变异者面前跪地做了一个华丽的转身,趁它还没反应的一刹那,用反扣在背后的双手紧握军刀,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朝那如同臭鸡蛋的脑袋上一插!只听一声闷响过后,变异者停止了挣扎,褐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地板,房间转眼只能听见我们两人惊魂未定地喘息声。 “哎,”我靠着墙,拍了拍面前席地而坐的韦宏,说道,“谢谢啊……” “不客气……”韦宏转过身,从自己的牛仔裤后口袋里掏出一根钥匙,丢给我道,“拿去,先帮我解开锁,快。” 这家伙永远都这么火急火燎吗?我抿抿嘴,看在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就没有抱怨太多。我们俩背靠背,扭着脑袋,花了好大功夫才把他的锁打开,没想到解开锁后,他竟然捡起地上的军刀,头也不回,径直朝门口走去。 “喂!”我不解道,“你不会就这样走了吧?喂!” 韦宏没有理会我的抗议,他神情严肃地悄悄靠在门边,就像即将突袭破门的特种士兵一样,蹲靠在那,反手握着刀一点点转动门的把手,在将要转到一半时猛然拉开门;一个飞车党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门前。不过要说出乎意料,可能这个家伙要更惊讶,他在第一时间举起应该是从我身上缴获的那把95式步枪。韦宏在看到对方亮枪的瞬间,训练有素地向边上一靠,枪口刚好对准了韦宏背后坐在地上愣头愣脑的我。咔嚓的一声,那个飞车党扣动了扳机,只可惜他并不知道这把枪已经上了保险,扳机根本无法扣动。 步枪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射出子弹,这家伙立刻不知所措地摆弄了一下手上的枪,无奈之下只好拿着它像原始人拿着棍棒一样朝韦宏敲去。毕竟是国防生,这点体术近战对韦宏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身子一低,对方敲来的枪托刚好打了个空,紧接着听见一声用力的拳击声,韦宏打出的寸拳直击对方的脑袋。一记重拳让比韦宏还高大的飞车党大汉顿时晕头转向,韦宏没有就此收手,而是用握着军刀的右手顺势一划。霎时间血光四溅,被割破喉咙的飞车党惊恐万状地捂着井喷鲜血的喉咙,涓涓血液不断地灌进他的声带喉腔使得他无法叫喊,只能用愤怒与恐惧交织的眼神死死盯着木然看着自己死去的韦宏。 最后的威胁消除,韦宏毫无怜悯地转身朝我走来,丝毫不关心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过去站在门前的人就是我,那时我就一直担心会有人突然冲出来突袭,没想到现在冲出来的人竟然是我。”韦宏一边自嘲一边为我解开手上的铁拷。 “你是说……”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们过去和这帮混蛋待过一阵子,张教授就是看不惯这些,才带我们离开的。在那之前,这些肮脏的勾当就是我负责的。”为我松绑后,韦宏把重新缴获回来的步枪交给我,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把变异者干掉后,就可以走出房间吧?” 真被他说中了,当时我的确没有考虑门外的状况。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天真。但我并没有承认。“怎,怎么可能!” “哼。”这么愚蠢的谎言,别说韦宏,我猜就算是陈茉都可以拆穿,“刚才那个又黑又矮的混蛋叫做黎四才,飞车党的人叫他天王,别看他那个样,这个人凶狠狡猾,当初还差点要了张教授的命。” “不会吧……”我一边检查步枪一边回应道。 “就是这样,他从来不会轻易的杀掉自己的敌人,而是用各种无聊变态的手段玩弄他们,这个所谓的生存游戏就是其中之一。”在韦宏的搀扶下,我们步履蹒跚地在一个看似某个防空洞之类的地下室里寻找出口。 “我们过去在田阳也碰到过一个这样的敌人,也是差点被他玩死。”不得不说,韦宏的遭遇其实和我们有几分相似,至少我们俩的确有很多相同点。 “哦?那后来呢。” “死了,被牛干掉的。” “牛?” “哦,黄玮峥,这是我给他起的外号。” 韦宏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找方向,然后继续说道:“没想到他也杀过人。” “我们都有过……不过都是不得已才这么做。” “是只有你才会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杀人吧。”韦宏的这句话顿时让我无言以对,“黄玮峥的眼神里透露着理智与果决,这是你没有的。” “你蛮佩服他。” “我就事论事。这个时期,不这样做很难活下去,你犹豫了,死的就是你,不管是对变异者还是对人,都是这样。” 韦宏这么说让我有些反感,毕竟黄玮峥也好,其他的朋友也好,我们都只是为了劫后余生,但并不意味着我们要剥夺其他人求生的权利。“你才认识我们多久,不要这这么早下结论。” 相对于我的不满,韦宏倒显得无所谓,确认方向后,他继续扶着我前进。“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我们的话题就这样尴尬地结束了,在一阵沉默后,我们登上了出口的楼梯,走出门后,我们靠在厚实的洞口墙壁上休息。没想到这还真是个防空洞,这种陌生的建筑要是放在过去,估计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们所在的洞口周围都是一些低矮的民房,昏暗的阳光下远处有几个佝偻的黑影来来回回,阳光来自东方,而且渐渐明亮,那些黑影也随之消失在街角。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放下架子问道。 “去和廖淑珍回合,然后带她去找江上人。”韦宏观察四周的动静,平淡的回答我道,“她答应会让江上人帮助我们到达青山。” “答应?” “对。我昨晚把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引走了飞车党,所以才被抓的。她之前答应我,只要能回到江上人,就一定帮我们到达青山。”韦宏小心翼翼地探望四周,发现了一辆停在防空洞附近的摩托;我想这应该是留给被我们干掉的那个飞车党用来和他的同伴会合的吧。把车推到我面前,检查了下挂在车上的包裹后,韦宏继续说道,“我们走吧,飞车党之前通知了江上人,让他们在南宁港交易,所以今天江上人一定会在那。” “那不就是说我们也会在那碰上飞车党?”我在韦宏的帮助下坐上了摩托,身上的伤还有些隐隐作痛,整个半边身子都感到虚脱无力,手臂还被蹭出一大块伤火辣辣的疼。不过死里逃生对我来说似乎已成了家常便饭,这点伤应该不会构成大碍。 韦宏踩燃摩托,哄了几声油门笑道:“那是当然,你不想抢回我们的东西吗?” 说得轻巧,凭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和装备,能活着回去都是万幸,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趟这趟浑水,只不过如果就这样回去了,不仅面子放不下,被人硬生生抢走了补给品和装备这口气我也咽不下去。在去找廖淑珍的路上,我一直在盘算着该如何找飞车党算账,在此之前,或许应该想一个华丽的出场。 找到廖淑珍到不是什么难事,她很听话待地在韦宏为她安排的避难所——永和桥附近的一幢楼层较高的民房里。估计在我出了车祸后,韦宏就把我丢下,一个人带着廖淑珍逃到了这,然后再故意引走飞车党假意被俘吧。这么想来一切都好像在他的计划之中,要不然我们俩怎么能活着走出防空洞?真是人不可貌相…… “你们俩没事吧?怎么伤成这样?”第一眼见到偏体凌伤的我和韦宏后,廖淑珍目瞪口呆地关心道,“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你只要安全回到江上人就好。”我走到窗边观察了一眼四周的动静说道,“还有别忘了你的承诺。” “韦宏跟你说了?放心好了,我表哥一定会同意的。”廖淑珍信誓旦旦地仰起头说道,就好像她才是江上人的老大一样,也不知道她的话到底靠不靠谱。 “你那时候听到黎四才打算什么时候和江上人交易?”韦宏言归正传道。 “早上十点钟。” “那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挂在墙壁上的时钟还在运作,我便就此报时,韦宏不放心,还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手表。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下,那个……”廖淑珍走到我跟前看见我一直捂着腰,捂着地部位也染红了一大块血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杜……杜宇恒是吧?你的伤要不要紧?” 要紧又能怎样?你能给我疗伤吗?我一边暗地里讽刺着大小姐的没有意义的关心一边口头上客气道,“没事,应该没伤到什么要害,你要是给我些吃的,好得更快。” “有!有吃的!”我随口一说,没想到廖淑珍竟然当真,一溜烟地跑进厨房,也不知道她会拿出什么食物;只可惜不可能给我做一大桌饭菜就是了。 韦宏以为我故意刁难小女孩,不满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连忙无辜地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无心。就在这时,廖淑珍拿出了一大瓶汽水和几包泡面还有一根有我手臂那么粗的午餐火腿肉。 “你……你刚才去超市买的吗?”我难以置信地问道。 “怎么可能,是我昨晚在这家里找到的。原本还有很多零食,都被我吃完了,嘿嘿。”廖淑珍招呼我们一起席地而坐,像小女孩和自己的小伙伴过家家一样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汽水,还分食了仅剩的三包泡面和火腿。 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我索性打开泡面的包装袋,咬了一口金黄色的面饼,咔哧咔哧地吃起来。汽水送泡面,这种奇葩的吃法还真的蛮管饱,在吃上几片火腿肉,我已经满足了。吃腻了罐头食品的我丝毫不会介意换一换口味,当然了,换来的也不是什么大餐。 “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考虑加入江上人……”廖淑珍遮遮掩掩道,“你们俩救了我,按理说如果加入江上人,我表哥一定会厚待你们。” “我可没想那么多,还有一帮朋友在等我们回去呢。”我嘴里塞满的泡面渣和火腿肉还没有吞下,咕噜咕噜的嘟囔道,“先把你送回去再说。” “他说的没错,现在考虑这么多也没有用。”韦宏的吃相倒是比我端庄,至少没有我那么狼吞虎咽,“其实我不明白,你一个江上人的大小姐,怎么会被飞车党抓住?” “呃……我们跟飞车党一直都有矛盾,因为那些无赖经常骚扰我们上岸搜寻补给品。”廖淑珍掰下一块面饼,有些委屈地塞进嘴里,继续说,“前几天,我和几个兄弟上岸寻找补给品,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晚上,原本停电的街区突然恢复了电力供应,过了几分钟以后又再次停电。我们当时躲在一个百货商店里,发觉不对劲以后,我就打算到比较高的楼层,没想到当时飞车党的人也躲在那,然后我们发生了冲突。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十几个兄弟最后只剩下我一个。黎四才发现我的身份后决定要挟江上人,打算狠捞一笔。” “我不明白,既然大家都是劫后余生的幸存者,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就不能一起联手共度难关吗?” “飞车党本来就是一些流氓地痞,我们怎么可能会联手?”廖淑珍的话让韦宏有些尴尬,只不过他没有明说罢了。 我缓了口气,也不打算深入讨论这个没有实质意义的问题,于是转移话题道:“好吧,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现在出发吧。” “这么快?不休息一下吗?”廖淑珍惊讶道。 “我们到港口还要需要不少时间,早点去总比在这好。”我这口气倒蛮像黄玮峥,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十九章 港 韦宏看了看窗外渐渐明朗的晨光,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屑,点头道:“嗯,南宁港离这虽不算太远,但路恐怕也不好走,而且我们最好低调行事,摩托就暂时放在这吧。” 事实上就算我们想骑摩托去港口,三个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更何况我身上还有伤,不希望有太多的磕磕碰碰。 在市中心边上的南宁港是南宁主要的河运港口之一,而由于南宁所在的邕江本身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河运价值,久而久之城里的港口就变成了一些观光船的母港或者是夜宵摊贩的集中地。过去邕江的采砂捕鱼泛滥,港口周围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运沙船和破烂的渔船,后来政府规范了港口河流的管理,这些船才渐渐销声匿迹。 我过去也没有去过南宁的港口,不过韦宏倒是挺熟路,领着我和廖淑珍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找到了坐落于更靠近市中心的北大桥下的南宁港。江北大道在这一段的植被明显比之前茂密了不少。在我们左边的路刚好是可以直接进入一条商业步行街,街上的古朴的小楼全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绿色苔藓,上面还攀附这一条条褐色的藤蔓,如同一座美洲马丘比丘式的失落之城。 然而更恐怖的是在我们面前的江北大道。由于过了北大桥后的江北大道是上下高架结构,这无形中形成了一条幽深的洞穴。在高架结构区的入口,附着着更多的植被,将原本就阴暗的高架低道封得严严实实,这显然成了变异者的天然避难所。由此我们也得出一个结论,想要沿着江北大道一路走到青山的计划基本已经泡汤了。 我们就像三个在亚马逊丛林里冒险的探险家一样,小心地在洞口前探望。洞里不是传出奇怪的回声,似乎还能听见人的脚步声,阴冷的幽风不停地萦绕在我们身边,仿佛是女巫的蛊言惑语正试图把我们骗进这连光线都不敢进入的黑暗桥洞。 毕竟南宁港也是江上人的常停靠的港口之一,廖淑珍清楚地知道桥洞的可怕,她推搡着我和韦宏朝洞口边的南宁港走去,见我们有些不情愿,便解释道:“这是通向死城森林的通道,还有那条步行街也是可以走进森林,只不过要是进去,估计是活不成了。” 韦宏看了看傻头傻脑的我,那眼神就好像是想向我证明,张晓颖想穿过市中心的计划是如此疯狂。我只好无奈的耸耸肩,故意找了句话避开韦宏的讽刺。“你说什么死城森林是指市中心吗?” “没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从这到火车站还有市中心绝大部分的街区全都变成森林了。看到那栋高楼了吗?”廖淑珍指了指刚好被洞口挡住,但仍然能看楼顶的商业写字楼,“这栋楼现在已经是这一片死城森林里最高的‘树’了。” 廖淑珍这么说一点也不过分,这栋两百多米高的商业高楼原本是市中心繁华的象征,现在则是满目疮痍。几条粗大的藤蔓像神话里的巨蟒不可思议的缠绕着高耸的写字楼,如同神灵要摧毁人类狂妄的通天高塔一般折磨着这栋摇摇欲坠的高楼。覆盖在高楼表面上的枝叶正试图掩饰这栋人类遗迹的伤疤,即便如此还是可以隐约看到高楼表层脱落后裸露的钢筋结构。 “‘这一片死城森林’哪还有多少片死城森林啊?” 廖淑珍似乎只听出了这话里认真的那一部分,并没有意识到我在半开玩笑,还依然仔细的解释道:“南宁市区里大部分都被各种奇怪而且茂密的植物覆盖,市中心只是其中一部分,靠万向城那头的城区以及其他大部分曾经人口密集的城区现在都成了森林、丛林了。” 我边听介绍边驻足在洞口,廖淑珍轻轻推着我的肩膀道:“走吧,我的船要来了。” 进入破败的港口,零散的还见到了几个来欢迎我们的变异者,它们的行动缓慢,构不成实际威胁,所以我们都一一避开与之接触。港口的一边凌乱的摆放着夜宵小摊贩留下的桌椅另一边则是几艘搁浅的渔船和一些毫无用处的货物。我们找到了港口的航运管理处,这栋两层的小楼看上去并不怎么让人放心,但它是这里最隐蔽的地方。因为我们并不能确定先到港口的会是飞车党还是江上人,所以找个地方藏身是一个比较明智的选择。 管理处的门没有上锁,我们便推开门小心翼翼地呈一字队形走了进去。打头阵的韦宏紧握军刀,每到一处拐角都会先警戒,而队列后的我则负责遇到危险后提供支援。直通的走道上除了散落的文件纸张外别的什么也没有,一楼的四个房间里都没有变异者,也没有腐烂的尸体,破旧的玻璃上布满了一层厚灰,阳光勉强射进屋内,感觉灰蒙蒙的。 二楼只有一个大的管控室,登上楼梯后,里面的情况一览无遗。环绕式的玻璃窗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视野监控港口内主要区域的动向,至于操作台上那些繁杂的仪表按钮,我们也懒得去摆弄。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在一阵嘈杂的轰鸣声中,飞车党的车队便大摇大摆地开进港口。两辆摩托车开路先冲进港口的开阔地,紧跟其后的是一辆皮卡和一辆改装的suv,还有三辆摩托垫后,其中一辆正是韦宏的摩托,上面的行囊好像还没有卸下。车队在港口停下后,手持各类武器的飞车党立刻散开躲进四周各个角落,开阔地上仅剩下五六个人等待与江上人碰头,这架势还真有点黑帮老大接头交易的气势。 我们的注意力还集中在楼外的动静,这时已经有人闯进了我们所在的小楼。真是好地方谁都想来。听到楼下急忙忙的脚步声和两个男人大声的嚷嚷,我们赶紧戒备。手无寸铁的廖淑珍在我的要求下躲进了操作台下,而我和韦宏则分站在楼梯口的两侧,刚好手边有几个大纸箱可以给我们提供掩护。 脚步声越发靠近,两个匪徒有说有笑地走进操控室,全然没有发觉我和韦宏已悄悄靠近他们身后。我们俩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便立刻下手。我先用枪托敲晕了面前的胖子,另外一个体型瘦弱的发现遭到偷袭后刚想叫出声,而韦宏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想活命就别出声。”韦宏故意把声音压低,对方不敢回头,看不见我们的脸,此时已吓得两股战战。 “好好好……大哥饶……饶命。” 这个瘦子两腿发软,几乎都要跌到,我看不下去,便又用枪托朝他脑袋一砸,他便扭头倒地。 “哇哦,你下手也挺狠的。”韦宏一边调侃我一边搜刮这个飞车党身上的装备。 没想到这个家伙拿着的竟然是韦宏的竞技弩,我就像他之前给还我步枪一样把弩丢给他道:“看来我们的武器都物归原主了。” “还差我的剑。”韦宏收拾着飞车党背着的箭袋,不满道,“那可是把好剑。” “算了吧。”我安慰地拍拍韦宏的肩膀,转身想翻翻另外一个飞车党身上的装备,没想到廖淑珍已经搜刮完毕,正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这野姑娘竟然拿着一把跟她个子差不多高的……狙击枪!原来这两个飞车党是他们的狙击手。我如获至宝地抢过廖淑珍手上的狙击枪,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一把做工还算不错的自制土枪、虽然准心估计不会好到哪去,不过要不细看还真觉得是把好家伙,土褐色的木质枪身经过打磨后摸上去还挺不错,枪的重量也恰到好处,既不会觉得轻飘也不会感到累赘,外加的瞄准镜应该是从某个商场弄来的狙击望远镜。 想想也是,在中国,哪有那么容易弄到枪,更不用说狙击枪这种大杀器了。不过让我惊讶的是这种土枪鸟炮竟然用的是五点八毫米的子弹。我将信将疑地又从廖淑珍的口袋里拿了一颗这把狙击枪的子弹和自己的步枪子弹一比,果然是五点八毫米。没想到这种破枪用的子弹还是小口径标准子弹,也不知道它安不安全;但还是不得不佩服造出这把土枪的工匠,的确有两把刷子。 “这种东西不是小孩子玩的。”我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胖子身上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于是从廖淑珍手上拿走了这把狙击枪和两盒子弹多的子弹,再把胖子身上的柴刀交到她的手上,“先会用刀再说吧。” “为什么……” 廖淑珍刚想高声抗议,我连忙捂住她的嘴低声警告道:“找死啊!安静,这就当做我救你受伤的补偿。” “不公平!” “嘘!” 我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欺负小孩子,但这种武器的的确确不是她这个年纪可以使用的,所以就当做是在保护未成年人咯……等等,我好像也是未成年人。 “杜宇恒。”注视窗外的韦宏把我抽回了现实,招招手,再用下巴指了指窗外。 此时窗外也传来不小的骚动,我在操作台上架好狙击枪,摸了摸玻璃上的灰尘,透过倍率还算蛮高的狙击镜看去,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黎四才那个狡猾的矮子,他正带着自己的手下迎接一艘江岸巡逻艇的到来。 “来了一艘快艇,江岸巡逻的那种。” 我的话音刚落,廖淑珍便抢答道:“是江上人!那是我表哥的快艇。” 巡逻艇靠岸停稳,从里面下来几个手持武器的彪形大汉,这些人看上去都是狠角色,不过应该不像是能做主的人。果不出我所料,最后从快艇里走下一个身高大概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他应该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修身背心,外面再披上一件看上去价格不菲的高档黑色皮质风衣,只不过风衣的磨损比较严重,显得有些陈旧,他手上拿着一把修长的日本太刀。这玩意可是真家伙,如果没猜错一定是这些富家子平时的珍贵收藏。 “那个拿着太刀的高个是韦家辉吗?”我问廖淑珍道。 “是啊,帅气吧!我表哥可是在日本学过剑道的哦!”小女孩夸赞自己的哥哥果然是不留余力,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好像在炫耀自己的成就一样骄傲,“他手上的那把是专门从日本请老匠人精心打造的玉钢太刀,叫斩血,跟你们这种穷酸的武器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不打击打击这家伙,她就差不多要飞上天了,转过头冷言道:“那你刚才还吵着跟我抢枪?我可不管他那是什么斩血还是杀猪,反正一颗子弹过去就玩完。” 站在一旁原本正经观察动向的韦宏听到我毫不留情的讥讽,都忍不住窃笑。廖淑珍更是站不住,冲上前像个猴子一样搔挠着我的头发骂道:“你到帮谁啊!不准你说我表哥坏话!” 这样闹下去,我们迟早要被发现不可。我无奈的用手护住脑袋,任由这不讲理的大小姐撒野,继续透过狙击镜观察窗外。虽然听不见那些“黑老大”们在说什么,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就凭黎四才那种狡猾凶恶的性格,既然做不成生意还要来赴约,而且还带了这么多人,一定有什么阴谋。 几轮无力的拳打脚踢后,廖淑珍终于收手,房间里也随之安静下来。港口上那些躲着的飞车党已经蠢蠢欲动走出黑暗的角落,而江上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事情不妙,开始警戒着后退,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韦家辉和黎四才两人相对而战,两人的身高有着极大的差距,但这并不影响黎四才势在必得的气场。 “有些不对劲,韦宏,我们准备动手。”我一边提醒韦宏一边静下心专注计算瞄准黎四才。我的枪法根本谈不上精准,除了那时谢涛和黄灿珉有教过一些要领外就是来南宁的路上无师自通的摸索,再加上这把不靠谱的土枪,我真心没有把握能一击必杀,只能寄希望于在我开枪引起混乱后韦宏的弩箭狙击以及韦家辉那被他表妹引以为傲的剑道。 幸运的是操控室刚好连接着一个外景观测阳台,这空间足以让韦宏隐蔽狙击。压着身子悄悄走到阳台的韦宏向我示意准备就绪,一切就绪,只等我枪声响起。如果不杀人自然是最好,但是万不得已之时,我只能以保护韦家辉为首要目标。如果瞄准的是变异者,我或许没有这么大的心理包袱,可瞄准镜里的可是活生生的人类,即便他再怎么可恶,我也没办法轻易动手…… 我的胸口砰砰直跳,忐忑不安的手指微微颤抖,呼吸虽然没有紊乱但也逼近临界。就在这时,黎四才突然瞥了一眼我们所在的位置,我猜这两个被我们干掉的飞车党原计划就是负责开枪发令的吧。 见迟迟没有动静,黎四才终于撕破脸皮,猛然向后一退,同时掏枪对准站在他面前的韦家辉。在这一霎那,我所有的顾虑全都被抛到脑后,骤升的勇气推动我的手指扣动扳机,晴天霹雳般的一声枪响后,贴在黎四才身边的一个手下应声倒地。我的准心也偏了太多了吧,好在还干掉了一个敌人,港口上的人听到枪声全都寻找掩护散开。黎四才瞪大了眼躲到了他身边的一个木箱后,还草草向韦家辉开了一枪。身手敏捷的韦家辉侧身避开了原本就没有准心的子弹。此时黎四才离他并不远,只见他踢开黎四才依靠的木箱,稳步抽刀向前一闪。被黎四才及时抓到面前的替死鬼当场被刮出一条血线,面目狰狞地跪倒在地。韦家辉再转步侧刀一切,腿脚还算灵敏的黎四才虽跑出了一段距离,但还是被太刀锋利的刀锋在背后划出了一道刀痕。 我本想再尝试瞄准一次,看看能不能一枪崩了黎四才,只可惜我刚一调整姿势,一轮饱和式的压制射击把我压得抬不起头,更别说狙击敌人了。韦宏藏身的阳台相对比较隐蔽,原本就没经过什么专业训练的飞车党匪徒自然也难以觉察他的存在。然而在射了几发冷箭后,阳台也成了一个火力压制点,劣质水泥石砖砌成的阳台结构在一轮轮子弹的打击下像一块泡沫飞溅着碎屑基本丧失了掩护的功能,无奈之下韦宏只好退回操控室和我们一起等着火力间隔适时反击。 当我再次硬着头皮冒着枪林弹雨看到楼外的情形时,飞车党的火力基本已经从我们所在的小楼转移到和江上人身上。相比使用各式土枪土炮的飞车党,仅有少数人持有枪械的江上人更像是一群古代武士,不过这也使得短距离的近战让他们占净了优势,再加上飞车党手上的枪械参差不齐,有些人干脆和江上人拔刀血拼。 双方带来的人都不算多,总共也就二十来号人。停在岸边的巡逻艇上还有两个江上人拿着两把也不知道是什么型号的机枪不停地向下扫射;原本飞车党的皮卡上也有一挺机枪,只不过那个机枪手还开几枪就被韦宏一箭射穿,之后飞车党也就失去了火力掩护,只能认命挨打。一转眼,胜利的天平基本已经偏向江上人,而节节败退的飞车党只能着手撤退。 不甘心的黎四才像一只受伤的老狐狸,在自己的手下保护下匆匆挤上了自己的座驾。韦家辉没有乘胜追击,在江上人的欢呼下蔑视地看着仓皇逃窜的飞车党狼狈地逃出了港口。几秒过后,这些胜利者想起了对他们而言暗中帮助他们的神秘人。 简单清理了战场后,韦家辉带着人在楼外对我们喊道:“楼里的兄弟,谢谢你们刚才的协助,现在外面已经安全,你们可以出来了。” 听到亲爱的表哥在呼喊,廖淑珍立刻想抬起头向窗外回应,幸亏我手快把她嘴巴捂住压在窗台下。韦宏和廖淑珍都不解的看着我,廖淑珍眼里甚至还有一些厌恶。我连忙低声解释道:“现在楼下都是他们的人,谁知道会拿我们怎样?” “我们把妹妹安全护送回他身边,还帮他们赶走了飞车党。他们能怎么对我们?款待都来不及呢!” “你这么说的确没错,可对他们而言我们毕竟都是陌生人,先不说会不会有冲突,至少戒心我们还是应该有的吧。”我此时的谨慎的确和往常的自己有点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待会我们还要跟韦家辉商量能不能把我们带到青山的事,这么快就把谈判的筹码送出去,他有什么理由要帮我们?” “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种话。”韦宏想了想,哂笑道,“不过我觉得你想多了。首先,我们不是去谈判,因为这是廖淑珍之前已经答应我们了;其次,如果江上人看我们不爽,现在的我们估计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还不如我们主动配合一些比较好。” “对啊,真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这人真奇怪。”不懂世事的廖淑珍嫌弃地把我的手甩开,转身飞快的向楼下跑去。 这栋小楼没有多大,廖淑珍的速度也蛮快,我刚向韦宏耸肩表示无奈,正要别无选择地回应韦家辉的问话,就听见小女孩奔向自己至亲,欣喜若狂的呼喊声。如此一来,我和韦宏只好乖乖走出外墙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的港口管理处。 “真心感谢你们救了我妹妹!”一见面,我和韦宏还没开口,韦家辉就带着自己的手下簇拥上前,把我们团团围住。虽然这男人看上去是衷心感谢我们的帮助,可这被陌生人死死包围的架势怎么都让我感觉不舒服。 这个应该在二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即使在向我们示好,也依然透露出一股逼人的锐气和难以让人拿捏的神秘感。他的个子比我和韦宏都要高,潇洒的风衣在他恰到好处的举止下有节奏的摇摆,沧桑的脸颊暗藏着令人信服的温柔,从那一双看似轻浮的小眼睛里射出的眼光却包含着毋庸置疑的权威。 我没有去握韦家辉友好伸来的右手,因为他左手的太刀还可以散发让人不安的血腥味。于是我不礼貌的往后一退,摆了摆脑袋说道:“我可不是有爱心的志愿者。” “这我知道,淑珍跟我说了,你们想到青山。”见我如此直接,韦宏也索性省去了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江上人一直保持中立,为的就是不想招惹青山或是万向城的拾荒人。” “不过我刚才可是亲眼看到你杀了不少飞车党的人。”我抿抿嘴笑道,“这也是中立?” 韦家辉知道我对他心存顾虑,于是把自己的太刀交给了身边的副手,毫不顾虑我暗示警觉的细微动作,坦然地向我靠近一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这样,那你愿不愿意带我们去青山。”站在一边的韦宏插嘴道。 韦家辉转头对韦宏说道:“当然可以。” 想当然的韦宏连忙谢道:“那就真是谢谢你们了。” “先别谢我。”我就知道韦家辉会有这一句,他抬起左手,食指轻轻一翘,不紧不慢地走到韦宏面前说道,“我刚才说了,中立是江上人一贯的作风。所以我不会把你们送进青山的地界。” “那你要把我们送到哪?”我知道自己说的很不客气,不过总不能让这个大个子在气势上一直占着上风。 “我会把你们带到葫芦鼎大桥,哪有我们设立的的港站。”听韦家辉这口气,我猜应该是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了。 他所说的葫芦鼎大桥是一座靠近青山的大桥,如果过了这座桥,就是南宁引以为傲的南宁大桥;听说那座南宁大桥的结构牢固,所以没有被完全炸毁,但具体的情况我也不而得知了。 “那座桥是我们和青山协定后的边界,过了葫芦鼎桥,你们就进入青山的势力范围了。不过通往青山的很多路要不就是被遗弃的车堵死了要不就是被青山的人封死了,你们唯一能上山的只有走青山路,他们在青竹立交桥下也设有前哨站,你们到了那就应该可以见到青山的人了。” 韦家辉这么凭空描述,我再了解这个城市,也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凭借印象,我在脑海里暗自根据韦家辉的介绍描绘出我们的路线图。连接葫芦鼎大桥的道路应该是竹溪大道,而青山路就是通向青山的主干道……两条路的交汇处的确就有一个立交桥,没错,这就是青竹立交!谢天谢地,这路似乎也没有多复杂。其实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己过去就读的高中不就在青山路上吗?只可惜学校的位置并不在青竹立交桥到青山的那段路上,要不然还真想回去看看。 “我大概知道你所说的路线了……” “大概?”看我得过且过的样子,韦家辉好奇地歪歪脑袋眯眼道。 “现在说这些也是白搭,我也不是管事的,到时候你跟我们领头的人说就ok了。”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显得不以为然,但我可以用余光看见韦宏在听到我这么说后看着我吃惊的模样。 “淑珍说你们还有几个人,不过我刚才还以为你就是你们的领导者。”韦家辉恍然大悟地微笑道,“看来你们的boss更了不起。” 韦家辉的话让我心头一怔。“boss?哼,算是吧。”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干脆现在就出发回去找教授他们吧。”韦宏观察四周,指了指远处倒在地上被飞车党遗弃的摩托车,“那辆摩托应该还能用。” “你们的驻地在哪?” “呃,在一座高新产业园区的加工厂里。我们在动物园附近找到了一条路可以通到江北大道。” 韦宏的说的位置算是最大限度的具体了,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不说出确切驻地是一条基本常识。韦家辉和身旁的副手低声商量了几句,又对我们说道:“如果找你这样说,你们应该离陈东港不远,你知道陈东港吗?” 我和韦家辉对视了几秒,正想开口告诉他我是个路痴,不过这样也太丢脸了……所以我干脆闭嘴等人给我解围。果不其然,韦宏答道:“我知道,我们上江北大道的时候我见到了那个码头,不过那好像没有人驻守的样子。” “让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就麻烦了。”韦家辉自豪地拍了拍韦宏的肩膀,递给他一块香槟色的怀表,“拿这个给那码头的人看,他们就会让你们在那休息。我们的主船队大概会在明天中午到达陈东港,我们到时见面。” 我还是有些怀疑的盯着韦家辉,他看上去太自信了……以至于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会发生。平时就喜怒形于色的我这点表情理所当然地被韦家辉一眼看穿,不过他也并不在乎,示意身边的手下撤退,自己则拉着廖淑珍的手走向停靠在港口的巡逻艇。 登上甲板后,重新找回归宿的廖淑珍感激地向我和韦宏挥手道别,她身后的韦家辉则微笑地对我和韦宏说道:“好好保管我的表,那可是百达翡丽,明天可要还给我。” “没问题!”韦宏傻傻的挥挥手,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百达翡丽这种世界级名表的品牌吧。 目送江上人离开后,我和韦宏一起坐上飞车党留下的摩托。这部破车还真是符合飞车党的痞子风格,不仅粗糙还噪音大而且还喷着呛鼻的黑色尾烟。 韦宏正检查确认车况,坐在他身后的我闲来无事,不经意地说道:“这世道还真是变了不少,过去这只不过是个城市,现在感觉就像是群雄割据一样。” “世道其实没变。” “什么?” “没什么。”韦宏故意清了清嗓子,用我几乎听不到的声量低声说道,“变的是我们……” 第二十章 船 上 灰蒙蒙的天如同盖上了一层粗麻制成的纱布,平静的江面上浮游着飘渺的雾气,让人看不清江上的动静,更别提那支期待已久的船队。阴霾的天气使得街上的变异者数量增加了不少,而且也比以往要迅猛。我们用了最快的速度疾驶穿过了我和韦宏之前已经侦查好的小路来到了陈东港。 在和看守港口的江上人伙计接头后,我们一行人在港口等了足足有两个小时,却依然没有见到船队的踪影。虽然港口的伙计告诉我们今天船队一定会到达这里,久久不见船影,让我们不得不怀疑韦家辉的承诺。 为了安抚我们的情绪,港口伙计把我们都请上了他们驻守的小楼避寒喝热茶,多亏这样,急性子的韦宏和大小姐脾气的梁旻莨才勉强停止了牢骚。茶叶有些受潮,泡出的茶不算太好喝,不过暖暖身子倒是让人满意。江上人的守港人也蛮会享受生活,房间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消遣工具。电视游戏机让我想起了美好的高中生活,不同类型的杂志堆满了一个房角,茶几上还摊着几幅沾了油渍茶垢的扑克牌……负责看守港口的五个伙计年龄不一,不过我猜他们的共同话题应该也不少吧。这栋小楼跟我和韦宏还有廖淑珍昨天在南宁港藏身的港口管理处结构差不多,不过江上人在一楼安装了发电机组,还备了几桶油,目测能用上好长一段时间。不过为了节省,他们也不常开发电机;现在就是这样,没有电力供应的情况下电视游戏机我是玩不成了,而且由于今天的天晴阴暗,房间里的光线更差,让人的困意油然而生。 朋友们在简单的寒暄后渐渐和守港人熟了起来,各类话题也随之而来。不过我嫌房间里太多人,空气闷热,所以决定独自一人捧着热茶到阳台上吹风。关上阳台的玻璃门,房间里人们交谈的声音立刻小了不少,我的耳根总算能得以清净。 糟糕的天气不仅遮挡了我们的视线还徒增了一份不安的压抑感。入冬后的温度骤降,从口鼻呼出的一缕缕雾气就像是我无声叹息的有形写照。杯子里的热茶同样冒着白雾,捧在手心中如同一种心灵的慰藉,如此温暖。港口的风不大,宛如一双冰凉的手轻抚着我黯淡的脸颊。才站在阳台上几分钟,我的鼻头已经感到冰清,吸入的空气也随之使得我神清气爽,驱散了阴霾天带来的困倦。 我面朝邕江,扶靠着阳台发呆,目光一次又一次扫描着若隐若现的江面。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传来玻璃门打开关上的声音,一个人用和我同样的动作靠在阳台上,出现在我身边。我用余光一扫,原来是黄玮峥。 他故作无事地随意观察了一下四周,有意无意地向我搭话道:“江上人比我想象的要好相处,你怎么不进去和他们聊聊?” “没兴趣……”我这么说并不是要故意找茬,的确是因为在经过这些日子的奔波后,我对和陌生人搭讪的兴趣越来越小,有时候甚至是刚认识的一些人都懒得寒暄或是没话找话地交谈。 “昨天你和韦宏回来都吓了我们一跳,现在伤好一些了吗?” “还好,陈茉帮我找了一些药。” “有时候不用那么卖命,我可不希望你把命丢了。” 难得黄玮峥真情流露,我心中暗自得意,脸上或许有一点笑意把,但我仍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说道:“命丢不了,要丢早丢了。” 黄玮峥僵硬地朝我一笑,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呃……那天你跟我说你只是想尽力保护我们,只需要我像过去那样相信你就可以了……我当时没回答你,现在就想告诉你,我绝对会像过去那样一直信任你。” 真是怪了,这家伙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我不解地皱了皱眉,停顿了几秒后笑道:“这,这就对了嘛!你就好好带我们活着到达青山。我呢,就想尽办法帮你解决麻烦。” “嗯。”黄玮峥欣慰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在你走的这几天,龙皓告诉我你最近……” “快看!江上有动静!”江雾中庞然大物的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但事实上我知道黄玮峥想问我什么;龙皓的嘴巴向来守不住秘密,我身体的异样估计黄玮峥已经知道了。而我只不过是及时找到摆脱的话题打断了他犹豫的提问罢了。 即便如此,黄玮峥还是暂时把问题放在了一边,因为……江面上那一点点穿破雾气在我们眼前若隐若现的大型船队实在是太壮观了!首先进入我们视线的是两艘大型的运沙船,它们并列而行,更像是一艘巨大的江上活动平台;这或许是因为用铁索之类的工具将其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缘故。两个用吊臂撑起的‘船帆‘屹立在运沙船上,好似巨人的臂弯指向天边。两艘运沙船后是一艘观景游船和一艘轮渡货船,两艘船首尾相接,两边还各自拼了一艘江岸巡逻艇。在它们之间连接着细长的吊桥作为通道供人们在船与船间交流行动。货船后还有一艘较为陈旧的褐色运沙船,在这艘船的周围连接着几艘船只,最后再拖上一艘货船。整支大船队浩浩荡荡地穿出烟雾,悄无声息在离港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江中抛锚定位,如同一座在江雾中升起的神秘岛屿,让人叹为观止又不禁顿生敬畏之情。没过多久,船队中忽明忽暗地亮起灯光,似乎是江上人的灯光暗语。驻守港口的伙计也跑到我们所在小楼的楼顶上用在那设置的信号灯回应。 我和黄玮峥还在惊叹江上人的壮举,张晓颖突然推开玻璃门对我们说道:“嘿,他们说韦家辉要派人接我们了。车不能上船,所以张熙政让我们现在去那好行李准备登船。” “怎么像是旅游团度假一样。” 张晓颖挑挑眉,倏尔一笑道:“你这么认为最好。” 张晓颖传完话后便转身离去,我和黄玮峥也随之步出阳台准备下楼收拾行李,走进房间才发现大家都已人去楼空,看来我们俩要是再不抓紧就要被说偷懒了。 “话说,我看你和韦宏回来以后你们俩的关系好了不少嘛。”我还在担心黄玮峥会继续追问之前的问题,谁知他已将其抛之脑后,另开了个话匣子。 “出生入死走一遭,还有什么矛盾解不开?” 我自以为说出了什么大道理,陶醉地在一边点头得意,黄玮峥没有泼我冷水,他笑道:“看来我知道以后要是和你有矛盾,该怎么做了。” “喂!”在即将走出小楼的玄关前,我瞪着大眼信誓旦旦地用手指在我和黄玮峥之间来回指了指说道,“我们之间,不会有什么大矛盾,ok?” 黄玮峥没回答我,只是微笑着耸耸肩,就像是草草敷衍我的无理取闹;虽然我想他应该知道说这句话的我是有多认真。 就在这时,龙皓破门而入一般地猛然推开门,撞见我和黄玮峥正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面面相觑后,无聊的坏笑道:“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废话多!”我就知道龙皓会说出这种不正经的蠢话,“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龙皓转身又打开门说道,“韦家辉的快艇靠岸了,旻莨让我过来催催你们。” “妻管严。”作为回击,我冷不丁给龙皓按了个悲剧的名号,抢在他面前走出门外。 熟悉的巡逻快艇已经靠岸,朋友们正在江上人伙计的帮忙下陆陆续续拎着大包小包的行礼上船。张熙政在韦宏的陪伴下和韦家辉站在巡逻艇旁像部队会师后的两位将领轻松的攀谈。我刚想避开他们的视线,去和韦厉勤他们一起搬行李,没想到却被韦家辉叫住了脚步。我别无选择,只好强笑着向他们走去。 刚靠近他们,韦宏就主动向我靠了一步,小声告诉我,他已经把韦家辉的表物归原主。这家伙之前根本就不知道韦家辉的百达翡丽表是有多贵重,时不时还拿出来摆弄,直到识货的龙皓告诉他这表是有多值钱多珍贵以后,他就像是拿着一个易碎的鸡蛋一样,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把表弄坏刮伤。前后态度的变化让我哭笑不得,当然还有一些幸灾乐祸。 “黄玮峥呢?他在那里?我正要向韦先生介绍他呢。”原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张熙政到底还是没有把我放在台面上。 但过了那么久,我也没有心思再计较这么多了,于是不耐烦地指了指刚跟龙皓走出小楼的黄玮峥。“那。” 张熙政连忙招呼黄玮峥过来,就像是介绍自己爱将一般拍拍他的后背对韦家辉介绍道:“他就是黄玮峥,刚才我跟您说过。” “你好。”韦家辉很礼貌的和黄玮峥握了握手,客气道,“欢迎登船。” “很高兴能得到你的帮助。”黄玮峥回答得也很客套。 打完招呼后,韦家辉身后的手下在他耳后小声说了几句,然后他微笑着对我们说道:“你们在流浪号上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晚上我还为你们准备了晚餐。” “有劳……” 张熙政还没说完他的奉承话,我就突如其来的打断问韦家辉道:“流浪号?你起的名字吗?” “是。”韦家辉有些不好意思,他飘忽不定的眼睛随之逃避着我们的目光。 “这名字很酷啊!” 嘻嘻哈哈好不正经的我像是班上最调皮的学生,而张熙政就是死板守旧的老班主任,我在他眼里就是最挑人的刺头。这一点从他看我时那嫌弃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其实在过去上高中时,我就是这样的学生。凭借经验我知道,当看到这种眼神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拍屁股走人。于是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开,不过没想到黄玮峥竟然也跟着我这么做。 我们俩各自找了个理由;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勉强在张熙政怀疑的目光下全身而退,找回了正在提着行李准备上船的朋友们。一见到我和黄玮峥终于归队帮忙,朋友们都不约而同的唏嘘我们俩偷懒,但他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将枪口对准我,换句话说,我就是唯一的炮轰对象…… 虽然车子无法开上巡逻艇,但摩托可以。昨天在离开港口后,我和韦宏又回到廖淑珍藏身的那栋民房找回了暂时停在那的摩托;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唯一能带走的交通工具就是这两辆摩托。其实能做到这样,我们都已经满足,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装船完毕后,我们坐上了韦家辉的巡逻艇开始向江上人的船队——流浪号靠近。 随着我们离雾中船队越来越近,这个庞然大物越发引人惊叹。白茫茫的大雾中,丝毫听不见引擎的轰鸣。静静躺在江上的大船如藏匿在迷雾中的幽灵,被江水侵蚀斑斓的褐色船体随波起伏,发出阵阵空荡荡的嗡鸣,犹如一只空灵的乐曲在白雾里低吟。 巡逻艇在处于船队中部的轮渡货船便停靠连接,船员们娴熟地用缆绳铁索将两艘捆绑固定后再在经过改造的结合部分铺上钢板供我们通行。巡逻艇的引擎熄灭,我们就这样带着自己漂泊的行囊登上了看上去了无生气的“鬼船”。 不过在我们登上货船后,我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多虑了,远处的甲板上依稀传来了人们的交谈声和如同市集般的喧嚣。虽然不确定,但我相信,这支船队上绝有很多人,而且他们像我们一样都是这场浩劫的幸存者。我们就像是流落异乡的异客,傻愣愣地站在货船的甲板上不知何去何从。 在我们之后上船的韦家辉跟部下小声安排了几句话,然后张开他那宽长的双臂指着货船的头尾笑道:“欢迎来到流浪号,这就是江上人的家。我左手边的下一艘游船是这里的活动中心还有商业区,你们待会可以去那逛逛。再过去的两艘并行运沙船是我们的农牧区和储货区以及管理办公室,同时也是整支船队的指挥中心。你们也可以去看看,不过有部分区域是不对外开放的,希望你们能理解。在我右手边那头的几艘船则是船队大多数居民的主要居住区,当然,那里也有一些小商铺,不过规模也都不大。” “哇哦,听起来还真有点规模。”我小声说了一句,而这也理所当然被韦家辉听见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江上人可以说是现在南宁里除了青山和万向城外的第三个真正意义的安全区。我们不强求任何人的去留,也随时欢迎任何人的加入。” “这么说还真是有点诱人……”我又嘟囔了一声,这一次韦家辉没有注意;也可能是他故意没有理会我的小话。 “你刚才说这里有商业区,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们已经制定了贸易方式并且形成了规模。”黄玮峥的问题还没问完,韦家辉就自豪地给出了答案,“事实上,我们与青山和万向城以及其他一些幸存者势力都有着贸易往来,这也是为什么流浪号会在邕江来回游荡。我们在收集补给的同时也会跟这些势力交易,所以就算有些势力间发生了冲突,他们仍可以通过我们购买到对方的商品,当然还有情报。” “那你们用什么做货币?” “哈,这个问题问得好。”韦家辉边交给黄玮峥一张写有一个五十阿拉伯数字并盖有某贸易公司印章的小纸片和一颗应该是冲锋枪口径的子弹边继续介绍道,“这个叫做‘鱼票’是江上人的通用货币,这颗子弹则是所有南宁市幸存者的通用货币。一颗子弹等于五块钱鱼票,这是目前的汇率。” “呵呵,真有意思,末日来临,没想到你们却还关心货币。”梁旻莨饶有兴致地拿过黄玮峥手中的鱼票和子弹,在空中晃了晃,又问韦家辉道,“那么青山和万向城也有自己的钱吗?” “他们原本也没有,但后来也和我们一样创造出了自己的货币,像万向城就使用商场里的盖章代金券作为货币,改叫商券。至于通用货币——子弹,我们曾达成共识,以大多是冲锋枪和51式步枪,以及手枪的7.62毫米和9毫米这一类子弹作为标准弹,相当于五块钱鱼票。95式步枪的5.8毫米子弹为标准,比较难找到,一颗等于七块钱鱼票。现在我们三大主要势力的子弹储量不同,购买力也不一样。青山是过去政府组织撤离的成员,很多人都是军人或是警察,武器和子弹都比较充足,他们直接使用子弹进行交易;而一张五块钱的万向城的商券就等于一颗标准子弹。” “这鱼票上盖的章是你过去的公司吗?”梁旻莨指着鱼票上的红色章印笑道。 “是啊,你知道我过去的公司?” “不知道,只不过像这种活下去都成问题的日子里还能有心思组织贸易,除了像你这样能折腾的大企业老板外也不会有谁了吧。而且你想出的货币自然要会留下一些你自己心爱公司的记号吧。” “好啦好啦!旅游指南和末日经济学就等到晚饭时再聊吧!”眼看这话题要无休止的延展下去,我赶紧挺身而出喊道,“呃,我们的房间在哪?告诉我这个就好了。” “会有人带你们去的。”韦家辉理解地对我笑了笑,然后一边示意自己的部下领头一边对我们说道,“那我还有一些事要办。这位兄弟现在就带你们去各自的房间休息。” 几个韦家辉的手下把我们的摩托停在货船的指定位置,一个身材有些消瘦的黄头发男子接到韦家辉的命令后恭敬地伸手表示让我们跟着他离开货船,于是我们就像一队勘察考察团般在导游的带领下走进这支幸存者的方舟。 通过货船尾部与后方采砂船头部之间的连接廊道,我们来到了韦家辉所说的居民区。翻开横在连接甲板上的绿色帘布,我们的眼前顿时一亮,我在离开田阳后终于再次同时见到这么多的人,别说,还真有点不知所措。通过改造,船上多余的设备基本已经被移除清理。过去装沙的货区中部立了一排铁柱撑杆,撑起一片片用各类防雨塑料布拼起来的篷布,人们的大小不一样式也不一的帐篷就搭在这一张又一张的遮雨布下;除了帐篷外还有几个用复合板搭起的简易小板房,至于这玩意是怎么搭起来的,我就不得而知了。几条挂满衣服的绳子像蛛丝一样钩在两列板房之间,不得不令人联想起旧时代平民窟街区间的电线。这里虽然算不上赶紧整洁,但清洁卫生之类的保持也还到位,走在其中不至于让人厌恶。相反,我脑海里还在描绘着当天气晴好时,阳光透过遮雨布之间的空隙射进来,人们来回穿梭交谈的画面。 第二十章 船 下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霉味还有些哄臭闷热,不过在几分钟后,我的鼻子就已经适应了这味道。今天的气温比以往要寒冷,隔一段距离就可以看到一个供暖的小火堆。火堆已经熄灭,我想到了晚上,一定会有很多人围坐在这周围交谈一天的趣事或是回想过去的美好。火堆所在区域上空没有篷布,估计这是为了防止篷布被点燃引起火灾。整个货区只有站在类似这种稍微开阔的区域才能仰望天空;只不过今天也没什么必要这要做…… 时不时有些居民与我们擦肩而过,看着我们这些陌生的外来者,他们的眼里更多的是警惕而不是好奇。虽然我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但在这种另类的目光下,我不禁有些尴尬和不安。好在我们终于来到自己落脚的地方,我才得以暂时逃离这些令人浑身不自在的眼神。 看来韦家辉应该算得上对我们照顾有加,竟然安排了一个‘板房套间’给我们,女孩子们比较兴奋,我们男孩则显得无所谓。说实话,就算是给我随便找个安全的街角,以我现在疲惫的状态绝对可以倒头就睡,哪管得上板房还是帐篷。 江上人的伙计将房门钥匙交给张熙政,同时说道:“考虑到你们人比较多,头儿就给你们安排暂时住在这个房间。你们放心,这个板房是刚搭建的,里面的东西都比较干净,只不过这个一个房间最多也只能容纳七八个人,你们当中要有几个人去住帐篷。” “杜宇恒去睡帐篷!”陈茉张口即来,无辜的我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凭什么啊?这几天我最累好不好?”我可怜巴巴地高声抗议,周围人都只顾着看戏,龙皓和韦厉勤更是站在一旁傻笑,正想给这两个混蛋几拳。 “那肯定是我们女孩子住好地方了,像你这种邋遢鬼肯定要住帐篷了!”和陈茉一个鼻孔出气的梁旻莨还理直气壮地喊着她的歪理。 这要我怎么回答?无奈之下我只好等着一个明事理的人出来说句公道话。终究我们都还只是一群相互不给面子的年轻人,看了一下好戏的大人们笑归笑,明晓事理的他们最后还是会出面圆场。 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我们的领头人,张熙政走到我身边拍拍我耷拉的肩膀笑道:“好啦好啦,我和中叔去睡帐篷,宇恒这几天辛苦了,还是好好休息比较好。” 哇哦!第一次听到张熙政帮我说话,不得不说我还真有点不自在。 “算了吧。梁姨还要照顾卢曼萱,我也懒得和陈茉挤。”我所说的卢曼萱就是前一阵子我和陈茉拿药抢救的小女孩,这几天经过梁姨的照顾,她的身体恢复了不少。至于梁姨,就是之前一直照顾卢曼萱和死去的韩公的妇女,她的名字叫梁燕,是大学食堂的阿姨,与丈夫走散后被张熙政一行收留,为人低调和蔼也颇受我们尊重,让她睡个安稳觉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和宇恒还用中叔、教授睡帐篷好了,你们其他人就在这休息。”最终果然还是黄玮峥拍案定论,我们都没有意见,女生们也没有再捣乱,这无厘头的小插曲这下尘埃落定。 就这样,我们来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的帐篷区。我和黄玮峥随便选了个脏兮兮的四角帐篷后,再跟带路的江上人朋友道别后,便往帐篷里丢行李包裹,连同人也一股脑地钻了进去。不知道中叔他们的帐篷如何,反正我们这个姑且还算得上舒服。韦家辉让人在帐篷里放了一些必需品,两个黑色的睡袋和一盏应急野营灯可以说是这个“客房”的标准配置了。地上的防潮垫已经被扯烂,不过加铺在上面的垫背毯子倒挺柔软。 我把自己的背包丢在一边,二话不说地躺在睡袋上,使劲全身力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清楚地听见身体里的每个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哧声。不满足的我再用力伸展了四肢,像一滩烂泥一般瘫在睡袋上。刚打理好自己包裹的黄玮峥转身一看我摆出了一个大字,嫌弃地踢开我拦在他身前的腿,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一张南宁地图仔细地研究起来。 “你不躺下来休息休息吗?”我好奇道。 “你这样睡,我睡哪?” 面对黄玮峥无奈的提问,我不好意思的收起霸道的姿势,笑道:“呐,这样总行了吧?” “嗯。”黄玮峥头都没抬起来,只是敷衍地应了我一声。 我想了想又没话找话地说道:“我们现在还真是像郊游啊,刚才我还真有些错觉呢。” “还好吧,你不要又得意忘形就行。” “什么得意忘形啊?我现在刚才不一直很正经嘛?” “是,继续保持吧。” 有时黄玮峥这种故意漫不经心的嘲讽就能恰到好处的让我闭嘴。知道自己有些惹人烦了,我只好转身睡自己的大觉。刚一闭眼,睡意将要俘获我时,只听见哗的一声,有人打开了帐篷的拉链。 “哒哒!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啊?”梁旻莨挑衅的讥笑声顿时把我地困意吹到九霄云外。 “你干什么啊!”我气愤地转身骂道。 但梁旻莨完全没有在意我的吼骂,自顾自地说道:“真可惜,还以为你们俩会做出什么事呢。” “有病!”我再次骂了一句,只听帐篷外其他几个人的笑声也随之而来。 相比我的暴跳,黄玮峥倒显得挺平常,他收起地图问道:“有事?” 听到黄玮峥的提问,陈茉像是有奖抢答一样挤开梁旻莨,兴奋地笑道:“我们打算去船上的商业区看看,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不,我要睡觉……”其实话虽如此,我还是有些想去看看这艘流浪船队的新奇的。我偷偷瞄了黄玮峥一眼,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于是我硬着头皮改口道,“……但是梁旻莨你刚才把我吵醒了,所以还是跟你们去看看好了。” 朋友们都知道我是嘴硬,也没有再调侃我什么。帐篷外,陈茉、梁旻莨、韦宏、张雯雨、龙皓还有韦厉勤就连张晓颖打算去逛逛;这帮人正当这是在旅游吗?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拿着自己的步枪,虽然其他人都说没有必要。 经过居民区的采砂船来到我们之前登船时所在的货船,这时我突然发现脸上有股暖洋洋的感觉,抬头一看,正午的太阳已经渐渐明朗,天空也随之变得晴朗。江上的雾气在阳光的蒸融下消散,微凉的江风夹夹杂着人类的气息拂过我的衣襟,清凉而忧伤却让人心存希望。 我如同在黑暗中对光明的渴望一般,陶醉在这短暂的阳光下,在朋友们的再三呼喊下才回到现实,和他们一起登上连接货船与游船的走廊。刚一上船,一股浓郁的香菇肉粥的香味就扑面而来,不敢相信,我竟然在时隔一个多有后再次闻到这烹饪的味道,沉睡依旧的味蕾因此而苏醒,发出期待的声音催我去把这虚幻的美味变成现实。 “哪里这么香啊!”平时就从不忌口的陈茉第一个叫道,“我们去看看啊!” 烹煮热粥的小食商铺离我们并不远,几张被重新焊接的桌椅被固定在一个简易的摊位前,一个面善的阿婆眯着眼笑嘻嘻地招呼我们这一群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大家找好位置坐下没多久,阿婆就端上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香菇肉粥。这乳白色的米粥夹杂了许多细小的蘑菇丁块,最重要的是,这里面竟然有肉末!不可思议!是新鲜的肉末啊!阿婆告诉我们,在船队最前方的其中一艘采砂船里就设有猪圈,不仅如此还有人圈养了一些家禽;除此之外,那两艘采砂船上种有土豆西红柿以及一些易存活的蔬果,在船队后方的渔船也常常外出打渔。这就是江上人主要的食物来源。 在满足的饱餐一顿后,我们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身上没有钱!好在阿婆心肠不错,告诉我们在附近就有‘银行’。所谓的‘银行’就是供子弹和鱼票交换的柜台,位于游船上过去的小卖部。封闭式的柜台确实是涉及货币交换的理想位置,交易窗口被封上了一块玻璃,只在窗台底部留下一条供交换所用的缝隙,不仅如此,窗口还焊上了防盗网,真是顾虑周全的设计。窗台边摆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汇价1标准弹等于5鱼票,1步枪子弹等于7鱼票。直到现在,黄玮峥才不得不承认我带着步枪是个正确的选择。我们用十发步枪子弹换了一张五十和一张二十,总共七十鱼票。 估计我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一口气用这么多步枪子弹换鱼票在江上人中实属罕见,柜台那头五大三粗的大汉仔细端详了一下我们交出的子弹,再三确认无误后才放心把兑换的鱼票交给我们。但事实证明,七十块钱的鱼票根本没有想的那么值钱。每人一碗两块的香菇粥,转眼就花去我十八块钱的鱼票;想想都有些心痛。 离开粥铺后,我们又继续在这拥挤的商业区中穿梭。也不知道流浪号上究竟有多少人,在排满小商店的游船里行走还真让我感觉到有些寸步难行,熙熙攘攘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这里的每个人的穿着或多或少都有些落魄,但他们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不安,我觉得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船外危机四伏的世界是有多么可怕。抛开这个不说,流浪号上的商品还真是齐全,女孩子们看着应接不暇的小玩意嬉笑着把玩起来,非要赖到店家不满才肯罢休。 肉店、药店、服饰店、杂货店……挂满格式简易而又醒目招牌的商店比比皆是。穿着各异的人们在其间来回走动,他们已经习惯了落魄倒退的末世社会,大难不死的余生对他们就是上天的恩赐,以至于让他们忘记了曾经世界的繁华。但不得不说,在末世后的今天,看到这些似曾相识的东西是多么让人兴奋。可爱的马克杯,小姑娘的首饰,曾经熟悉品牌的汽水饮料,还有许多我们过去习以为常的东西在现在都显得弥足珍贵。和女孩子们不同,我们男生还是比较务实,那些贩卖武器弹药的商店才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在陪了女孩子们逛了一圈对我们来说大多没有实质用处的商店后,我们来到了游船二楼的一家武器商店。武器店的面积不大,只是用复合板隔开了一小块卡位,像一个报刊亭一样用一张破旧的木板作为主要的货架陈设着格式刀具,在店内的墙壁上则挂了几把枪械,除了一把老是的八一杠步枪外其他都是一些自制的土枪。 店铺老板带着一副斯文的金框眼镜,一点也不像是贩卖杀人兵器的老板。看到我背在背后的95式步枪后,他两眼放光地望着我,用羡慕的语气恳求我给他摸摸这把正规部队所用的武器。据他所说,目前为止,人们多使用刀具一类的冷兵器防身,而枪械的用途更多是为了杀人,像我这把军用的步枪极其少见,至少也要七八百的鱼票才能买得到,毕竟正规军用武器在现在很罕见,持有这类武器的人要不就是过去的军人要不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汉;怪不得刚才在逛街的时候,经过的路人都离我保持一定距离,还偷偷投以畏惧的目光。 听了老板敬佩的说明赞叹后,我们面面相觑,都忍着得意的心情没有笑出声。因为除了我手上的步枪外,我们还有黄玮峥的伯奈利散弹枪、韦厉勤拿的92式警用手枪、以及后来缴获的85式冲锋枪和一把自制狙击步枪,这还不算我们其他的冷兵器,应该说我们的团队战斗力十足,放在过去抢劫银行都不成问题。与拥有如此多的枪械相比,我们缺的更多的是子弹,有枪无弹是件既尴尬而又致命的问题。 “要拿着这种武器防身,你们这些孩子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没事!今天我这的东西都给你们打个八折怎么样?”老板敬佩地把枪还给我,说道,“要知道,现在最值钱的除了药就是枪了哦,你们可赚大了。” 听老板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道:“对了!我们有很多药,为什么不用一些并不是非常必要的药品去换来这些武器补给呢?” “咦?这是个好主意!”黄玮峥拍我的肩膀点头笑道,“看来你还是有点经济头脑的嘛。” “少说后面那半句,你会死吗?”我抖了抖肩膀,故意转移话题询问其他朋友们的意见,大家也没什么异议,于是我们决定先暂时离开武器店,再和大人们商量商量。 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张熙政还是同意我们把剩下二分之一的药品拿到流浪号的几家药店去买,这样不仅做到了尽可能的低调还保证了价格。武器店的老板说的没错,我们的药的确相当值钱。一盒普通的感冒药都可以换得两颗步枪子弹,抗生素类的药品能换四五颗步枪子弹。这样算下来,我们至少可以换得两盒弹匣的步枪子弹,而且其他类型的子弹都还能得到补充;除了黄玮峥的散弹枪由于这类的子弹少见,只能勉强补充了三十发,这已经是武器店里全部的散弹枪子弹。老板说他还真没想到会有人买散弹枪的子弹,一口气能卖完真是幸运。 “你们这些孩子买这么多弹药,不会是要劫船吧?”见我们一个个娴熟地点弹,再把这些弹药隐秘的装包,老板风趣的开玩笑道,“到时绕我一条命就好了。” “大叔你真会说笑。”陈茉吐舌头道,“江上人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呢。” “废话,我救了韦家辉的妹妹好不好?能对我们不好吗?”我一边埋头点数子弹一边冷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我就被陈茉不留情地拍了一掌。“知道你杜宇恒了不起,行了吧?人家韦宏都没吭声,你炫耀个什么劲啊?” “宇恒的确帮了很大忙,要不然我都活不到现在。” 韦宏这么一开口,不光是陈茉,我们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了。没想到我这个曾经刀枪相向的死对头竟然为我说话,而且还是如此忠恳,真是不打不相识。 没有摸清楚状况的商店老板打破了我们的沉默,好奇问道:“哎哎,你们刚才说救了廖淑珍小姐,是真的吗?” “那可不?要不然我脸上的伤从哪来的?”我半炫耀半抱怨地指着自己左脸颊的伤疤说道。 “被韦宏揍的。”不积口德的梁旻莨应得倒是快,韦宏也不好意思地偷笑,不仅是他,我们所有人都因此开怀,这也算是正式庆祝我能和韦宏和好吧。 卖完弹药补给后,我们手头上还有些剩余的鱼票,女孩子们随即强烈要求我们去买些其他在我看来毫无必要的东西。在一家杂货店里,她们还找到了一把剃胡刀,而店里刚好又有镜子,所以我们在场的男生们全都被强迫剔去了胡子。真本身并不是什么坏事,只不过在没有泡沫润滑的前提下剃胡子,即便是蘸水也相当刮人。不过刮完胡子后的我们都精神了不少,至少外表上更能匹配我们实际的年龄。 逛完杂货店后,我们又走进了一家服饰店。事实上,这个时候根本不可能在服饰店里买到什么漂亮的衣服;这里除了厚棉衣就是破夹克,总之看到的都是一些不合尺码旧衣服。但女孩子们挑得倒是有滋有味,就好像过去在逛五花八门的时装店一样,整个商业区里仿佛都能听见她们的欢声笑语。 黄昏已至,橘黄的夕阳印衬下的我们托着常常的影子离开了热闹的游船,如同度假归来的少男少女,一边畅谈着发生在假期里的趣事一边拎着自己采购的战利品还不忘调侃身边的同伴。其实也就是短短的几个小时,却仿佛得到了一次完美的休假,今后发生的事还有那些未知的挑战都暂时被我们遗忘。另外听说居民区里设有一个澡堂,还供应热水,待会吃完晚饭一定要去好好享受一番! 第二十一章 迷 上 冥冥中,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撞到了的身边的车窗。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也许是太累了吧。我长呼了一口气,满足地伸展伸展手脚,希望能以此抖去一身的困意。然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怎么会睡在一辆车里?于是我环视左右,发现自己坐在一部干净的高档轿车当中,细腻光滑的皮质座椅触摸上去感觉如此让人惬意。 车窗外的街道上行人车辆络绎不绝,初冬的南宁仍旧能看到绿色,明媚的阳光透过四季常青的扁桃树在车窗上散出一圈圈光晕,我能真真切切感觉到它的温度。一幢幢熟悉的建筑疾驶而过,秩序井然的交通一如既往的忙碌,人们和往常一样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奔波,上班的上班,上课的上课…… 这是怎么回事?感觉就宿醉了很久一样,我的脑袋传来一阵阵隐痛。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但又非常熟悉。所居住的城市乃至这个国家,这个世界似乎都还和往常一样,除了一年年恶化的环境,复杂的国际政治还有人与人之间的小纠纷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睡醒了?”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男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刚接到你的时候就见你晕乎晕乎的,估计坐了那么长时间的飞机都累坏了吧。” 看来这个男人和我很熟,出于礼貌,我随便应和了一句,调整坐姿往前靠了靠,刚还踩到一份应该是在我睡着时掉下的报纸,上面大篇幅报道着一场已经治愈的流感。 “你一上车就睡觉,还没跟我说说你在美国的生活过得咋样了呢,还不赶快讲讲。” 什么美国的生活?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通过后视镜我刚好可以看见开车男人的脸,而他的侧脸看上去也相当熟悉,那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影响中身边的朋友也只有一个人拥有。 “黄玮峥?” 我突如其来的叫喊吓得他猛然一惊道:“啊?怎么了你?突然叫我这么大声。” “怎……不……啊?奇怪了?” 黄玮峥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语无伦次的我道:“什么奇怪了?” “呃……没事……” “你还是像过去一样,动不动就一惊一乍。”黄玮峥笑了笑,看他这口气,我跟他估计是刚刚阔别重逢。天啊,我脑子里一下子充满了各种疑问!现在是几月几日?我应该是在南宁,那我接下来该做什么?之前又做了什么? “唉,你没事吧?”黄玮峥见我一脸疑惑,半开玩笑的说道,“你不会是落了什么东西在机场吧?” “没,没有……” “最好没有,老兄,我们今天可还有好多事要做呢。”黄玮峥熟练地打了个方向,我们的车子开进了一条主干道,“你的行李就先放在车上,我们现在要赶着去试衣服。” “试衣服?为什么?”这莫名其妙的计划让我更摸不着头脑了。 “还能干什么?我订做的西装已经ok了,当然要试试了。” “为什么要试?” “大哥你睡傻了吧?”黄玮峥一边用单手控制方向盘一边推了推我的肩膀自豪道,“我要结婚啦!我的伴郎同学,你当然是要跟我去试衣服啊!” “结婚?”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是十年弹指一挥间,我的好兄弟结婚了,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但印象中应该不是这样……这不会是在开玩笑吧!虽然我对之前经历了什么的印象有些模糊,不过我确信在我醒来之前的时间不应该是这样。 然而黄玮峥不像是在开玩笑。“唉,你不怎么在状态啊,待会去洗个脸清醒清醒才行了。” 这么想来,我好想在这之前经历了很多事,但却记不起确切发生了什么,感觉就像……一场梦一样。而眼前的事实是,我的好兄弟要结婚了!如此看来我要是再一头雾水地乱问话,就要被黄玮峥送进医院了。为了不把哥们的喜事搞砸,我决定还是暂时不问这么多废话,老老实实地把该做的事做完,然后再来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过一会儿我就想起来了,平时真不该看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小说…… 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一家名牌婚纱店,店前的行人不算太多,所以很快找到了一个车位。车子停稳以后,黄玮峥拉好手刹,转身仔细打量了我一番,我刚好也有机会“再次”确认他的样貌。 这家伙还是带着跟我印象中一样的黑框眼镜,皮肤也依然有些黑黄,不过脸型倒是方正了一些,黝黑锋利的眉毛和浓密的头发让他的眼睛更加深邃,微鼓的脸颊是生活滋润的证明,而俊朗的眉宇透露出更多的成熟。他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之前,年轻而富有活力,精神抖擞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个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虽然我不太记得他的工作是什么,但我想他的收入绝对不低。在低头看看我自己,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和一件普通的体恤衫再加上一件褐色夹克,真不敢回想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 “真是麻烦你了,大老远跑回来,家都没回就陪我在这耗。” “没事,应该的。”黄玮峥一句客套话让我好不适应。 “那走吧?” “嗯。” 我和黄玮峥一同走出车子,一关车门我才发现,好家伙,是一辆黑色奔驰。我真没猜错,这小子发达了。强忍着羡慕之情,我跟着我的成功人士同学走进了装潢华丽的婚纱店。一进门,两排列队欢迎的服务员就恭敬地朝我们鞠躬致礼,一个穿着笔挺工作西服的女经理看都不看我一眼就热情地指引着黄玮峥一路走进店内。而我只能像个跟班司机一样,没有见识的左顾右盼,无所适从。 “新娘正在试装,请现在这稍等。”女经理说完就让一个服务员给我们递了两杯水,再请我们在一张白色布艺沙发坐下后便转身离去。 我见左右无他,小声对黄玮峥发了句牢骚道:“一看就知道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奸商。” “干嘛这样说?” “你没发现她看你和看我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吗?”我耸耸肩自嘲道,“我不就穿的差了点嘛。” “啊哈哈!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再说了,你混得不也很不错吗?听说这十年来你做的越来越大,是不是啊?也不常联系一下我们这边的好兄弟。” 这个问题真让我大脑短路,说实话,我还是没想起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难道是短暂失忆了?如果是这样,那我该怎么说?要是说出实情,我估计黄玮峥一天忙碌的计划就要泡汤了,还是想法子编个故事糊弄过去吧。 “呃……就是很忙啊!啊哈哈!”我不安地喝了一口水,希望能用这几秒的间隔再找出什么好借口,“要说做了什么,一时半会也不好说……哎!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你这几天的计划吧。” “哦!你这么说也是。”谢天谢地,黄玮峥总算放弃了追问,“我们试完衣服以后就去再确定一下酒店那边的事,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然后你就先回家休息,晚上六点这样来参加我的单身party就好了。” “还有party?” “只是我们几个老同学见见面而已啦,我可不希望在这时候出什么乱子。” “老公,你来啦!”从我们身后传来一声如钢琴灵动的乐曲般蔓美的呼唤,而这乖巧中又带着点不拘的声音似曾相识,让我想起了曾经伴在我身边一有机会就拌嘴的女孩。 我和黄玮峥同时回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洁白婚纱长裙的女子好似一朵绽放的雪莲带着那么一点娇羞的红晕又迫不及待地想向自己的爱人展示精心准备的妙美。她双手轻轻提着犹如冰花的裙边向前踱了两小步,轻盈的裙摆随之晃动。那如夏至细流间摇曳的光影迷离晶莹的双眸透露出隐晦的期待,微褐黄色的长发披过肩头在发梢部微微上卷,包裹在素纱下的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粉嫩的一抹冰唇宛如一片樱花飞舞花瓣,就连最浪漫的诗人都无法想出描绘的诗句。 “陈……陈茉?”我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个迷人的女子,如同雨后初晴般的灿烂让我不知所言。 听到我在叫唤自己的名字,新娘微笑着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啊!杜宇恒?没错吧!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没变!” 果然是陈茉,不敢相信印象中那个傻头傻脑的女孩如今已成为独艳一方的佳人,一睹她的倾颜让我如沐春风,但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也许是我一时间无法接受的缘故,我刚露出笑意,却又情不自禁将笑容化去,留下一点迷惘的强笑。 “呃……咳……”突然想到对方还在等我做出反应,我清了清嗓子,急忙梳理零散的思绪,最后蹦出一句话来,“真是丑小鸭变天鹅啊。” 我知道这句话很蠢,但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听了我的评价后,陈茉立刻像过去一样,嘟着小嘴轻佻长眉,微抬下颌反击道:“你这算是夸我吗?相比之下,你不还是那只丑小鸭吗?好意思说我。” 终于有点熟悉的感觉了,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感到自己在和老同学说话。黄玮峥走到陈茉身边,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笑道:“好啦,你们两个就一定要这样嘴不留情吗?” “是杜宇恒先开始的,又不关我事。”陈茉委屈地甩了甩黄玮峥的手,用水淋淋的眼睛瞅着他撒起娇来,我知道这是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只能认栽。 不过黄玮峥到底还时黄玮峥,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在自己兄弟面前秀恩爱的家伙。他嘴角微微一扯,没如陈茉所愿,机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的衣服呢?” “哦,对。”陈茉的注意力轻松被转移,她示意让两个一直站在我们身旁看戏的服务员拿来两件黑色的西装,“你的我是按以往的尺码订的,杜宇恒的就不知道了。”说到这,死对头新娘又瞄了我一眼,“不合适就让他自己出钱改好了。” 看看看!这算不算是挑衅啊?我正想开口接招,不过看在黄玮峥的面子上还是先稳重点比较好。 在吵嚷嚷的新娘催促下,我和黄玮峥急急忙忙换好了西装。这件剪裁得体的西服怎么看价格都在四五位数字以上,反正我是买不起。在镜子面前,即便都穿着西装,我和黄玮峥的反差还是那么明显。 黄玮峥的身板本身不算宽厚,不过修身的西服穿在他身上反而恰到好处,上身刚到腰部的位置还有些收紧,这让人感觉更为精神。打底的衬衫有些淡蓝色的竖条纹,是比较清新的素雅型;而修长的湖蓝色休闲领带使得他身材的线条更加匀称。这小子这身打扮还这有点电影里哪个上市大企业的少东家,而我呢……比较像来这家公司应聘的愣头青,领带还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系好。总体来说,西服还是挺合适的,只不过穿在我身上没有像黄玮峥那样显得那么“成功”,我估计这有一部分原因是被他耀眼的光芒盖过了吧,而另一部分则要怪我自己本身就是那副一事无成的模样。 我在镜子面前不屑地摆了两个pose,镜子里的自己还真是不修边幅,不成熟的相貌加上乱糟糟的头发就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小流氓。没有整理好的高档衬衫在我身上变得跟普通的廉价货没啥两样,脖子上的领带系得和条狗链差不多,就差没人把它拉起带着在街上逛了。 这个念头刚在我脑子里闪过,有人就抓起我的领带。“领带不是红领巾,不是这样打的。”黄玮峥一边说教一边把我脖子上的红领巾解下,然后细心地开始帮我重新系绑并继续说道,“话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你之前都做了什么啊?” “你怎么老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啊?”我一半是出于自己还要让人帮系领带的不好意思,一半是处于对黄玮峥问题的搪塞打哈哈道。 “我只是好奇罢了,连领带都不会系。不会连做了什么都忘了吧?”这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在这时我的确真有冲动想告诉黄玮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都不知道。 就在我即将开口之际,不知道是哪个不识趣的家伙手机响起了。 “杜宇恒?”坐在试衣间旁的陈茉摇晃着手机,我就知道是她的手机,“你的手机响了。” 呃……我竟然连自己带没带手机都不知道,看来的确应该在事情还没变糟之前坦白比较好。我接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希望至少能知道来电的人是谁,只可惜上面显示是个陌生电话,无奈之下我只好找了个稍微安静的角落,点击接听键,但愿对方打错或者是什么广告推销,好让我能立刻挂电。 “喂,你好。” “你好杜宇恒。”见鬼,对方认识我,不过那口气和声音不像是什么我熟悉的朋友,更像是……敌人,“东西还在你身上吗?” “什么东西?” “呵呵,你知道是什么,好好保管吧,我今晚就要拿走了。”对方的声音如此低沉,以至于给我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你是谁?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对方的话还没说完,我便慌张地挂断。 回到试衣间,我用最快的速度换好原来的衣服。黄玮峥看我接了电话回来后就魂不守舍,关心道:“嗨,你还好吧?” “呃,好。”我假笑道,“那个,我还有点事,晚上再去找你好了。” “什么事这么急?”黄玮峥还没有明白我的话,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店门口。 “一时也说不清楚,行李先放在你这了。”我根本没有心情去向黄玮峥解释。一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和他在一起只会让他和陈茉的婚礼全都泡汤,更重要的是,可能会把麻烦引到他的身上。 “好吧,那我把家的地址告诉你,晚上到我家来开party。” “行行行。”这家伙还在念念不忘他晚上的派对,我只好让他把家庭地址记在我的手机备忘录里。他刚一写好,我就夺过手机,匆匆跟他道别离开了婚纱店。 果然事情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搞不好我还真的惹上了什么大麻烦,以至于有人找上门。那我到底做了什么?贩毒?间谍?还是什么更麻烦的工作?总而言之我是摊上大事了。那我现在该去哪?离开这?怎么离开?天啊,我的脑子快要炸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又响起来了。来电显示上仍然是未知的号码,不过和刚才的不一样。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接听看看。 “没出什么意外吧,东西还在你那吗?”这一次,对方更直接,只不过和刚才不同,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是谁啊?什么东西?” “我是张晓颖啊,你没事吧?”这名字听起来确实挺熟悉,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听说你在机场失踪了,我还以为你被抓了。” 失踪?张晓颖这么一讲,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我应该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袭击,然后受了伤,以至于我出现失忆。一切仿佛明朗之时,我突然感觉到胳膊肘有点刺痛,其实刚才就一直有这个感觉,只不过当时以为是在车上睡觉的姿势不对造成的疲劳酸疼,现在看来估计不是。我撩开袖子,发现在右手手肘的静脉上有一颗紫红色的针孔。但我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去打的针。 等等,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些事太扯了,我坦白地对电话另一头的张晓颖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是谁?” “什么?” “我……我,我想我被什么人注射了药物,现在记忆有些混乱。”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张晓颖值得信任,至少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她比较靠谱。 “原来如此,那我们找个地方碰头吧。” 要答应这个邀请,还真是有些挑战。去还是不去呢?不过退一步说,我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找任何的熟人朋友,只会把他们卷进这件麻烦事来。 “好,在哪?” “三点钟以后在陈东港码头见面。” “什……”我还没说完,对方就挂电话了,估计是怕被那种电影里的电话定位追踪软件找到吧。 陈东港也是个熟悉的地名,虽然我同样也记不起它的确切位置。我看了看手表,还有大概一个小时,这么说我得先弄清楚陈东港的位置比较好。通过手机地图,我很快找到了陈东港。然而就在我刚想招手拦停一辆的士的时候,站在街对面的一个好像一直注视着我的男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个子和我差不多,但身形要偏瘦,皮肤黝黑,穿着一件灰色的夹克,戴了一顶蓝色的棒球帽;我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确信他的目光锁定在我这个方向。 一辆的士在我的招手下刚好停在我面前,我做进车中,跟司机报了确切位置后再转头一看,这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妈的,现在看谁都觉得可疑!好吧,现在可不是分心的时候。我眯了眯眼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决定先理顺一下当前的情况。记忆是一时半会找不回来了,至于是不是被打了什么药,药又对我的身体还有没有其他副作用就不得而知了。而张晓颖和另外一个跟我通过电话的男人似乎都在急于从我身上得到某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这玩意肯定要不就是在我失忆前藏在了某个地方,要不就是还带在身上。 想到这,我赶紧仔细翻了翻身上的口袋,除了钱包、钥匙和手机外一无所获。既然如此……不会是放在黄玮峥的车上了吧?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把黄玮峥卷入了这个麻烦当中,不过如果幸运的话,现在还没有人知道我的行李还放在黄玮峥那,所以他应该还是安全的,这么说来晚上还是不得不再找回他,要回我的行李,好让这老好人和这件事撇开关系。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响起,吓得我脊背发麻。屏幕上显示的是之前那个陌生男人的号码,我定了定神,点开接听键。 “没想到你会那么快接电话。”男人用轻蔑的语气调侃我道,“不过你离开那对新婚小夫妻是正确的选择。” 第二十一章 迷 下 “你敢动我朋友一个寒毛试试!”对方那种不可一世,玩弄人于鼓掌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而且我绝对不会允许黄玮峥他们为此受到牵连。 面对我的警告,男人似乎不以为然。“别激动,年轻人。我只是想要对我有用的东西,再说了,那些东西对你来说一点价值都没有。” 真想问问那家伙到底想要啥,不过这样一来,我失忆的情况就会被对方知道,从而对我不利,因此还是暂时装作心知肚明比较好。“你这么想要这玩意,那就表示它对我有价值。” “是吗?或许吧。不过我想你或多或少已经觉察到了,并不只有我在寻找你。而且你肯定也在担心自己的朋友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吧?放心,如果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朋友们,不过要是别人,我就不能保证了。所以早点把东西交给我,你和你的朋友们就早点脱离危险。” “你在威胁我吗?” “威胁?恰恰相反,我在帮你分析形势,要知道现在只有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你身体的状况应该开始出现异常了吧?” 这个神秘先生对我的情况掌握的一清二楚,我想他说的异常应该就是指我的失忆吧。“什么异常都没有,谢谢关心。” “哼哼,真是独特的幽默感。随你继续嘴硬吧,迟早你会求我救你的。再见。”男人自信的挂断了电话,留下给我的是更多的疑惑的顾虑。 此时我乘坐的的士已经到达目的地。司机停稳后,向我报价;没想到我付给他报酬时,他竟然递给我一张餐巾纸。见我没明白,他好心地解释道:“先生,您流鼻血了,擦擦吧。” 原来是这样!我尴尬地谢过司机,拿着餐巾纸一边擦着微微浸出鼻口的鼻血一边走进在江堤之下的陈东港。港口里空无一人,也不知道是被人提前“清场”了,还是这原本就是这样。口岸上没有停泊任何船只,码头上堆放着一些货物遮挡了我的视线,除了听见江浪拍打的声音和江堤后头马路的嘈杂外,就只剩下我的呼吸声。 这里太安静了。我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警觉地靠近一幢掉了红漆的小楼。在门口,我躲在门板,屏住呼吸扭动把手,正想推开门时,突然感觉到有一块冰凉的金属物顶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潜意识里知道那是什么,死亡的危机感使我四肢僵硬,颤栗地等待背后那个人的指示。 “慢慢转过来。”从声音上可以确定,对方是个冷酷的女性。他穿着一件墨绿色的修身夹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紧身体恤,褐黄色的靴子使得她的个子要比真实的要高,而且显得更为厚重。 我按照她的要求,缓缓转身,当看到她时,我心里不由得暗自感叹,虽然她的脸上没有太多复杂的表情,但那严肃的模样却恰恰衬托出她冷峻的美,如同雪中的梅冰冷但又透出淡淡的暖。 “原来是你。”看到我正脸后,女人放下了枪,好像和我关系不错的样子,友好地向我寒暄起来;只不过她的语气仍旧是那么平淡,“怎么样,你还好吧?” “呃……你是?” “张晓颖啊。看来你真的失忆了。”张晓颖冷笑着用下巴指了指我身后的门,示意让我进去,“里面安全些。” 我们俩走进小楼后就在玄关又开始继续谈话,事实上我已经迫不及待得到这所有问题的答案,哪怕是一点提示都好。“说吧,我到底是什么身份?拿了什么东西?你的身份又是什么?” “不要一下子问那么多问题。”张晓颖半开玩笑式地止住了我的提问,她一边把自己手上的黑色手枪收进背后一边解释道,“你是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的中尉,是名军人;而我是你的搭档,一起协助调查……” 张晓颖话还没说完我就哭笑不得地打断她道:“等等等等,你说我是什么大队的中尉?呵呵,你在开玩笑吧?” “我像在看玩笑的样子吗?” 看着张晓颖不苟言笑的模样,我尴尬地笑了两声就识趣地收声老实听她继续说下去;心里不由得寻思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找一个这么没有幽默感的搭档。 张晓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你之前从美国带了一种致命病毒的研究资料,它能帮助我们找到解决病毒危机的疫苗。” “呃,你等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挺熟悉张晓颖说的这些话,“你说的这些,我好像有点印象。” “那是当然,这本来就是你的任务。” “不不不,我好像确实要带着什么资料,不过……周围的情况并不像现在这样?感觉就像……不在这个世界一样。” “杜宇恒,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 “……没错!病毒早就应该蔓延失控了才对!” 我像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地吼起来,张晓颖猛然用双手抓住我一晃,盯着我的双眼用着命令的口吻说道:“冷静点!我们要是找不到资料就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失控!” “好……好吧……”当下我也只能这么做,的确再多想什么都无济于事,虽然此时我的思绪依然还是乱如麻,“那你知道这些资料是什么样的吗?呃……我的意思是,这些资料是放在u盘里?还是装在包里?” “这我就不懂了,只有你知道。” 张晓颖这么一说,我和她一样立刻陷入无奈“这就麻烦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这资料似乎不在我身上……” “你来南宁时的行李呢?” “在我朋友那。” “这样的话,我们要快点去要回你的行李才行。”张晓颖转身开门,示意让我跟着她离开,“要不然你的朋友可能会有危险。”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我可不想那一堆幸福的小夫妻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麻烦。黄玮峥的家在琅东的一个高端别墅小区,而我们现在所在的陈东港则是在城市的另一端,也就是说要穿过整个南宁市区才能到达目的地。幸亏有地铁这种快捷的公共交通工具,我们得以不受到路上交通拥堵的影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需要很长的时间。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一到地铁站台就看见刚进站的地铁。坐上车后,我姑且总算可以松口气。再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张晓颖,这个冷若冰霜的女人独有的神秘魅力让人着迷。我正看着她出神,谁知她突然回头,吓得我尴尬地旁顾左右以掩饰刚才的失礼。 “那个……过去的我和你关系如何?”杜宇恒,你真会找借口开脱,这种问题都提得出。 “还好,朋友而已。”张晓颖轻描淡写地将我和她所谓的关系一笔带过,这不免让我有些失望,谁知她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也不知道。” 这后半句话似乎暗示着什么,我偷偷得意地问道:“那我们拿到资料,解决完所有问题后,要去做什么?” “时间还早,我觉得你可以休息一下。”我刚觉得自己和张晓颖的关系有回暖的趋势,然而她却又冷漠地中断了我们之间谈话,将我的搭讪机会全盘销毁。 真是带刺的玫瑰碰不得,我傻笑着为自己找了个台阶,老实地闭上了嘴。就这样,我们相互如同陌生人一般的坐着地铁来到了琅东。此时离和黄玮峥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决定尽快找到他比较好。 入冬后的南宁夜晚来得特别快,我们走出地铁站时,天一黑了大半,昏黄的残阳渐渐落幕,取而代之的是紫黑色的漫漫长夜。站在黄玮峥的小别墅院落前,我忽然有种不想敲门的冲动,生怕面对即将揭晓的答案,对之后要发生的事心生畏惧。一切水落石出后,又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发生?怀揣着这一份期待与担忧,我呼出一口热气,郑重其事地按下了别墅的门铃,黄玮峥很快应铃开门。没想到在屋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其中还有些我似曾相识的面孔。 “怎么不说一声就早来了?”黄玮峥高兴地招呼我进门,发现在我身旁的张晓颖后,他开玩笑道,“这不会是你指定的伴娘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瞄了一眼张晓颖,幸好她没有介意黄玮峥的玩笑,而且还应和了几句。 简单介绍后,我开门见山道:“牛,我的行李在哪?” “在车上,待会我带你去拿。”黄玮峥拍拍我的肩膀,领着我们走进客厅,我刚想要求他马上带我去拿行李,然而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他却有说有笑地召唤了几个男女,迫不及待地向我介绍道,“你还认识他们吗?龙皓和梁旻莨,还有韦厉勤。” 看着站在面前一个个容光焕发的朋友,我不禁放慢节奏,好奇地端详起来。穿着灰色休闲西装的小白脸富少爷一看就知道是龙皓,他弓着背大大咧咧拍了我一巴掌,傻笑地喊着“恒哥恒哥”;绝对错不了,就是他没错。而在他身后,身穿紫色晚礼服,双手捧着高脚杯,尽显高贵的女人就应该是梁旻莨了,印象中他们俩好像是一对。相比这两个好像要参加奥斯卡颁奖的男女,呆头呆脑地韦厉勤就要显得憨厚许多,只是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笑起来时圆润的脸颊上就要鼓起两块肉。 朋友们吵哄哄地和我寒暄叙旧,但我嗡鸣的耳朵根本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随意地接话强笑,看着他们越发虚幻的笑容,我内心的危机感就随之上升。最终,我实在无法忍受这徘徊在安详与危机的折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不给面子地把黄玮峥拉到一边,严肃地对他说道:“牛,我现在急着要找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放在我的行李中。我需要你现在就带我去拿。” 也许是被我一反常态的严肃吓到了,黄玮峥脸上的笑意随之消散,他点点头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去车库吧。” 谢天谢地,我立刻答应,和黄玮峥还有张晓颖一同走去车库。打开车子的行李箱后,我和张晓颖连忙抓紧一分一秒翻找着我的行李箱和一个旅行背包。黄玮峥则像一个被抢劫的人一样不知所然地站在一边看着我们疯狂地将行李里的每一件物品翻查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笔记本,没有手提电脑,也没有u盘之类的储存工具,除了衣服和洗漱用具以及一些毫无意义的玩意外,我们什么也没找到。 “可恶!到底在哪!”一无所获的我气愤地把手中的衣服用力一甩。 张晓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我猜此时的她可能比我还要心急,不过她的表情依然保持着夜晚湖水一般的平静。她紧咬着下嘴唇,眼睛再次扫视一遍我和我的行李,就像是在对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进行一个评估审查一般。或许是受她的影响,我冲动的心情也没持续太久,不过原本就没有多少头绪的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张晓颖一个人陷入沉思;在一旁的黄玮峥也不敢做声,只能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我们干着急。 就在被我们大动干戈地搜索激起的尘埃悄然落地之时,一个人冷冷地打开了车库的房门,走进来的正是我之前在打的时无意看到的那个男人。我们所有人都被这陌生人突如其来地闯入吓了一跳,只见他摘下棒球帽,我得以看清那张高傲的脸。这张不怀好意的脸庞如同我的旧敌一般熟悉,以至于我无意间条件反射一般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韦宏。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看来药效还没完全发挥效果。”这家伙哂笑着掏出一把消音手枪,在我们面前指了指,示意让我们相互靠拢,好让他控制局面。” “是你给我注射的药?” “当然不是,我只是众多想得到你手上东西的人。不过看来你能找到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 “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既然你能找到的就这有这些,我只能把它带走,然后销毁一切证据咯。” “那样你可就永远无法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 “哼哼,杜宇恒,你以为我想找到吗?我只不过想把它销毁,让所有人永远都别想找到答案罢了。” “为什么?” “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韦宏边说边将枪口指向我,正要扣动扳机,谁知停在一边的汽车突然响起防盗警报;就在他分神被警报吓到的一瞬间,黄玮峥一甩藏在手中的汽车遥控器,朝韦宏一个虎扑,将其摁倒在地。两人扭打了两下,就听见几声消声器的闷响,韦宏随即停止了抵抗,一滩血水渐渐扩散。 黄玮峥气喘吁吁地站起,看着我说道:“你……你们没事吧?” 我目瞪口呆地摇了摇头,余光随眼一瞟,发现挂在胸口,先前一直忽视的挂坠。仔细一看,才知道里面果然另有玄机,轻轻推开黑色挂坠的外壳,一块类似数据终端芯片的插槽被巧妙地嵌在其中。 张晓颖和黄玮峥靠上前和我一起见证了这令人恍然大悟的一刻,如获至宝般的欣喜一笑。黄玮峥拍着我的肩膀笑道:“这就是资料!” “没错!绝对就是!”我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一霎那,我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细节,“等等,牛……我没告诉过你,我要找的是资料……” 黄玮峥的笑容就此凝固,消失殆尽后只剩下让人发毛的冷漠,而他手中还握着从韦宏那缴获的手枪。我似乎知道了什么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也是在这时,我的鼻子感到一阵酸楚,并随之娟娟流出冰冷的液体,用手一抹,发现全是鲜红的血液。眼中所看到的的一切也随之变得模糊。 “到头来还是要这么做……本来以为让你暂时失忆就没有必要除掉你了。”黄玮峥说话的语气和我所认识的他判若两人,更像是一个装腔的混蛋。也许是识破了张晓颖突袭的企图,黄玮峥傲慢地用手枪向她指了指,示意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为……为什么?” “宇恒,听着,我们本可以一起战斗,但现在却不得不各为其主。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不明白……” 黄玮峥沉默了片刻,我仿佛能听见他无声的叹息,就在这一刻,我感觉到胸口遭到了重击,一种贯穿全身的痛楚如同被引燃的炸药轰然一炸,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我刺痛的双眼猛然一睁,白光圣洁立刻占据了我眼中的一切,两耳的嗡鸣让我感到无助,僵硬地四肢是始终冰凉,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只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和身体的酸痛。灌入鼻腔的氧气中含有淡淡的凉意,却让人踏实。我的视线渐渐恢复,最终看清了乳白色的天花板和几张望着我的大脸。 “他醒了!” “血压正常,心跳正常。” 还有一些专业的医用术语我没听清,不过我又看到了刚才朝我开枪的人。他和我其他朋友站在身边,只不过没有刚才那么成熟;年龄一下从二十之末到了二十之前。我没有惊讶相反倒更加亲切。我知道,这才是真实世界。脑海中还在反复回放我在梦中的所见所闻,不禁让我心有余悸,但我打心底里庆幸这一切只不过是梦一场。 “杜宇恒,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带着口罩的女医生认真地问道,“听得到就点点头。” 我点头招办。 “他意识应该没问题。”医生满意地宣布了一句,又继续对我说道,“你现在有感觉有什么不适吗?” 我闭上眼感受了一遍全身,吃力地回答道:“我……双腿……没有知觉……” 医生皱眉检查了一下我的腿,几秒后又问道:“怎么样?感到痛吗?” 我摇摇头…… “你现在试着抬抬腿。” 我敢确信大脑下达了抬腿的指令,然而双腿却没有这么做。 “他这是怎么回事,医生?”黄玮峥有些激动地走上前,但被护士和龙皓拦在一旁。 医生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没有力气去害怕,只觉得好累……周围渐起的嘈杂也变得模糊,冥冥之中,我似乎听见了内心的呐喊。 这边的世界同样残酷…… 第二十二章 诀 上 来到青山已经差不多三个星期了,我们总算能在这找到一个可以不用四处漂泊的安全区,对任何来说都是值得庆幸的事。之前一直听张教授还有其他人说青山是个多么多么理想的末日余生后时代天堂,虽然我们此时已经没有什么资格再奢求其他,但这里的生活终究还是无法和过去相比。为了节省物资的损耗,一切主要的食物供应都有一定的限额,生活必需品上的选择也没有多少,质量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男生倒还无所谓,女生则有些不方便,不过她们也早就习惯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值得一提的是,青山的主要成员是当初政府未撤离的人员和一些群众百姓还有很多后来像我们这样听闻传言慕名而来的幸存者,很多人选择青山而不是其他地方作为归宿的一个最重要原因就是这里的领导者应该算得上是名正言顺的政府;虽然现在提这个似乎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但无论怎样,他们还是有比普通人更强的魄力和策略去领导我们继续生存。当然,这还要多亏当初维护秩序而未撤离的部队。青山的作战力量当中有百分之七十都是职业军人,武器装备也比其他的幸存者势力要先进,弹药也更充足。 我们的安全能因此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不过与之相对应的就是当地货币的贬值。在余生的时代里,人们已子弹作为通用货币,每个势力也有自己的货币,这是所有幸存势力之间约定熟成的规矩。因此,流通的子弹也就关系到物价的平衡。在青山,大多数的生活必须品都是有限额提供,这当然是为了最大的公平而且也便于领导者调控。 不过青山还是存在一定的贸易,这就需要用到某种货币作为媒介。韦家辉曾经告诉过我们,在青山,作为通用标准货币子弹的7.62毫米和9毫米子弹就是当地的通用货币。我们到了这后发现果真如此;只是子弹在这的购买力要比江上人要弱得多。打个比方,一件经过加工改造的厚皮革防咬夹克在江上人的流浪号上售价在二十到三十颗标准弹左右,而在青山,具有同样功能的衣服就要四十多颗标准弹;有的还要更贵。所以我们在江上人换来的子弹不知不觉就因此而贬值了。 还好这里的居民基本都在部队的安全保护下生活,所以也就没什么必要外出冒险,武器的交易也就不太常见了。再来说一说青山的防卫结构,所谓的青山,事实上是在过去青山风景区前的一大块商业广场基础上设立的防卫安全区。这块商业区本身就是复古式的围墙式建筑群,一大圈石砌围墙已经基本保护了安全区绝大多数地区,堵上了小门出口后,这里唯一的出口就只剩下商业区原本的正大门出口。青山的管理者相当有远见,尽可能扩大了防卫范围,用推倒的公交车和大型客车作为围墙,将主干道两端以及商业区隔街对岸的区域封死围成另一大块区域作为居民活动的场所。人们还在原来的街道上铺上土,搞起了一些小型农产品大棚种植,据我观察还小剧规模。 整个安全区的安全保障基本不成问题,其主体建筑是一幢类似唐代古城楼或者说类似日本奈良古城的高档酒楼,其中的分区就不必多说,总之大部分居民都住在这座“城堡”里,在它附近另外围了一小圈围墙是安全区的最后屏障。青山这个安全区势力也因此被人称为青山城,这栋楼也就叫做城堡。除了这栋酒楼外其他的商业区里还有许多店铺小楼,不过大多都没有人居住。原本商业广场就不算太大,如今三分之一部分也是主体部分是被作为青山安全区的商业交易或者是非定居者的旅社以及其他一些交易交流的场所。 青山城的居民听说有四百多人,其中有一百多人负责安全守卫,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军人。另外还有差不多五十人平日负责外出搜索补给并且侦察市区,这类人被称为侦察兵。侦察兵是青山男性壮年居民必须轮流担任的职务,不过主要还是由专业军人和一些经验丰富的人负责。通常侦查小队是四个人;两个军人带上两个普通人。一些经验有些缺乏或者战斗力较弱的人只会在青山附近巡视,而那些熟悉地况,能随机应变的“老兵”则会到更远的城区寻找补给。这段时间,青山和万向城因为补给品和其他种种原因爆发了冲突,所以偶尔会听到外出侦察兵的噩耗。 其实我明白人们为了生存而相互争夺补给,因此的争执冲突自然在所难免,伤亡也不足为奇。只不过,为什么两个相对强大的势力不能联合应对危机这一点,我还是始终无法理解。青山的当地人告诉我们,这的领导者属于稳健型,他们认为当下解决病毒危机已经不可能,着手安全区的建设,让幸存者自给自足才是关键。不过万向城那边的人则认为病毒危机还可以解决,应该消灭丧尸;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变异者,了解其习性就可以研究出解决的办法。话所如此,不过我并没有看出这两个主张的矛盾点,看上去人们似乎可以双方兼顾,秉承彼此的主张,同舟与共。然而这的居民也说不清其中的缘由,有的人说是因为万向城的人行事残忍,蛮横掠夺他人补给;也有人说是因为万向的人本来就是不法之徒,不该与他们同流合污……五花八门的说法到处都是,唯一肯定的就是,必须要消灭一方才能保证自己的生存。我猜这估计就是人的本性——自私。 青山的领袖正是这座城市原来的市长——廖黛萍,即使是到了现在,人们还是以市长来称呼这个了不起的巾帼领袖。当初人们都很惊讶,作为一座城市最高领导者的她宁愿放弃撤离的机会也要留下来守护自己的城市,如同一位不肯放弃自己爱船的舰长一般与其共存亡,单凭这一点,廖黛萍就已经得到了人们的爱戴,即便是与她对立的人都依然对她敬佩万分。 廖黛萍的办公室是城堡六楼的一间普通办公间,过去这里曾是酒楼大堂经理的办公室,装修的格调也不算太高,再加上无人打理和繁忙的公务,如今除了堆积成山的文件和几幅地图外就没有太多的装饰了。 我之所以会在这样一个按理来说应该忙碌的早晨出现在这,就是因为市长要就我们提出的居留申请和我面谈。除了我和廖黛萍市长外,张熙政和刘姐,再有就是站在市长身后看上去应该是长官之类的军方人物。男人的个子很高,比我们都高出半个头,身穿橄榄绿色的迷彩作战服,头发算不上乌黑也没有怎么打理,似乎还能看见夹杂了几根银丝。他的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左右,即便人至中年,还依然站着笔挺的军姿,一副久经沙场儒将模样,面带和蔼却不失威仪,平静而又暗藏戒心,锐利的目光透过一副方框眼镜射出,让人不敢在他面前妄言,眉宇间还透露出军人惯有的荣誉感,就像我们在田阳第一次见到刘礼承一样,这个人能给人以可靠与信赖。 廖黛萍看上去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妇女,简单梳理的长发披在肩头,疲惫的面容显得她有些苍老。虽然她是坐着,但目测她的个子并不高,整个人也有点消瘦,穿着一件黑色的办公职业装,和印象中的办公白领没什么两样。请我坐下后,她主动给我倒了杯热茶;我趁机瞄了一眼坐在身边沙发的张教授和刘姐,他们手上都端有一杯茶,那正襟危坐的感觉还真有点像高中被叫道校长办公室的小孩家长,隔着办公桌坐在“校长”正对面的我突然有了种麻烦学生的感觉,而我也终于能切身体会到宇恒往常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的那种不自在了。 寒暄了几句后,廖黛萍首先切入正题说道:“好吧,孩子,我们来说说正事吧。你和张熙政教授的报告我都看过了。很抱歉现在才给你们答复,这段时间,我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本来这种新居民迁入的事情是可以分到下面的部门处理的,不过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 “我能理解。” “听说你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武器,而且……都比较吓人。”廖黛萍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你的伙伴们都不太愿意将这些武器交由我们保管……” “呃,这个……”我一开口才意识到似乎打断了市长的话,好在她点头示意让我继续说下去,“我想您也知道了,我们从田阳回来,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危险,大家都对手上的武器有所依赖,毕竟现在这是个缺少安全感的时期。” “这你大可放心,我们能提供最安全的保障。但如果你们拿着枪在青山的街道上走,我想大多数居民都会为此感到不安,而且你们也有可能会因此引发冲突,不是吗?”我哑口无言,只能低头抿了一小口茶水,听廖黛萍继续说道,“还有就是你们还有一个受伤的同伴,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现在他枪不离身,这让治疗护理他的医护人员都有很大的压力与潜在的危险。听张教授说你是那帮孩子中最通情达理,冷静处事的一个,我相信你能理解我们的难处吧,黄玮峥同学。” 在座的每个人我想都知道廖黛萍说的那个我们当中受到打击的同伴就是宇恒,自从他醒来发现自己无法行走后,脾气就比往常要更加的暴躁,有时闷闷不乐有时又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虽然没像小孩子那样大吵大闹,但往往会让大家无奈。一是因为我们只能看着他,却不知道病因而无能为力,二是……他一直带着他的步枪。平时要是他和谁吵起架来,我们都很担心他会拿起枪大开杀戒。 至于宇恒的病,医生们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解释。在我们离开江上人的流浪号,往青山刚走不到三十分钟,他就莫名其妙的昏倒了,还流了好多鼻血,像是中暑虚脱了一样狂汗不止。幸亏我们遇到了青山巡逻的侦察兵,才能及时赶到青山。当我们被带到青山的时候,他已经处于休克的状态。他昏迷了两天后醒来时,我们发现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知觉。医生说可能是头部遭到的什么撞击,但我们都予以否认,而在排除了其他可能后,医生也只能摇摇头让我们观察等待。唯一的好消息就是他双腿的生理机能都完好,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复健,只不过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性不算太高。 “虽然我很同情你和你朋友的遭遇,但很抱歉我不能为你们破这个先例。规定就是规定,普通居民不能配备枪械武器。如果你们不服从,那么我恐怕不能让你们继续留在青山。” “如果我们加入侦察兵呢?”其实几天前,我和韦宏、龙皓还有张晓颖都向负责管理青山警备事务的部门提出了申请,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得到答复罢了。事实上,不单单是我们,大家在来到青山后都开始着手寻找工作,这既是为了表示能为青山贡献一份力,也是因为我们认为自己不能终日无所事事。所以梁旻莨报名了仓库管理员的岗位,陈茉在医院帮忙,韦厉勤加入了机械工程部,就连张雯雨也在餐厅当上了服务员;虽然不太清楚团队里其他几个大人的情况如何,但我相信他们一定找到了更加重要的工作。 “啊,你真聪明,已经了解侦察兵可以携带枪械这个规定……”廖黛萍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军官,军官点头后,她又继续说道,“好吧,如果你们已经提出了申请,那么就等消息吧,你们几个人的装备可以保留,但是那个在医院里的同学必须交出枪。” “廖市长……” “没有商量的余地。”廖黛萍面带愠色地瞪着我,很明显她不会就此再向我让步。 无奈之下,我只好冒着风险说出宇恒的秘密。“他是军人!” “什么?”不光是廖黛萍,在场的张教授和刘姐,甚至还有站在市长身旁的军官都惊讶的看着我。 “杜宇恒是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的中尉,我们在田阳时他得到了搜救大队指挥官刘礼承的任命。” “应急调查搜救大队?我从来没听说过。”廖黛萍身后的军官突然开口说道,“黄玮峥同学,你要知道伪造军人身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重罪。” “我没有撒谎,他有指挥官的任命文件。这是个专门处理危机事件的特种部队,我想应该不在正常军队编制当中。” “军队里一般不会随便任命职位军衔,更何况你们都是平民而且还只是个孩子……” “这个时候,还有谁只是一个平民?我们谁不是在为生存而战斗?”我义正言辞地打断军官的话道,“不要说我们只是个孩子,或许我们杀的变异者比你们当中的一些大人还要多。” 所有人都沉默了,唯独还有办公室外还隐约传来人们忙碌的声音。几分钟过去后,军官调整咄咄逼人的语气,转而心平气和地问道:“好吧,那照你这么说,你们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吗?” “不好意思,这一点我无可奉告。” 廖黛萍深吸一口气,推身往后一靠,静静地看着我,她坚毅的目光仍旧与我对峙。我本不想让这位女市长难堪,但暴露宇恒的身份已经是我的无奈之举,如果再把刘礼承交给他的任务也讲出来,那么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且不管怎么说,刘礼承交给他的资料是所有人都渴求的宝贝。这份重要的资料如果是在正义之人手里,或许可以早日解决这场浩劫,但要是在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手上,很可能成为要挟正义一方的有力武器,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的危机。而且过于草率的把携幼资料这件事公之于众,或许会重蹈田阳的覆辙。 廖黛萍身旁的军官哭笑不得地摇着头转身面朝办公室的窗户,而女市长则仍旧默默不语,尴尬的空气愈发凝固,也愈发使人坐立不安。最后还是廖黛萍开口打破宁静道:“好吧,待会杨营长会派人去查证杜宇恒同学的身份,你们申请侦察兵的事也会很快办妥。那么就先这样吧。” 廖黛萍瞥了一眼身后的军官,我猜这个人就是她口中的杨营长,还没等我再三确认,市长便示意送客,我们三人只好礼貌地离去。在离开市长办公室的路上,张熙政果不出所料追问起我刚才爆的猛料来。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嗯。” 我匆匆加快了脚步,张教授连忙跟上,继续问道:“你怎么现在才说出来?” “因为没有必要啊。”我说道。 “我意思是,既然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人,那么大家最好保持信息的沟通,要知道你刚才这么做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其他人。”张教授的不满是理所当然,但我的确没有什么理由要事先通报给他什么我们的底细,再说了,这是宇恒的秘密,我现在说出来或许都是错误的决定,更何况过去几天要告诉他这个陌生人。 相比张教授强烈的反应,跟在我们身后的刘姐就保持着异常的冷静,就好像这件事和她无关一样。来到楼梯口,我告诉他们要去医务室看宇恒,其实他们也知道这只不过是甩开他们,回避追问的借口罢了。但大家都没说破,相互拜别后便各行其道,我去医务室,他们去处理那些所谓大人才能处理的事。 医务室占据了青山城堡一楼绝大多数位置,这当然是为了快速受理转移病患而安排的。不过与其称这里是医务室,我认为战地医院更为恰当,但他们最大的相同点就是设备不全药物紧缺。除了集中简单的检查设备外,确切的说这里的设备应该比战地医院还要差,药品也是常常吃紧,所以我们带来的药在这要比子弹值钱得多。然而现在最大的麻烦就是这里的设备无法检查出宇恒无法行走的确切病因。 负责照顾宇恒的医生叫廖媛,她原来就是一家医院的主任医师,恰巧又精通高危传染类的疾病,这几天来她帮了不少忙,也是少数不怕我这个带枪朋友的医务人员。宇恒对廖医生的态度也算不错,或许是因为这个胖乎乎的女医生本身就有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吧,穿着白大褂的她更像是一个和善的大姐,她大概也就三十多岁,算是相当年轻的主任医生。据说她有个妹妹,在混乱中走散,至今了无音讯。很多人在这种情况下通常都会放弃希望,但她依旧乐观,坚信有一天会见到自己的妹妹。 宇恒的病房被安排在比较清静的角落,临近窗台的床位让他可以看见窗外的世界,天气好的时候还会有温暖的阳光洒进来,这或多或少可以缓解他抑郁的心情。我还没走进病房就刚好碰见正从里面走出来的廖媛。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招呼,就见她热情地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地问道:“怎么样?听说你刚才去市长那了?居留申请办成了吗?” “嗯,应该没问题了吧……” “什么叫应该没问题。”廖医生像过去在生活小区里总爱问东问西的大姐大妈一样拍了一把我的肩膀笑道,“成就成了嘛,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现在你们可就真正是青山的一员了!” 虽然心里并没有因为可以留在青山而感到一丝喜悦,但为了应和她的热情,我还是勉强对她笑了笑,顺带转移话题道:“杜宇恒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回轮到廖医生展露愁眉了,她叹了口气道:“他啊,现在就想着下床复健,我告诉他现在他的身体状况还没不算太好,还有点发烧,如果不等把身子调养好就急于复健是没有用的。但你也知道,他怎么肯听我的呢?待会你进去好好说说他。” “他是急性子,没有办法。”我强笑道,“我跟他说说。” “还有,你之前跟我说他流鼻血的事,我留意了一下,但是这段时间没有见到他有这类流血的症状。”廖媛翻翻手头上的笔记说道,“另外上次还告诉我你们在田阳的时候,他被坏蛋注射了什么药物……嗯……我觉得这八成就是病源了。” “可是我们后来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流鼻血的事也是龙皓后面告诉我……的……等等。” “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在田阳的时候好像就已经流鼻血了,而且是在被秦嵘注射药物之后……对!那时在屋顶上,他有点流鼻血,我当时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时不时这样了。”我再次回忆确认当时的记忆以确保无误。宇恒到现在还没有亲口告诉我他对自己病情的看法,不过我想他估计早就已经知道我懂得他流鼻血以及怀疑秦嵘给他注射的药物有问题了。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应该没错了。我原本认为是他脑部受到了什么刺激导致双腿无法行走,现在看来,我一开始就想错了,是他的血液有问题。”医生似乎已经得到了治疗的方向,她双眼放光地对我说道,“我估计他体内现在被某种病毒入侵了,以至于双腿失去了机能。之前你跟我说他被注射药物后,我就有拿他的血液样本去做过化验,但这里的设备无法做出更有效的判断。” 我接上廖媛的思路接过话头问道:“这么说,如果我能帮你找到更精良的化验设备的话,你就有可能找到病因所在了?” “能不能不敢打包票,但是全面的化验至少可以确定到底那些注射进他体内的药物有没有问题。” “要去哪弄这些设备?” 对于我的问题,廖媛很快给出了答案。“之前在病毒扩散的时候,政府在第三中学设立了临时检疫站。” 第三中学!听到这个学校名字的时候,我的头皮顿时一麻,瞪大的双眼就连我自己都担心眼珠子会不会掉下来。没错,这就是我们的中学。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吗?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到母校去感受她的创伤。 “那是我们的学校,看完房间里那麻烦鬼的情况后我就去申请去学校侦查的许可。” “别那么着急,那套设备是专门来检验hts89病毒,也就是引发发这次危机的新型病毒的专业检疫化验机,你就算开个卡车过去也很难把它全运回来。之前我们就是因为这套设备复杂难拆卸组装,才没有把它运来青山。” “那怎么办?” “那套设备就在你们学校的体育馆里,有独立的供电设备,我想应该还能用。你待会去申请许可的时候,我就去抽取杜宇恒的血液样本,然后我们一起去,在那进行化验检测。” “什么?太危险了!你是这里最重要的医生,万一有个闪失……而且市长肯定不会允许你去!” “不用担心,你就办好你和你队员的申请就好了,我自己去和市长说,她不会不允许的。”廖医生胸有成竹地笑了笑,把我推到病房门前笑道,“好啦,现在还没到中午,你赶快看看你的朋友,然后就去办申请,我们动作快的话,今天就可以得出结果。” 廖媛乐观的笑容让人不由得踏实不少,我也就没再多说,微笑地点点头转身打开病房的房门。其实这些病房都是过去餐厅的包厢经过简单的改造而成的,通常都是两三个病人住一个病房,有些重病患者会单独住一间;当然也有例外,我的这位拿枪病患朋友就是其中之一。 虽然房间并不算宽敞,但还是显得有些空荡,除了两个凌乱地摆放着各种杂物的床头柜外就是一张靠背椅和占据了拼装板床,最让杜宇恒愤懑的轮椅被丢在离床位最远的角落。也不知道这家伙要郁闷到什么时候,没有轮椅的帮助,估计他连离开这个房间都是件麻烦事。 安静的病房里,宇恒孤单的背影撑在床边,此时他正面朝离病床大概一两米距离的窗台,扶着床头柜的边缘挪动身体试图站起,吃力强迫自己腿部做出正确动作的他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刚抬起一点他坚持了几秒后还是闷吭一声,颤巍巍的身体最终在摇摆中坐下。 我刚一关上门,他就觉察到了我的存在,转头对我笑了笑。我连忙上前笑道:“嗨,感觉好些了吗?” “嗯,双腿从昨晚开始好像恢复了一些,至少有感觉了。”宇恒盯着自己耷拉在床边的脚,好像在勉强装给我一副乐观的样子。 “廖医生刚才跟我说你要急着复健?” “嗯……” “还是先修养一整子再说比较好。” “嗯……” “你肯定还是不会听我的。” “嘿嘿。”被我拆穿后,宇恒笑嘻嘻地从床头柜上拿来一包薯片,自己吃了几口后递给我道,“陈茉刚才拿来的,吃不?” “你不是发烧吗?还吃这个?” “没事!” 仍旧有些老不正经的杜宇恒向我做了个鬼脸,我想想也就恭敬不如从命,接过薯片,边吃边说道:“呃,有件事我想跟你说说……” “好吧……呼,还是逃不掉。”宇恒好像知道我要说什么,“之前没告诉你我身体的变化是我不对,流鼻血的事瞒了你们那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啊?” 发现我对自己的道歉感到莫名其妙,宇恒瞪着大眼问道:“你不是要说这个吗?” “好吧,这算是一个。”被他破坏气氛的情况下,我不得不顺势接着他的话茬说道,“那个,是这样的。青山这边要求我们普通人不能随意携带武器……” 我话还没说完,宇恒就突然提高了声量打断我道。“我不会把枪交出去。” “是是是,我知道,你先别急。”好在这家伙没有发脾气,我赶紧一边安慰他一边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这么跟市长说了,后来他们同意我们几个申请加入侦察兵的人携带武器,但是你……” “那不就是嘛!我不……”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眼看宇恒又要急火攻心,我立刻说道,“所以我没办法,把你的身份告诉了市长。” “身份?” “嗯,就是你是调查搜救大队中尉的身份,你不会忘了吧?” “啊?” “我没办法,只能这样做,不好意思……” “哇塞,你还真是牛啊,大哥。”本以为宇恒会因为我擅自暴露他的身份而生气,没想到他竟然佩服的看着我,还不停地拍着我笑道,“哈哈,怎么样?那些家伙是不是吓到了?” “呃……是……有点。” 我还有点没弄清状况,宇恒又得意道:“哎呀,真可惜,好想看看他们当时的样子。” 我觉得宇恒似乎没明白身份暴露的后果,于是正经道:“哎,同学,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会在意你一个平民会被一个战地指挥官任命的原因,虽然我没告诉他们你的任务是什么,但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去弄清楚,如果是这样,那你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哎哟,没那么夸张吧,你想太多了,牛。”杜宇恒嬉皮笑脸地撇开我的手笑道,“我倒是觉得,过一阵子我的伙食会有所改善。” “正经点好不好?” “那我能怎样?”前一秒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谁知道宇恒突然面色一改,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瞪着眼故意大声喧哗道,“就算他们要来杀了我,我又能怎样?连跑我都跑不了!” 杜宇恒的双眼怒红的双眼湿润,但执着的眼泪却没有留下来,我没有资格再对他说教什么,但我明白他的自暴自弃,这种无助或许我根本无法感受,所以我只能闭嘴听着他连吼带骂地胡乱发了一顿牢骚。 几分钟后,他喘息着停止了吼叫,低头带着啜泣小声说道:“对不起……” “没事……”我叹了口气,微笑着站起身,看着他说道,“我待会要出去一趟,执行一次侦查任务,你好好休息。” “嗯……” 宇恒疲倦的双眼刚和我对视便立刻愧疚的回避开,我没再多说,走到门前,回头再望了一眼他日渐消瘦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幅画面被永久地定格在此,仿佛我在将要和他分道扬镳前见到他的最后一面般,如此让我难忘。 第二十二章 诀 下 青山有着全面的安全防护措施,这也是它至今未失控而且人保有四百多人的重要保障,但随着这种高度警备而来的便是人们的自由。进出安全区要得到相关部门的许可,不能擅自进入一些如食品仓库、军火库、油料库之类的重要仓库,不能私藏武器,不能擅自使用照明灯具,八点后实行宵禁等等严厉的管制确实能起到全面的保护,但有些人也开始因此反感青山,转而移居到其他安全区生活,万向城就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刚和市长谈过话,申请成功的侦察兵id很快就传到了我的手上,我随即提出的侦查申请也马上得到了许可。因为官方有关我所在侦查小队的安排还没确定,所以我得到同意,组建自己四人小队。恰巧刘姐经过,没想到她也成为了一名侦察兵,在知道我的计划后,她主动加入了我的小队;我又找到了张晓颖和韦宏,他们也都愿意加入。不过当我提交组队方案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团队中没有青山规定中所要求的“老兵”,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即便这样,我们的组队方案还是成功通过了审核。或许是官方部门出现了什么人为失误吧,我们也没有多想。 在出行整备间里,大家都忙着清点手上的装备弹药。张晓颖自然还是她那套弓箭装备,韦宏带着他的竞技弩,不知道他还从哪弄来了一把长刀,刘姐拿上了韦厉勤之前带回来的冲锋枪,而我当然是用伯奈利散弹枪了,韦宏嫌我没有近战武器,于是丢给我一把匕首,看来这家伙去私藏了不少好宝贝。 十二点将至,廖媛还是没有出现,我便随手翻了翻自己的侦察兵id打发时间。这个用硬纸片做成的方形卡片大概和银行卡差不多大小,上面简单的写着青山安全区几个大字,另外一面写着我的名字,在职务一栏写着侦察兵,当然这些信息上还加盖了钢印,认真一看竟然是政府的钢印;比较滑稽的是在职务下还有一栏原身份,上面写着普通学生。而韦宏的原身份上写着国防生,刘姐的写着大学化学老师,张晓颖的和我一样也是普通学生,看来这个“原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评价我们初始作战水平的依据。 在我们相互比较各自id的时候,廖媛刚好赶来,她说跟市长争执花了一些时间,不过还是得到同意了。再次确认所带装备无误后我们便开始行动,顺利通过了安全关卡的检查。 听廖媛说她利用医生的调查名义专门为我们弄到了一部汽车,这为到达第三中学省了不少时间。青山在上下山必经的青竹立交桥附近设立了一个观察哨所,其实也就是在立交桥旁的一处酒店里找了一块视野良好的位置作为警戒哨所,立交桥上也用一辆公交车作为一个白天使用的观察岗哨。这既是为了防止万向城的拾荒人偷袭,也是可以第一时间保证青山附近不会聚集大片的变异者。哨所里的人装备都不错,他们大多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能够处理任何突发情况。 我们在通过这一个安全哨卡的时候花了一些时间,这是因为我们几个都是他们不眼熟的侦查新兵,而且没有老兵在团队中,幸亏有人认出了廖媛医生,我们才没被当成私逃者。在青山,居民想要离开安全区去其他地方寻找生路是绝对允许的,但不能擅自离去,必须事先向官方通报。像我们这种携带了那么多大杀伤力的武器,而且没有官方的通报证明的人通常都会被扣留,不服从的话就要挨枪子了。 离开立交桥的哨卡我们也就算是基本脱离了青山所控制的安全范围了,虽然两旁的街道和所谓安全范围区的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那一栋栋灰白色的楼房上阴森空幽的窗户如同正在监视我们的一双双魔瞳,如果一直凝视在某扇窗上,你说不定还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窃视自己的鬼影。 冬季南宁的树木都还勉强保持着绿色,但难免还是有些树木会落下枯黄的树叶,光秃秃树干在寒风中瑟瑟。五个人挤在一辆关上车窗密不透风的小轿车里,难免有些闷得慌,但我们都知道这份压抑更多是来自我们所行走在的破败的街道和那诡异的不安。一路上,大家都没说什么废话,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个团队里的人本身就不太开朗,要是宇恒在的话,这个时候肯定忍不住嚼舌头,然后再在我们草草的回应下尴尬地闭上嘴了。 我们的学校第三中学就在立交桥所在的青山路的另一头,从路名上就可以知道,它离青山没有多少距离。由于这条路不算是当时全城撤离的主要路段,被遗弃在路上的车辆没有多少,但我们偶尔掠过的几处车祸遗迹还是赤裸裸地诠释着当时的混乱。街边还有几家被烧焦的店铺,四周被黄色的警戒线围起来,停在那的还有报废的一辆救护车和几辆警车,也不知道当时那里发生了什么惨不忍睹的事情。 快到学校正门,停在街上的车辆也多了起来,然而过了学校之后的青山路却被厚厚的植被覆盖;那原本是通往南宁市的一个环湖广场以及穿越湖底的地下隧道,但如今就像是一个亚马逊世界里被巨大的藤蔓婀娜的缠绕在地下隧道的洞口,路牌也爬满了各种奇怪的植物,感觉这里已经被遗弃了好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样子。类似的场景我们在田阳也见过,那荒败的城区和热带雨林似的植被,让人不可思议也心生恐惧。 “再过去就是死城森林了,这些植物生长的速度简直吓人是不是?”我们停下车后,廖媛一边收拾装备一边对张望那片诡异丛林的我说道,“可惜我不是生物学家,不过好像听说这些植物和那些传染病毒有些基因联系,至于为什么,那就说不清楚了。” 相比这些奇怪植物和丧尸病毒的联系,我更关心这座城市的变化。“你刚才说过去就是‘死城森林’,是什么意思?” “哦,我之前也听廖淑珍说过,市中心部分的植物疯狂的生长,整个市中心现在就变得像森林一样,所以他们把这叫做死城森林。”韦宏插了一句,背上自己的背包,跳上一辆废弃车子的车顶上眺望四周说道,“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幸存者。” “有。”韦宏的话音刚落,廖媛就斩钉截铁的说道,“之前有几个来到青山的幸存者说市中心里还有不少人,他们有的结成了像小部落一样的团体,落单的人不是死在丧尸的口里就是死在其他人的手下。” “嗯……” “这是没办法的事。”刘姐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们算是幸运的,还能组成个小团队从田阳走回来。要知道当危机出现时,人们指望的是有人能带领他们活下去。通常这个时候政府会站出来。”听她说到这,我不由得看了看在学校栏杆后的体育馆,“但是人都是有耐心限度的,如果这个限度被突破时,人们还没得到他们所期望的,那么他们就会自寻出路。” “那么就会失控。”已经走了几步的张晓颖回头接过刘姐的话,毫不留情地说出了结果,同时也是在催促我们停止无谓的谈话。 因为之前被作为临时检疫站的缘故,学校的门口停了不少警车,还拉起了安全护栏和隔离网,体育馆附近的停车场上还放置了几顶军用大帐篷,防化隔离布挂在隔离网的栏杆上,被风吹得发出扰人的声响,地上到处都是人们遗留的物品。安全检查用的测试仪早就无法使用,我们便大摇大摆地跨过设置在校门口的安检区,来到体育馆的门前。 “之前侦察兵报告过这附近有丧尸出没,大家小心点。”廖媛观察四周提醒我们道,“我们要分成两组,一组去恢复电力一组去找化验机。” “我和韦宏负责恢复电力吧。”刘姐边自告奋勇边向韦宏打了个手势,韦宏也点头表示同意。 “行,发电机应该就在体育馆的某个房间里。”刘姐说道。 计划拟定完成后,我们随即开始实施。踏在自己校园的阶梯上,我仿佛能听见平日里同学们进出时的交谈声,但眼前所看到的这灰色的校园确实残酷的事实。体育馆里也设有一个安全站,不过这里检查的力度显然要比校门口的要严格,几乎哪都可以见到生化标志,用防滑隔离棚搭成的通道是唯一能进入体育馆的出入口。在那灰白色的防化膜上溅洒的血迹和凄惨的血手印似乎让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拿出武器戒备。 虽然是在白天,但体育馆的设计比较封闭,除了外围的走廊有窗户外,内部的球场区相对要密闭许多,如果不开灯,根本就是昏暗的一片。可视度降低不说,要是有变异者闯进来,或者说里面就躺有几个变异者的话,我们就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在走廊口处,我们按计划分成了两个小组,韦宏和刘姐沿着走廊寻找发电机,我们则进入球场区继续行动。果不出我所料,这里的光线昏暗了不少,我们不得不打开手电照明,空气中弥漫着不仅是尘封的消毒药水味还有一股让人不放心的腐臭。回环式的观众席让我的视线有些模糊,细小的尘埃颗粒在空中游荡,不时回荡起的细微声响一次又一次玩弄着我们的听觉,让人不由地心跳加速。 体育馆中央的球场区是一块标准大小的篮球场,我们可以依稀看见里面摆放了各式各样的检测仪器,找到检疫化验机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但问题是我们不能保证这里面除了我们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安全起见,我们没有分头寻找,而是一起逐步排查,虽然这样做会费一点时间,但总好过分头找后碰到什么意外。 廖媛识别各种医疗器械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在这种可视环境下简单瞄了两眼便能准确辨别出是不是我们所找的东西。她一边观察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我们听不懂的医疗专业名词,就像一名发狂的科学家找到了什么发明思路正陶醉在自己的世界一样。 “哈!就是这个!”在廖媛找到机器的同时,电力也刚好得到恢复,周围的机器一个接一个开始运作。 照明大灯亮起,我们的眼前一晃,视觉刚一恢复,我就看见在化验机的操作台上倒着一具尸体,更可怕的是它被我们“吵醒”后像伸了一个懒腰一样想站起,就在它身边的廖医生吓得一退,但这个变异者已经要扑向她。眼疾手快的张晓颖抽刀一闪,刚好砍在变异者的脖子上。那家伙无法保持重心,被砍中后向另一边倒去,上半身随之倒在桌子上。 变异者血浆并没有喷涌而出,但张晓颖插在它脖子上的刀却怎么也拔不出,不停地发出恶心的咯吱声。变异者还没有放弃抵抗,一直呻吟着向张晓颖张牙舞爪。我见状上前一步,拔出韦宏给我的匕首朝那家伙脑门上一捅,怪物便停止了挣扎。张晓颖厌恶地一扭刀柄,只听咔嚓的一声,变异者的头颅重重地掉落在地上。 危险解除后,我们推开令人作呕的变异者残尸,廖医生开始测试机器。化验机发出机器运行时的声音,显示器上随即出现了复杂的操作界面。廖媛兴奋一笑,我知道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运行正常。她拿出一小管宇恒的血液样本,娴熟而又小心地把它放进了化验机的检测槽中。检测槽附近开始出现蓝色的光线,来回扫描着样本,显示器开始得出各种运算参数,我们这种外行人眼里都是一些数字的结果或许在廖医生的眼里已经得出了什么医学结论。 “检测完毕还要些时间。”廖媛就像是在安慰焦急等待化验报告的病人一样回头向我们笑了笑,但当她再次看到显示器上的数据时,笑容却消失了,“等等……不会吧……” “怎么了?”我能感觉得到这似乎不是什么好消息的开端。 “这个数据……只能说从现在已经得出的几项基本数据来看……杜宇恒已经感染了hts89病毒……” “不会吧!”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我顿时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胸口仿佛遭到一记重拳般隐隐作痛。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在最关键的一项判断数据上,他却也又在正常值……还是等所有的数据出来再说吧……” 伴随着机器的检测,一条印有各类参数的长条报告正从另一台机器中缓缓打出。廖媛一会儿忙着留意检测机的情况,一会儿又跑到打印机那头研究刚出炉的数据。我和张晓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廖媛医生身上,身为外行的我们除了耐心等待就是不要打扰廖媛工作。但就在这时,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我刚想呼喊,就听见两声枪响,吓得我们全都站了起来。脚步声仿佛从围绕在体育馆外圈的走廊一端传到另一端,随之而来的还有韦宏匆忙的警告。 看来出了什么意外,我一边检查散弹枪的保险一边对张晓颖说道:“你在这保护廖医生,我去看看。” “嗯,小心点。” 我点点头,转身向走廊跑去,刚要到达走廊通道,就见韦宏向我冲来。 韦宏急急忙忙对我说道:“有个混蛋打昏了刘姐,还抢走了她的枪!快追!” 我没想太多,跟着韦宏就冲出体育馆外,这时已经不见那人踪影。我们俩站在体育馆门口向四周张望,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韦宏还在一边不停解释。“刚才我们本想和你们会合,结果有个人突然就窜了出来,打晕了刘姐,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已经抢了刘姐的枪跑了……” 听着听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转头问韦宏道:“等等等等,你出来了,刘姐呢?” “哦,糟糕!”恍然大悟的韦宏一拍脑袋,连忙带着我跑回体育馆。 没想到,当我们回到韦宏所说的房间时,本应该倒在地上的刘姐却不见了踪影。我们回到了球场上还在等待化验结果的张晓颖和廖媛那,也没见到刘姐。 “见鬼,怎么会这样?”韦宏奋力一锤桌子懊恼道,“我刚才就不应该追出来!” “现在说这个也没有用。我去找刘姐,你们在这继续等结果。” 我拍拍韦宏,正准备离开,刚走出几步,韦宏就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你留在这。” “多个人多一点找到她的几率。” “但也多一份风险。”我打断了韦宏道,“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自然有责任保证你们都能安全回去。你和张晓颖在这保护廖医生,结果得出后就赶快回青山。” “那你呢?”张晓颖平静地问道。 “没问题,这离青山又没多远。”我自信地笑了笑,但张晓颖仍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 多说无益,我决定尽快去寻找刘姐,没等他们再找到说服我的理由,我便跑出了体育馆,跑出了学校。其实这几天,我发现刘姐有些奇怪。在来青山的路上,她经常会不知不觉消失在我们的视野内,然后又突然出现,就好像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们。她和宇恒走得很近,平时也确实像一个普通大姐一样关心我们,但我总觉得她不像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在龙皓告诉我有关宇恒多次流鼻血的事情后,她也在场,但和我们这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反应不一样,她没有惊讶也没有表示出关心,而是默默在看着我们交谈,就像是在监视我们一样。 我边寻找刘姐边分析着刚才发生的事和对刘姐的怀疑,谁知在校门口对街的一条小巷入口便和刘姐装了个正着,而且她看上去一点事都没有。看到我突然出现,刘姐似乎也有些惊讶。站在她身后还有两个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他们都拿着枪对准我。我也没有示弱,举枪和他们对峙。 “哎呀!没想到你会追出来。”刘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连语气也变得妖娆,丝毫看不见那个邻家大姐刘依静的影子。 “你果然有问题。”既然都到这份上,我也没有什么好对她客气的。 刘依静一点也不在意我手上的枪,堂而皇之地站在两个中年男人的面前,正正对着我的枪口说道:“我知道你一直盯着我,所以只能暂时那你兄弟做掩护。” “亏宇恒那么信任你。” “信任?哼哼,我早就告诉他不要再在这个时候那么天真,但他还是改不掉这个弱点。”刘依静撇开我的枪口,带着诱惑的口吻说道,“好吧,黄玮峥同学,实话跟你说吧,我是万向城的人,和你们走在一起只是意外,现在我要回去了,你不会要阻止我吧?” “不会。”我的确没有什么理由去挽留像她这样的人。 “那么你就不想和我一起去万向城吗?” 这个问题真是有趣了,我哂笑道:“哼哼,为什么我要和你去那?” “你会和我去的,因为你要救杜宇恒。”刘依静的这句话着实让我心头一怔,“听着,青山的人救不了杜宇恒。如果我没猜错,他要是再拖下去估计活不了多久。” “信不信我打爆你的乌鸦嘴。”我刚一提枪,刘依静身后的两个男人立刻也警觉了起来。 “信,但你就失去了救你朋友的最好机会。你也看到了,青山主张自守,对病毒的研究可以说还是停留在危机爆发时的阶段,但万向城就不同,我们已经对这种病毒有了更多的了解,也就是说我们比你们的廖医生要更有办法治好杜宇恒。”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没要你相信,只是想告诉你事实罢了。我不强迫你,你爱来不来。”刘依静毫无顾虑地转身,背朝着我走了两步,回头又说道,“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万向城根本就不像青山的那些人说的那样。” 见我缓缓把枪放下,刘依静也示意身边的手下放下枪,用稍微委婉的语气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走?” 到底要不要跟去呢?我的内心仍在来回挣扎,眼下如果对方强迫我和他们走,根本不需要刘依静多说那么多,只需要用枪指着我的脑门既可,然而他们都没有这么做。而最让我在意的,还是宇恒的病情,刚才听到的几项化验数据的确不太乐观。如果真像刘依静所说,我还是必须要去万向城一趟。该不该冒这个险呢? 纠结了许久,最终我还是迈开了一步。“你带路吧……” 第二十三章 择 上 真是没想到,几个小时前,我才刚拿到青山的侦察兵id,而现在我却自愿和拾荒人一起去万向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不算是一种背叛呢? 我靠在冰凉的墙壁上胡思乱想,刘依静正和她的一个拾荒人同伴商量着一些不为我所知的事,另外个拾荒人则在我身边抽着估计是已经受潮的香烟;这个男人手上拿了一把土制枪械,时不时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应该是为了防止我偷溜吧。我们三个人在第三中学门前的巷子里等了好久,他们并没有允许我随意走动的意向,我也难以得知巷子外发生的事。就这样一头雾水地和我的“新伙伴”在这个阴暗而又冰冷的巷子里等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巷子外不知何时传出的引擎声渐渐远去后,这几个人的脸色才放松下来。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身穿棉夹克的,围着一条黑色格子围巾的拾荒人模样中年男子走进巷子而且还带了个俘虏,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个俘虏竟然会是张晓颖!男子粗鲁地推了一把张晓颖,非常不友好地把她拽到我们面前,他手上还拿着张晓颖的反曲弓和军刀,看到刘依静后,露出阔别重逢的笑容。 “刘姐,让你久等了!”男人用抢来的军刀指了指张晓颖道,“这小贱人是我离开学校的时候撞见的,好家伙,差点要了我的命。”我趁势打量了一眼那个男人,他脸上的瘀伤已经开始泛红发紫,这绝对是拜张晓颖所赐。 “算你幸运。”刘依静也知道张晓颖的能耐,歪头一看,发现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于是说道,“放了她。” “刘姐……” “就算你绑着她,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她想办法弄开。” 那男人没办法,只好听从刘依静的命令放了松开绑在张晓颖手上的绳子,还在刘依静的要求下归还了张晓颖的武器。张晓颖也算客气,只是怒视了一眼对方,并没有动手。 “别以为这样就就能和我两清。”张晓颖揉了揉手腕,瞄了一眼站在拾荒人中间的我,说道,“刘姐,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是万向城的人,放了黄玮峥,我们都好说。” “放了他?啊哈哈!谁告诉你我没让他走啊?” 张晓颖一听,仿佛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质问我道:“你难道也是他们的人?” “没有,你听我解释……” 张晓颖哂笑着摇摇头,自嘲地扭头转身,她没走,只是站在原地。虽然只看着她的背影,但我还是仿佛能看见她失望的表情。 “张……” “我不想听你解释!”张晓颖猛然转身瞪着我,这让我第一次尝到了被她敌视的滋味。 “黄玮峥要和我走是为了救杜宇恒,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这样。”刘依静姑且算是帮我说话,这才暂时缓和骤然紧张的气氛。 “什么意思?” “好吧,那你先告诉我,你们得出的化验结果如何啊?”刘依静这么一说,我和张晓颖的表情都不由得为之一变,而她也能大概确认了自己的判断,“看来不太乐观。” 张晓颖及时掩盖真情,侧目盯着刘依静道:“这现在跟你无关。” “嗯,我知道,你不也不相信我。那么你总该相信黄玮峥吧。”随着刘依静的话,我又再次成为了谈话的焦点,“他不是你们这帮孩子中最理性,最值得信赖的人吗?连他都愿意和我去一趟万向城,你还有什么疑虑呢?” “是真的吗?” 张晓颖用她锋利的目光锁定着我,而不知为何,这时的我却不敢说出一个字,并不是因为我不相信刘依静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只是无论如何,我也无法直视张晓颖那爱憎分明的眼神。于是我屏住呼吸,看似坚定地点了点头。 “看,这下你相信了吧。”得意的刘依静煽风点火似的在一旁笑道,“其实晓颖妹妹,说句不好听的,你也没有什么选择。如果我就这样让你回到青山,那么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很快会被青山的人知道。如果那样的话,我们能不能回到万向城不说,你的黄玮峥同学也会被真的当成叛徒,我想你也不会好过吧。” 实际上没有筹码的对峙持续了几分钟,张晓颖最终还是决定和我们一起去万向城了。今天拾荒人出现的意外似乎早就计划许久了,他们在学校对街遗弃的车辆中藏了一部小面包车。从外看,这辆车和普通的面包车没什么两样,而且细心的他们还为车做旧,让它在遗弃的车群中难以分辨,但在内部这部车子倒是做了不小的改造,连同挡风玻璃在内,面包车的所有窗户都安装了防盗网类型的安全网,除此之外还安装了无线电接收装置。 “不错吧?这部车其实一直从我们登上江上人的流浪号起,就一直跟着我们。”刘依静带着炫耀的口吻对我和张晓颖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点,我们其实不像青山的那些人宣传的那样可怕,一切等你们到了万向城就知道了。” 坐在车中间一排的我和张晓颖没有说话,其实我觉得张晓颖也不太愿意和我交谈了,所以我只能识趣地闭上嘴。再次确认四周安全无误后,面包车开始发动,向万向城进发。拾荒人有自己的安全路线,由于一些路段的堵塞和为了避开青山的侦查兵,我们的路程比正常的要多了一倍,耗费的时间也随之增加。 我一边暗自背下这条七拐八弯的路线一边寻思能和张晓颖打破隔阂的办法。拾荒人们也并没有对我们放松警惕,一路上,我始终感觉得到坐在我们后一排和前一排的男人一直留意着我和张晓颖。虽然坐在最前排的刘姐和司机;也就是刚才把张晓颖抓来的那个男人有说有笑,还时不时向我们搭讪,但我知道,一旦我们俩有什么不对劲,身后那两个戒备我们的男人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把我们制服。 离万向城似乎还有一段路程,我想了想,还是决定打探打探刘依静的底细,但就在我打算开口时,有个问题出现了。在发生这么多事后,我到底该怎么称呼她呢?依旧是叫“刘姐”吗?可她现在表露出的本性和对我们的欺骗,让我无法轻易喊出那个亲昵的称呼……就在这时,刘依静忽然转过头对我说道:“喂,黄玮峥同学,虽然你平时就不太爱说话,但你就不好奇我怎么和同伴联系的吗?” 这下可好,我直接省去打开话题的口舌,我用下巴指了指放在前排驾驶室换挡位旁的无线电,猜道:“是用那个吗?” 刘依静回头看了看我所指的电台,拿出一部对讲机,在我面前晃了晃,笑道:“没错,我们一直用这个保持联系。” “那你们怎么解决充电的问题?” “这个问得好,对一些用五号电池的对讲机来说,这个问题不算太大,只要有足够的电池就行了。往常需要插电充电的设备就比较麻烦了,至于怎么解决,待会你就知道了。”刘依静一边得意洋洋地向我们卖关子一边张望四周,我想她应该是在确定我们行走的路段吧。 “我更好奇你那时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学附近,看你这样子,应该在万向城周围活动才对。”张晓颖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有意无意地插了一句道。 “啊,我差点忘记了,那时还是我救了你和杜宇恒还有那个小胖子同学。”刘依静没有在意张晓颖的冷漠,毫无掩饰地回答道,“告诉你也无妨,其实我当时和几个人一起准备和那的飞车党谈判,因为当时我们曾有打算搭成联盟,但没想到黎四才那鬼狐狸另有图谋。” “所以你们吵翻了?”宇恒也跟我说起过飞车党以及被称作天王的飞车党头子,黎四才的事。听说这人阴险狡猾,看来果真如此。 “没错,而且他在我们的队伍中还安排了内线,将我们引入圈套里……只有我跑了出来……” “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计的女人也会中计。”张晓颖的冷嘲热讽让刘依静的司机同伴感到不快,但刘依静本人却没太在乎,不过她也好像不太愿意继续谈及那时发生的事,于是扯开话题,指着我们经过的一条主干街道另一头茂密的树林说道,“看到那边的死城森林了吗?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这座城市现在大部分的城区全都成了森林。” “看来这病毒是个环保主义者。” 我冷不丁的一句感叹让车里的人不由得一笑,刘依静又继续说道:“你说的没错,这个森林里大部分植物的基因都出现了变异,而且和hts89的基因结构有些类似,我们估计是因为hts89的变种病毒影响了植物的生长。你们应该也见过那些和植物融为一体的丧尸了吧。” “在田阳时见过,它好像还会喷出某种毒烟。” “那是病毒孢子,hts89的变种就是靠这个在植物中传播,如果人吸入了虽然活着不会有事,但死了就会变成丧尸。” “你的意思是,这病毒不仅是人类的灾难也是植物的浩劫?”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就现在而言,这病毒除了让植物生长快速茂盛外也没有对它们造成什么伤害,相反倒是把人类当成了植物的肥料。” 张晓颖又突然打断了我和刘依静的对话道:“你从哪知道这么多?就连专门研究这个病毒的前线研究小组都未必知道这些。” “大部分研究小组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人类身上,对植物生长异常的关注反而比较少。我刚才说的这些也不完全是我得出来的结论,在万向城另有高人。”刘依静又卖个了关子;说实话,听这两个女人不冷不热的对话还真是有些尴尬。 “另有高人?” “病毒学专家卢华雄博士和他的医疗团队一直在万向城,我们竟可能为他们提供了研究设备,而他们也在不断研究这种病毒。听说前一阵子,他们有了新的进展,说不定能有办法治好杜宇恒。”刘依静回头看着我的眼睛进一步介绍道,“卢华雄博士是当时在南宁支援病毒研究小组的专家,大撤离时,他的车队遭到了丧尸群的包围,是我们救了他。” “看来你们对这个卢华雄博士很有信心嘛。” “那你觉得是他比较专业还是青山的廖媛医生比较专业呢?”刘依静的反问一针见血,但我的确要承认,就目前我所掌握的信息来看,万向城确实更有可能只好宇恒的病。 “我们要到了。”开车的拾荒人仿佛成功近在咫尺一般兴奋道,“妈的,这么多天,总算回来了!” 我望了望左右的街道,虽然街景还是一如既往的荒败,不过在马路上倒是多了不少用油桶缠绕铁丝网制成的路障,刘依静告诉我和张晓颖,到了这条街区,我们基本就在万向拾荒人的监控范围内了,只不过到了晚上,这里又都会被变异者占领。 在我们的正前方,远处曾经是豪华商业购物中心的万向城如同一座末日碉堡静静的躺在过去一直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旁。在离它不远的位置有一座高压输电线路的铁塔;我记得这条输电线路好像是这块街区的主电线,然而如今,这座铁塔现在似乎有些小小的变化。连接它临近铁塔的电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条连入万向城的电线。在铁塔上还安装了不少太阳能电池板,这下我终于明白拾荒人是如何保障他们万向城的电力供应了;不仅是在铁塔上,就连这座超大购物中心大楼的表面上也安上了大大小小的电池板,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古代武士身上的铠甲一般。 万向城曾是南宁市最高端的商业中心之一,这座时尚的购物中心的一部分外壁采用的是玻璃墙的设计,不过现在大部分都被装上了复合板之类的板材,我想这既是为了不让楼里的光线在夜晚被变异者发现,也是为了防止人类的进攻。由于处于十字路口的位置,周围又都是高楼大厦,万向城并没有像青山那样围出了一大块安全街区,不过同样在它的四周用大型车辆为了一小圈围墙;推倒的车辆上放了一个个大型轮胎,就像是城墙上的城垛起到保护守卫的作用。 此时无线电里也传来了万向城守卫的呼叫:“偷渡者4号,偷渡者4号,这里是守望者。你已经入管控区,请停下回报安全码。” 还这有点进入秘密军事基地的味道,司机拿起对讲机,回答道:“明白,守望者,这里是偷渡者4号,安全码:潜伏2018,请确认,潜伏2018。” “收到,确如无误,欢迎回家,偷渡者4号。” 放下对讲机后,司机再次踩下油门,我们缓缓驶向那座简易围墙。两旁的路障也随之多了不少,我们行进的路线都要随着路障的位置而拐弯,像一条毒蛇爬回的巢穴。用工地临时大门改造而成加厚城门缓缓打开,我终于来到了这座熟悉的购物中心。大楼的正门已经被封死,只留下一扇小门供卫兵出入,喷泉广场已经变成了战地前线一般的阵地,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和板房,喷泉也成了蓄水池,来来往往的都是满脸横肉的拾荒人卫兵,偶尔也见到几个身穿厚夹克的女人,她们带着武器,看上去也是不好惹的狠角色。 原本通往商城地下停车场的道路已经被废旧汽车搭起的围墙堵死。我们只能按照现在万向城幸存者们预定的道路进入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由于可用的车辆本来就不多,原有的五层地下车库只有第一层是开放使用的,至于其他的地下楼层的用途,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停车场的进出口同样也有一道哨卡,而且在这还加装了一扇钢板门。通过这道岗哨后,我们就真正进入了万向城。 停车场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有一部分被放在墙边,车里的椅子,引擎之类的设备都被拆去,估计它们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吧;另外一部分车子则停在车库中间,我数了数大概有十多辆,它们多为皮卡和面包车这一类的工具车辆,有些还改装加装了铁板铁栏之类的防护设备和强光灯、探照灯等照明设备。 停下车后,刘依静让那三个拾荒者整备车辆,自己则带着我们往走进购物中心。停车场与购物中心的通道设有一个安检区。刘依静自然能顺利通过,但作为陌生人的我和张晓颖就不一定了。卫兵要求我们交出武器,这可不是个好提议,张晓颖自然果断拒绝。眼看冲突就要出现,刘依静及时出言制止,她以自身名誉担保可以让我们俩带武器进入,而她在万向城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卫兵没有任何抗议就默许了。 “还是那句话,你的这点虚情假意对我没有用。”张晓颖白了一眼刘依静,像是故意炫耀一样掂了掂自己身上的武器,旁若无人一般通过安检区。 我和刘依静紧跟其后,从现在看来刘依静一直都对张晓颖的敌意不以为然,也不知道她从哪来的自信,就那么相信我和张晓颖以后会老老实实加入万向城。 记得上次来万向城是和宇恒他们一起来过梁旻莨的生日,而如今走在这里,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出这是个高档购物中心了。曾经光鲜的地板现在全是各种污渍脚印;虽是白天,但在以往明亮的购物区现在也显得有些昏暗;各类商铺似乎已经成了一些幸存者的住所,被拉上了篷布或者用几块纸板遮挡起来;有些商铺也像我们在流浪者号看到的那样被改成了一些商店,卖的东西与我们那时看到的都大同小异,不过我倒是发现几家肉店,卖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猪肉和鸡肉,有趣的是这些肉并不是按斤而是按份卖,一份的量大概连半斤都不足,至于它们价格我就没有再细看。 “地下一楼是战备区,一楼二楼大部分区域都是居民的住所和商店,三楼是作战部和物资储备区,四楼实验区和一些重要设备的放置区,再上去的五楼是牲畜养殖,另外楼顶是一些蔬菜的种植区和太阳能电池板。二楼以上的区域你们暂时去不了,不过你们可以在一二楼逛逛。我暂时先去和城主汇报一下情况,一个小时以后在一楼的剧场见面。”刘依静指着在购物中心一楼搭建起的舞台说道,“待会那里应该会有演出,你们可以到那去看看。” “你说的城主是指……拾荒者的头领吗?” “哦,在这可不能这样叫。”刘依静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指道,“不过我不太介意。没错,说不定他会想见见你们。” 没等我们细问,刘依静就叫了一声我们后头不知何时追上来的司机同伴:“刘勇!” 那个叫刘勇的拾荒人听到刘依静叫唤,便停下脚步伸长了脑袋张望。刘依静对他做了几个手势,他便心领神会地转身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也不知道这两个姓刘的想要做什么,说实话,我也懒得多想了。刘依静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我和张晓颖身上,又简单地说了两句无关紧要得话后,就把我俩丢在人来人往的万向城“街区”中。刘依静离开后,过了几秒,在嘈杂的人声中,我忽然意识到和张晓颖之间的尴尬,正想要随便说些什么,没想到她扭头走人,把我甩在身后。 “唉,等等。”我小跑跟上她,边走边看着她直视前方的侧脸说道,“我觉得我们两个待在一起比较好。” 张晓颖继续走着,对我的话无动于衷,于是我没事找事一般撇开严肃,笑道:“没想到万向城竟然是这个样子哈,的确跟青山宣传的不一样。” 张晓颖还是没说话,两三个人从我和她之间穿过,再次并肩而行后,我问她道:“呃,你打算去哪?我们去找点吃的怎么样?不过我们……”我的话没说完,身边的拥挤的人群突然把张晓颖推向我,我们俩差点撞在一起,在和她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下,她那双迷人的眸子带着愠怒瞪着我,吓得我结结巴巴地把剩下的话说完,“……要先去……用子弹换点商券……” “你竟然想一声不吭离开我们!” “啊?” 张晓颖突如其来的不满听上去并算不上愤怒,但也不同于以往的温柔或者说是冷静:“你就不想想我们会怎么想?不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 我有点没把握住张晓颖刚才说的那些话的重点,问道:“‘我的感受’?” “我们的感受!不要转移话题!”我本没多想,倒是张晓颖这一句逞强的改口让我意识到和她的关系没有变得那么糟,她故意撇开红晕的脸颊,似乎在回避着我的目光。 “哦。”我可不想再追问下去,免得无事生非,“对不起,我错了。”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来万向会有多危险?”其实张晓颖后面还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只不过我的注意力却总不自觉地集中在她那一本正经却又有所遮掩的表情,以及那时而急促时而停顿的话语。 但话说回来,我的确没有想过来万向会有多危险,不过既然能有希望治好宇恒的病,为什么不去冒冒这个险呢?想归想,当下我知道最该做的就是老老实实“认罪”,于是故作认真地回答道:“当时我没想这么多,是我的错。” “你不是一直都考虑周全的吗?怎么连这些都没想到?” “我也不知道,当时头脑一热。况且你不也和我一样吗?” “什么一样?” “一声不吭地离队啊。所以你和我犯了同样的错误。” “我……” 张晓颖一时间找不到反驳我的话,我转准时机连忙不上一句。“好啦!我猜你的想法和我一样,我们都是为了找到可以治好宇恒的方法。” 得到台阶下的张晓颖立刻顺着我的话,说道:“对……对啊!但是,我是为了找你被抓的,和你那种主动要跟别人来这的不一样!” “嗯,不一样。” “唉,就会道歉。” “那我该怎么做……”我无能为力的耸耸肩膀,有一点我必须承认,哄女孩子高兴这种事恐怕应该是杜宇恒的拿手好戏,过去我没太在意,现在看来这项技能还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张晓颖看了看傻站在她面前木讷的我,嘴角露出一弯微笑,愠气满满的眸子此时也雨过天晴,她轻轻咬了咬下嘴唇,歪着脑袋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用下巴不屑地指了指我的身后。我回头一看,背后有一家香气诱人的小餐铺。虽然不知道里面卖的是什么,不过我已经猜到张晓颖给我的“惩罚”是什么了。 “要先去换商券。”女孩子果然不好伺候,特别是像张晓颖这种独特的女孩。但无论怎样,我姑且算是得到了她的谅解。 第二十三章 择 下 可以兑换商券的“银行”并不难找,而且我们还处在万向城最繁华的商业区。来的时候我们身上都没带多少子弹,更为不幸的是我所用散弹枪的子弹并不是标准弹也不是通用货币子弹,张晓颖用的是冷兵器,携带子弹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必要。无奈之下,我们只好翻翻自己所带的背包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贩卖。找了许久,我找到了两盒抗生素,张晓颖没有发现什么之前的装备,倒是出人意料的发现遗漏在她背包里的三颗7.62子弹。韦家辉那时告诉我们一颗7.62毫米或者是9毫米的子弹相当于五块钱的万向商券,果不其然,我们换得了十五块钱的商券。张晓颖不让我换完两盒抗生素,所以我们在药店里用一盒抗生素换得了二十块钱的商券。 饱餐一顿后,所换得的商券还有所剩余,为了不错过时间,我们俩在毫无目的地闲逛之后在一楼被万向的居民称为剧场的地方找了个好位子,打算边看演出边等刘依静和我们会合。 如果没猜错,这个剧场表演应该是万向城比较受欢迎的休闲娱乐方式。我们刚到时,这附近徘徊的人就不少,才过了短短五分钟,随着音乐的响起,聚集在这的人们就开始有些拥挤了。表演的舞台好像在危机爆发前就是设在这个位置,记得过去每当万向城有什么展销活动,都会在这举行,至于灯光和音响我想应该是从原本在五楼的电影院里搬来的吧。演出倒还显得比较正式,有主持人报幕也有各种挑动人心的音乐。不过表演就有些单调,甚至用单一无趣来形容都不为过。先是一段简单挥舞衣袖乱蹦乱跳的舞蹈,再是一个破绽百出的魔术,接着还有一段指法还稍显生疏的吉他独奏,现在又上演一段我还没搞清楚剧情的小品。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看戏,我敢打包票绝对会一点都不含糊地走人。 然而张晓颖却看得津津有味,我从来没见她笑得那么开心,那闪亮的双眸如同漆黑的夜晚里最明亮的星,微微上翘的嘴角是那弯明月让人迷离,清朗的笑声就像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听见悦耳而富有节奏的吉他曲如此温暖。 不知不觉,全神贯注的我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非常明显地转头对着张晓颖发呆,直到她发觉,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样。 “嗨,你没事吧?”张晓颖在我面前晃了晃手掌,台上在我看来无聊的小品倒是把她逗地开心,完全忘记几个小时的剑拔弩张。 “哦,我吗?没事,只是没看懂这小品的笑点。”我应和着笑了笑。 “咦?不会吧?你还真是没有幽默细胞。”舞台上的表演者似乎又说了某个笑话,全场为之哄堂一笑,张晓颖也不例外,反倒是我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异类一样左顾右盼。张晓颖一边捂着合不拢的嘴一边对我抛了个媚眼笑道,“也不知道你这种木头人怎么会和杜宇恒那种好动的家伙关系那么好。” “啊?其实我也不知道。” “你确定为他冒险来万向城是值得的?” “嗯……应该吧……” 我的犹豫引起了张晓颖的注意,她丢下台上的“好戏”转头看着我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要我看,你来万向城并不完全是为了杜宇恒。” “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很简单,在田阳时我就看出来了,你是实干家,他是梦想家;他那些天真的想法和你的务实常常是相悖的。也就是说你们的路终究不会一样。” “那又如何?我和宇恒有时候是有点矛盾,但这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这只不过是你现在这么认为罢了。我不是故意离间你们两兄弟,不过,我敢相信在你眼里,万向城比青山更有可能解决这场危机,这一点对你来说更诱人。” 难道被张晓颖说中了吗?我的全身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其实我们在田阳以及后来的一段段经历已经让我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杜宇恒的天真的确不现实,在弱肉强食的末日余生时期,勉强自保的我们根本不可能救得了身边的每个人,必要时甚至应该以自己求生为最高准则。虽然这很自私,但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而宇恒却不能。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他有时会发生分歧的原因。说实话,要是换做是他,我想他当时绝对不会跟刘依静来万向城,毕竟在发现她是拾荒者后,我们根本没有理由去相信她的那些话和承诺。但现在看来,刘依静或许是对的,而我说不定也会因此得到治好杜宇恒甚至有可能治好这个世界的药。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张晓颖突然把我拍醒,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不过有一点你必须承认,有时候像杜宇恒那样的人会做出比你更正确的选择,虽然那有可能在你眼里是想到荒谬的决定。”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很简单。相信杜宇恒,用你的理智去保证他的决定不会出错,你们两个共同作出的决定才会是最正确的选择。”舞台上的表演似乎告一段落,全场正欢送演员,而对目而视的我和张晓颖在此时特别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她的双眼再次发出锐利的目光死死地拽着我的注意力,谁知她突然话锋一转,扭头说道,“不过就现在而言,我们先看看有没有办法从万向城捞到什么便宜,这才是首要任务。” “嗯,听你的。” “哎呦,这么快就对晓颖妹妹言听计从啦?”刘依静略带挑衅的话语从我和张晓颖背后传来,看到她时她已经来到我们中间,那个拾荒人司机刘勇站在她身后,“真是好男人哦,黄玮峥同学。” 比起我尴尬的低头,张晓颖的回应要更为霸气。“这叫对朋友的信任,不像是某些人当这种珍贵的东西是个屁。” “啧啧啧,这话说的,有点伤人。”刘依静摇摇头,故意摆出一副伤心的模样,转身向我们伸手一撩,“来吧,城主说要见你们。” 我和张晓颖示意让刘依静带路,这时刘勇却低下头小声对她说道:“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点。”刘依静拍拍刘勇的肩膀,语调也和平时不一样,听上去他们俩的关系并不一般。 刘勇点头离开,刘依静转头再次恢复了之前的表情轻蔑地看着我们。“走吧。” 刘依静甩甩头发,走在我和张晓颖前面带路,不时还和经过的拾荒人打招呼。我一直留意着所到之处和刘依静打招呼的人,在心里暗自计划发生意外时最佳的逃跑路线。 这时我身边的张晓颖却冷不丁问刘依静道:“你跟这的人关系不错嘛。” “还好,多半还是因为我在这也算是管事的。”刘依静不以为然笑道。 “不过你和刚才开车把我们带来的那个司机关系好像不经如此。” 张晓颖这么一说,刘依静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有几分僵硬,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坦然道:“没错,小妹妹,说得对。但我希望你以后在这不要随意揣测他人的关系,会有麻烦的。” 刘依静的话显然是在威胁张晓颖,只不过张晓颖向来不吃这套。“他刚才跟你来找我们时还背了个背包,还换了一件衣服。看上去好像要去哪啊。” “这是万向城的任务安排,我们的生活也很忙。” 刘依静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我见状偷偷撞了撞张晓颖的脚尖,她也心领神会,耸耸肩微笑着对刘依静说道:“好吧,但愿以后你们能给我俩安排一份轻松的工作。” “或许会吧。”刘依静冷笑着转回头,继续为我们带路。 谢天谢地,她们两个之后没有继续含沙射影或是让对方难堪了,估计我们至少还能安全见到这个地方的“城主”。 不经意间,我发现这里还或多或少有一些可以使用的电器,大到刚才表演时的音响,小到人们使用的对讲机,甚至连照明用的电灯看上去也可以使用。太阳能为万向城解决了电力的供应问题,但刘依静告诉我们,整座购物中心也只是恢复了一部分电力,电梯这种高功率设备自然是无法使用了。 在万向城,每个楼层都由应急楼梯、垂直电梯以及手扶电梯三种方式相互连接,除了垂直电梯外,另外两个通道都有拾荒者守卫看守,即便是平民聚居的一二楼也不例外。由于三楼以上的楼层是管制区域,相互通道间的哨卡也更为严格。 刘依静带我和张晓颖走手扶电梯来到了三楼,一来到这一层,就看到守在通道口的守卫和随处可见的拾荒者。刘依静报明了自己和我们这两个陌生人的身份,守卫便客气地给我们放行。 在三楼大多数店铺现在都被改成了储备仓库,透过玻璃,我可以清除看见这里面囤放的物资。虽然万向城主张自由贸易,但他们的领导层还是保有了一定的战略储备,像可饮用水以及一些可长久储存的食物甚至可能还有武器弹药,我想这些东西他们都囤积了不少吧。除了仓库外,三楼的其他店铺房间就应该是刘依静之前所告诉我们的作战部。这一块高度戒备的区域里,来回走动的人身上都带有武器,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土制武器,除了我们来到的这个房间,把守这个房间的拾荒者拿的都是正规的军警武器,而且他们的身材显然就要比其他的守卫要高大。虽然万向城大多数的店铺都是用玻璃隔开的小房间,不过这一个房间的玻璃都拉上了窗帘,光站在外面,根本不会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刘依静没对守卫说任何的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房间的门,守卫便老老实实地打开了房门。直到我们走进房间,守卫关上门,刘依静才开口对在坐在一张摆满各式装饰品的办公桌上,正和一个高瘦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男人说话的男子说道:“邢哥,您要见的人来了。” 那个坐在办工作上的男人跟白大褂男子又小声说了几句话,便甩手示意让他退下,随后双手一拍,像个摇滚歌手一样跳下桌子,笑道:“哎呀,这么快就来了!坐坐坐。” 这个叫邢哥的男人请我和张晓颖在办公桌前的两张皮椅坐下,自己则又跳回坐在办公桌边上翘起二郎腿,等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离开办公室后,才继续说道:“你们俩就是黄玮峥和张晓颖是吧?欢迎来到万向城,怎么样?这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好吧?” 我刚想礼貌地回应他的提问,没想到张晓颖抢先一步答道:“就目前我们看到的,还可以。” “啊哈哈,真是一个要求颇高的女孩。”男人端坐在桌子上,细细端详着我和张晓颖片刻,然后稍稍坐正,自我介绍道,“哦,都忘了说了,我叫张刑,这的人都叫我邢哥或者城主,个人觉得叫我邢哥比较合适。” 听完他的自我介绍,我和张晓颖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使得气氛有些尴尬。张刑干笑了两声,跳下桌子,总算走到办公桌后的大皮椅前坐下。张刑的年龄应该在三四十岁左右,他的个头也不小,虽然人比较干瘦,但穿着褐色厚夹克的他身材还是显得比较匀称。他皮肤黝黑,和那同样黝黑的长眉一起让我有点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凭借他的语气和咧嘴露出的牙齿可以判断他的态度,而他那如同刚才所看的小品一样冷场的幽默让我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个失败的小丑在谈话一样。 张刑换了口气笑道:“好吧,那我们就直话直说吧。刚才我听刘姐说了,你们俩是来万向城寻找治疗你们朋友的方法,是吧?” “没错,你有什么方法吗?”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我也索性开门见山道。 “你刚才看见那个穿白大褂的大哥了吗?他就是卢华雄博士,万向城掌握的大部分有关这次危机病毒的资料就是他和他研究小组的研究成果。”没想到刚才那个其貌不扬的男子就是卢华雄,虽然从他的穿着来看,我也猜到他是科研或者是医疗人员,但还是没想到他就是那个对hts89有更深层次研究的博士。张刑说着又从桌面上递给我们几张写着各种医疗参数的研究报告,“唉,不好意思,我的文化程度不高,这份报告是刚才卢博士给我的,你们俩要不要看看。” “hts89病毒的新变种,hts89r……原有病毒结构新增变异结构,对人体神经中枢造成不同程度影响,临床症状恶心呕吐,出虚汗,流鼻血……有可能出现脱水等中暑类症状,部分病人出现无法行走的病状,原因暂时不明……通过类hts89前期病状治疗可恢复行走,但病毒无法消除,病毒进入暂时性潜伏期……”我拿着这份报告,不自觉断断续续地小声念出来,越念越感觉呼吸不受控制,直至放下这份沉甸甸的报告。我无助地转头看了看手搭在我肩头试图安慰我的张晓颖,又回头看着张刑,竭尽全力克制情绪地明知故问道,“这个报告是……” “我们新的敌人,你也看到了。”张刑靠在椅子上耸肩道,“万向城目前出现了几例这样的病人……” “然后呢?” “死了,还能怎样?”张刑随便的态度让我感到愤怒,或许他也感觉到了我激动的情绪,趁我还没失控前,他又说道,“不过呢,卢博士对这些病人做了研究,他好像找到了治疗这种病毒的方法。” “哼哼,看来我们是遇上了诺贝尔医学奖得主了。” 见张晓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张刑又说道:“要是还有这个奖的话,我猜可能就是他了。按卢博士的话来说,这个变种病毒因为有了个多余的酶结构,所以反而比hts89原型要容易瓦解。” “我还是有点不明白,宇恒是怎么染病的?我们都没有被咬大家的行动基本都是一致的,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会被感染?” 张刑略显神经质地扭扭脑袋瞪着大眼说道:“这你问我,我问谁?目前卢博士认为是伤口感染。” “伤口感染?” “没错,染病的人都是受过伤的战士,而且他们的伤口都比较大,没有及时清洗。” 这么说来,我还的确有印象,在田阳时,宇恒不知道什么原因背后被划了一道蛮深的伤口,当时医生就担心会不会是变异者的抓伤,不过后来确定不是变异者造成的伤后,我们都松了口气,没想到那道伤还是让他感染了病毒。 “好啦好啦,该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你们有何打算啊?”张刑又翘起二郎腿道,“如果卢博士那边做成了疫苗,我绝对给你们带回去,救人嘛,我支持!” “那真是谢谢你了。” “等等!别谢这么早。”我就知道张刑肯定还会有这句话,“跟我说说你的这个朋友吧,听说他很特别啊。” 张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应该是从刘依静那得知了宇恒的身份,那么他又想干什么呢? “他叫杜宇恒……和我一样是个学生,是我的朋友。” “嗯嗯嗯,这我都知道。”张刑显然对我的答案不满意,像是草草略过序章直奔主题的读者一样,提示我道,“不过他好像还是名军人,对不对啊?” “是的……” “哎,那我就好奇了,你们俩不都是学生吗?为什么他突然当兵了?听说还是被什么战地指挥官任命的,这个杜宇恒有什么能耐啊?”张刑就像一个听故事的小孩一样趴在桌子上,期待我说下去,见我有些犹豫,他故意说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个部队是叫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对吧?你那朋友好像还是个中尉,哎,这可算是个不小的军衔了。” 其实张刑一句又一句的明知故问明显就是想从我这打探出宇恒的秘密,真是见鬼,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把这冒失鬼的身份报出来。现在可好,张刑明摆着就是认定了可以用唯一能治疗宇恒的方法来交换他的所执行任务的情报。这个张刑虽然看起来随随便便,但从他的眼神里我可感觉得到他的不简单,在他那虚伪笑脸面具下的面容时时刻刻都让人不寒而栗。如果我随便撒个谎很有可能会被他识破,那再谈去帮助治疗宇恒的病,基本就不可能了。 “战地指挥官让他把前线的病毒情报带回南宁,并交给在南宁的应急调查搜救大队指挥官。”权衡利弊,我还是决定告诉张刑真像,至少可以以此暂时保证救宇恒的希望,至于他以后的安全,以后还可以再作打算,而且宇恒他人在青山,谅张刑还没有可以轻易动摇青山的能耐。 “哦,原来是这样。”张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点点头说道,“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更精彩的故事呢,好吧,这种送鸡毛信的任务我们就不管啦。那个变种病毒什么时候可以弄出疫苗我也不知道,不过一有结果我就会通知你们的,这段时间你们就先住在万向城好了。刘姐会给你们安排住处的。” 我和张晓颖跟着刘依静离开了张刑的办公室,谈话姑且还算顺利,至少我们没有白跑一趟,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其实从在第三中学和韦宏他们分开起,这种感觉就一直挥之不去。我回头望了望,发现一面张刑办公室的玻璃窗帘被拉开,他站在那微笑地对我招手,就好像在目送自己亲密的朋友一般,而这恰恰让我感觉浑身相当的不自在。 一楼剧场那边又传来一阵哄笑,不知是嘲笑我的多虑还是在嘲笑我所作所为的愚蠢…… 韦宏特别番外 兄 上 空荡荡的街道感觉不到一丝人类的气息,漫天飘洒着寻人启事和各类应急方案的计划安排。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只剩下黄灯在有节奏的闪烁,警车和特警防暴车安静的停在路障旁,车门大开却没有见到警察的踪影。在路口边围着一圈铁制安全防护栏,护栏的另一头有几顶帐篷,上面写着应急救灾几个大字,但显然那个令人发毛的化学标志要更加引人注目;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人会在意这个了。 灰蒙蒙的天如同漫无休止的黑夜笼罩在这座正在死去的城市上,呜呜的风声似乎是来自过去的回声,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在树荫或是那些潮湿的巷子里徘徊,但它们或许已经不能称作人类,而更像是梦魇中的地狱走兽,亦或是失去灵魂的活死人。两个皮肤干瘪还长有点点绿斑的丧尸蹲坐在一具将被挖空内脏的尸体前,享受着它们血淋淋的美餐。 一部白色的面包车疾驶过街道,席卷起沉淀在地上几乎要固化的尘沙,拖起的气流还拉动了原本在空中飘舞着的传单,背后还跟着几只行尸走肉的怪物,苟延残喘地挪动自己残损的腐肉躯壳,一步步的跟着面包车走过的路不离不弃。 在马路上绕了一大圈的面包车最终停在一家仍亮着招牌的小超市前。超市的门似乎没锁,里面也还亮着灯,橱窗的防盗网已经降了一半,就像是将要关门打烊了一样。车子停在店前过了好一阵子,从车的驾驶座里下来一个身穿军队战斗服的男孩。男孩看上去挺年轻,应该还没到三十岁。但这还稍显稚嫩的脸上却没有大多数年轻人的轻率而是那可以独当一面的沉稳,俊朗的脸颊沾着一点灰黑和夹杂血渍的汗珠,微翘的嘴角透出一丝阳光与自信,高大的身材就像是狂风中看到的港湾,可靠而温暖。他背后背着一把黑色的竞技弩,腰间别了一把短刃匕首,左腿还绑着一个皮质箭套,里面插了一捆弩箭。 男孩一边拿着一个没有装东西的大旅行背包一边低头对车里的人说道:“你待在这,我在里面最多一个小时。半小时后没出来或者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就开车离开这,知道没有?”车里的人没有反应,于是他又问了一遍,“知道没有?” “嗯……”车里的人小声应了一句。 男孩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先是张望四周确认安全,再俯身对车里的人说道:“韦宏,你应该也算是一名军人了,坚强点!感觉好点没?” “没事,烧好像还没退……”车里坐着的韦宏满头大汗,发白的嘴唇略显吃力地说道。作为一名大学国防新生,他虽然有过一定强度的训练和基本的军事常识,但高烧未退的情况下,这些优势都是无济于事。 韦宏的皮肤要比车外的那个男孩要黑,人也比他要瘦,缩卷半靠在副驾驶座上的他盖着一件迷彩作战服,穿着溅有血渍迷彩耐磨军裤的双腿在瑟瑟发抖。 “我去找找有没有退烧药。” 车外的男孩点头抛下一句话后便转身走进超市;刚走两步,车里的韦宏就放下车窗,叫道:“韦辉,”快要走到超市门口的韦辉好像没听见,于是韦宏放大声量又喊道,“哥!”这一次,听见弟弟叫唤的韦辉回头望了一眼韦宏,“小心点……” 韦辉没说话,只是耸耸肩对弟弟笑了笑便转身走进超市。灰色的天看不见太阳,略有些湿冷的天气可不是韦宏想要的。他拉上窗,环望四周平静的街道,瞥了一眼车上的时钟,再凝视着看不太清楚超市内情况的橱窗和那刚关上的门。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要是韦辉能动作快点,他们应该还可以在附近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过夜。 如今的夜晚对像韦氏兄弟这样正处青春期的年轻人来说已经不再向往,因为太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时,死去的人将会聚集在活人曾主宰的城市里,而这些怨灵将会夺取人类的生命,韦氏兄弟称这种活死人为食尸鬼。事实上,所谓的食尸鬼是被感染了未知致命病毒hts89的病患。这种由流感病毒变异而来的新型病毒具有超高的传染性,而且传染途径不一,但最明显且最致命的传播途径就被被啃咬;换言之,凡是被携带有hts89病毒的人啃咬都会被传染。更可怕的是,感染了这种病毒的人会渐渐失去意识,初期会伴有高烧发冷一类的流感性症状,但在病毒入侵人体神经中枢后,患者的大脑将会基本失去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功能,直观上来看类似于昏迷休克。而这只是染病者病发的前期;在昏迷半个多小时后,它们将会苏醒便是变成我们常说的丧尸,也是韦氏兄弟口中的食尸鬼。 食尸鬼顾名思义便是以人类的尸体为生,但不仅如此,它们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如同野兽一般失去了人类的理智,在力量和速度上都远胜于人类,而且喜欢在夜晚出动,并且畏惧阳光和强光灯。官方称这种病暂无治疗方法,且爆发式传染,在失控情况下允许军警开枪制服。即便这样,局势最终还是失控了。韦氏兄弟所在的城市——南宁,是一座在中国西南的安静都市,广西的首府。作为地区政治经济的中心,这座城市有着七八百万的人口,然而在政府下达隔离命令后的体检检查中,有五百多万人不合格,即病毒携带者和易感染高危人群。 晚秋的某个夜晚,全城隔离计划开始实施。全城上百万的人被分成不同的隔离程度被强制疏散到不同地区,而剩下的那两三百万人则被紧急送出城。隔离命令下达的第三天,失去耐心的人们开始失控,更为严峻的是,病毒的扩散速度比官方预计的要快好几倍,城市里许多地区出现了hts89患者的袭击事件,与此同时,大部分城区已经陆续失去控制。警察军队的出动非但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反而激发了更多的矛盾冲突。不安的人们怨声载道,由于他们的不配合,疏散隔离计划进行缓慢,而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则使得这座城市和城市里的人们危在旦夕。 韦辉和韦宏是大学里的国防生,两兄弟一个已经入伍,一个还是入学新生;但值得肯定的是两兄弟都比身边的同学优秀。哥哥韦辉是学校里有名的优等生,而弟弟虽然成绩优异,但孤僻的性格使得他没有像他的哥哥那样受欢迎。危机爆发后,兄弟俩被指派疏导大学里的师生。在一次疏散中,韦宏在送走了最后一辆出校的巴士后在学校里重新确认以保证没有人落下,但却遭到了两个食尸鬼的袭击,幸亏韦辉及时出现,他才得以幸免。只不过由于过度劳累加上不注意身体的情况,没几天韦宏便发了高烧,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并没有感染hts89。 半个小时过去了,灰色的天渐渐变暗,超市招牌的灯有点接触不良的闪了闪,里面也没有什么动静,但韦辉没有出来。又过了五分钟,韦宏心不在焉地靠在靠椅上看着仪表盘上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是在忍无可忍,拿起一根放在他座椅下的警棍开门走出面包车。虽然他和韦辉都是负责协助疏导撤离的国防生,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军警,所以他俩都没有携带枪械。韦宏的警棍就是他们当时得到的唯一武器,而韦辉的那把竞技弩则是从一名暴徒身上缴获的。 韦宏轻轻推开超市的玻璃门,满屋搞搞的货架遮挡了他绝大部分的视线,虽然白炽灯的光线足够明亮,但在这种环境下,他还是极容易遭到突袭;不管是人类还是食尸鬼都不是件好事。 “韦辉!”韦宏边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过一个个货架边喊道,“你在哪?韦辉!” 超市里没人作答,只有还在运作的冰柜在发出嗡嗡的压缩机噪音。这家超市比从外面看的要大一些,大概有一间高中教室这么大,而且碍眼的货架严重影响了韦宏的视线。韦宏本想再喊一声,但在一个货架前,他发现了韦辉的竞技弩被丢在地上,周围到处散落着各类包装的食品还有被踢到墙边的背包,一大摊黑色的血迹以及一条一直延伸到某个地方的血线和血脚印。 “哦不……”韦宏慌张地握了握手中的警棍,原本就不太稳定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不不不不不……” 韦宏顺着血脚印小心而快速地来到了一扇半掩着的超市后门,各种不好的结果一个又一个在他的脑子里闪过,他不得不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正当他在思考如何推开门时,门的另一头似乎有动静,疲惫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听上去蹒跚而富有杀气。韦宏紧张地举起警棍,稳住呼吸,准备迎接开门的那一瞬间。只见门猛然被拉开,一个人影刷的一声蹦了出来,吓得韦宏整个人往后一跳,正要挥下警棍,但立刻被对方以更胜一筹的速度撑住了手臂。一秒过后,高度紧张的韦宏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他虽然满脸血迹,一身狼狈,但仍是人类。 “速度还是慢了。”韦辉轻轻一扭,韦宏手上的警棍便咣当掉地。 “你他妈吓死我了!”韦宏用手肘推了推哥哥,捡起警棍用下巴指了指韦辉的背后,“怎么回事?” “被一混蛋偷袭了,没事。”韦辉耸耸肩,推着韦宏转身走回货架,背回竞技弩,笑道,“要是你,估计就完蛋了。” “废话,我是吃素的吗?” 看着一脸逞强的弟弟,韦辉没有泼他冷水,而是忙着把散落的东西装回背包。“我刚才不是要你半个小时以后就走的吗?” 韦宏知道自己又要被开涮,好心当成驴肝肺,于是他给韦辉伸了一个一个鄙视的手势便转身走出超市。超市的门再次关上,独自一人继续忙着收拾的韦辉前一秒还勉强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交织着绝望的恐惧与不安。他忍着痛,一点点撩开左脚的裤腿,缠绕在小腿上的纱布已经开始渗出血斑。韦辉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没有办法,要怪就怪自己疏忽大意了,自己一条贱命再苟延残喘也没有什么必要,但如果就这样自暴自弃,那还在生病的韦宏该怎么办?按照所掌握的数据来判断,自己应该还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挣扎,然而自己随时会成为要保护的人的最大威胁……该死,没想到一切会变得如此仓促。 又缠了两圈纱布的韦辉,深呼吸一口气,背着鼓鼓的背包,尽可能地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走出超市。还好那只食尸鬼咬得不深,没有伤到脚踝的跟腱,但这也足以在一天后要了韦辉的命。丢包上车后,韦辉重新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想了想突然为自己扣上了安全带。平时总要提醒才会记得绑安全带的韦辉竟然会如此主动自觉,韦宏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看什么看?”韦辉放下手刹,他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干脆随便找个借口应付了事,“安全第一。” “我们接下来去哪?” “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医院,我们今晚去那过夜吧。刚才没找到药,医院里应该有。” “不是说今天出城的吗?”韦宏好奇道。 “你这个状态怎么出城啊?” “我没事……” “废话!什么没事?半路要是又发起高烧,谁照顾你?”韦辉激动地打断了弟弟的话,瞪着眼吼道,“叫去医院就去医院,哪来那么多废话!” 韦辉的吼骂吓得韦宏连忙闭上了嘴,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他突然来这么一股无名火,但毕竟还是出于关心自己,所以韦宏也没再多争,只是有些受不了这莫名其妙被撒的气。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韦辉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但此时不能告诉韦宏,他已经没办法离开南宁了。当务之急,他只希望能尽快找到可以让韦宏退烧的药,然后能有一个地方暂时安身。 韦宏特别番外 兄 下 车子继续在空旷的街道上飞驰,记得这段路曾近相当拥挤,几乎寸步难行,而现在却畅通无阻,不过这也仅限于这个路段,过了街口的主干道就完全和这不一样,看不到头的车龙和一排排路障阻挡了城市里绝大多数的道路。 除此之外,还有生长异常疯狂的植物。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自然就像在急于夺回被人类抢走的地盘一样,危机失控的那天起,这附近的植物就奇怪的开始生长,有些地方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森林,有些地方则开始杂草丛生,无人打理的绿化带植物更是得寸进尺地霸占街道。可以想象再过一段时间,这座城市将会淹没在一片绿色的诡异森林当中。虽然没有弄清楚其中的缘由,不过有一点韦氏兄弟是始终谨记于心的,那就是只要植物疯狂生长的地方,那么食尸鬼定然也不会少到哪去。起初他们不清楚这些怪物在艳阳天时藏在何处,而到了夜晚或是像现在这样的阴天又是从哪出来的。后来这些问题都得到了一些看似合理的答案。这一座城不仅仅是在地上,它还有一片复杂的地下迷宫——地铁。除了地铁还有那些灰暗的建筑里,阴暗湿冷的小巷,失去照明设施的地下通道等等,只要是可以遮蔽阳光的地方就可以成为食尸鬼的巢穴,而这些地方也是人类的禁地。 从小超市到已经遗弃的医院大概有五分钟的车程,然而在这短短的五分钟里,韦辉已经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左腿开始发热,伤口的刺痛如同用小刀片一点点刮下他的皮肉一般,但他始终没有一丝动容,甚至还装作没事一样和韦宏聊天。 在天黑之前,两兄弟来到了那家看上去像是闹鬼一样的医院。在急诊大厅前的停车场上,韦辉停稳车子,带上行李先走下车。他拿着弩,仔细观察了一遍车子附近的情况。韦宏也背了个背包握着警棍靠走下车,靠着车门随意瞄了一眼门诊大厅。玻璃门后的大厅里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也没有看见食尸鬼,更值得庆幸的是里面的照明设备运作正常,也就是说这家医院还有电力供应。而且只要医院里主要大灯都开着,那么就可以基本排除了食尸鬼的威胁;不是说这里绝对没有那些怪物,只不过可以不用担心会在这碰到一大片食尸鬼。 医院门口的水池附近出现了几个像老头一样一瘸一拐向韦氏兄弟靠近的食尸鬼,当然这个情况自然也被韦辉看见了。 “我们进去吧,要不然就有家伙抢着排号了。” 韦宏笑着点点头,和哥哥一起成两人作战队形推开玻璃门走进门诊大厅。和韦宏不一样,韦辉是个比较幽默的人,即便是面对最糟糕的问题,他也总能找到可以调侃的话题,时不时让身边的人倏尔一笑。 大厅里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警惕的动静,除了两人作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厚实的脚步声外就再也没听到其他的声音。医院的布置基本都是大同小异,进门就是迎接台,一边是挂号台那么另一边就很有可能是药房。当然,到了这个鬼时候也不需要去挂什么号了。两兄弟很快就找到了药房。看上去这里还没有被失控的暴徒洗劫,里面的陈设大致还保持着当时人们撤离时的状态。 危机爆发后,许多人都自发组成小团体以自保,许多超市和医院,药店甚至是一些仓库都遭到了不明分子的洗劫。刚开始这些小团体还对警察军队有所忌惮,但在局势失控后,政府宣布疏散城市,绝大多数的军警治安力量都集中在疏导市民撤离的计划上来,而那些无暇顾及或者说根本是政府捉襟见肘无力管辖的地方就成了那些暴徒眼红的宝藏。想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全世界几乎是在短短的一周中陷入无垠的黑暗当中。 记得当时新闻里还在报道美国总统宣布全国封锁的消息,欧洲的感染的人口已过半,澳洲与外界失去联系,东南亚出现动荡等等世界各地的末日消息;紧接着在这座原本安宁的南方城市里就开始陆续传出噩耗。人们的不安如瘟疫一般迅速扩散,任何的行政措施都陆续失效。应该说最先击垮人类的并不是丧尸病毒而是人们的恐惧。 这几天里,韦辉看到了人性的最丑恶面,他们见过暴徒屠杀其他幸存者,活人被一群食尸鬼生拔撕碎,大街小巷的爆炸和一桩桩惨不忍睹的暴力袭击。人们的信念在崩溃,行尸走肉的不是那些死而复生的怪物,而是人类自己。所以在他离开这个悲哀的世界前要保证自己的弟弟会坚守着最后的信念,勇敢的活下去。哪怕这对韦宏来说如此残酷,他也必须活下去。 “喂!”忽然韦宏打断了坐在药房墙角的椅子上陷入沉思的韦辉,“别偷懒好不好?” 韦宏还是没有发觉自己哥哥的生命在一点点黯然,这自然也是韦辉想要的。“有多难找?我这叫看哨,万一有东西偷袭怎么办?” “偷懒还那么多借口。”韦宏不屑地转身专心继续寻找他所要的退烧药。 过去从来没觉得医院里有很多药,药价高不说,这其貌不扬的小药房也不像是能装下多少药品的地方;而且这里绝大多数的药都是写着外行人看不懂的成分药名。韦宏凭着直觉逐行排查寻找能退烧的药,而发烧也在消磨他的体力,虽然想硬撑,但还是得承认自己的注意力已经远远低于正常水平。 韦宏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的意识更加清醒一些,正好看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退烧感冒药的名字,谁知当他拿下这个装着感冒药的篮子时,忽然看见一张灰色泛绿的死人脸,虽然还在动,但这只不过是没有灵魂的躯壳。 “食尸鬼!”韦宏惊叫着往后一退,没想到对方竟然伸出手企图抓住他!他们之间的柜栏瞬间失去了平衡轰的一声向韦宏一侧倒去,韦宏只能眼睁睁看着偌大的药柜排山倒海一般把他压倒。 值得庆幸的是柜子正好卡在了韦宏背后的另一个药柜的架子上,这才没把他压成肉酱,但他的腿却被恰在柜子的斜角下。食尸鬼压在柜子上,隔着架子向伸嘴啃咬韦宏的脖子,它的一只手被倒下的货架折断,而另一只手这是在不停的拍打着药柜。 本想休息一下的韦辉问询赶来,一眼就看见了那只食尸鬼。食尸鬼应该是又嗅到了韦辉的存在,它抬起头像是一只被掐在陷阱里依然凶狠的豺狼,长着那流满唾液的大嘴向韦辉咆哮,还用手不停的向他骚挠。它应该是像就此扑向韦辉,但是压在柜子下的手却让它无法动弹。 韦辉本以为这食尸鬼就此没有多大威胁,谁知那家伙忽然扯断了自己的手臂,连筋带骨拖着腐烂的而血腥的断臂发狂似的冲向韦辉。不过这对训练有素的优秀国防生来说只不过是一个不要命的暴徒而已。韦辉不慌不乱,举起竞技弩,眼睛都没眨,看准对方脑门便扣动扳机。搜的一声,食尸鬼被弩箭射穿,像一块腊肉一样被挂在它背后的柜子上。 威胁解除,但是被压在柜子下的韦宏还是像搁浅的大鱼一样慌了神似的不停拉扯拍打药柜,但都无济于事。韦辉则一边带着半嘲讽半关心的语气对韦宏说道:“老弟,别慌,那家伙已经完蛋了。” “操!你被压在这下面试试?”韦宏神色慌张地想要拔出卡在药柜下的脚,看着在一旁说风凉话的韦辉让他相当的不爽快。 “我可没有你那么菜狗,就这点事都吓成什么样了?”数落归数落,韦辉还是决定着手尽快让韦宏脱身比较好。他双手用力一抬,整个药柜便立刻向上一起。韦宏趁机拔腿一抽,刚好脱身离开药柜。 两人气喘吁吁的靠在药柜边上,不知谁先开的头,他们都因刚才的有惊无险为之一笑。时间勉强还算充裕,两兄弟决定在医院三楼的病房观察区过夜。这一层的病房大致分为四个片区,两人选了一个看上去稍微安全的区域落脚。这家医院大概当时已经完全撤离了,观察区里除了被推在路中间的病床和轮椅外就是各种散落在地上的医疗器材和文件。 韦宏在零散的护士台上找到了这块病房区的钥匙和一本不知道是谁的护理日志。他扶正歪倒在桌上的台灯,饶有兴致的翻了几页,上面写着是一名护士在危机蔓延的这几天里的感受和所见所闻,要不是坐在一边的观察椅上的韦辉叫喊催促,恐怕韦宏要在这看上一宿不可。 两人又像强盗一样随意找了找护士台,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可惜一无所获。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去先前决定的那快看上去比较安全的观察区病房休息。四块观察区其实就是从护士站所在的大厅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出来的走廊,每条走廊两边大概都有十多个病房,走廊的尽头好像还有一个工作站和安全通道而通向护士站中央大厅的那头则是有一扇双开门。他们只要把走廊两头的门锁上,基本就可以放心地在这块观察区休息一晚。 为了安全起见,兄弟两人还是检查了一遍这块观察区的病房;确认无误后,两人才安心找了一个陈设较为干净的病房住下。韦宏吃下两片退烧药,随意在房间里逛了逛。这间病房的窗户刚好可以看见街外的情况,他们面包车也正好就停在这间病房的正下方。三楼虽不算高,但也足以给予他们不错的视角,至少可以确认医院前大部分区域的情况。 天色已晚,街边的路灯和一些大广告牌的灯都亮起来,徘徊在街上的食尸鬼也随之多了不少。这些披着腐烂人皮的恶魔占领了人类的城市,剥夺了人类的生活还啃食着人类的血肉,也不知道世界会不会恢复成原来的繁华。 一阵急促的汽车刹车声撕破了将静的黄昏,一部褐红色的小轿车疾驶过医院前的街道。车上还扒着三四个食尸鬼,在附近游荡的食尸鬼也闻风而动。也许是因为听见了如此大的动静,街上一转眼聚集了大片的食尸鬼,就像是过年时拥挤的街道一般,黑压压的一片几乎要吞没那辆孤立无援的汽车。 由于街道上的灯光还算明亮,食尸鬼的行动不算太迅速;这些惧光的怪物在黑暗中速度会快如猎豹,强光下则慢如将死的老头。但即便如此,数量上占有绝大优势的食尸鬼还是把那辆汽车团团包围。汽车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了几十米后砰的一声装在了医院的门口。四周的食尸鬼被撞成烂泥,然而更多的食尸鬼这是排山倒海地朝被撞毁的汽车用来。韦宏能清楚地听见人的惨叫和几声枪响,最后还是埋没在食尸鬼此起彼伏的呻吟低吼声中。 这场悲剧本应就这样结束,谁知轰隆一声巨响,刚才那部被撞毁的汽车突然一炸,大地为之一振,就连医院的供电也受到了波及,整家医院的灯瞬间熄灭。韦宏猛然一回头,这才发现,韦辉扶着墙虚弱地喘着粗气。 “喂!你怎么了?”韦宏三步一跳,跑到韦辉身旁,搀扶起差点就倒地的韦辉,见他满头大汗,刚想为他擦拭,才知道他的额头如此滚烫,“你发烧了?” “嘿嘿……被你传染的……”明知自己命不久矣,韦辉还是有气没力地开着玩笑。 韦宏一边把哥哥扶到病床上躺下一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话还没问完,韦宏就发觉有些不对劲,他再次仔细端详了一边韦辉,这次他终于意识到韦辉左脚的异常。 他小心翼翼掀开已经被血浸湿的左脚裤腿,早已红透的纱布虽然挡住的伤口,但韦宏也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此时纱布已经无法起到止血的作用,更糟糕的是,在伤口的附近已经出现了绿色的斑块。 “是在超市那时候吗?”韦宏颤抖的问道。 韦辉点点头。“对不起了,小子……” “你他妈闭嘴!”顿时蒙了头的韦宏摸着眼泪骂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我……” “得了,就这一会,能不能安静一点……”韦辉摸了摸韦宏的脑袋,不知道是因为点灯熄灭带来的黑暗还是他自己愈见模糊的视线,韦辉已经无法看清自己弟弟的脸,但他能感觉得到那张好强而年轻的脸此时已经哭得不成人样了。 韦宏的世界在这一刻岌岌可危,他的心就如同一座失去支撑结构的高塔,随时都可能崩塌。他蹲坐在韦辉的床边,试图克制乱如麻的心情,强忍着啜泣,但他越这么做就越想哭。 “嗨……老弟……”过了几分钟,喘气更加困难的韦辉又说道,“我还没死……你紧张什么?” 韦宏没有回答,只是在那抽泣,而韦辉就像是小时候惹哭了弟弟,然后试图哄他开心一样又自顾自的提议道:“哎……我们讲讲过去的事吧,怎么样?” “你……你他妈不是要我安静一点吗?” “呵……呵呵……我的错……行了吧?” “你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老家后院那棵龙眼树吗?小时候,你老要……老要爬上去摘龙眼,让我给你放哨……后来爸妈发现了……永远是我挨打……你小子屁事都没……” 韦宏笑着抽鼻子说道:“谁叫你是哥?有麻烦当然是你负责啊!” “是啊……老弟……后面的麻烦……你就要自己……自己看着办了……” “不要这么说!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韦宏站起来,低头望着哥哥,自欺欺人道,“这,这这这是医院不是吗?应该有什么办法……药药药!没错!我去找药!” “得了,没用的。”韦宏刚要转身,便被韦辉抓住了手,“老弟,你在这陪我一会……好不好?” “我……我……”此时韦宏的脑袋传来一阵阵隐痛,这或许是因为高烧未退加上自己刚才冲动过度的缘故。左思右想,他也没有找到一个有实质意义的办法,无奈之下,只好搬来凳子,坐在病床前,陪伴哥哥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阳光再次升起,趴在病床床尾睡着的韦宏被房间里的声响吵醒,吃了退烧药的他姑且算是睡上了一个这几天来最沉的觉,然而一觉醒来,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病床上的韦辉像是一只猛兽哗的一声扑向还没完全清醒的韦宏。 韦宏根本没反应过来,倒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惊醒了不少。他轰然一退,虽然立刻和对方拉开了距离,但重心没把握好,脚一滑摔倒在地。本以为韦辉会趁这时向他扑来,但韦宏定眼一看,才看见绑在韦辉腰上和右手的束缚带;这估计是昨晚韦辉为了防止自己随时失控,趁韦宏睡着时给自己帮上的。专门为了防止病人发狂的束缚带确实可以制服已经病变的韦辉。它狰狞着脸凶恶地用没有绑上束缚带的左手不停地向韦宏挥舞,身体疯狂在床上挣扎。 看着自己的哥哥变成怪物,韦宏只能像个小孩一样无助地呆在地上,看着它向自己张牙舞爪。清晨的阳光格外宁静,如同召唤亡灵进入天堂的圣光,而病房里,死去的韦辉好似从地狱里得到解脱,即将可以重新升入天堂的亡魂,在与禁锢他升天的地狱枷锁做最后的抵抗。 韦宏竭尽全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像他哥哥一样坚强地站起,郑重地端起那把还带着自己最敬佩的人的竞技弩,上膛,弓弦紧绷的声音和他的呼吸一样庄重,瞄准。望着那双已经曾经深邃的眼睛失去了人类的瞳色蒙上了一层灰绿色的阴霾,韦宏的双手不由得颤抖。他咬紧牙关,砰砰直跳的胸口仿佛要在此刻炸开。 “对不起……对不起……哥……对不起……”韦宏一遍又一遍念叨着,但迟迟不肯扣动扳机,直到他犹如自杀一般下手的那一瞬间,他还是咆哮着扣下了扳机,“啊啊!!!” 韦宏没有眨眼,就如同他哥哥干掉每一个食尸鬼一样,他要永远记住那些脸庞。而这一个在清晨死去的食尸鬼,对他而言,死去的不仅仅是挚爱的亲兄弟,还有他自己天真的灵魂…… 第二十四章 林 窗外的雨没完没了的下着,我和张晓颖还有我们所在的小队躲在一家已经被洗劫一空的小商店里,无可奈何地等着这场烦人的雨停下。由于厚重的雨云遮挡了阳光,街上的变异者得以有机会出来晃荡,而我们也只好为了安全起见,暂避于此。 我和张晓颖加入万向城已经有两个多星期了,有关治疗hts89r的消息虽然偶尔会传来,但始终没有突破。我也越来越怀疑当初张邢所说的那些话,可毕竟这是治好宇恒最有可能成功的机会,我和张晓颖都不愿就此放弃,所以我们依然留在万向城。 卢华雄告诉我,hts89r的致病性没有它的原型hts89强悍,而且杀伤力也没有后者猛烈,病情不严重的话,通常要在三个多月后才会致命,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有机会治好宇恒,这或多或少让我们有了精神动力。 当然,精神上的支持毕竟还是不能实际满足我们物质上的需求。为了在等待hts89r的疫苗研制的这段时间里保持生计,我和张晓颖都在万向城找了一份“工作”。张邢给我们安排了住处,但工作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去找。而像我们这种在后末日时代里无依无靠,“白手起家”的人,首选的工作自然是“猎人”,也就是通常被外人所称的拾荒人。没错,事实上,万向城的居民并不都是我们过去所称的拾荒人。在这里同样也居住着普通的幸存者,他们平时基本都待在原万向城购物中心里,靠经营小生意或者是其他我不知道的工作生活。而我们过去所听说的拾荒人则是指万向城在外活动的居民,像是万向城的卫兵,张邢的部队以及我和张晓颖所选的猎人,这种类似于雇佣兵的职业。由于大多数情况下,其他势力碰到的万向城居民都是这种类型职业的人,所以“拾荒人”也就成了他们的统称。 不得不说,刚开始,我和张晓颖还是有些排斥万向城的人,不过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们还是发现,这的人也并没有像我们当初想的那样邪恶;在他们之中,很多人也都只是为了生存。所以没过多久,我们俩就加入了一个猎人小队。 在万向城,任何人都可以选择自己的职业,不需要什么上报申请也没有像青山那样繁杂的规定,唯一牢记在心的就是别给万向添麻烦。进出万向相对于青山要自由得多,不过同样也必须是结队出行。每个外出的小队在所谓的管控室里都有备案,每次外出时,队员们都会得到一串安全密码,返回万向时要与管控室核对密码才能进入;这么做自然防范的不是变异者,而是人类。 其实,hts89r的扩散比我们想象的要大,相比原型,它更像流感,才短短两个多星期,万向城的居民染病的报告就上升了好几倍;卢华雄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亚种病毒有可能在通过唾液传播,万向城随即也提高了卫生的管控要求。随着居民的恐慌,万向的一些补给品已经出现了短缺,这对以在外搜寻补给品的猎人来说无疑是个发财的好机会。但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末日危机可能会再次上演,苟延残喘的人类或许这次将会彻底灭亡。 因为没有电力供应的缘故,如电灯一类电器自然是无法使用了。小队里有人找到了几袋蜡烛,所以对我们来说照明问题就不成问题,队里的几个家伙还奢侈地点着蜡烛打起扑克。我们小队的队长是个赌鬼,人们叫他老狼,只要有时间必定会组织周围的人一起打牌做赌,赌局的大小不等,但少则也要三四颗标准步枪子弹,这对我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随随便便输不得。我们这次出来总共有六个人,除开赌不起的我和对赌毫无兴趣的张晓颖外,剩下四人刚好够老狼开局。 话说回来,这些麻木于末日后狂野生活的人已经习惯了那荒败的城市和徘徊在周围的变异者还有这糟糕的天气。这些人为了生存反而更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以至于敢进入死城森林来寻找补给。这绝对是个疯狂的点子,即便是在万向城恐怕也只有像老狼和他的这帮玩命队员会想得出来。在危机失控后,所有的补给都变得异常的珍贵,安全地区的各类物资很快就被搜刮殆尽;但被诡异的森林覆盖的城区则不同,大多数人处于安全的考虑,自然不会到这些城区里寻找补给。不过据多次出入死城森林的老狼所说,这里实际上要比我们想的要安全,城区里还住有不少幸存者,只要熟悉了环境,在里面生活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刚开始我还有点不相信,但经历了今天在这座森林里的倒霉搜寻后,我还是不得不承认老狼说的是对的;只不过我们碰到的幸存者可不太友好,要说他们比变异者还要可怕都不为过。 我们的末日寻宝也差不多过了一个上午了,几包干粮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户外用品据说可以卖个好价钱,另外还弄到了几盒抗生素,这可是好东西。这次出来也算是快要回本了,不过老狼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告诉我们,自己曾经在过去的一处当时政府设置的安置区遗址里发现了很多药品和弹药,这才是我们的大宝藏。大家看的也都眼馋,所以都决定再跟着老狼在这危机四伏的森林里逛逛。 房间里小赌局的四位牌友们似乎有人赔了不少,其他人都在起哄唏嘘,一直坐在窗边柜台的我认真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包裹,瞅瞅窗外,张晓颖就像一尊精美的佛罗伦萨雕像侧蹲在店铺门口的花台上。商店前有一块很大的遮阳棚,刚好可以为她避雨,在她的面前划出一条笔直的雨线,如同一片素白的面纱轻轻遮盖她迷人的面庞。张晓颖手握反曲弓,静静凝视着前方,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宁静的背影让我感到她如湖水般平静的气息和如月般温柔的脸颊。雨激起的风轻抚过她的发间,灰暗的光线反而使得她变得如此神秘。 我轻轻推开玻璃门,刚踏出商店一步,张晓颖便像是被我触动了机关一样猛然一回头,握着弓的左手已经抬到胸前,右手正准备抽出一个箭矢,发现是我后,她锐利的目光一收,整个人再次恢复平静。和杀气突入淡出的她不同,我可被吓得够呛,本能定在原地,双手平摆在胸前。 “哦哦!自己人!” “知道。”张晓颖倾颜一笑,转过身再次将注意力转向其他地方。 我先是站在原地缓了缓神,然后就像个痴情而口舌不伶俐的笨蛋一样傻傻地小步上前,同样蹲在张晓颖身边,极其不自然地学着她观察四周。我可不像油嘴滑舌的杜宇恒,什么花言巧语都可以张口即来。几分钟的沉默后,我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只好尴尬转身,准备灰头灰脸的离开。 没想到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张晓颖就出人意料地开口调侃我道:“自己人呵,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啊?呵呵,我也不知道。”气氛有所回暖,于是我又走回到张晓颖身后。 张晓颖知道我有意继续和她聊下去,不过她还是没有看着我,仍是注视前方道:“我们在万向城也已经差不多一个月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想到张晓颖打开的话题这么沉重,但我还是想和她谈谈。“呃,我也不知道……” “你好像蛮喜欢万向,就像当初我跟你说的那样。” “嗯……毕竟这里似乎更有希望找到拯救这次危机的办法。”我的确得承认,我出奇的适应在万向城的生活。虽然这的生活条件要比青山差,但在这总不至于碌碌无为,无能地等着危机会自己化解。 “但是你我都必须记得,我们的朋友在青山,总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去的。” “这我知道,等卢博士研制出可以治好宇恒的药后,我们就回去。” “要是他研制不出来呢?如果杜宇恒在你回去之前就死了呢?” 张晓颖的这句话就如她射出的箭一般穿透我的心脏。我咬咬下嘴唇,迟迟给不出答案,最后只能自欺欺人地低声说道:“应该……应该不会的……” “黄玮峥,不要骗自己,我觉得万向的人另有安排,我们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别忘了,青山那边的人也许已经以为我们死了,我们在万向城拖下去只会更麻烦。不管卢华雄到底有没有研制出疫苗,我们都必须回去。等我们这次行动回到万向后,你马上去和张邢谈。”张晓颖一甩头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嗯……”我不敢和她那双迷人的眼睛对视,生怕被如同蔷薇般诱人而同时却带着利刺的目光看透。 我的闷闷不乐理所当然地让我们再次陷入沉默,外面的细雨仍在漫天飘洒,屋檐上滴落的雨滴叮咚叮咚敲着台阶下的水洼。虽然我还站在原地,但张晓颖已经转回头继续像守望者一般警戒四周。看来没有什么好继续说下去的了,我还是回屋继续待着比较好。 “那个,黄玮峥,”听见我转身的脚步声,张晓颖就像刚才一样没有回头地对我说道,“其实和你两个人在万向城的日子也挺不错的,如果世界恢复原样以后……” 我如雕像一般定在原地,看着雨帘下的张晓颖,此时她也准备转身,可正当我看见她的脸时,她脸上的笑容却和她想说的话一样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那副战争女神般坚毅的面容,和她抽箭搭弦,驾弓拉满,正正瞄准着我。我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莫非她接下来说的是杀我前一秒的赠言?只见她纤长的手指一松,嗡的一声,我能感觉得到锋利的箭矢仅差毫厘从我脸颊边掠过,而我的背后同时也传来一个人的闷哼和他重重摔倒在地的重响。 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张晓颖救了我一命,但同时也毫不留情情地干掉了一个正准备朝我偷袭的陌生人。我的惊魂未定,赶紧和张晓颖一同张望四周,看看周围是不是还藏着这倒霉鬼的同伙。朦胧中,我看见一个人影正从我们所在的街对面一处坍塌的房屋废墟里快速向远处奔跑,估计是发现了自己伙伴被干掉后被吓跑的家伙。 张晓颖本想拉弓远射,一箭飞去,但只是击中那人身边房屋的墙壁上弹开而已。我和张晓颖都知道,放了这人一定会留下祸患,没准过一会就会有一帮人来找我们报仇。原本在屋里打牌的老狼和其他的队员闻风而动,都紧张地拿着武器踢开门冲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老狼似乎有些不满地瞪着我和张晓颖。 “这是怎么回事?”老狼急忙问道,“你们俩没事吧?” “没事。”我摸了摸脸上一道被箭羽划伤的刮痕,“这人想偷袭我,张晓颖干掉了他。” “是死城森林的幸存者。”一个正搜刮尸体的队友说道,“这些人都是疯子。” “也不全是。有些人是可以走出森林但是不愿这么做,有些人是真的走不出来,毕竟现在这个城市大部分都成这个鬼样了。”老狼观察周围几个街角后问我和张晓颖道,“刚才跑了一个?” 我和张晓颖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见鬼。”老狼懊恼地挠了挠凌乱的头发,“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 “头儿,可外面还下着雨,而且到处都是丧尸。”队伍中有人抗议道,“说不定跑的只是个杂碎。” “杂碎?待会就是这‘杂碎’要了我们的命。”老狼驳回了那人的抗议,转身进屋,“走吧,快收拾东西。杀丧尸总比杀人容易。” 这话说得没错,在杀丧尸时,我们看到的是那双空洞的眼神和恶心的面孔,需要克服的就是恐惧,然而杀人的时候,无论内心多么强大,除了恐惧外,必须面对的就是我们的良心。 队伍里还是有些人不太情愿,毕竟现在的气温已经不到十几度,淋湿以后会更冷,而且在这座如此不见天日的鬼城中雨中漫步,可不是一件什么浪漫的事。经验丰富的老狼或许也知道队员们的顾虑,他半推着门,安慰我们道:“伙计们,别担心,我还知道一个安全的地方,那比这舒服得多。” 虽然不知道老狼是在撒谎糊弄我们还是确如他所说的那样又那么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但在我们之中确实还只有他曾经一个人穿梭于死城森林中,而且活着回来了,所以为了能活着离开这鬼地方,我们还是得不得不跟着他。 我们沿着人行道小心地前进;虽然沿街店铺都有遮雨棚,但为了防止店里暗藏的变异者突袭,我们还是尽量靠着马路边走着。雨滴像小冰晶般滴落在我的头上,肩膀上,顺着我湿透的头发流下。我裹紧上衣夹克,以免雨水滑入我的身体里,同时也可以尽可能不让衣服湿透;只不过没走多久,我就可以感觉得到穿在身上的衬衣已经湿了一大片,裤脚和袜子更不用说。冰冷很快控制了我的四肢,体温骤降也让体力大大降低,使得行走变得困难起来。我的双手一刻也没有离开散弹枪,时刻准备着当老狼发出警报时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按理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老狼出来“狩猎”的我应该不会如此紧张,但大雨模糊视线并且扰乱听觉的前提下,经验谈不上充足的我必须要比其他人更加提高警惕;加上刚才发生的事使得我的神经都本能地保持高度的戒备状态。 相比之下,其他的队员就显得比较懒散,与其说实在以战术队形前进,倒不如说他们是在雨中散步,走在我身边的这个家伙就是其中之一。他戴着顶棒球帽,满脸胡渣还叼着根抽到一半烟,个子不高但看得出相当精壮,还扛着一把被磨得发亮的砍刀,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汗味和烟渍的臭味。 见我正端详自己,他一挑眉毛,摘下嘴上的烟,递给我问道:“来一口吗?” 我摇摇头,尴尬地笑了笑便想加快脚步拜托这不怎么面善的队友,谁知他倒是来了兴致,跟上前,叼回自己的香烟,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是个好东西,你迟早会喜欢上它的。” 我没有理会这自来熟的家伙,但他依旧在我身边,相反好像还来了劲道:“你应该还在上高中吧?” “嗯。” “这年纪就弄到这么猛的枪,有本事。”说罢,他还滑稽地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开过枪吗?” “他还杀过人。”走在我身后的张晓颖跟上前,不屑道,“你最好别惹他。” 那人听张晓颖这么一说,顿时对我投以佩服的眼光。事实上,这反倒让我感到困惑。杀人难道是件光彩的事吗? “那还真是了不起。”那男人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要知道,像你们这么大的小鬼多半只敢守在万向,不敢出来。” “那是他们没种。”张晓颖颇带挑衅口气的抛下一句话,便走到我们前头。 霸气的张晓颖走远后,男人便调侃我道:“你女朋友?” “不,不是……” 虽然我算得上是矢口否认,不过停顿的语气还是让男人看出了点端倪。“好吧,这小妞够味。不过你这样,太怂。追她?难。” 这家伙头头是道的分析还真是让我哭笑不得。“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更像爷们一点啊!首先得会抽烟。”说来说去,这烟鬼还是向我推销他抽得差不多的香烟,“我在万向开有一家烟酒店,有很多好货。有时间去看看,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没想到还可以向队友做广告,这种末日营销还真算得上一丝不苟。其实,我和老狼的小队出来也不是一两次了,见到的队友也经常不一样。每次出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目的,出发前大家都会先开个小会商量狩猎的任务,通常作为队长的老狼会决定我们最终的任务,而执行任务回来后,老狼都会支付我们一定的报酬。小队里大多数人都不太爱说话,通常只有简单的寒暄和休息时老狼拉起赌局时的闲谈。基本上,除了老狼,我和张晓颖都不能叫出其他队友的名字;不过当然也有几个像我们这样是老狼小队的“常驻队友”,而老狼给我们的报酬也相对要丰厚一些。 我正准备婉拒这位烟酒店大叔的推销,队伍后方就传来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原来是有人遭到了变异者的突袭。也不知道是从哪窜出来的鬼东西,一口就咬断了队伍最后一个人的喉咙,随之其他队员连忙拿出武器进攻,没想到不受阳光影响的变异者速度也变得迅猛起来,挥去的刀斧根本没有伤到它。这鬼畜猛然向我们冲来,我们的队形就像一根被削开的竹子向两边散开,直到我面前! 此时此刻,我仿佛可以透过那变异者空洞的瞳孔看穿它那没有灵魂而又污浊的躯壳。我的双手似乎还没等我的大脑发出指令便本能地举起散弹枪,熟练的摁下保险,拉动枪栓,指尖轻轻一勾。砰的一声枪响如暴雨中的雷鸣撕破空气,紧接着一颗颗小钢珠便将正向我扑来的变异者由脑袋开始紧接着是肩膀,胸腔及双手,它大部分的躯体在我面前瞬间炸开,腐烂的碎肉带着一股浓烈的焦味向四周飞溅。 枪口气流形成的无形屏障姑且让我不至于沾上太多烂肉,但我身边的烟鬼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腐臭的碎肉,变异者爆头炸开飞溅的脑浆也撒了他一身,唯独是那嘴上的香烟没有熄灭。我不好意思地瞧了他一眼,不过他倒是不以为然,抖落身上的肉泥,一边跑向队伍后侧被变异者咬破喉咙的队友一边提醒我保持警惕。 “今天出来真他妈背,他怎么样了?”我们围聚在倒地的队友周围,老狼抢过烟鬼的烟抽了一口骂道。 “死了。”检查情况的一个穿马甲的女人摇头道。 “唉,爆了这家伙脑袋再说吧。”老狼叹了口气,示意让那女人下手。 这满脸沧桑的女队员没多说什么,拔出插在腰间的匕首麻利地朝尸体的脑门一捅,只听见如鸡蛋碎壳一般发出的脆响后,尸体脑袋就被利刃捅出一个口子,涓涓的脑浆随之流出,其他人也在哀叹中放下心来。据万向城的拾荒人所说,被变异者咬死的人当中会有部分人变成变异者,当然,我在田阳时也亲眼见证过这一幕,所以他们这个以防万一的举措在我看来也不算过分。 “好吧,继续前进吧。”老狼望了一眼依旧灰暗的天空说道,“雨也停了,我们加快脚步,休息的地方很快就到了。” “哦哦,等等!”队伍中果然有人意志动摇了,“我们应该回去才对。” “不可能,我可不想白跑这一趟。”老狼歪嘴用沙哑的嗓音笑道。 “他妈的,都已经死人了,难道你想再让我们走下去送死吗?”显然说话的这个家伙是第一次出来,他八成已经被刚才的事吓坏了;他身边的人拍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冷静,但并没起到多大效果。 经验老道的老狼同时也是个硬骨头,他扭扭脑袋冷言道:“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拦你。” “妈的,你出来的时候不是保证过绝对安全不会出人命的吗?” 说实话,这种话谁都不会太当真,毕竟这个时期谁都难以自保,更何况保证其他人的安全?那人被逼无奈,左顾右盼,而我们也只能干站在原地,不发表任何言论。谁知他一急,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指着老狼警告道:“马上带我们回去!要不然我就开枪了!” 面对枪口的老狼出人意料的冷静,不仅如此,还有些不屑。他换了个站姿,但依旧懒散地耷拉着肩膀,哂笑道:“我赌十颗标准子弹,你不会开枪。” “别逼我。”男人举枪的右手无法控制地颤抖,可想而知老狼为什么如此有把握。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僵持终究不是好事,而且还是在闹内讧。我站出来,竖着枪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同时举着手,尽可能保持正常语速对那男人说道:“嘿,老兄,你先把枪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你闭嘴!”男人突然把枪口调转指着我吼道。 “兄弟,你先冷静。”我直视着那人的双眼,慢慢说道,“你想想,要是把我们杀了,你也还是回不去。不如我们一起商量商量再说,如何?” “嘿……”我们的对峙还在持续,站在一辆停靠在街边汽车顶棚上一直留意四周的张晓颖凝视着被全队忽视的后方,然而我们当中没人理会她的提醒,于是她提高了声量喊道,“喂!”这下我们所有人都抬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各位,我觉得……我们先离开这比较好。” 张晓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身后的街道,我发觉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在离我们不远的街角出现了成群的变异者!它们的脚步虽然蹒跚,但可以明显感觉得到速度在加快,而且似乎离我们越近,它们希望将我们一个个撕碎的冲动就愈发的明显。骤升的恐惧与死亡的震慑感顿时逼向我们,如同一团黑云压向岌岌可危的村落。漆黑的一片人影和此起彼伏的嚎叫让我寒毛卓竖,空气中弥漫的腐臭令人作呕。 “跑……”老狼第一个从战栗中回过神来,“快跑!” 第二十五章 逼 这一次,没人有异议,我们所有人如同在逃避直逼而来的洪水一般,双腿仿佛被电击般疯狂地奔跑。反应迅速的张晓颖在车顶上先放箭击倒了两个离我们最近的变异者,随后也也和我们一起跟着老狼歇斯底里朝未知的方向地狂奔。 左边的街口出现了变异者,右边的拐角也徘徊了佝偻的身影,背后传来一阵阵饥饿的吼叫,前方的路远远看不到尽头。茂密的枝叶压垮了城市里大多数我们熟悉的建筑,错综复杂的枝蔓将原本井井有条的街道改造成一座无尽的迷宫。大雨冲刷后的街道变得相当泥泞,途中我们不断有人摔倒,但根本无暇顾及伤势就抓爬而起,脚步一刻也不能停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们似乎来到一处工地,依稀可以辨认出周边已经荒废的施工建筑和尚未完工便被厚重枝叶压垮的楼房,我们的头顶上还悬空着被吊车挂起的巨大钢管。从它下面经过时,我还有些担心这玩意会突然坠落将我们压成肉酱,好在我们都顺利通过了这庞然大物的阴影。 “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变异者?”其实我也明白问老狼这个问题,他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我说这话更多是在发牢骚罢了。 没想到老狼却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估计是你的枪声把这帮鬼东西引来了。” 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如果真的如此,那我还真的算得上是这次行动的大罪人了。我还在胡思乱想,队伍后方又有掉队摔倒,仔细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拿着枪指着我和老狼吵着要回去的家伙。 变异者的行动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快,那人没摔倒多久就见到几个变异者已经来到他的跟前。男人慌张地乱开了几枪,侥幸击毙了一个变异者,但紧接着两个迅速向他靠近,而这蠢货竟然打光了所有的子弹。空膛的枪声就像他无助的喘息一样绝望,眼看其中一个变异者就要扑向他,一根利箭径直射倒了那个几乎完全压倒那个可怜虫的变异者。 这么精准及时的射击除了张晓颖绝对没有第二人。我来不及去想更多能赞美她的话,赶紧冲上前,一枪爆了紧跟扑来的变异者的脑袋,扶起那个双腿发软仍瘫倒在地的男人。也不知这家伙到底是多么没种,刚走几步又踉跄倒地,我正想抚他站起,谁知突然又扑来一个变异者,把我推开,就好像在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猎物一般,完全不在乎我的存在,一口直接要在那人的颈脖上。 男人惨叫着胡乱挥动四肢挣扎,但我们都知道这无济于事,此时更多的变异者已经赶来,它们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活生生将那个男人撕碎。前一秒我还能听见他的哀嚎,后一秒我就看见血浆四溅,变异者就像撕扯一个布娃娃一样瞬间将那人的手脚撕裂,扭断他脑袋的那一刹那,我仿佛还能感觉得到他还一息尚存,然而一眨眼他便成了一滩血肉,血淋淋的人头连接着脊柱被拔出,在我们面前摇晃。 由于这血腥的冲击让我感到一阵不适,肠胃立刻做出了人类正常的反应;其他的队友似乎早有人已经吐得稀里哗啦。不过此时我还没有时间这么做,能感觉得到恶心的液体已经到了我的喉头,但不远处变异者向我瞥来的目光让我的双腿迫不及待地蹬开地上的泥土,试图逃离这该死的恶魔。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赶紧呼唤我离开,但事实上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足以让我逃走,很快我就要成为变异者的第二道美餐。那群变异者丢下还没吃完的肉块,贪婪地向我走来。 我开了两枪干掉了最嘴馋的两个变异者,紧接着转身连滚带爬地跑起来,有个变异者就在我身后,它张牙舞爪地企图把我拉倒,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它的手指已经刮到了我的外衣夹克,一次,两次,第三次时我只感觉到脖子被重重地一勒,失去重心的身体立刻向后仰去,那张几乎就是骷髅的鬼脸由上而下倒立着出现在我眼前!我紧闭双眼,扯着脖子往下压,双手握枪猛然朝它脑袋一顶,同时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我的双耳顿时嗡鸣,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变异者的脑袋就像一块炸开花的烂肉向后一翻,但与此同时,我也随之仰躺在泥地上。 头顶的视线范围可以看见那潮水一般向我涌来的变异者,但此时双耳只能听见朦胧声音,仰躺在地上的我得以全视角仰望这片灰蒙蒙的天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吊在空中的大型钢管挡住了一片天,但这并不影响我欣赏这阴暗,冰冷但让我如此留恋的天。此时再爬起来也逃不出蜂拥而来的变异者饥饿的双手,我绝望的闭上双眼,悲凉的雨水不停的拍打着我的身体…… 大地轰然撼动,我猛然睁开眼,只见天空突然炸出一团火球,像节日里的烟火绚丽耀眼,吊在空中的钢管在火光中坠落,硬生生砸在我头顶没多远的位置,溅来的泥血和猛烈的震撼使我根本睁不开眼,巨大撞击带来的冲击波甚至把我的往后推了几厘米。我的脑袋传来一阵阵痛楚,虽然我知道它完好无损,但依然让我疼痛难耐。 我勉强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一个人一手拿着一杆正怒射火舌的钢枪另一手向我伸来想把我拉起。我没多想,只是伸手拉住这个人的强有力的手,我的视线随之得以扶正。这人宽厚的肩膀稳稳地支撑着我和他一同往后退,面前仍然还有两三个残余的变异者,搀扶着的那人放下枪,绷带勾着枪不让其掉落,而这人娴熟地拔出一把挂在他裤腿上的斧头,切换的动作几乎就是在一秒间完成,紧接而来的就是他向变异者迅猛的挥斧猛踢,追来的变异者便一个个应声倒地。而他也并没有恋战,拉着我快步跑回我们的队伍。 一阵朦胧的吵杂声后,我终于恢复了听力。“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 这熟悉的声音使我不由得抬头张望它的主人,结果我看到了久违而亲切同时能让我感到安全的朋友。“谢……谢涛?” “嘿,兄弟,好久不见。”谢涛对我一笑,他仍是像过去那样亲善但他左脸颊上的一道伤疤也在告诉着我他这阵子的不容易,“我们先离开这,有什么待会再说。” 张晓颖帮着谢涛扶着我,同时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涛也向她点头示意。老狼也看出来我们三人的关系,所以也没多说便放心的接纳了谢涛,并催促我们加快脚步离开这已经被我们大闹一场的工地。 然而这时,不知从哪传来一声巴士的喇叭声,一辆被改装加附防护网和铁板的公交车伴随着轰隆的引擎声冲破工地的铁皮护栏横停在我们面前。从被这车冲破的口子可以看见,外面还聚集着大群的变异者,此时正迫不及待地从塌坏的铁皮口子那涌进来。 令我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男子从公交车的车顶天窗上冒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电影里常见恐怖分子所用的rpg火箭筒的土黑色铁管朝护栏外的变异者群轰声射出一发带着白光的“炮弹”,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滂沱大雨中再次响起的高空巨雷,白光在空中炸开,闪耀的白光将整个工地所在的街区照成白昼,车顶上的男人立刻钻回车内,而在这时我的皮肤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四周的空气似乎也在此时升高,工地护栏外上空的白光虽然刺眼,但我还是依稀可以看见许多小颗粒物像一颗颗小陨石般包裹着熊熊火焰洒向整条街道。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股动物被烧焦的恶臭,白光持续了几分钟才变暗熄灭,护栏外出的嚎叫在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火焰被燃烧后时不时发出的小声爆炸和一些东西坍塌的声音。 “天啊……”变异者在一瞬间烧成焦炭,而我们没有人感觉到喜悦,而是一种莫名的畏惧。 “该死。”谢涛自言自语地骂道。 公交车的前门打开,从里面走下三个身穿皮袄夹克的大汉,他们手里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之后又走下一个矮小敦实皮肤黝黑的小个子,然而这人看上去并不简单,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头,而他腰间佩戴的汉剑倒是有几分眼熟。韦宏曾说,他和宇恒曾经遭遇过飞车党,而听说他的那把剑也被落入这帮匪徒之手。 “是飞车党。”老狼小声告诉我们对方的身份,同时示意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那矮子是被称为天王的黎四才,这个人是个疯子,你们都不要乱说话。” 队友们都点头保持镇定,不过谢涛倒显得有些按耐不住情绪,他紧握着斧头,紧咬着牙关,头上膨胀的青筋隐约而见。黎四才这个名字我也从宇恒和韦宏那听过。他们说当时差点被这混蛋玩弄死,不过后来和江上人一起收拾了这混蛋和他的飞车党,看来这帮人又卷土重来了。 “哎呀哎呀,是老狼啊,没想到在这遇见邢哥的人,万向城近来可好啊?”主导局势的黎四才先开口道。 “一切都好,真不好意思还让天王挂念。”老狼收起顾虑,假笑道。 “挂念倒算不上,只是我见老狼你在这种糟糕的天气还带着人出来找补给,还以为万向出了啥事,物资紧缺了呢。拾荒人果然名不虚传啊。”黎四才似乎不仅认识老狼还对万向城的事有所了解,他不紧不慢地来回走动,还故意炫耀一般的挥甩手中的剑。 记得在万向城的时候听刘依静说过,之前之所以她会出现在大学城,就是因为要在那和飞车党的人谈判结盟,事实上这两个分在城市两边的安全区势力根本没有多大必要联合,但后来刘依静告诉我们,张邢之所以想拉近和黎四才的关系,是因为飞车党是目前他们所了解唯一知道如何往来于死城森林的势力。这要得益于他们改造的公交巴士和白磷弹以及他们自己摸索出的森林安全路线。就在刚才我们都亲眼目睹了白磷弹的恐怖威力,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有一条所谓的安全路线,我想他们能在这种阴暗的天气条件下出现在这,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狼没有接下黎四才的话,于是这位所谓飞车党的天王便得以地继续说道:“我也不想为难邢哥的人,虽然上次和你们的人有些小意外,不过我猜邢哥他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计较吧?好吧,我们说正事吧。你们这有个家伙是我要的人,实不相瞒他干掉了我四五个兄弟,所以我今天在这追了一天就是为了逮着他。既然他现在在你们这,我觉得不如你们把他交出来,我也算是欠了万向城一个人情,下次谈事的时候我们好商量,怎么样?” 一个人干掉了四五个人?这对谢涛这种特种兵来说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其实我反倒有些惊讶,为什么谢涛没把黎四才一起解决了呢?不过回想过来,如果没猜错刚才为了救我,谢涛所引爆的吊车缆绳落下的铁管或许就是为了消灭黎四才的公交车而设的陷阱。 老狼思考了片刻,突然转头看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的无奈与不得而为。“没问题。”老狼轻言一笑,举起他的手枪指着谢涛对他说道,“不好意思,朋友,我要保证我的人的安全。” “放屁!”谢涛还没开口,没想到张晓颖竟然先拉弓对准老狼警告道,“谁都别想动他!” 张晓颖话音刚落,站在她旁边的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就举起砍刀架在她的脖子前用同样严峻的语气说道:“小姐,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 “哦,是吗?”我可不会允许有人威胁张晓颖,虽然这种情况很少会发生。 为了防止再次被人架武器威胁,我尽可能面朝着每个队友,举着谢涛送给我的伯奈利散弹枪对着那个威胁张晓颖的家伙。我们小队里其他的人也都不敢乱来,毕竟他们都知道被我的散弹枪击中后的下场。我们的内讧对在一旁的黎四才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有意思的好戏,他饶有兴致地靠着车门看着我们队友之间刀剑相向,只等着坐收渔利。 沉默了几秒后,谢涛忽然丢下手中的斧头,转头对我笑道:“黄玮峥,放下枪吧,你们没有必要这么做。” “可是……” “相信我。”谢涛轻轻歪了歪嘴,好像在暗示着我什么。 没办法,我只好照他说的放下枪,而其他人也随之放下武器。谢涛脱下步枪的背带,丢下枪,昂首挺胸走向黎四才。在那趾高气扬的黎四才则得意洋洋地示意让手下去制服谢涛,然而谢涛跨出的步幅太大,以至于当他走到几乎离黎四才没有几步的距离前,那几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才靠近他。谁知这时,谢涛猛然从腰背后掏出一颗手雷样的玩意,吓得所有人踩了电一般向后一跳。可谢涛已经站在公交车车门旁,飞车党们全都战战兢兢地盯着他手中的手雷,威胁要他别动。 “你,你,你他妈想干什么?给我站着别动!”黎四才一声令下,飞车党们全都拔出武器对着谢涛,但他们当中也只有两三个人拿有枪,其他人也只是挥舞着刀棍做做样子罢了。 “别动?呵呵,就凭我现在和你们的距离还有这车上的火药,我只要一松手,大家全都玩完。 黎四才颤抖的握剑指着谢涛道:“你敢威胁我?” “你说呢?”训练有素的谢涛当然不会被这种程度的警告吓住,他自信的笑道,“就是威胁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我……” 乱了方寸的黎四才支支吾吾,谢涛随即继续高声喊道:“快放了我朋友!” “好好好!” 黎四才走投无路,只好照做。车里这才走出以个人,而且也是我熟悉的身影——班智瑜。真是让我哭笑不得,我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这种鬼地方并且是这种情况下和好友重逢。张晓颖也有些兴奋,她也和我一样激动地看着谢涛一点点逆转局势让飞车党的混蛋狼狈不堪。 班智瑜在看到我们后立刻朝我们奔来,他们和谢涛一样衣衫褴褛,胳膊和脖子、脸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淤青伤痕,只不过此时我们都无暇寒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谢涛和黎四才的对峙上。 “好吧,你要求的我都照做了,现在你还想怎样?”黎四才不耐烦地哀求道。 谢涛没说话,他背对着我们,所以我看不清他当时的表情,但我看到他做出的我至今看到最英勇的举动,那握着手雷的右手忽然一甩,正好把它丢进车门打开的公交车里。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丢入车内的手雷,除了谢涛一人侧身一斜,朝一个飞车党大汉一扑,夺过这家伙手中的砍刀朝他身边另一个人砍去,正当那人的脖子被砍断时谢涛又撇脚一绊,之前那个被他夺刀的家伙还没反应过来就摔了个大马趴,而谢涛再一转手一扭,那个被砍死的人手上的手枪便正好转入他手中,当最后一个人回过神来时,谢涛已经开枪将其击毙。 公交车里的飞车党吓得全都一溜烟跑出车子有些人更是慌慌张张地爬窗而出,离谢涛最近的黎四才则猛然向旁一跃,刚想逃跑便被谢涛打伤了脚踝跌倒在地。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那车会在下一秒爆炸,可万万没想到车子里只是冒出了浓浓的黄烟,有几个没来得及跑出车子的飞车党呛着鼻子逃出了车子,这些匪徒全都吓破了胆作鸟兽散。 我们其他人呼唤着胜利涌上前,所有人都拍着谢涛叫好,全然忘记刚才我们差点自相残杀。剩下来就是如何处置这个蹩脚的“天王”。我将枪口直指着黎四才的脑袋,但没有扣动扳机,而是左右询问伙伴们的意见。 “他怎么处理?”我看了看老狼又看了看张晓颖,张晓颖又转头看着谢涛,谢涛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们最好不要乱来,我的人知道我出事一定会找万向城算账!” “你闭嘴!”张晓颖狠狠踩了一脚黎四才,止住了这临死还嘴硬的家伙的狂言。 “还是交给邢哥处理吧。”老狼最终还是开口做出了个折中但我们都能接受的决定。 今天的“狩猎”姑且算是结束了,好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就在死城森林的边缘,开着缴获的公交车横从直撞没多久我们便离开了森林。回到万向城后,好像所有人都聚了过来,我们就像一群天外来客一般走出了这辆全副武装的公交巴士。刚开始,在通关核对暗号时,我们还不得不进行了多次的密码认证,并且还被停到了指定的位置下车检查。 根据要求,这辆特殊的公交车被暂时管制,我和老狼被广播要求去向张邢汇报,张晓颖得到许可带着谢涛还有班智瑜去医务室检查包扎,黎四才则被四五个卫兵带走,不过其他队员总算可以回家休息尽早结束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这帮人可以说是在万向城一夜成名了。 听完我们的汇报后,张邢出乎意料的高兴,我想这是因为我们不仅缴获了他梦寐以求可以在死城森林里通行的工具而且还抓到了飞车党首领的缘故。 一个多小时的汇报结束后,张邢让老狼先离开,专门留下我,请我坐下后,笑道:“哈哈,你还真是特别啊,刚来没多久,我们就得到了这么一个好宝贝。” 我低头笑笑,也不知道张邢这是在褒扬还是在贬低我。 “啊,你今天给我带了好消息,我当然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张邢在我身边坐下,搂着我的肩膀用让我感觉别扭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们伟大的卢华雄博士已经在今天中午研制出了hts89r病毒的疫苗了。” “真的吗?”我惊喜道。 “没错,也就是说你很快就可以带着疫苗去救你朋友了!”张邢的笑容让我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短暂的停顿后他果然继续说道,“不过呢,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嗯,说吧,我尽力。”其实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如果不这么说,一切有关疫苗的事都将与我无关。 “这话我爱听。”张邢满意的一笑,一挪身子坐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低着头盯着我用神秘的语气想在讲鬼故事一般的低语道,“我听说,你朋友在青山宣称自己携带有一份有关处理病毒的前线部队的病毒研究资料。好像他的秘密任务就是要把这个交给一个可以研究出疫苗的人手上……” 张邢的语气在暗示我他知道的更多,只不过像亲耳听我说出来罢了,换言之,我之前对他说的话根本就不足以得到他的信服。 “原来是这样,这我还真不知道。”我竭尽所能克制内心的不平静直视着张邢的眼睛希望能让他相信我所言。真不明白杜宇恒到底在想什么!难道这小子就那么迫不及待等着别人打他的鬼主意吗? “我还听说,你跟你的那个朋友关系不错;当然,你肯为他来到万向城,我觉得这一点就很可以说明问题了。” “是的,我和他关系很好。” “那么……嗯,我觉得黄玮峥同学你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吧?” “你想让我帮你问他要到那份资料,对吧?” “没错,没错,没错!哈哈,跟你谈事情就是那么轻松。”张邢神经质地笑道,“呐,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卢华雄博士很有能力,如果你能为他弄到这份资料,说不定他真能研究出hts89的疫苗,到那时,你们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了!” “你太抬举我了。”其实我不否认卢华雄有这个能力,至少他能制出这个病毒亚种的疫苗,很难说他离真正的成功就差那么一两步,但当时刘礼承终究是把资料交给了杜宇恒,也就是说杜宇恒才是唯一有权力做出这个判断的人。然而张邢话说到这份上,说白了就是要拿hts89r的疫苗换杜宇恒的资料,再说了,他先给我疫苗,资料的事还有斡旋的余地,者由未尝不可呢? “黄玮峥同学,你考虑的如何了?”张邢依然用那双我估摸不透的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步步紧逼的他似乎在逼迫我立刻给出一个他想得到的答案…… 第二十六章 断 上 告别了昨天连绵不绝的阴雨天后,我们总算迎来了好天气,天上悠哉飘荡的云朵时不时遮挡一会儿明媚的阳光让人感到一阵短暂的阴凉,因为冬天还没过去,所以即便是这种大太阳的舒服天气,我们还是穿着外套。 我走到一辆小卡车前,把地图铺在引擎盖上,指了指地图上一圈圈用红笔勾出的位置问道:“这些地方我们都要去吗?” “差不多,能去几个算几个。”我身旁的一名士兵说道,“不过我们还是趁今天这个好天气,多走几个地方比较好。” “杜宇恒,你确定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韦宏摆弄着手上的竞技弩,一脸不放心地问道,“你可是前几天刚可以走路,这么快就和我们出去执行任务,不太好吧。” “没事,现在跑步都没问题,放心好了。”我自信地挑挑眉毛,摆出一副得意的模样,韦宏虽然仍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再多说。 其实他的不放心的确也算合情合理。差不多一周前,我刚真正意义上恢复了行走的功能,终于可以不需要拐杖正常的走动,连廖媛医生都不敢相信,我竟然能如此快速地康复。虽然我体内仍然可以检测出她和其他医生未知的物质,但总体来说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到了发病之前,这至少是件好事。 奇怪的是,在青山里陆续出现和我病情相似的症状,流鼻血、脱水、休克接下来无行走,一种怪病似乎在人群中悄然传播。恐慌比病毒传播的要快得多,一些人怀疑是我把病毒带进了青山,流言蜚语更是把事情夸大,对我不满,憎恨回避我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就连张熙政也因为女儿张雯雨染病昏迷后对我也同样道路以目,不过他过去视我为眼中钉,我索性也就不以为然。除了张熙政外,我身边的朋友都还像往常一样支持着我,这很大程度上给了我很多帮助。 黄玮峥和张晓颖还有刘姐失踪后,我们陷入了一段迷惘期,也是在那个时候,廖黛萍市长和她的杨营长对我的身份表示怀疑,要求我立刻说明刘礼承当时交给我的任务以证明我的身份;其实我知道,他们之所以这样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的秘密,所以我干脆一口气把刘礼承给我资料的事以及我们在田阳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我猜要是黄玮峥知道我这么做,一定会说我草率,但我就是看不惯他们看我的眼神还有跟我说话的口气,好像我就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屁孩一样。 如今廖黛萍承认了我的身份,杨营长这边也给予了肯定,按照军衔来看我还可以做个副连长之类的干部呢,不过由于我隶属于的特种部队编制,按理来说可以独立于杨营长指挥的常规武警部队。其实说这些都是白搭,在这种时候,谁还管得了你过去是什么部队,当没当过兵,只要能拿枪都有用武之地。虽然仍还有些人看我不顺眼,但由于我军人的身份以及掌握着让廖黛萍等人在意的病毒资料,这些人还是不能拿我怎样。 当然,我也是个识趣的人,为了回避那些无聊的冷嘲热讽和旁人异样的白眼,我加入了青山的侦察兵小队,这样可以尽可能减少待在青山的时间;但其实我这么做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有机会找到黄玮峥他们。虽然很多人都说,在这种时候失踪几乎就等同于丧命,但我绝对不会就此作罢,就算变成变异者或者是腐烂的尸体,我也要找到他们,然后亲手把他们埋葬。 “恒哥,恒哥!”恍惚间,龙皓把走神的我摇醒,“你没睡好吧?” “废话!”我推开龙皓,示意让那名被我打断任务简报的士兵继续说正事。我不知道这家伙的名字,但看上去他算是对这附近地形侦查熟门熟路的老兵,没错他就是韦宏所在小队的队长,按照青山的规定,一支侦察兵小队里必须有至少一名军事人员,通常那个人就是队长。 这人看上去四十有余,身穿着一件带有武警肩章的作战服,肩膀宽厚,背后还背了一把老式的81自动步枪,由于头发长长又没有搭理的缘故,圆寸的发型已经有些走样,不过整个人还是比较精神。 “好吧,我们现在开始讲正事。”队长五指并拢指着地图中几个距离青山安全区较近的红色圆圈,说道,“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搜集太阳能电池板和相关设备。按照上头的部署,我们负责快速环道沿线以及会展中心附近的区域。” “好吧,这不算什么难事。”龙皓耸耸肩笑道。 “这可不一定。”队长指了指地图上会展中心旁的城市商务区和附近的一片环湖公园道,“根据最新的情报来看,这几块区域已经形成了小规模的森林。” “死城森林……” “没错,也就是说这几块地区有不小规模的丧尸。”队长看着我点头道,“听说你这方面能力不错,好好表现。” “嘿嘿,哪有。” 我刚想故作不好意思的自夸一番,没想到队长又立刻言归正传道:“好吧,那么我们待会下了立交桥哨卡后就直接拐入快速环道,沿途只要看见有哪栋建筑安装有大片的太阳能热水器电池板或者是太阳能热水器的商店,我们就优先选择哪栋楼。” “我,我有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提问道,“那个,为什么我们要找那么多太阳能板?不会是要靠这个发电吧……” “没错。”没想到我自认为荒谬的答案还真是属实,队长一边收着地图一边解释道,“由于城市的变电站陆续停止运作,即便城外的发电厂还在发电也还是不会给我们供应电力。在你们来之前,我们曾听说有人尝试去恢复某个变电站,不过好像也失败了。单靠我们找到的几台发电机提供电力虽然勉强还可以,但这相当浪费油料,所以市长决定收集太阳能电池板来发电,而且我们要找的电池板型号也有要求,普通太阳能热水器更多是使用太阳能管,那些对我们来说没有用;要找的必须是可以直接连接电路的太阳能板。” “这能提供多少电……估计还不如靠发电机呢。”我讽刺道。 “能有多少是多少。而且万向城那边好像早就用这个方法供应电力了。”队长耐心地说道,“我们只管把电池板收集好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哦,对了,队长,今天应该还有个人加入到我们的小队。” 韦宏的话音刚落,我背后就传来一声女孩的叫唤:“对不起!对不起!我迟到了!” 我回头一看,天啊,竟然是陈茉!她怎么也可以加入侦察兵队的?难道就没有什么严格的审核,只要递了申请就可以通过吗?陈茉背着一个感觉比她还要大的帆布背包,腰上还佩了一把老式的警用手枪,手上还拿着一把山地锥。虽然她把头发盘了起来,显得精神利落了一些,但那样子还是像个蹩脚的跟班,指不准下一秒就会遇到危险。 “不会吧?大姐,你开什么玩笑?给变异者送外卖吗?”还没等队长开口,我就抢着讽刺陈茉道,“你怎么也能当侦察兵啊?” “怎么了?你一个路都不一定能走得好的半残都能当,为什么我就不可以?”陈茉不服气地向我吐了吐舌头,然后恭敬地把自己的许可证明交给队长,笑道,”长官好,我叫陈茉!” “啊?哦……你好。”队长哭笑不得地接过陈茉的证明,清了清嗓子说道,“那就上车吧,下次不要迟到了,记得服从命令。” “一定!我可不像某些半残笨蛋。”陈茉边说边得以地向我摆了个白眼,在队长故意咳嗽的提醒下才又用正经的语气回答道,“是!一定服从命令!”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其实在黄玮峥他们失踪后,我们每个人都意识到即使是在青山,我们也没有得到真正意义上的安全。在回到南宁之前,南宁就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那时我们都单纯的以为只要回到南宁,我们就安全了。可以睡在柔软的床铺上,可以吃着可口的饭菜,可以找到自己的亲人,可以找回家的温暖。但现在看来,这些无不都只是梦幻泡影,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所以韦宏又重新申请,和龙皓一起加入了另一个侦察兵小队,梁旻莨则屈尊改行帮成了韦厉勤的助手,帮忙改装车辆修理装备,另外就是中叔在立交桥的哨卡成了一名哨兵,虽然我敢肯定他仍是个酒鬼,至于张熙政,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总之他进入了青山的领导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更方便他来找我麻烦了。 在通过立交桥哨卡的时候,我们见到了中叔。我倒是有一阵子没见到中叔了,一看到我,他就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跟我开起玩笑来,不过每次他都会在我们还没摸清笑点的情况下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据他所说,昨天下雨的时候,死城森林里还传来枪声和爆炸,位置似乎就离会展中心不远。这算是一个比较有用的情报,而且也在告诉我们,今天的出行必定不简单。 其实今天的任务的确不简单,在快速环道两旁的住宅楼上几乎都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有些比较高的住宅楼我们虽然看不到,不过那些六七层高的公寓楼就差不多栋栋都有太阳能,所以我们忙乎了一个上午也就从五栋居民楼上拆下了半车的太阳能电池板,另外还在一家电动自行车商店里找到了许多蓄电池。姑且先不说我们找到的这些东西有没有用,总之我们是把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设备都搬上了车,仔细想想还真有些社区小偷的感觉。 中午的太阳特别刺眼,这是冬天即将结束的节奏,不过瑟瑟的冷风还是在告诉我们这个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拆下最后一块天台上的电池板后,大家决定先在这原地休息,然后再搬着电池板下楼。我们都在天台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陈茉从她的背包里掏出一包压缩饼干,掰成了几块分给我们,不经如此,她还带了一大壶水,还真是郊游味十足的装备。当然,在这种时候,我可绝对不会浪费数落她的机会。见我们又要开始干架,韦宏和队长赶紧起身另找位置安静休息。 我和陈茉刚开始拌嘴,刚在天台另一头找到位置休息的队长就忽然呼喊我们过去,我拍拍屁股便跳起,丢下陈茉和龙皓负责收拾。一来到队长和韦宏身边我就立刻明白他们为什么急着叫我们过来了。在我们所在公寓楼后方有一所学校,操场上林立的帐篷和被遗弃的军用卡车还有被拉起的隔离栏等等这些都很明显地告诉我们,这是一个未被我们甚至是青山其他侦察兵小队发现的临时疫情控制中心遗址。更让我们心动的是在这所学校一栋宿舍楼以及连体教学楼的楼顶上安装有一大片太阳能电池板。 “哇哦,我们发了。”龙皓莫名其妙地感叹道,“这么多太阳能板,绝对够整个安全区用了。” 龙皓刚说完,陈茉就用好像发现惊天财宝一样愣愣地问道:“天啊……为什么之前没人发现这里?” “也许是因为那吧。”韦宏指了指在学校操场旁坍塌的围墙,在那之后便是苍绿的森林,这片“森林”一直从学校蔓延至它后方其他的建筑群,几栋较高的大楼就像我和韦宏在廖淑珍的带领下第一次见到死城森林时看到的那栋最高的“树”一样被扭曲的粗大藤蔓缠绕着,如饥瘦的羚羊奄奄一息地等着被巨蟒活活勒死,“估计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块区域快要被森林吞没,所以就没有在这附近搜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叹口气问道,“是回去呢,还是下去捞一笔?” “呵呵,不要说得我们像强盗一样。”队长笑道。 “还是下去,能拿多少是多少吧,趁天气好。” 龙皓的想法和我一样,不过陈茉就有点担心。“这不太好吧,大家都不去的地方,说明那肯定有危险。” “也可能除了我们想要的补给外啥都没有。”我接过陈茉的话,轻轻一拍她的脑袋笑道,“你要是担心就先回去算啦。” “你才先回去呢!我又没说不跟你们去。”陈茉不耐烦地弹开我的手愤愤道,“真讨厌!” 我的挑衅让陈茉一下子成了最想下楼的人,大家也刚好可以趁着这个精神头开始一鼓作气。这所学校的大门周围布放了许多拒马障碍,我们的卡车体积又太大,无法开进校园,所以我们只好下车步行。在供车辆通行的主门外旁边还设有一个小门,在小门前来来回回安置了一道道隔离栏,可想而知这门当时是用来疏导涌入临时控制中心的居民,也就是说这里可能还隐藏了不少变异者。这么一想,我不由得更加握紧手中步枪,身边的朋友们也和我一样时刻警惕着四周。 一进校园,我们的左手边便是教学楼,而右边的建筑看上去应该是学生宿舍楼,至于前方那些写着救灾大字的帐篷我们则是不太打算去搭理。确定周围暂时安全后,我们都稍稍松口气,等待队长的命令。 “宿舍楼的门好像锁住了。”因为我们所在的位置刚好可以一眼看见宿舍楼紧锁的大门,所以队长当即决定道,“看看教学楼。” 很幸运,教学楼的铁门没有上锁,我打头阵,其他人跟在我的后头一口气爬上了教学楼的顶楼。顶楼天台上两排乌黑色的太阳能板在灿烂的阳光下闪闪发亮,龙皓第一个掏出包中的工具兴奋道:“呼!兄弟们,我们有的忙啦!” 为安全起见,我和韦宏逛了一圈天台检查了一遍天台的情况,除了一头另一个通往这里的木门锁上了意外,别的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问题。这里的太阳能板全都可以直接连接电路,估计是以前这所学校的环保发电设施。简单研究了一下电池板的构造和电路走向后,我们便纷纷开始忙着拆卸太阳能板,如果运气再好一些,说不定我们今天可以把这栋教学楼楼顶上的这些电池板全都带走,明天在来解决公寓楼剩下的电池板。 “哎哎,杜宇恒,你说楼下的那些帐篷里会不会有些有用的东西啊?”我们几个大男人忙着拆电池板忙得满头大汗,陈茉倒好,以女孩子不太会拆装设备为由轻松负责戒备的工作,说是这么说,我倒觉得她是在四处闲逛看风景。 “应该吧,不过我们今天也没啥时间管那个。”我擦了擦头上的汗珠,一边使劲拧着螺丝一边草草应付道,“你注意安全,掉下去就玩完啊,我告诉你。” “是啦是啦。”陈茉明显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她眺望着远处那片墨绿色的树林说道,“其实这样看死城森林还是挺美的嘛。” “呼呼,你要是身在其中就不会这么说了。”队长也按耐不住寂寞插一句道,“有些侦察兵队胆大一些会进去找补给,活着回来的都是走了狗屎运。” “我倒是听说那没有想的那么危险,里面还有幸存者。”龙皓和韦宏已经拆下了一块电池板,他走到我和队长身旁问道,“队长,我们先把这扛下去咯?” “肯定有人在里面,但是丧尸一定也不少。哦,我跟你们下去帮你注意情况,这样安全些。” “现在哪没有变异者……呃,我说的是丧尸。”龙皓和韦宏扛起电池板掂量掂量重量说道。 队长为他们推开门,走到楼梯口说:“这倒是,好像在和其他城市失去联系的时候就听说美国和印度的情况比我们更糟糕。” “人家美国人各个都有枪,哪像我们棍棒锄头的。” “这倒不一定,你看你兄弟手里不都拿着枪嘛,再说了,冷兵器现在更有用……” 队长和龙皓还有寡言的韦宏走下了天台,他们的交谈声渐渐随之逝去,我得以专心忙手中的活。拆着玩意虽说不是什么难事,但确实是个力气活,拧螺丝,搬电池板,稍不留神可能就要摔坏这辛辛苦苦找到的宝贝。 即将拧下最后两颗主要的螺丝,我搓了搓手上半干的污垢说道“陈茉,你过来帮我扶一扶电池板。” “哦!”有时候呢,陈茉这人还是挺愿意帮忙的,特别是在我和和气气向她寻求帮助的时候。她跑到我身边,双手扶着电池板,向上一提好像费了很大的力气一样一声喝气道,“嘿!” “姐姐,你不用这么用力,这有个辅助支撑架,一般不会倒的。”看着她那么卖力的样子,我哭笑不得道,“你待会太用力反而把它推倒就惨啦。” “有支撑架你还叫我。” 说罢,陈茉手一松,电池板重心一移,立刻向一边偏去。陈茉慌张一吓,连忙伸手一张像个镜框一样整个人抱着电池板一动不动,只不过其实由于支架的支撑,电池板根本不会因此掉落。我站在一边看着陈茉一惊一乍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陈茉发觉不对劲后第一反应就是我在恶作剧,立刻把我当成发泄的对象。 “杜宇恒!你找死是不是啊!” 我一边用手挡着陈茉胡乱挥来的拳头一边不忍笑道:“哎哎,又不关我的事!是你自己不小心,好不好?” “就是你故意的!” “你这也太赖了吧!” “肯定是你故意的!”我的抗议没想到“激怒”了陈茉,她变本加厉地对我拳打脚踢,而我只能苦苦见招挡招,“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我靠!”我一把抓住她挥来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上威胁的拳头,看着她惊讶的样子我得意笑道,“你见过有坏人会让你随便打的吗?” “我……”陈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什么话应付我,只好转移话题喊道,“你弄疼我啦!” “啊?哦。”我故意用力甩开她的手,她身子顺着惯性往一侧一倾,那反应迟钝的模样又再次让我忍不住发出笑声。 陈茉知道我在笑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种时候她又能反应迅速地指着我的鼻子警告道:“又来!” “笑也有错?”我无辜反驳道。 “就有!” “你也太……” “咳咳。”我的话被靠在门口的龙皓故意用咳嗽打断,“搞了半天,你们俩还没拆下一个电池板。” “好了好了,陈茉继续负责戒备,杜宇恒你快跟我把这东西卸下来。”才出任务一天,队长似乎已经对我和陈茉的骂战见怪不怪了,他望望天,担心道,“这好天气恐怕不会持续太久。” 我有些不甘心,毕竟被陈茉无理取闹后没有机会还口,但听队长这么一提醒,我无意识地抬头观察了一下天气。他说的没错,青山方向的天空上已经堆积了几层厚厚的灰云,或许此时那已经是灰蒙蒙的一片了吧,总之要不了多久,我们也会被这片阴云笼罩,到那时,街上的变异者就要比现在多得多,而且更麻烦的是它们随之提升的速度与力量会对我们构成致命的威胁。 第二十七章 断 下 “艳阳有骤雨,按照这风速估计两个小时左右那片云就会飘到我们上空。”难得韦宏开口,冒出的却是这种我摸不着头脑的专业估算,“春冬更迭,南宁的天气复杂,也许又会下场大雨。” “他说的没错,快动手吧。”队长愁眉凝重,我们也明白时间紧迫,丢下懒散,加快速度拆卸搬运。 别看我们几个人平日里松懈散漫,到了关键时刻,大家可都会全神贯注地进入状态认真行动。我们三人一组轮流来回拆卸搬运,没过一会儿工夫,天台上的太阳能板就只剩下两三块了。此时乌云以近在咫尺,穿梭在空荡荡的校园里带着一股潮湿气味的风呼呼作响,陈茉的长发也已经飘起,以至于她必须时不时捋一捋凌乱的头发。校园里隐约传来好像有人在其中隐隐游荡翻弄各种设备发出的声响,与此同时,在校道上也渐渐出现变异者的身影,它们虽然脚步还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迅速,但也跟正常人行走的速度无异。 出于安全考虑,队长决定我们这次一起搬下一块电池板上车后就离开。这是个相当正确的决定,此时任何分头行动都是不明智的,而我们如果一起行动便可多出人手来负责戒备。事实上,来回于天台与货车的这段路途中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但唯一让我不安的是每层楼楼梯间紧锁的木制双开门,尤其是三楼的那扇门不仅紧紧关上而且还被人用木棍插在了两个环形把手中,就好像有人为了逃避变异者之类的怪物追击,不得已做的障碍。每次经过那的时候我都会留个心眼,虽然几次来回下来都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眼下也没时间多想了,尽早离开这才是关键。 一转眼,我们已经从七层楼高的天台下来,还有几步我们就到达三楼了。队长和龙皓两人在我们下方负责扶稳电池板,韦宏在受力较轻的上方抱着电池板以防滑落,陈茉和我则在队伍上下两头注意警戒。在下方警戒的我,先走下三楼,为了更好地探清前方的情况,我又下了几段台阶,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台阶一边观察他们搬运的进展一边留意楼下的情况。 往下看,楼下的护栏一览无余,没有出现诡异的影子或是奇怪的声音;再看看上头,队长他们即将来到三楼的楼梯间,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可走到一楼,到那时我首要注意的便是一楼楼梯拐口的安全,到货车还有一段路程,这期间也是极易遭到变异者包围的阶段。 我还在暗自计划着到了一楼后该如何完成护送任务,可我一直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而惊慌的叫声,电池板就像一块破门锥,势不可挡地推着队长和龙皓两个人跌向三楼楼楼梯间的木门,好在他们离楼梯间的距离不长,只有两三级台阶,但他们俩随即和电池板一起撞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意识到这一击可能会让他们伤得不轻。 双开门在这种程度的撞击下就像块泡沫板一样被轻松砸开,门一打开便是通风的开放式走廊,外界的光线随之一晃而过,突然间我听到在呼啸的风声中传出了那阴森且让人不安的低嚎。果不其然,两个变异者就像埋伏在门后已久,等候我们多时的杀手一样将和电池板一同滚出楼梯口倒在门下的队长和龙皓死死摁住,紧接着自然是它野兽本能般的张开大嘴想要啃咬他们。 惊慌失措的陈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和韦宏倒还反应迅速,分别选定了目标,将那两个变异者击毙。本以为事情就此结束,谁知在龙皓身旁同时又是我和韦宏视觉死角的走廊角落又出现一个变异者!这个变异者和龙皓简直就是比肩而坐,当龙皓发现时,这混蛋已经准备扑向他,我和韦宏完全来不及反应,就眼睁睁地看见变异者腐烂的嘴巴几乎就要靠近龙皓惨白的脸上了。这时龙皓强烈的求生欲瞬间逾越了他的理智,双手在这一刹那不顾一切地挡在作为他身体要害的脑袋前! 这一挡的确让龙皓的脑袋免遭致命一击,但变异者却死死地咬住了他的左手,应该说半个左手手掌都被其咬在口中。龙皓顿时感到剧痛,六神无主地挣扎,试图甩开被咬住的左手;电池板把他和队长一起压在地上,他无法用腿蹬开变异者,所以他只能用右手使劲推变异者的脖子。然而还没等我们其他人做出反应,我就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龙皓的手掌被撕成两瓣,他的小拇指和无名指连同中指被活生生咬断,连同这一丝丝血肉被变异者撕开吞下,他手掌白森森的骨头已经隐约可见,涓涌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左手。龙皓嘶喊着用右手捂着他残缺的左手,瞪大的双眼恐惧地盯着自己血红的双手。他就像一个将死的麋鹿一样在不停的抽搐,变异者似乎并不满足,吐掉口中残缺粘稠的半掌,转而准备开口再向龙皓咬去。 这一次贪婪的变异者没有得逞,躺在龙皓身边的队长抽出右手紧握电池板的硅板碎片猛然朝变异者的脑袋一捅。虽然这一击刺中了变异者的脑袋但碎片似乎没刺穿它的头骨,我见状箭步上前拔出匕首从它的后脑勺一捅,锋利的刀刃立即贯穿它肮脏的脑袋从它罪恶的口中刺出,我一转匕首,就像摘一个熟烂的柿子一样把它的脑袋拧下! 韦宏和我一起把电池板掀开,分别确认队长和龙皓的伤势。他们的肋骨都应该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骨折,但最糟糕的还是龙皓左手的伤势。我让陈茉扶着队长站到一边以便腾出空间来处理龙皓的伤。 “恒哥……我要玩完了吗?”龙皓忍痛问我道。 “不会的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扶着龙皓的左手仔细检查他的情况,即便不容乐观我也不断的在安慰着他,其实我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老天,千万不要带走我兄弟啊…… “我们要先离开这才行,刚才那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引起周围丧尸的注意。”队长捂着腹部在陈茉的搀扶下靠在走廊的墙壁伸脖子探望楼下的情况分析道。 “那龙皓怎么办?” “把我丢在这吧……” 我知道就算龙皓不这么说队长也应该会给我这个答复,但我说什么也还是不愿意这么做。“不不不!我不会把你留在这的。” “我已经被感染了……” “嘘嘘嘘,不要说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我们都在冥思苦想,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怎么办?就算是把龙皓带回青山,被变异者咬伤的他也活不了多久,难道我只能把他丢在这等死吗! “杜宇恒!”我和韦宏都还全力思考处理龙皓的办法,虽然只过去不到三分钟,但我已经觉得仿佛过去了几个小时。站在我们身边的陈茉忽然叫我抬头,她和队长两人紧张地注视着我们所在走廊的尽头,我顺着方向看去,三四个步履蹒跚的变异者正缓缓向我们靠近,“快想想办法!” “我们必须离开这了。”队长命令道,“带上他吧。” “但是带着他会拖慢我们的速度。”韦宏抬头看了看开始暗淡的阳光,再低头瞧了瞧校园里越来越多的变异者,“变异者在增多,我们再晚点说不定全都离不开这!” “我绝对不会丢下龙皓不管!” “杜宇恒,你只能这么做。”韦宏提了提手中的弩,站在我面前,那尖利的目光牢牢锁定着我的双眼,从中我可以感觉得到这是他给我下的最后通牒。 我紧咬臼齿,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兄弟,对不起了。”我蹲在龙皓身旁,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关注我下一步举动。龙皓喘着粗气,红润的双眼苦苦地望着我不舍地点点头,他闭紧颤抖的嘴唇同时也闭上眼等待我送他最后一程。 我深呼一口气,呐喊着把龙皓猛然摁倒在地扣住他的左手,同时夺过插在韦宏腰带上的砍刀,奋力朝龙皓的左手腕上一砍,龙皓再次哀嚎着拍打着我的肩膀,哀求我停手。韦宏和队长都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但也许我这么做可以救龙皓一命,陈茉更是捂着嘴巴忍住惊叫,几乎要哭出来但依然看着我像一个杀人狂魔般挥舞着砍刀。 由于刀锋不够锋利,一次不足以砍断手的骨头,我又不顾龙皓抓狂地撕扯我的衣服再次手起刀落,他的血浆飞溅在四周的墙壁上我的衣服上和脸上,我的两耳已经麻木了他的哭嚎声,眼睛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只是尽可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残断的手腕,那血肉模糊的筋肉已经被我斩断,冰冷的白骨仍在勉强连接。 由于尚不清楚病毒是否从手掌的伤口大范围扩散,为了降低病毒之后仍残留在他手上的可能性,我砍的是他手腕的中部,但这也加大了他的痛苦。其实我也不知道截肢是否有用,但这是当下我唯一可以让龙皓继续活下去的办法。 一刀,两刀,三刀……每次我挥刀落下,龙皓都会惨叫得更大声,韦宏帮我摁住他的另一半身体,以至于我不会被打扰,此时龙皓就像一个被施以极刑的囚犯一般生不如死,而作为他朋友的我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屠夫。终于,我砍下了他的左手,而龙皓也在同时失去知觉昏迷不醒。陈茉脱下外套为龙皓进行临时的应急包扎,希望能减少他的失血量,韦宏则把他背起。队长虽有伤,但还能自己行动,他拿起枪走在我们最后放,而我则拿着砍下龙皓左手的砍刀以及捅穿那个变异者脑袋的匕首,全身血红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队长在我们后方开枪干掉了两个跟着我们下楼的变异者,同时他还发现有更多的变异者从楼上下来,我们也因此不得不加快脚步。当我们来到一楼时,在楼梯口附近已经出现了四五个变异者,其中一个见到我们后便立刻自不量力地走上前,还没向我伸手就被我砍下脑袋。上一个变异者的脑袋还没滚多远,又有一个变异者从侧边企图袭击我,后方的队长立刻开枪打爆了它的脑袋。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陈茉为龙皓做的应急止血效果并不是太明显,沿途都是大滴大滴的血迹,嗅到新鲜血液的味道极大地激发了变异者的兽性,与此同时大批藏在校园里的变异者被我们的枪声惊醒,他们就像是一群闻到蜂蜜的蜜蜂群起而拥。 我们才刚走几步,背后的变异者就从三两个骤升到二三十之多,阴暗的天气让这些畜生更加肆无忌惮。即便是弹药充足的青山,子弹也是相当珍贵的,像我和队长这类持有步枪的人对步枪子弹更是珍惜不已,通常外出带上两个弹匣的步枪子弹几乎就已经是全部的家当。这一次,队长打光了他两个弹匣的所有子弹,可前后的变异者却越打越多。我将背在背后的步枪丢给队长,自己则全力劈砍上前的变异者。 通过校门后,队长顺势将路障拦在唯一的通道门口,变异者虽然速度上有所提升但依旧是智商低下的怪物,它们被路障拦住后,要不被绊倒要不挤在狭窄的门框内,不过还是有不少变异者通过了和我们一样通过了校门。 一排排隔离栏使我们不得不来来回回按着弯曲的s型路线前进,走到街头时才发现街上的变异者比校园里的还要多,它们估计也是被我们“吵醒”趁着对他们来说的好天气出来觅食,好在我们停在路边的卡车附近没有徘徊太多的变异者。 我先跑到卡车旁清理周围的变异者,在长久的末日余生中我的双手已经习惯如何去砍杀变异者,大部分的挥砍几乎都不需要大脑去过多的思考,肌肉的记忆让我的动作变得迅速连贯,不知不觉,我全身上下已经沾满黑色的血浆和龙皓鲜红的血迹,我的手腕也因为体力透支开始发麻颤抖。虽然我尽力去控制,但我的呼吸也渐渐出现紊乱,视线也变得模糊,血汗渗进了我的眼睛,火辣辣地发烫,我只能勉强痛苦地睁着眼。在卡车的驾驶座旁还剩下最后一个变异者,我一刀朝它的天灵盖砍去,没想到砍刀竟然插在了它的头盖骨上无法拔出。变异者没有毙命,复仇一般地朝我扑来,我刚想用匕首刺穿它的太阳穴,这时一声不同于步枪的枪声在我耳边响起,变异者脑袋一歪当场倒地。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陈茉,她就像杀了人一样惊恐地看着像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我,仍保持着射击的姿势站在原地发抖。其实我知道,从刚才到现在陈茉一直一枪未开,因为她克服不了杀变异者时去思考它们过去仍是人类的顾虑。危机爆发以来,陈茉一直都在我们保护下生活,而黄玮峥等人的失踪恐怕让她明白必须勇于站出来为生存而战,而不是等着我们去保护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得上是陈茉第一次开枪,而且还救了我一命。 我走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想太多,你救了我一命。” “嗯……”陈茉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紧握手枪的双手慢慢放下,正当我以为她会迫不及待钻进货车里时,她像触电了一样猛然举枪喊道,“小心!” 砰一声枪响,我的耳朵顿时一麻出现短时间的耳鸣。我回头一看,一个全身长满肉瘤的身穿医院防护服的怪物单膝跪在地上仰天发出沉闷的吼声,这时四周的变异者一下子全都加快了速度,如同被激怒了一般朝我们涌来。 “肉瘤怪!”我指着跪在地上的肉瘤怪大声向队长高喊,“快干掉它!” 队长正准备上车,听我这么一说赶紧瞄准肉瘤怪开火,五六发子弹打出后,肉瘤怪非但没有倒下反而和其他变异者一起向我们狂奔而来。我把陈茉拉到身后,立刀准备迎击。跑得最快的变异者已经来到了我面前,我横刀一划,它的下颚就被我砍飞?,我趁机用匕首往它脑门一捅,再一脚把没有动静的它踢开。刚解决完这个,下一个变异者就张着嘴冲向我和陈茉。我推着陈茉往一旁退去,那家伙扑了个空,我见状拽着它腐朽的脑袋发了疯一样使个劲地往卡车的引擎盖上猛磕,直到它脑壳敲碎,脑浆四溅我才肯放手丢下那恶心的躯壳。 我体力的透支比我想象的要快,干掉这个变异者后,我扶在车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这时一个变异者趁虚而入,从我侧面扑来,我急忙挥刀格挡,背后又传出一声枪响;不得不说陈茉的枪法还是让我佩服的,这一枪又是正中变异者的脑袋。不过她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变异者,情急之下我正准备开口呼喊她注意,身体也准备扑向她时,一支弩箭从我们身后射出,正中肉瘤怪那长满肿瘤的脑袋上。肉瘤怪瞬间毙命摔倒,原本都离我们只有两三步之遥的变异者全都想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地不起。 就像我们过去所见到的那些肉瘤怪一样,它们绝对就是所在的那群变异者的领导中枢,只要它毙命后,周围的变异者都会随之丧命。 把龙皓扛上车后,队长发动了卡车,四十多分钟后我们终于回到了青山。我们将龙皓紧急送进了廖医生的救护室。经过漫长的手术治疗后,龙皓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虽然不排除伤口会感染的可能,但最让我庆幸的是廖医生说目前并未监测到龙皓的身体里含有病毒,这也让我松了口气。 一直到傍晚我才稍稍放松,找了个机会在医护室的洗漱间清洗这满脸的血迹。镜子里的我就像一个杀人狂魔,赤红的双眼疲惫无力,凌乱的头发因为蘸在上面血液凝固而结块,而我这身衣服算是彻底穿不了了,全身都是一股血的恶臭,过一会再处理它们吧。我双手捧着水往脸上一泼,用力搓洗脸上的血渍,流下的血水让我脑海里再次闪现出今天砍下龙皓左手时那触目惊心的场景。 “可恶,可恶,可恶!”悲愤交加的我只能将怨气撒在洗脸池上,一轮敲打猛踢的宣泄后,精疲力尽地我只能伏在洗脸池上啜泣。 这时,有人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肩膀,我抽了抽鼻子,刚一转身,陈茉就紧紧地抱住我闷着头哭了起来。我双手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给她一个拥抱安慰,谁知她竟然主动拉下我的双手放在自己腰间,我没有多想长叹一口气将她抱在怀里,此时的我们都是如此脆弱,或许只有拥抱才能安慰彼此吧。 “我果然是你们的累赘,只能给你们添麻烦……”陈茉在我的胸口哭喊道,“今天我什么都帮不了你们……” “你帮了很多,医生不是说你的应急处理为他们争取了很多的时间吗?” “可我……可我……” “可你还救了我。”我往后退了一步,让陈茉看着我的眼睛,“谢谢你。” 陈茉委屈地望着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不停地抽着通红的鼻子,她抿着双唇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但欲言又止。队长不知何时悄悄地出现在洗漱间的门口,他识趣地敲了敲门,我和陈茉恍然一惊,赶紧推开对方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队长披着上衣,腰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他平淡而略带微笑地明知故问道:“我打扰你们了吗?” “没有没有!”我和陈茉都异口同声道。 “嘿嘿,没事,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我和你们的心情一样复杂。”队长好像在暗示着我们什么又好像没有,他换了口气对我说道,“杜宇恒,市长让你立刻去她办公室一下。” 难道是因为市长不满意我们今天糟糕的任务要给我什么处罚吗?毕竟她当初不太主张我出去执行任务,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可不希望唯一持有前线病毒资料的我出现什么闪失。“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通常在队伍中出现人员伤亡的话,队长必须当面向市长汇报说明,相比我们的队长一定是刚刚汇报完任务后得到的市长通知。他微笑的摇摇头,看来不像是什么坏事。“你去了就知道了,或许对你们这帮孩子来说都是个好消息。” 这下可好,队长卖的这个关子更加让我心里犯迷糊,于是我安顿陈茉回她的房间休息后便立刻来到了市长的办公室。直到站在办公室门口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没换衣服没有洗漱,这样邋遢地去见她会不会不太合适?正当我由于之时,办公室的门忽然打开了,迎面我就撞见了廖黛萍市长,她见到我后先是一惊,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像是在说“你小子这人模狗样的就来见我,太不礼貌了吧?” 不过这当然都是我的臆测,廖黛萍全然没有在乎我一身的邋遢笑嘻嘻地把我迎进办公室。“哎呀,正说你怎么还不过来呢?” 廖黛萍走到我身后双手温柔地放在我的肩头,像是一位母亲在向他人介绍自己引以为豪的儿子一样向办公室内背靠着我坐着的人宣布道:“呐,他来了,有什么话你们就说吧。” 办公室里的人很多,除了廖市长和我外还有杨营长和两个卫兵以及一个靠在墙边懒散地望着我的陌生人,另外就是两个背对着我坐在办公室中央办公桌前客座上的一男一女。 虽然从他们的装扮上我无法判断他们的来历,但这背影却似曾相识,我的胸口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砰砰直跳,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放缓,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俩站起朝我转来。当我看清他们脸时,我浑身上下为之一振,呼吸在此刻几乎都要停止。 “哦我的妈啊,你们真他妈混蛋……真他妈混蛋!” 第二十八章 药 上 “杜宇恒!”正在公共储衣间寻找合适衣服的我背后传来陈茉的叫喊,通常这种语气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而现在也的确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你为什么这样丢下他们出来了?难道黄玮峥和张晓颖他们都没事,你不感到高兴吗?” “高兴?当然高兴了。”我手上拽着刚刚好找见的一件部队训练短袖体恤衫,转身对如同审问囚犯一样目不转睛盯着我的陈茉哂笑道,“他们俩回来我当然高兴了。真是谢谢他们一声不吭的失踪然后再在一个月后出现而且还莫名其妙地要求我把刘礼承让我保管的东西交给一个名声似乎不怎么好的组织以及一个我也素未谋面的人。”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啊……”陈茉的声量放低嘟囔了一句,调整语气尝试安抚我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罢了。再说了,黄玮峥也是为了救你才加入万向城,让你交出资料也是为了交换万向城那边研制出的解药,不是吗?”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继续埋头寻找合适的外套和裤子,同时小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刚开始没人叫你去办公室的原因,女人就是多事……” “什么?”陈茉探头过来追问道。 “没什么……”我不屑地挑挑眉毛,陈茉仍然将信将疑,我只好胡乱糊弄,“哎呀,这事你就别管了!去去去!快宵禁了,我出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好吧。”陈茉这么爽快地答应,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揪着我不罢休,平时什么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她突然变成这样,让我还有些不适应,“那你快点走吧,张晓颖今晚在我们那休息。” 我刚开始还在想,陈茉是不是故意装作不在意,没想到她还真的说完话后就转身离开了。难道她就这么肯定明天我就会老老实实把刘礼承给的资料交出去吗? 当初刘礼承把它交给我时,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希望能早点把这个宝贵的资料交给一个能统揽大局的人,而且这玩意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换来安全的保障。但没想到,如今它会变成像潘多拉盒子一样充满诱惑而又危险的宝贝。 其实我比谁都愿意把这资料交给别人去处理,什么拯救世界之类的英雄事迹根本就不是我这种吊了郎当的小市民可以去胜任的。然而自从危机爆发后,我们逃难的这段日子里,我愈发的觉得仅仅是逃命根本不可能改变如今这个荒废的世界,也许我手上的资料还不足以挽救身边的每个人,但也有可能这就是决定成败的关键,所以我也有自己的计划,一个能保证资料能公平的为所有人服务的计划。 先不说那些专业的研究机构是否已经研制出了治疗这种末日病毒的疫苗,我也不知道那些失去联系的城市是否还安好,又或者说其实国家社会体系还一息尚存,政府像电影里发生末日的那样,正组织着某个强悍的秘密机构紧张地寻找解决危机的办法。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曾被那个自称是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这种我没听说过但好像相当专业机构成员的秦嵘注射过他所谓的实验性疫苗后,我的身体似乎就出现一些细微的变化。 从最早的流鼻血再到晕倒苏醒后无法行走,紧接着身体莫名其妙的康复,我能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还不仅如此。黄玮峥刚才在办公室里声称我和青山以及万向城的一些居民感染了什么丧尸病毒的亚种。我不知道别人是否感染了这种新病毒,但我……我身上的症状绝对不是来自这个亚种病毒。 眼前越来越多的心烦事让我也没什么心情去找一件心怡的衣服换上了。所以我凭着直觉随意找了一件灰色夹克和部队作战耐磨裤在自己身上比划比划后便离开储衣间,准备回到自己的住所尽早结束这糟糕的一天。 青山安全区里,像这种堆满了各式衣服的储衣间有三四个,里面屯放了一些侦察兵收集的衣物,也只有侦察兵有资格去领取。这自然是因为像我们这些经常外出的侦察兵身上的衣服难免弄脏或是磨损,储衣间的设置算是居民加入到侦察兵行列的小福利,当然这么做也鼓励人们主动去为安全区去搜集更多的补给品。 离开储衣间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主楼,没多久便来到了主楼前的商业广场附近。宁静的星空下,几个装着柴火燃烧着微弱火光的油桶和周围商铺没有封闭严实的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勉强让我看清面前的路。曾经喧嚣的商街只能看见寥寥无几的几个人影,他们当中大多也只是即将前往自己岗位守夜的守夜人,除此之外的就剩下像我这样趁在宵禁还没开始之前赶回住所的人。在青山安全区里,绝大部分的居民都住在主楼,也就是那栋曾经是酒楼的复古式建筑。只要关上大门,这栋楼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城堡,别说是变异者,就算是拾荒人企图攻城都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过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习惯躲在那栋严实的城楼中,我就是其中之一;也可以说我是个例外。我不喜欢住在用餐厅包厢改造而成的小房间或者说是住在大堂里的小帐篷中,而安全区中的商业街上还有不少闲置的废弃店铺,如果没人申请将其作为自己的商店那么像我这类不愿意住在城楼里的人便可以选择住在这些小商店里。除了我住的这种比较小的店铺外还有一些比较大的商铺,不过这类商铺多半会被改造成非常住居民的旅社或者一些小贩的联合经营的商店,也有些人会相约为伴住在里面。 小商铺改造成的住所不仅宽敞而且也相对自由安静得多,在晚上偶尔会听见巡夜警卫的交谈和脚步声但不至于像主楼里那样喧闹。商铺多半也安装有卷着门防盗门,这算得上是不错的保护。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要上厕所的话就得跑到商场的公共厕所,好在这个公厕就在我们这些居民聚居的商街中央,而且不止一个。我的运气还挺不错,选到的商铺间里还有一个洗手池。 撇开这些住在主城外的好处外,我选择住在外头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主城里我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家伙,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 其实如果不是半个多小时前我的冲动的话,或许现在我还在市长的办公室里和他们讨论着什么病毒什么交易谈判之类的事,不过现在说啥也都白搭了。想想也有些好笑,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患难兄弟重逢这种本该美好的事竟然会这样草草收场。 “嘿。”当我来到自己所居住的商店小屋时才发现黄玮峥正背着包挎着枪靠在门前向我摆手轻松地打起招呼,“那个……陈茉说让我今晚住在你这和你好好谈谈。” 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陈茉刚才没有无理取闹,原来她早就擅自主张让黄玮峥亲自来说服我。她和我都心知肚明,通常我和黄玮峥要是存在分歧时往往会以我的妥协结束,这一次恐怕她也想用这种方法去应付。 “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不会轻易把资料交给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组织,你过去不是也要我妥善处理有关资料的事吗?现在反倒是你变得那么草率。”我站在原地和黄玮峥保持着一定距离。 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黄玮峥看上去是如此的陌生,他穿着褐色的旧夹克,像一个落魄的背包客一样背着个帆布背包,右肩挎着我唯一熟悉的那把散弹枪。他的消瘦的脸上勉强保持着那试图让我保持冷静的微笑,在我的屋子门前放着的油灯发出微弱的火光映衬着他半边带着伤痕的脸颊,不过他的模样倒没有我沧桑,没有乱糟糟的头发,没有疏于打理的胡渣,除了疲惫与清瘦外他和过去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我却丝毫感觉不到和他曾经情同手足的感觉。 “我刚才也说过了,交出这份资料是为了救你的命,为了就其他人的命,这就是正确的时候完成你的任务。” “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救我们的命,为什么不直接把药交给我们?” 面对我的质疑,本该头头是道的黄玮峥口中想说的话戛然而止,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看!你说那么多大道理都是白搭,你现在已经站在万向城的立场来跟我,来跟你的朋友讨价还价!” “不是你想的这样……宇恒,有很多事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我当然不明白!在你眼里我什么都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生活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们要逃命?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声不吭的失踪,为什么加入了万向城,为什么我们重逢后你跟我说的第一件事却是要我把保护的东西交给一个陌生人!但你知不知道我的处境有多困难?” 黄玮峥没回答我,他眼里也没有给我个准确的答复。眼看气氛将要变得凝重,但我现在也没什么心情应该说没有什么力气去争吵这些事。估摸估摸宵禁的时间也快要开始了,把黄玮峥赶走既不和适宜也不是我良心所能允许的。所以我干脆长叹一口气,尝试换个心情换个语气叫了一声黄玮峥:“喂。” 黄玮峥听到我叫唤后从他的思考中醒来,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不早了,进屋再说吧。发生这么多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来。” “嗯……” “得啦!”我走到门前,刚要开锁,又转头竖着食指在他面前警告道:“不要这语气,搞得我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 “好吧……”黄玮峥微微扯了扯嘴角。 “受不了,陈茉真是多事!那你另外个同伴住哪啊?”我半自言自语半问黄玮峥道。 “哦,你说老狼?他好像在附近的旅社住下了。” “老狼?这外号够神秘。”把卷闸门打开后一边拉起门示意让黄玮峥进屋一边说道。 “还好吧,他人还可以。” “要是真的可以就直接把疫苗给我们啊。”我跟着黄玮峥钻进屋,关上门后点亮几根蜡烛道。 “就算疫苗给你了,你还是得跟万向城完成这个交易。” “凭什么啊?” “谢涛和班智瑜在万向城。” “什么?” “没错,我们在一次外出时碰上他们的,就是在那次行动里,我们与飞车党发生冲突,还抓住了那个黎四才。说到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处理黎四才?” 黄玮峥之所以这么问我,是因为他们这次来青山不仅带了疫苗,还带了一份“大礼”——流氓头子黎四才。按照黄玮峥他们在市长办公室里所说,是万向城的首领为了表示自己不与飞车党同流合污才这么做的。但我觉得这只不过是万向城把黎四才这种烫手山芋丢到了青山罢了。毕竟飞车党还不能确定是否完全被剿灭,如果还有残党,那么他们今后一定会来找青山而不是万向城的麻烦。也不知道我的好兄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给我们带了个大麻烦。 “这不是我关的事,我只关心自己和自己同伴该如何活命。” “宇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哎哎!”我打断了黄玮峥道,“你不知道。” “我当初也和你一样,以为万向城是什么不光彩的安全区,但在那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我发现那的人其实和我们一样也是为了活命,而且他们事实上要比青山的这些人要积极!他们致力于寻找拯救这场危机的方法,而不是像青山的人那样躲在围墙后坐以待毙。能找出治疗亚种病毒的疫苗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是我的床,你今晚就睡那张懒人椅好了,那椅子可以拉开睡着还是蛮舒服的……”我故意装作没听见黄玮峥说的话,自顾自地给他介绍房间里的陈设。 黄玮峥丢下行李,随即继续对我说道:“现在你死死抓着资料不放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这只是在浪费时间。青山这边不管是专业人员还是研究设备都比不上万向城,把资料交给万向的人才更有可能研制出疫苗。同时青山也可以得到亚种疫苗,这没有什么不妥的。” 我走到洗手池旁,脱下身上沾满血迹的衣服,用清水洗了个脸又用毛巾擦了擦身上的血渍,换上刚才找到的短袖军用t恤,再换上耐磨军裤,一转身又看见跟在身后的黄玮峥,我爱理不理地指了指洗手池说道:“这没厕所,你可以用洗手池洗个脸啥的,小便的话就用那个提桶,大便我就没办法了,要不忍着要不去外面的公厕。钥匙我放在桌子上了,出去记得跟我说一声。” “宇恒,”我正准备继续无视黄玮峥的存在,刚想去拿放在桌子上的水壶喝水便被黄玮峥拉住,他正言道,“杜宇恒你听我说!你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考虑考虑其他人好不好?不要装得什么事都无所谓一样!刘礼承把资料交给你,这就是你的责任!” 我很少见到黄玮峥这样朝我大吼大叫,心里虽然有些惊讶,但我表面上还是保持比较平静的。我先闭眼深呼吸,然后冷静地说道:“牛,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万向的人得到资料后真的会像你想的那样顺利研究出疫苗吗?研究出来后他们又会怎么做?现在他们有亚种的疫苗,就要求用这个来和我们交换资料,等他们得到资料后真的研究出来了治疗丧尸病毒的疫苗,你觉得他们又会要我们拿什么去交换呢?” “这……这我真没有想过……”黄玮峥语塞了片刻说道,“但是他们是最有可能研究出疫苗的组织,而且也不一定像你说的那样邪恶……” “这谁都不能保证,再说了,你确定他们是最可靠的组织吗?我相信除了我们现在所认识的人以外,一定还有什么人或者什么组织机构在努力寻找解决这场危机的办法,而他们才真正需要这份资料。” “但是你的病,还有那些感染了hts89r的人怎么办?” “我的病你不用担心,至于其他人,我觉得应该还有什么两全的办法。青山的研究力量没你说的那么没用。” “什么叫你的病我不用担心?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你可能会死!” “我知道……但我觉得我并没有感染你所说的hts89r,虽然之前的症状确实和它的很像。不过我更相信我与他们,甚至与你们有所不同。” “你在说什么?” “廖媛医生认为我现在身体出现的这些状况可能与秦嵘那时给我注射的药物有关。”我倒了一杯水递给黄玮峥,示意让他冷静地听我一一向他道来,自己则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放在懒人椅旁的茶几上,自己则转身坐在凌乱的床上说道,“虽然她也不敢保证,但根据上次你们检测出来的数据来看,我的血液里确实有一些奇怪的物质,至于是什么她说了一大堆,我也没太记得,总之不是那什么h的病毒,更像是它的变种。” “那不就是我说的那个亚种病毒吗?” “不,不是!”我矢口否认道。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 “我……总之不是就对了!”黄玮峥怀疑的目光不断扫视着我,这让我感到不舒服,于是我干脆跳下床,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脏衣服,走到洗手池泡洗。 在黄玮峥离开的这段日子里,廖媛医生不仅把注意力集中让我复健从重新行走,还在调查我的血液状况。据她们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我体内的血液里似乎含有某种她们尚未了解的物质结构,它不仅在不断增殖而且还在替换我体内旧的血液细胞,也就是说它加快了我的新陈代谢。而这种未知物的结构跟我们所说的丧尸病毒结构极其类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它不会让我变成或者说暂时没有变成丧尸。 医生们的顾虑还不仅如此,由于我体内血液新陈代谢的速度比常人要快且不稳定,他们担心这可能会影响到我的心脏以及其他身体的器官。之前无法行走以及流鼻血的状况发生也许就是我身体发出的危机预警。 然而这些事我都没有让廖媛医生和他的同事们向外界透露,甚至连陈茉龙皓他们也不知道我目前身体真正的状况。毕竟这些都是我们目前无能为力的事,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徒增麻烦。 之前这些秘密我都隐藏的很好,可当黄玮峥一出现,事情就不能像我想象的那样简单了。他要求我尽快去注射那所谓的疫苗,而这的前提是我要先抽血化验,在注射后还要检测药效,也就是说我的这些秘密都会公之于众,这还是小事,要是他们的疫苗对我的身体产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影响,那才是大事。当务之急,我应该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在拿到疫苗的前提下自己不注射而把它转交给青山那些真正需要它的病人。 “那个,呐!你的东西我都丢在那了。”为了避免黄玮峥刨根问底,我指了指在懒人椅后大包小包的行囊包裹,扯开话题道。 黄玮峥惊讶地走到他留下的行李旁,一边翻看包里的东西一边欣慰道:“你都留着?” “原本没想留,不过……也不占位置而且没时间管,所以就丢在这了。”我只顾着搓洗黑红的脏衣服也没回头看黄玮峥在找些什么。 “衣服,子弹,笔记本,压缩饼干,多余的药……我原来的东西你都没动过啊?”我也不像是那种毫无自律的人吧?听黄玮峥这口气,好像我就像是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我看都没看!有什么好动的?又不是藏着什么值钱货。”我洗着衣服撇嘴道。 “不是这意思。”黄玮峥笑了笑,“只是很感谢你能一直保管这些东西罢了。” 我甩甩衣服晾在横挂在房里的一条晾衣绳上。“没什么好感谢的,反正你回来了,刚好用的上这些。” “不过……我可能还要回万向城……”这句话对黄玮峥来说一定难以启齿,但他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他这么说也没有出乎我的意料,从我们重逢的那一刻起,我就隐隐感觉到我的这位朋友所站的立场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了,或许说命运就是如此,也要怪它如此玩弄我们这些末日余生仍在苟延残喘的幸存者们。 “嗯,我理解,你现在已经是万向城的拾荒人了。” 听我这么一说,黄玮峥立刻提议道:“宇恒,跟我们一起去万向城吧,那边有人可以治好你的病。” “牛。”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黝黑发亮的双眼,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是青山的侦察兵,以后在争夺补给品的时候肯定会兵戎相见。” “不会的!你……” “会的。”黄玮峥还没说完我便打断道,“就现在的情形看,只要我们不是在同个安全区势力下,我们就是‘敌人’。” “你说的太绝对了!只要你跟我去了万向,一切都可以像过去那样。” “你在万向城有需要保护的人,我也有。如果我跟你们离开了青山,那龙皓他们怎么办?” “我们一起走啊!龙皓,梁旻莨,陈茉,甚至可以叫上韦宏,张雯雨他们!”不知不觉,黄玮峥的声量提高了不少,激动的他索性说道“你也看到了,万向城更有可能研究出真正的疫苗,资料对青山的人来说根本没有真正的用处。” 事到如今,黄玮峥已经把要求说得如此彻底明白了。看来不把资料的归属问题解决,今晚是不会结束了。我一气之下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挂坠,把这个装有资料的挂坠举在我们两人之间。“好吧,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这破玩意嘛,现在我给你了!明天你就把疫苗交给市长,这总可以了吧?” 第二十八章 药 下 黄玮峥无法理解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望了望挂坠再望了望对他怒目而视的我,迟疑了几秒后还是缓缓伸手接过挂坠,犹豫道:“我……呃……” “不要废话了。既然你那么肯定你的判断,那作为兄弟,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东西交给你,该说的我也说过了,以后发生什么也与我无关。”我径直走到床边,脱下夹克便躺下,闭上眼道,“我累了,明天还有好多事,先睡了。” “嗯……嗯……”终于如愿以偿得到资料的黄玮峥并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相反他因为我所说的话而感觉到那曾经压在我肩膀上的重担。 虽然闭上眼,但我能感觉得到黄玮峥站在原地静静注视了我很久。恐怕我说的话有些过分,可除此之外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妥协呢?今天不解决,明天也还会是僵局。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听见他躺上懒人椅时发出的声音和一声微弱的叹息。 我悄悄睁开眼,翻身一看,只看见在昏黄的烛光下,他单薄的背影和投射在墙壁上摇曳的影子。屋外守夜人的脚步声渐近渐远,夜晚的虫鸣竭力打破夜的宁静。一个多月没有见到我的好兄弟了,今天重逢,莫非是我已经忘记该怎么跟他说话了吗? 在如同落魄流浪汉平房的小房间里,我躺在用木板拼成再垫上被毯的床上凝视着包围在狼藉的陈设和包裹中休息的黄玮峥;想想都有点可笑,其实我们两人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罢了。今晚的争吵让我忘记跟他说一句话,而如今却再也说不出口。沉浸的空气渐渐迷糊了我的意识,没多久困意便主导了一切。我又默默地谈了口气,闭上睡眼躲进有可能会比现实更美好的梦境。 感觉就像眨眼之间,屋外的飘雨声驱散了没有梦境的夜,我揉揉惺忪的睡眼半坐而起。茶几上熄灭的蜡烛已经软成一团蜡块,房间里除了我外没有别人,黄玮峥趁我熟睡时不见了踪影。屋子的卷闸门没有上锁,桌之上的钥匙没有被他拿走。我有些不放心,赶紧穿上衣服拿起枪,刚一开门,便被迎面的风夹带着细雨吹打了一脸。 “妈的,真是该死的天气。”我向来不喜欢雨天,在危机爆发后更是如此。 黄玮峥能去哪呢?这春冬之交的细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周围也没有看到太多路人。通常在这种阴暗的天气到来时,人们更多会选择待在家中。虽然安全区里不必担心变异者的袭击,但就像是已经习惯了提心吊胆的生活一样,末日余生的幸存者们更愿意在这种时候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刚好在这时经过两个穿着雨衣巡逻的卫兵,我拉住他们问道:“喂,兄弟,有没有见过从万向城来的那几个人?” “你说的是你那两个朋友和万向城的老狼吗?他们去医务室了,似乎市长也去了。” 卫兵这么说,肯定是有什么大事。老狼这人似乎名声在外,虽然我没怎么听说过这个人,但好像除了我以外,安全区的人都多多少少听过他的事迹。话说回来,黄玮峥到底是怎么想的,这种时候竟然不叫醒我。我谢过卫兵后连忙往主楼的方向跑去,心中自然不忘埋怨黄玮峥几句。 来到主楼时,全身已经湿透的我随便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又赶紧跑向廖媛医生的医务室。还没跑到医务室,拥挤的人群已经阻挡了我的去路。就好像大采购即将开始的商场一样,通往医务室的走道上人头攒动,大家都好像想挤进去看个热闹。 然而背着枪的我既是侦察兵也是在青山“小有名气”的另类。人们看到我后都立刻躲开,仿佛只要轻轻一碰我就会染上绝症一般。然而我也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态度,干脆借着这个“特权”大步流星的穿过了走廊。 “好,既然我们双方都达成一致了,那么现在我就将hts89r的疫苗交给你们,希望贵安全区染病患者可以早日康复。”我刚好走到医务室的门口,就见到老狼郑重地将装着疫苗的保险箱交给廖黛萍市长。 “首先感谢你们的援助,”就如同电影里面某两个组织在进行某种神秘交易一样,廖黛萍接过保险箱后交给身后的杨营长,此时她和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瞄了一眼我,隐约间我能感觉到她对我把资料交给黄玮峥这一举动的不满,“当然这是一个有条件的援助。” “刚才我们已经进行了血液测试,我们也都亲眼见证了疫苗的药效。希望青山和万向城以后能共同协作,早日研制出真正能治疗变……丧尸病毒hts89的疫苗。”血液测试?难道黄玮峥他们已经趁我不在场的时候进行了血液测试?这么说来,那么我暂时可以不用担心秘密被公之于众了。 我暗自庆幸之余忽然感觉到从哪射来刺骨的目光,恍惚间我飘忽不定的目光正好和黄玮峥如炬的眼神相撞。那眼神就好像在质问我是否对他有所隐瞒一般,硬生生逼迫我不由得退后几步。 “疫苗的药效毋庸置疑,至于今后的合作当然还是要看万向城今后的行动。不过我必须强调的是,这一次也姑且算是为合作开了个好头。”廖黛萍的话让人感觉到几分官腔,但那当仁不让的气势丝毫没有因为得到了万向城的帮助而有所减弱。 “但愿如此。”那个叫老狼的男人虽然其貌不扬,看上去倒还算是一个善于谈判的人,他礼貌地向廖黛萍点头道,“那么这次我们就算是交易顺利结束了。” 老狼伸出右手,廖黛萍也爽快地和他握手道:“没错,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返回万向城?” “现在吧。”说到这,老狼瞥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黄玮峥,“我们稍作休息后就出发。” “今天天气不好,”被人群环绕着的我突然插一句道,“要不要等天气好了再出发?” 我说这话,并不是企图让黄玮峥和张晓颖就此留在青山,而是担心我们下一次见面时还能否像过去那样称兄道弟。黄玮峥和张晓颖以及周围的人都在此时把目光投向我这个不合群的异类身上。 大概过了两三秒后,一直躲在廖媛医生身旁的陈茉也忍不住用恳求的语气声援我道:“对啊,你们也不用那么急着走。今天下那么大的雨,回万向城的路上一定很危险。而且……你们也不一定要回去……” 看到陈茉失落地低头喃语,张晓颖微笑地走到她身边,拥抱安慰她道:“没事,我们只不过在不同的安全区罢了,大家以后还会见面的。” 还会见面……我一点也不质疑张晓颖的这句话,可下次见面时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惺惺相惜吗? “没错,欢迎你们到万向来。”黄玮峥接过张晓颖的话,两人默契的相互对视笑了笑。 三人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下离开了医务室,在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黄玮峥特意停下脚步,但他没有看着我,而是直视前方低声对我说了两个字——保重。 再简单不过的道别后,黄玮峥跟上了张晓颖和老狼的脚步。在他们又走了五六步时,我深思熟虑后还是决定叫住他道:“牛!”他转身平静的看着我,“那个,很高心能见到你平安无事。今后你也要保重,一定要活下去。” “嗯。”我终于在此刻重新看见了黄玮峥那久违而真诚的笑容。 黄玮峥转瞬即逝的笑和他们三人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对其他人而言,他们只不过是另外一个安全区的幸存者,甚至有可能是敌人,而当下对他们来说最值得关心的,莫过于那个可以治疗亚种病毒的疫苗。 吵杂的人浪转眼沸腾,但人群会刻意躲开我然后蜂拥涌进医务室。他们争先恐后地询问医生何时可以广泛治疗他们或者是亲友的怪病。廖医生和她的同事们立刻忙得不可开交。幸亏市长在场稳定了人们的情绪。 她要求廖媛医生尽快列出重症患者的名单,今天优先给病危者接种疫苗,同时依照疫苗样本着手扩充培养新疫苗。虽然安全区里的物资略有匮乏,但在药品方面,青山的储备也较为充足,相信只要了解了样本的配方,医生们应该可以很快制出疫苗。现场的秩序也在杨营长和卫兵的维持下逐渐恢复正常。 为了不再受他人白眼,我打算尽快离开医务室,可刚要动身便被人从身后拉住。“杜宇恒,你跟我过来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廖媛医生便带着我走进医务室旁的小房。这个没有多大的房间里放满了各类医疗检查仪器和测试药品的器皿工具。单是看这些陈设都不难猜到,这里是廖医生她们的医疗实验室。 在青山现在设立了两个实验室,一个是放有高分倍率电子显微镜等专业研究设备的无菌室一个则是我们现在所在的普通实验室。无菌实验室是在亚种病毒在安全区蔓延后设立的,侦察兵把那些过去遗留在第三中学临时检疫站的研究设备搬到了青山,然后人们再千辛万苦在主楼的一个相对干净的包厢里建造了个无菌房。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能尽快研究出疫苗。相比之下,我们所在的这个实验室就有些简陋,更像是某个怪医生的秘密阁楼,不过廖医生突然带我来这似乎并不是拿我做什么可怕的活体医疗实验的,虽然她的表情也非常严肃,一点也不像平时笑眯眯的胖医生。 “怎么了?” “你千万不要注射那个疫苗。”廖媛警告道,“我不能保证你注射后会不会有事。” 虽然我也怀疑自己的身体状况与其他感染的幸存者有所不同,但廖医生亲口对我这样说,还是多多少少让我有些吃惊。“你是说那疫苗有问题吗?” “不,疫苗的确有效。但是那是针对hts89r的疫苗,你之前出现的症状也和这个亚种病毒感染者的症状相似,但我对比过,你体内的物质和hts89r不一样。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它会吞噬hts89r。” “你的意思是我身体里其实早就有这个亚种病毒的抗体了?那我们岂不是可以不需要万向城提供的疫苗了吗?” 我正想提议去要回黄玮峥得到的资料,廖媛马上打断我道:“你只说对一半。你体内应该是有类似抗体的物质存在,但它的杀伤力太强,在杀死病毒的同时也会杀死宿主。” “除了我一外,其他人都无法使用吗……” “没错,但这不是重点。”廖媛环顾四周,谨慎地低声对我说道,“我觉得你说的那个秦嵘给你注射的药物可能真的是治疗丧尸病毒的抗体,因为它能杀死hts89r就说明对原始的hts89有效果。” “那你快试试看有没有用啊。”我兴奋道。 “我做过几次试验,结果都和注射进hts89r感染者的一样,宿主也会被杀死。” 被浇了一盆冷水的我抱怨道:“运气真背,都到这一步了。” “这也算是有所进展了,接下来我会再想想办法。你如此相信我,把资料备份给我,我不会辜负你这份信任。” “其他人知道了吗?” 事实上,早在黄玮峥回来前,我就已经把刘礼承给我的资料交给了廖媛医生,让她能更好的研究我血液中的不明成分;毕竟给那些只会用这份资料作为势力斗争筹码的领导人还不如把它直接交给那些真正把它用于研究,致力于解决危机的科研人员。没错,这就是我的计划。既然青山和万向城都想独占这份资料,那我不如把它直接分享给双方。 到了今天,刘礼承给的这份资料作为政治筹码的意义已经超过了它本身的科研价值。我在宣称自己掌握这份资料的那天起就告诉过廖黛萍,这份资料只不过是一个前线应对小组的研究报告和相关资料数据,只有在懂得如何运用它的人手里才能有价值。 可是廖黛萍似乎更在意这份资料会不会落入像万向城这样其他安全区的人手里,由此可见如果她得到了这份资料也会像她担心别人得到资料时如何去对青山那样去对付其他的安全区。所以我便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资料备份给了廖媛医生,让她独自去研究。 “我不是答应过你嘛,现在就我知道这事,刚才的疫苗测试没有用你的血液样本,资料也安全的保管在我这,你放心好了。”廖媛笑道。 “嗯。不过我等会就会告诉廖黛萍市长这件事。” “哎?你不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吗?” “没错,但那是在只有一方拥有资料的前提下。现在万向城得到了资料,我担心廖黛萍会想办法把资料夺回来,这会加剧青山和万向城的矛盾。” “对,你说的有道理。”廖媛拍拍我肩膀赞扬道,“没想到你个小屁孩还这么有头脑,一点也不像个不学无术的不良少年嘛。” “我本来就不是不良少年。”我反驳道。 “开个玩笑。”正经的谈话时间似乎已经结束了,廖媛又变回和蔼的胖大姐笑道,“好啦好啦,你先让我再抽点血液样本,然后再去找市长吧;之前的样本快用完了。” 我原以为抽血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但医务室里传出有人晕倒的消息,廖媛医生又急忙赶去处理,虽然没耽搁太久但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估计黄玮峥他们应该已经离开青山在去万向城的路上了。 廖媛帮我抽完血后,我没在医务室做更多的逗留便准备去市长办公室告诉失望的廖黛萍真相。可是刚走到一半就看见陈茉像被人欺负了一样恍然失色地从走道的另一头快步走来,看到我后立马跑向我,但她又好像似乎在忌惮什么,偷偷向后瞥了一眼看不见其他人的走道,然后神秘而慌张地望着我,带着哭腔低声说道:“杜宇恒,快去找黄玮峥他们。” “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不是回万向城了吗?” “是的,已经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了。” “那不就得了吗,估计已经到了。你不会这么快就想他了吧。” 我本还想再跟陈茉打两个哈哈,谁知她突然拉低我,把嘴凑到我耳旁颤抖道:“有人要杀他。” 第二十九章 乱 “你确定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和陈茉快步穿过走廊,丝毫顾不上经过的路人对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绝对不会错。”陈茉跟在我肩后放低声量继续解释道,“刚才我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在楼梯的隔间听到的。一个侦察兵样子的家伙跟张熙政保证黄玮峥他们绝对回不到万向城。” “这王八蛋,想玩阴的吗!”我愤愤骂道。 “你要去哪?” “那还用说,当然是去找黄玮峥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哪?而且张熙政还命令要几个人去找你了,我们这样明目张胆地走,根本出不了青山。” 陈茉的话刚说完,我们俩正好转过墙角差点撞见两个迎面走来的卫兵。我眼疾手快,拉着陈茉往墙边一推,她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拉着她躲进了墙边最近的一个房间内。 等了大概几分钟,感觉外面的人脚步声远去后,我们俩又偷偷钻出房间,仔细检查过四周无大碍后,我扶着陈茉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们这样,我想办法离开这,去找到黄玮峥;你去找廖媛医生,和她一起去见张熙政,告诉他,我还未青山备份了一份刘礼承的资料,让他命令去截抢黄玮峥他们的人立刻回到青山。在黄玮峥他们的安全没有得到保证的前提下,我不会留给青山任何有关资料的信息。” “没问题。”陈茉坚定的点点头。 我们正准备分头行动,没想到一转身就发现韦宏带着一个警卫站在离我们不远的走廊中央。韦宏手上拿着他的竞技弩但箭头没有指着我们,而是稍稍向下低,他身边的警卫紧握一根黑色的警棍,两人的表情严峻,一看就知道已经接到了张熙政的命令要来制服我。 “杜宇恒,你别想跑了,整个安全区现在都封闭了。”韦宏一抬下巴传达张熙政给我的最后通牒。 “没想到狗改不了吃屎,你还是站在张熙政那王八蛋那边。”我歪嘴笑道,“亏我之前还想把你当兄弟看。” “我站在安全区这边,你不支持万向城的疫苗,我可以理解,但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破坏疫苗。”韦宏向前一步,“你现在跟我一起去见张教授,有什么话,你跟他说。” “韦宏你在说什么,杜宇恒和我是要去救黄玮峥他们。” 陈茉的辩解似乎有些让韦宏动摇,但还是将信将疑地打量着我们。“我不可能就这样放你们走。” “兄弟,你仔细想想,为什么张熙政要抓我?”我向前一步,步枪仍背在背后,“如果我真的想去破坏疫苗,那我刚才早就该动手了,对不对?” 韦宏的立场显然已经动摇,我继续对他说道:“伙计,就算不放心疫苗的安全,我也没有理由要去破坏疫苗啊。你听着,现在张熙政的人已经去追杀黄玮峥他们了。你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韦宏看着我的眼睛,我能感觉得到他此时正透过我的双眼一次次考量我说的话的可靠性。大约过了几十秒后,他背后的警卫有些站不住,突然上前,准备替韦宏逮捕我,可刚一上前便被韦宏猛然用手肘一顶,剧痛之下身体随之向后一倾。韦宏趁机再拿着弩托狠狠朝他后脑勺一击将其打晕。 “快离开这。”韦宏蹲下托起倒地的警卫,甩头用下巴指了指走道的另一头,“走安全通道,除了负责那一块的搜查外应该没有别人。教授没有动用太多人来找你们。” “嗯。”我拍了拍韦宏的肩膀感谢道,“谢谢你,兄弟。” “别让我后悔。想办法去车库弄辆车,韦厉勤在那,应该会帮得上你们。”韦宏耸耸肩,拖着昏倒的警卫往一边的房间退去,“快去救黄玮峥他们吧。” “好的。” 我和陈茉刚跑了两步,身后的韦宏又叫住我们道:“杜宇恒!如果你打算去阻止教授,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去找市长,我估计她不知道这件事。” 韦宏的这个提醒还真是及时,差点我就让陈茉去自投罗网了。我点头谢过韦宏便和陈茉马不停蹄地前往位于主楼背后的车库。那里是过去餐厅的进货仓库和职工停车场,现在也是青山侦察兵的装备车间;也就是说那是青山武装人员最密集的地方。 来到安全出口,我准备和陈茉分头行动。“你去待会带着廖医生去找市长吧,张熙政这人有问题。” “好的,你要小心。”陈茉担心地说道。 “没问题。”我咧嘴笑道,“小事一桩,我会带他们回来的。” 陈茉强颜一笑,抿着嘴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我一个短暂的拥抱。 “好了,快走吧。” 这次是我主动结束了陈茉难得的拥抱,告别她后我加快速度往车库赶去。为了节省时间,我走出安全出口后立刻沿着主楼外平时较少有人出现的绿化带往车库靠近。然而没想到我又碰见了两三队警卫但他们似乎并不都是来抓我的;其实我从很远的距离就可分辨出哪些是张熙政的手下哪些是不知情的人,那些手持武器暗有目的东张西望的家伙对我而言绝对不太友好。 乍一看,我的打扮是安全区的侦察兵,普通的警卫并不会太在意我出现在这种一般安全区居民不会来的地方,所以我便佯装成什么事都没发生时日常巡逻的样子大摇大摆走过执勤的警卫。我若无其事地走了大概十来米,眼前不远就出现了两个看上去应该是张熙政派来的家伙。 见鬼,虽然正好有棵树暂时挡住了那两人的视线,但除此之外,我左右却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角落,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靠近我所在的位置。只要那两个人高呼我那莫须有的罪名,那么周围不知情的警卫一下子就会争先恐后地把我抓住。到了那时,别说还手或是逃跑,就连还口的机会我都不会有。 此时我已无路可走,如果现在离开这棵树,对方就会立刻发现我,但继续呆在这也不是办法。正当我打算拼死一搏硬着头皮冲上去时,一个我熟悉而又嚣张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杜宇恒,你躲在这干什么?”梁旻莨围着头巾,手里提着一大箱工具和满脸油污,扛着装满工具的纸箱的韦厉勤奇迹般地出现在我背后。 “嘘!”我瞥了一眼远处一步步靠近的警卫,“黄玮峥他们有麻烦,我要立刻离开青山。” 梁旻莨顺着我的目光也发觉那两个警卫有些不对劲。“安全区里有人要找你麻烦?” “一时半会说不清,先带我去车库弄辆车吧。” 我刚说完,韦厉勤突然把手上的大纸箱丢给我,再抹了抹脸上光腻的机油涂在我的脸上,随后扯下梁旻莨的头巾让我绑在头上;他眯眼检查了几秒,又再把自己手上的油污蹭在我脸上,然后满意道:“这样应该没问题了。” 换做是往常,我早就给这无厘头两拳了,不过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你确定这样,我就不会被发现了?” “不仔细看,应该没问题。”还没等我确认,梁旻莨就拽着我跑出隐藏的大树,吓得我连忙把脸藏在纸箱后。 “嘿,伙计!”梁旻莨把工具箱丢给韦厉勤,自己却出人意料地向那两个正朝我们走来的警卫打起招呼来。 那两人先是惊讶地相互对视了一下,随后走向我们有点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你们……”梁旻莨故作神秘地向两旁看了看,然后凑上前小声说道,“你们是在找杜宇恒吗?” “你们怎么知道?”一个警卫惊讶地看着梁旻莨,完全没在意一旁的韦厉勤和扛着大箱子的我。 “刚才有人问过,那时我们没发现,可刚才我看见他神神秘秘地躲在楼梯口那呢。” “这样啊!哦!那谢谢你了!那家伙要对疫苗做手脚,我们得赶过去。谢谢啊,帮了大忙了!”两个警卫匆匆忙忙往梁旻莨随意瞎指的方向跑去,我也就这样逃过一劫。 “破坏疫苗?真的假的?”警卫走后,梁旻莨叉腰质问我道。 “当然不可能!” “我想也是,你有这个胆?”见我瞪着大眼矢口否认,梁旻莨还不忘挖苦我一句。 虽然有些不服气,但终究还是多亏她和韦厉勤,我安全到达了车库。四处堆放的一箱箱装备刚好给了我的掩护,而经过简单伪装的我只要行为不要太奇怪都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穿过人来人往的装备分配区后,我跟着梁旻莨和韦厉勤来到了他们负责的整备区。在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梁旻莨首先停下了脚步。她示意让韦厉勤确认周边安全后让我放下箱子,跟着她走到了一辆有些老旧的皮卡旁。 让我坐进车内后,梁旻莨丢给我汽车的钥匙,关上车门,低头扶着车床问我道:“这是我们刚装配的车,虽然速度不快,但还是能走的。” “嗯,谢了。” “喂,杜宇恒……”负责望风的韦厉勤探过脑袋来小声问道,“这车是手动挡,你没问题吧?” “没问题。”话说回来,韦厉勤应该算得上是我们这几个朋友中最会开车的老师傅了,在从田阳的路上,他也趁机会教会了我们这项必备技能。只不过我通常不会担当司机这个角色,所以他对我这个生手不放心自然是正常的。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立交桥那边的哨卡估计也有会有人找你麻烦。”梁旻莨说道。 “嗯,我会想办法的。”我发动汽车,在驾驶座上检查了一下车况,“你们最好带上武器,去找陈茉,她现在应该正找廖媛医生一起见市长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旻莨这架势显然是要求我立刻说出事情的原委了,我尽力组织最简洁的语言说道:“张熙政为了不让万向城的人得到资料,派人准备在路上截杀黄玮峥他们。” “这个阴险的混蛋!”梁旻莨不禁提高了声量骂道。 我担心被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连忙提醒梁旻莨注意声量。“我其实为青山备份了一份资料,只不过张熙政他们都不知道。现在我让陈茉去找市长,让她来中止张熙政的命令。” “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带无线电,而且就算带了,估计已经超出了电台的范围了吧。”韦厉勤的提醒更让我不安。如果真的像他说的那样,那我岂不是要更快找到黄玮峥他们才行了! “好吧,那我先走了。” “嗯,小心点。” 我向梁旻莨和韦厉勤挥手告别后就赶紧开车拐出了车库。作为一个半路出家的野新手司机,我的驾驶水平应该还算不错,花了几分钟适应后我勉强能开着车驶出了安全区。运气不错的是我并没有被人拦下盘问,我猜这是因为张熙政并不想惊扰太多人而且也只是将搜查的重心集中在主楼里面的缘故吧。 通常情况下,青山安全区大门的守卫不太会查问从安全区里面出来的车辆,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军事管理区,更何况这防护措施本来就是保护我们不受外界威胁的,至于安全区内也不太会有什么人想跑到围墙外的那个狂野城市森林去找死。当然,我这次又算是打破常规了。 相比安全区内圈的围墙,设在立交桥的哨卡就不太能那么轻松的通过了。作为通往安全区的唯一主要通道和戒守周边地区的重要节点,这个哨卡的人检查都会比较严谨。而且往常从安全区下来的车辆都会经过哨卡并停留带些补给,如果我全速冲卡,虽然也应该可以突破,但有可能会遭到哨兵的反击。这些人可都是带着枪的狠角色,一不小心我可能就会完蛋。所以我还是决定赌一把,像往常一样正常的驶入哨卡。 看见我接近,两个背着枪的哨兵挥手示意让我减速停车,拦在路中间的自制拒马路障刚好断绝了我莽撞冲卡的念头。我不得不点踩刹车,让车子慢慢停下,右手则估摸着和放在副驾驶座上步枪的距离,随时应变突发的状况。 “停车停车。”一个我不认识的哨兵握枪向我走来,不过他似乎并不知道安全区里发生的事,所以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笑容,“兄弟,去哪啊?” 哨兵扶着车窗,像个拦下超速司机盘问的交警一样俯身瞟了一眼车内,发现只有我一人姿势僵硬地坐在驾驶座上,他起了疑心,于是稍稍后退警惕道:“怎么一个人出去执行任务?能出示你的文件吗?”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想到应对的借口。另外一个哨兵觉得我的表情不对,扭扭脑袋,摇了摇枪刚想要求我下车,这时一个胖大叔从一旁的哨岗跑来。 “哎哎哎!伙计别紧张!他是我侄子!” 什么时候有了个叔叔?我探脑袋一瞧,原来是中叔,他挥舞着肥厚的大手,像个狂奔的大酒桶,急匆匆向我们跑来,与他相随的还有那股子酒气。两个哨兵还是有些不相信中叔的话,而这酒鬼大叔竟然还能随机应变,用力一拍我脑袋好像真有其事的骂道:“你小子,这次又迟到了!你们小队都出去了两个小时了,知不知道!” “啊?哦,是……我知错了行不?”装装样子我还是挺拿手的,这种功夫在过去骗老师的时候最好用了。 中叔也赶紧借着我的话继续演起双簧。“刘队他们还没走远,刚才说在学校那等你。” “那个,他是刘勇的人?”我虽然刘勇这个称呼有些耳熟,但我就是想不起他是谁,不过卫兵看去倒好像认识他。 中叔憨笑道:“没错,这鬼东西不守纪律,被换了好几个侦察队了。哎对了,刚才刘队是去第三中学那边了吗?” “呃,好像是……那个……”哨兵有些犹豫,不时狐疑地看着我。 “那就太好了。”中叔不顾哨兵的追问,趁机继续反客为主,教训我道,“你小子还不快去!小心点!别丢了老命!” 我迟疑了片刻,这时中叔脸上抽动的横肉似乎在催促我赶紧离开,于是我接过话答道:“哦哦!是!那我走了,叔!” 中叔瞅了一眼身边的哨兵,这两个笨蛋也不好多问,看在中叔的面子上得过且过地拉开路障,在我准备踩油门的时候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弟,下次别迟到了。” 事情眼看就要结束,可偏偏就在这时,哨兵们的无线电对讲机突然想起来。“青竹注意,青竹注意,区内有可疑人物破坏安全区未果,企图逃离。请立刻封锁区域。嫌疑人,前侦察兵……杜宇恒。” 这可把我吓呆了,接下来一番乱战冲卡的景象已经开始在我脑海里预演。唯一我能抱希望的就是这两个似乎并不认识我的哨兵不要进一步核实我的身份。 “嗨,等等。”完了,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那个刚才一直没得到机会提问的哨兵眯着眼怀疑道,“我好像见过你,你……好像就是杜宇恒,对不对!” 这个结论等同我的逮捕令,不仅是这两个哨兵,在哨所小屋中剩下的两个哨兵听到我的名字后,都提起枪向我们靠近。 对方再次要求我道出身份,我脖子僵硬地看着他们,余光瞟了一眼被拉开的路障,再看了看哑口无言的中叔,他好像已经知道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做一样,下巴微微一点,仿佛鼓励我抓住时机拼死一搏。 对讲机里的人再次重复了一遍通告,这恰好肯定了哨兵对我的怀疑。车子没有熄火,大家几乎是在同时意识到了发动机的嗡鸣。反应最快的我猛然一踩油门,轰的一声,车子就往前一冲,吓得哨兵们本能的往后一躲。 然而手忙脚乱的我完全忘记驾驶手动挡汽车的必要步骤——换挡。车子刚冲了几米便像一匹倔强的烈马被扯住缰绳一般急停在路上,引擎也在这时熄火。没有绑上安全带的我在惯性的推动下脑袋狠狠向方向盘一砸,幸亏冲击力没有把我击晕,不过我还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车后的哨兵本想开枪阻止我冲卡,但看到我的车子自绊双脚似的熄火,他们决定把我拽出车好好教训一顿。 倒后镜里的哨兵举枪正快步向我靠近,情急之下我赶紧扭动钥匙,引擎幸运的一点就燃,再次听到轰鸣声后,哨兵连忙加速飞奔,但他们也只能勉强刚碰到车尾,接下来就是眼睁睁看着我扬长而去。愤怒的哨兵高声咒骂着向我开枪,但也只能打碎车后的挡风玻璃,除此之外对我构不成任何伤害。 也不知道中叔为什么会帮我,难道陈茉已经想办法联系上了他吗?好吧,现在不用考虑这么多。找到黄玮峥他们,这才是关键。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去哪找他们。不过中叔刚才说到的刘队倒是给了我一个寻找的方向;如果中叔是刻意在暗示我的话,那么这帮人一定是区奔黄玮峥他们而去的。这有些讽刺,绕了那么一大圈还是要回到我们的学校来做个了结。 学校里哨所的距离不算太长,不过我并没有在校门口附近发现什么袭击的痕迹。不过在通往湖底隧道的洞口附近被碾压过的植被却有些蹊跷,挂在藤蔓上的汽车保险杠还在来回摇摆。 应该就是这了,可这个黑漆漆的隧道里一定有变异者,而且黑暗之中的它们就是一头头猛兽……管不了这么多,老子豁出去了! 我开启车上的大灯,猛踩一脚油门,皮卡嗖的一声一头栽进枝繁叶茂的隧道中。阳光仿佛在一瞬间被逝去,黑暗随即将我吞噬。当我视线恢复时,车前已经撞倒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变异者,这家伙就像一滩烂泥扒在引擎盖上,粘稠的血垢飞溅在挡风玻璃上,以至于我不得不开启雨刮器抹去那恶心的垢液。 无论是远光灯还是近光灯,我的可视范围始终只有车前大概三四米。隧道里回荡着汽车的引擎声以及变异者此起彼伏的呻吟低吼。车子不断碾压到一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东西上下颠簸,主干道姑且有一条路可以让我通行,但我不敢放慢速度,因为黑暗中似乎早已经有东西紧盯着我跃跃欲试了。 湖底隧道并不长,但我感觉走了好久,直到远处废弃汽车的废墟中出现一道汽车大灯射出的灯光,零星还传出断断续续的枪声。没错,他们就在那! 我兴奋的一踩油门,车子刚一提速,我就隐约看见有一个人影朦背光站在远方的车灯下。我原以为是变异者,可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枪响首先向我袭来,情急之下我的身体不用自主地向左侧一靠,紧跟其后的一颗致命子弹正好打在了离我刚才脖子只有一两厘米的位置。车子的挡风玻璃在被高速射来的子弹贯穿的那一刹那,弹孔周围的裂纹瞬间扩散,挡风玻璃转眼像一块龟裂的旱地布满裂纹,但却没有被打碎。前方的视野立刻被裂纹遮挡,我凭着直觉把握方向,同时用力一踩刹车。 当我踩下刹车的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危险的错误。车头的方向开始不受我的控制,同时车身的晃动也变得剧烈。连同着我,整辆车仿佛被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大手赫然一推,伴随着刺耳的轮胎摩擦声,我的皮卡突然依前轮为轴,车位向前一甩,在马路上被掀翻,连滚了十几米,最终横撞在墙边。车中的我就像被困在滚筒洗衣机里一样,惊恐的看着驾驶室不断变形,碎裂的玻璃渣如同凛冬的寒风划过我的身体,短暂的几个画面闪现过后,我的眼前便是无垠的黑暗。 第三十章 灾 高度紧绷的意识让我很快醒来,此时我的视线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了一样隐隐作痛,我尝试挪动了一下四肢,受伤程度不算太大;幸亏我在刚才熄火后系上了安全带,要不然我估计会死的很惨。 庆幸之余,我解开安全带,松绑的身体立刻落在已经扭曲的车顶上,我头痛欲裂,一心思考该如何爬出车厢。这时车外传出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就像有五六只野狗在包围他们落单的猎物一样,车祸现场附近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见鬼,如果离开这,我估计会立刻被这群野兽撕烂,可待在车内就如同把自己锁在笼子里一样危险,而且这部车随时都会爆炸。 疼痛的胸口使得我的呼吸变得困难,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找到枪后,我滚爬出驾驶室,刚一出来就有一个变异者站双眼泛着野兽一般的绿光站在我面前,我刚想开枪,可它的速度快的惊人,我还没举起枪它就已经压在我身上,咆哮着向我张开大嘴。我一只手握着枪横在变异者的喉咙前苦苦支撑它的身体,另一只手竭尽全力摸找着附近可以当做武器的利器。那锋利的尖牙一点点靠近,绝望即将占据我理智的最后一秒,我摸到了变形的铁杵,随即抓着这个应该是汽车掉落的零件向变异者的太阳穴一捅,那腐烂的头壳轻松就被铁杵刺穿。 我刚推开死透的活死人,还没坐稳就看就又有一双可怕的绿眼闪现在我面前。我咬紧牙关,用枪托朝那飞扑而来的变异者狠狠一击。遭到我反击的变异者向一侧摔去,我赶紧瞄准,没等它回头便开枪将它的脑袋打爆。 恶臭的脑浆飞溅了我一身,阴森的隧道中,变异者诡异的嚎叫声穿过潮湿的空气刺激着我的耳膜。我哆嗦地站起,完全没在意身边是否安全就拔腿向前方的灯光跑去。虽然刚才有人在那朝我开枪,但这总比被变异者分尸要死得痛快。 远方的灯光在摇曳的人影中时断时续,我不停地向那奔跑。前方传来的枪声在一阵绝望的哀嚎声后便不再传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的焦虑分散了注意力,一只变异者趁虚而入,一个飞扑把握摁倒,不过我架在它面前的步枪枪口刚好就顶在它的下巴下。我发泄似得用力将步枪插入变异者的下颚,那畜生还想用那张被枪口顶穿的烂嘴啃咬我的脖子,于是我使劲浑身力气撑起它的身体,同时扣动步枪的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响后我的双耳仿佛瞬间失去了听力,嗡鸣声刺激着我的大脑,使得我难以辨清东南西北。通过骨传声的方式,我听到了自己艰难的呼吸声。前方的车灯在光晕下变得渺茫,但我没有放弃,而是晕头转向地爬起,步履蹒跚地向那走去。 还有十步,还有十步我就可以找到他们了。我不断用这种欺骗自己的方式激励双腿继续向前挪动,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走到车灯那会看到什么,或许是黄玮峥和张晓颖他们的尸体,亦或许是他们站在遍地被他们消灭的变异者中看着我……当然,那里也可能什么都没有。 在糟糕到极致的身体状况与混乱的思绪困扰下,我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十步,直到有人用一个冰冷的物体顶住我的脑袋,我才停下脚步。我缓缓抬起头,四周的声音也逐步恢复,风声和隧道中毛骨悚然的回声,还有我面前这个青山侦察兵模样的男人对我说的话。 “杜宇恒,别怪我。” “队……队长?”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刚才中叔刚才提到得刘勇队长就是我小队的队长。真是活见鬼了,傻头傻脑的我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小队队长叫什么……但现在他已经不是我的队长了。 “你现在回去我们还可以两清。”队长撇了撇枪口,用下巴指着我身后说道,“市长知道你会影响这个计划,所以才没有让你们这些孩子参加。” “黄玮峥他们在哪?我朋友他们在哪!” 队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他一身狼狈,破烂的作战外套上的血迹也不像是人类的血迹,我心中稍稍有些安慰。他左手持枪,下垂的右臂似乎受了重伤,赤红的眼睛仍保留着一些对我的同情,抽搐肌肉的脸上流着大颗的汗珠。 刘勇紧咬下嘴唇,抽了抽鼻子,对我说道:“杜宇恒,你让我结束这一切,回去后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我要让你保证我朋友的安全!黄玮峥他们在哪?快告诉我!” 面对我两次蛮横的质问,队长的忍耐几乎要达到极限,但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好像还在担心着什么。 他的枪口正正指着我的脑袋,只要我稍有反抗的动作,训练有素的他绝对可以抢先一步扣动扳机,由此看来,我除了投降就是想办法说服他。“队长,你听我说,我已经给青山备份了一份前线的资料,你们完全可以不用去抢黄玮峥他们的那一份。” “果然你还只是个孩子。”听了我自以为颇有说服力的解释后,刘勇非但没有被我的话动摇,反而好像早就知道我会这么做一样,“杜宇恒,市长他们早就认为你的这份宝贝资料不只一份。虽然刚开始他们以为黄玮峥会携带你的资料备份,但后来我们知道你事实上已经把资料给了我们。” “廖医生……” “没错,你最信任的廖医生。为了能得到更大的研究力量来寻找治疗亚种病毒的方法,她告诉了市长,你已经交给她资料这件事。作为交换,我们尽可能提供给她更多的研究设备和权限。但是就算这样,廖媛也没有造出疫苗,反而是没有资料协助的万向城那边先搞出了这玩意。” “所以是你们主动联系万向城,让他们派人来用疫苗和你们交换资料的……” “没错,你总算想通了。听着,杜宇恒,什么人人共享财宝这种单纯的想法只会出现在你们这种孩子的幻想中。给为所需,这就是现实。”刘勇持枪的左手轻轻上抬,暗示我立刻做出决定,“当然,你的朋友会在万向城,这一点我承认我们都没想到。要怪就怪你们倒霉吧……原本这些事都可以很快解决的。” “既然青山得到了疫苗,那万向城得到资料,这有什么不好?说不定他们真的能制造出疫苗呢?” “哈!你也应该想过,如果他们先造出疫苗,我们会是什么结局。你认为他们会搞个优惠大酬宾,让我们一起去过去抢购吗?还是那句话,你们太天真了,杜宇恒!”队长咬牙露出犬齿嘲笑我道,“还有很多事你不明白。” “直到末日……我们还是在自相残杀吗……” 刘勇没有理会我的自言自语,不耐烦道:“好了,该说的都说了,看在你是我队员的份上,你快点做决定吧。” 背着车灯白光下,刘勇侧影的脸是如此的冷酷无情,他道出的真相让我不由得明白这个末日为什么会来临,而他指着我的枪口反而让我无所畏惧……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你开枪吧。”我盯着队长的眼睛说道,“你们赢了。” “是你选的,不要怪我。” 刘勇说罢,手指微勾,这时一支利箭呼啸而过,刺穿他握枪的左手手腕。剧痛使得他手一歪,枪在被甩开的同时走火,射偏的子弹恰好擦过我的脸颊打中我身旁废弃的汽车车门。我擦了擦脸颊上火辣的擦弹伤口,和惊慌的刘勇一样,四处张望寻找放冷箭的射手。如果我没猜出,这个人一定是张晓颖。 我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看到刘勇的胸口突然刺出一把和手掌差不多宽的刀刃。痛苦的队长被他背后的那个人顶着伤口往上稍稍一举,他本想回头看清将要夺走他性命的人,可他背后的那人一转刀刃,撕裂脏腑的惨痛瞬间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寒光四射的刀刃渐渐退出他的胸口,泉涌的鲜血立刻染红了他的上衣,他狰狞地看着我,瘫软的双腿无法支持身体,只能倒在血泊中。队长倒下后,我看见了那个下手如此狠辣的人。 “我也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我知道你不是好人。”黄玮峥抽刀一甩,刘勇的血溅射在一边,划出一道血线。 “牛……”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眼前的男孩右手握着滴血砍刀,肩上挎着散弹枪,脱去夹克的他只穿了一件满是血迹的灰色短袖t恤,与我惊讶的表情相比,他反而冷静得出奇,与其说他是我认识的朋友,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帮我解围的杀手。 威胁解除后,他连忙跑到我身边检查我的伤势,冷酷无情的目光在转向我后立刻消失。“你没事吧?” “还好。” “这个叫刘勇的家伙也是万向城的人,没想到他会和一群青山的人来追杀我们。”黄玮峥的话总让我感觉有几分说不出的别扭。 “你也认识他?” “算是知道。看来我们回到万向城,还有不少事情要解决啊。” 我在黄玮峥的搀扶下站起,这时一直隐藏在黑暗中的张晓颖也扶着腹部受伤的老狼向我们走来。 “事情都发展成这样了,你还要回万向城?” 黄玮峥没回答我我,倒是张晓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安慰。车灯勉强让隧道里的变异者不敢轻易靠近我们,但此地仍不宜久留,四周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也让我无心在顾及和黄玮峥的争执了。 张晓颖让受伤的老狼坐在我身边,自己则抽出军刀小跑到亮着车灯的小轿车里,检查了车子的状况后,对我们喊道:“这车还可以动,快上来。” 我和黄玮峥一起扛着老狼,让他和我一起坐进后排,黄玮峥则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张晓颖确认我们都坐稳后,便踩下油门,车轮迅速转动。我感到一阵强烈的后推感,车子在碾过几具尸体后转入正常的道路往我所来的洞口方向驶去。 “为什么走回头路?”我问道。 “就算去万向城,我们也不走这个隧道啊。”黄玮峥回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刚才我们突然被两辆青山的车堵截,被迫冲进这个隧道。” 我边听黄玮峥解释边东张西望警惕车外的情况,无意间发现车中还放有一部对讲机和一张青山侦察兵的id卡,捡起一看,我脊背不由得一凉——这是刘勇的卡……“这是青山的车。” “是的,我们的车被撞翻了。”通过后视镜,我看见张晓颖也刚好在打量一身邋遢的我,“你怎么会跑出青山的?” “陈茉说你们有危险,我就赶过来了……”说到这,我还真觉得自己有点自不量力,非但没帮上忙,反而差点丢了自己的一条贱命,“那个……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这也没办法……不是你的错。”张晓颖的微笑让深有愧疚的我感到一丝安慰。 我们也安全的驶出了隧道,正准备拐入通向万向城的小岔路,车中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来。“各猎鹰注意,各猎鹰注意,所有猎鹰立刻返巢,巢穴告急,巢穴告急……重复一遍……” 我紧握对讲机,不知是该回复还是该置之不理。黄玮峥也明白我此刻的心情,于是提议道:“我们先去青山吧。” “什么?这不太好吧。”虽然我的确想带黄玮峥他们回去,但说实话,已经是万向城拾荒人的黄玮峥和张晓颖要是真的跟着我回去,很难说会不会再有危险,更何况刚才我们才死里逃生,“你们在立交桥附近放我下来就好了,我一个人回青山。” “不用了,你自己回去太危险,如果我们一起回去,还可以当面和张熙政他们对质。你不正是想让我这么做吗?”黄玮峥边说,我手里的对讲机还在一直重复着刚才的话,可黄玮峥的话还没说完,对讲机那头就突然失去了联系,“我觉得青山那边可能真的有大麻烦,再怎么样我们也还要找到陈茉、梁旻莨他们。” 这话说的没错,如今最重要的其实不是拯救世界也不是末日政治游戏,而是想办法保证我们朋友的安全。 天色已晚,道路两边多了不少佝偻的人影。然而更让人不安地是,青山方向的上空已经燃起滚滚浓烟,立交桥的哨卡也空无一人,在之前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当我们来到无人防守的安全区围墙前时,我仿佛看到了在田阳时所看到的那一幕。 整个青山安全区都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主城楼已经被大火吞噬,商业区的那些店铺小房也燃烧大半,城中的有人忙着灭火,但更多的人则是拿起武器,好像是在相互格斗,认真一看才发现他们打的并不是人类,而是变异者! 难道就在刚才,青山安全区被变异者入侵了吗?不时有车辆和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从安全区里逃出来,混乱的现场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我们将车停在大门旁,几个人一看,连忙上前哀求我们载他们逃难。从他们口中,我才意识到,作为拾荒者的黄玮峥等人并不单纯是这场末日游戏的受害者;他们带来的疫苗实际上反而会让病人猝死,紧接着则会把病死的病人转化成……变异者…… 黄玮峥和张晓颖还在询问逃难者更多有关青山沦陷的信息,而在我眼里,他们更像是在演戏一样给我看这些虚情假意。嗔怒的我往后一退,枪指这两个拾荒人骂道:“你们疯了……” “宇恒,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对于我举枪的行为不感到意外的黄玮峥示意让我冷静,但此时我怎么敢相信他的话呢? “你闭嘴!亏我那么相信你们……没想到你们他妈的才不是人!” 本来还在央求我们带上一起逃走的难民在发觉事情不对劲后,赶紧悄悄跑开,如今没有人挡在我和黄玮峥还有张晓颖中间了。我举着步枪,一步步远离他们俩,就算死,我也不要和这两个歹毒的人在一起!妈的,今天真是过得一团乱…… “杜宇恒,疫苗这件事我和玮峥真的都不知情。当时我们在得到疫苗后就赶来了,万向城的人也用了同样的疫苗,可能那边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你先不要冲动,我们也很着急……大家一起来商量……” 即便张晓颖这么说,我也还是无法照做。先是青山的追杀,现在又到万向城的真假疫苗,我现在谁的话都不敢轻信。我摇头道:“疫苗是你们带来的,你要我怎么相信你的话?” “你不相信我们,我无所谓,但你认为我会伤害你还有陈茉他们吗?”黄玮峥向我靠近一步,双手举在胸前道,“你放下枪,我们先想办法找到陈茉他们,你待会再来收拾我,怎么样?” 收拾?如果这件惨绝人寰的事真的是黄玮峥做的,那我绝对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但陈茉他们的安全的确是当务之急。就在这时,一部卡车突然从安全区内驶出,我们各自往后一推,卡车从我们中间疾驶而过。 当车影驶去的一瞬间,黄玮峥突然箭步上前,想夺走我手中的步枪;实际上我有足够的时间向他开枪,但在那一刻,我迟疑了,而他没有。 “你先把枪放下!” “就凭你这点力气?果然你说的那些都是鬼话!” 我横枪挡在我们俩之间,他的力气并没有我大,站在一边的张晓颖也没有出手。我们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争夺的步枪被甩到了地上,然而我们都没有停手,相反打的更凶。黄玮峥就算身体清瘦,但他打过来的拳头还是有几分力量的。而我在几轮拳脚后也索性放手用全力去教训这家伙。 他连遭我猛击了两次腹部后,跪在地上,我此时的体力也所剩无几,干脆一脚把他踢倒。恍惚间,我竟然萌生一股想要杀死他的冲动。我咬着牙,捡起地上的步枪,站在黄玮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倒地,鼻青脸肿的他。黄玮峥一只手苦苦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捂着肚子,他眼角被我打破流血,左眼已经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勉强睁着右眼望着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知道,他感觉到了我的杀意,而那时秦嵘对我说的的话也不知不觉回荡在我耳畔。就在我走神迟疑之时,伴随着震耳的枪声,我的大腿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我脚一歪,身体立刻失去重心,黄玮峥吃惊,甚至是惶恐地看着我悚然倒地。 双腿无力的我倒在敞开的安全区大门门框旁,裤子左大腿的部位很快被我的血液染红。我们都不约而同地顺着枪声传出的方向看去,依靠在车尾座的老狼喘着粗气放下手中的手枪。此时黄玮峥不知道是该救助中枪的我,还是说趁这个时候给我个了断。 不过黄玮峥还是做出让我稍感欣慰的选择,但他蹒跚站起身,刚向我迈出第一步后我就再次举起步枪制止他这么做下去。“我们果然路不相同……” “宇恒……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呢……” “你又何时相信过我?”青山的主楼在这时突然爆炸,大楼在耀眼的火光下如同我们间本该牢不可破的友谊分崩离析。从安全区里陆陆续续又跑出许多青山的居民,但他们都无暇顾及我们的对峙。我没打算开枪,只是咬牙用下巴随意指了个方向。“你们走吧……” 随着跑去的居民,空气中似乎弥漫了一股烧焦的腐臭味,几个身体已经被烧成黑炭的变异者从烧毁的建筑中窜出,跟随着顿时慌散的人群向我们跑来。张晓颖连忙拉弓远射击毙了几个,但四处逃散的人群影响了她的视线,黄玮峥捡起了在刚才和我的扭打中被我踢到一边的散弹枪,可也无法轻易在人群中射击。我开枪干掉了一个正准备袭击幸存者的怪物,然而枪声却因此引来了变异者的注意。 三个变异者随即向我跑来,看到这一情形的黄玮峥一边拨开逃散的人流一边高喊要张晓颖放箭。张晓颖一箭射到了其中一个变异者,黄玮峥也刚好一枪打爆了另一个变异者的脑袋,同时还击中了最后一个变异者的下盘。但偏偏就是这最后一个变异者倒在我跟前,只剩下上半身的它猛然向我一扑,残缺的身体重重压在我的中弹的大腿上,剧痛之下我双手无力更无暇反抗,也是在这个瞬间,变异者顺势朝我的肩膀一咬,钻心的痛楚立刻扩散至我的全身,我忍不住痛,撕心裂肺地嘶喊。 “不!”黄玮峥咆哮着冲上前,拉开死咬着我肩膀不放的变异者,把它丢在地上,一脚踩爆了变异者焦炭一般的脑壳。 变异者深深的咬痕霎时间让我们所有人绝望,黄玮峥双眼通红,手忙脚乱地用双手捂在我的伤口上。“不不不不不不……” 我推开他的手,瞄了一眼伤口,无力的笑道:“啊……好险没咬掉一块肉……不过看来脸截肢都没有办法了,妈的,真是狗屎运了……” 张晓颖也跑来,站在黄玮峥身后无奈地看着我,从她和黄玮峥的表情来看,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玮峥,我们无能为力了……”这句颇有张晓颖风格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黄玮峥懊悔道,“我,我我们现在就去万向城!说不定他们可以治好你!” “事到如今,你还是对万向城深信不疑……” 黄玮峥死死拽着我的手,泪声俱下地懊悔道:“我只是想救你……我做这些就是为了救你!” 事到如今,再多的争论和不信任都没有用了。我苦笑道:“不好意思,我还是搞砸了……” 我的话让我们两人都想起高中时那些因为我的缘故而功亏一篑的种种事迹,黄玮峥也忍不住抹着眼泪笑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麻烦。” “没办法了,你们快去找陈茉他们吧……”我试图站起,但中弹的左腿无法使力,所以我在黄玮峥和张晓颖的帮助下撑着步枪勉强站稳脚步。 “你……你要干什么?”见虚弱的我就像一座飓风中摇摆的老旧高塔,黄玮峥还想扶我,但我示意他不要这么做。 “我去找个地方打发最后这点时间……”我一瘸一拐地从黄玮峥和张晓颖中间走开,没有回头看他们的表情,“你们找到陈茉后立刻离开这吧……离开南宁……” 走了离他们有段距离了,我回头一看,他们还站在原地,看上去比我还无助地注视着我,而他们身后是那火光冲天的青山安全区,炼狱一般的惨叫声笼罩在浓烟滚滚的安全区上空,如同一支凄惨的镇魂曲,这支曲子同样也是在送我离开这个苟延残喘的世界。 “嘿,牛!”我忍着发干的喉咙撕扯的剧痛对黄玮峥喊道,“替我照顾好陈茉!” 第三十一章 往 平静的早晨里,几缕阳光透过树荫在地上形成了斑斓的光斑,空气中漂浮的尘埃也在光线中若隐若现,呜呜的风声在此时变得有些喧嚣,除此之外,只能听见远处鸟儿的鸣叫,几幢无人的空在漫漫荒废的田野中破败。 灰白色的柏油马路上,一辆白色的面包车飞驰而过,随之席卷而起的尘土紧跟其后漫天飞扬,路边车祸残骸中两具烧焦的黑尸顿时埋没在尘雾之中,就如同这场正逝去的惨剧一样逐渐被遗忘。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杜宇恒百无聊赖一般地依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握着喝了一半的罐装汽水,懒洋洋地搭在窗边,另一只手则扶着那把从未离身的步枪;这把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孩子拥有的武器如今却成了他们安全的最大保障。 “我们到哪了?”坐在后排的陈茉探出脑袋凑上前问道。 “谁知道啊。”杜宇恒瞄了一眼摊在面前的脏兮兮的破旧地图,随意回答道,“这条路在地图上根本就没有。” “韦厉勤,你不会走错了吧?都三天了,也没见个正常的标志。” “哎呀,绝对错不了,过去我爸带我走过这条路。”开车的韦厉勤不耐烦道,“再说了就算不这么走,我们又能怎么办?高速公路和二级路都走不了了。” 在来到这条陈茉不放心的乡村小路之前,杜宇恒他们已经尝试从那些地图上标示出的公路返回南宁,可是离开田阳将近两个月,回南宁的路程还没走到一半。谁也想不到这在过去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走完的路如今却变得如此漫长。在离开田阳县后没多久,他们就在田阳县不远的田东县上遇到了麻烦,而这就仿佛是漫漫回家长路噩梦的开始,从那之后经历的各种变故让这些本来就不太适应末日残酷生活的年轻人逐渐学会如何在这生与死的夹缝中生存。 事实上,他们掌握了末世后适者生存的规则,为了活下去,他们也有自己的规则。这规则也很简单——被变异者咬了抓了就等于死。不管是谁,只要被咬或是被抓伤了那么谁都救不了。除此以外,只要不让自己的团队受到威胁,什么事都可以做。至于接纳其他幸存者,只要是没有被抓被咬伤的人并且不会伤及原有团队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被收留。在此之前,确实也有几个人加入到他们的团队中,只不过后来不是“死”了,就是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到头来剩下的还是当初的那几个人,也只有他们会如此执着回南宁。 “韦厉勤开的这条路应该没错。”坐在陈茉身边的黄玮峥张望着车窗外的街景说道,“过去好像我也走过这条路。” 作为按理来说他们下一个应该会到达的县城——平果县的当地人,黄玮峥的肯定或多或少都让杜宇恒等人的心里有些着落,毕竟韦厉勤的话在团队中并不是那么的可靠。 “对了,我们到了平果以后是不是可以去看一下我的家……”陈茉也是平果人,这也是她为什么感觉黄玮峥更加亲切的原因之一。 发生了这么多事,家人到底如今怎样?这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掖着的困惑,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大家都不会提起这个问题。 “去看看吧。”最后一排的梁旻莨赞同道,“既然都快到家了,再怎么样也得回去看看啊。” “没错,我们还可以在你家找点补给!”梁旻莨说什么,她身边的龙皓似乎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他撑上推了推黄玮峥继续说道,“哎对了牛哥,你爸不是警察吗?你家里有枪啊什么之类的东西吗?” “可能吧,这种东西就算有,我也不知道他放在哪了。”其实相比家里是否会藏有枪支弹药,黄玮峥更在意自己的父母会不会依然在家中。说不定身为警察的父亲会带足了弹药武器和母亲在家中苦守…… “牛……”稍微能感觉到黄玮峥脸色不对劲的杜宇恒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黄玮峥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到了平果,我们也去看看你家的情况吧。” “嗯……” “哎哎哎,各位!”眼看气氛将要降温,韦厉勤突然叫唤着让车里的人注意前方。 “有人唉……” “那家伙想干什么?” “怎么办?他把车子横在路中间了。”韦厉勤一边减缓车速一边不知所措地问杜宇恒道。 “大家把车窗拉上,”杜宇恒丢掉灌装的可乐,“常温的可乐就是难喝。”检查了一下手中的步枪,回头对黄玮峥使了个眼色,又对韦厉勤说道,“在这停车吧,别熄火。” 杜宇恒打开车门,站在门后皱眉张望前方那一辆横停在公路中间的灰色轿车。几乎要被泥沙抹成土黄色的车上捆绑了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李箱,打开的引擎盖上挂着一块黑乎乎的抹布,周围还放了一些瓶瓶罐罐和零星的几个工具扳手,车中似乎还有一个小男孩正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的瞅着杜宇恒一行人。站在车前的中年男子或许应该是男孩的父亲,他在空中缓慢的挥舞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 对方好像并不是强盗之类的人物,杜宇恒没有举枪威胁;此时车中的黄玮峥也开门拿着自己的散弹枪站在面包车的另一侧;按照以往他们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时候,这两个携带杀伤力最强武器的人绝对是必须相互掩护来共同应付。 “嘿!”作为形式较好的一方,杜宇恒先喊话道,“你的车挡住我们的路了!” 这可算不上是比较专业的谈判开场白,不过对方应该也猜得到杜宇恒会这么说,他本想再向前走一步,但杜宇恒半身走出车门,露出低放在身前的步枪,男人立刻心里神会,站在原地说道:“我们的车子坏了,油箱把油基本都耗光了,虽然我已经修好,但我们现在没有油……你们可不可以给一些油给我们……想要什么都可以!我们这还有些食物!” 杜宇恒回头看了一眼黄玮峥;黄玮峥低声对他说道:“我们可以分他们一点,车上还有几壶。” “我们可以给你一点,不过你得先把车子挪开。” “没问题,但是我得需要你们的帮助,我一个人不可能推得动这辆车啊。” “你让你的小孩下车,我们一起推。” “他在车上没什么问题的,又没有多重。” “能少一点重量是一点。” 杜宇恒的要求不算过分,男人似乎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于是杜宇恒跨好枪,叫上一直躲在后排的龙皓出来和自己一起向抛锚的灰色轿车走去。那个中年男子见状连忙跑到车尾准备和杜宇恒他们一起把车推开。 小男孩在父亲的许可下,走下车。他穿着一件明显大一号的薄外套,看上去样子有些萎靡,一直耷拉着肩膀。见男孩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原本就爱心泛滥的女孩们便带了几包零食下车想给小男孩打打气。不过站在车外的黄玮峥还是有些顾虑,陈茉和梁旻莨苦心哀求,这可让黄玮峥不知如何是好。男孩站的位置里面包车没多远,孩子的父亲又正准备和杜宇恒他们推车,似乎真的没什么危险可言,但出于安全考虑,黄玮峥还是让女孩们快去快回。 “你们走这路是要去平果吗?还有半天左右的路程就快到了。”男人随意寒暄了一句,但杜宇恒此刻并没有心情和一个陌生人唠家常。 而龙皓却倒是了无戒心,笑道:“那太好了,我们刚开始还以为走错路了呢。” “平果也不太平,你们到了那最好小心点。” 三人一使劲,沉重的轿车立刻开始不情愿地向前移动,没费多大功夫,车子就被移到了路边。杜宇恒拍拍双手上的土灰,轻松的叹了口气,正想和龙皓准备去拿汽油完成他的承诺。这时,不远处的陈茉突然叫喊着和梁旻莨三步连一步地跑回了面包车。 “杜宇恒,那小孩被咬了!” “什么?”听到梁旻莨警告的杜宇恒还没来得及回应,他身边的中年男人突然抽出一把老式的警用手枪,拿着枪朝他的后背狠狠一敲,剧痛几乎迫使杜宇恒要跪在地上。 龙皓见状赶紧想冲上前,可中年男人一个锁喉扣住根本没办法去拿步枪的杜宇恒,并用枪顶着杜宇恒的脑袋,威胁道:“后退!不然我就毙了他!” 龙皓吓得不敢轻举妄动,包括杜宇恒在内的其他人都只能任中年男人为所欲为。黄玮峥趁男子不注意,跑到了他孩子身后。当男子发现时,黄玮峥已经用枪指着他的小孩同样警告道:“你也不要乱来啊!” “快放了我小孩!” “你先放了我朋友!” 见黄玮峥当仁不让,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男子调整语气,用稍微委婉的口吻说道:“我们只是想要些汽油而已,没有伤害你们的打算……” “可是你的孩子已经被咬了,他正发高烧,看上去随时有可能变成丧尸。”和梁旻莨站在面包车旁的陈茉说道。 “这我知道,但不管怎样,他是我的孩子……”男子的情绪有些难以控制,他带着哭腔说道,“我求求你,给了汽油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牛!”被挟持的杜宇恒在这时开口道,“我们给他汽油吧,他的事……我们也管不着。” “那我们同时放人,我让一个女孩带汽油给你,你同时也必须放了我的朋友。”黄玮峥低头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小孩。这个昏昏沉沉,身体感觉摇摇欲坠的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变成变异者。 “好吧……”男子别无选择,毕竟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或者是身体状况,他都处于下风。 梁旻莨双手提着一大壶汽油走到差不多靠近中年男子的位置,龙皓连忙上前帮忙;不过他的力气或许还没有梁旻莨的大,看上去并没帮上太大的忙。中年男子和黄玮峥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释放了对方的同伴。 小孩子刚向前走了两步,忽然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有些不对劲。男孩的父亲着急地又呼喊了两声,可男孩没有一点反应,低着头发出如猎犬警告时发出的咕噜咕噜的低吟。 中年男子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对峙,神情慌张地跑向自己的孩子,谁想到就在这时,小男孩突然像一只发了疯的小恶魔抬起暗红惨白的脸,瞪着血红的眼瞳,张牙舞爪地向他的父亲跑去,眼看就要扑上毫无防备,甚至是打算送命的男子,顿时几声枪响从男人背后传出,几发子弹正好击穿了小变异者的脑袋。 没有丧命于变异儿子口下的中年男人瞪大了双眼颤抖地跪在刚到下的尸体面前,精神全面崩溃的他死死拽着儿子那布满紫色血丝的小手,一遍又一遍念叨着儿子的名字。 “……是你……是你他妈这混蛋!”伤心欲绝的男子将痛苦转化为对杜宇恒的仇恨,他踉跄的站起,悲愤的双眼带着无穷无尽的哀怨盯着虽然手中有枪却犹豫不决的杜宇恒,“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不不不!我可是救了你啊……” 杜宇恒来不及解释,男子已经举起了手枪。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过后,杜宇恒睁开本能闭上的双眼,没想到自己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中年男子趴倒在地。他的背后的衣衫已经被血染红,手上的枪被甩到了一边,四肢很快停止了抽搐。 黄玮峥一言不发地靠近男子的尸体,他手上的伯奈利散弹枪枪口还冒着几缕白烟,杜宇恒刚想开口,没想到黄玮峥又朝毙命男子的脑袋上又开了一枪,吓得周围人都为之一怔。 “不爆头,会变成变异者的。”黄玮峥草草为自己解释了一句,随后走到杜宇恒身边问道,“你还好吧?” “嗯……呃,还好。”惊魂未定的杜宇恒看着如此冷漠处理刚才所发生一切的黄玮峥,心有余悸的同时,他对自己朋友的举动既感激又带有疑惑。 其他人在短暂的平静后纷纷开始搜刮那辆被推到路边的轿车,在杜宇恒眼里,他们现在的举动就跟强盗别无二致。确认杜宇恒身体没大碍后,黄玮峥刚想去帮忙寻找补给,他刚一转身就被杜宇恒叫住。 “牛,那个……谢谢。” “嗯,你每次面对人类时都会这么犹豫。” “你不犹豫吗?” 面对杜宇恒的提问,黄玮峥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头微微向后微侧道:“不会……” “如果是我呢?”黄玮峥刚走两步又被杜宇恒叫住,“如果哪一天我变成变异者或者说有一天我们枪口相向呢?” “不会有那一天的。” 第三十二章 罪 几乎快要报废的小轿车在停在了万向的停车场中央,听闻有情况,许多人都赶来围观,当然,他们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 第一个开门的黄玮峥一下车就帮其他人打开车门,虚弱的老狼刚走出汽车就被黄玮峥猛然摁在车尾箱上。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往常冷静处事的黄玮峥此时如此反常的激动,但没人敢上前阻止。 黄玮峥根本不在乎此时别人的眼光或是老狼身上的伤痛,他牢牢用手肘扣在老狼的脖子前质问道,“你一开始就知道疫苗是假的,对不对!”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陪你们去送死。”老狼没有反抗,他和黄玮峥对视道。 “宇恒根本没打算杀我!” “是吗?你如果真的这么认为,为什么还要去抢他的枪?”老狼哂笑道,“你心里也开始不相信那个杜宇恒了吧。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你能活着在这质问我,完全是因为我当时没让那小子把你打得不成人样。” 心烦意乱的黄玮峥咬牙甩开手,后退了一步但没有继续反驳老狼,而是转身愤愤离去。张晓颖见状连忙追去,而下车后就一声不吭的梁旻莨只能在陌生人的帮助下将仍然昏迷着的龙皓扛上不知是谁推来的急救床。 青山安全区在熊熊烈火中毁灭的一幕幕依然在黄玮峥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此起彼伏的哀鸣和慌张混乱的场景就如同病毒危机失控后悲剧的重演;而杜宇恒最后的背影更是让他陷入永远的悲恨与自责之中,就像一道将永世缠绕在他生命中的诅咒一般折磨着他分崩离析的人生。 梁旻莨和龙皓是黄玮峥在青山唯一找到的同伴,陈茉和韦厉勤还有韦宏等人生死未卜,也就是说他连杜宇恒的遗愿都没能完成,而这一切都是因自己带去的“疫苗”而起。如今连黄玮峥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 愤懑的黄玮峥来到连接停车场和一楼市集的整备楼梯间,心情从未如此混乱的他气冲冲地踢翻挡在他面前的铝合金方桌。伴随从桌面上掉落的物件一个个停止发出噪音,他内心的嘈杂才稍微能得以暂时的平静。原有理智被打破后的他思绪仍然矛盾不已,以至于他不得不扶着墙边的储物柜,尝试调整紊乱的呼吸。 “你还好吧……”站在门口的张晓颖很少会用这么温和的语气对别人说话。 “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黄玮峥低着头哽咽道,“我只想就他……而现在我却害死了他……”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不,有人想到了,”黄玮峥缓缓抬起头,虽然没有真面看到他的眼睛,但张晓颖能感觉得到他那一双犹如黑夜中血红的双眼,笼罩着诅咒般的仇恨吞噬着最后一抹黄昏的阳光,“他什么都安排好了,一定是他!” “玮峥,你在说什么?” 黄玮峥没有理会张晓颖,他用力一锤储物柜,检查了一边背在背后的散弹枪,迈着可怕而沉重的脚步向市集方向走去。 市集里原本拥挤的人群似乎都感觉到了那股毁灭的煞气,不约而同地为黄玮峥和跟在他背后以防他失控的张晓颖让出一条大路。站在三楼负责把守戒备的卫兵也觉察到了一楼的异动,当黄玮峥走上二楼径直往登上三楼台阶时,他们已经开始持枪戒备。但不知是因为黄玮峥手上的那把伯奈利散弹枪吓人还是因为黄玮峥本人散发出的强大威慑力,没有人敢拦在他面前阻止他前进。 “兄弟,你要做什么?”一个胆大的卫兵突然插入一边用手推挡黄玮峥向前一边提了提他手里的砍刀,就像在暗示自己也不是吃软饭的怂货,会就这样让黄玮峥在管制区撒野,“你知道这上面是干什么的地方。你这个样,我们是不能放你进去的。” “让开。”黄玮峥目光刚一锁定对方,那个卫兵似乎感到脊背一凉,肩膀不由得一颤,“我有话要问张刑。” “有什么话,我替你传达吧。” 这时,附近的守卫增加到了五个,他们有的拿着步枪有的拿着砍刀,但这些黄玮峥好像都没有放在眼里,面前卫兵的警告,他更没有当一回事。卫兵的一只手仍挡在黄玮峥胸前,黄玮峥向前一步,卫兵不仅没有让步反而推搡了他一掌。只见黄玮峥脑袋微微一歪,上嘴唇一抽露出紧咬的犬齿,赫然一抬手用散弹枪的枪托狠狠朝卫兵的下巴一顶,那人瞬间倒地不起。 另一个离黄玮峥不远的卫兵刚想挥刀动手,一支利箭就从他面前掠过插在复合板制材的柱子上。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张晓颖已经再次箭在弦上。有个拿枪的卫兵一举枪便听见伯奈利散弹枪清脆的上膛声。没人敢开第一枪,因为没人知道开了这一枪后会带来什么样不可收拾的后果,即便这样也没有人有一丝退让的打算。 “全都住手!”一个女人的声音中断了一触即发的对峙。 没带有任何武器的刘依静从卫兵的背后出现,坦然走到了双方的中间。她扭头严厉地对拾荒人卫兵说道:“你们都让开。” “刘姐,可是……” “退下!” “是!是……” 卫兵们收枪让开后,黄玮峥和张晓颖也随即收起了武器。刘依静来到面无表情的黄玮峥面前,心平气和道:“玮峥同学不要激动,我们都已经听说了青山发生的事了。其实万向刚才也发生了疫苗突变的事件,不过由于我们疫苗的播种是在控制的范围内,没有发生像青山那样的惨剧。” “你是想告诉我青山的悲剧只是个意外吗?”黄玮峥的口气里带着挑衅的意味,但刘依静没有在意。 “刘勇死了。” “这是个意外而已……”刘依静脸上顿生黯然,“他是青山的间谍。” 黄玮峥看出了刘依静的言不由衷。“他可不像是青山的人啊,更像是你们的人。” “邢哥说让你们进去,他会告诉你具体的情况。”刘依静的声量显然不比刚才,隐隐中更像是在恳求黄玮峥放自己一马。 “如果他真心要和我谈,为什么不亲自出来?” “你也知道,是你刚才突然闯进来的,在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我们又怎么会让邢哥出来跟你谈话呢?” “先让你的人全都离开办公室附近,我们再进去谈。” 黄玮峥的要求有没商量的余地,刘依静只好甩手示意让附近的卫兵全都离开。被拉上蓝色帆帘的办公室周围没有看见一个拾荒人的踪影,但在楼梯口和四楼的走廊边上都还可以看到有负责应对突发事变的卫兵警戒。 “来吧。”刘依静侧身摆手示意请黄玮峥和张晓颖道,“邢哥还等着我们呢。” 一打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办公室内放着的古典音乐一下子伴随着浓郁的茶香扑面而来。和上一次黄玮峥来相比,这里的陈设似乎有较大的变化。原有张刑的办公桌前还放了一张方形茶几和几张小藤椅,过去的皮椅被推到了墙边,更引起黄玮峥注意的是,这里新增添了不少绿色盆栽,大到像发财树一样的传统生意人喜欢的室内景观树小到办公白领喜欢摆放的仙人掌,张刑几乎要把他的办公室装点成一个室内小花园了。 “邢哥。”刘依静提醒了一下正忙着捣弄自己茶具的张刑我们的到来,随后调低摆放在墙边展示柜里的cd机播放的于现在情况完全不搭调的音乐。 “啊,你们来啦!”张刑抬头一看站在门前没有表态甚至带点敌意的黄玮峥和张晓颖却露出了欢喜的表情,他一边在茶几面前增添了两个茶位一边示意让黄玮峥和张晓颖上前坐下,“听说你们刚才在外面和其他兄弟闹得很不愉快啊,这可不好,大家有话好商量,是吧。” “你给我的疫苗有问题。”黄玮峥开门见山道。 “啊,哦,这我们后来也知道了。”张刑为黄玮峥和张晓颖倒了一杯热腾腾的绿茶,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唉,说到这个我都有些后悔,不应该让你们这么早拿去的。你看,万向的损失也不小啊。我们的医疗区现在还是一团糟呢。” “你是真的后来才知道还是早就知道了。青山现在全毁了,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哦,等等!不是我,是你,是你害死了多少人。”张刑理所当然地撇清了和黄玮峥的责任,但他说话的样子根本听不出一点着急或是严肃的味道,反而更像是在和黄玮峥谈论一场刚结束的游戏一样随意,“谁叫你这么着急把药带走啊。我后来让你的朋友去找你都来不及,你看,他们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朋友?你在说谢涛和班智瑜?” “对啊,万向这边疫苗变异的事情发生后,你的那两个朋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和你青山朋友们的安危,多么可贵啊。”张刑自顾自的抿了一口绿茶,笑道,“哎,这茶不错,你尝尝。” 好茶叶在这个时期也是少有的奢侈品,但黄玮峥根本没心情品茶,他连忙问道:“你把谢涛他们派去哪了?青山?” “哎哎,不是我派他们,是他们自己申请要去的,我也是那时才记起他们是你带回的朋友。见他们这么着急,我就允许了。” 黄玮峥拍案而起,张晓颖赶紧拉扯他的手,暗示他不要激动;墙边的刘依静也在黄玮峥暴跳的同时将右手放到了cd机背后,观察明锐的张晓颖知道,那看上去有些丑陋的播放器后面一定藏了一把手枪。 “你到底想干什么?”黄玮峥眯眼盯着仍然面带微笑的张刑质问道。 “没什么啊,我什么都没做啊。”张刑诚然对视黄玮峥怀疑的目光,摊开双手说道,“你看,你要我给你疫苗我也给了;当然后面出了点小状况,你朋友要去救你,我也允许了。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吗?” 答案很明显,黄玮峥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去驳斥张刑,他尽力克制急躁的心情,坐下继续这场完全被张刑主导的谈话。 “哦,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吧。”张刑话锋一转道,“如你所见,万向没出现青山的惨剧,自然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们研制出了真正的疫苗。这次你绝对可以放心给你那个朋友使用了。” “没有必要了……”黄玮峥低头陷入阴霾,吐出的一字一句犹如掏心般剧痛,“他已经用不着了。” “哦!哦……我很抱歉。”这下张刑收回了刚才诡异的微笑,表露出一丝对黄玮峥的同情,“至少他不会再有痛苦了。”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黄玮峥站起身打算离开,“既然你说疫苗这事是件意外,我也姑且就当它是个意外,但如果再发生这种所谓的“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黄玮峥带着张晓颖极其不给张刑面子转身离开,但就像他想的那样,这次谈话绝对不是慰问汇报这么简单。张刑很快叫住了他。“对了,黄玮峥同学,我给了你要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应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了呢。” “你给我的不是真正的疫苗。” “我答应给你疫苗,可我当时没有保证疫苗一定有效哦。不过我不得不承认,当时我的承诺是让你去救你的朋友,而现在这个结果我也有责任,你不愿给我资料,我也不意外。”张刑自我分析了一番,然后无所谓地靠在藤椅上喝着自己的茶,“好啦,没事啦!下一次我们再谈资料的事。” 黄玮峥没打算和张刑继续商量什么,他推开玻璃门先让张晓颖走出办公室后,自己准备离开这鬼地方。但当他一条腿踏出办公室的那一刻,背后的张刑有意无意地说道:“哎,看来卢博士的研究又要推一推了。” 是人都听得出,张刑这番话是故意说给黄玮峥听的。黄玮峥本想不了了之,谁知道这时刘依静又对张刑说道:“邢哥,这次又有几个幸存者来到万向,我们该怎么处理?” “当然是照常处理啊,有多少人,名单有吗?” 这简直是对黄玮峥无形的威胁。如果黄玮峥不继续与张刑合作的话,恐怕梁旻莨和龙皓的安全甚至是他自己的安全也不一定能得到保证。直到现在,黄玮峥才意识到平日里直来直往急性子的杜宇恒那时给他的警告是如此的有道理。 “我会给你资料的。”黄玮峥转身对暗中得意的张刑说道,“但是我要你保证我和我朋友在万向城的安全。” “没问题。” “还有,你要记住,我给你资料并不是和你做什么交易,仅仅是因为你们的卢博士更有可能解决这场危机。” “那是当然,这一点我相当清楚。” 黄玮峥刚关门离开,张刑的语调立刻严肃起来,他一边品茶一边警告刘依静道:“我可不知道那后面有把枪啊。” “那还不是为了暗中保护邢哥你嘛。”刘依静微笑着把cd机的音量调大,自己也来到茶几前妩媚地坐下,端起张刑为她斟的一杯茶,吹了吹杯上薄薄的热气,小口饮下,笑道:“我提醒过你,你这么做会激怒他。” “但也毁了青山,不是吗?这个交易绝对值得。现在就剩下江上人的韦家辉了,不过他不会像廖黛萍那么碍事。” “你这招可真绝啊,连我都觉得有些残忍。” “没办法,卢华雄需要更加全面的疫情传播原始数据,这一次我算是给够他面子了。不过别让他知道这事,不然他又要大义凛然跟我提什么要求了。”张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说道,“青山的这事,就让它变成‘意外’吧。这次青山亚种病毒丧尸的血液样本以及评估报告,老狼什么时候能给你?” “不清楚,他这次伤的比较重,估计得晚几天。” “妈的,看来又得加价了。不过晚几天也好,不让卢华雄起疑心。” “那我们到时候给他这份病毒病变原始数据的时候该怎么解释?” “和黄玮峥到时给我们的数据一起,就说是那个什么前线部队的资料好了。只要能让他老老实实做出疫苗,什么借口都可以,这还不是你拿手好戏?” “那倒是。”刘依静媚笑地靠近张刑,指尖在张刑胸口画了画挑逗道,“人家那么卖力,你打算怎么回报啊?” “放心好了,等疫苗做出来了,我们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张刑突然紧握刘依静的手,把她拉入怀中笑道,“到那时,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讨厌!”刘依静故意玩弄般地反抗了一下,然后安心陷入张刑的怀抱,笑道,“你这样子,真让我怀疑,这h什么的病毒是不是你做出来的。” “我倒是想啊,这种东西,我可做不出。”张刑爱抚着刘依静的脸颊小声道,“但我知道怎么用。” “那就好好用。”刘依静一口一个字媚笑道。 张刑看着她冷笑地话里有话道:“那个刘勇也死了,没想到他竟然没办法除掉我们的小黄同学。你不难过吗?” “有什么难过的?”刘依静侧脸躲开张刑的目光,“他只不过是我的棋子罢了。” “是吗?我可听到了许多关于你们的故事哦。” “是是非非还不是你最清楚?你要是再这么对我将信将疑,那就别碰我!” 刘依静刚要起身,张刑赶紧把她哄住。“哎哎哎,别这样嘛,我就是说说,说说而已。” 空气中建筑和动物被焚烧发出的焦炭味依然浓烈刺鼻,残红的夕阳仿佛在告慰这一天里逝去的亡魂。天空之飘散的细雨根本无法洗去那焚烧殆尽的建筑残骸上的血迹,黑色的尘埃也弥漫在已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青山主楼上空。 黑夜将至,窥探这满地尸骸的变异者一个个走出阴暗的角落,随着黑暗的蔓延而扩散,逐渐遍布整个青山安全区。它们踏过那原本牢不可破的城墙路障,蹂躏曾属于人类的最后一点末日文明,分食着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融杂鲜血的雨水顺着街道的排水沟从安全区留下,通往安全区的街道被这猩红的雨水染红。 “谢涛,我们要立刻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落脚才行了。”走在比谢涛稍前的班智瑜环顾四周说道,“这里到处可以听见变异者的声音。” “嗯。”谢涛提了提撑在他肩膀上的伤员,转头问她道,“你是安全区的人,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吗?” “前面不远的立交桥边上有一个挂有便捷酒店招牌的楼,我们可以到那里去。” “你确定那里安全?”班智瑜朝伤员指着的方向看去,借着最后那一点夕阳,可以隐约看见那栋就在立交桥边的酒店,“我们没有时间再找其他的地方了。” “相信我,我是安全区的医生。那里是青山的前哨补给站。那里应该还存放有武器药品补给。” “好吧。”谢涛用下巴指了指酒店的方向,示意让班智瑜开路,拿着老式冲锋枪的班智瑜点头向前走去,谢涛回头对伤员笑道,“不好意思,他叫班智瑜,做事比较谨慎。” “我能理解。”伤员在谢涛的搀扶下一瘸一拐走着,“我叫廖媛。” “谢涛。” “你们是万向的人?” “算是吧,刚到那不久。我们这次原本是要过来提醒你们不要使用疫苗的,可惜晚了一步……” “你知道疫苗的事?”廖媛惊讶道。 “没错,万向那边也出现了疫苗变异,不过他们控制及时,没遭到灭顶之灾。给你们送疫苗的人中有我们的朋友,而且青山里也有我们的朋友……” 廖媛打断道:“你是说黄玮峥和杜宇恒他们?” “是的。你认识他们?”听到两个熟悉的名字,谢涛和走在前头的班智瑜都不约而同激动道,“你知道他们怎样了吗?” “呃……不是很清楚。不过在安全区出现混乱的时候,那个叫梁旻莨的女孩子和一个胖小子一起到医院来把那女孩子的男朋友救走了,我亲眼看到的。” “梁旻莨的男朋友?” “估计是龙皓。”班智瑜笑道,“他们在田阳的时候就有点小暧昧了。” “对,那孩子就叫龙皓。” “龙皓受伤了?”谢涛问道。 “嗯,断了一只手。”廖媛回忆道,“杜宇恒砍的。” “为什么?” “他被咬了,杜宇恒为了救他,及时砍断了那只手。”廖媛就解释道。 “那龙皓后来情况如何?” “似乎病毒没有扩散,应该可以保住一条命吧。” 三人此时已经来到了酒店门口。酒店紧闭的玻璃门上被加钉了许多厚木板,两边的窗户同样如此。台阶上未干的血迹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班智瑜和谢涛都拿出了武器,相比班智瑜的冲锋枪,谢涛手上的军刀或许在这个时候更能派得上用场。 “门没锁。”班智瑜摸了摸门锁上的枪眼,回头对谢涛说道,“锁是被人用枪打坏的。” 谢涛对班智瑜做了个战术手势,示意让他轻声开门潜入,同时递给廖媛一把手枪以防万一。酒店里没有开灯,关上门后可视范围一下子降到最低,他们只能凭借木板缝隙里透过的微弱夕阳昏黄的光线大致看清房内陈设的轮廓。 稍微熟悉环境的廖媛在谢涛的帮助下点燃了放在门旁桌子上的油灯,三人随之得以更好的看清周围情况,但事实上效果也没有多好。在他们正前方就是酒店招待处的柜台,当然,他们不需要办理什么入住手续,四周凌乱散落的东西表明这里的人走得也很匆忙,甚至翻到了几张座椅也无暇扶起。 班智瑜发现在柜台边上露出了一个人的双腿,被拖拽的血迹一直延伸到门口,看来这个倒霉的家伙就是刚才开枪破门的人,但他这个样倒在这,说明还有个东西躲在某处,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谢涛他们。 三人来到柜台前,发现了一具发黑的尸体,或许这人已经死在这很久了,还是说有人被变异者追杀逃到了这,破门而入后干掉了这个变异者?但就这点线索,谢涛根本无法准确判定形势,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现在这里并不像廖媛说的那样安全。 “怎么办?出去吗?”三人背靠背围城一个小圈,班智瑜紧张道。 “不,”谢涛瞄了一眼窗外的光线,“出去可能死得更惨。” “喂……”廖媛似乎看到了什么,她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被幽鬼摄魂了一般,面无血色地盯着躲在他们所在仅有的灯光之外漆黑的一片中的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那好像有什么东西。” 谢涛和班智瑜顺着廖媛恐惧的目光看去,在黑暗之中,有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挪动,他们本想自欺欺人地判定那是幻觉,可当那一双黄绿色的眼瞳突然在黑暗中一闪而出的时候,三人的脊背都不由得一亮,每个人的汗毛都在此时竖起,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只听见他们惊恐的心跳和那个黑暗中的东西平稳的呼吸。 那双黄色的眼睛如同两颗包裹着翡翠的琥珀,青绿色的眼珠左右扫视着谢涛三人,似乎是在确切的分析他们的情况,这双骇人的目光最后锁定在身体状况和作战力最低的廖媛身上,而且他们能感觉得到这东西正一步步向他们靠近,然而没人敢开枪,他们的身体此刻就像被石化了一样根本无法动弹。沧古幽怨的眼睛逐渐放大,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黑暗,而他似乎并不畏惧灯光,沾满血迹的另一只脚也站出了黑暗,就在光与影的交界线处,谢涛和班智瑜还有廖媛看到了做梦都想不到的一个人,此时站在了他们的面前。残破的耐磨裤和少了一边袖子的军绿色体恤衫,左大腿上还缠绕着早就被血浸湿的黑红色布条;估计这就是那体血衫少掉的袖子。一把因为磨损而显得略老旧的黑色95式步枪一撑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瞬间点化了凝固的空气,那张疲倦的脸在光影与汗水的交织下挤出一点惨淡的笑容。 “杜……杜宇恒?”谢涛让班智瑜扶着廖媛,自己小步上前,收起军刀,慢慢靠近道,“你怎么了?” 杜宇恒没有回答谢涛,这让他们起了疑心,而且杜宇恒这大汗淋漓伤痕累累的模样也有点反常。班智瑜第一个警惕地拿起了枪,谢涛本想要班智瑜放下枪,但他自己说实话,心里也没底。 僵持了许久,谢涛再次叫了杜宇恒一声,暗自决定如果他还不回话,自己一定要开枪。 “拜托,放下你那破枪好不好……”杜宇恒疲倦的笑道,“这么久不见面,你还是这个样。” 第三十三章 定 上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班智瑜大惊小怪道,“你明明被咬了,为什么会没事?” 虽然大家都坐下来听杜宇恒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但班智瑜还是不敢相信。杜宇恒只能无奈的耸耸肩笑道:“你问我,我问谁?” “秦嵘的实验疫苗。”透过窗户上钉死的木板缝隙注视窗外的谢涛转身说道,“一定是秦嵘给你打的药起效果了。” 谢涛在油灯旁坐下,放下枪,接过杜宇恒递来的一杯用压缩饼干泡水煮成的糊粥,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你们还没到田阳时,就有传言秦嵘声称自己可以造出疫苗;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追随他的原因。” “可是你在从田阳回南宁的路上都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特别的状况,不是吗?” 班智瑜理所当然的提问反而让杜宇恒肯定了之前自己一直藏在心里的怀疑。“不,我一直觉得身体有着某种变化,只不过表面上似乎没什么感觉,一直到那一天我突然昏迷几天醒来后走不了路……” “杜宇恒身体里一直存在着你们所说的那个未知药物,而且事实上之前的检测结果都表明他的血液里的确含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物质,而且这些物质可以杀死hts89和hts89r病毒本身和宿体。”廖媛一边用找来的医用针线、药水和纱布为杜宇恒大腿上的枪伤以及脖子上的咬伤包扎一边分析道,“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使他在被丧尸咬了一口后,依然安然无恙……”说到这,廖媛不禁又看了一眼杜宇恒琥珀色的眼睛,“……当然,在某种程度上是安然无恙。” “感觉如何?”谢涛微微一抬下巴,问杜宇恒道,“你现在身上的伤都快跟我差不多了。” “脖子的上的咬伤不算太严重,腿上的子弹陷得也不深,不过因为剧烈运动导致创口有些扩大,估计会留下疤。”包扎完杜宇恒的伤口后,廖媛在谢涛身边席地坐下,半开玩笑道,“还好是大腿,你以后还是可以穿沙滩短裤。”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去沙滩都不一定呢。”杜宇恒笑道,“现在除了头疼得厉害,全身酸痛以外,没有别的什么不舒服。” “今晚好好休息吧,守夜的事就交给我和班智瑜了。”谢涛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尘,捡起枪微笑道,“一楼的门我都已经堵死了,上三楼的楼梯口同样也是,我想今晚我们待在这个房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待会和班智瑜再检查一遍这一层的情况以后就回来,你和廖医生在这先休息吧。” 谢涛也算是宣布完今晚的任务,杜宇恒一看班智瑜,这家伙还是心存疑虑地看着自己,于是杜宇恒又用他那校霸一样的口气半带挑衅半玩笑地问道:“喂,有什么不爽的就赶快说出来,免得一个晚上都要这样神神叨叨地看着我。” 原本对杜宇恒就有点畏惧的班智瑜,听他突然这么一问,整个人都不禁一怔,强笑道:“没有没有!只是……你的眼睛……怪吓人的……” 其实杜宇恒心里也很在意眼睛的变化。班智瑜毕竟还算是朋友,姑且都心存畏惧,要是以后碰上其他幸存者,他又该如何解释才好?所以从刚才见到谢涛他们开始,杜宇恒就一直逃避和他们有目光的直接接触。 “我……我也没办法啊,谁想变成这样?”杜宇恒低下头,黑暗中绿色的瞳眸飘忽不定,“我也是在来到这碰巧看见镜子才发现的,之前也没什么感觉。” “那现在呢?” “现在也还好吧……” “嗯,早点休息吧。”谢涛向班智瑜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疑神疑鬼。 班智瑜勉强对杜宇恒笑了笑,随后拿起武器跟着谢涛离开了房间。两人走后,房内只剩下杜宇恒和廖媛,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仿佛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人说过话一样。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杜宇恒凝视着面前熏黄的灯光平静的说道,“你一直在利用我。” 廖媛恍然一惊,此时她发现杜宇恒手边还放着枪,而谢涛又收回了之前给她防身的手枪,但最让她不安的还是杜宇恒那双非同寻常的眼睛。 “事……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 “就算万向不动手,你们也会想办法消灭他们,是不是?”杜宇恒出奇的冷静反而让廖媛如坐针毡,“其实不管怎样,万向和青山始终势不两立……” “不!我只知道市长他们想抢在万向之前研究出疫苗,其他的事,我都不知道!”廖媛矢口否认道,“当初张熙政找我谈话,说是市长想让我确定你到底有没有所谓的资料,后来我确定后,他又让我证明给他看,不然的话就以‘潜在威胁’为理由把你们赶出青山。” “所以你就把资料给他们了?” “那我还能怎么做?张熙政向我保证,如果把资料交给他们,他也是让我负责研究,而且不会声张,还会给我更多的协助。”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杜宇恒这口气倒像是临刑前的刽子手,他来回摆动立在地上的步枪,就好像刽子手在掂量手中的大刀一样,让廖媛脊背发毛。 “杜……” “好吧。”廖媛刚开口,杜宇恒就长叹一口气站起,吓得廖媛像踩到蛇了一样跳了起来。但杜宇恒并没有像廖媛所想的那样,反而是惊讶地用那双黄澄澄的眼睛看着廖媛问道,“哇哦,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啊?没什么……”廖媛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心虚地低头道,“我想多了。” “你太紧张了吧……”杜宇恒似乎并不知道廖媛想要说什么,耸耸肩,走到墙角边已经铺好的被毯前,一屁股坐稳后,舒舒服服地躺下,深呼吸道,“哎,大家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啊。廖医生,下次遇到这种事,我们就应该先事先商量好。你们大人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这么做很可能会让我的朋友受到危险,这我就不得不插手了。” 廖媛仍站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看着早就毫无戒心,闭眼躺在乱糟糟的被褥上休息的杜宇恒。“你……不怪我?” “怪你?就算怪你有什么用?”杜宇恒转头打量了一下略显狼狈的廖媛,然后又转回头望着被油灯灯光染得昏黄的天花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再说了,现在估计黄玮峥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吧……或许我真的已经死了,现在在跟你说话的,只不过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躯壳而已……” 廖媛向前一步,本想安慰这个曾经被她欺骗,却释然原谅他的可怜少年,可就在这时,楼外忽然传来一阵犹如撕裂夜空一般刺耳的呼啸,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在剧烈的震动,仿佛地震将至,随即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而爆炸的回声很快又淹没在整座死城的变异者排山倒海的咆哮声中。 霎时间,谢涛和班智瑜急匆匆地打开房门挤进房内,慌张的锁死这扇如果遇到变异者群,必然是螳臂当车的木门。 “发生什么事了?”被爆炸声惊起的杜宇恒连忙问道。 “飞……飞机!”班智瑜气喘吁吁道,“刚才飞过一架飞机!” “什么?” “没错,我们刚才看到一架引擎失火的飞机从我们头上飞过。”谢涛定神回答道。 “那掉到哪了?”廖媛问道。 谢涛想了想,说:“应该是离我们不远,不过是在市中心的方向。” “死城森林……上面的人估计就算能在飞机失事中逃生,也活不了……” “别这么悲观好不好,要是真的有人活下来了,那我们就应该去救他们才对!”杜宇恒兴奋道。 “杜宇恒说的没错,那架飞机似乎在坠落时还在调整飞行姿态,应该是有人想尝试迫降。” “你能看清飞机在调整飞行姿态?”杜宇恒吃惊地看着谢涛,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 谢涛点头道:“嗯,我视力本来就不差,况且那飞机飞得真的很低……” “是啊!应该刚好就从我们这栋楼的楼顶上擦过!”班智瑜激动地接过话,情不自禁地提高了声量说道。 杜宇恒见状赶紧捂住班智瑜的嘴,然后主动压低声音说道:“这么说来这飞机绝对里我们很近。” 谢涛走到窗前,透过木板的缝隙,从他们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远处森林里燃起的火光。“是的,我想离这没有太远。” “我们明天去看看吧!”杜宇恒提议道,“不管有没有生还者,我觉得都有必要去看看。” 谢涛和班智瑜都表示同意,唯独只有廖媛还有些犹豫,不过眼前廖媛也没有太多选择,除了跟这三个年轻人去冒险外就只能躲在这栋日渐破败的楼房里等死。 “廖医生。” 听到杜宇恒叫唤,廖媛又刚好看到了他那双因为意外而生却依然明澈的琥珀色眼睛,那两颗如同翡翠的眼珠散发出满怀期待与希望的光芒。 “好吧,就让我们一起去那该死的森林里逛一圈吧。” “绝对错不了,那是一架飞机。”士兵调回装甲车内设的夜视潜望镜,轻手轻脚从驾驶室挪回载员室低声汇报道,“坠落的位置离我们不算太远,但是应该实在森林里了。” “我们当务之急不是关心那架飞机,先想办法和市长她们会合,这才是关键。”坐在载员室侧椅上的张熙政推了推他的银框眼镜,环视着身边的人说道。 算上张熙政,他们总共十六个人都塞在一辆军用的运输装甲车中。这部由92轮式装甲车是当初军方为维护居民撤离安全秩序所用的防化特用型装甲车。作为青山最珍贵的资产之一,青山只有为数不多的三辆92式装甲车,为了节省油料的不必要损耗,平时这三辆车都不会去执行任务,只是停放在戒备森严的管制车间里,但万万没想到这车还真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在张熙政等人搭上这部车以前,车间里另外两辆装甲车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市长和杨营长等人早已上了护送他们的装甲车撤离,虽然没人知道他们目前是否安全。按照青山制定的撤离计划,一旦安全区沦陷,所有人可以撤退至青山公园里的一个以观景用六角塔为主体的景点。因为在那座塔周围环绕着一圈矮墙,而且六角塔位于公园的深处,地势较高,可以俯瞰山下的城区,除了没有完善的生活设备以外,那绝对是个良好的安全区驻地。平日里,也有一个十人组成的小队驻扎在那,负责观察南宁城区里死城森林的扩张情况同时把守这个青山安全势力最后的驻扎地。 今天的大火将青山人对生存那最后的一点希望付之一炬,不知又有多少人惨死在烈火与变异者的折磨之下。实际上已成为青山第三把手的张熙政带着一帮人冲出了安全区;这部装甲车可以说一路上是所向披靡,不仅撞开了本该保护安全区的围墙还带着其他的幸存者逃出了那个他们在末日里赖以生存的家园。 “爸爸。”张熙政的女儿张雯雨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张熙政说道,“要想办法给韦宏哥止血才行。” “没办法,车里还有急救用的药品纱布之类的东西吗?”陈茉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按在满头大汗的韦宏腹部血红的一块,摇头道,“只是这样简单用绷带包着根本治不了血。” 在逃离青山前往车间的途中,天花板突然被炸开。幸亏眼疾手快的韦宏及时出手拉开了腿脚不灵便的张雯雨。虽然小女孩没受什么伤,但韦宏却被如同流弹一般飞溅的木刺击中,小匕首大小的木屑在他的腰腹部划开了一个半个手掌长的口子。没有针线的情况下又没办法缝合,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鲜红的血液一点点流逝。 事实上,张雯雨的身体状况也不容乐观。感染hts89r的她出现了和杜宇恒当初一样不能行走的症状,在初步得到恢复后依然行动不方便。恰恰因为这样,她没赶得上当时发放的第一批疫苗,结果却因祸得福逃过一劫,没被变异的疫苗感染。当时挤在医护室外的她被混乱的人群推倒,被刚好正准备去寻找廖媛的陈茉发现。她们两人千辛万苦才跑出了混乱的医务室走廊,在楼梯口碰到了正奉命寻找张雯雨的韦宏。三人最终是逃出了青山,但眼前的路却仍然如此渺茫。 当他们撤出安全区时已是黄昏,跟在装甲车后头还有三四两青山幸存者的车辆,这些车辆多半是没有什么特别防护,为了安全起见,张熙政让几个车子没有加护隔挡以及太阳膜的幸存者挤上了装甲车,剩下还有十几个人躲在那辆经过改造,外形看上去也和装甲车无异房车当中。此时在车外,一大群游荡在黑夜里的变异者正缓缓从他们的车子边上擦肩而过,不时还可以听到这些怪物肢体碰撞车壳时发出的声音和那有气没力的闷哼声。 92式装甲车常规的设计是可以搭载十一人,另外再算上驾驶室可以乘坐两人,总共也就十三人的合理载人量。可如今车里挤着十六人,除了韦宏外还有一个人被砍了一条腿,生死未卜地躺在地上,血同样也是染了一地;原本就不太宽敞的载员舱现在更加拥挤不堪。他们当中仅有陈茉和三个士兵懂得一些简单的医护知识,但手头上又没有一些可靠的医护装备,所以他们也只能干着急。 “没了,大部分止血纱布都给了那哥们了。”一个帮着陈茉处理韦宏伤口的士兵用下巴指了指奄奄一息的伤员,无奈道。 陈茉转头看了一眼那个短腿的伤员,估计当时他应该是被变异者咬伤了小腿,他的同伴用了杜宇恒砍断龙皓手的方法砍断了他整只小腿。巨大的创口根本没什么办法止血,即便是用完所有的纱布都无济于事。那人在被送上装甲车时已经陷入昏迷,他身边的同伴正焦急地帮他擦拭额头上的汗珠,另外两个士兵想方设法地为他止血。在发现陈茉在注视他们后,一个士兵悄悄对陈茉摇了摇头。 “张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曾是青山侦察兵的幸存者通过装甲车的射击口观察了一会车外的状况后突然兴奋地尽量用最低的声量叫唤道,“那些怪物听到刚才的爆炸后,都加快了行动的速度,似乎是要赶去那边吃肉!过不了多久,这就应该不会有多少丧尸了!” 这家伙的形容有点像黑色冷笑话,但也相当形象。张熙政凑过去,左右看了一下车外的情况,然后又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看着同样正望着他的其他人思考了一会。几秒过后,他点头道:“行,待会我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 “那我跟另一部车子的人联系一下。”领章上军衔要比另外两个士兵稍高的士兵拿起对讲机,对张熙政说道。 “嗯,告诉他们先暂时不要管剩下的那三部车。我们先找到安全点,然后明天再回来把那三辆车开过去。” “明白了。”士兵点头后猫着腰走到驾驶室一边用对讲机联系房车的人一边检查车况随时准备发动。 大概过了二十多分钟后,徘徊在装甲车附近的变异者基本不见了踪影。车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集中到了张熙政身上。张熙政严肃地环顾众人,然后转头对驾驶室内等待命令的士兵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士兵点燃装甲车的引擎,与此同时,一个士兵来到战斗舱启动了火控系统,只听见车顶上的炮塔出现机械运作的声响。这座炮塔上安装了25毫米机关炮和一挺并列7.62毫米机枪,强大的火力基本可以扫除一切可能发现的障碍,但同时巨大的声响也会引来更多的变异者,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对不会开火。不过在看到这个炮塔运作后,车内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有些安全感。 这部装甲车上加装了很多强光探照灯,不过此时这些可能会引来丧尸的装备都没打开,甚至连车头灯都被禁止打开,驾驶员凭借着夜视仪缓慢的驾车前进;而后面的房车同样没有打开车灯,那部车的驾驶员要以装甲车的人员通过无线电给予的提示以及装甲车车后开启的红色低光信号灯为依据紧跟其后。 由于车速缓慢,车内的颠簸也不算太大。韦宏挪了挪身子,在陈茉的帮助下靠在车壁上半坐着对陈茉说:“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止血。” 说罢,韦宏抽出扣在腰间的匕首,又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陈默。“刚才周围都是变异者,我不敢这么做,现在可以了。” “你这是……” “他想用火烫来止血。”战斗舱里的士兵听见了韦宏和陈茉的对话,解释道。 “可是你有可能会感染啊。” “这是以后的事了。”韦宏坚定地把手上的匕首和打火机推给陈茉,“快,趁现在外头还比较太平。” 陈茉没办法,只好同意接过韦宏递来给的东西,擦燃了打火机,来回烤烫着匕首;一旁的一个幸存者见状也坐下身子拿出一个打火机帮着陈茉加热。一见匕首的刀刃完全被烤得通红后,韦宏立刻抢过匕首。 大家都一声不吭地盯着韦宏手上橘红色的匕首。他撩开衣服露出还在流血的伤口,先试着呼了两口气,然后长吸一口气,咬紧牙屏息的同时用刀刃拼贴在伤口上。只听吱的一声,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肉烤糊的焦臭味,同时还交织一股血腥味。韦宏痛苦地紧闭双眼,仰着头狰狞地强忍着剧痛,双脚不由得扭动,但握着匕首的右手仍然一动不动,直到他觉得伤口周围的肉已经完全被烫糊后,才颤动地丢下匕首,气喘吁吁地向一侧斜去。陈茉赶紧上前扶着韦宏,望了一眼被烫黑的伤口,似乎结了一块疤在上面,但幸运的是血似乎可以暂时止住了。 第三十三章 定 下 陈茉撕下一圈自己t恤的长边,当作绷带为韦宏绑上,安慰道:“看来你的方法比较有用。” 韦宏看着陈茉苦笑道:“呵呵,这下信我了吧。” “你这口气倒有点像杜宇恒。”陈茉帮韦宏绑好一圈绷带后笑道。 “你……”韦宏刚想开口,又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正在专注地照顾自己女儿的张熙政,故意放低声音问道,“你不是应该和他在一起的吗?” “他去找黄玮峥了……” “你最好暂时不要提黄玮峥,甚至杜宇恒都不要提……”韦宏小声警告道,“现在这的人估计都想扒了他们俩的皮。” “嗯……” “那你知道他们后面怎么样了吗?” 陈茉心事重重的摇摇头,其实当韦宏警告她时,她的脑海里竟然闪过的是杜宇恒那玩世不恭的模样,可陈茉一直在告诉自己,自己最担心的应该是黄玮峥。 “嘿,嘿,陈茉。”韦宏见陈茉神情呆滞地注视着前方,关心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陈茉恍然回过神来,瞪着大眼回应道:“什,什么?” “你没事吧?” “没事!当然没事啦!”陈茉语无伦次地傻笑道,“什么没事嘛!应该是我问你有没有事才对啊!” 傻乎乎的陈茉只顾着为自己刚才那本来别人就不知道的想法辩解,都忘了现在他们身处的环境,说话的声量都不经意放大了不少;在引来周围人关注后,才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弯着腰双手抱着双腿蜷缩靠着车壁。 “那个……韦宏……” “什么?” “你说杜宇恒……呃,杜宇恒和黄玮峥他们会没事吗?”陈茉低着头,不知都为什么双眼渐渐湿润。 “嗯,会没事的,他们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你这口气还是好像他……” 韦宏虽然不知道陈茉口中的“他”是谁,但此时他只知道,他眼中的处事不惊的黄玮峥一定有办法脱困,至于杜宇恒…… “再说了,”韦宏顿了顿到口中的话,陈茉半好奇半期待地用那泪汪汪的眼睛瞅着他,韦宏想想还是微笑道,“再说了,我认得的那个杜宇恒是个贱骨头。估计这会儿,他还在想着你们重逢后,怎么数落你呢。” 被韦宏逗笑的陈茉,边笑边抹着眼泪道:“那倒是,他好讨厌,好烦人……” “我们到了!”驾驶室里突然传来一条久违的喜讯,车内的人顿时都为之振奋而动。 张熙政连忙示意大家保持冷静,随后对驾驶舱的士兵说道:“先打暗号试试看。” “了解。”坐在车长位置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打开顶盖,稍稍冒出头观察了一会黑漆漆的四周,然后对着应该是他们所说的安全点六角塔位置用手电筒打了一串光点暗号。 过了大概十几秒,黑暗的空中突然闪出一个光点,有明显规律地闪了闪,似乎是对刚才士兵暗号的回应。收到回应的士兵兴奋的盖上顶盖,坐回位置道:“太好了,他们都还在。” 正用夜视仪观察前方的驾驶员确认道:“没错,他们开门了,我认识那幸运的混小子,没想到他竟然驻守在这!” 看来安全汇合点的人是自己人没有错了。大家悬着的心随着装甲车的舱门打开后温暖的灯光和友善的士兵面孔而放下。驻守的小队在六角塔下用篷布架了一个隐秘的车库,从他们掩盖踪迹的方式来看,这个小队的作战水平绝对不一般。 除了张熙政他们这一批来的两辆车外,车库里还停放了两辆车,其中一辆是被烧黑的绿色装甲车,如果没猜错,市长他们应该安全抵达这里了。 “我们的状况也不太乐观。”驻守六角塔的小队队长一边引导张熙政和他随行小队军衔较高的那个士兵登上六角塔的顶层,也就是这个安全点的指挥中心。 “市长他们如何了?” 即将来到这座不算太高的古塔的最高一层,小队队长突然停下脚步,面对着张熙政郑重其事的说道:“市长她……没有来到这里。” “什么?这,这不可能!”张熙政惊讶道,“他们应该比我们还要早撤离出青山。” “但到现在为之,来到这个安全点的只有五十来人,加上你们也就七十人左右,而您……张教授,是目前到达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你的意思是……” “没错,杨营长也没来到六角塔。根据我们最新掌握的青山领导层人员名单来看,您是目前六角塔的最高领导者。”小队长立正对张熙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我是青山六角塔安全点的小队长,左云修。” 说着,左云修侧身让步,张熙政有点受宠若惊地登上六角塔的最高层,迎面摆放着的方桌前,一个士兵正专注地带着耳麦用无线电仔细寻找幸存者可能发出的求救讯号,在发觉张熙政等人上塔后,士兵立刻坐起对张熙政敬礼示意。 左云修带着张熙政来到了属于最高指挥官的办公桌前,说道:“这以后就是您的位置了……” 左云修的话还没说完,张熙政便打断道:“只是暂时而已。我相信廖市长会安全抵达这里的。” “您说得对。但在此之前,六角塔的人都会听照您的指示。”左云修挺直了腰板站在张熙政身后,恐怕军人的最高的忠诚也莫过于此吧。 张熙政没有立刻坐在属于最高指挥官的位置上,他站在办公桌前,紧盯着摆在一旁的白板上用磁铁固定的一张南宁区域地图和旁边给类的任务的注释。左云修没有打扰陷入沉思的张熙政,也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挂在这个顶层指挥中心六面镂空墙上为了遮风避雨同时在黑夜掩盖塔内灯光的军用篷布在夜间山风的吹动下发出扑哧扑哧的声响,塔下隐约传来人们交谈的声音。 过了两三分钟后,张熙政像是一个重新联线的机器人一样回过神来,扶正了他的眼镜,镇定地对在他身后等候命令的左云修说道:“左队长,二十分钟后请过来向我汇报一下目前你们所掌握的情况。” “是,长官!” 刚一下装甲车,几个士兵模样的人和三四个穿着便装的男女就上前急忙转移伤员,同时协助安置新到人员。陈茉带着韦宏在他们的引导下和几个伤病人员来到了六角塔的地下层。 推开加厚的木门,进入地下层,周围的陈设一下子就让陈茉联想到电影里的游击队指挥部。地下室里装着各类补给的箱子和水桶,一路上还有负责警戒的守卫,墙壁上挂着用易拉罐改造的油灯发出的光线有点类似老旧的大灯泡发出的黄光。 地下室并不算很大,安放病患的位置就在入口处不远,里面放置了几张病床,一块医用屏风隔出了一块位置,屏风的另一头就是所谓的手术间。整个医护室就像一个战地医院一样混乱中勉强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整洁,而且几乎占据了地下室绝大多数的位置。除此之外,地下室里还安置了一些老人,一部分补给品以及配电设备。 由于韦宏之前粗暴的止血方式不太妥当,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医护人员还是为他做了一些处理。至于那个断腿的幸存者似乎就没那么幸运了,几乎整夜从手术间里都在传出他的哀嚎,以至于人们不得不关上地下室的大门,以防止引来变异者。 陈茉帮着六角塔的医护人员照顾伤员一直到凌晨五点左右才得以休息;被砍断腿的伤员在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手术后,情况基本趋于稳定,其他受了点轻伤和惊吓的幸存者基本上都已去休息。洗去手上干黑的血渍,陈茉一个人来到地面上,希望能透口气,暂时不要去想刚才的所见所闻,但没想到,不管她如何去做,鼻腔里似乎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而脑海里仿佛还在回放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黎明前的夜没想到那么冷,陈茉捧着双手呼了口热气,全抱着漫步到还没来得及规划摆放好车辆的车间里,靠在一个大木箱旁掏出从一张被揉得发皱的照片,这张照片是当初他们这一帮朋友在即将出发去百色参加志愿活动前用拍立得相机拍的快照,如今这算得上是难得的一个能让陈茉还能回想起危机爆发前世界的羁绊。 “这是你们之前的照片?”突然从陈茉背后传来韦宏的声音,吓得陈茉手一颤,照片随之飘落掉地。 韦宏帮陈茉捡起照片,还给她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没事,没事。”陈茉接过照片后,又意犹未尽地盯着照片思考了一会。 “你们都似乎变化挺大。”韦宏草草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物,笑道。 “是啊,真想回到过去。”陈茉最后陶醉了一遍后,收好照片,话锋一转问道,“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的,那个……张教授现在好像成为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了……” 陈茉一听,急忙打断道:“什么?廖黛萍,廖市长呢?” “她和杨营长的车没有抵达这里,目前根据青山的人事安排,张教授可以接管所有青山安全区的工作。” 陈茉不服气道:“为什么是他啊?我的意思是,他不是和我们一起到的青山吗?为什么可以这么快成为青山里市长和军方指挥官后的第三把手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韦宏哭笑不得地耸耸肩,“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刚才六角塔的小队长向教授汇报了目前我们的情况,然后现在张教授准备安排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虽然会议没有完全公开,不过我想你肯定愿意和我去听听,所以……” “嗯,当然了!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不防着他一手绝对不行。”陈茉眯着眼,就好像看到了张熙政本人一样,鼓着嘴埋怨道。 “呵呵,你这么说,我不反对,不过我觉得目前我们最好都不要声张他陷害杜宇恒的这件事,因为我们还不完全掌握整件事的情况,而且也没有证据让他承认这些。” “没错,听你的。”陈茉哆嗦地抖了抖脚,示意让韦宏赶快带路。 两人来到看上去应该是作为临时汇报室的六角塔一楼时,张熙政的公告会已经开始,除了他们外还有一些身穿迷彩的士兵以及青山侦察兵模样的男女;由于此时大多数人还在休息,汇报室的人并不多,一眼看去也就大概十几个人。 “……我不赞成你对明天的安排,现在我们每个人都很疲惫,搜救的效果绝对不理想,而且我认为明天应该还会有人陆续来到这里,如果我们就这么草率的在这周围寻找很有可能会出现不必要的损失,而且又浪费人力。”会议似乎进入到了讨论阶段,一个身穿牛仔夹克,绑着一个马尾辫的年轻女侦察兵举手说道,“我觉得明天我们应该继续着手统计处理手头上六角塔的工作,想办法完善这里的设备才是关键。” 女侦察兵的意见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张熙政尴尬地笑了笑,回答道:“那个,你的提议不错,不过现在是搜救的最佳时机,我们的两辆装甲车可以在搜救时提供强有力的保护,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回到原来那个安全区去?妈的,我才不要去那鬼地方,至少现在不!”有一个躲在墙角边上的男子发牢骚道,“那里现在绝对全都是丧尸,去那不是送死吗?” “对了!还有!昨晚那架飞机,你打算怎么处理?”刚才发言的那个女侦察兵又举手问道。 “额,经过观察和判断,那架飞机目前坠落在第三中学后,靠近市中心方向的死城森林里,就我们目前的人力物力而言,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对其进行调查。” “可那是我们至今为止见到的唯一一个可能与外界有联系的东西,就这样置之不理,会不会失去一个能联系其他地区幸存者的机会?”又有一个张相思文的男子问道。 “这实在无能为力……” “你什么都无能为力,我们为什么要让你当领袖?”这一针见血的质疑顿时引来一片哗然。 “我,我是根据青山之前的程序安排理所应当接任管理的第一人选,这我在刚才已经解释过了。我知道各位都因为昨天发生的事,对自己的处境有所不安……” “废话,我他妈当然不安啦!昨天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和万向做那什么狗屁交易,还有,当初就不应该收留那个姓杜的小鬼还有那帮人!” “哎!你不就是当初和他们一起来到青山的人吗?现在惹出那么多事,凭什么要让你来做老大啊?” 质疑和埋怨的声浪此起彼伏,眼看人们的情绪就要失控,一直站在张熙政背后保持沉默的左云修突然用如同滚雷一般洪亮的声音吼道:“安静!” 全场就在这犹如命令一样的吼声后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看着左云修,本以为他会就此接替张熙政的指挥权,谁知他又退回自己的位置,礼貌地对张熙政点头道:“您继续。” 张熙政感激对左云修笑了笑,然后转回身子,清了清嗓子,刚想言归正传,可这时和韦宏站在靠近门口位置的陈茉忽然高声说道:“我有话说!” 站在陈茉前的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转头寻找这个听起来柔弱的声音的主人。一下子被十几双眼睛注视的陈茉战战兢兢地望了韦宏一眼;韦宏坚定地对她点头一笑,暗示她继续说下去。 于是陈茉鼓足了勇气,坚强地稳定那还有些颤颤巍巍的语气说道:“有些话,我的朋友不建议我现在说出来,但此时此刻,我还是决定要这么做。杜宇恒是我的朋友,我们几个朋友是一起来到青山的。我只想说,我们都是好人,而且没有想过去要给你们增添什么麻烦,更没想到会发生昨天那些事。你们对杜宇恒的怀疑我也很理解,但请相信,我们绝对没有故意要给你们带来什么灭顶之灾!大家都是能从末日里活下来的幸运儿,难道还没发现团结是我们能活下来的最大保障吗?如果青山在现在还不能团结一致,那么这个安全区最终将会被遗忘,而如果我们所有人都不能团结,那这场危机大家每个人都无法度过!”一口气说下这些话后,陈茉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她不禁挺直腰,抬头挺胸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当中有人将这次青山发生的悲剧归咎于我和我的朋友,那么请让我来为昨天的灾难收场。明天我会替你们到原来的安全区搜寻生还者,然后再去那架飞机坠落的地点进行调查,而六角塔的其他人则可以继续加强这里的设施。我们要尽快完善这里,将六角塔建成新的青山安全区!我这么做并不是逞强,仅仅是想证明给那些还在怀疑我们的人,我和我的朋友都是青山的一员,都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 陈茉说完后,汇报室内一片寂静,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几秒后,人们渐渐从刚才对陈茉的敬佩中回过神来,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紧接着汇报室里响起一片支持陈茉的呼喊与掌声。 “小妹,我支持你!”刚才不断给张熙政挑刺的女侦察兵走上前,拍着陈茉的肩膀笑道,“我叫吴菲,我们就是姐妹了!从现在起,我会和你一起共度难关!” “我们哥仨也支持你。” “我们也是!” 渐渐的,人们簇拥在陈茉身边,纷纷为她加油打气,有些人主动请缨加入到她的团队中,有的人则保证以后支持她所有的提议。只有张熙政无奈地站在汇报台前,还在试图让人们按照要求恢复秩序。 张熙政几次尝试无果后,左云修迈出半小步在张熙政身边平静地说道:“张教授,我建议您现在最好支持那个女孩的提议,不然的话,反对您的声浪会更大。” “这我知道……”张熙政郁闷地双手一拍汇报台,埋头长叹一口气,最终妥协对众人说道,“好吧!各位!明天就由陈茉带领一批搜救调查小队去旧安全区的遗址尽可能搜寻附近的生还者,然后出发调查坠落在森林里的飞机。另外为了支持此次行动,我决定派遣一个三人军方小队与你们同行,与此同时,搜救调查小队可以使用一部装甲车。” “真他妈马后炮……”人群中隐约听见有人低声讽刺了一句。 原本看似应该让张熙政扬眉吐气的会议就这样草草收场。此时天已半亮,韦宏建议让陈茉再去抓紧时间休息休息,毕竟明天开始,对这个善良而温顺的女孩来说绝对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 第三十四章 他 “总共找到十五个人。”身穿迷彩服的士兵掂了掂背后步枪的绑带,对陈茉说道,“我们是准备开始扎营呢,还是继续搜救?” “或是回去。”不远处一个刚被陈茉的搜救队找到的男人喝了一口水,提议道。 在青山原安全区附近进行了一边搜寻后,陈茉的搜救小队在边安全区的一个四字路口处暂时停顿休整。似乎在昨晚掉下来一架飞机后,城市里的变异者又都被吸引到动静更大的飞机坠落点;被大火焚毁殆尽的青山安全区周围徘徊的变异者也就屈指可数了。 但天气的状况似乎不太乐观,前几天的阴雨看上去还不打算这么快就消散,而且此时下午也快过半,傍晚再过两三个小时就要来临,这么分析来的确只能着手寻找一个夜晚的临时庇护所了。 “嘿,我们刚救了你,你也知道那些没被我们找到的人现在有多危险吧。”女侦察兵吴菲扭了扭脖子,毫不客气地堵住了那个男人的嘴。那气势不由得让陈茉想起了临危不乱的张晓颖。 “找个地方过夜吧。”陈茉微微笑道,“今天要是再找下去,我们可能会变得被动。” “好的,我这就去带人在这附近肃清一个单元楼。” “哎等等。”陈茉叫住了干劲十足的士兵,远眺着在马路延伸那头的立交桥,“那不就是青竹立交吗?我记得过去我们在立交桥那设有一个前哨,不是吗?” “是的。” “那我们不如去那过夜吧。至少更安全。” “有道理,那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吧。”士兵理所当然地同意了陈茉的决定,转身便开始安排搜救队开拔。 一天的搜救行动让陈茉很快在团队里树立了威信。虽然不像杜宇恒那样让人热血沸腾,也没有黄玮峥的严思缜密,但陈茉还是赢得了身边人的认可。 搜救队很快来到了立交桥旁的那栋挂着酒店招牌的安全区前哨据点。在门口尽可能靠近酒店门口的位置停好车后,大家纷纷下车,不过负责安全的士兵还是要求先检查一遍酒店里的情况;酒店的门户大开,门上还有几个枪眼,再加上地上那一滩血迹,谁也不敢保证这里面是绝对的安全。 为了加快检查工作的速度,陈茉和几个胆大的侦察兵跟着两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职业士兵走进了这个被安全区废弃的哨站。在经过一场浩劫后,青山的可作战人员基本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更差。在六角塔守备的特战队本来就不多,从安全区里逃出来的侦察兵和军方士兵也没有几个,而现在和陈茉一起行动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只是受过简单的训练。至于作战能力别说是过去那些经验老道的侦察兵,就连像杜宇恒这样的人都没有几个。受伤的韦宏这一次也没有和陈茉行动,也就是说陈茉不得不依靠身边这些新认识的战友。 空荡荡的酒店大堂里一片狼藉,躺在接待柜台前散发着腐臭味的变异者尸体提醒着每个来到这的人,稍不留神的下场。打头阵的两个士兵相互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个向身后的侦察兵和陈茉等人做了一个战术手势,示意分三队人检查楼上和一楼左右两边的房间。陈茉并不是侦察兵,也不怎么了解那些作战要领。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自己从危机爆发开始就一直在杜宇恒他们的保护之下,甚至可以说是侥幸活到了现在。 此次陈茉的搜救队总共有十个人,除了她和那三个军方的特战小队外,其他人都是曾经的青山侦察兵,讽刺的是,这一次行动的指挥官竟然是毫无作战意识和经验的陈茉,不过好在队员们都信任她,而她自己也没有辜负众望。 “好吧,一切安全。”在确认完一、二楼情况后,一个士兵解除了他们的警戒,“通往楼上的楼梯被人堵死了。我看了一下,应给没有问题。今晚我们可以待在这。” “好的,那让外面的人赶快进来吧。”陈茉收好自己的武器——吴菲给她的一把64式手枪。 “我们三个当兵的,今晚就安排两个在装甲车里面待命,如果有什么危险,也好有个照应。”作为小队队长的那个士兵提议道。 吴菲有些不能理解地说道:“不用了吧,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你们挤在那玩意里,也不能好好休息。” “没事的,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小队长憨笑地婉拒了吴菲。 小队长转身离开后,只剩下吴菲和陈茉两个人在二楼的走道逗留。较为宽阔的走道并没有让人感到太强烈的压抑感,几缕阳光斜透过走廊尽头蘸有灰尘显得稍微老旧的窗户在铺着梅红色地毯上显出两三个光斑。 “哎,”发现陈茉有些心不在焉,吴菲半开玩笑地问道,“惦记着你的小男朋友吗?” “什,什么小男朋友!”前一秒还目光迷离的陈茉突然脸一红,紧张道,“这种时候谁还有功夫惦记他啊!” “他?” 吴菲随便一问就让陈茉语无伦次起来,于是陈茉只好敷衍傻笑道:“啊哈哈!什么事都没发生哈,真是太好了。” “小妹,你别紧张,我只是问问而已。”吴菲苦笑一句,她并不想为难陈茉。 吴菲正准备停止这个尴尬的话题,没想到陈茉有意无意问道:“哎!那个……” “嗯?”吴菲果然没猜错,陈茉的确有心事,她又转回身示意让这个懵懂的女孩继续说下去。 “你觉得杜宇恒他们会平安无事吗?因为……昨天之后我们几个朋友都走散了……杜宇恒、韦厉勤、旻莨和龙皓……还有黄玮峥和晓颖姐……大家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而如今……”说着说着,陈茉明澈的眸子渐渐湿润,在摇曳的光晕中闪烁。 “放心好了,只要你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你们就一定会再见面的。”吴菲微笑地摆了摆脑袋,就好像一个在哄着比自己年幼妹妹的大姐姐一样温柔,没想到她话锋一转,又调侃陈茉道,“看来你还真的很在乎那个叫杜宇恒的男孩子嘛。” “怎么可能!就算世界上真的只有他一个男的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那个人超讨厌!整天没头没脑的!”杜宇恒的话题似乎就是陈茉感情变化的开关,只要一谈到他,再怎么没精神的陈茉都会滔滔不绝地指出他的各种缺点。 吴菲笑道:“这可不像你昨晚说的那个杜宇恒哦。” “总,总之就是啦!相比之下……还是黄玮峥最好。”陈茉的语气一下放缓了不少,仿佛陷入了绵柔的思念之中。 “黄玮峥?就是那个把有问题的疫苗带到青山的那个男孩?”说到这个名字,吴菲的口气难免有些埋怨。 陈茉连忙辩护道:“是他没错,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是有意这么做的!如果有人想害我们,黄玮峥绝对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人!” “看来你挺相信他嘛。”看着陈茉信誓旦旦的模样,吴菲笑道。 “那肯定啊,他比杜宇恒那笨蛋靠谱多了!又体贴又温柔,而且又机智!来南宁的一路上一直都是他在保护着我们!”陈茉似乎停不下对黄玮峥的赞美,巴不得写一首诗去歌颂他的每件事迹一样。 吴菲并不了解黄玮峥的为人,不过听着陈茉那天花乱坠的赞扬,她反而有了一个疑问。“我怎么感觉你说的这个叫黄玮峥的男孩子就像那些美国电影里的救世英雄主角啊,那为什么他没有和你们一起留在青山,而是去了万向呢?” “这个……是因为他要想办法去治杜宇恒的病,也是迫不得已吧……”陈茉对黄玮峥去万向的原因也是一知半解,但她更希望事实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反正黄玮峥比杜宇恒好几百倍就对了!” “好吧。”对于陈茉花痴般的评价,吴菲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要能让这姑娘重新打起精神就好。她耸耸肩笑道,“以后有机会介绍这个你心目中的大英雄给我认识认识吧。” “一定一定!”陈茉连连点头,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并不是所有,但有一些却总让她有些捉摸不透,虽然这也不奇怪,毕竟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对任何一个花季少女来说就是把握不准的晴雨表。 两姐妹的闲聊并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一会,从一个房间里走来的一个侦察兵面色严肃地用神秘的口吻将她们带回现实。“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些状况,你们最好过来看看。” 陈茉和吴菲一听,意识到应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在等着她们,于是二话不说地跟着侦察兵来到了一个堆满物资的房间。这间房过去应该是一间三人大套房,靠街的窗户被厚木板钉死,但仍可透过缝隙看到街上的情况。房间里没有一张床,取而代之的是几张座椅小柜和两三个大木箱,木箱里装了许多还未开封的食物和其他一些生活补给。 “至少今晚我们可以饱餐一顿了。”翻了翻箱子里的补给后,侦察兵笑道。 “哦!那个黄桃罐头是我的。”吴菲一眼便发现了在木箱中的一罐水果罐头。 那个侦察兵耸耸肩,表示没问题,大家就像偷偷闯进某人家里搜刮的小混混来回在房间里寻找着有用的东西。虽然房里没有床铺,但陈茉和其他人一样,还是可以大概看得出这里临时或者说过去青山驻守在这里的人原有的床位。两块在房间中央对放着的小床垫以及靠在墙边的两三块被毯应该就是曾经待在这的人的床。 在房间中间两张床垫之间有一块被烧黑的印记,有经验的侦察兵说这是有人在这设小灶的证据;所谓的小灶就是野营用的固态酒精加热小炉,过去陈茉曾经见过杜宇恒用过。 正在勘探房间痕迹的侦察兵在一个放有煤油灯的小茶几边上,用刀挑起几条发黑的破布,举在陈茉和吴菲面前,再用下巴指了指茶几上那些用过的医疗用具,说道:“不管是谁曾经待在这,看来他们当中有人受伤了。” “而且估计那个受伤的人活不了多久,”那个领陈茉和吴菲来到这个房间的侦察兵上前嗅了嗅破布上发黑的血迹,“这人是被变异者咬伤的。” “你怎么知道?” “被变异者咬伤后,感染病毒的血有股奇特的气味,类似稻谷烧焦的味道。”陈茉的问题立刻得到了吴菲的解答,从表情上看,吴菲也对这个受伤的人表示惋惜,所然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或者说身在何处。 “而且这人还中弹了。”侦察兵将挑着的布条放回原处,正好发现在茶几上的一个小盘子里扭曲的弹头,和带血的镊子。 其中一个侦察兵警觉道:“嗨,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进这个房间比较好。” “嗯,没错,待会记得提醒一下其他人。” 陈茉镇定的安排没有让这两个侦察兵完全放心,他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突然问道:“要是那个人还在这里怎么办?” 这个不安的问题立刻发酵,正如变异的病毒迅速扩散一样,原本安全的酒店一下子让人感觉到危机四伏。 “我觉得那个人应该走了。”感觉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的吴菲认真分析道,“你看,他把要用的小灶带走了,而且这里没有其他包裹,如果他只是在这附近徘徊或者在这变成丧尸了,那么肯定有什么东西会留下。再说了,我们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这两层楼绝对是安全的。” “说不定刚才我们有什么疏忽呢?” “那就再检查一遍。”被吴菲的话打起精神的陈茉笑道,“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们待会再一起检查一遍。”见侦察兵仍然将信将疑,陈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实在不行,我们今晚就都呆在房间里,不要轻易走动。这样总行了吧?” 虽然心里的依旧对这个受伤感染者的下落不明耿耿于怀,但陈茉温暖的微笑让两个侦察兵还是暂时放下了顾虑。可就在这时,一声从几个街区以外传来的一声巨响硬是把这正怀疑自己处境安全的四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先是本能的一蹲身子,然后再透过窗子的缝隙和走廊外的情况来找寻爆炸声的来源。 这声巨响让地面都为之一颤,街道上那些还电力尚存的车辆都响起了防盗警报,通过缝隙,陈茉可以看见在几条街之遥的上空飘起了一条长长的白烟,方向大概在死城森林边缘的位置。 “是那架掉下来的飞机吗?”在陈茉身边同样观望的侦察兵问道。 “好像不是……”在今天一早出发之前,张熙政和左队长就告诉了陈茉飞机大概坠落的位置,还给了她一张指示地图。尽管陈茉基本确定那个爆炸并不是来自失事飞机,但她还是拿出地图再次做了比较确认,“嗯,离飞机的位置应该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还挺远。” 第三十五章 狼 爆炸剧烈的冲击波粗辱地将森林里的植物全都一致向外一扯,一群林鸟扑扇着翅膀向四周飞散,林中的一幢被巨大藤蔓缠绕的七层小楼在浓烟中轰然倒下。几百米开外的一辆被改造地如同移动碉堡一样的大巴车上,几个穿着各异的男女犹如荒野部落勇士发出野蛮的欢呼声。 坐在巴士里沉默的黄玮峥没有和其他的队友一起观看他们的“烟火表演”。张晓颖静静靠墙站在一旁,她不想打扰黄玮峥的沉思。一路上,本来就寡言少语的他就像是一个被班级遗忘的学生,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最后排的座位上,凝视着被焊上铁网的窗户外愈发破败的城市。 昨晚辗转反侧的他得到消息决定和老狼的佣兵小队一起去寻找坠落飞机的踪迹。其实黄玮峥早有念头退出这个近乎于杀害了自己好友的无情之人领导的团队,但从天而降的飞机确实还是对他有很强的吸引力,而且黄玮峥也暗自决定要好好盯着老狼这个意图多变的家伙,更出人意料的是张邢在这一点上特别支持他。所以跟老狼闹僵的黄玮峥和张晓颖两人还是轻而易举地重新加入到了他们的团队中。 “呼!”老狼和他的下属一个个得意洋洋地从车顶被改造的天窗上钻进车内,一进来就大声嚷嚷议论着刚才爆炸的壮观,“我猜整个城区的丧尸都听见了我们的大烟花了!真他妈刺激!” “头儿!”还在天窗上的一个拾荒人对老狼说道,“外面已经有几十个丧尸过来了。” 其实经过改造后,天窗的位置便成了这个碉堡的机枪炮台。这辆万向城从黎四才的飞车党手上抢来的铁甲巴士如今可是一辆名副其实的装甲车,也是拾荒人可以安全出入死城森林的重要工具。除了两个天窗上有瞭望功能的机枪炮台外,在车的两边还各设置了三个射击口,车头还加装了一块锥形铲子,可以轻松铲开挡在面前的障碍,而当初飞车党的白磷火炮也被传承,这种被添加了白磷等易燃粉末的土质火炮对成群的丧尸可是有超群的杀伤力;这一点黄玮峥他们都亲眼见证过。不过当然,这玩意的确也很危险,所以佣兵们都把它丢在了车厢的最后,也就是黄玮峥的身边。 “快进来,别理它们。”老狼一边招呼炮台上的人下来,一边示意让其他人拉上车上窗户的卷闸门。卷闸门的设计算得上是万向城对这辆装甲车的又一大改良,每块窗户顶上都安装了一个卷闸铁门,只要将它们全拉上,那这辆车就变成了个铁罐头,车外的变异者根本发现不了车里的人,即便是发现了,也拿这部车没有办法。 “离日落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待会再想办法开远点,今晚这附近的丧尸都会集中到刚才倒塌的那栋楼附近,我们离那越远就越安全。”老狼自信的解释道。 “可是老大,地图上没有路到飞机掉下来的那个地方,我们还是要走一段路啊。”一个拾荒人拿出同样是和这辆车一起被万向城缴获的死城森林地图,指着地图上被画上的红色标记说道,“那块位置好像是从来没有人去过啊。” “废话,之前不是照样没有人来过这片森林,现在我们不是做到了吗?”老狼看了一眼坐在后头的黄玮峥,但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对团聚在他周围的人说道,“我们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那架飞机,然后就可以又捞上一笔。” 第一次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去看老狼和他的团队在谋划任务的样子,如同盗匪一般。黄玮峥不由得暗自叹息,叹息自己曾经也和他们一样,在别人眼中,或许自己沦为了一路唯利是图的匪帮吧。 曾经的信念与动力此时早已化为梦幻泡影,黄玮峥低头盯着自己的伤痕累累的双手,仿佛手上沾满了杜宇恒和其他青山人的鲜血。一想到这,他的双瞳就有些略微的收缩,恐惧与懊悔逐渐占据了他的理智。 归根到底,还是我害死了他们…… “玮峥?”或许是发觉黄玮峥逐渐紊乱的呼吸,张晓颖俯下身,轻轻用手抚慰着黄玮峥的肩膀。 黄玮峥抬起头,他的湿润的双眼无助地看着张晓颖,毫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更让人看得出那踌躇的悲伤。张晓颖叹口气,轻声道:“记住,这不是你的错。” 黄玮峥垂头丧气道:“我知道……可是……” “嗨!我可不是做慈善的,你最好先把那天的事放在一边。”老狼吵嚷着打断了黄玮峥的话,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下巴微微上扬道,“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世道已经不同过去,弱肉强食,太多愁善感只会让你送了这条小命。” “你这人……” “他说的没错,”张晓颖刚想反驳老狼的话,谁知黄玮峥却突然站起,就好像顿悟了一样恍然大悟道,“是时候该忘记老朋友,结识新朋友,不……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什么朋友可言了,你说对吧?” 黄玮峥的目光愈发的锋利,以至于平日不可一世的老狼都出现了一丝的畏惧。“没,没错!”或许是被语出惊人的黄玮峥那带着悲愤的气势所折服,老狼的口齿都不禁结巴了起来,但他很快掩盖了心中的疑惑与不安,强颜笑道,“这才像个和我一起做末日买卖的家伙。” 发觉黄玮峥并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一蹶不振,老狼只好识趣地离开,为了挽回一点自己的面子,他索性命令武装巴士立刻发动前往飞机坠落点;这可是个大胆的决定,要知道此时外头可还是有不少漫步的变异者,一旦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即便是白天也会遭到它们成群的包围。 “头儿?”负责驾驶的拾荒人似乎还以为老狼在开玩笑。 老狼只好大步向前,走到巴士中央,扶着竖在身边的扶杆再次命令道:“没听到我说什么吗?出发!” “可是现在外头……而且您刚才不是说先别理它们吗?” “他妈的,是你是老大还是我是?我刚才改主意了,可以不?”老狼愤愤地瞪了驾驶员一眼,那人只好照办。 发动引擎的巴士立刻引起了周围几个变异者的注意,它们就像一群等待救济的灾民立刻簇拥到巴士周围,只不过很快便被行驶的巴士甩到了后头。迎面横在道路中间已经锈迹斑斓的废弃车辆被武装巴士车头的锥形铲推开。这一铲就好像打开了丧尸嘉年华的大门一样,在巴士面前的道路上竟是满街游荡的变异者;不得不让人回想起每逢节假日里旅游景点那人山人海的场景。 街道两旁的楼房上爬满了茂密的植被,然而粗大的藤蔓竟然跨街连在了一起,厚厚的枝叶如同一块巨大的遮阳棚将这条百来米长的街道变成了一个对变异者而言再好不过的荫蔽广场。 “我的老天爷……”司机还没来得及惊叹,因为撞到成群的变异者而产生的剧烈颠簸立刻让车里的人全都站不住脚。 变异者毕竟还是血肉之躯,那些腐臭的烂肉甚至比活人还要容易撞烂,就像一盘盘变质的意大利炸酱面砸在了巴士上一样,整个巴士的车声立刻被一团团烂肉包裹。锥形铲势不可挡地把挡在车前的变异者拦腰撞烂,飞溅的血肉向车的两边散去,车轮一次次碾压过碎烂的尸块,骨头被碾碎发出的闷响与血肉横飞发出的声音以及变异者排山倒海的嚎叫不绝于耳,空气中的令人作呕的恶臭不断灌入车上每个人的鼻腔,百米的街道仿佛就是一条通向地狱的血腥之路。行进了几十米后,武装巴士不知道什么原因停在路上无法前进,听着车轮发出的声音可以判断的出,车子在原地打滑了。 “怎么回事?”老狼不耐烦的骂道,“你他妈快走啊!” “打滑了!车打滑了!”除了迎面的挡风玻璃外,巴士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卷闸门,司机根本没办法进一步判断车子的状况。 队员们都开始有些慌张,老狼埋怨的瞥了黄玮峥一眼,仿佛是在将责任推卸到了企图挑衅他的黄玮峥身上。他小声抱怨道:“妈的,谁知道这条路那么多丧尸。” “我们国家什么时候缺过人口?这时候自然也不缺变异者。”黄玮峥的听力倒还不错,他就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就在老狼正打算教训他时,注视挡风玻璃外看似混乱局面的黄玮峥镇定地一指前方,平静地问道,“你可以干掉那个家伙吗?” 老狼顺着黄玮峥指的方向看去,在一浪接一浪涌来的丧尸中,有一只怪物一指站在后头抽动着它那肥硕滑腻的身躯,这只被蜂窝状腐烂息肉包裹的怪物完全无法让人相信它曾经是个人类的事实。 “‘胖子’。”老狼似乎已经明白黄玮峥的计划,有露出那看上去有些邪恶却又很自信的笑容。 “我们过去叫它肉瘤怪。”黄玮峥冷笑道,“你有办法干的掉它吗?” “你小子够聪明。”老狼转身从身后的拾荒人手上抢过一把带有瞄准镜的自制步枪,他走到炮台下方的位置,耸了耸肩笑道,“让老师傅教你如何用枪吧。” “头儿,顶上可能也有丧尸。” “怕什么?不就一堆烂肉嘛。”老狼迅速登上炮台,猛然一开顶盖,果然迎面就是一个少了半边身子的变异者。 老狼完全没有被迎接它的活死人吓倒,而是不屑地用枪托用力朝那变异者脑袋上一砸,那颗腐朽的头颅就如同一颗破烂的核桃在老狼面前被砸碎。趁着四周的变异者还没涌上,老狼架枪瞄准,心里迅速计算和肉瘤怪大致的距离和子弹的抛物线,紧接着一声枪响,便看到那个肉瘤怪痛苦的单膝跪地左右摇摆那臃肿的身躯,血浆和黄绿色的粘液向四处喷洒,但那怪物迟迟没有倒下。周围的变异者先是不约而同地痛苦抽搐了一下,随后争先恐后地冲向老狼。但老狼并没有紧张,完全没有在乎紧逼的危险,从容的他根本没有移动刚才的射击姿势,进行简单修正后立即扣动扳机。 两枪三枪,当第四声枪声响起后,肉瘤怪才出一路血脚印后终于倒在褐红色的稠腻血浆中,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样膨胀的身躯渐渐瘪气,脓血从那几个枪眼喷涌而出,面目全非的身体在短暂的抽搐后便失去动静。 放松后的老狼感到背后有一阵凉意,他回头一看,原来一个变异者刚才差点就要从背后咬断他的脖子了。那玩意张开腐朽的双臂,犹如一个迎接他走向地狱的使徒,狰狞的面孔恰似一个嗜血的狂魔。不过随着肉瘤怪的死亡,这条街上的变异者都成了一具具腐烂的尸体。那双空洞的眼睛现在也蒙上了一层死亡灰霾,不会对人类再构成任何威胁了。 发觉自己死里逃生后,车厢里的人不禁欢呼,而老狼也在队友的敬佩下如同英雄一般走下炮台,他径直走到黄玮峥面前,看着这个依然敌视着自己却靠着强大的自制力竭力克制内心怒火的年轻人。 “看来你的计划成功了。”老狼的语气有些尴尬,但他意识到了黄玮峥不沉着冷静的判断力在他的团队中不可多得,所以他决定试图用友好去挽回和黄玮峥的糟糕关系。 “枪法不错。”注视着老狼双眼的黄玮峥那张似乎完全不夹杂一丝情感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礼貌性的笑意,他并没有打算和老狼共同庆祝刚才惊险的胜利。 相比黄玮峥的态度,老狼显然要主动一些,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跟弟弟闹翻,却在事后尝试和好的老大哥。犹豫了几秒后,他还是觉得趁着现在死中逃生后喜悦的环境一口气打消黄玮峥的敌意。“关于杜宇恒的死,我真的很抱歉,但那确实是为了救你。我并不是有意要害死他,再说了……我也没有什么理由要去杀他。那个,我这人性子急,嘴巴臭,刚才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黄玮峥悄悄握起了拳头,凝视着老狼的双眼一字一句清楚地告诉他道:“我刚才说过了——忘记老朋友,结识新朋友。” “头儿,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去看看这车到底怎么了?“老狼的尴尬刚好因他背后一个傻头傻脑的家伙有意没意的一句话得以解除。 “去吧,小心点。”老狼脑袋向背后一撇,同意手下开门后又转回头拍了拍黄玮峥的肩膀。虽然没再有更多的解释与抱歉,但对黄玮峥来说也足以暂时放下和老狼的恩怨了,不管怎么说,此时变异者的危机才是首要,更何况对老狼这种痞子硬汉来说,能说出刚才的那些话,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的让步。 车外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消灭了这附近变异者而解决,拾荒人佣兵的武装巴士的两个后轮深陷在一堆被碾碎的肉末中。泥浆与粘稠的血肉就好像沼泽泥潭一样让车轮原地打滑,而厚厚的一层肉泥同时也让车轮毫无推力。 一打开车门,迎面扑来的恶臭差点就让所有人把今早难吃的压缩干粮吐出来。张晓颖倒是准备充分,在之前的一次补给任务中,她弄到了一条符合她风格的灰色格子围巾,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周围的人看到张晓颖拉起围巾当作口罩后也纷纷效仿,找来一些衣物蒙面。 “必须把这些烂肉铲开。”完全检查车况后,本来就是负责开车的佣兵又确认了一边巴士其他的设备,除了车身有点变形外没有太大的异常。 “好吧。”老狼吹了个口哨,示意站在附近负责戒备的两个拾荒人过来,“车上刚好有两把铲子,你们俩去拿过来。” 两个倒霉蛋意识到老狼这么说就意味着接下来要负责把车轮陷入的泥肉铲出来,这绝对是一个又脏又累又恶心的活儿。这两个人都不太愿意,其中一个用下巴指了指在车门口附近注视远处情况的黄玮峥和张晓颖,故意低声抱怨道:“为什么不让那两个人做这活儿?” “你们刚才有谁看到那群丧尸中的‘胖子’?谁又可以想到丧尸群的弱点?”两个拾荒人显然没办法回答老狼的话,老狼挑眉笑道,“那小子可以,显然他比你们俩更适合帮我们把风。” 哑口无言的两个倒霉佣兵只好认栽,无奈的耸耸肩上车拿工具;在和黄玮峥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身材稍微魁梧的佣兵故意粗辱地撞了一下正和张晓颖说话的黄玮峥。黄玮峥虽然不以为然,但向来性格直来直往的张晓颖如同被碰到逆鳞一样走上前叫住那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大个子。 “喂!你撞到人不觉得应该道个歉吗?” 大个子佣兵没有只是回头瞥了一样张晓颖,但他似乎没有道歉的打算。张晓颖气愤的一步上前;黄玮峥拦都没来得及拦住,她就已经站在那个大个子的面前,一只手搭在藏在夹克下的匕首上,冷言道:“你的态度不太友好啊,兄弟。” 能被老狼招募到队伍里来的人本来就不是吃素的,他们当中有些人过去可能就是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面对这种狠角色,张晓颖丝毫没有退怯。而这个大个子自然也不会害怕一个小姑娘的威胁;虽然他见过张晓颖女战士一般的弓术与格斗技能。 大个子佣兵瞪着张晓颖,他抽了抽脸颊上的横肉,粗大的胳膊感觉好像可以轻松拧断张晓颖的脖子。但就在他想对张晓颖的质疑作出回应时,他的目光突然从这个面前不可一世的小姑娘身上转移到了她的背后,那凶神恶煞的眼神瞬间退怯,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恐慌。 张晓颖转头一看,那个大个子佣兵看的并不是黄玮峥,而是黄玮峥身后,那躺满变异者尸体的街道的尽头。黄玮峥和其他人一样,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从刚才自己人剑拔弩张的对峙转移到了远处一个正向他们狂奔而来的不明生物。 狼嚎一般的奇怪的叫声在城市的废墟中回荡。那野兽狂怒的嘶吼夹杂着奔跑时发出快节奏的喘息声向黄玮峥他们逼近。不明生物的模样随着它的靠近而逐渐清晰。那怪物看上去应该是,或者说曾经是一只狗,但它身上好像并没有像狗类动物那样柔滑的皮毛,而是溃烂的脓包和涓涓如流的脓血。黑褐色的脑袋勉强可以辨认出它曾经是狗的模样,腐烂的皮囊被扯烂,耷拉在嘴边,残缺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一口锋利的獠牙。掺杂了绿色斑点的四肢疯狂地跑动,这只地狱犬如同一条黑色闪电迅速掠过长街,跳过变异者的尸体,一转眼已经距离离它最近的一个完全吓傻的佣兵只有短短几米。 一支利箭飞过,刺穿了那变异狗的脑袋,带着它的尸体飞到一边。老狼赶紧叫回那个佣兵,同时命令其他人赶紧上车;那两个拿着铲子的佣兵决定还是先铲开巴士后轮的泥肉比较好,老狼也帮忙用枪托抛开如小沙堆一般的泥肉。 两边商店的橱窗突然又被什么东西撞碎,四处都可以听到有东西被撞到发出声响,隐约可以看见几只变异犬在废弃的汽车中窜行,它们应该有五六只,仿佛在等待最佳的进攻时间一哄而上。 那个被吓傻的拾荒人双脚有些发软,连滚带爬地向巴士靠近。为了抓紧时间,黄玮峥给张晓颖打了个眼色,示意让她负责掩护,自己则跑上去搀扶那家伙快点回来。死寂的街区上空再次响起如同死亡号角般的狼嚎兽吼,进逼的变异犬飞快朝黄玮峥和那个拾荒人冲去,虽然还没完全发现这些畜生的踪影,但到处都传来唰唰唰急促的脚步声。猛然间,一个变异犬腾空跃起,张着血碰大口扑向黄玮峥。嗖的一声,张晓颖再次放箭,矢刃从变异犬的口中射入,后脑穿出,怪物应声倒地。 黄玮峥和扶着的拾荒人佣兵根本不敢往后看,只顾着尽可能的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巴士。有一个变异犬扑出,张晓颖刚干掉它,没想到接下来同时窜出两只变异犬。 “见鬼!”张晓颖再射一箭,但也只能干掉其中一只变异犬。 这一刻在张晓颖眼里仿佛被定格,变异犬狰狞的面孔,跌倒的佣兵紧闭双眼的表情,以及就在变异犬嘴边,即将转身但似乎已经来不及的黄玮峥。短暂的一秒此时变得如此漫长,但就在时间重新恢复原有速度的那一刹那,黄玮峥感觉到那恶狗的逼近,他本能一转身,把枪,解保险,上膛一气呵成,完全是凭借经验与本能对着扑来的变异犬,刚好插进它的大张的嘴里。变异犬猛烈的冲击把黄玮峥重重推倒,但黄玮峥那把伯奈利散弹枪仍然稳稳的堵在它的大嘴中。变异怪物锋利的獠牙不停的刮着黑色的枪口,它慌乱的四肢来回挣扎但都无济于事。黄玮峥嘴角一扬,没有片刻的犹豫,一扣扳机,变异犬那颗溃烂的脑袋像一个炸裂的气球砰地一声爆开。 爆出的脑浆飞溅了黄玮峥一身,虽然不好受,但总好过被这家伙撕烂。远处还有几只紧跟而来的变异犬,这时在武装巴士那头传来一连串刺耳的枪声,机枪炮台上一个佣兵夹着那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万向城的拾荒人从哪里弄来的重机枪,像在玩游园打气球游戏般击退了变异犬最后的一次进攻。 “没事吧?”黄玮峥扶起刚才受惊摔倒的佣兵,抖了抖身上的烂肉。 “刚才吓死我了!”黄玮峥刚扶起佣兵,张晓颖便匆匆跑来,一边打量黄玮峥邋遢的一身一边关心道,“你没事吧?告诉我你没事!” “应该吧。”黄玮峥脱下基本已经穿不得的破夹克,身上的短袖t恤虽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白色,但至少没有满是恶臭的脑浆。此时的气温不算太低,但黄玮峥单薄的身子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搓了搓自己黑手的胳膊,笑道,“就是有点冷。” 黄玮峥无心一说,没想到张晓颖突然把他紧紧抱住,不知道是为了给他取暖还是出于其他什么原因,她把自己的脑袋陷入黄玮峥谈不上强壮的身子里。 张晓颖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黄玮峥不知所措,受宠若惊的他马上忘记了刚才的危机一刻,砰砰直跳的心脏或许根本不是因为心有余悸,他敞开的双手迟迟不敢挽抱回张晓颖,“哦!我……我也这么觉得……呃,我的意思是……” “不要说话!” “哦……”张晓颖的命令让黄玮峥不敢乱动,只能像一尊雕像一样傻站在那。 这时老狼走上前,把自己身上的褐色夹轻轻挂在黄玮峥张开的手上,玩笑道:“再抱一会就上车了,你待会可能还是要穿上这个。” “那你呢?” “我还有一件。”跳上车的老狼回头挑逗地眨了眨眼,暗示黄玮峥,这种机会难得,让他好好享受。似乎他们两人都忘了十多分钟前他们的恩怨。 第三十六章 遇 上 茂密的植被覆盖在好像已经成为遥远历史的人类建筑的断壁残垣上,曾经繁华的街巷不是包裹在丛生的植物中,就是一些危险的变异者徘徊的地带,有些地方还成了动物的领地;那些曾被人类驯化的动物如今再次恢复野性,而且仿佛带着仇恨一般敌视着入侵的人类。略微潮湿的空气带着一点生物腐烂的味道,呼呼的微风在死寂的城市中穿梭,时不时可以听到一些琐碎的声音犹如依然萦绕在城市中那些阴怨的幽魂低吟着他们的不幸,偶尔的几声鸟鸣就像是在警告闯入这座死城森林的人们,不要再继续深入,被风吹开刮烂的橘黄色防化布挂在以惊人速度生长的藤蔓上随风飘动,仿佛催促人们赶快离开。 走在几乎跟人差不多高的草丛中,不安与焦躁在逐渐增加。最前列的吴菲一边拿着宽刃的砍刀为队伍除草开路一边抱怨道:“陈茉,你确定走的这条路是对的吗?” “没错,这应该是南湖广场,过了这段路,再过一块草地,我们就应该可以看见飞机了。”陈茉所说的南湖广场是一座环绕着人工湖的休闲广场,为了绿化城市,市政府当年可没少下工夫,这座广场就是其中的典范,来自东南亚各类的树木在这生根,大片的绿色草坪时时有专人护理,现在看来,当时绿化可真算是颇具成效了。 今天天亮没多久,陈茉等人按照昨晚小会的计划分成了两组,大部分人带着伤员返回青山,陈茉和吴菲以及一个特战士兵则是进入森林寻找昨晚坠落的飞机。进入死城森林没多久,三人便淹没在热带雨林般的城市里,危险随时可能出现,周围不断传出诡异的声响,迷幻着他们的听觉,稍不留神就可能丧命。占据城市绝大部分城区的死城森林正在一天天扩大,而这片绿色海洋吞噬的不仅仅是这座城市的生命,还有幸存下来的人那渺小的希望。城市里各类的植物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夺回这本属于自然的领地,本被人类舒服的枝叶报复一般疯狂的生长。 吴菲停下放下刀,喘了口气,抹抹汗水望了望四周苍天的大树和跟自己一样高的杂草,调侃道:“想想过去这可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现在……唉,就像是在荒野求生。” “我们什么时候不都是在求生吗?在哪都一样。”陈茉笑道,“其实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这些植物会长的那么快。” “不清楚,有种说法是这些植物也感染了爆发这次危机的病毒,只不过我们人是变成丧尸而植物……”吴菲用刀尖无奈地指了指环绕在周围的各异的植物,“……不要命的长。好了不说这些了,继续走吧。如果你指的路是正确的话,我们应该就快离开这了。” “应该错不了,空气中已经有股航空汽油的味道了。”陈茉和吴菲后,拿着步枪戒备的士兵左右嗅了嗅,说道。 “有吗?”陈茉动了动鼻子,猛吸了几口空气,还仔细思考了一下,“我怎么没问出来?” “你闻过航空汽油的味道嘛?”吴菲笑道。 “没有……” “那不就行了。反正我闻到的除了丧尸的那团烂肉味就是身上的汗臭味。”吴菲刚不以为然地开了一句玩笑,没想到陈茉却忽然迟疑在原地,迷离的双眼好像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一样彷徨,“怎么了?” 吴菲上前询问,不过陈茉很快又找回了状态,摇摇头傻笑道:“啊?哈哈,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我们继续走吧。” 其实不需要陈茉解释,吴菲也能猜得到,陈茉一定又是因为她刚才说的话想到自己的哪个朋友了,至于是谁,她也懒得再多问。 向队伍后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后,吴菲又转回身子继续开路,可当她正想砍下下一刀时,面前的草却有些异常。向两边拨去的杂草表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另一边靠近,缓慢而无序的脚步声以为着对方可能的身份。 “嘘,可能是丧尸。”吴菲警觉的往后一退,挡在陈茉前。 陈茉同时也拔出了手枪,紧盯着凌乱摆动的草丛,心跳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而变得清晰。她们背后的士兵早就举起了步枪,时刻准备对冲出的怪物开火。唰唰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感觉将要有东西从杂草中蹿出来的那一瞬间,脚步声戛然而止。 三人屏住呼吸,不安地等待下一秒的到来。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杂草中传出来,一个女人用字正腔圆的口音说道:“那一边的朋友,我们是人类,没有恶意,你们不要攻击我们。”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陈茉和吴菲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不过站在她们后头的士兵还是有些经验处理这种突发状况。他稍稍低下枪口,说道:“你举起手走出来,我们不会攻击你。” 草丛里的女人又说道:“这恐怕有些困难。” “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人受伤了。”女人的话音刚落,就见到她搀扶着一个比自己要高大的男人从杂草堆里走出来。 士兵先是警惕地举起枪,但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后又降低了枪口,虽然他的手指依然放在扳机上。陈茉见状本想上前帮助那陌生的女人,可被面前的吴菲挡在后头。冷静下来打量了一下对方后,陈茉才意识到,吴菲的阻止也不无道理。那身穿藏青色连体服的女人左边撑着穿着丛林迷彩的男人,右手还拿着一把05式冲锋枪,沾满血迹土灰的脸上露出友好但依然警觉的表情。男人的腰上受了伤,迷彩服的腰部被血浸湿了一大块,不过好像此时已经暂时止住了血,只是因为失血过多和劳累使得他身体有些虚弱。他左手拿着一把军刀,也是一副不能让人掉以轻心的架势。 “你们最好把武器放下。”陈茉身后的士兵用下巴指了指女人手上的枪。 女人轻轻一笑,挑了挑眉毛说道:“你的警惕是有必要的,不过对待上级,最好有点礼貌。”说道这,女人用眼神示意让士兵关注一下他们的身份。 这时士兵和陈茉还有吴菲才意识到这个女人是一个飞行员,虽然她藏青色的连体飞行服上并没有明显的军衔标志,但那个穿着丛林迷彩服的男人领子上也有个两杠两星,是个中校,他算得上是在田阳的特种部队指挥官刘礼承之后,陈茉遇到的军阶最高的军官了。士兵的领章上也只是个少尉军衔,正所谓军中官大一阶压死人,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出现了犹豫。 “飞鹰。”士兵突然灵光一闪,冷不丁冒出这一个看似和现在的状况完全不搭调的词,他手上的枪此时又稍稍上扬,似乎时刻准备举枪开火。 陈茉和吴菲两人站在中间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士兵,他似乎在等待女人做出答复,当她们俩傻傻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女人身上时,女人已经淡定的回答道:“雪豹。” 陈茉这下才明白,原来这两人正在对暗号,没想到真的像电影里那样,别说,还真有些紧张,可是再一想,如果问到杜宇恒,他会答得出暗号吗?恐怕只会乱答一气,最后被友军干掉吧。 被视为友军后,气氛立刻友好了不少。在双方的帮助下,大家走出了茂盛的大草地。女兵刚开始只是简单的报出了自己和那个军官的姓名,说是那架坠落飞机的幸存者,但由于当时所处的地方并不适合久留,所以直到走出草地后,陈茉他们才有机会细问其来历。 在一个废旧的报刊亭旁,五人决定在此短暂休息;根据地图的位置和女兵的描述,再走大概半个多小时,他们就可以抵达飞机失事的地点。女兵叫黎琴,是飞机的副驾驶,而那个叫杨山傲的军官并没有过多介绍自己的身份。 面对这两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陈茉决定首先打破尴尬,递给正忙着擦拭脸上汗水的黎琴一壶水。黎琴欣然接过水壶,感激地笑了笑,然后把水送给正在让士兵检查自己伤口的杨山傲。 “你们是飞机上唯一的幸存者吗?”陈茉犹豫地问道。 “一开始不是,现在是了。”黎琴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枪,捋了捋鬓角的头发,说道,“机长迫降的时候让我们躲进货仓的装甲车,然后在我们硬着陆的时候放下装甲车。多亏了这个大胆的方法,我们大概有八个人活下来。” “但现在只有你们俩了。”站在一边负责戒备的吴菲打岔道。 “是的。我们的飞机坠落在另一头的丛林里,离放下装甲车的位置要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所以我们也是想找到飞机再说。不过第一个晚上我们就被成群的异变体包围了,你知道的,在晚上那些东西就是嗜血的怪物,撑到第二天的只剩下三个人,有一个还受了重伤,今早也牺牲了。” “你说的异变体……是丧尸,对吧?”吴菲好奇道。 “丧尸,僵尸,活死人,异鬼……各种叫法都有,不过我们的人把它们称为异变体。”杨山傲解释道。 吴菲一听,激动道:“等等,听上去你们对这些丧尸很了解,你们还开了一架飞机过来,这么说一定有基地啊之类的地方存在了?是不是只有我们这才这么糟?” “你的问题有些多啊……”杨山傲苦笑道,“是的,我们在海南设立了保护区,应该说海南岛是唯一没有受到大范围感染的省份,至于其他地方……也都和这里没什么差别。中央在海南重新设立了临时机构,那边的社会秩序也基本稳定,我们也开始着手研究这次危机的病毒。” “hts89……” “没错,”听到陈茉说出了病毒的名称,杨山傲就像一个在提问的大学教授一样点头道,“这个病毒现在又出现了变种,不过我们已经研制出了对付亚种hts89的疫苗,只可惜疫苗并不能治愈hts89本身。” “我想说的是,其实我们这也有人在研究这个病毒,而且也造出了变种病毒的疫苗……只不过后来失败了。”吴菲略带讽刺的口吻说道。 “只要是有相关医学知识的人都会想尝试研制出疫苗的,这不奇怪。”杨山傲似乎能听出吴菲的嘲讽,不过他好像更希望吴菲能理解那所谓的伟大医学成果所需的代价。 “好吧,呃……那个我有个问题,不过不知道合不合适说……”陈茉就像在听课一样举手问道,“你们原本是想到哪去的?” 黎琴似乎不太愿意说出实情,不过杨山傲却蛮乐意地回答道:“我们这次本来是要去一个位于甘肃的基地,那里还有一个与我们取得联系的保护区,而且那边的人也在研究疫苗。但在不久前,那边与我们失去了联系,所以上头派我们去调查,只不过没想到我们的队伍中有个研究员曾经吸入了病变的孢子;不知道你们见过那种由人变异成的植物没有,从那上面会散发出一种孢子,吸入它的人在死后也会成为异变体。而我们的研究员在飞机上突发心脏病牺牲了,结果……我们的悲剧就发生了。” “至少你们是幸运的。”陈茉低着头,也许是杨山傲的话让他想起了青山那晚的浩劫,“我们都是幸运的,都还能活到现在。” “你说的没错。不过当前,我们必须要找到失事的飞机。” “为什么?冒昧的说一句,飞机失事生还率几乎为零,而且就算活下来了,你认为有谁能在这变态的森林里活几天?” 吴菲的话一针见血,不过杨山傲非但没有反驳,而且还心平气和地解释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们也要去找那飞机?” “那是……” “呵呵,你不必隐瞒,除了希望能找到来自外界的幸存者,你们一定还有另一个目的。没错,我可以告诉你,那架飞机上真的带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这也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长官……” “不要紧,黎琴,告诉他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杨山傲的亮眼闪烁着光芒,陈茉他们都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架飞机上放有我们目前研究的最新成果,一种试验型的疫苗,虽然效果不稳定,但我们已经可以治疗病变的植物;没错,我想你们也猜到了,这座森林,乃至这座城市里突然生长得如此茂密的植物都有问题,它们和我们一样都感染了hts89,而现在,我们的疫苗可以治愈这些感染的植物。这些原本都是要在确认甘肃基地安全后将其交予那边的人员继续研究的;而且这疫苗如果用在异变体身上会立刻将其杀死,也就是说一旦走投无路,这个疫苗就是我们击退异变体的最终武器。” “天啊……我们有希望了!”吴菲激动的和同样兴奋的陈茉拥抱在一起,但想了想,她又转回身子担心地问道,“可是你说的这个疫苗能在飞机失事后依旧安然无恙吗?” “应该没有问题,疫苗放在强度比黑匣子还要坚固的特制保险箱里。” “那太好了!我们快走吧!要不然被拾荒人或者其他什么坏家伙弄到手可就麻烦了。”吴菲拍拍屁股站起,那样子恨不得马上找到飞机的残骸。 “你说的拾荒人是什么人?”细心的黎琴问陈茉道。 “哦,是一帮坏人,他们和我们的人是死对头。” “跟其他城市一样,”听到陈茉简单解释的杨山傲一边在士兵的帮助下站起一边笑道,“我们的船时常会停泊在一些沿海的城市寻找生还者,多多少少都能找到点人。那些生还者所在的城市里都有着各式各样的势力,人们争夺夺补给品和领地,一切都像原始社会一样。”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的领导者是这座城市名副其实的市长!”陈茉骄傲的说道,“在危机爆发前就是!” “哦?你是说这座城市的市长还在?那相关的部门,军队什么的呢?” “原本我们有一块完善的安全区,但前些日子都被拾荒人毁了。”吴菲痛恨道,“那帮杂种用有问题的疫苗在我们的安全区引发了一场灾难……” 大家都在感伤时,他们后头往青山方向的草丛里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每个人几乎是在同时拿出自己的武器,面朝着那片离他们不远的异样丛林。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出草丛。他左手拿了一根长铁棍,右手玩弄着一把手枪,嘴里还叼了一根野草,似乎根本不担心会有人或者变异者去袭击他。然而就在双方对视了仅仅两秒后,那人吐掉嘴里的野草,转身拔腿就跑。 “是黎四才!”吴菲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追去,“快追!” 动作快的士兵,听到吴菲的话后飞身追了过去,吴菲紧跟其后,而陈茉跑了两步后,又转回去接应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的黎琴和杨山傲。 “黎四才是谁?你们的敌人吗?”黎琴一边扶着杨山傲尽可能地跟上吴菲他们的脚步一边问陈茉道。 “算是吧,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们有人之前曾经遇到过那个人,他可是个狡猾冷血的变态。”一想起杜宇恒曾经描述的黎四才,一股厌恶感就从陈茉心里油然而生,“这座城市的矛盾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在这如同热带雨林一般的城市森林中追逐,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就是迷路。作为飞车党头子,黎四才自然对死城森林有所了解;老狼他们从武装巴士上找到的森林地图就是他一手绘制的。不过在这种逃命的情况下,他实际上也是有路就跑,完全顾不上这繁枝叶茂的另一头会是什么。 在黎四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带着追赶他的吴菲等人绕着刚才的见面的地方跑了差不多一圈,而面前突然出现的残骸刚好阻挡了他的去路,他并没有发现这是一个飞机的起落架,倒是在身边发现了出路;士兵和吴菲的声音越来越近,黎四才赶紧加快速度像野兔般窜入又一片草丛中。 第三那十六章 遇 下 如同一头钢铁怪兽栽在丛林里的军用运输机嵌在已经被猛烈的冲击力摧毁得面目全非的草地里,割断的藤蔓树枝随处可见,到处都散落着飞机的残骸,零星的火苗还在燃烧,在残骸周围的植物几乎已经被焚毁,而那些当时正在这附近游荡的变异者也被烧成焦炭。飞机受到撞击后在中间断成两节,机头的部分架在一棵从东南亚引进的热带大榕树上,巨大的树枝就像一个架放工艺品的架子一样撑着几乎只剩下驾驶舱的机头。飞机的机身已经完全烧毁,一片机翼如同一把锋利的镰刀插在几棵苍天的大树树腰上,而另一片机翼则被折断,竖插在远处的草坪上,打开舱门的机尾斜靠在土堆上,如果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应该可以从尾翼的结构和机头的形状判断出这是一架军用的伊尔76运输机。 “哇哦哇哦,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老狼就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海盗船长一样站在一块散落在地上的大箱子上,面朝着飞机的残骸敞开双臂,吹了个口哨,大笑道,“看来得向张邢加价了。” “头儿,这是一架军用飞机!” “废话,我知道!”老狼一吼,那个手下马上闭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这飞机上肯定有不少宝贝,蠢货!”老狼一边催促手下们开始像野狗般蚕食这头钢铁巨兽的尸骸一边自顾自的卖弄道,“你说这么个大家伙掉下来,至少说明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人活着,对不对?” “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这架飞机的出发地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有人开着它逃到了这里。” “这更像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老狼对黄玮峥的分析不太感兴趣。 不过张晓颖上前支持黄玮峥的观点,对老狼说道:“你认为过去的我们会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吗?玮峥的话也不无道理。” 相比这有深度的讨论,老狼似乎更关心能从飞机上捞到什么宝贝,他不耐烦地跳下箱子,推开站在面前的张晓颖,朝飞机的残骸走去,说道:“你们俩继续猜吧,我要去赚钱了。”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老狼走后,张晓颖撇撇嘴说道。 “这是他的末日信仰,我们也必要管这么多。”黄玮峥无奈地笑道。 望着佣兵们一个两个都在忙着寻宝,张晓颖不由得摇摇头,再偷偷瞥了一眼同样注视着飞机的黄玮峥,好像是故意打断他的思考一样,猛然一拍黄玮峥的肩膀,说道:“嘿!在想什么呢?” 黄玮峥瞪眼一愣,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随后用下巴指了指飞机,说道:“我在想老狼刚才的话……说不定外面没我们想的那么糟……”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张晓颖很欣赏黄玮峥认真分析时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但她还是打断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像老狼一样赚一笔,然后尽可能的活下去。” 黄玮峥看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张晓颖一脸轻松地微笑,心里也不由得感到踏实。其实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后,他更愿意和张晓颖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没说得明明白白,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有时候,黄玮峥也在想,如果世界会一直这个样,那能和张晓颖再一起,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飞机中大部分的货物都被烧毁,不过老狼他们还是找到了不少好东西。生存补给之类的食物自然是他们找到最多的战利品,还有一些放在保险箱中的枪支弹药;也没想到这些危险品竟然能在失事的飞机中找到。张晓颖还找到了一个特别的仪器,佣兵中有人说那是当时检查人是否感染病毒的便携式体检仪。 除此之外大家找到的就是一些可有可无,没太多用处的杂物。但还是有一个看上去应该挺贵重的保险箱,虽然受到撞击后外形有些变形,不过结构依然完好。只可惜佣兵们无法打开这个奇怪的箱子。所以他们只好把它带回万向城,找人另行拆解。 这次的战利品加起来可以在万向换到三四盒标准的步枪子弹了,而且还有三把标准的军用95步枪以及两把92手枪,老狼肯定不会愿意把这东西拿去换子弹,对他而言这算得上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最大收获。但他实际上并不满足,本指望能找到一两个幸存者,可惜的是除了几具烧焦的尸体外,他谁也没找到。 佣兵们在忙着把他们的战利品搬上他们的装甲巴士,老狼却一个人坐在机舱残骸中的一排烧黑的椅子上发呆。黄玮峥发现后,决定上前问问情况,毕竟平日里根本静不下来的老狼竟然会这样,的确有点反常。 “赚到了不少啊。”黄玮峥带着一点关心的口吻寒暄道,“东西基本上都快搬上车了。” “嗯……”老狼没有看黄玮峥,而是低头迷离地瞧着手上摆弄着的一条挂坠。 这条银色的骷颅头挂坠和过去在街上看到潮店里卖的那些怪异挂坠没什么两样,不过已经被烧得有些发黑。在黄玮峥眼里,老狼确实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佣兵头子,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和他打交道的多半是万向的流氓痞子,估计他在危机爆发前的生活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没想到这种年轻气盛的时尚青年才会喜欢的挂饰会让年过三十的他如此感伤。 “那个……”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黄玮峥刚开口,老狼就自言自语地对他说道,“他和我不一样,我就是一个混蛋,而他绝对是好人。” 黄玮峥没有打断老狼,而老狼事实上也并不在乎黄玮峥愿不愿意听他说这些,但他还是继续说着:“我们老爹老妈都走得早,我平时打点工,干些不干净的勾当赚些钱,而那小子高中毕业后就去参军了,而且过得不错……但是……但是他在那天却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老狼口中的“那天”或许应该是指危机爆发后局势失控的那天,不管怎样,黄玮峥还是站在那听他把话说完。 “那天他为了让一个带着两个小孩没有挤上撤离火车的阿婆赶上最后一辆火车,和负责疏导的士兵发生了口角,结果那个蠢货士兵的枪走火了,我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我却根本来不及见他一面。”说着说着,老狼偷偷擦拭强忍的泪水,故意避开黄玮峥的目光,低头看着挂坠继续哽咽道,“其实不瞒你,我蹲在牢里蹲了七年,出来后没多久就发生这破事了。我和那小子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们经常吵架,他看不惯我这贼哥,我也没脸见他这弟弟,但我们都喜欢这个……”老狼就像怀揣着一颗无价的宝石一样轻抚着那个被烧黑的挂坠,“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曾经买过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挂坠给他,他给了我几天好脸色……哦,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老狼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微笑着把挂坠递给黄玮峥,两眼湿润地对他说道:“你跟我那小弟长得很像,脾气也是一个样。你和我合不来,但你要活下去。我这种脏人活不了多久,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定要活下去。” “这……” “答应我!”老狼坚定地把挂坠送给还在犹豫的黄玮峥,他看着黄玮峥的眼睛要求道,“我知道我害死了你兄弟,你恨不恨我,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好……好吧。”老狼如此坚决,黄玮峥也不好拒绝,只能收下挂坠。 见到黄玮峥答应自己后,老狼满足地笑道:“我不知道你对这玩意敢不敢兴趣。” “还好吧……”黄玮峥抬起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已经被烧得半边黑的骷髅头挂饰,被烧黑的一半有些变形而另一半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光泽,就像老狼黑白参半的性格一样,不仅别人,就连他自己估计也琢磨不透。 “话说,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为了缓缓刚才奇怪的气氛,黄玮峥决定换个话题。 老狼傻笑地让开身子,黄玮峥这才发现在他原来座位的旁边还有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看来他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只是这答案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正在装货的佣兵那头传来一阵骚动,佣兵们就好像街头混混在戏弄平民一样在那喊着粗语威胁。老狼和黄玮峥都探头观望,似乎有一个人被佣兵们围在了中间。老狼跳下飞机,又用回平常时那粗俗的口气谩骂道:“你们这帮小子在做什么!又想被丧尸保卫是不是?” “老大,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来了。”老狼的手下们一个两个都面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老狼不屑地拨开站在面前的几个佣兵,歪头一看,那个被围在佣兵中狼狈的男人竟然是黎四才。他的武器被踢到一边,脸上的淤青估计是被那个下手狠的家伙揍了几拳。黎四才看到老狼后,踉跄地站起身,尽可能地挺起腰板,对老狼说道:“好久不见啊,狼哥。” “你这种败类就是命贱,送去青山竟然没死。”老狼歪嘴嘲笑道,“张邢可是想让你早点消失的啊。” “是活不了多久了,我刚弄死了几个青山的人,落在他们手上我也没什么好下场。”黎四才瞄了一眼站在周围的佣兵,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用下巴指了指黄玮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他,冷笑道,“哼,看来你已经成为他们的人了。” 黎四才这么一说,倒是让黄玮峥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之前这个飞车党头子并没有和他有过正面的接触,要说见面也就是在把他从万向城押送到青山的时候有过点机会,但他刚才的话却还是让黄玮峥犯迷糊。 看见黄玮峥一头雾水,黎四才又哂笑道:“那天晚上你和你朋友发生的那些事还真是有戏剧性啊。没想到那个死小子最后是被你害死了。”黎四才的话几乎已经说明白了,黄玮峥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楚。但黎四才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感受,更大声地得意道,“其实之前我还有些奇怪,好像在哪见过你,不过那一天我想起来了,你和那臭小子是朋友。也算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你们最后打起来,啊,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了,对吧?反正,他死了。” “你闭嘴!”黄玮峥抓紧拳头,怒吼上前,一个箭步拽起黎四才,右手的拳头已经悬在空中。 黎四才似乎并不在意黄玮峥的威胁,他不屑道:“怎么?你为什么不下手?因为你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不是吗?” 黄玮峥狰狞地瞪着黎四才,咬牙切齿的骂道:“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无所谓,反正你害死了那小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了?让我想想,哦!杜宇恒,没错!” 黎四才接二连三的挑衅立刻彻底激怒了黄玮峥,他抓紧拳头痛击黎四才。几番折腾后,黄玮峥已经筋疲力尽,他的拳头渐渐疲软,黎四才的血溅了他一身,他满是血迹的脸痛苦地抽搐,脑子里除了愤怒和对杜宇恒的愧疚外就是一片空白。黎四才也已经头破血流,但他并没有还手,就好像是故意让黄玮峥痛扁自己一样。周围的佣兵平时也是喊打喊杀的流氓角色,但此时他们都不敢吭声起哄,甚至有了上前阻止黄玮峥的冲动,只是没有人敢真的这么做。 “啊哈哈,不管你怎么揍我,那小子也回不来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但你就不同了,你已经背叛了你的朋友,背叛了你自己,你会死得比我还惨!”黎四才猛然一推黄玮峥,趁众人不注意,连滚带爬地举起丢在地上的手枪。 一看到黎四才拿起枪,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此时他已经将枪口对准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的黄玮峥。两人对目而视,黎四才臃肿血淋淋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如同惊悚片里的杀人小丑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几个眼快的佣兵这时已经举枪瞄准黎四才了,但大家都知道,只要黎四才开枪,就算有人做出反应把黎四才毙了,黄玮峥也必死无疑。 没想到黎四才突然像被鬼魂附身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高呼:“是你害死了杜宇恒!”随后调转枪口,将手枪含在口中,一扣扳机,枪声响起,他的后脑勺就爆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弹口,脑浆从弹口喷出。就在他双眼充血的瞬间,那表情如梦魇般定格,恐怖的扭曲下仿佛隐藏着阴谋。 惊悚的几分钟过后是更长久的沉寂,最后还是张晓颖第一个发声对着黎四才的尸体唾弃道:“疯子。” 佣兵们团聚在黎四才的尸体和跪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黄玮峥,老狼伸手把他扶起,看上去他惊魂未定,思维仍停留在刚才的混乱。就在这时,从佣兵们的背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个让黄玮峥熟悉但又惧怕的声音。 “这不是真的……”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陈茉和几个人站在就是黎四才刚才窜出被抓的草丛前。陈茉耷拉着双肩,面对难以置信的事实,她更希望黄玮峥能亲口告诉她真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黄玮峥先打了一个寒颤,他踉跄地从佣兵中一步步走出;事实上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迟早要面对陈茉,面对所有的朋友,但他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局面。黎四才不愧是只老狐狸,临死也要扰得他们不宁,也许这就是走投无路的他最佳的报复方式。 黄玮峥本想靠近陈茉,但在还有五六步距离时,陈茉拔出了手枪,于是他只好双手举在胸前,一边示意陈茉冷静一边看着她湿润的眼睛满怀愧疚的承认道:“这是真的……” “为什么?”陈茉浑身颤抖地握着枪向前一步,但她的食指并没有放在扳机上,“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个意外……” “哼哼,意外?事到如今,有什么意外可言?”泪流满面的陈茉激动地打断了黄玮峥,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对黄玮峥发火,“他现在在哪?他的……他在哪?” 陈茉撕心裂肺地哭喊让黄玮峥倍感无奈与悲哀,但他根本没办法回答陈茉的问题,因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杜宇恒只是他那在火光中摇摇欲坠的背影。 “我……我不知……” 黄玮峥支支吾吾的回答还没说完,陈茉忽然一步上前,就站在黄玮峥跟前,愤怒地朝他被血汗染地发黑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混蛋!黄玮峥,你这个混蛋!” 陈茉扭头就跑进了草丛,吴菲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其他人只是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黄玮峥凝视着陈茉刚才所在的位置,他的左脸颊立刻变得和此时他的胸口一样滚烫,羞愧使他的脸颊变得通红,懊悔让他心如刀绞,两耳所听到的除了陈茉刚才责骂的回音外什么也听不清。 “嘿!嘿!”有人在关心地询问黄玮峥的状况,他回过神来,几乎是呆滞地转头一看,原来是张晓颖。她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什么变化,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事吧?振作起来!” “嗯……”黄玮峥点点头,但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一起去把陈茉追回来,她这样跑出去,会有危险。”张晓颖一边检查自己的武器一边自作主张地拉起黄玮峥准备离开;她向老狼使了个眼色,老狼知道没办法阻止他们,也只能点头允许了。 这时剩下的人之间关系似乎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虽然人多势众,但老狼并没有在青山士兵的面前耍无赖,这或许是受到黄玮峥他们的影响吧。他走上前,友好地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对方,被婉拒后一脸无所谓地叼起烟,点火抽了一口,吐了吐烟,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飞机上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拿走了。你们最好还是回去吧。” “有些东西你们拿走了对你们有用,有些东西你们拿着也没用。”杨山傲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笑道。 “哟?感觉你和青山那帮家伙的样子有些不一样,这架飞机是你的?” 老狼本是挑衅,没想到杨山傲哂笑道:“没错,这架飞机就是我的。”说着,他示意让黎琴站出来明示身份,“她就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我是这架飞机所载小队的指挥官。” “啊哈哈哈!那请问你的小队去哪了?”老狼并不吃杨山傲的那套,他不留情面地提问引来了同伴支持的笑声。 在嘲笑声中,杨山傲不慌不乱,依然保持着他自信的笑容,说道:“我认为你们最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知道后,或许你们就笑不出了。”佣兵们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脸一下子都变阴沉了,于是杨山傲趁势继续说下去,“各位兄弟,国家已经在海南重新建立了幸存者的根据地,我们就是从那来的。我们对病毒的研究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这次我们本是飞往甘肃的基地与那的人取得联系,与此同时,我们执行任务的飞机上装了疫苗研究的最新成果。现在这个试验疫苗就在失事飞机的残骸中,如果你们还想重新过上过去正常的生活,就请帮助我找到疫苗。这是一个试验的疫苗,所以一切都在不可控的范围内,随时都有可能造出不可想象的后果,所以情况不容乐观。” 听完杨山傲如同官方声明的话后,刚才还有点严肃的佣兵们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话一样,一个两个都忍不住放声笑起来,似乎完全不把杨山傲慷慨激昂的话当一回事。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没想到又是捡到宝贝了。”老狼边笑边走回自己的队伍中,右手拿着枪抗在肩上,左手手夹着香烟指着杨山傲等人,说道,“还是那句话,要不滚要不死在这,反正东西是我们的了。你们自己选吧。” “你们,你们难道就不害怕疫苗突变之类的意外发生吗?你们要它也没用……” “现在我们的日子都这个样了,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生?”老狼嘲讽般地打断杨山傲道,“在哪建立了什么幸存者根据地,关我屁事!我只知道你这疫苗对我而言就是赚钱的宝贝。” “你再嚣张试试!”黎琴赫然举枪对准老狼,所有人都笑不出了,纷纷拿出武器和黎琴对峙。不过黎琴全然不在乎,她目标牢牢锁定在老狼身上,警告道,“吃软不吃硬是不是?你的这帮杂碎谁敢乱来,我就一枪爆了你的头。” 老狼吹了个口哨,摊开双手,笑道:“没想到女飞行员的架势还挺吓人的。放心,我不会拿你们怎样,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样谁也不好过。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的头儿致力于寻找化解病毒危机的办法,而且我们的人也有成效了,不信你问问你的那个青山士兵。” 青山的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在胳膊上绑着一条红色丝带以方便辨认,所以老狼一眼就看出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士兵的身份。提到青山的陷落,就激起了青山人的怒火。士兵本想上前,但被杨山傲阻止了。 老狼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事实就是这样,你要想保住你的疫苗,跟我们走,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如果你非要在这闹个你死我活……我只能说疫苗,你得不到,命估计也会丢了。” 黎琴快速瞥了一眼,杨山傲知道她是在等待自己的命令,思前顾后,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你得先让我检查一下疫苗是否完好。” 老狼挑眉耸耸肩,叼着烟笑道:“当然没问题。” 第三十六章 遇 下 如同一头钢铁怪兽栽在丛林里的军用运输机嵌在已经被猛烈的冲击力摧毁得面目全非的草地里,割断的藤蔓树枝随处可见,到处都散落着飞机的残骸,零星的火苗还在燃烧,在残骸周围的植物几乎已经被焚毁,而那些当时正在这附近游荡的变异者也被烧成焦炭。飞机受到撞击后在中间断成两节,机头的部分架在一棵从东南亚引进的热带大榕树上,巨大的树枝就像一个架放工艺品的架子一样撑着几乎只剩下驾驶舱的机头。飞机的机身已经完全烧毁,一片机翼如同一把锋利的镰刀插在几棵苍天的大树树腰上,而另一片机翼则被折断,竖插在远处的草坪上,打开舱门的机尾斜靠在土堆上,如果有点军事常识的人应该可以从尾翼的结构和机头的形状判断出这是一架军用的伊尔76运输机。 “哇哦哇哦,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老狼就像一个发现了宝藏的海盗船长一样站在一块散落在地上的大箱子上,面朝着飞机的残骸敞开双臂,吹了个口哨,大笑道,“看来得向张邢加价了。” “头儿,这是一架军用飞机!” “废话,我知道!”老狼一吼,那个手下马上闭嘴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 “这飞机上肯定有不少宝贝,蠢货!”老狼一边催促手下们开始像野狗般蚕食这头钢铁巨兽的尸骸一边自顾自的卖弄道,“你说这么个大家伙掉下来,至少说明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人活着,对不对?” “那可不一定,也有可能这架飞机的出发地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有人开着它逃到了这里。” “这更像是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老狼对黄玮峥的分析不太感兴趣。 不过张晓颖上前支持黄玮峥的观点,对老狼说道:“你认为过去的我们会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吗?玮峥的话也不无道理。” 相比这有深度的讨论,老狼似乎更关心能从飞机上捞到什么宝贝,他不耐烦地跳下箱子,推开站在面前的张晓颖,朝飞机的残骸走去,说道:“你们俩继续猜吧,我要去赚钱了。” “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老狼走后,张晓颖撇撇嘴说道。 “这是他的末日信仰,我们也必要管这么多。”黄玮峥无奈地笑道。 望着佣兵们一个两个都在忙着寻宝,张晓颖不由得摇摇头,再偷偷瞥了一眼同样注视着飞机的黄玮峥,好像是故意打断他的思考一样,猛然一拍黄玮峥的肩膀,说道:“嘿!在想什么呢?” 黄玮峥瞪眼一愣,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随后用下巴指了指飞机,说道:“我在想老狼刚才的话……说不定外面没我们想的那么糟……” “好啦好啦,别想那么多了!”张晓颖很欣赏黄玮峥认真分析时那一丝不苟的模样,但她还是打断道,“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如像老狼一样赚一笔,然后尽可能的活下去。” 黄玮峥看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张晓颖一脸轻松地微笑,心里也不由得感到踏实。其实在经历了这几天的事后,他更愿意和张晓颖在一起;两个人的关系虽然没说得明明白白,但彼此都心知肚明。有时候,黄玮峥也在想,如果世界会一直这个样,那能和张晓颖再一起,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飞机中大部分的货物都被烧毁,不过老狼他们还是找到了不少好东西。生存补给之类的食物自然是他们找到最多的战利品,还有一些放在保险箱中的枪支弹药;也没想到这些危险品竟然能在失事的飞机中找到。张晓颖还找到了一个特别的仪器,佣兵中有人说那是当时检查人是否感染病毒的便携式体检仪。 除此之外大家找到的就是一些可有可无,没太多用处的杂物。但还是有一个看上去应该挺贵重的保险箱,虽然受到撞击后外形有些变形,不过结构依然完好。只可惜佣兵们无法打开这个奇怪的箱子。所以他们只好把它带回万向城,找人另行拆解。 这次的战利品加起来可以在万向换到三四盒标准的步枪子弹了,而且还有三把标准的军用95步枪以及两把92手枪,老狼肯定不会愿意把这东西拿去换子弹,对他而言这算得上是他们这次任务的最大收获。但他实际上并不满足,本指望能找到一两个幸存者,可惜的是除了几具烧焦的尸体外,他谁也没找到。 佣兵们在忙着把他们的战利品搬上他们的装甲巴士,老狼却一个人坐在机舱残骸中的一排烧黑的椅子上发呆。黄玮峥发现后,决定上前问问情况,毕竟平日里根本静不下来的老狼竟然会这样,的确有点反常。 “赚到了不少啊。”黄玮峥带着一点关心的口吻寒暄道,“东西基本上都快搬上车了。” “嗯……”老狼没有看黄玮峥,而是低头迷离地瞧着手上摆弄着的一条挂坠。 这条银色的骷颅头挂坠和过去在街上看到潮店里卖的那些怪异挂坠没什么两样,不过已经被烧得有些发黑。在黄玮峥眼里,老狼确实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佣兵头子,有着自己的一套规矩,和他打交道的多半是万向的流氓痞子,估计他在危机爆发前的生活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没想到这种年轻气盛的时尚青年才会喜欢的挂饰会让年过三十的他如此感伤。 “那个……” “我曾经有一个弟弟。”黄玮峥刚开口,老狼就自言自语地对他说道,“他和我不一样,我就是一个混蛋,而他绝对是好人。” 黄玮峥没有打断老狼,而老狼事实上也并不在乎黄玮峥愿不愿意听他说这些,但他还是继续说着:“我们老爹老妈都走得早,我平时打点工,干些不干净的勾当赚些钱,而那小子高中毕业后就去参军了,而且过得不错……但是……但是他在那天却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 老狼口中的“那天”或许应该是指危机爆发后局势失控的那天,不管怎样,黄玮峥还是站在那听他把话说完。 “那天他为了让一个带着两个小孩没有挤上撤离火车的阿婆赶上最后一辆火车,和负责疏导的士兵发生了口角,结果那个蠢货士兵的枪走火了,我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而我却根本来不及见他一面。”说着说着,老狼偷偷擦拭强忍的泪水,故意避开黄玮峥的目光,低头看着挂坠继续哽咽道,“其实不瞒你,我蹲在牢里蹲了七年,出来后没多久就发生这破事了。我和那小子没什么共同语言,我们经常吵架,他看不惯我这贼哥,我也没脸见他这弟弟,但我们都喜欢这个……”老狼就像怀揣着一颗无价的宝石一样轻抚着那个被烧黑的挂坠,“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曾经买过一个和这个一模一样的挂坠给他,他给了我几天好脸色……哦,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老狼深呼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微笑着把挂坠递给黄玮峥,两眼湿润地对他说道:“你跟我那小弟长得很像,脾气也是一个样。你和我合不来,但你要活下去。我这种脏人活不了多久,不过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定要活下去。” “这……” “答应我!”老狼坚定地把挂坠送给还在犹豫的黄玮峥,他看着黄玮峥的眼睛要求道,“我知道我害死了你兄弟,你恨不恨我,我无所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 “好……好吧。”老狼如此坚决,黄玮峥也不好拒绝,只能收下挂坠。 见到黄玮峥答应自己后,老狼满足地笑道:“我不知道你对这玩意敢不敢兴趣。” “还好吧……”黄玮峥抬起手,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已经被烧得半边黑的骷髅头挂饰,被烧黑的一半有些变形而另一半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光泽,就像老狼黑白参半的性格一样,不仅别人,就连他自己估计也琢磨不透。 “话说,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为了缓缓刚才奇怪的气氛,黄玮峥决定换个话题。 老狼傻笑地让开身子,黄玮峥这才发现在他原来座位的旁边还有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看来他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只是这答案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正在装货的佣兵那头传来一阵骚动,佣兵们就好像街头混混在戏弄平民一样在那喊着粗语威胁。老狼和黄玮峥都探头观望,似乎有一个人被佣兵们围在了中间。老狼跳下飞机,又用回平常时那粗俗的口气谩骂道:“你们这帮小子在做什么!又想被丧尸保卫是不是?” “老大,你绝对想不到是谁来了。”老狼的手下们一个两个都面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 老狼不屑地拨开站在面前的几个佣兵,歪头一看,那个被围在佣兵中狼狈的男人竟然是黎四才。他的武器被踢到一边,脸上的淤青估计是被那个下手狠的家伙揍了几拳。黎四才看到老狼后,踉跄地站起身,尽可能地挺起腰板,对老狼说道:“好久不见啊,狼哥。” “你这种败类就是命贱,送去青山竟然没死。”老狼歪嘴嘲笑道,“张邢可是想让你早点消失的啊。” “是活不了多久了,我刚弄死了几个青山的人,落在他们手上我也没什么好下场。”黎四才瞄了一眼站在周围的佣兵,好像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用下巴指了指黄玮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他,冷笑道,“哼,看来你已经成为他们的人了。” 黎四才这么一说,倒是让黄玮峥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之前这个飞车党头子并没有和他有过正面的接触,要说见面也就是在把他从万向城押送到青山的时候有过点机会,但他刚才的话却还是让黄玮峥犯迷糊。 看见黄玮峥一头雾水,黎四才又哂笑道:“那天晚上你和你朋友发生的那些事还真是有戏剧性啊。没想到那个死小子最后是被你害死了。”黎四才的话几乎已经说明白了,黄玮峥瞪大了眼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楚。但黎四才丝毫没有在意他的感受,更大声地得意道,“其实之前我还有些奇怪,好像在哪见过你,不过那一天我想起来了,你和那臭小子是朋友。也算是造化弄人,没想到你们最后打起来,啊,现在说这些也没啥用了,对吧?反正,他死了。” “你闭嘴!”黄玮峥抓紧拳头,怒吼上前,一个箭步拽起黎四才,右手的拳头已经悬在空中。 黎四才似乎并不在意黄玮峥的威胁,他不屑道:“怎么?你为什么不下手?因为你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不是吗?” 黄玮峥狰狞地瞪着黎四才,咬牙切齿的骂道:“信不信我现在就灭了你!” “无所谓,反正你害死了那小子,对了,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了?让我想想,哦!杜宇恒,没错!” 黎四才接二连三的挑衅立刻彻底激怒了黄玮峥,他抓紧拳头痛击黎四才。几番折腾后,黄玮峥已经筋疲力尽,他的拳头渐渐疲软,黎四才的血溅了他一身,他满是血迹的脸痛苦地抽搐,脑子里除了愤怒和对杜宇恒的愧疚外就是一片空白。黎四才也已经头破血流,但他并没有还手,就好像是故意让黄玮峥痛扁自己一样。周围的佣兵平时也是喊打喊杀的流氓角色,但此时他们都不敢吭声起哄,甚至有了上前阻止黄玮峥的冲动,只是没有人敢真的这么做。 “啊哈哈,不管你怎么揍我,那小子也回不来了。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但你就不同了,你已经背叛了你的朋友,背叛了你自己,你会死得比我还惨!”黎四才猛然一推黄玮峥,趁众人不注意,连滚带爬地举起丢在地上的手枪。 一看到黎四才拿起枪,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了,此时他已经将枪口对准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的黄玮峥。两人对目而视,黎四才臃肿血淋淋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如同惊悚片里的杀人小丑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几个眼快的佣兵这时已经举枪瞄准黎四才了,但大家都知道,只要黎四才开枪,就算有人做出反应把黎四才毙了,黄玮峥也必死无疑。 没想到黎四才突然像被鬼魂附身了一样用尽全身力气高呼:“是你害死了杜宇恒!”随后调转枪口,将手枪含在口中,一扣扳机,枪声响起,他的后脑勺就爆出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弹口,脑浆从弹口喷出。就在他双眼充血的瞬间,那表情如梦魇般定格,恐怖的扭曲下仿佛隐藏着阴谋。 惊悚的几分钟过后是更长久的沉寂,最后还是张晓颖第一个发声对着黎四才的尸体唾弃道:“疯子。” 佣兵们团聚在黎四才的尸体和跪在地上的狼狈不堪的黄玮峥,老狼伸手把他扶起,看上去他惊魂未定,思维仍停留在刚才的混乱。就在这时,从佣兵们的背后,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个让黄玮峥熟悉但又惧怕的声音。 “这不是真的……”所有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陈茉和几个人站在就是黎四才刚才窜出被抓的草丛前。陈茉耷拉着双肩,面对难以置信的事实,她更希望黄玮峥能亲口告诉她真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黄玮峥先打了一个寒颤,他踉跄地从佣兵中一步步走出;事实上他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迟早要面对陈茉,面对所有的朋友,但他没有料到会是这个局面。黎四才不愧是只老狐狸,临死也要扰得他们不宁,也许这就是走投无路的他最佳的报复方式。 黄玮峥本想靠近陈茉,但在还有五六步距离时,陈茉拔出了手枪,于是他只好双手举在胸前,一边示意陈茉冷静一边看着她湿润的眼睛满怀愧疚的承认道:“这是真的……” “为什么?”陈茉浑身颤抖地握着枪向前一步,但她的食指并没有放在扳机上,“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那是个意外……” “哼哼,意外?事到如今,有什么意外可言?”泪流满面的陈茉激动地打断了黄玮峥,这也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大声地对黄玮峥发火,“他现在在哪?他的……他在哪?” 陈茉撕心裂肺地哭喊让黄玮峥倍感无奈与悲哀,但他根本没办法回答陈茉的问题,因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杜宇恒只是他那在火光中摇摇欲坠的背影。 “我……我不知……” 黄玮峥支支吾吾的回答还没说完,陈茉忽然一步上前,就站在黄玮峥跟前,愤怒地朝他被血汗染地发黑的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混蛋!黄玮峥,你这个混蛋!” 陈茉扭头就跑进了草丛,吴菲见状连忙追了上去,其他人只是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黄玮峥凝视着陈茉刚才所在的位置,他的左脸颊立刻变得和此时他的胸口一样滚烫,羞愧使他的脸颊变得通红,懊悔让他心如刀绞,两耳所听到的除了陈茉刚才责骂的回音外什么也听不清。 “嘿!嘿!”有人在关心地询问黄玮峥的状况,他回过神来,几乎是呆滞地转头一看,原来是张晓颖。她看上去并没有因为刚才的事而有什么变化,仿佛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事吧?振作起来!” “嗯……”黄玮峥点点头,但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我们一起去把陈茉追回来,她这样跑出去,会有危险。”张晓颖一边检查自己的武器一边自作主张地拉起黄玮峥准备离开;她向老狼使了个眼色,老狼知道没办法阻止他们,也只能点头允许了。 这时剩下的人之间关系似乎就变得有些微妙了。虽然人多势众,但老狼并没有在青山士兵的面前耍无赖,这或许是受到黄玮峥他们的影响吧。他走上前,友好地掏出一包香烟,递给对方,被婉拒后一脸无所谓地叼起烟,点火抽了一口,吐了吐烟,深吸一口气,说道:“这飞机上的东西,我们都已经拿走了。你们最好还是回去吧。” “有些东西你们拿走了对你们有用,有些东西你们拿着也没用。”杨山傲轻轻拨开挡在面前的士兵,笑道。 “哟?感觉你和青山那帮家伙的样子有些不一样,这架飞机是你的?” 老狼本是挑衅,没想到杨山傲哂笑道:“没错,这架飞机就是我的。”说着,他示意让黎琴站出来明示身份,“她就是这架飞机的驾驶员,我是这架飞机所载小队的指挥官。” “啊哈哈哈!那请问你的小队去哪了?”老狼并不吃杨山傲的那套,他不留情面地提问引来了同伴支持的笑声。 在嘲笑声中,杨山傲不慌不乱,依然保持着他自信的笑容,说道:“我认为你们最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比较好,知道后,或许你们就笑不出了。”佣兵们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脸一下子都变阴沉了,于是杨山傲趁势继续说下去,“各位兄弟,国家已经在海南重新建立了幸存者的根据地,我们就是从那来的。我们对病毒的研究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这次我们本是飞往甘肃的基地与那的人取得联系,与此同时,我们执行任务的飞机上装了疫苗研究的最新成果。现在这个试验疫苗就在失事飞机的残骸中,如果你们还想重新过上过去正常的生活,就请帮助我找到疫苗。这是一个试验的疫苗,所以一切都在不可控的范围内,随时都有可能造出不可想象的后果,所以情况不容乐观。” 听完杨山傲如同官方声明的话后,刚才还有点严肃的佣兵们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忍俊不禁的笑话一样,一个两个都忍不住放声笑起来,似乎完全不把杨山傲慷慨激昂的话当一回事。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事呢,没想到,没想到又是捡到宝贝了。”老狼边笑边走回自己的队伍中,右手拿着枪抗在肩上,左手手夹着香烟指着杨山傲等人,说道,“还是那句话,要不滚要不死在这,反正东西是我们的了。你们自己选吧。” “你们,你们难道就不害怕疫苗突变之类的意外发生吗?你们要它也没用……” “现在我们的日子都这个样了,还能有什么意外发生?”老狼嘲讽般地打断杨山傲道,“在哪建立了什么幸存者根据地,关我屁事!我只知道你这疫苗对我而言就是赚钱的宝贝。” “你再嚣张试试!”黎琴赫然举枪对准老狼,所有人都笑不出了,纷纷拿出武器和黎琴对峙。不过黎琴全然不在乎,她目标牢牢锁定在老狼身上,警告道,“吃软不吃硬是不是?你的这帮杂碎谁敢乱来,我就一枪爆了你的头。” 老狼吹了个口哨,摊开双手,笑道:“没想到女飞行员的架势还挺吓人的。放心,我不会拿你们怎样,只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这样谁也不好过。不如你们跟我们一起走,我们的头儿致力于寻找化解病毒危机的办法,而且我们的人也有成效了,不信你问问你的那个青山士兵。” 青山的人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在胳膊上绑着一条红色丝带以方便辨认,所以老狼一眼就看出那个一直不说话的士兵的身份。提到青山的陷落,就激起了青山人的怒火。士兵本想上前,但被杨山傲阻止了。 老狼得意洋洋地继续说:“事实就是这样,你要想保住你的疫苗,跟我们走,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如果你非要在这闹个你死我活……我只能说疫苗,你得不到,命估计也会丢了。” 黎琴快速瞥了一眼,杨山傲知道她是在等待自己的命令,思前顾后,他最终还是妥协了。“你得先让我检查一下疫苗是否完好。” 老狼挑眉耸耸肩,叼着烟笑道:“当然没问题。” 第三十七章 怨 上 万向城的拾荒人佣兵们一个个都在忙着将他们的战利品搬上巴士,虽然中途出了个小插曲,但这次任务也姑且算是大捞了一笔。老狼靠在巴士的后门旁,看着自己的手下扛着一箱箱补给上车,满足地抽着烟。 他回头看了看坐在门边正和黎琴低语的杨山傲,有点不屑也有些好奇的问道:“嘿,你是个什么官?” 听老狼这么问,杨山傲哭笑不得道:“官?什么官?我原本是这次行动小队的指挥官,仅此而已。” 老狼扯了扯自己的领子,暗示他知道老狼军衔的等级明显和身边的黎琴不是一个级别的;杨山傲也点头默认。老狼继续问道:“外边情况如何?” “你如果说海南的话,那的政府都在正常运转,军队也在维护秩序,当地的人口开始恢复,虽然还有好几个隔离区的疫情仍在继续,但总体来说绝对比这里好。”杨山傲瞄了一眼窗外的丛林,继续说,“世界各地直接基本已经失去联系了,我们并不知道国外的情况如何,不过听说欧洲那边有国家直接引爆了核弹。当然这也只是传言罢了。” “你们的东西还好吗?”老狼用下巴指了指坐在杨山傲身边的黎琴放在大腿上抱住的保险箱。 “感谢你没毁了它。”黎琴讽刺的插了一句。 杨山傲接过话头,笑道:“放置的容器没有损坏,不过我希望能尽快将它放在安全的地方。你们那有冷藏箱吧?” “应该吧,这我就不懂了。”老狼耸耸肩道,“你看我这样,像是知道什么冷藏箱的吗?不过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我们安全区的头儿非常愿意支持研究疫苗的工作,所以听说那些研究设备很齐全,而且我们有电力供应。” “那就好。” “顺带问一句,你们俩现在反正也完成不了你们的任务了,还这么执着于这个疫苗又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现在你们手上的这玩意也算不上是能治愈这病毒的疫苗。” “这不是你要管的事。”老狼的话似乎引来黎琴的不满。 相比黎琴,杨山傲还是依然心平气和,就好像一个耐心传教的神父一样,微笑道:“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而我的使命就是要保护好这个疫苗,仅此而已。” “头儿。”一个佣兵打断了老狼和杨山傲的谈话,“我们东西快装完了,是不是该叫黄玮峥他们回来了。” 老狼抿嘴想了想,让那佣兵把身上的对讲机拿给他;这就是拥有电力供应的好处,万向城的拾荒人现在基本已经可以放心使用无线电通讯,这在平时执行搜寻任务的时候提供了更多的便利。“狩猎结束,猎人请返回,猎人请返回……” 老狼呼叫后,对讲机的另一头沉默了一段时间,正当老狼想再次呼叫的时候,对讲机里传来张晓颖的声音:“猎人请求延长狩猎时间,是否允许。” 老狼无奈的甩甩头,回应道:“不允许,立刻返回,猎人立刻返回,你们只有二十分钟,立刻返回。” 对讲机那头,先是有人打开了对讲,但迟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张晓颖不情愿的答道:“明白,猎人现在准备返回……” “你的那两个部下和另外的那几个人认识?”感觉到老狼心有苦衷,杨山傲好奇道。 “是的,所以才这么多麻烦。”老狼一边抱怨一边命令司机发动巴士,他并不愿意谈论黄玮峥他们之间的关系,对老狼而言,这只是个累赘。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张晓颖和黄玮峥两人就赶回了巴士。上车后,黄玮峥没有说一句话就跑到了车尾的后座,和一开始他们来到这时一样,坐在最靠里最靠边的位置上。人到齐后,武装巴士开始返回万向城,拥有死城森林地图的他们就像在参加一次丛林观光一样轻松;当然,他们也忘不了之前那被丧尸围困时的绝望。 巴士有节奏的摇晃着,除了几个佣兵在饶有兴致地小声交谈外,就只有发动机的嗡鸣和车子各个部件摩擦发出的噪音。老狼站在巴士的前门,向驾驶员交代完事情后,忙里偷闲地坐在车子前排的横座位上,本想小憩一会儿,这时发现张晓颖站在了他的面前。 “什么事?”老狼不耐烦地闭上眼。 “你应该再给我们几分钟,哪怕几分钟都好。”张晓颖没有大声嚷嚷,但可以从她急促的语速上判断得出她对老狼的不满。 “我给了你们时间去找你们的那些朋友,但你们没把握住机会,这能怪我吗?我总不能让兄弟们在荒郊野外等你们吧。”老狼懒洋洋地回答道,“再说了,你们要是走远了,我不认为能一时半会回到巴士。也快到晚上了,你觉得你们俩在外面安全吗?” “所以我们才更要找到陈茉他们。” “小姐,我们可是给万向城打工,你要我去关心青山的人安全,好歹看一下形势,而且他们的人现在恨我们恨得入骨,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啊。” “就凭你把那完全就是失败品的疫苗带到青山,就凭你毁了他们整个安全区。” “呵,别说得那么事不关己,这事你也有份。而且我们都只是送货的,货有没有问题,说实话,真的不管我们什么事。” “我不这么认为。”张晓颖盯着老狼认真地说道,“我觉得你可没有像你说的那样无辜。” 被张晓颖尖锐的目光注视了几秒后,原本还装得无所谓的老狼渐渐感觉到了不自在,他抽了抽左脸颊的面部肌肉,不耐烦地扭过头,躲开张晓颖的目光,装作睡觉的样子一闭双眼,不闻外事。 满载的巴士在颠簸的路上发出更大的声响,除了轰隆的引擎声和金属摩擦的噪音外还有一箱箱装备和战利品来回移动发出的声音。大多数佣兵对此已经习以为常,可张晓颖却在这时从嘈乱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听到了?”张晓颖环顾窗外,问老狼道,“有枪声。” “你想太多了。”老狼没有睁开眼,像说梦话一样慵懒地说道,“就算有枪声也不关我们的事,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在万向城好好享受了。” 显然张晓颖无法说动老狼,随着巴士的行驶,他们也一点点远离死城森林的深处。凝视着窗外渐远的飞机残骸,再看看后排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的黄玮峥,张晓颖只能长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两旁的街景由茂密的丛林一点点变成荒败的建筑最后驶入那仍能勉强体现人类文明却也在一点点败落的空旷街道。 灰色的枪口上一缕白烟渐渐消散,刚找到陈茉和吴菲的青山士兵捂着中弹的胸口跪倒在地,一个穿着破旧的蓝黑色兜帽衫青年一边把他那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土枪抗在肩头一边得意地走到身穿军装显然是正规军人的青山士兵面前,用脚踩在他摇摇欲坠的肩膀上,炫耀似的环顾自己的同伴,在一群野蛮年轻人粗辱的吼叫声中像个胜利的角斗士一样举起双手向同伴示意。 “瞧瞧,就是这种货色才害得我们现在生活这么惨。”年轻人一脚踢到奄奄一息的士兵,朝他吐了口唾沫,捡起士兵的步枪讽刺道,“没想到你们的日子好像过的还不错嘛,有这么好的枪,没事还带着两个漂亮小妞到森林里乱跑。知不知道,这里我们才是老大!” 士兵冷笑地一扫手,便轻松把那年轻人扫倒在地。“不知天高地厚……” 倒地的年轻人慌张地跳起,他的脸气得通红,羞怒地望了一眼惊讶的同伴,整个身体不停的颤抖,他原地摇晃了几步,瞪着大眼闷声举起枪,用枪托硬生生朝直到士兵的脑袋砸去。 “你!给我!他妈的!闭!嘴!”青年一击一骂,士兵的脑袋已经血肉模糊,脑浆飞溅了青年一身;青年看上去却非常享受其中,他的脸上看不到那种杀人凶手的凶神恶煞,而是变态的享受与愉悦感。 其他几个围观的年轻人没有起哄,那个杀死士兵的青年把步枪丢到一边,边喘着粗气边陶醉在刚才杀人的喜悦,一步步走向被反绑丢在一边堵着嘴的陈茉和吴菲;她们俩哭红了眼激动地挣扎着却无法摆脱束缚。杀人的青年走到两个女孩身前蹲下,刚一松开绑在陈茉嘴上的绷带就听见陈茉歇斯底里的诟骂,但青年并没对此手足无措,甚至没有感到惊讶,他异常冷静地在嘴边竖起手指示意陈茉安静,就好像在试图安抚失控的陈茉一样。 “嘘嘘嘘嘘,别哭了。”青年如同安慰自己女友一样用血红的双手擦拭陈茉脸颊上的眼泪,耐心的问道,“来来来,告诉我听,你们是不是来找那架掉下来的飞机的?” “都是我的错……”被恐惧占据的陈茉全身战栗,完全没听见青年的问题,而是哭红了眼一次次慌张地重复自己的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久之前,她因为埋怨黄玮峥的所作所为,在一时冲动下跑进了丛林,没想到当她冷静下来时已经迷失在这片茂密的死城森林中,虽然没多久追在她身后的吴菲就找到了她,但两人同时也无法重新和其他人会合了。正当两人想弄清方向时,一群穿着褴褛外套脸上还画着奇怪图腾的青年出现了。 这群早已忘记人类社会基本秩序的迷失青年同时也是死城森林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但他们并不打算和陈茉他们重回末日中危在旦夕的人类社会。与其说这些幸存者是在森林里苟且求生不如说他们是在狩猎。在死城森林中,他们找到了自己残酷的生存之道,躲避变异者的同时他们也搜掠其他幸存者,相比变异者而言,他们这帮人更像是行尸走肉。 正当他们捉住陈茉和吴菲,企图先报以非分之想调戏一番的时候,那名离开老狼等人回头寻找她们的青山士兵出现了。在干掉了三个迷失青年后,士兵还是寡不敌众被活捉,最后还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先是听到了杜宇恒的噩耗还有黄玮峥害死杜宇恒的事实,再到被一群丧心病狂的青年非礼,最后一名年纪看上去与自己相仿的士兵还因此断送了生命。此时的陈茉几乎已经崩溃,她在一段哭闹后整个人已经变得恍惚,双眼无神地呆在原地。 本想再找点乐子的青年似乎也因此失去了兴致,他无趣地站起身,招呼自己的手下道:“看来这妞已经疯了,没意思。先带回去再说吧。” “好像那边也抓了两个外来人。”另外一个穿着红色运动外套地青年说道,“不如找到另外那一帮人后,我们再一起回去吧。” “行,天也差不多黑了,动作快点。”杀人的青年布置完任务后又凑近吴菲,带着调戏的口吻贴在吴菲的脸上笑道,“那妞不好玩了,看来今晚就只有你能让我们快活快活了。” “信不信我宰了你!”吴菲挣扎着向前一撞,差点把那青年撞到,可这却让那人更加兴奋。 “有意思。”青年变态地拍了拍吴菲的脸颊,便转身呼唤同伴们前进。 在六个行为怪异的恐怖死城青年押送下,陈茉和吴菲两人来到了一块看上去过去应该是主干道的空地上。两边的建筑基本已经失去过去的原貌,藏绿色的枝叶如同一块厚重的军用篷布盖在楼房上,其中一些本来就年代久远的房屋已被枝蔓压垮。隐约还可以看见那些房屋里黑洞洞的窗口,在那空寂仿佛被遗忘的街道漫步太久,意志不坚定的人就会被这伴随着死寂而来的恐惧压垮。任何人都会不经意地去注意那些破败房屋窗户和阴暗的街边小巷或者是被楼瓦砸坏的汽车,关注得太久,人们就会开始怀疑,会不会有什么东西躲在那,偷偷的注视着他们;那些所谓的“东西”可不是变异者或是什么其他的变异生物,有些东西可比这些看得见的威胁更可怕。 街边的店铺有的爬满藤蔓,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况,有的则耷拉着青苔包裹着的招牌,破碎的橱窗下洒落着被人扫荡过丢弃的物品。偶尔经过的一处车祸现场也只能勉强看得出有三辆车相撞的模样,在死城森林里青苔与藤枝蔓延得比城市衰败的速度要快得多,伴随而来的死亡与恐惧自然也迅速。陈茉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可以说是森林外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就连老狼和他的佣兵们也没有来到或者是想到过这里。曾经的高楼大厦要不坍塌只剩下废墟,要不就成了一颗颗包裹着植被的钢筋水泥大树,除了原来较宽的马路外,到处都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有些折曲的树藤蟠曲在楼道口或是一些房屋一楼塌坏的口子附近,就好像一道邀请过路人进入的幽暗洞穴一般。当然,没人敢进去,就连以森林幸存者自居的这帮杀人青年们也不敢。 阳光在这也显得胆怯,它几乎无法射穿潮湿的空气和茂密的植物巨大的枝叶,在迷离的光线下,可以依稀看见一些枝繁叶茂的角落空中飘散着莹绿色的颗粒,在那些地方有一簇簇墨绿色和樱桃红色的蘑菇,如果盯视几秒便可发现,这些蘑菇菌丛在微微的蠕动,静静聆听还可以听见那腻滑的蠕动声,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些诡异的蘑菇和堆积的青苔植物下似乎压着一些人类的肢体,或者说这些蘑菇就是从人类那已经寄生着一团团蛆虫的尸块上长出来的;其中一些还可以看得出保持着完整的人形,只不过根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它们挖出来了。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死城森林里随处可见的街道上行走,但这些杀人都可以不眨眼的迷失青年却也会因为那隐藏在空气中的压抑感而感到不安,走了大概三十分钟,他们一个个都已经大汗淋漓,额头上绿豆般大小的汗珠可不是因为运动或是身体的燥热产生的。包括陈茉和吴菲在内的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警惕着所到之处那些细微的声响,随着深入森林的内部,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畏缩成一个小团小心翼翼地走在看上去稍微安全的马路上。 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杀人青年跳上了一辆灰色的掉漆报废汽车车顶上,他指了指前方的一处水潭向同伴喊道:“我们到了!动作快点!” 其他的几个青年听到后纷纷加快脚步,如同马拉松最后的冲刺一样竭尽全力地向着那片水潭冲去。这些按理来说已经习惯死城森林原始的末日生活的青年却在此时变得有些惊慌,他们就好像久居在黑暗之中而渴望光芒一般疯狂,要不是用绳子捆住了陈茉和吴菲,估计他们都愿意抛下她们两个冲向那片水潭。 所谓的水潭是由一个被汽车撞坏的消防栓漏出的水在一处地势较低的凹坑形成的小池子。从消防栓到池子之间还形成了一条小溪,在池子附近环绕着几棵翠绿色的植物,当然更多的是参差不齐的杂草。迷失青年们来到水潭前便蜂拥着挤上去舀水喝,两个拉着陈茉和吴菲的青年也扯着陈茉她们在稍靠边的位置喝起水来。 虽然的确感觉到喉咙有些干渴,但像几个青年这般好像漫行在沙漠中发现水源一样争先恐后地喝水,还真的有些奇怪。在陈茉和吴菲看来,这帮恨不得一头栽进水中把池子吸干的迷失青年就像是在吸食毒品一样疯狂。 “水是生命之源,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它依旧如此。”一个沙哑男人的声音从陈茉背后传来,吓得她脑袋一缩。 陈茉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破旧绿色夹克衫的络腮胡中年男子正微笑的看着她,那笑容并没有让人感觉得到友善反而是一种令人畏惧的权威。在中年男人的背后还有五个精壮的成年男人,和那群正在喝水的青年相比,这几个成年人显然要更老道更让陈茉和吴菲感到棘手。看上去,这几个男人倒像是有组织的黑道,而那些青年则和街边的小混混差不多。他们手上的武器也要更具有杀伤力,除了砍刀和土枪外,陈茉还看见了几把军用的枪械,至少有把类似杜宇恒所用的95式但枪身更短小的步枪,虽然叫不出名字,但陈茉知道通常能拿着这种军用枪械,至少可以说明这伙人不好对付。 第三十七章 怨 下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喝这的水吗?”络腮胡凑到陈茉耳根前问道。 陈茉摇摇头,虽然心里还是很害怕,但她的身体却没有想刚才那样无法控制地颤抖了。吴菲见络腮胡男动手动脚,赶紧高声警告谩骂,但络腮胡没有反驳,只是对她竖了根食指示意让她安静。吴菲也感觉得到这个络腮胡不简单,所以只好收声,继续看他卖弄玄虚。 “喂!这可是我们找到的货!”那个领头的青年看到络腮胡在骚扰陈茉后,不满喊道。 “滚一边去,小屁孩,老子没动,还轮到你了?”络腮胡男一声高吼,气势上立刻压过了青年,青年只好屈服。 “你看。”络腮胡竖在吴菲面前的食指指向水潭的方向,“看到了吗?” 陈茉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小簇莹绿色的水草长在清澈的水底,再认真一看,陈茉发现不光是水底,池边就有许多类似的植物。那是一簇簇有点像生菜的植物,但颜色要比生菜更加青绿,甚至感觉好像在泛着绿光,除此之外还长了一条同样是绿色但头头有点黄色的花蕊,花蕊周围散落了不少黄色的粉尘。 陈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往后退,但撞到了络腮胡男人结实的身体。她猛然一惊,这时,男人宽厚的大手重重地压在她肩膀上,不过男人并没有胡作非为,而是将她往吴菲那一推,对手下命令道:“把这她们跟我们刚才抓到的两个人绑在一起。” 络腮胡的两个手下接到命令后便走上前,像驱赶羔羊一样嘘声把陈茉和吴菲往他们的队伍后头赶去。吴菲又回头看了看水潭旁的那些青年,他们一个两个在喝了池子里的水后,脸上都是满足的笑容,就好像灵魂得到解脱了一样。络腮胡和另外几个成年人也走到池子边,蹲下身用水洗了洗脸还喝了几口。虽然没有那几个青年陶醉其中,但可以看得出他们也相当享受。吴菲不禁因此联想到一些古老部落传说中神秘的祭祀仪式。她对这一池水又好奇又害怕,但无论如何,她都必须承认死城森林里的秘密要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陈茉和吴菲被赶到了一部被烧毁得只剩下金属骨架的汽车前,汽车里还关了一男一女。烧黑的汽车骨架如同牢笼一般摆在面前,陈茉和吴菲顿生的厌恶不断抵抗着身体的行动,不想再往前走一步。正当两人被推搡着挪上前时,被关押的两个男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没想到竟然是中叔和廖黛萍。刚才还死活不愿意被关进去的陈茉和吴菲一下子钻进了汽车牢笼里,四个人兴奋地相互拥抱,似乎忘记了他们现在的处境。押送看守的两个男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茉他们会这样,但也算是轻松完成了络腮胡给的任务,所以也就无所谓地站在稍远的位置,掏出一个估计就是装着那池子水的水壶,有说有笑地喝了起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一脸狼狈的廖黛萍惊讶道,“青山的人还好吗?” “我们撤到了六角塔,陈茉和我还有一些人前几天出来搜寻安全区里的幸存者,搜寻结束后,一部分人带着伤员幸存者回六角塔了,而我和陈茉还有……一个战士一起进森林里寻找坠落飞机的残骸。”直到现在,吴菲和陈茉才意识到,他们连刚才为救自己而付出生命的士兵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个战士呢?”廖黛萍问出口后,陈茉和吴菲都难免黯然,她这才明白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于是她转开话题说道,“我们在那晚本是坐上装甲车撤离的,可是没想到黎四才突然出现了,还干掉了我们的守卫,挟持我,要求我们把车开进森林。” “杨营长开的车,后来他趁黎四才不注意,故意把车撞向一颗树上。他们两个在搏斗的过程中,杨营长中了两枪没挺过来,不过黎四才也发现情况不对劲跑了。” “他已经死了。”中叔的话刚说完,陈茉接接过话,冷冷地说道,“黄玮峥杀了他。” “什么?黄玮峥?那他们呢?” “应该回万向城了。”陈茉边说边抹忍不住流下的眼泪。看到陈茉委屈地低头啜泣,中叔就像一个仁慈的父亲一样轻轻地把她抱在怀中。 得以依靠的陈茉立刻释放了内心压抑地悲伤,眼泪如决堤后的洪水泛滥。“杜宇恒也死了……是黄玮峥害的……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杜宇恒死了……” 廖黛萍听到杜宇恒的死讯后惊讶地望了一眼吴菲,吴菲点头默认后,她似乎感到有所迷惑与懊悔,但脸上更多的是一种隐藏的深处的愧疚。短暂的休息后,陈茉他们又被继续赶上路。剩下的这段路相对之前要轻松许多,虽然两边的街景依旧是丛林密布,但却没有刚才的那种死寂,潮湿的空气中似乎还掺杂了人畜生活的气味。在路上还有几处被活捉困在铁笼里的变异者,它们被挖去了下颚,砍掉了双手,疲惫而毫无意义的摇晃着身体,看到有人经过后虽然显得有些激动但也没有了平时见到的变异者那样的凶煞。 陈茉在经过关着变异者的牢笼时,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正在她全神贯注观察笼里的变异者时,络腮胡男子走到她身边,像带领游客参观博物馆的讲解员一样对陈茉说道:“别对它有任何的同情,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掩盖我们气味。 “你们要把我们带到哪去?”陈茉的话有些唐突,她平静地望着络腮胡男,眼神中没有了刚才那样像小女孩一样的惊慌,而是更为成熟的困惑。 “你说呢?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我会带你去哪?”络腮胡男调戏般地轻抚陈茉的下巴,双眼微微一眯,嘴角一斜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络腮胡的表情和他的话其实已经告诉了陈茉他们的下场将会如何。此时他们只能任人为所欲为,如此深入森林,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他们,而对方人多势众,自救也几乎不可能。无奈之下,陈茉只能默默思考逃脱的方法并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天色将晚,陈茉已经忘记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许更多。此时他们已经精疲力尽,廖黛萍的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受了伤,两个负责押送的男子一直不耐烦的催骂,中叔没办法,只好尽可能地搀扶廖黛萍前进。 在途中虽然不时会遇到一两个变异者,但它们对那些死城森林的幸存者的进攻似乎有所犹豫,一直到对方走到差不多面前两三米后,这些反应迟钝的变异者才会意识到是异类,发起进攻;但它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干掉了。没想到死城森林里的变异者战斗力会这么弱,与其说这群森林里的幸存者在逃避变异者而生存着,还不如说他们是在以狩猎变异者为生。 押送陈茉他们的这群人可以说是大摇大摆地在死城森林里行走,虽然有时他们会提醒年轻的同伴不要靠近那些枝繁叶茂的街区或是潮湿阴暗的楼房。太阳下山后,他们竟然并不打算寻找庇护所,而是继续在森林里前行。漆黑的天空此时已繁星满布,虽然没有用火把照明,但在眼睛适应黑暗后,可以借着明亮的星光前进。在死城森林里,夜间点燃火把就像一家美食店打开了招牌的照明灯一样,会引来大片的变异者靠近。 第一次末日后还深夜漫步在外,陈茉和吴菲等人都有些担心,但却又忍不住欣赏天空璀璨的星河还有那冷清幽暗的街道。是冒险心在作祟吗?疲惫的末日余生几乎让陈茉忘记了夜间在外行走的感觉,就好像长期被锁在家中的小孩子某一天夜里偷偷溜出来游荡一样。 相比陈茉和吴菲,在一系列动荡后已是惊弓之鸟的廖黛萍就要紧张很多。她不停的左顾右盼,每一处黑暗之中的声响都让她神经紧绷。“你们疯了吗?已经是晚上了,难道还不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吗?要是遇到丧尸怎么办!” “放轻松,大姐。”杀了士兵的那个青年不屑的耸耸肩嘲笑道,“大不了把你丢出去做诱饵,怎样?” “你们……” “闭嘴!”络腮胡一吼,廖黛萍立刻像闭嘴,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吭声。络腮胡或许也是为了以理服人,他平定了一下声量,说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不大吼大叫,那群丧尸不会攻击我们。”说罢,络腮胡拍了拍系在腰间的水壶暗示其中另藏玄机。 “噗嘶。”一声轻微的暗号在队伍前头响起,所有人在瞬间安静,只见一个青年小跑地从前方蹿出,他的脚步很轻盈就像野兔一样轻点草皮来到络腮胡和其他几个看上去可以在团队里说上话的家伙面前。 “前面大概一百多米的位置有人扎营。”小年轻一边擦汗一边悄声报告道,“不是我们的人。” 络腮胡向身边的两个成年男子打了个眼色,转头对陈茉他们笑道:“自从飞机掉下来后,不光是你们外来人,这森林里也有不少人在打那对破烂的主意。” “难道你不感兴趣吗?”吴菲反问道。 “没兴趣,为了争那点掉下来的垃圾,你们外来人可没少费心机,可这又如何?世界已经就是这个样子了,我们只考虑怎么在这森林里活下去。”络腮胡依然压低声量回答道。 “像吸毒一样去喝那些被污染的水,杀掉一切反抗自己的人,靠这样活下去吗?” “注意言辞,小姑娘。”络腮胡似乎在克制内心的怒火,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吴菲,“那水是我们能活到现在的保障,你要不了多久就会求我给你喝它的。” “我死都不会喝下去!” “我拭目以待。”络腮胡对吴菲的话不以为然,他抬头看了看已经动身的手下,只见几个人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 中叔悄悄靠近陈茉,看着这个在经受一次次打击后依然坚强的少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些活在末世下回归原始的人,他低声告诫道:“不要放弃希望,这群人自以为控制了森林,其实是森林控制了他们,我们会有机会战胜他们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陈茉扭过头,微笑地看着中叔,她并没有强颜欢笑,而是由衷地赞同中叔的观点。 这时,前方传来了人慌张的叫声和惨叫,虽然没有枪声,但陈茉能从那几声好像被灌水呛到喉咙的惨叫声中听得出,已经有人惨死刀下。这残酷的声音如同给陈茉和中叔所报以的点点希望又浇了一盆冷水。没过一会儿,那几个杀人凶手就重新回到了队伍中,他们简单地击掌拍肩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为什么……明明杀人这种恐怖的事情,你们会那么轻松……那么的想当然?”陈茉抬起头看着络腮胡男,她在星光下闪烁的眼神仿佛在要求络腮胡男立刻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为什么,你想知道为什么,是吗?”络腮胡在原地踱步,突然揪起陈茉的头发,同时命令其他的同伴带上吴菲等人,他们来到已经一片狼藉的营地。还没有被剿灭的篝火苟延残喘地燃烧着,络腮胡男在篝火旁平放的三具尸体前丢下陈茉,“仔细看着,待会你就得到答案了。” 络腮胡朝一个同伴示意,一个男子便打开自己的水壶往那三具尸体的嘴里灌了几口水,并砍断了三具尸体的双脚,随后和其他人一起往后退去。他们把陈茉和吴菲还有廖黛萍、中叔都围在了一大圈中,就好像原始部落等待大祭司施法一样紧盯着尸体。那三具尸体都是在胸口被捅了一刀而死,双眼都没有来得及闭上,依然保持着死前最后一秒的惊恐。 陈茉他们目目相觑,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短暂的几分钟过去后,廖黛萍发现其中一具尸体的手指好像抽动了一下,她本以为是幻觉,这时那具尸体突然发出如梦初醒般慵懒的呻吟。正当廖黛萍还有其他三人惊讶之余,另外两具尸体也“活”了过来。它们面部的表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秒的呆滞,在看见真正的活人后,它们瞬间变得兴奋;由于双腿被砍断,只能爬行,但依然没有放弃爬向陈茉等人。 陈茉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诈尸的变异者只会攻击他们而不是其他那些围在那好像看戏一样的森林幸存者,但此时他们已经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了,中叔随手捡起一根篝火中还未烧尽的粗大木棍狠狠朝最靠近的一个变异者脑袋上打了一棍,但变异者只是被打退了一米多远就又像被腰斩的妖怪一样快速用双手扒地爬回来。 中叔再次想打退靠近的变异者,但他没有注意有一个变异者突破了他的防线冲向了吴菲。吴菲连退了两步,最后跌倒在地上,眼看变异者就要追上她,这时陈茉突然出现把她撞开,但自己却成了变异者将要扑向的目标。 就在变异者即将要做出猛扑的动作时,它突然僵硬在了原地,包括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如同奇迹的一刻。不仅是那个想要攻击陈茉的变异者,另外两个变异者也停止不动,好似雕像一般定在原地。它们幽怨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正朝着那个络腮胡男人;这当然也让他毛骨悚然。正当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到了络腮胡男的身上时,在他的背后传出一声奇怪的闷响,他几乎也是在同时,好像被什么东西从背后捅了一下,往前一扑倒地抽搐。在他的背后,一块血点瞬间扩散,就如同其他人的恐惧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紧接着,在另一个方向又有一个人被暗枪击倒。围成大圈的森林幸存者顿时作鸟兽散,但只见到这些人和变异者一同不断被来自不同方向的子弹击毙。有些跑得稍远的,企图藏机黑暗中的人在一声惨叫后不再有声响。短短两分钟,刚才还嚣张的人现在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只剩下那个杀死青山士兵的青年两股战战地傻站在络腮胡的尸体前。 在他前方的黑暗中慢慢的出现两个绿色的光点,光点微微地左右摇晃并向他靠近。青年像见到怨鬼一样颤栗,他的全身冰凉,如同来自阴间的凉风从他身体的缝隙间穿过。踩在草地上沙沙的脚步声有条不紊地靠近。一个个子并不算高大的人影渐渐露出原形,那个让陈茉做梦都想不到的人竟然站在了他们面前。 “宇恒……”陈茉顾不上吴菲等人的劝阻冲上前,在离杜宇恒还有几米的距离停下脚步,“杜宇恒,是你吗?” 杜宇恒脸上笼罩着来自地狱的阴霾,愤怒的目光直视前方的青年,他没有回答陈茉,而是继续靠近那个犹如被摄魂僵硬成石像的青年。用那双绿色的魔瞳盯着青年警告道:“给我老老实实把你的人收拾了,然后消失,否则我吃了你。” 青年战战兢兢地点头,他的目光一丝都没有离开杜宇恒那双和变异者别无二致的眼睛。杜宇恒猛然一吼,青年就像一只被打的丧门犬摊在地上。这时,躲在黑暗中的谢涛和班智瑜还有廖媛也都纷纷走出来。 但是大家都没有像常理中阔别重逢的朋友一样相拥,而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陈茉和杜宇恒身上。杜宇恒站在那个络腮胡的尸体后,而陈茉则是站在篝火旁,她和吴菲还有中叔、廖黛萍一样在意着杜宇恒的那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杜宇恒也像是在刻意回避着陈茉的目光,躲在篝火光芒和黑夜的残影之间,站在尸体旁边的他就好像一个“复生”的变异者一样冰凉。 “是你吗?”陈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开口就再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杜宇恒犹豫了很久,最后愧疚地看着陈茉,刚想开口却又把话吞回口中,再三思考后,还是带着自嘲的口吻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生 上 远处变异者隐秘在黑夜中的哀嚎声仍在空旷的街巷里回荡,处理完最后一具尸体后,杜宇恒等人就近找了一间较为安全的空楼过夜。虽然这栋楼大部分的楼体还没被森林里的植被覆盖,但斑驳的墙壁上也多多少少附着了一些类似爬山虎的植物。 在门口前,杜宇恒拦下了本想和他们一起进们过夜的杀人青年,他打量了一下浑身仍然颤抖的青年,盯着青年微缩的瞳孔,警告道:“今晚你可以和我们待一晚,明天把我们带出森林。知道了吗?” 青年一脸惶恐的望着杜宇恒,胆战心惊地点点头。杜宇恒见对方已经答应,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敢耍什么小聪明,于是让开身子,示意青年可以进去了。 这栋楼属于民房商铺一类的楼房,也就是说一楼的商铺和二楼以上的楼层基本是隔开的。找不到上楼的通道,杜宇恒他们也只好在一楼休息,幸运的是这间商铺的橱窗没有被打破,关上门后或多或少有点安全感;当然,如果从安全的角度来说,这道防护几乎形同虚设。但有了杜宇恒的新能力后,谢涛和班智瑜他们对安全显得放心不少。 大家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天的曲折经历让他们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找个舒服的姿势好好休息。因为没生火,入夜后的温度也降低了不少,所以每个人都蜷缩着身子尽量靠近彼此。只有那个被吓破胆的青年躲在一个角落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杜宇恒,双手紧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没有冷的那么夸张吧。”吴菲不屑地瞥了青年一眼,回头对陈茉他们笑道。 “他不是冷,是因为没水喝了。”廖媛拿起一个水壶,走上前递给青年。只见他猛然跳起,抢过水壶后开始一个劲地往嘴里灌,就好像从未喝过水一样饥渴。 那青年在喝完水后对廖媛满足地露出感激的笑容,但很快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杜宇恒身上。陈茉好奇道:“这……为什么会这样?” “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太清,但初步判定是森林里的水源受到了污染。人们喝了这里的水然后上瘾对此产生了依赖,只要压力过度的时候就迫切需要喝水来缓解压力。”廖媛走回到陈茉身边,想了想又进一步说明道,“在见到你们之前,我们也碰到了这种森林里的幸存者,他们都有这个怪癖,所以我取了样本准备带回去分析。” “这水好像会影响变异者的判断。”班智瑜补充道,“它们好像会把喝了水的人当成同伴,不过效果只是持续一下子而已。” “我也感觉出来了。”中叔恍然大悟道,“刚才我看那三个鬼东西竟然不攻击那些人,只会攻击我们。” “说到这个,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能变成这个样子的?”陈茉友好的推搡了一下发呆的杜宇恒,本以为杜宇恒会像过去一样大大咧咧地反抗,但却没有。 话题和注意又重新集中到了自己身上,杜宇恒像还没准备好一样愣了一下,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四处需找一个可以暂时集中观察以逃避其他人的目光。“啊?哦……我也不知道,被变异者咬过以后就成这样了。” “应该是你们在田阳的时候,那个秦嵘给他注射的药物和病毒产发生了反应,具体的分析恐怕需要更精确的设备来分析才行。”廖媛无奈耸了耸肩。 “反正现在这家伙就是一个对付丧尸最有效的武器,我们在森林里只要见到变异者,它们都会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等着被干掉。” “废话多!”杜宇恒朝班智瑜丢了一抓灰,然后又伸手讨要道,“拿点东西给我吃,饿死了。” “哦……” 班智瑜很老实地照做,而陈茉倒显得有点不依不饶,她低下头偷偷注意了一下杜宇恒的眼睛,然后用平和的语气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杜宇恒一边嚼着班智瑜给的一片压缩饼干一边装作思考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感觉?嗯……肚子饿吧。” “饿个屁啊!有病,问你变成这样以后有什么感觉!”陈茉撇撇嘴,原本坐在杜宇恒身边的她一脸烦躁地站起,在吴菲身边重新坐下,对杜宇恒又做了一个嫌弃的鬼脸。 “是啊!我现在确实有病啊……”杜宇恒回答的也算快,而且还表现得理所应当,“而且成了这样以后,我确实饿得很快啊。” 杜宇恒嘴里的东西还没吞下,还张开双臂耸了耸,表示自己是无辜的。陈茉只好哭笑不得地接受。一直在观察杜宇恒一言一行的吴菲又问道:“我们在之前见到了你的朋友,他说是他害死了你,这么说……” “你指的是黄玮峥吧?没错,我和他在青山闹大火的时候回到青山了,本来是想救人,但看到青山发生那些事情后,我和他吵了起来,然后……呃,干了一架……”杜宇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过准确的来说后面是因为那个叫老狼的家伙打了我一枪,才害得我行动不便的。后来变异者冲了出来,我就这样被咬了一口咯。” “捡回一条命,看你这样子,似乎不把这当回事啊。”吴菲佩服地笑道。 “当回事也没办法,都被咬了,能活多久活多久吧。”杜宇恒嘴巴上说得轻松,不过他眼里流露出来的却是对他来说少有的悲观,“跟你们走出森林后,我就去找万向城,把该解决的都解决了。” “你要去万向城?”陈茉惊愕道,“不怕死吗?就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个陌生人都会朝你开枪。”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杜宇恒用嘲笑的眼光鄙视陈茉道,“我至少不会像某人那样被抓。” “你再说一遍!” “而且,”杜宇恒朝陈茉伸掌让她听自己说下去,“而且飞机的事,你们刚才在清理尸体的时候也说了,我们几个也没有必要再去看一遍了,青山的人也恨我,我自然只能去万向城咯。” “杜宇恒……”坐在中叔身边,身体状况不佳的廖黛萍虚弱地打断了杜宇恒和陈茉的打哈哈,“有一件事我觉得我有义务向你说清楚……应该说是道歉才对吧。” “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大人的阴谋。”杜宇恒显然对廖黛萍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满,但他这样说也刚好保住了廖黛萍在其他人眼中的形象。 廖黛萍愧疚而又感激地对杜宇恒点了点头,微笑道:“我知道,事到如今,青山变成这个样子,是我的责任……我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你和你的朋友……” 要是过去,杜宇恒绝对会当场嘲讽廖黛萍虚情假意,但现在的他只是无奈的一笑,然后如同历久沧桑的老人回首过去一般双眼迷离地看着窗外漆黑的一片,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们只不过都想活下去罢了……” “那个,我觉得你们这次可能真的误会万向城的人了。”一直以第三方看待青山与万向两个势力争斗的谢涛一边翻找着自己的包裹一边说道,“我和班智瑜这次从万向赶过来就是为了给青山送改良后的新疫苗的。”说着,谢涛在班智瑜的帮助下掏出了一个圆筒形的保温杯,“在黄玮峥他们出发到青山后没多久,万向城这边也发生了和青山同样的事故,只不过被及时控制了,而且他们还研制出了新疫苗。万向的领导人告诉我黄玮峥的事后,答应我的要求,来送这个新疫苗给青山,只可惜没来得及……” “来得及,一切都来得及……”吴菲两眼发亮地望着保温杯,谢涛也郑重其事地将其交给了她。虽然没打开,但得到疫苗的吴菲仿佛已经看到了新疫苗的模样,欣喜道,“青山的幸存者都聚集在新的安全区,他们当中还有不少当时没来得及接种疫苗的人,本来大家都只能看着他们等死,现在有救了!” “陈茉,你们出了森林以后就马上赶回去吧。”杜宇恒吃完最后一口饼干,伸了个懒腰说道。 “不行!我要跟你们去万向城!” 杜宇恒并没有对陈茉的反对感到惊讶,他不耐烦地揉了揉肩膀,说道:“你在青山会比较安全,跟我们去万向城只会添乱。” “我必须要去!因为……因为……今天对黄玮峥说了很过分的话,必须要向他道歉才行……”陈茉越说自己的声量就越小,最后甚至变成了低声喃语。 虽然听不太清楚,但杜宇恒也猜到陈茉执意要去万向城的原因。他瞥了一眼谢涛,谢涛点头同意后,他只好像哄被自己弄哭的小孩一样,没办法地说道:“得啦得啦,去就去吧,反正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要你负什么责?你就当我是刚好和你们同路去万向城的好了,反正去那又不是找你!”陈茉这话说得让杜宇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了掩饰心里的黯然,杜宇恒只能抿嘴撇了撇,故意转移话题对其他人说道:“我刚才跟那家伙说过了,他会把我们带出森林,然后我们就放了他。” 大家听了杜宇恒的话,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移到了那个躲在角落头的青年,不过奇怪的是那个青年并没有因此做出反应,而是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杜宇恒。那冰冷的目光让人毛骨悚然,夹杂着一种病态的敬畏之情,就好像印加人看到了自己崇拜的神灵一样诡异。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你?好像已经很久了。”谢涛小声地问杜宇恒道。 “我也不知道……”杜宇恒也感到了不安,但他更愿意相信自己足以威慑对方,“希望不会再有什么麻烦了。” “你打算就这样放了他吗?”吴菲似乎不愿意就此放过杀害青山士兵的凶手,“那混蛋杀了我们的人啊。” 吴菲的话音刚落,那青年的目光瞬间扫到了她的身上,而目光中夹杂的崇敬立刻转为了敌视的怒火,如同一只蠢蠢欲动的猛兽即将跳起。吴菲身子不禁往后一挪,紧张地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刀上。 “算了吧,杀了他也没什意义。”杜宇恒的仁慈立刻又再次吸引了青年的注意;本来好像要暴走的猛兽又因此而平静下来。 吴菲仔细端详了一下正在观察那个奇怪青年的杜宇恒,突然对他伸出手来,说道:“吴菲。” 发呆的杜宇恒被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吓了一跳,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握了握吴菲的手,笑道:“杜宇恒。” 借着微弱的星光,谢涛娴熟地清点着从森林幸存者那缴获来的武器。那些劣质的刀具在谢涛看来只不过是给自己壮胆的玩具;由于刀锋不够锋利,经常会嵌入变异者的身体难以拔出,这可是个致命的威胁。至于枪械,谢涛只选要了四把正规的军警使用枪支。估计这帮家伙是曾经袭击了军警或者搜刮了他们的武器,一把警用的97式散弹枪和64式手枪还有79式冲锋枪不说,没想到他们还有一把95式的短突击步枪,这可是一把军警装备较少的武器。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谢涛对此还是挺感兴趣的。 “这是……短突?”杜宇恒用下巴指了指谢涛手中的枪。 “嗯,奇怪吧,没想到会在这见到。” “你就用它吧,反正放在其他人手里也是浪费。”杜宇恒笑道。 “什么是短突?”陈茉插嘴问杜宇恒道,“我见他和你的那把好像哎……哎?等等,为什么你的枪枪头成了这个样子?” 陈茉刚想拿起杜宇恒身边的步枪,杜宇恒就像要被人抢走自己宝贝一样夺了回来,然后嫌弃道:“别乱碰!待会走火就好玩了。” “小气。”陈茉嘟了嘟嘴,转头看着谢涛。 谢涛知道,陈茉这意思就是让他来解释,于是他耐心地说道:“我们之前在森林里走,为了减少枪声的影响,所以给枪做了个简单的消声器。”谢涛拿起班智瑜的冲锋枪,指着枪口的金属大手电筒壳,继续说道,“做法其实很简单,用点填充物塞在里面就差不多了……但精度和射程都会大打折扣……虽然刚才的效果好像还不错……”谢涛原本的教学讲解随着他的自言自语变成了自我分析,最后这个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在几段闲聊后,为了保证第二天的体力,中叔首先宣布就寝的时间道,催促着让大家赶快休息,杜宇恒则自告奋勇承担了守夜人的角色。其他人入睡后,夜的声音将他们重新包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一直盯着杜宇恒的青年也睡着了,只剩下杜宇恒一人独自“欣赏”那悲惨的夜色。 事实上与其说是夜色,倒不如说就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在星光下朦胧的街道上外物体模糊的轮廓外,什么也看不到。但杜宇恒却听到了许多过去听不到的声音,在身体的异变发生以后,除了拥有了震慑变异者的能力外最大的变化就是他的听力。杜宇恒也就这样得到了仿佛可以聆听世界的听觉。夜间如同亡灵哀嚎一般呜呜的风声,某个街角被人遗弃的东西随风被吹走发出的声音,树枝的微摆,草木的脆断,变异者蹒跚的脚步声,细微的虫鸣,好像甚至连那些不真实的鬼魂低语,杜宇恒似乎都能听得见。但这些声音在杜宇恒看来都是嘈杂的噪音,以至于让他彻夜难眠……他唯一听不到的就只有自己的声音。 脑海里一夜的聒噪渐渐消磨了杜宇恒的精力,当他再次睁开睡眼时天已大亮。没想到自己竟然靠着墙壁睡了一夜,如果昨晚遇到了偷袭,那可就完蛋了。想到这,杜宇恒不由得为自己的失职感到后怕。但很快,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牛奶麦片的味道就立刻让他把这些自责抛在脑后。 杜宇恒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发现陈茉他们围聚在谢同携带的小酒精炉周围,满怀期待地看着炉上铁碗中已经烧开的麦片。那浓郁的香味瞬间褪去了全身的疲倦,让人心情振奋。 “咦?你醒啦。”班智瑜看见杜宇恒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没弄清楚情况,傻笑地招呼他靠前,“看我们找到了啥宝贝。” “麦片?从哪来的?”杜宇恒站在一旁边打着哈欠边舒活身子问道。 “喏,那个柜子里找到的。”班智瑜用下巴指了指门口边上的一个橱柜,“不过这不是麦片,是婴儿吃的奶糊。” “奶糊?”杜宇恒好奇地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原来他们昨晚过夜的地方是一家婴儿用品店。 昨晚急急忙忙躲进这家商店,都没来得及观察里面的状况,加上夜色已黑,大家都躲在最里层的位置也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陈设。望着柜台旁挤满灰尘的婴儿车还有那个带着吊饰玩具的婴儿床,杜宇恒心中难免闪过一丝悲伤。如今这个时期,像这种商店,估计变异者都懒得闯入吧;但这可曾经是为新生命准备的商店啊。 恍惚了几秒后,杜宇恒回过神来,摸了摸脑袋,向好像完全没心思听他说话的同伴们道歉:“哦,昨晚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睡着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谢涛说你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所以我们都没叫你起来。” “其他人我不知道,你的话,我估计是怕我吃太多,抢了你那份吧。”杜宇恒坏笑着把陈茉的话搪塞回去,两人又相互做了个鬼脸后,恢复精神的杜宇恒马上加入了等待早餐的队伍中。 也不知道是谢涛的手艺不错呢,还是因为好久没有吃到除了压缩饼干或是罐头以外的美食,没有多少甜味的奶糊竟然让大家的味觉如同重生一般舒爽。一大包奶糊没多久便被吃空,不经如此,班智瑜还一个劲地把商店里其他的婴儿食品打包带走;能装进背包的装背包,能找到袋子装的就用袋子装走,总之他们就跟一群抢购打折婴儿用品的主妇一样大包小包地把店里能吃的洗劫一空。 拎着颜色鲜艳的婴儿商店纸袋的他们站在颓废的森林街道上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中叔甚至还用一辆稍大的婴儿车当做自己的采购车把能放进去的东西都一股脑地装在婴儿车里,身材臃肿的他再贪得无厌地带着这么多东西,就好像一个洗劫了婴儿商店的滑稽强盗一样让人忍俊不禁。 昨夜混乱的营地上还躺着那几句已经灰白的尸体,他们的脑袋都被捅穿;这是为了防止他们的“苏醒”。砍断双腿的变异者也在昨夜被杜宇恒消灭,现在消灭变异者对杜宇恒而言如同宰杀牲畜一般轻松,当然在心理上,他还是必须要承担很大的压力。 虽然没有侦查到飞机的状况,但杜宇恒他们这次的收获也算不小。收缴了森林强盗的武器装备还带走了一家商店里几乎所有的婴儿食品外加上一辆婴儿车,最重要的是还找到了廖黛萍和陈茉他们,这总算不枉他们在这座死城森林里冒险了一趟。森林青年似乎也因为早上美味的婴儿早餐而变得友好;不过仍然时不时关注一下杜宇恒的一举一动。在他的引导下,杜宇恒一行没费多大功夫就走出了死城森林。 即便都是在南宁境内,但死城森林的内外感觉简直天差地别。好不容易走出森林,脚下的路也从昨天松软的质感转为柏油马路地坚硬,视野也比昨天要宽敞不少,空气中腐臭潮湿的味道也随之散去。虽然同属于末日的产物,但杜宇恒他们显然要更喜欢死寂的空城而不是那仿佛随时准备吞噬生命的死城森林。站在森林的边缘,杜宇恒也兑现了他的承诺。 “你走吧,现在时间还早,你应该可以回到你的同伴那。”杜宇恒让自己的同伴站在未被森林浸染的一侧,看着在森林中巨大榕树边上衣衫褴褛面色苍,平静看着自己的青年,“你回去后,打算怎么跟你的人解释?” “不用担心,我会告诉他们见到了复生之主了。”青年一脸幸福地笑道。 “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先走了。”青年恭敬地对杜宇恒点头道别,便蹿入森林。 杜宇恒和其他人都一头雾水地注视着青年的身影渐渐淹没在黑绿色的森林中。廖媛上前拍了拍杜宇恒的肩膀,笑道:“这估计是死城森林幸存者中的某种崇拜吧,你可以震慑变异者,可能在他们这些人来说就是某种祭司萨满之类的角色。” “这也太扯了吧。”杜宇恒哭笑不得地和廖媛一起回归队伍。 “难说,你看他们喝那个水的样子,说真的,当时谁不被吓到?”吴菲不禁又看了看死城森林那苍黛的树木,“这里面奇怪的事或许不仅仅是这些。” “管他呢,反正不会再进去了。”杜宇恒如释重担地抖了抖身子,“好吧,就在这道别吧。” 杜宇恒话音刚落,陈茉就跳到了他身边,好像要即将开始什么团队游戏一样抢先选择了队友。杜宇恒那她没办法,只好对廖黛萍他们说道:“那就这样吧,市长你和中叔、吴菲还有廖医生先回青山吧。” “嗯,再次感谢你的帮助,杜宇恒。”廖黛萍感激地主动跟杜宇恒握手道,“希望我们能再见。” “放心好了,一定会的。保重。”简单的道别后,杜宇恒转身向谢涛使了个眼色,他们几人便朝万向城的方向走去。 第三十八章 生 下 夕阳将万向城染成金黄,昏黄的光线透过玻璃天窗摄入商场内。人们开始纷纷为夜晚的到来做好准备。广播和大声喧哗在天黑后全部静止,在商场里走动的人也开始变少,巨大外窗玻璃虽然低矮部分安装了复合板加固,但为了尽量避免万向里面的光线被外界发现,加装在玻璃窗上的巨型窗帘也会被拉上;从里面看上去,这个巨大的窗帘就像是百老汇舞台上的大幕布一样,凝视着它,张晓颖有时会有想把它扯下来的冲动,不过她自然不会这么去做。 广播在播报最后一次夜晚到临的通知后便关闭,吵闹的电流声也随之减小。大多数商铺也准备打烊,当然也有一些夜晚也在营业的店家,比如说红灯区;没错,就连后末日时代到来,这种地方也照常开的红火,不过在青山是绝对见不到的。 经过有几个妖娆女人站在门口搔首弄姿的店门,提着装满日用补给的袋子经过的张晓颖根本看都不看那一眼。几个醉醺醺的男人从他面前擦肩而过,看来是那的常客,很快就和门口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勾搭上了。但他们似乎不满足于此,将污秽的目光转向经过的张晓颖身上。 “喂!小妞!要不要一起来玩啊?”有一个身穿破烂褐色夹克的肥胖男子叫嚷着走向张晓颖。 张晓颖没理他,继续走着自己的路。被无视的那个男子在朋友的讥笑下觉得面子过不去,恼怒地跨步上前,挡住了张晓颖的去路。“喂!跟你说话呢!” 张晓颖冷静地抬起头,看着比自己个子要高,站在面前就像一头黑熊一样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说道:“给你次机会滚开,要不然今晚你连一个女人都碰不着。” 男人上下打量张晓颖纤细的腰脚,她大腿甚至都没那个男人的胳膊粗,男人就此得出这小女孩只是虚张声势的判断,他伸出肥腻的大手刚想碰张晓颖的肩膀,但他立刻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顶在了他的裆下。 男人低头一看,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本身看上去并不是很具威慑力,但顶在那男人两腿中间,锃亮的刀锋足以对他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男人僵直在原地不动,他身后的同伴和那两个女人也目瞪口呆地,不敢轻举妄动。 “要么滚,要么以后做女人。”张晓颖冰冷地目光洞穿了那个男人最后一点气魄。 男人不甘心地退下,张晓颖没再多说,继续向前走去,可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背后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明显是冲着她来的。张晓颖猛一回头,那个肥硕的男子正朝她冲来,得意的样子以为自己可以就此得手。那男人左右摇晃那满是油水的肥肚腩,烂醉的脚步也没有多快。 张晓颖没多想,还拿着匕首的右手一甩,那男人顿时向一边摔去。抱着大腿嚎声惨叫,插在大腿上的小匕首就像一根毒刺狠狠的扎入那脂肪满满的腿中,鲜血很快浸湿他的裤子,然后随着他痛苦的挣扎在地上画了几个凌乱的图案。 中年男子的同伴和那两个艳抹浓妆的女人见状赶紧去帮助男子止血,但张晓颖不以为然,扭头淡定地离开了现场,还抛下一句讽刺的话。“入夜要安静,你们不知道吗?” 在万向城,没有所谓的警察,而像青山给安全区制定的那种条条文文规章制度也没有,只要不威胁万向城的安全,不杀人放火,基本不会有人管。至于抢劫强奸偷盗一类的事情经常在万向城发生,虽然负责安全的卫兵不会无视这些行为,但只要不被逮个正着,事后追究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当然,万向城还是会保护居住在这里的人的私人财产。所以入侵他人居住地是重罪,一般不会有人敢擅闯他人的房屋,在居住区也有守卫来回巡逻。这一点万向城的人还是特别放心的。 穿过几块商区店铺后,张晓颖来到了她位于二楼居民区的住宿;在她隔壁就是黄玮峥的住处。实际上他们俩居住的地方是在同一家商铺格位中,不过中间立起了一道隔离板将原来的店铺一分为二,张晓颖居右,黄玮峥在左。 张晓颖没有直接走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来到黄玮峥的房门前,敲门道:“我可以进来吗?” “嗯,门没锁。” 张晓颖推开房门,黄玮峥正光着上身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这段时间的折腾似乎让本来就不怎么强壮的黄玮峥变得更加的单薄,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多了几道新的伤痕。发现张晓颖目光扫在自己的身上,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先穿上了放在凳子上有点发黄的白色圆领t恤,再继续捣弄这头上的毛巾希望快点擦干头发。 张晓颖也感到了一点尴尬,左右环视了一下房间,没话找话道:“刚洗完澡回来?” “哦,对,今天奢侈了一下,洗了个热水澡。”在万向城,太阳能电池板不仅供应了足够的电力,还让这的人用上了热水;不过这可不是免费供应的东西。居民使在冬天使用热水洗澡,要花费十块钱的商券,这相当于两颗标准子弹,对于一些平时没什么收入的万向城居民来说这绝对是奢侈的消费。 “不错啊,洗个热水澡可以洗去很多烦恼。”张晓颖随意靠着墙壁,看了一眼黄玮峥凌乱的床铺上随意丢放的衣物和几本在末日很难看到的旧书,“那个我刚才看到了一件不错的衣服,你穿着应该合适。” 黄玮峥的头发虽然没有完全擦干,但他也懒得继续在女孩子面前傻里傻气地擦下去了,于是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坐在凳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张晓颖微笑道:“是吗?有时间去看看。” “我买回来了。”张晓颖边说边从自己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灰色的格子衬衣,看上去很普通,深蓝的线条灰白相间的格底,不过放在现在,这种崭新的衣服无论花色如何,都像从哪个名牌商店里买来的一样;当然,如今别说是名牌商店,就连真正意义的商店都没有了。现在所谓的商店只不过是倒卖各种商品旧货以及从废墟中找来补给的地方。 “不会吧,这简直就是新衣服啊。”黄玮峥瞪大了眼睛注视了那件并不特别的衬衫很久,忽然想到什么,又回过神来问张晓颖,“这花了多少颗子弹?” “这你就不要问了。”张晓颖把衣服丢给黄玮峥,转身准备离开。 黄玮峥一把接住衣服,又叫住张晓颖。“哦,对了,待会我要去张刑那,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这不算是个无聊的邀请,也不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圆场。张晓颖回头时,没想到黄玮峥已经把衣服穿在身上了。灰色的格子衬衫比较适合像黄玮峥这样眉清目秀的男孩,他肩膀清瘦但不至于窄小,恰到好处地把衬衫撑起,尺码刚好符合他的体格。张晓颖欣喜地点头,默默关注着黄玮峥比划着身体感受衬衣的大小但实际上又害羞不敢把动作做得太明显的样子,暗自笑他竟然动作迅速地把衣服穿上。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男孩其实还是有点丑美的嘛。 难得穿上一件舒适的新衣服,黄玮峥满足地伸了伸腰脚,当他发现张晓颖在含笑看着愚蠢的自己时,他立刻收敛,追问道:“怎么样?去吗?” “嗯,走吧。” 张晓颖把其他东西都放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自己房门的时候,黄玮峥已经穿好夹克拿着枪在门口等他了。冬天快要过去了,但夜间的气温还是挺低的,穿件外套可以保证待久了也不至于打哆嗦。 入夜出来游荡,周围没有了那么多的喧嚣,鞋子踩在地板上的摩擦声,吸入冰凉空气的声音,就连自己的心跳声,张晓颖都能清楚地听到。其实,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晚上在街上游走了。和张晓颖一样,黄玮峥也喜欢安静的夜晚,虽然在外头危机四伏,但在万向城,夜晚安静却不是死寂,白天动荡的心也能在此时平静下来。 在晚上,万向城虽有电力供应,但多半都是各家自己使用的小灯,这些微弱的灯光透过隔板窗帘射出,勉强照清脚下的路。有时,张晓颖会忍不住看几眼走在身边的黄玮峥,就好像在高中时代晚自习后和自己喜欢的男生漫步在校园一样。只有在这个时候,张晓颖才会收起平日里的锐气,做回一个温柔的十八岁女孩,脸颊红烫烫地低下头,默不作声地走在他的身边。 有一次,张晓颖鼓起勇气,牵起了黄玮峥的手,没想到黄玮峥没有吃惊也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更用力地把她的手紧紧握住。他们什么都没说,而是就那样手牵着手在街上漫步。黄玮峥的手并不像那些血气方刚的男孩那样炙热,但有一股坚韧的温暖。不过或许是出于对彼此的保护,他们并没有因为那一次的手拉手而变得像热恋情侣一样,相反而是和对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就好像生怕打破那个最圆最梦幻的泡泡一样,只是静静地去在一旁欣赏。其实他们都知道,在这个时期,谁也没有办法给予另外一个人百分之百的承诺,哪怕真的喜欢彼此,也有可能在第二天因为种种而离去。 走上通往楼上的扶梯时,张晓颖下意识地瞄了一眼刚才经过的那个红灯区。除了地上还有一滩血迹外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门口的女人还在卖弄自己的身体,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因为周围的灯光基本都比较昏暗,所以红灯区的那几家店门上的弥红灯招牌就格外的刺眼,和那的女人一样明目张胆地卖弄风骚。远处还有零星的几家正在营业小店只是点了一盏节能灯,而且还有厚灯罩将灯泡罩住一面光线太过强烈违反入夜规定。 “刚才听见有人惨叫,估计就是那了。”黄玮峥也注意到了那摊血迹,“你有看到发生什么事吗?” “没,估计是哪个混蛋倒霉了吧。” 张晓颖目光一躲避和黄玮峥的眼睛,黄玮峥就知道她一定是有所隐瞒了,但他没有追问。此时他们正好走到三楼,但在那好像已经等候多时的卫兵告诉让他们上四楼。四楼是万向城的实验工作区以及一些物资的储备区。这里通常没有人上来,就算是来也不会在这逗留。黄玮峥和张晓颖也是第一次来到三楼以上的楼层。这里并不像楼下那样昏暗,靠内部的一大块区域还灯火通明,洁白的光线笼罩在那一块放满精密仪器的房间,但这光太过于洁白,说是惨白都不为过,没有一点温度反而让人感到冰凉。 整个房间都被巨大的隔离膜包裹,划分出了许多块区域,准备区、测试区、观察区……每块区域都是隔离分开独立的,并且保持着绝对的洁净,应该说得算是一尘不染。就像很多有关生物病毒的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房间里有几个穿着防化服的人正忙碌着,他们时不时埋头观察显微镜,时不时测试某种药品,观察交谈,调整,再观察交谈……周而复始,仿佛就像一个在重复播放的医学宣传的立体全息影像一样。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脸,但张晓颖和黄玮峥都能感觉得到那些人严峻的神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或许他们已经达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这块区域远离吵闹的居民区,同时避免了外界光线的接触,也许连信息也已经断绝了吧。 在一块区域中摆放着一大排的透明的观察测试箱,每个箱子里都有一只小白鼠,但他们的情况似乎都不尽相同,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都不太乐观。有的疯狂撞击着箱子,有的萎靡地趴着,有的七窍流血,有的正怪异地抽搐,还有的一动不动……总之从那看不到任何的好消息。站在箱子前的三个人相当激烈的争论着,但站在房间外的黄玮峥和张晓颖就像点开了静音键,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不过看上去他们的争吵形势不容乐观,以至于有个人愤怒地跺脚,用手指着另一个人说了好长一段话,最后转身愤愤离开。 “就好像在看戏一样,是吗?”张刑突然冲黄玮峥和张晓颖身后出现,他好像并不是有意这样吓他俩,但也不排除他用这种方式引出后面的话题,“每天晚上我都在这看他们在做这些我也不了解的工作。” “他们就是传言中万向城的研究人员吗?”黄玮峥让张刑走到他可以看清他的脸的地方,皱着眉问道,“他们在这工作多久了?” “从我们为他们建立了这个实验室开始。你认得他们的头儿。” “卢华雄……”张晓颖正好看见房间里的一个研究员在准备间进行消毒工作。当他脱下防化面罩时,张晓颖认出了那张干瘦疲惫的脸。 黄玮峥和张刑都顺着张晓颖的目光看见了卢华雄。张刑则像是预先就知道卢华雄要在这时出来一样,主动朝房间的门走去,同时回头对黄玮峥和张晓颖说道:“你们也过来吧,今天就是想要你俩知道我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博士,今天的情况怎样?”卢华雄一出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张刑就恭敬的问道。 “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卢华雄摇摇头,“在hts89r的疫苗研究出来后,原始病毒又发生了一次变异。这鬼东西就好像是在耍我们一样,每次我们掌握了它的基因链后不久就会出现新的基因链组合。” “你不是说病毒已经稳定了吗?”张刑看上去对卢华雄的研究进程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双手叉腰,准备耐心听卢华雄继续解释下去。 “没错,在89号出现后,它已经没有再变异了,可是就在r型亚种出现后,它又再进行了变异,不过现在似乎又进入了稳定状态。” “似乎?” “是的,城主,我是专家但不是天才,我原来的检测员已经死了,我们每次得出实验性结论的时候都必须花很长的时间去检验是否正确。而且病毒是善变的,就算你给了我最新的前线资料,我也没有办法立刻研制出疫苗。”卢华雄一个劲无可奈何地摇头,但他的语速依然有条不紊,看上去并没有完全失去耐心,即便是他的双眼耷拉的眼袋几乎要拉垮他整张如同活死人的脸。 “说到这个。”张刑侧身示意让卢华雄将注意力搬到站在身边黄玮峥身上,他拍了拍黄玮峥的肩膀,说,“你要找的人,我给你带来了。” “哦,是的,谢谢您。”卢华雄简单感谢了一句后便凝重地看着黄玮峥道,“你叫黄玮峥对吧,首先感谢你带来的数据。这解决了我们很多问题。不管怎样,我们现在已经得到了从病毒失控开始到最近为止的基因组合,或许给我们争取了至少一年的时间。” “呃,这个……我对这个东西完全不了解……所以……”黄玮峥被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的卢华雄吓到了,他哭笑不得地往后退了一步,以留出一定的空间和卢华雄保持距离。 “哦,这我知道,抱歉,我有些激动。”卢华雄发现自己有点失态后,立刻摆正姿态,推了推鼻梁上的金属眼镜,“我说的通俗一点吧,我刚才和城主所说的89号就是现在hts89。在此之前,这种病毒曾出现多种变异,最后主体结构稳定在第八十九号形态下,病毒因此得名。病毒在变异高峰期的时候,我们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对其进行分解研究疫苗的。当它所处的环境稳定后,变异次数会逐渐降低,最后处于稳定的阶段,我们把握这个时期抓紧研究。假设我们研究疫苗就像是在解一道多变数学方程式,你现在已经给了我很多这个方程变形后所算出式子的参考答案,用你们学生的话来说就是相当于作弊了。” “那不是很好吗?” “是的。”卢华雄点头接受了张晓颖给出的评价,“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方程的原始方程式,现在看到的所有结构都是变形后的方程……我们缺少一个最重要的恒定量的数据,只要掌握了这个恒定量,我们算出原始方程后就可以解出所有的变形式。” “我大概听明白了,那你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啊……我对这一窍不通。“黄玮峥摊手尴尬地笑道,“我能提供给你们这个数据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我知道,也很感谢你做的一切。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城主说你这个数据是来自另外一个孩子之手,那个孩子是从一个前线病毒处理部队的指挥官那得到的资料,但其中的详情似乎只有你们这几个孩子知道,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有关这个更多的信息。”卢华雄双眼紧紧盯着黄玮峥,和他保持着对视,以此证明自己的诚意。 “这个……那个部队叫做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应该是个化学特种部队吧……”黄玮峥觉得事到如今,或许有关田阳的事可以给卢华雄他们帮上忙,撇开张刑暗藏的野心或是和青山的斗争不说,直接让负责研究的卢华雄掌握这些信息一定会对病毒的研究有所帮助,“我们是在田阳遇到这个部队的,当时在田阳还有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在研究这个病毒但这个人组织了他的势力在当地为非作歹,和应急调查队应该说是敌对的情况吧……” “这个人是谁?他能分解计算出这些基因序列已经相当了不起了。”卢华雄对黄玮峥给出的信息还不满足。 “这个人据传是个乡镇医生,但他的所作所为都明显证明他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他叫秦嵘……被我杀了。”说到这,黄玮峥内心一颤。 “秦嵘?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卢华雄恍然大悟一样地垂手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如果是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那么一定是可以办得到。” “什么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这下轮到黄玮峥一头雾水了。这个名字对杜宇恒来说绝对不陌生,但杜宇恒在从田阳回到南宁一路上都未提起过,也难怪黄玮峥会一无所知。 “国际特殊医疗调查协会是一个由联合国组织专门负责应对特殊疫情的国际组织。当初应对全球爆发的异常流感时,他就是亚洲片区的负责人。我也听说病毒失控的时候他好像疯了,人在中国西部或者东南亚地区,没想到竟然在田阳。”卢华雄一边解释似乎还在一边思考,“这个人很厉害,当初是他发现异常流感的病毒结构天生残缺,并提出植入一种特殊的酶,使它会自动瓦解,从而达到治愈流感的目的。” 听到这,黄玮峥不禁自嘲道:“看来我杀错人了。” “不,即使你不杀他,也会有许多人杀他。因为他这种方法诞生了我们现在的末日病毒。根据他的方法分解后的流感病毒会潜伏在人体内部然后重组,最后就出现了你们所谓的丧尸病毒。所以说他是这个世界惨案的凶手。” “怪不得他这么急于需找研制疫苗的方法。” “是的,他疯了。”卢华雄意味深长地叹息又哂笑地摇了摇头,好像在暗自告诫自己不要成为第二个秦嵘,“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们应该可以从他研究的地方找到一些药物样本才对啊,不可能只有一个数据吧?” “样本……似乎没有……”黄玮峥细想后,一个人的名字突然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如同一条黑色闪电让他心如刀绞,五脏六腑在顿时翻腾汹涌,胸口的滚烫让他不得不弯曲身体懊悔地抓住胸口,就像是在硬生生把将要跳出的心重新装进体内,“杜宇恒……没错,杜宇恒!” “杜宇恒?是你们本来想用r型疫苗去救的那个孩子吗?” “没错。杜宇恒就是原本持有这个数据的人,”张晓颖同情地抚慰着黄玮峥,同时为不知所然的卢华雄解释道,“但前几天……走了……” “走了?”卢华雄意识到黄玮峥的心痛,他低下头,轻声安慰黄玮峥道,“节哀,孩子……” “杜宇恒当初在田阳被秦嵘注射了某种药物,后来身体出现流鼻血之类的异常,不过我们都没怎么重视……直到他在南宁晕倒醒来后有一阵子无法行走,我们才意识到不妙。但他很快恢复了,就像你们说的亚种病毒感染患者一样……只不过他似乎不这么认为。” 黄玮峥一番解释更让卢华雄确定杜宇恒就是解开那个“方程式”的关键。他沉默了许久,等黄玮峥稍微能平复心情喘口气后,长叹道:“这么说,看来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就在四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万向城的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楼下跑来,他没时间喘气擦汗,瞪大了双眼,连忙对张刑报告道:“城主!谢涛和班智瑜回来了!而……而且他们还带了个怪物……” “怪物?”张刑眯了眯眼,似乎在怀疑卫兵的话。当然,晚上有拾荒人返回万向城已经是几乎不可能的事了,因为谁都知道,夜晚在外就是死路一条。 “是的!弟兄们想解决了那家伙,但谢涛不肯还动手伤人。我们现在把他们扣住了,人也控制在地下整备区。”卫兵知道黄玮峥和谢涛等人的关系,加上青山的事,必然会影响他的情绪。上次黄玮峥大闹三楼管制区的事已经深入人心,卫兵自然不想挨拳头,只好老实往旁边躲了一步。 黄玮峥没有失控,但谢涛和班智瑜外出的事,他和张晓颖都不知道,回到万向城后,也没时间去联系他们。他瞪着张刑,看得出他认定这其中是张刑在搞鬼。“为什么谢涛和班智瑜会出去?他们去做什么?” 张刑挑了挑眉毛,完全不在意黄玮峥的怒目而视。“他俩想把修正的r病毒疫苗带到青山,但后来也失踪了。我前几天还派人去找他们了,本来说待会就告诉你的。不过现在好了,你刚好知道了。” “如果你想要让我配合你,那你要给我足够的理由去信任你。” “好啦好啦!又不是我强迫他们去的,是他们主动要求去的。”张刑蛮不在乎地拍了拍黄玮峥的肩膀,在卫兵的带路下,准备下楼,“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那个怪物啊?”黄玮峥没有说话,但也和张晓颖向张刑走去。张刑就像是在呼朋唤友去聚会一样又朝卢华雄招了招手,“博士你也一起吧。” 卢华雄当然愿意去看一看那所谓的怪物,他兴致勃勃跟上前,追问道:“那怪物是什么样?” “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眼睛的颜色有点恐怖。”卫兵边带路边透露道,“但他可以让丧尸变得像雕像一样静止不动。楼外守夜的人亲眼见到他和谢涛他们从一群一动不动的丧尸中走出来。丧尸根本不攻击他们。”卫兵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那家伙看上去和普通的十八岁左右的孩子一个样,还自称叫……叫杜宇恒。” 第三十九章 恶 上 张刑在听到杜宇恒的名字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地消逝,后背一阵凉意骤起。不祥的预感驱使他动身加快脚步,由原来的一步一阶梯变成后来的一步跨一个阶梯小跑。“下面现在有多少人?” “二十多个吧,当时我们见到丧尸群朝我们这靠近就多派了一些,现在他们都在看那个怪物,不肯回去了。” “那不是怪物,他是我朋友。”黄玮峥警告道,“如果他真的就是杜宇恒的话。” “嗨,放轻松,我只是听别人这么叫。”卫兵扭头抿嘴歉意地笑了笑,不过黄玮峥这个时候可笑不出。 “那个飞机中校呢?”张刑口中的飞机中校就是指杨山傲。 在见到杨山傲后没多久,万向城的人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虽然看不顺眼他的官腔官态,但他所带的那个据称是最新研究的疫苗成果以及随之而来的外界信息都成了他能留在万向城并且受人重视的筹码。事实上,早在黄玮峥和张晓颖去找张刑之前,杨山傲就和他见了面,至于谈了什么,其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飞机中校已经过去了,还拿了他的装备。” “什么装备?”张刑惊愕地看着卫兵;杨山傲似乎还藏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不清楚。” “快走!” 当他们在即将到达整备间的地下层楼梯口时,整备间里传出的争吵声已经预示了情况的严峻。吵嚷的大多数话都是谩骂和警告,一股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已经弥漫并越来越浓重。张刑在楼梯口前调整了一下步伐与呼吸,就像即将要登上舞台前的最后准备一样。他几乎是一步跨入了人们的视线,随着他的出现现在一下子鸦雀无声了,只有装备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 “啊,谢涛、班智瑜!你们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的朋友就要把我痛扁一顿了。”说罢,他向黄玮峥挤出一个虚假而且让人反感的笑容。 谢涛和班智瑜都没有回应张刑,他们手上拿着武器虽然都因为刚才张刑的出现稍稍放低,但明显在这之前已经举着很久了。他们俩严肃地瞪着张刑,班智瑜的嘴角上还有新的瘀伤,而谢涛手臂上和脑门的青筋暴起,他紧咬着牙,有节奏的呼吸声铿锵有力。 张刑感觉到了谢涛和班智瑜的敌视,但他并不在意,反倒是在一边的陌生少女引起了他的注意。她像一只待宰的小鸡一样被拾荒人卫兵抓住双手无法动弹,两眼湿润地用同情的目光无助地望着那个被七八个卫兵包围,曲卷身子跪坐在地上满是口水与血浆的地板上,痛苦低着头的少年。 “你是青山的人吧?” “陈茉?”稍晚走出楼梯口的黄玮峥认出了陈茉,他立刻飞奔过去,“陈茉!”那个抓着陈茉的卫兵一见黄玮峥靠近,赶紧松手像个惹事的男孩连连后退了几步,紧张地躲在那一言不发。黄玮峥没有心思去教训那个卫兵,他搓揉着陈茉被抓红的手腕,捋顺她的凌乱的头发。“你没事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茉连声抱歉地陷入黄玮峥的拥抱,但她的声音很小,因为她知道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她只是想立刻得到黄玮峥的原谅而已。惊魂未定地的她在简单的宣泄后暂时恢复了平静,她醒着鼻子离开了黄玮峥的怀抱,抽泣着看回那个跪在地上低头大口大口喘气的少年。 “他是……”黄玮峥还没说完,陈茉就点头承认,好像她早就知道黄玮峥想要说什么一样。 整备间里手持各种武器的人的确不下二十人,他们先在那个少年周围围了一个小圈,又再围了一个大圈将谢涛等人都包围了起来。站在另一边的张刑不耐烦地耸肩哂笑,再次主导了现场,他走上前两步,但只是走到包围圈的最外围稍微靠里一点罢了。 “那么,让我们看看你的‘朋友’吧。”张刑对黄玮峥讽刺地一笑,他双手合十,上半身满怀期待地向前倾,看着那个跪地的少年一点点痛苦地站起。 “刚才形式有些混乱,那家伙想要进攻我们,所以兄弟们给了它一点颜色。”站在张刑身边的一个人高马大的卫兵头子似乎担心张刑责备,连忙解释。不过张刑在他面前竖起手,他便只能老实地闭嘴。 “什么想要进攻你们……”那个正在缓缓站起的少年擦着脸上的血,一只手撑地,单膝立起,“……明明就是你们先动的手……”周围的人随着他渐渐抬起身子而后退,就好像被一股阴冷的煞气逼退一样,惶恐地握紧他们的武器面面相觑,“……什么怪物……”少年吃力地站稳,一直低头望着十指颤抖的双手,“我他妈明明就是人!”少年猛一抬头,那双绿色的眼睛承载着骤升的怒火如同一支飞射而出的火矢正中躲在自己手下保护下的张刑。 “杜……宇恒?”黄玮峥难以置信地望着杜宇恒,那充满挑衅的声音和在狼狈中逞强的样子就是杜宇恒,但黄玮峥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他的眼睛…… 杜宇恒扶着肩膀扭了扭脑袋,随地吐了一口血痰,嗔怒的目光随着转移到黄玮峥身上而变得柔和,在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他露出了他玩世不恭的标志性微笑。“没想到我还活着吧,牛。” “不可思议……”与黄玮峥异口同声的还有站在张刑身边正用科学研究者独有的眼光来回观察杜宇恒的卢华雄。他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向往地朝杜宇恒伸出双手,“你的身体一定是适应了病毒,你体内已经拥有了抗体吗?不,说不定你仍是个病毒携带者……哦,老天爷,您必须马上跟我去实验室。” 卢华雄刚上前靠近杜宇恒几步,在场所有人都好像被打开移动开关的机器人一样嚷嚷着宣称他们自己的主张,第一个跳起的是谢涛和班智瑜,他们举起武器警告卢华雄不能靠近,而与之相对的还有张刑和他的手下,所有的拾荒人都在这时将枪口刀尖都对准了谢涛和班智瑜,当然还有站在原地不动的杜宇恒,黄玮峥一只手放在焦急的陈茉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单架着他的散弹枪左右不定,他并没有一个准确的目标,事实上只要是有哪一个拾荒人有动手的倾向,他都会开枪;除此之外,杨山傲和黎琴正好赶到现场。杨山傲手中还拿着一个锃亮的金属仪器,看上去类似于一把马格南手枪,只不过装的好像不是子弹而是一管管青绿色的容器。 “他不会和你去实验室的,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不能。你知道刚才这群混蛋怎么对他吗?”谢涛愤怒质问卢华雄道。 卢华雄在胸前举起双手,暗示自己没有敌意。“我是个科学家,不会拿你的朋友怎样,只是带他去做个检查而已。” “哦哦,我可不这么认为。”谢涛冷笑地摇头,他右手握着一把短突步枪,左手在自己夹克的胸口口袋里摸索着拿出一本小皮夹,虽然沾了血迹但可以看清那是一本部队证件,“我是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的少尉,杜宇恒是搜救大队的中尉。你们这是在绑架部队军官!” “少尉,我命令你放下枪。”杨山傲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当他们回过神来时才意识到同是军人出身的杨山傲要是按照军衔制度来说要远高于谢涛和杜宇恒,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还没来得及换下的迷彩领子上的中校军衔,无形中也是对一直恪守军人准则的谢涛产生了巨大的压力。 “你无法证实你的身份。”谢涛反应很快。 “那要看你的判断力了,少尉。”杨山傲似乎很欣赏谢涛,但他同时也确信谢涛不敢否认自己。他挺直了腰,仿佛这样就可以更加有力证明自己的身份。作为军人,他对自己的谈吐举止都相当自信。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毫不逃避地正视着谢涛,这时他的目光绝对不能逃避,因为这样就等于在告诉对方自己心怀有鬼。 作为最具威胁的对象,一旦谢涛妥协,那就证明他们同意将杜宇恒交给卢华雄他们处置,但这可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只不过现实与人生信条相悖的处境实在是让谢涛左右为难。“我……” 杨山傲如同乘胜追击一样再次用浑厚地声音提高了音量说道:“我再说一遍,我命令你放下枪。” “你无权命令我,即便你真的是部队首长也没有这个全力。”谢涛忽然眼前一亮,就像是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道困惑已久的谜题一样,连犹豫都没有,正面驳斥了杨山傲,“中国应急调查搜救大队直属中央,一般部队指挥官无权指挥命令我们。” “什……什么玩意!”杨山傲意识到自己的命令站不住脚了,他红着脸,尴尬地思索着反驳的依据,最后只能骂道,“你这个部队我听都没听说过,我要求你现在马上放下枪!” “我不会听从你的命令,更何况这个该死的时期,这些东西一点用都没有。”谢涛最终用不屑的冷语击溃了杨山傲最后的心理防线。说完话后,他直接无视了杨山傲的存在,扭头对另一个需要对付的对手张刑说道,“你们刚才一群人都在殴打他,现在又想带走他,你认为我们会同意吗?” 张刑一言不发地对视着谢涛,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但褪去了那令人憎恶的虚伪笑容后,冷漠的张刑似乎比之前要更加可怕,仿佛一只披着人皮的猛兽即将撕下身上腐烂的皮囊一般。沉默片刻后,他抽动脸部僵持的肌肉,歪嘴扯出一点让人不寒而栗的笑。 “把那女孩抓起来。” 张刑一指陈茉,五个卫兵立刻上前对陈茉磨刀霍霍,谢涛等人刚注意到陈茉有危险,自己就被人控制。另一边,即便陈茉身边的黄玮峥再凶悍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五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 他先是用脚踢开了正面跑来的卫兵,第二个接踵而至的家伙也被他用枪托击退,但当他枪指第三个卫兵将要扣动扳机的时候,背后偷袭的卫兵朝他脸上一记重拳将他打倒。黄玮峥感觉到身体的每根骨头每块肌肉在这时都松散了,脸颊上的火烫瞬间变成了剧痛。这时,有个人骑到了他的身上,把他死死扣在地上。他的视线里天昏地暗,周围人的叫喊朦胧不清,刚要看清那个坐在他身上的人影,这时脸上又遭到一次重击。一次两次,三次,第四次的时候,他已经麻木,只是觉得脸上脖子上都在流淌着没有温度的液体。 “我早就想这样揍你小子了。”原来骑在黄玮峥身上的那个人正是上次在万向城三楼,被黄玮峥用枪托击晕的倒霉蛋。 黄玮峥的意识几乎是出于游离的状态,他想反击而起,但刚抬起手就被对方弹开,而拿着枪的右手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狠狠踩在脚下。那个积怨已久的混蛋用全力报复性地在他的手上一踩,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集中在脚上。钻心地剧痛瞬间贯彻全身,黄玮峥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嘶吼着嗓子,但他没有求饶。 黄玮峥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忽然被另外一个人的怒吼所掩盖,当其他人从被痛揍的黄玮峥身上转移时,只见杜宇恒震怒暴起朝那骑在黄玮峥身上的家伙冲去,那人还没收回打在黄玮峥脑袋上的拳头就被杜宇恒用尽贯彻全身怒火的拳头打中,他的脑袋刚往一侧晃去就被杜宇恒用手肘反击。那人踉跄地站起身子,还没完全站直就被杜宇恒奋力用脚朝腹部最柔软的部分一踹。倒霉蛋在吐了口黄胆水便往后一倒,再也站不起来。 击溃敌人后,杜宇恒回头拉起躺在地上的黄玮峥,正要怒目冲向站在正好无人防守的张刑时,他的腰背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他身子往前一倾,重重摔在地上。 “你在干什么?”第一个喊出这话的竟然是张刑,他慌张地对杨山傲骂道,“他是能否研究出疫苗的关键!” “我只是救了我们所有人一命,这家伙说不准身上带着病毒,说不定早就传染给我们当中的某些人了。”杨山傲收起他的装备,他似乎认为自己的判断是绝对正确,“我们待会都有必要做一次检查。” “那么……”张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脖子上有一阵刺骨的冰凉。他没有回头,已经猜到谁会在这个时候以如此安静的方式对他构成最致命的威胁,“小姐,我劝你最好放下刀。” “那你得先放了我们,我们所有人。”张晓颖稍靠前在张刑耳后说道。 张刑被挟持,拾荒人全都不敢轻举妄动,杨山傲和黎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张晓颖和张刑谈判。 “这恐怕不太好吧,大晚上的。” “他们刚才怎么来,我们就怎么离开。”张晓颖冷静地说道,“你保证我们全都可以离开,我就保证你的安全。” “呵呵,你还真的像我想得那样这么聪明。”张刑好像根本不在乎张晓颖夹在他脖子上的刀,他之所以继续保持这个姿势和她对话,或许只是他觉得这样有趣而已,“可惜,你还太小,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说罢,张晓颖就立刻感觉到一个金属物顶在了她的后脑勺。一个熟悉婀娜的声音挑逗地从她身后响起。“真有趣,不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会动手了呢。”刘依静得意地挪动顶在张晓颖脑后的枪口,“要不然我就白在后面站那么久了。” 张晓颖第一次被敌人控制而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就像被人死死掐住喉咙一样,即便是不服气,她还是得放下匕首。张刑笑嘻嘻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身刚好和张晓颖几乎面面相贴。他露出贪婪的獠牙,那种眼神张晓颖曾经见到过,没错,这隐藏在诡笑下的阴险和秦嵘一模一样。 满身是伤的黄玮峥连站着都摇摇欲坠,更不用说去为张晓颖解围。他的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难以移动,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仿佛都是滚烫的,喉腔里不时灌出粘稠的血水,脑袋似乎就是一个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他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杜宇恒,刺痛的双眼压得只有一条缝隙宽的视线。 杜宇恒没有不省人事,但他刚撑起身子试图起身的一霎那四肢突然扭曲地抽搐,剧痛使得他根本无法站立就连双手撑在地上都是极其勉强。他的琥珀般的眼睛瞪得发亮,绿色的瞳眸散发出快要失去控制力的疯狂。痛苦是他只能用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揪着胸口的衣服死死压在心脏的位置,像快要断气了一样扯着嗓子断断续续的哀嚎。 “宇恒……” “别过来!”杜宇恒仍然竭力保持着理智,他喝止了想要上前帮助他的黄玮峥,“牛,快走……你们都快离开这!” “什么意思?”黄玮峥无助地望着杜宇恒,又看了看周围已经有逃走冲动的人群。 “我感觉……”杜宇恒用力甩甩头,大颗大颗的汗珠像雨一样落下,没喘几口气就突然大口大口吐出黑血,“我,想要……杀了你们!”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拿出武器警戒,黄玮峥进退两难;已经没有人关心刚才张刑的命令了,陈茉甩开抓住她的卫兵,跑到黄玮峥身边,把他拉远。杜宇恒在众人的注视下跪在地上痛苦地呕出黑红的鲜血,他的皮肤渐渐发白,变得惨白,如同死人一样的惨白,狰狞的眼睛由刚才的痛苦变得释然最后转为无神……呕出一大滩黑色的血液后,他闭眼抬头长须一口气,随后低下头,整张脸刚好与头顶的灯光形成一个阴暗的重影,那双橙黄的眼睛中青绿色的眼珠扫视了一圈包围在他身边的人。 黄玮峥从杜宇恒的眼睛里看不到刚才的那种愤怒,应该说甚至连他人的意识恐怕都不再存在,与其说这是杜宇恒的眼睛倒不如说是一双魔瞳。杜宇恒缓缓站起,刚才的伤痛好像对他已经完全不构成影响,他双手耷拉在两肩,肩膀无力地垂下,脑袋向一边微侧。刚抬脚往前蹒跚了几步,所有人就像是跳蚤一样都向后一退,但紧张的他们都不敢开枪。没人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或是说生物到底还是不是杜宇恒。 第三十九章 恶 下 “……杜宇恒?”黄玮峥根本不在乎杜宇恒将会变成什么,他鼓起勇气上前,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回答并告诉他这都是个玩笑。毕竟只有这样,他心中的罪恶感才可以得到减轻。 但事实肯定不会像他想的那样。杜宇恒听见黄玮峥的叫唤后,似乎有意识地转头看着他,但那眼神更像是一个动物在观察人类一样感觉不出有任何的理智。 “你还好吗?”黄玮峥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他缓缓挪步靠近杜宇恒,“我是黄玮峥,是牛啊。” “牛……”杜宇恒痛苦的挤出一个字,但又立刻摇头好像在甩开将要复苏的意识。 这时黄玮峥身边的陈茉也跟上前焦急地问道:“杜宇恒,我是陈茉!” “陈……茉……” “对啊,陈茉。” 听到杜宇恒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陈茉刚一松口气,突然从他背后传出一声枪响。一个蠢货因为太紧张,手中的枪走火了。虽然并没有伤到人,但子弹打在了地板上飞弹到了别处。所有人都惊恐地压低身子,枪声同时也激怒了杜宇恒。他像一头受到惊吓而暴怒的野狼在众目睽睽下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朝那个走火的家伙冲去,在还有三米左右的位置一跃而起猛然把他扑倒。 所有人瞠目咋舌,眼睁睁地看着杜宇恒几乎是以无视对方抵抗的状态咬断了那个人的喉咙,飞溅的鲜血如爆破水管四射的水花一样射出,那个人的呻吟很快淹没在自己上涌的血水中,无助的挣扎最后也变成了无力的抽搐。 “这……”黄玮峥看着这仿佛噩梦一般的场景。杜宇恒扯断了那人的喉咙,吸食了几口血后又再次站起寻找下一个目标。 所有人都立刻散开,这时杜宇恒把目光锁定在了另一个拾荒人的身上,刚一拔腿,张刑就高喊开枪。只听枪声四起,黄玮峥本能地把陈茉压在身下趴在地上,以免被流弹击中。不知道为什么内心骤升的惶恐让他不敢睁开眼,或许是因为不想看见杜宇恒被乱枪打死的模样吧。但他不能这样,他必须要看清这一幕。这一切虽不是因黄玮峥而起,但他同样有责任去承担。 不知道是谁打断了这块区域天花板上唯一的灯管挂线,只剩下最后一条链子挂着的灯管来回摆动,光线也因此摇曳烁,枪口射出的火光又不停的闪烁,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血腥的味道,不时传出有人的哀嚎也有人的怒吼。直到有人喊道“那家伙跑了。”枪声才渐渐停止。 增援来的卫兵带来了应急灯,恢复照明的现场一片狼藉,除了刚才杜宇恒第一个咬死的人外还有两个人惨死,另外有三个人是被自己人打伤的。有人说用刀砍伤了杜宇恒,但现场并没有看到他逃跑时留下的血迹。虽然心有余悸,但黄玮峥和陈茉他们都暗自庆幸没有看见杜宇恒的尸体。可他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办呢? “封锁通往居民区的道路,快!”张刑没有关心伤员的情况直接命令他的手下道,“要抓活的,不要拉响警报。” “不拉警报?”张晓颖惊讶道,“你不怕杜宇恒进入居民区后引发更多的麻烦吗?” “警报才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张刑让刘依静放了张晓颖,再看了一下受伤的黄玮峥,“你先带黄玮峥去医务室吧,那个杜宇恒交给我们来处理。” “不!”黄玮峥听到张刑的话后,赶紧在陈茉的帮助下艰难站起,走到张刑面前道,“我们也要去找杜宇恒。” “他已经不是杜宇恒了。”张刑纠正道,“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已经有人死有人伤,你还想怎样?” “还有希望……” “不,没有希望了!”张刑怒吼道,“要不是那家伙是研制疫苗的关键,我绝对会第一个杀了他。”张刑的警告等于禁止了黄玮峥任何的请求,他转身指着杨山傲愤怒道,“还有你!这是我的地盘,你刚才给那家伙打的东西要是阻碍了我研究出疫苗,我发誓我会把你和你的跟班丢进森林给那群怪物做点心!我才不管你他妈是什么人……” 张刑在手下的保护下忿然离开,他激愤的咒骂声还不断地从走道中传出。整备间里只剩下清理现场的几个卫兵和不知所措的黄玮峥等人。谢涛和班智瑜也得到了释放,这个时候已经没人愿意管他们刚才的敌对,追捕杜宇恒成了拾荒人的首要任务。 “你刚才给杜宇恒打的是什么东西!”谢涛叫住了正想要离开的杨山傲和黎琴,“为什么他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是我从海南带来的最新实验疫苗……” “就是那个可以治愈感染植物但用在变异者身上会对其致命的药物吗?”陈茉想起了当初杨山傲给他随带疫苗的介绍,她后怕地说道,“那可能会要了杜宇恒命!” “但也有可能治好他,不是吗?”杨山傲辩解道,“他又不是变异体,而且刚才他企图攻击他人,其他人手上的都是刀枪一类的致命武器,只有我的是非致命武器,我制止了他的攻击还有可能治好他,难道我做错了吗?” 虽然杨山傲说得头头是道,但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认可,就连他身边的黎琴都没有声援他的冲动。 “但是……” “算了,陈茉。”谢涛把激动的陈茉拉回跟前,摇摇头鄙视着杨山傲,“这个人满口大义,事实上就是个自私的小人罢了。我们走。” “可是……” “你先带着黄玮峥去处理一下伤口。”谢涛关心地望了一眼鼻青脸肿的黄玮峥,叹了口气道,“我和张晓颖还有班智瑜去找杜宇恒。”说到这,他走到黄玮峥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好了,我会把杜宇恒带回来的。我知道你和他之前有过节,你要亲口跟他说清楚。” “谢谢……”黄玮峥没办法做出更多的表情,因为他的脸上大部分区域都已经淤肿,所以只能勉强咧咧嘴角,向谢涛表示感谢。 “要不要把梁旻莨叫上,她和龙皓、韦厉勤在二楼五十三号房。”班智瑜突然想到这段时间一直在万向修养的龙皓和梁旻莨,“发生这么大的事,我觉得他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他们在万向城?” “是的,前几天在青山沦陷后,黄玮峥把他们带来的。”班智瑜对陈茉解释道,“龙皓的身体基本恢复了,我们还给他装了一个可伸缩匕首。” 陈茉这时才想起,龙皓左手的伤;班智瑜所说的东西估计是龙皓的假肢。“叫上他们吧,人多更容易找到。” “那我们要去哪找,找到他又该怎么办?” 班智瑜提出了一个相当现实的问题,张晓颖刚帮助陈茉把黄玮峥搀扶站稳就打了个响指说道:“我记得这个商场有很多层地下层,如果张刑派人封锁了通往楼上安全区的道路,那么通往更下一层的区域应该没什么人注意。杜宇恒刚才那个样子虽然失去了理智,但我觉得他还是拥有一定的智商,按照野兽的习性他们应该会回避人群转而躲向人少的地区。” “的确,似乎往下还有好几层,不过我没见过万向城有谁到更下层的区域。”谢涛检查了一下手上的装备,“你知道怎么下去吗?” “嗯,过去通往地下车库的通道被封死了,但我见过有人从地下停车场的应急出口进去过。”张晓颖想了想又说道,“但是好像那个地方有人把守。” “先去到那再说吧,如果把守的人到时还在就说明杜宇恒没有去那。”谢涛提了提枪,整装待发地他朝班智瑜使了个眼色,“班智瑜先去找梁旻莨他们,然后你们几个就在这一层和居民区的几个出口找找,或许能抢在张刑的人之前找到杜宇恒。” “好的。” 班智瑜点头就准备离开,谢涛又突然叫住了他。“对了,你还记得我那个布网枪吗?” “哦,记得,你好像放在房间里了。” “对,带上那个东西。”谢涛一笑,班智瑜便心领神会。在奔波的日子里,他们俩已经形成了彼此的默契。见其他人好像没明白,谢涛又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个东西是我们过去用来抓动物的射网枪。” “你还有这种东西?” “来南宁的路上总要打点野味。”谢涛露出怀念吃上热腾腾的野味烤肉的笑容,“走吧。” “嗯,那你们小心。”陈茉搀着黄玮峥往楼梯口走去。 “放心吧。” 黄玮峥没有说话,没想到自己在这个时刻竟然帮不上一点忙,他既尴尬又无奈,但在离开前,他和张晓颖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这就是他们在分开时最常用的道别方式,没有贴心的话语,只有信任的眼神。 万向城的整备间相比青山要宽敞得多,毕竟当初这里是一家大型的购物中心,如果张晓颖没有记错这里的地下层应该有四五层深,每一层都至少有两个足球场大。平时作为整备间的地下层只是地下停车场的第一层区域。除了停放车辆外,万向城的主要设施配电房也在这并且储放了一部分重型的工具以及刚收集来还未分配的补给品。 张晓颖和谢涛两人一前一后沿着主干区域初略检查了一下沿途的地区,但没有发现杜宇恒的踪影。在这里停放的车辆大多都是面包车和越野车,所以也缩短了他们的视线范围。不时会听到卫兵的相互呼喊和脚步声,也有人在车与车之间穿梭。通向外界的大门在这时也被关上,并驻守了五六个卫兵,通往楼上的通道也也人把守,他们各个荷枪实弹,一点也不像张刑所说要活捉杜宇恒的样子。 随着张晓颖和谢涛离开整备间里平时最繁忙的区域,周围的人也逐渐减少,摆放的设备也开始变得零星低矮,大多都是一些货箱水桶。基本可以不费劲一览无余地看见附近的情况。人们的叫喊声变得越来越飘渺,最后基本是些杂乱的回音。 张晓颖没有带上她的弓箭,只是拿了一把稍长的匕首;除了她刚才教训流氓丢出的那把小匕首外,现在她身上还带有两把匕首,这些冷兵器虽然可能在对付使用枪械的敌人时有点吃亏,但绝对是对付变异者的理想武器。只是张晓颖自己也明白,她要面对的不是变异者而是失控的杜宇恒。 为了节省电力,在整备间的照明灯基本都是一大块地区使用一条外接灯管,所以室内的光线并不强烈,甚至有些昏暗。到了平时使用率较少的区域外接灯大部分都没有打开,谢涛和张晓颖刚走过一块区域就发现前方是一片漆黑。站在黑暗面前,他们都犹豫了。从黑暗中吹出的冷风让人不禁打颤,空气中的冰冷仿佛不来自人间。可以勉强看见在前方有一个出口,但出口位置的照明灯好像出现了故障,接触不良的不停闪烁。 “奇怪,”张晓颖在光影的交界线前来回走动,试图看清眼前的黑暗,“我记得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这部分是有灯的。” “是不是那个时候有人在工作,所以开着灯。” “沿路上没见到有人在,也开着灯,为什么在这却没了呢?” 谢涛仔细想想也觉得张晓颖说的有道理,他抬头看了一下灯管;灯管似乎完好。“这的开关在哪?” “我记得在每块区域的出入口都有一部分照明设备的开关。”张晓颖检查了一下墙壁,没有发现开关之类的控制台。 “好吧,看来我们只有跑到那个出口了。”谢涛倒吸一口凉气,苦笑道,“呼呼,你怕黑吗?” “怕黑?你怕吗?”张晓颖没有正面回答谢涛的问题,但从她焦虑的样子看,答案已经很清楚了,“这不是黑不黑的问题。我觉得这明显就是陷阱。” 谢涛还想调侃一下这个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但他还没开口,前方就传来了异常的声响。如果他们静下心认真听一听就会见有人好像在拍打门板。拍打的力道不大,就像是有体弱的老人在敲门一样断断续续。 “你听到了吗?”谢涛皱眉问道。 “嗯,好像有人在敲门。”在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张晓颖伸长脖子远眺那个灯光时闪时暗的出口,的确有个被横栓拉上的双开门。 两人只好给自己鼓气硬着头皮冲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眼前的光想好像瞬间被吞噬了一样,张晓颖感觉自己就像被丢进一个大黑麻袋中一样,身后的微弱的灯光勉强照出的影子越来越浓,可以预判的物体也随之减少。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往出口靠近,那扇门顶上有个写有应急出口的红色指示灯,微弱的红光让周围的环境愈发清晰但也愈发令人不安。 门边的墙壁上有一条新鲜的血迹,这可不是好兆头,愈发浓烈的血腥如同一剂肾上腺素刺激了他们的神经。门旁还有一个人苦苦靠在门框,他的腹部中了一枪,见到张晓颖他们的同时也失去了意识,贴在门上的手随之滑下留下一条血印。张晓颖和谢涛刚想加速上前,但张晓颖似乎被什么绊倒,谢涛先跑到了伤员那,他扶正了灯管,正想检查伤情,身后的张晓颖的一声惊叫吓得他赶紧回头。 谢涛还以为张晓颖遭到了袭击,但她安然无恙,可怕的是她摔倒在一具血淋淋的尸体旁。那具尸体仍保持着毙命前惊恐绝望的神情,空洞的双眼令人毛骨悚然地注视着前方,它脖子已经被咬断,只有脖子上的一点皮肉还勉强连接着,右手也被咬断,掉在一边,还紧握着一把土枪。 张晓颖没有惊魂失措,但她一直注视着尸体另一边的一个人。他瘫坐在血泊中,僵硬凝视着鲜红的双手,满是血的嘴巴保持着张开。那双黄色的眼睛没有了刚才的兽性,而是充满了惊愕与悲伤,翠绿的眼珠在泪水中颤抖,同样血淋淋的身体仿佛城堡崩塌后的断壁残垣只要在轻轻一推就可顷刻倒下。 “哦不……”谢涛刚想上前,却突然警觉地克制住了自己得冲动,因为此时此刻危险似乎还未消除。 张晓颖迟疑了很久,感觉杜宇恒似乎没有进攻的倾向,于是她克制身体的抵触,试探性地问道“杜宇恒……” 杜宇恒没有反应,张晓颖决定伸手一点点靠近他的肩膀;谢涛定在原地,他的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如果有必要,他可能会开枪,但他心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击中杜宇恒的要害。 “杜宇恒?” 张晓颖刚一碰他的肩膀,只见他触电般耸起,失魂落魄地转过头望着张晓颖。“我……我做了什么?” 张晓颖刚想向杜宇恒解释,她还没开口杜宇恒就哗的一声把胃里的东西一口气吐了出来,边吐他边痛苦难堪地啜泣。翻滚在胃中的东西都吐在了血泊中,连同着罪恶融杂在血中。虽然心里不好受,但张晓颖和谢涛还是都松了口气。 他们把双腿发软的杜宇恒拖到光线较好的一边,但杜宇恒的注意力仍集中在他鲜红的双手。干涸的血迹已经开始发黑,这死亡的颜色好像要将他的灵魂浸没。谢涛见状连忙放下枪,脱下自己的外套使劲帮杜宇恒擦去手上和脸上的血迹,但无论他怎样都无法拭去杜宇恒内心被罪恶浸染的血色。 第四十章 枷 镜子里的这个男孩面无血色,青黑色的眼圈在惨白的脸上特别明显,简单打理的短发还有明显刚剪过的痕迹,干裂的双唇稍微渗透出一点点淡红,凸起的颧骨在冰冷的灯光下在脸颊上映衬出一片浅浅的黑影。凝重的愁眉在眉中挤出几道微痕,如夕阳般橘黄的双眼没有了昔日的生气,空洞的绿色瞳眸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这就是我——杜宇恒,一个夹在生与死中间苟延残喘的活死人。 空旷的楼层里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人,透明的防化保护膜在这层楼的某个位置为我划出了一个方形的房间。头顶上的两条日光灯管管是我唯一的光源,四面还安装了紫外线消毒灯;每天的某个时间它就会亮起为房间消毒。我讨厌那毫无温度的日光灯更憎恨仿佛带着歧视的紫色光线,但我不得不忍受他们。因为在这个透明的房间外只有黑漆漆的一片,世界仿佛被黑洞吞噬般只留下了我一个人和这个如同牢狱的房间。 房里除了一张弹簧床以外还有一张破旧的书桌,桌之上还有几本快要被我翻烂的杂志。庆幸的是还有一个装有镜子的洗漱台和一个简易的马桶。我的吃喝拉撒被“周道”的考虑在内,每天都会有人来给我送饭,不过他只会将难吃的食物放在一个类似于柜台一样的过渡区,我要自己从那把饭菜拿进房间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在此之前我被关在一个更狭窄杂物间里,直到有一天拾荒人把我带进了这个万向城的地下层。这里不是他们的整备间,而是在那之下更深的地下二层。地下三地下四成好像也有它们的功能,基本都是用于某种实验的地方。我去过地下四层,那里关押了许多变异者,他们根据腐烂的程度被分别关在不同的笼子里。整天没日没夜的呻吟,那凄惨的声音把地下四层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地狱。当我出现在那的时候周围十米内的变异者竟然全都僵硬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原本以为它们把我当成了同类,但事实上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在它们的眼睛里,我仿佛看到了野兽之间对更强大同类的敬畏。 那些研究我的人看上去和我一样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所以他们隔三差五地把我带到那去,抽取我的血液样本和唾液样本,检测我的心跳呼吸。我更像是一个被用于研究的实验体生物,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确实已经不把我当人类看待了。虽然没去过地下三层,但那好像是用于研究被感染植物的地方,或许有一天我也要被带到那去做实验吧。. 我平时所在的地下二层事实上是过去用来过度的区域,也就是说一旦楼下的实验失败出现不可收拾的情况,他们就会关闭相应的区域,而这是他们的最后防线。这一层的出入口只留下了一个。在门的这一头好像还有几个倒霉鬼驻守在那,整天百无聊赖地在那大声的聊天说着无聊的笑话;门的另一头就是那天我被张晓颖和谢涛找到的地方。 在被关在这里之后我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每天见到的都是那几个用看待实验品的眼神看着我的研究人员,当然还有卢华雄。他对我的态度还不错,偶尔会在给我做检查的时候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听说黄玮峥他们一直在想办法把我带出去,但在卢华雄的研究有进展之前,张刑似乎没有这个打算。 “喂,活死人。”那个专门给我送饭的卫兵不耐烦地出现在了平时给我放饭菜的过渡窗口前。他很没礼貌地把餐盘丢在柜台上后就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虽然关在这以后,我差不多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但今天的饭菜似乎比往常送得早了一些。但我管不了这么多,如果多嘴问一句说不定连饭都吃不上了。这个卫兵对我的态度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有几个卫兵的兄弟死于我的手下……或许该说是口下巴,总之因为他们朋友的死,我没少受屈辱。冷嘲热讽,侮辱性的谩骂或是在我的房间隔离膜前撒尿……除了没办法痛打我一遍以外,能羞辱的我方式他们没少用过。可这终究对我造不成什么实质意义的伤害,况且我的确罪该如此,所以我也就没对此做出反抗。 今天的餐盘上竟然没有饭菜,这又是他们想出的什么花招吗?虽然卢华雄让张刑严令禁止对我吃的东西动手脚,但我绝对不会怀疑他们会朝我吃的东西里吐口水;每次都可以明显地看出我的饭菜已经被人吃过,能留点东西吃已经算是不错的。可今天连吃的都没有就太过分了。心中的不满瞬间让我头脑发热,刚想发火时,我餐盘里放着的方盒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一个钱包大小的黑色化妆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肉色的粉底,盖子上还有一片小镜子倒映着我那张灰白色的死人脸。在我那次失控后,我的身体又出现了重大的变化——肤色由当初的黑黄变成了如同死尸的苍白,看不到一丝血气,这也是为什么那群拾荒人叫我活死人的原因。 难道他们在用这种方式嘲笑我的肤色吗?我愤怒的一抬头,发现一个穿着褐色立领卫衣的卢华雄站在我面前。厚实的卫衣并没有让他看起来更挺拔反而显得有点滑稽,他那片薄嘴唇轻轻向上一翘,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 “是想要骂人吗?” 卢华雄这么一说,我的火气顿时全无。我低头厌恶地瞄了一眼手里的粉底,再看看卢华雄那奇怪的表情,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可想而知。“你要我化妆,是因为准备带我上去吗?” “是的。”卢华雄吧双手插在口袋里,上前一步,“你准备可以和你的朋友见面了。” “我不想见他们……”我又低头在小镜子中看到了可悲的自己,“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已经死了。” “可是你没有死啊,不管是从医学上还是伦理道德上说,你都还活着。” 虽然卢华雄为人似乎不错,态度也很和善,但这是我在这鬼地方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评价——我还活着…… 卢华雄看出我有意愿继续听他细说,于是来回踱了几步,像个准备开讲的大学导师,一边观察着我的神色一边说道:“这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首先我想告诉你的是,虽然从外表上看你与正常人与众不同,但事实上你的五脏六腑以及你的大脑都在正常的运转,可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是健康的。但现在之所以成这个样子是因为更深层次的东西发生了变化,你的基因已经发生了改变。” 我走回头把凳子搬到他面前,隔着隔离膜坐下,双手合十吹了口热气,弓着背做出认真听的模样。卢华雄眼睛眯了眯,像是对我的反应很满足。“你知道自己关在这有多久了吗?” “两个月?” “呵呵,没那么长。你在这已经一个月零五天了。”我长叹一口气,感觉他这么问我就是为了这句挖苦。但他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分析了你的血液样本并且还做了基因测试,不得不说城主帮我尽可能找来了这座城市里可以用到的设备,当然我们当初也携带了很多专业的设备,所以说我已经基本对你的样本做了最全面的分析检查,并且根据你的那个特种部队交给你的数据进行了分析比对。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别告诉我你发现了疫苗。” “哈哈,没有,哦不对,至少现在来说没有。”卢华雄的冷幽默让我有点不习惯,“但还是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我发现了病毒的原始体,它就在你的体内。” “啊?”我眉头挑得老高,真得觉得他现在就是在跟其他的拾荒人合伙起来耍我,但他的样子看上去是那么的坚定,甚至有些科学家的兴奋。 “是的,我当初发现时也是你这个表情。”卢华雄笑道,“孩子,你在田阳被秦嵘注射的药物其实是hts89病毒的最原始形态。我不知道那个天才做了什么,他成功地将病毒的原始发病结构改写,从而消除了它的致病性同时终止它的变异。”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秦嵘的事?”我警觉地看着卢华雄,但很快我自己得出了答案。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许所有有关我的信息他都已经掌握了吧,“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是个文科生。” 我尴尬地笑了笑,卢华雄立刻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哦不好意思,这是我的错。这么说吧,当初是秦嵘第一个发现在世界范围内爆发的异常流感病毒结构天生残缺,随后他提出将一种特殊的酶植入流感病毒中,从而使它自动瓦解,达到治愈流感的目。这种方法当初的确成功治愈了流感患者,你应该还记得当初到处都可以听到流感治愈的好消息。” “是的,我们当初就是从南宁出发,准备去那些曾经爆发流感的地方去做慰问活动的。” “好吧,看来你们这帮孩子到现在能这么坚强的活着,或许不是单纯的幸运。”卢华雄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们当初也认为疫情已经得到根除,但谁都没想到病毒被分解后并没有完全被人体的免疫系统消灭,而是残留其中并且渐渐重组,随后演变成了今天的hts89。当时在发现一些病人出现异常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个病毒,但它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被我们当成是感染者康复后出现的抗体。可它后来竟然发生了突变,不得不说这病毒很狡猾,潜伏期超过了我们想象,病毒在发生第一次变异后又连续变异一直到第八十九次结构重组后稳定,当然这个结构是最致命的。不过前一阵子病毒又出现了一次亚种的衍生,还好它并没有原体那么可怕,r型病毒的疫苗很快被我们研究出来了。哦,不过你体内的不是r型病毒,所以……” “你的那个疫苗可害死了不少人……” 卢华雄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愤怒,他只能摇摇头,惋惜道:“这我知道,初期的r型疫苗出现了错误,万向城和青山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 “不同程度的损失?青山的人几乎已经死完了,你知道吗!”我站起来朝卢华雄怒吼道。 他好像当头一棒般瞪圆了眼睛看着我,这是我才意识到他的无辜,我调整语气,稍微温和地问他道:“你不知道青山那边发生了什么,是不是?” “城主说,飞车党的人利用问题疫苗在青山引发了动乱,青山受到了重创……” “事实上,应该是问题疫苗本身在青山引起了灾难,根本没什么飞车党的事。当初青山的人相信了你们的疫苗开始大范围接种,但天知道你的疫苗他妈有问题。是你的疫苗害死了青山几乎所有人!”我越说一股无名火就在体内烧得越旺,直到我的义愤填膺动摇了卢华雄科学家的冷静头脑。 “可是城主,”卢华雄的话戛然而止,他深吸一口气,收回了脸上的惊讶,再次平静如初,“好吧,这是我和城主之间的事。继续听我说……那个,你体内被秦嵘植入的是最原始的病毒,也就是最初流感病毒重组后还未变异的hts病毒,我们现在称它为零号病毒。我刚才也说了,这个零号病毒按理来说应该会变异,是个不稳定体,但现在在你体内的确是个稳定的零号病毒。值得一提的是,秦嵘虽然将零号病毒改写了,让它不会要了你的命,但你的免疫系统在这个病毒的影响下出现了特殊的变化,而且这改变了你的基因结构,这就是为什么你的眼睛会变色的原因,至于你为什么可以吓住那些丧尸,我初步判断是因为你身体里的病毒本身就和它们的hst89同源,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它们的始祖,所以作为宿体的丧尸会受到影响;它们应该是嗅到了你的气味才会变成那个样子的。” “那为什么我现在……”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现在的皮肤会变成这个颜色,还有为什么我那天……” “这不怪你!”卢华雄打断了我的自责,义正言辞地上前,脸几乎要贴在隔膜上,“那一天,有人朝你射了一剂特殊的药物。它可以治愈被hts89感染的植物,但会杀死感染病毒的丧尸。当这种药物注入你体内的时候,你身体里的零号病毒发现了自身的危机,然后立刻控制了你的神经中枢,于此同时跟那个药物产生了新的化学反应,从而产生了一种病毒为了自保而活跃的激素,使你变得狂躁,而你身体里的零号病毒再怎么温和,它也是hts病毒的一种,所以会出现和丧尸类似的症状。在那种药物失去药效后,激素随之消失,你的狂躁现象自然也就消除。但肤色会变成这样,我只能说,应该是那种药物激活了零号病毒,在此之前它们的反应并不剧烈,现在如果你用显微镜观察,这些病毒就像是一盘刚掉在地上的玻珠,没头没脑地四处乱窜。” 卢华雄的比喻可能又是他的冷幽默,但我实在笑不出来。“那我还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恢复?或许吧。但我想要提醒你一点,你确实在研制疫苗的工作上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疫苗很可能会因此研制出。不过这个疫苗很可能也会杀了你……” “为什么?”我的心一下悬空了,颤抖的嗓子竟然让我的声音都出现了变化。 “因为零号病毒和你已经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你就是病毒,病毒就是你,或许你可以控制它,但消灭了它,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卢华雄无奈地叹口气,但随即他又乐观地对我笑道,“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失去信念,毕竟在此之前没有人在被植入hst病毒后活下来,你是第一个。好了,快收拾收拾,待会要带你出去了,二十分钟后见。” “可是我不会化妆啊!”我拿着这个在我看来只有女人才会用到的玩意儿,对着转身快要完全看不见身影的卢华雄抱怨道。 “你再怎么化,都是一副死人样,活死人!”黑暗的那头传来一个声音沙哑的拾荒人对我的嘲讽。 我没理会那混蛋,走到洗漱台前,盯着自己难看的脸看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洗了一遍脸,然后拿起那个看和正常人肤色相同的肉色粉底,轻轻一抹,极不情愿地朝脸上一擦…… 二十多分钟后,卢华雄又出现在了他刚才站在的位置。看到擦上粉底的我,他同情的点点头,示意让他身后的卫兵打开我“房间”的门,一股阴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时,我突然有了想继续待在这个房间的冲动,不过我还是说服了自己走出了这个透明的牢房。 卢华雄带着我经过一片黑漆漆的走廊,正前方出现了一个亮着紧急出口标示的双开门,门旁边还有一间用隔板隔开的小房间,里面乱糟糟的陈设甚至不如我这段时间住的房间,还有一股发霉的臭味呛鼻。在床板上还坐着两个满脸胡渣的中年男子,他们就像街巷里落魄的醉汉,发现我在看他们后,极其不友好地摸了摸手上的破枪,用带着鄙视的眼神瞪着我。 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异类,更何况还杀了他们的同伴;所以也难怪被他们敌视。 “你的朋友来接你了,你最好高兴一点,他们为你可操了不少心。”卢华雄在将要打开双开门的时候回头叮嘱我道,“放心,你看上相当不错。” 卢华雄拍拍我的肩膀,我想他是想以此给我打气,不过我的肩膀在被他本身没多大力的拍打下反而显得有些松散。我抬头看着他满怀期待的样子,只好强迫自己挤出一点别扭的微笑。 大门打开,灰蒙蒙的光线迫不及待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当眼睛适应环境后,我再次看到了黑房间外的世界。它是多么安静,多么的明亮,如同在雨雾中朦胧而宽阔的草原,在感受着豁然开朗的同时却被孤独所萦绕。在门外站着许多人,他们大多拿着武器,用憎恶的眼神注视着我这个异类。张刑就站在其中,他的表情很怪异,似笑非笑,或许带着嘲笑,我猜他正想对我的处境落井下石吧。 这些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在参观动物园里特别展出的野生动物一样。有些人咬着下嘴唇,恨不得现在就一枪毙了我,有些人的眼睛里则是那可悲的同情,还有些人估计是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变成我这番模样。但我在这寒冷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抹温暖,那是来自我的朋友。 黄玮峥和陈茉还有龙皓、梁旻莨就站在人群中,应该说他们和人群还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应该是因为其他人知道他们和我的关系,所以刻意保持距离吧。朋友们没有像电影里那样见到阔别重逢的老友后激动的拥抱,他们只是在看见如此狼狈的我后露出只有朋友才会表现出的微笑,交织着关心与爱还有友好的挖苦,如同我在学校里犯了错后从老师办公室出来见到他们一样。他们的表情如此熟悉,却对现在的我来说感觉到可望不可即,因为此时在我眼中,站在这他们更像是在参加我的葬礼。 “好吧!”张刑突兀的一声大叫瞬间剪断可所有人的目光,他再次走上自己所谓的舞台,手舞足蹈道,“今天真是你的好日子啊,你说是不是啊?”说着,他往我的方向靠前一步仔细打量我的面无表情的脸,“嗯,相信你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我现在就正式允许你杜宇恒可以在万向城像其他居民一样正常的生活在这。”他的表情几乎夸张到极致,甚至超过了舞台剧的专业演员,“不过当然,这是有前提的。你必须留在万向城,还要协助卢华雄博士和他的团队继续研究疫苗,而且还要靠自己的能力赚钱保证你的生活。怎么样,你可以做到吗?” 真是讽刺,没想到末日后的伦理秩序近乎在堕落的边缘,而金钱却依然保持着它的地位,这似乎跟过去大多人设想的末日世界大相径庭啊。我一直看着这个小丑一样小人得志一般的家伙,心里估摸着,如果此时一拳打烂他的嘴,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没有这么做。我身后的卫兵已经不耐烦了,他们换了个姿势不停的抖着身体,身上的装备发出烦躁的声响;面前的其他人都看着我,我像他们有些人或许更愿意我拒绝张刑的要求,然后继续被关进地下室吧。 “可以。”我回答的声音不算大声,听上去似乎没什么底气,不过这刚好让张刑满足了他变态的自尊心。 “啊,那就太好了。欢迎回来。”张刑向后一跳,朝我鞠躬做了一个欢迎光临的手势,将我引向我朋友的方向。 虽然听得出张刑口是心非,不过我敢肯定他一定有自己的小算盘,毕竟作为万向城统治者的他大可无视黄玮峥他们的要求,继续把我囚禁来研究疫苗。我没在意他的“表演”,平静的走向黄玮峥他们,这时还真有走出监狱重获自由的感觉。 我重获自由的聚会就此结束,人群开始散去,虽然他们当中仍有不少人在盯着我看。有个七八岁的小孩孩跑到了我跟前,刚问了我一句“你还活着,对吗?”就被他妈妈赶紧抱走,也许他母亲当时已经六魂无主了吧,生怕我会吃了她的孩子。 “欢迎回来。”我和朋友们一一拥抱,他们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模样。 “你看上去不错。”黄玮峥的这句安慰反而让我相信我现在的样子一定糟透了,“我们在家给你准备了party,今晚要好好庆祝一下。” “没有必要了吧,又不是什么好事。” “嗨!别那么沮丧嘛,一点也不像你了。”陈茉半开玩笑地拍了拍我的背,可能她在期待我像过去那样破口和她斗嘴吧,“你这妆化的真不乍样,待会我帮你重新弄一下。” 我尴尬地抿了抿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回应。陈茉的话一定是处于无心,不过我总感觉它刺耳地像是对我赤裸裸的讽刺。龙皓和梁旻莨还有黄玮峥都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应该是感觉到了我的不自在,立刻哄笑着需找转移话题的方法。 “哦,对了,恒哥!我还没向你道谢呢。”龙皓边说边举起他的左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那个用灰色金属罩子罩着的假肢;他用右手在罩子后的一个拉环上一拉,只把锋利的刀刃便从罩子边上弹出,“你可是救了我一命!” “救得不是很完整。”这句调侃倒是有几分过去杜宇恒的味道,大家都笑了笑,过半是在庆幸终于缓解了尴尬吧。 黄玮峥他们选择了一条稍微僻静的路线来把我带回所谓的家。虽然我相信他们在万向一定有个落脚的地方,但没想到他们已经以此为家,而且还叫得如此理所应当。在二楼的一个被划分成两个房间的商铺格子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这或许就是我的“家”了吧,在来到这路上我也看到了其他样子的房间,它们有的被塑料板和窗帘隔出一块空间,有的像这个房间一样是将过去的商店划分出几块区域。二楼应该是万向城的居民区,虽然没有像一楼的商区那样喧闹,不过还是不时听到住在这的人的窃窃私语。而我这个“家”的隔音效果应该还算不错吧,希望的邻居不要介意我的存在,当然他们也可能早就提心吊胆地搬到别处了吧。 第四十一章 归 “这是你的房间。”黄玮峥打开房门,让我看见了里面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和床铺不搭调的小床头柜,一套桌椅和一个柜子,房间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的整洁不过还是像某个隐蔽的出租屋一样灰暗。 “那你们住在……” “我就住在你旁边这家。”黄玮峥指了指我右边的商店,是另外一个将原有布局一分二的结构。 “放心好了,恒哥,我们都住在这。”龙皓突然抢过话头,主动介绍道,“呐,牛哥的家,他隔壁是张晓颖的。”龙皓又指了指我的隔壁,“谢涛住在你隔壁。”然后龙皓用下巴指了指我们对面的店铺,“我和韦厉勤还有班智瑜住在对面,梁旻莨和陈茉住在一起;我们的那几套房间比较大。” “你们是刚搬过来的吗?”我皱了皱眉,带着一点质问的口气问黄玮峥道。 “我们几个是,牛哥和张晓颖不是。”龙皓一口气把话全盘托出。 梁旻莨觉得他说得太直接,又立刻补充道:“啊,那个,因为陈茉也是刚住过来不是吗?她吵着要和我住,所以没办法啦。刚好这边有个比较大的位置,我们就都搬过来了,大家住在一起彼此也有个照应嘛。” 梁旻莨的补充其实对我没有起到一点的安慰作用,事实上他们从表情就不难看出这是他们不得已的决定。也许是原本住在这附近的人在知道我将入住后都人去楼空,也许是因为梁旻莨他们因为是我的朋友在他们本来住的地方受到排斥被赶到这来,无论如何,我看不出他们搬到这来,仅仅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相互有个照应”。 气氛再次凝重,黄玮峥赶紧驱寒,一边推着我走进房间一边笑道:“啊啊啊,好啦,我们先让杜宇恒休息一下吧。”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时,我突然发觉他的手掌竟然如此温暖,在我印象中他是个体寒的人,而现在他的体温却远远高于我,“你的东西我们都尽量帮你准备好了。”黄玮峥像是要展示礼物一样指着靠在床边的小床头柜上摆放的东西,那是几件叠好的衣服和一个黑色的旧登山包,但最吸引我眼球的是那一把熟悉的黑色步枪。 我走进房间,如有所思地拿起那把冰冷的步枪,枪膛里令人兴奋的火药味一股脑灌入我的鼻腔,一下子让我回忆起奔波在外的日子。 “这就是你原来的那把枪,谢涛一直帮你保管。”黄玮峥靠在门边,环抱双手放在胸前,他觉察得到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与感激,微笑道,“你待会自己去谢谢涛吧。我们先去忙,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开餐,在龙皓他们的房间。” 黄玮峥正要转身离开,在外面的朋友也刚想摆手说再见。我心一慌又叫住了他,可当他回头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其实我已经没什么想问的,只是我已经厌恶了一个人被关在一个小房间的感觉,在地下室的日子似乎让我更加害独自一人的空间,不过我必须克服这个恐惧。 “还有事?” “呃……没,那个……时间?”我搔头强笑道。 黄玮峥立刻明白我的意思,他把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解下来丢给我,开玩笑道:“他们把你身上的东西都抢走了吗?” “如你所见。”我接过他的手表,放在衣服堆上,耸肩说道:“不过也没关系,我那只表在死城森林的时候坏了。” “行,那我先走了。”我们彼此一笑,他便转身轻轻把门关上。 刹那间,我的双耳马上像被蒙上了一层薄膜一样,这安静的空气几乎让我窒息。我像瘫痪了一样一头栽在床铺上,弹簧在反作用力的帮助下把我微微弹起,我顺势转了个身,面朝着灰色的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这口空气可不怎么舒服,但至少可以保证我的呼吸顺畅。挂在天花板上的竟然是一盏文艺气息十足的吊灯,能看得出这应该是这家店原有的吊灯,想想在过去估计这也就是一盏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吊灯罢了,而现在却是曾经生活的残影。 我凝视着微黄的灯光,双眼迷离,精神正一点点放松游走。这时,我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吓得我差点从床上跳起。陈茉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偷,一边关上门一边朝我吐舌头笑道:“不好意思哈!吓到你了,是不是啊?” “废话,就差没对你开枪了。”我不满地给了她一个白眼。 “其实你应该锁门的,要不然多不安全啊。”陈茉完全没感觉到我责怪她的口气,还说教着把门上的链条锁锁上。 “要是有人想破门而入,这玩意根本没有用……”半坐在床上的我又再次像一面被推倒的墙倒下,“你要干什么啊?世界上有哪个女孩子会突然闯进一个男人的房间然后自己主动把房门锁上的……” 陈茉这回立刻听出了我的嘲讽,她撅起嘴又摆出那副恨不得把我耳朵扭下来的表情。“刚才还以为你变了,现在看来,还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没办法,变成死人都还是这样……”我依然看着那个忧伤的吊灯自嘲道。 突然我感觉有人在拉我的脚,低头一看,陈茉竟然卯足了劲把我往床边拉。我赶紧大叫:“喂!你想怎样啊!” 陈茉一抬头,因为用力太猛,脸都被胀得有些粉红,不过她好像全然不知我在表达什么。”啊?把你拉起来啊。” “哦哟……我又不是玩具,你拉我腿我就会起来吗……” 我哭笑不得地撑起身子,正准备坐起来嘲讽她,可她确用食指顶住了我的鼻子,得意道:“你看,现在不就起来了吗?” 好久没有看到陈茉这幅傻样,而且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仔细看清她的脸。那闪烁的眸子如同天山上的湖水般清澈,轻快的声音却像竖琴一样温柔。我呆呆的望着她,嘴唇在不停的颤抖,感觉得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她也一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如同看穿了我的心思看清了为什么我会如此享受和她吵闹的时刻。 瞬间语塞的我试图放松紧绷的声带,刚想开口的时候陈茉竟然又恢复了原来那副讨厌的表情。“啊……你化妆的水平不是一般的差啊……” “啊?”这句话和刚才的节奏可是完全搭不上调啊!莫非是我在自作多情? 陈茉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从她随身带进来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包卸妆纸和卸妆水,娴熟的一喷在朝我脸上一抹。我慌张的往后一推,弹开她拿着卸妆纸的手,惊吼道:“喂!你在做什么啊!” “帮你重新化妆啊,你紧张什么?”陈茉对我激动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她又换了张卸妆纸,准备就绪后在我面前晃了晃手,像哄小孩一样对我笑道,“来来来,小弟弟听话,姐姐帮你化妆哈。” “有病。”我歪嘴不屑唾弃着,身体一个劲往后挪,想躲开这个一碰到有关化妆的事就发神经的生物。其实我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她见到我现在的样子……那副死人样真的让人心寒或许还会吓到他们。 “哎呀,没事没事!你本来就不帅,现在只是让你恢复人样而已。”陈茉一语双关地讽刺着我,还一个劲的往我这靠,“别紧张!” “我怕吓到你啊……”我央求着说出了真实的想法,可是这似乎已经被她当成无力的借口无视掉了。 “你都吓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觉得你还会有多吓人。”陈茉看准时机,成功用卸妆纸在我脸上擦掉了一块粉底。就像撕掉了我一层皮一样,陈茉看见了我伪装下的那片真实的皮肤,它惨白而且悲凉。陈茉脸上嬉闹的笑容顿时全无,她凝视着我的脸,一言不发。 “看吧,我说过会吓你一跳的……”我沮丧的低下头,虽然理解她会有这个反应,但我还是很抱歉,抱歉让她看到一个这样的我。 我本以为陈茉会立刻收手然后离开,可她没有,而是一鼓作气地把我脸上的粉底一点一点地擦下。这一次我没有阻止她,看着她的脸从笑到平静再到双眼湿润,我真不忍心也不知道该怎样打破这个气氛。 “杜宇恒……”我没反应过来要回答她,不过她没有在意,继续边擦下我的粉底边哽咽道,“你真的是蠢货吗?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要让我们怎么办才好……” “我……” “要是你死了怎么办?你打算丢下我们……丢下我不管吗?”陈茉一声哭喊着猛一抬头,用那双执拗的眼睛气愤地瞪着我。 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想过……或许说应该是从没有过这个念头,毕竟陈茉她喜欢的人不是我。我没有直接回答陈茉的问题,只是轻轻拭去她脸上那两道在光线下晶莹的泪痕,轻轻笑道:“我现在不还好好的嘛,别犯傻好不好?别太依赖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一点也不可靠,不是吗?” 陈茉凝重地望着我,她没有继续抬手给我擦脸,也许现在我的真是面目已经在她面前一览无余了。我的心里忐忑不安,她会接受这个样子的我吗? “不可靠,的确不可靠。”陈茉的话像在我脸上打了一巴掌一样,我紧张地看着从未如此严肃的她,可她突然又露出初雪般的笑容,“但你不就是一直不可靠的家伙吗?不可靠的杜宇恒,这才是你!” 我们的对话似乎影响了陈茉给我化妆的时间,但好像在某种程度上拉近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女孩子绝对就是为化妆而生的生物,陈茉给我的化妆可真的算得上是一丝不苟。在刚才的对话后,我们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但这段沉默并不让人难受,相反我却感觉到了那份渺小的温馨。定妆后,陈茉自信满满地从包里拿出一块镜子。我竟然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肤色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我,皮肤甚至感觉比过去要好很多。 “天啊,你水平还真不是盖的……”我一面惊叹陈茉的技艺一面在镜子前尝试从不同角度去找到一丝瑕疵,但竟然毫无破绽,可以说要不是我那双黄澄澄的眼睛,绝对不会有人发觉我的与众不同。 “是吧。”陈茉满足地享受着我对她作品的赞美。 不过我自然不会就这样让她舒舒服服得到好评。“也难怪你化妆的水平这么好,人丑靠妆补嘛。” 陈茉瞪了我一眼,不过她没有反驳,这让我有些不适应。她收拾好东西后,转身准备离开,在门前不忘嘱咐道:“哎,你待会换衣服的时候小心点。” “我靠,那你为什么不等我把衣服换好了再来。”我抱怨了一句后还是给了她一个好脸色,“好的啦,不会那么容易就把你的作品搞砸的,再说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搞这些还有什么用?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走来走去无所事事吧?” “得啦,少跟我费,应该还有点时间,你休息一下吧。” 陈茉朝我抛了给媚眼后得意洋洋地关上了门,我赶紧把门锁上。当然,这不是因为防止她再突闯民宅。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心情格外的舒畅,就连刚才看起来慵懒的灯光此刻都变得明朗,胸中的五味杂陈也一下子被甜蜜覆盖。在桌子上刚好放有一面方镜,我欣然坐在桌子前,对着镜子尝试地再做出过去常有的笑容,只可惜看上去还是有点与此时的我格格不入。我心里安慰自己,不用太得意,镜子里的我只不过是虚假的人脸,但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再次看见那个真实的自己…… 吃饭时间到。我换好新衣服,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正打算来叫我的黄玮峥,他看到焕然一新的我,先是一愣,然后高兴地拍拍我的肩膀。“哟!要不要这么帅啊?” 这句话绝对是他腹黑的挖苦,我身上换上了他找来的黑色开领长袖体恤衫,还有一条脚边磨损严重的灰蓝色牛仔裤,样子就像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年轻。 “得了,是你给我找的衣服?” “是啊,怎么了?现在物资匮乏,不要那么挑剔好不好?”黄玮峥明白我想讽刺他的审美,赶紧转移话题,“看你现在这样,陈茉刚才去你那了?” “嗯……” 黄玮峥见我回答地如此没底气,他半讽刺半好奇道:“不会吧?你和她刚才在那没发生啥吧?” “没有啊!”我矢口否认地推着他往前走。 其实黄玮峥突然间比原来变得开朗一定是因为想以此让我振作,我和他两个人的性格情绪其实更像是一个跷跷板,当我情绪高涨的时候,他就会保持冷静,而在我失落的时候他又会想尽一切可以活跃气氛的方法拙劣地给我打气。 一推开门,早已准备多时的朋友看到我后都起哄一样地发出哄笑,房间的中央的大桌上放满了他们从一楼商区买回来的食物。多半是一些罐头和耐久食品,还有几瓶少见的碳酸饮料。有几份用饭盒之类的器皿承装的热食正冒着腾腾热气,香气四溢,其中有菜汤和肉粥以及一碟我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做成的菜。 黄玮峥告诉我,万向城在上层部分设有菜园种植了一些易于存活的蔬果,像番茄、土豆、空心菜这类的蔬菜不算太贵,至于肉粥的肉是鸡肉,这算得上是奢侈食品,当然鸡蛋的价格也不菲。这是他们第二次在万向城吃到鸡肉。无论怎样,能吃到新鲜肉菜的感觉真是太棒了;真庆幸我的胃没有腐烂。 由于凳子数量不够,大家围站在桌子前,相互帮忙分发饮料,这时赶回来的龙皓拉着一脸不情愿的韦厉勤走进了房间。其他人看到了韦厉勤后,笑容似乎变得僵硬,我感觉得到情况有些不对头。 “哎呀,我都把地方让给你们庆祝,为什么还要把我拉进来啊。”韦厉勤就像一个不愿被拉进医务室给医生打针的小孩,在门前挣扎,看到我后有点惊讶但慌张立刻催使他往门外退去。 龙皓还一直拉着韦厉勤,苦口婆心一般劝道:“又没什么要紧的,难道恒哥回来,你都不打算见一见吗?” 我这下明白了,韦厉勤一定是害怕我,听说流言在万向四处谣传,但我在青山时也遭到过同样的待遇,所以也不感到奇怪。可韦厉勤无意中的话却刺痛了我。“就算他是杜宇恒,他也吃了人啊!难道你们不怕吗?” 大家瞬间不说话了,就连龙皓也放下了手,愠怒地瞪了韦厉勤一眼,然后和其他人一起偷偷关注了一下我的表情。我站在他们当中心里翻江倒海,愧疚很快占领了我道德的制高点,但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默默离去?还是说跪地谢罪?我苦苦站在原地内疚地看着撕破脸皮但没有马上离开的韦厉勤。我想他之所以还站在这,可能是想得到其他人的回应也可能是在等我自己做出表态。 “那个……” “不怕!”在我身边的陈茉一把手把我往后一推,就像我过去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把她往后拦的一样,郑重其事的答道,“我不怕也不会允许那种事发生!” “陈茉……” “因为他是杜宇恒!”陈茉没在意我感激的叫唤,转头眯眼微笑地看着一脸阑珊的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吗…… 陈茉的话像一颗定心丸顿时让在场的朋友坚定了信念。我还思考她刚才说的每句话,其他人已经纷纷站到了支持我的队伍中。 “宇恒,你不用担心。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就跟陈茉一样。”黄玮峥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让我腰杆不由得感到了支持的力量。 “没错,我们都一样,大家就像过去一样一起度过这个难关!”龙皓鼓动性地举起他的右手,其他人也呼声支持。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韦厉勤,他站在房外,这本属于他的房间,他的家,可是他站在了房内灯光所照耀的边缘,躲在房外的阴暗中,摇头看着我们,或许在他眼里我们现在样子是多么的愚蠢。 他哂笑道:“你们现在的天真最后伤害的是自己,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的。”他把头转向我,冷冰冰地告诫道,“杜宇恒,我感谢你过去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但你要知道现在你有多危险,如果你真想保护我们,就请离开。” 韦厉勤皱着的眉头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他的话就是对我的最后通牒,也是他立场的最终宣言。在温暖的灯光下,被朋友环绕的我,看着那个曾属于我们中的一员,他的话不无道理,或许我才是那个要离开这个群体的害群之马。 第四十二章 寻 上 我一个人在夜深后的万向城过道上默不作声的走着,脚上湿漉漉的人字拖随着我的步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由于气温相比前些日子明显提高了不少,所以我索性穿上了一条沙滩短裤;记得那个时候廖媛医生还开玩笑说我只是大腿中了一枪,穿着沙滩裤不会露出伤疤,当时还觉得一定不会有穿上这种裤子的时候了,没想到现在我竟然真的穿上了一条这样的裤子。虽然下半身的着装看似清凉,我上身还是穿了一件深红色的兜帽薄外套,这件外套几乎没有什么棉夹层,只是基本能抵御一点风寒,再者就是戴上兜帽后,我会感觉更有安全感一些。为了尽量保持所谓的低调,我选的深红色上衣也不会在夜色中太扬眼,而沙滩裤也只是蓝黑相间;虽然搭配比较奇怪,但总体上不太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况且我的动作幅度也不太大,一些性格极端爱找茬的人从我身边经过也只是瞥一眼过而已。 我这么大费周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这个安全区还有很多讨厌我的人,但我今天必须得洗个澡。没错,我已经差不多一周没有洗澡了。虽然这几天睡觉前也会偷偷去找洗手池洗脸,可是能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似乎成了我能洗去这段时间霉运的奢望。洗脸听上去很简单,但像此时的我,如果洗过脸后,就会原形毕露,这就意味着洗脸也不得不成了一件偷偷摸摸的事。 通常我的洗漱时间都会挑在万向城的人活动较少的时段,像是深夜或者清晨都是比较好的时间。每次洗完,我都必须盖头遮脸,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用最快最低调的方式回到房间;有时我会立刻化上妆,因为这样可以立刻让我“恢复原样”,但如果快要睡觉,我还是愿意暂时保持那副死人脸。 最近我对自己的这张死人脸产生了极度的厌恶。镜子里的自己更像是一张遗像,而且是死后才拍摄的那种黑白遗像,每次看到都会有种在瞻仰自己遗容的感觉,寂寞与悲愤随之而来。虽然想尽办法想克制,但现在我逐渐被对于自己的愤怒所控制,有时就想找个没人听到的地方呐喊,咆哮自己悲惨的现在。 礼貌的敲门声打断了我面对镜子的自嘲,我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通常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在外面晃荡。黄玮峥和张晓颖似乎几天前就和那个老狼一起去执行任务了,至于其他人也都有着各自要忙的事,我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理由,会让他们大晚上的来找我。不过前一阵子经常来串门的陈茉倒是没了音讯,或许明天我该找个时间去看看她,虽然也不知道找她到底要做些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打开门,顿时眼前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硬是把我逼退一步。 “谢涛,你找我有事?”我装作没被吓着的样子,故作镇定的问道。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修饰,但我猜他应该看得出我的惊讶而他自己本身也在看到一脸惨白以及眼睛里也始终散发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凶光的我之后有些吃惊。 “打扰到你了?”谢涛这个大个子说话一直都比较温柔,这和他的魁梧身材形成极大的反差。 “没事,我也只是刚回来没多久。”我让开门,用下巴指了指屋内,谢涛便彬彬有礼地走进来。 他看到我半干的头发再看看我的装束,好奇道:“你是这样去洗澡的?” “嘿嘿,没办法啊。”我苦笑地脱下外套;现在的气温只要在室内都相对比较舒服,所以我即便穿着短袖体恤衫也不会感觉到太冷。 “好吧,我能理解。” 和穿着如此随便的我相比,全副武装的谢涛就感觉特别正式,不仅背了个实用的耐磨背包还带上了他的短突步枪,背包的各个口袋里都装的鼓胀,在右下方的位置还吊着一捆麻绳。他虽然里面跟我一样穿的是一件普通的圆领体恤,但却还穿了一件军绿色御风夹克,全然一副即将外出的打扮。他左右观察了一遍我的房间,让我想起了高中军训时检查营房的教官。 “我们待会要出去。” “这样啊,小心点。”我客套了一句便一屁股坐在床铺上,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哎?我们?”我张大了嘴,半盘腿坐在床上。 “是的,你,我,班智瑜还有两个你不认识的人。”谢涛似乎已经预料到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是张刑的要求,卢华雄博士也同意了。” “但为什么?我可是……” “对,正因为你是这个样,他们才要求带上你。有了你,死城森林基本就没有太大的威胁了。” “死城森林?我们要去死城森林?”我跳下床,一想到那个毛骨悚然的地方,我的心跳就不由得加快。 “嗯,我们要带一个植物学家进入森林采集样本并且就地做一些试验。” “人都没治好,就要开始治植物了吗?”我哂笑讽刺道。 “宇恒,上次让你发狂的药物就是可以治疗感染病毒的植物。我猜这个实验或多或少跟你有关。” 一提起那件不堪回首的惨剧,我脸上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不过谢涛他并不是故意讽刺我,如果按他这样说,那我的确有跟他们一起出去的必要。我认真问他道:“那我们是待会就出发?” “不用,我们明天六点出发,你还可以休息一下。”谢涛意识到我正在意他的装备,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哦!我刚才接到通知的时候以为立刻就执行任务,后来他们才说要明天一早出发。” 谢涛毕竟是一个职业军人,雷厉风行的态度已经成为他的一部分,看着和我年龄相仿的他正因为自己的小插曲感到出糗,我不禁笑道:“没事,你这样是对的。那我们明天见吧。” 谢涛离开后,我就连忙抓紧时间上床睡觉,只不过想睡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春冬交期,南宁的天气就会变得潮湿,地板和墙壁上都会凝成一颗颗小水珠,就连被子衣物摸上去都感觉湿湿的,掺杂各种气味的空气本来就不太好闻,再加上潮湿的霉味更让人不舒服。 在床上辗转反侧,意识迷迷糊糊地游离了一宿。房间外走动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楼下不时传来店铺开门的声音。我看了看手上的表,距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阵子,再赖在床上也没有意思,于是我决定下床开始为出行做些准备。 我坐在桌子前,镜子里的自己谈不上糟糕透顶但也好不到哪去。我拿出粉底,但我实在不想再往脸上擦这玩意了。虽然在陈茉的帮助下,我的技术有所提升,但我实在无法忍受每天都要用这种伪装来欺骗身边的人欺骗自己。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韦厉勤的话再次回荡在脑海中。 杜宇恒,我感谢你过去你为我们做的一切,但你要知道现在你有多危险,如果你真想保护我们,就请离开。 多么刺耳却又多么现实的忠告…… 我深吸一口气,停止内心的挣扎,盖上了化妆盒,转身去清点自己的装备。至于脸上的工作,我这次下定决心去面对最真实的自己。 我正要出发,谢涛就在门外敲门道:“杜宇恒,你起来了吗?” “嗯,刚要出门,你就来了。” 我一开门,谢涛正好撞见我毫无粉底遮掩的脸。他有些忌讳地小声问道:“那个……你不打算处理一下……”他用手指有意无意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不在乎地耸耸肩,抖了抖拿着枪的右手。谢涛身后刚好走过一个路人,在看到我后,像是撞见鬼了一样,弓着背快步走过。“没什么好处理的,这就是我。反正就算不是这个样,该怎么对我的人还是怎么样对我。” “好吧。”谢涛不太好意思强迫我,只好强笑示意我们可以出发,转身走在我前面,“班智瑜他们已经在门口等我们。” “不坐车吗?” “当然。”谢涛和我走了一条捷径,可以直接通到万向城的正门,“不过他们已经把车开到正门了。” 我没有看见谢涛的表情,不过他的背影让我感觉得到了他有所隐瞒,估计是因为他们不想让我再经过那天悲剧的现场吧。在经过一家有东西吃的商店前,谢涛突然主动跑进店里,过了一会儿,他拿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米糊,兴匆匆地跑回来。 “昨晚听说这家店有新产品,原来是这个,尝尝看吧,当做是早餐。”谢涛爽朗的笑声在早晨的走道上格外大声。 我谢过他给的早餐,继续跟在他的后面朝会合地点走去。其实不单单是万向城,在青山的时候也偶尔会听到因为找到了新补给品而新增的配餐。在危机爆发后没多久,人们就开始囤积粮食和有用的物资,除了一些没有人记起或是地处于危险地带的超市商店外,大多数的超市都被洗劫一空。 拥有大量物资同时又有能力保证其不受侵犯的人和群体就以各种要求主张来吸纳幸存者,最终成为势力变得强大。游走在邕江上的江上人,曾经的市长组建的青山,四处流窜为所欲为的飞车党以及实力惊人同时行事怪异的万向城,之所以能成为四大势力,说白了就是他们拥有武器和物资补给。 无论这些势力的主张是什么,他们都有个共同点就是竭尽全力地从这座死亡之城中找到有用的物资。过去在青山,曾经有过侦察兵带回好几箱方便面,这种在过去被认为是不健康食品的东西一下子成了无价之宝,很多人都愿意出高价钱来吃上一碗。而我手中这个被谢涛称作是“新产品”的米糊,其实就是掺杂了蛋花的稀米糊,为了调节味道,店家还加了番茄。我敢说这玩意要是放在过去,谁都不会去吃,而现在,就是难得的新产品。 “有鸡蛋?”我喝了几口后,打趣道,“万向城养了很多鸡吗?” “这我就不懂了。不过听说过去曾经有人在附近的菜市里找到了一群饿的干瘦,快要死绝的鸡。估计是养了一阵子,养出鸡蛋了吧。”谢涛最后舔了舔杯子边上仅剩的小碎蛋花,像个贪吃的孩子,满足地吐了口热气。 我们边走边吃完了这顿味道不错的早餐,路上也没见到很多人,当然,就算是见到,他们也都快步从我身边掠过。没走多久就看见班智瑜在万向城的正门东张西望,他在看见我和谢涛后,连忙夸张地朝我们挥舞着他瘦小的双手。 走近后,我话还没开说,班智瑜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旁顾左右地小声问我道:“你怎么这样就出来了?” “不行吗?” “不是,我们倒是无所谓,只不过……”他说到这,用眼睛指了指正在门口外清点装备的两个人,“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得了吧,说得好像你过去见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一样。”我坏笑地看着班智瑜,突然板着脸,身子猛然朝他一倾,吓唬道,“吓到了吧?” 班智瑜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不过还是嘴硬道:“怎么会啊!不要太高估自己了,好不好?” 没想到曾经对我畏惧三分的班智瑜如今也学会反口了,我歪笑着正准备杀杀他的锐气,这时,门外的两个人在听到了我们的动静后都走进来了。 这两个人一男一女,从他们的穿着上就可以看出,他们身份一定有着巨大的差别。一身破旧的中年男子感觉要更老道些,身上的装备和过去我所见到的拾荒人有些不一样,除了一把在拾荒人中使用比较普及的63式步枪外还在腰间配了一把做工精美的剑,仔细一看我不由得怀疑那是韦宏曾经所用的汉剑,毕竟在上次和飞车党大闹之后就再也没见到那把剑的踪迹。这把剑的剑鞘和韦宏那把一样是黑红相间,黑漆后的古木上印有赤炎红纹,底部稍有磨损,金属护套有些变形,不过剑柄及护手部位的纹饰依然清晰精美。定视许久后更让我肯定这就是韦宏的剑。 男人的个子算不上太高,腰上的剑更让他显得腰长与他的身高不合比例,背上的黑色运动背包里或许还装了其他有用的装备,把他的身子微微下压。虽然这人其貌不扬,灰土的面貌更像个忙于田间的农民,不过我感觉他的确不只是配把好看的剑来给自己壮胆,从他纹路清晰的手部肌腱来看,不说精湛至少他懂得如何使用身上的武器,或许还是个行家。相比之下,那个女人穿的都是旧衣物,而且磨损都比较严重,但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整洁,看上去她应该是第一次外出行动。 女人年龄应该在三十岁上下,或许更年轻,她灰色牛仔衣还显得有些紧身,靴子上也没有多少泥土灰尘,而她的武器则只是一把用自制皮扣装着,别在腰间的匕首。和过去我见到的匕首小刀不同,这把匕首并不是常见的水果刀或者是军刀,它的刀柄和刀鞘都是银色的金属,或许是锡器,上面的刻有精美的雕纹,颇有藏域风味,更像是一个工艺艺术品。不过,这个女人八成没有用过刀,可以说这把匕首在她手上也许有可能救她一命不过也可能只是给了她一个刎颈自杀的机会。 “刀不错。”与其等着看别人对我千篇一律的表情,我还不如找些话题去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女人的面向似乎比较和善,我决定和她寒暄几句。不过我说出口后反而觉得自己有点自来熟的套近乎,可能对方正在想着如何和我划清界限了吧。 “谢谢。”女人出乎意料地对我倏尔一笑,脸上看不到一丝嫌弃或是害怕的表情。 “这位是我们的植物学家,过去是药用植物园的研究员,廖卓君。”班智瑜突兀的介绍反而让我又再找回了自己被人讨厌的感觉,在廖卓君点头和我们打招呼后,他又请出那个中年的拾荒人,“这位是曹立格,曹师傅,他过去是个的士司机。” “你会用剑?”我用下巴指了指曹立格的剑。 他可没像廖卓君那样友善的回应我,而是转身准备出门,草草回答了一句。“略懂,过去练过。” 好吧,我并不期望这两个人都友好对我,至少可以确定这家伙的确是可以用剑耍几个把式。曹师傅走出门后,我们都相互看了一眼,大家都对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心知肚明。我倒是庆幸廖卓君对我活死人的样子不感到害怕,而曹立格,我只希望他不要在我背后朝我捅上一剑。 刚走出门,我就看见了我们这次出行的交通工具——一辆加装了钢板防护的箱型面包货车。这部面包车不仅加高了底盘,轮胎也换装了特殊的越野轮胎,要不是车型的限制,这辆车绝对可以去参加卡塔尔拉力赛了。不过在车顶位置还加装的一挺89式重机枪让人对这部车的功能一目了然。其实在万向城这几天,我发现这里的武器并不比青山一类政府的安全区差,当然他们的武器更多的是土枪土炮和零星的现役军警武器,不过听人说万向城的张邢好像过去曾是一个专门跟东南亚小国有联系的军火走私贩,所以也就不奇怪在万向城会见到有不少拾荒人带有63式、56式步枪一类的武器。 除此之外,在车头保险杠的位置还焊装了一个类似推土机的工程铲,挡风玻璃和其他的车窗上都撞上了铁网并贴上了黑色的防晒膜;这些黑色薄膜可以保证在外看不见车内的情况,而铁网也自然起到了最大程度的车窗保护。 其实过去在青山甚至是田阳基地我都见过不少改装车,不过这一辆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似乎已经做好长远打算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状况。从车的另一侧走出一个我熟悉的面孔,他正忙着把装备整装上车,看到我们后,他拍拍手走上前,脸上并没有多少友好;至少对我来说不怎么友好的神色。 第四十二章 寻 下 “韦厉勤……”在那天不欢而散后,我已经很久没见到韦厉勤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可以感觉得到我们之间有了一道不小的隔阂,我甚至感觉得到一丝的敌意。 “韦厉勤这次和我们一起行动。”谢涛站在我们之间尴尬地强笑道。 “我只是为了工作。”韦厉勤解释得很干脆,就好像特意想要和我撇清关系一样。 站在我面前的人曾经是同学、朋友,但如今却如此冷漠,我并不怪他,世界本该如此。 “那个,我们先出发吧。”班智瑜打开车门用眼神示意让我们快上车以逃过这一段尴尬。 我求之不得地相应了班智瑜的号召,但又不好意思第一个上车,谢涛见状连忙帮我打开车门,自己先钻进车里,然后冒出半截身子,对我挥手。“杜宇恒你到里面来,我要控制机枪。” 韦厉勤作为司机跑上了面包车的驾驶座,而班智瑜则是坐在了副驾驶座上,我们剩余的人便在后车厢随意找了个位置。谢涛就像他说的那样在面包车的改装天窗附近的座位上,这样方便他随时钻出车顶使用那把被固定在车顶上的机枪。 坐在车内,油然而生的安全感让我立刻忘记了刚才和韦厉勤的对话,车窗外的掠过的一幕幕街景对我来说有更大的吸引力,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万向城外的世界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对这个破败的末世城市有了亲切的熟悉感,就好像它本来就是这样,就好像我生来就属于这里一样。 “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在这几个地方做取样并进行简单的实验测试,”谢涛从自己的背包里抽出一张城市地图,他用手指点出几个用红色铅笔圈出的区域,然后向廖卓君确认道,“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廖卓君的脸比较圆长,颧骨稍稍突出,眉毛并不浓密,戴了一副圆框眼镜,长着一副老师脸,但严肃的表情却让人感觉不到紧张,“我们现在森林边缘采集一些,然后再进入森林。” “你做这个……有什么用吗?”虽然觉得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廖卓君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人都来不及救……” “我明白你的意思。”廖卓君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没有愠怒,而是很优雅地眨了眨眼,温柔的解释道,“你或许已经听说了,现在生病的不仅是我们人类,还有这些植物。你不觉得这个森林很反常吗?” 廖卓君边说边示意我看一看窗外的街景,那渐渐被绿色包裹的水泥建筑,被植物吞噬的街道,并不单单是用“荒败”来形容得了的,虽然才过去一年,但即便是我们过去忽视了自然的恢复力也不能就此解释死城森林如此疯狂的扩张,如果照这个进度,我真不知道明年的冬天,我们是不是要在树洞中生活取暖。 “你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我感叹道。 “上次让你发狂的药物据说就是为了治愈这些植物的。”廖卓君意识到说到了我的痛处,“是的,我听说了你的事,而且这次出来我也带了一点那种让你发狂的药。”说着,她拍了拍放在她脚边的铝合金保温箱,“但我要告诉你,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活着,更何况那并不是你的错。”廖卓君的语气与其说是安慰倒更像是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报不平。我还没来及感谢,她就又继续说道,“用最简单的比喻就是有人用农药来给你治病,这不明摆着是要害你吗?所以那个人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你。” “我觉得你要留个心眼。”谢涛突然插了一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有你们在。”我强笑地拍了拍谢涛又转头问廖卓君道,“那么,既然已经有了治疗植物的药物,那你这次的实验目的是什么?” 廖卓君见我言归正传,继续说道:“也是处于严谨吧,之前进行了小范围的样本实验,效果的确像那个军官说的那样理想,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不现实。我是指全方位推广这个药物不现实。因为植物病变的速度远高于疫苗治愈的速度,单个的样本治疗确实有效可是如果在森林里推广根本是杯水车薪。” “这么说海南那边研究出来的药物并不管用咯?” “话也不能这么说。”廖卓君叹了口气,“我和那个叫杨山傲的军官有过交流。他说海南那边已经有人提出一种假设,就是被感染植物形成的森林中感染植物之间是有着某种联系的。它们的植物基因中有着共同的异常序列结构,而且来自同一个病原体。”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植物有着共同的感染源。”我还在思考廖卓君说的话,谢涛已经一语概括,“只要有办法消灭感染源就可以中止整片森林的感染。” “没错。所以我这次打算尝试寻找这座森林的感染源。”廖卓君示意谢涛把他手里的地图拿来,然后再地图上指出了那几块用铅笔图画出的阴影,“你们看,我已经让人用画出了城市里所谓森林的大致的分布,而这些画出阴影的区域是植被覆盖最茂密的地方。如果海南那边的人得出的设想是在正确的,那么感染源应该就在这几块区域里,因为作为感染源,它所在的地区植物变异的程度和范围都应该最大。” “不会吧。”了解了这次出来的任务后,我不禁抱怨道,“先不说那个所谓的设想成不成立,光凭我们几个人就去死城森林,根本就是送死啊……你知道那森林有多可怕吗……” “过去如果让人进入森林的确是送死,但现在不一样。”说到这,廖卓君用坚定的目光锁定在我身上,“有了你,问题就容易解决多了。” “我?” “因为你拥有了可以震慑变异者的能力。”谢涛补充道,“这也是你这次出来的最主要目的。除了你,没人能做得到。” “可是森林里不光是变异者啊,还有那些生活在里面有着自己一套野蛮规矩的疯子。”我皱眉扫视了车厢里一个个对我信心满满的同伴。 “张刑已经安排黄玮峥他们先在森林里寻找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建立根据地,以方便我们深入森林内部。” “什么!”班智瑜刚说完,我就喊道,“他们已经在森林里了?” “是的,我们会在预定的位置回合,然后前往根据地。” 班智瑜显然没搞清楚我这么问的原因,廖卓君又接过话,指着一块距离森林边缘最近的阴影处,说道:“这就是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密林位置,你的朋友们应该已经在那等我们了。” “黄玮峥他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你们竟然没人跟我提起过……” “陈茉也去了……” “陈茉也去了?!” “嗯……” 我小声对谢涛发起牢骚,这时廖卓君作为局外人解释道:“杜宇恒,你放心吧,你的朋友是和一帮实力不俗的佣兵一起行动,更何况还开着那辆武装巴士。” 我知道廖卓君所说的武装巴士,那辆车是拾荒人从飞车党手上抢来的战利品,听说可以轻松应付在死城森林突发的任何状况,和死城森林地图一起,是飞车党最有用的资产,不过现在都归万向城所有了。 韦厉勤开着车,一路上都没说话,班智瑜跟他偶尔的没话找话也自然是尴尬结束。他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而如今就只是一个沉默寡言司机。跟他一样少话的还有曹立格,他一直在观察着车外的城市,仿佛在回忆着那面目全非的街道曾经的样子。 我们在颠簸中渐渐驶入死城森林;该死,我真的很讨厌重回森林的感觉。按照廖卓君的要求,我们在进入第一个密林区前,先在几块区域让她采集了一些植物样本。虽然我不是植物学的专家,不过我还是可以看得出,她似乎是在尝试由外渐入收集不同位置的样本,或许这样她就可以分析出植物受森林影响的程度。 在我暗自瞎猜廖卓君的试验时,我们距离那个密林区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四周奇形怪状的植物也渐渐多了起来。可以看到在前方的几个街区后巨大的榕树高过七八层楼的建筑,分支的气根也扎入地面,茂盛的枝叶像一顶假发盖在楼房上。一栋缠绕藤蔓枝叶的大楼高耸在丛林中,尽管如巨蟒般的树藤紧紧捆住,这栋高楼依然屹立不倒,嫣然成了树藤的傀儡耸立在漫无边际的密林中,就像那时廖淑珍所说的死城森林之树一样,仿佛那就是变异森林的根源所在。 除此之外,我们所在位置附近的街道破坏程度也要比之前所见到的的要严重,龟裂的沥青马路上散布着褐青色的藤蔓,两旁的商店也基本成了丛生植被的天堂,肆意生长的小树丛封锁了绝大多数店铺的门窗,那些空旷的房屋里封存着曾在那生活的人的最后一点记忆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消失在空寂的风声中。 也许是因为有我的存在,加上天气状况不错,我们并没有在路上见到太多的变异者;偶尔见到的两三组变异者也都是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然后等着被谢涛他们去捅爆脑袋。因为这样,我就像是成了廖卓君随身携带的“驱虫剂”一样紧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兴致勃勃地埋头取样,加入那个让我抓狂的药物试剂,观察植物样本上附着的灰绿色表皮一点点脱落,然后自言自语地说着那些我听不懂的学术分析。 谢涛他们离我和廖卓君不远,韦厉勤把车停在马路中间,班智瑜和谢涛则分头散开在距离面包车十米左右的范围内巡逻,至于曹师傅好像和韦厉勤找到了什么共同语言,两个人靠着车在攀谈。看来对我而言,现在最有意思的就是观摩廖卓君的科学采样演示教学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廖卓君终于完成了最后一株看上去类似龟背葵的植物化验取样。我们刚要收拾东西回头,这时,面包车的那头传来几个人紧张的叫喊。我回头一看,谢涛正举起枪和一个挟持了班智瑜的家伙对峙。韦厉勤刚想上车,没想到曹立格突然拔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带着他走到了那个挟持班智瑜的人那边。 “见鬼。”我拉上枪栓,刚打开保险,正要带着匆匆收拾的廖卓君离开,突然感觉到有人用什么东西顶在背后,隔着外套,我仿佛都能感觉得到那阵深入脊椎的冰冷——有人正用枪指着我。 “别乱来,小鬼。”一个中年男人沙哑的嗓音从我背后传出,廖卓君刚惊慌地一叫就立刻被他喝止,“闭嘴!你们两个现在慢慢地向前走。” 我无法把握对方现在的状况,他的身高、体型、相貌以及此时的姿势都没法确定,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只要一扣扳机我就会完蛋。远处谢涛依然在和那些不速之客对峙,在附近不知何时又蹿出两个手持自制改装刀斧的两个人,由于谢涛手上有枪而且一看便知不好对付,他们没有轻举妄动,但也是在那叫嚣哄笑。 “你们是什么人?”我一面按照对方的要求向前走一面试图摸清他们的底细。 “少废话。”男人嫌我们走得慢,用枪口一顶,我和廖卓君都被粗辱地往前推了好几步。 我和廖卓君被不情愿地推到了双方对峙的中间地带,在我左边的谢涛离我们还有好几米的距离,他的眼珠四处观察着附近的情况,似乎在尝试寻找逆转的机会,不过显然在现在这种被动的局面我们只能等对方先做出下一步行动。 “曹立格,是这小子吗?”我背后的男子用枪口又敲了敲我的脑袋,像是购买牲畜一样问我们的叛徒道。 “是的。”曹立格看上去丝毫不对自己背叛我们的行为感到羞愧,他用下巴指向我身边的廖卓君,“那个女人是个科学家,老板应该也会需要到她。” “这么说其他的就可以杀掉了?”用匕首挟持班智瑜的男人奸笑道。 我一听,立刻和谢涛一起焦急的威胁叫喊,但他们那帮人反而笑得更大声了,仿佛一开始就是在戏耍我们这几个猎物一样。 “曹立格!为什么你要背叛我们?”谢涛问了一个通常情况下遭到队友背叛时最常问的问题。 “背叛?我本来就不是拾荒人。”曹立格耸肩笑道,“我之所以在万向城,就是为了等着像今天这样的事发生。” “今天的事……” 谢涛不解地瞪着表情扭曲的曹立格,而我在意识到他们几个使用的冷兵器以及穿着不像是长期生活在森林里的人那样破旧后,大胆猜测道:“他们是江上人。” 听到我的判断后,曹立格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声大笑,其中一个人摇头嬉笑道:“哎呀,看来这小鬼还真是值得带走啊。没错,我们是江上人。” “果然,青山在遭到重创后,江上人也坐不住要有所动作了吗?” “哦,别说的这么难听,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你说的那些都是老板他们大人物的事,我们只管活命就好。”曹立格不以为然道,“不过话说回来,老板一直在青山和万向都下了注,原本他更看好青山,只是没想到万向城这边先有了突破。也是碰巧,你们这帮人竟然成了疫苗的关键,早知道当初他就不放你们下船了。” “商人就是商人。” “好啦,我们也不扯这么多没用的。杜宇恒,你让你的朋友放下枪,然后和我们一起走,我可以保证他们活着走出死城森林。”曹立格用冰冷的剑面贴了贴韦厉勤的大汗淋漓的脸颊,“反正你在万向城也不招待见,不如和我们走。” 我瞄了一眼谢涛,他刚好也在看我,我们俩目光交汇后,他悄悄摇头,暗示我不要这么做。但目前的被动的局势下我根本没有和这帮人商量的筹码。 “你们要怎么保证他们的安全?”我身体一动不动,连头都不敢回,只好对着曹立格问道。 “呵呵,我们当然不会就这么放了他们,至少现在不能。”曹立格看向谢涛,“先让他把枪放下。” 谢涛瞥了我一眼又快速瞄准曹立格。我只好劝说道:“谢涛,放下枪吧。”谢涛仍然举着枪,不过我确信他开枪的信念已经有所动摇,“放下枪吧,我们只能按他说的办。” 谢涛憋着气怒视着曹立格,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步枪在颤抖了几秒后,他还是只能愤怒的一甩手,丢下步枪,板着涨红的脸,斜着脑袋盯着曹立格,就好像在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样。 “放心,我们江上人最讲的就是信用。”曹立格示意让站在比较靠近谢涛位置,手持消防斧的男子去搜谢涛的身并缴下他的武器。 这下一来,我们真的就处于任人宰割的地步了。江上人把我们聚集在他们包围的空地上,而他们则收起了近身冷兵器,转而用枪指着我们;即便他们的枪法再差,我相信他们也可以轻易在我们反抗的时候把我们击毙。我身后的男人终于走进了我的视线,在看到他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虎背熊腰的样子后,我不得不庆幸刚才没有刷什么小聪明。 “听着,你待会把你的同伴身上的武器全都搜出来,然后把他们的手都绑上。”那个一米九大个命令廖卓君道。 江山人这么做,我并不意外,但当他们丢出几副手铐后,我才发觉他们要比之前遇到的敌人要难对付。廖卓君老老实实给我们轮流缴械上拷,在扣上自己双手后,她转过身无助地望着曹立格和他的江上人朋友。 “好了,现在我们走吧。”曹立格的话音刚落,背后的那部面包车就被人发动了,一个江上人探出头来朝他挥手示意准备就绪。 “我们要去哪?你们的‘流浪号’吗?” “你还记得我们的船?”一个江上人男子似乎有点惊讶,不过我想他不会因为我记得他们的母船而改变对我们几个的态度。 “别急,我们迟早会回去。”曹立格用枪托指了指面包车,催促我们快上车,“不过在回去之前,我们的老板更希望你们能把该做的事做完。” 如果我没记错,曹立格口中的老板应该是韦家辉,我们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因为救了他的妹妹,他还在船上款待了我们。没想到那个商人出身的家伙竟然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班智瑜和韦厉勤被最先撵上车,谢涛得到了特殊待遇,正对着一个江上人被绑在座位上;我想他们估计是担心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谢涛会半路挣脱吧。而我和廖卓君因为被曹立格成为“有用的人”,所以最后上车,应该是要坐在稍微靠前的位置。刚好我们这次开出来的面包货车空间较大,刚好坐满我们所有人。 廖卓君和我都一样,对曹立格接下来的安排都感到意外,不过她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多嘴。但我就不同,无论怎样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上车前一定要刨根问底地,于是我在车门前追问道:“现在你带着我们这些人,原来的采样工作估计不会那么轻易完成了吧,而且万向城还有人在这森林里,你不怕撞上他们吗?” “撞上?我们正要去找他们。”曹立格哂笑了一声跑到了副驾驶座上,看来他不打算继续回答我的问题了。 不过他留下的话更让我不解,其实更多的是不安。“什么?难道你们……” “是的,那帮人比你们先被解决。”那个一米九的大汉不耐烦地推搡我,“你小子废话这么多!快上车!”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装进笼子里的小狗,竭力保持重心撑在车门前。那个大个子的话不禁让我感到不安,不安随即变成了焦躁。“如果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死都不会和你们去流浪号!” “你可以试试。” 我背后的大个已经用完他的耐心,他猛然用力朝我背后一踹,我瞬间失去重心,还没来得及做好心理准备就倒在车子的座位上,刚一回头,就看见那男子手持着步枪,用枪托朝我脑袋一砸。 疼痛感还没袭来,我的眼前便被抹上一片漆黑。谢涛的怒吼和廖卓君的惊叫还有车内的嘈杂声转瞬即逝,我的意识顿时如一缕青烟消散,昏睡在无垠的黑暗中。 第四十三章 迫 额头上的伤口随着车厢的颠簸发出一阵阵的刺痛,由于淤肿,我伤口下的左眼几乎无法正常的睁开,好久之后才渐渐适应。窗外一直重复着凌乱的枝叶刮擦而过,我竭力在晃动中保持平稳,但还是时不时撞到身边的廖卓君。面朝我们坐着的江上人大汉一直盯着我的脸看,对视几秒后,我的脊背不由得一凉。 这满脸横肉的大汉估计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把我的脖子拧断,他粗壮的双手紧紧握着那把破旧的步枪,腰上还佩了一把用褐色革套装着的开山刀,就像是水浒传的某路英雄一样恶狠狠地瞪着我。自打我醒来,车厢里就出奇的安静,我也不敢回头看一下坐在后头的谢涛和班智瑜还有韦厉勤,隔在我们两排人中间的机枪手位上还坐着一个江上人,我想他也在警觉地盯着谢涛他们吧。驾驶室的曹立格和江上人司机偶尔会小声交谈几句,但我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道我们在森林里走了多久,从车窗外的天色看应该已到下午三四点钟了,面包车缓缓停下。江上人们用夹杂粗言秽语的桂柳话在交谈;我从小会说的中文就只有普通话,所以听不懂,但身边的廖卓君到好像知道他们说在说什么,她紧张地左顾右盼,试图尽快能看见车外的情况。面前负责监视我们那个大汉正和坐在我们后头的那个江上人交谈,我趁机小声询问廖卓君状况。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们应该是到了武装巴士的汇合点了。”廖卓君小心翼翼地留意着我们面前的看守,生怕他听见,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他们说,万向城的人已经全部被控制了。” “‘控制’是指他们都还活着咯?” “我也不知道……” “嘿!”面前的大汉一喝,我和廖卓君像两只受惊的小鹿猛然挺直了腰,“还想再挨一棍子吗?” 大汉威胁着抖了抖手上的步枪,我的额头反射性的传来发热的胀痛。在我注意力都放在那个随时可以把我掰断的一米九大个子身上时,靠近廖卓君一侧的车滑门突然被打开。 “下车。”一开门就见曹立格带着命令的口气要我们下车,不过他没有像之前的那样得意洋洋。 或许是受到周围密不透风的枝叶带来的压抑感所影响,他的脸上不停冒出大颗的汗珠;其实不只是他,我身边的所有人几乎都像他那样大汗淋漓。下车后再仔细一看,果真如此,不管是曹立格还是他的江上人,又或是廖卓君、谢涛他们,似乎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像是在蒸桑拿一样满头大汗,谢涛的领子都被脖子上的汗浸湿了。 虽然有些在意,不过眼前显然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离我们不远的位置就是万向城的武装巴士,围在巴士周围还搭了一个临时帐篷营地。营地的几个人正招手向我们走来,但我确信他们不是来欢迎我们的。 曹立格向他的同伴挥手示意后,便转身要我们前进。而我们几个人像囚犯或者说就是囚犯被赶到了武装巴士前。在营地前还躺了两个人,他们身上有四五处枪口,估计是一开始反抗失败的人。 来迎接我们的是两个江上人男子,其中一个看上去应该稍微年长,油腻的中发在风中吹乱,可以隐约看出秃顶的中年人嘴里还叼了一根烟,一和曹立格碰头就递给他一根烟,笑道:“看来你的收效不少嘛。” “还好吧,没费多大功夫。”曹立格点燃香烟,回头像在展示自己猎物一样瞥了我们一眼,“听说你活捉了几个。” “当然,像老狼这种人说不定以后会为老板卖命。” “留了几个?” “不记得了。”中年男子轻蔑地甩头,用下巴指了指路边上的尸体,“死的就这么多了。” 看上去这几个人丝毫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眼里,如视虫豸般的去看待他人的生命,如此令人憎恶的态度。 那个中年男看到我后停止了他们江上人之间的寒暄。“这就是那个命大的小鬼吗?” “没错。另外这个女的是万向的植物学专家,留着也有用。”曹立格说。 “那其他人都丢在森林里就好了。”中年男漫不经心的决定顿时刺激了我身体里的每根神经,但我身边的大个子阻止了我对那个中年男的冲撞,就好像拉住自己的宠物犬一样把我硬生生拉回自己身边。这让那个中年男更加得意,他走向我,眯眼打量着我。“小鬼,精力十足嘛,和你死气沉沉的外表完全不同啊。” “你要是……” “那又怎样?你要揍我吗?”中年男对我的威胁不屑一顾,他歪嘴哂笑地把我推进巴士,“先好好在里头待着吧!” 我快速调整脚步,在台阶的位置踉跄了两步,还好没有摔倒。因为双手都被捆绑着,所以我只好同时握稳一根扶栏。廖卓君跟在我后头,她见状撑了我一下,我就这样狼狈地被赶进了巴士。里头负责看守的江上人见到我后没有对我的外表感到吃惊,似乎他们早已有心里准备会看到一个理智尚存的活死人一样。 那个看守双手环抱在胸前,腰里也佩了把看上去应该是用园艺大剪刀的一半和水泥锯上下焊接而成的武器。好吧,虽然看上去并不像其他武器那样有杀伤力,但我当然也不希望这玩意会朝我挥来。 “杜宇恒?”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陈茉、黄玮峥还有张晓颖都被背靠背地绑在一起,在他们后头还有那个叫老狼的家伙和两个拾荒人佣兵也是像黄玮峥他们一样被绑死。陈茉脸上的惊讶我想恐怕不单单是因为我们这个时候见面还因为我这张真实而惨白的脸。 “陈……”我刚一开口就又被江上人推了一把,这次差点没在门口边的座椅旁摔倒,“……茉?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陈茉像一只受惊的小猫曲卷着身体,望着我感动地点点头,“你们呢?” “都还好……” 随着我的回答,谢涛他们也都进入车厢,我们这帮朋友总算在这个糟糕的时刻重逢。我的心里自然是落下一块大石,不管接下来会有再怎么不乐观的事发生,我们至少都还活着;或者该说是他们至少都还“活着”。 “好啦好啦,该见的都见了。”曹立格和刚才那个看上去应该是头头的中年男人一同走进来,曹立格拜拜手把我拉到他们面前,说道,“你也看到了,你的朋友都还活着。所以我们可以继续愉快的合作了吧。” 曹立格的话听上去并不是在和我商量,更像是一种调侃。我没有回答他,看着死死咬着嘴唇的我,他也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于是他继续自说自话道:“刚才冬哥只是跟你开开玩笑罢了。不过我想你也猜得到你不老实合作的话,他们会有什么下场。” 曹立格嘴里的冬哥应该就是那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我想在进来前他们估计也商量了一下,毕竟如果我不合作,他们也不太敢保证我会惹出更多的麻烦,再加上作为研究解药关键的我,相比江上人的老板韦家辉也嘱咐过要保证我的安全,所以他们才费这么大的功夫来对付我们。 “你要怎样?” “我说过了啊,你和廖卓君小姐……哦,现在还多了个老狼,我们一起回流浪者号,然后我们就会放了你的朋友们。当然,在这之前你还要帮助廖卓君小姐完成她今天的工作。”曹立格对自己手上的筹码很有信心,他认定我不会拒绝他的提议,微微上扬的嘴角已经揭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跟这小鬼废话这么多有什么用?”那个被曹立格叫冬哥的人突然插话走上前,掏出一把警用手枪指着正被江上人背拷和班智瑜、韦厉勤反绑在一起的谢涛,“听着,要不老实按我们说的去办要不我就先送这几个家伙上西天。” 这混蛋随时都可以扣动扳机,而且我相信他绝对毫不犹豫。他的话音刚落我就接上喊道:“我办!就听你们的!” “这就对了。”秃头佬满足地放下枪,“要去做就快点,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过夜。” 秃头一走,话语权又交还给了曹立格,他们就像在唱黑白脸台戏一样虚伪。“好了吧,我提醒过你,要好好合作。” 我在原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曹立格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那些毫无疑问的大道理来讽刺我的不识时务,而我则在观察分析着当下的形式。黄玮峥他们都基本上已经没有可能逃脱,而谢涛等人也相继被绑在他们旁边,整个后车厢都关着我们的人而车厢里除了正忙着把谢涛一行的手铐拷在车子过道边横栏的男子外,还有那个一米九的大高个站在我和廖卓君身后。由于武装巴士的空间并不宽敞,所以如果我没估计错,负责看守我们这些俘虏的应该只有两到三个人,而且很有可能就只有现在的这两个人。不过即便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扭转局面,毕竟我一米七出头的个子估计还没跳起来就会被背后那个壮汉拍倒在地。 我看着一个个可怜巴巴靠在一起被捆绑手脚的同伴发呆,这时车外的那个秃头冬哥又吼道:“他妈还不快点!是不是要我再干掉一个,你才安心啊?” 曹立格对我向车门口的位置使了个眼色。我望了一眼已是阶下囚的朋友们,他们的脸上和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老狼和两个我不认识的拾荒人尤其严重,接下来就是黄玮峥,张晓颖的右肩也有刀伤的痕迹而陈茉则是在嘴角瘀伤了一大块,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此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这些都是他们负隅顽抗的结果。 车外的秃头已经急匆匆站在车门口对我破口大骂,为了不节外生枝,我只好照他所说,无奈下车。其实这种被迫分别的情景在我们的末日生涯中并不是第一次,但我这次并没有意识到,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像过去那样不舍和不安,没有坚定的承诺也没有关心的鼓励,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匆匆一瞥而离去。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已相信彼此会平安相逢还是因为疏远而无心顾及,无论如何,下一秒谁都有可能死去,再多的担心也是无济于事。下车前,我在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黄玮峥,但他并没有和我对视太久,而是好像在忌讳我目光一样低下头;他身边的陈茉则是两眼泪汪汪地目送我离开。 “好了,待会你们俩就按照你们原先制定的计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曹立格走在我们前头,一边吩咐他的同伴做好准备一边对我和廖卓君说道,“不过不要动歪脑筋,会有两个我们的人跟着你们。” 走到一辆锈迹斑斓的改装吉普车面前,曹立格停下了脚步。吉普车旁有两个年纪估计大不了我们多少的小年轻正盯着我们小声议论。他们就像街头的不良少年,一个染成红色的头发已经褪色得差不多,另一个还穿着打有铁钉的皮夹克,里面穿的背心上全都是油渍血迹,他们的武器也和其他江上人大同小异,每人一把改造的近战刀具,不过红头发的家伙拿的刀有些特别,大片的厚刀片还加装了锯齿装的链条,没等我看清楚他就把刀丢进的吉普车里,除此之外他的腰上还配了一把手枪,另外的夹克男挎着张晓颖的那把反曲弓,背上还背了箭包,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射箭。 夹克男跳进吉普的驾驶座,我和廖卓君不知所措,那个红发男见状对我说道:“小白脸,你和我坐后面。”我没多说就钻进车,他又粗辱地推了一把廖卓君,“快进去,女人就是磨蹭。” 这辆外漆基本被刮花,裸露出灰黑底色的吉普车有一股冲鼻的臭味。车子本身并没有过多的改装,除了加固了铁板和玻璃焊上了铁网外就是车顶上的一排强光探照灯。强忍恶臭的廖卓君眉头紧皱在前排如坐针毡,红发男就坐在我身边;不管是他还是负责开车的夹克男,两人似乎都没有担心我们会在半路反抗,或许他们压根就没把我和廖卓君放在眼里吧。 秃头的中年男在吉普车发动后没多久就出现在车窗边,我原以为他又要诟骂我和廖卓君,没想到他却像一个体贴的老大哥,靠在窗边,似乎在刻意掩饰对自己手下的不放心,但还是能看得出他很关心的说道:“目的地都标在地图上了,你们俩小心点。” “知道了。冬哥、曹哥你们放心吧。”夹克男的语气也一下子从不良少年变成了即将出远门的小孩,亲切地给了曹立格他们一个自信的笑脸。 即便在我们眼里如此混蛋的人,在他们的世界里却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他们甚至可能都是一群好人。和自己的大哥道别后,夹克男娴熟地挂档踩下油门,吉普车轰的一声向前一颠,蹿入杂草丛生的柏油马路。 上路没多久,夹克男就喊着要红发男拿出地图确认位置,虽然不情愿被使唤,但红发男还是照做了。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似乎每个幸存者势力都有了进入死城森林的地图,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根本没进入过这里,但现在他们一个两个就像是拿着地图组团游览森林公园一样,虽谈不上轻松,但好像也没有多困难。 “你们也有地图了吗?”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我可是对方的俘虏,但提出问题时,我却毫不犹豫。 红发男看上去确实有点不好说话,不过实际上好像还是愿意和我聊一聊。“你以为只有你们拾荒人有地图吗?其实你们从飞车党那得到地图后的一个星期,我们这边就有关于死城森林的地图了。” 话说回来,死城森林地图的确是那时飞车党引以为豪的资产,毕竟只有他们敢以此在死城森林里穿梭。他们的这张地图上划出了这座如同亚马逊失落城邦的城市里大部分安全的区域以及植被茂密无法通行的区域还有变异者经常出没的街区,虽然有时候这些划出的地点会有些偏差,但对于能够在死城森林里穿行,还是非常有帮助的。当然,这座城市既是被植物的海洋吞噬,规划的街区也并没有面目全非,至少规划好的道路网络还勉强保持原样,所以地图的可靠性也可见一斑。 由于飞车党一直把死城森林的地图占为己有;其实对他们而言某种程度上也无可厚非,其他的势力对此可望不可即也就导致死城森林无法安全出入的事实,当然这个事实也在飞车党被消灭后被打破,作为继承这一资产的万向城自然而然地得到了地图,开始大胆地探索死城森林,但江上人却同样拥有地图,这就出乎我的意料了。 “万向城这边是从飞车党那得来的地图,你们是怎么得到的?” “你忘记我们老板过去是什么人了吗?在商人的眼里没有的不到的东西,只要它存在。”夹克男说的头头是道,看得出他由衷地佩服韦家辉,“你看你们这些拾荒人中都有我们的人,一张地图能弄到手,又是什么难事?” “我不是拾荒人。” “你不是拾荒人,那为什么为万向城效力?” 我没有回答红发小子的问题,转头探望窗外,车里重新恢复安静。不知颠簸了多久,吉普车在一栋近乎完全包裹在枝繁叶茂的植物从中的大楼前停下。下车后,这两个江上人一一为我和廖卓君松绑,而我则是全神贯注地瞻仰面前那栋自然与人工完美结合的高耸建筑。 这栋楼应该有五十多层,在城市里也算得上是一栋典型的高层建筑了。从外面看,大楼的主体结构基本完好,但我想里头一定会有“惊喜”在等着我们。这栋楼就是我们在进入密林时,所看到的那栋在密林中最高的建筑,在它脚下再抬头仰望,的确给人以强力的压迫感。死城森林之树,的确实至名归。天气不知从何时开始,突然变得灰暗,这恰好映衬出这栋大楼的恐怖。 建筑的大部分外层都被盖上了那层诡异的绿色,我们也无法透过窗户看清它里面的模样,在我们面前唯一能进入这栋楼的通道,恐怕就是这扇玻璃旋转门了。旋转门两边的玻璃墙其实已经破碎,但由于爬满了藤蔓,我们没办法穿过。这可不算是一个幸运的迹象,因为看上去,这扇门好像就是这栋楼特意留给我们的一样。灰蒙蒙的玻璃门那头只有阴森森的黑色,两旁扭曲的树藤一直蔓延到门的两边就戛然而止,仿佛在欢迎我们进入。再抬头看看,这栋土黄色的大楼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碑耸立在我面前,而它的这扇门就是进入墓穴的荫蔽通道。 在我们不远处有两个变异者,我想它们原本只是在这附近游荡,但我出现后,他们就又像其他碰到我的变异者一样,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 “嘿!你们看!”红发男兴奋地指着那两个好似被石化的变异者,“没想到小白脸真的有这个能力哎!” 看来江上人也已经有了关于我的情报,但我实在是不喜欢小白脸这个外号,虽然它比“活死人”要好一些。 夹克男笑笑应付了一下同伴,转身从车里拿出廖卓君的装备——一个黑色旅行背包和那个装有令我反胃的所谓植物疫苗的铝合金箱子。这时,红发男已经小跑到那两个发呆的变异者面前,毫不犹豫地挥刀砍下了它们的头颅,然后用力一踢,把那两颗腐烂的头颅踢到马路的另一边。红发男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激动地大吼大叫,手舞足蹈地向同伴展示他的杰作。不过夹克男倒不以为然,只是要他保持安静。 红发男兴致勃勃地跑回来,他似乎很期待大楼里会遇到的任何东西,因为在他眼里,恐怕只要有我在,再多的变异者都只是摆设。然而拥有这个能力的我却手心冒汗,心里忐忑不安。 “你是要到里面去做你的实验还是在外面。”夹克男看来也不想进去。 “我只是采集样本,不过最好是在里面。”廖卓君一说,夹克男脸上立刻隐露出厌恶的表情,“但我们不用深入,在门厅附近就好。” 夹克男想了想,转头看我道:“你先进去。” 我和他对视了两秒,他并没有给我武器的打算,见我不动脚,他又命令了一次,不过他的语气并不算蛮横。 我别无选择,转身走向玻璃旋转门。玻璃上附着的灰尘让我即使近距离也只能看见厅内陈设的轮廓。我先试探性地推了推,门轴伴随咯吱咯吱的声响缓缓转动,当隔板转空,一股冰凉而潮湿的空气便扑鼻而来。走出旋转门的转盘,我只走了两步便停下,脚边还有一具被挖空内脏的尸体,腐烂的尸体被缠绕在绿色的藤蔓下发出难闻的腐臭。我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大厅中回荡,几缕光线艰难地穿过几乎密不透风的枝叶射进大厅,勉强作为光源让这不至于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沿着大厅的边缘缝隙,很多地方都长起了半米高的灌木丛,天花板上也横挂了错综复杂的树藤,石柱也由下而上包裹了一层绿色,大理石的地板逐渐被铺上厚厚的青苔。夹克男他们在我进来没多久才放心跟进。他们进来后的表情和我一进来时一样,目瞪口呆地环望四周,恨不得一眼看清楚大厅的更深处。 第四十四章 血 “好吧,你们快开始。”夹克男对我和廖卓君使唤了一句,随后跟红发男说道,“别走太远,在这里逛逛就好了。” 红发男点头答应。他们俩在看到我和廖卓君开始着手采集工作后,便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大厅的其他地方去了。或许这两个家伙把我当成了廖卓君的助手,但对我而言别说是做这种采集工作,就是过去在学校做实验,我都是一头雾水。所以我只好把自己当做是她的“驱虫剂”,游手好闲地蹲在廖卓君身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思索如何应对以后的麻烦一边好好观察廖卓君埋头忙她的工作。 “你知道吗?这场丧尸危机或许对我们人类来说是个灾难,但它在植物学领域却有了突破的进展。”见我无所事事,廖卓君找了个话题搭讪我道。 “什么进展?” “病毒刺激了植物的生长,同时也演变出许多新的品种。你看,”廖卓君越说越起劲,她从脚边拔出一株在我看来就是杂草的植物,“我想这小家伙原来应该是马齿苋,是一种可以食用的药草。” 她捻着手中的杂草在我眼前晃,我立刻向她声明:“我可不会吃这玩意。” “嘿嘿,我不会让你吃它,因为这种草本植物已经被感染,食用后不再单单只有消炎等药效,还会让你产生幻觉。” “幻觉?” “对,这种药草不仅在死城森林,在那些未大范围感染的城区中都很常见。有些人把这当做末日毒品,‘梦草’这是它众多新名字之一。” 廖卓君用镊子摘了几片梦草的叶子,把它放进装有透明试剂的试管中,在吱的一声后,试剂变成了墨绿色,那几片叶子在在气泡中褪成白色。“这是在我之前尝试研制的药物浸泡后的结果,叶绿素结构已经破坏,而且植物细胞内部也出现大范围坏死。” “有点失败啊。” “没错。”廖卓君欣然接受了我的评价,然后打开铝合金箱,拿出一支针管,从如水壶一样的金属管中抽出一点淡蓝色的药剂,射入另一根试管,再放进几片梦草的叶子。这一次在浸泡了几秒后,试液上漂浮了一层垢物而叶子似乎依旧完好。“这就是杨山傲中校的疫苗,虽然它对你来说就是毒药,不过对植物来说还是相当有效的。” 在亲眼见证了疫苗的药效后,我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有那么几秒钟,我感觉仿佛已经忘记自己此时正处于这病变植物群的中心。 廖卓君专门为我做完这个简单的实验后,又开始专心采集她所需要的植物样本。大概过了十分钟,在不远处的红发男开始不耐烦了。 “喂!”红发男一吼,大厅中的一切好像都被惊醒了一般,“我说你们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天都快黑了!” 其实在大厅里根本看不出外面的天色如何,唯一射进来的几缕光线本身就很微弱,而比窗帘还宽厚的藤类植物严严实实挡住了每一扇玻璃。 “就快了。”廖卓君随声应和了一句。 “那就快点啊,这鬼地方待得我有点毛骨悚然。”我也不知道红发男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畏畏缩缩,刚才冲横的气势似乎消耗殆尽。 廖卓君没有继续和红发男争辩,她迅速的剪下一根叶子尖小,茎干细长的蕨草,甩头示意让我把这根犹如铁丝的蕨草捡起。“小心,上面有刺。” 我心里暗自埋怨廖卓君因为担心被蛰才让我捡起蕨草,但她严肃的盯着我,小声的说道:“这是变异的铁线蕨,我叫它‘马蜂草’。它的刺有带有麻痹的毒素,人蛰到后会有被马蜂叮到一般的刺痛,同时出现局部麻痹和呼吸困难的症状,但这毒素对你无效。”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你体内血液现在已经不同于常人了吧。现在的你几乎对所有变异植物产生的药效都有免疫效果,不管这些植物对你的身体来说是有利还是有害。它们所承载的hst病毒结构会在和你的血液交融后分解。”廖卓君此刻的重点似乎并不在我身体的特性,她偷偷瞄了一眼我们的看守,压低了声量对我说道,“你把它收好,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我这才明白,廖卓君欲意何为,悄悄把铁线蕨卷成一捆,放进兜帽衫的口袋里。那两个江上人紧接着就大步流星的向我们走来。听到他们靠近的脚步声时,我和廖卓君都不由得一怔,生怕他们看见了我私藏铁线蕨的举动。 “你们是不是在耍什么小聪明啊?”红发男的判断其实很准确,不过就凭他的观察,我相信不足以发现我和廖卓君刚才的行为。 当他和夹克男都在苦心想从廖卓君手上的实验工具上找出端倪时,我才放下心,索性让开身子给红发男胡闹。 “我实在做严谨的采集工作又不是种菜,要是有疏忽,你愿意再带我来这里吗?”也不知道廖卓君从哪来的勇气,义正言辞地瞪着红发男。 红发男并不敢乱动廖卓君手上的设备,毕竟他不知道那些设备的用途,也不知道所采集的植物是否危险。毫无目的地“观摩”了两分钟后,他只能打退堂鼓,不过为了保全颜面,他还是不服气地摆摆手说了一声。“那动作再快点。” 廖卓君给了他一个白眼,重新剪下一截铁线蕨,放入收纳试管中,和其他植物样本一起妥善放入一个防摔的小圆筒包中。正要宣布收集工作结束,大厅深处忽然传出一声物品摔碎的声响。 我们仿佛触电一般浑身一战,死死盯着大厅黑暗的另一头。两个拥有武器的江上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武器,只是我觉得如果真有什么大麻烦,他们刀枪恐怕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什么声音?”红发男心惊胆战地问我 我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当然和他一样,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所以只好自欺欺人道:“应该是过去的某些装饰品被风吹倒了吧。” 我的结论刚说出口没有几秒,四五个变异者的脸就从黑暗中进入到我们的视野;我们还没回过神来时,又有十几个变异者接踵而至。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仿佛骤起的潮水向我们袭来。 大厅昏暗的光线不能减缓变异者的速度,这些怪物如狂奔的猎犬嘶吼着冲向我们。红发小子手上的武器是在厚刀片的基础上加装了一条可转动的锯齿条,锋利的锯齿随着轴承滚动,这样避免了出现刀锯卡在对方骨肉中的情况,这样在当刀片切开皮肉的同时,锯条会被拉动给予更进一步的杀伤。只见他在我们最前方一刀劈开了最先冲来的变异者,刀锯从头顶劈下,褐红色的血浆四溅,仿佛切蛋糕一样,我看见了这个变异者腐烂的横截面。两片尸块在地面上抽动没多久后就不再有动静。 红发男刚放下刀,另一个变异者就扑向他,但他没有犹豫,而是热血膨胀地一挥,刀锯将他面前的变异者拦腰截断。他再变异者往掉在地上的上半身一砸,变异者的脑袋像西瓜一样被刀剑捅破,再一转刀口,脑袋啪哧的一声从脖子上被拧下。红发男一甩手中的长刀,刀尖上变异者的脑袋在空中划出一条血线,坠入那一群攒动的丧尸群中。 变异者没有因同类悲惨的下场而停止对我们的猛攻。唯一持有武器的两个江上人一边反击打退最靠近的怪物一边喝令我们退出大厅。 “妈的,你不是应该有办法让这群怪物老实等死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夹克男扯着嗓子对我骂道。 我能给他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呢?连震慑变异者的具体原因我的不清楚,更何况去说明为什么这种能力会在现在失效? “给我你的枪!”我没时间解释,只能转而向红发男伸手要求道,“快给我你的枪!” 红发男犹豫了片刻,但当又一个变异者扑来,被他砍断后,他还是决定把身上的手枪递给我。在拿到手枪后,我和廖卓君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我们彼此都知道,如果现在跑,这两个江上人根本无暇顾及我们;红发男顾忌的也是这个。 但我们没有这么做,我举起枪,娴熟的打开保险,扣动扳机。开火产生的后坐力让我找回了力量,眼前近距离爆头的变异者证明了我的实力与立场。红发男终于放下戒心,继续专心和我共同杀退下一波逼来的变异者。 廖卓君第一个冲出了大厅,她急急忙忙把装备装车,接过夹克男丢来的钥匙后,她立刻发动了引擎。 “快!”这声催促其实对我们剩下没有上车的人来说没有多大帮助,但至少让两个江上人不会去担心,廖卓君会弃我们而去。 红发男原地转身横砍掉两个变异者,虽然没有直接终结它们,但这样的抵抗还是多少为我们其他人争取了时间。当我和他并肩钻入吉普时才发现夹克男没有上车,回头一看,他竟然已被变异者团团围住。 “救命!” “快走吧,没时间了!”面对同伴的哀求,红发男无动于衷,他焦急地催廖卓君开车。 但我和廖卓君都犹豫不决,看着走投无路的夹克男,我们都不忍心看着他活活被变异者分尸。廖卓君不断反抗红发男的命令,而我在他们俩滔滔不绝的争吵下,还是决心冲去,赌上运气去救命悬一线的夹克男。 手枪里的七发子弹只打死了四个变异者,剩下围在夹克男身边的还有七个。他用张晓颖的反曲弓推开一次,剩下的又接踵而至。夹克男手上的近身武器只是一把收稻谷用的短柄小镰刀,不过他聪明的用尽全力去挖下变异者的下巴,这样至少不会担心被咬伤。变异者张牙舞爪地紧贴着夹克男,值得庆幸的是他身上的夹克外套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他最后一层保护屏障。 “快救我出去!” “我知道!” “快!” 我的营救让夹克男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但这也恰恰使得他更加焦虑不安,他螳臂当车般无力的抵抗渐渐失去了最后一点节奏,一个变异者躲过了他的反击,成功咬在了他的胳膊上,夹克的材质虽然较结实但也撑不了多久。既然我不会被病毒感染,也就不用担心会不会因为变异者的抓咬而命丧黄泉。于是我干脆大胆地冲进层层变异者中,像剥包菜一样一个一个把他们扯开。 果不出我所料,变异者似乎完全不打算攻击我。它们在被我拉开后,只是周而复始地再次包围夹克男,对我却是置之不理。在一阵混乱中,我总算抓住了夹克男的手,咬紧牙关把他从丧尸的泥潭中扯了出来。 夹克男惊慌失措地跑进吉普,变异者们仍然不肯罢手,竟然连滚带爬地从我身边经过,如饥似渴地向吉普车靠去。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回车上,但当动身时,我的右手却碰到了一个物品的握柄,捡起一看,是夹克男慌张之余掉下的镰刀。 我捡起镰刀一路砍刀挡在面前的变异者,但我身后追来的更多,骤变的天空阴暗的光线无形中使得情况更加棘手。廖卓君他们在车上不停地朝我呼喊,但挡在我面前的变异者太多,无论我如何砍杀,脚下恶臭的尸块堆积再多,我依旧前进缓慢。几个变异者已经先于我到达吉普车边上,它们如暴民般愤怒地拍打着吉普车;即便这辆吉普经过改装加固,但看上去它似乎撑不了多久。 我的双手机械地重复着挥舞镰刀的动作,尽管遭受我的屠杀,变异者们依旧没有攻击我,但这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我从未如此渴望得回那个因为身体注射了秦嵘的药物而异常产生的特殊能力。我每一次挥动镰刀都在心里默念,希望下一秒奇迹出现,眼前疯狂的变异者全都僵持不动,只不过这个奇迹一直没有出现,与此同时,身体的疲惫带着绝望正在骤增。 我精疲力尽地踢开被镰刀卡住的变异者,俯身喘气的时候,我的余光瞟见一个和周围变异者全然不同的怪物——肉瘤怪!没错!就是那个如同蚁群中的蚁后般存在,仿佛是周围变异者活动开关的肉瘤怪! 它缓缓挪动着那肥腻的身躯,步履蹒跚地在离我大概有四五米的位置徘徊。在那被数不清的好似恶性肿瘤的肉瘤包裹的躯体扭曲地左右摇摆,不时发出类似于被人用厚棉被捂住嘴巴时发出的闷吼声。在它的脚下一路滴流着也许带有酸性,发出恶臭的莹绿色粘液。两个变异者就像卫兵一样伴随在它两边,跟着它脚步的节奏移动。 我怀着胸中积满怨念的怒火,大步流星地走向肉瘤怪,刚走两步,那怪物身上的每个肉瘤在一阵痉挛后紧缩膨胀,一股灰绿色的烟尘瞬间从每个肉瘤上的洞孔中喷射而出,绿烟迅速笼罩在它四周。我急忙捂住口鼻,连退两步以确保不会吸入这股可疑的气体。 吉普车这时几乎被变异者包围,红发男似乎正在抢夺廖卓君的方向盘,两人正在扭打,情况岌岌可危。我掂量掂量了手上的短柄镰刀,屏住呼吸,助跑两步后箭步突入进烟雾中,肉瘤怪就在我眼前,它和其他变异者一样都没有在意我的出现,我抓住时机,飞身一跳,像划开一张厚纸皮一样从上到下一刀割开肉瘤管正面的肉块。 镰刀卡在差不多位于腰部的肉块上,我顾不上这么多,在这怪物还在因为剧痛而狰狞扭曲时,我一脚踢中那把镰刀的刀柄,镰刀顺势深入,褐红色的血浆瞬间从那个像被涨破的水气球一样的肉瘤中喷出。我赶紧跳后躲开,胸中的氧气也快耗尽,身体在后退时没把握住中心,脚一滑跌出了烟雾。 当我从地上站起,正准备迎击可能发狂的肉瘤怪时,只看到它像一团烂肉一样重重摔倒在地,激起一圈绿色的烟雾。几乎是在这股绿烟随风飘散的同时,四周在一刹那间恢复了平静。我周围的变异者全都一动不动,而远处的变异者则都不约而同地倒地不起。我惊喜地回头看去,吉普车周围的变异者全都停止了发狂,呆若木鸡地定在原地。‘ 是我又恢复了原来的能力了吗?我先抖去身上残留的绿烟尘埃,确定身上大概没有多少残留后,才小跑冲向吉普车,推开人偶一般的变异者。一开车门,夹克男连忙把我拉进车内,红发男也不再和廖卓君争抢驾驶位,他们每个人都沉寂在刚才发生的那个我期待已久的奇迹。 “老天,你做了什么?” “我干掉了那个肉瘤怪。”我耸耸肩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滩烂肉,显然这没有我说的那么轻松。 “莫非是那个怪物干扰了你的能力,它一死,你就又得会这个力量了?”红发男说的像科幻电影一样玄乎,虽然我们谁都不知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但真相一定没这么简单。 “得了,天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赶快回去吧。”我使了个眼神,让廖卓君开车前进。 廖卓君挂上档,踩下油门,吉普撞开两个腐烂的人偶后驶离了那个可怕的地方。驶出十几米后,我回头望去,那群变异者就好像一群无人搭理的积木散乱地倒在地上;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倒地的。不过现在我可没心思思考这个,紧绷的神经在车厢抖动时发出的声响中渐缓。我们每个人都惊魂未定地保持着沉默,虽不知道他们三个在想什么,但我相信我们每个人都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心有余悸。 “嗨。”坐在前排的红发男冷不丁地一回头,先是愧疚地望了他的江上人朋友一眼,然后对我微微抬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朋友,说实话,我刚才吓傻了。” “对,感谢你救了我。”夹克男感激地握住了我仍在颤抖的双手。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来自他们突如其来的感谢,似乎他们也忘了我和廖卓君甚至黄玮峥他们此时都是他们的俘虏,当然也有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我和廖卓君才更得到了他们的尊重。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不经意间,我从车中间的后视镜看到了此时的自己。狼狈的血迹和我苍白的肤色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绝配,琥珀黄的眼睛冷冰冰地凝视着我,眉毛无精打采地往两边倾斜,凌乱的头发因为凝固的血浆而显现出富有轮廓的层次感。 我舔了舔干燥惨白的嘴唇,一股熟悉而恶心的血腥味倏然在我的味觉中闪过…… 第四十五章 反 上 回到营地时,天色已晚,我和廖卓君又被江上人押送回武装巴士,和黄玮峥他们关在一起,至于那两个死里逃生的江上人,我看他们俩脸色都不太好,加上我们回来时如此狼狈,估计他们不得不跟那个秃头冬哥解释一番了。 我们几个阶下囚被绑在了武装巴士的后车厢,三三两两被拷在一根扶手立柱上,看上去就像是一群团伙作案的扒手被警察一网打尽后统一听候发落的感觉。我和黄玮峥两个被拷在稍微靠前的位置,谢涛和班智瑜就在我们旁边,老狼和他的两个手下则在最后排但是可以被车厢走道上的看守一眼看到他们状况的正中位置,至于其他人和我们也都差不多一样被拷在其他比较显眼的地方。 窗外残红的夕阳下,江上人正忙碌着布置营地,秃头男希望能在日落前离开密林地区的愿望彻底落空。他们将武装巴士和其他几辆车围成了一个半圆型,营地里并没有点燃篝火,我猜是他们听了那两个跟我和廖卓君一起采集样本的倒霉蛋的建议,对我能否保证其不受变异者攻击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吧。 除了我们几个外,武装巴士里还有三个看守,其中就有那个一米九几的大家伙,他拿了张椅子像一尊雕塑般稳稳地坐在走道的最中间,如同一堵墙把车厢截成两节,那双牛眼般大的眼睛犹如监控摄像头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而黄玮峥则是偏向走道。车厢里除了那几个江上人肆无忌惮的交谈外,我们几个人都一直保持着沉默;也不知道为什么,往日里无所不谈的我和黄玮峥此时却像是两个被关在一起的陌生人一样陷入各自的沉思。 背后的女生在窃窃私语,谢涛一支注视着看守们的一举一动,我没回头张望后面的情况,甚至连身边的人也没有太留意,只是时不时留意他们是否有了脱身的计划。太阳落山后,车窗外的一切都抹上了黑色,车内也没有点亮明显的光源。眼前的光线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唯独只有看守嘴上叼着烟头的星星火光和天上皎洁的月色。 不知是谁侧身咳嗽,我无意识地转了个头,恰好跟黄玮峥的眼神擦过。我们的目光相交只有短短几微秒,他微微低下头看向前方,好像并没有打算和我交谈,他深邃的眼眶在侧脸上特别明显,窗外的月光也正好在他眼眶下映衬出一片阴影。 我尽量不去在意和他的疏远,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其他同伴的身上。这时,他突然低声说道:“我好像还没有正式跟你道过歉。” “道歉?”正像我脸上所反映的表情一样,我根本不明白黄玮峥为什么会冷不丁说出这句话。 “对,那天在青山的事……如果不是我,我想你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说着,黄玮峥转头凝视着我,几秒后,我意识到,他的目光正在打量着我,没错,他在认真观察这个面如死尸的我,或许此时此刻在这冰冷的月色下,我更像一句活着的尸体吧。他皱着眉头,愧疚道,“我一直在想办法去装作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可我实在没办法去面对这样的你。” “你是想说,我应该像韦厉勤说的那样离开你们吗?”我说这话并没有质问黄玮峥的意思,口气上也很平静。 黄玮峥也听得出我没有愠意,他的目光一直游离,试图寻找一个可以不显得在刻意逃避我目光的参照物。“不,我们是朋友,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一起面对。但是或许因为你现在的情况,我们今后可能会就此走上不同的路,而造成这个结局的正是我……对不起,宇恒。我过去以为只要保持冷静,就可以挽救每个人,但现在看来,我谁也救不了……” “没事,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我用肩膀蹭了蹭沮丧的黄玮峥,尽量给他一个我估计应该不错的微笑,“我们大不了就是换了个地方,但终究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行。” 我的这个“歪理”或许在黄玮峥看来就是狗屁不通,不过他还是很给我面子,用微笑结束了这几个小时的沉默。 “嘿,你。”江上人大高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像一座大山突然出现在我和黄玮峥面前,我刚抬头看见他的脸,他就朝我点头用那低沉的声音肯定道,“没错,就是你,跟我出去。冬哥要见你。” 我没回答大个子的话,也不知道要回答什么,所以只好转头看了看同伴,他们表情各异,不过多半是不安,只有谢涛看我的眼神是镇定自若的,不,看上去他更像是胸有成竹。我刚站起身子,大个子就像牵小狗一样把我拉出了座位。虽然他的动作实际上并算不上粗辱,但我还是在走道上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走吧。”大个子让出半条通道,在他背后还站了个江上人,正用警惕的眼神紧盯着我踏出的每一步。 一走出巴士,迎面的冷风不禁给我提了提神,虽已入春,夜间的风还是有点微凉,空气明显比以前要潮湿了,而且还弥漫着一股生物腐烂的味道。在不远处那辆我们曾开来的改装货运面包车拉开了推拉门,一个全副武装的江上人正向我招手。我回头看了一眼大高个,他点点头确定那就是我该前进的方向,于是我朝面包车走去。 我也算是见过死城森林的夜晚,而在密林群显然能感觉得到要比死城森林的其他地方要更诡异。月光只能勉强照清楚我脚前的路,而四周依然是朦胧在漆黑的夜色中。我似乎能隐约看见在那黑暗之中攒动的朦胧黑影,但我宁愿相信那是自己的幻觉。微风犹如来自亡灵的窃语萦绕在耳边,指尖触碰的空气带来阵阵湿凉,后劲能感觉得到身后大个子呼出的热气,他稳健的呼吸如同一头黑熊粗犷,保持着和我脚步相称的节奏。 走近面包车,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其中一个就是红发男,他的脸色不太好,头顶的红发也仿佛黯然,看到我后强笑地和我打了个招呼,随后侧身示意让我进车。我刚钻进面包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车厢内的情况,他便顺手关上了我背后的推拉门。 我本能地回头,看到的只有紧闭的车门,再转头望了望车内的人,除了那个秃头外还有曹立格。他们并排坐在一排位置上,其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我识趣地坐在了他们对面的座位上。这两排位置刚好就在面包车车顶机枪手的位置下,所以相对要宽敞,而且相互面对,正好适合谈判。 秃头男没随身携带武器,曹立格腰上倒是插了拔匕首,并没有带上早上见到的那把汉剑。我坐下后,他们并没有立刻发话,而是像在估量商品一样观察着我。这种仿佛带有歧视意味的眼光让我不仅如坐针毡也相当的恼怒,于是我打断了他们的估量,不耐烦地说道:“要有什么要求就快点说吧。” “没什么要求。”秃头似乎刚回过神,他扯开自己干裂的嘴,用那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首先是感谢你救了我两个手下,另外就是,像问问有关于今天你们所遇到危险时的一点细节……比如,为什么有你在场,那群丧尸还会活动?” “我又不是科学家,这我怎么知道?” “是,你说的没错,但这更需要我了解更多信息,要不然我不好向老板交差啊。”曹立格接过秃头男的话,用稍微委婉的语气对我说,“杜宇恒,我们必须要了解清楚的你的状况,大家不合作,走出这座森林都是一件难事。” “合作?你把我们所有人绑在那,这叫合作?” “听着,小鬼。我大可以把你们所有人绑在车外,或是除了你和几个有价值的人带走外其他全都丢在这破地儿等死,但我都没有这样做。”秃头男又激动的威胁道,“你现在能在这和我讨价还价,在我看来就已经算得上是合作了,所以少废话,老老实实说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然后就滚回去睡觉!” “我只知道就算我在那,那些变异者还是照样进攻我们,所以说我对你们来说没有一点价值!” “是不是因为后来他被注射的某种药物使他丧失了这种能力?”面对我的回应,秃头男却不当一回事地问身边的曹立格道,“你不是说他在万向城的时候被那个军官注射了某种新药吗?” “对,那新药也在这。” “拿来。” “好的。”曹立格点头敲了敲推拉门,门立刻打开了,车外的红发男还顺势看了我一眼。 曹立格离开后,车内只剩下我和秃头男两人。他没有继续问我话也没有试图激怒我,只是掏出一包烟自顾自地抽起烟来,还轻蔑地朝我吐了口烟圈,双手搭在椅子靠背上,翘起二郎腿,舒服地嵌在皮椅上。我始终保持着坐下来时的姿势,挺着腰一言不发地瞪着他。其实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向他示威,而是担心在我连帽外套口袋里的铁线蕨掉出来,如果被这家伙发现了,那就不好办了。 恍然间,我突然意识到,让他发现我口袋里的铁线蕨也不是一件坏事,事实上我更希望他发现,然后把这对除我以外都很危险的植物没收,特别是现在!于是我故意用力朝向后一靠,口袋立刻露出了铁线蕨的枝叶。秃头冬哥也像我想的那样发现了我口袋的异常。 “那是什么?” “没什么……”我故意装作有难言之隐的样子,避讳道,“只是一点没用的东西罢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秃头男就像一个正在盘查学生的教导处主任,歪嘴哂笑着把手伸进了我的口袋。 他刚一伸进去,突然像被蛇咬了一样嗖的一声收手,靠在椅子上惊恐地瞪着我,吼道:“你他妈放了什么在口袋!” “杂草啊。”我一脸不知情地掏出口袋里的铁线蕨,恐怕现在应该叫它的新名字比较好——马蜂草。 见我自然而然地拿着马蜂草却毫无反应,而自己只是轻轻被刺到后就感觉如此疼痛,秃头男满头大汗,极其痛苦地指着我道:“你他妈耍了什么小聪明!” “没啊,你看,我拿着都没事。”我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在看到他这番狼狈我一点也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相反还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喜悦。 秃头男指着我的手正是被马蜂草蜇伤的右手,还没等他放下,手马上失去了知觉,麻木地耷拉下来。他慌张地望着我,刚才的轻蔑此刻已荡然全无,求生的本能迫使他想去开门求助,但还没等他伸手够着门把手,我猛然向他一扑,扣着手铐的双手紧紧握着马蜂草在他的脖子上一压。他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淤色还蹭破了一些零星的伤口,不过这些都不是最棘手的。秃头男紧接着感觉到呼吸困难,他本要开门,不过手不受控制地捂着喉咙,痛苦地撕挠,整张脸涨得紫红,身体扭曲地在座位上挣扎,仿佛被人勒住脖子,睁大了灯泡般充血的眼睛憎恨惶恐地瞪着我,呼出最后一口气,如漏气后的气球摊在自己刚才还洋洋自得的位置上。 我弯腰起身,作为一个十几岁的高中生,杀人后的感觉依旧让我有着几分惶恐,但这种不安很快又会平静下来,此时此刻根本没时间去想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并不觉得杀了冬哥会让我有丝毫的罪恶或者说是愧疚感。我麻木地在开门前回头看了秃头男最后一眼,那张憎恶的脸逐渐僵硬,唾沫从合不拢的嘴角边流下,狰狞的双眼是他死前最后的定格,真是可悲的混蛋。没考虑太多,我自然地打开车门,门外值哨的红发男刚看见我出来时先是一惊,发现我背后车厢里的那具尸体后,本该把握制服控制住的他却犹豫不决地望着我,迟迟没有拿出武器。 “你不打算把我抓起来吗?”我这么问,主要是试探红发男的立场。 红发男摇摇头,撑在地上的锯齿刀也没有举起来的趋势。“我给你三分钟,刚才曹哥去武装巴士那了。” “多谢。”谢过红发男后,我快步走向武装巴士,没想到此刻的自己会这么镇定。夜色中的巴士就在眼前,但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六神无主地朝我跑来,因为重心不稳,还在我面前摔了一跤。发现自己面前有人,他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我脚跟,慌张地扶着我站起。但他看清我后,又惊慌地往一边躲去。 是曹立格,万向城的叛徒,刚才还像是掌控大局的背叛者,现在却落魄地在我面前大喘粗气,他身上的武器已被人夺去,脸上还有几块淤青,紧张之余,他瞥了一眼面包车的方向,和我擦肩而过后,二话不说就撒腿朝那跑去。 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但巴士那头肯定有大事。我顾不上匆匆消失的曹立格,加快脚步跑向巴士。刚一进门就看见谢涛等人在相互松绑,江上人的看守全都倒地不起,就连那个一米九大个也不例外。 “呼?你们怎么办到的?”我撑在门口感叹道。 所有听到我的声音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我。班智瑜笑嘻嘻地瞥了一眼谢涛,我就大致猜到这是谁的杰作了。 “你呢?他们把你放了?” 我不管从眼神还是语言上都刻意回避了黄玮峥的问题,而他也干脆和我保持默契没再追问。 我也索性转移话题道:“我们可以发动这辆车吗?” “没问题,我把钥匙带来了。”声音的主人对我来说似乎不太熟悉,我顺眼看去才发现是夹克男,他还在帮老狼松绑。 “是你?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没别的原因。”夹克男干脆的回答了一句,还腾出手把身上的弓箭还给站在他身后的张晓颖,“这是你的东西吧。” “是的。”张晓颖接过反曲弓,利索的拉了拉弓弦,也没有过多的感谢夹克男。相反,她似乎还很嫌弃地随手拿出一张纸仔细擦了擦弓背,然后丢到窗外。 “好吧,我们快点离开这。”老狼一松绑就跳起,一边搓手一边走向驾驶座,“我需要一个导航员。” “我来。” 张晓颖自告奋勇和老狼走向驾驶座,我们其他人都在寻找武器之余留意窗外的状况。远处的面包车已经发动,另外江上人开来的改装车也逐个启动引擎;或许是因为担心枪声引来变异者,所有人都没有使用枪械警告或是攻击。老狼一脚油门,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巴士扯着刺耳的皮带声掉头一转驶入一条大马路。 除了照明的大灯外,老狼没有打开驱散变异者用的其他照明灯。路边的黑影在窗户中一个接一个的一晃而过,变异者的吼叫似乎已经在耳畔响起,不时有四五个挡在路中间的变异者被巴士撞成肉酱,老狼的车速依旧没有减慢。 江上人的追兵在拐了几个路口后就消失在后方,可以感觉得到我们所行驶的道路要比之前宽敞一些,而且刮蹭的树枝灌木丛也相对减少了许多。 “我们甩掉他们了吗?”韦厉勤在后头大喊。 “应该是。”廖卓君虽然自己也不清楚,但她还是安慰略显急躁的韦厉勤。 “我们已经离开密林区了。”黄玮峥摇摇晃晃地从车头走回来,小声问我道,“刚才只有曹立格过来,这么说那个叫冬哥的人当时和你在一起咯?你把他怎样了?” 我望了他一眼又装作继续观察四周的样子看向窗外。黄玮峥侧头像是要故意逼问我一样猜道:“你不会杀了他吧?” “或许吧……” 第四十五章 反 下 我几乎已经是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了,黄玮峥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没想到你也会这么做……” “什么?” “没,只是发现我们都变得更现实了。” “是更残酷……” “不对啊!”车后排的韦厉勤突然叫道,“不对啊!我们一直在绕圈!” 语出惊人的他快步走到车头,带着质问的口吻抢过张晓颖手上的地图,问她和老狼道:“你们从刚才起就在绕着这里转!” 夹克男和谢涛都探头看了看车外掠过的建筑黑影,其他人也都不放心地注意窗外可能会对把握方向有帮助的参照物。黄玮峥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问张晓颖道:“是这样吗?我感觉好像看过刚才飞过去的那个路牌。” 黄玮峥所说的路牌我也留意到了,刚开始没太在意,但在它出现第三次后,我更加确定我们迷路了。正当我也想提出质疑时,前方的道路上突然亮起了大灯,吓得老狼赶紧踩刹车。我们所有人全都没站稳,措手不及地摔倒在地。巴士在嘶鸣中横停在马路中,唯一庆幸的就是我们没有因此翻车。 前方耀眼的车灯前还徘徊了几个身影,不过在靠近我们几步后全都定下脚步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我们的后方也突然亮起了大灯,而且从光源上判断不止一部车。眼前的灯光太过于刺眼,以至于我只能看见几个不完全的人影正在向我们靠近。四周除了汽车引擎的噪音外一片寂静,但还是可以听见变异者发出的咕噜声。几个人影的脚步声在柏油马路上格外清晰,我好像还听见一些皮革套打开的声音。 只见我眼前的那个移动的人影站在另外一个僵硬在原地的人面前横刀一甩,那个如同人偶的人影随之倒地,它的头颅像颗皮球飞到了一边滚落。血浆粘稠着肉末洒在地上发出令人不快的声响。接下来又出现几个移动的身影像临刑处决罪犯一样一个个把那些定在原地的“人”砍倒。 “赶上你们还真不容易啊。”曹立格又再次找回嚣张的语气,甩掉汉剑上的血垢,在背光下露出半边侧影,“出来吧,反正你们逃不掉。” “妈的,刚才就不应该放了他。”老狼猛捶一下方向盘骂道。 “车顶上的机枪能用吗?”黄玮峥抬头想伸手试试车顶盖的手柄;他和我想的一样,那挺机枪要是能派上用场,那我们还是有稳定当前局势的资本。 老狼刚想告诉黄玮峥如何打开车顶机枪堡的顶盖,可车外的曹立格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样,自得道:“不要计划无谓的抵抗了,你们车上的武装基本都被我们卸下了。机枪、白磷弹,现在这巴士就是一铁盒子,当然了,我不想让它变成铁棺材。好了,杜宇恒,你们出来吧,大家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 这喊话简直就是一份招降书,但我们别无选择。黄玮峥第一个说道:“出去吧,不能在这等死。” “没有别的计划了吗?”韦厉勤不甘心道。 见黄玮峥没回答自己,韦厉勤又转向谢涛,只可惜特种兵在这时也回天乏术。曹立格已经走到了巴士的前门旁,一脸轻蔑地在手下的护卫下摇摆着手上的剑。老狼愤懑地锤下开关,车门发出一阵气阀声缓缓打开。门外的江上人也很聪明,没有一窝蜂地冲进车里,而是在门外等候我们自投罗网。 谢涛带头走出了巴士,我们紧跟其后,在周围耀眼的强光灯照明下结束了失败的逃脱计划。老狼和他的两个拾荒人佣兵最后走出巴士,他们几个在走下台阶后相互交流的眼神似乎让我嗅到了反抗的气息。 江上人中除了已经被谢涛干掉的一米九大个子外,其他人都像真正的传统渔民一样瘦小,相比而言,三个拾荒人的身材都要高大很多,其中一个还有着起重工般强壮的身板。 在摸清对方身体状况以及站位后,老狼顿时暴起,猛然一脚踹开在肩膀的一个个子差他半个头的家伙,反手夺去他的消防斧,本想再一挥砍死面前的江上人,但那家伙身手也迅速,正好躲开了斧刃。另外两个拾荒人也分别制服了一个靠近身边的江上人,谢涛也见状呼应扭断了一个朝自己挥拳的家伙的右手。我倒是觉得擒贼先擒王,猫着腰扑向不远处注意力全然放在老狼身上,正打算朝他挥剑砍去的曹立格。 曹立格呛着气被我撞倒,黄玮峥迅速抢去了他掉地的汉剑,挡在前来救援的一个家伙面前。已成为我们一份子的夹克男在韦厉勤的配合下抢获了那辆本就属于我们的武装面包车,不过另外几部江上人的改装车已经把枪口对准我们,但他们的头头在我们手上,所以他们只是保持和我们的对峙,没有开火。 情况眼看有了惊人的逆转,但就在骑在曹立格身上,勒着他脖子的我想高喊那句在电影里常听到的那句“全都放下武器”一类的台词时,从我们身旁却有人冷冰冰地命令道:“全都住手。” 我原以为是哪个和我一样想出风头的同伴抢先一步说了我想说的话,但当我顺着声音看去时,我才发现现实和我所想的要大相径庭。张晓颖一只手勒着廖卓君的脖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根锋利的箭矢顶在她的喉咙前。她如同廖卓君的影子一般躲在她的身后,露出半边身子,正好让我看见她那双宛如毒蛇冰冷且致命的目光。 “你……” “放下武器!”我语塞的问题还没完全问出口,张晓颖就用她并不响亮的嗓音高声一喊所打断。 我们当中每个人都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班智瑜更是在张晓颖的一声喝令下,立即丢掉了武器。其他人也没有资格嘲笑班智瑜,我们都目目相觑了几秒,随后将信将疑地放下了武器。 曹立格倒是对张晓颖的所作所为并不感到惊讶,相反他更像是看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一幕,露出满足而得意的笑容。他先是在自己的手下搀扶下站稳脚步,然后狐假虎威似的狠狠踹了老狼一脚。老狼强捂着肚子跪在地上,另外两个拾荒人佣兵只能无奈的看着他。本已控制面包车的夹克男和韦厉勤也被两个江上人踢到了我们中间。这下一来,我们又再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此时我只想弄明白为什么张晓颖会这么做,毕竟她是我们从田阳就认识的同伴,更何况她看上去和江上人根本没有任何的交际,而且……而且黄玮峥就在她身边,恐怕他也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现在这种事情。 “你一开始就是他们的人吗?”黄玮峥的脸色比我想的还要难看,他带有瘀伤的脸上露出的除了和我们一样的震惊外还有对此时张晓颖的不解与愤怒,但他的语气却好像如今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失误一样,仿佛对自己的责备要远远多于对张晓颖的怨恨。 “差不多吧,至少在南宁遇到你们时,是……”张晓颖并不敢对视黄玮峥,但她没有松懈,箭矢依然随时可以穿破廖卓君的喉咙,“我没有选择,我的叔叔在他们船上。” “好啦好啦,说那么多有屁用啊。”曹立格跳到黄玮峥和张晓颖中间,肆意打断了他们目光的交流。他走到张晓颖面前,晃了晃手中的一张被揉皱的地图,上面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块血渍,如果不仔细看,绝对不会发现这块血迹其实都集中在了地图上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附近,“小姐,你画出的范围也未免太大了吧,我们差点就找不到了。” 原来这就是刚才张晓颖用来擦弓的那张纸,虽不知道她当时这么做有没有出于对夹克男的嫌弃,但现在我想在我们当中应该有不少人已经称得上是要唾弃她了。 张晓颖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张地图,爱理不理地回了一句:“这是你的问题,我已经最大限度的给你们留下线索。” “是,没错。我回去会跟老板为你美言几句的。” “你这畜生,别让我逮到你!”有一个拾荒人佣兵情绪激动咒骂着两个叛徒,“你们不得好死!” 我们几个和那个佣兵不同,不管怎样,张晓颖曾经是我们的一份子,而她看上去也像是身不由己,所以相对而言,我们几个都比较平静,只是背叛必定不能得到大多数人的原谅。黄玮峥一言不发地望着张晓颖,虽然我不敢肯定他现在在想什么,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去安慰他,但换做是我,面对自己喜欢女孩的背叛,怎么说都会无法接受吧。 “你并不想这么做的,对吧?”黄玮峥又开口了,看上去他并不在乎现在我们在江上人的手上会有什么下场,对他而言,也许张晓颖才是关键。 “我只能这么做。”张晓颖似乎言不由衷,但她实在不想再面对黄玮峥的质问,“你们假如和曹立格老老实实回船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是啊,我都提醒过你们了。那个药呢?快去车上找找。”曹立格对手下打了个响指,那人赶紧跑进巴士去寻找廖卓君的那个装有植物疫苗的箱子。 没过多久,那个江上人就拎着廖卓君的背包和那个装有疫苗的铝合金箱重新回到我们的视线。确保疫苗到手后,曹立格开始了对我们逃跑企图的惩罚。他拔出剑,从倒在地上的一句变异者尸体身上扯了一块烂布,边擦拭剑上的血迹边走向谢涛。 “杜宇恒,我们本来可以愉快的合作的,但冬哥被你杀了,所以我也得交差。”曹立格根本没看着我说话,他目光锁定在谢涛身上,下一步想要做什么已经可想而知,“要怪就怪你们年轻人太冲动了。” 这一幕我在田阳也经历过,那股似成相识的怒火正无助地燃烧。这一次的“刽子手”可不会像秦嵘那样玩弄自己的猎物,这架势一看就知道不会是单单虚张声势的舞动刀子,下一秒就是白刀进红刀出。眼看曹立格举起手,我们所有人都在垂死挣扎般的吼叫,混乱的场面如同暴风雨袭来时一样吵杂。 我们再呐喊警告曹立格这样做会引来的后果,江上人则在怒吼威胁我们不要妄动,只有谢涛用那双狼一般比刺刀还锋利的目光盯着曹立格,而曹立格的确也因此有所动摇。我们当中已经有人奋起反抗,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他们已经缴下了我们的武器,班智瑜虽然勇敢地挺身而出,只不过身单力薄的他立刻被对方打倒在地。 “不……”和在田阳时不同,身边并没有人按住我的手脚,我避开了在我和曹立格之间最后一个江上人的攻击,正准备暴起加速和挥刀手起的曹立格拼个鱼死网破,但正当我开口想要咆哮时,颈脖上锥心的刺痛瞬间扯断了我的声音,全身的力气也当然全无。 我感觉到有东西插在肩颈上,拔下一看竟然是那支青绿色的针管,上面的绿色药剂只剩下一半,也就是说……胸口猛然的一悸瞬间扰乱了我所有的思绪,我痛苦地跪在地上,抬头看见韦厉勤单手捧着装有疫苗的铝合金箱子,其中装的就是那个植物疫苗,或者说是我的发狂兴奋剂。 “我别无选择……杜宇恒……”韦厉勤惊恐的盯着我,嘴里不停念叨着像是为自己所作所为有着理所应当的理由。我根本没力气去埋怨他,或者说此时此刻我更关心自己的生死。韦厉勤一步步往后退,他颤抖的丢下手中的注射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他的眼里充斥着恐惧,却丝毫没有一点处于朋友关系的同情。 当我跪在地上呻吟时,所有人都停止了争吵对抗,曹立格也没有对谢涛行刑,有个江上人正用枪顶着谢涛的头,但他们的注意力也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我能模糊地看见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但却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朦胧的嗡鸣。灼热的刺痛正不断扩张蔓延至全身,那熟悉的酸痛和我在万向城被杨山傲打中疫苗时一样难忍,仿佛我的灵魂正被抽离,取而代之的是野兽嗜血的本性。 不要,我不要变成那个怪物!我竭尽全力去控制自己,但狂躁和剧痛却以更强大的力量夺去我身体的控制权。一股反胃感涌上喉头,我一口吐出黑色的液体,也不知道这是血还是某些更糟糕的东西。仅存的一点听觉在嗡鸣中依稀听见周围人的回声,他们就好像在狂风悬崖的另一头在对我呼喊。 “宇恒,坚持住!”陈茉不听周围人的劝告向我靠近,“你不会变成那样子的,相信我。” 我不知道这傻瓜从哪来的天真与自信,竟然在这个情况下还靠近如此危险的我。我想开口喊走她,但声带却不听从我的意识,发出的只有野兽的低吼声。 “陈茉,快离开那!”班智瑜呼喊道,“他已经不是杜宇恒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心中的悲愤就像是城墙上第一块崩塌的砖石滚滚落下,紧接着,内心最后的理智也随之毁于顷刻之间。 黄玮峥箭步上前抱住了正不顾一切跑向我的陈茉,强拉着陈茉退下。此时的我如同灵魂依附在了某个猛兽身上一样,全然无法控制身体的每个部位,只能像在看血腥的恐怖电影一样,眼睁睁地以第一视角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三个江上人商计着靠近我,他们都掂量着手上的武器,除了对在威胁我还在给自己壮胆。只不过此时的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的感情,无论是恐惧还是愤怒,一切仅凭本性,仿佛杀戮的本能就是我与生俱来的天性。三个不怕死的家伙像在猎杀野狼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包围,其中一个趁我在估量状况时突然挥刀上前。 也许为了活捉我,这些人可以不考虑任何代价了,砍断我的手脚应该也在可以考虑的范围。我的身体似乎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考量,未等我看清,自己的身体就已经避开了对方挥来的刀刃,紧接着我死死咬住了他落下的右手,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反而刺激了我的神经,我从未感觉到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鲜血飞溅了我全身,那人哀嚎地用左手捶打着我,但感觉不到疼痛的我依然不松口,直到感觉到另个一个人的迫近,我才向后一跃,重新保持和他们的距离。那人的手腕已经被我咬断,只剩下一点皮肉连接着手掌。 在场的江上人一同上前,他们确定局势已经失控,他们当前要做的已经不是活捉我,而是把我消灭。被忽视的谢涛等人准确的把握住了时机,他骤然起身扭断了用枪指着他的那个家伙。发现俘虏再次反抗,江上人又急忙回头压制。而我的身体在这时选择的是遁入黑暗,逃离所谓的威胁。 狂奔中,身后响起了几声枪响,接下来还能听见零星的咒骂与呼喊,车灯的光芒也逐渐远离。我在树林间如白色的幽灵一样穿梭,潮湿的风从我身体间划过,口鼻中的血味依旧浓烈,但我无法厌恶它,相反却是在如同回味美酒般享受着它的回甘。一快快黑影从视野中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视线渐渐变得如白昼般清晰,森林中我所经过的每一条路两边的景象都如此清晰。枝繁叶茂的灌木丛不再是我前进的阻碍,鬼城般荒败的建筑不再勾起我的感伤,我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找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等体力恢复后再开始下一轮觅食。 我是谁? 好像我曾是某人……但突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好像梦一般模糊,现在的我才是如梦初醒。 眼前又出现了两个移动的猎物,我能听见他们的心跳,还有疲惫的对话。他们的警惕已经放下,现在就是最好的狩猎时机…… 第四十六章 祭 上 耳畔隐约的风声宛如少女的窃窃低语,朦胧的视线在摇曳的光晕下渐渐恢复,我看见阳光射穿茂密的枝叶,闪耀的小光斑格外刺眼。我躺在一片柔软的枯叶上,浑身上下都感觉到让人不快的粘稠感,还有一身的恶臭,就连鼻腔里滞留的空气都是如此恶心。 就像宿醉后一样,我忍着仿佛要炸裂的头痛半坐起身子,但刚要伸手撑地时,突然发现一块已经发干同时散发腐臭味的肉块从我手中掉下,这并不是我的肉,而像是我硬生生从某种生物身上扒出来的一样。 哦,不会吧…… 惶恐瞬间刺激了我的大脑,虽然回忆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对在意识前的那一刻有模糊的印象,被韦厉勤注射了那个足以让我失去人性的药物,而我的确也丧失理智。这就意味着…… 哗的一声,翻江倒海的胃猛然一次痉挛逼得我吐出了一大口橘红色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我的胃又再次收缩,一股热流又一次从我口中喷涌而出。我顾不上嘴里的腥臭,慌张地跳起,身体的乏力早就抛在脑后,但我更关心的只有我肚子里到底还有什么,或者说……我吃了什么…… 身子还在颤巍巍的摇晃,我又忍不住吐了几次,每一次我都能清楚的看见那一滩肮脏的血水中夹杂的碎末。脑海里依旧记不起昨夜到底还发生了什么?甚至连现在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又是如何来到这……一连串的疑问一次又一次地骚扰着我刚睡醒的大脑。 我猛拍了两下脑袋,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己冷静。身边的树干刚好可以让我扶一扶,以支撑一下我摇摇欲坠的身体。这时,我的余光似乎瞥到什么与周围丛生的植物不太搭调的东西。 我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那东西也在看着我,也许在一开始它就这样注视我了。我缓缓转身,看见了一个跪在已经被掏空的尸体旁,双手捧着血淋淋的肠子,目不转睛盯着我但却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变异者。它那已经不属于人类的眼睛里似乎散发着憧憬的眼神,仿佛想要将挂手中那一条摇晃的人类内脏献给我一样虔诚。 我和那变异者对视了几秒,突然间,一股油然而生的怒火瞬间膨胀。我箭步冲上前,随手举起一块地上的砖头狠狠朝它身上一砸。变异者顺着惯性歪倒,没有一丝反抗,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不过我没有罢手,继续拿着砖头没完没了挥向可怜的变异者。它的脑袋像颗发霉的南瓜,脑壳一块块崩坏,砖头随后便轻而易举地将它的大脑打烂。 大概过了五分钟,我气喘吁吁地呆站在几乎是没有脑袋的变异者尸体前,愤怒地盯着这具常人看来目不忍视的尸体。在愤怒中,我不知为何突然对这个变异者心生怜悯。或许它只是想把手中的“食物”送给我,也许在变异者的世界里,是难得可贵的友好,而我却就这样践踏了它的“生命”。 如果忽略它身上腐烂的因素,现在的我的身体和它又有什么不一样呢?说到底,我也许就是在虐杀自己的“同类”罢了。恍惚间,一股反胃感再次促使我干呕出了早已空空如也的胃中仅剩的胃液。 是时候离开这鬼地方了,我再看了一眼被自己砸得面目全非的变异者,挪动疲惫的脚步,离开了所在的树荫草丛。当前首先要做的就是清洗一下全身的邋遢,干燥的喉咙还提出了要喝水解渴的奢望,总之先想办法把注意力全都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就对了。 附近到处都是丛生的杂草和低矮的树木,根深叶茂的苍木则荫翳蔽日,盘虬的藤蔓完全破坏了街道两旁楼房的样貌,盘根错节的枝叶把星盘棋布的街区改造成了一座死亡迷宫。我漫无目的地在坑洼的道路上游荡,唯一的武器是在一个巷口前捡到的撬棍。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手脚都没有受伤,而且并不感到饥饿;或许会有一段时间我都不会想吃东西了。 虽然今天的阳光明媚,但我始终都走在树荫和建筑物残缺的阴影下。这并不是我不喜欢晒太阳,主要是因为每当我走在阳光下时,我暴露在外的皮肤就会有强烈的烧灼刺痛感。 没错,我真的成了一个“吸血鬼”了……虽然我不吸血但却会……算了,不要想这些了!可恶,真的好渴啊! 几乎是在原地晃荡了几圈,我总算是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这里似乎已经处于南宁市的中央城区地带,已经越过了南湖,大概在城市腹地的街区。在一个名副其实已经“倒闭”的商店前,有一块掉在地上的路牌,谢天谢地,我知道路牌上所指的道路,它属于这座城市的主干道,贯穿整座城市,正好会经过万向城;这意味着我可以沿着它走出死城森林,回到万向城。虽然我并不知道回去有什么意义…… 摸清方向后,我决定沿着可以勉强辨清的马路行走。沿途经过的几个商店都已经被人洗劫一空,要不然就是长满怪异的植物;我可不想钻进去,再在某个看不见光的地方摸索,虽然我现在也不太受阳光欢迎。 马路基本上都已经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杂草,踩上去发出厚实的咯吱声,一路上听到的是这座城市残存的声音,虫声鸟鸣,风拂过树丛发出的轻盈声浪还有某处楼房里发出的琐碎声响,过了好久我都没有开口,当然这是因为没有必要一个人自言自语,不过也恰恰好让我更安静的聆听这座城市的诉说。 我沿路观察两旁的建筑,希望能发现一些有用的装备,但始终一无所获,手上除了撬棍外,就是一块干巴巴的压缩饼干,而且有一部分还发霉了。那是我在一具破旧皮卡驾驶室里的变异者那找到的。那家伙似乎被咬死苏醒后就卡在了驾驶室里,看来它生前最后一刻出了一场倒霉的车祸,以至于被其他变异者咬死。对我来说,现在的变异者比人类要好对付。所以我轻松的解决了它,并从他的车门置物槽里拿走了那一块“幸运饼干”。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吃掉它的,毕竟现在我更想喝到水。 又走了五六十米,脚下的泥土渐渐变得泥泞,我的裤脚上沾满了湿润的黑泥。周围的植被也比刚才要茂密,与此同时,许多建筑的墙壁上都附着有翠绿色的青苔。空气因潮湿而显得有点阴冷,其实我更想去晒晒太阳,但该死的身体不允许我这么做。 本能告诉我附近一定积蓄有水源,也许就在十米范围内。我所在的路边已经有一栋建筑倒塌,隐约可以看见在泥土上从那延伸出了一条水流过的痕迹。在建筑残骸周围生长的植被又比其他地方要密集,长势也比较突出,但愿在那参差不齐的草丛背后有一潭可以解渴的清池。 我小跑冲向残骸,顾不上这栋危楼的断壁残垣;事实上如果那真的有水可以喝的话,值得我冒这个险。我拨开层层比肩的草木,在视线豁然开朗的一刻,一汪清池出现在眼前。建筑原本的门厅因为地基塌陷产生了一个大洼地,本身的自来水管道爆裂后,水源源不断地在这积蓄形成一个小池子。 离池边还有几米,我连跳带跑跪在池边,迅速用手挽了几手,大口大口地喝了好几口,觉得不过瘾,干脆把脑袋栽在水里,痛快的洗了个头。酣畅淋漓过后,才发现池子里的清水都被我搅浑了,心生不忍,只好收敛。 我脱下衣服,将身上污秽的血渍擦去;由于没有别的衣服换,只能又穿上原来的体恤衫和红色外套。虽然身上还残留有些不快的味道,但疲倦和口干舌燥都被洗去,至少接下来,我可以全神贯注地走出森林了。 就在我打算起身离开池边的一刹那,背后草丛的另一头传出了一些人激动叫喊。听上去,他们双方都不太友好,而且气氛剑拔弩张。我如同暗藏在草丛中的野狼,悄悄靠近声音的方向,一块密实的草堆正好可以给我提供良好的隐蔽,不过这也同样不利于我的视线。 在距离我所在草丛不远处正有两拨人对峙,从着装上可以看得出这些人基本的队伍立场。一边人当中有不少身穿迷彩服而且手持正规军枪械的士兵,他们中虽然有几个穿着便装的家伙,但同样拿着相对精良的武器,只可惜他们人数要比另一波人少得多。另一边的人衣衫褴褛,身上都画着奇怪的纹身图腾,手上拿着大多都是自制的刀具,只有少数几个人拿有枪,这些人表情看上去都有点萎靡不振,如同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 这群装束像丛林原始人的家伙让我想起了之前遭遇到的死城森林的幸存者,那可是一帮行为怪异的人。或许我的判断没有错,这就是那伙人! 我还在凭借自己蹩脚的分析来判断这些人的身份。那一头,两帮人的对峙似乎变得紧张起来。穿着奇怪的那群人看上去想要收缴那些被他们称为林外人的士兵们的武器,而所谓的林外人自然不会同意。他们当中一个领头模样的青年激动的高吼威胁对方,声称如果对方执意缴械,那将会反击,还有就是喊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威胁了。 如果双方动起手,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毕竟一方人多势众,另一方武器精良;但对我来说又有多大影响呢?我正打算带着看戏的态度等待这场对峙的结束,忽然发现那个刚才喊话的青年有几分眼熟。 他只穿了一条迷彩军裤,上身是一件牛仔外套,手上还拿着一把黑色竞技弩,腰上扣着一把长刃军刀——是韦宏!没想到才隔了一阵子没见,这家伙沧桑了不少,难怪我觉得刚才喊话的家伙声音耳熟。而在他身边的一个头戴棒球帽,身着便装的女子也看得眼熟,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那时和陈茉在一起的青山侦察兵,吴菲。至于其他人我就没多大印象了,不过基本可以肯定他们所在的这帮人都是来自青山;一群无聊的家伙,没事跑到死城森林里送死吗? “我最后说一次,你们放下枪,跟我们走。”森林幸存者当中的一个光头老大指着韦宏命令道,“这样做对我们都好。” “我可不认为你和你的这帮小混混有能力拿我们怎样。”韦宏哂笑地掂量掂量手中的弩,“大家在没撕破脸皮前还可以好说好散,我们只是不巧错入了你们的领地,只要你让我们安全离开,一切都好说。” “武器留下,人走。”幸存者的头头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他站在一辆汽车烧焦后剩下锈迹斑斓的金属骨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韦宏和其他青山的士兵。他光亮的脑袋上有一道很长刀疤从眉心划到后脑勺,身材也相当魁梧凶悍。 韦宏自然不会因为对方强悍而退怯:“这不可能。” “看来没什么好说的了。”头头换了个站姿,准备跳下汽车骨架。他的手下们已经蠢蠢欲动,可以感觉得到,他们的包围圈在一点点缩小。与此同时,韦宏等人也背靠背围成一个小圈,准备一战。 我该怎么办?手头上就一根破撬棍。难道要冲上去和朋友共存亡吗?这死法看似壮烈,可未免也太不值了。 这时,突然有人用东西顶着我的后脑勺,命令道:“别动,双手抱头站起来。” 完了,现在不得不“送死”了……我老老实实站起来。背后的人又命令我转过身,我也照做了,结果看到了一个面熟的家伙。 面前这个拿着枪指着我的人正是我那时走出死城森林后放走的小青年;话说回来,他应该是那群森林幸存者的一员。“复生之主,”青年认出我后,两眼放光的念叨着那时给我莫名其妙套上的名号,还没等我说清楚状况,他就朝他的同伴大声喊道,“哎!我发现复生之主了!他就在这!” 在听到“复生之主”几个字后,那群原本要收拾韦宏等人的家伙,全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无奈之下,我只好在这个奇怪的“崇拜者”陪伴下走出了草丛。和森林幸存者不同,韦宏还有吴菲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我,直到我走近后才意识到我的身份。 “杜……” “没错,是我。”我急忙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事实上我只是不希望韦宏用这种语气说出我的名字。 “你怎么成这样了?”韦宏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他本想上前仔细打量我,但面前的森林幸存者可不太愿意他这么做。 “说来话长……” “陈茉她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吴菲更关心陈茉的安危,毕竟我对她而言没有多大的交集。 “不知道,我们走散了。” 吴菲还想问个究竟,但那个森林幸存者的头领突然跳到我们中间,愤怒地打断了我们对话;他的几个手下见状立刻组成人墙挡住了我们之间的视线。头头朝韦宏一等人粗辱地吼了几句,但当他转身看着我时却丝毫感觉不到他的愤怒,相反却是和那个青年一样用崇拜的目光望着我。 他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被别扭的笑容取代,这让我浑身不很自在。只见他收起手中的铁灰色砍刀,举起双手,如同虔诚的教徒瞻仰圣物一般激动地颤抖。“没想到您真的出现了!果然预言成真了!” “预言?什么预言?”这个词在我看来应该只会出现在电影创作或是某些设计神学的书籍里,当有人对我谈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还真感觉有些离谱,我不会成了某个预言里宣称的英雄人物了吧。 “先知的预言,有一天,您会出现来拯救我们……”面前的这个身形彪悍的森林幸存者头领竟然像个孩子一样怀着崇敬的目光注视着我,嘴里还不停畅言他那所谓的先知预言。虽然我不太相信这一套,但从他口中,我也大概听出了这群人之所以对我如此狂热的原因了。 在伴随着死城森林的扩散,原本市区里的幸存者在多次尝试走出森林无果后逐渐在森林中建立安全区。一段日子后,一个自称是先知的人出现了,这个人在被变异者咬伤手后却可以安然无恙,不单如此,还获得预知未来的能力。 在这个所谓的先知指引下,森林中的这群幸存者结成了一个极富原始宗教性质的群体。他们在喝了受到先知“开化”后的水源后,在面对变异者时能让变异者的进攻出现迟疑。除此之外,先知似乎还拥有这样那样的能力。当然,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某个聪明的家伙用了几个小把戏糊弄了这些已经被病毒丧尸危机吓傻的可怜人。不过在看到这个先知前,我最好先假装对这些鬼话深信不疑比较好。 这群装神弄鬼的人则称呼自己是自然的皈依者;而我们这类在死城森林外的人叫做外来人。皈依者要么就说服我们像他们一样信奉那个先知,要么就会被处死;他们称之为净化。 之所以我会被他们称为“复生之主”,是因为先知曾告诉他们,未来将会有人和森林完美的结合。他们称我们口中的变异者为弃鬼;信念不坚定的人死后无法被自然同化就会成为弃鬼,只有信念足够坚定就会像先知一样被弃鬼伤害后依然无事,并且得到了森林自然的认可,可以凌驾在弃鬼之上,威慑弃鬼。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个先知真的有某种特异功能,总之我的确和他们口中的“复生之主”类似。 也难怪这帮人会弄出这些鬼名堂,社会体系瓦解后,被自然法则抛弃而走投无路的他们只能在这种扭曲的精神寄托下苟活。看来,我更有必要去见见这个“神通广大”的先知了。 “我可以跟你们走。”我的一句话简单明了地让皈依者闭嘴了,“但你们必须放了这群人。”说着,我用下巴指了指韦宏一行。 韦宏等人自然是对我的“大义凛然”心怀感激,即便他们也不想我一个人跟这群怪人走,但从他们一个两个用抱歉的眼神望着我的样子就可以看出,自身难保的他们对我也是爱莫能助。 皈依者们一开始还是有点不情愿,这多半是因为想得到韦宏他们的武器,领头的那个家伙深思熟虑后还是同意了我的要求,他像一个已经退化的野蛮人一样一挥手臂,不情愿地发出了一声闷哼,围在韦宏他们周围的皈依者都老老实实后退散开。与此同时,其他的皈依者也渐渐向我靠拢,但他们并不是在威胁我,更像是在保护我。只不过我还没回过神来,他们就像是想要抬着一样,簇拥着我快速的离开。 “去找陈茉、黄玮峥他们!”我在人缝中看见韦宏正注视我远去,“他们被江上人带走了,我们就是在那时候走散的,虽然不知道他们逃脱没有,但你们最好还是去看一看!”皈依者显然不希望我和那些他们眼中的外来人交谈,故意加快了移动的步伐,我只好能喊几句就喊几句让韦宏知道黄玮峥他们那边的情况。 包围着我的皈依者围得更严实了,以至于我无法看见韦宏他们,虽然我又扯着嗓子告诉了韦宏有关黄玮峥他们的状况,但韦宏迟迟没有回答我;也许是因为我已经走远了吧…… “知道了!”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等待韦宏的回应时,他的声音又再次在我身后的远方响起,“你自己小心!”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突然有种如释重担的喜悦,或许是因为将重托交给了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我本想再跟韦宏道声别,但身边的皈依者反感的表情告诉我不要这么做;看上去他们很可能会食言把我和韦宏等人一同带走,但好险他们最后还是只把我带走了。 真是的,我有啥好高兴的,谁知道那个先知是个怎样的魔头。自从危机爆发后,我就没见到过一个真正是没有一点阴暗面的成年人。别说他们,就连我们这群孩子中,过去亲密的好友也可以反目……好吧,我或许不该这么悲观,毕竟秦嵘那样的疯子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四十六章 祭 下 我还在寻思如果面对的是棘手的家伙,要该如何应对,皈依者们已经把我带入了死城森林的深处。两边的建筑破败退化的程度明显要比之前的要严重,大部分的房屋都已褪色甚至被杂草丛掩盖,脚下的马路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龟裂,不时可以看见某栋楼的窗口边会站着一个如同鬼影般隐秘的人影;那是皈依者的哨兵,虽然没人告诉我,但我基本可以肯定这个判断。时不时会有动物的叫声会在某个街区回荡,空气也比先前要潮湿,还有一股植被淡淡的腐败味,气温感觉也低了几度。一路上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只是有几个家伙会每隔一段距离吹一声口哨,每次他们这么做就会又有几声口哨从两边的某个建筑里传回来,就好像森林里的夜莺在相互打暗号一样。 队伍走得并不快,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我的双腿渐渐发软,不过好在队伍减速了。周围的建筑和道路上逐渐可以看见有幸存者搭起的防御工事。被刀削得锋利的木桩拒马,用废旧汽车搭起的“城墙”,破布拼起的篷布,空油桶做成的取暖火桶,两旁道路上的路灯都挂着变异者腐烂的尸体,先不说这让人毛骨悚然,刺鼻的恶臭就已经让我反胃了,不过身边的皈依者似乎习以为常。 在走过皈依者们的“城墙”后,我们又走了几百米,总算在眼前出现了一个废旧的加油站,它俨然已经成了皈依者们的宫殿,各种怪异的符文和诡异的骨制祭品装饰下,这座加油站原有的面貌基本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要不是那几座估计已经报废的加油机,我还真的不敢相信这个犹如非洲原始部落大祭坛一般的建筑就是过去常见的加油站。 把我带进加油站后,我身边的皈依者和他们加油站里的朋友小声嘟囔了几句,不用猜都知道,他们一定是在谈论有关我的事,那几个驻守加油站的家伙都纷纷好奇地瞥了我几眼,看到我后都无一例外地倒吸了一口气,然后敬畏地低下头念叨了几句估计是他们教义经文之类的话。 对于他们稀奇古怪的行为,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在前面的皈依者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领着我走进加油站内的房间,如果没记错,这个房间过去应该是加油站的收银房。房间的窗户挂上了用树木枝条编织成的窗帘,里面依稀透出烛光,房门也挂上了格式骨架挂饰,昏暗的房间里似乎还堆放了一些补给,但都用雨布盖住。门两边把守的两个手持长柄刀具的男子对我们点头示意。站在我面前的皈依者突然让开路站在一边,他左手向房间内一摆,如同一个动作不规范的实习服务生请我走进这间看上去像萨满祭司祭祀小屋一样的房间。 我艰难的咽了口口水,鼻子久久无法适应空气中的腐臭。面前的几个皈依者似乎还是挺给我面子的,也许他们是在保持对所谓预言的敬畏,但如果我再磨蹭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于是我迈出沉重的一步,拨开藤帘跨入遍地点满矮烛的房间;当我走进房内的一瞬间,身后的门立刻关上,这下我连退路也被断了。 房里随处点上的蜡烛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的温馨,阴冷的空气不断在这间房里集聚。在房间的另一头放置有一铺挂着纱帘的木床,一个身材窈窕的成年女人坐在床边,她披散的长发垂过肩膀和纱帘一起微摆。除了披在肩上的花纹皮草外套,她穿得还算正常。一声惊雷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我赫然一惊,本能的望了望窗外,在几滴雨点声后,滂沱大雨哗然而下。当我回头时,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她的脸在微弱的烛光下侧出半边阴影,我悚然一惊往后连退了两步。 “哦!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女人带着抱歉的语气上前扶住我,以至于我没有摔倒出糗。 “没事没事!”我连忙站稳,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重新找回原有的警惕,再次和女人保持安全的距离。 “看来春天来了。”女人微笑道。 “什么?哦!对。”我一开始还没回过神,后来才意识到刚才的那声春雷。 “难怪今天的天气那么闷热。”女人似乎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神秘,她转身走到茶几前,为我倒水,递给我道,“虽然今早还是大太阳。” “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接过水杯礼貌的喝了两口。 “你的确像传闻里说的那样……”在我喝水时,女人着迷地打量着我,自言自语道,“洁白的皮肤,琥珀翠玉般的眼睛……” “咳,”我不自在地挺了挺身,放下杯子,“是的。” 女人并没有在意我的反应,她继续围着我转了两圈,回过神后,又再次站在我面前,礼貌的笑道:“对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算是……知道吧。先知?” “那这么说你也知道我的能力咯?”当女人再次给我投以微笑时,我已经感觉不到友好了,相反,我心里正在发毛。窗外一闪而过的雷光顿时让我感觉到她笑容的诡异,就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皮囊在伪装人类的笑容一般惊悚。 “什……什么能力?”我的舌头正在打岔,刚才的决心已所剩无几。 “看来你还不怎么了解我。”女人伸出左手,拉开袖子,她的小臂上有一块不规则的咬痕。咬痕很深,没了一大块肉,不过伤口已经愈合。 我猜得到这个伤痕的来历,也恰恰是因为知道,才更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除了我以外,没人可以被变异者咬过后还能活下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天知道,这就是命运。” “哦吼吼,小姐,我可不想被你洗脑,虽然你活下来了。恭喜你。”我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你或许是特殊体质,对这病毒有抗体。不管你听不听,我建议你和我出去,然后给那些专家看看,说不定真能拯救世界。” “不,这才是世界的本来面貌。”女人指着窗外漆黑的雨夜,坚定地纠正我道,“出去只有等待死亡的召唤,只有静静地在这森林里顺应才能活下来。信仰者生,背弃者死。” “真是搞笑……”我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过女人没听见,“听着,小姐,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鬼先知,在我看来,这都是扯淡,你要不带着你的人和我出去,要不就让我一个人离开;我也不打算和你讨论有关世界观的问题。” “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叫先知吗?”女人自信的自问自答道,“因为我预见到了你的到来,复生之主。” “‘复生之主’,嗯,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头,或许用在科幻小说里会不错。”我讽刺地点点头,“只可惜现实和小说不一样。” “不一样?是的,当然不一样。事实有时更出乎你的意料。”女人双手打在我的肩膀上,盯着我的眼睛说道,“被咬后,我也觉得自己死定了,但事实是我活下来了。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幸运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猜你这幅模样在外面没少被你的那些专家研究吧?难道你就甘心去做一个实验品?” “实验品……”对我而言多么真实的写照,没错,我的确就像一个实验品,而且还被身边的人所歧视……即便我不甘心承认。 “我没说错吧?”女人并不难看得出我的表情,但她并没有落井下石,而是轻轻地靠近我的脸,低声细语道,“我的预言确实不像我的崇拜者们想的那样,但我一直相信会有像你我这样的人存在。我只不过给了那些没有我们这么幸运的人一个希望。” “你欺骗了他们所有人。”我的声量并不大,或许是因为同类相悯,我不由得发觉自己的立场和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没有多大区别。 “不,我没有骗他们,相反我救了他们。我给了走投无路的人希望,我让他们在这座森林里活了下来。” “是吗?不如这样,我们一起走出去,这或许会让他们活得更久。” “你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你们在外面不同样也是自相残杀?感觉自己活得很自在?”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兜草团,在我面前晃了晃,“知道这是什么吗?我叫它菩提草,这种水草所浸泡的水会散发一股清淡的青草味,这种味道可以短时间迷惑那些弃鬼。你们这些外来人见过它吗?没见过。因为你们一天到晚就懂得内斗。”我还没看清楚女人手中的菩提草到底长得什么样,她就把草团收进口袋,用不可争辩的口吻对我说道,“你如果像活下来就待在这。忘了森林外的人吧,不管是你的朋友还是敌人,他们活不了多久的。” “这可不是个好预言。” “是的,但你的潜意识也这么觉得。”女人牵起我的手道,“你叫杜宇恒对吧,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主宰这座森林,你在这远比在森林外要活得好,相信我。” “这……” “你难道还没有发现吗?这场浩劫夺取了人类三分之二的生命,而剩下的这三分之一当中又有一大半的人因为争夺生存补给而丧命;也就是说或许病毒真的重创了我们的文明,但真正让我们灭亡的是我们自己。”女人的炯炯有神的目光仿佛已经看清一切,她的嘴唇因为过于激动而颤抖,“在森林中,我的人学会了适应,学会了森林的法则,他们才是最后能活下来的人!” 看来这个女人是铁了心要留在死城森林里了,其实我也没有必要去大行其道,一定要带这帮人离开森林,既然他们要在这,自身难保的我不如少点英雄主义。“我不跟你争谁能活下来,既然你要待在这,行,你可以继续信奉你们的信仰。现在我只希望你能放我离开。” “你当然可以离开。”女人回答得出乎我意料的干脆,不过说完后她又思考了几秒,我还以为她要反悔了,但她依然保持圣母般仁慈的微笑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在走之前和我们人见一面,至少要让他们看见你这样的人,是真的存在的,这样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希望。” “呵呵,我要说的是,我或许和你还是有点不一样的。你也看到了,我的眼睛和皮肤已经不正常了,而你……我想你更像是天生拥有抗体,而我只不过是一场‘医疗事故’的巧合。” “我明白,当初我告诉他们的是‘弃鬼对我们将不再构成伤害’,不过他们后面衍生理解为‘我们可以驯服弃鬼’。这应该是他们更希望看到的吧。总之,请让我们庆祝你的出现,至于你是否要离开,是你的意愿。” 没想到这个先知还是通情达理的人,虽然她有一群邪门的教徒……我暗自庆幸得到离开的许可,紧绷的神经也因为暂时放松。“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过一会儿就可以。”女人高声一喊,门外的守卫就立刻开门进屋。 她招手示意守卫上前,在守卫耳边低语了几句。守卫一听,兴奋地一怔,连连点头,快步走出房间,边走还边对我鞠躬致意。 摸不着头脑的我只好对头回礼,在守卫离开后,连忙问女人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我们欢迎你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你跟我来。”女人像要带我出席某场盛会一样郑重其事地走向房门;我也只好跟去。 女人推开房门,只见在加油站外的空地上围聚了一群穿着像印第安人的男女,他们带着敬畏的目光注视着他们的先知带着我走向广场中央。此时雷雨还在下,不过雨势比先前要小。当我跨入雨中时,一股刺骨的寒意顿时从我的脖子扩散。看上去,那些人已经在外面等候我们多时,但没人发出欢呼或是低语窸窣,能听到的只有雨的寂静。 “你知道在这座森林里有一个被我们的人信奉为圣地的地方吗?”女人与我并肩而行,她或许是在试图不让我紧张,故意找了个话题。 “之前我在江边看见过那一片死城森林里最高的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你们的圣地。” “江边最高的树?呵呵,我知道,圣地离那不远。” 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这座森林的病毒源位置了。“你知道它的具体位置吗?” “当然,据传那是这座城市病毒扩散的原始之地,第一个弃鬼诞生的地方,这场灾难的原罪之地。”女人就好像在阐述他们的传教故事一样,认真地说道,“我曾去过那,那里被弃鬼包围,遍地都是弃鬼被森林吞噬留下的躯壳。由于我不能像你一样去震慑弃鬼,所以我不能深入,但终究有一天,会有人,复生之主会到达那个原罪之地的深处。” “为什么要去那?” “哦,当你亲眼看见那个地方就知道了,那是这座森林的万木之本,那的树木已经得到新生,而我们人类也要在那活得重生。”女人的声量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如同是在吟唱表演一般高喊。 “我还是没明白,你说的地方在哪?为什么复生之主会去那?” “原罪之地需要首位苏醒的人去抹去它的罪恶!”女人根本没有回答我,当围在周围的人跟着她呼喊时,我才明白,他们的仪式已经开始,只不过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不需要知道那是何方,我将会代替你完成你的使命。”女人话音刚落,我的身后突然出现两个皈依者,一人抓住我的一只手。 糟糕,这可不像是为我送行,更像是为我“送行”,送我上西天的送行啊!这个阴险的女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放我走!什么原罪之地,什么破使命也许根本就是她的一派胡言,她只不过想找个借口杀了我这个拥有和她相同能力的异己罢了。我扭摆身子左右挣扎了几次但力气终究是胜不过身后的两个成年人。 于是我只能明知故问的喊道:“你要干什么!” 女先知完全无视了我的怒吼,她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锋利的寒光正好闪在我眼前。 “你疯了吗!你们都疯了吗!”雨夜的雷鸣淹没了我的呐喊,雷光下我看见了一群被不幸折磨最终失去理性乃至人性,仅剩下狂热的无知与恐惧的可怜虫。 女人任凭我的诟骂,她双手紧握匕首缓缓举起,口中不断念叨着如同我安魂曲的经文,我已经没工夫去听她胡乱念了什么,脑海里接二连三浮现出了几种可能脱身的方法但结果都是死路一条,在这种鬼地方也不可能有其他人来救援,就这样被一群疯子干掉了吗?不甘心啊! “这个女人都在骗你们!根本没有什么预言!外界已经开始找到治疗的方法了!你们不要被骗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就算喊破嗓子,这群无动于衷的教徒也不会醒悟来救我啊…… 女人对她的教徒相当自信,甚至没有想过要去和我争辩,但她也不会放任我继续动摇皈依者的扭曲信念。 她手起刀落,我本能压低身子躲开脖子;身后的两个男人似乎已经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我身上,但我正好脚滑失去重心,顺着他们施加的力量跪下,女人的匕首插在了我的肩上。 “啊!!”忍不住剧痛的我放声大喊了一声,左肩的痛楚立刻麻痹了左臂,女人二话不说又拔出匕首,我的鲜血飞溅在自己的脸上。雨水交融血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的胸口砰砰直跳,四周的噪音已荡然全无,仅剩自己降缓的呼吸。冰凉的雨水拍打着我的脸庞,仿佛是老天爷对我的怜悯。我几乎是无力地对女人央求道:“不要……” 她自然不会留情。只见她面带冷漠的诡笑单手将匕首举过头顶,这一次刀刃闪在我眼前的已经不是寒光,而是绝望。身后的人一只手抓起我的头发,另外还有两只手分别从我的两侧拽住我的手,以此压低我的身子,像杀鸡一样等待他们的女先知用那肮脏的匕首割破我的喉咙。 第四十七章 义 上 丧失理智的先知念叨着莫名其妙的咒语,她手中冰冷的匕首悬在空中,为了防止我再次反抗,她这次打算从我脖子的一侧切入横切割断我的喉咙。我背后的男子死拽着我的头发不放,他将全身的重力都施加在了我的身上让我完全无法动弹。 我脖子上的皮肤已经感觉得到匕首紧逼的寒气,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就在这时,抓着我头发的男子突然爆出一声惨叫,拽着我头发的手随即松开后痛苦地仰躺在我身边。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和他们一样,除了看见插在死者胸口上的短箭外,也是一无所知。 这就是我的一线生机!女先知被突发的意外分散了注意力,她握着匕首的手还悬停在我颈前;虽然背后还有一个皈依者按着我,但他同样也有所松懈。一刹间,我暴起往前一挺,如走投无路的猎犬般死死咬住先知的右手! 她手中的匕首在尖叫声中掉落,此时的她就像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女人一样拼命对我拳打脚踢。我身后的皈依者见状赶紧拽起我的头发,不过我正好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匕首,在本能与复仇心的驱使下,连思考的间隙都不需要,就朝他的肚子连捅了数刀。那人瞪大了眼睛,绝望的看着我,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肚子跪在我身边。 我松口甩开先知,狠狠朝皈依者的伤口踢了一脚,这一脚将使得匕首如一根愤恨的柳钉永远的钉入他的身体。我站在跪在地上捂着血红手掌的先知面前,嗔怒地朝那具倒地的皈依者尸体吐出口中没有咽下的血水;我可不希望这女人疯狂的血液残留在我体内。 广场周围的皈依者纷纷涌上前试图制服我,但出于某种原因,他们又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可惜,他们的这种敬畏没有持续太久。在两三个胆大的皈依者动身带领下,其他人也接二连三起身朝我冲来。 幸运的是,他们包围我的只是一个半圆。此地自然不宜久留,趁群起云涌的人群还没靠近,我转身打算逃走,没想到脚边的女先知依然不肯罢休,紧紧抱着我的脚不放。我尝试甩腿,但都无济于事,情急之下只好朝她的脸上猛打了一拳,趁她受痛松手的瞬间,赶紧拔腿就跑。 原本在我背后的方向就只有加油站,我冲进去后,还遇到了几个赶来的皈依者,虽然他们人多,但都笨手笨脚。我也不知道哪是出路,只好漫无目的的乱窜,总之只要摆脱身后的追兵就对了。几次躲闪后,我的背后传出了枪声,几颗子弹划破空气,嘶鸣着在我耳边掠过。左右两边的物体不时擦出火花,我赶紧抱头压低身子,像一个无头苍蝇不断变换路线尽量寻找掩体。 竟然敢在加油站里开枪,他们真的是疯了!一间空房闪过我眼前,我一头便栽了进去;闯进去后第一件事就是锁上房门。可愚蠢的我竟然忘记了在窗户上的防盗网!完了,我这样不正是自寻死路吗?没过一会儿,房门就本人猛捶脚踢发出不祥的噪音。我赶紧推到门边的一个柜子,挡在门前,但愿它能抵挡一阵子。外面还传出皈依者们的谩骂,靠房门一侧的两扇窗户顿时遭到扫射,挂在窗边的窗帘被打成千疮百孔,而我只能趴下等待他们愤怒的乱射结束。 一通除了能宣泄怒火外毫无成效的的扫射结束后,短暂喘息的时间间隙随之而来。我趁机赶紧连滚带爬地在房间里摸索,寄希望于能找见某个暗门或是没有防盗网的窗户。唉,杜宇恒,现实一点吧,根本不可能有暗门,要是真那么幸运,你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但刚才那支救命暗箭又是谁放的呢?从箭的长度来看,不像是弓箭……更像是…… 弩! “杜宇恒。”房间另一边的窗户外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我凑过去一看,天啊!没想到我看到韦宏后,会这么高兴! “韦宏!”我喜出望外的扒在窗边笑道,“刚才救我的人是你吗?” “废话!”韦宏得意地歪歪嘴,掏出一把液压剪,“你让开,我给你开窗。” “快!他们可能又要开枪了。” “放心吧,他们不会的。”韦宏自信的一笑,我还在猜想他是不是带了其他人已经准备对门外的皈依者下手,“他们会放火。” 韦宏的话音刚落,房门一侧的窗户立刻被射入几支火箭,与此同时,还有几个燃烧玻璃瓶砸进来。但和惊恐万状的我相比,忙着剪开防盗网的韦宏却相当淡定。 “你快点啊!”火势在房间蔓延,韦宏却依旧不紧不慢,而我都恨不得把身子贴在墙壁上了。 “催我也没办法。”韦宏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液压剪将防盗网剪出了一个四方形,让开位置示意我可以逃出来了。 大火已经将房内大部分的东西吞噬,周围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在燃烧;难道这帮蠢货就不怕引燃加油站吗?空气中骤增的有毒烟气表明我已经没多少时间去瞎想了。在韦宏的帮助下,我狼狈地从防盗网的破洞中钻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韦宏就带着我远离了被大火吞噬的楼房。 “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的?”我一边忙着检查自己的身体一边问韦宏道。 “在你被带走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我和几个兄弟来救你,其他人就去找黄玮峥他们。”韦宏背对我走在前面,虽然不清楚他到底知不知道路,但现在我别无选择。 “那我们现在是……” “现在我们先和另外几个来救你的人会合,然后再去找其他人。”韦宏带我来到一个商场的玻璃门前。玻璃门上被人用涂鸦喷雾画上了一个圆圈,这应该是韦宏他们的暗号吧。韦宏看到这个圆圈后,脸上紧绷的肌肉也稍稍放松。 他转过身,打量打量了一下土头土脑的我,哂笑道:“老兄,你这样子真是糟透了。” “是啊,我也觉得。”我抖了抖身上的灰,看着在火光下昏黄疲惫的韦宏,“你也好不到哪去。” 韦宏领头走进商场,他厚底的作战靴踩在玻璃碎渣上发出一声声脆响,手上的竞技弩附加了一个手电筒外挂,照出的光足以让我看清前方的路。商场的深处不时传出一些琐碎的声响,由于神经紧绷,即便是再细微的声音都被我的潜意识发达。我不断的告诫自己,那些声音都无关紧要,但那些如同恶鬼的低吼声还是让人战战兢兢。 “你确定这里安全吗?”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韦宏这个愚蠢的问题。 “不好说。”韦宏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刻意在暗示我也要把声音放低,“虽然他们留了记号,但说不好刚才的那场骚动后,会有什么变化。”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在漆黑的商场摸爬了,不过心跳还是没有因为经验老道而放缓。我全身湿透,商场里的阴风不停抽走我的体温,冻得我直打哆嗦。我们的可视范围相当的有限,能看到的仅有手电光圈内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是一片漆黑。韦宏的手电光线不时扫过狼藉的货架,这里大部分区域都应该已经被幸存者搜刮干净,剩下的多半是些没用的东西,服装展柜上光溜溜的模特在此时让人感觉到莫名的阴森诡异。和在死城森林外不一样,这里建筑内也丛生了许多小撮的植物,虽然不太茂密,但可想而知再过几年,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走了一阵子后,我颤抖的发起牢骚来。“你们之前没商量好一个确切的接头位置吗?” “这块地区,我们不太熟悉。况且当时救你时间紧迫,哪还有功夫勘察地形啊。”韦宏还在集中精力寻找我们的同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再这样只是浪费时间……” 韦宏的话还没说完,商场更深处就突然传出一连串的噪音,先是一大堆东西被推倒摔落地面的零碎声,紧接着听到有人奔跑撞倒周围障碍的声音。伴随着这急促的奔跑声,几束手电白光在我们正前方毫无规律的乱扫,能听见有两三个人在狂奔时歇斯底里的喘息和紧跟而来的变异者的嘶吼。 “糟了!”韦宏第一时间用手遮住了战术手电筒的光,拉着我躲在墙角边。 “快去救他们啊。”我性子急,甩开韦宏的手,正想跑出去,却立刻又被韦宏拉了回来。 “不要命了?在这种情况遇到变异者就是死。而且我们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友军。”韦宏压低声音吼道。 虽然听得不太舒服,但韦宏说的有道理。我探出脑袋,那群被变异者追赶的人并没有再往我们这方向跑。那三两条左摇右摆的手电光线和无助的喘息几乎让我想象得出他们绝望的脸。 我于心不忍,又对韦宏说道:“刚才门口的标记说明我们的同伴就在这里,我可不想过会才发现这些人就是他们。” 韦宏对我的这一脸激愤的表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愁眉道:“我也不想,但我们这个状态冲出去也救不了他们,而且说不定还会去送死。”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恨不得用相机把韦宏的表情拍下来,他现在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就和黄玮峥一模一样。 哗啦的一声,那群逃命的人当中有人摔倒在地,我可以看见他的手电筒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除了手电筒的光线外,我们什么都看不到,但我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一副绝望的悲惨画面。 “不,我要去救他们。” 我下定决心,正要冲出墙角,心里还想着如果韦宏再阻拦我,就要动拳头。结果从商场的另一侧传出几声枪响,从火光可以判定开枪的人就在我们附近不远的一个店铺里。似乎有几个变异者被击倒,但其余的仿佛因为同伴的伤亡而被激怒了一样,他们的狂吼迅速朝那个店铺逼近。 “快跑!!”救人一命的枪手是个女人,她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想着的还是那一头摔倒的人。 女人的声音听着耳熟,但由于她的声量太大,声音已经有些变调。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我暂时忘记了刚才的义愤填膺,这时,身后的韦宏骤起喊道:“是吴菲!妈的,是吴菲!” 再多等就要给那个意气用事的女人收尸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竟然也觉得她开枪是一个愚蠢的举动。韦宏咬牙切齿地在一旁捶胸顿足,我从他腰间抽出他的军刀。 “走!” 韦宏这下也决定要和我“不要命”地莽撞一次,他提起手中的竞技弩,放开外挂的手电,一举便照中正要冲进店铺的变异者。只听咔嚓的一声弹射,弩箭穿破空气正中变异者腐烂的脑袋。我借着韦宏的掩护呐喊着冲向变异者,一股杀戮的兴奋在我胸中油然而生,没想到我跑着跑着竟然心生笑意,那是嗜血的笑容。 我一个滑铲突进撞到一个变异者,手中的军刀顺势看下了它的脑袋,在一段缓冲后正好插入在变异者和店铺中间的空地。我听见背后的店铺里有人惊讶地在问我的名字。现在可没工夫要做自我介绍;韦宏那边的灯光为我照清了即将要面对的变异者,它们三五成群,如同如饥似渴的野狼携带着和我一样血腥的原始杀气百米冲刺一般蜂拥而至。 但就在我想要举刀而起时,那群变异者竟然在离我还有一小段距离时全都僵硬在原地,甚至被接踵而至的后来者撞倒,而紧跟的变异者也和倒下的一样定格在那如同那些人偶模特,一时间,所有本要跟我厮杀的变异者全都堆在了我的面前。这时我才想起自己现在的状况,没想到刚才的一时心急竟然让我忘记了自己现在的与众不同。 “老天爷,这时怎么回事?”吴菲从我背后走出来,佩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韦宏小跑过来跟吴菲一样问了我一句,不过此刻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那群东倒西歪的变异者。另一头被我们救下来的人也凑过来看热闹。显然他们全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就像是在体验第五类接触一样目瞪口呆而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堆在走道中间的变异者。 “这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耸耸肩走上前,吴菲看我的眼神中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顾虑,更多的是兴奋与惊叹 “它们……死了?”韦宏还举着弩瞄准着一个离他最近的变异者。 “没有,只是动不了了。”我走向韦宏跟前的那个变异者,一刀捅进了它的脑门;其实这些行尸走肉腐朽的脑袋很容易被刺穿,感觉就像用到去捅穿纸盒一样容易,“如果不想他们过会再起来,我们就要这样做。 听我这么一说,其他人都老老实实拿出手中的利器一个一个刺穿变异者的脑袋。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容易的干掉这么多的变异者,比杀猪还容易,不,与其说是在屠宰牲畜还不如说是在破坏西瓜地里的西瓜。 另一边被我们救下的一队人其实也是韦宏的同伴,不过我没有谈起韦宏刚才跟我说的话,他们都感激地对我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感谢。我们在商场更高几层的一个相对隐蔽安全的仓库里休息,安顿好后,他们又开始后怕地谈起刚才发生的事,只不过我对那些事都不太关心。而吴菲和我不一样,她竟然从包里掏出一包瓜子开始和另外三个人聊了起来。 韦宏见我不合群的坐在一边,好心凑过来,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一件防风外套丢给我。“你衣服都湿了,要不换上这件外套吧。” “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了。”我恭敬不如从命地脱下身上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的衣服。 韦宏发现我肩膀上的刀伤还在流血,于是他又丢给我一包止血贴和一小瓶用塑料瓶装的酒精。“这是部队专用的止血绷带。你用酒精洗一洗伤口,然后贴上。等我们出了森林再做处理吧。”也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出于关心,他还是帮我检查了一下伤口,边帮我清洗止血边自言自语道,“伤口似乎没有想得那样深,不过你还是少活动左肩了。” “嗯。”我小声支吾了几句,穿上韦宏给的外套,拉上拉链后措错身子好让体温赶快恢复。说来也奇怪,有好一阵子我都忘记了自己肩膀上还有伤,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幅透支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伤痛吧。 “你早就知道自己有那种能力了吧?”韦宏在我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我长叹一口气,“自从被变异者咬了一口后,就成这样了。”我说着还指了指肩颈上的伤口。 “刚才看见了。”韦宏同情地用拳头轻轻敲了敲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这可不像是‘福’。”我苦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怕这个样子的我……我已经几次失控了……” 说到这,我立刻感觉到韦宏细微的警觉,于是赶紧补充道:“不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被注射一种药物,我就不会有事,你放心好了。” 韦宏明白我这么说的原因,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你要有问题,我会很干净利落干掉你的。” “那就好……”我自嘲着伸了伸手脚,“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们,谢谢你刚才救了我。话说,你们为什么突然要来死城森林?” “我们安排在万向城的人汇报说万向城有一队人被江上人俘虏了,江上人的韦家辉要和万向城谈条件。当知道被俘虏的拾荒人原本是要在死城森林里做什么实验时,廖市长他们就这件事感兴趣了。虽然青山不关心万向城和江上人闹翻,但却很感兴趣那个原本要进行的实验,所以就派我们来寻找拾荒人原本在森林里的营地,即便是有什么被遗留的设备也可以推测一下他们要做什么。” 我回想了一下在万向城的所见所闻,还有自己狼狈的经历,说道:“其实万向这边的研究最近好像有很多突破。” “是的,自从青山变故,万向城接收了飞车党的武装巴士还有死城森林线路图,又得到了坠落飞机幸存军官的植物疫苗……而且,其实我发现他们一直都在研究疫苗,投入的人力物力,说实话要比青山大得多。” “他们的原始搜刮为他们的研究提供了很大的资源保障……”韦宏心有不甘道,“青山这边前些日子也有点进展。你知道青山上有个天气预报站吗?” “天气预报站?” “嗯,我们回复了电力,前几天还收到了第一张卫星地图,第一次勘测了南宁的地形状况。听说还收到了其他地方的通讯信号。” “你是说青山和外面取得联系了?” “算不上,信号时好时坏,还没有成功通话。你既然见过那个坠毁飞机的军官,应该知道海南的事吧?” “海南?”其实对杨山傲所知道的仅仅就是他带来的那所谓疫苗对我来说可不是好东西,只用什么海南还是河南,我都没听说过。倒是关在地下室的时候听卢华雄谈到过杨山傲的疫苗,对那玩意儿有点了解。 “那个军官是叫杨山傲对吧,吴菲回来后汇报过他的事。那个人是从海南过来的部队军官。据他所说,海南的政府机构还在运作,中央已经在那建立了安全区并研究出了针对异变植物的疫苗。而那个杨军官就是负责将疫苗运送到甘肃的军事基地。” “看来外头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这也都是那个军官说的话,我们不能完全当真。所以和卫星取得联系后,我们尝试去拍摄海南的卫星照片,并试图和那边取得联系。” “那结果呢?” “控制卫星去拍摄也是我们出来前,市长他们刚做的决定,不过通讯信号嘛,就像我刚才跟你说的,信号有问题,毕竟大多数的信号基站都失去联系了。” “看来,如果青山和万向城协作,说不定疫情真的可以得到解决。” “杜宇恒,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相信他们双方会合作吗?更何况现在原本中立的江上人又搅合进来。” “相信谈不上,但这确实是有希望的啊。” 韦宏见我两眼放光,也不好泼我冷水,只好笑道:“唉,你说你都成了这个样子,竟然还是这样。要我说你什么好。” “嘿嘿,就算我没有机会继续活下去,你们也应该争取一切的可能,不是吗?”说出这话的我,心里没有一点失落,看着略显黯然的韦宏,竟然对他还有点同情。 “你们俩别在一边光顾着自己聊啊。”坐在另一边听故事听得起劲的吴菲忽然打断我们的谈话,边笑边招呼我和韦宏过去,“快听这个。” 吴菲的嗓门拉高了不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这么做,我担心要是不过去会引起她闹意见,所以便示意和韦宏靠去听他们所谓的精彩经历。 “说到哪了。”韦宏一句话正好给了吴菲他们一个说前情提要的机会。 “在找到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后,菲姐就负责留守,我们本来想去给你们在商场留几个引导记号,没想到推开了应该是一个仓库的门。”一个我不认识的男子神貌兼备的说道,“你猜我们看到了什么?” “哎呀你刚才卖过关子了,快说。”吴菲心急道。 “一群变异者吧。” “是,但也不全是。”另一个男子纠正我的猜测道,“那是一屋子的死人。” “你应该不会是第一次见到一屋子的死人吧。”吴菲不屑地嗑着瓜子,或许她都忘了自己过去就是一个普通人,别说一屋子的死人,就算是见到一个死人,我估计她都要吓得半死。 “是,一屋子的死人不算啥,可那些死人却都发芽了……” 第四十七章 义 下 “啊?” “他的意思是那些死人成了植物的肥料,或者说一些植物就是从那些死人身上长出来的。”男子神神秘秘地解释着,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在撒谎。 “然后呢?”我承认现在这个话题有点意思了。 “我们本来想立刻锁上门走掉的,但蒋姐发现了一点奇怪的地方。”男子用下巴指了指稍微坐在后头的一个中年女人,她就是那个蒋姐。女人纤瘦,身穿褐黄色体恤衫和一件稍微修身的牛仔外套,留着一头中发,带着一副细边框金属眼镜,手边还放着一把血锈斑斓的砍刀,腰间的皮夹里似乎还配着一把手枪。 蒋姐挪上前,身子微倾,清了清桑说道:“那些不是一般的死人,它们都是丧尸的尸体,全都是!” 韦宏见我正好奇地打量着成为话题中心的蒋姐,便凑到我耳边小声介绍道:“这人是青山里比较厉害的侦察兵了,过去好像是个舞蹈教师吧,叫蒋怡霏,我们叫她蒋姐。” “舞蹈老师?看不出……”我哂笑地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他们讨论的话题中。 “我没明白,全是丧尸的尸体又怎么了?”吴菲和我还有韦宏一样似乎并没有听出一屋子丧尸的尸体这件事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这在现在也算得上是随处可见的街景。 “你想啊,是谁把那群丧尸丢在那的?”蒋姐诡笑道,似乎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不假思索答道:“应该是皈依者那群疯子吧。” “皈依者?” 我细想才意识到韦宏他们还不知道皈依者的身份,于是又简单介绍了一句:“就是刚才把我抓着的那群人。” “不,不是那群人。”蒋姐斩钉截铁断定道,“是它们自己走过去的。” “不会吧。”这个结论真的让我有点不敢相信了,“你是说变异者自己聚在一起等着腐烂成泥,给植物做肥料?” “没错!我们在要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将要进房间的丧尸。”一开始开口的那个男子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冒冒失失地抢过话头,“我们先躲起来了,然后亲眼看见那群丧尸躺在尸堆中。” “那你们后来怎么又被它们追着跑了呢?”韦宏哂笑道。 “是我……”那个冒失男愧疚地说道,“我……我吐了……” “好吧,这不怪你,我本来也快要忍不住了。”蒋姐叹了口气拍了拍那个男子的背。 其实不能怪我冷漠,但此时我完全没有想去安慰那可怜家伙的冲动,反倒是那个装满变异者尸体的房间引起了我的兴趣。如果照蒋姐所说,那么这些变异者,这些活死人彼此间还是有着某种联系的。就像如果干掉了肉瘤怪,它周围的变异者都会暴毙一样。它们之间应该有着类似于虫群意识的联系,而控制着它们的病毒应该就是关键。照这个逻辑推理下来的话,那么它们之所以聚在一起腐烂就是因为病毒想要这么做。是因为它们寄生的人类肉体无法继续给养的缘故吗?有可能……总之病毒的终极目标就是继续存活下去,这一点和我们一样。 “那个……我想去你们说的那个房间去看看。” “杜宇恒,你还真是像陈茉说的一样,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啊。”吴菲苦笑道,“他们可刚从那逃出来啊。” “我知道,但刚才这么一说,难道你不觉这件事或许就是疫苗研究的突破口吗?” 韦宏深吸一口气,支持我道:“我觉得杜宇恒说的有点道理。再说了,有他在,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会被变异者追杀。” “不会吧,你们真的要去吗?”刚死里逃生的三个同伴立刻露出怯色。 韦宏笑道:“去是一定要去,但不是现在。今晚再怎么说也太危险了,而且外头还有那些什么皈依者。” “没想到在这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邪教。” “人在死亡的面前,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活下去就是他们的精神寄托。”吴菲意味深长地感叹道,“就像我们信任你一样。” 吴菲看着我,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我的提议了。至于蒋姐他们左思右想还是勉为其难地默认了。看到吴菲他们信任的眼神,我或许是出于自私,不想在出了什么意外后,他们怪罪于我,于是带着警告的口吻说道:“我并不是可以让你们免于变异者伤害的绝对保证,因为曾经出现过即便我在场,它们也还在进攻除我以外所有人类的状况。” “嗯……”韦宏显然有点不放心了,“明早去到那再说吧。” 这一夜注定漫长,我们几个人又聊了一些并无多大意义的话题,怀念怀念过去后,就都各自找了一个位置休息了,只不过我始终无法入眠。 “这场浩劫夺取了人类三分之二的生命,而剩下的这三分之一当中又有一大半的人因为争夺生存补给而丧命;也就是说或许病毒真的重创了我们的文明,但真正让我们灭亡的是我们自己。”女先知的话一直回荡在我脑海中,恐怕她的疯言疯语中唯独只有这句话揭露了现实。 我紧闭双眼,但不知何时变得敏锐的听觉始终让我听到在房门外空荡荡的商场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夜将过半,身旁已经有人打起了呼噜,而我依旧清醒,甚至感觉在夜晚反而更加精神。 仓库的墙壁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一扇小气窗,春天第一场雷雨过后,乌云散去,几缕皎洁的月光正好打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仿佛结成了一小片白霜。瓷砖地板散发的冰凉透过衣料试图将我凝固,我的手脚的体温骤降,但胸口却如同掖着一团火球滚烫。这并不是因为某种心理因素,而是真实的温度,我能真真切切感觉到这股炙热在胸口蔓延,颈部变异者的咬痕也在发烫。身体的异样最终还是抵不住困倦,我总算在一番辗转后进入梦乡。 进入梦乡倒不如说是小憩了一会儿,眼睛一闭一睁便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韦宏已经早起,在轻手轻脚地收拾装备,吴菲和其他几个人都还在一边睡着。在这种睡眼惺忪的状态下,我慢慢半坐起身子,脑袋像宿醉一样昏沉胀痛。 “这么早就醒了?”韦宏小声对我打了个招呼。 “嗯……”我还没醒过神来搭理韦宏,靠在墙边看着他收拾。 “你为什么不带把枪?”我打量了一边韦宏的装备,几乎和第一次遇到他时的装备一样,一把弩一把刀,除此之外就是个大背包和装着弩箭的箭包。 “你都在外面混了这么久,还没发现吗?冷兵器比枪更有用。” “嗯,我记得张晓颖也说过……”提到张晓颖,我心头不由得一颤。最后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真是不堪回首,而她和黄玮峥他们又将如何收场…… 韦宏看得出我的心不在焉。“没事,张晓颖也好,黄玮峥也好,他们都会没事的。”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愿意告诉韦宏,是张晓颖害得我们最终没有甩掉江上人。毕竟连我都不敢相信张晓颖会出卖我们。好在韦宏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吴菲他们也刚好被我们吵醒了。大家简单整理了一下装备,分吃了一块压缩饼干后,便决定出发先去看看那个昨晚提到的躺满变异者尸骸的房间。 吴菲给了我一把她随身携带的匕首,虽然我觉得应该不太会有机会用得上这玩意儿。在蒋姐和另外两个兄弟的指引下,我们找到那个房间。这间位于二楼一家餐馆里的房间本应该是一个厨房。 我们刚走到餐厅外头就闻到一股腐烂的恶臭;也不知道蒋姐他们昨晚到底是有多大的好奇心作祟才走进去的。餐馆里的桌椅都被撞倒,但刚好留出了一条空路一直延伸进厨房。厨房有个双开门,双开门的两个圆窗都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如同动物光滑皮囊的腻质。 蒋姐和另外一个比较大胆的中年男人鼓足勇气,拉开了大门。哗的一声,扑面而来的一股恶臭瞬间席卷而来。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捂住了口鼻,我的胃还是在剧烈的翻涌。房间内充斥着腐烂的臭味外还此起彼伏地响着蝇虫的噪音。我硬是强忍着吐意,竭尽全力一次性看清楚这间房的模样。 的确像蒋姐他们说的那样,这里的尸体全都是腐烂的变异者,它们当中有的还睁着褐绿色的眼睛瞪着我。它们有的身体已经腐烂,剩下一条条如破布般的烂肉挂在森森白骨上,有的躯体上长出了青苔甚至几簇蕨植,更有一堆早就辨不清模样的尸骸依附在一根破墙而入的大树气根上。 我让韦宏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空塑料瓶,刮了一块尸体上的烂肉泥,本想再仔细观察一下尸体的细节,没想到背后的吴菲却强拉着我离开了厨房。 蒋姐和那个中年男连忙关上了门。我们一窝蜂冲出了厨房,也不知道为什么,小跑了一段,知道周围的空气不再残留有刚才的腐臭才停下。 “天啊……真恶心……”吴菲边喘气边干呕道,“你还挖了一块,打包带走啊?” “这对那些科学家来说或许有研究的价值。”我一脸无辜的举起塑料瓶。 大家一看到塑料瓶里褐红色的烂肉泥,全都再也控制不住,哗啦一声吐了一地,只有我感觉无所谓地把瓶子放进了韦宏的背包。韦宏当然不乐意,但别无选择,总不能让我一直拿着瓶子,时不时让他们看上几眼吧? 我们又找了一个地方稍微喘口气,调整调整心态;虽然那令人作呕的房间依然历历在目,直到大家都缓过神了以后,才重新上路。 走出商场并没花费太多时间,可能是因为在白天,大家的胆子也放开了不少,我们行进的速度着实快了许多。其实昨晚所在我们所在的位置仍在皈依者的控制范围,不过我想他们昨天估计都在忙着浇灭自己放的火吧。韦宏告诉我,那个加油站的油库早就被抽空,所以他们才这么肆无忌惮的在里面开枪放火。而当我问韦宏为什么不易箭射死女先知时,他的回答很简单——没把握。 死城森林里虽然许多荒废的建筑都已斑斓,自然也在如饥似渴夺回自己的领地,但龟裂的柏油马路上还是有一条可以走的路,两旁的废旧汽车就像两条金属巨蟒,歪七扭八地延伸到马路的尽头。或许是还有人类在这活动的缘故,这里的植被覆盖程度没有之前我在密林区见到的多,沿途经过的几片绿化空地因为无人搭理而变得杂草重生。 我们并没有堂而皇之得走在马路的正中间;韦宏担心在两旁的楼房里还有皈依者的哨兵,所以一直到我们走出他们的地界前,我们都是紧紧地挨着路边建筑的一侧,每一步都估量着身边可做掩体的废旧设施。 在即将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看见了昨天被皈依者带进他们的加油站时瞥见的制止拒马和一些用白骨制成的路标。这个十字路口应该就是皈依者控制区域的边哨口,靠我们一侧的路口建筑外墙上都被人用喷漆涂鸦写上了一些蛊惑性极强的标语以及一些威胁性秽语。路口边上废旧汽车被横放成一条线将靠近我们这一侧的路口封闭,只留出一块大致可以通过一辆汽车的位置,当然,这块预留的空间前也放了一块拒马。 我们距离十字路口大概还有五十米,几个游荡的身影出现在那周围。我连忙警惕地喊住韦宏他们。“唉,那有人!” 韦宏扯长了脖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在十字路口边上来来回回走动的几个人,然后轻松地对我笑道:“没事,走吧。” “走吧?” “放心,是自己人。”韦宏耸耸肩一笑,便起身小跑而去。 十字路口的人也发现了他,有那么一瞬间,我曾担心要是对方是敌人的话,我们就全都玩完了,但当路口的人收起武器和韦宏勾肩搭背时,我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放松。 “没想到你还真的把这家伙救回来了。”一个身穿作战服,手持步枪的中年男子拍了拍韦宏的肩膀笑道,“你的人情,我算是还了。” “没问题。”韦宏得意地点点头。如果没猜错,这帮人一开始并不打算来救我,韦宏应该做了不少工作。 “你叫杜宇恒,对吧?那天你为我们解围,这次大家互不相欠了。”中年男子说话中气十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些人情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应,只好微笑点点头表示肯定。 韦宏小声清点了一边周围的队友,仔细想了想皱眉问那个中年男道:“当初不是说只要两个人在这负责联络接头吗?怎么你们全都在这?” “没错,我们本来要出发去找那伙江上人的,但刚出发没多久,我们就抓到了这家伙。”说着,中年男示意让手下将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人扯上前。 这个被踢倒如同待宰羔羊一般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地低着头,无辜地缩卷成一团,每当周围的人讥讽着用脚乱踢他时,他都无助地用清淤的手试图遮挡被踢打的部位。虽然没看清他的脸,但这一头红发让我想起了那个江上人的红发男。 就在我想进一步确认的时候,中年男又踢了那人一脚,冷嘲热讽道:“这家伙是江上人的,他们应该是和大部队走散了,刚才还想和另外两个蠢货要来偷袭我们一个落单的兄弟。可惜,混混始终是混混。” “那另外两个人呢?” “还用说,干掉了。”中年男回答得直截了当,“留一个就好了。” 听了中年男的漫不经心的回答,韦宏惊讶道:“杀了?市长说过我们不能这么做!” “我们在这鬼地方自己都不一定活得下去,哪还有功夫带上那么多俘虏?到时汇报的时候就说只抓了一个不就好了吗?”说罢,中年男又踢了那个俘虏一脚,这一脚显然要更用力,就像是在对韦宏的警告一样。 “嘿!”我看不过眼,一脚弹开了中年男踩在俘虏脑袋上的脚,“他也是人,有尊严。你这么做,和那群杀人不眨眼的人有什么区别?” “别他妈跟我扯这个,你算不算人都还是一回事。”中年男突然向前一步,硬是逼我往后推了一步,他身材要比我高大得多,整个人都比我高出一个头,还不依不饶愤愤道,“捡回一条命还多嘴。” 吴菲见状拉开了中年男子,支持我道:“喂!杜宇恒说得对,人都有尊严。” “呵呵,今天怎么了?为了一个俘虏,怎么?难道还要闹出什么大事吗?”中年男背后站出了几个应该是自己亲信的支持者,他歪着脑袋,不可一世道,“听着韦宏,还有你们几个,如果你们再跟我扯这狗屁道理,就自己去完成任务。要不是上头发话,我他妈会愿意跟你在这鬼地方玩命?” “韦宏。”蒋姐悄悄靠前,凑在韦宏耳边小声道,“不要在这事上太较真,毕竟我们还要去救人。” 韦宏思前想后,心生退意,他收起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势,拉着吴菲让开道:“不要太过分。” “废话,你一小屁孩懂个屁分寸。”中年男得寸进尺,又向前迈了一步。 现在只剩下我还护着倒霉的俘虏了,韦宏不停地给我使眼色要我让开。我半侧脸,瞧了瞧身后的俘虏,他刚好也偷偷抬起头。我一看,发现这俘虏真的是江上人的那个红发男。想想也是,又是一头红发又是因为属于江上人被抓,除了是他还能是谁。 “你没必要为我出头。”红发男早就记起我是谁了,他淤肿的眼睛露出一丝感激,伤痕累累的脸上残留着的只有无奈。 我摇摇头,转头怒视着中年男。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开玩笑吧,我们救了你,而你现在竟然要为一个俘虏出头,你到底怎么想的?”中年男哭笑不得吼道,“别逼老子动手。” “俘虏是俘虏,但你要是虐俘,我就看不过!” 我义正言辞的话刚一说完,中年男二话不说一掌推开了我,在我面前又故意踢了好几脚红发男。由于中年男人多势众,韦宏他们也只能无奈看着他撒野。红发男被踢的嗷嗷直叫,而中年男子似乎越踢越兴奋,似乎完全不在乎脚下人的死活。 我激愤地跑到红发男面前,刚想转头理论,结果中年男最后一脚正正踢在我的脸上,他脚上穿着的军靴狠狠擦掉了我脸颊的一块皮,我甚至感觉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这一霎,我的胸口泵然一悸,头脑发热转头怒视着中年男,露出犬齿暴怒道:“信不信我把你撕烂!” 所有人惊呆了,但他们不仅是因为我的惊人骇语,而是那一张狰狞的面孔。虽然看不清自己此时的表情,但从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可以看出,那一刻,我把他们都吓坏了。等我回过神时,才发现刚才蹲着身被踢倒的自己此时竟然是站在中年男子的面前,可以说近在咫尺,一只手更是死死抓住了他的右手。 我控制住了狂躁的情绪,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中年男子这才缓了口气,他刚才跋扈的气势也所剩无几。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只好清清嗓子说道:“算了,你们几个别再多事就好。” 中年男带着自己的跟班转身准备出发,而我也没有得意,赶紧转身询问红发男的状况。“你怎么样?” “谢谢……”红发男在我的帮助下踉跄地站起,“那一夜后,我们和曹哥他们走散了。” “那你知道曹立格他们去哪了吗?”我揉了揉下巴,感觉张嘴还有点阵痛。 “嗯。”红发男点点头,“这次的事,老板很看重。他会亲自来和张邢交易。地点应该是在葫芦鼎大桥的港站,那是江上人的控制范围。” 说起来,上次韦家辉就是把我们送到了那个港站,没想到这次还要回到那去破坏他的好事。吴菲和蒋姐两人一起把红发男扶到一旁用清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脸上的上,中年男那帮人已经在不远处不耐烦地等着我们跟进。而我在不经意间瞥见了站在一旁的韦宏,他双手握弩,微微下放,凝重的双眼严肃地望着我,在我尴尬地对他耸耸肩时,他也只是轻轻抿嘴点首。 其实我能猜得到,在刚才的那一瞬间,韦宏的弩箭已经对准了我,只不过他没扣动扳机罢了。 第四十八章 倒 上 当我们走出死城森林时已是正午,潮湿的空气加上止不住的汗水早就不止一次浸湿我们的衣服了。在一段长途跋涉后,我们每个人都已是大汗淋漓,我的双腿也渐渐颤巍巍,胸口一直堵得慌,以至于不得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算是活着走出死城森林了,要知道换做以前,估计没几个人相信会有人活着在那阴森的地方走一遭,而如今就好像每个人都像做一次“创举”似的,接二连三地闯进那鬼地方,似乎大家都已经不把死城森林的恐怖放在眼里了。 我们的队伍来到了可以通往青山同时又是到达江边必经之路的青竹立交桥,远处的江堤隐约可见,而另一头通向青山斑驳的山路还能让我记起青山的那场劫难;然而更出乎我意料的是靠近死城森林这一侧的马路,蔓延的枝叶已经吞没了临近更多的街区,我的母校也不能幸免,此时已经看不到那熟悉的校门了。 没想到森林病变的程度要比我想象的快这么多;韦宏告诉我,青山里有人估算,如果照这个扩散程度,或许再过三年,整座城市就要真的成为一片森林了。不过前提是我们人类活动的程度被大大削减,因为在青山安全区被毁之前,这块森林边缘并没有这么明显的扩张。 另外一件值得注意的事也是韦宏告诉我的,在青山安全区的原址上如今已经出现了小片的丛林,而且变异者出没的频率连增加了几倍,以至于他们进出青山不得不另辟蹊径。看来相比眼下变异者的肆虐和人类的自相残杀,有可能变种植物如同癌细胞的扩散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突然从我们身后响起,所有人的不约而同地躲在立交桥上的边缘隐蔽。一支由六七辆各式改装武装车的车队从万向城的方向驶来,从我们所在的立交桥下穿过,直直驶向江堤。 “那是张刑的车队。”韦宏紧盯渐远的车队说道,“我们得动作快点才行了。” 韦宏起身,对我们几个都使了个眼色,大家正想加快速度离开立交桥,但队伍中有几个人似乎无动于衷。 他们相互另有它意地对视了几秒,其中一个人站出来开口对我们说道:“韦宏,我们兄弟几个认为没有必要为他们冒这个险。” 说话的正是刚才和我们有争执口角的中年侦察兵,他不放心地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在得到同伴支持后,又说道:“当初我们的任务是根据情报侦查万向城和江上人的动向并尝试收集有用的资源,没有让我们插足他们的事情。如果是小股势力冲突还好说,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么声势浩大的车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应该赶快回青山汇报才对。” “现在讨论这个,只是浪费时间。”韦宏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你们不愿去的话就回青山吧。” “韦宏。”中年男用手搭在韦宏的肩膀上,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这次的行动可不能代表青山,要知道,如果这样分别后,你们就不能是青山的人了。” 中年侦察兵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他不能让韦宏因为去救自己的朋友而拖累青山安全区的人。韦宏当然明白这意思,但当下他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替我跟张教授和雯雨说声抱歉。” 韦宏和张熙政的关系现在如何,我不知道,但是他和张雯雨可以说是情同兄妹,或多或少都有些难舍难分。我凑近韦宏,小声对他说道:“你们可以回去,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那可不行,你不要总想着一个人逞英雄。”韦宏强笑拍拍我,回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吴菲。 吴菲倒好像没什么心理包袱,她跺了跺脚上的泥,轻松笑道:“别看我啊,我没意见,救人要紧。” 一部分无心蹚这趟浑水的人离开后,队伍一下子只剩下我和韦宏还有吴菲,蒋姐也愿意留下,不过她另外两个朋友因为受了点伤,所以也决定回青山。其实这样也好,队伍规模不大就利于隐蔽。韦宏在立交桥附近藏有一部旧面包车,虽然没有经过改装,但在现在着实也是一个相当好的代步工具。 在离江堤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韦宏把车停在路边并做了一点简单的掩护,让它看起来和旁边报废的汽车差不多。江上人的码头建立在葫芦鼎大桥的下方,这里原本并没有港口,后来因为方便江上人靠岸搜集补给,并且能和青山及万向城的人交易,韦家辉才派人在这设立了所谓的港站。当时江南病情失控,政府炸桥封城,然而断桥的残骸阻塞河口,河水一连上涨好几米,原本江堤下的江岸边还有许多绿化,现在也都淹没在江水之下。 江上人的站口一半靠在葫芦鼎桥桥头下的江堤,我们在断桥头上正好可以占领制高点。不过就在我们准备上桥时,江上人的口岸那头伴随着一声巨响,黑色的浓烟便滚滚升起。 “看来那边的谈判结束了。”韦宏边检查自己的装备边小跑着打趣道,“估计结果不太合人意啊。” 我愁眉苦脸瞅了他一眼。手上的武器就是一把匕首,我们所有人的火力加起来也没办法和江上人或是万向的拾荒人硬碰硬。听着那此起彼伏的枪声,我只能干着急。 我们沿着路边小跑来到了港口的大门,里头不时传出人的嘶喊与枪声,但弥漫着的白烟使得我们看不清港口里确切的状况。一个踉跄的人影从浓烟中缓缓走出,我们随机向两边各自寻找东西隐蔽。那人走出浓烟,他全身鲜血淋淋,背部有一条从颈脖延伸到尾椎位置的刀痕。他虽然手上还拿着一把手枪,但我估计他也没多大机会用到那玩意了。那人走了几步,在一个拒马前原地转了个圈,扶着拒马像一个漏气的气球一点点萎靡倒地。 等他没多少动静后,我们又不约而同得走出自己得隐蔽点,聚在他的尸体前。韦宏把那人手中的枪交给了我,这是一把传统警用的64式手枪,里头也只剩下三发子弹;虽然与我之前一直用的步枪比,这把小手枪不值一提,但总好过没有;而且在人类是敌人的情况下,这把手枪还是好过我手中的匕首。 “他是拾荒人。”韦宏简单检查了一下死人的口袋。 “背上的刀伤估计是江上人给的。双方冲突了?”吴菲看看韦宏,但韦宏也只能不确定的摇摇头。 韦宏朝我们几个负责戒备的人做了个战术手势,示意我们隐蔽推进,队形收拢。我之前在田阳,谢涛曾教过一点战术手势,不过没想到吴菲和蒋姐也知道,估计这些有用的知识都是他们的必修课吧。至于本不属于我们的红发男,只好傻乎乎的跟我们亦步亦趋,见样学样了。 说到这,不得不提提红发男。他叫刘岩江,在这一切发生之前是个发廊里的理发师,江上人成立初期就和那个被我杀掉的冬哥一起加入了江上人。虽然为韦家辉卖命,但说白了也是为了一口饭。杀过人,不过我估计比我还少;他解释说相比对变异者,他对人类还是于心不忍。这一点和我,之前的我很像。不过现在,我可不会再这么犹豫了,毕竟很多时候,我不动手,死的就是自己。而且很多人也已经不把我当作同类了。 由于是俘虏,我们并没有给他武器,虽然他一直声称即便这件事解决了,他也要离开江上人加入我们。我们表面上都表示接受,但这种事情,谁说的准?让他自己用实际行动证明吧。 我们一进港口就看见了横七竖八停在开阔地的改装车,那是万向的车,其中一部上面架有机枪位,不过机枪手被人干掉了,喉咙上插着一支箭。车子附近的人多半都已经倒在血泊中,但好像还是有人用汽车做掩护开枪击退冲来的人。 在我们边上刚好有一个小屋,韦宏打头阵带着我们悄悄潜入小屋。刚推门,就看见房间里有两个正在搜刮一个死人。发觉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后,他们惊恐地捡起自己得武器,不过韦宏二话不说先一剑射死了其中一个动作快正准备冲向他的。见到同伴当场毙命,剩下的那个人惊慌地丢下了手中的刀。韦宏一个箭步拔出手中的刀架在他的脖子前,盯着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告诉我这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们也是混口饭吃,求留条活路啊。”那个人全身发软,已经被韦宏逼到了墙角。 “这不是我的问题。” “我,我们老板要和另外一个势力的头儿做交易,没谈妥吧。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命令动手,我们就打起来了。” “等于白说。”韦宏快手用刀柄一击把那人打晕,转身对我们说道,“这不是办法,得找到黄玮峥他们。” 我们一筹莫展,屋外传出一阵刺耳的汽车皮带抽动刺耳声。一辆改装的货运面包车正在重重枪林弹雨下前后挣扎撞开了一条可以开出港口的路。面包车的窗户被拉上了钢板,前挡风玻璃也附上了一层铁网,我们看不见里面开车的人有谁。但这部车的突然发动嫣然成了双方交火的众矢之的,而且双方的人都在朝这部车开火,的确让人觉得奇怪。 砰的一声,面包车的后轮被人打爆胎了。但由于起速不快,所以车子很快找回了方向,仍然艰难地驶出了港口。 “不要开枪啦!不要开枪啦!”一个江上人模样的人大声呼喊道,“小姐在上面,所有人不要开枪!” 江上人一方停火后,只见张刑带着自己的两个手下走出自己的武装汽车。韦家辉也站在港口的空地上一甩,撇去刀上的鲜血,优雅地收起太刀,微微抬起下巴看着张刑。双方的人并没有因为刚才那辆面包车的离去而收起手中的武器,紧张的气氛依旧没有散去。 “那辆车爆了胎,他们有人又受了伤,估计逃不了多远。”张刑笑道,“韦老板啊,看来我们这买卖没做好啊。” “我得到了我要的药,你借刀杀人的诡计也把你要杀的人杀得差不多了。我看咱们的合作还是可以的。”韦家辉哂笑道,“只不过你要是连我也想除掉,恐怕还差那么一点点。” “不愧是个生意人,留了这么一两手。说实话,我不惊讶。”张刑面有难堪,不过他并未失了方寸,“不如这样吧,毕竟我们万向城已经把疫苗研究得差不多了,我看为了韦老板您今后的日子。咱们还是不要破了合作的这好气氛,今天的这事就这么算了。” “算了?张刑。如果我不首肯,今天估计你是出不了这港口了吧。”韦家辉话音一落,港口里的江上人全都跃跃欲试地掂量着手中的武器。 张刑环视了一下四周的江上人,我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会有这么难看的表情。他身子微微向后靠,诡计多端的小眼睛一直左右观望。“韦老板好好考虑考虑,如果我今天死在这,恐怕万向城的那帮弟兄可不会就此罢休。到时就算韦老板您不带人主动去缴了万向城,我万向的拾荒人弟兄可也会主动找上门。到那时,别说是疫苗就此没戏,您江上人的日子也不会好受吧,或许您漂在江上的船队比较安全。但您仔细想想,要是这江岸上的所有港口都被占领了,您那孤舟又能撑多久?” 韦家辉依然保持着他的姿势,身材高大的他远远望去就像一尊武士雕像。他眯眼似乎在仔细盘算,当他睁开眼时,一股锐气瞬间从眼里射出,牢牢锁定在张刑身上,用那雄浑的声音喊道:“好!今天就算是给刑哥提了个醒!其实我想你也猜得到,在那万向城里的江上人,你是想也想不到有多少。我们的人可不想您安排在我家船上二十三个人那样只会耍小聪明。这以后,你要是想有像今天这样的合作,只要有合适的条件,我绝对奉陪。不过你要是同时也打我的注意。我劝邢哥少操这点心思了。今天的事就到这里吧。”韦家辉一声口哨,江上人全都解除了警戒,他刚想转身,又回头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道,“哦,对了。张刑,那车人你打算怎么办?” “天要不了多久就黑了。他们要是能活过今晚,或许会回万向城吧。” “你要知道,我妹妹在上面,她可什么都知道。”韦家辉说道。 “知道又怎样?难不成回万向城找我报仇?就那两三个小屁孩和一个快要死的丧家犬还想屠城不可?”张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坐上自己的武装汽车,“不过当然,要是我见到了廖淑珍小妹妹,保证她的安全。” 张刑放下一句完全不可靠的保证后便在自己车队的护送下驶出了港口。这次他们的损失不少,满地的尸体也没有收拾,武装汽车也都个个千疮百孔。我想现在坐上返回车队的张刑,也在默默松了口气,庆幸自己活着回去吧。 从他们所谈可知,刚才那辆匆匆逃走的面包车八成就是黄玮峥他们。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这了。我们搜刮了一下被解决的两个江上人身上有用的东西;江上人正忙着收拾残局,恰好没工夫关注港口大门,我们把握时机一溜烟便溜出了港口。 港口外已经看不见其他人活动的踪影,拾荒人车队恐怕也抓紧了时间尽量离开,毕竟刚才一战后,张刑手上估计已经没多少人了。在离桥头位置不远,我们就发现了刚才那辆爆胎的面包车,稳稳地撞歪了路边指示牌,底盘也卡在绿化带上。 从周围的脚印和散落的东西来看,张刑经过时也叫人下来查看了一下这辆面包车。不过按照韦宏勘察得出结论,在张刑来到之前,黄玮峥他们就应该已经离开了。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 “就像张刑说的那样,黄玮峥他们当中应该有人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所以应该走不远。”吴菲指了指车中后座上的一大滩血迹断言道,“我觉得他们就应该在这附近的楼里。” “会不会是那。”刘岩江眯眼望着不远处的一栋白色大楼,“那好像是个医院。” “没错。”韦宏用手搭在眉前伸头望了望,“我们可以去那,而且说不定还可以弄到点药。” “好。”我咽了口口水,此时已经顾不上干渴的喉咙了,“离天黑还有点时间,我们抓紧吧。” 我们在通往医院的路上发现了一点血迹,这在一定程度上确定了我们的判断。沿途偶尔看见了几个萎靡的变异者,解决它们都不成问题。但随着我们距离医院越来越近,两边的杂草和丛生的植物也越来越多。由于这里比较偏离城区,原本就少有人经过,现在更不用说,自然成了变异者和变种植物聚集的地方。要是放在过去,恐怕这块清净之地正是安神养病的好地方吧。 医院的大门外杂乱无章地停满了救护车,担架推床也一直排到了医院大楼。在稍远的角落堆积了黑色裹尸袋的小山,还被拉上了防化隔离栏。地上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他们有的身穿警察制服有的穿着白大褂,还有的是些便装普通人,不过身上除了咬痕外还有的就是枪伤。有些被爆头的已经一动不动等着腐烂,而另外一些头部完好的则变成了变异者,但由于身上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所以行动缓慢,有的甚至苟延残喘地爬向我们;而我们毫不费力就可以捅穿或者踩爆它们得脑袋。其实在我们之前,就有人已经清出了一条路,两边很多变异者都是刚刚被解决的。 走进医院,我们就听见回荡在走廊大厅中的吵闹声。失去电力供应的门诊大楼出奇的阴森,室外的光线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像是被蒙上了白纱,逆光所见的床椅房门都只是一个个黑色的轮廓。我们顺着大楼里那与死寂截然不同的奔跑声跑上了楼梯,上了二楼、三楼、四楼,没上一层,那伙人就更上一层。我们没有大声呼喊他们,因为毕竟我们不能确定他们就是黄玮峥一行。 每一层的楼梯间都被拉上了推拉横栏铁门,但当我们上到五楼的时候,铁门被人撬开了,我们一开门看到正是黄玮峥他们。他们跑到了走廊的另一头,天花板的指示牌上写着手术室三个大字。 “牛!是我们!”我喊了一声,但他们已经冲进了手术室,不过过了几秒,手术室的双开门又被推开。 黄玮峥和陈茉两人惊讶地撑着门,看到我们后,欣喜道:“是你们?你们这么会在这?” “一言难尽。”总算是追上他们了,我和韦宏他们一起放缓速度,小喘地跑到手术室门前,我拍了拍陈茉,“你们有人受伤了?” “老狼中了一箭,还插在腰上。”黄玮峥见到我们虽然高兴,但提到老狼也只能歪歪嘴。 我听到老狼是中箭,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他的伤势。“是……” “不是她。她救了我们。”黄玮峥似乎仍有所顾,恐怕此时此刻他最不想提起的就是张晓颖的名字。 “我们去药库拿……”韦厉勤从手术室一头出现,但他看到我后,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就好像第一次看见我这个样子一样,“药,我去拿药。” 韦厉勤回避了我的目光,只是和韦宏草草说了声嗨。跟出来的谢涛,看见我们后激动地给了我们个结实的拥抱,在他后头还跟了个廖淑珍。廖淑珍看到我和韦宏后脸上有露出了和上次见到她一样天真的笑容,她倒没有忌讳我的异样,还略带调侃的语气和我开了个玩笑。 他们走后,我们几个跟着黄玮峥进了手术间。老狼躺在上咬紧牙关痛苦的扭动手脚,腹部插着比筷子还粗的箭矢。箭的两头都被掰断,但插在老狼身上的部分没有被拔出,这是为了避免拔出后造成大出血。即便这样,老狼的血也还是流了一地。令我惊讶的是张晓颖也在场,她正和廖卓君都在按着老狼的身体,以防他扭动时造成第二次伤害,可她们俩谁都不敢轻易为老狼拔箭,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狼的鲜血一点点流逝。在田阳积累了不少医护经验的班智瑜和韦宏对箭伤有些了解,一边检查老狼伤口一边小声商量该如何拔箭。 老狼已面无血色,挣扎也愈发无力。班智瑜下定决心,让我们把止血的纱布还有针线都准备好,然后在我们的瞩目下决定为老狼把箭。他双手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一口气,握稳箭杆,屏息拔出了插在肉里的箭杆。只见当箭矢被拔出的瞬间,稠浓的血液就立刻涓涓从圆孔般的伤口涌出。蒋姐赶紧把纱布交给韦宏,让他上前止血,但纱布很快被浸红。 “不行!血止不住!”韦宏焦急道,“血止不住!” 我们这些没有应急救护技能的人都只能在一边不知所措,远远看着韦宏他们手忙脚乱想办法帮老狼止血。这时,廖淑珍惊慌失措地推开手术室的门,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快!快去救韦厉勤他们!药房那边有好多丧尸!” 我和黄玮峥一听,第一反应就是对廖淑珍喊:“带我去!” 第四十八章 倒 下 廖淑珍扭头就跑,刘岩江也跟着我们跑去救谢涛他们;往常默契的张晓颖和黄玮峥在这时并没有任何的眼神接触,更别提说话了,就好像他们两个人不认识彼此一般。过去要是有短暂的分别都要含情脉脉地看上两眼的他们俩估计现在还在冷战,也有可能是两个都没时间去在意这个吧。 当我们拐上六楼时,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整个走廊上全都是变异者,他们不断从一个双开门的房间走出来,全涌向一个写着医药窗的半开放式玻璃柜台房间。房间一头的门已经关上,变异者只能将房间团团围住,柜台一边架设的玻璃窗虽然挡住它们,但变异者仍如饥似渴地朝柜台伸手,恨不得把自己塞进柜台的夹缝一样。 “怎么会这样?” “韦厉勤打开了大药房仓库的门,没想到里面全都是丧尸。”廖淑珍无奈道,“现在他和谢涛被困在那个取药间里。” “让我来吧。”我走出楼梯口,回头叮嘱道,“你们准备待会关上门就行。” 廖淑珍很听话地抓紧了铁门,但黄玮峥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疯了?” 刘岩江拉住了黄玮峥,帮我解释道:“相信他,他曾经这么做过一次。” “什么意思?” “你看了就明白了。”我自信地抿了抿嘴,这也算是在黄玮峥面前出出风头吧。 我朝那群变异者迈出第一步,显然它们当中已经有几个觉察到我的存在了,有几个回头一瘸一拐向我走来。其实我心里还是在发毛,虽然之前有过几次这种奇迹一样的经历了,但如果这时候出什么意外,我就只有被变异者活活分尸的下场。 三个、四个、七八个变异者全都朝我走来,它们的步伐越来越快,离我也越来越近,但脚步还是没有停下。我心里本有的一点点信心也濒临决堤,双腿开始不由自主想要往后逃。但我更希望奇迹发生,不,这不是奇迹,是必定会发生的事。 快停下啊!变异者还在向我靠近!快停下!它们阑珊的衣服,腐烂狰狞的脸还有那令人作恶的恶臭都在向我逼近!快!停!下! 就在离我还有五米左右的距离,走在最前的变异者定住了!紧接着,跟进的变异者也都一个个僵硬在原地。我的身后传出了黄玮峥和廖淑珍不可思议的惊叹。不过现在可没时间向他们炫耀。我利落地刺破身边变异者的脑袋,它们全都没有反抗,欣然接受了我赐予的解脱。 包围在柜台附近的变异者都发现了我,我似乎对它们更具诱惑,但每靠近一个,都会定在离我还有五米的位置,然后等着被我捅穿脑袋。包围的变异者剧增,我已经没有功夫去把它们一一刺倒。回头看看,地上全都是变异者的尸体,除了我所走过的路还仅剩一条空路外,倒下的腐尸已经盖过了原来地板的瓷砖。我终于艰难的走到了药柜的门前,谢涛赶紧开门迎接我,只不过他更惊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 “快走吧!”我拍拍谢涛,谢涛点头正要随我出去,但回头一看,韦厉勤却龟缩在柜台的桌子下,双臂环抱低头啜泣。 “快走啊,韦厉勤!”我催促道,“已经没事了!” “不……不……不……你和它们一样……”韦厉勤低头碎碎念着一大串我听不清也听不太明白的胡话。 谢涛觉得他应该是被刚才的事吓傻了,上前拉了奔溃的韦厉勤一把,没想到韦厉勤一甩谢涛的手,对我怒斥道:“你和它们一样!你会把我们全都吃了!” 我无奈解释道:“韦厉勤,你先出来,这些事以后我们再解决。” “不!我不出来!你会像这群丧尸一样!我见过你变成怪物的样子!对!你就是个怪物!”韦厉勤像个受惊的小孩,瞪大了哭红的眼怒视着我,但很快,他又因为恐惧,低着头缩卷着身子。 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我让谢涛先到黄玮峥他们那头,然后再走去想办法把韦厉勤拉出来。周围的变异者还是一动不动,至少这让我还有时间劝劝韦厉勤。谢涛把止血止痛的药和纱布全都拿去给了黄玮峥。我走进药房,先耐心地对韦厉勤解释了一边自己现在的状况,让他安心,不过韦厉勤似乎揪着我此时的样子这个问题不放。 药柜房间外传出了一点奇怪的声音,我和韦厉勤都紧张地看了一眼房间外。黄玮峥他们还站在那,不过廖淑珍和刘岩江已经不见了,估计他们已经赶去送药品了。 “听着,韦厉勤,你可以远离我,这我不强求,但你现在必须和我出去,明白了吗?”我拉起韦厉勤的手。他惊恐地盯着我灰白色的手,自己则吓得发抖。我再次放大了声量,问道,“明白了吗?” 韦厉勤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和我走出药房,他如履薄冰地靠着我向黄玮峥那头走去,始终在意着两边伫立的变异者。说实话,除了腐烂发臭,我在他眼里恐怕就是一个变异者。走廊边上的房间里再次传出了噪音,恐怕是没出来的变异者。我还是不放心,让韦厉勤加快脚步,可是受到惊吓的他已经是笨手笨脚。 那头的黄玮峥站不住了,最终上来帮忙。他小跑地来到韦厉勤身边,接过韦厉勤准备拉着他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我们两边的变异者突然动了起来!有一个变异者就在黄玮峥边上,它一把抓住了黄玮峥的肩膀。我只听到黄玮峥的一声痛苦的叫喊,而韦厉勤则吓得一口气跑到了楼梯口。 我推着黄玮峥往楼梯口跑,谢涛见状也跑上前接应。就在经过一个房间门口时,一个肉瘤怪横穿赫然出现在我面前!黄玮峥和谢涛都跑到了楼梯口,但我却因为肉瘤怪的截断,卡在走廊的这头。 “杜宇恒!”黄玮峥高喊道,“快过来!” 我倒是想啊,可这么一个恶心的怪物就横在路中间,我怎么夺路而逃啊? 肉瘤怪一掌把我推向来重新活动的变异者中间。我的胸口被它猛击,传来阵阵剧痛,不过出人意料的是,我虽然现在变异者当中,但他们并没有攻击我,而是朝黄玮峥他们那走去。 “你们快跑!”我对黄玮峥和谢涛喊道,“快跑!我没事!” 说是这么说,虽然变异者没有认出我,但肉瘤怪可不一样,它和变异者反向而行,一步步走向我。我手中的武器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肉瘤怪一步步靠近,我却束手无策。楼梯口处,黄玮峥和谢涛还站在那。 “快走啊!”我心急如焚地骂道,“别他妈看了!” 肉瘤怪已经站在我的面前,它就好像是要处决一个叛徒一样高高举起了长着硕大瘤块的双手,准备给我最后一击。顿时枪声四起,肉瘤怪身中数枪,四溅的脓血洒了我一身,随后重重跪倒在地。周围的变异者也在同时倒地痉挛,停止了挣扎。 我擦着脸上的脏血,寻找枪声的来处,只见到黄玮峥拿着谢涛的短突步枪,长叹一口气,全然放松地靠在墙边。死里逃生的我松了口气;没想到平时枪不离身的我们竟然在刚才忘记了自己手中的武器,我心生笑意,忍不住靠着变异者的尸体放声大笑。 谢涛把我从死人堆中拉起,扶着我走向楼梯口。我们没多说,也没责怪韦厉勤拖延时间,全都赶去看老狼。 或许是因为解决了这些变异者,我感觉医院里安静了许多,此时廖淑珍的药应该也送到了,但愿韦宏和班智瑜已经给老狼止血了。我们推开手术室的门,看到的却并不是我们想看到的那样。 大家都蹲坐在手术床周围,张晓颖看到黄玮峥后,抱歉地摇摇头,所有人看见我们回来后,都缓缓站起,没有欢声笑语,只是凝视着我们慢慢走近手术床,看着床上那具冰冷的尸体。 “我们尽力了。”班智瑜沾满鲜血的双手还在颤抖。 黄玮峥冷静地拍了拍班智瑜的肩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凝望着紧闭双眼的老狼。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一个挂坠,把它缠在老狼的手上,紧紧地合实双手,让他永远握紧这个挂坠。那是一个有一半被烧黑的骷髅头挂坠,其中的含义我并不了解,但恐怕这是他们之间的羁绊吧。 我们在天黑前,把老狼埋在了医院背后的院子里,那是一个饶有情趣且安静的小花园。纵然医院已经有一部分被丛生的植物覆盖,这里还勉强保持着原样。也许是因为院子拉上了铁门,变异者无法进入感染里面的植物吧。这里的树木花草除了因为无人打理而稍显破败外,其他还姑且算得上正常。 谢涛和我帮忙在花园的正中央的一个花圃旁挖了个坑,我们把老狼安葬于此。上面还插了个用休闲木椅制成的墓碑。我们不知道老狼的真名是什么,所以只好在墓碑上只写上“末世勇者之墓”。 老狼的葬礼很简单,大家将他下葬后,只是简单默哀了一阵子便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医院。已是傍晚,我们也没有时间去找别的安身之地过夜,所以就在医院找了个安全的病房休息;在医院过夜倒还可以找个舒服的病床好好睡上一觉。我和谢涛还有陈茉一起又去了一趟药房所在的那层楼,把所有有用的药都搜了个遍。因为这里原本游荡着这么多变异者,所以也没人敢过来拿走这些药,我们也因此得了个大丰收。 这要命的一天姑且算是要过去了,大家却没什么胃口。我们聚在一个稍大的病房中,把房门锁死,小声商量着下一步我们何去何从。廖淑珍刚好也有时间给我们解释在重聚之前所发生的事。 “……所以说,晓颖姐之前并不是有意要骗你们。”廖淑珍嚼着班智瑜给的饼干继续说道,“毕竟她叔叔在船上嘛。” “反正现在也已经死了……”张晓颖低头叹了口。 “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我也是觉得哥哥用这个来利用你,太过分,这才偷偷下船来想办法帮你们的。没想到这么刺激!”廖淑珍兴奋地抖了抖脚。 我们都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孩子,估计韦家辉也拿他这个野妹妹没有办法吧。 “那韦家辉知道你下船的事,会怎么处置你?”我好奇道,“他总不能杀了你吧?” “关禁闭咯。不过我回不回去都不一定。”廖淑珍无所谓地摇了摇脑袋,“这次就算是我离家出走了。” 我推了推廖淑珍,笑道:“我记得上次你也是这样,结果差点被黎四才逮着。” “这次不一样,我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嘛。” “以后,陈茉你就负责看好她啊。” 一听是我提出的,陈茉再怎么样都可以有四五个理由不愿意。“啊?为什么?” “听说你比过去厉害不少?所以将这个最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了。”我讽刺地向陈茉抛了个媚眼。 “凭什么听你的啊?”陈茉不服气是在我意料之中,所以我也懒得跟她吵。 谢涛清了清嗓子,又将我们拉回正题。“那现在我们该怎么走?回青山还是去万向?还是说另寻出路。” “青山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他们也不会接受我们。”韦宏和吴菲相互使了个眼色,他们似乎在这个问题还是可以达成一致的,绝不会把问题引导青山上。 “梁旻莨和龙皓还在万向。”班智瑜说道,“而且万向城在疫苗的问题上似乎比其他几个安全区都要发展得快,我觉得我们有必要想办法留在那。” “问题是,张刑可是恨不得要除掉我们啊。” “为什么张刑想要这么做?” “因为他必须要除掉以后可能会威胁到他统治万向城的势力,毕竟和其他几个实力相比,万向城内部的威胁更致命。”张晓颖仔细分析道,“老狼的雇佣兵只认钱,为了防止以后他被买通,张刑必须除了他。” “那我们呢?” “我们?我们闹出太多事了。”说到这,张晓颖用下巴指了指我,“张刑想要继续研究疫苗,就要留下杜宇恒,如果是这样,我们这些跟他有关的人都可能成为他的阻碍。” “你是说,张刑为了要拿我去做研究,就必须把你们都除了?” “没错。” “如果是这样,那龙皓和梁旻莨岂不是很危险?” “但愿他们已经想办法逃出了万向城。”班智瑜这话也只能是幻想罢了,张刑要是都已经布了这么大的局来借刀杀人,还会放了在他地盘的梁旻莨和龙皓? “这样看来,我们必须要回一趟万向城了。”我捣鼓了一下双手的关节,“不过我回去就好了,毕竟张刑还不知道我的情况。” “我们几个也可以和你去。”韦宏话音一落,吴菲、刘岩江还有蒋姐都表示赞同。 “好!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们几个在万向城附近找个根据地,然后你们去救龙皓他们。”谢涛拍手道,“怎么样?黄玮峥?” 谢涛这么一说,我们都把目光转到靠在窗边,背对着我们一直沉默不语的黄玮峥。老狼的死对他来说的确是不小的打击,虽于心不忍,但我们总不能看着他继续这样沉沦。 我走向他,安慰道:“好了,牛,是时候解决这些事了。” 他没回头也没回应我,这有点反常,因为黄玮峥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处事不惊的人,这种时候,他至少会应和我几句。当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黄玮峥并不是郁郁沉沦,而是早就晕过去了。我拍他肩膀的手上全是血,而他则满头大汗已经发烧昏厥。 我赶紧扶起差点倒下的黄玮峥,喊道:“喂!牛!你怎么了?” 其他人闻声上前,谢涛撩开黄玮峥地领子,没想到在他肩膀上有三条深深抓痕,肩膀上的衣服早就被抓破了。 “这是变异者的抓痕。”谢涛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不会吧……”我胸口顿时像被挖空了一样,此时我脑子里也全是空白,“这……什么……不应该啊……” 突然间,我意识到了什么,黄玮峥一定是在今天带韦厉勤离开的那时被抓伤的。“你这混蛋!”霎时间,我头脑发热猛然暴起,硬生生把韦厉勤推到墙边,“是你这混蛋!是你今早拖手拖脚,牛去拉你才被抓伤的!一定是!你他妈给我拿命来换!” 韦厉勤吓得脸都发紫。“不……不能怪我啊!” 众人赶紧拉住我,陈茉立刻站在我面前拦住我将要挥出的拳头。“杜宇恒你冷静点!” “是啊,宇恒你冷静点。”谢涛力气大,一下子把我扯开,“一定还有什么办法。” “这他妈有个屁办法啊!” 谢涛也知道,像这种情况只有一个结果……像我能活着完全就是侥幸,这种侥幸绝不可能有第二次。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韦厉勤一个人像个窝囊废在低声啜泣。 “还有个办法。”廖卓君突然发声,所有人立刻都看着她,“那,那个……我记得张刑在和韦家辉交易时所提出的筹码是已经研究出来的疫苗。” “已经有疫苗了吗?”我半信半疑道。 “这就不清楚了……”廖卓君声音越来越小,“当时,张刑是说这个疫苗是根据你身上的血液研究出来的,所以很可靠。” “哦!对!当时韦家辉还有点不信!”班智瑜接过话说道,“张刑说那算是见面礼,而且还信誓旦旦说疫苗实体实验后如果成功就立刻量产。” “那我现在就去万向!”我挺直了身决定道。 “现在可是大晚上,怎么去?外面全是发狂的变异者。”韦宏想拉住我,但他也知道此时冲动的我,所以手刚伸出就收回去了。 “你忘了,一般变异者都不会伤得了我。” “但是你也看到今天发生的事了,你的能力并不是百分之百有效,特别是有肉瘤怪的时候。” “那就不要碰上它!”我一声怒吼喝住了谢涛。 “不行!杜宇恒,你要想乱来就自己去。不能带着其他人,带着黄玮峥和你去玩命。”陈茉再次站在我面前,瞪着我坚持道。 “根据这个情况,黄玮峥应该还可以撑几个小时,我们可以等明天清晨太阳快出来的时候出发,这样子街上的变异者也会少很多。”扶着黄玮峥的张晓颖在我身后平静地说道,“杜宇恒,现在我们都和你一样着急,但你冷静想一想,即便你在这个时候穿过这几条街来到万向城,万向城的看守不把你放进去还算是幸运的,他们说不定会把你当成变异者一起打成蜂窝。” 张晓颖的话有道理,我只能作罢。大家见我不再冲动,也都放下心。陈茉拉着我坐下,但我就是吞不下这口气,一股死灰的怒火又试图燃起星火,而我只能看着昏迷不醒的朋友,克制着内心的焦躁,等着时间一点点耗去。 第四十九章 赌 上 光晕在我眼前摇曳,沉寂在橘黄色阳光下的城市一如既往的安详。放眼望到马路的尽头,仍然是空空如也,但即便是这样,穿梭在城中呼啸的风仿佛还残留着曾经的喧嚣。我呆呆的凝视着眼前破败的街景,漫天飘舞着告急的传单和寻人启事,曾经用来隔离的栅栏被高高堆起,特别的就是那一个个用油桶和铁丝网制成的简易路障还有面前的这座用废旧大型车辆围城的“城墙”;在眼前,什么是之前就被逃难的人们遗弃而什么又是灾后余生的人为保命做成的杰作一目了然。 我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巨大商场建筑,再过不久我就要走进去,又得承受他人鄙视厌恶的目光,然而我必须近乎所能的说服这个控制着这栋建筑的人给我的朋友一条生的希望。想到这,我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在韦宏搀扶下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黄玮峥。 该死,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还能撑多久。韦宏也算得上胆子够大,因为现在这个状况下的黄玮峥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变成变异者给韦宏的脖子上咬一口。 “冒险家450,口令‘晴天3358’核对无误,欢迎回家。”廖卓君手中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我们几个都一怔回了神。 廖卓君赶紧举起对讲机对那头的人感谢道:“辛苦了,守望者。这一趟出来真是要了老命啊。” “能感觉得到,回来好好休息几天吧,守望者通话完毕。”没想到对讲机那头的人还有心情和廖卓君寒暄。看来张刑没有把我们几个在他借刀杀人计划中的相关人列入黑名单。 大门缓缓被人打开,两个身材粗犷身背老旧冲锋枪的中年男人为我们打开了一条门缝。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深吸一口气走入了万向城的大门。 在这之前,谢涛他们已经在万向城正对面的一栋商业大楼里落脚,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计划,我和韦宏还有吴菲以及廖卓君带着受伤的黄玮峥进入万向城,不过在分开之前,陈茉超嚷嚷着要和我们一起去,所以还加上了多此一举的她。 其他人在谢涛的安排下选择了里万向城最近且利于支援我们的这栋商业大楼。他们隐藏好了车辆,在十楼的一家餐厅里等着我们。如果我们需要援助就会在万向城那头用手电筒朝他们打信号;当然如果万向城发生了什么大动静,那也不用多说,一定是我们出事了。总之在这两种情况发生时,他们就会想办法从外头接应我们。 值得一提的是,张晓颖本也想跟着我们,不过考虑到她之前演得那一出“碟中谍”,我还是执意要求她留在谢涛那。先不说张刑有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她,之前背叛我们这件事不管有什么理由,我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一下她了。 张晓颖这次的背叛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其他人自然也不例外。不过据谢涛他们所说,这次他们得以获救还多亏了她和廖淑珍。其实早在我和张晓颖第一次在南宁相遇起,她一切和我们之间发生的事都不是巧合。在和我们重逢之前,张晓颖就去过了江上人,她在船上还见到了她的叔叔。她的叔叔本来就患有重病,需要每日靠吃药维持,然而在这个非常时期,别说特别的药,就连普通的抗生素都极其珍贵。张晓颖一时冲动说出了田阳的事,并且还告诉了韦家辉有关我所携带资料的事。所以韦家辉就以此为筹码,要求张晓颖想办法把我们引上江上人的船队。本以为有办法弄到我手中的资料,但没想到我们后来匆匆下了船,所以只好安排张晓颖在我们身边为他做内应,谁不知在这次派上了用场。如此想来,韦家辉也还是失算了。 不过这些事发生的还是有些突然,我想换做黄玮峥,他有可能有理由原谅张晓颖,但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发生了这么变故的现在不能。 围墙后头的人好像都把目光聚集到了一脸狼狈,仿佛丢去半条魂的我们。我们都尽可能保持镇定,希望能快速通过广场。但也许是“做贼心虚”的缘故,我总感觉所有人都在关注我们,不只是外貌特殊的我,还有我身后的同伴。这群拾荒人在想什么?他们难道已经看出了黄玮峥的伤与众不同?还是说张刑其实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我心中接二连三的疑问如同汹涌的海潮一浪高过一浪。 进入万向城的玻璃大门就在眼前了!我们只要加快脚步就可以通过这一关,至少不会在万向城守备最森严的地方被乱枪打死了。我似乎能感觉得到,谢涛他们此刻也在用望远镜看着我们,他们此刻一定也在为我们捏一把汗。 “哎!活死人小鬼!”就在我们即将走到玻璃门时,背后传出了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粗辱的叫唤,我回头看去,是个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精壮,手上还拿了一把旧式的步枪;能拿到这类杀伤力大的武器说明他在这说话应该也有点分量,“我记得你们出去是好几个人才对,而且是去和老狼那些佣兵会合。现在怎么回来就你们几个?” 不只是我,陈茉他们也都在此时哑口无言地僵硬在原地。我艰难的咽着口水,克制内心的紧张,故作镇定道:“我们遇袭了,所以只好分头撤回来。” “遇袭?谁?青山的人?”那人将信将疑地盯着我,发现被韦宏搀扶着的黄玮峥脸色惨白,用下巴指了指他,问道,“他怎么样?我看他身上也好像没有刀枪伤啊,怎么成这个样?” 我一时间也找不到可以应付的话,这时廖卓君挺身而出。“他在死城森林里被变异的植物刮伤,现在高烧不退,要立刻隔离。你再耽搁,我可不敢保证这里的人会不会被传染。” 一听到可能会被传染,所有人都忌讳地往后散开。万向城的人多少还是知道廖卓君植物学家的身份,他们避讳地遮住口鼻,碎碎念的抱怨着让开路。那个中年男也没再多问,厌烦地摆手要我们快点离开。 我们刚一转身就看见刘依静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手下站在玻璃门口挡在我们面前。“廖卓君,你这样大摇大摆把一个情况未知的人带进万向城,未免太草率了吧。” 廖卓君看到咄咄逼人的刘依静就瞬间咋舌,她不甘心地抿抿嘴,退回到了我们身边。刘依静显然不会就此放过我们,她得意洋洋地围着我们绕了一圈。我猜她一定知道张刑原来的计划,所以故意这样刁难我们。 她眯着眼稍微靠近黄玮峥,像质问下人一样问廖卓君道:“你刚才说黄玮峥被变异植物刮伤,有可能会传染,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可不能就这样带回万向城。” “刘依静,你想怎样?好歹他也是万向城的人……” “正是因为这样,他应该清楚万向城的规定。”刘依静硬是打断了我的话,嘲笑一般地瞥了我一眼,“如果被丧尸抓伤或是有不确定的病情,不能回到万向城。廖卓君研究员,你应该也很清楚这个规矩吧?” 廖卓君被问得无话可说,而我们其他人也都只能任凭刘依静摆布。她后退了一步,站在自己的手下当中,歪嘴道:“所以说,廖卓君,你现在就要说清楚,他到底会不会传染?” 廖卓君没办法回答刘依静的问题,我们谁都知道,不管回答什么,刘依静都不会轻易放我们走。沉默片刻后,刘依静摊牌了,她翻了个白眼朝我们一挥手。几个站在她身后以及围在我们周围的拾荒人都摩拳擦掌地向我们逼近。 情急之下,我抢过陈茉手中的手枪,但并不是指向刘依静,而是顶着自己的下巴。所有人都惊呆了,我身边的同伴不用多说,就连刚才还嚣张的刘依静也失了方寸。“杜宇恒!你想干什么?” “刘依静,刘姐,实话告诉你吧,黄玮峥被变异者抓伤了,现在随时都可能变成丧尸。我知道你们有疫苗,现在我要你立刻派人给他注射!” “可笑了,你认为这能威胁到我吗?”刘依静嘴唇颤抖地强笑道,“你要是真敢动手,就开枪啊。” “呵呵,我要是死了,你们就永远跟疫苗说再见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之所以能取得进展,全是因为卢博士在我的血液样本研究中获得了突破。不过样本恐怕是有限的吧?如果我死了,你们就永远别想再获得样本,量产疫苗都是痴心妄想!”我故意提高音量,而刘依静确实也举棋不定。 站在我身边的陈茉又补上一句道:“就,就是!你们现在做成的疫苗恐怕也不敢保证一定有效吧?杜宇恒死了的话,你们的研究就玩完了。” “他说的没错。”刘依静背后的玻璃门突然推开,张刑在几个护卫的陪伴下走了出来。他示意让已经失去局势控制力的刘依静退下,自己走上前,“杜宇恒同学,我刚才还在担心你不会回来了呢。” 我回应张刑,原本以为他会继续挖苦我几句,然而他表情自然地对手下吩咐道:“让他们进去,给他们疫苗。” “邢哥,这太危险了。” “如果你愿意试种疫苗的话,那我现在就杀了他们。”张刑一声怒吼,吓得刘依静一缩,不仅是刘依静,其他的拾荒人也都不敢吭气。张刑对身边的一个护卫使了个眼色,两个拾荒人见状立刻准备带我们去给黄玮峥接种疫苗。 已经一个脚踏进万向城内的我,想想还是回头问张刑道:“我知道你对我们都做了什么,可为什么还你要主动帮我们?” “既然有人愿意接种实验的疫苗,而且还感染了病毒。我觉得这可是个绝好的实验机会。”张刑又露出他那让人琢磨不透的微笑,“有一点你要清楚,我不能保证黄玮峥打了疫苗后会有什么意外。他是第一个试种疫苗的人,是死是活,你都没有理由怪我。” “我知道。”我转身跟上已经走了一段距离的同伴。 张刑的这个笑容太诡异,如同隐藏在花丛中的致命陷阱一般让我感觉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他事先已经安排好的意外。其实这接二连三的变故,说到底或多或少都和这混蛋有关。但现在偏偏我又无暇多虑,只好赶紧送黄玮峥去注射,暂时不要去在意背后站在那看着我们离开的张刑。 为了不引起万向城内的骚动,卫兵的护卫下带我们走了一条偏僻的捷径。很快我们就来到了通往地下层的楼梯口前。带路的人没多说,只是快步带着我们来到了地下三层。这里一半的区域被划分来用作研究变异植物的实验室,也就是廖卓君工作的地方;而另一半则被做成了密封的隔离观察病房以及被重兵把守地疫苗存放室。 实验室里的人看到我们几个风尘仆仆还有呼吸逐渐困难的黄玮峥,一眼就明白是要来做什么的了。拾荒人间相互通报许可后,两个身穿白色隔离服的人从我们手中接过黄玮峥。 “他是那个部位受伤?”其中一个人问我道。 “肩膀。” 那人小心观察了一下黄玮峥的瞳孔,和另外他的同伴一起把黄玮峥附近了隔离病房。他们先是把黄玮峥平放在病床上,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有人递来碘酒之类的消毒药品,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清洗,不过他们并不打算立刻缝合伤口。有人拿出相机对伤口拍照记录,还有人在记录一个负责人模样的研究员所说的话,如同医学院的老师在上课一样不紧不慢。 除了隔离病房外,其他的地方都没有明亮的照明设备,背后的植物研究区姑且还有点照明设备,但我们所在的位置着实还是笼罩在黑暗中。这里就像我曾待过的地下二层一样,没有多余的光线,没有多余的时间,一切仿佛都是再重复二十四小时,“希望”在这几乎如同幻想。如果黄玮峥真的能熬过去,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像我当初一样,被关在这,成为他们的试验品。 几个研究员团聚在黄玮峥的病床周围,相互交流了好一阵子,还时不时低头观察他的伤口。由于隔离室的密封环境,我们几乎听不到里面的人在说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急如焚地站在外面看着被白得过分的明亮灯光下,一群陌生的研究人员拿我朋友当做小白鼠一样进行致命的实验。可即便如,我们也都只能让他们这样做。因为这一场“豪赌”就是黄玮峥唯一活下来的机会。 “他的情况不太好,从伤口感染的情况来看已经快到变异阶段了。我不知道疫苗能不能救他,这么做也有可能让他死得更痛苦。”一个研究员按着隔离室里的通话键,对着话筒对我们说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那个研究员抬起头,我看见了他的脸,是卢华雄。他愁眉紧锁,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这让我讽刺地 感觉到他是故意在把可能害死黄玮峥的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陈茉无意识地拉紧了我的手,韦宏和廖卓君默默地站在我身边,他们除了等待外什么话也没说。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望了一眼黄玮峥;事实上我已经看不见他,因为此时他已经被那群穿着隔离服的人团团围住。虽然我握着陈茉的那只手仍保持镇定,但另一只手早就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站在旁边的拾荒人递给我一个带有按键的话筒,似乎是催我赶快下定决心。 “嗯,拜托了。”我接过话筒,咬牙点头。 卢华雄立刻转身朝助手一挥手,一个人就小心翼翼地从保温箱中如同手捧圣杯一般在众人注目下缓缓把装着淡蓝色药水的小瓶子交给卢华雄。卢华雄用注射剂把药水吸满,娴熟地给黄玮峥做好注射准备,擦拭了碘酒后优雅地一抬手,看准血管后落手把针头稳稳地插进黄玮峥的手臂,蓝色的药水一点点被打进他的体内。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却让人背负了近乎崩溃的压力。 在注射完疫苗后,所有围在黄玮峥身边的人都还没有松懈。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好像这么做可以更好地观察黄玮峥的情况一样。我们站在隔离室外的人也都一声不吭,如同在看一场扣人心弦的哑剧般静候一个好结局的到来。 似乎过去了两三分钟,黄玮峥依然平躺在床上,紧闭双目但可以看见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隔离室的研究员都一动不动,直到卢华雄第一个挪步才有所动作。 卢华雄又按下通话键对我们解释道:“这是好现象,希望他能保持下去。” “这是不是说明疫苗有效了?”我这问题其实很愚蠢,只不过是希望能听到点安心的话,自欺欺人罢了。 “现在不能下结论,要观察一阵子。”卢华雄无力地微笑道,“你们最好现在去休息吧。我们会尽力照顾好他的。” 卢华雄的话还没说完,他背后的研究员就用开始用病床上的皮带绑住黄玮峥的四肢。卢华雄也注意到了我的眼神,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助手,尴尬地笑了笑,对我们又解释道:“他们这么做是以防万一,我想你也明白。” “宇恒,他们不能这么做。”陈茉抓紧了我的手,双眼湿润道。 “他们必须这么做。”我看着陈茉,她的表情比我还要糟糕,眼睛已经模糊却没掉下一滴眼泪。 “好好照顾他。”我抬头郑重地对卢华雄说道。 “我会尽力的。”卢华雄的回答很严谨,他仍旧没有给我一个百分之百的承诺。 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估摸着黄玮峥一时半会不会有状况,站在一边的廖卓君小声对我说道:“既然研究室就在旁边,我想最好先去把这次出来的几个样本拿过去。” “嗯,那我们先上去了。如果黄玮峥有什么情况,希望你能尽快通知我们。” “放心吧。”廖卓君微微一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实验室。虽然不能理解他们这些科学家的想法,但能尽快完成自己研究的这种心情我还是能够体会到的。 我们就此别过廖卓君,在拾荒人卫兵的陪伴下离开了地下室。廖卓君跟我们这一次出来遇到了很多事,或多或少知道了张刑的真面目。我原本担心张刑会杀她灭口,但心想她研究员的身份,恐怕张刑还是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廖卓君不再和我们几个有瓜葛,恐怕张刑也不会拿她怎样。 地下室的门口附近多了不少卫兵,而在地下一层的整备间里,一个个拾荒人都蓄势待发的感觉,他们围在出口周围,似乎在等待某个大人物的到来,不过或许到来的人也许和万向城的关系不太好,至少从这些人不停在掂量自己手中武器,装填弹药的举动可以看得出。 “他们准备要做什么?”我背后的吴菲小声问了我一句。 我摇摇头,只想告诉她,我和她掌握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不过走在我前面的卫兵倒是听到了吴菲的问题。“他们在迎接老朋友。” “老朋友?我想这总不会是温馨的欢迎会吧。”我讽刺道。 “确实不是。”卫兵脸一黑,他用下巴指了指韦宏,“或许我该说是在欢迎你的朋友。” 第四十九章 赌 下 “我的?”韦宏一头雾水道,“关我什么事?” “别以为我没认出你,老兄。你是青山的人。”卫兵哂笑道,“放心,上头没放话要收拾你,老实点就行了。” 韦宏其实根本不在乎卫兵的威胁,他趁机套卫兵的话,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青山有人要来?” “没错。”我们刚好被堵在了正在准备中的拥挤人群中,卫兵索性停下脚步,有意让我们看看到底是谁要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自己看吧。” 我们在人群中伸头探脑了一会儿,两辆稍作改装的面包车就在众目睽睽下驶进了整备间。所以的拾荒人立刻都提起了精神,偌大的整备间一转眼鸦雀无声,在汽车引擎关闭后只剩下人们手中武器不时碰撞发出的小声摩擦和紧凑的呼吸声。 “欢迎欢迎!”张邢放声一喊,从面包车正面的人群中走出。他双手张开,丝毫不担心会遭到车里人的突袭,“欢迎青山幸存的兄弟姐妹们光临万向城。” 其中的一辆黑色面包车侧面的横拉门在张邢略带讽刺的欢迎声中打开。一个矮瘦的男子带头走出了面包车。他身穿一件灰色的薄外套,感觉就像摇摇欲坠的木偶,站在其他从车里走出的青山侦察兵当中略显滑稽,但不失威严。 “我是青山的代表,张熙政。”张熙政推了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他那稍有装腔作势的语气让我想起了第一次和他见面的场景。 “你好你好,张代表。”张邢主动上前向张熙政握手,他个子要比张熙政高,于是他故意弓背向前好像是在嘲笑张熙政个子矮小一样,“听说青山再次重整,安全区也渐渐蒸蒸日上,这让我很欣慰啊。” “托您的福。”张熙政礼貌的和张邢握手,但脸上却露出不屑的微笑。 “之前的误会,我相信一定可以得到化解。特别是这次青山主动提出和我们接触,这样的诚意,让我着实感动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这就移步到别处,坐下来好好谈谈?”张熙政自然明白周围的这群拾荒人不怀好意。 张邢耀武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得意地诡笑道:“好的好的,你看我,真是招待不周。那不如张代表让您车里剩余的兄弟都出来,我自然会安排人好好招待他们。” 张熙政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对背后的面包车打了一个手势,只见两辆面包车中剩余的人有序的走了出来,就地把车子围了一圈。 “城主盛情难却,但我这些个兄弟本来就为人警惕。不如就让他们在车子附近休息片刻即可。”张熙政笑道。 “那好吧。”张邢明白,不必在这种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和张熙政相争,所以他干脆地答应了他的先礼后兵般的要求,“请。” 张邢礼貌的侧身为张熙政让出了个位置。两人并肩而行,离开了整备间。周围的拾荒人与青山侦察兵的对峙也姑且搞一段落,人群散去,在众多警惕且不怀好意的目光下,面包车周围的青山士兵们坦然地靠在面包车附近休息。他们相互交头接耳,似乎完全不把眼前潜在的敌人放在眼里。 “杜宇恒。”一个脸上有道伤疤的拾荒人朝我走来,他和我们身边的拾荒人卫兵打了个照面,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道:“城主要你现在过去。” “张邢?他们不是要商谈什么吗?叫我干嘛?”传话的人自然不会告诉我答案,可我还是天真地问了。 对方摇摇头,只是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感觉就算我不答应,他也会有办法带我去交差。 “还是照办吧。”陈茉小声在我耳边劝道。 我点点头,示意让传话的拾荒人带路。大家都准备动身,没想到那个人突然又说道:“城主只要求你一个人去。” 这可不好办了。我们疑惑地对视了一眼,韦宏更是不知怎么来的风趣,自嘲般地给了我一个不明显的鬼脸。吴菲脸上有点不高兴,我猜她多半是看不惯张邢那种玩弄人的安排吧。 “没事,我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吧。”我苦笑着安慰同伴,然后又凑近跟韦宏低声嘱咐道,“你们待会去找一找龙皓和梁旻莨,把情况都告诉他们。” “好的。” “那么就这样吧。”我对有些不耐烦的伤疤男微笑示意。 他还算客气,二话不说带我离开了整备间。我们应该是沿着刚才张邢他们走过的路来到了万向城的三楼,这里是拾荒人们的作战指挥部所在,还囤放了了不少重要的物资。就算死万向城的居民,一般人也不能来到这层。或许是有备无患,这层楼的戒备实际上要比整备间的要森严,游荡的卫兵手上拿着的多为是精良的武器和一些做工较好的自制枪械,比起刚才看到那群虚张声势的乌合之众,这里的人更像是训练有素的私人部队。 来到一间比其他要明显大得多的店铺隔间前,带路的刀疤男回头对我冷冷说了一句。“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我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身在虎穴,我还敢怎样?老实为上。 这间店铺虽然和其他的一样是用玻璃隔出的房间,但里头被人拉上了窗帘,所以我看不到里头的动静。特别的还不止这点,把守这间房的拾荒人卫兵手上拿着的竟然都是过去武警所用的正规军警枪械。他们各个身材高大,但穿着随意懒散,一副土匪的模样,都不是好惹的家伙。与之相比,四个在房间对面不远的位置靠横栏休息聊天的青山侦察兵倒是给人几分安全感,他们身上的武警迷彩和印有武警标示的防弹背心或多或少都有些磨损,但都依然穿戴整齐。所携带的装备也都清一色的是标准的武警配备。唯一的能体现他们老练随性的恐怕就是他们嘴上叼着的烟和交谈时窸窣的小声。 “进来吧。”刚刚进去通报的伤疤男半掩着门对我一喊,瞬间把我的神经再次绷紧。 我没多嘴,极力克制紧张地走进房间。一进门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张邢舒舒服服地靠着沙发,身后还站着刘依静和两个拾荒人卫兵头子。与他们隔桌而坐的是张熙政和一个我没见过的高瘦年轻人以及他们身后的两个青山侦察兵。 “杜,杜宇恒?”张熙政半转着身子吃惊地望着我,抬了抬身子惊讶道,“没想到你真的还活着?可,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熙政这么一说,我意识到或许在他的印象中,我早就已经死在青山大火的那一夜了。虽然过去和他的关系并不好,但我能看得出,这一刻,张熙政的眼里充满的只有阔别重逢的惊喜。所以我理所当然应该给他个友好的回应。 “好久不见,张教授。”我微微扯了扯嘴角,生硬地摇摇头,“一言难尽啊。” “这下你相信我刚才所说的了吧?”张邢摆出一副早就知晓一切的模样笑道,“我的人正是根据杜宇恒同学的血液研究发现了隐藏在他身体里的免疫细胞,从而研究出了疫苗。” “是这样吗?杜宇恒?”张熙政满怀期待的看着我。我想他此刻恨不得我从背后掏出一支疫苗,然后对他承认张邢所说的都是事实;可我确实没有把握。 “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没多久。”我一开口,张邢的眉头就稍稍一颤,似乎并不太满意我的回答。 虽然这样,但我的出现也足以证明张邢所说的并不一定都是妄言。至少“死而复生”的我现在这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恐怕都已经让张熙政够吃惊了。 张熙政并没有揪着我的回答不放,让张邢难堪,而是话锋一转,抿了口茶,说道:“好吧,看来江上人会这么着急找你们麻烦也不无道理。那么我现在就来说说这次来万向城的目的吧。请你们释放那一位在失事飞机中幸存的军官,让他和我们回去。” 张邢狐疑地看着张熙政,面不改色道:“你说的军官是……” “杨山傲。但愿他没改名字。”张熙政接过张邢的话说。 “没错,那位军官确实是这个名字,而且也正是在万向城,现在过的好好的。可为什么你们会知道他的名字而且突然又对这个人感兴趣了呢?” “知道他名字并不奇怪,毕竟在你们的人遇到他之前,是青山的侦察兵们找到了他,要不是途中突发意外,恐怕他现在应该跟我们在一起。实不相瞒,我们在重建安全区的这段日子里恢复了青山上的一座天气预报站。最近与外界还取得了联系,从而了解到这场全球性危机的近况。” 张邢感兴趣地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歪嘴笑道:“哦?这倒是个大新闻。” “的确如此。现在全球各地的状况跟我们所遇到的差不多。还能维持正常运转的国家已经所剩无几,情况也都不太乐观。但我们国家在海南全岛上重建了安全区,中央也都转移到那,并且和美澳两国合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突破性的进展?” “虽然针对人类的疫苗还没研究出,但他们找到了能根除这场病毒危机的方法。”张熙政摆正姿势,严肃道,“植物疫苗,这个恐怕你们已经从那位杨山傲中校口中知晓。现在三国的科学家都断定,我们人类身上的病毒实际上是通过病变植物孢子散播在空气中影响扩散的。平时只要不近距离接触正在散发孢子的变异植物一般不会被感染,被丧尸抓咬受伤也只是感染的催化剂。实际上,在感染者被抓咬后,我们的免疫系统将会崩溃,从而无法抵抗住病变植物散发在空气中的孢子侵袭。” “所以说他们想通过植物疫苗消除病变的植物,这样孢子就无法传播,人们也就不用担心被感染病毒了?” “没错,这场病毒危机,源头实际上是一种东南亚毒品,它是一种生长在热带亚热带地区的植物花粉提炼而出的。毒品的扩散为后来病毒的大范围扩散埋下了几处。吸食那种毒品的人会感染一种看上去平淡无奇的感冒,而且还会传染给他人。” “那场流感……”站在一边一直在听大人们谈话的我情不自禁地念叨道。 “对,就是那场异常流感。当时流感的疫苗是通过植入一种酶来使其分解,效果确实理想。但谁都没想到这种酶其实就是毒品的一种分解元素,它之所以使病毒分解,只不过是在通过漫长的过程重组罢了。” “好吧,我已经明白,你们已经有办法自己解决这场危机了。那么还要找我做什么?”张邢显得有些沮丧,或许是因为自己掌握疫苗来威胁他人的如意算盘已经被打破的缘故,“你不会是特意来嘲笑我一番的吧。” “不,我们希望能合作。现在官方的这种方法是打算消除地区的变异植物,从而达到停止病毒在这一地区传播的目的。但如果你有办法直接防止人类感染甚至是治愈已经被感染的人,那岂不也是英雄?”张熙政这么一说,张邢似乎有提起了兴趣。 “好吧,那你说了这么多。要那个杨山傲又有什么用?” “是这样的。首先,我们在与海南取得联系时,告知那边了飞机失事的事情,而他们很希望能和杨山傲中校通话,从而商讨如何利用他所携带的植物疫苗解决南宁地区的病变植物疫情。” “等等,张代表,别说的那么着急,我想问问为什么万向城要和你们合作呢?”张邢总算说出这个问题了,他要是不提,我说不定都要另眼相看了。 “为什么?这还需要理由吗?”张熙政一副大义凛然的言辞在张邢面前定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我们这是在拯救人类啊!想想看,你带头研制出了人类疫苗,同时还协助解决了病毒根源,今后我们的子孙后代一定会把你当做一个英雄!” “英雄?”张邢哂笑着靠在座椅靠背上,“英雄这种名号我可不稀罕……不过,这件事,我倒挺乐意做。” 张邢这话说得我有点犯迷糊,他可不是什么老好人,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好好敲诈张熙政一番,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他身后的刘依静似乎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只不过依旧保持着沉默。 “好吧,张熙政代表。既然我已经表示了我的态度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不过话说回来,青山和万向多少都还是有些恩怨……”张邢站起身,走到办公桌的一边,单手撑着桌子,沉思片刻后豁然对张熙政笑道,“这样吧,不如我们万向城设宴款待款待青山的主人,过几天请你们的廖黛萍市长过来,大家好吃好喝,然后开始我们的合作!你觉得如何?” “这个……”张熙政心存疑虑地想了想,扶正他的眼睛道,“这我可需要回去向市长报告后才能给你答复……” “哎呦,张代表这就不太爽快了。我都已经答应了你们,而你这态度似乎还是不太信任我啊。”张邢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把玩起桌子上的水性笔,冷笑道,“我现在提出一个合作要求,那就是青山的领导者能来万向城和我共进一次晚餐,以表信任。就这么简单。” “城主,这……” “就这么定了。”张邢拍板后,自顾自地靠着椅子,双脚打在办公桌上,耐心的等待张熙政答复,他并不着急,时间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要多少有多少。 张熙政或许熟悉一些官方言辞,也懂得如何说教,但他绝对不是一个聪明的谈判家。此时张邢已经一锤定音,他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既然城主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只能带话回去了。” 张熙政起身朝张邢微微鞠了个躬,正打算带人离开。在他们差不多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张邢又冷不丁地补上一句。“哦对了,张代表,我给你个时间吧。后天,就在后天,我安排好人,备好好酒好菜在万向城等着青山的领导人,你们的市长。” “明白了。”张熙政转身对张邢点首示意,他的表情显然没有刚才那么自信,言语间还感觉得到有些心灰意冷。不过他也没算白来,毕竟他又再次为青山赢得了可以和万向谈判的筹码。 张熙政走后,张邢随即让刘依静和那两个拾荒人头子离开,办公室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张邢示意让我坐下,于是我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张熙政刚才所坐的位置上。 “怎么感觉你没有以前有活力了?”张邢打量了我许久,忽然问道。 “或许是因为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了吧。” “又或许是你的朋友生死未卜?”张邢回答了他明知故问的问题。 我没理会他,只是冷冰冰地盯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看着他摆出的一张张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 “我知道你对我很有意见,从你听到我的名字开始就有。”张邢把自己放在办公桌上的茶壶摆在面前,看了看壶里的茶水,又为我拿出一个茶杯,倒满放在我面前,“黄玮峥一开始也和你一样,不过后来他改变了对我的看法。我和他……有了不少合作。你看,带万向城的疫苗去给青山就是其中之一。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你的好朋友到底事先是否已经知晓疫苗有问题?” 虽然我口头上没有回应张邢的任何一句话,但我想他一定已经看出了我脸上表情的微变,说不定此时他已经在心里得意地数落我一遍又一遍了。 “好吧,我就当你默认了。”张邢又为自己填满茶水,陶醉地抿了一小口,“不过这件事或许还是让你自己去解决比较好。黄玮峥确实在万向为我做了不少事,有时他可能察觉到所做的事可能会伤害到他人,但他还是会愿意为我效力。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活下来,你们这些他所在意的人才能活下来。”张邢放下茶杯,自我陶醉般地侃侃而谈,“适者生存的今天,活着就是一场豪赌。你应该也渐渐明白了这个道理了吧?” 适者生存,多么残酷的末世原则,但这样的生者真的算是活着吗? “是的,我也慢慢明白了。”望着张邢递给我的茶,再看看正欣赏我窘境的他,“你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首先你得明白,我不强迫你为我去做,但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会很感激。”张邢走到我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算的上一个保险罢了。” “保险?” “是的,你刚才也听到了,不久后青山的人会和咱吃一餐饭……” “在万向城,你还会怕出乱子?还是说你想搞出点名堂?” 我并没有说中张邢的想法,他得意地摇摇头,说道:“他们来万向城,当然不会轻易拿我怎样,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在酒桌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就在我还在感叹张邢小心谨慎时,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之所以请青山的人过来,无非是想看看这群和我们恩怨难分的人是不是真的想合作。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对你的一次小测试。” “我的?” “没错,既然你想救黄玮峥,那么就必须为我做点事;而要让我对你放心,单凭你嘴巴上的那点话是不够的。我希望你在那次晚饭时拿出点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张邢走到办公室墙边的展示柜前,打开cd播发机,房间里高档的音响随之响起了悠扬的古典音乐。 那些名牌的高档音响一定是过去放在这个万向城百货中的某家店铺最耀眼的展示柜里的宝贝,如今包括这个音响在内,整个万向城的东西事实上都归张邢所有。 张邢悠然自得地一一为他精心栽培的盆栽浇水,全然不在乎坐在他背后的我。“杜宇恒同学啊,其实你这一点就没有黄玮峥聪明,他比你更懂得如今这个世道的生存法则。我可以跟你打个赌,青山的人一定会在晚饭的那天大闹一场,说不定还想要了我的老命。” “廖市长可没有你这么多阴谋心机。” “话可别说的这么早。其实很多事你都经历过,只不过你不愿承认事实罢了。你可以走了,”张邢背对着我摆摆手,“总之那天要是发生了意外,我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这也算是我们赌局的开始……” “赌局?” “对啊。”张邢理所当然地点头转身看着我,“你的行动来交换我为黄玮峥提供的疫苗,这样一来,你算是把筹码压在我这边了,那么我们就来一起等双方亮牌的那个兴奋时刻咯。” 这个老狐狸,其实我唯一的选择也只有为他卖命了,这就是在和恶魔做交易啊。 “得了,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的房间我都还让人保留着,回去看看吧。”张邢根本不在乎我会如何作答,转身又自顾自地照料他的盆栽,等我刚起身,他又看似随性实则在警告我道,“杜宇恒同学,请记住:当你身不由己时,就不要有太多的想法,否则会吃大亏的。” 第五十章 宴 上 “怎么回事?”我蹭了蹭龙皓的肩膀,“他们说情况不乐观?” “我也不清楚。”龙皓目不转睛的盯着隔离病房里忙碌的医护研究员还有躺在病床上被戴上呼吸机氧气面罩的黄玮峥。 现在外头已将近傍晚,龙皓和梁旻莨在这个阴冷的地下三层待了差不多一天了。前天离开了张邢的办公室后,我才找到了他们。在我们离开万向城的这段日子里,他俩过得还算不错,至少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此时看着病房里的黄玮峥,就连平日里对我趾高气昂的梁旻莨也都满脸愁容,说起话来也小心翼翼,生怕影响到黄玮峥的治疗。 “刚才卢博士说牛哥的高烧退不下来,现在他们还在想办法。”龙皓见自己一言不发也只会让我更着急,所以还是讲了讲自己所知道的一点情况。 “是疫苗的问题?” “不是……吧……我也不知道。” “卢华雄说疫苗没问题,你信吗?”梁旻莨递给龙皓一杯水,狐疑的瞅着病房,问我道。 “卢博士应该是个好人……我只能这么说。”我看着正在想办法为黄玮峥降温的卢华雄,他现在已经着急得焦头烂额,这总不可能是在特意给我演戏吧。 卢华雄正好瞥了一眼外头,看到了站在隔离房外的我,于是他按下话筒的通话键,对我们说道:“现在这个温度再降不下来,我们可就真的没办法了。” “怎么会这样?前天、昨天,哪怕是今天早上不还是好好的吗?”梁旻莨激动地质问道,“是不是你们的药有问题?” 卢华雄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疲惫地靠在桌子边上。“疫苗是绝对有效的。只是我们之前并没进行临床人体实验,所以并不知道会对人产生什么副作用。” “所以发烧是这个药的副作用?” “应该是,发烧说明他人体的免疫系统正在剧烈运作,这有可能是体内病毒的缘故也可能是药剂过量……总之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 “怎么感觉你们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拿黄玮峥做实验啊?”梁旻莨不耐烦地斥责道,卢华雄也只能尴尬地点头。 陈茉和韦宏、吴菲也都过来了,他们一来就再次询问了一遍黄玮峥的状况,而卢华雄也耐心的再次解释了一遍给他们听。相比说话直来直往的梁旻莨,其他人对卢华雄的态度也都还算温和;他们倒是对我平静的反应感到惊讶,或许在他们眼里,我这时早就应该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了吧。不过也许是因为我经历过这种被变异者病毒的折磨,同时也是卢华雄帮助我走出这破地下实验室,所以我对他多少还是有几分尊重。 陈茉听了卢华雄的解释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喊道:“会不会是因为杜宇恒和黄玮峥的血型不同,你们用杜宇恒的血来研制的疫苗会对黄玮峥有反应?” 所有人都被陈茉吓了一跳,我虽然不太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感觉或许她的话有些道理,只不过卢华雄只是笑道:“姑娘,你想说凝集反应吧?那是输血的状况,我们是只是提取了杜宇恒血液但并没有拿他的血直接给黄玮峥输血……” “那就是那个什么排异反应!”陈茉还是不死心,又喊出了一个我好像听过的名词,虽然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是器官移植才会有的吧。”吴菲哭笑不得地推了推陈茉。 “是的,排异反应是异体组织进入具有免疫活性宿主……”卢华雄的话戛然而止,他如有所思地小声念叨着什么,立刻转过身大声喊道,“我知道啦!” 隔离房内外的人都一头雾水地看着喜出望外的卢华雄。卢华雄甚至忘记关掉话筒,对着他的同事助手们激动的说道:“是自体免疫!” 一听到“自体免疫”四个字,在场拥有医学知识的人都豁然开朗地两眼放光,他们的脸上竟然还露出解脱般的笑容。我们这些对于医学的概念几乎仅限于治疗发烧感冒的人也就只能看着隔离房里的科学家们拨云见日般地相互讨论着我们全然没听懂的问题。 “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陈茉不知该不该打断专家们的讨论,出于对黄玮峥的关心,她还是拿起话筒问道。 “杜宇恒体内的是改良后的hts89原始病毒而不是他自身的抗体。他在丧尸咬后感染上的病毒之所以相安无事,是因为原始病毒的主导性吞噬了外来的丧尸病毒。”卢华雄喜笑颜开道,“我们根据杜宇恒血清分离了可以抑制吞噬外来病毒的基因段,将具有潜在变异威胁的基因段去除,然而我们的这个疫苗当中仍然保留了杜宇恒的免疫基因。” “所以说……” “所以说,由于杜宇恒基因的抗体中含有某种他之前已经免疫但对黄玮峥来说却没有的抗体细胞,这导致了自体免疫。说白了就是黄玮峥的免疫系统正在攻击他身体里正常的细胞。” 对于卢华雄的一番复杂的教学解释,我们实际上都只是一知半解。韦宏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我们只需要改写一下疫苗,掩盖杜宇恒的基因,让它骗过黄玮峥身体的免疫系统……” 卢华雄的话还没说完,他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就打断他道:“等等,博士,我们已经来不及去寻找两个人免疫基因的相悖部分……” “我们不用。”卢华雄斩钉截铁道,“我们只需要激活原始病毒血清就可以了。” 卢华雄安排人给一排装有疫苗的试管滴入了另外一种药物,注入的量非常少,以至于我一开始都看不见滴管中的药物。混合后的疫苗被放入了离心机中,设定程序后,离心机开始运作。卢华雄又有喘口气的间隙,不过兴奋的他更愿意跟我们解释刚才所做的事。 “还记得杨山傲带来的植物疫苗对你会产生什么反应吧?”卢华雄打趣地对我笑道,“植物疫苗会激发你体内原始病毒的活性,对我们这个疫苗来说也是这样,所以我滴入微量的植物疫苗,让这个新疫苗中的原始病毒具有活性,这样会掩盖你正常的基因,从而骗过黄玮峥的免疫系统。” “但这样会不会也让黄玮峥变成杜宇恒这个样子?”陈茉边说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 这话听起来可不太舒服,我推搡了一下陈茉,愤愤道:“你什么意思啊?” 陈茉故作天真地撇撇嘴道:“没别的意思啊。” “应该不会。杜宇恒之所以会成这样,是原始病毒的变异段基因被植物疫苗激活后发生的异变。我们已经剔除了这部分的基因,所以应该不会对黄玮峥造成影响。” 花了好大的功夫,黄玮峥的体温总算是降下来了,一切的生命体征指数也恢复正常。而卢华雄也骄傲的宣布他成为第一位在被感染hts89病毒后真正治愈的病人,针对hts89的人体专用疫苗也正式诞生。这的确是一件值得骄傲甚至可以鼓舞整个人类群体的大事。然而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这是在张邢的安全区里研发出来的疫苗,意味着它必然为其所用。 在一同走出地下层的时候,龙皓长嘘一口气感叹道:“看来牛哥算是死里逃生了。” “接下来就是等他醒过来。” “得了吧,恒哥,看你这脸本来就不好看,还愁眉苦脸的样子。牛哥都没事了,你还担心什么?”龙皓拍拍我的肩膀开玩笑道,“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偏心啊。我当时被咬了,你第一反应就是砍了我的手。现在牛哥被感染了,你却想着为他找疫苗。关系不一样,待遇就真的不一样。” 龙皓边说还边真有其事般的摇头,我索性威胁道:“你再废话,另一只手也别要了。” “那可不行,下次要是另一只手也被咬了,你就杀了我算了。” “整天不积德说点好听的,还真不想活啦?”梁旻莨猛然一推龙皓脑袋,那力道没把龙皓的脖子推断就算死庆幸的了。 离开地下层,我们几个回到了二楼的居住区,在我的房门前,所有人都停下来,似乎都等着我说点什么。其实大家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事都心照不宣,只不过都不知该在什么时候如何开口。 看来这件事还是得我来开头。“那个……待会青山的车队就要过来了……” “还有一个多小时。”韦宏低头看了看表,“张邢既然安排的是晚饭,那么意味着青山的人来到万向城至少得待上一个晚上到第二天太阳出来了才能离开。” 吴菲问韦宏道:“你觉得张邢会做什么?” “做什么……总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摆鸿门宴吧?” “鸿门宴我觉得不一定,毕竟他前天跟我说的那些话不像是要对青山的人动手的样子……相反,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就这么确信青山的人会来者不善?” 我前天离开韦宏的办公室后,就立刻找到了韦宏他们,并且把张邢对我说的话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韦宏认为张邢既然会跟我这么说,就一定意味着他已经准备好应对青山的突袭,换句话说就是设好了陷阱等青山的人跳下去。 “还有,他为什么要把我们都请去?”陈茉插了一句道,“要说请杜宇恒倒是情有可原……但是我们……”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跟双方有过联系,张邢这么做一是给我们警告二是那我们做掩护,青山也不敢轻易动手。”梁旻莨的分析向来犀利。 “总之大家小心为上。我们一个小时后在这集合,然后一起去赴宴。”眼下也都是瞎猜,我干脆让朋友们都回去有所准备,心理上的手头上的都有些预防措施是最好的。 大家都认同我的决定,简单的说了声再见后便各自回房。我刚回房,还没关上门,陈茉就突然蹿了进来。她一进门就顺手关上了房门,左顾右盼地走向我,还一句话都不说。 “你要干嘛?”我惊讶的看着陈茉,脸顿时一热,手忙脚乱地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什么干嘛?别瞎想!”陈茉听我这么一问,立刻明白我误会了,赶紧害羞地一跺脚喊道。 “那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子跑进我房间?” “切,谁想进你这破房间啊,又臭又乱。”陈茉嫌弃地环视了一眼我凌乱的房间;这也怪不了我,前天才回到万向城,房间虽然没被人动过,但当时离开就很匆忙,而且平时确实我也懒得打算,怪不得会遭她嫌弃。 “那说吧……有什么事?” 陈茉见我又恢复了正经的表情,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递给我一根没有拆开的小注射器。注射器大概和过去我们打乙肝疫苗时所用的差不多,只不过里面装的是青绿色的液体。 “这是卓君姐让我拿给你的。”我正要接过注射器,陈茉又突然不放心地收手道,“哎!她说这是杨山傲的那个植物疫苗……” “好啦,我又不会现在就用。”我夺过陈茉手中的注射器,小心的把它放进我的上衣夹克口袋里,“是我要她给我弄点这玩意的。” “你要这干什么?” “这你就不管了,以防万一。”我推着陈茉要她离开,要知道这女孩除了瞎想就是瞎担心,更她说再多也只能误事。 “哎,杜宇恒!”都被推到门边上了,陈茉趁我要开门是猛然一转身,霎时间,我跟她只剩下面对面的几厘米。恍惚间,我们两人都忘记该要说什么了。陈茉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皱着眉头又用回她以往对我说话的语气叫喊道,“你可以不告诉我你要做什么,但你可不要乱来!” “哦……知道了……”我看着陈茉莹润的眼眸,却没了平日欺负她时的口气。 陈茉打开门,即将步出我的房间,在脚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停住了。我看着她犹豫的背影,仿佛时间定格,只见她嫣然回首,紧紧抱住了我,我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吭。记得在田阳时,她也曾这样抱过我,虽然短暂但我依然还能记得那时的体温。只不过……只不过她心里装的那个人不是我…… “陈茉……我……” 我一开口,陈茉拥抱的双手便立刻松了,这让我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破坏了这个虚幻的美好。或许此时就是对她启齿的好好时机,只是我真的开不了口……就在这时,陈茉竟然凑上前,我的脸瞬间感受到她脸庞的温度,甚至因此而燃烧,而心跳也随之加速,鼻腔里灌入的全是她淡淡的香甜。 顿时间,我忘记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只感觉到脸颊有一小片湿润。那如樱花般大小的湿润不久便被风干,但我却依旧感觉到那股炙热。 我还在迟疑,陈茉却突然把我推开,她背对着我,低着头,用微弱或许该说是羞涩的声量说道:“你一定不能离开我……好吗?” “嗯……哦……”我还没从刚才发生的美好中回过神来,只见她已经走远,始终没有再回头,直到她走进自己的房间。 她刚才……吻我了? 青山的车队按时抵达了万向城,不过我们没有去整备间迎接,而是直接被张邢派来的人“请”到了吃饭的地方。万向城本来就是个综合大型百货,里面自然少不了豪华的餐厅,只不过大部分都被改成了仓库或者别的用途。一二楼乃至地下一层除整备间的区域都有不少餐厅。一二楼中有几家餐厅得到保留,成了普通万向城居民的综合食堂;当然在里面吃东西还是需要付钱的,也就是万向城的通用货币——商券。 张邢这次请吃饭的地方并不在一二楼而是四楼的一家没有被作为仓库的遗弃餐厅。这里经过打扫和简单的布置,勉强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不过整家餐厅的大堂里只摆了一张大桌子。想想也是,既然整个万向都是张邢的,包下这里独放一桌这种气派的事也不算太难。餐厅的正对面刚好是万向城的科研实验室。虽然疫苗的最后关键研究以及存放地点都不在这个实验室,但里面的人依然在忙碌着。虽然早些时候卢华雄已经宣布疫苗研制成功,但这的人恐怕还没得到消息吧,又不然就是还在忙些我们不知道的实验。张邢故意在实验室的对面请客,估计也有意让他潜在的合伙人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吧。 餐厅里的灯并没有全部打开,这一是没必要二是万向城的电力供应有限的缘故。但即便如此,我也是好久没见到这么明亮干净的餐厅了。大堂的主色调是褐红色,吃饭的大桌就在大堂正中央的主灯下,作为大堂主要的光源,主灯下的大圆餐桌格外引人瞩目,仿佛是一个将要演绎最后晚餐的歌剧舞台。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就好像是欧洲中世纪强大领主的专属餐具一般奢华,这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碗筷估计应该是万向城里最昂贵的餐具了,就连擦手的方巾都被换成了丝绸。在餐桌东南西北各个方位都放置了红木屏风,还饶有兴致地摆放了几株盆栽。每个屏风旁都站着两个虎背熊腰的拾荒人,他们手上并没有拿着武器,但我敢肯定他们的外套下一定藏着手枪。 我们来到餐厅时,张邢已经坐在了面朝餐厅入口方向的主位上故作威风一般地陷在他的红木花雕太师椅中。他穿了一件光鲜的西装,与餐厅里黑红色调相比,在精心剪裁的黑色西服和淡蓝色的衬衣蕴含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虽然没打领带但这套西装革履足以算得上是我在灾后看见到的最正式气派的行头了。 “快坐快坐,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位置了。”张邢和颜悦色地招呼我们入坐,就好像待会只是简单的吃吃晚饭一样。 站在屏风下的拾荒人各自把我们请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我不安地看着张邢,无论是脚下踩着的松软地毯还是张邢他那悠然自得地微笑,都让我觉得不自在。他的确有理由笑,但我们几个可笑不出。 “今天吃的可是你们好久都没吃到的好东西呢。”张刑是在场的所有人中唯一个自在轻松有说有笑的人。 我们都一言不发地看着张刑,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安,在身旁的护卫陪伴下坐在了被张刑事先已经安排好的位置上。我们分别坐在了圆桌的两边,张刑正对的两个位置依然空着。最靠近张刑的分别是陈茉和龙皓;我坐在了最靠近张刑对面还没人入座的位置上,张刑这么安排的隐喻我都心知肚明。我和陈茉坐在同一边上,我们之间的是韦宏。龙皓那头的就是他和梁旻莨还有吴菲。这张餐桌很大,所以我们相互间隔的位置也相对远一些。相比张刑的红木椅,我们坐的只不过是餐厅里原有的普通靠椅,不过面前还是摆着同样奢华的餐具,茶杯里泡好的热茶都正冒着热气。 第五十章 宴 下 “听说黄玮峥的病情已经得到好转了,是这样吗?”张刑明知故问地问我道。 “是……” “你应该高兴才是啊!”张刑抿了口茶,往前挪了挪身子压在餐桌上,“多亏了他,我们的疫苗才最终能研制成果;哦,当然,你也有功劳。” 我没说话,瞥了一眼周围正襟危坐的同伴再看回皮笑肉不笑的张刑。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这下就好了。我原本只能对我们青山的朋友说,疫苗还处于试验阶段;现在我就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有疫苗了,而且还有了第一个被被治愈的人。”说到这,张刑又喝了口茶,见我们没反应,他脸上还有点不解,劝道,“哎?你们别紧张啊。这茶可是上好的铁观音啊,之前是摆在商场的一家店里,标着最高价啊。你们小孩子不喜欢也得尝尝,这现在在楼下的破店里可没有卖。” 我的确不喜欢喝茶,不过现在在意的可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他这个茶里有没有问题。正在大家为难时,一个拾荒人出现在餐厅的入口,张刑一看,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入口那头。我们也都纷纷转头观望那边的动静。 只见身穿标准办公套装的刘依静带着廖黛萍和张熙政步入餐厅。刘依静竖直了她的长发斜披在肩头,藏青色的西装上衣下是一件米白色的衬衫,修身的套裙显得她身材高挑。对她曾经身份有所耳闻的人恐怕都想不到,她在危机爆发前,她化学老师的身份。站在一边的廖黛萍和她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只不过是穿了一件稍显陈旧的灰白色夹克外套,而张熙政就更不用说了,瘦小的他如履薄冰地陪伴在廖黛萍身边,就像一个缩水的人偶。 “啊!欢迎欢迎!”张刑没有站起迎接,而只是坐在位置上双手微微敞开道,“万向城欢迎廖市长前来巡查。” 张刑的话明摆着就是对廖黛萍的嘲讽,不过廖黛萍并没有理会。她在刘依静的指引下坐在了我身边的那个空位,而张熙政则坐在她旁边最后的一个空位上。在我身边坐下后,廖黛萍偷偷对我微笑表示友好,我也点头致意。张刑自然也没闲着,这可是他难得的机会,一坐下就开始旁敲侧击般的试探张刑的口风;当然张刑也只是轻松应付了事。站在我身后的刘依静示意上菜,两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普通服务员的家伙便安静地把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端上了桌。 “这些菜都是我让人好好准备的,希望大家喜欢。”张刑礼貌地把一道道上好的菜转到了廖黛萍和张熙政面前,“香菇焖鸡、青椒肉丝、番茄炒蛋……啊!这个这个!这可是好东西,前阵子我们有人在江边钓上的大鱼,嘿嘿能占到这条江便宜的可不是只有韦家辉他那个江上人哦……” 张刑有说有笑地介绍着他的好菜,不过他后面说的话,我都没太注意听了。因为眼前的这一道道热菜的的确确是我这么久来没亲眼见到但却熟悉不已的食物了。早就吃腻罐头食品和一些味同嚼蜡的米粥,几乎要忘记鸡鸭鱼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我在看到面前的这些菜时,不得不说都快要把刚才的警惕心抛在脑后了。要是在过去,这些或许只不过是寻常人家的饭菜,但放到现在来说,简直就是国宴圣餐。 在张刑的表示下,廖黛萍提起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架起了一块流淌酱汁的鸡肉,放进嘴里细嚼慢咽,仔细品味后露出了怀念感慨的神色。廖黛萍放下筷子,平和地对张刑说道:“你还真会生活啊。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你,张城主。” “多谢夸奖。”张刑把菜都转了一圈,让我们其他人都尝上了几口。他这么做或许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但这么难得的美味放在面前,管他待会要有什么阴谋诡计,先吃上几口再说吧! 饭菜吃过了几轮后,张刑和廖黛萍谁都没有提到我所预想到他们会探讨的问题。两个安全区的合作与纠纷,与之相关的事只字未提。张刑不紧不慢倒还说得过去,而廖黛萍的从容镇定却让我好奇,莫非她真的还有可以令张刑失色的筹码?直到最后,还是张熙政终于沉不住气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城主,恐怕我们是时候谈谈正事了。”张熙政推推鼻梁上的眼睛说道,“关于双方的合作……” “哦!对对对!我都忘了。”张刑故意摆出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做作地说道。“我都快忘了,这次吃饭可是要谈合作的。那个,我想廖市长刚才也看到了,就在我们吃饭的这个餐厅对面就是一个万向城的实验室,那里的人都是我尽可能找到对病毒研究有帮助的科学家以及掌握相关知识的人。” “青山在这方面拥有同样的实力……” “哦,是吗?”张刑第二次打断了张熙政的话,“虽然青山多少从上次的意外中恢复元气,但我想如果是要谈这个研究实力,应该已经不能和我们相提并论了吧。而且,关于疫苗这件事。我可有个好消息,就在不久前,我们的卢华雄博士已经完成了试验疫苗的临床试验,并且治愈了第一位感染者。” “治愈?”廖黛萍和张熙政面面相觑,吃惊道,“你们已经治好了一个病人了?” “是的,这一点你大可相信我的话。那个被治好的病人,你们估计也认识。他就是在坐这几位的朋友,一个叫黄玮峥的小鬼。”张刑把我们扫视了一遍,“他在之前被丧尸咬伤感染了病毒,不过我们的疫苗现在已经让他恢复,现在就等他醒过来了。” “看来张城主的研究团队真的很了不起啊。听说那时,你们挟持了一个未从城内撤离的国际医疗团队,没想到还真的靠这个团队研制出了疫苗。”廖黛萍一开口,张刑的神色便立刻有些微变,“不过也难怪,这个团队的人都以为是你们救了他们,其实那天他们所困的丧尸群就是你们引去的,我说的没错吧?” “你对我们的事还真了解啊。”刘依静扶着张刑坐着的椅子靠背,说道,“不过我觉得您要是说这个,就多少伤了大家的感情了。毕竟我们可都是要合作的啊。” 张熙政突然反问刘依静道:“合作?你们真的愿意这么做吗?” “当然。”刘依静回答地简单平静。 “未必吧。” 张熙政话音刚落,两个看上去不像是拾荒人的男子迈着有力的步伐闯入了餐厅。在场的拾荒人刚想阻拦,谁知他们还没动身,就有十几个手持武器的人从那两个男子身后跑出,在廖黛萍和张熙政身后站成了一个扇形,与此同时还有几个人把守在了餐厅的门口。这些人的装扮没有万向城的拾荒人随意,虽然武器和服装不算统一,但右臂上都绑着一个红色绸带。 “这是哪一出啊?”张刑无动于衷地看着张熙政和廖黛萍以及他们身后突然出现的青山侦察兵。 “张刑,我们已经受够了故弄玄虚。青山的那笔血债,今天我就要让你一次付清!”张熙政激动地站起身,指着张刑的鼻子骂道,“就在你这顿饭的时间里,我们的人已经占领了你们所有的地下层,包括实验室!” 张刑靠在椅子上淡定地看着说话都有些紧张结巴的张熙政。“哦?你认为在万向城,靠这点人可以掀翻天吗?这下头可以我几百个兄弟。” “那几百人之所以为你卖命,只是因为你有疫苗。现在疫苗在我们手上了,你认为他们还会为你卖命吗?”坐在正对着张刑位置的廖黛萍冷淡地问张刑道。 “哈哈哈,看来你们真的不打算和我好好吃这餐饭了。”张刑叹了口气,淡定地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边嚼边对我说道:“杜宇恒同学,我跟你说的没错吧。这里的大人没一个是好人。” 我一声不吭地看着张刑,在桌面下的双手已经在忐忑地颤抖。在来之前,我给身上夹克夹克的左袖口缝了一个绷带夹层,刚好塞得进装有植物疫苗的注射器。只要我轻轻动手,注射器的针口随时可以刺破绷带扎入我的手腕,这时如果我推下注射器,那么会让我发狂的药物就会立刻注射进我体内。可我要不要这么做呢?张刑的确不是个好人,但此时张熙政和廖黛萍的行为却又显得有些卑鄙…… 张刑见我犹豫不决,干脆也懒得等我有所反应。他叹了口气,身边的刘依静为他让出个位置,给他站起身。和张刑相比,刘依静似乎并没有像以往那样从容,即使就现在看来,仿佛这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甚至是控制之中。 “廖市长,实话跟您说吧,这次我确实是想和你们合作的。可你们始终就是不会相信我这么一个人。”张刑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他面前廖黛萍,“你们打算在这几个年轻人面前把我怎样?” “不会拿你怎样。” “要把我关进监狱吗?”张刑哭笑不得道,“要不要开个庭,公开审判我?” “我想知道一件事,那时你们是不是故意在给青山的药物里做了手脚?”廖黛萍愠怒地盯着张刑质问道。 张刑晃了晃脑袋,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看着廖黛萍的眼睛一个一个字回答道:“没错。” “你这混蛋!”韦宏突然拍案暴起,怒斥道,“这么多条人命啊!你还有人性吗?” “我不这么做,你们迟早也会毁了这,跟随我的人难道就不是人吗?”张刑总算是撕破脸皮,喝止了韦宏,“不要用冠冕堂皇的话去伪装你们的自私!这个时候,谁他妈不就是想活着?” 韦宏不服气地闭上了嘴,张刑话锋一转,调整语气又问廖黛萍道:“话说,廖市长,为什么你们又改主意,不打算和我合作了呢?还是说,你们一开始就没这个想法。” “一开始我们确实是想和万向城合作的。”廖黛萍说道,“但很抱歉,你的不确定因素态度。接下来我们所做的是关乎人类存亡的大事,我们不能有半点闪失。而且……”说到这,廖黛萍似乎瞥了一眼站在张刑身边的刘依静,“与其和你合作,我们认为还是全盘接收你的势力会比较好。” “拯救人类……”张刑叉腰低着头自言自语,看上去已经是自暴自弃的他又把目光朝向了我,“都到这份上,你还觉得他们是好人吗?” 我还是下不了手,为了张刑,我这么做值不值?再怎么说,廖黛萍也不像会是去对我威逼利诱的人。至少看上去,她更像是个好人……可是…… “果然小鬼就是小鬼。”张刑对我失望地摇头,然后出人意料地说了一句,“动手。”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几乎是在同时,张熙政他们背后的青山侦察兵中传出了手枪被快速掏出,子弹上膛地摩擦声。紧接着清脆的枪声响起,张熙政的胸口瞬间出现一朵绽开的血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看向张熙政背后的那个侦察兵,他就是刚开始走进来的那个男子,样子看上去应该还是个队长。与此同时,侦察兵队伍里的几个人也突然拿出武器干掉了剩下还没反应过来的同伴。廖黛萍惊恐地捂着倒在位置上奄奄一息的张熙政血流不止的伤口。而我们几个都不约而同地站起后退,但还没退后几步,就被张刑的人控制住了。 “你还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啊?”张刑不屑地又坐回了位置上,看着命不久矣的张熙政哂笑道,“跟我算账?哼,账结清了吗?” “怎么会?” “你们那的人可没有你想的那么正直。”张刑用筷子指着廖黛萍说道,“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他们之所以为我卖命,就是因为我有疫苗。” 说到这,张刑又看向我,说道:“这里没好人,我当然也不是好人。真可惜,你还是没明白我那天跟你说的话。”他对刚才那个开第一枪的青山倒戈侦察兵使了个眼色,继续对我笑道,“哦对了,你还有几个朋友,今天差点错过这餐饭了。” 张刑说罢,只见两个本该是青山侦察兵模样的拾荒人押着韦厉勤走进了餐厅。“听说还有两个,不过暂时还没找到,不过我想这只是时间问题。” 陈茉看到头破血流的韦厉勤,不禁问道:“韦厉勤?为什么……” “对不起,我们本想早点进来好给你们接应……”韦厉勤哭丧着脸道歉,但他没意识到这样说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哦天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好了……我此刻的表情估计比苦瓜还难看。张刑倒是幸灾乐祸地看着我们难堪。“看来杜宇恒同学,你不是不聪明,而是站错队了。” 听张刑的口气不对劲,急忙喊道:“不是这样的!” “太晚了。”张刑根本不听我解释,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从刘依静背后拔出一把手枪朝韦厉勤胸口上开了一枪。 “不!” 我和朋友们的喊声根本不可能阻止子弹射穿韦厉勤的胸口。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朋友倒在面前血流不止,直到吐出最后一口气,他的双眼也没有闭上。 张刑把枪还给了刘依静,自己继续夹菜吃菜。“这是对你的一个教训。” “教训?韦厉勤做错了什么?”梁旻莨怒斥道。 “要怪就怪杜宇恒好了。”张刑根本不在乎梁旻莨的谩骂。 朋友们对张刑的叫骂除了宣泄自己的愤怒外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张刑甚至都乐在其中。但骂声中,我似乎嗅到了隐藏在角落的杀气,这股杀气就在张刑背后。当我有所觉察时,张刑背后的刘依静竟然在众目睽睽下朝张刑举起了枪。 张刑感觉到了背后黑洞洞的枪口,周围所有人也都屏住了呼吸,脑海中下一秒已经可以想象得到张刑脑浆四溅的那一刻。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这么做。”张刑平静地看着刘依静说道,“是因为刘勇的事吗?” 张刑所说的刘勇不正是刘队吗?当初在隧道里这家伙差点把我干掉,但后来被黄玮峥所杀。现在看来,这叫刘勇的人果然真的是万向派到青山的卧底;但就不知道为什么和刘依静又有什么瓜葛了。 “没错,你那天是故意把他送到青山送死的!对不对?”刘依静愤怒地泪目已经说明了他和刘勇的关系不简单了。 面对刘依静的质问,张刑哂笑道:“明明是你背叛我,不要说得那么大义凌然好不好。你要开枪就开枪吧。” 张刑刚说完,刘依静甚至连一秒的忧郁都没用,激愤的她立刻扣动扳机,但枪却没有开火,准确的说是枪里并没有子弹;刚才张刑朝韦励勤开的那一枪就是最后一发子弹,他一定是故意而为之的! “怎么……”刘依静吃惊地打开弹夹,果然里头根本没有子弹。 可怜的刘依静刚反应回来,一抬头,看见张刑从口袋里掏出的另一把枪指着自己。张刑同样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枪声干脆的响起,拖拽着火舌的子弹径直射穿了刘依静的脑门。这女人连最后一声悲鸣都没发出就倒在地上,短暂的抽搐后便一动不动。 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太突然了,姑且不说我们当中的几个女孩子发出的几次惊叫,就连在场的卫兵都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没发声,只是盯着韦厉勤的尸体狰狞的表情,再看了看可悲的刘依静,袖口内的注射器正一点点把那该死的药物打入我的体内。没错,就让这股狂躁去释放我的怒火吧! 药效迅速发挥作用,我的胸口顿时滚烫,四肢也渐渐发麻失去知觉。陈茉看见我摇摇欲坠,已经想得到我做了什么。我头脑发胀,意志力正逐渐减弱。只记得,在我最后将要丧失理智的一刻,我对陈茉挤出了一点自嘲般的微笑。 “妈的!你们没给他们几个搜身吗!”再次恢复听觉时我耳边张刑惊慌的训斥声忽隐忽现,模糊视线下,我看见自己鲜血淋淋的双手正撕扯着一个人的内脏。 “快开枪啊!”张刑的命令下,枪声四起。 子弹从我身边呼啸而去,或许有几颗已经打进了我体内,但我感觉不到疼痛。我虽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但却牢牢记着一件事——杀了张刑!感觉就像在经历一场噩梦一般。我眼前看到的是一段段血腥的片段。 我死死咬着一个人的喉咙,他握着枪的手被我扯断;走火的自制冲锋枪打碎了头顶天花板上的吊灯。刹那间,房间里失去了最重要的光源。黑暗与鲜血的味道唤醒了我体内被禁锢的力量,嗜血的狂躁与兴奋感促使我成了黑暗中了野兽。人类悲惨惊慌的哭喊声此起彼伏,鲜浓的血浆不断洗礼着我的身躯。 在灯光时隐时现的走道上,我追赶着个一个挟持着女孩的男人。他散发的气味是我追踪他的最好线索,无论他躲在哪个角落,我都能找到他。但他就像一个受惊的狐狸,一次次躲过了我致命的追击。一个手持消防斧的男人赫然闪现在我面前。我躲过了他挥来的利斧,跳起把他压倒在地,他顿时惊慌失措,而我毫不犹豫地扯下了他的下巴。那人的哀鸣没持续多久,就被自己的鲜血呛死。 不是他…… 我舔舐了被撕碎的血肉,再次追寻刚才那个狡猾的猎物。 冥冥中,我出现在了一间明亮的房间里。刺眼的灯光始终照在我身上,我愤怒地寻找光源,把它击得粉碎。黑暗再次向我拥抱,赐予我来自地狱的力量。我的耳边又再次传出有人绝望的叫喊声。有人类在向我的方向开枪,不过早就被恐惧震慑的他根本没有准心,飞射的子弹只会打碎其他无关紧要的东西。被吓破胆的人类更不会想到我会绕到他的背后咬断他的脖子。 我徘徊在一滩滩鲜红的血泊中,来到了一个满是植物的房间。这些植物在黑暗中都散发着荧光,闪耀的孢子在空中飘散,我如饥似渴地吸食着这让我精神百倍的空气。虽然不知道身边的这一株株植物从何而来,但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它们的一员,仿佛我体内蕴含的力量都是源自于它。 忽然间,空气中传出了人类的臭味。我很熟悉这股味道,它来自于植物从中的一个角落。我能听见从那传来颤抖的呼吸声,就连散发出的气味都包裹着惊悚。隔着草丛,我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脸,她惨白的脸绝望地看着我。我俯下身靠近她,这个面庞很熟悉,我知道这个人类。嗜血的原始冲动促使我朝她动手,但另外一股力量却命令我不能这么做。我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去寻找自己最先想要杀掉那个人类。 “别过来!”当我模糊的意识再次有所恢复时,我又看见了一个男人用匕首夹在一个女孩的脖子上。他正一步步被我逼得往后退,直到他退到了一个病床前。 这是一间明亮的病房,扰人的灯光照在我的皮肤上引发了一阵阵刺痛,但此时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而是如同一匹饥肠辘辘的野狼,在这个猎物面前左右徘徊,寻找合适的时机冲上去把他撕碎。这个人类就是我的猎物,他一只手勒着女孩的脖子,另一只手一下指着我一下子又架在女孩脖子前一下还会指着病床上的另一个人类。 “哈哈,你还是听得懂我在说什么的,对不对?”这个人类不断地对我说话,但我多半只知道他是在对我叫喊,至于他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却不太明白,“听着,你要是再靠近我,我就把他们俩都杀了!” “杜宇恒,你快走啊!”女孩朝我哭喊,“快走啊!张刑已经完蛋了!” “你他妈闭嘴!”男人用刀柄扇了女孩一巴掌,又对不知道何时出现在我背后的一个人类喊道,“快啊!快给他打疫苗!” 我回头一看,那个人类手持着一根针筒,和我对视后,他立刻怯步不前。此时我并不打算去咬死一个早就不敢靠近我的人类,面前的这个人才是我弑杀欲望的焦点。我一步步靠近那个人,每上前一步,他就勒紧被挟持的女孩一点。他收缩的瞳孔始终盯着我,颤抖的手几乎都快握不紧手中的匕首。 “别过来!” 我能感受得到人类的恐惧,事实上,他们惊慌的呼吸在我的脑海里就像是在演奏一首激昂的交响乐,只会让我更兴奋。 “别过来!”那个人类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但其实,他根本没想到,病床上的那个人类坐起来了。这个人看上去虽然很虚弱,甚至连呼吸都极其微弱,但我感觉得到,他的目标和我一样都是那个唯一持有武器但却最害怕的人。 我最后再踏出了一步,那个病床上的人类眼疾手快,奋起一扑,用输液管狠狠地勒着我猎物的脖子,女孩趁机挣脱。被勒住的人类想用匕首去捅他背后的人类,可是刚好被女孩顺势扭过手腕,正好插在了他自己的腰上。 病床上的人类见状松手,拉着女孩靠向病房的一边。而我猛然一跃,双手摁住猎物的肩膀,我和他都摔在了地上。感觉到死亡临近的他拼命挣扎,但他的脖子就在我嘴边,我当然不会客气,一口撕咬,只感觉到涓涌的血液不断灌入我的喉咙。我的饥饿感事实上并算不上强烈,但就是渴望把猎物撕碎,享受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快感。 “杜……杜宇恒……”躲在墙角边的两个人类对我叫唤道,“你不必这样……快平静下来……” 虽然我没有撕碎他们的冲动,但却始终觉得他们会夺走我千辛万苦才逮到的猎物。我龇牙低吼警告他们不要靠近,可那个女孩却不听另外一个人类的劝阻,依然小心翼翼向我靠近。 “我是陈茉……”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这个女孩曾经也这样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于此同时她还在向我靠近,“你还记得吗?” “陈……茉……”我的嘴巴不用自主地跟她说出了同样的名字。 “陈茉,小心点!”女孩背后的人类似乎对我很警惕,这让我有些急躁不安。 “不,黄玮峥,我曾经差点就这样让杜宇恒恢复回来,这次一定可以办到。”女孩执着地靠近我,但我感觉不到她的威胁。她更像是……我的同伴? “还记得吗?你叫杜宇恒,是我的朋友。”女孩的双眼红润,她根本不在乎地上的血肉模糊,还有可以轻松把她咬死的我,“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杜……宇恒?” “没错,杜宇恒。”女孩竟然笑了,不敢相信,她竟然不害怕我,和其他的人类都不一样,她不害怕我。 “杜宇恒?”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它对我来说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对,杜宇恒。”女孩大胆地抚摸我的脸,逝去我脸上的鲜血,“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不能离开我……” “不能……离开你……”我……我想起来了!没错!我就是杜宇恒!我跟这个女孩保证过不会离开她!对,她是我要保护的人!“陈……茉?” “啊哈哈!杜宇恒?你恢复了吗?”陈茉几乎要哭出来了。 天啊,感觉就像一场噩梦……刚才的记忆正随着我脑袋的一阵阵胀痛在消失。我的四肢都在发热,全身像发烧了一样流汗,眩晕的感觉加上透支的身体,使得我坐在了地上。 我摸了摸陈茉的脸,精疲力尽地回答道:“对,是我!我,我没事了……” “谢天谢地!”陈茉喜极而泣,紧紧地抱着我,哭道,“你真是个疯子。” “是啊……”我瞥了一眼旁边的内脏都被挖出来的张刑,他已经断气,现在躺在那的只不过是一具残破不堪的皮囊。 黄玮峥向我和陈茉靠近,他站在那欣慰的看着我们俩。我看了看他,笑道:“你没事了?” “你没事了?”黄玮峥故意也问我道。 我摇摇头。“没事了……要不要来抱一下。”我朝他招手,示意他要不要来加入到我和陈茉的拥抱当中。 “哦,不了……”黄玮峥调侃我一般的笑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恐怕就陈茉愿意抱一抱了。” 陈茉没有像过去那样,大手大脚地把我推开,相反她抱得更紧了。这一次,我可不打算再多嘴,免得她又松手了。我环望了一圈周围狼藉的一片,所有躲起来的人又都聚到了隔离病房周围,他们似乎已经不担心我会失控杀人了。我相信刚才绝对发生了一场不堪回首的灾难。黄玮峥正看着张刑的尸体,真怀念他这副如有所思的样子。我也看了看张刑开膛破肚的尸体,那身华丽的西装成了他高级的裹尸布。换个角度想,刚才的自己绝对是个恶魔,幸亏这一切都结束了…… 第五十一章 结 上 这几天的医务室里,来来去去的医生护士都在忙着照顾伤员。在这不管他们是青山的士兵还是万向城的拾荒人,都老老实实地躺在病床上;由于伤员数量太大,医生们干脆清出一大片位置,在地上铺了床垫,运气不好的人就只能躺在地上了。万向城的医务室有两间,一间是给普通万向居民使用的小医务间,另一个是专门治疗拾荒人刀枪伤或者是重病的医务病房,后者设在地下层的整备区里,位置大,而且还有手术室。所以大部分的伤员都被送到了这。 由于我的特殊原因,没几天就被隔离到了地下二层那个曾经为我专门设立的观察病房。又被关回到了老地方,这一次,我并没有自暴自弃,相反倒是因为这个讽刺的下场而自嘲寻欢。其实我也算不上是像过去一样被单纯的关押,卢华雄他们本来都已经向其他人解释过一遍我的情况了。不过廖黛萍还是认为我先被观察一阵子再考虑放我出来。这样的决定还真是有点把我当成罪犯的意思了。 不过这次还有一点不同,我的病房旁边还增设了一间隔离病房,那是黄玮峥的病房。没错,我们俩就像两只小白鼠一样被关在这两个“盒子”里。虽然卢华雄没这么说,但我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比较观察一下我们俩人一个改良原始病毒携带者和一个疫苗携带者之间行为上的差异。如果抛开这些不说,多个“狱友”或者说“病友”对我来说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这几天来来去去在病房周围出现的守卫只有两个人,剩下的都是戴眼镜书生样的研究员,他们就像卢华雄的学生一样跟在他的后头,一下子看看黄玮峥,问问情况,一下子又跑到我这边说几句。幸运的是黄玮峥那边情况不错。听说是他体内已经成功对病毒产生了抗体,而且就目前而言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副作用。 感觉似乎过去两三天了,黄玮峥和我两人这几天有事没事就隔着透明防化膜聊天。和之前的隔离病房相比,这次为我们搭建的隔离病房已经纯粹只是为了隔离外界的细菌了,卢华雄他们相信我们俩个谁都不会突然发狂冲出来杀人,所以也就省去了相关防范的措施。听黄玮峥说,他在昏迷那几天,意识游离在现实和梦境中,直到那天他像宿醉一般醒来。刚回过神没多久他就看到了我和张刑对峙的那一幕…… 原本以为今天睁眼又只不过是百无聊赖的开始,但没想到刚起床,卢华雄和他的助手们早早就出现在病房外了。他们身边还多了几个熟悉的面孔,陈茉他们都哭笑不得地看着分别隔离在两个透明病房中的我们。 “天啊,你们这俩个还真像被实验的小白鼠!”梁旻莨一口说出了真相,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你们怎么来了?”我丢下手中的洗脸毛巾,挠了挠头发走向他们问道。 “来接你和黄玮峥出狱。”几天不见的谢涛玩笑道。 “出……好吧,真该高兴一下。”我自嘲的坐在床边,面前的几个不安好心的家伙接二连三地调侃我;相反另一间病房那头到安静不少。 黄玮峥有条不紊地把他的被子铺好,走上前温柔的问在他病房前的张晓颖道:“你们都还好吗?” 张晓颖微笑地点点头。“廖黛萍接替了万向的管理,现在两个安全区准备合并了。” “合并了?”我不识趣地大声打断了黄玮峥和张晓颖看似谈正事但事实上含情脉脉的对话。 “是的,合并了。”班智瑜故意挡住我的视线,说道,“廖黛萍把和海南取得联系的消息告诉了所有万向城的人,让他们自己决定是否合作。后来大家决定和青山合并。”说完后,班智瑜又小声对我说道,“哎呀,杜宇恒,你就给人家点二人世界的时间好不好?” 二人世界?我偷看了黄玮峥和张晓颖那头,果然那边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下我才明白为什么这帮混蛋一进来就都跑到这来挖苦我了。 “好啦好啦,让我说几句。”卢华雄和蔼地笑道,“那个,杜宇恒和黄玮峥,你们俩待会就可以出来了。首先还是恭喜黄玮峥,你的康复将会被人类历史永远记载。你成了第一个成功康复的hts89病毒患者。” 卢华雄一说完,在场的朋友们一个两个竟然鼓起掌来;奇怪了,我当初没死时,怎么不见他们几个这个样子? “那我日后还需要定期检查吗?”黄玮峥还是老样子,没有像我周围的这几个不淡定的朋友那样兴奋。 “你每隔两个星期来我这看一看就好了,我待会会跟你说这事的。”卢华雄说罢一摆手,两个卫兵就为我们拉开了隔离病房的门,“说实话,这个隔离其实本来就没多大必要。也是难为你们俩了。”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出来了?”我的将信将疑又引来朋友们一番调侃。 卢华雄笑道:“没错,恭喜你。” 他开口闭口的恭喜,让我总感觉是通过某些挑战一样,出来就能领奖了。 我一出来,陈茉就上前抱着我说道:“太好了。” “又,又不是出狱……什么太好了?”我对着突如其来的拥抱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瞄了一圈周围的朋友,一看到他们起哄的样子,脸颊的温度就忍不住骤升。 “恒哥,我们待会还要出去参加活动呢,你快点。”龙皓欠抽地打哈哈道。 我和陈茉都有点不好意思,相互松开手。为了尽快专业大家的注意力,我赶紧换话题问道:“活动?什么活动?” “我们要集体火化前几天死去的人,廖黛萍还要发表演讲,宣布两个安全区合并。”梁旻莨说道,“哦,对了,韦宏和吴菲他们两个前几天回青山了,估计今天也会过来。” 卢华雄招呼着我们尽快离开地下层,不过在我正打算和朋友们一同离开时单独把我叫了出来。朋友们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也不好多问,于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了在哪碰头后,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那么,现在你猜打算说点真正的情况吗?”我感觉到了卢华雄脸色的变化,问道。 “别担心,也不是特别严肃的事情。”卢华雄拍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向前走,“杜宇恒,前几天的事情我也听到了很多人的说法。廖卓君也跟我说了,你问她要了一点植物疫苗,是不是?” 我心想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干脆答道:“对。” 卢华雄叹了口气,双手搭在我肩膀上,目不转睛跟我对视,严肃道:“听着孩子,那个药对你来说就是毒品,你千万不能再沾染上它了,这么做很可能会让你真的变成丧尸。” “我……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要是那天我不这么做,现在这里又会是什么场景?”我辩驳道。 “是,我知道你把这个当成秘密武器。但你自己要清楚,你体内的不是疫苗,是病毒,原始病毒。它之所以没杀了你,是因为那时秦嵘已经改良了它的结构。但它的无害完全是建立在这个结构上的,如果你接二连三地去刺激这个结构,它丧尸病毒的特性就会再次被激活。到那时,你就真的控制不了你自己了。”卢华雄继续苦口婆心地对我说道,“我检查了你这次狂躁后的血液样本,可以说,病毒的活性又比之前高了不少。虽然目前来看,你的身体状况良好,但记住,一旦觉得哪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好啦,放心吧。我下次不碰那个植物疫苗不就行了嘛。”我嘴上说的轻巧,但心里面还是略有顾虑。 卢华雄放开我,继续示意我向前走。“你心里有个数就行。你体内的这个原始病毒的确能保证你不受hts系列病毒的侵扰,但它同样有太多未知。秦嵘可能在你们眼里是个疯子,但在科学的角度来看,他真的是个天才。我刚才跟你说的种种,也只不过是我的推测,恐怕唯一的答案,只有秦嵘才能告诉你了。” 我冷笑道:“可惜他死了。” 回想起来,当时秦嵘在死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中也不完全是死前的故弄玄虚的妄言,不过我对他的死也确实不感到惋惜。 卢华雄把我带到了植物研究区,这里可是廖卓君的工作地点。之前没有机会能在这一层游荡,自然也就没机会好好看看这块区域。和卢华雄所管理的丧尸病毒研究区不同,这里的摆设没有那么冷冰冰的危机感,却让人想起了园艺种植园中温室大棚。一列列木架上摆放着若干株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每一株对应都装有的黄色小灯可不是单纯为了照明,还为这些植物提供适当的温度和光明。这里绝大多数的植物都应该喜阴,沿着木架还安装有水管小喷头,定时喷洒水雾保湿。刚一靠近这几排木架时,喷雾装置刚好到时间喷水,哗的一声还吓了我一跳。潮湿加上阴暗,让我心里隐约感觉到不安的阴冷,但身边的卢华雄倒大步流星,毫不担心。 “你们来了?”在几列木架中间走了几步,面前隔着几张放满植物的大方桌另一头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多半是因为我刚才的被喷水声吓出的动静提醒了她我的到来,“只有杜宇恒一个吗?” “其他孩子知道太多也没有必要,回头让杜宇恒去告诉他们就好了。”卢华雄拍拍我的肩膀,笑道。 “也行吧。”廖卓君边说着边从植物丛中钻了出来。她一只手拿着园丁剪刀另一只手捻着一小支枝叶。小心地在两张方桌中间行走,每一步仿佛都在躲避某些枝叶。“快过来,东西都在这边。” 我和卢华雄照她说的,走到了方桌的另一头,原来这边还藏着一张办公桌,上面除了一台电脑外还放着显微镜,切片台等等实验工具,桌子一边的白板上还写有一些实验的记录。植物研究区里就只有廖卓君一个人,规划的区域也没有其他实验区大。感觉就像是所有的实验设备都被故意挤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去张刑并不太重视廖卓君的研究,所以没给太大地方的研究。 “杜宇恒,你现在感觉如何啊?”廖卓君让我坐在方桌旁的一个高脚圆凳上,自己则忙着整理桌面上的文件,顺便寒暄道,“这几天我都忙着整理被打乱的资料,还没时间去看看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善于和人客气,只好干巴巴地回应一句,然后想法子转移话题。“哪里的事……那个,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负责研究植物的病变吗?” “对,我可不像卢博有那么多手下。”廖卓君抬头看了一眼卢华雄,笑道,“当然,也有两个助手,不过今天他们准备仪式去了。对了,这么说来,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 廖卓君把文件整理在桌子一边,她站在显微镜前,示意我靠近。“你先看看这个吧。今天暂时无法使用电子显微镜,不过用这个也能看到。” 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没打算多问,凑上前一看。透过显微镜,我看到了一群密密麻麻的小圆珠,它们活蹦乱跳的跳动,不断地聚拢在几个大泡泡周围,然后被大泡泡外壁上产生的毛须缠绕,最终和它融为一体。虽然过去在高中时,生物课里老师讲过一些知识,不过就凭我这不学无术的脑袋,也不知道个所以然。幸亏廖卓君没等我提问就开始解释了。 “你看到了几个大泡泡还有它周围的小泡泡了吗?” “嗯……” “那个大泡泡就是变异植物的细胞,而在周围的那些就是丧尸;或者你们口中变异者的血液细胞。” “植物的细胞在和血液细胞融为一体?”我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我的想法。 廖卓君口气上似乎对我的认真感到欣慰。“你算是说对了一半。这些植物细胞在利用丧尸的细胞作养分。也就是说,死城森林之所以会形成,完全就是因为人类丧尸为它们提供了营养。” “可,这是怎么做到的?总不能说一大群变异者都聚在一起……”我抬起头本想追问,但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死城森林的餐厅里看到的那堆尸成山的房间,“哦,天啊……或许真的是这样……” “就目前而言,丧失与变种植物就是相互依存的关系。植物感染病毒散发出有毒孢子,一部分吸入孢子在死后成为丧尸的丧尸和在疫情初期就已经变异的丧尸一起为变异的植物提供营养,其实这就是一个病毒的生存方式罢了。但具体为什么,我暂时没办法给你完整的答案,不过可以这样说,感染植物的病毒和人类的病毒源于同一种hts病原,也就是你体内的原始病毒。”廖卓君深吸一口气道,“这个问题先放一边,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我知道为什么丧尸不会攻击你,而且见到你后还会一动不动了。” 我一听,心头猛然一紧,索性把自己认为最有可能的答案说了出来:“别告诉我,我就是他们的同类……” “这你放心,我和卢博都认为,就目前你的生理体征来看,你还是人类。”廖卓君的笑容转瞬即逝,“不过丧尸那头可确实把你当成了它们的同类了。” “啊?” “这还是让我来说吧。”一直在观察周围植物的卢华雄突然开口道,“是这样的,前几天我采集了你的血液和唾液样本。由于一个助手的失误,我们不小心把你的样本混入进了正在被观察的丧尸样本中。结果发现,当两者融合时,丧尸的病毒细胞会暂时出于休眠的状态。所以我们就此推断,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丧尸在遇到你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些状况。” “可我没有和它们有身体上的接触啊……” “但是你散发的气味却已经足够了。”卢华雄说道,“我想你也见过了,在丧尸群中有部分丧尸的身体被严重腐化,长满肉瘤……” “哦,我们叫他肉瘤怪,也叫它胖子。” “对,就是它。它在丧尸群中会起到中枢大脑的作用,它周围的丧尸都会暂时被控制。” “是啊,如果是那样,只要干掉那个肉瘤怪,周围变异者就都会完蛋了。”我又插嘴了,不过廖卓君和卢华雄都没介意。 “之所以会这样,原因要从你说的肉瘤怪如何控制它周围丧尸说起。这种独特的丧尸会散发出来某种气味,它的作用和你所散发的气味一样,可以让丧尸体内的病毒出于休眠状态。但和你不一样的是,它同时还会散发出另外种气体进而接管周围丧尸神经中枢的控制权。但当这种可以控制丧尸神经中枢的气体消失,同时病毒又无法立刻从休眠状态中恢复……” “它们就完蛋了……” “是的。”卢华雄或许真的可以做个好老师,“不过如果没有被立刻销毁脑部的话,那么有可能它们还会经过一段时间后‘苏醒’。” “这些都是你们的假设还是已经确定的事实?” 面对我质疑的目光,廖卓君一边观察着显微镜一边替卢华雄回答道:“大部分都是已经得到证实了。至少你的存在可以让一定距离的丧尸细胞休眠这一点。” 说着,廖卓君让开位置,示意我去看看显微镜里。我凑过去仔细一看,透过显微镜里的看到的是一群小颗粒,不过它们没有一丝动静,就好像芝麻饼上的芝麻一样密布。 “这是丧尸的切片样本。在你来之前,我曾经检查过,它的细胞是游动的,但现在你看……” “这……”我惊讶的望了望廖卓君又看向卢华雄,身体不禁兴奋地起了鸡皮疙瘩,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此刻的心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了解到自己身体目前的状况,然而这些迹象也确实表明我已经不是个普通人了。 “你不必太惊讶,毕竟你现在从外表上看就注定肯定有点不同常人的地方。”卢华雄微笑地拍拍我,“现在你先回去和你的朋友碰面,然后休息一下,找个时间跟他们说清楚。廖黛萍主持的仪式也快开始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们散会后再好好商量。” 早春的天难免有些雨雾澜衫,今天也是如此,没有明媚的阳光也没有清爽拂面的风,阴霾的天无形中强迫每个人保持着安静,或多或少还保持着那份离别时才会产生忧郁。早些时候廖黛萍让人在万向的围墙大门前清理出了一大块空地,周围用路障围挡了一圈,以防因为天气阴暗而在外徘徊的变异者靠近。在空地的中央有一堆用布或塑料袋包裹住的尸体,它们被整齐的堆放在一块,静静的躺在地上。 集会开始前,我终于找到了在人群中的伙伴;韦宏和吴菲也早在其中。重逢后还没来得及寒暄几句,人群就逐渐安静了下来,集会正式开始了。围墙的大门敞开,我们和万向城许多居民都在围墙的这头;我们几个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墙外空地上的尸体。围墙上也站着一排守卫,他们当中有过去的拾荒人也有青山的侦察兵,曾经势不两立的他们如今肃静地站在一起。聚集人群的广场人头攒动但没发出多大声响,只是不断听见围墙外游荡的变异者饥饿无力的嚎叫。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和淡淡的腐臭味,我始终习惯不了这股味道,真可笑,人都吃过的我竟然会不习惯这个味道…… 第五十一章 结 下 廖黛萍独自一人站在墙外空地中间,亲手点燃了堆砌在那的尸体。火焰燃烧尸体发出的焦臭味随风充斥在上空久久不能消散。虽隔有一段距离,但我的脸隐约能感觉到火光带来的温度。在汽油和易燃物的助燃下,尸体堆很快变成巨大的篝火。一阵带着热浪的风刮过,我烈火中一具尸体的裹尸布被吹开,我冥冥中仿佛看见了刘依静的脸。也好,至少她在那个世界能见到自己爱的人。 只可惜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韦厉勤了,朋友们似乎也在故意回避有关他的话题。但话说回来我也没有送他最后一程,如今这草草了事的火葬就如同远送载有他的轮船驶离港湾,看到的只有人群的影子,但只能相信他在那,而且能平安的到达目的地。听说张刑的尸体也在里面,再如此机关算尽的人终究也只是在烈火中化成灰烬罢了。 廖黛萍走回大门,对我们发表一篇算不上慷慨激昂却值得深思的演讲,随后平静的宣布青山和万向城两个安全庇护所合并。万向城的人可以决定是否跟随她的领导,他们也可以另外推举出一个人;不过在场的人没有这个打算,或许他们已经厌倦了人类之间的自相残杀,廖黛萍随后宣布自己接管两个安全区。其实我觉得她这么做没有多大的实际意义,因为也许在万向城的人眼里,这一切只不过是成王败寇,末世的生存法则——无法自己生存就只能任人摆布。廖黛萍还把海南的事以及她接下来的打算跟我们一一细说。 “……正像我刚才所说,病毒的根源来自于死城森林。经过科学家的研究,想要根除死城森林植物的异变就必须消灭最早变异的那块地区的变异植物。也就是说,目前我们要做的就是进入死城森林找到并摧毁在南宁的死城森林中最先变异的那块林区。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关乎到我们人类的未来,如果成功了,不仅南宁的病毒危机将会得到改善,整个人类世界都会为此离开死亡的边缘。”廖黛萍本以为会立刻得到人群的相应,但事实上人们都已经疲惫不堪,他们更想听到的或许是她在过去主张的修养生息政策,好好维护安全区而不是提什么拯救人类的宏伟计划,“春天已经到来,死城森林的植被不久就会疯狂生长,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更难进入森林,甚至连安全区本身都会受到威胁。当然,我不会强迫大家去完成这项任务,只希望有意愿的人在今晚十一点前道整备区报道。我想你们当中多数人都觉得我们没有必要如此拼命。没错,我们不是英雄,但为了活下去,我们不得不这么做。英雄是日后世人所给的评价,我们现在所做的,只不过是平凡人为了生存所做的挣扎。我过去曾经主张保守,或许和现在的决定大相径庭,但事实上,我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为了活下去,就这么简单。你们可能因为前几天所发生的事不再轻易相信我,我也不奢求各位去相信我。但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恳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谢谢大家。” 廖黛萍尴尬地结束了她的演说,现场保持了几分钟的寂静,这时,突然从人群中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边鼓掌边大声说道:“我相信你,廖黛萍市长。” 这个声音我记得在哪听过,身边的廖淑珍也为之一怔,她情不自禁地小声嘟囔道:“哥哥?” 人群中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个人的回应,他们高喊支持廖黛萍的口号,放声鼓掌,随后犹豫的人群也变得坚定起来,他们先是面面相觑随后点头肯定最终加入到支持廖黛萍的队伍中。不可思议,那个喊第一声的人到底是谁?我和朋友们都觉得有些蹊跷。 廖黛萍在拥护声中结束了集会,群人散去,我们看到了在不远的地方,有五六个还没有离开的人,他们当中有一个高个子男人,他穿着褐红色的风衣,背上背着一把引人注目的日本刀。 “是韦家辉。”黄玮峥定视了几秒对我说道。 “嗯,他来这干什么?” “对,他来这干什么!”张晓颖突然怒气冲冲地走向韦家辉。刚好韦家辉也看到了我们,,不过他面带微笑,丝毫不在意正冲向他感觉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的张晓颖。 眼看张晓颖就要走到韦家辉面前,黄玮峥赶紧拉住了同时扭头问韦家辉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我?我可是被请来的。”韦家辉耸耸肩,笑道,“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还没来得及解决啊。” “误会?你知道你害死了我们多少人吗?” “你不也杀了我的手下吗?”韦家辉对我的质问一笑了之,他的问题也一针见血地堵住了我的嘴,“哦,还策反了一个。”说着,韦家辉瞥一眼红头发的刘岩江。 “你说什……” “各位不要冲动!”眼看气氛不对,前来救场的廖黛萍打断了我的话,“韦老板是我请来的。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也已经听说了,请先冷静下来。” “冷静?不是他的人,老狼就不会死!”黄玮峥咬牙切齿地瞪着韦家辉。 但韦家辉依然保持那副高傲的笑脸。“我们双方都有损失,那次的交易的确是失败的……” “交易?” “你要是说‘意外’,我也认同。”韦家辉从容面对着我们的怒气,虽然他身边的护卫都警觉的盯着我们,“当然,我也处理了导致那次失败交易的教唆分子。” 说着,韦家辉让手下呈上一把精美的汉剑,那是曹立格的武器,我绝对忘不了,因为这把剑跟韦宏曾经所用的剑一模一样。韦家辉拿起剑,把它交给我,说道:“这是曹立格的剑,我相信你应该会有印象。曹立格当初教唆了一帮人主张和张刑合作,我不得已才和张刑做交易用你们几个人的命去换万向研制成的疫苗。有趣的是,这个交易似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成功。没想到我这个不听话的表妹恰好救了你们。” “那张晓颖的事情,你怎么解释?”黄玮峥挡在张晓颖面前,问韦家辉道。 “哦,没错,我确实用她叔叔的命做筹码要求她在你们身边随时准备为我所用。不过我一开始可没打算要害你们。没办法,你们几个人太特殊,我不得不留个心眼嘛。再说了,当初是她主动告诉了我关于你们的小秘密。”韦家辉耐心的解释让我们找不到理由去反驳,一切原委在他的口中成了无法辩驳的事实,“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这把剑我作为赔罪礼送给你们,表示诚意。” 韦家辉举在我面前的剑一刻都没放下,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那张冰冷的笑脸下仿佛瞬间可以撕下,我犹豫不决地看着同伴,没想到这时,梁旻莨突然伸手接下了剑。她拔剑检查了一下剑刃,哂笑道:“的确是个好家伙。韦老板,这件事我们就算两清了。不过你可要记住,鹿一旦逃过一次猎杀后就很难再被逮到了。” “这道理可不像是你一个小姑娘说出来的,谢谢提醒,我记住了。”韦家辉转头看向廖黛萍,“廖市长,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商量吗?” “啊,对……请跟我来。”廖黛萍一边招呼身边的人引导韦家辉离开一边对我们几个说道,“待会你们也到过去张刑的那个办公室来,呃……不要太多人来了,不过你和黄玮峥一定要来。” “哦……好的……”我们目送着大人们离开,气氛也随之缓和,我叹了口气,对还在把玩刚拿到剑的梁旻莨发牢骚道,“你为什么这么爽快就接下这把剑啊!” “你傻吗?在站在那无动于衷就是不给韦家辉台阶下,他那种人最要面子了。”梁旻莨神气地扭头笑道。 廖淑珍小声补充道:“旻莨姐说的没错,哥哥刚才其实已经很给我们面子了。” “你刚才也不说几句。”班智瑜向廖淑珍抱怨道。 “没用的……我还要找个时间向他道歉呢……”廖淑珍平时看上去应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没想到对着韦家辉却显得蹑手蹑脚的。 因为我们当中有不少人都不太愿意看见韦家辉,所以最终也就只有我和黄玮峥还有韦宏三个人去参加了廖黛萍和韦家辉的小会。在门口时竟然碰上了谢涛;廖黛萍让他去通知了杨山傲和黎琴,所以刚才他没和我们在一起。他们三个军人站在一起显得特别的与众不同,没有刻意却始终笔挺的腰杆对我而言是永远不可能做到的事。 张刑的这间办公室现在已经属于廖黛萍了,她保留了这间房大部分的装饰,张刑的那一套优质的音响也被留了下来。我们到的时候,廖黛萍正和韦家辉闲谈,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他们的护卫全都被要求在办公室外等候,所以在里面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廖黛萍把目前她所掌握的情况全都一五一十都跟我们说了一遍,就连卢华雄和廖卓君之前跟我说的那些话也都好像是被直接复制粘贴一般被她重复了一遍。廖黛萍并不是想让韦家辉的江上人去帮助搜寻死城森林的病毒源,而是希望他们去清理火车站,找到一辆可以离开南宁的列车。由于南宁的火车站在临近江边老市中心,而且江上人对那一片的区域熟悉,船队运输也可以不经过市区到达城市的那头。廖黛萍绝对少不了江上人的帮助。 在火车站找到的这辆列车将可以开到靠近海南的临海城——北海。当初封城时,南宁通往外界的大部分公路交通都已经瘫痪,高速公路上的车龙绵延数十公里,想要开车离开这座城市显然不现实。乘火车是目前能从南宁离开,快速且较为安全的办法。中途还会经历什么困难尚不可知,但到了北海后,海南会派船接应。这样不仅可以带走一批想要离开南宁的幸存者,还可以将最新研制的对人专用疫苗送到不止能保护而且还能量产疫苗的海南。只有这样,人类的希望才能得以安全。 按照韦家辉和廖黛萍商量好的计划,江上人会从明天开始清理出一条能到达火车站的安全通道并且找到一辆能运作的列车;万向城和青山这边则主要集中力量寻找森林病毒源并且尝试将其销毁。而找我们来的目的是要让我们到时能带着疫苗乘火车离开,这听起来多少有点荒谬,以为我们这几个人当中多半都只是高中生,韦宏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国防生,唯一受过专业军事训练的就只有谢涛。但廖黛萍和韦家辉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们接触过万向城、青山和江上人这三个安全区势力,但始终都会保持着自己的立场,也就是说我们是除这三个势力外的中立派,让我们携带疫苗可以说从某种程度上看是最公平的选择。到时的这辆希望列车将会带有三个势力的人以及我们这所谓的中立派,想想都觉得这之后的路或许更加难走,但当务之急要考虑的还是该如何找到森林的病毒源。 “这两项任务将会同时展开。”廖黛萍说道,“当然,你们这几个孩子明天也不用跟着江上人去执行火车站的任务。” “你至始至终都是个商人,我能信得过你吗?”我关心的可不是廖黛萍制定的计划,而是韦家辉。 他看着我的眼睛,面不改色道:“现在大家别无选择。” “也只能如此了。”黄玮峥轻轻拍拍我,暗示不要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同时看了看廖黛萍,试图转移焦点道,“那我们这几天还需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你们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在南宁的最后这点时光。”廖黛萍微笑道,“毕竟你们下次能回到这个城市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 “市长,我希望还是能留在这座城市。”根据廖黛萍的安排,杨山傲和黎琴也会和我们一起搭乘列车到北海,不过他和黎琴却另有打算,“关于植物疫苗的使用,我觉得还是由我来操作比较安全,毕竟这属于军方负责的范围。” 廖黛萍细心想了想,点头答道:“那好,到时你们就和其他人一起执行死城森林的任务。” “保证完成任务!”杨山傲对廖黛萍敬了个军礼,他浑厚的声音仿佛能在房间里回荡。 黎琴也跟着对廖黛萍敬礼,不过她没说一句话,只是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这里说话的每个人。说实话,军人在这一刻能做到像他们俩这样,真的很了不起。虽然我跟杨山傲算是有点过节,他的那一针植物疫苗也差点要了我的命,但我还是由衷的佩服他。说起来,我也算得上是个中尉啊。想到这,我偷瞄了谢涛一眼,他和黎琴一样也是站得笔直地保持沉默。好吧,这个身份或许根本不适合我,说不定在其他人眼里就没当过一回事。 “杜宇恒。” “啊?是!”在我开小差的时候,廖黛萍突然叫了我一声,吓得地我本能地回了一声,这出糗的感觉就像是在上课时睡觉被老师逮到一样尴尬。 廖黛萍看得出我刚才的心不在焉,不过她没介意,相反倒是有点愧疚地对我说道:“有件事我不得不先跟你说清楚。你不能和你的朋友们一起离开南宁。” “啊?” “为什么?”我身边的朋友们异口同声替我问道。 “因为他是原始病毒的携带者。”从我们身后传出卢华雄的声音,他刚好关上门,很平静地走到廖黛萍身边,为难地对我说道,“对不起,杜宇恒……就目前你的状况来看,和这么多人一起去海南是不可取的,因为我们不能保证途中会不会发生意外。你的不稳定因素太多了,如果一同前往,对疫苗或是对车上的人而言都是个威胁。” “可不是应该让宇恒到海南,在那接受更完善的治疗才对吗?而且从你们科学家的角度来说,现在不仅是要把疫苗送到海南,同时还应把‘原始病毒’送过去,这样才能保证病毒不再扩散,或者说利于你们研究吗?”黄玮峥冷静的质疑竟然让在场的卢华雄和廖黛萍都无言以对。 廖黛萍左右为难地凝视着桌子上的冒着热气的茶杯,其他人也不做声,似乎都在给她时间好好考量。卢华雄仔细斟酌,靠近廖黛萍,在她耳边小声嘟囔了几句,随后廖黛萍深吸一口气,抱歉的对我一笑。 “还是没办法让你去。你朋友说的确实有道理,但我们这更需要你。”廖黛萍放在桌面上的双手合十,身子微微前倾,双眼略显迷离,“如果我们找到了死城森林的病毒源,那那片林区里一定藏有未知数量的丧尸,你是我们当中唯一不会受它们威胁的人,所以只有你能靠近病毒源,把它摧毁。” “你不必这么做,杜宇恒。”韦宏突然为我站出来,放高了声量对廖黛萍说道,“他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去留,如果你们非要强迫他,那我们可以选择不上那趟列车,甚至离开万向城都无所谓!” “如果是那样,我们也可以用强制手段控制你们!”支持廖黛萍的杨山傲用更高的音量改过了韦宏,“这是关乎人类的大事,可不是你们这帮孩子眼中的游戏!” “游戏?我们能活到现在,你觉得我们还会把这一切当做儿戏吗?”黄玮峥轻轻一笑,他的语速算不上快,甚至听不出是在争辩,他也没有看着杨山傲,只是直视着廖黛萍,仿佛这些话都是在对她说一样,“我们经历的不比你们少,在这个生死只是一念之间的时期,没有人会把它当成游戏……” “不用说了。”我打断了黄玮峥的话,站起来,望了一眼朋友们再看看站在我面前的这几个大人,“我决定留下来。” “可是……” “感谢你做出的选择。”黄玮峥还没来得及劝我,廖黛萍便连忙向我道谢堵住了黄玮峥的嘴,“我们会抽取一定量你的血液样本,一是一同带去海南二是留下来给实验室做进一步的研究。” 我听得出廖黛萍的话没有那么简单,她的眼睛也告诉我,这一番说辞经不起推敲,但我并没有拆穿,或许比我聪明的黄玮峥也感觉得到,而此时无奈地他也只能皱着眉头看着我对他苦笑。 商量好最后的事情后,我们离开了廖黛萍的办公室。虽然已是中午,万向楼内楼外的光线都不太明亮,阴霾天就和诀别的犹豫一样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许多店家都点起了蜡烛照明,远远望去是一片阑珊。人们远处的喧哗好像被隔离开了一样,无法靠近我们。室内的广播开始宣读廖黛萍最新的计划安排,除了我们以外,周围的人都在认真的聆听。 在回居住区的路上,大家谁都没吭声。我走在朋友们身后,看着他们一个个沉思的背影,不由得感觉有些好笑。没想到自己刚才在答应廖黛萍时,心中竟然油生几分兴奋,或许我注定就是要和这个病毒做个了断吧。 老远就看见陈茉他们站在家门口等着我们,该死,待会要怎么跟她说啊! 第五十二章 入 上 开车的司机已经不是第一次带人进入死城森林了,从他从容的表情来看,我们没有迷路,只不过我已经认不出自己所在的位置了。面包车里满是夹杂人们汗臭的霉味,潮湿的空气让我感觉自己吸进肺里的好像都是水雾。我和谢涛坐在最后一排,前两排的人正看着窗外小声地闲聊。相比之下,我从离开万向城起就保持了一个小时的沉默。 搜寻死城森林的任务已经有了进展,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就是被认为疑似病毒源的位置;搜寻到这个位置线索的小队不敢贸然进入,只好等我们队伍中的廖卓君去确认。早在这之前,廖卓君已经基本划出了死城森林中,他们所知范围内的密林区,但根据后来补充的信息来看,密林区数量远不如此,而且很多都是深入在死城森林中部的未知区域。所以他们采用了地毯式的搜索,根据植被覆盖密度以及采样分析来寻找真正的病毒源。 不过在搜寻工作开始后的第三天,有人俘虏了一个信奉歪门邪教的那群皈依者,一番拷打后从他口中知道了一个被他们奉为圣殿的地方,它就在一块面积巨大的密林区中,似乎原来的位置就是当初的南宁主干道上的大广场,广场旁的一座大会堂就是这个所谓的圣殿。 听其他人说,当初这块区域是隔离管理病毒感染市民的隔离区,后来隔离区发生意外,失控的感染人群就是从这扩散出来的。而且当时好像还有一架直升机坠落在大会堂上引起了大火,骚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似乎从这些线索来看,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病毒源。 由于当初那片区域的绿化就比较全面,现在刚好成了变异植物暴长的基础,大片的绿化带都成了变异植物丛。主干道两旁林荫带的树木一棵棵都是遮天蔽日,巨大的气根藤蔓错综盘绕,半腰齐高的草丛参差不齐,如果沿着主干道的马路走,基本上很难再看见原本路边上低矮的楼房,至于那些高楼广厦则是在风中摇摇欲坠,斑驳的外壁一块块脱落。空荡荡的城市淹没在绿色中,人类的痕迹正一点点被大自然吞噬。 “你就带了这把枪吗?”谢涛有话没话的问我道。 “嗯……”我只带了一把92式警用手枪,还是龙皓他们给我弄来的,另外就是那把韦家辉给我们的汉剑,这把剑本来说是要还给韦宏的,但他更希望我能带着,也算是饯别的礼物吧。至于原来的那把步枪,早就不知道被丢在什么地方了。不过话说回来,我其实现在也不太需要武器了,毕竟变异者对我来说基本没有威胁。这把手枪说实话,其实是为了对付人类的。 “到时你紧跟着我就行了。”谢涛露出年轻士兵标准的憨笑,全副武装的他始终保持着最佳的状态,虽然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单纯是个学生了,但他的这种军人保护人民的本性恐怕已经根深蒂固了吧。 我微笑的点点头,谢涛见我露出笑意后终于放心地叹口气道:“别担心。陈茉、黄玮峥他们回到火车站的。” 谢涛确实理解我现在闷闷不乐的原因,不过这也显而易见吧。在我们今天出发前,我和朋友们见了最后一面。就在我们离开万向的同时,他们也将跟着江上人一起到达火车站。江上人花了三天的时间成功找到了可以开离南宁的列车,不仅如此,他们也研究出了前往北海市的路线,更幸运的是,在江上人的船队中有人就曾经是某趟火车的列车长。火车站那头确保万无一失后,黄玮峥他们就带着疫苗和其他人一起最后坐上那趟希望列车。 离别时大家都还算平静,只有陈茉哭得两眼通红。除了谢涛外,当初从田阳一路走来的朋友都会一起离开南宁。这说不定真的就是此生最后一别了,奇怪的是越简单的道别却让人越发伤感,含泪的笑容仿佛成了记忆中最后的定格,说完再见后的转身如此凝重。现在想起,心中似乎还能感觉得到难以言表的痛楚。 意外的是谢涛竟然会留下来和我执行这次任务,他说这是他的使命,当初离开田阳时,刘礼承命令他找到我,并保护我的安全,看来他是铁了心把这个任务执行到底了。除了谢涛以外,开车的司机是中叔,他在上次青山的火灾中死里逃生,听说好像还是自己找到了青山幸存重新建立的六角塔安全区。似乎是前几天和廖黛萍一起来到万向城,不过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进入死城森林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报名参加这次可能是有去无回的任务。另外刘岩江也在我们这辆车里,不过他是作为江上人的代表参加这次任务的。据他所说,这是韦家辉给他再次回到江上人的机会。坐在廖卓君旁边的还有那个叫黎琴的女兵,她负责保管杨山傲的植物疫苗,一路上也是沉默寡言地用犀利的目光观察着周围的每个人每个角落,我也就在一开始时听到过她和廖卓君简单的两句寒暄。 他们几个人也就是我在这辆车里唯一能叫得出名字的人,其他人都是过去青山的侦察兵或者拾荒者,好在他们现在都已经聊成了一片,彼此都称兄道弟。虽然嘴巴上不怎么干净,但也总好过彼此间水火不容。 谢涛还在憨憨的看着我,似乎还等着我回应他刚才的话。“我没担心这个,他们到火车站这一点不会有多大问题。只不过是离开南宁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麻烦。”我故意扭头看向窗外,因为谢涛可以根据我的表情知道我的口是心非。 “哈,别杞人忧天啦,现在我们就想着如何活下去就好。”谢涛说罢,便用他有力的大手一拍我的肩膀,简直差点就要让我肩膀脱臼,“放心吧,我们都会活下去的……” 谢涛后半句话说的很小声,像是根本就是他在对自己说一样。我此刻也没心情安慰别人,干脆安静地等着我们的车到达目的地比较好。我这个心思刚在脑海里闪过,我们的司机就突然踩了刹车。整个车厢都在惯性的作用下猛然向前一推。 “怎么回事啊!”我们的人中有人抱怨道,“中叔,你不是老手了吗?还这样踩刹车!” “别废话,快看前面。”中叔语气与以往不同,严肃中夹杂更多的是惊恐。 “老天爷……”坐在我前面,刚才还在说笑的中年男战战兢兢拉开车门,和其他人一起缓缓走出车厢。 我和谢涛都在车后座,并没有看到窗外有异样,但一下车,我们就知道为什么前面的人一个两个都说不出话了。廖卓君更是忍不住在我旁边吐了一大滩,不只是她,很多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家伙都反胃作呕了。我们正前方的大树下,被倒吊着七八具无头尸。它们双手和脑袋都被砍去,几只食腐肉的鸟类正叮食着发黑腐臭的烂肉,苍蝇萦绕在尸体周围嗡嗡作响。在这些吊尸下,还有一具被大卸八块的尸体,它的四肢和脑袋都被砍下,而且全都插在被削尖的木追上,环绕着躯干部分立在地上,其他尸体手部的尸块也都立在那具躯干周围,就好像来自地狱的手正把它拖入地狱一样。 几个经验老道的队友已经从震惊中恢复,拿出武器警觉的左顾右盼。但除了我们外,这里好像并没有其他人了。面前那一块如同祭祀后留下的尸骸应该是原本要和我们碰面的同伴,而在那背后就是密林区了。左右两边的街区都被覆盖着厚厚的枝叶藤蔓,汽车的长龙歪七扭八地蔓延到尽头,这是数十辆车连环相撞的现场,被卡在车里的人早就成了变异者,由于无法动弹,只能在看到我们后呀呀直叫。虽然勉强还能走到街区的另一头,但我想不会有人愿意这么做的。 “这是我们的人。”我们领队是一个被叫做坤哥的中年男子,他用围巾遮住嘴,靠经那些尸骸,从它们的衣物中找到了可以辨别身份的物件,他翻了翻那个被分尸最惨烈的躯干尸块口袋,“这个应该是我们俘虏的死城森林的邪教徒。” “那这是谁干的?不会是丧尸吧?” “可能就是那群邪教徒,这可能就是他们叛徒的下场吧。”坤哥走回我们当中,从口袋中掏出一包烟,叼起一根,边点烟边用下巴指了指我,问道,“哎,小白脸,那群人叫什么来着?” “皈依者……” “皈依者,扯淡。”坤哥吐了口烟环视一边我们几个,“怎么样?进去不?” “坤哥……如果真是那帮人做的,就说明他们在警告我们不要进去啊。”一个已经浑身发抖的家伙,脸色惨白地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 “如果他们这么做,就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廖卓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刘岩江去周围采集了几分植物样本了,她忙着拿出自己的工具,一边在面包车引擎盖上检验样本一边对我们说道,“给我点时间……” 廖卓君还小声嘟囔了几句,不过我没听清,也没太在意。谢涛眨了眨眼,低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抬头说道:“我记得……这片密林区就是皈依者的圣地,而他们信仰的就是病毒让植物异变的力量不是吗?如果这样说,那证明这个所谓的圣地一定有蹊跷。他们越不让我们靠近,说明那个圣地越重要。” “也有可能那就是一群疯子聚集的地方啊,我们这不是找死吗?”有一个人开始打退堂鼓了,他们在来这之前的那副煞气凌人现在却像吓破胆的老鼠。 “他们手头又不是没有家伙,竟然落得死无全尸……我可不想这样……” “对啊,坤哥,回去再叫人手吧。” “人家十多岁的小屁孩都没说话,你们几个怎么有脸在这叫嚷嚷?”坤哥吐着烟,眯眼问我道,“小鬼,你不怕吗?” 我摇摇头,本想说几句,可背后那几个想回去的人突然说道:“这小子都吃过人了,还能怕什么啊?” 我冷眼横视着那几个两股战战的家伙,心想如果这时我要是装作要吃人,他们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我还是没理会那几个胆小如鼠的人,索性直接向坤哥建议道:“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愿意继续往前走的就继续,不愿意的刚好可以回去向市长报告,请求支援。” “嗯,就这么办吧。”坤哥仍在吞云吐雾,顺带清点了几个迫不及待想离开的人,“你们几个,把车也开回去吧,我们后头估计也没路开了。” 中叔从车上卸下了一些装备,背在身上,似乎并不打算把车开回去,他对已经上车的人说道:“你们也有人懂路,干脆自己开回去吧。” “中叔,你不开车送我们回去吗?”车里有人喊道。 “才到这,而且还看到这么多兄弟死在这,我现在可没脸回去。”中叔挺着个啤酒肚,眼神有些黯然,也不太愿意多解释。 那几个要回去的人没办法,但还是用最快的速度调转了车头,一溜烟的功夫,我也就只能听见他们急匆匆的引擎声在空旷的城市森林中回荡了。 坤哥丢下烟头,用脚碾灭,掂量掂量手中的步枪,转身大摇大摆地朝密林方向走去。“走吧,趁天黑前还要在这鬼地方找个地儿过夜呢。” 虽然不知道坤哥的真实姓名,不过看他行事的作风倒有点像死去的老狼。和老狼一样,他也是万向的拾荒人,不过不是像老狼那样的佣兵,而是曾经张刑的手下。据说他嘴唇上的那一条闪电状的伤痕是早期在建立万向城安全区时,保护张刑时遭人重击留下的。 坤哥的个子不高,虽然是个地道的广西人,但他的皮肤粗糙而不黝黑,那双小眼睛里看不出有多大城府,只不过是直截了当的冷漠而已。他背着个已经磨破皮的单肩包,手上的那把老式步枪看上去应该曾经是武警的装备。 受回南天的影响,整个森林都弥漫着灰色的雾气,仿佛笼罩在白纱之中,阳光根本无法穿透过白雾,只能无奈地照出微弱的光。两边的枝叶和偶尔见到建筑的外壁上都是大颗大颗的露珠,我们一个个也都汗流浃背。潮湿的空气不禁麻木了我的嗅觉还让我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我甚至开始怀疑,这股雾气到底有没有毒。 雾越来越大,我们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坤哥要我们的队伍靠拢,相互间不要隔太远,以免偷袭。眼下每一步都异常胆战心惊,藏在雾中的每个影子看上去都可能是威胁,变异者,皈依者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疯子,总之我能想到可能突然冒出来的都不会是好家伙。脚底下柔软的枯叶淤泥,始终无法让人有脚踏实地的安心。久而久之,我仿佛觉得这条路永远看不到尽头。 “你确定我们走得是正确的方向吗?”我边注意周围的状况边分神问坤哥道。 他看上去也是对我们前进的方向将信将疑,刚才的那副沉重已经有所动摇;坤哥的年纪应该在三十来岁,看上去没有老狼的那种处事不惊,说白了,他目前在团队中所保持的威信只不过是靠一副凶悍换来的。 “应该没有错,我们走的应该就是主干道附近。”坤哥对自己的话其实也不太确定。 我看了看谢涛,这个时候恐怕他更加靠谱,可他也只是耸耸肩,看来也别无他法,只能继续往前走。 “我这是迷路了吗?”刘岩江开口的一霎那,整个人突然向下一落,感觉就像突然间在大雾中掉入悬崖一样。伴随着他的惊叫,我们所有人连忙上前帮忙。好端端的路,怎么会……我们穿过白雾,看到了一块大坑,里面躺着的全是死人。 堆尸坑足足有几十米长,刚好就在我们所走人行道的旁边。里面的尸体多被烧焦,已经难以从那焦黑的尸体中辨认出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这,狰狞的四肢似乎是它们最后挣扎的定格,即便是在变异植物密布的死城森林中,这一块区域也是寸草不生。 掉在死人堆里的刘岩江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让我们把他从坑里拉出来。我和谢涛刚协力把他拉上来,就见他脱下外套使劲抖甩,像是在跳桑巴舞一样骚挠着头发,浑身抖动。我们傻站在一边不知道他是受惊过度还是因为别的原因。直到我看见他从身上抖下不少白色的小虫,我才明白,原来坑中的尸体早就长蛆了。 “没事吧。”我上前询问逐渐镇定下来的刘岩江。 他颤巍巍地点点头,脸色惨白,连连小声地说自己没事。就在我们以为这场小插曲应该要结束时,旁边的一个队友又突然惨叫起来。我们所有人一回头,才发现站在草丛边的他正被三四个变异者啃咬着拖入草丛。我们所有人立刻拿出武器冲了过去,黎琴第一个开枪打爆了一个变异者的脑袋,而我和谢涛两份合力砍断了死抓住队友不放的变异者皮包骨的双手,坤哥紧接着用枪托砸碎了最后一个变异者的头,中叔顺势把那个血肉模糊的队友扯了回来。 那人的左肩几乎都要被变异者撕下,右腿也有一处咬伤,跟腱估计已经被撕断。奄奄一息的他正不停的咳血,哀怨的眼神无助地望着我们。 “好了,没事了……”坤哥小声安慰着将死的队友,没等他缓口气就抽出匕首稳稳的插入了他的后脑勺。那人痛快地喘出了最后一口气,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匆匆离开了人事。坤哥低着头,正当我们即将陷入沉寂时,他突然暴起怒斥我道:“不是有你在吗?为什么还会出这种事!” “我……我从来没保证过可以让你们免受变异者的袭击啊!”我早就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你们太依赖我这个连我自己都不确定的能力了。” “哼,真是操蛋了。”坤哥甩手捂着脸走到一边,背对着我们长叹一口气道,“照这样子我们说不定会都死在这……” “等等,杜宇恒……”谢涛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拉住我的肩膀眉头紧锁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只有在‘胖子’出现时才会无法让变异者停下来,不是吗?” 对啊,如果照谢涛这么说,这附近一定有肉瘤怪,有它就说明……“完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 “你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吗?”中叔见我和谢涛脸色都不对,连忙问。 他的话音刚落,浓雾中立刻传出了变异者此起彼伏的哀嚎和蹒跚的脚步声。我们左顾右盼,根本没办法看清雾中的变异者到底来自哪个方向,它们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不知道是因为城市里的回音还是我们真的已经陷入包围。 “快走……”坤哥环视四周,见我们都有些不知所措,他立马发声吼道,“快走快走快走!” “往哪走?” “继续往前。”坤哥其实和中叔一样找不着方向,但他决定赌一把。 而事实证明,他赌对了。我们前方的变异者不算多,勉勉强强还可以应付。特别是对我而言,即便无法让变异者停下来,也还是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受到它们的伤害。于是我干脆打起头阵,手上的这把剑也算是一个称手的近战武器。我们齐心杀出了一条血路,不过背后的变异者还是穷追不舍。廖卓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刘岩江只好一直扯着她紧跟在我身后。 “不要往后看!”谢涛一边点燃手上的一个易拉罐一边对我们喊道。 我正想问他手上的是什么玩意,就见他往后头一扔,我赶紧回头,紧接着我们的背后猛然闪出白光,变异者的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跑出一段距离后我回头瞄了一眼,只见身后的变异者少了一些。 “刘依静的自制闪光弹。”谢涛露出洁白的牙齿,似乎很享受歇斯底里逃命再杀变异者一个回马枪的感觉。 这种闪光弹在我第一次见到刘依静的时候就见她使用过,那时还多亏她,我们才捡回一条命。谢涛虽然身上带有真正军用的闪光弹但看样子他更喜欢试试这土玩意,就好像孩子过年喜欢放炮竹一样。为了拉开距离,谢涛又往后头丢了一个闪光弹,等我再回头看时基本已经看不见多少变异者了。 在浓雾中狂奔的我们更加无法确定方向,跑着跑着,我突然发现面前的雾色中隐约出现了五六个变异者的身影。坤哥也发现了它们,刚叫我们准备应对,可当我们靠近时才发觉这可不是五六个变异者,是一群啊!前方的路已经被废旧的汽车堵死了,无法前进的不只是我们,还有一大群变异者。它们发觉了我们的存在后全都不约而同的转过身向我们靠近。 我刺穿挡在面前的一个“同类”,跳上一辆小轿车的引擎盖,竭力看清前方的情况。只见白雾的尽头不断涌现出变异者的身影,数不胜数的活死人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向我们靠近。 第五十二章 入 下 “路?能活下来就是奇迹了。”我哂笑道。 “谢涛,你再丢个闪光弹。”坤哥满头大汗地对谢涛喊道。 “不用了。”谢涛刚要拿出家伙,我就说道,“丢再多都没用。” 眼看着情况越来越糟糕,逐渐透支的体力让我们的反击开始变得力不从心。如果我没估算错,我们的子弹也所剩无几了。大家渐渐从远程射击转化成了破釜沉舟般的近战。我正要跳下来支援黎琴,余光刚好扫到了在左前方一群变异者中间的异类。那迟缓的脚步和肥厚的身躯,错不了,一定是肉瘤怪。 “我看见胖子了!”我大声一声喊,没等队友回应就动身朝肉瘤怪冲去。 拥堵的车龙刚好为我在变异者攒动的马路中开辟除了一条专用通道。我踩在一辆辆废旧的汽车上,像踩梅花桩一般快步直冲向肉瘤怪。沿途并没有变异者阻止我,如果它们有思维一定觉得我这个“同类”很奇怪。 我脚下踩过的车已经有十多辆了,肉瘤怪就在眼前,但就在这一步之遥的距离前,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两只野狗。不,它们已经不是野狗,简直就是丧尸狗。没有皮毛,只剩下血淋淋的光滑皮肤和溃烂的四肢。 这两只地狱犬不假思索地朝我飞扑而来,我眼疾手快用剑削下其中一只的脑袋,但另外一只却势不可挡地把我压倒。我被丧尸狗压在一辆汽车的前挡风玻璃上,背后的玻璃已经被我撞出裂痕,发出咯吱咯吱的龟裂声。我的剑在我倒下时刚好飞到了一边,此时根本不可能摸得到,无奈下我只能用双手顶着狗的脖子。它两只前腿撑在我投的两边,向我生长了脖子,那腐烂的大嘴就在我的鼻前,不断呼出呛鼻的恶臭,粘稠的口水滴了我满脸都是。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还有这恶心的外表丝毫想不出它原先是一只多么可爱的生物。 我身下的玻璃最终支撑不住轰然碎裂,如同冰封的湖面突然塌出一个窟窿一样,幸亏汽车挡风玻璃通常都经过特殊加工,整块挡风玻璃都被我们压垮但并没有碎出太多玻璃渣。我和丧尸狗同时失去了中心,一同掉入了汽车的驾驶室内,我的右手忽然间摸到了某个长条的金属物,我意识到这应该是汽车的方向盘锁。 眼前重新摆好姿势的丧尸狗再次准备向我咬来,而且这一次它更靠近我的脖子了。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我抓紧方向盘锁划过整个驾驶室狠狠砸中丧尸狗的脑袋。它顿时发出呜呜的哀鸣,但没有放弃进攻。我见状赶紧把方向盘锁横在面前,它刚好咬住锁的金属横杆。它刚一咬住,我便用力往上一推,它的脑袋正正撞中挡风玻璃框的横边上。这只原本凶悍的地狱犬突然想见着尾巴往后退,这下轮到我抓住它不放了。我用双腿夹住狗的身子,它意识到无法后退,慌乱的像往后看,我立刻又用力往上顶,它的头再次撞上了横边,痛得它嗷嗷直叫。我没罢手,反而复仇宣泄一般连续用力向上顶了五六次,每一次的力都要更大而且丝毫不给它挣脱的机会。 丧尸狗已经无力挣扎,其实它早就断气了,我放下手时,它的脑袋竟然已经嵌在了边框上。我把身子缩回驾驶室内,那只狗的尸体就像挂腊肉一样吊在那。我打开车门,肉瘤怪已经走开了一段距离,但不算远。于是我找回剑,大步流星穿过拥挤的丧尸群,肉瘤怪似乎觉察到了我的与众不同,不过它可没机会反抗了,当它回过头时,我扎稳脚步猛然一个突刺把他刺倒在地。 周围的变异者在同一秒内骤然伫立抽搐,我摁着肉瘤怪身上跪在地上,紧握剑柄的手一扭,它被巨大瘤块包裹着的上体不断溢出黄绿色的粘液,我手向上一挑,剑刃艰难把臃肿的瘤块切成两块。被切开的肉瘤中露出了一颗类似人类头颅的血红球体,于是我拿出手枪朝拿东西开了三枪。肉瘤怪的四肢随着我的枪声痉挛抽动,最终不再有动静……直到两秒后,四周的变异者无一例外倒下时,我才在未定的惊魂中精疲力尽地站起。远处谢涛他们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激动地对我呼喊胜利。 虽然廖卓君强调这些变异者即便已经倒下,我们最好也要一个个捅穿它们的脑袋,不过大家都不太想在这逗留太久,于是只随手干掉了几个应付了事后,我们就抓紧时间动身离开这鬼地方。 大雾依旧没有散去,不过至少暂时没有看见变异者诡异的踪影了。到底还要走多久,我们心里都没有一个准数。我抬头看了看雾蒙蒙的太阳,再看看手表,已经快四点钟了,如果再找不到一个可以过夜的庇护所,我们就会有更大的麻烦了。 “快看!”中叔指着在树丛中的一个大门。在大门后头是一块虽然荒败但却没有变异者踪迹或是成片裹尸袋的广场。 “我们到了吗?”我伸长了脖子张望,不过大雾下实在没办法看清广场上具体的情况,只感觉那头隐约有一幢高大的建筑。 “这是图书馆。”廖卓君指了指大门旁的标示,“看来我们也差不多到了。” 如果我没记错,图书馆离我们要去的广场不远,甚至可以说隔街相望,虽然现在已经分不清哪是街哪是楼了。谢涛二话不说,轻松翻过大门的横栏,隔着门对我们说道:“先进去看看吧,如果图书馆安全,我们还可以在里头过夜。” 其他人也都赞同他的说法,于是坤哥也翻过了大门,至于身宽体胖的中叔翻门时有点吃力,而廖卓君也在我和刘岩江的帮助下翻了过来,身为女兵的黎琴自然不需要我们的帮忙。我们六个人就像是逃票的游客私自翻进了某个禁止靠近的古迹。要是放在过去,我一定会觉得很刺激,但现在可不单单刺激还有可能是在玩命;特别在经历了刚才乱打乱撞的教训后,我们现在可经不起再遇到丧尸群的折腾。 或许是刚才把倒霉气都耗尽了,我们难得的走运一次,直到走到图书馆前,我们一个变异者或者说一个曾经用来应对病毒危机的设施都没见到。医疗帐篷、隔离设备、武装警车……什么都没有,感觉这里就像是没有经过那场病毒危机就被人遗忘了一样。地上的寻人启事和封城通告或许还能提醒我们这里并未完全与世隔绝,但当我们看到图书馆的玻璃门和玻璃墙都完好无损,里面的陈设依旧原封不动时,那种仿佛发现世界上最后一块大陆的喜悦就油然而生,这里就是一个世外桃源! 玻璃窗上积淀了厚厚一层灰,抹去后可以看见里面保留着疫情前的原状,大堂里的盆栽虽然已经枯萎,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变化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围着图书馆外围转了一圈,检查了一边一楼的门窗是否又被破坏的痕迹,在确定没有人在我们之前进过这个图书馆后,我们才放心地找了一个稍微容易撬开的后门进入图书馆。 上万册书卷都保存在这栋大楼里,记载着很多人类的智慧,然而在末日来临时,它们却被遗忘。站在图书馆的大堂中,看着周围一件件木门紧锁的阅览室、藏书室,我不禁感慨,如果这场危机我们熬过去了,是否还会有足够多的人拥有曾经的知识去重建这个世界,或许到了那时我们才会发现,自己唯一所掌握的就只剩下杀戮了。 相比外头,由于门窗紧锁,图书馆内的空气仍然保持着相对的干燥,不过呼吸起来还是难免感觉压抑。我们走上了二楼,决定在一间人文自然阅览室中过夜。中叔轻而易举就撬开了阅览室的门,尘封的空气顿时形成了风扑面而来,整间图书馆里回荡出呜呜的风声。 一排排书架占据了这间阅览室绝大多数的空间,在稍微靠窗的位置那头留有几排长桌供人可以好好坐下来读书学习。我们忽略了身边的书架上陈列的书籍,径直走向了长桌,丢下行囊后立刻疲惫的坐下。我靠着墙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也没多大心情去留意其他人在干什么,想起在临行前,陈茉送给我的小匕首。我决定拿出来好好看一看,当时在她面前也不好意思细看,现在可好,总算有这时间了。 我把匕首藏在后腰间上,不到万不得已,我绝对不会用它。匕首的鞘应该是用桃木做的,被磨得光滑,只在边缘有简单的纹饰,一边的耳扣穿过一条红绳可以帮助鞘缠稳固定在腰带上。拔出匕首,刚打磨好的刀刃立刻闪出一道冷光。这女孩是从哪弄过来这么锋利的家伙?不过她如果想指望我用这把小匕首防身,那恐怕是用不着了,我可是打算把它当做护身符用的。 “好东西啊,在走之前,陈茉送的?”谢涛叼着压缩干粮,他的声音只能从牙缝中传出来。 “嗯……”我看了眼谢涛,注意力很快又重新被手中的匕首吸引。 “喝口水吧。”谢涛也坐在了我身边,把手中的刚拧开的水壶递给了我。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水壶,舒舒服服地喝上一口,微小的还给他道:“谢谢……” “谢谢?这口气有点不像你啊。”谢涛撕开了压缩干粮,掰了一小半送给我,“这可是私人珍藏,没有多少了哦。” 我看着手中的那一小块麦色小方块,舍不得地咬了一小口。“呵,你从田阳带来的?” “嗯,这是最后一块了,前几天在收拾东西时发现的。” “那个……你还记得多少田阳的事,或者说在那之前的事吗?” “唉……现在过日子都是尽量过一天忘记一天……”谢涛感慨着叹气道,“不然你会厌倦活在这世上。” “你觉得,刘礼承他们……” “估计难见到了。”我还没问完话,谢涛就断定道,“我看到他最后一面时,他已经被变异者包围了。” “他是个好军人。”一时间,我感觉到了谢涛的无助与哀伤,但却没办法用言语去安慰这个坚强的士兵。 “是啊,他一直坚持去完成他的使命……”谢涛低下头,又小声哼哼了一句,“……军人……” 不行,我得说些什么。就在我想要启齿安慰谢涛时,他突然抬起头,如有所语地看着我。“杜宇恒……有件事我得……” “谢涛!”坐在桌子那头的坤哥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谢涛的话,谢涛一同悚然一惊地转头看向坤哥,他一直在观察着我们,“你过来一下,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谢涛为难地看看我,只好尴尬地起身离开。其实身为士兵的谢涛根本不会畏惧坤哥,即便他是我们的领队,谢涛也没有理由任他摆布。但我总感觉,这一路上,谢涛都像是在服从长官命令一样去听从坤哥的安排。 就连他刚才看我的表情,我也没有见过……不对,我见过,在田阳时见过……谢涛最终还是没有把想对我说的话告诉我,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多问以免他难堪。入夜后外头开始传出变异者的吼叫声,它们就像在开一场丧尸嘉年华一样喧闹,而我们则小心翼翼地窝藏在这幢被遗忘的大楼中。 无法入眠的我决定在这间阅览室里逛一逛,其他人也没睡,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只有中叔睡得妥妥帖帖。如果想象力丰富点,就可以把变异者的噪音当成夜里海岸边的海浪声。这是陈茉告诉我的,可惜我没她那么天真。成排的书架摆明了就是暗示我可以靠这个催眠,没错,过去只要看书,我绝对可以睡得着,至少这是老师给我的评价。没想到有人跟我一样打算用这个方法过夜,廖卓君一个人提着手电筒站在一排书架前安静认真的看着手中一本高中习题大小厚度的书。 “睡不着吗?” 我的声音不算大,也没有故意去吓唬廖卓君的意思,但她还是被我吓到了。她惊慌的把书盖在胸前,手电筒朝我一射,我的视线立刻被白色的光线占据。“呼!吓我一跳。” “好啦,是我。”我遮眼说道。 “不好意思……” “你这样,不被偷袭就怪了。”我走上前,看见她在看一本应该是在说植物学一类的专业书籍,“你在看什么啊?” “这是我写的。”廖卓君自豪地把书呈在我面前,满足道,“全国每间图书馆里应该都会收藏。” “哇哦,那你还真的了不起唉。看你那么年轻,竟然这么了不起。”我赶紧接过廖卓君手中的书,按照她所指的位置一看,真的发现在作者位置写有她的名字。 廖卓君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笑着挠挠我的头发说道:“你还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鬼,好意思说我年轻?” “这是在夸你嘛。”我傻笑地翻了翻这本我根本看不懂的书,要不是廖卓君写的,我一定看都不看一眼。 “想想当初也是傻,拼了命写出了这本书,结果没过两个月天灾就来了……估计也没几个人好好看过它……”廖卓君的话五味杂陈,不过她还是坚强地补充道,“不过没事,这也算是我活过的证明了。” “就是,全国的图书馆都有啊?了不起。你看,至少你的书会好好的保存在这座图书馆里,只是现在也不会有人来看。” “呵呵,真不知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廖卓君笑中含泪,欣慰地把书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我们刚想回到大伙儿休息的位置,可突然那头传出一阵嘈杂。该死,变异者吗?我和廖卓君赶紧关上她的手电,悄悄躲在书架后。只见一伙人粗鲁地踢开了阅览室的门,闯进来后立刻控制住了坤哥、谢涛他们。这些人衣衫褴褛,披着一层腐烂的人皮,有几个脖子上还挂着发黑的断肢。他们全身多多少少都有伤痕,脸上画有我曾见过的图腾迷彩。错不了,他们就是皈依者。 这群人可不是年轻的混混,他们个头都很强壮,面目狰狞,手上的砍刀还留有新残留的血迹,其中几个人还拿有枪械,走路的步伐浑厚有力。坤哥和谢涛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回应,也不清楚对方的来历。 “看来还真的有老鼠进来了。”一个光头的皈依者摆弄着他手中的斧头,用低沉的声音笑道,“外来人,你们真的就是不死心啊。” “你们是皈依者?”谢涛问道。 “是的,看来你对我们还是有点了解的嘛。”光头凑近谢涛,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瞪眼问道,“你认识复生之主?他就在这,对不对?” 糟糕,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的?我猜待会他们肯定会搜索这间阅览室,甚至这栋图书馆。得找个地方躲起来才行!廖卓君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她脑袋向后探了探,示意我跟她走。 “复生之主?谁会取这么滑稽的名字?”我之前曾告诉过谢涛这件事,他当时就是这么说来挖苦我的,没想到现在听起来,他的话倒有点大义凛然的味道。 光头朝谢涛脸上打了一拳,谢涛自然不能还手。随后光头果然如我所料吩咐手下去搜查我的踪迹。我们离他们保持着两个书架的距离,由于没有灯光,相互彼此也没法完全掌握具体的位置,但我在被变异者咬后,夜间的视力似乎要比过去好很多,所以可以勉强看清他们周围的状况,但更多的也只是凭借着周围的脚步声来判断是否有人靠近。我们赶在皈依者没靠近前找到了后门,可没想到,这门竟然锁上了,而且我们没办法打开。这时,有一个皈依者觉察到了我们所在后门的动静,于是他小心地和另外一个同伴向我们靠近。 我和廖卓君本想原路返回,但来时路上的书架旁就站有一个皈依者,他正拿着手电观察书架的两边。眼看朝我们走来的两个皈依者打开手电筒,准备往我们这个方向照。我赶紧拉着廖卓君往身边的柱子一靠,恰好躲开了光线。然后另一头的皈依者已经离我们不远了,两个方向都有人靠近,我们走投无路了。该冲出去和他们拼命吗?这时候我真的好想再拿出植物疫苗朝自己胳膊上打一针,但别说是卢华雄提醒过我不要这么做,就算是我想这么做,手头上也没有药啊。 我和廖卓君靠在墙壁上绞尽脑汁,只能祈祷那人不要再靠近了……柱子挡住了我的视线,只见照在门上的光圈越来越大,脚步声几乎近在咫尺了。猛然间一只手从我身边原本廖卓君的位置伸了出来,可我没看见廖卓君啊。那只手是从墙上,不是从嵌在墙上的防火门里头伸出来的。 我被手拉进了防火门那头,关上门后我的眼前一黑,拥挤的空间里我看不到任何人,只能感觉得到他们存在。这里头有我有廖卓君还有另外一个人,我们彼此都在尽力屏住呼吸,甚至连心跳都在克制。 由于缺氧,我的听觉开始模糊,意识也有些迷离,但隔着门,我还是能听见外头的声音。千万别开门啊!千万别开门啊…… 防火门最终没被打开,在隔了漫长的十分钟后,我听到了一声似乎带有宣泄情绪的关门声,那帮人离开阅览室了。 “好了,我们开门吧。”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赶紧迫不及待地挤开了防火门,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其实并不新鲜的空气。 “都还好吧?”我抬头一看,身穿迷彩服的黎琴蹲在我面前。 我跪立看着不苟言笑的黎琴露出一抹笑意,不禁问道:“是你?你怎么……” 黎琴拉着我和廖卓君站起,笑道:“看来睡不着去看书还是有点好处的,不是吗?” 第五十三章 枯 上 在清晨的一场细雨后,天气有些好转,至少不再雾蒙蒙了。在天色稍微明亮后,我们走出了图书馆。这一次,我总算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周围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了。广场上确实没有任何为应对疫情所搭建使用的设施,地上铺满了腐烂的枯叶,偶尔见到几具越墙而入但却卡在墙上半死不活的变异者。 图书馆的大门已经被人破坏,这恐怕是昨晚的那几个皈依者干的。昨晚的那几个人和我曾经在死城森林里遇到的皈依者虽然外表看上去没多大差别,但行为上要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要凶恶,他们没有那种瘾君子般的有气无力或是外强中干,而是让我感觉到强大的压迫感。特别是领头的那个光头,他是怎么知道我和谢涛他们在一起的呢? 走回大道上,我们再次遇到了五六个变异者,不过它们都算不上威胁,腿脚也不太灵敏。我们没干掉它们,只是小跑走开了而已。道路两旁的建筑基本都已经被盖上一层密不透风的枝叶,这些植物多半都是类似于爬山虎之类的藤本植物,但颜色是红褐色的;我曾觉得这是因为这些植物吸取的是人类的血液来作为养分的,所以才会带有血色。不过廖卓君告诉我这些植物的颜色和人血没多大关系。 回头已经看不见图书馆的踪影了,两旁的植被更加茂盛了,但只要走在马路上,还是可以勉强走出一条路的。在道路一旁,我看见了地铁站的入口,但已经被封死。地铁的站口有一面复合玻璃制成的墙面,擦了擦玻璃上的灰尘,朦朦胧胧看见里头黑暗的角落还隐约攒动着人头。 “下面肯定惨不忍睹。”廖卓君在我身后,同样往里张望着,她拍拍我肩膀示意让我跟上走在前面的黎琴,“看来即便摧毁森林病毒源的事了结了,我们也还有很多事要做啊。” “至少清理街道就是一件大事。”我苦笑道,“不过城市绿化恐怕不会有人想搭理了。” “那倒是。” 我跟着廖卓君走在黎琴背后,我们三人当中如果还有人在警惕四周的话,可能就只有黎琴了。我背着在昨晚唯一一个侥幸未被皈依者收缴走的背包,里面多半都是一些补给品,两个罐头和一颗自制闪光弹还有几十发子弹。我们最重要的植物疫苗也被抢走了,而当下要面对的不仅是要救援同伴还要想办法找回植物疫苗。 黎琴突然停下脚步,我和廖卓君也立刻紧张起来。虽然我没听见周围有任何动静,但黎琴就如同一个在森林里猎鹿的猎人,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她压低了身子,带着我们躲在一辆被烧得只剩骨架的汽车后。 “前面的报刊亭后面有动静。”黎琴凝视着前方对我们说道,“可能是丧尸……” 我蹭上前,透过早已不存在的车窗看去,在前方的一间报刊亭后头有一个左右摇摆的脑袋,可以推测那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的人……或者变异者。报刊亭的四周还倒着不少已经没有动静的变异者,地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和碎肉。看上去,这狼藉的一滩血肉还泛着血光,也许是昨夜变异者之间的一场血战遗留下来的惨景。 “要绕开吗?”我问黎琴道,“不知道那后头还有没有变异者。” “周围就这一条路,绕不开的。”黎琴检查了一下冲锋枪里的弹药,她拿着的是老旧的79式冲锋枪,也就是在小时候看到警察或者银行武装押送人员手里的那种外观上毫无威慑力的老枪,而黎琴枪里的子弹估计也就十发左右,如果遇上像昨天那种规模的丧尸群,我们也就只有跑的份。 我也解除了自己手枪的保险,因为我们仅剩的背包里装有的多为5.8毫米子弹,与黎琴手上老枪用的7.62毫米子弹相比,我手里的手枪刚好可以补充子弹,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弹药不足的问题。 “我们尽量保持距离,你们俩跟在我后面。” “跟在你后面干什么?”黎琴的战术安排还没说完,我就打断她,堂而皇之地站起来,虽然没有高声喧哗那般张扬,但黎琴和廖卓君都对我突如其来的话感到惊讶,“如果是变异者,只要没有肉瘤怪,我觉得我们都不用担心。” 黎琴无奈的摇摇头,但也没阻止我。于是我打着头阵,黎琴和廖卓君跟在我背后,我们缓缓走上前。当我的视线与报刊亭平行时,我看到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其实就是一具被砍断成两截的变异者。它的肚子已经被掏空,下半身连接着一根肠子拖在地上。它看见我们后,立刻发出饥饿的哀嚎,向我们挥舞双手,其中一只手也只剩下半截。由于摇摆的幅度过大,它原本靠在报刊亭边上的上半身随之失去重心,但倒地后,变异者立刻匍匐拖着那根肠子向我们爬来,只不过在爬行了一段距离后便不出我意外平静了下来,双目无神地仰视着我。 “你要自己动手吗?”黎琴拔出插在她裤腰上的弯刀递给我。 我摇头强笑道:“不用了……还是你来吧。” 黎琴二话不说,走上前干脆地一削,变异者的脑袋就从它的肩膀上滚落,随后弯刀又再次插入脑门,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拔出,黎琴用了不到三秒钟就娴熟地了结了这个悲哀的变异者。 从变异者身上衣服的破损程度来判断,黎琴认为它应该是森林里的幸存者,不过好运气没持续到昨晚罢了。我们离开报刊亭后,总算来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空地,在我的身边立着一个行人红绿灯,相信我们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了。 我站在红绿灯下,身边是满目疮痍的城市和肆虐的变异植物,右边的路口堆满了废旧的汽车,左边则被我叫不出名字的植物封死,十字路口正前方的道路由于地面塌陷成了一个大天坑,里头还不时传出变异者吼叫的回声。两列地铁如冲出地面的金属大蛇,拱出地面横挡在大坑的边上,隆起的道路已经龟裂不堪,被它冲翻的汽车堆在两边,有很多还掉入了底坑里,要想走过去恐怕是不可能了,但我们有机会可以绕过这个塌坑,另寻出路。 隔着马路,我面前的大楼在记忆中应该是一家高档的百货商场,不过它似乎经历了一场火灾,玻璃结构的外墙烧的只剩下骨架,坍塌的广告牌挡住了百货的大门,在大门前的空地上还停放着几量军用吉普车和特警装甲车,不过都覆盖上了一层茂密的枝叶,如同一个个形象的植物雕塑。 “嘿,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在我和黎琴商量该怎么走过这一段面目全非的街口,廖卓君突然东张西望,神神秘秘地问我们道,“听见了吗?” “是那坑里的变异者吧。”我敷衍了一句,又继续和黎琴计划,准备走右边的路穿过另外一条街,直接绕过这个路口,拐进广场。 廖卓君知道我和黎琴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于是她走到我们中间,中断了我和黎琴的谈话。“你们认真听!” 我和黎琴只好闭嘴,跟着廖卓君一起认真聆听周围的声音。但除了风声和无人的城市中零星琐碎的声音外我听到的就只有坑中变异者吼叫的回声了。 “没有别的啊。”我的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吼声,它就在街上,而且离我们不远。 “是狗。”黎琴刚说完,五六只血肉淋漓的丧尸犬跳跃着出现我们身后拥堵在路上的废旧汽车车顶上。 那几只丧尸犬伫立车龙上,还有几只缓缓走出茂密的草丛。它们望着我们发出凶恶的咕噜声,似乎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腐烂的唇屁向上一扯,露出了那一排可以轻易撕烂我们的尖牙。这些都是曾经被人类饲养的宠物,如今它们变异后又找回了狼性,甚至胜过狼成为一头凶残的猛兽。 “跑……”我小声地对黎琴和廖卓君说道。 “往哪跑?”廖卓君还没问完,丧尸犬就洞察到了我们的意图,瞬间一哄而上! “跑跑跑!”我边喊边拔腿就跑。 廖卓君和黎琴也紧跟在我身后,黎琴还向后开了两枪,但变异犬们根本不畏惧人类这无力的抵抗。我们跑过了百货大门前的停车空地,穿过一排排废旧的汽车。我根本不敢往后看,双腿也只是在求生的本能下狂奔。丧尸犬由于躯体的溃烂,速度上并不比普通的狗快,但也足以追上我们。 “那有个门!”黎琴高喊着指向我前方的大楼下一扇半掩着门。 我此时也顾不上那门后头会不会有别的危险了,恶犬地吼叫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抱着这一线生机我打开门,冲进了漆黑的房间里。我转身一看,黎琴和廖卓君也快冲进来了,但她们已经被丧尸犬追上,有一只刚想扑上黎琴就被她用枪托击退。廖卓君也冲进了房间,我们都让出位置给黎琴,她在进来的同时带上了门。碰的一声,那群丧尸犬撞在了门板上。防盗门的门板应该可以抵抗住它们的冲击,所以无奈的丧尸犬只能隔着门不停地对我们叫吼。死里逃生的我们上气不接下气地站在门边,听着它们的叫声,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也算是庆幸自己没成为它们的口下食。 黎琴拿出一个手电,这是我们唯一的光源。我们所在的位置其实是一个逃生通道,只不过我们是从外逃了进来罢了。墙壁上刚好一张地图,我们按着地图的指示找到了靠·广场一头的出口。由于我们始终没有深入这栋楼内,所以也没见到太多的变异者,遇到的几个也自然没啥威胁。 “为什么你不能让那些狗像这些家伙一样?”走在前头的黎琴背对着我们问道。 “看来我们可以进一步确定,杜宇恒是通过气味影响了变异丧尸了。”走在中间的廖卓君点头说道。 “什么意思?” “我们之前判断杜宇恒之所以能影响丧尸的活动就是因为丧尸通过杜宇恒的气味识别出了他体内的病毒,由于原始病毒拥有对其亚种的统御性,才会出现像这样的情形。”廖卓君边解释黎琴也正好又干掉了一个挡在我们面前的变异者。 “但是狗的嗅觉本身就足够灵敏,它们或许可以觉察到杜宇恒并不完全是丧尸,”说着,廖卓君又回头看了看我,担心这话会有所冒犯,“所以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 “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不遇到肉瘤丧尸和狗,我们都可以不用担心咯?”听黎琴的口气,她对目前我们的状况还是挺乐观的,不过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后,她又补充道,“哦,当然,还有人。” 廖卓君继续解释道:“你说的肉瘤丧尸,据我们判断也是通过喷散含有特殊气味的气体来主导周围丧尸的行动的,它的味道会掩盖杜宇恒的气味,从而抵消了杜宇恒对丧尸的影响,但似乎肉瘤丧尸本身也无法发觉杜宇恒的存在。” “说白了,小子,就是你的味道不够重。”黎琴难得开了个玩笑,没想到还挺伤人。 可惜我还没找到还口的机会,我们就找到出口了。挡在面前的防盗门理应不难打开,但我们开锁后却没办法推开门。 “门背后用东西挡住了。”黎琴踢了两脚后,对我说道,“来帮个忙。” 我和黎琴两个人一同撞向那门,在冲击力下,防盗门终于露出了一道缝隙。原来门不是被东西挡住了,而是被外头的附着的藤叶封住了。我们又撞了两次,缝隙逐渐被打开。黎琴用刀割断了枝叶,在我的一跤猛踹下,白光一恍闯入填满了我的视线。 当我眼睛的胀痛逐渐消去,视觉也随之恢复,眼前的世界不禁豁然开朗。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是一片久违的空地,一块青绿色的大草坪如同镶嵌在大地上的翡翠,禁锢在四周灰绿的建筑中。舒然的风穿梭在草丛间发出唰唰的窸窣,开阔的草坪任由风如何喧嚣都不会疲倦。大草坪上的草已经差不多要没过曾经立在广场上的救援帐篷,可以看见很多车辆已经陷在草丛里,唯一露出的就是一块块车顶。在大草坪后屹立着的便是曾经的大会堂,它曾是这座城市的标志而如今却像是一道永远难以逝去的伤疤。 大会堂几乎和广场等长,靠我们方向一侧的部分保留依旧完好,然而另一边则已坍塌,只剩下残砖烂瓦。两架直升机的残骸卡在被烧得焦黑的断壁残垣上,会堂正中央的金字塔形玻璃大顶也只剩下一半。在会堂前,有一块大水潭,那是由于地面塌陷积水形成的,水潭周围还依稀可以看见一些人为活动过的痕迹;不仅仅是在会堂前,似乎草场四周都能看见零星的几个水潭。每个水潭旁的植物长势都要稍微旺盛一些。而水潭与水潭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若干条细长的小溪埋没在草林中。 远方突然传出一声冗长的呜声,那是火车的长鸣。没想到人类几乎要消失灭迹后,这座城市变得如此安静,火车站离这也还有好一段距离,可我们还是能在这听见那头即将远去的列车最后的一声鸣笛。 “是火车站那头的声音,估计他们要出发了。”黎琴抬头追寻鸣笛传来的方向,“我们快走吧。” 说罢,黎琴翻过护栏,跳下台阶,向我们招手示意赶快跟上。我和廖卓君赶紧追上黎琴的步伐,也没多想就和她一头钻进了比我们还高的草丛里。黎琴的速度不算快,她不时还会回头确认我们是否跟上。而我眼前除了她时走时停的侧影外就是高耸的草叶,仿佛置身于无边的玉米地中,抬头只能看见一线灰色的天穹。 脚下的土壤由松软变得泥泞,再走一段距离后已经可以听见踩着水发出的叭哧声。来到一顶帐篷前,黎琴拔出弯刀,轻手轻脚地缓缓拉开门帘,帐篷里除了一片狼藉外就是两具被绑在病床上的无头尸。我们没理会尸体的存在,很快又蹿出帐篷,面前的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身边一条细流顺势流过,水流虽然不大,但已经形成一条天然河床。我们顺溪而上,看见了草坪中最大的水潭,大会堂也近在眼前,只要沿着潭水边上就可以走到。 水潭看上去被没有被污染,事实上如果用清澈如镜来形容它也不为过。整个水潭大概有半个足球场大,可以清楚的看见在池边断裂的地板结构,潭底似乎能够看见有复杂的水管结构埋没在土壤淤泥中而且好像还在冒着泡泡。 “我记得这个广场在很早以前是一个地面喷泉,”廖卓君说道,“应该是地下水管没人管理后爆裂导致地面塌陷,然后形成的这个水池吧。” “有道理。”黎琴蹲下正准备拿出已经被我们喝空的水壶,想要打谁,却立刻被廖卓君制止。 “这水没有你看的那样安全。”廖卓君拉住黎琴指着在池边的几簇莹绿色水草,“看到了吗?已经不能喝了。” “对,皈依者称那个是菩提草,他们喝了以后可以暂时让身边的变异者行动变得迟缓。”顺着廖卓君手指的方向我才看见在对面池水边的好几簇菩提草,连忙解释道,“这草跟毒品一样,喝了它浸泡过的水后就会上瘾。” “好吧……”黎琴无奈的收起水壶,刚叹了口气,从大会堂那头就传出有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惊恐的叫声最终演变成了无助的哭喊。 “这可不是好兆头。”我掏出枪望着在丛林怀抱下的那幢宏伟的大楼,即便一半已经面目全非,它还是一个庞然大物,仿佛战场上久久不肯倒下的最后战士,就算全身伤痕累累也不会接受那不祥的结局。 黎琴和廖卓君也都拿出武器,我们抓紧时间分秒必争登上大会堂的大理石台阶。最后一节台阶后就是大门,除此以外我们面前没有别的入口。大门旁并没有人守卫,似乎里面的人根本不担心会有人闯入一样。 进入会堂的大厅,一股东西被烧焦的臭味扑鼻而来,我们顺着惨叫声一路跑上二楼,在楼梯口位置正好撞见三个皈依者。遭遇后,皈依者先是一惊,然后二话不说拔出刀斧就向我们冲来。黎琴很干脆地干掉了两个没头没脑朝她冲去的皈依者,我也开枪击毙了动作稍微慢的那个家伙。就在我解决敌人后稍微迟疑的一霎那,廖卓君突然把我推开,一颗子弹嗖的一声和我擦肩而过。反应过来的黎琴开枪还击,对方立刻躲到墙角后。我们也趁机后退寻找掩体。 “小心点!”黎琴带有责备口气地对我抱怨道。 “知道了!”我又朝墙角那头开了两枪,那头刚冒出的一个人头又赶紧缩了回去。 “有多少个人?” “两个。”和我一同躲在拐角墙后的廖卓君回答道。 黎琴蹲在扶梯后,刚好处于对方视线的死角,但皈依者认定了不能让她有抬头还击的机会,所有的子弹几乎都打在了黎琴头上的木质扶梯上,压着她根本起不了身。廖卓君突然从我的背包里掏出一个自制的闪光弹,我一看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廖卓君蹲下声,把握住对方开枪的间隙从我脚边抛出闪光弹。只见楼上的人大喊“手雷!”碰的一声闷响,自制闪光弹发出刺眼的白光,当然这对人类起不到多大闪光弹本应具有的效果,不过当那些皈依者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他们面前毫不犹豫地送了他们最后一程。 刚才凄惨的叫喊声已经听不见了,但我确信那声音就来自我们面前走廊的尽头。那个双开门的背后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目的地,但就这样冲进去吗?我正犹豫了一会儿,黎琴却大步流星地从我身边走过。她拔出弹夹,检查所剩的弹药后贴墙站在门边。我跟在她后面,重新装好子弹后靠在另一面墙上。廖卓君站在我这边,她手里虽然也拿着一把手枪,但从刚才到现在她似乎就开了两三枪,而且从急促的呼吸来看,她现在可不是一般的紧张。想想也是,我们可是在杀人啊,为什么我在扣动扳机时会如此的心安理得? “他们都在里面等着我们。”黎琴透过门缝对我们说道,“谢涛他们也在……哦,不……” “怎么了?” 黎琴还没来得及回答我,房间里头就有一个女人自信满满地对我们叫话道:“外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玷污了这个圣殿,触犯了神怒。我劝你们最好走出来恳求自然之神的宽恕!” “是那个自称先知的女人吧?”我记得这个声音,现在听来,她的话还是这么疯狂。 廖卓君竟然忍不住捂嘴笑道:“这女人疯了吗?” “这帮人就是邪教徒,所以才更危险。”黎琴一直紧盯着门缝那头的情况,“谢涛他们当中已经有人死了……” 第五十三章 枯 下 “什么?谁死了?”廖卓君这次笑不出了。 “应该是坤哥……被烧死的。”黎琴靠墙看着我道,“躲在这也没有用,待会冲进去后立刻散开,门前就是一排椅子,待会不管对方会不会开枪,我们都必须先躲在椅子后。知道了吗?” “嗯……” “他们有十二个人,拿枪的至少有五个,不过这是一个阶梯报告厅,我们的位置要比他们高,他们的人也比较集中。一定要冷静果断。”黎琴深吸一口气,“冲!” 黎琴一脚踢开木门,报告厅立刻枪声四起,子弹全打在门板和墙壁上。我们猫着腰,压低了身子立刻左右分开躲在椅子后头。黎琴一个人在右边,我和廖卓君在左边。发现目标没有出现后,皈依者立刻停止开火。 透过椅子的缝隙,我看见了集中在报告舞台上的皈依者还有他们信仰的女先知。舞台上还有四个堆有柴火和可燃物的木桩,木桩上绑着的就是谢涛他们。其中一个木桩还冒着火星,绑在上头的焦尸冒着白烟吱吱作响。其他木桩上绑着的人只有中叔、谢涛和刘岩江,不难猜得出被烧死的应该就是坤哥了。 在他们背后是一颗歪倒靠在墙壁上的大树,这是一间已经垮掉半堵墙的报告厅,外面树木丛生的街景嫣然成了这个报告厅的风景墙,远处还有许多徘徊的变异者正向这靠拢。舞台事实上已经垮下一半了,头顶的天花板上还悬着两辆摇摇欲坠的直升机。但相比悬在头顶上的直升机,舞台上的这群疯子更危险。 皈依者们停火后一时半会没见到我们反击,他们的戒备在这时出现了疏忽,只听啪的一声枪响,躲在靠椅之间的黎琴开枪打伤了一个皈依者。中枪倒地的人慌张地捂着伤口呻吟,他的同伴赶紧把他拉远,其他人则下意识地寻找掩体躲避。 “他们在椅子后!”有一个皈依者喊道。 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握着匕首的女先知并没有像她的信徒那样急于躲避,她聪明地站在绑着刘岩江的木桩后,一边左右留意寻找我们的踪迹一边对我们喊道:“看来你们是要亲眼见到我们如何净化触犯神怒的外来人,才会放弃抵抗的了。我数三声,如果你们再不出来,我就净化这个外来人!” 女先知的火把已经悬在半空了。该死,难道要眼睁睁再看到一个同伴被活活烧死吗?我和廖卓君都不约而同地转身看了看黎琴,她正好也转过头来,但显然她也拿不定主意。 “3……”女先知开始倒数,我能听得见她的皈依者们已经在掂量手上的武器随时应对我们的突袭了。 “2……”我咬牙切齿的看着黎琴,但她也只能紧要下嘴唇,回头望了望舞台那边又回头看了看我们。 女先知的这声“2”故意拖了很久,她手上火把的火焰被风吹得发出烦躁的啪啪声。她开始吸气准备念出1了! 情急之下,我硬着头皮把枪举出靠椅背,喊道:“我投降!你们不要动手!” 一开始我还担心会有皈依者开枪打伤我伸出椅子的手,但看来邪教徒们可没这个把握也没这个魄力。 大概过了两秒,女先知喊道:“好的,你站出来。” 廖卓君对我不停的摇头,但我也只能给她一个苦笑,然后慢慢站起身子。在看到我后,所有的皈依者脸上都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只有女先知依然淡定从刘岩江的身后走出来,她把火把交给一个皈依者,自己走上前对我伸手说道:“原来是你,第一个复生之主也是第一个背叛自然之神的人,上前吧,让我们一起为你解脱。” 哦,天……这就是明摆着让我去给她送命啊。我的双腿自然不情愿动步,但事到如今只能一路走到底了!我一步一个台阶走向舞台,就在差不多走上舞台时,女先知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又说道:“应该不止你一个人才对吧,不如让那些和你一起背叛神意的外来人一起接受净化吧?” 一个皈依者上前缴下了我的枪,我被推到女先知面前,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老实地把黎琴她们劝说出来。 “净化?说白了就是烧死反抗你的人!”我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在这么多枪口刀刃前突然间有胆量用比女先知更高的声量喊出话来。女先知显然对我突如其来地举动有些不知所措,周围的皈依者意志也出现了动摇。 我把握住这个机会,继续对那些左顾右盼地皈依者们说道:“你们不要被她骗了!她一直在利用你们对病毒的恐惧在控制你们!现在已经有办法控制疫情了,病毒的威胁已经不再存在!疫苗已经被研制出来了!不要再迷信她的谎言,和我们一起重建家园吧!” 见到自己的信徒们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女先知当然要想办法重新笼络人心,她着急地走到我面前,尽可能阻断我和她的信徒们之间目光的交流。“不要听他胡说!看看他!他现在这幅样子就是遭受神罚的结果!他是一个被神抛弃的人,不,是恶魔!” 左右为难的皈依者们似乎已经忘记手上拿有武器,他们更关注的是我和女先知之间孰是孰非了。在我刚想开口辩驳时,女先知又喊道:“不要忘了!多少次,有多少次外界来的人都曾说过有办法帮助我们,但最终我们还不是一次次被抛弃?是我!是我让你们得到自然之神的庇护!是我让你们不再畏惧那些弃鬼,让你们从猎物变成猎人!” “她在骗你们,疫苗真的已经研制出来了!我们这次就是来救你们的!”绑在柱子上的谢涛突然打断了女先知的话,所有的皈依者又把目光转向了他,“刚才我就说过了,你们只不过是因为听信了这个女人的谎言,现在你们都病了!如果不治疗,你们都会变成像丧尸那样!”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他们口中所谓的疫苗只会把植物害死,难道这不是违背神的意愿吗?如果一个只能带来死亡的药又怎么会是疫苗呢!”女先知再次拿出了她说服信众的论据,她举起手中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还沾有一点黄绿色的液体,她用匕首割下在舞台上生长的一个杂草,那根青绿色的草叶瞬间化为枯黄,“看到了吗!这是魔鬼的毒药!” “不!这是植物的疫苗,它杀死的都是已经感染病毒的植物!这些病变的植物导致人类感染病毒……” “住口!”女先知喝止了谢涛的喊话,她用极其带有煽动性的口吻高喊道,“烧死他!烧死这个恶魔的仆人!” “对……对!烧死他!”那个光头皈依者突然也跟着女先知喊道,“烧死他们!” “你们都疯了吗!” “烧死他!” “不可理喻!”眼看女先知再次拿起火把走向谢涛,我愤怒地走向她,可猛然间,那个光头皈依者挡在了我的面前。 女先知凭借着身边的大个子,索性转身面对我。她恶狠狠的看着我,如同对我做出最后宣判一样,说道:“你太自作聪明了。” 我正想给女先知来一拳,可恍惚间左肩的锁骨下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我低头一看,女先知的那把匕首已经插在我的胸口上。我的左半边身子在一阵抽搐中失去知觉,双腿也在同时失去了力量。我跪在地上,谢涛他们惊慌地朝我大吼,几乎也是这个时候,远处的枪声响起,舞台上又有人倒下,应该是黎琴她们开的枪,但我已经没办法再去关注其他人的情况了。 除了听到谢涛一遍又一遍对我的叫喊声外,身边没有人再关注我这么一个将死的人了。两耳的嗡鸣伴随着枪声持续了好一阵子,当我听到的声音不再朦胧时,已经有好几个皈依者站在我身边正和黎琴她们枪战。看来由于皈依者拿我和谢涛他们坐掩护的缘故,黎琴和廖卓君的反击明显无法压制这帮邪教徒。 我的胸口好痛,不过匕首是从上往下插入,不足以刺到我的心脏,这股火辣辣地剧痛并不是来自于伤口,而是刀刃上沾有的药物……卢华雄对我的告诫再次回响在我耳边,讽刺的是,那时还不以为然的我现在却真的有点害怕。糟了,这回感觉真的会有麻烦…… 不知不觉,我内心的恐惧感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暴躁的怒火。我的四肢也重新恢复了力量,胸口的疼痛也在麻木中消逝。虽然知道这个情况继续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但奇怪的是,我竟然还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可以说,我是在驾驭本不可能控制得住的狂暴。 在我触手可及的位置就蹲着一个皈依者,他正忙着补充弹药,根本没注意到我在看着他。我尝试地掂了掂跪在地上的小腿,没问题,可以立刻活动。就在这一念之间,骤然暴起的我在众人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情况下压倒了那个可怜的皈依者。我单膝压在他的胸口上,左手由于受伤无法行动,于是我用右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枪声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我亲手把那个皈依者的气管硬生生从脖子里拔出来,就像一个野蛮人粗辱地扯断一捆电线一样,我的手上紧紧地拽着滴着鲜血的活人气管。那个皈依者在恐惧与无助中挣扎了几秒钟后死去。 我转身站起,皈依者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他们没人敢动手,就连他们的女先知也颤栗着倚靠在绑着中叔的柱子前。光头皈依者吼声为自己壮了壮胆,咆哮着挥舞着他手中的砍刀箭步朝我冲来,但看台那头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径直射穿了他的太阳穴。光头皈依者骤然倒下,剩下的五六个皈依者见状瞬间作鸟兽散。女先知也想拔腿就跑,但还没跨出一步就被我抓住。她立刻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哭喊饶命,完全不像刚才的那般故作庄严。我不会杀了她,因为她曾经说过自己被变异者咬过,但没有死,这至少说明不单单是运气的问题。然而我还是无法轻易克制住内心的那一份嗜血的冲动。 “杜宇恒你住手!”背后看台上的黎琴高喊道,“冷静下来!” 我像拎着一只小羚羊一样提着女先知的手,转身看着黎琴和廖卓君。“放心……我……我不会杀她……她曾被变异者咬过,但……还活着……” “你还好吧?”平时最关心疫苗的廖卓君这时似乎更在乎我的情况。 “刚才那把匕首上沾有植物疫苗……所以……”我不停地打着哆嗦,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 黎琴从我手中接过女先知,廖卓君连忙想检查插在我身上的匕首,但我立刻后退和她保持距离道:“不不不!现在……不要管我……你们先去把谢涛他们救下来。” 廖卓君看着我关心道:“可是你身上的……” “我!我很好……”这当然是在自欺欺人,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比纸还白,绿豆大小的汗珠不停冒出和血滴一起滴落在我脚边的地板上。 廖卓君无奈只好先去给谢涛他们松绑。谢涛他们安全后也不好靠近我,只能保持了两三米的距离简单地关心了我几句。他们找到了放在舞台边上的包囊,植物疫苗并没有被他们毁掉,这算是一件好事了…… “我们可以在这使用植物疫苗。”廖卓君走到舞台后头的边缘,望着如同悬崖一般的断楼说道,“这下面是一大片水池,应该是和外面的水潭相连,它们应该是这一片地区植物的水源。” “你确定是这吗?这可是最后所有的植物疫苗。”黎琴一边用绳子绑住女先知的双手一边问道。 “不确定……但也只能这么一试了。”廖卓君苦笑道,“但你看,下面全都是丧尸的尸体,很多都和植物土壤融为一体了。如果根据我们现在的经验和已知的信息,应该就是这了。” “也只能赌一赌了。”谢涛打开装有植物疫苗的罐子,取出大矿泉水品大小的玻璃内胆,内胆上有一个定时装置,这恐怕是内设炸弹的计时器。谢涛在我们的同意下打开了计时器,上面立刻显出三分钟的倒计时。 谢涛把内胆丢入断楼下的池水中,扑通一声内胆入水,一切只能看造化了。大家都准备离开,但这时黎琴却把女先知推给廖卓君,自己拿出枪走到了我的面前。她的枪口对准我,冷冷说道:“不好意思孩子,我不能让你活着出去。” “住手!”谢涛刚想挡在我面前,飞出的子弹却已经击中我。 原本身体就是颤巍巍的我中弹后,被惯性一推,就地跌倒,不过好在黎琴并没有击中我的要害。 眼看黎琴又想开枪,谢涛赶紧挡在我面前,厉声喝道:“黎琴!你不能这么做!” “这是任务谢少尉,你也接到了同样的命令,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但不要阻拦我。”黎琴没有放下枪。 “谢涛?” “没错,兄弟,对不起……两次了,我都是身不由己……”谢涛回头哭丧着脸对我说道。 “不……我理解……” “谢少尉,杜宇恒身体里的不是疫苗,作为原始病毒的携带者,你应该知道,即便是现在的疫苗也无法把他治愈。他只要活着,这病毒就没法根除,我这么做才是给他最好的结局。”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黎琴……”中叔用平缓的语气试图让我们都冷静下来,但效果并不太理想。 “没有办法了。我们接到的是海南直接下达的命令。这次出来,我、谢涛还有坤哥都有这个任务。我们三个人必须有人杀了杜宇恒。”黎琴坚定不移地锁定着我和当在我面前的谢涛。 “她说的对……”其实在离开万向城时,我就感觉到再也没有可能会回去了。而且就算黎琴不动手,估计要不了多久,我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何必为了我让谢涛身不由己呢? 我踉跄地扶着谢涛的肩膀站起,轻轻拍了拍他,示意谢涛往后退,唯一希望的就是黎琴能给我个痛快。可就在谢涛转身的瞬间,枪声突然响起,但我和谢涛身上都没有中枪,反而是黎琴身上染红了一大片。 我们都在寻找枪手,没想到竟然是女先知,她抢过了廖卓君身上的枪,正一边朝我们胡乱开枪一边想往舞台边上的一个安全通道逃跑。她慌乱射出的子弹并没有准心,就在她差不多跑到舞台悬崖边缘时,谢涛捡起地上的枪准确的击中了她。女先知中弹后失去重心,一脚踩空掉下了悬崖。碰的一声爆巨响,悬崖下的池水中的植物疫苗成功引爆,巨大的水花如倾盆大雨落满整个舞台。 倒地不起的黎琴肺部中弹,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但就算这样,她念念不忘道:“杜宇恒……不能……不能活下来……” “不要再说这个了。”谢涛怀抱着黎琴对这个在她眼里既是战友也是主张相悖的人无奈道。 “这……这是任……务……”黎琴断气了。 大家围在她身边,只有我不敢靠近,我并不是害怕他们杀了我,只是因为我自己也认为真的不应该再走出这个大会堂了…… 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本来就残破不堪的报告厅,甚至是这整座大会堂都在摇摇欲坠。倒在墙边的粗大树干正以一种出人意料的速度变黄,报告厅中所有我们能看到的植物都在枯萎,我们仿佛在体验一场入秋的魔法表演,枯黄的树叶潸然落下,岌岌可危的墙瓦都在倒塌。 “我们成功了?”廖卓君环视着四周惊喜道,“我们成功了!” 大家喜极相拥,但很快又意识到所剩时间不多了,必须立刻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所有人都连忙动身撤离,谢涛也向我伸手,他想让我和他们一起离开。但我不能。 “我得留在这……” “不,我们一起出去!”谢涛刚想向前一步,天花板上挂着的直升机残骸轰然落入悬崖,巨大的螺旋桨叶砸毁了舞台脆弱的边缘,我们脚底下的地板已经岌岌可危。 “没时间了!”廖卓君带着中叔已经开始往门口跑去。 “你快走吧。”我步步后退,好在谢涛没有向前走,“这是你的任务。” “涛哥,走吧。”刘岩江扯着谢涛。 谢涛被刘岩江着不情愿地跟上其他人,但他还是看着我愧疚道:“杜宇恒……” “没事!”我捂着伤口用尽全力对渐渐远去的他喊道,“告诉陈茉和黄玮峥他们,我死的像个英雄!” 我目送着谢涛最终和其他人消失在报告厅的门口,直到最后一刻,我还能听见他在大会堂巨大的崩塌声中高喊:“我会的!一定会!” 没想到“死的像个英雄”竟然是我的遗言……记得从危机爆发开始,我就没想当过一个英雄,只不过自私地和身边的人逃命罢了。天花板上附着的藤蔓枯萎后如同纤细的藕丝依然试图挽留厚重的楼板,但都于事无补,头顶上的天花板被扯出一道裂痕,刚好可以让我好好抬头仰望最后一眼这片并不蔚蓝却有让我如此留恋的天空。第二架直升机的残骸也将要落下,我在看台的正中央找了个好位置,舒服地靠在沙发桌椅上,长叹一口气,静静欣赏这幅地动山摇的美景。 外头密林的也开始发生变化,仿佛巨人泼倒了颜料盘,土黄色正势不可挡地扩散,在刺耳的巨响声中,直升机的残骸缓缓落下,被激荡其的风浪夹杂着水花让我感觉到一阵清爽。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也不知道是因为外头天上积云欲雨还是因为我的生命即将残逝,我的视线渐渐被黑暗笼罩……然而舒爽的风让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悦,沉重的身体在此刻得到解脱。眼前的这个残酷的世界正在崩塌,我的目光不会转移。是幻觉吗?乌云的缝隙间射出了一缕阳光,温暖地抚摸着我的脸庞,这或许就是我生命的休止符。 啊,总算可以松口气……一切都结束了…… 第五十四章 泪 上 橘黄色的天空渐渐暗下,半抹残阳正散尽它最后一点光芒。在万向城商场大楼的楼顶上,微风抚摸着陈茉的恬静的脸庞。她轻轻握着围栏,静静远眺着远方绿树葱茸的城市。少去了人类的喧哗,夕阳下的城市如同一张熏黄的老照片。 除了陈茉外,楼顶上还有几个人,他们都在蔬菜大棚里忙乎着,夜晚即将来临,他们必须赶在天黑前完成今天的工作。在楼顶边缘还站着几个背枪的守卫,要是在过去,陈茉一定会对那些人的存到不舒服,但现在好了,即便他们过去是拾荒人,现在也不会胡作非为,更多的是为了保护他们而存在。 回头再看看城市的方向,已经可以隐约看见一个个佝偻的背影渐渐在空旷的街道上游荡,再过不久这外头就会由它们主宰。虽然还没过一天,但陈茉已经不得不去想念已经和她告别的杜宇恒了。虽然这并不是杜宇恒第一次离开团队,然而陈茉能感觉得到早上的告别其实就是一场诀别。闭上眼睛,她仿佛还是能看见杜宇恒和谢涛一行离万向城渐远,呼吸到的空气中好像还能嗅到那辆载着他们远去的汽车劣质的汽油味。 “这是什么?”当陈茉递给杜宇恒一把作为送别礼的匕首时,杜宇恒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问道。 “小刀啊,这都看不出吗?”陈茉撇撇嘴,没等杜宇恒接过就一股脑把匕首塞到了他的怀里,“给你防身的……” “防身?呵呵,这小刀给我切水果差不多。”杜宇恒吊儿郎当地拿着匕首在陈茉面前比划,“你从哪弄来的?” 杜宇恒一贯不正经的态度让陈茉又好气又好笑,她瞪大了眼睛对杜宇恒说道:“你别管!要不要?不要还我!” “要要要。”杜宇恒一听,连忙笑嘻嘻地把匕首塞进兜里,拍拍陈茉道,“嘿嘿,谢谢啊。” 当然,为杜宇恒送别的不单只有陈茉,其他的朋友也在场,只不过他们都故意回避了陈茉和杜宇恒间的打情骂俏。时间眼看也差不多了,大家也都收起了那份没有底线的调侃,转而换成了沉重的心情。 “好啦,你们也都放心,不会有啥事的。变异者们都怕我怕的要死。”杜宇恒做了个鬼脸笑道。 “敌人不都是变异者,还有人,人类才是最可怕的。”黄玮峥一本正经地对杜宇恒说道。 “是是是。”杜宇恒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故意耷拉肩膀,然后把黄玮峥拉到一边。 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杜宇恒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黄玮峥不知所措,他撇开杜宇恒的手,皱着眉头问道:“你干什么啊?” “没什么啊,就是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 “那个……”杜宇恒咬咬牙,尴尬地偷瞄了黄玮峥背后在朋友中的陈茉,“你之后可要帮我照顾好陈茉啊……” 黄玮峥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一副鄙视杜宇恒的笑脸,他哂笑道:“你还会跟我说这个?” “小声点!”感觉到黄玮峥要张扬,杜宇恒连忙慌张地堵住他的嘴。 “好啦好啦。我会的。”黄玮峥玩笑归玩笑,但杜宇恒的这个嘱托自然还是会答应的,“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都会这么做的。” “哎呦,你们两个还要说多久的悄悄话啊?”旁边的龙皓用不耐烦的语气抱怨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秀恩爱。” “有时间,你们就把龙皓剩下的那只手也砍了。”我故意大声威胁着龙皓转身和黄玮峥走回到朋友中。 自从龙皓只剩下一只手后,每当他调侃杜宇恒时,杜宇恒就会用这句话来让他闭嘴,而且效果也相当理想。 “呃,张晓颖。”杜宇恒走到张晓颖面前,轻轻叹了口气,抿了抿嘴微笑道,“之前的事过了就过了,但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真正重新成为我们的伙伴。” “嗯。”张晓颖自然不会当着真么多人的面说道歉之类的话,而且她也没这个必要,大家也默契地让她的那些事烟消雨散了,“你也保重。” “会的,我还会和你们会合的。”杜宇恒轻蔑地咧嘴做了个鬼脸。 张晓颖歪嘴一笑,坚定地拍着杜宇恒的肩膀道:“那最好。” 班智瑜用肘撞了撞心不在焉的谢涛,睁大了眼睛问道:“按照计划,你们是找到病毒源放置植物疫苗炸弹就可以了,对吗?” “对。”谢涛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不过朋友们也理解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也自然会在面对未知时忐忑不安,“如果那个地方真的是病毒源,那么就好办了。” “不是已经说,确定就是那了吗?”梁旻莨走到谢涛面前,历来强势的她即便不是故意而为,说话的口气还是依旧咄咄逼人,“我听说那不是还被森林里的疯子当做圣地之类的吗?” “那也只是传言嘛。”龙皓随口一说就被梁旻莨瞪眼吓闭嘴了。 后头等着出发的面包车发出了催促的喇叭声,杜宇恒侧身暗示自己要走了,朋友们也都心领神会。 “好吧,就这样吧。”杜宇恒叹口气笑道,“你们也一路顺风啊!” 朋友们在难舍中道别,就连平日里内敛的谢涛也和黄玮峥、班智瑜等人一一拥抱。杜宇恒倒是挥手得赶紧利落,和黄玮峥、龙皓开了几个在学校里常见的玩笑后便跑上车,和朋友们拜拜手后,载着他们的面包车就转头驶向了死城森林…… “差不多要进屋了哦。”陈茉背后传来黄玮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啊?”陈茉来高台上看风景前并没有告诉其他人。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梢,看着黄玮峥走到她身边,扶着栏杆一起远眺。 在夕阳下,黄玮峥看上去像是被抹了一层咖啡色,跟他的声音一样带有一股浓郁的味道。即便是现在,当他靠近陈茉时,陈茉还是会不经意间感觉到几分淡淡的情味,虽然她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算不是暧昧也可以说是一份踏实吧。 “晓颖告诉我的,她之前在天台上看见过你。”黄玮峥双眼迷离在夕阳中,并没有注意到陈茉脸上的一丝尴尬。 “晓颖姐刚才来过?” “对啊,她上来想看看可不可以偷点菜。”黄玮峥轻轻碰了碰陈茉的肩膀,故意压低了声音笑道,“结果她看见你一个人在这发呆,所以天快黑了都没见你下来,就叫我来看看你咯。” 其实陈茉更期待他们两人在这相遇只是一个巧合,但她没有这么说也没有这样表现出那一点点单纯的失落。 “你在想宇恒?” “啊?没!才没有!”陈茉矢口否认着躲开黄玮峥的目光,幸好黄昏掩盖了她脸上的红晕。 “哈哈,没有就没有吧。”黄玮峥轻轻一笑,虽然陈茉的口是心非已经已经让她的答案展露无疑。为了给她一个台阶,黄玮峥有意无意地又补充道,“其实担心他是再正常不过了,至少我就是。” “你也担心杜宇恒吗?” “也?” “啊?你,你担心他啥啊?”陈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嘴巴有时候就是笨。 黄玮峥微笑地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着一脸懵懂的陈茉说道:“他那个性格的人,你难道不担心吗?” “哦,那是有点……但愿他不要出什么意外……”陈茉长叹一口气,决定换一个话题,“哎,天都快黑了,为什么我们还不出发去江边?” “下午的时候有消息说江边出了点麻烦,估计车队明天会来接我们。”黄玮峥推开栏杆,走到背后的大棚前,伸了个懒腰道,“放心吧,韦家辉自己都在这,明天车队一定会来。” 陈茉知道黄玮峥要带她下楼了,所以她回头打算再看一眼这郁郁寡欢的黄昏就重新回到末日生活中。可这时,她看见一辆改装的面包车正在几个步履蹒跚的变异者追赶下往万向城冲来。 “快看!” 黄玮峥顺着陈茉指引的方向看去,确实有部面包车在急驶。车已经快到万向城的城墙下,但昏暗的光线下让无法他辨清车子那头的状况,只是勉强认出了那部面包车。“好像是杜宇恒他们走的时候坐的那部车……” “不会吧……难道他们成功了?” “不好说……”黄玮峥向陈茉招招手,用下巴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我们先下去吧。” “嗯……”陈茉无意间把手插进薄外套的口袋里,接过感觉到口袋里似乎被人放了一张纸条。 这张纸条看上去并不是陈茉自己放进口袋的,而且也不像是有人在恶作剧,因为上面写的信息足以让看到他的人大吃一惊。陈茉仍不敢相信纸条上写的内容,但她还是结结巴巴小声地念了出来:“任务在身,身不由己。杜宇恒有危险。” “你在说什么?”走到一半的黄玮峥脸色一变,又走了回来,他接过陈茉递给的纸条,认真一看,瞪大了眼睛问道,“谁给你的?” “不知道啊?在我口袋里摸到的。”陈茉慌张地摇摇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道,“这不会是谢涛写给我们的吧?今天早上的时候拥抱时偷偷塞进我口袋里的。” 黄玮峥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起来,今天的确只有稍微体弱的陈茉还穿着一件薄外套,确实有可能是在拥抱道别时,谢涛趁机留下的信息。 “应该没错,这像是谢涛的口气。”黄玮峥这才明白,为什么今早谢涛会突然给每个人一个拥抱,原来是为了想办法留下这个警告。 “可这是什么意思啊?杜宇恒为什么会有危险?” 陈茉这样问黄玮峥当然不会得到答案,一头雾水的他们只能先找到其他朋友再好好分析。这时,张晓颖突然从楼梯间里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他们说道:“今早搭杜宇恒他们的面包车回来了,好像不是什么好消息。” 陈茉和黄玮峥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三人二话不说,赶紧跑去停车的整备间。等他们到达整备间时,很多人都已经赶来了;毕竟万向城里的人都知道今天出发的这辆车里带着的人是去执行一个关键的任务。 面包车的车头隔离栏已经被撞掉,引擎盖和保险杠也都扭曲变形,而且还挂有发臭的烂肉残肢,这对平时外出搜寻补给的人来说也算常见。相比之下,人们更关心车里的人。很多看热闹还有维持秩序的人把面包车团团围住。当车里的人打开车门,有气没力地走下来时,激动的人群不由得向前一拥。 驾驶室下来的不是早上离开时开车的中叔,而且车里走下来的人也只是寥寥几个黄玮峥他们叫不出名字的人,包括司机在内。虽然黄玮峥确定这些人是早上和杜宇恒他们一起出去的队友,但却没有见到杜宇恒和谢涛,甚至是那个叫刘岩江的人也没见到。 “怎么样怎么样?恒哥回来了吗?”龙皓和梁旻莨从人群中挤到黄玮峥三人旁,一边伸头探脑一边着急的问道。 “没有……”黄玮峥再次确认了一遍后回答道。 “不会吧?”梁旻莨倒吸了一口凉气道。 此时也不好妄下评论,黄玮峥决定选择沉默。刚好在这时,廖黛萍带着一帮人出现在人群中。在他们附近的人哗的一声为廖黛萍让开了一条路。廖黛萍并没有故作威严,而是急急忙忙走上前询问回来的几个人状况。在廖黛萍身边的班智瑜则是和前几天来支援救护的廖媛医生一起上前检查那几个人的身体。 “其他人呢?”廖黛萍虽然语气很平静,但从她严肃的表情上可以感觉得到她已经心急如焚。 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男子喝了口水,回答道:“他们应该没事,至少在我们走之前还活着……” “什么意思?” “之前派去在密林区待命地点等我们的人全死了,还被人分了尸,摆成一排,还有的被吊在树上。估计是森林里那帮自称皈依者的邪教徒干的,然后坤哥和白脸小鬼几个人还要继续进去,我们就回来了……” “你们把他们丢在那就跑回来了?”梁旻莨突然高声打断了那人的汇报,怒气冲冲地走出人群,指着那人的鼻子说道,“你们怎么还有脸回来?” “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年轻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有人会这样评论自己,他一脸无辜地辩解道,“我们这是分头行动。那已经是一个死亡警告了,如果我们再跟着坤哥他们进去,摆明了就是送死。现在我们回来就是为了带人再回去支援他们的啊!” “说的比唱的好听,那你现在就带着人再回去啊!”梁旻莨个子不高,但说起话时绝对是盛气凌人。 “回去?现在天黑了,怎么可能回去啊!” “好了,都冷静一点。”廖黛萍横手立在年轻男子和梁旻莨之间,对双拳紧握的梁旻莨平静的说道,“他说的没错,现在已经天黑了,再出去只会是送死。放心好了,我们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去支援杜宇恒他们。” “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这个。”陈茉阔步上前,直接把谢涛留下的纸条交到了廖黛萍手中。 廖黛萍一开,眉角不由得一跳,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连眨了两次眼睛,叹气道:“关于这件事,你待会到我办公室来。我跟你好好解释。” 廖黛萍带着人匆匆离去,陈茉和其他人也没逗留太久便都离开了整备间。除了她和黄玮峥外,韦宏等人都不知道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竟然会让廖黛萍骤然失色。他们只好边走边讲了一边拿到纸条的经过。不过黄玮峥认为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去见廖黛萍,所以途中提出分头行动,他跟陈茉去廖黛萍的办公室,其他人回去等候消息。但在决定分开时,张晓颖忽然执意要去办公室,黄玮峥拗不过她,只好默认。 廖黛萍显然因为这件事有些尴尬,她屏退左右,和黄玮峥他们一起围坐在茶几旁,心平气和的说道:“孩子,我知道你们都是杜宇恒的好朋友。但这是海南那边下达的命令,作为原是病毒携带者的他必须被清除。” “为什么?宇恒身上的病毒不是改良的不致病也不传染的吗?”陈茉双手紧紧抓着袖边压在腿上,整个人差不多要成四十五度角向前倾斜。 “那只是我们目前的判断,没人知道以后他会不会再次引发疫情。” “可是如果你们把他杀了,以后就再也无法找到他身上的原始病毒了,不是吗?” 廖黛萍无奈地对张晓颖笑道:“你说的对,我也想用这个理由去说服上级。但目前我们拥有了疫苗,而且也保存有杜宇恒的血液样本……” “没有利用价值了吗……”张晓颖轻声一句话,让廖黛萍哑口无言,“你们大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用和被利用吗?” 廖黛萍苦恼地看着张晓颖,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连坐在张晓颖身旁的黄玮峥也因为她的话而震惊。而张晓颖则是静静地望着廖黛萍,微微露出如山间溪流般清澈的笑容里夹杂着对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人们所作所为的嘲讽。她无意指责廖黛萍,只不过说出了她的忿恨。 “有道理,利用和被利用,从来都是社会的生存法则。”办公室门口的方向突出一个男人高傲的断言。所有人几乎是同时往门口那看去,韦家辉正侧身背手关门。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一点都不意外。”张晓颖激动地站起,两眼放光地盯着韦家辉一步步走到廖黛萍身边的椅子旁。 “别误会,这件事我一点都没参与。”韦家辉微笑地举起双手,边说还边幸灾乐祸地看了廖黛萍一眼,然后耸耸肩对张晓颖继续说道,“我本来是想来问问廖市长刚才整备间里的事,碰巧见到了那个姓龙的断手小鬼和他女朋友,她们见到我的时候态度和你们几个一模一样,我就这么像坏人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茉撇撇嘴,对韦家辉翻了个白眼。 “这件事确实和韦老板没有关系。我也只是在执行上级下达的任务,当然,我也很抱歉……” “说这些都没用。”陈茉摇摇头,双眼如炬地看着廖黛萍,不知道从哪来的魄力,用毋容置疑的口吻对廖市长说道,“你知道我们天亮后会怎么做,我也希望你不要阻拦。” 廖黛萍苦笑道:“不会。但我担心为时已晚,这件事其实并不是由我来主导,而是杨山傲为代表的军方。” “那就拭目以待吧。”黄玮峥觉似乎得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和廖黛萍说下去了,他主动带头站起身示意准备离开。 韦家辉见谈话即将结束,特意又问了一句:“如果你们明天要去死城森林,那送疫苗去海南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呢?” “你们无情,为什么我们要有义?” “不。”黄玮峥更正了张晓颖的话,快要走到门口的他说道,“明天我们只是有几个人去死城森林,剩下的人还是会完成你的任务。” 廖黛萍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感谢,黄玮峥和张晓颖已经走出门,唯独只有陈茉在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回头,如晨露下的梨花洁白的脸上露出无奈的阴霾,轻声但锥心地问廖黛萍道:“市长,多亏杜宇恒,疫苗才能研制出来。他救了我们所有人,这就是你要给他的回报吗?” 本已站起的廖黛萍无话可说地扶着办公桌,纠结地望着陈茉。没等她回答,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离开。在差不多回到住所时,张晓颖似乎故意支开陈茉,让她先去把刚才和廖黛萍谈话的情况告诉等候多时梁旻莨他们。 陈茉刚走一会儿,张晓颖突然拉住黄玮峥严肃地质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晓颖……” 黄玮峥的吱呜证明了张晓颖的判断,但她看上去并没有生气,声音也不算大,感觉似乎是在为黄玮峥保密一样,只不过那双明澈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直指在黄玮峥面前:“前天谢涛来找你就是说这件事,对不对?” “对……” 张晓颖真希望黄玮峥会否认,他的诚实回答反而让她愤慨。“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要救他的吗?这样做,你对得起他,对得起陈茉,对得起你自己吗?” “这件事有对错可言吗……”黄玮峥向前一步,紧紧拽住张晓颖的手,把她拉到面前。在近在咫尺的距离,用压得很低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痛苦地念道,“我别无选择,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进一步根除病毒。” “可是……”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这是他们的决定,是那些顾全大局的人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最后决定!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违抗?别说是我,就算是谢涛,他也只能留个纸条……但这又有什么用呢?除了他以外,这次在杜宇恒身边还有好几个人要杀他……”黄玮峥低下头,他双手无力的搭在张晓颖的肩膀上,但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听起来如同啜泣,“我也不想让他死……我从来就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其实你和他都是一个样,只不过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用不同的方式去表达罢了。“张晓颖摸着黄玮峥的脑袋,轻声温柔安慰道,“但你可没有他勇敢。至少在这件事上,你选择了痛苦的承受,而他则会一股脑地尽一切手段去改变。” “去……改变?”黄玮峥木讷地望着张晓颖,刚才那些身不由己的苦衷全都抛之脑后。 张晓颖长舒一口气,面带微笑地说道:“没错,即便别人说这是错的,他还是会做。或许市长他们会说要以大局为重,但这些本来就不是我们所能做到的,不是吗?对我们而言,如何去保证自己和同伴的安危,这才是最关键的事。其实一开始离开青山来到万向的你,还有在你被咬时的杜宇恒,甚至是现在的陈茉和谢涛,包括我们其他人都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一切,渐渐让我们无意识地去承担了所谓的英雄,这个完美却虚幻的名号。我们就是普通人,没有多大道理,能活下来就好。” 黄玮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理由去反驳张晓颖的话了。张晓颖向后一退,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她精致的脸庞在露出若隐若现的微笑,那是在悲伤中沉淀下来的希望。“是,廖黛萍他们做的或许没错,而你也尽力了。但现在,看到陈茉这样努力地想去救回杜宇恒,你难道还不为所动吗?” “我确实……” “很愧疚吧?觉得这样对不起兄弟。”张晓颖一言点破,让黄玮峥茅塞顿开,“保密之责你已经做到了,现在就让我们以杜宇恒朋友的身份去竭尽全力救他吧。” 第五十四章 泪 下 大结局 窗外的阳光挣扎着穿出层层阴霾,大雾在一阵轻声细雨中消散,清晨的万向城里格外安静,在透过窗户密封的木板缝隙,侥幸射进来的光束下,一颗颗尘埃缓缓游荡。守在已经熄灭的油灯旁的卫兵还在睡梦中,居住区上偶尔见到几个揉着惺忪睡眼的人向洗手间走去。经过一晚的计划安排,今天黄玮峥、陈茉、张晓颖和韦宏将会前往死城森林,而龙皓、梁旻莨和班智瑜则是留在万向城并且跟江上人的车队到火车站。 张晓颖并没有把黄玮峥的事告诉其他人,也算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出门前,大家在居住区匆匆道别,没想到接连两天要面对如同生离死别一般的分别,心情难免郁闷。黄玮峥四人走向整备间的脚步声渐远,驻足在围栏旁目送他们的朋友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整备间只有少数几个值班的守卫,灯也没打开,零星的几盏油灯提供了微弱的光源。昨晚梁旻莨利用自己的关系,找人安排出了一辆还未完全改装的suv,车子就停在出口旁。黄玮峥他们走进整备间,虽没人阻拦盘问,但全副武装的他们还是引起了附近几个守卫的注意。 “像平时一样就好。”韦宏一边用余光警惕四周一边说道。 四个人中只有陈茉战战兢兢,僵硬迈开脚步的她在外人开来特别不寻常。“我,我们又不是做坏事,应该不会有人阻止我们的吧?” “说是这样说,谁知道呢。”张晓颖抖了抖背着的复合弓,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从一家卖武器的老板手中买来的新弓,为了达到最佳效果,她还做了简单的调整。 韦宏还是拿着那把竞技弩而黄玮峥也找回了在田阳时谢涛送给的散弹枪,相比而言,只带了手枪和一把弯刀的陈茉充其量也就是防身而已。但为了救杜宇恒,陈茉意志是没人可以动摇的,单凭这一点她就足以用最快的速度找回自己的状态。 陈茉刚挺起腰,心情稍微有所平复时,从两边突然冲出一排荷枪实弹的卫兵。这些人可不是平时见到的那些自发武装,拿着自制或是从他人手上抢来的武器,实则在过去多半没受过军事训练的平民。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标准的军用作战服,手上拿着都是清一色的军用95式步枪,而且动作一致,队列整齐在黄玮峥他们面前一字排开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刷的一声举枪对准待射。原本在整备间里的守卫在就不见踪影,这群人刚好保持着大概二十米的距离挡在黄玮峥他们面前。 正在黄玮峥想开口一问究竟时,在那一排卫兵背后走出一个军官模样的男人。“听说你们今天要走,我特意来送行啊。” “杨山傲,”黄玮峥叫出了那个军官的名字,“是市长叫你来的吗?” “哦,不。这完全是我们独自的行动。作为目前这里最高的军方指挥官,我有权制止你去干扰我们正常的行动。”杨山傲义正言辞着站在这群本应该是青山仅剩的那些特战队和武警当中。 “我们没有理由让你放行,但只希望你给一个机会,一个让我们去拯救自己朋友的机会……” “孩子终究还只是孩子。我佩服你们的勇气,但这是大人的事,你们就老老实实回去吧。”没等张晓颖说完,杨山傲就摇头说道。 “如果我们不回呢?”韦宏向前一步,手握弩的他只是一名还没毕业的国防生,但站在十五个正规士兵面前,他翘首蔑视,展露出锐不可当的气势,“你要杀了我们吗?” “万不得已,我会。”杨山傲毫不犹豫地答道,“这关系到未来疫情的控制,不可能允许你们胡闹。” “这是杜宇恒的命,也不由你说的算!” 陈茉向前一步,没想到杨山傲真的拿出枪直指陈茉。除陈茉外的所有人在这个时候都举起了武器,张晓颖箭指杨山傲,黄玮峥和韦宏都各选择了一个目标,而杨山傲的士兵也把枪口对准了他们。 “孩子,不要再无理取闹了!” 陈茉撕着嗓子哭喊道:“无理取闹的是你们!” “没办法……”杨山傲振臂一呼,“拿下!” 站成一排的士兵小步整齐地向陈茉他们靠拢,队形逐渐变成了一个圆弧,僵持不下的双方始终保持着开枪的底线。眼看只有一步之遥,突然在地上滚落了一个塑料罐。所有人不约而同低下头一看,罐子呲的一声冒出白绿色的浓烟。 这时有人大喊:“小心!” “不要开枪!”杨山傲同时喊道,“会伤到自己人!快后退!” 集中在包围半弧中的黄玮峥四人不知所措地捂着口鼻,韦宏第一反应就是让大家靠拢,随后黄玮峥带头往浓烟外跑。他们刚起步,一个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黄玮峥枪口刚抬起,那个士兵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的散弹枪缴下,反手一扭,枪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士兵没有把枪口对准黄玮峥,而是放下枪,还没等韦宏和张晓颖反应过来,他就拉住了黄玮峥,低头说道:“自己人,跟我走。” 此时黄玮峥他们别无选择,已经被烟呛得说不出话的他们只好跟着这个身份不明的家伙向外跑。由于刺激性烟雾的气味过于猛烈,四人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朦胧的一片,稀里哗啦流出的眼泪就像辣椒水一样火辣。士兵一边带着他们向外跑一边告诉他们不要太大口吸气以防灼伤气道。 朦胧的视线里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景,当眼泪不再涓涌,呼吸逐渐正常时,黄玮峥他们已经被带到了万向城整备间外的一个应急出口旁。在出口前的马路上停着一辆武装巴士,黄玮峥仔细一看,惊奇的发现这竟然是当初老狼的佣兵小队所用的,张刑曾从飞车党手中抢来的那辆武装巴士。但如果黄玮峥没记错的话,这辆巴士最后应该被丢在了死城森林里或者说应该在江上人手中才对……可如今,这辆武装巴士不仅被翻修换装了新的钢板就连车轮外都加装了新的防护板,车窗的防护网也被重新焊接,车头的锥形铲还得到了加固,可以说整部车都是脱胎换骨。 “你肯定很眼熟。”廖黛萍微笑地走出巴士,“这就是万向曾经的那辆武装巴士,韦家辉把它还给了我们,现在它归你了。” 黄玮峥和陈茉他们一同不敢相信的看着廖黛萍,不得不说他在一瞬间还曾怀疑这会不会是大人们之间相斗的新圈套。“市长?” “我只能帮你帮到这,剩下的就交给左队长。” 廖黛萍走到那个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旁,只见那人摘下面具,是一个三十多岁出头的男子,他双目有神,长着一张长马脸,浓密的黑眉毛格外醒目。黄玮峥和张晓颖对这个左队长不太熟悉,但陈茉和韦宏却一眼认出他。 “左队长!”陈茉欣喜道,“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刚才陈茉你真的很勇敢啊,就像那时在六角塔一样。”左队长欣慰地拍拍陈茉,瞥见还没摸清状况的黄玮峥和张晓颖,他赶紧抱歉的笑道,“差点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左云修,青山驻守六角塔的特战小队队长。” 廖黛萍补充道:“左队长昨天刚到万向城,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也是像你们的那个叫谢涛的朋友一样,是个特种兵,他会跟着你们去死城森林。” 事不宜迟,整备间那头还不时传出人的叫喊声,左云修立即建议黄玮峥他们马上动身。除了黄玮峥外,其他人已经上车。 廖黛萍当然不会跟着他们走,黄玮峥在车门前问她道:“市长,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你们昨天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虽然幼稚但还是有点道理的。我也不想欠杜宇恒这个人情,毕竟他也救过我……”廖黛萍后退一步道,“如果你们成功了,那就说明杜宇恒命不该绝。好了,你们快出发吧。万向这边的事就交给我了。” 左云修关上了车门,武装巴士随即前进。渐行渐远中,廖黛萍的人影也慢慢消失在视线的尽头。虽然离开了整备间,但黄玮峥他们还没到放下警惕的时候。果不其然,在万向外围城墙的大门口,巴士还是被拦下了。 不过左云修没等盘问的卫兵靠近,就一脚油门,武装巴士骤然向前一冲,吓得卫兵赶紧向四处躲闪。挡在车前的木质路障在武装巴士车头的锥形铲前简直形同虚设。哗的一声,设在门口的路障全都被巴士撞得粉碎。后头回过神来的卫兵连忙开枪,只不过子弹都打在了钢板上,和他的谩骂声一样无力。 远离万向城后刚开出两百米,原本已经安静的后头突然响起更猛烈的枪声,车后尾突然冒出两辆紧追猛赶的越野车,每辆车都有人伸出半截身子朝巴士开火。 “他们的速度比我们快!”眼看对方就要和巴士并驾齐驱,黄玮峥连忙高喊道。 “公交车本来就不够快了……”韦宏压低了身子抱怨着,可突然他又喊道,“哎,但是这样我们不比他们硬吗?” “说得对!”左云修大角度扭转方向盘道,“坐稳啦!” 在一阵刺耳的轮胎声下,巴士骤然变道。刚要超车,正好在巴士后尾方的一辆越野车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巴士的车尾打中,失去方向撞到了一颗路边的大树上。虽然消灭了一个敌人,但由于高速大角度变道,左云修很难重新控制住巴士的方向。左摇右晃连续在马路中来回变道的巴士就像一头发了疯的犀牛,原本堵在一侧车道上的汽车一下子全都被巴士顶翻,但也幸亏这样,车子重新在左云修的掌控中了。 左云修把车子开出拥堵的车龙,回头看看他们经过的道路已经被翻得个底朝天,但是仍然还有一辆越野车穷追不舍,在狼藉的马路中穿梭,死死咬住他们不放。 “还有一辆!” 陈茉的提醒自然起不到帮助,全神贯注驾驶巴士的左云修随口还了一句牢骚。“我知道!” 直冲进死城森林后,武装巴士前进地方式更加霸道了。本来被树藤和丛生的草木撞得面目全非,他们先是撞开了挡在丛林主干道中间的废旧汽车,紧接着穿过两三层茂密的丛林墙,然后调整方向继续在可以勉强行走的道路上急驶。当走过位于城中的南湖桥上时,四周的视野顿时放开,在这短暂的几秒中,黄玮峥他们得以看见环绕在森林之中已经差不多干涸的南湖,四周高耸的大楼全都在一片朦胧的灰色正沉睡,只有这两辆车狂奔的引擎声在极力打破这片沉寂已久的宁静。 “你知道我们在往哪开吗?”张晓颖在颤动摇晃的车厢中勉强扶着驾驶座旁的扶杆问左云修道。 “我们走的方向应该没错。”左云修自嘲道,“妈的,明明市长给了我森林的地图,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路也对!”坐在后头的黄玮峥大声对左云修喊道,“只要你保持走在这条路上就行了!” “那就太好了。” “小心!” 伴随着韦宏的警告声,巴士左前方的道路突然间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左云修后怕地瞄了一眼路面上的弹坑,再看看后方正一个手拿火箭发射器的人缩回车里。巴士里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被吓出一阵冷汗。 “这帮家伙疯了吧,rpg?”这一次,左云修不得不瞻前顾后了。 还没等他抱怨完,后头韦宏又警告道:“又来了!” 这一次火箭弹差点集中巴士的后尾,整个巴士车厢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上下颠簸,幸运的是整体车况还勉强良好。迂回的道路使得追赶的越野车迟迟不能赶上巴士,不过看样子那些人也不打算再追上来了。 下一次可不知道黄玮峥他们还能不能这么幸运了。张晓颖当机立断,跑到车厢中,再没人搀扶的状态下爬上了车厢中部原本安装的机枪天窗。原本安放在天窗上的机枪已经被卸下,这样刚好腾出了足够的空间让张晓颖拉弓引弦。 车厢里的同伴不知所措地提醒张晓颖危险,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张晓颖想要做什么了。女射手侧身架箭,拉满弓弦,迅速调整呼吸的她此刻眼中只有越野车中正拿着火箭筒慢慢冒出头的那个人。弓弦紧绷的声音,车厢的颤抖声,她自己的呼吸声,掠过耳边的风声还有她瞬间放箭弓弦回弹声,乘风而去的利箭正中那人的喉咙。一命呜呼的那人挂在车窗上,还没等他的同伴把他拉回车内,就见他手中的火箭筒顿时走火,那辆越野车瞬间变成一团火球向上一跳,最终落在泥坑之中。 “哇靠!你怎么做到的?”集中注意力开车的左云修看到张晓颖的那一箭后不禁佩服道。 “运气而已。”张晓颖紧绷的脸上勉强露出一点笑意,顺带对黄玮峥抛了个媚眼;而黄玮峥只有无话可说的份。 除去后患并没有让黄玮峥他们高兴太久,面前崩塌的路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曾经是一条十字路口,由于地铁站里的爆炸将几乎半个路面轰塌,拱出路面的两辆地铁列车掉在半空,就好像摆明了告诉他们此路不通。但幸运的是在路边被烧毁的百货商场大楼前正好有一条路可以直接通向大广场。巴士的锥形铲要推开挡在路上的汽车不算太困难,一小段如同破冰的路程后,武装巴士终于穿过层层密叶来到了荒废已久的大广场。 虽然没有明媚的阳光,但刚来到广场的一霎那间,车上的所有人还是被豁然开朗的光线晃晕了眼睛。开阔的草场突然呈现在他们眼前,一时间让人说不出话来。正在他们恍惚间趁机在一片葱绿的草场带来的放松时,立在草场后头的大会堂里突然传出一阵巨响。紧接着连同着大地,整座岌岌可危的大会堂开始摇摆。大会堂原本已经倒塌的一半部分顶上的一架直升机残骸首先坠下。随之倒下的是会堂另一边的部分,于此同时捆绑在大会堂上的巨大树藤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枯萎倒下。大会堂脆弱的围墙开始像多米乐骨牌一样接二连三坍塌,巨大的金字塔顶苦苦支撑了几秒后还是难以幸免。 巨大的刚劲混泥土结构的大型建筑如同一头疲软的猛兽亦或是孩子在海边沙滩上堆砌的砂之城堡,在短短十几秒中沉没在滚滚浓烟中。激起的烟浪久久盘踞在大会堂的残骸上空,随着风缓缓向四周扩散。猛烈的坍塌声在整座死城森林里挥之不去,如同一支不幸的噩耗降临。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陈茉知道自己可能要面对最不想接受的结局,但她还是不肯放弃,她跑到左云修身边哭喊道,“你快开过去啊!” 左云修没多说,连忙驾车向在浓烟中倒下的庞然大物赶去。在他们穿过草场的同时,正片草场都在枯萎,广场周围,甚至连附近街区的树木也在枯萎。一些变异植物根深蒂固只剩下脆弱空壳的楼房也随这枯萎的草木倒下,远方高耸着被称为“大树”的高楼也在风中摇摆,几番震动后扭曲着变形的钢筋轰然沉入烟浪之中。大地在接二连三的震鸣声中颤抖,阴霾天穹上的乌云也裂出一条缝隙,数十缕阳光穿破云层放出奇幻的光芒。天地上下仿佛在瞬间被刷新了颜色,置身于宽阔的草场,眼前的一片绿色正缓缓褪变成一片枯黄,漫天飞舞的不再只是浓烟还有褐黄色的枯叶和植物枯死后随风而散的阵阵尘埃。 “成功了吗?”左云修情不自禁问道。 “或许吧……”黄玮峥的目光和陈茉一样仍然注视着倒塌的大会堂,虽然如同一步入秋的漫天枯叶,两旁枯草的确不可思议。 左云修把车开到了大会堂残碎的楼梯旁,台阶上大会堂曾经的正门两边的大石柱依然屹立不倒支撑着支离破碎的玻璃墙和同样破烂不堪的大门。左云修刚一开车门,陈茉就冲了出去,径直往会堂跑,幸亏黄玮峥拉住了她。 “陈茉你冷静,现在这里还很危险。”无论黄玮峥怎么说,陈茉都不肯肯听劝。 这时,张晓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陈茉刚一抬头就被她打了一巴掌。 “冷静下来!楼倒了并不代表人死了!”张晓颖不仅用一巴掌还用一句话镇住了陈茉和在场的其他人。 “她说的没错……”韦宏叹口气,环视四周荒败的一切,这才真的像是个末日之后啊…… 陈茉啜泣地捂着赤红的脸颊,但没有再吵闹,她擦干眼泪抬头一看,有几个人影精疲力尽地出现在大会堂仅存的大门外。除了陈茉,黄玮峥他们也看到那些人影,他们在弥漫的尘埃中走下台阶。 中叔、廖卓君、谢涛……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黄玮峥他们赶紧跑上台阶把他们扶下来,还没等满是尘土的谢涛喘口气,陈茉就紧紧地拉住他问道:“就你们三个人吗?其他人呢?杜宇恒呢?” “黎琴、坤哥他们都死了……刘岩江在跑出来的时候跟我们走丢了,估计也……” “杜宇恒!杜宇恒呢?” “陈茉……” “杜宇恒呢!”陈茉拽着谢涛的衣服嘶吼,她双眼通红,眼泪娟娟而下,“你不是应该保护他的安全吗?你不是还要我们来救他的吗!他人呢!” 张晓颖温柔地让陈茉松手,像一个大姐姐一样把她抱在怀里。谢涛一言不发,同样沉重地看着面前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无力再承受打击的伙伴…… 呜呜的风声如同大地的叹息,伴随着陈茉他们的最后希望交织在枯叶与烟尘的风中飘向远方。枯黄的草场正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来掩盖伤心之人的哭泣声,窸窸窣窣的草叶飘荡的声音先是如海浪,随后如林风夜响,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不久前虽无人烟,但百草长青的广场此时已是一片土黄,风声中只剩下陈茉的哭声……森林上空的云层也识趣地在这时消散,最后的一抹夕阳在发出仅剩下的一点微黄后还是将天穹交还给了星光。 黄玮峥走到谢涛面前,他抬着下巴,似乎想这样阻止眼泪流下,和谢涛苦苦对视了几秒后,他颤抖的嘴断断续续地说道:“杜宇恒……他,怎么……” “是他选择了留下……” “什么?” “他……他要我告诉你们,他的最后一刻,像个英雄……” 谢涛本以为黄玮峥会像陈茉一样泪声俱下,但他没有,而是在边笑边抽了抽鼻子,落下肩,摇头念叨道:“‘像个英雄’……这混蛋最不想当英雄……” 尾声 在大会堂倒塌后的第五天,我们坐上了离开南宁的火车。死城森林在一天天枯萎,杜宇恒他们成功了,只不过他没活下来。陈茉从那天起就不再爱说话了,晓颖陪着她,但愿她能好起来。离开南宁时,廖黛萍已经开始着手继续联合江上人寻找更多的幸存者,万向城和青山合并后在一天天壮大,而韦家辉也决定和廖黛萍长期合作,一个崭新的幸存者安全区正孕育而生。自从死城森林开始枯死的那天起,城市里的变异者就变得越来越虚弱,即便到了夜晚,它们也不再凶猛,正逐渐真正成为一具单纯的行尸走肉。为了纪念杜宇恒,廖黛萍在万向城正大门的空地上立起了一个被梁旻莨认为另类的纪念碑,而海南的计划也在我们的默契下被永久隐藏。 听说杨山傲也上了我们的火车,不过这几天里并没有看见他。火车里的物资充沛,人与人之间似乎也少了很多勾心斗角,这恐怕是因为大家都有了希望吧。最幸运的是刘岩江竟然活了下来,听说他在大会堂挖掘救援的第二天就被找到了,陈茉当时还满怀希望地等待能有杜宇恒的消息,不过结果也可想而知。记得当初刘岩江很想留在江上人,但后来韦家辉还是把他送上了火车。前几天见到他时,他还在跟我们抱怨。 其实上了火车后,我们也终于得到了久违的平静。有时在晚上安静的时候还是会回想起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每当这时候就会想起杜宇恒。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了……希望他在那边能快乐,做个天堂里的混蛋。 “牛哥,你还在写啊?”龙皓拉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我们带饭回来了,你到我那边去拿哈。” “哦,好的。”黄玮峥说着便把他的小笔记本塞进了背包里。他所有的家当都会被塞进床上的背包中,面前的小桌上只放了三个杯子和一本未看完的书。 或许是受到廖黛萍的特殊照顾,和杜宇恒有关的人基本都被安排到了这节条件较好的软卧车厢里;当然,这也只是梁旻莨毫无根据的猜测罢了。像刘岩江和廖卓君还有其他几个黄玮峥也能叫得出名字的朋友就没在这车厢。事实上住在软卧的大多还是年轻孩子或者是妇女,本来这火车就没多长,算上车头也就六节,除了储藏物资的和一节公用设备的外,就只有三节车厢有人常住,其中一节还是应急使用备用车厢,里面住的都是可作战人员,负责看管武器弹药和一些重要的物资。 黄玮峥的隔壁包厢住着龙皓、梁旻莨、谢涛和班智瑜,按照他们几个朋友之间的规矩,每天都轮流去公共设备车厢拿分配好的饭菜。今天轮到龙皓他们那个包厢的人了,所以黄玮峥他们都会到龙皓的包厢吃饭。 当黄玮峥到的时候龙皓已经在分饭了;说是饭菜,也无非是定量的方便面和罐头食品张晓颖当然贴心的帮黄玮峥拿好了饭菜,站在龙皓他们的包厢门口等着。两人在狭窄的过道上听着同伴们开饭时闲聊的玩笑,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陈茉坐在龙皓他们包厢再过去的一个包厢前过道的折凳上,她静静的注视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丝毫没有在意在她面前冒着热气的泡面。 “放心吧,她会吃的。”张晓颖知道黄玮峥在想什么。 “嗯……只是,看着她……” “会好起来的。” “哎?你们开饭啦?”韦宏从另一头的包厢里侧出半个身子问道。 “对啊,你还不去拿?快没了!”谢涛满足地嗦着泡面调侃道。 “啊?不会吧!”韦宏一听,赶紧匆匆跳出包厢,边左摇右摆地向公共车厢跑去边回头对他的车厢里喊道,“菲姐你帮我去牛哥那拿本书,我上次问他要的。” 韦宏在上了火车后就全然放松了,整个人变得冒冒失失,这点越来越像杜宇恒。在刚跑到车厢门口时还不小心撞了一个和他一样往公共车厢去的陌生人,幸亏别人没计较,不然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些口舌。 “好的啦!”韦宏的声音刚远去,就见吴菲揉着凌乱的头发从包厢里懒散地走出来,在黄玮峥旁还打了个哈欠,“早上好,你的书在哪?” “哦,桌子上。”黄玮峥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房间,“你昨天没睡好吗?” “哎哟,你又不是没听我说过,我们房间里的一老兄睡觉呼噜声超大,也不知道韦宏怎么能睡得着的……” “是谁啊?” “唉,你不认识,在青山的人,断了条腿。”吴菲一脸无奈道,“干脆我搬过来跟你们住算了。” “呃,廖媛医生好像要搬过来。”黄玮峥爱莫能助道。 “好吧,没办法了。”吴菲耸耸肩,转身打开了黄玮峥他们包厢的房门,一头栽进,“哎哟,你书放哪了啊?” “就在桌子上啊。” 吴菲钻进包厢,一眼就看见了平放在桌子上的书,上面还放了一把匕首。匕首的桃木刀鞘上只有简单的纹饰,算不上复杂但制作精细,匕首的刀刃也很锋利,没有太多的杂质,还透着锋利的寒光,似乎没被使用过几次。现在要想弄一把像这样精致的匕首几乎是很难的事情了,吴菲羡慕地再看了一眼这把小刀,可惜主人不是自己,随后拿着书离开了包厢。 这把对陈茉而言意义非凡的匕首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包厢外时不时还传来朋友们的玩笑声,至少在下一个危险到来时,他们可以尽情享受这一份安宁。而这把在一个人眼里或许只能当做护身符的匕首在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又会再次保护他所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