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物语》 001-004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二哈(lkid:咸鱼阿拉斯加) 扫图:naztar(lkid:wdr550) 录入:naztar(lkid:wdr550) 修图:寒鸦 001 我们已经对忍野忍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听到也不会特别高兴,反过来说,是我不会觉得突兀,平稳位居心中的名字。对她来说,她原本的名字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甚至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吧。 过去。 往昔。 已经结束的事。 或者是……没发生的事。 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过的事。 是像这样随著回忆述说的某些事,坦白说,也是和现在的她毫无关系的事。 无关。 不用说,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不只是有所差距,甚至是判若两人,是完全不同于自我厌恶,令自己嫌弃的对象。我也一样,包括春假的我、黄金周的我、上楼的我、母亲节的我、骑脚踏车的我、上课的我,都是别人。 是别人、他人、陌生人。 并不是要逃避责任。更不是想否定当时的自己。 我觉得当时的我,以当时来说算是表现得很好。尽全力做到所有能做的事。 不过,当时的「全力」,和我现在认定的「全力」不同。现在的我应该会在当时的各种状况,依照当时的各种信念,采取不同的行动。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拯救吸血鬼。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被猫袭击。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接住战场原。 我在当时的各种状况,肯定会依照当时的想法,做出这些行为。 无论这种做法是对是错,通往这些结果的路多不可数。极端来说,要从无数的道路选择哪一条,端看我当时心血来潮。 忍是现在的忍。 不是别的忍,是现在的忍。 传说的吸血鬼,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拋弃名字与外型,成为现在的忍。这个事实是我最大的救赎,却堪称是她当时心血来潮的成果。 这样的心血来潮实在窝心。 她看起来是幼女,却比我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年长许多,历经五世纪以上的漫长人生,或许出乎意料在这方面颇为贴心。不对,或许不是贴心,始终只是心血来潮。 她这样的心血来潮,曾经在四百年前造成何种风波,就在这一集向各位述说吧。她四百年前在这个国家遭遇什么状况、做出什么事──本集就是这样的故事。 忍野忍。 这是回溯她时间轴的故事。 将忍的时钟往回拨。 然而当然不只是述说,这段往事在某方面影响到现代,我照例因而拯救或得救,有所建树或一事无成,总之在这方面,希望各位阅读之后多加思索。 我──阿良良木历也一样。 噫边回忆那个家伙的事,一边述说吧。 002 前情提要。 我──阿良良木历,和搭档的吸血鬼──忍野忍一同经历老生常谈的时光旅行,没能成功改变历史,垂头丧气地回到现代。完。 总之,详情请参照上上集《倾物语》。我很想这么说,但也可以不用参照。虽然刚才说「我很想这么说」,但我不想这么说。老实说,我个人希望各位别参照那段失败经验谈,这种自曝其短的兴趣差劲透顶。 不过,那场时光旅行姑且是基于我自己挺感动的理由,也就是想让十一年前过世成为幽灵,在这座城镇不断徘徊的好友──八九寺真宵复活,希望她别因为车祸就失去短短十岁的幼小生命。为了我的名誉(真是小心眼),我很想阐明自己这种防患于未然的行为。总之,当我垂头丧气惨败而归,直接询问她的意愿却发现…… 「我并不想复活。自以为是的阿良良木哥哥,你做白工了,呀哈!」 由于她数落得这么惨(实际没这么惨),所以我的所作所为,用掉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宝贵暑假的最后一天(正确来说是第二学期开学典礼当天)进行的盛夏大冒险,只能形容为毫无意义,变成「你为什么为这种事用掉一本小说的篇幅?你是笨蛋吗?去死吧?啊啊你是半个吸血鬼,是不死之身所以不会死,真是没救了」的感觉。 所以各位别看《倾物语》喔! 绝对别看喔! 这可不是假话喔! ……总之就这样,我正在和当事人幽灵少女言以蔽之就是问题儿童──八九寺真宵一起走路返家。 穿越时光改变历史失败而回到现代时,开学典礼已经开始(顺带一提,现在的正确时间是八月二十一日周一下午一点多),我的心情处于「啊~新学期第一天就跷课了,这么说来,我到最后完全没写暑假作业,这样会分别被战场原与羽川杀两次吧,真期待!」这样的亢奋状态(喔耶~),但是不提这个,我得将背包还给八九寺。 这方面的细节不足以在这里述说,而且我经历时光旅行,在过去与未来,将时间用在八九寺所说的「做白工」(就说她没这么说了),所以我自己觉得背包事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是从时间轴来看,幽灵少女八九寺是在昨天八月二十日来我房间玩,并且将背包忘在我房间。 详情应该参照哪里?唔~记得是《化物语动画完美导读书》? 那本书好像刊载当时事件的极短篇……慢著,等一下,这么一来,那就是动画版的事件,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平行世界发生的事? 平行世界。 好讨厌的词…… 总之无论如何,那本书已经没在世间流通……天啊,动画业界好严苛。 明明以为相当蔚为风潮,却在转眼之间被淘汰。 这种世代交替的速度,以业界来说堪称健康……总之暂且不提。 我摩拳擦掌要改变过去的时候,八九寺正在镇上闲晃,想从我家取回背包。 我觉得她用不著到处闲晃找我大半天,只要正常等到放学时间,在家门前等我回家就好。但我如此询问时,八九寺回答: 「阿良良木哥哥翻遍背包还得了!只是翻遍还好,要是用背包布料做出这种事或那种事,我想到就想吐!不会这么做?嗯,或许不会,但是时间足以这么做,光是这个事实我就无法原谅!」 就是这样。 她丝毫不信任我。应该说讨厌我。 总之,被年幼少女视为蛇蝎厌恶,这种罕见经验本身出乎意料是值得欣喜的事,所以我不在乎逆来顺受。不提这个,我还是得还她背包。 因此,我从进行时光旅行的北白蛇神社推著脚踏车,和八九寺并肩走回自家。 「……不过八九寺,你少了背包,角色特性果然变得不太起眼。」 「阿良良木哥哥,您讲这什么没礼貌的话?光靠这对双马尾就足以建立我的角色特性吧?」 「双马尾啊,但如果只有这个要素,角色特性不够强烈……听说所谓的好角色,必须设计成光看剪影就知道是谁。」 「但我觉得这种论点也该过时了……光靠剪影就看得出角色,或是故事需要起承转合,我觉得这种制式原则不管用的时代早就来临。」 「你这女生还是老样子质疑现有价值观……」 「角色设计的好坏,我觉得并不是取决于剪影,而是要设计成没绘画天分的人画这个角色也让人认得出来。像是悟空或皮卡丘,即使小朋友画也很好认吧?」 「原来如此。」 「但我如 果没有背包,确实就不像蜗牛,而是像蛞蝓。」 「……忘记是谁说的,好像是忍野说的,又好像是羽川告诉我的……这么说来,蜗牛与蛞蝓似乎算是相同的生物。蜗牛的壳退化之后就变成蛞蝓……」 「不过,要说贝类的贝壳退化之后还有剩东西,感觉也挺神奇的,就像是鸟类不会飞那样。以人类举例,就是『虽然骨头没了却还活著喔,过得很好喔』这样吧?」 「唔~如果将贝壳视为外骨骼确实如此,不过真要说的话,贝壳的功用比较像皮肤吧?但我不晓得人类没皮肤是否活得下去……」 「是的,确实不晓得。不过没骨头依然活得下去,这件事已经由阿良良木哥哥获得证实……」 「没错,我这个没骨气的弱鸡已经证实……并没有!」 「该怎么说,因为寄居蟹让人印象深刻,就觉得蜗牛的壳似乎可以拿掉,但实际拿掉就会害死蜗牛。因为里头装满很重要的东西。」 「和你的背包一样?」 「不,我的背包没装那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对自己的物品保管在阿良良木哥哥那边感到生理上的抗拒,即使没背包也不会为难。」 「…………」 「只不过是八九寺真宵变成蛞蝓真宵罢了……咦?记得这个题材之前用过?」【注:日文「八九寺」与「蛞蝓」音近。】 「我当时不在场所以不清楚,但你应该是在动画副音轨说的吧?」 「是的。我回锅用了相同的题材。」 「哎,既然媒体不同,我觉得回收再用一次也无妨……毕竟是平行世界。不过该怎么说,这个题材会将你的形象定位成蛞蝓,我觉得避免使用比较好……」 「但我原本是蜗牛,所以大同小异。我好羡慕羽川姊姊是猫。」 「嗯。」 「也羡慕阿良良木哥哥的鬼。」 「……嗯。」 「怎么了?」 「没事……不过你想想,蜗牛很受小朋友欢迎吧?但蛞蝓没人爱就是了……有没有壳差好多。」 「最近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喔,因为蜗牛寄生虫很多。」 「寄生虫?」 「以我的立场,阿良良木哥哥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以你的立场,我就是这样啊……喂,你说谁是你的寄生虫?」 「今天阿良良木哥哥经常自我吐槽耶。我个人觉得自我吐槽印成文字很丢脸。」 「啊,但我听说过。记得蜗牛的寄生虫是leucochloridium……好像翻译成双盘吸虫吧,是一种会占据大脑的恐怖家伙……」 「原名正中央有萝莉(lori)的发音,就像是阿良良木哥哥。」 「惨了,我居然不小心自己做球给你,还是必杀球!」 「阿良良木哥哥确实有这个要素喔。其实稍微努力一点,leucoch的部分也可以耳误听成『冷酷』的日文发音。冷酷萝莉dium。」 「那不就烂透了?而且别在这种地方努力!」 「至于dium是否能解释得更有趣,我想找阿良良木哥哥商量。」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一起思考如何数落我自己……不过双盘吸虫真的是很恐怖的寄生虫吧?光是听叙述就毛骨悚然。被这个家伙寄生的蜗牛,会自己移动到容易被鸟吃掉的地方,让触角变形得更显眼,宣传自己的位置……我在你眼中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不想和那种寄生虫相提并论。」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就像这样,我和八九寺在途中拌嘴闲聊,最后回到阿良良木家,也就是我家。我和八九寺一闲聊就停不下来,会持续到没完没了,对话内容却没什么意义。然而只有这次,或许出乎意料是一次例外。 这是我后来回想才发现的。 蜗牛与蛞蝓进化退化的话题,或是双盘吸虫这种寄生虫的话题,在本次的故事里或许是稍微感受得到讽刺的暗示。不,这里说的暗示是俗称的「巴南效应」,事后诸葛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注:barnum effect,以广义形容词评价他人,他人就容易接纳的心理现象。】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称心如意的话语、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不晓得将人们耍得多么团团转。想到这里就觉得我的思绪也堪称是妄想。毕竟这只能在事后思考,即使不是如此,人们只要专注思考未来就好。 我经历时光旅行,肯定充分学习到这个道理。 「那么八九寺,进来吧。」 「啊?」 我随口邀约,八九寺却露出「这家伙讲这什么话」的表情。 「我只有在守灵的时候,才会进阿良良木哥哥家耶?」 「即使这番震撼的话语伤害我,我内心某处也因为八九寺愿意来为我守灵而感到欣慰……」 「……阿良良木哥哥,一阵子不见,你变得异常乐观。」 「哎,因为我累积了一段有点离谱的人生经验……」 「总之我不进去。我在阿良良木哥哥还活著的时候,再也不会踏进阿良良木哥哥家的家门……昨天是最后一次。应该说昨天到头来也算是半绑架吧?」 「绑架?别讲得这么难听。」 「这是实话啊?请不要因为再也买不到原版导读书就乱讲话。」 「我并不否定这个事实,只是要你别讲得这么难听。」 「这也太任性了。总之……」 八九寺以充满戒心的目光这么说。 毫无信任感或信赖关系,只能形容为疑惑的双眼。 她这样看我,令我血脉贲张。 「我没失去女性的戒心,不会贸然进入父母与妹妹们不在的阿良良木哥哥家。」 「十岁女生讲这什么话?」 「要是我活著,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别讲得这么倒胃口。」 「请不要因为我的实际年龄倒胃口。」 「明明至今不会讲得这样破坏梦想,为什么突然讲这种话害我失望?」 「没有啦,东京都条例实施之后,各方面不是都变严格吗?考量到今后的演变,姑且得强调敝人我是十八岁以上的合法角色,否则可能会遭受流言蜚语中伤。」 「合法……但是记得东京都条例和真实年龄无关吧?」 「是这样吗~我是小孩子所以不清楚~」 「搞不懂你的定位。你究竟是孩子还是大人?」 「法律上是大人,但肉体是孩子。」 「你没肉体吧?所以……」 「讲正经的,我觉得有没有东京都条例都一样。在法案通过之前,漫画界与动画业界不就掀起自主管制的旋风吗?虽说这样没办法自由创作,但事实上早就没办法自由创作了。明明早就对金主唯命是从,却抗拒上层管制,真令人心寒。」 「别忽然讲得这么正经……」 「在这种状况,至少我们想自由发挥对吧!八九寺真宵,现年十岁~!内裤可以随便看喔~!」 「太豪放了!」 「啊,露个内裤好像不成问题?我听说哆啦a梦的静香没触犯东京都条例。」 「哎,条例终究没办法管制哆啦a梦吧……」 话说,八九寺居然直呼静香的名讳,你以为你是何方神圣?处于何种立场? 「说得也是,哆啦a梦是国民漫画……应该说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和国际舆论为敌。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对,但哆啦a梦很情色对吧?」 「不准用奇怪的角度解读历史名作!」 基于这层 意义,哆啦a梦的秘密道具确实忠于人类欲望,也被恣意滥用…… 「我认为小学男生的性启蒙,八成都是来自哆啦a梦……不晓得文部科学省还能回避这个事实多久。」 「顺便问一下,另外两成小学男生的性启蒙来源是什么?」 「《海螺小姐》的裙带菜小妹吧。」 「…………」 这段对话令人在各方面省思国民热门漫画的功过,虽说如此,我觉得这两成小学男生的癖好过于冷门。 而且这应该是假资料吧? 不准乱说话。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立刻拿你的背包过来。」 「十秒。用冲的。」 「这么大牌?」 不知为何,我得帮十岁的少女跑腿。 不对,应该是二十一岁的女性? 无论如何,都令我血脉贲张。 不过,十一年的幽灵生活,不会让八九寺有所「累积」,所以那个家伙没办法成为二十一岁…… 这也是我在时光旅行彻底体认的事实。历史的事实。 我让八九寺在刚完工的大门前面等待,进入家里上楼,到自己房间拿她的背包。 瞬间,我内心萌发山羊般的恶作剧心态,想把背包里的东西掉包为石头,但我房间当然不可能有石头,所以我打消念头。 我姑且在字面上向天地神明发誓,自从八九寺昨天将这个背包忘在我家,我从来没看过背包内容物。 我被称为冷酷萝莉dium,却不是乱碰少女私人物品的罪犯。 我是绅士。gentleman。 不能让八九寺等太久,所以我没在房内坐下或是享受咖啡时光,背起背包就再度走到屋外。 「啊!慢著,请不要碰别人的东西啦!」 「别强人所难好吗……」 「啊~得送洗了。」 「我说啊……你是不是从刚才就过度讨厌我?」 「这背包我不要了。请扔掉吧。」 「慢著,刚才说过,你没这个背包会成为蛞蝓真宵吧?」 「为什么像这样莫名强硬地将背包塞给我?看来是暗藏窃听器对吧?唔哇,阿良良木哥哥烂透了!」 「你太怀疑我了吧……我懒得解释,你去看《倾物语》吧,这样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我才不要看那种好贵的书。」 「别说贵啦……」 「一千三百圆?唔哇,这价钱不晓得能买几本六百圆的文库本!」 「两本。居然说好贵的书,好歹要说很厚的书吧?在分量方面其实差不多。」 拜托别胡请。 那是你自己上副标题的书,别做这种负面宣传。 「书的定价问题,今后或许也会继续改变吧。毕竟二手制度差不多快达到极限,电子书的时代也分秒接近。搞不懂是黑船、救生船还是海盗船。」 「电子书啊……不过用来看漫画意外地合适喔,因为黑色的显色异常漂亮。」 「啊,那当然。因为杂志之类的书,使用的墨色都变淡,难免会想用电子媒体欣赏漂亮的图。」 「说到问题点,应该是电子书没办法跨页显示吧。例如手机是一格格显示,但漫画的优点在于可以自由分割画面大小……不过到最后,这或许也是习惯问题。」 「像是短短几十年前,漫画的分格很单纯。大概就是四行四列这样,画出来的成品也很单纯。不过现在或许在各方面进入文艺复兴时代吧。」 「但文艺复兴的意义是温故知新……」 这个道理或许可以套用在漫画分格的问题……虽然聊到这个话题,但我对这方面的造诣不深所以不清楚,如果分格复杂到像是少女漫画那样,手机要怎么显示? 问题或许不只是跨页…… 「而且在网路连载的漫画也增加了。」 「你是说线上杂志?从这种观点来看,新人进入漫画界的大门也变宽广了,毕竟新杂志也接连创刊。」 另一方面,现存杂志则是接连停刊或休刊,这个事实就暂且不正视。 「考量到今后的进展,漫画家或许出乎意料是非常稳定的职业。毕竟最近有很多长期连载,想转行也意外地容易。」 「我觉得这种想法有点过于乐观……刚才也提到,漫画的优点在于可以调整画面大小,不过只要受欢迎,漫画家又有体力,同一部作品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这也是漫画另一项优点吧。」 「总之,这方面和文化类型的小说不太一样……」 但我觉得是发表形式的不同。 漫画以杂志连载为主,小说以单行本为主,所以小说在性质上,如同漫画领域的短篇形式。 即使不愿意也会有所区隔。 「不过有些系列小说,即使反覆假装即将完结,却依然像是丧尸一样反覆复苏,一直冗长地写下去!」 「别说了。不准说得这么自虐。」 「回到正题,我觉得电子书只要解决价格问题,就会一鼓作气普及。只要设定成大家能糊口的价格就好。」 「糊口啊……大环境这么不景气,我觉得做得到这种事就不会这么辛苦。」 「既然刻意投注精力制作成方便的电子档,我甚至觉得价格设定得比实体书还贵也无妨。」 「为什么讲得像是在卖人情?」 想做不劳而获的生意也要有个限度。 「我觉得提高附加价值就好。像是加入搜寻功能;在伏笔部分放连结,立刻可以回头看前面的剧情;随时可以参考登场人物介绍页;让配音员念台词等等。」 「无论如何,感觉和我们现在对于『书』的印象差很多……」 感觉逐渐和时代疏离。 我明明还是高中生。 但除非在懂事之前就接受英才教育,否则很难接受这种事。连手机也是,我升上高中才拥有手机,所以不太习惯。 我至今写手机邮件依然提心吊胆。 「这样不是很好吗?自觉正在亲身见证新文化的诞生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是吗?我宁愿等到新文化普及之后慢慢享受。」 何况你这个幽灵说「亲身见证」也很奇怪。但我这个半吸血鬼这么说也很奇怪。 「我很羡慕亲身见证手机诞生期的人,铃声可以设定成和弦,或是自己作曲。」 「这值得羡慕吗……?」 「不过现在的手机铃声只要直接下载就好……总之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机会吧?出版界也需要革命吧?」 「革命啊……但愿不是只以自爆作结。」 在担忧少女与出版界未来等各种事情时,肚子也饿了。 时间正好。 我是吸血鬼,不需要规律地正常用餐,但即使不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时间到就想吃饭的习惯也很难改掉,何况八九寺难得和我在一起。 趁午餐时间挥霍一下也不赖。 「八九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有很多东西想吃,但说到想和阿良良木哥哥一起吃的东西就没有。」 「……咦咦咦?」 好奇怪。 八九寺这么讨厌我? 空窗期太久,我心里没有底…… 这么说来,上次像这样和八九寺好好交谈,难道是《伪物语》时的事情? 既然这样,真的相隔好久。 「是啊,因为羽川姊姊、神原姊姊与千石姊姊发动政变,抢走叙事者的角色。」 「等一下,依照时间顺序,我们现在知道神原与 千石的事情不太对吧?」 「好恐怖,没想到千石姊姊会变成那样……」 「别再说了,要是现在的我知道这件事,真的会产生时光悖论。千石在我心目中是个只能形容为可爱的学妹。」 「这样确实是问题……」 「话说回来,你不当叙事者?」 「怪异本身不能担任叙事者,这是规则。」 「有这种规则啊……」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影子。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也…… 「不开玩笑,你想吃什么吗?我请客。」 「这样啊……但是阿良良木哥哥,我如您所见是幽灵,如果和我一起用餐,阿良良木哥哥在别人眼中,会如同也帮已故女儿点一份餐的家长喔。」 「这种事无所谓。」 嗯。 不提这个,如果八九寺真的吃掉餐点,「现实」会怎么处理这份吃掉的餐点? 一般人看不见八九寺,却看得见八九寺吃掉的餐点……所以会把内臓里的食物看成浮在半空中? 不,应该不是。 到头来,八九寺无论拿什么东西,也没有变成浮在半空中的样子……这部分或许是旁人目击之后,大脑会适度处理吧。 不过事实上,经过「适度处理」的东西,或许是我脑中将十一年前过世的八九寺「认知」为人类的情报。 无论如何,都是没跳脱假设范围的怪异奇谭。 「总之就算是请客,但我是穷考生,只能请你吃速食。」 「速食……」 「不满意?」 「不,想像成头等舱的食物就不会不满意。」【注:日文速食的「速」与头等舱的「头等」字同。】 「不准擅自想像。」 实际的英文拼音不一样。 我是考生,至少知道这种事。 「那就上脚踏车吧,双载。」 「不要。我才不要坐阿良良木哥哥后面……」 她这么说。 看来八九寺心中正流行「讨厌阿良良木哥哥的游戏」。就在她再度以这种方式回应的这时候,发生了某种状况。 早早就对这个游戏上瘾的我,没能将这个期待已久的回应听完。 因为,我们目击了。 目击「那个东西」。 003 若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只能说不得而知。 是谜。 只能如此回答。 但是,这并非因为我……以及八九寺没有怪异相关的知识。不对,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却不只如此。 因为到头来,我们不清楚「那个东西」是否是怪异。至少我不清楚。 无法断定「那个东西」是什么。 因为,我看不见「那个东西」。 目击看不见的物体,感觉这种形容方式自相矛盾,但是在这种时候,这是最正确的形容方式。 因为看不到绝对不代表透明。例如刚才提到,八九寺真宵是幽灵少女,一般人无法视认(不是因为她是死人所以无法视认,这种双关语不好笑又冒失),那么可以认定一般人「看不见」八九寺吗?其实不能一概而论。因为无法视认,只代表无法「认同」自己「看不见」的「认知」。【注:日文「视认」和「死人」音同。】 没察觉自己没看见。 换言之,就是「不存在」。 无法认知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这个理论至少在人类脑中成立。 在这个场合,我可以认知看不见的「那个东西」。可以认知自己「看不见」。 因为那里存在著「暗」。 暗──也可以形容为黑暗。 或者是普通的黑。 重新强调一次,现在是正午,而且是盛夏的正午,灿烂的阳光从蓝天洒落。 在站著不动都会冒汗的天候,也就是只能形容为视野清晰的这种环境,「暗」突然出现。 「…………」 姑且试著解释这个现象吧。 视野是光的反射、光的波长,相对的,若是光没有反射,该处就会「显示」为黑色。例如石炭的光吸收率很高,所以看起来漆黑。不对,以黑洞举例比较浅显易懂。连光都会被黑洞扭曲吸收,所以肉眼绝对无法观测,看起来只像是那里有「暗」。 然而,这里不是太空,不可能出现黑洞。 何况黑洞在这么近的位置出现,我不可能平安无事。 不对,不是这样。 即使「那个东西」──这个「暗」不是黑洞,只是平凡的石炭块,我与我们也不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此时,这个「暗」似乎在动。 隐约在动。 「………………!」 这是第六感。 是直觉。 是讨厌的预感。 真要说的话,是经验法则。 我立刻跨上脚踏车,而且说到行动速度,八九寺也没输给我。明明刚才那么坚决抗拒坐我的脚踏车双载,她却瞬间跳到后座。 「请出车!」 「我知道!」 我不知为何接受八九寺的指示踩起踏板。踩第一下就竭尽力气达到极速。 可以的话,我很想在这时候发挥吸血鬼的脚力,很遗憾,我在正午能发挥的能耐众所皆知。 不过,普通的菜篮脚踏车不可能承受吸血鬼认真发挥的脚力(链条大概会断),以人类认真起来站著骑的力道,对这辆脚踏车来说或许刚刚好。 自从神原那家伙破坏越野脚踏车,我也开始觉得自己过度滥用这辆菜篮脚踏车。嗯,差不多该送去保养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过,道当然是以未来有机会保养为前提。 总之我全力踩踏板。 依照道路交通法,脚踏车似乎也有超速的概念,但我全力无视于这种事。 比起遵守法律,我必须更加保护某些东西。是的,例如自己的生命。 以这种速度骑在人行道恐怕会撞到行人,所以我转移到车道,继续加速。 「八九寺!」 「有!」 「确认后方!刚才那个家伙有跟来吗?」 「我看看!」 八九寺似乎转身向后。 「好像有东西来了!」 片刻之后,她如此大喊。 回想起来,我和八九寺的交情还算久,但基本上都只是在路边和这家伙闲聊,所以第一次看她如此慌张。 要看慌张的八九寺,顶多只在我袭击她的时候看得见。 「换句话说,您每次遇到我都看得见吧!」 八九寺在这种时候依然规矩地吐我槽。 这家伙真棒。 我们大概会是一辈子的好友。 「你说有东西来……是什么感觉?」 「那个……不,是当我察觉就位于那里……距离不近,却也不远……」 「…………?」 以八九寺的个性,这种形容方式相当含糊。 但是也在所难免。 因为,我们看不见那个「暗」。既然看不见,也代表无法正确计算距离。 不对,不只是距离。 包含大小……也就是规模或架构也不晓得,总归来说就是一无所知。 虽说在这附近,我们却只知道那个东西「位于」附近,只能从周围的风景判断,但是这种定位只要换个角度立刻失准。 何况现在正以脚踏车高速移动,形容得含糊也是理所当然。 总之,光是知道那个东西「似乎」跟过来就够了。 「好,明白了!不用再确认了!」 我不再站著骑车,而是坐在坐垫上。 只论速度,站著骑比较快,但后方载著一名少女就另当别论。 「八九寺!抓住我的背!」 「不要!」 「别拒绝啦,笨蛋!这样重心不稳!」 「啧!」 八九寺随著少女不该发出的咂嘴声紧抓我的背,她大概是不情不愿这么做。 重心因而化为一体,以结果来说,我可以骑得更快。应该说如果我继续站著高速骑车,很可能甩落八九寺。 「背包也丢掉比较好吗?」 「不……」 老实说,如果她肯丢,我确实很感谢。幽灵少女八九寺是否具有「重量」其实很难说,或许只是我擅自觉得有重量,但无论是否真实存在,重物就是会重。 换句话说,八九寺的背包和八九寺一样让我感受到表面所见的重量,要是扔掉背包可望继续加速。可是,可是…… 「不用丢!」 「可是……晚点回来捡就好啊!」 「就说不用了!」 这是八九寺自己的要求,而且如她所说晚点回来捡就好,她的意见确实有道理,但我不知为何无法同意。 感觉这么做反而会拖慢速度。 我有这种感觉。 总归来说就是我多心,但我一直遵循这种多心的念头活到现在。 「不提这个,八九寺,抱得更紧一点,当成要和我合为一体!」 「好!」 「胸部压用力一点!」 「这、这样吗?」 或许因为是紧急状况,八九寺下定决心之后很听话。 八九寺身为小学五年级却发育良好的躯体,毫不客气压在我身上。我以这份喜悦为动力,更加努力踩踏板。 「八九寺!要紧贴到让我可以骑得更快!」 「好、好的!」 推测有点混乱的八九寺,完全遵照我的指示。 人生真的是不晓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一下子有机会以整个背部感受八九寺的身体触感,一下子又被莫名其妙的「暗」追赶。 此时或许需要解释一下。 突然出现神秘的「暗」,使我冒出类似畏惧的情感,这一点可以理解。不过就算这样,有必要逃得如此彻底吗? 我觉得应该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 虽说对方的真面目不明,却也不晓得是否危险,真的有必要拚命逃离吗? 我就回答吧。 有! 有必要彻底逃离! 若是各位认为我这样很丢脸,可以尽量这么认为,但我至今就是因为没像这样,在该逃走的时候好好逃走,我才会落得那么天大的下场至今! 千锤百炼! 我从春假至今,总之目击各式各样的「怪异」并且交战至今,所以我现在敢百分百断言自己正在采取完全正确的行动! 现在是逃跑的时候! 再怎么样也不可以试图对抗那个「暗」! 如果只有自己还好,但我现在非得保护八九寺真宵这个娇小又重要的好友! ……嗯? 这是我趁乱想用背部尽情享受这个娇小好友触感的藉口? 不,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我行得正、坐得直。 「阿良良木哥哥!」 「双马尾胸部,什么事?」 「追过来了!」 「!」 虽然吩咐不用再转身,但八九寺似乎还是转身。背后传来的触感没有明显变化,所以她的姿势恐怕相当勉强。 整个头转一百八十度,光是想像就超恐怖。 「好像有东西接近过来……!」 「唔!不是抓不到距离吗?」 「没、没有啦……话是这么说,虽然没距离感,却有种压迫感……」 「…………!」 八九寺的证词,使我更加摸不著头绪。既然这样,我自己转头确认那个「暗」或许比较好……不对,别这么做比较好吗…… 认知。 如果那个「暗」是怪异,认知就是很重要的行为,但是认知怪异伴随风险。 而且是很大的风险。 光是目撃就会被诅咒的怪异,藉由「被看」而「诞生」的怪异确实存在。换句话说,那个「暗」可能是以「目击」做为发动条件的怪异。 若是如此,我刚才就看过「那个东西」,所以现在移开目光或许也没用。 事到如今,即使将「那个东西」当成见越入道来应付,或许也行不通。【注:日本妖怪,会主动找行人交谈并且越变越大,人们注视他太久就会昏迷,赶走的方法是对他说「看透了」!】 「八九寺!总之别看了!」 「可、可是可是!」 「乖乖亲我的背吧!」 「好、好的!」 即使提出无法判断是浪漫还是屈辱的奇怪要求,八九寺依然照做。 不过这样终究只会害得上衣沾满口水而变得恶心。 「呼啾~呼啾~呼啾~舔,舔,舔……唔咕,唔咕……」 「………………」 话说,超恐怖的。 不准吃我的背。 这么说来,听说蜗牛的牙齿有一万颗以上……我的背不要紧吗? 我的精神也没有强韧到可以说别人,但八九寺真宵的心理似乎很脆弱。 如此害怕逆境的家伙也很少见。 应该说,身为这部物语的角色却「害怕逆境」,还真是稀奇……简直不像话。 临机应变做点事情吧。 平常老神在在的态度是怎样? 「!」 此时,我冒失地看见了。看见那个「暗」。 我并没有转身。 不过,城镇这种地方很神奇,镜子算是随处可见。我不确定是否是为了方便假面骑士龙骑变身,不过路口都会设置。 我不小心从镜子看见了。看见「暗」。 那个「暗」似乎在我看见的瞬间变大。或许是我多心吧。 多心? 既然这样,这就代表一切。 「唔!」 我转动脚踏车龙头,不只是要逃离「暗」本身,也是要逃离映出影像的镜子。 整辆车几乎变成打滑甩尾的形式,差点就这样倒下。我勉强成功维持平衡,不过角度极度倾斜,我的脸颊差点擦过柏油路面。 依照身体的感觉,大约倾斜一百七十度。 我居然拉得回来。 「八九寺!没事吗?」 「触角断一根!」 「这样不是很严重吗?」 话说人类有触角这种器官? 真要说的话,皮肤就是触角,但皮肤会折断吗? 「说错了!是有一根双马尾解开!」 「这样啊……」 拜托别吓我。 「还有,上衣肩膀部位稍微破掉!」 「没问题吗?」 「是的,只有衣服……不过头发只有一边解开,衣服又破掉,外表看起来像是我正在被阿良良木哥哥施暴绑架!」 「这样问题很大吧!」 我今后的人生会很辛苦。 不晓得会成为何种状况。 「……呃!」 然而,更进一步的危机接近到我面前。 正确来说,是我接近过去。 强行转弯之后的前方,居然有红绿灯。 就是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的那种灯。 不对。 与其说是红绿灯,应该说红灯。 「…………」 我有两种选择。 思考这种事很蠢,但我有两种选择。 强行穿越,或是不穿越。 我在高速之中环视周围,发现旁边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即使无视于红灯,就这么没煞车笔直穿越,应该也不会造成任何事故。 然而…… 「……啧!」 我再度转动龙头。 红灯。 背上传来八九寺触感的我,无法无视于红灯。即使不会造成车祸,只要我背负著十一年前车祸身亡的八九寺,我当然得这么做。 然而,我在这时候失败了。 不,其中一件事很难形容为失败。因为无论如何,我要是没在这时候煞车减速,终究不可能成功过弯。 不过,问题在于另一个失败。 是的,我过于大意。 我现在位于车道,所以红绿灯代表的意义,和平常走在人行道不同。只要眼前是红灯,无论左转还是右转,都和直行一样是禁止的。 红灯停,绿灯行。 没有遵守这个规定的我,背负著八九寺却没能遵守规定的我,即将接受毫不留情的天谴。 004 一转弯,就位于正面。 「暗」位于正面。 如同陷阱──如同一开始就挖好,等待猎物上门的陷阱。 「………………!」 没有距离感。 或许应该说没有距离。 这个现象,难道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远近之分,就在我身边? 不妙! 如今我无法转向,毕竟我刚把龙头转到极限。我原本自认已经专注、彻底逃离,最后却主动冲进这个「暗」,为这场捉鬼游戏打上终止符。 自灭。自爆。 完全白费力气的逃跑之旅。 莫名其妙地逃离莫名其妙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被追上、莫名其妙地结束。 「唔……!」 然而,至少也要让八九寺…… 「嗯咕、嗯咕、嗯咕!」 八九寺依然在吃我的背。 虽说是我指使的,但这家伙直到最后的最后,居然在做这种事。 完全搞砸严肃的气氛。 但我必须想办法拉开紧咬著我不放的八九寺让她逃走。一定要让她逃走! 至少只有这孩子得成功逃走…… 「『unlimited rulebook──例外较多之规则』。」 此时,随著某处所传来,平静又如同照本宣科的声音,被震飞了。 被震飞的,不是好整以暇在前方等待的「暗」。 是我。 是我们。 感觉像是被巨大的锤子击飞。实际发生的现象应该也类似吧。 比起「暗」更加具体,明显属于物理层面的怪异现象。 回过神来,我与八九寺被震到对向车道。看来发生「某种不明状况」之后,我与八九寺因而得救。 可惜只有菜篮脚踏车来不及避开,被吞入「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终于…… 数度和我一同克服危机的菜篮脚踏车,终于从这个世上消失……我备受打击。 消沉过头,似乎会死掉。 我明天起要骑什么上学? 「鬼哥哥,往这里。」 忽然间位于那里的,是斧乃木。 斧乃木余接。面无表情的女童。 身穿荷叶边特多,不只可爱,看起来也相当花俏的服装,却因为她面无表情,整体看起来非常不搭。 彷佛人偶硬是在模仿人类的动作。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 斧乃木不是人偶,却也不是人类。 她是怪异。名为斧乃木余接的怪异。 某个暴力阴阳师的式神。 「啊……?咦,斧乃木小妹……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这什么话,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是吗? 是的。 我受到时光旅行的影响,这方面的记忆和现实有点偏差。这也算是时差症状吗?如同「暗」突然出现,斧乃木也是突然出现,但是从状况判断,这孩子救了我与八九寺。 「谢、谢谢……」 「要道谢还有点早,大概吧……」 斧乃木如此低语。 确实如此。 因为具备威胁的「暗」,就位于旁边的道路上。没有消失,清楚存在于那里。 看不见的「暗」继续存在于那里,这种形容方式真的很怪,但实际就是如此,所以也没办法。 「鬼哥哥……那是什么?」 「啊?」 斧乃木这个问题,反倒令我困惑。 「怎么回事,斧乃木小妹,你不是负责突然出现、拯救我并说明一切的角色?」 「要求我包办这些称心如意的工作,我也很为难,应该吧……」 斧乃木面无表情,却为难般的这么说。 总之,她当然会为难。 光是她救了我,我就应该感激不尽。 如果是忍野,应该会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八九寺呢……」 至于八九寺呢? 幽灵少女──八九寺真宵搂著我,就这么稳稳夹住我的身体,而且就这么用力咬住我背上的肉,昏迷不醒。 所以我才说你心理太脆弱了。 我对你好失望。 「…………」 我硬是拉开八九寺。 无论接下来采取何种行动,这个姿势只适合脚踏车双载。先不提解开她手脚的过程,撬开她咬著我背部的嘴,花了我好一番工夫。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有一万颗牙吧? 「……真是的。」 斧乃木这么说。 她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很难解读情感。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像以前的战场原。所以我在某方面对她抱持亲近感。 「刚才不小心出手相助,不过早知如此就应该扔著不管,大概吧……看来我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真不幸。」 这么说来,她都是用男生语气讲话吗?我在心中如此质疑斧乃木。以时间顺序来说,我们明明昨天才见面,以我自己的感觉却是好久不见。 「别说『早知如此就应该扔著不管』这种话……生命诚可贵。」 「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居然这么说。」 斧乃木如此回应。 「那个女生是昨天说的幽灵?毕竟背著背包……顺利物归原主是吧,太好了。」 「昨天……」 我说过吗? 事情太久,我不记得了。 总之,斧乃木本身是怪异,而且虽然是式神,却经常和专家共同行动,所以真要说的话是理所当然…… 她看得见。斧乃木看得见八九寺。 而且更加理所当然地,看得见「暗」。 「鬼哥哥。」 「什么事?」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是指……」 「和那个。」 斧乃木伸手指去。 以食指指向道路上的「暗」。 指著像是在观望这里的状况,像是「目击」这边的光景,动也不动的「暗」。 伸手指去。 对于斧乃木来说,这已经是攻击动作。 「unlimited rulebook──例外较多之规则」。 光是用手一指,就满足这一招的发动条件。 这招的威力,我曾经亲身体验。 正确来说不是亲身,是亲人曾经体验。 「要战斗?还是要逃?」 「要逃。」 我立刻回应。 「那不是能战斗的对手吧?」 「我想也是。我也这么认为。」 还以为斧乃木会嘲笑我胆小,却很乾脆地放下手指,如同一开始就这么打算。我果然看不透这孩子的想法。和昔日的战场原一样看不透。 「那么鬼哥哥,抱著那个女生逃走吧。」 「明白了。」 「尽量保持安静,别发出声音慢慢走。要是动得太快,那个家伙可能有所反应并袭击我们。」 「…………」 我原本觉得这样简直是动物,但原始的怪异或许都类似动物。毕竟怪异大多是以动物为原型。 不过,像那样以「暗」为主体的动物,肯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总之,我依照斧乃木的吩咐,缓缓抱起八九寺。无声无息,将手放到她的脖子下方,看过裙底之后让她双脚并拢,抱到胸前。 「……感觉刚才混入多余的动作。」 「说这什么话,要是裙底躲著怪异怎么办?」 「关我屁事,笨蛋。」 斧乃木以粗鲁的话语骂我。 我觉得这是使唤她的阴阳师造成的影响,但这孩子的角色定位很随兴。 「那么……」 我以俗称新娘抱的方式抱八九寺起身。 同时,斧乃木抓住我的衣领。 「『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 005-008 005 老实说,斧乃木使用的……该怎么说,必杀技?由于她颇为频繁使用,我不认为那是奥义……总之,我不清楚「例外较多之规则」是怎样的招式,甚至不晓得原理。 之前听斧乃木说,她的真实身分是凭丧神,而且是「尸体」的凭丧神(她还说应该叫作凭藻神),我不明白这方面的事。 但我明白这招的攻击力。 阿良良木家的玄关,正是因为这招而非得重建,所以这招的攻击力……不,应该说破坏力,不只是打包票的程度。所以我不知不觉认定斧乃木是专精攻撃的式神。 不过,像这样看到她带我们平安逃离,我不得不意外地说我这种想法错误,这是我的误解。 回想起来,使唤她的阴阳师──影缝余弦,完全是攻击型的战士。既然这样,和她搭档的斧乃木要是专精攻击,天底下应该没有比这更不平衡的组合。 或许「例外较多之规则」反倒是用来逃走的技能。因为我明明再怎么努力骑脚踏车也无法逃离「暗」,她却带著我们这两个拖油瓶漂亮逃离。 至于她实际采取的行动,就我看来只是以双脚使劲一跃…… 「不,鬼哥哥,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刚才我帅气形容为『脱离版』,但只是单纯逃走罢了。」 「居然说单纯……」 「不过是从立体层面。鬼哥哥已经证明从平面层面逃走没意义……我觉得或许对方出乎意料无法应付高度上的变化……看来正如预料。」 「…………」 总觉得她巧妙打马虎眼,总之以结果来说顺利逃离,所以夫复何求。 顺带一提,我们逃到的地方,是我之前和斧乃木,以及她的主人影缝搏命交战,对我来说从春假之后充满回忆,如同秘密基地的地方。也就是那座补习班废墟。 这里是废墟四楼。 我们在三间教室的其中一间坐下松一口气。在废墟松一口气听起来很奇怪……总之我们成功逃离那个「暗」,所以没道理不在这里感到安心。 八九寺依然昏迷不醒。 就这么让她躺地上,再怎么说似乎也太过分,所以我学忍野拿旁边的书桌拼成一张床,让她躺在上面。 八九寺身为小学五年级算是发育良好,但终究是小学生,拼三张书桌就够。 我以自己的上衣当成被子帮她盖上,以自己的牛仔裤卷起来当成枕头让她垫著,因此我现在身上只有一条四角裤。 唔~…… 我自认这是顾虑到八九寺的身体而这么做,却感觉只凸显我的变态特质……老实说,我不想再追加暴露狂属性。 「鬼哥哥肌肉挺发达的。」 斧乃木这么说。在喘口气之后这么说。 「很漂亮的肌肉,嗯。」 「…………」 「很漂亮的肌肉。有在锻炼吧,很漂亮的肌肉。隔著衣服看不出来,不过真的是很漂亮的肌肉。」 「…………」 肌肉被称赞了……不,这并不是因为有在锻錬,单纯只是我在春假化为吸血鬼之后的影响之一…… 「一直这样裸露比较好吧?鬼哥哥应该更加宣传肌肉。我觉得这是非常美妙的精壮体型。」 「慢著,别再讨论肌肉了……」 「哎,别这么说,鬼哥哥,摆个拳击姿势看看吧,当作受我搭救的谢礼。」 「你这女童,居然讲得像是在做人情给我……」 「如果愿意摆出腹肌与腿肌的健美指定动作,我愿意把『例外较多之规则』的秘密告诉你喔。」 「这应该是很重要的秘密吧?」 这孩子讲话乱七八糟。 这方面也很像战场原。但她对我的肌肉毫无反应…… 斧乃木纠缠到这种程度令我为难,但战场原那样毫无反应,某方面也令我受伤。 「总之,我并不是对『例外较多之规则』没兴趣……」 想到影缝的专精领域,就无法保证今后不会再和她交手……但她这次似乎没来这座城镇。 「不过,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关于那个『暗』的情报。斧乃木小妹,你心里真的完全没有底?」 「就说不知道了……」 斧乃木说著伸手摸我的腹肌。这个动作过于随兴,我差点就不予追究,不过这是过于光明正大的性骚扰行为。 「我除了鬼哥哥的肌肉一无所知。」 「你知道我肌肉的什么事?」 「还用说吗……我知道一切。」 她面无表情断言,意外具备说服力。 或许她真的知道。 难道……慢著,所以说她知道什么? 我的肌肉没有秘密。 「到头来,我才想问鬼哥哥,你心里没底吗……内心底部有底吗?」 「斧乃木小妹,无论你是忽然想到般改口、想讲双关语还是玩文字游戏,都讲得不上不下。说到我心里有没有底……」 真要说的话,有底。 太多了。 堪称至今人生的一切,都可以当成本次事件的底。 虽说如此……若要我具体举个例子,我没办法立刻想出来。 怪异确实是基于合理的原因出现,但是那种不讲理又真相不明的「暗」,我不晓得是否可以形容为怪异。 不讲理,真相不明。 而且,原因不明。 「我不懂。毕竟我不是怪异专家……我始终是随处可见,类吸血鬼的高中生。」 「我觉得并不是随处可见……」 「而且,即使回忆我至今打过交道的怪异……」 吸血鬼。 猫。 螃蟹。 蜗牛。 猿猴。 蛇。 蜜蜂、鸟。 以及……尸体。 「……感觉不太一样。我没看过那么抽象,如同『暗』本身形成的怪异。那是怎样的怪异现象?」 到头来,怪异现象发生在这种正午时分,我觉得不对劲。不,怪异只出现在夜间──只出现在丑时三刻或逢魔之刻,是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提出这种说法就无从讨论下去,但是那东西显现得那么清晰…… 不对,并不「清晰」……因为看不见。 「『暗』吗……」 斧乃木这么说。 轻声细语……如同自言自语。 「总之,『那个东西』应该确定是『暗』,不过……」 「嗯?怎么了?」 「没有啦……该怎么说……如果对方真的是『暗』就好。如果只是『暗』……」 斧乃木依然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毫无感觉,却也像是觉得现状没什么乐趣。 「什么意思?那东西怎么看都是『暗』吧?」 「不是说『看不见』吗?那个黑色聚合物,很可能只是随怪异产生的现象。」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总之,要是这么说,就无法确定那是不是我们要『应付』的对象。还不确定那东西是针对鬼哥哥而出现的……如同台风或暴风雨之类的天候现象,并不是针对人类而来。」 「慢著,可是那东西明显在追我与八九寺啊?」 「话是这么说……」 斧乃木的态度实在是犹豫不决。 她本人似乎也有自觉。 「不行。我看鬼哥哥的肌肉看到著迷,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整理思绪。」 她这么说。 「无法整理思绪是情非得已,但你给我想办法用其他理由解释。」 「姊姊或许知道一些情报……但我现在联络不上姊姊。」 在这个场合,斧乃木提到的姊姊,不用说正是影缝余弦──暴力阴阳师。 影缝是专家,同时是忍野的老朋友,她或许拥有那个物体(无法断言是物体的某种东西)的相关知识。 不过,即使影缝拥有相关知识……我听到斧乃木说现在联络不上她,老实说,我暗自松了口气。 总之,虽然应该不会如愿,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今后一辈子别和她有所牵扯。她就是这种类型的人。 「顺便问一下,影缝小姐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她那边应该也在工作吧?」 「当然在工作,不过详情肯定是秘密吧?鬼哥哥居然想试探,脸皮好厚。」 「我并不是以厚脸皮的心态问话……」 我只是以闲话家常的心态这么问,但阴阳师界的保密义务比想像中严谨。 「如果真的想知道,就要提供你的肌肉。」 「提供肌肉是什么状况?」 「挖出来给我吃。」 「真凶残!」 感觉好像鸡同鸭讲,又好像不是。 「……总之,联络不上影缝小姐也不成问题。反正入夜就会明白一切。」 「嗯?为什么?鬼哥哥入夜就会忽然变聪明伶俐?」 「我没有这种方便的功能……只是因为忍会醒来。」 斧乃木听到「忍」这个名字就露骨板起脸。由于平常面无表情,板起脸就透露出胜于常人的厌恶感。 这也在所难免。 因为斧乃木以前就是在这座补习班废墟差点被忍杀掉。不对,形容成「杀掉」不太妥当。 当时,忍明显在玩乐。只是在恣意欺凌斧乃木。 所以招致憎恨与厌恶也是理所当然。 总之,我假装没察觉斧乃木的反应说下去。 「忍是怪异之王,因此肯定熟悉怪异的事,而且和影缝小姐同样是专家的忍野咩咩,对她施以数个月的英才教育。换句话说,她是更胜于专家的专家,肯定具备和那个『暗』有关的知识。所以等到忍醒来,肯定会明白那个『暗』的真面目。」 「……哼!」 斧乃木露骨地出声嫌弃。 这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但她是怪异,所以理所当然。到头来,斧乃木原本是人类,或许形容她「成为怪异该有的样子」比较正确。 「那种高龄老者的知识不值得信任。」 「别称呼忍是高龄老者。」 「你说等她醒来……换句话说,那个恶劣的女人正在睡觉?难以置信……自己的主人九死一生,她却在打瞌睡。」 「我并不是忍的主人……」 不过,这方面的关系难以说明。至少很难说明到让斧乃木接受,毕竟她和影缝建立起完美又有条理的主从关系……我觉得一开始就放弃努力才是明智之举。 「嗯?怎么回事,鬼哥哥不是那个吸血鬼的主人?」 「不,是主人没错,甚至主人过头到反而不是主人。她总是奉献一切服侍我。」 「…………」 斧乃木以看著危险人物的眼神看我。 这是当然的。 「她打瞌睡也在所难免……因为刚发生一个累人的事件,她现在应该在熟睡。」 「是喔,连那样的吸血鬼也会累啊……真意外。」 反覆进行时光跳跃,即使是忍当然也会累。如果是全盛期的忍或许另当别论…… 「我不认为睡半天就可以完全消除疲劳……即使如此,无论那个『暗』是什么东西,只要忍醒来就可以解决一切。」 「但我觉得不能过度相信。即使那个吸血鬼接受再好的英才教育,天底下也没人熟知世间的所有怪异。包含姊姊与忍野咩咩。」 斧乃木这么说。感觉这是讨厌忍的嫉妒之词,但她的意见有道理。 既然怪异从人的认知诞生,就代表怪异会无限诞生、持续诞生。 「忍确实不一定知道那个『暗』是什么……不过斧乃木小妹,这样也无妨。」 「嗯?为什么?」 「因为忍会吃怪异。无论那个东西的真面目是什么,她都会一口吞。总之先以紧急避难的方式脱离危机,关于那个『暗』的谜,之后再请羽川说明。」 「羽川?那是谁?」 「无所不知的家伙。」 既然这样,现在打电话问羽川,或许也是可行之道,但我开学典礼就跷课,有点害怕这么做。 『我可以告诉你,也可以让你尽情摸胸部,但可以别再找我说话吗?』 似乎听得到羽川这样回应。 「我不以为然。」 斧乃木这么说。 我还以为她在说我的妄想,然而不是。 「不应该像这样完全依赖他人。」 「……但我并不是打算完全依赖。」 「鬼哥哥想说这是相互扶持?『人』这个字是藉由相互扶持而成立的,不过鬼哥哥,你不是人吧?」 「…………」 「那个吸血鬼当然也一样……给鬼哥哥一个忠告,在关键时刻,能够依赖的终究只有自己。但是忍不住出手帮鬼哥哥的我,讲这种话也没说服力就是了。」 斧乃木这么说。 今天的我要是没有斧乃木,确实不晓得会是何种下场,但我觉得她讲这种话完全是自打嘴巴。 「到头来,我斧乃木余接不该在这种地方做这种事。」 斧乃木忽然改成说明的语气,站了起来。 「我是因为工作而来到这座城镇。我昨天这么说过吧?」 「说过吗?」 就说我不记得了。 因为在那之后发生天大的事……不是夸张,真的是天大的事。是的,相较于那次经验,现在的状况也堪称绝对没那么严重…… 我解决那个事件之后,毫不喘息接著陷入现在的状况。想到这里,就觉得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做过很多就是了。 何况那趟时光旅行引发的事件,完全是我爱管闲事的后果。 「不过,斧乃木小妹还真忙。」 「那当然。我不像鬼哥哥只要上学玩乐,不是这种游手好闲的身分,非得工作才活得下去。」 「但我并不是只要上学玩乐就好的身分……」 「你今天甚至没上学吧?」 「总之……是基于一些隐情。」 「所有人都有隐情,不准讲得好像只有自己是受害者。」 「……是。」 被女童骂了。 但我无话可说,无从反驳。 顺便补充一下,只穿一条四角裤坐著被女童从上方责骂,这种状况还不差。 骂我吧骂我吧~! 「……感觉好恶心。」 斧乃木似乎有所察觉,说完就踏出脚步。 经过我身旁的时候,她明显刻意踩住我的影子扭几下脚。这当然是她知道忍在影子里熟睡而做出的举动。 真是记恨…… 「那么,告辞。」 「居然说告辞……怎么回事,你要回去了?」 「该说回去吗……是回头继续工作。」 「不是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吗?」 「这想法从哪里来的……」 「开玩笑的。即使只有一次,你也漂亮地救了我。这么说来,我还没道谢。谢谢你,我会以某种形式回报这份恩情。」 「用肌肉?」 「不,是 肌肉以外的某种形式……」 若她有所坚持,我并不是不能挖下一包腹肌送她……反正我有吸血鬼体质,之后就会恢复……但我觉得基于伦理或是人道,这种做法在各方面脱离常轨。 甚至一旦步入歧途就再也回不来。 何况记得没错的话,等我恢复之后,我送她的肌肉会消失。 「会以某种形式回报恩情,或是肯定会偿还这份人情,讲这种话的家伙,其实完全不会回报任何东西……到头来,像我这种不晓得何时会从世上消失的式神,恩情或人情基本上都是立刻偿还。」 「立刻偿还……那有什么我现在立刻能做的事吗?」 我真的觉得她对我有恩。 回想起来,斧乃木像那样帮我逃离,我却得意洋洋地聊著她讨厌的忍,或许是一种失礼的做法。 说不定她是因而坏了心情,才会忽然说要离开…… 即使不是如此,即使只是要回去忙工作(反正我就算问她工作内容,她也不会说吧),我也想尽力答谢。 「鬼哥哥现在立刻能做的事啊。唔~我想想……」 「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总之你尽管说说看吧。只要说就好。」 「嗯……」 此时,斧乃木不知为何回头往我这边走一步。 回头踩影子。 ……就说了,不要刻意踩影子…… 「鬼哥哥。」 「?」 「男生女生亲!」 她夺走我的唇。突然夺走。 不是「亲吻」这么可爱的行动,真的是「夺走嘴唇」的感觉。 该怎么说,就像是「回过神来就被扒走钱包」般出其不意,感觉像是看到一场高明的魔术。 话说,受害者! 我是受害者! 「你、你爱握额婀……」 我想问「你在做什么」,但舌头打结。 光是没咬到舌头就很好了,因为我还以为她连我的舌头都夺走! 「没爱握额婀。」 斧乃木装傻般这么说。 毫不内疚、毫不害羞。 「啊~花心了花心了~鬼哥哥这样不行喔。」 「………………?」 这孩子说这什么话?面无表情说这什么话? 虽然听不懂,却觉得她说得超恐怖! 「……总之,信赖关系就是这么回事……可以这么轻易毁掉。我想教导鬼哥哥这个道理。与其说让你偿还人情,感觉做了更多人情给你……鬼哥哥背负的人情真多。不过,我有点不好意思。」 斧乃木说完转身背对我,像是玩具玩腻之后没收好扔在一旁。 看来她说的「花心」不是指我与战场原的关系,是我与忍的关系。 总归来说,就是冲著忍这么做的…… 女童真恐怖! 「那么,努力在这场不晓得规则的游戏活下去吧。」 「……这不是游戏。」 「不然是什么?」 斧乃木余接问完,没什么眷恋就离开废墟,回头处理自己的工作。 006 我不解释和女童的接吻行为。 总之,纯粹是我不该粗心大意。 斧乃木所说的「花心」,即使对战场原或忍都几乎像是一种恩怨,但我难以决定是否要向她们报告。 感觉身为恋人、身为搭档,据实以报才有诚意,却也觉得我只是想说出来让自己舒坦……如果表明这份罪过(?)会强逼对方背负「原谅」的重担,或许将这件事藏在我心里比较好。 无凭无据!何况我是受害者! ……这种讲法听起来像是恼羞成怒……真是的,为什么处于这种状况,我还得抱著会爆发新问题的火种? 啊啊,好想死。 好想被「暗」吞噬而死。 这就当成玩笑话吧。 「……嗯?」 此时,我察觉到新的状况。 斧乃木离开之后,产生更进一步的状况。我为其战栗! 天啊,这下子我不就和八九寺独处? 还是在废墟室内的阴暗空间! 而且八九寺昏迷不醒! 「…………」 不妙,我情绪猛然亢奋! 我压低气息,看向书桌床上依然没有清醒徵兆,害怕逆境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的少女──八九寺真宵。 「……既然八九寺睡著,就代表我怎么做都没关系吧……」 我说出如此危险的话语,接近八九寺。 唔~藉口是什么? 我要用什么藉口才能摸八九寺? 急救?对!就是这样! 长期昏迷或许是危险状态,或许是危机,我非得做点事让八九寺清醒! 这很明显是「你才应该清醒一点」的状况,不过在无人吐槽的密室,没有任何要素阻止我的行动。 「汝这位大爷才应该清醒一点,呆子!」 被吐槽了。 应该说被打了。 从影子里蹦出来的金发幼女握拳殴打我。 「吸血鬼铁拳!」 我在毫无警戒的状态挨了这记好拳,就这样螺旋飞走,狠狠撞在墙上。 「哼!」 狠狠撞墙时,又挨一记下段踢。 幼女赤脚施展的下段踢。 好舒服,相对的也以为自己会没命。 「呃……忍,你做什么啊!」 「这是吾要说的,呆子!为什么吾非得扮演汝这位大爷之良心?甚至没办法睡个好觉!而且为什么会舒服!」 她说得非常中肯。 大幅脱离人类伦理道德过生活的吸血鬼,居然以这么正当的论点对我说教……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兴起……」 我道歉了。丢脸无比。 「但我还没做任何事!」 「那当然。要是敢乱来,刚才之下段踢会命中宝贝袋。」 忍语出惊人,并且环视四周。这里是补习班废墟的教室,里面只有我与八九寺。 「唉……」 她确认这个危险状况之后叹气。 「该说千钧一发吗?吾似乎在绝佳时机醒来。」 「绝佳时机是吧……」 我看向窗外。玻璃破掉的窗外,是太阳高挂的景色,距离黄昏似乎还很久…… 「……你实际只睡两小时左右吧?」 「实在睡不深,完全无法熟睡。疲劳丝毫没消除。」 忍咕叽咕叽动著颈部关节不悦回应。不晓得是睡不好所以心情差,还是对我的愚蠢行径感到无奈所以心情差,这部分难以厘清……不对,应该两者皆是。 「发生何事?」 「啊?」 「吾不是说过吗……汝这位大爷与吾在精神层面相连,所以汝这位大爷内心之动摇会传达给吾。即使吾藏身于影子或正在熟睡皆同。吾睡不好之原因,怎么想都是因为汝这位大爷发生某些事。」 「啊啊……关于这个……」 是因为那个「暗」。因为那个东西在追我。 肯定没错。 虽说知觉共享(正确来说,是我单向和忍相通),但记忆并非共享,所以她还不晓得这方面的事。 嗯? 慢著,真的吗? 从忍的样子观察,她确实没「目击」那个「暗」,但后续的部分又如何? 具体来说,我刚才和斧乃木的行为又如何?忍当时还在睡?还是已经醒来……实际状况如何? 如同斧乃木讨厌忍 ,忍也不喜欢斧乃木,若忍当时醒著,应该会想办法妨碍……但她也可能处于心不在焉的半梦半醒状态。 「话说回来,汝这位大爷。」 「咦……什么事?」 「没什么话要对吾说吗?」 ……………… 咦,这股压力是怎么回事? 是我多心? 只是罪恶感令我擅自感受到压力? 她问我是不是有话要说,换言之是在要求我道谢,向她说「谢谢你刚才阻止我失控」对吧? 「嗯?汝这位大爷,怎么了?」 「那个~……」 但是,我不懂。 现在的忍和斧乃木的面无表情完全相反,露出非常凄沧的笑容……虽然是笑容,却是难以看出情绪的表情。 嗯。试探她一下吧。 由我巧妙提问,查出忍醒来的时间。 虽说如此,如果是以平凡方式套话,忍终究不会上钩。 这时候得绕个圈子。 「忍,话说回来,你可以自由调整头发长度吧?」 「如果是汝这位大爷和式神女童接吻之光景,吾目击了。」 「太敏锐了吧!」 我原本想绕路,她却一直线抄捷径,感觉像是一把抓住我的脖子。 我看向忍。 她笑咪咪的。 露出牙齿,笑咪咪的。 「……那个,忍小姐。」 「喔,谢罪吗?谢罪吗?真期待,这个男性扔下吾这个生涯搭档,和那种外来之式神女童进行那种行为,如今会以何种方式道歉?」 「…………」 这家伙这么说,反而令我火大。明显是在捉弄我…… 虽然这个家伙现在看起来是八岁幼女,年纪却是五百岁,而且依照最近得知的情报是六百岁左右,是熟女中的熟女吸血鬼。 之前听说吸血鬼的平均年龄约两百岁,从这个基准来看,她也累积相当的人生经验(但她不是人类)。 或许她的度量大得出乎意料,对于那种程度的「花心」可以一笑置之,甚至当成开玩笑的题材……既然这样,她要是顺便放过我想对八九寺做的行为该有多好。 总之,如果忍愿意成熟一点,我也得成熟一点。 宣称「我是受害者」或「没有证据」死不认错,今后和忍的相处将会变得尴尬,既然这样,还不如赶快道歉。而且要让她好好理解,她是我唯一的搭档。 「那个。忍。抱歉,是我不对……」 「总之,这种事一点都无所谓。」 她泼出这桶冷水。 在绝佳时机泼我冷水。 亏我想到很棒的台词! 「毕竟汝这位大爷和周遭女性打情骂俏是家常便饭。」 「忍,没能欣赏我全世界最漂亮的磕头姿势,你将会后悔一辈子……」 「吾之主只穿一条内裤磕头之姿势再怎么美,吾亦不想看……若是事到如今还想问吾几时醒来,吾是在汝这位大爷和那个凭丧神姑娘接吻之瞬间清醒。正是在那一瞬间清醒。汝这位大爷之心臓扑通扑通跳得如同全速狂奔一样快,吾因而吓醒。此为共享知觉造成之心脏震动功能。」 忍说完露出笑容。 不,等一下。 别讲得好像我和女童接吻,内心会动摇、兴奋到让你清醒的程度。 感觉我好像是个超没经验的小鬼。 「因此吾几乎没理解现状。这是何种状况?大致看来,吾只觉得是汝这位大爷绑架少女与女童监禁于此,却因为女童主动献吻,一时疏忽让她逃之夭夭。」 「为什么这样解释?忍,你内心好骯脏。」 「但吾认为汝这位大爷之手才骯脏……」 「总之听我说。」 继续追究斧乃木的事,我在精神层面会不好受,但我转移话题的最主要原因,是想知道那个「暗」的真面目。 即使忍不知道……斧乃木讲过这种话,但这始终是无法消除的可能性,我想忍应该知道。 既然这样,我想尽早知道。希望她告诉我。 「暗」。 忽然出现,如同追著我们般紧跟在后,却突然绕到前方,吞噬我爱车的「暗」。 如果不是斧乃木将我与八九寺推落脚踏车,当时我与八九寺恐怕也已经一起被吞噬,这种事不难想像。不对,没有想像的余地,坦白说超乎想像。 何况我甚至不确定菜篮脚踏车是否真的被那个「暗」吞噬,是否因而消灭。我没有「目击」那一瞬间。 单纯是因为「暗」位于脚踏车的行进方向,而且脚踏车后来不见,所以我深思就将这两个现象连结起来推论。 那个「暗」的形象,无论如何都会令人联想到黑洞,所以我觉得脚踏车是被吸进去……但是严格来说,连这部分都不清楚。 尽是令人摸不著头绪的事。 春假事件、黄金周事件;战场原、八九寺与神原的事件;以及在那之后发生的各种事件,所有事件的现象本身都很清楚。例如遇见濒死的吸血鬼,或是妖猫在镇上嚣张跋扈之类的。 但是,这次连现象都不明。 若要说怪异,基本上就是不明事物的象徵,那只能言尽于此……而且我也认为这种说法没错,但是反过来说,怪异是「不明事物」以「明确形式」存在的东西吧? 既然这样,那个「暗」打从一开始,就和怪异的定义矛盾。 是象徵,又是彻底的异端。 只是漆黑的存在。 「……又不是煤炭球。」【注:出现在动画电影「龙猫」与「神隐少女」的妖怪。】 「嗯?什么?」 「不,没事……我没在说吉卜力电影。」 「说谎。刚才在说龙猫之话题吧?话说在前面,吾对龙猫很讲究喔。」 「拜托一下,请不要离题……」 没想到我居然会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什么嘛,吾原本还想模仿所有角色,讲整套台词给汝这位大爷听。」 「那不就要花一个半小时?」 「真期待改编成动画时将如何处理,版权问题会很复杂喔。」 「不用担心,改编成动画时不会做到这一本……绝对不会。动画和小说不一样,正如预定是在《伪物语》完结。」 「什么?居然对吾这个剧场版动画女主角讲得如此没礼貌?」 「…………」 这位剧场版动画女主角大人,很明显得意忘形。 明明在第一期动画,连一句台词都没有…… 「好期待。吾将手插进脑袋搜寻记忆的场景,不晓得会以何种方式制作成影像,真的好期待。」 「用不著一一提及肯定会剪掉的场景。这是什么开场白?总之听我说吧。」 「哼,呆子,吾拒绝。明明平常就闲聊各种话题,却只在自己有话要说时试图跳过废话桥段继续对话,即使上天容许此等称心如意之做法,吾亦不容许。吾接下来要使用大约一百五十页之篇幅宣传伤物语动画,本集剧情则是以条目形式作结,汝这位大爷就好好抱持觉悟……唔咕!」 我以接吻让她闭嘴。 搂著她的背,将她拉过来吻。 这明显是我主动索吻,在画面上无从掩饰。 「这、这是在做什么,汝这位大爷……当、当自己是义大利男性?」 「总之听我说。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不对,我甚至不清楚是不是天大的事情,不过听我说吧。我需要你的智慧。」 「好、好啦,既然汝这位大爷如此坚持… …」 忍像是双手闲得发慌般玩弄金发浏海,脸红做出娇羞的反应。这一面好可爱。 羞涩得不像是活了六百年。刚才的大器量不晓得跑去哪里。 「吾并非不愿意听。说吧。」 「我好不容易和你一起历经时光旅行回来,走下那座山之后,遇见八九寺。」 我原本想加快速度述说,但开场白还是拉得好长。我朝向死撑著继续熟睡的八九寺(这家伙该不会只是装睡吧)一瞥,开始向忍说明。 藉由述说,我自己肯定也能做个整理。 前提是这段物语有东西可以整理。 「喔,要说巧合亦实在太巧。」 「不,我觉得现在讲这句话还太早……总之,八九寺昨天将背包忘在我房间,所以一直在找我想拿回背包……后来为了还她背包,我和她一起回到我家。感情很好、感情很好、感情非常好地回到我家。」 「汝这位大爷为什么如此强调『感情很好』?」 「…………」 因为八九寺今天的发言,莫名有著强烈讨厌我的倾向,但我不能说出这个原因。我即使将自己的玻璃心(比至今更加)展露在搭档面前,也不会造成任何助益。 「总之,到这里没发生什么风波,我很正常地归还背包……我将真的没翻过内容物的背包,好好交给在家门前等我的八九寺。」 「总觉得汝这位大爷之叙述,动不动就透露出心虚之气息。吾感觉像是在和恶人无胆之轻刑犯交谈。」 「别说自己的搭档是恶人无胆之轻刑犯……咦,刚才说到哪里?」 「说到汝这位大爷费尽心思要带八九寺到家里。」 「对对对,就在我把握这个机会,要发挥各种手法的时候……并不是,我完全没提到这种事。我是尽到长辈对晚辈应尽的义务,为了让她健全发育,温柔邀约她一起共进午餐。」 「她是幽灵所以不会发育。何况午餐内容是速食。」 忍为什么知道是速食?她看透我到何种程度?这也太敏锐吧?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东西』唐突出现。」 我压低声音这么说。 即使是我,也无法笑著述说接下来发生的事。 「暗」突然出现在我们身旁。 瞬间的逃走。追赶。 凑巧经过的斧乃木救出我们,最后以「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离开现场。我一气呵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说到最后。 该说正如预料吗?我想趁述说时整理状况的计画完全落空。反倒是越说越混乱。 仔细想想,我总觉得刚才和八九寺一起手忙脚乱慌张逃离的做法很奇怪……我现在该做的事情,或许不是对依然很困的忍讲这些莫名其妙的事,而是回家打电话向战场原与羽川谢罪吧?我甚至开始这么想。 「……这就是事件经过,怎么样?总之,如果你心里没底也完全没关系……」 所以我在最后,自然而然对忍使用比较低姿态的语气。天啊,甚至有点难为情。 「…………」 不过,忍面对我这种堪称卑躬屈膝的态度,表情反而很正经,也没按照惯例露出凄沧的笑容。 而且忍越是听我述说,越是听我叙述「暗」的事情,表情就越是严肃。 刚开始真的像是抱著打趣的态度听我说……最后却像是在对我生气。 汝这小鬼居然讲这么无聊之事情给吾听,与其说是怪异奇谭更像鬼故事吧?她现在或许是这种感想…… 毕竟我也一样,如果睡到一半被叫醒,还得听别人说一些没造成实际危害的幻觉经历,我应该也会生气。 「汝这小鬼居然讲这么无聊之事情给吾听。」 我如此心想时,忍说出正如我预料的台词。 但她说话的音调,和我想像的不太一样。 差很多。 「害吾因而回想起讨厌之往事。」 「咦……?」 「没事……吾只是胡乱发泄情绪,汝这位大爷没有任何责任……这反倒是吾之缘分,或许该形容为业障……这么一来,对方之目标反倒是……」 忍嘀咕著莫名其妙的事,一副深思的样子……应该说一副试著回忆往事的样子。 如果现在的忍做得到,她真的会使用那种记忆手术。也就是手指插入脑袋搅拌自己的脑。 「怎么回事,忍……换句话说,你心里有底?」 「嗯?吾心里……嗯,有底……不对,还不确定是否能断言有底……」 她回答得很含糊。忍的卖点是讲话斩钉截铁,甚至可以形容为断言癖好,很难得看到她这个样子。 虽然这么说,最近……也就是在时光旅行时,忍也展露过类似的含糊态度,但这次的状况和当时不同。 因为忍这次只在影子里睡觉。 「忍,怎么了,不是说好绝不隐瞒吗?你知道什么事情就告诉我吧。你这种态度就代表你心里有底吧?我刚才提到的『暗』,你知道真面目为何吧?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怪异吧?」 我顺势像是进逼过去般询问,但我咄咄逼人的样子,没让忍惊讶或慌张。 「算是吧。」 她继续维持含糊的态度。 「不,真要说是否知道,吾知道。然而……」 但是,忍的态度果然有种生气……愤怒的感觉。 我刚开始以为她在对我生气,却不是如此。 她是对某种更加模糊的事物感到不耐烦。 「啧……这下麻烦了。想到接下来之演变就令吾忧郁……明明才毫不夸张地刚拯救世界,为什么非得遭遇这种风波……不过这亦是命中注定吗……」 「……慢著,所以说,忍……」 「不知道。」 此时,忍像是将心中复杂交缠的各种感情丝线一起斩断,忽然以舒畅表情看向我这么说。 说出和刚才完全相反的话语。 「咦,可是……你刚才不是说『真要说是否知道,吾知道』吗?」 「汝这位大爷,吾之意思是吾不知道那种怪异。」 「啊?」 「如同汝这位大爷已经隐约察觉,该『暗』并非怪异。那个夏威夷衫小子亦会这样说吧。其并非怪异,本质和怪异这种玩意儿不同。」 「…………?」 慢著…… 总之,忍这番回应,就某方面来说或许不值得惊讶。因为我自己确实质疑那个「暗」是不是怪异……觉得可能是另一种不同的现象。 所以我不惊讶。 明明肯定不惊讶,虽说如此……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事件就此落幕!」 我实在说不出这种话。 何况忍的说法不对劲。身为怪异之王的忍,居然说那个东西的本质。和怪异这种「玩意儿」不同。 「受不了……真是伤脑筋。应该说无奈。那种荒唐『现象』居然尚未结束。」 「尚未结束?尚未结束是指……」 「该现象没有名字。」 忍断然这么说。 不晓得是终于恢复平常的步调,还是纯粹只是终于清醒。 她如此断言。 「汝这位大爷称为『暗』之『那个东西』,吾以前就见过。吾所说『回想起来』就是指这件事。」 「回想起来……记得你刚才说你回想起讨厌的往事……怎么回事?你说的以前大约是多久以前?」 「大约四百年前。」 「四百年?记得当时是……」 「没错。 」 忍这么说。以正经表情,严肃地这么说。 先不提她的果断语气,这张表情本身非常罕见。 「是吾上次造访这个国度之时。」 「…………」 「换言之,是吾制作第一个眷属之时。吾当时被那个『暗』波及。」 忍这么说。 「不对,应该说被吞噬。」 「被……吞噬……」 「被丢脸之事吞噬。昔日之吾亦是年少轻狂啊……」 她以幼女外型这么说。 「哼,没什么好怀念,而且吾亦尽量不想说,但事到如今应该无法如此任性。既然『那个东西』出现,要是扔著不管,以最坏之状况,这座城镇的一切都将毁灭。」 「整个……城镇……?」 然后,开始了。 忍野忍……不对。 是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往事,在跨越四百年时光的现今重提。 007 「话说,吾久违回忆起当时之往事。因为到吾这个年纪,记忆已经不再累积。形容为活在当下很好听,总归来说就是及时行乐。 只记得快乐之事,逐渐忘记讨厌之事。 因此吾心情难免不愉快。因为忽然回想起完全忘记之往事,而且是吾不愿回想之事件。 虽说如此,吾完全不打算责备汝这位大爷,这方面可以尽情放心。该怎么说,汝这位大爷本次难得完全处于遭殃之立场,不是主动插手管闲事。 不过,汝这位大爷听过吾接下来述说之往事,应该会一如往常亲上火线吧,而且吾亦会奉陪。 接下来会讲得有点久。至少非得用掉吾原本要宣传剧场版之大半篇幅。 什么?完全无妨?讲得真冷漠,这是吾历经漫长时光,总算得到之表现机会啊。 总之,春假那段往事,要当成回忆亦是普普通通。不过多亏那个讨厌之夏威夷衫小子,那段回忆姑且是以坏结局之方式圆满收场。 咯咯咯……若是那个时代之吾,应该不会一时疏失被那种夏威夷衫小子得逞。 因为当时之吾,处于全盛时期。 非现在之幼女状态。 并非汝这位大爷喜欢之萝莉体型。并非洗衣板,而是波涛汹涌。 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 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 传说之吸血鬼、怪异之王。 不受任何人束缚、不受任何影子束缚、随心所欲地生活。 寻死? 不不不,吾是后来才成为寻死之吸血鬼。汝这位大爷居然记得如此初期之设定,所以吾才说聊往事会不好意思。 虽说如此,严格来说,这并非第一次向汝这位大爷提到这段往事。制作第一个眷属之过程,吾肯定说过一次。 但当时只是大略提及。 记得吧,就是春假在这栋建筑物楼顶。 当时吾没详述来龙去脉。不过换言之,吾借给汝这位大爷使用好几次之妖刀『心渡』,亦是在当时取得。 总之,在进入正题之前,稍微做个开场白,应该说提醒一些注意事项吧……换言之,吾接下来要述说第一个眷属之往事,述说制作第一个眷属时之往事……但汝这位大爷别嫉妒啊。 不,并非说笑。 何况对吾而言,这并非笑话。 总之,拥有吾这种贞操观念之吸血鬼很罕见。一般来说,制作眷属之行为是在繁衍种族,亦即建立家庭。 即使昔日这段关系,不像吾如今和汝这位大爷之关系一样错综复杂,但是和汝这位大爷完全无关之人物,曾经在某段时间和吾处于主仆关系,这件事听在汝这位大爷耳里绝对不是滋味。 应该说,或许只是吾希望如此。 相较于刚才那个凭丧神丫头和汝这位大爷接吻之『花心』行径,这在本质上有些不同。因为当时之吾亦是抱持认真心情……没错,如同将汝这位大爷收为眷属时一样认真。 吾收汝这位大爷为眷属时,原本就打算让汝恢复为人类,所以当时之心态,搞不好比汝这位大爷那时候还认真。 至少吾没有抱持轻浮心态。 所以,汝这位大爷务必好好吃醋。 换个简单说法,从现在汝这位大爷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吾前任男友。抱歉吾之纯洁特性于此时遭到否定。 慢著,哎,讲到这种程度是玩笑话。 事到如今即使聊起往事、回首从前,吾与汝这位大爷之信赖关系亦毫不动摇。吾明白这一点。 接下来是真正之注意事项,用心听好。这并非普通之往事,是和现今相连,延续至今之物语。 四百年。 这是吾人生之大半……却是眨眼即逝。 如同一瞬间。 记忆亦很模糊,毕竟直到刚才都忘得乾乾净净。 好啦,该从哪件事说起呢? 应该说,吾不晓得要从哪里说起。 这样吧,先从经纬──吾造访日本这个国家之经纬说起。但当时这个国度尚未被称为日本。 记得日本这个国名,是在短短几十年前成立?前一个名字是大日本帝国……再往前叫什么?汝这位大爷是考生,肯定知道吧? 啊,日本这个称呼本身早已存在?这样啊……吾不太清楚,日出之国?这就是由来吗…… 总之到头来,当时之吾比现在还不清楚各方面之事。无论是好是坏都不晓得,对人类文化亦一无所知。 何况别说国名,吾甚至不晓得这种地方有这种列岛。吾跳进海里想来场海水浴,却发现眼前有陆地而吓一跳。 对,海水浴。 慢著,要是汝这位大爷说吸血鬼无法渡海,或是无法跳过流动之水,讲这种常识观点只会令吾为难。 『拥有』吾之能力,曾经和吾『交战』之汝这位大爷,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吧?吾是跳脱这种法则,物种特殊又珍贵之吸血鬼。 何况当时是全盛时期、最盛时期。 是最盛时期,亦是再生时期。 吾既然是吸血鬼,当然『设定』了该有之弱点,例如怕阳光、怕大蒜或十字架等等,但吾当时拥有之再生能力远胜过这些弱点。 阳光一将吾之身体化为灰烬,不对,在化为灰烬之前,吾之躯体就已经恢复。若按照生物学将当时之吾细部分类,应该是异常再生型之吸血鬼。 即使是曾经数度折磨汝这位大爷之『毒』,亦对当时之吾不管用。因为毒一发挥效果,在发挥效果之前,吾之机能就逐渐恢复。 吾来日本之前,位于南极。 嗯,南极。 因为想看极光……啊啊,就说了,吾当时并未寻死,单纯是旅行者。 吾当时周游世界各地景点。而且全世界之吸血鬼猎人都想取吾性命。 不不不,不是在讲德拉曼兹路基、艾比所特或奇洛金卡达他们,是那个时代之猎人们。 该说真的令吾不敢领教吗……那是个完全无视于人权意识之时代。 人类世界在短短四百年变得真多……当时即使不是吸血鬼,只要是不死之身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但吾未曾在意过这种事,甚至乐在其中。吾厌倦并讨厌这种战斗,是再隔一段时间之状况。 想寻死亦是后来之状况。 当时真的只是单纯地、天真又纯粹地享受旅行。极光真是漂亮。 极光很棒喔。有生之年最好去看一次。 最近世间流行地球暖化等言论,但迟早还是会迎接冰河 期吧,到时候日本应该亦看得见极光,别错过啊。 前提是汝这位大爷寿命够长。汝这位大爷即使是不死之身亦似乎会早死。 但是从结果来说,吾失败了。 吾即使是奔放不羁之旅人,即使想看极光,亦只有南极是吾不该去之地方。正确来说,北极亦然。 不,并不是因为怕冷。吾是吸血鬼,反倒耐寒。毕竟不死之身亦代表没体温…… 讲到这一点,就得连带说明吸血鬼和丧尸或幽灵之关联性,会有些复杂。 问题在于南极无人。说穿了即是无人岛。不过正确来说,记得北极不是土地,只有浮冰……总之汝这位大爷应该亦明白。 怪异无法和人类相容。 然而怪异须有人类才能成立。 没有目击证词、没有经验谈,怪异奇谭就无法成立。吾再怎么对企鹅或北极熊展现不死或怪物之特性,它们亦不会传为话题。 都市传说。 街谈巷说。 道听途说。 只要无人,这三种都不成立。 即使没冻死,但是该怎么说,吾感觉到己身存在力逐渐薄弱,觉得这下不妙,是天大危机,不是看极光之场合,再这样下去,吾将会变成极光。 不,这番话无意义。 吸血鬼死后不会变成极光,世间没这种浪漫之传承。似乎某些地方传说极光是死者们之灵魂,但南极甚至无人述说这种传说。 南极现在有人类?南极观测队啊……喔,那吾算是他们之急先锋。但吾没发现任何东西,亦没观测任何东西。 无论如何,再这样下去,吾这个伟大之存在将会消失,这是地球之损失,吾在打倒太阳之前不能死,因此吾匆忙离开南极。 像是格斗游戏那样,以特殊指令之大跳跃离开南极。 即使是吾,亦得先弯曲双腿再跳跃。嗯?凭丧神姑娘之跳跃?啊啊,这么说来,刚才提过这件事。 『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 哼,那种招式和吾没得比。坦白说,吾跳跃之反作用力,差点毁掉南极大陆。 但吾有多加注意,以免造成此等后果。 即使无法一直留在南极,但该处很舒服,吾打算当成别墅,在不想见到他人时再度回到该处。相对的,吾完全没思考著地位置之问题。 当时是随意乱跳,吾认为应该会落海,打算就这么游个泳舒畅身心。 地表七成是海洋,因此按照机率,一般来说应该会落海。虽说是乱跳,但吾姑且朝著太平洋之方向跳。 孰料,这个国度出现在吾脚下。 嗯?那是什么表情? 慢著,无须担心,吾并未踩毁这个国度。若是正常著地或许有可能,但吾之好运于此时发挥作用。 吾落入湖里。 不过,那座湖因而消灭。 格局莫名地大? 就说了,这是吾全盛时期之事迹。 这么说来,汝这位大爷几乎没看过吾全盛时期之模样,对吾之第一印象尤其差。吾之格局基本上很大。 总之,湖。吾落入湖面。 不对,后来吾之双脚踩到湖底,果然该形容为著地吧。 而且,物语即是从这座湖消灭时展开。 称不上精彩之鬼物语,就此展开。」 008 「哎,吾已经知道物语之结局,换句话说,这段物语将凄惨落幕,这在吾心中是自明之理,所以述说时实在提不起劲。虽说不是什么动人物语,却并非完全是讨厌之回忆,并非吾完全不愿意回想之往事。 毕竟吾如汝这位大爷所见,个性随便。 该说随便还是随兴,抑或是随遇而安,吾总是随便过生活,不太深思。 吾在吸血鬼之中特别长寿,或许亦是这个原因。因为吾不去深思,总之以享乐当成人生宗旨。 因此,在那座村庄发生之事,亦是挺快乐之回忆。 村庄之名字,吾忘了。 不,在这方面,与其说是忘记,不如说吾一开始就没试著记忆。汝这位大爷亦很清楚,吾这个吸血鬼,当时几乎对人类社会文化不感兴趣。一切看在吾眼里都相同,想区分亦无法区分。 甚至连人种都无法辨别。顶多只觉得这个国度之人类,不知为何尺寸都小一号。 如今发育良好之男性并不罕见,但在四百年前,所有人之身高都和现在之汝这位大爷差不多。 嗯。 何况现在反倒是吾变得更小,世事真是难以预料。总之,抱歉以这种方式叙述会不好懂,但接下来之村庄名字、人名等专有名词并不正确。 应该说是吾随便编的。 凭感觉。 即使是称不上乱枪打鸟之瞎猜,大致亦不会错得太严重。因为到头来,吾只做得到『村子』、『男性』、『女性』、『孩子』这种程度之区分。 或许连这方面都搞混。 混淆不清。 吾消灭之湖,恐怕亦有某个名称,吾不记得了……但那座湖挺大的。 这么说来,讨人厌之夏威夷衫小子说过,名为琵琶湖之湖,相传亦是非人之物留下之脚印造成,但以吾之状况完全相反。吾之脚印消灭了一座湖。 虽说如此,并非没有外因。 与其说是外因,不如说当时之条件,有利于吾做出这种大规模之事迹。当时那座湖之水量似乎很少。 因为日晒。 那个时代还没有水坝,因此地球暖化……应该说乾旱造成严重灾情。 真的是攸关生死。 汝这位大爷活在得天独厚之时代,或许难以理解……毕竟当时甚至没有基础建设之概念。吾现在讲得像是很同情当时之人民,但当时之吾当然没这种概念。 怪异没有人类就无法存在,怪异被人类目击,才首度以怪异之概念成立。虽说如此,这只是一种理论。进一步来说,只不过是纸上谈兵。 吾不可能因而对人类抱持感恩或感谢之意,反倒觉得人类居然会因为阳光过强而逐渐衰弱而死,捧腹大笑吐槽他们简直是吸血鬼。 这是黑色笑话。 然而,吾无预期地拯救了这群脆弱之人类。问吾以何种方式拯救?替自认刚才已经说明过了…… 吾不是说吾消灭一座湖吗? 但吾并非炸弹。毕竟吾亦提过吾没体温。 以吾之状况,由于再生机能强大,因此不可能没体温,但这件事暂且不提。 换言之,吾以数马赫之速度猛然落在湖底,即使导致湖水乾涸,亦不表示湖水凭空消失。 而是如同蒸发。 总之,当时高速之吾,或许因而带著些许高温,但这种高温亦被吾『再生』为常温,所以吾落水著地时,体温处于极为符合常理之范畴。虽然从南极跳到这座湖就是超乎常理之事,但这部分暂且不提。 言归正传,汝这位大爷觉得这样造成何种后果?这种现象等同于从正上方扔一颗石头到深水里。慢著,无须深思,以正常概念推测即可。 没错,『水会往上溅起』。 湖水几乎全部溅起。 即使吾消除身上热量,亦无法连动能一同消除。溅起之湖水亦极为符合常理,先是飞上高空,再依循重力落到地面。 成为『雨』。 慢著,应该可以形容为雨吧?水从天而降,所以是雨吧?何况吾哪可能说明气象机制?吾并非因为长寿就无所不知。别期待吾是老奶奶那样之生活知识家。吾说过,吾总是活在当下。 总之,吾做出『降雨』之行径。 说来有趣。 在那个时代,这是堪称顶级之『德行』。 汝这位大爷或许觉得只是降雨何必大惊小怪,或是无法理解这为何是伟大德行,吾就亲切地以简洁易懂之词来形容吧。没错,就是『奇迹』。 毕竟那是必须赌命求雨之时代。即使不是因为吾著地,毒辣阳光造成之乾旱,依然严重到害得地面龟裂。 吾认为和当时相比,太阳如今亦变得圆融多了,不过得视区域而定。总之汝这位大爷至少记住当时之时代背景吧。 吾在这种时代背景,在这种地理环境,做出『降雨』之行径。 这么做之结果,使得吾拯救许多性命,甚至包含湖泊周围之聚落,拯救了广范围之区域。 吾当然不打算引以为傲,亦完全不想炫耀,因为吾没这种意愿,不认为拯救人类多么伟大。何况一个不小心将是大灾难。 要是当时偏离湖泊著地,例如在聚落正中央著地,往上飞的或许就不是湖水,而是日晒龟裂之地面。即使不会影响整座列岛,亦会害得一两个村庄天翻地覆,造成大灾难。 吾亦是为了避免这种结果,跳跃时才以海面当目标……总之,吾基本上对人类生活或文化毫无兴趣,即使如此亦不喜欢主动虐杀,因此能避免当然会避免。 但若无法避免,就不会避免。 毕竟吾是怪异,是吸血鬼。 吸血鬼是盛行自杀或同类相残之颓废部族。人类当时之道德观念,应该和现在有所不同,吾之道德观念亦是如此。这是在所难免,要和四百年前维持相同之角色形象过于困难。尤其以吾之状况,如今受到汝这位大爷强烈之影响,因此多少能够理解人类,但当时并非如此。 汝这位大爷是现代人,又比较站在人类那一边,这番话听起来应该很刺耳,但实际就是如此。总之吾并非为了成为周遭村庄之救世主而掀起湖水。 吾在这部分要讲明。 述说这种超脱吸血鬼传说之救世主传说,亦无意义可言。到头来,吾宣称能避免就会尽量避免,实际上却失败。 落在湖泊只是一场偶然。 很不巧的,吾之偶然行径被人目击……不对,应该形容为『凑巧』? 因为吾是为了寻求吾这个怪异之『目击者』,才下定决心从南极使用特殊指令之大跳跃。 吾引发『奇迹』之瞬间立刻有人『目击』,吾反倒应该认定这样非常成功,应该为他人之『目击』举手高呼万岁。 不对,考量到后续进展,果然得形容为不巧……不巧至极。 话说回来,汝这位大爷知道人们如何称呼『奇迹』之引发者吗? 无论是怪异还是人类,『奇迹』之引发者会被称为……汝这位大爷应该大略猜测得到。 是的。 奇迹之引发者,会被称为『神』。 正确来说,无论引发奇迹的是怪异或是人类,都会被拱为『神』。」 009-012 009 「被拱为『神』……?」 我听忍说到这里,不由得回以疑惑的反应。其一在于忍这番话听起来实在夸张,其二是觉得忍现在这番话,和我们现在要处理的「暗」相差甚远。 「听在汝这位大爷耳里很荒唐吗?」 「啊,不是……还好啦。」 我内心想法被说中,稍微慌张。 即使不用做到斧乃木那样极端地面无表情,我或许应该多学学如何隐藏情感。 我太容易被看透。 即使不是忍野,也可以看透我。 「总之,是没错啦……啊,不过这么说来,记得你说过曾经受邀成为神?」 记得我在春假遇见她没多久,她就这么说过。 是将我「打造」为「吸血鬼」之后的事。 忍感受到我想从吸血鬼恢复为人类的心情,说她「明白」这种心情。 她说她也曾受邀成为神却拒绝,所以明白我的心情。 所以她要让我变回人类。 「这件事就是当时发生的?」 「总之,就是如此……然而像这样回想,就觉得实际上与其说是受邀,更像是半强迫被拱为神……因为没有交涉之余地。」 「没有交涉余地……毕竟你确实在他们面前降雨……该说百闻不如一见吗……」 嗯? 慢著,但要交涉不就得…… 「忍,在你说下去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你当时会说日语?你和当地人,和当时你所拯救、目击到你的日本人,可以好好交谈……可以沟通?」 「不,没办法。」 「我想也是。」 因此,双方根本无从交涉。 忍甚至不知道日本的存在,当然不懂日语。 「这样的话,你是在当时学日语?」 这么说来,她似乎提过这件事。 「嗯,不是很流利地学习。但吾全盛时期很聪明,何况大多数人将吾当成『神』来『崇奉』,要学习这些人使用之语言,无须太多时间。」 「是这样吗……」 「而且如今则是从汝这位大爷学习现代日语。像是『萌』、『傲娇』、『麻花辫波霸班长』等等。」 「给我忘掉『麻花辫波霸班长』这个词。」 我不记得教过你这种词。 再怎么样也千万别用在羽川身上……何况她已经不是麻花辫。 但无论她是什么发型,我都超爱的! 「不过,居然半强迫被拱为神,这不像你的作风。即使语言不通,你使用特殊指令的大跳跃不就可以逃走?」 「逃走?谁逃走?吾?」 忍无惧一切地轻哼两声。 她为什么能对搭档露出这么讨厌的表情?我著实觉得神奇。 「吾不会背对任何人。吾生为吸血鬼至今未曾逃走。」 「…………」 是吗?总觉得次数挺多的…… 何况到头来,你宣称自己天生是吸血鬼,但记得你其实原本是人类吧?还是说这方面也「记不得」了……这种记性真是称心如意。 就是这样才如此长寿。 「总之,对方强行邀请,吾亦没有理由强硬拒绝,想说偶尔被当成神亦不错……想像吾当时之心态应该是如此。」 「这样啊……不过,『被拱为神』是吧……」 忍也说过,我不清楚时代背景与当时的状况,所以听起来实在没有真实感。 难道我的大脑和平过头? 「在那个时代,降雨是德行最高的奇迹,这我不是无法理解……可是感觉某些怪异也做得到这种事。唔~你想想,像是雨降之类的。」【注:海水腹足纲软体动物,中文名为「海兔」,「雨降」为日文汉字。】 「雨降可不是怪异啊……不过,在持续豪雨造成水患时,或许会被当成怪异吧。到头来,凡事皆以状况下定论。」 「状况吗……啊,这么说来我听过,现代可以在某种程度操纵天候……像是用飞机移动积雨云,让天气硬是放晴、硬是变阴、硬是下雨……即使比不上基因操作,我也觉得这确实是超越人类领域的技术,这就是『奇迹』背地里的意思吧?」 「没错。若有人能操作基因立刻治好各种疾病,毋庸置疑将会是现代之『神』,亦会受到崇奉。但这不一定是好事。」 「?」 「在缺乏信仰之现代,弒神亦不无可能。拥有出类拔萃之技能,就会遭受觊觎。包括技能与生命。不对,弒神行径从数千年前就在世界各地出现,幸好吾没遇到。」 「原来你没遇过?」 真意外。 她说这件事以坏结局收场,我一直认定是这样的结尾……不对,这样的话,忍这番话就没有「暗」介入的余地。 依照现在的进展,我还是无从预料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在什么阶段提到「暗」。 「怎么回事,吾当时没遭遇弒神危机,令汝这位大爷如此失望?这个听众之期待真过分。」 「不,并不是那样……」 「不用担心,前因后果会好好串联起来。吾没想过要巧妙打马虎眼,想办法宣传剧场版。」 「你根本就想过吧?」 「哎呀,真意外。吾知道要上映剧场版,却没想到是3d。」 「不准放假消息……」 是2d电影,2d。 不准为了票房说谎。 「没想到班长之胸部,会像那样弹出来!」 「不会弹不会弹。」 「慢著,先不提会不会弹,但电影不同于电视,尺度比较宽松,所以无论是胸部或血花都可以尽情呈现吧?」 「…………」 我因而得知,在这个幼女的观念中,胸部与血花可以相提并论。真恐怖。 「就说了,不准若无其事打片。继续说你那段往事……第一个眷属的事吧。」 我当然想知道「暗」的来历,不过老实说,我对第一个眷属也感兴趣。 要说这是嫉妒或吃醋,感觉像是早已被忍看透,令我无法释怀,但我身为忍……应该说身为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的「第二个眷属」难免在意。 无论如何都会在意。 「用不著提醒,吾亦会说下去。但某些部分亦是吾述说时才回想起来,加上年代久远,因此记忆有些模糊,无法清楚回忆细节。」 「…………」 真不可靠。 拜托了,忍小姐。 「首先,再稍微说明一下事件背景吧。但不是时代背景,是偏重于地理环境。」 「地理环境?咦,也就是那个地区遭遇乾旱吧?这部分我已经明白……」 「不,不是气候,是吾所消灭那座湖之细节。那座湖即使不到琵琶湖之程度,似乎亦为一种信仰对象。周边居民将那座湖尊为『神之湖』并祈愿,换言之就是求雨。要嘲笑他们愚蠢很简单。即使这个国度居住八百万之神,却把湖亦视为神,并且向湖求雨?与其这么做,还不如将湖水一桶桶打回来使用。」 「…………」 话说,既然你消灭居民信仰的湖,你自己正是弒神者吧? 我不会说出口吐槽就是了…… 「所以,是正在求雨之邻近居民目击吾。吾在他们眼中应该像是从湖中诞生吧。吾如同湖水化为肉身而登场。」 「……而且,虽然这么说也不太对,但是对于当时的日本人来说,金发金眼又高?的你忽然出现在面前,看起来应该很神圣……」 实际上不是神圣,是灾厄 。 但是实际上,这两种形容方式给人的印象或许没什么差异。因为我首度『目击』忍的时候,同样为她的美丽著迷。 甚至愿意拋弃自己的生命。 基于这层意义,怪异与神应该真的没差别。毕竟之前附身在战场原的蟹,也是神的其中一种形态。 至于相对的恶魔,我想想…… 神原的猿猴应该算吧? 不过,那个恶魔也是让她实现愿望,亦即引发「奇迹」的猿猴。 就像是印证神与恶魔是一体两面的学说…… 「哼,称赞吾亦不会有奖赏。」 忍如此回应,看来她将我这番话解释为称赞,一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总之,我并不是在说客套话或出言附和,尤其是当时的日本,很难有机会看见外国人。」 「就说称赞亦不会有奖赏,真是听不懂之家伙。汝这位大爷说得再多,吾顶多只会表演钢管舞。」 「这应该是大奖吧?」 不只是喜形于色,似乎是心花怒放。 爱听称赞的神……我没办法信仰。 总之,她在民众面前引发奇迹,以神的身分显灵,结果拯救许多人的生命,使得许多人得救。 既然这样,我不是无法理解周边居民想将忍拱为神的想法。 可是…… 「不过,这种事……肯定没持续太久吧。」 「嗯?为什么?」 「没有啦,依照你的个性,你不是甘愿只受崇奉的类型吧?」 虽然是个傲慢、自大、摆架子、高姿态、歧视又自我中心,真的是无药可救到回天乏术的家伙,但我怎么想都不觉得这个吸血鬼会乐于一直被拱为神。 真的只是剎那之间,打趣处于这种立场看看吧。 但我不认为她对于支配或统治感兴趣。 以她的个性不会这么做。 我所知道、我所熟悉的忍,个性明显受到我的影响,所以我才会自然这么推测,但我当然不可能知道忍当时的个性。不过,如果忍是甘愿被拱为神的个性,那么她在这六百年应该不会只创造两名眷属,而是创造更多眷属。 肯定会建立吸血鬼的阶级社会。 这家伙基本上喜欢孤傲更胜于独霸。 而且,她内心恐怕将自己放在比神还高的地位。正因为她如此高傲,所以我认为她不可能长期安于神的地位。 她是鬼。是如此执著至今的吸血鬼。 「嗯?啊啊,没错没错,吾正是这种高傲之家伙。完全不要求他人称赞,和此等虚荣心无缘。哎呀~汝这位大爷很明白嘛。」 「…………」 想到她爱听称赞的无可救药特性,我或许应该收回前言。 「哎,确实如此。」 忍开心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再度说下去。再度愿意说下去。 「如汝这位大爷所说,这种神明生活并未持续太久,大约一年吧。先不提吾之个性,但吾确实不适合当神。」 忍说著看向窗外。窗外依然是蓝天,完全没有怪异、诡异的气息。 至于八九寺真宵,依然在我们身旁尚未清醒。 010 「当那群呆子将吾拱为神,吾之所以配合他们留下来,亦是基于休息之意味。 因为在南极生活很辛苦。 身处于冰点以下之极冻冰风暴,而且好长一段时间无人认知吾这个怪异,即使吾处于全盛时期,依然觉得有点、有一点点累。 只有一点点喔,真的是一点点。 因此吾试著在许多人类『认知』得到吾之场所悠哉休息一下,说穿了即是心血来潮。很像吾作风之心血来潮,毕竟被视为神,就不愁吃住问题。 感觉像是度个假。 毕竟此处是岛国,以现代说法如同夏威夷那样,夏威夷。但环游世界之吾亦没去过夏威夷。 使用大跳跃很难抵达岛国。必须是辽阔之大陆才易于瞄准。 嗯?不不不,虽说不愁吃饭问题,但吾并未吸当地人类之血。别露出那种表情。吾确实是吸血鬼,是以人血为能量之怪异,但吾不会从亲近吾之人类身上摄取能量。 若是紧急状况就很难说。 若是有一头牛很亲近汝这位大爷,另一头牛不亲近,汝这位大爷想吃肉应该会选择后者吧?就是这么回事。 总之,这个国度当时还维持活祭品之制度,所以吾若想吸血应该是取之不尽吧。提供一个情报做参考,听说这个国度直到最近,都还保留供奉活人之制度。 问吾听谁说的?当然是那个夏威夷衫小子。那个小子只会说这种事。 吾抱膝坐在这座废墟时,场中气氛完全不会令吾想说出这种往事。 不过,那个家伙将吾之底细查得清清楚楚才来到这座城镇,或许不用吾说,他亦意外地知道这段往事。 不晓得那个区域之聚落是否留下相关文献……吾被称为传说之吸血鬼,主要是基于吾在欧洲之所作所为,而且再怎么说,没有任何人能传承当时发生之事件。 嗯,这段往事将是这种结尾。 做好觉悟听下去吧。登场人物都会死掉。 即使免于乾旱而死,众人到最后依然死光,所以命运或许还是无法轻易扭转。但吾不愿意如此认为。 总之,吾当时没有这种价值观。但汝这位大爷可别误会,吾并非只是在极东岛国享受度假时光。 吾确实做到『神』该做之事。 雨这种东西,并非只要下一次即可。因此吾适度让该处每隔一段时间就下雨。 湖已经消灭?没错,因此吾是将积雨云聚集过来。如同汝这位大爷刚才提到之做法……吾当然没使用飞机,吾是亲手将积雨云拨过来。喂喂,忘记吾连翅膀都打造得出来吗? 但要是吾这么做,会轮到其他地区面临旱灾问题,因此吾尽量试著从海面聚集,却无法做得完美。 基于这层意义,神很任性。虽说信者会得救,却只有信者能得救。 只不过,当吾姑且说明这个道理,那群人亦不太在意……他们看起来虔诚,终究是只顾著自扫门前雪之普通家伙。吾不讨厌这种利己之人,但这番话听在汝这位大爷耳中不好受吧? 讲到这种人类之业障,应该说生物之业障,就觉得乾脆成为怪异比较轻松。 或是成为神。 总之,从结论来说,吾或汝这位大爷都无法做出这种决定……唔~也对,稍微跳过一段吧。 快转一段吧。 他们拱吾成为神之过程,若是讲得不好,真的会变成纯粹在炫耀。听吾说自己如何被称赞或尊敬亦没什么乐趣吧?这原本就不是什么有趣之往事。这段往事没有任何有趣之要素,只有吾之年少轻狂,以及些许过于滑稽之要素,想笑尽管笑吧。 反正迟早笑不出来。 ……刚才提到不愁住之问题,正确来说,吾之住处是打造出来的,在失去湖水之湖底打造。居民认定这座湖是吾之土地,亦即神域。 就这样于此处建造神社。 是非常豪华之建筑物。 毕竟吾不能落脚于某个村庄,和人类共同生活,这样无法维持神之威严。 嗯?吾这个神要求如此贫困之村庄盖神社很过分?别误会,吾没让他们盖。 吾是自己盖。 忘记吾拥有创造物质之能力吗?何况吾当时是全盛时期,建筑物以及附属设备,立刻就可制作完成。眨眼之间,以令人惊呼之速度立刻完成。这种事不会令吾疲累。 话说,汝这位大爷别老是只穿一条内裤,吾看不下去 了。吾制作一套衣服给你,穿上吧。汝这位大爷还要为那个肌肉迷之凭丧神姑娘提供多久服务? 嗯,感觉不错,很合适。 剧场版动画就穿这套吧……什么?时间轴会乱掉?这种事和吾无关,时间在吾面前没有意义。汝这位大爷最近刚体验这一点吧? 与其在大银幕展示汝这位大爷令人遗憾之便服,还不如无视于时间轴。这什么令人遗憾之便服? 无论如何,吾在湖底建筑一座舒适之住宅,这个行径同样被认为是『奇迹』,吾之神格越来越高,扶摇直上。 吾放任他们想怎么做。 吾没解释这些现象之机制,那些高呼奇迹喧闹不已之家伙们,最好扔著不管。 亦没必要刻意教化他们。 基于这层意义,汝这位大爷很了不起,因为会好好像这样试图查明『暗』之真面目。不愧是受到那个夏威夷衫小子之教化。与其说教化,或许该说强化。 但亦不保证汝这位大爷能理解个中机制。 即使是如此说明之吾,其实亦不清楚那个『暗』之真面目。吾现在只是在说明这个不明就里之东西多么不明就里,回想起来真空虚。 基于这层意义,这是废话,和汝这位大爷与那个姑娘之闲聊毫无两样,所以乾脆别说吧?只简单述说结论就好……开玩笑的。吾要是说到这里就中断同样不自在。 吾继续说吧。 说这段可能没意义之往事。 虽说任凭他们怎么做,但吾只禁止一件事,禁止他们……吾之信徒们做一件事。 就是为吾『取名』。以名字称呼吾。 吾禁止这件事。 总之,吾刚才提过,吾记不住专有名词,不以名字称呼他人,因此连这个村庄之名字都不晓得。这是因为吾在那些家伙之中找不到价值。 他们只是不分青红皂白凑在一起之『人类』。名为『人类』之群体。 但吾不准他们称呼吾之名字,是基于不同意义。毕竟吾是『神』,他们反而很想知道吾之名字。 但吾不让他们叫吾之名字。吾绝对不让他们叫姬丝秀忒这个名、雅赛萝拉莉昂这个字、刃下心这个号。 何况吾到头来,未曾说过自己之姓名。 亦不准他们取名。 那个夏威夷衫小子将吾取名为『忍野忍』,这个名字束缚吾,而且是牢不可破之枷锁。当时吾只有这种状况非得避免。因为被取名就会被束缚于这块土地。 对吾而言,『神』始终是暂时之称号,吾停留于那块土地,只不过是在度假。 被束缚还得了。 吾即使假装是神,亦始终不想成为神。 啊啊,从这个角度来看,吾之所以记不得他们与村庄之名,或许出乎意料是基于相同意义。因为呼唤名字就会产生情感,可能会离不开这块土地。 这只是现在回想才察觉之事,当时吾并未清楚意识到这个理由。 仔细想想,吾现在亦不太记得专有名词。吾清楚记得全名之人类,似乎只有汝这位大爷以及汝这位大爷之妹妹们。 若要吾写出汉字,甚至不一定能将汝这位大爷之全名写对。因为『历』与『历』两个字很难辨别。 别生气别生气。而且别沮丧。反正汝这位大爷亦无法以英文写出吾之旧名吧? 总之,吾除了不准他们叫名字,其他事情全部准许。 其实别说什么准许,吾只是扔著不管。 适度懒散打发时间、适度睡觉、适度起床吃饭、适度降雨,偶尔祝贺结婚。 要说舒适确实舒适。 这个国度当时没有mister donut,所以现在回想起来,这是令吾不满之处,但除此之外大致是不错之度假地。 吾在那里打发闲暇时间……应该说享受闲暇时间,尽情彻底地享受。没有刻意乱来,安分等待在南极稍微累积之疲劳消除……但这是徒劳无功。 因为吾之再生能力,严格来说和恢复能力不同。虽说如此,吾认为要是在此处持续被他们『目击』,存在力迟早亦会恢复,然而很遗憾,吾之得意算盘落空。 原因在于他们并非将吾当成『吸血鬼』这种怪异来『目击』,因此吾不会恢复。 吾经过好一阵子才发觉。 怎么恢复得这么慢……吾抱持这种想法悠哉度日。因为这并未造成吾之困扰。即使就这么无人『目击』亦无妨。 吾之前是为求慎重而转移阵地,但即使就这么继续住在南极,应该至少可以活个一百年左右。 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或许应该这么做。吾居然过度反应,认定应该先离开南极再说,才会一时慌了手脚。 多亏吾离开南极,才得以享受舒适之神明生活,所以从结果来看还算圆满……吾原本如此认为,却不是如此。完全不是。 吾既然没以吸血鬼之身分被人『目击』,就某方面来说亦无妨。这并非迫在眉睫之问题。 问题在于吾以『神』之身分持续被『目击』。事后回想起来,光是禁止他们称呼名字还不够。 玩火会自焚,和恶魔嬉戏会成为恶魔。 既然这样,被称为神就会成为神。 吾没察觉这一点……不对,吾甚至不晓得这一点,真的过于大意。 离题一下。 从汝这位大爷研读之历史课本来看,当时之政治形态似乎名为幕藩体制,但是吾在这方面不太清楚。 他们会缴交租税至某处,所以吾认为他们受到某处统治,服侍神以外之某处。仔细想想,这在某方面似乎说不通。 总之,无论国家之领导阶级是谁,都和底层百姓没太大关系,这个道理在现代或往昔都没什么改变。 虽然那是一个艰苦之时代,但众人适度乐在生活,幸福过日。或许人类在多么严苛之状况亦能幸福,在多么满足之状况亦能不幸。 人类这个部分,和角色设定明确之怪异有所差异。 慢著,换言之,这个角色设定从此时就出现偏差…… 现在回想起来,吾不该答应被拱为神,在得知当地没有吸血鬼传说时就得离去。 单纯来说,亦可说吾一直假装神才会遭到报应。至少那个家伙就是这么说。 那个家伙。 没错,就是第一个眷属。 换言之,是妖刀『心渡』之拥有者。 之前稍微提过这名男性。当时吾怎么说?战士……武士。对,就是这样。 但是说到时代背景,当时这个国度似乎执行世界最和平之政治体制。这个知识并非来自汝这位大爷之课本,是夏威夷衫小子所说。 总之,那是『战斗者』最闲之时代。基于这层意义,那个家伙和吾一样是闲人。 记得『武士』只是一种名号,或是荣誉职位……总之这种细节不重要。 重点是那个人在这种时代背景,依然是『武士』。 是『战士』。 那个人持续战斗。在那么和平,基于某种意义比现在还和平之那个时代,依然持续战斗。 和什么对象战斗?既然不是和人类战斗,战斗之对象当然有限。 没错,是和怪异战斗。」 011 「和怪异战斗……咦,换句话说,他是专家?」 忍野咩咩、贝木泥舟、影缝余弦。 妖魔鬼怪的权威。 不对,不是那样。 该怎么说,那些家伙给我的印象,并不是和怪异「战斗」的印象。影缝给人的暴力印象有点强烈,但他们始终是「专家」。 为这个世界与那个世 界搭起桥梁的协调人。 他们肯定处于这种立场。 和「战斗」不太相同。 这么一来,反倒是…… 「吸血鬼猎人……」 德拉曼兹路基、艾比所特、奇洛金卡达。 他比较类似「这种」家伙。 「应该是这样吧。那个时代当然亦有夏威夷衫小子那样之协调人,总之那个家伙和这种人不同,是以斩妖除魔为业,正统家系之后裔……记得他似乎说过这种事。」 「为什么讲到这么重要的地方却含糊带过?」 「这是在所难免。因为记忆磨损。」 「磨损……」 等一下。 我听忍刚才的说法就不禁心想,这家伙没将回忆美化吗? 春假的地狱与黄金周的恶梦,都是我不愿回想的往事,即使如此,一旦试著回想就觉得颇为美化…… 但依照这个家伙的状况,与其说她记忆变化,更像是很正常地忘记了。 她讲得像是要努力想起上周晚饭的菜色……打个比方,如同为了调查食物中毒的原因,依序回忆至今吃过的东西…… 总之,这不是一周前,是四百年前的事,或许早就和美化这种程度搭不上边……但我还是会这么认为。 「你和第一个眷属发生的事情很重要吧?即使磨损,会模糊到这种程度吗?就依照你的情感,以自己的想法填补磨损的部分吧。你要我嫉妒,但是到目前为止,能让我嫉妒的要素是零。」 「是吗?哎,这么说来,那个人之类型和汝这位大爷相差甚远,状况亦不同,或许不可能相提并论……何况,接下来这番话并非安慰汝这位大爷,但是老实说,事到如今,没有别人和汝这位大爷一样,给吾如此深刻之印象。」 「嗯?是吗?但他是第一人啊?」 「即使是第一个眷属,留下之印象亦不一定比第二名眷属深刻……汝这位大爷现在和那个傲娇姑娘交往,还形容成如同初恋,但严格来说,汝这位大爷在孩童时代肯定喜欢过幼稚园老师吧?只不过如今『遗忘』罢了。」 「…………」 总之,我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孩童时代的我和两百岁时代的忍相提并论也不太对。 慢著,难道这真的不是记忆方面的话题,只是印象方面的话题? 若以恋爱举例,是的,无论是不是初恋,人们都会认定正在进行的恋情是最美好的恋情。抱持著想要如此认定的心态…… 对忍来说,她现在透露的往事,确实不是愉快的往事,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在忍心目中,第一个眷属真的那么不重要? 「这名男性足以让你将背后托付给他。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说过,但我后来认识了汝这位大爷。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家伙不够格让吾将背后托付给他。」 唔~说得真直接。 但忍明明至今依然将那把妖刀吞进肚子,非常珍惜地随身携带…… 「这么说来,记得你『怪异杀手』的别名,原本是第一个眷属那把刀的别名?」 「对。那是斩妖除魔之一族……代代相传之刀,自古至今不断斩杀怪异之刀。就某方面来说,应该是世人视为神而敬仰之刀。虽然称为妖刀,但形容为神刀比较符合现实状况。」 「神刀……」 「使用这把刀之人类应该近乎神。换言之,那个家伙在某方面来说是现世神。」 「……总觉得你讲话像是隔著一层薄纱。你从刚才就只称他为『那个家伙』……差不多该公开第一个眷属的名字了吧?不然我想像不到他的长相。」 「不知道。」 「喔,『不知道』这名字真奇怪。不过在那个时代,或许出乎意料不稀奇……慢著,咦?」 「咦什么咦,吾从刚才就反覆说过吧?吾只依稀记得人类世界之专有名词,而且不会叫他人之名字。麻烦听吾说话好吗?」 「…………」 不……我有听你说话。 而且你确实这么说过。 即使如此,依然有例外才对,应该说……肯定有限度吧? 这样的重要人物,这样的主要角色,你终究不可能记不得名字吧……你至今人生究竟过得多么随便? 「毕竟吾一直称呼那个家伙为『怪异杀手』,如同如今他人对吾之称呼。那个家伙带著刀,因此吾可以轻易将他和其他人区别,而且他具备专家特有之气息。」 「……因为是具备特徵的特异人物,反而容易区别,反而没必要叫名字……是这个意思吗……?」 我明白这个道理,可是…… 可是,这样过于牵强吧? 听起来像是藉口,再怎么说也过于冷漠,过于冷血吧? 铁血与热血去哪里了? 「就说了,不要误会。汝这位大爷是例外中之例外,因为对吾而言,汝这位大爷是吾超过五百年之人生中,唯一之救命恩人。」 「…………」 「相较之下,成为第一个眷属之那个男人,只是过客。这是吾如今回忆之感想。因此吾想引诱汝这位大爷嫉妒,但是看来应该不可能。无法想像对方长相,又不晓得对方名字,那就无从嫉妒。」 「……你的人生比我想像的还要随便……」 应该说,她居然过著这种人生至今。 或许这也代表她是如此强劲的怪异…… 「……不过为求方便,就将那个家伙称为『初代怪异杀手』吧……毕竟『第一个眷属』这个称呼有点长。」 「我觉得字数没差多少,还变长了。」 「没关系。」 真要说的话,字数确实没差多少,但「第一个眷属」这个称呼太没特色。 既然「怪异杀手」原本是刀名,或许也无法成为那个家伙的特色(或许和我被称为「学生服」的状况一样),但我至少想以晚辈身分为他这么做。 别说嫉妒,我甚至涌出同情的念头…… 我觉得这样不太对。 「所以,怎么样?这位初代怪异杀手登场,有稍微改变你的茧居生活吗?」 「哎,算有吧。」 「斩妖除魔的专家……既然这样,他原本当然是来除掉你吧?在某处听到你的传闻,为了打倒你而出现……」 「错,不是那样。吾等打过一次,但那个家伙并非来除掉吾。因为汝这位大爷想想看,吾在外界传言中,是被当成神而敬仰,并非必须除掉之对象。」 「是这样……吗?」 当时的日本即使没有吸血鬼传说,应该还是存在著吸血的怪异。而且我觉得专家看到忍,就会看穿她并不是神,而是吸血鬼。 「啊,不对,既然你收他为眷属,就代表你的真实身分始终会在最后曝光。」 「就是这么回事。那么,吾就撷取这部分说下去吧。」 012 「就是这样,所以那个家伙并非来收拾吾,是先来观察状况。一座湖消失,神从湖里显灵……他身为『传统除魔家系』,听到这个消息当然无法置之不理。 虽说如此,吾觉得他来得有点慢……哎,因为那个时代之情报传递速度不像现在这么快吧,何况移动方式亦有限。 说到移动方式,那个家伙当时是坐轿子现身。 他还带了一群随从,看起来彷佛诸侯出巡。但吾没见过诸侯出巡是什么样子。 即使如此,部下人数很多。 地位应该和诸侯同级吧。毕竟那应该亦算是他之眷属。 或许那家伙和实质统治周遭聚落之 高官有关系。 说不定他就是那个高官。毕竟村民们亦对他必恭必敬。 总之吾不清楚人类交际圈之阶级关系。 能确定的是,应该说最重要的是,那个家伙来到吾暂居之住所。人类再怎么成群结党都不会对吾造成威胁,但只有这次另当别论。 吾并非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 汝这位大爷或许认为他是专家……是猎人,因此吾肯定有感觉,但吾经年累月都在应付此等家伙。 吾无法区分普通人与猎人。 若说这种生活方式过于随便,这就是吾之作风,所以没办法。何况吾没必要区分猎人与普通人,两者大同小异。 吾变弱时遇见之夏威夷衫小子,或是化为幼女之后遇见之贝木与影缝,给吾之印象就深刻许多。 这部分就是如此,别怪吾。 虽说如此,吾醒了。这些家伙之造访,使得吾醒了。 吾并非一直在神社睡觉,『吾醒了』是吾意识久违清醒之意。 以神之身分过著慵懒生活时,出现一个不错之刺激。不,这番话之意思并非那个家伙或那个集团对吾造成刺激。 是刀。 是那个家伙所拥有,挂在腰间之刀造成刺激。记得应该形容为『佩带』?吾不清楚两种形容方式之差异。 总之,走下轿子之男性,手持大小共两把刀,这些刀吸引吾。 注意力集中在男性腰际,或许有些粗俗。吾喜欢异性腰部动作,这一点和汝这位大爷共通。嗯,基于这层意义,吾与汝这位大爷或许打从一开始,从古代就结缘。 开玩笑的。 嗯?对。共两把,两把。 较长的是妖刀『心渡』。就是汝这位大爷亦拿过复制品之那把刀。 真品更危险一点。 复制品之性能下修到某种程度。因为过于危险。 哎,即使如此,这把武器对吾并非那么有效……但至少能令吾清醒。 能对吾造成刺激。 嗯?比较短的刀──小太刀? 两把刀之……第二把? 啊啊,原来吾没说过?吾自认之前已经提过……是吾多心吗? 这把刀该说是备用吗……感觉像是用来抑制过于危险之第一把刀『心渡』。 或许亦可以形容为刀鞘……但原版『心渡』与这把小太刀都各自有刀鞘,这样比喻只会越说越复杂。 过于危险之武器,需要附属辅助之武器搭配。吾拥有之复制品终究是复制品,因此不需要那把小太刀。 第二把妖刀──小太刀名为『梦渡』。 先不提至今依然使用之『心渡』,吾记得小太刀之名字。意外吗?这并非例外。 这就代表正宗之『心渡』和这把小太刀成对,真的是任何刀都无法使其分离。 『心渡』是怪异杀手。 『梦渡』是怪异救星。 既然是代代相传,具备神格之刀,其本身就近似怪异。吾之雷达亦有强烈反应。 吾察觉这股气息之瞬间就离开神社。讲得更正确一点,是将神社震飞摧毁。吾懒得自己移动,因此直接让神社消失。 刚才形容为诸侯出巡……至于人数,记得大约五十人?不只是带头之那个家伙,另外四十九人应该亦不是普通部下,是各领域之专家。 总之,光是摧毁整座神社称不上『奇迹』,但应该算是充分展现实力。要是吾认真发挥实力,就不是只有神社摧毁,而是整个地球。 吾无法摧毁之物只有太阳吧。这是吾所抱持,至今亦继续抱持之唯一目标。 汝这位大爷,别说只有这一点不能容许啦,这是吾唯一之目标……总之,吾成功先声夺人。著并非为了先声夺人而摧毁神社,始终只是懒得走出去而这么做……毕竟对吾来说,建筑物重建就好。 然而,光是这样就足以震慑。 他们确实是除妖专家,但吾实在远超过他们对于妖魔鬼怪之观念,他们大部分都吓得软脚。 瘫坐在地上,丢脸至极,甚至反倒是吾失去战意。 见识吾傲视全场之模样依然站著的仅有数人……唔~记得大约五人。 初代怪异杀手,总之吾亦采用这个名字……只有初代以及其直属部下,亦即所谓之四天王,勉强站著看向这里。 虽说如此,应该不可能没吓到吧。 而且他们依然没看穿吾是『吸血鬼』,不晓得吾不是神,是吸血鬼。甚至认定吾是『真正之神』。至少吾拥有之实力足以冠上这个名号,足以受人敬仰。 哎,汝这位大爷亦说过,吾无论发色或肤色,在当地人眼中都很新奇,而且反射阳光看起来应该具备神圣气息。 那么,汝这位大爷认为吾当时怎么做? 对这个持续至今之误会,汝这位大爷觉得吾怎么做?老实说,吾当时有些迷惘。如前面所述,因为有刀,吾大致明白这些家伙是专家,是猎人。 若吾在此时展露真面目,显然会开战。 度假很不错,但偶尔来点刺激亦不错。这股刺激若是更激烈一点亦非坏事。 吾并非未曾如此想过。 嗯?不,从结论来说,吾并未表明真面目,亦没开战。如汝这位大爷所知,吾是和平主义者──讨厌战斗,将『爱』字冠于头盔,人格高尚之分子。 不是人类却说人格高尚,吾自己都想笑……说出口之后,对自己扫兴之言论感到脸色苍白。这种玩笑开得有点过火,抱歉抱歉。 总之,之所以没有演变成战斗,只是因为对方并未主动攻击。 他们之主要职责是斩妖除魔,那么吾正是他们非得斩杀之对象,然而如吾刚才所说,当时之吾并非妖怪亦非吸血鬼,是神。至少单纯以实力来说,吾看起来明显就是神之等级,因此他们没有进一步轻举妄动。 而是询问一个聊胜于无之问题。 『你真的是神?』 即使如此,吾不愿意自称是神,因此回应『随汝等怎么想,但不准叫吾之名字』这样……当时吾多少学会一些日语,至少可以进行这种问答……这种回应反而具备说服力。 只不过,他们和附近居民不同,并未臣服于吾,这部分之应对方式较为现实,而且态度亦未特别改变。 反而像是制式化之处理程。 啊,原来你是神,那么麻烦在这份文件签名,等等会叫号……类似这种感觉。 这当然是比喻。 回想起来,他们除了吾,至今应该和许多神打过交道,知道是神之后,手法就变得熟练。刚才因为第一印象而软脚之家伙们,同样乾脆地起身。 但吾其实不是神…… 没想到习惯如此恐怖。 总之,他们不怕神,进一步就某种意义来说是瞧不起神。吾认为个中原因大致在于习惯,加上他们处于统治阶级。换言之,他们并未将乾旱视为切身问题。 并未得到吾之拯救。 即使不是吾,亦未曾得到『神』之拯救。他们自行规划、创立、执行无须依赖神就能活下去之系统。 这种人不会敬仰神,反而将神视为对等。 刚才所说『信者能得救』这句话,或许应该以猜拳慢出之形式,修改为『因为得救而信仰』比较接近真相。 言归正传。 吾之日语不可靠,后续之对话相当不流利,但内容大概是签订契约,说明吾除了尽到神之职责,还得注意哪些事项。 入境随俗。 当时并未真的签下书面协定,毕竟纸张在那个时代很贵重。一言以蔽之,就是他们吩咐『别做得太过火』。 吾没受过这种限制,心想还是修理这些家伙一顿算了,但最后还是打消念头。 毕竟吾只对妖刀感兴趣,而且那终究只是刀。若是由人类挥刀就无须畏惧。 而且吾认为,反正等到交战时刻来临就会交战,因此决定交由命运安排。 当时之吾,没想过这种判断何其错误。 没想过交由命运安排居然会变成那样。 明明以专家这次来访为契机离开,就不会发生那种事。真是的。 真是的,说来何其丢脸。」 013-016 013 「那把小太刀……」 我忽然在意,一件事,打断忍的述说。 「……是怎样的刀?」 这应该是离题,和我现在想问的事情差很远,即使如此,我依然觉得非问不可。 非问不可。 我要是现在没问,今后似乎会非常后悔。虽然这么说,我并不是预料今后会因而铺陈出什么严肃的剧情,只是打从心底预料要是现在不问,这家伙肯定会忘记说明这方面的事。 忍至今和我提过「心渡」好几次,却未曾提过这把小太刀,甚至没让我察觉这把小太刀的存在。 应该说,忍肯定直到刚才都忘记这件事。 还说什么「原来吾没说过」。 少给我装模作样。 「既然『心渡』是杀怪异的刀,那么小太刀是杀人类的刀?不对,这样就只是普通的刀……」 「没错。因此是『怪异救星』。小太刀『梦渡』是让怪异重生之刀。怪异原本就没有生命,形容成重生很奇怪……总之是用来让怪异复活之刀。」 「……?我听不太懂。」 「被『心渡』斩杀之怪异,以这把刀砍下去即可重生,换言之是拥有治愈功能之物品。不过能够疗伤、重生之对象,仅限于遭受『心渡』斩杀之怪异,因此效果范围相当有限。基于这层意义,吾那把不锋利之复制品,完全无须搭配这把小太刀。」 忍这么说。 「何况随身携带两把刀很重。」 「你没有轻重的概念吧……」 「没有,但这是心情问题。何况吾只会杀怪异。」 「…………」 确实。 既然小太刀『梦渡』是用来抑制妖刀『心渡』的锐锋,忍应该不需要这种东西。忍不会让自己斩杀的怪异重生。 因为对她来说,所有怪异都是食物。 「……既然这样,我觉得你甚至会直接吃掉那些刀。」 「这很难说……即使是吾,终究亦无法消化那两把刀吧……」 我明明是开玩笑,不过看她正经地如此回答,或许她四百年前曾经想吃却失败。 这样的话,她的食欲也太旺盛了。 「总之,不提吃不吃的问题,赢不赢的问题又如何?」 「嗯?」 「那个初代怪异杀手,后来曾经和你打过一次吧?当时的胜负如何?你像这样活到现在,所以我认为当然是你赢,但我听过『梦渡』的神奇特性之后,意外地……」 「蠢货!」 忍说完踢我一脚。 我被幼女踢了。 这家伙原来是动口同时动手的类型。 我当然不会抱怨幼女赤脚踢我(我的意思是人类器量没那么小,别误会),所以我没有追究她的这一脚。 「怎么了?」 我这么说。 「我只是稍微觉得你可能是被斩杀之后重生,有什么关系?」 「光是觉得亦不行。若初代怪异杀手是足以杀吾之优秀人才,吾不可能记不住名字。实际上,曾经和吾搏命交战,抢走吾四肢之三名吸血鬼猎人,吾不就清楚记得他们名字?」 「是这样吗……」 换句话说,这家伙会记住高手的名字。 好夸张的战斗狂。 ……套用这个道理,很难说她是否记得忍野的名字……忍确实中过那家伙的道,但双方并未搏命交战。 慢著,那个家伙是最喜欢捉弄人的恶劣专家,或许反而让忍印象深刻。 何况实际上,我觉得她记得那三人的名字,只是因为那是短短半年前的往事…… 「总之,吾要为己身名誉强调,吾绝对没被初代怪异杀手杀害。何况那场战斗,坦白说只像是余兴。」 「余兴?」 「酒宴之余兴,只是简单过招之程度。毕竟吾想试试那两把刀之能耐。那是名留历史亦不奇怪之物品。」 忍感触良多这么说。她甚至至今都带著复制品,所以评价当然很高。 「总之,原版之刀『消灭』了……连同传承一起消灭,所以很遗憾,别说名留历史,甚至没留在任何人之记忆。」 「……听你这么说,总觉得只有那两把刀很厉害,初代怪异杀手完全没什么。」 「终究不是如此。若是汝这位大爷听起来如此,只代表这是吾对汝这位大爷之顾虑使然。若要刻意选择伤害汝这位大爷之说法,那个家伙身为专家──身为收拾怪异专家之实力,比汝这位大爷高上十二阶。」 「十二阶……」 这也太高了。 已经不是「阶」,应该是「楼」了。 慢著,我不是专家,是外行人,有这样的差距也是理所当然……嗯,不过这种说法确实令我受伤。 真难处理。 忍将前任搭档讲得不甚重要,我会冒出同情心,应该说莫名地义愤填膺。虽说如此,如果忍为他说话,我也会吃味。 好难处理。 忍一开始提到,若要比喻的话,这个人如同前任男友,但以这种方式解释就真的有这种感觉,而不是比喻。 「严格来说,那个家伙一己之力能做之事情有限。那个家伙始终是以领导者来说很优秀。指挥约五十人之专家集团,应付任何怪异皆可一刀两断。那个家伙是采用这种战法。因此一对一当然打不赢吾。」 忍这么说。 「若是那五十人联合对付吾……」 「你会输?」 「吾想想,或许会被砍伤一刀吧。」 「…………」 是这种程度啊…… 那是「斩杀怪异的刀」,因此别说刀伤,光是浅浅划伤就会造成充分的打击,甚至是致命的打击,即使如此,依照忍的状况(我的状况也一样),即使被『心渡』砍中,也就是『被斩杀』也会立刻复活,所以没什么影响。 基于这层意义,忍不需要『梦渡』。 即使是复制品,我也曾经因而有过反覆死而复生的恶梦般体验。 这也堪称是恢复力的弊害。 「总之,吾就像这样巧妙应付找上门之专家或猎人们。」 「这样啊……」 她的生活方式与其说是过于随便,应该说如同茧居族自甘堕落,所以很难给人这样的印象……不过这家伙确实是和当地居民「巧妙相处」。 要说融洽不太对。 应该也不算友好。 「后来,他们定期前来巡视,和吾交谈片刻就离开。一直反覆这种做法。频率大概是一个月一次……或是再稍微频繁一点。吾亦数度协助他们收拾妖怪,将背后交给他就是当时之状况。应付日本固有之妖怪很费力,但怪异只是吾之能量,因此只是少见多怪罢了……只是吾不能在他们面前进食,因此无法摄取怪异之能量,只能默默看著看似美味之食物被丢弃。」 忍极为遗憾般这么说。真的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明明各方面的记忆磨损,却至今依然清晰记得那些没吃到的怪异……真过分。 居然只以食欲至上。 虽说如此…… 「我说忍,既然这样,你就这样成为神不是很好吗?原本觉得你不适合,但听你这么说就觉得颇为适任……感觉很适合吧?毕竟你不会虐待人民,比较麻烦的问题只在于你有吸血冲动。」 「呆子,光是吸血冲动这个问题就够麻烦吧?总之,若是不想吸亲近人类之血,或许只要出个远门即可,但吾始终是旅行者,度假只不过是度假。」 「…………」 真顽固。 不过,我想从吸血鬼恢复为人类那时候,看起来或许也是如此。只是这样的我完全没恢复为人类。 回想起来,这个不死体质救过我好几次…… 即使现在所有问题都解决,并且忽然被要求恢复为平凡人,我应该无法立刻答应恢复吧。我至今过于依赖吸血鬼体质,难以如此回应。当时的忍是否有这种迷惘? 然而,现在讨论这种事只是马后炮…… 「而且……」 忍开口了。 表情忽然正经。 「不只是这个问题。」 「嗯?」 「不只是这个问题。问题不只是吾之吸血冲动。真有必要时,这种冲动再怎么样都可以解决。虽然是粗鲁之解决方式,却同样是解决方式无误。」 「嗯……这部分我认同。毕竟这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你可以使用出远门作战,真有必要的话,让村民献出活祭品也是一个办法。何况你也可以瞒著初代怪异杀手他们吃怪异吧?」 一年。 她说这种神明生活大约维持一年。也就是说,忍这一年几乎绝食。 献给她当成供品的食物,可以满足忍的享乐欲望,却无法成为营养。如同现代的mister donut那样。 我觉得她当时真能忍,但或许也表示当时的忍是最强时期,相对也同时显示她多么渴望他人「目击」。 无论如何,既然忍说得那么含糊,这部分只能推测…… 「再怎么说,你的吸血冲动也不会直接造成风险。那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有。汝这位大爷肯定知道。肯定清楚知道。」 014 「要是卖关子,汝这位大爷大概又会觉得扫兴,因此吾一开始就讲明吧。问题不在吸血冲动,在于吾这个怪异、吾这个吸血鬼之存在。 还记得那座神社吧? 浏海姑娘事件当时去过之神社。昨天用来时空旅行之神社。此外亦成为各种事件焦点之神社。 北白蛇神社。 那里为什么会储存负面能量……汝这位大爷亦很清楚个中原因吧? 毕竟汝这位大爷接受那个夏威夷衫小子之指示,前去封印那些负面能量,完成这项重责大任。 没错。 吾这种怪异──吾这个怪异之王,正确来说是以前之吾,亦即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会引来怪异。 如同捕蚊灯。 仔细想想,这样可以尽情享用吸引而来之怪异,此等特性方便至极,因为食物会主动上门给吾吃。严格来说,吾没自觉到对方是主动上门给吾吃,就这样破坏怪异之平衡、破坏生态系。 何况上门的与其说是怪异,应该说是形成怪异前之负面能量。是『脏东西』。 没错,那个夏威夷衫小子形容为『脏东西』。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汝这位大爷不是把那个『暗』形容为『莫名其妙的东西』吗?感觉很类似吧? 实际上,这是讽刺。 对,吾轻忽大意。 吾忘记自己四处旅行,过著放浪生活之原因。不,吾并非忘记这方面之事。这是吾过于大意、过于冒失,但吾并未愚蠢到忘记自己旅行之原因。 吾不能长期待在某处,这样会完全破坏怪异生态系之平衡。 这种性质很难处理,太强亦会令人深思烦恼。总之,即使稍微影响平衡,只要聚集之负面能量并未『成长』为怪异,就不会造成太大损害,顶多是空气变差之程度。 然而,这很可能成为妖怪大战争之契机。夏威夷衫小子那番话并不夸张。 即使如此,光是这样肯定不成问题。因为吾实际上有应对之道。即使这座城镇之脏东西聚集处成长到何种程度,全盛时期之吾都足以应付。 当时之所以造成问题,是因为吸引那些东西之吾失去力量,还遭到夏威夷衫小子之监视。 吾自己如同捕蚊灯吸引过来之东西,好歹要自己处理。虽说如此,要是聚集到无法收拾之程度终究应付不来,因此吾会适度转移阵地。 这样就明白吧?明白吾为何不能以神之身分定居于该处之原因。 吾继续待在该处,会使该处化为怪异集中营。对于吾来说是天堂,对于吾以外之生物来说却是地狱。 吾崇尚享乐主义,却不崇尚颓废主义。 吾不期望这种事。 因此吾原本心想,这种度假生活亦得见好就收。 此时吾之所以大意,在于吾之前住在南极,住在无人亦无怪异之土地。 吾之知觉因而失常。完全没察觉即使吾在此处,『脏东西』亦丝毫没集中过来。 当地之妖怪会适度出没,因此吾难以察觉。若是完全没有妖怪出现,吾终究会感到不对劲。 这次聚集得真慢。 既然这样,就在这里多待一阵子吧。 被拱为神亦无妨。 毕竟饭菜好吃,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 何其幸福……就是这种感觉。 不准说自甘堕落,基于这层意义,吾亦不是自愿四处旅行,因此偶尔会想稳定下来悠闲一下。被拱为神则是另一回事。 因此吾破例延长期限,持续待在该处整整一年那么久。 抱持『还不要紧、还不要紧、还不要紧……』之想法。 吾总是觉得今天依然和平,不知不觉错失回避悲剧之机会。 事件发生在……更正,『察觉』该事件的不是吾,亦不是专家集团或初代怪异杀手,是邻近居民。 亦即该区域之人民。 怪异现象是以口耳相传之方式传开。在一般居民之间普及,传到『上层』耳里时已经太迟,已经来不及挽救。不过当时之事件称不上是怪异现象。 事件是这样的。 传闻,人会消失。 传闻,人会不见。 传闻,人会无影无踪。 传闻,人会在出去之后不再回来。 只听这些传闻,应该是所谓之『神隐』现象。但在这种场合,要当成『神隐』处理有些困难,因为此处有『吾』这个『神』,吾又住在众人皆知之处,就某方面来说拥有不在场铁证。 若有人认为是『神隐』,来吾之神社清查每个角落即可。但实际上无人这么做。 这部分算是吾平常品行良好吧。不准笑,当时确实很好,无须质疑。 吾装作是神,因而没列入神隐嫌犯名单,说来颇为讽刺。 但吾简单调查之后,发现这个现象确实发生当中。至少不是普通之离家出走、失踪、绑架或杀人案件。 是一连串类似怪异现象之事件。 不,就说了,很难断言是怪异现象。 吾当时心想『终于来了』。吾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在此处待太久,因而开始引发负面连锁,但要是以这种方式解释有些突兀。 原因在于没有『目击证词』。 感觉比起『现象』,更像是只得知『现象之结果』。迟迟无人实际目击或体验这种『神隐』过程。 就只是有人消失。如此而已。 一般来说,在这种现象,亦即在这种灵异故事中,肯定有人和失踪者在一起,并且目睹当事人消失的样子。不然失踪者亦会在失忆之后回来。 然而,都没有。 只是消失、不见、无影无踪。 没有回来。 若是结伴同行,连同伴都没回来。 事件只到这里就完结。无从著手调查。 吾亦和初代怪异杀手商量过,并且共同展开调查,但由于找不 到证据,因此吾等推测是人类之犯行。 怪异之完美犯罪不存在,但人类之完美犯罪是存在的。 这并非吾等之工作,不是『神』或『专家』之工作,是警察之工作。吾等做出这个结论。 不过在那个时代,并不是叫做警察,而是私塾……不对,叫什么?好像是捕快这种职业之工作?总之,这应该是其他专家之工作。 吾愿意以神之立场降雨,但这种莫名其妙之人际关系问题,吾敬谢不敏。 以结果论来说,这是天大之逃避责任行为。吾应该好好思考,为何负面能量只在这次还没聚集至此处。吾应该好好思考这一点。 人类一个个消失。同样的,负面能量亦消失。 吾应该思考这一点。 然而实际上,吾直到最后才察觉能量并未聚集,因为没聚集不会造成吾之困扰。相对来说,要是如同百鬼夜行蜂拥而至,吾再怎么不愿意亦会察觉,并且认真思考原因。然而不只是人类,吸血鬼同样只会在危机当前时认真起来。 吾有在反省,却不认为能将这种反省活用到未来。 总归来说,吾没做任何事。 过著一如往常之生活。 在这段时间,附近居民亦接连消失,接连失踪。 一个个接连消失。 直到空无一人。」 015 我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耳误,或是她口误。 直到空无一人? 完全没人? 「……直到空无一人?这是怎样……那个,直到初代怪异杀手的五十人专家集团也全部消失?」 「为何会变成这样?吾并非这么说吧?要好好解读话中脉络。」 「你刚才说的哪有脉络可言……你的记忆过度磨损,细节真的很模糊……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你的叙事能力比任何人都差。」 不是不会讲话,是不会讲故事。 虽然不是引用八九寺的说法,但我真的很庆幸怪异按照规则不能成为叙事者。 「哼,真敢说。不过,至今最受好评之叙事者,出乎意料是那个猴女。汝这位大爷被超越了。」 「慢著,神原得到很好的评价,是因为那个家伙的叙述方式,比预料的正经许多吧……?换句话说,她在某种层面令人失望吧?」 就说了,不要理所当然聊起未来的事情。 怪异可以站在上帝视角发言的规则,最好早点废除……不对,现在这么说已经迟到太迟的地步。 毕竟本系列只剩一集。 「顺带一提,最后一集之叙事者,似乎是那个傲娇姑娘。」 「咦,是吗?不是我?」 我稍微受到打击。 所以我过了这集就要被撤换? 这么乾脆?这么直接? 终究不会这样吧? 「哎,那个傲娇姑娘之真心话真令吾期待。不晓得会听到何种坏话。」 「是指我的坏话吗……?不,那个家伙不会说我坏话。那个家伙已经改头换面,现在是内心纯净的战场原黑仪。」 「不不不,女人之真心话无人知晓。依吾看,那个女人现在肯定在思考如何要求分手。」 「为什么你讲得好像精通人类心理……你现在述说的往事,正是因为你不晓得人类心理而闯的祸吧?」 「现在提分手会影响汝这位大爷考大学,她是基于同情而暂时忍耐。」 「这还真常见!」 那个…… 唔哇,听她这么一说,我真的会这样想…… 虽然那个家伙改头换面,表情变得丰富,但我还是难以捉摸她的想法。 像是现在,我也无法想像那个家伙在做什么……感觉她最可能正在思索如何训诫开学典礼缺席的我。 「别再讲下一集的事情了。这样下去甚至不晓得有没有下一集,何况在这之前,搞不好这一集只会以你的回忆作结。」 大家差不多开始不安了。 你说的这段往事,出乎意料真的好长。 「有何不可?回忆场景是热门漫画之基本功吧?」 「不,我身为读者,想主张这是坏习惯……」 「包括回忆场景,热门漫画之剧情进展速度,和受欢迎程度成反比。」 「一定要现在讨论这件事吗?」 你的往事正说到很重要的地方吧? 而且应该是最重要的地方。 「步调太慢,不只是读者痛苦,作家应该同样痛苦。又不是压力训练,剧情进展那么慢,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画什么吧……」 「如果不以读者立场,以书迷立场来说,我觉得其实是出版社要求拖长。」 「嗯,但吾不认为出版社会希望慢慢来……」 「当然不会希望慢慢来,可以的话应该是希望紧凑一点,但是人类的才华有限。若要拉长连载,只能在某种范围改变密度吧?」 「原来如此。吾并不是无法理解这种做法,即使如此,足以让出版社希望剧情拖长之畅销作家,会乖乖听出版社之要求吗?应该会想早点结束想结束之剧情吧?」 「控制作家也是出版社的工作,应该会巧妙哄骗,以免作者发现被控制吧。」 「到最后,创作者还是无法逃离资本家之手掌心吗!」 「我不懂你是站在谁的立场生气……」 这不是读者的立场,也不是书迷的立场。 到头来,无论热门漫画拖得再长,也应该和长寿的忍无关……但我不清楚现在的忍寿命多长。 不过,最近确实没看见热门漫画的完结篇了。 「忍,这个话题算是得出结论,所以可以回到正题吗?」 「唔,吾无法接受,总之先这样吧。」 「我说啊,要是你这段往事和『暗』无关,我会扁你。会一直摸你的胸部摸到两倍大。」 「但以吾之状况,摸胸部是奴隶效忠之证明。」 「是这样吗?」 确实有这种设定。 她的初期设定已经相当模糊,原来这个设定还在。 「那么,要是你这段往事和我看见的那个『暗』无关,我会一直摸八九寺的胸部摸到两倍大。」 「不得已了。吾已经讲这么多,就背负此等程度之风险吧。」 当事人昏迷不醒,我们却在旁边进行无视于少女人权的天大交易。 「所以,你刚才说空无一人是什么意思?就算你要我解读脉络……但你的说法及语气,听在我耳里只像是周围居民全部消失。」 「这样就没错。」 忍乾脆地肯定我这番话。 「什么嘛,汝这位大爷明明懂嘛。不,果然是因为吾讲故事之能力超群。看来下一集之叙事者将会变更计画,出乎意料改由吾担任。」 「这也太出乎意料了。这样战场原的立场何在……咦,可是,所有人都不见?一个都不留……慢著,又不是阿嘉莎?克莉丝蒂的著作……」 「嗯,但那是无人岛事件,因此不是那样。是整个聚落变得空无一人。」 「…………」 规模也太大了。大到夸张。 她使用「村庄消失」或「聚落消灭」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法,所以我没什么概念。不过……这代表共有多少人消失? 五十人?绝对不止。 我不晓得当时的人口与人口密度,所以不能贸然下定论,但至少应该不只是一两百人…… 这么大规模的「神隐」? 「等一下……依照你刚才所说,人们并不是你消灭湖泊那样 一鼓作气消失,而是阶段性地消失吧?应该是一个个逐渐消失……既然这样,你肯定会在事情这么严重之前察觉。你在村庄变得『一个都不留』的这段期间,究竟在做什么?睡觉?」 「真要说睡觉,吾确实在睡觉。」 我加入些许批判语气追问,忍则是毫不内疚如此回应。虽然不内疚,但看起来终究有些尴尬。 「毕竟吾一直懒散度日……不过汝这位大爷,到最后还是一样吧?」 「嗯?」 「假设所有人一鼓作气消失,就某方面而言亦无法防范。无论如何,在吾没有积极防范之时间点,聚落就注定落得这种下场。」 「……哎,说得也是。」 照道理来说,无论是一鼓作气消失还是逐渐消失,最后所有人都会消失,所以没有两样。但我希望尽量别照道理来说。 「自认带著很多钱,却在慢慢使用之后,回过神来发现钱包见底。汝这位大爷亦有过这种经验吧?这是同样道理。」 「……我对这个比喻不以为然。不过比起一鼓作气消失,拉长时间慢慢消失,或许意外地难以察觉……难以认知到事件的重要性。毕竟也能回避案发时的调查……」 如果村民忽然以百人为单位失踪,我觉得忍终究会出动。初代怪异杀手也是。 然而,比方说如果是每天晚上失踪一人,或是每三天失踪五人的速度,或许会晚一步察觉、晚一步采取应对措施。 事件的重要性…… 「所以,这个……该怎么形容,这个异常事态,你后来为什么会发现?」 「是指哪件事?是指吾停留很久依然没有负面能量流入?还是指村民接连失踪,到最后空无一人?」 「两者皆是。不过真要说的话,是后者。」 「吾算是在察觉后者时,紧接著察觉到前者……总之关于后者,吾再怎么迟钝亦迟早非得察觉。因为敬仰吾之信徒们一直没来参拜。」 「啊,说得也是……」 「刚开始,吾以为他们终于因为吾过于冷漠而不再虔诚。吾宣称不晓得『神隐』详情、自己和妖魔鬼怪无关,冷漠要求他们自行调查解决,还以为他们因而认定吾这个神不可靠而舍弃信仰,以为前来参拜之人数因而减少,即使如此,人数变成零依然很奇怪。『神隐』再怎么横行,人终究得饮食维生,因此不可能停止向吾『求雨』。没有遭遇神隐之居民,当然会将乾旱视为更实际之问题。要是对吾这个神死心导致饥荒重现,他们同样吃不消……因此,吾察觉了。此为论证之总结。」 忍这么说。 总觉得光是这个家伙提到论证这种字眼,我就会火大…… 「吾察觉状况不对劲。」 「…………」 「后来吾离开神社,下到村庄一看……严格来说是从湖底上到村庄一看,发现眼前光景彷佛玛丽?赛勒斯特号。」【注:一八三二年在大西洋发生全员离奇失踪案件的船只。】 「依照时间顺序,你用这个比喻很奇怪。」 无人的村庄。 空无一人的聚落。 忍以神的身分统治的这些村庄,化为鬼镇。 仰慕她的人民全部消失,一个都不留。 缓缓地,不动声色地消失。 「……你当时感觉如何?」 「嗯?」 「没有啦,我这样询问感想或许很残酷吧……但是当时的你,没受我影响又处于全盛时期的你,对这件事抱持什么感想?我对此很感兴趣。」 敬仰自己的人类们,在自己没看到却肯定影响得到的地方消失。 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当时的她──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如何接受这种状况? 我想知道。 「不,没什么特别感觉。就是『唔哇,不见了』然后吓一跳。」 「…………」 她没接受。 任凭传过来的球经过身旁。 应该说,她只是完全无视。 「吾当时以为大家都出门或是外出赚钱。顺带一提,吾或许想过这些家伙居然扔下吾悄悄跑掉,气到想要屠村。」 「烂透了……」 她只是个性急的家伙…… 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毕竟是那种时代,追究这种事也没用。是我不该问。 那个时代的忍,和现在的忍不同。 「现在就不一样吧?如果是现在的你,应该不会以这种方式接受现状吧。」 「没错。若是现在之吾,应该会是『呜哇啊啊啊!没人了啊啊啊!』这样。」 「只是反应变强烈?」 顺带一提,还附加肢体动作。 你和我来往至今,只学到这种没用的反应能力?开什么玩笑。 给我学习情感吧。 例如人类该有的心态。 「要从汝这位大爷身上学习这种事很难……总之,后来吾走遍附近所有村庄。」 「喔?」 「抱持情感,诚心走遍各村。」 「用不著增加无谓的形容,只说事实就好。」 「吾搜寻之后,得知这附近之聚落已经没有任何人。某个区域以外之村庄就全部平安无事,如同拉起一条界线。」 「界线……也就是说,『是否信仰你』成为区域上的界线?」 「没错。讲得更正确一点,是『是否知道吾』之界线,和信仰无关。附近村庄亦有人知道吾却不信仰吾,但这是少数。吾心想这种家伙或许还在,可惜期待落空。」 「嗯……既然这样……」 我嘴里说「既然这样」,实际上却不晓得后续状况。该说摸不著头绪还是抓不到重点……我听到这里依然一头雾水。先不提忍的讲故事能力,既然忍是叙事者,既然这段往事的主角是忍,对我来说,故事的主轴还算是勉强维持住,否则这段往事要当成怪异奇谭实在是不著边际。 会变得不是怪异奇谭,而是灵异故事。 是不太好、不太清楚、莫名其妙的往事。 真的如同那个「暗」。 「既然这样……」 忍应该没看出我内心的混乱,却接续我的话语说下去。 不对,她或许有看出来。因为我和这家伙的内心相连。 「即使是吾,终究明白发生了某种状况。」 「到了这个节骨眼,你还是只认知到这种程度吗……也太悠闲了。」 「应该要说吾心胸宽大。总之,吾明白发生了某件事,而且原因在于吾。」 「嗯?慢著,现在推论原因不太对吧?即使知道这个现象和你有关,你当时应该还没得知这么多……」 「不,这是基于经验法则。只要出事,原因大多在于吾。」 「…………」 是啊。 说得也是。 但以我的立场,解决事件的时候,也就是处理结果的时候,都是藉助忍的力量,因此在某方面难以抱怨。 「然后,吾总算察觉了。这么说来,吾即使待在这里很久,负面能量亦完全没有累积、没有聚集。若要说原因,应该是吾在这里待太久,导致能量引发某些状况。吾如此心想环视四周,却没发现奇怪之状况。」 「…………」 「没发现奇怪之状况,是很奇怪之状况。是异常。是异常事态。」 忍说到这里闭上双眼。 「没发生奇怪现象,这样很奇怪。即使如此还是产生异常事态,这样很奇怪。该怎么说……不太对劲。有种无法言喻之异常。老实说,比起附近居民 全部失踪,附近『完全没聚集任何东西』更令吾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不舒服。」 「…………」 「吾觉得不舒服,所以回家睡觉。」 「喂!」 「咦?不舒服时,乖乖睡觉是最好之做法吧?」 「是没错!」 这个家伙遇见莫名其妙的事情时,只要回家睡觉就会好吗……这体质真方便。 「既然变得空无一人,吾想过乾脆就此离开。这次不使用大跳跃,而是以使用竹蜻蜓之心情,张开翅膀悠闲飞翔。」 「就说了,那个时代没有竹蜻蜓吧?」 现在也没有。 不晓得何时会发明。 「总之,吾没有电池用尽之问题。汝这位大爷知道吗?使用竹蜻蜓必须每四小时休息一下,无法长时间使用。」 「我妹房间也有那部漫画,这种事我当然知道……咦?你该不会真的就这样飞到国外吧?真的在睡醒之后忘记一切……」 「怎么可能,当然不是那样。汝这位大爷别太瞧不起吾。」 「不,我觉得你的格局总是值得尊敬……正因如此才会确认。」 「但吾睡醒之后忘记一切,这一点正如汝这位大爷所说。」 「格局真大!」 够了吧,真是深不可测! 「开玩笑的。吾亦没单纯到睡醒就忘记一切。吾睡醒依然记得。就像是『啊~不行吗~从短期记忆置换到长期记忆了吗~』这样。」 「哎,我想也是……你这种悠哉的感觉,总是引得我不太高兴,但你即使不是人类,大脑构造也不会这么单纯……」 「因此吾将手插进脑袋,搅动脑细胞破坏掉,硬是忘掉这阵子之事情。」 「那种玩脑方式不只能回想事情,还能忘记事情?」 真恐怖! 即使会恢复,能用这种方式任性操作记忆也太荒唐了。即使是无所不知的羽川,听到这番话应该也会惊呼离谱。 「吾忘得一乾二净,打算睡回笼觉……却有人前来妨碍吾安眠。」 「依照这种进展,我真希望有人妨碍。我正想说要是没人妨碍该怎么办。」 如果真是如此,我就可以对八九寺的胸部恣意妄为,所以真要说的话,我其实不会在意,甚至会建议这么做,但终究没能如愿。 「你说有人妨碍……是敌人?」 「不。出现的是初代怪异杀手。」 忍这么说。 016 「吾在『神啊,快起来』之叫唤声中清醒,但汝这位大爷应该亦很清楚吾刚睡醒之状况有多差。 由于是回笼觉,状况终究没那么差,但吾迟迟没有回应呼唤。那个家伙似乎耐不住性子,大步踏入神社。 神社内部,是神域中之神域。 吾如此设定,要求众人除非有事,否则谁都不准进入。这当然是为了维持吾舒适之生活。 即使是顺其自然,吾姑且被视为神。若是懒散模样被看见有损形象…… 不过在这个时候,终究还是被看见了。 吾姑且以神之身分,煞有其事怒骂他是无礼之徒,但吾是几乎全裸趴在床上时被看见,如此大喊应该没什么效果。毕竟那个家伙看到这样之吾亦没受惊吓。 而且他看起来无暇为这种事惊讶。 反倒是吾吓一跳。因为那个家伙独自前来。 这个人平常总是带著许多部下,如同展示自己喜欢之勋章。 这种人居然单独行动,使吾吓了一跳。率直吓一跳。甚至睡意瞬间全消。汝这位大爷似乎想说吾惊吓过度,但这真的是非常罕见之状况。 总之,或许是他认为太多人进入神社终究不妥,因此让部下在外面等,只由他一个人入内。虽然亦可以如此推测,但吾认为几乎不可能如此。因为若是需要这么做,他应该会只派一名部下进入神社。亦可以说他这个人讨厌独处。 怕寂寞?嗯,基于『喜欢和他人结伙』之意义,他这个人真的和汝这位大爷属于不同类型。但汝这位大爷应该不是自愿独来独往吧…… 总之,这种人居然单独行动。 吾吓了一跳,询问他发生何事。顺带一提,吾当时已经自己搅拌大脑消除记忆,因此在立场上完全没察觉周遭村庄发生之异状。 后来听那个家伙述说异状,吾吓了一跳,但终究在聆听过程中回想起来。脑细胞以那个家伙之叙述为契机,以原有形式再生。 吾当时心想『啊,吾为何会忘记如此重要之事?』而自责。大为反省。 这当然是假的……顶多只有『唉~回想起讨厌事情了』这种心情,心想睡一觉醒来应该可以忘记。总之这种思绪一直在脑海打转。 吾终究不能在初代怪异杀手面前再度睡回笼觉,何况吾还得到新情报。 这里提到之新情报,和初代怪异杀手之部下们有关。那个像伙为何不像以往那样带著部下前来? 总之,这部分正如汝这位大爷之预料。 应该说,正如刚才所说。 那些家伙亦不见了。 不见了。消失了。 消失到某处。和村民们一样消失。 这部分从头说起吧,专家集团之成员,远比吾更早发现聚落空无一人。 而且他们和吾不同,确实进行过调查。居然为此不回家睡觉,令吾钦佩。不,这不是玩笑话。吾好歹亦会佩服认真工作之人。 汝这位大爷看到工蚁或工蜂,同样会佩服它们很勤劳吧?此为同样之道理。只是他们这么做导致所有人消失无踪,因此无法进一步夸奖他们。 他们亦不是将近五十人一鼓作气消失,而是逐渐消失,回过神来发现只剩下初代怪异杀手一人。 那个家伙应该和吾不同,感受到强烈危机感,以及更胜于危机感之恐怖感吧。那个喜欢结伙之家伙独自造访吾,与其说基于使命感,更像是恐怖感逼得他走投无路。 总之理由不重要,何况他在最后发愤图强,因此果然值得钦佩。 比吾伟大多了。 至于吾──当自己是神之吾,当然在听完那个家伙叙述之后,面色凝重地表示非得调查才行。哎,如今只剩一人,吾即使当自己是神亦没意义……何况初代怪异杀手并非吾之信徒。 这部分算是习惯。 吾已经走遍周边村庄掌握现状一次,但吾依照设定得忘记这些事。要是说明这部分,吾对大脑动手脚之事迹将会败露。因此吾再度和初代怪异杀手一起走遍各村庄,整整花费两天。 这种工作如同将一度锁上之钥匙再度锁好,村内当然没有变化。遭遇『神隐』之居民并未忽然回来。 而且,连一个人都没有。 初代怪异杀手和吾这种只会吃之怪物不同,再怎么样亦是专家,他并非漫无目的地找,而是从各种角度验证,但同样没有任何成果。 汝这位大爷刚才贬低他是怕寂寞之家伙,但他并非只是带著部下到处耍威风之家伙,不是独自一人就一事无成之家伙。 不过,当时这种想法最强烈的不是别人,正是吾。 因此吾后来不只钦佩他,亦稍微对他刮目相看。 套用汝这位大爷亦使用过之说法,或许吾心里冒出情愫吧。吾看到那个家伙寻找失踪村民与部下之态度,冒出某种情愫。 不过,这份努力同样白费。 没得到任何成果,没产生任何结果。一无所获到神奇之地步。事后回想起来,这种状况本身即为异常。当时相较于现代,怪异……以及『暗』更加紧密伴随著人类。 在这种时代,不可能『 一无所获』。 虽说『疑罪从无』,但这次是连应该验证之疑点都不存在,所以该怎么说……这种状况究竟该怎么说……啊啊啊,对了对了。 这种状况,疑似是完美犯罪。 即使怪异之完美犯罪不存在,人类之完美犯罪亦存在,因此这是人类进行之完美犯罪。现在回想起来,这种三段论证有些肤浅,但吾以这个方式判断『神隐』是人类之行径而收手,初代怪异杀手亦同样收手。然而这个理论有破绽。 怪异进行完美犯罪之可能性?不,吾并非想验证这种事,比起在鸡蛋里挑骨头,必须先考虑另一种可能性。 没错。亦即不是怪异犯行,却同样不是人类犯行之可能性。 第三种可能性。 吾等──吾与初代怪异杀手,后知后觉地察觉这一点。与其说察觉,应该说吾等陷入瓶颈,只能朝这个方向思考。 吾生性随便,因此到这个地步依然悠哉,但初代怪异杀手当时沮丧得不得了。 若原因是怪异就还好,若原因是人类亦还好。但若不是这两种状况,吾与初代怪异杀手都没有应对之道。 并非专长领域。 吾会吃怪异、吸人血,却只是此等程度之吸血鬼,而且当时正在饰演神;初代怪异杀手具备专业知识,却已经失去如同手足之四十九名部下,依赖之妖刀『心渡』与『梦渡』确实是具备神格之高贵物品,却如同『怪异杀手』与『怪异救星』之名,只能用来对付怪异。 顺带一提,初代怪异杀手亦是掌权者,但这种权力亦只能对人类发挥。 若是应付怪异,或是应付人类,吾等可以毫不保留地将能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种状况却什么都不能做。应该说无事可做。 不再找得到事情可做。 总之老话重提,吾并未那么拚命,因此面对『无事可做』之状况,不会过于消沉或沮丧,但初代怪异杀手因而消沉……还封闭自己。 菁英很难承受挫折。 然而实际上,根本无暇像这样消沉。先不提吾,初代怪异杀手无暇享受自己心态之千变万化。 因为在人类接连消失,如同烟雾消灭之状况中,要他认定只有自己是例外,应该不可能做得到吧。 不过,人类就是做得到这种事。」 017-020 017 「做得到是指……」 「总归来说,初代怪异杀手回过神来发现部下全部失踪,他虽然对这种现象感到害怕,却没担心接下来将会是自己消失。他和这种不安感无缘。」 「这样啊……不过,我这么说有点像是责备,但你还不是一样?你在那里落脚,成为怪异源头的负面能量却没有聚集过来。如果将这个现象解释成『怪异消失』,你也可能会消失吧?」 「…………」 我自认只是纯粹说出自己的想法,真要说的话,我期待忍基于逻辑回答我,但她以吓一跳的表情看向我。 她的表情清楚说明她现在的想法。 啊。有可能。 ……这家伙真的是活得很随便……虽然她说出危机感、恐怖感或不安感等各式各样的词,但以忍(全盛时期)的实力豪迈一挥,这种东西应该会飞到九霄云外。 虽说有种东西叫作「野性直觉」,但这基本上是弱小动物在用的…… 忍这样的例子过于极端,但实力强大的家伙,或许出乎意料只是慵懒度日。 如同人类失去野性。 「好、好了,好了好了好了。」 忍明显试著转移话题。不擅言辞的她,同样不擅长转移话题,而且除了「好了」之外什么都没说。这家伙根本没有掩饰的意思。 「吾这种程度之存在,面对任何事态都能应付,不用担心这种事,没问题。」 「所以初代怪异杀手也是相同想法吧……?你现在却用责备的语气……」 「吾并未责备。话说回来……」 忍强行改变话题。 「汝这位大爷会怎么做?」 「啊?」 「比方说,汝这位大爷如果面对这种状况,处于相同立场,将会怎么做?」 「哪能怎么做……我不是初代怪异杀手那样的专家,也不是你这样的怪物,如果处于相同立场,只会和普通人一样发抖……应该会认真逃到界线另一边吧。」 「这是聪明之做法。不过『界线』这种说法,只是来自结果之权宜说词,实际上之区别方式并非地区,而是知识。换言之,只要知道『吾』这个『神』就出局。汝这位大爷如果已经想到这一点,将会怎么做?」 「比方说,努力忘记你……吗?想办法对大脑动手脚……」 我这番话是半开玩笑。 「对,应该这么做。」 但忍像是正得我意般深深点头。 「大概只有这个方法可行。」 「…………?」 「吾讲得像是经过检讨而得出这个结论,但实际上毫无选择之余地。该怎么说,好巧不巧地,那个东西突然出现了。」 突然──突如其然。 出现了。 「在最后造访之村庄,确认最后造访之住家无人之后,初代怪异杀手沮丧至极,内心脆弱地受伤时,那个东西当场现形。汝这位大爷所说之『暗』,在毫无脉络可循之状况下,在大白天之时辰出现。」 「────」 终于登场了。 进入正题了。 看来,我没办法对八九寺的胸部恣意妄为。 0118 「忽然现形。 或是该说忽然现身? 既然是怪异,形容为『现形』应该就好。说来见笑,『那个东西』为何,吾完全没有头绪。 老实说,吾刚开始以为是气象现象。即使吾不怕走到阳光底下,但太阳依然是天敌,吾不可能熟知太阳。吾原本以为是日光折射这种现象。 此为吾『目击』那个『暗』之想法。 感觉形容为『黑色硬块』是最适合之方式,但吾不认为那东西硬到称得上是『硬块』,反倒是模糊又松散。大小和汝这位大爷所见大同小异。 但吾连这个都无法断言。 无法拿捏距离,因此无从断言大小。 真相完全不明,不晓得是何种东西。应该说,感觉如同视野缺了一角,无论如何都看不见某部分之风景…… 也可以形容为挖空。 汝这位大爷提到,汝这位大爷刚才看见『那个东西』之瞬间,直觉感到不妙拔腿就逃……不过很遗憾,吾没有这种直觉。 而是觉得『这是什么?』愣在原地。亦可以形容为对于首度见到之物感兴趣。 吾很少有这种耳目一新之经验,因此甚至有种开心之心情。 失去野性?啊啊,这种说法或许较为合适。若形容为『欠缺危机感』听起来像是被瞧不起,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而且,初代怪异杀手亦是如此。并非因为他正在消沉。那个家伙无论消瘦憔悴或消沉,都是正统之捕猎专家,只要产生怪异现象,身体就会擅自反应。 然而他毫无反应,有种哑口无言之感觉。 吾不小心具备太多经验、初代怪异杀手不小心具备太多知识,因此吾等才会动弹不得,愣在原地茫然吧。 吾等不晓得那是什么。 试图理解这个莫名其妙之物却失败。 若是汝这位大爷这种连一知半解都称不上之外行人,应该会因为过于外行,而在面对真相不明之物时断然选择撤退。 吾这番话听起来或许像是瞧不起汝这位大爷,但是放心吧,这是称赞。实际上,汝这位大爷判断正确。 是吾──吾等判断错误。 无暇认知这个错误,就被吞噬。 汝这位大爷之脚踏车亦被吞噬吧?就是类似这样被吞噬。不是被黑吸入,亦不是被暗吸收,始终是被暗吞噬之感觉。 若说谁被吞噬……是两人。 两人都被吞噬。 传说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以及拥有两把妖刀之初代怪异杀手,一起被吞噬。 啊,原来如此,此为神隐之真相。 吾慢半拍察觉这一点。只能形容为慢半拍吧。因为吾当时已经被『暗』吞噬半个身子。不对,不只半个,约四分之三被吞噬。回想起来,这样比四肢被夺走更惨。 哎,不过还剩四分之一就已足够。足够用来逃走。 啊,不是逃走,不是逃走。吾这辈子未曾逃走。那个,吾意思是只要还有四分之一,就足以离开此处。 刚才提到『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但吾要在此再三明言,吾之脱离远超过那种脱离。 吾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输给那种凭丧神姑娘,吾在所有层面优于她。 基于这层意义,吾曾经说自己纵身一跃可绕地球七圈半,这并非玩笑话。 所以吾离开现场。与其说是离开现场,应该说是离开那个『暗』。 啊?那个凭丧神姑娘之脱离距离,顶多几十公里吧?这种程度就说是脱离,真可爱。吾当时是跳到南极。 跳到当成别墅之南极。 被吞噬之四分之三包含吾一条腿,因此吾单脚就跳十万公里。层级不同吧? ……这里距离南极不到十万公里?顶多一万几千公里?这样啊……总之这是自己之感觉,别斤斤计较,这样不解风情。 总之,吾全力避难。 吾一直认定那东西会追过来,因此即使抵达南极,亦没有完全脱离之感觉。总之即使是一瞬间,吾亦希望争取时间,恢复被吞噬之躯体。这就是吾脱身之原因。 接下来,吾原本不惜跳到火星。总之脱离至宇宙应该是安全圈……但无人保证脱离大气层即为安全圈。 吾终究是第一次以『那种形式』被削除身体,因此总之想尽量拉开距离。 但是从结果 来说,吾无须做到此等程度。因为即使吾抵达南极圈、到达南极点、身体瞬间再生并且严阵以待,那个『暗』依然没追来。 吾不晓得等多久。 嗯,吾真的有种期待已久之心情。因为吾一直寻求著强敌,亦寻求著发挥全力之机会。应该说吾至今几乎没这种机会。 因此基于某种意义,吾很期待这场『捉鬼』。然而,那东西没来。 汝这位大爷似乎被追很久,但当时之吾不晓得个中原因。吾判断那东西似乎不是会追、会动之物,总之先放松警戒。 依照汝这位大爷之说法,那东西似乎会动,甚至做得到瞬间移动,这方面和吾当时之经历不同……但那东西或许跟得上脚踏车之速度,只是无法对应吾认真起来之速度。 毕竟连凭丧神姑娘之『例外较多之规则』亦摆脱得掉。 也可能有个体差异。前提是将『那个东西』认知为个体。 吾觉得那甚至不是固体。 像是液体,又像是气体。 总之无论那东西是否追来,同样是真相不明之物。 虽说如此,吾亦难以总是维持备战状态。迟早得松懈下来。 因此吾早早放松。 就说别指责吾行事随便了,吾当时就是这种个性,所以没办法。吾认为既然迟早会放松,提早放松亦没差。 反正无论放松或绷紧,要做之事都相同。 总之吾经历这件事之后离开日本,而且就这样没回来。 吾下次来到日本是半年前,并且于当时遇见汝这位大爷。」 019 「……嗯?等一下。」 「暗」终于出现在忍述说的往事,我不禁听得入迷,却非得打断这股沉静气氛。因为,其中缺乏一项重要情报。 「初代怪异杀手怎么了?」 「嗯?吾不是说过吗?他和吾一起被『暗』吞噬,没时间拔出『怪异杀手』以及『怪异救星』。吾只被吞噬四分之三,但是先被吞噬之那家伙不会只有四分之三,几乎全身被吞掉。」 「被吞掉……你就这么坐视不管?」 「严格来说是没看见。吾回神就发现之『暗』,在吾回神之前就吞噬吾等。」 「…………」 总之,要她在这种状况注意初代怪异杀手是强人所难。 到头来,忍当时没理由保护我这位前辈眷属。 那名男性在那个时间点,甚至不是忍的眷属,换言之也不是我的前辈,只是普通人……嗯? 慢著,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忍,这样很奇怪吧?要是『暗』在当时吞噬那个家伙,往事应该就此结束吧?你该不会看似糊涂述说,其实巧妙藏入叙述性诡计?比方说引导我认定专家集团的领导者是我的前辈,其实别有真相……」 如果是这样,我将对你刮目相看。 最近使用正统叙述性诡计的推理小说已经式微。 不过,或许是原本以为无穷无尽的叙述性诡计题材也终究用尽。 然而,就在现在! 我的搭档忍野忍,在这个领域激发涟漪! 「成佛性诡计?那是什么?吾不晓得。感觉这诡计之可用范围很狭隘。」【注:日文「叙述」与「成佛」音近。】 「…………」 看来没激发涟漪。 「总之就是这样,那个女人……不,那个男人在四年前……不,在四百年前袭击『暗』……不,是遭受袭击。」 「……叙述性诡计应该不是单纯在最后发现只是口误的诡计。」 「不不不,并非如此。别担心,没这种诡计,吾亦没说错。至今提到之初代怪异杀手,是汝这位大爷的前辈,亦是吾前一任男性,这部分肯定没错。听清楚,那家伙是『几乎』全身被『暗』吞噬。吾刚才肯定是这么说。」 「你确实是这么说,所以我才有疑问啊?既然这样……」 「几乎。换言之,就是残留一部分。」 忍说著做出卷起自己右手衣袖的动作。但她身上是无袖连身裙,本来就没袖子。 「留下右手腕。」 「嗯?」 手腕? 「吾说过那家伙先被吞噬吧?而且那家伙在被吞噬时,如同求助般抓住吾右手,像这样稳稳抓住。」 忍说著以右手抓我的手。 如同上锁般稳稳抓住。 「虽说如同求助,但吾认为实际上是反射动作。看到藤蔓就抓藤蔓、看到稻草就抓稻草,是出自本能之动作。」 「如同溺水的人无论什么东西都想抓?」 「嗯,因此要责备亦很过分。若要责备他在这种时候正应该将手伸向腰间之刀,亦很过分。何况即使他那么做,吾亦不认为有意义。『怪异杀手』无法斩杀不属于怪异之普通黑暗。」 「…………」 「虽说如此,那家伙如同寻求羁绊般抓住吾,依然有批判之处。因为这么一来,吾一个不小心或许来不及逃走。」 「……总之,话是这么说,但你是可以跳到南极,规模完全不同的推进器,人类的握力应该做不了什么事吧。唔,也就是说,难道……」 「一点都没错。」 忍抓住我手腕的手握得更紧,并且这么说。 「吾连同那家伙之手腕,一起跳到南极。」 020 「吾不清楚。 究竟是吾之跳跃力扯断那家伙之手腕,或是无须扯断,手腕以外之部分在这之前都被『暗』吞噬,吾并不清楚。从切面平整度来看,感觉是后者。 这只手紧抓到指甲陷入吾之皮肤,因此如果是前者,吾或许可以就这样将那家伙一起带到南极…… 不对,因为超高速、氧气浓度骤减、重力变化与气压变化,那家伙终究会在抵达南极前没命……因为那家伙即使拥有再多专业知识,身体依然是普通人。 这就是来龙去脉。 最后,吾单独和那家伙之手腕一起被遗弃在南极。当时吾是高速行动,形容为遗弃很奇怪,但吾心情上像是被遗弃,因此这个词很贴切。 那个『暗』一直没追过来。 包含初代怪异杀手,吾当时不记得名字却面熟之人们全部消失。 众人恐怕都是被那个『暗』吞噬。 吾被遗弃了。 变得孤单一人。 吾久违百年如此心想。不,吾如此心想之记忆,恐怕已经由吾自行消除,但是这段记忆再生了。 吾囚禁于强烈无比之孤独感。 孤独感。没错,就是汝这位大爷平常总是抱持之感觉。吾超越这种次元,未曾觉得寂寞,但人生当中有两次这种经历亦无妨吧。 当时是刚遭遇『暗』这种真相不明之现象,这件事当然亦有影响。即使称不上危机感或不安感,依然感受得到威胁。 汝这位大爷刚才说吾太强而失去野性,但这份野性久违复苏。 因此,吾令他苏醒。制作了第一个眷属。 没什么大不了,和汝这位大爷当时一样。吾制作眷属只会以自私、自我本位之动机进行。 应该亦基于吊桥效应吧,就是经常在漫画出现之状况。站在吊桥上,会将恐惧造成之心跳加速,误解为恋爱造成之心跳加速。如此说明就是一种简单易懂之现象,但是这种『效应』亦可以延伸解释。 换言之,无论是在吊桥上还是在何处,生物陷入感受到生命危机之状况,就会为了留下后代而容易落入情网。 以吾之状况,只是因为未曾陷入生命危机,因此不想制作眷属。实际上,无论是当时或是汝 这位大爷那时候,吾肯定都处于濒死状态。 比起初次遇见汝这位大爷那时候,当时堪称更接近死亡,因此会冒出这种念头。不是恋爱或喜欢、家人或眷属这种情绪上之因素使然。只是一时冲动,是基于无从夸奖之理由,只是内心当时很脆弱。在这部分对耆失望亦无妨。 要求吾抱持人类心态,是一种不合理之态度。但汝这位大爷就是基于这种不合理而落得放弃人类身分,因此有权利对吾失望。 如此失望吧。这样吾亦较为舒坦。 嗯?什么? 明明没尸体,吾要怎么令他复活?初代怪异杀手之躯体应该被『暗』吞噬? 喂喂喂,所以要好好听吾说话啊,别让吾重复说同样之事。 初代怪异杀手并非全身都被『暗』吞噬,右手腕不是跟著吾来到南极吗? 没错,右手腕。不是头。 但是只要有右手腕就足够。 不准瞧不起吾。不只是手腕,只要部分躯体在吾手边,吾就能以此为雏形,令躯体之拥有者复苏。 但若是该元件……以这个状况来说就是右手腕,若是细胞死光,吾就无能为力。 严格来说,吾并非让尸体复苏,只是将生者化为不死,变得不会死。 因此,虽说只要部分躯体在吾手边即可,但终究不能只有指甲、头发或角质化之皮肤,而且使用之元件当然一定要包含血液。 因为吾是吸血鬼。 吾是依照自己之出身而明白这个理论,但当然是第一次实践,因此没尝试过就不晓得会如何。 因此吾啃咬这个右手腕,吸食血液。 不是用餐,是为了制作眷属而吸血。 吾不愿孤单一人。 吾放弃当神,恢复为吸血鬼。」 021-024 021 「……壮烈过头,我无话可说。没有嫉妒的余地,也没有同情的余地……」 我这么说。直接说出想法。 毫不避讳述说感想。 不过,像这样听她说完…… 「我因而体认到你的『次元』不同。」 我重新这么认为。 别说次元,一切都不同。 过度不同。 只以一段手腕就让人类复活,简直乱七八糟。拿这件事责备忍应该是错的,但老实说,她给我一种玩弄生命的印象。 忍形容自己「恢复为吸血鬼」,但我觉得这正是「神的领域」。现在这么说也很奇怪,但这家伙在实力层面,果然只能形容为神。 这家伙消灭湖泊时,村民们将她认定为「神」的心情,我再度彻底体会。 「……所以,成功了?」 「嗯?啊,慢著,汝这位大爷。吾确实提到当时基于吊桥效应,会在生命陷入危机、时出现繁衍后代之欲望,但这始终是比喻,问得这么直接也……」 「嗯……?」 忍不知为何红著脸,像是责备我般瞪著我。咦?换句话说失败了?她说的比喻,是将吸血行为比喻成……?唔唔…… 「不是!我不是说性交啦!」 「咦?不是?汝这位大爷不是想问吾与初代怪异杀手之春宵?」 「我甚至不愿想像你有没有发生那档事!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有没有让那个家伙从手腕再生!」 「哈!」 忍突然像是瞧不起我般发笑。 这幼女瞧不起人的功力举世第一。 「吾不晓得失败之方法。吾刚才说『不晓得会如何』,当然是『不晓得会如何成功』之意。吾甚至想知道怎么做才会失败,因为要是不知道,万一不小心失败时会很困扰。唔~吾真想知道失败方法,真希望出一本教学书,像是《如何顺利失败》!」 「…………」 哎。恐怖的是市面真的有这种书。 「所以,汝这位大爷要问什么?问吾是否成功?要吾回答?好,吾回答吧。」 「嗯……慢著,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已经知道答案。成功了吧?」 「失败了。」 忍这么说。 出乎意料虚晃一招。 而且一下子藏起洋洋得意的表情,变化为覆盖阴影的表情。 她没看我,而是看著地面。 「失……失败?」 「讲得更正确一点,是暂时成功,但以结果来说是失败。想想看,吾肯定已经和汝这位大爷提过,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第一个眷属踏上何种末路。」 「…………」 没错。我已经听她说过。 在春假,在这座补习班废墟的楼顶,听她说我的前辈踏上何种末路。 迎接何种死期。 随著震撼得知这件事。 听她揭晓谜底。 「正如吾之预料,初代怪异杀手复活了,从右手腕再生全身,完全化为吸血鬼。并未像是今年春假将汝这位大爷化为吸血鬼时失手,吾亦没化为幼女。单纯以完成度而论,吾第一次制作眷属比第二次顺利。」 「这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 「不过,那镓伙内心没有汝这位大爷这么坚强。吾刚才说菁英很难承受挫折,但那个人在更基础之处就很脆弱。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吾不够贴心吧。」 忍是这么说的,但也无法期望当时的人贴心对待人类。 因此无法避免。没能避免初代怪异杀手自杀。 「记得你说他自己冲到阳光底下,化为灰烬消失。」 「对,自杀。约占吸血鬼九成死因,极为平凡之死亡理由。若要说哪里不平凡或奇特,就是那家伙化为吸血鬼之后,短短数年就自我了断。」 「……即使他是眷属所以持久力不如你,受到日照也不会立刻死亡吧。」 燃烧之后再生。 燃烧之后再生。 燃烧之后再生……直到燃烧殆尽。 肯定需要历经相当漫长的时间。 肯定需要受到相当痛苦的折磨。 我也有过类似的经验,所以我懂。那真的是人间炼狱。 但吸血鬼没那么做,应该就不会死。尤其是忍的眷属。 「……你当时没救他?如同春假时,将跑到太阳底下的我救回来……」 我虽然询问「当时是否没救他」,但我或许应该问「当时是否能救他」。 「办不到。」 实际上,忍就是如此回答。 「毕竟当时之吾,不懂那家伙这种行动之意义。应该说,在那家伙选择自杀前,吾等交谈过很多次,但是在那个时间点,那家伙与吾几乎扯破脸,吾无从阻止。」 「扯破脸是指……?」 「简单来说,初代怪异杀手很生气。气吾让他化为吸血鬼。」 「…………」 「总之,事情很单纯。以吾之立场,吾不只是让那家伙复活,还让他得到强大力量成为吾之眷属,因此吾自认这是他再怎么道谢都不够之拯救暨施舍。明明只是吾自己眷恋人类,还摆出这种天大态度,但吾是四百年后之现在才能反省这种事,当时吾是认真如此认为。甚至没有『不对,这时候逼人道谢是不成熟的做法,吾只是做自己该做之事』这种谦虚心态。」 然而,这么做是错的。 完全错误。 从一条手腕重生,成为吸血鬼获得新生命之初代怪异杀手,开口第一句话是…… 「『可恶的怪物,竟敢欺骗我们!』这样。」 「…………」 不是「神」,是「鬼」。是「吸血鬼」。 忍暴露了真实身分。 话中的「欺骗」应该是指这件事。 应该包含这一点。 不过,大概还附加其他意义。 「他臭骂『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好事』。与其说是臭骂,听起来比较像是责备。像是『会遭天谴』这种话亦是当时所说。他说吾一直假扮神才会遭天谴。」 「总归来说,他将『神隐』等所有现象,当成是你的所作所为。连那个『暗』也是你设的局……慢著,这部分……我可以理解他为何这么认为……」 规模差太多。 即使他是专家集团的领导者,即使他知道真正的「神」,他终究没应付过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这种超强的怪异,何况当时他刚被神秘的「暗」吞噬消灭,并且从仅存的右手腕强制复活,要他维持正常心智反而不可能。 尤其他是从手腕再生整体,该怎么说,这也是攸关人类立场的问题。虽然涡虫可以无限再生,蚯蚓断成两截就会分裂为两只……但无人能回答这时候的主体意识位于哪个个体。 这是无人能回答的问题。 他却被迫面对这种问题。 「所以,你后来怎么做?无论基于什么动机,你好歹救了他一命,你听他这么说肯定不好受吧?」 「不,没什么,没那么严重。但我懒得解开误会,因此随他怎么说。吾认为他虽然一时混乱又错乱,但心情迟早会平复。如同吾在这座废墟闹别扭时那样。」 忍这么说。 「…………」 忍这时候真的讲得好像「没那么严重」,所以我觉得她确实没放在心上,但我也没有率直接受。 忍当时是怎么想的?在想什么? 我轻易就能察觉。游刃有余。 我没有直接认识初代怪异杀手,不 晓得他心理层面多么脆弱,但是再怎么说,忍内心也同样容易受伤。 忍是这种家伙,因此呈现出一种伪恶……总是选择露骨引人厌恶的话语。她表面上说是基于自我本位的冲动,才将那家伙打造为眷属,虽然并非谎言,但我认为是过于单方面的见解。 即使只是心血来潮,但她不愿意自己所统治土地的唯一幸存者死亡。若要说她真的连一丁点都完全没有这种想法,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这家伙是这种女人,我就不会像这样活到现在。 不会化为半个吸血鬼活到现在。 「但他心情并未平复。在混乱、错乱、屡次和我对立到最后,就这样投身自杀。对我说尽憎恨之话语,沉浸在后悔与悲叹之中,在吾面前投身至阳光下而死。」 没能阻止。 没能拯救。 忍毫无情感、毫无情绪,淡然说出这样的结果。 「吾明明在抵达南极之后就说出本名,但那家伙到最后,只在即将自杀时以『姬丝秀忒』称呼吾一次。」 「…………」 即使如此,他还是叫过「姬丝秀忒」。 不是刃下心,也不是雅赛萝拉莉昂,而是姬丝秀忒。 和我一样。 那么…… 「那家伙就这样死了。由于是不死之身,形容成『毁灭』应该比『死亡』正确,总之他死了。他留下之遗物,是配戴在遗骨腰间,妖刀『心渡』之复制品。反正应该是为了杀害我而制作吧……吾至今只是不知为何没意愿制作眷属,并非基于顽固意志贯彻独来独往,但吾见证那个家伙之尸体冒出蓝色火光消灭之后,吾发誓再也不制作眷属,不再以摄取营养以外之目的吸人血。对神发誓。」 对于假扮过神的她来说,最后一句话听起来何其讽刺。 至少我笑不出来。 我无法巧妙带过话题,无法出言佩服。因为她到最后,无论是以「神」的身分还是「吸血鬼」的身分,终究没能和人类「巧妙相处」。 鬼的独白,距今四百年前的物语,就这样以坏结局落幕。 022 「虽说如此,吾四百年后却轻易制作新眷属,因此没什么节操。何况相较于第一次是严重失败,吾自己失去力量,别说窝在神社,甚至被关进人类之影子。哈哈哈,愉快愉快。」 「…………」 我想也是。要说没受到教训确实没错…… 应该说,四百年前这件事对忍来说始终是往事,是过去,顶多只是需要活用的教训吧。 记忆与回忆都磨损。 这肯定是年少轻狂,回忆时会难为情的往事或回想场面。应该不会因而情绪化,至今依然留恋,为此感受到负担……除了一件事。 是的,忍这番话,有个光靠述说并未解决的问题。 有个尚未结束的事项。 就是「暗」。 「换句话说,在你眼中算是信徒与初代眷属遇害元凶的『暗』,你到最后还是不知道真面目。」 「到最后还是不知道。」 忍以严肃表情点头。 「在那之后,亦即初代怪异杀手从世间消灭之后,『那个东西』依然没来追吾,亦没跟来。整个事情大致平息之后,吾前往欧洲。大跳跃成为些许之心理创伤,因此吾是游泳过去,但吾抵达该处依然没遇见那个『暗』。相对的,负面能量变得会正常聚集到吾身边……吾认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但吾亦非笨蛋,因此接下来五年经常提防『暗』,只是那东西一直没出现在吾面前,因此吾到最后忘记了。」 她这么说。 总之,我不会问她是玩弄大脑强行忘记还是自然忘记,但我觉得这家伙果然过著随便至极的生活,甚至有种佩服的感觉。 居然能忘记那种东西,你真厉害。 「吾就这样久违了四百年才回想起来。哎~真的是回想起讨厌之往事,这一切都要怪汝这位大爷。」 「怪我吗……你这么责备的话,我也只能道歉。」 「开玩笑的,不是汝这位大爷之错,反倒是吾之错。那个『暗』肯定是至今总算追到吾。吾擅自认定结束之捉鬼游戏,其实一直持续到现在。和吾连结之汝这位大爷成为目标,因而害得八九寺也被波及,真丢脸。」 忍这次说得真的很愧疚。 先不提几乎是异体同心的我,这次将八九寺卷入骚动,她似乎感到歉意。 该怎么说,八九寺是幽灵,换句话说是怪异,对忍来说肯定只是能量……难道是抱持某种同理心? 或许她们两人都是阿良良木历受害者之会的成员。 「原因不明、真相不明、一切不明。谜团唤来更多谜团之神秘现象『暗』,老实说连全盛时期之吾都无从应付,但现在不能说这种话。好啦,这下该怎么办?」 「不过,那东西四百年前没追过来吧?那这次的事件,或许也可能在这样逃离之后作结……」 「可能如此,亦可能不是如此。毕竟现在和当时不同,无法跳到南极。不只是非得拟定对策,吾甚至想尽量主动攻击。要是周遭居民全遭到『神隐』就太迟吧?」 「…………」 说得也是,这不只是我与忍的问题。 这座城镇,我出生长大的这座城镇居民可能会全部失踪。我们必须预料这种状况而行动。 战场原黑仪、羽川翼、神原骏河、千石抚子。 以及妹妹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 想到这些人,我就不能像这样躲在安全地带,抱持著静待事件结束的想法。 那种现象即使不是怪异,也肯定不能置之不理。 「总之,虽然听完你的叙述依然没解开谜团,总之已经有行动的立足点了。四百年前发生相同的事,而且你同样受害。」 「嗯,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就学忍野先从搜集情报开始吧。像是你消灭的那座湖、变得空无一人的聚落,从这部分的情报开始搜集。啊,可是……」 总之,即使要从图书馆调查,也不能扔下八九寺。刚才她顺势和我一起逃过来,但既然是这种状况,就不能继续拖累她。 应该说,八九寺展现「害怕逆境」的新角色形象,在接下来的冒险之中有点算是累赘……会成为颇大的背包。 「没错。吾很想在汝这位大爷明天上学之前解决问题,但总之先等八九寺醒来,说明状况之后和她道别,再正式展开行动……」 忍像这样具体拟定起今后计画时…… 「我觉得别这样应该比较好。」 旁边插入这样的声音。 如同书签插入。 「鬼哥哥。」 仔细一看,位于旁边的是……应该说根本不用仔细看,位于旁边的是凭丧神。 造型可爱,面无表情。 斧乃木余接。 她站在教室入口处,以清醒的表情看著我们。 「斧乃木小妹……」 「如果将这种高龄老者说的话照单全收,顺著这种花言巧语行事,将会落得难以收拾的下场。鬼哥哥请我吃过冰淇淋,基于这份恩情,我无法坐视你被愚蠢的怪异唆使而受难,所以提出忠告。」 「…………」 慢著,话说回来…… 你从何时待在那里的? 她理所当然般介入我们的对话,但是听她熟知一切的语气,她该不会是完成工作之后在意我们的状况而回来吧? 斧乃木所说的工作,不会是转眼就能办完的事,至少不可能一两个小时就完成。 就我从各方面 推测所得的结论,那个,该怎么说…… 「嗯。」斧乃木出声回应。「我全听到了。凑巧的。」 「凑巧……」 「我凑巧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将脸凑到门边竖起耳朵。哎呀,没想到真的有这种巧合。」 「哪可能有这种巧合?」 感觉完全被她摆了一道…… 她假装离开,其实一直待在走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 「哼。」 忍以鼻子哼声。应该说她看起来心情差到极点。 情绪一下子降到谷底。 不,以忍的状况,这样或许反而令她情绪高涨。 「居然还敢当面说吾为高龄老者,凭丧神姑娘,吾很意外汝尚有这种胆量。反正内心肯定在发抖吧。看在汝如此大胆,吾破例只当场瞬间吃掉汝之生命原谅汝。」 「这很难说。现在的你应该很难这么做吧……」 斧乃木态度很强势。 应该说,我差点忘了。虽然斧乃木以前惨败在忍手下,却始终是忍力量恢复到某种程度时的事。 若是现在幼女状况的忍,至少没办法瞬间杀掉影缝的首席式神。 甚至比较可能反而被打倒。 「真要坚持的话,我并不是不愿意奉陪……如何?」 「哼,再战一次吗……」 「唔,喂,你们别这样。」 我不由得出言阻止。 反射性地介入一触即发的气氛。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不提这个,斧乃木小妹。」 「什么事?」 「没有啦,你为什么刻意低调退到走廊?如果想听我与忍的对话,明明就这样待在教室就好,需要不惜谎称有工作要做吗?」 「这是巧合。」 斧乃木依然如此坚称,却似乎非常清楚这种藉口很牵强。 「我没说谎。」 她稍微修正自己的发言。 「我说要工作并不是说谎,只是延后预定行程……没为什么,因为那边的高龄老者器量狭小,我觉得要是我在场,她应该会语带保留。」 「喂喂喂,别看错。吾看起来器量如此狭小?」 「…………」「…………」 对。 我与斧乃木内心达成共识。 忍肯定知道那个怪异的真面目──看来斧乃木听过我的预测,为了得知详情而暂时退到走廊。这就是真相。 也就是说,刚才的离别之吻,是故意要叫醒睡觉的忍……毕竟斧乃木知道我与忍的知觉相连。 什么嘛,还以为她迷恋上我,原来不是这样。 这令我沮丧。 大概三天才能振作。 「我因而听到意外有趣的往事,不枉费我延后预定行程。我隐约有这种预感。」 斧乃木面无表情。 但是明显可以从她冰冷的表情,看出「这次扳回一城」的情感,如同藉此稍微讨回之前那笔帐。 「……唔嘎!」 忍不会察觉到这种瞧不起人的气氛还会安分,她的个性没和善到这种程度。忍钻过挡在斧乃木面前的我脚下,冲向目标。 糟糕,我太大意了。 接下来即将开打……我如此心想作势提防,忍采取的行动却是绕到斧乃木身后,架住对方的双臂。 「汝这位大爷,就是现在!动手!」 「别以我会当共犯为前提。」 「可以摸胸部摸到爽喔!」 「慢著,这种行为如果不是一对一,我就萌不起来……」 我说完之后,反倒像是要和斧乃木拉开距离般退后。忍和我的影子相连,因此当我这么做,她就像是被拖走般非得离开斧乃木。 我就这样继续拉开她。 拉到合适的距离。 「……不过仔细想想,这是梦想般的状况。教室里有我,而且周围是少女、幼女及女童。怎么回事,难道这里是桃花源?」 「汝这位大爷把内心想法都讲出来了。」 「唔,危险危险,勉强在安全范围。」 「刚才的发言确实勉强触犯底线……」 总之,先不提少女、幼女及女童的年龄问题,现状确实是豪华阵容。 忍野忍。 斧乃木余接。 以及尚未清醒的八九寺真宵。 究竟谁想像得到,剧情会演变成这三者齐聚一堂?系列作品写下去真有好处。 好美妙的加分关。 感觉怪物全都变成金币。 「鬼哥哥为什么咧嘴笑咪咪?」 「他就是这种男人。小心点,这种类型光是吻一次就会纠缠一辈子。」 哎呀哎呀。 本应誓不两立的两人,因为有我这个共通敌人而出现和解徵兆? 呼。 不枉费我刻意饰演坏人。 不过,和三个女生一起待在小房间,这种环境别说加分关,简直是美少女游戏。 我并不讨厌。 「话说回来,难得有这个机会,汝这位大爷就在这里讲明吧。这三人之中,汝这位大爷最喜欢谁?」 「啊?」 哇喔! 虽然是美少女游戏,却是恐怖的争宠戏码! 为什么忽然蹦出这种问题? 「说得也是。这部分得说清楚才行。」 没想到斧乃木附和了。 真不上道。 「呃,那个,要在这三人之中选一个,我当然选择和我异体同心的搭档,也就是你啊,忍……」 「吾想知道,若吾等并非异体同心之搭档,会是什么答案?」 忍继续追问。 在这种场面,为什么非得追问我到这种程度…… 这明显是乱发脾气,纯粹是恶整…… 「不不不,事到如今,就别用在场三人当选项,改成如果在吾、傲娇姑娘以及猫班长三人之中选一个,汝这位大爷会选谁?」 「~~~~~~~~」 我不断用力摇头。 问、问这种问题就完了吧! 这部作品会陷入泥淖啊! 巧妙以不同的「喜欢」三足鼎立的三人,居然写在同一段……这是大危机。 「这不重要,斧乃木小妹,你听忍说过之后怎么想?你之前说你心里对『暗』完全没有底,但有没有从忍那番话联想到什么?」 「这不重要?对于鬼哥哥来说,最喜欢谁是能以『这不重要』带过的事?」 斧乃木不肯接话。 先不提忍,我不记得做过让斧乃木记恨,或是让她迁怒的事…… 她完全在看好戏。 「唔咪……」 现状虽然不到四面楚歌的程度,也是前后包夹的两面楚歌,但另一面传来这个救赎的声音。 虽说是声音,其实是梦话。 「……唔咪,这里是哪里……」 她这么说。 八九寺真宵这么说。 她终于醒了。 023 「八九寺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我以快得彷佛「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的火箭冲刺,扑向八九寺。 与其说是扑向八九寺,应该说我在这种状况目测稍微错误,变成朝她下方以书桌拼成的床擒抱。即使如此,躺在床上的八九寺被震飞,最后由我滑垒接住,所以算是可以 接受的结果。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响起八九寺的尖叫声。 超久违的。 感觉像是聆听悦耳舒畅的古典音乐。 「太好了,你醒了!你昏迷之后一直没醒,我还以为撞到要害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担心得要命!即使在逃离时也不应该共乘脚踏车,我对此痛切反省!我原本想将为交通安全奋战的激走战队车连者预告篇全看一遍!不过幸好你醒了!」 「呀啊~!」 「真是的,让我多摸一下、多舔一下、多吸一下!」 「呀啊~!呀啊~!呀啊~!」 嘎噗! 我久违被八九寺咬了。 应该说不只是八九寺,吸血鬼与凭丧神也咬我。 少女、幼女及女童,分别从三方向咬我。 何其幸福。 「嘎噗!嘎噗!嘎噗!」 「开什么玩笑,汝这位大爷竟敢在吾面前光明正大做这种事,呆子!」 「那个,我只是不知不觉就顺著兴致……」 我被痛殴一顿。 她们尽情地又打又踹。 堪称是轻型私刑,也可以说是重型私刑。 「你、你们慢著!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冷静一点!现在有空做这种事吗?」 无论谁能这么说,应该只有我没资格这么说。 「呼……」 我稍微喘口气。 「毕竟久违冒出这种兴致,所以我迷失自我。差点就像爆龙战队暴连者那样大闹一场。」 「不准在这时候提到暴连者。」 被忍骂了。原来这家伙也喜欢战队。 「不准提这个名字蝼蛄。」 也被斧乃木骂了。她还在语尾加个变化。 感觉这样真的像是在和小朋友对话。 「话说八九寺,依我刚才触诊的感觉似乎没有大碍……但你真的没事?」 「您是医生?」 八九寺说著整理服装仪容。 被我解开扣子的衣服立刻恢复原状,但在骑脚踏车逃走时解开的头发维持原样。她身上似乎没有备用发圈。 既然这样,她明明解开另一边的马尾维持平衡就好……难道她对触角设计有著自己的执著? 「不要紧,没问题。all ok。all green。perfect。」 八九寺说著,轻快背起昏迷时终究放下来的背包。 「阿良良木哥哥,那种真相不明的东西,原本对我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喔。」 「…………」 明明被追的途中那么慌张失常,现在却若无其事,令我觉得她胆子真大。 「不过阿良良木哥哥,我要道谢。」 「喂喂喂,虽说亲昵生狎侮,但我和你不用这么见外。」 我竖起大拇指这么说。 「紧抱醒来的你,对我来说等同于天职。」 「不,我不是为刚才的拥抱道谢,是为阿良良木哥哥刚才没拋弃我,带我一起逃走而道谢……我一直以为在那种状况,阿良良木哥哥会扔下我,自己一个人逃走。」 「耶~毫无信用~!」 我真的很受打击。原来八九寺这么不相信我…… 不过仔细想想,我很少在这家伙面前展现帅气的一面。 应该说,我好像老是在八九寺面前出糗……刚才也是,感觉八九寺就是我出糗时最大的受害者。 「何况……」 八九寺做个补充。 「阿良良木哥哥没有无视于红绿灯,我也很高兴……那是在关心我吧?」 「八九寺……」 「但我不在意闯红灯啊?我又没那么神经质。」 「我对你好失望!」 居然总是准备这样的结尾。 总之,正因为当时硬是过弯切换方向,我们才遇见在镇上徘徊的斧乃木,想到这方面的际会,就觉得当时遵守交通号志是正确做法。 不对,我们最后依然算是无视于交通号志。 然后遭到报应。 「好啦,各位,既然我已经醒来,就切换一下心态吧。忍姊姊、斧乃木姊姊,请听好,我尊重两位的个性,但只有这次麻烦不要打乱步调。今天将考验我们的团队默契。」 「……好、好的。」「嗯……」 八九寺不知为何负责主导,两人不知为何听从指示。 这是什么关系? 据说在现场混乱时,无论如何先有人带头才是上策,基于这层意义,八九寺做得很好。 记得依照设定,八九寺该说怕生吗?应该说她没有广泛的沟通能力,但对方是怪异时或许是例外。 「那么,代号『gold』的特务,请叙述现状。」 「是……慢著,喂,汝差不多该适可而止了。」 忍回过神来。 八九寺的短命政权至此结束。 「小心吾吃掉汝。」 「哼,你能吃我吗?」 明明政权已经终结,八九寺却不知为何态度强硬。 明显有种暗藏一手的感觉。 「我是剧毒,或许会让你食物中毒。」 「…………?」 忍一脸疑惑。看起来不敢采取行动。 或许是提防双盘吸虫寄生在八九寺体内。 ……我不知道八九寺为何能像这样维持强硬态度,但这种过于高傲的态度,基于某种意义来说堪称极致的护身方式。 或许这是八九寺的自我防卫。 「……鬼哥哥,关于刚才的话题……」 此时,斧乃木远离这出短剧,轻拉我的袖子。既然有事找我,明明像刚才那样用接吻叫我就好,这孩子真害羞。 「啊?刚才的什么话题?」 「心里是否有底的话题。刚才问到我听高龄老者说完,是否想到新的情报。」 「斧乃木小妹,抱歉,说真的,今后可以别用『高龄老者』称呼忍吗?」 我终究不能当成没听到,对她这么说。 一两次就算了,如果一直这样叫,我会很难受。 「何况『高龄老者』这个词,世间肯定也逐渐没人会用。」 「那我该怎么称呼?」 「比方说……鬼姊姊?」 我姑且从她对我的称呼这样提议,但若从外表判断,斧乃木比忍年长。 忍:八岁。 八九寺:十岁。 斧乃木:十二岁。 大概是这种感觉……所以『鬼小妹』才正确?不,虽然我不赞成她把忍当成老人称呼,但当成晚辈也…… 不提外表,忍将近六百岁,斧乃木则是刚诞生不久。 「……那就叫『怪异杀手』吧。」 我思考之后这么说。 另一个方案是「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这个称呼比较好懂,但太长了一点……页数可能会加倍。 「唉……」 斧乃木露骨叹了口气。 似乎是故意的。 「不得已了,这次就给鬼哥哥一个面子吧。」 「…………」 就说了,为什么这女生动不动就讲得好像要卖我人情? 是基于凭丧神特有的「节俭」精神? 「所以,我刚才凑巧在外面听到这个怪异杀手的叙述之后,我的结论是……」 「啊,你想起什么事吗?」 我虽然这么问,却没抱太大期待。忍刚才 述说的往事是可供参考的立足点,但是『暗』的真相依然不明,这一点没变。 反倒是谜团唤来谜团,难解程度倍增。 更绝望的事情,在于全盛时期的忍遇见对方也不得不逃走〈但当事人不承认这是逃走)的事实。 现状只有绝望不断累积。 我身处于小女孩环绕的豪华场面,危机意识迟迟跟不上,但我正陷入空前危机。 「斧乃木小妹该不会在这时候察觉那个『暗』的真面目吧?剧情不可能出现这种顺心如意的进展……」 「可能喔。我大致明白了。」 斧乃木随口这么说。 她居然真的这么说。 「咦……?斧乃木小妹,你刚才说什么?」 「『小妹』?应该是『小姐』吧?」 「…………」 所以说我猜不透这孩子的个性…… 这孩子究竟想在我心中位居何种立场? 「鬼哥哥,请教他人时,应该得表示出相应的态度吧?」 「态度……要我向你低头?」 「要你这家伙跪下来磕头。」 「踢!」 我踢了女童。 踢了女童的肚子。 斧乃木当场蹲下。她虽然是耐打的怪异,但这是偷袭,所以造成颇大的打击。 「呜……咕咕咕咕……」 居然发出这种讨厌的呻吟。 别以为这样会让我抱持罪恶感。 也不想想我多么虐待八九寺真宵至今。 「知道什么事就赶快给我招出来。现在不容许片刻犹豫。」 「知道了啦,知道了,知道了。」 斧乃木说著起身。 手心朝向我,表达停战诉求。 「我知道了,所以拜托别再暴力相向。」 「…………」 她很正常地恳求我。 她面对暴力的脆弱程度,令人隐约窥视到她平常遭受影缝何种对待。 「鬼哥哥,从结论来说,现状很不妙。」 「……慢著,我好歹很清楚现状不妙……非常明白这种事,正因如此才陷入这种状况……」 「那不是怪异,是怪异以外的某种东西。」 斧乃木这么说。 「正因如此,怪异杀手……以及那个初代怪异杀手也无从应付。那东西是以不同的法则行动,所以是理所当然。鬼哥哥当然也无从应付。」 斧乃木这番话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 不,这孩子原本就有这一面,要当成一种变化,或许是我过于敏感。 然而……不是怪异? 我在很早的阶段就推测可能如此,而且从忍那番话也得到某种程度的证实,但斧乃木如此断言,我就无法理解今后会招致何种事态。 和「暗」一样无法理解。 「既然不是怪异,那是什么?再来才是问题吧?那个『暗』究竟是『什么』?」 「具体的名字无从得知,但是知道的人就知道。我也是间接听说,正因如此,所以刚开始心里没有底。但听过怪异杀手的往事,一条细线得以相连。」 「一条……细线……」 以斧乃木的立场,「间接听说」应该是直接听影缝说的。那影缝是听谁说的? 只要找到那个人询问,即使不到解决现状的程度,应该也可以往前一步。 「谁知道那个『暗』的真面目?斧乃木小妹说的细线和谁相连?」 「卧烟伊豆湖。」 斧乃木说出这个名字。 「她──无所不知。」 024 卧烟。 我在搜索关于这个姓氏的记忆之前,「那个东西」就出现,在旁边现身。 在旁边现形。 那个「暗」,就在那里。 在废墟教室,我们用来避难的这间教室正中央。 记得直到刚才,那里都是我拿书桌为八九寺拼成的床。本应如此。 然而,消失了。消失不见。 那里只有黑暗。 漆黑深沉,抓不到距离感,位于该处却不晓得位于何处,看得见却看不见。 「暗」。 「────!」 「…………!」 「~~~~!」 「唔……」 八九寺真宵、忍野忍、斧乃木余接,以及我,感到战栗。 毫无前兆,过于没有脉络可循,突然登场的「那个东西」,使我们哑口无言。我们至今不知为何过于大意。 我真的是不知为何,神奇地认定这座补习班废墟很安全。 慢著,我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太强烈了。 「咕,呜呜呜……」 「各位快逃!」 比起明显混乱的我,以及久违四百年亲眼见到「那个东西」的忍,或是距离那个「暗」最近的斧乃木,八九寺比我们都快。 她的判断最为迅速。 「呃……好!」 逃? 可是,怎么逃? 像刚才一样,请斧乃木发动「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吗?这是好点子。 然而如前面所述,斧乃木位于最靠近「暗」的位置,我们无法靠近。要是我们接近斧乃木,「暗」或许会吞噬斧乃木,连带吞噬我们。 此时非得由斧乃木往我们这边逃,但她似乎还没理解这个突发事态。 不对,她应该正试著理解。 因为试著理解,所以没采取行动。 然而,目前只有她拥有逃走的手段。忍现在失去大部分的吸血鬼能力,无法像当年那样逃到南极。 我现在也几乎处于平凡模式,八九寺更不用说。 我们在这种状况该怎么做?怎样才逃得掉? 我们甚至不晓得这个「现象」是否是敌人,至少不像是具备意识。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个「现象」? 这是错的吗? 此时不应该逃跑,而是考虑战斗吗? 然而,我们甚至没有开战的导火线。 这个「暗」确实吞噬我的爱车,换句话说是我应该憎恨的对象,但我不晓得该对这家伙采取何种态度。 既然不晓得这东西是不是敌人,就很难抱持敌意。 「唔……」 双方就这么维持僵持不下的状态。无人动弹的状况持续了很久。 或许实际上只有短短数秒,但以感觉来说很漫长。 只有斧乃木有方法逃离现场。既然斧乃木继续愣住,任何人都不能行动。 不对。「任何人都不能行动」是错的。 虽然不晓得是否能列入「任何人」之中,但有个家伙能行动。 就是「暗」。没错,这东西动了。 但并非朝著斧乃木的方向行动。明明移动短短的数十公分就能吞噬斧乃木,「那个东西」却没这么做。 不是朝著斧乃木,而是朝著以相对位置来说最远的八九寺移动。 缓缓地,在我回神时已经移动。 「唔!八九寺……」 我叫著八九寺,试图比「暗」先赶到八九寺那里,却始终只有意志这么想,实际上不晓得是否可以行动。我不晓得哪些行动会对「暗」造成何种刺激。 或许「那个东西」如同斧乃木所说,会反映我的动作加速。 只是加速还好,说不定会以那种近乎瞬间移动的动作,一鼓作气吞噬八九寺,或是吞噬在场所有人。 所以,我只能这么说。 「……来这里!」 无论如何,唯一能确认的现状,就是「暗」朝著八九寺移动。无论会造成何种结果,只有八九寺非得采取应变之道。既然这样,希望她务必来我这里。 忍和我以影子相连,所以没必要牵著忍。我和八九寺会合之后,就这么抱住斧乃木,让她发动「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就好。 若是无法顺利从窗户离开,撞破天花板也好。逃到哪里都好,总之只要以超高速拉开距离,肯定就能得救。 至少能暂时得救。 「呃……是!」 在这种状况,八九寺害怕逆境的个性,大概造成正面效果吧……平常那么反抗我的少女,这次毫无抵抗,而且立刻听从我的要求。 即使我经常扑向八九寺,但八九寺主动扑向我就很稀奇。而且回想起来,光是今天就扑两次,所以更稀奇。 原来活著也会发生这种好事。正因如此,不能死在这种地方。我抱持这个念头紧抱八九寺。 「暗」没有停止动作,穿过刚才八九寺所在的位置,吞噬前方的数张桌子。 真的如同黑洞。 我印象中的黑洞应该具备引力,但至少「暗」不会吸入物体。 即使会吞噬,也不会吸入。既然这样就逃得掉。即使晚一步行动,只要速度足够就逃得掉。 我抱起八九寺(瞬间)。 扑向斧乃木(瞬间)。 抱住她的身体(瞬间)。 「斧乃木小妹!」 如此大喊(瞬间)。 「就是现在!」 「咦?慢著,鬼哥哥你太大胆了,别这样啦,别摸奇怪的地方,搞不懂你在这种时候想什么。」 「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全力怒骂,赏她一记头锤。 我双手抓著八九寺,所以没办法出手。忍已经沉入我的影子,不愧是和我在情感层面相系。我暗自担心她事后会不会逼问「汝这位大爷是不是拋弃吾」,所以心灵能像这样相通,真的令我安心。 「斧乃木小妹,逃吧!就像刚才那样!」 「啊啊,原来是这个意思。」 斧乃木像是打从一开始就忘记这个选项,这种反应甚至令我火上心头,但现在当然没余力质询这种事。 「暗」转移方向,朝这里移动。 看似如此,但大概是我的错觉。 「『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 025-028 025 事后听斧乃木说,这次的超高速移动没撞破天花板,是规矩地从窗户离开。 我不晓得从窗户离开是否能形容为「规矩」……总之,斧乃木或许是以自己的做法,避免破坏这座充满我们回忆的补习班废墟。 又是「或许」、又是「事后听说」,我之所以形容得莫名含糊,在于我无法掌握斧乃木当时的表情与移动路径。 因为速度过快。 忍说她全盛时期的特殊指令大跳跃,斧乃木完全没得比,但是就我看斧乃木这时候的速度,她的脚程或许足以和忍并驾齐驱。 而且这次移动的冲击使我昏迷。虽然不是绝对,但我的意识难以承受这种速度。 「因为这次和第一次不同,完全没放水,是全力逃走。鬼哥哥,光是身体没被音爆拆得四分五裂,就算是非常走运喔。」 这是斧乃木的说法。 比起说法更像是辩解。 这家伙死不道歉…… 总之,她应该是判断非得以这种速度才能逃脱,而且实际上也成功逃脱,所以我不可能有怨言……但我实在不想道谢。 人是感性的生物。 「所以……这里是哪里?」 我清醒一看,这里是未曾见过的地方。似乎是山上,却不知道是哪座山。 虽然每座山上的景色都大同小异……但至少不是我很熟悉,应该说和我缘分匪浅的北白蛇神社所在的山。完全没有熟悉感。 唔…… 慢著,与其在意地点,时间也…… 天色是夜晚……应该说是将近拂晓…… 「鬼哥哥,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因为无暇设定座标。但确定是那座补习班废墟往北的某处。」 「北……咦,但为什么是山上?」 「因为日本的国土有七成是山,随便跳当然会跳到山上。」 「…………」 忍说过地表七成是海,所以一跳就会抵达海面。虽然格局不同,但斧乃木说出相同的事情。 「总之,应该没有离开太远……第一次几乎是往正上方跳,所以直线距离只移动数公里而已。」 「那个『暗』……没追来?」 「好像是。哎,看来那东西确实不太擅长应付高度上的变化……因为怪异杀手四百年前也是这样逃走的。早知道这次应该也往上跳,但因为是瞄准窗户,所以角度不是很高,如同炮弹一样跳出去,或许跳了数十公里,甚至超过一百公里吧。」 斧乃木面不改色这么说。 看来刚才是不顾一切逃走。 总之,既然是足以令我昏迷的速度,要超过梦想中的一百公里也不是梦……毕竟时速绝对不只一百公里,光是中途没被甩掉就得谢天谢地。 「……所以,八九寺怎么了?该不会中途被甩掉吧?」 「不用担心,因为鬼哥哥稳稳抓住她的胸部。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安全带。她躺在那边的树下睡觉。」 「睡觉……她又昏迷了?」 「不,她抵达时醒著,但入夜之后说很困,所以睡著了。」 「…………」 只要不是逆境,这家伙神经真的很大条。 搞不懂是怎样的神经构造。 「这样啊……是因为入夜……是现在这种时间。对了,现在几点?应该说……我昏迷了多久?」 「要说多久,大概是鬼哥哥被我与八九寺小姐尽情玩弄那么久。」 「你们对昏迷的我做了什么?」 话说,她居然称呼「八九寺小姐」? 你们的交情竟然变得这么好。 「具体来说是一个晚上,从傍晚直到现在,总之大约十二小时吧。」 「十二小时……」 难怪我睡得很好。 由于精神上也很疲劳,所以身体应该是趁著昏迷的好机会进入睡眠模式。但我完全不觉得疲劳已经消除。 「刚才说尽情玩弄,但是实际上,我与八九寺小姐是在看护鬼哥哥。」 「咦,这样啊……那就是我的错。」 「鬼哥哥真的觉得错了?光用说的只是空头支票……如果鬼哥哥真的觉得自己有错,就立刻发誓即使看到衣服底下满满的涂鸦也绝不生气。」 「我立刻生气给你看!」 我很想一脚踢下去,但还是打消念头。 先不提是否看护,但是在逃走时,昏迷的人完全是累赘。光是她们没当场扔下我而自己逃走,我就很感激了。 「不过……谨慎来说,上下移动就不会被追的法则,回想起来也只是经验法则,始终是『暂时性』的处置,无法保证下次也能顺利。」 「是啊……不提经验法则,完全抓不到那个『暗』的法则。那是什么东西?」 若是紧追不舍,反倒令我觉得舒坦。 即使是现在,那个『暗』也不晓得几时会出现在我身边。虽然隐约有种松一口气的感觉,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八九寺她……」 为了以防万一,我姑且起身确认八九寺的睡脸。因为斧乃木或许只是不让我担心才那么说,八九寺说不定有受伤。 不过八九寺是幽灵,不晓得她是否会基于真正的意义受伤…… 无论如何,睡在树下的八九寺完全健康,看来只是我杞人忧天。 我好好摸过,所以肯定没错。 她非常健康。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既然连这里是哪里都不晓得……」 我说著取出手机。 唔~…… 理所当然收不到讯号。所以代表至少这附近没有城镇,是在深山里。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该不会因为斧乃木认真起来,使我们来到海外吧……说不定这里其实是美国大峡谷。 ……不过大峡谷并不是山。 「……我很想反击,但反击对那个东西有效吗?到头来,那东西是否以我们为目标,其实也是一个问题……毕竟那东西冲著忍而来,也算是一种经验法则……」 「要衡量反击的基准,得先用问的。」 「用问的?」 「就是搜集情报。我在那家伙出现前一刻说的话,鬼哥哥忘了吗?我说过有人知道那种不是怪异的现象吧?」 「…………」 咦,这么说来,她似乎这么说过。 我在下一刻失去意识,所以记忆模糊,不过记得那个人叫作…… 「卧烟……」 卧烟伊豆湖。 找这个人询问详情就好?这个人是影缝认识的人……吧?这么一来,就非得先接触影缝,取得联络管道…… 「斧乃木小妹……你没处理工作没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但终究没办法在这时候断然回去工作,我也没这么无情。」 「……联络得上影缝小姐吗?你昨天说联络不上,但经过这段时间,她应该差不多办完事情了吧?」 「联络姊姊……也对。事到如今,即使很难联络,即使姊姊还在工作,也非得联络不可。基于这层意义,我准备了几个联络得上姊姊的方法当成王牌……但在现在的深山里都无法使用。」 「不能以心电感应沟通?」 「很遗憾,我们的羁绊没这么强,只能下山以电话或手机邮件通知,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姊姊会立刻回覆,因为她很懒。」 「很懒是吧……哎,影缝小姐不像是收到邮件会一分钟内回信的类型。」 但无论影缝个性如何,也只能依赖这个方法。因为目前没有其他管道能接触卧烟伊豆湖 。 「总之,即使不到心电感应的程度,也希望姊姊的第六感发挥作用……但姊姊若是真有必要,应该会面不改色拋弃我。」 「…………」 「话说,鬼哥哥,差不多该从影子拉出那个怪异杀手了吧?」 斧乃木这么说。 「不晓得是讨厌和我说话,还是在悠哉睡大头觉,她自从降落在这里就没出现。我觉得她和鬼哥哥不一样,不会因为速度太快受到冲击而昏迷。」 「……你说忍?」 咦? 这么说来,忍不在这里。不对,我从一开始就察觉她不在这里,所以认定理所当然待在我的影子里。因为我和忍不可能「走散」,这一点和斧乃木或八九寺不同。 我们以影子、以内心连结彼此。不可能相隔两地。 换句话说,既然忍现在不在这里,依照理所当然的结论,那个家伙潜藏在我的影子里。 然而仔细想想,不太对劲。 因为,现在是夜晚。 虽然即将天亮,不算是深夜,但这个时段肯定归类为「夜晚」,甚至不是拂晓。 明明是如此,为什么? 「忍为什么……没醒著?」 「……居然说为什么……鬼哥哥,就算你这样问,我也很为难。」 面无表情的斧乃木,对我这番话展现困惑之意。斧乃木的想法应该和我相同,但她听我重新这么问,似乎对此有种强烈的突兀感。 「也是啦,毕竟那个家伙讨厌我。」 「忍与斧乃木小妹确实交恶,忍也不喜欢你、但是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她不会只因为这样就躲在影子里……她不是这种家伙。」 「……鬼哥哥真信赖她。」 斧乃木以特别挖苦的语气这么说。 但她没有继续反驳。 该怎么说,忍在这方面的宽宏大量,斧乃木似乎也不得不认同,也正因如此才会挖苦吧。 「既然这样……会是怎么回事?虽然应该不可能,但她难道在影子里昏迷……还是基于某些原因受重伤……现在的那个家伙,没有上次和我交战时的再生能力吧?」 斧乃木如此确认。她在这方面说得没错,不过…… 「在影子里有可能受重伤吗……毕竟那里如同忍自己的超空间,肯定和这种物理层面的打击无缘……」 我说著碰触自己的影子。 虽然是月光形成的朦胧影子,但确实是我的影子。忍肯定在里面,没有才奇怪。 「鬼哥哥没办法进入自己的影子?」 「很遗憾不行。但是……」 我以手心反覆摸影子,却没有任何反应。我现在感受到的不安与焦躁,肯定透过影子传达给忍,但在这方面也没有反应。 忍现在的反应能力,明明远超过四百年前,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 「斧乃木小妹,既然这样,就只能和你接吻了。」 「要怎样才会变成这样?」 「只能像昨天那样,以这种行为造成悸动惊动忍了。只能接吻,只能舌吻了!」 「……如果非得这么做,我还是会做……但是总觉得好讨厌。」 斧乃木这么说。 她嫌弃我。我好难过。 然而,现在别无他法。 即使斧乃木再怎么抗拒,我也只能选择夺走她的唇! 「那个……」 就在我正要抓住斧乃木娇小身躯的时间点,八九寺从树后探头。 「阿良良木哥哥。」 什么嘛,刚才看的时候明明在睡觉,原来醒了。 或许是我与斧乃木的对话太吵。 我自认努力轻声细语…… 「怎么了,八九寺,嫉妒?」 我转向八九寺。 「不然的话,我接吻的对象也可以改成你。既然这样,你应该要早说才对。」 「阿良良木,请去死一死吧。啊,不对,阿良良木哥哥,请等一下。」 「等什么?等我负起这个角色形象的责任自杀?」 我自觉正因为混乱而讲出莫名其妙的话,做出莫名其妙的事。 我很担心今后是否能够挽回。 「呃,那个……我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睡著,对不起。」 八九寺这么说。看来她姑且为这件事感到愧疚而反省。 不过,这是情非得已。 一直昏迷的我,没资格指责这件事。 「只是睡觉没关系的。不提这个,八九寺,我正要和斧乃木小妹接吻,为什么要我等一下?」 「不……阿良良木哥哥,要阻止接吻的理由有无数个,不过在这之前,关于忍姊姊的事……」 八九寺走向我们这么说。 由于刚醒来就立刻叫我,所以没背背包。 「换句话说,那一位现在不在影子里吧……?」 「……不,并不是不在……」 只可能是睡著,或是昏迷……因为现在的忍被我的影子束缚。 啊,不过也有例外?实际上,忍和斧乃木交战时,就可以暂时离开我的影子。 不过,当时是忍取回大部分的吸血鬼力量才做得到。 「……鬼哥哥,容我稍微……」 斧乃木听到八九寺这番话之后采取行动。像我刚才那样碰触我的影子。 接著她闭上双眼,似乎在寻找东西。 「斧乃木小妹……」 「别说话,我正在调查,正在寻找。」 斧乃木制止我,闭著双眼,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碰触我影子的手掌。这时候的我,终究没有悠哉到以为她闭著双眼是在索吻。 就只是静心等待。 等待斧乃木得出结论。 等待已经看得到答案的结论。 「……不在。」 最后,斧乃木这么说。 以毫不矫饰的话语这么说。 「她不在。」 026 「当时,被抱在阿良良木哥哥怀里的我有看见。看见『暗』和阿良良木哥哥的影子重叠。」 八九寺这么说。 她也和我与斧乃木一样,蹲在我的影子旁边。 「说不定,忍姊姊当时被那个『暗』吞噬吧……但这真的只是猜测。」 「…………」 「暗」碰到我的影子?我没察觉这件事。 不对,或许只是因为后续的冲击使我忘记……但真的有这种事? 并不是直接碰到吧? 只是碰到影子,就能吞噬影子「里面」的东西,简直乱七八糟。不过仔细想想,试著思考吧,我现在不就在应付一个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就在应付一个不晓得位于何处的神秘现象? 既然这样…… 「……忍被吞噬……被那个『暗』吞噬……怎么会……」 「不,我认为不是这样。」 我被迫面对这残酷的可能性而咽一口气时,斧乃木如此回应。 这句话并未特别蕴含情感,相对的,是和安慰或关怀无缘的话语。光是如此就具备相当的说服力。 「假设怪异杀手被『那个东西』吞噬,鬼哥哥肯定会『完全』失去吸血鬼特性,恢复为平凡人。但是没变成这样。」 「……没变成这样……慢著,但有办法确实辨别我是否失去吸血鬼特性吗?啊,记得斧乃木小妹做得到。」 我们首度见面时,斧乃木就看穿我是吸血鬼,称呼我「鬼哥哥」。 或许她身为式神、身为怪异,拥有某种看穿的技术。 如同现在看穿忍不在我的影子里。 「不,如果只是单纯的判别,鬼哥哥也肯定做得到。因为鬼哥哥现在『看得见』八九寺小姐吧?」 「……对。」 「既然清楚看见八九寺小姐这个怪异,就代表鬼哥哥没失去怪异特性,没失去吸血鬼特性。」 我听她这么说,再度看向八九寺。 看得见。 确实看得见她在那里。 也就是说,我依然是吸血鬼……吗?由此推测,忍并未被那个「暗」吞噬…… 「不过,光是看得见不足以判断。我得用摸的确认才行。」 「别开玩笑,请去死吧,阿良良木哥哥。更正,阿良良木哥哥,请别开玩笑。」 「你从刚才就老是叫我去死耶。」 「话说,您刚才就在我睡在树下的时候摸遍我全身吧?」 「被发现了!」 大事不妙! 惨了,我想不到藉口! 「我以为是虫子在烦我,我懒得处理才扔著不管……」 「我的存在价值究竟是……」 八九寺甚至不把我当变态,就这样败给睡意。 居然把我当虫子,我兴奋起来了。 「简单来说,怪异杀手平安无事。不对,不确定是否平安无事,总之应该没有被『消灭』……也就是遭到她所说的『神隐』。」 「这样啊……」 我大幅松了口气。 我的精神状态在短短一瞬间大幅起伏。而且难受的是正如斧乃木所说,还没能确认忍平安无事。 因为事实上,那个家伙现在不在我的影子里。 「怪异杀手没消灭……但在这种状况,得认定鬼哥哥和怪异杀手的连结中断。」 「连结中断……?」 「讲得更正确一点,那个『暗』和影子重叠,或许导致你们的连结消灭。这么一来,就很像是踩影子游戏的惩罚了。」 斧乃木如此形容。以她的能耐来说,这番话说得颇为高明。 踩影子游戏啊…… 「……假设当时被『踩到影子』而断绝连结……那现在是什么状况?换句话说,忍不再被我的影子束缚吧?这么一来……」 「这么一来,我们恐怕将怪异杀手留在那里。因为鬼哥哥稳稳抓住我与八九寺小姐的身体,却将怪异杀手交由连结带著走。」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我把忍留在那个真相不明的『暗』旁边……?」 我抱住头。居然会这样。我居然将那个家伙单独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强烈的后悔情绪袭击著我。 「阿良良木哥哥,请冷静,请不要自责。斧乃木姊姊不是说过吗?既然您看得见我,就代表忍姊姊还活著,还没变成最坏的状况。」 「……对,确实是这样。」 正是如此。我们虽然将忍留在「暗」那边,忍却还没被那个「暗」吞噬。 至少无论再怎么悲观,忍没被吞噬的可能性也比较高。那我就无暇消沉。 必须尽快回到镇上,和那个家伙会合。 我想尽快向那个家伙道歉。 为刚才扔下她道歉。 不晓得mister donut是否能让她恢复心情,但我依然想道歉。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想见她。 总是在一起的忍,如今不在我的影子里。我没想到自己光是如此就这么失落。 也正因如此冒出怒意。 真相过于不明,不晓得该采取何种态度,不晓得该以何种方式应对的「暗」,使我内心不断冒出具体的愤怒。 冒出敌意。 我可以将其「认知」为敌人。 不可原谅。 不可原谅。 因为,忍肯定也抱持相同想法。 肯定因为失去我而失落。 如同她四百年前在南极那样,感受到孤独。 她肯定再度感受到这种孤独。 竟敢……竟敢让忍遭遇这种事…… 「……下山吧。」 我对两人这么说。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既然是日本,应该能在一天内回到我们的城镇……得尽快和忍会合才行。」 「鬼哥哥,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但是别焦急。我赞成下山,但是和怪异杀手会合之前,应该先联络姊姊。」 「啊啊,对喔,说得也是。还得同时调查『暗』的真面目……」 不妙,愤怒使我的大脑没有正常运作。 我已经确定自己对「暗」的立场,这是好事,但不能因而失去自我贸然行动。要照顺序来。 必须选择最适当的顺序。 「总之无论如何,先以斧乃木小妹的『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离开这里吧。虽说日本国土有七成是山,但有三成是城镇,所以只要反覆使用,迟早会抵达某个有马路或铁轨的地方吧?」 「不……鬼哥哥,这就错了。很遗憾,『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不能用了。」 「咦?」 斧乃木这番话使我疑惑。 我想依赖她的这个能力下山,因此这番话出乎我的预料。 「为什么……因为能量用尽?还是一天能使用的次数有限……」 「不是那样。那一招确实要消耗不少能量,但我已经休息一个晚上,所以这方面不成问题。」 「那为什么……」 「问题在于鬼哥哥。」斧乃木说。「鬼哥哥和怪异杀手的连结中断,那么即使吸血鬼特性没消失,肯定也反映现状而减弱。至少现在的你并非不死之身。正因如此,鬼哥哥才承受不住刚才的『脱离』。我一直对这一点百思不得其解,却终于在刚才懂了。如果鬼哥哥的连结还在,就绝对不可能昏迷,也不会十二小时都没醒来。」 「…………」 「鬼哥哥现在变弱了。不只是『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最好认定至今这两个月做过的乱来行径,如今完全做不到。」 027 变弱了。 斧乃木如此形容,但这并非正确的形容方式。不是变弱,应该说「逐渐复原」。 吸血鬼特性没有消失,却下降。不死程度也一样,没消失却下降。 没想到解除连结会造成这种影响。不对,仔细想想,这真的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这种「理所当然」怎么想都不会带来正面效益。 怎么回事? 事态逐渐恶化。 「……不过,这代表忍的吸血鬼程度反而增加吧?既然连结中断,相对的……」 「不,那边的吸血鬼程度应该也下降,这是连锁性质。你们建立的关系是这种形式。不过,如果鬼哥哥不是『失去能力』而是『失去生命』,那个怪异杀手应该会恢复为全盛时期的怪异杀手。」 是的。就是这样的机制。 所以不只是我,忍的状况也持续恶化。只是「依然」存在,不晓得何时会消灭。 不过,我要冷静下来。 还不能结束。 这部物语持续进行中。 「想到现在是连结中断的紧急状况,尽早去找那个吸血鬼是正确的做法,下山也是正确的做法。反正我们对上那个『暗』,没有任何地方是安全的。」 这是斧乃木的结论。 「不过,我们得自己走下山。」 然后,我们就这么做了。 没有相关装备就下山绝非难事,这段路程坎坷难行──这么说简直是装模作样。 我们姑且沿著下坡移动,但 如果这里是山脉正中央,走上坡或下坡都没差。 斧乃木是怪异,不会因为爬山或下山就疲累,但我没办法这样。八九寺亦然。 这家伙虽然是怪异,却不是斧乃木那种战斗型怪异。先不提存在力,体力和一般的十岁儿童没有两样。 高速飞行吃得消,登山健行却吃不消,总觉得颇为矛盾……总归来说,她是血条进入红色警戒时,能力就会倍增的角色吧。 「喂,八九寺,你走前面。」 「啊?」 八九寺听到我这番话,尽可能露出诧异……应该说不悦的表情看我。 「你这卑贱家伙讲这什么话?」 「居然叫我卑贱家伙,这种字眼在现实当中很少用。」 「走这种险峻山路时,应该由男性带头吧?这是我看《神剑闯江湖》说的。」 「为什么你的知识来自《神剑闯江湖》?」 「总之,我也像是漫画主角那种流浪人。」 八九寺说得洋洋得意。 但她确实是迷途的子民…… 「今晚的逆刃刀渴望著鲜血!」 「我觉得应该没这种招牌台词吧……」 天底下没有这种逆刃刀。 不过,被逆刃刀砍中应该还是会出血吧。 「阿良良木哥哥,您怎么露出那种表情?您也是会说『嘴里说立誓不再杀人,即使刀刃是反的,以金属棍殴打别人脑袋,正常来说还是会致命吧』,不解风情地吐槽漫画的人?」 「我没想这么多。」 我耸肩回应。 「但我觉得走山路时,身材娇小的你走前面比较好。毕竟要是脚步宽的我先走,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失散……」 我走在后面,应该就可以在八九寺发生状况临机应变,但我这种想法似乎不受她的青睐。 而且以八九寺的角度,或许会觉得自己变成煤矿坑里带头的金丝雀。【注:金丝雀对煤气很敏感,因此被矿工用来侦测毒气。】 「男性和女性走人行道时,男性要靠马路走;要带头开门、殿后关门;帮忙提东西当然不用说,还不能比女性先坐下;上楼时要走女性后方、下楼时要走女性前方。所以……」 斧乃木静静地这么说。 「也对,下山时,鬼哥哥或许应该走最前面。」 「…………」 式神对我提倡女性优先的精神。 但是先不提女性优先,这孩子平常和主人影缝行走的时候,会让影缝站在自己的肩膀上…… 嗯? 慢著,她刚才说了什么? 「所以上楼的时候,建议男性最好走在女性后面?即使女性穿裙子?」 「…………」 「…………」 八九寺与斧乃木同时按住裙子。这动作令我失望。我明明只是提出纯真的疑问。 「……鬼哥哥,男性走在女性后面,始终是因为女性打滑摔落阶梯的时候,男性必须以包容力接住,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这种事。实际上,我半年前就接过摔落阶梯的女生。」 「听到刚才那段事迹,就会质疑这个行径的上一个阶段可能包含非分之想……」 「嗯,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对战场原姊姊打小报告……」 女童与少女开始对我抱持莫须有的怀疑。 唔,这部分需要解释。 辩解并不是男子汉该做的事,但她们持续误会我这个绅士,肯定是她们非常大的损失,所以我非得亲切地厘清这项质疑。 真是的。我真是宠她们。 但这就是我的作风。 「你们听好,我光是看到穿裙子的女生就会心跳加速,并非一定想看裙底风光。甚至只要看见裙子摇晃,看见随风飘动的裙子就非常满足。裙底风光相较于裙子只是附属品,要是看得见裙底,我甚至会刻意移开目光。」 「麻烦走前面。」 「请走前面被蛇咬吧。」 女童与少女逃离我的视线范围。 居然会这样…… 我述说真相想解除误会,却让关系更加恶化。既然这样,持续误解或许比较好。 就某种意义来说,我或许只传达男子气概…… 但我也听说走在山路时,蛇会咬的不是带头的人,是第二人…… 也有人说殿后最危险。 或许在山上行走时,队伍没有哪个位置是安全的。 到头来,标榜女性优先的绅士,根本不会带女性到山上…… 「我原本以为阿良良木哥哥可能是因为变成吸血鬼才更加变态,但是看到您连结中断依然是这副德行,两者应该没有关系。」 八九寺这么说。 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外,在我身后这么说。 「看来阿良良木哥哥只是个变态。」 「不要随口就讲变态变态,不要这么轻易用变态这个词,不然我好像变态。」 「要是过度随意形容为变态,这个词确实会逐渐失去分量,让人不小心觉得这样没什么大不了……但如果阿良良木哥哥这样的人真实存在,就会造成社会问题吧?」 「不准把我说得像是虚构人物。」 「说到变态……」 斧乃木出乎意料从这个词铺陈话题……居然是从变态这个词。 不过,她说的变态是另一种意义。 「毛虫变成蝴蝶叫作变态,不过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现象?」 「嗯?」 「换句话说,那是生物『进化』为完全不同东西的现象吗……不,我只是随口说说,因为我没有生物学的知识……」 「嗯……」 八九寺一脸正经。 「变态分成完全变态与不完全变态,阿良良木哥哥现在是哪种?形容成完全变态终究太过度吧……」 「说到过度,还有一个词是『过变态』,代表生物锐变为几乎完全不同体制的生物……不过在这种状况,生物本身的定位落在哪里?」【注:中文译为「复变态」。】 「过变态啊,感觉这个词用在阿良良木哥哥身上很贴切耶。」 女童与少女的对话,感觉好像鸡同鸭讲,又好像不是。 而且八九寺尽是在说我坏话。 「人类变成吸血鬼,可以形容为『变态』吗?」 我介入两人的对话。 因为我完全没理由不介入少女与女童的对话。 「不只成为不同的生物,还从生物转变为怪物……唔~这就很难说了。」 「没历经蛹化期,所以是不完全变态吧。原来如此,阿良良木哥哥不完全啊……无论是『不完全』还是『变态』,这些词都很适合阿良良木哥哥耶。」 「…………」 八九寺,可以暂时别说话吗? 我难得对八九寺抱持这种想法。 「然而不只是吸血鬼,怪异基本上都是从『某物』产生『变化』而诞生,或许可以形容为变态。」 斧乃木继续这么说。 面无表情,无视于八九寺。 应该说,感觉斧乃木基本上一直无视于八九寺的消遣。 「『某物』产生『变化』……」 「对。」 斧乃木点头回应。 「所以才是『化物』吧?」【注:「化物」是「怪物」的日文汉字。】 「…………」 「『变化』而『形成』,所以是『化物』。人成为幽灵也是一种『变化』,我则是『尸体』的『化物』。『想法』会产生『变化』,狐狸或狸猫也会『变化』为假 的外型『出现』……」 斧乃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所以『人类』成为『吸血鬼』,或许也是一种『变化』,是变态。也就是英文所说的memotarphose。」 「……不是metamorphose?」 「我本来就是说metamorphose。」 斧乃木如此坚持。 完全不想认错。 「这么一来……」 我继续说下去。 在山上,在堪称变态昆虫宝库的险峻山区,在可能有许多狐狸或狸猫变身骗人的山上讲这种话题,总觉得颇为滑稽。 「忍这个吸血鬼变成神,也是一种变态?」 「嗯?」 「没有啦,所以说……」 斧乃木似乎听不太懂,所以我稍微说详细一点。 「我在想,『化物』变化为『化物』,是否也算是一种变态……不过,这终究只是修辞上的问题吧。」 「……实际上,妖怪也会变化。日文就有『妖怪变化』这个词。不过……」 斧乃木继续说下去。 「以那个怪异杀手的状况,对,应该不是变态……」 「咦……?」 「因为在四百年前,怪异杀手并没有『成为神』吧?她被当成『神』敬仰,却始终维持『鬼』的身分。」 「…………」 「是的,像『鬼』一样,继续维持『鬼』的身分。怪异杀手述说的鬼之物语,始终是鬼之物语,不是神之物语。」 斧乃木这么说。 「嗯……」 总之,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明明只是在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却不知为何觉得讨论到相当重要的事情。 但我真的不晓得为什么…… 「这么说来,八九寺,蜗牛又如何?蜗牛是变态吗?」 「慢著,讲得我像是蜗牛专家,我也很为难……」 「…………?」 八九寺的回应令我诧异。 奇怪,她讲得支支吾吾。 应该不是问蜗牛是不是变态,要问蜗牛会不会变态才对,这种说法如同八九寺是变态。我明明在话中展现这样的破绽,她却没有上钩。 我本来想接著和八九寺继续聊变态话题…… 走山路果然太吃力吧。 即使她是凭依在道路的幽灵,山路终究在她预料之外……何况这附近甚至没山路可走。 「蜗牛是从卵中孵化时就有壳……所以外型应该没变态吧……」 最后是斧乃木回应我的问题,而且是极为正经地回应。 「咦?蜗牛是卵生……啊啊,不过说得也是,毕竟有贝壳。」 「不然鬼哥哥以为是怎么繁殖的?」 「我总觉得是用分裂的方式增殖……因为是软体动物。」 「软体动物也是产卵增殖吧……鬼哥哥没吃过章鱼蛋?」 「那不是经常吃得到的东西吧……」 不过,原来如此。 说得也是。 以分裂增殖的,是水螅那种更单纯的生物。 不过,这真的不是在讲第一个眷属复活时的状况…… 「听说有挖掘到怀孕恐龙的化石,总之生物有各种繁衍方式……」 「如果……」 「嗯?」 「总之,我即使在连结中断的现在,体内也确实留著吸血鬼的『后遗症』……也就是维持『非人类状态』。那如果我将来以这种状态结婚生子,我的后代会如何?」 「…………」 斧乃木对我的这个问题沉默片刻。 「什么嘛。」接著她这么说。「在这么严肃的极限状况,鬼哥哥却担心和女性进行性行为时的问题?这样也太色了。」 「并不是!我刚才省略这个过程吧?这是可爱……应该说极为正经的话题吧?像是和心上人一起想孩子的名字之类的!」 「这是假设将来成立家庭的严肃问题,却省略过程讨论是吧……」 八九寺这么说。 话题离开锅牛之后,她就回来了。 这个少女好厉害,只以音调差异就表达所有的意思。【注:日文「假设」、「家庭」、「过程」音同。】 或许只有我察觉,但「严肃」其实也是音近的词。 「刚才也说过,人类与吸血鬼分别是生物与怪物,生态本身就不一样……所以实际上如何?感觉像是在讨论狗与人是否能生下混血儿吧?不对,不只如此,考量到吸血鬼不是生物,应该像是在讨论电视与人是否能生下混血儿。」 斧乃木听我问完之后歪过脑袋。 「那就不可能吧?」她这么说。「如果鬼哥哥一定要繁衍后代,或许得让对方女性也化为吸血鬼……慢著慢著,到头来,吸血鬼是以吸血行为繁衍……所以即使彼此都是吸血鬼依然不行?但是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吸血鬼亲子或吸血鬼兄弟的例子……」 「虽然我这么问,但是回想起来,我见过吸血鬼混血儿。」 我回想起来了。 虽然不像忍述说往事时的心情,但这是我不太愿意回想的回忆。 「那是吸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吧?一半是吸血鬼,一半是人类。」 「这样啊。那也得看吸血鬼是男方还是女方吗……如果真的在意这件事,我觉得也问一下卧烟小姐就好。」 「不,我并不是这么急著想问明白……」 只是不经意感到疑问。 至少我不可能比「暗」更对这件事感兴趣……假设这件事会成为问题,也是很久以后的事。 「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不是参考过去案例就能解答的事……因为鬼哥哥与其说是吸血鬼,应该是类吸血鬼。总之以我个人的见解,鬼哥哥几乎是人类,所以想制作孩子应该没问题。」 「制作孩子……」 这种形容方式,看似委婉却相当直截了当。 「既然对象是人类,那么生下来的孩子,至少比鬼哥哥更接近人类吧……啊,鬼哥哥,抱歉。」 「嗯?」 斧乃木忽然道歉,我感到诧异。怎么回事,斧乃木这番话哪里失言吗? 「我以鬼哥哥和人类女性成家为前提,但是不一定会这样吧?对象也可能是怪异杀手。在这种状况……」 「别这样。和幼女制作孩子的话题,我终究不敢领教。」 「那就以敝人我来举例吧。但这样会有点像是恋尸癖的话题。」 「不,这里拿八九寺举例吧。」 「为什么我就可以?」 总之,我们抱持各种不安情绪下山。无论走多久,走到天亮,依然不像是会抵达城镇或村庄的样子,但是在不知道第几次的休息时,手机即使只有一格也终于收得到讯号了,实在侥幸。 听说即使是没基地台的区域,偶尔也会一个不小心收得到讯号……山上似乎也有这种地方,即使很难打电话,但只要反覆挑战,至少可以传邮件出去。 「邮件也联络得上影缝小姐吧?」 「嗯。」 「斧乃木小妹有手机吗?」 「不……我没带手机以防万一。但我清楚记得邮件网址。」 「…………」 如果是带著手机以防万一就算了,但我不晓得为什么是没带手机以防万一……换句话说是以免手机遗失,进一步来说是提防手机被抢? 这样的话,斧乃木身处的世界,或许比我想像的更严苛。连通讯工具都不能带。 可以的话,我很想继续想像这方面 的事,却连这种余力都没有。我一边觉得自己真冷漠,一边输入斧乃木所说的英数字串到手机。 「内文要写什么?」 「暗号……以及等待联络的暗语。最好完全不要写具体状况。姊姊要是知道这边的状况太危险,可能会收手不理。」 「……那个人这么无情?我觉得她反倒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个性。」 「这只限于对象是不死怪异……除此之外,姊姊基本上是明理人。」 斧乃木这么说。 「何况姊姊赶过来也不太妙。如果姊姊乐于积极来到这里,被除掉的也可能是鬼哥哥……啊,应该不会。因为鬼哥哥现在失去力量……」 「……无论如何,我可不想继续树敌……」 要说顺便也很奇怪,但我写信给影缝时,也寄信给战场原、羽川、火怜与月火报平安。 虽然实际上并不平安,总之只要让她们知道我有余力寄信,她们肯定会放心。 我不想害她们担心。 呵呵,我也变成贴心的男人了。 寄出这五封邮件花了不少时间,总之就当成休息的好机会吧。 「阿良良木哥哥。」 「八九寺,什么事?」 「虽然是马后炮,但刚才寄给羽川姊姊的简讯,您把『不用担心我』写成『不用单心握』。」 「还真的是马后炮!」 「这样完全看不出来要不要担心您,但她收到这种字没打好的邮件,一般来说还是会担心吧……」 「…………」 唔~…… 我确实不算是熟练使用手机的人,却犯下这种初级的错误,真意外…… 虽然有部分原因在于避免对话中断,以及避免羽川她们进一步追问,但是在邮件寄出之后,我关机节省宝贵的电力,之后也一边休息一边行走,最后下山时已经是再过一天的早上。 也就是八月二十三日。 我们花了整整一天多下山。而且与其说是下山,应该说是抵达山中的村庄。总之走得精疲力尽。 不只是走到双腿僵硬,全身都变得僵硬。 原来树枝总是这种感觉,真辛苦。 在这段山路之旅,我一直担心「暗」不晓得何时会出现,所以精神上的疲劳也非同小可。虽然幸好没发生这种事,但「暗」没出现在这里,就可能出现在忍那里,这同样使我的情绪无法平复。 「总之,在那种深山没遇见熊之类的野兽就是万幸……鬼哥哥,手机的收讯状况怎么样?」 「我刚开机……嗯,讯号一样很弱。但总比完全没讯号好。」 「刚才运气真好。」 「这很难说。看来影缝小姐还没回信。」 羽川她们没回信也令我在意……她们果然生气了?还是当成我死掉了? 「嗯……既然这样,乾脆打扰这里的住户打个电话比较好。即使手机讯号很弱,但这里应该不会没有市内电话。」 「也对……」 我说著看向背上的八九寺。八九寺在中途用尽体力与精力,所以由我背。 斧乃木背著背包。 虽说是十岁女孩,但我恢复为通常模式的现在,背著一个人走山路相当辛苦……反过来说,或许正因为是十岁女孩,我才有动力背她下山吧。 ……我这样一点都不叫做通常模式。 明明很危险。 「如果影缝小姐已经做完工作,可以打电话直接联络上她吗?」 「总之,有时候可以,有时候不可以……这部分挺随便的。」 「随便……」 「生活维持既定的规律很危险。这是姊姊的观点。」 「…………」 是这样吗?我抱持这个想法,沿著没铺柏油的道路走向村庄。再加把劲吧。光是有路可走就要谢天谢地,直到刚才为止都还只像是走在泥土与石块上。 「这么说来,忍野那家伙的生活同样没有规律。该怎么说,就像是昔日超自然研究会同伴的共通原则。」 忍野与影缝在大学同届,加入相同的社团。贝木也是社员之一。 我觉得这个社团的成员组合真特别。 而且听说他们表面上宣称研究超自然现象,却老是在下将棋。 「不过,将棋给人一种非常重视棋谱的印象……或许出乎意料是偏见吧?」 「……卧烟伊豆湖也是。」 斧乃木轻声这么说。 「这么说来,她好像也是那个社团的社员。」 「咦?是吗?所以她也认识忍野啊。是忍野与贝木的……感觉这缘分真奇妙。」 「记得姊姊说她是学姊……是个性很差的学姊。」 「个性很差?」 天啊。 那个社团没有个性好的人吗? 「嗯,个性比姊姊、比叫作忍野的人、比叫作贝木的人都差。」 「这种家伙真实存在吗?不是虚构?」 老实说,我听她说完就不太想向这种人求助……我真不想知道这种情报。 「从气氛来看……这里应该不可能有周边地图吧。这里究竟是哪里?」 「这句话像是响良牙在说的。」 「你为什么知道响良牙?」 「虽然讯号很弱,但姑且在收讯范围吧?既然这样,不能用gps之类的功能调查现在位置吗?」 「我不太清楚这种功能……打电话以外的手机功能,我都不太清楚。」 「毕竟连写邮件都会写错字。不用单心握。」 「别当成消遣用的题材啦……」 不过,我如今希望她们担心。毕竟我没想到下山要这么久…… 老实说,我现在缺乏战场原、羽川与妹妹成分。 至于八九寺,我终究无法在这种状况和她快乐闲聊……只有斧乃木是唯一依靠。可是斧乃木好冷漠。 如同尸体。 她是拥有「无视」这个基本技能的恐怖女童。 「要向哪一家借电话?」 「好多屋子没门铃……找有门铃的屋子比较好?还是找直接可以敲玄关大门的屋子比较好……推销员应该会选后者吧。」 所以才会内疚。 感觉这种算计本身就是做坏事。即使形容为坏事太过火,也像是在耍小聪明……不对,坦白说,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无论对方是谁,我都得诚心诚意提出要求,非得借打电话才行。 为了和我的搭档重逢。 和我今生的搭档重逢。 「不过,希望是年轻女孩,最好是十几岁女孩居住的家……比较容易说服。」 「如同鬼会说的这番话,证明鬼哥哥身为鬼的部分依然健在。善哉善哉。」 最后,我们适当地挑了一间门面气派的住家。原本想选最初抵达的住家,但那家人养的狗狂吠,我只好打消念头。 这间住家没门铃,所以我敲玄关大门。 「不好意思,我们是旅人,请给一些吃的……不对,那个,方便借个电话吗?」 我差点透露真心话(我吸血鬼特性减弱,所以容易饿,在山上是啃树枝果腹),说明来意。 并且继续敲门。 「不好意思,我们是旅人……」 仔细想想,这种打招呼的方式相当诡异。我抱持这个想法继续敲门。 「来了来了~」 即使我这样敲门造访很奇怪,但应该比不上屋内这声特别开朗的回应。 相较于这间屋子的外观,这个声音好年轻。即使不是十几岁也相当年轻 。 就算这么说,我也没累到将其视为大好机会。 「久等了~」 门随著这句话拉开。 发出「喀啦喀啦喀啦」有点卡的声音横向拉开。 该说正如预料吗?现身的这名人物很年轻。 是年约二十五至三十岁的女性,而且打扮得很年轻。 斜戴棒球帽,穿著宽松的牛仔裤,套上l……不对,大约是l的上衣,全身以项炼或戒指等配件装饰,甚至令人诧异她为何没戴墨镜。 和古色古香的住家外观完全不搭。 讲得不客气一点,这名女性充满骗子气息。 「那个……」 「虽说让你久等了,其实久等的是我才对。初次见面。」 和环境格格不入的这名女性,装傻般说完露出笑容,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卧烟伊豆湖,无所不知的大姊姊。」 028 这间屋子当然不是卧烟登录的户籍住址。不可能有这种称心如意的巧合。 正如卧烟本人所说: 「我等好久了。」 至于她等的人,当然是我们。 不用说,这句话当然让我回想起忍野。 「哎呀~乡下人真是亲切。我说要在这里等人,他们就说『既然这样就吃个饭再走吧』邀我进来,搞不懂『既然这样』是怎样……真是的,害我都变老实了。贝木学弟大概也不会想诈骗这种地区的居民吧。」 「……这里是哪里?」 我一边从村庄回到山区,一边询问卧烟。不,我其实想问另一件事。我应该问她为什么知道我们会敲那间屋子的门。 「怎么啦,阿良良木小弟,你连iphone都不会用?来,你看,就是这里,这里。顺带一提,这里距离你居住的那座城镇,大约隔了两个县。」 「……比我想像的近……」 其实很难说。 总之搭电车就回得去,我松了口气……毕竟我没搭过飞机所以会怕,到头来我也没钱买机票。 「也要用安卓确认一下吗?」 卧烟说著,从另一个口袋取出第二个手机。 「啊,这支收不到讯号,真遗憾。」 「……您有几支手机?」 「这是智慧型手机,我有另外打电话专用的手机,合计五支。」 「…………」 卧烟说话总是令我回想起忍野,但她和那个机械白痴不同,很熟悉现代科技……搞不懂她是怎样的人。 即使如此,真要说的话,她的风范确实像是忍野的学姊,但从外表来看,这位忍野的学姊也太年轻了…… 「那、那么,使用那个智慧型手机,就可以立刻查出回程路线吧?」 「唔~总之,顺利的话,并不是做不到这种事……只要顺利的话。」 我抱持希望如此询问,卧烟却不知为何含糊其词。 「那个,卧烟小姐……」 「啊,免了,省略琐碎的问候吧,彼此又不是不认识。」 她以舒畅的笑容这么说,不过等一下,我们是初次见面。 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并非如此。先不提你的状况,但我知道你。我说过吧?我无所不知。关于你的事情,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 「嗯,在这里说吧。」 卧烟走到山麓时,坐在不知为何设置于此处的古老长椅。如同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地方有长椅。 她所坐的长椅完全融入景色,实际上,连刚才经过这里的我们都没发现。 「坐吧,听你怎么说。你有话要对我说吧?」 「……是的,可是,那个……」 我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无法好好传达内心的疑问,就这样坐在长椅。 椅子很长,要让八九寺横躺完全不成问题,但斧乃木没坐下。 她站在一旁,如同像是警戒、监视著周围。斧乃木虽然造型可爱,但是看她这样的一举一动,就觉得她真的是个战士。 「好了好了,余接,怎么杵在那里呢?过来吧。大家都坐著,却只有你一个人站著,这样会影响气氛吧?所以我才说怪异不识相。」 「…………」 不过,她的战士风范对上卧烟也行不通。 「……可是,卧烟小姐……」 「总之过来吧。」 娇怜的斧乃木即使如此依然想反驳,卧烟却不容分说如此断言,拉她过来。 不过,长椅在八九寺横躺之后大致没空间,因此斧乃木坐在卧烟的大腿上。 如同我初次见到卧烟,斧乃木似乎也初次见到卧烟……但卧烟对待斧乃木的态度比影缝还要亲密。 该怎么形容,她的个性似乎相当粗暴,会强迫他人和她要好。 相较于看似亲切却保持距离的忍野、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的贝木、看见谁都满脑子只想战斗的影缝等人,完全成为对比。 ……话说,那三人该不会因为卧烟是这种人,个性才变得扭曲吧…… 我甚至这么认为。 「何况要是斧乃木没地方坐,明明坐我大腿上就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鬼哥哥,我才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斧乃木吐槽了。 坐在卧烟大腿上的斧乃木吐我槽。 「那么,大姊姊就说明你们应该想知道的现状吧。我是最爱说明的卧烟姊姊。收到你们求救邮件的影缝正在工作,很遗憾她似乎陷入苦战,进度落后,所以那家伙无视于这封邮件。她大概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光靠余接也足以应付吧,别看她那样,她对自己人信任到暴力的程度,甚至觉得这份信任害死自己人也无妨。但我早就知道光靠你们无法应付这个问题,知道光靠单独行动的式神以及切断连结的半吸血鬼无法应付这个问题。所以我就像这样,当自己是英雄前来帮忙。总归来说,就是为你们省下一番工夫,省下大约数天的时间。」 卧烟一口气说完这段话。 她一鼓作气说明这么多,我只知道她是来帮忙的,但是仔细回想就发现,这位最爱说明的卧烟姊姊,并未说明各方面的事情。 我们求救的对象始终是影缝,而且这肯定是求救专用的管道,既然影缝无视于这封邮件,卧烟就不可能知道邮件内容。不只如此,那封邮件没提到具体的内容,没写我们身陷的状况……关于我与忍的连结中断,专家看到我现在的「影子」或许可以明白,可是…… 感觉她越是说明,谜团就越多。这么一来,这个人和「暗」似乎大同小异。 但我不希望状况更加复杂。 「嗯?怎么啦,历小弟,我的说明哪里不周到吗?要我怎么补充都行。」 「不……」 她改为称呼我「历小弟」。 初遇一小时就装熟成这样,感觉像是没脱鞋就毫不客气大步闯进别人家。 笑咪咪的卧烟做出这个行为,并不会引人不快,但我终究难掩困惑之意。 「总之,既然要说明,请说明您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明明连我们都不知道那里是何处的山区……」 「历历,我无所不知喔。」 「历历?」 居然用昵称! 你是和我独处时的战场原吗! 「算是看透一切的千里眼吧。至于实际状况,是我原本透过第三者委托余接的工作不知为何没进展,我是从这一点推测的。余接为什么没出现在工作的地方?我调查之后发现似乎和历历有关……忍小妹与真宵小妹的事,我也早就知道 了。」 「…………」 所以到头来,斧乃木「延后进度」的工作和卧烟有关? 不,不对,这样有点过于巧合。既然这样,乾脆认定这次的「工作」打从一开始就大多和她有关,这样似乎比较正确。 该形容为总筹吗?卧烟或许位居掌管一切的立场。 不过看起来完全不像。 「有其他想问的吗?」 「……我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这都等之后再问,总之请听我说……不对……所以听卧烟小姐的语气,您已经知道了吗?您知道我们的现状,知道我们正在应付什么东西?」 「知道。总之,虽然我不想知道这方面的事,不过很遗憾,我连这种事都知道。伤脑筋。」 「那么……」 「等一下。」 我想进一步询问时,卧烟出言制止。 「我知道你们想尽早知道『暗』的真面目,总之别急。」 「就算您要我别急……」 「放心,至少现在没有危机。」 「啊?」 「现在很安全。我敢保证。」 卧烟如此断言。 这真的是欠缺说明,毫无说服力,缺乏逻辑的断言,甚至令我觉得只是安抚。 但我也难以反驳。 因为这边对于「暗」一无所知。连自己不知道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我们只能单方面依赖卧烟。这就是现状。 「历历,你或许心想现状只能单方面依赖卧烟姊姊,但你错了。」 「…………」 「应该说,我想稍微改变这种状况。我不喜欢单方面被依赖,会影响平衡。」 话中提到「平衡」这个词。 卧烟用了这个词。 「……意思是要我支付相应的代价?」 「嗯?代价?什么嘛,好像咩咩会讲的话。那个家伙行事注重条理才喜欢这种说法,但我不是这样。别把我和那种随便的家伙相提并论。我只是讨厌单方面被依赖,所以我也希望历历让我依赖。」 「让您依赖是指……」 「意思是我们交个朋友吧。总之,我提供历历有益情报之前,想拜托三件事。」 卧烟说著竖起三根手指。 「想基于朋友交情拜托三件事。」 「…………」 「互助合作的精神很重要吧?啊哈哈,我和咩咩不一样,不会冷漠认为人只能自己救自己。人们是互助合作而生活,要互助合作才活得下去。」 「……明白了。」我点头回应。「三件事是吧,我答应。」 「哎呀,还没听内容就接受?可以吗?」 「因为是朋友的委托。顺带一提……」 虽然不是装模作样,但我只能耸肩这么说。 「现在的我,无论您提出什么委托,提出三个还是一百个委托,我只能接受。」 「……看来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对你来说就是如此重要。」 「哎,也是啦。」 他人或许难以理解我与忍的关系,我也不打算说明。不过卧烟无须我说明就已经知道吧。 但她即使知道,我也不认为她可以理解。 「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时间。即使您保证我们安全,也无法保证忍的安全吧?您有什么要求请快点说。」 「什么嘛,是担心那个?历历从那件事开始担心,代表你真的很重视忍小妹。」 「?」 她的说法很奇怪。 从「那件事」开始担心……听起来好像那件事不是重点。 「如果是四百年前就算了,我想这次不是这么回事,但要是现状持续下去也不无可能。好,那我就趁著事情无法挽回之前赶快说吧。首先第一件事是……」 卧烟收起一根指头说下去。 「希望你介绍某人给我,这件事也很急。如果你不肯帮忙介绍,我只能直接去找这个人,但是这么一来,她对我的印象应该会很差,所以我希望有人引介。我认为你是适任的人选。」 「……我不认为我能介绍谁给您……因为我完全没和他人打交道。您是说谁?」 「卧烟骏河。现在的神原骏河。」卧烟这么说。「她是我的外甥女。」 「……啊。」 对喔,我想起来了。 就觉得卧烟这个姓氏似曾相识,原来是神原母亲的姓氏。我在之前的神原左手事件听她提过。 阿姨与外甥女的关系。 听卧烟这么一说,就隐约觉得卧烟和神原很像…… 不,没这个感觉。两人一点都不像。 「……不过,既然是亲戚关系,您直接去见她不就好?」 「我不是说了吗?要是直接见她,我会给她相当不好的印象。卧烟家的血统有点复杂,而且她应该不晓得我这个人。可以的话,我也想避免和她来往,但这边有一些难言之隐。也就是卧烟家的隐情。」 「介绍……总之,您要我介绍的话,我会介绍,但是在这之前得徵得神原同意。我不晓得血统之类的问题,但如果那个家伙拒绝……也就是不想见『阿姨』的话,我基于立场就无法实现您的『愿望』。」 「这样就好。如果那孩子不想见我,我会想其他方法。不过,希望你别介绍我是阿姨,这样不太方便。」 「不太方便……这也太任性吧?」 「不只因为我不方便,反倒是顾虑到骏河的想法。那么,再来是第二个请求。」 卧烟半强硬地结束第一个请求的细节,说出第二个请求。 「这与其说是愿望,应该说是互助。余接介入这个事件,因此多少影响到目前交给这孩子的工作。虽然还在能补救的范围,却有点麻烦,甚至得请其他专家帮忙。」 「…………」 斧乃木依然在卧烟大腿上面不改色……但我们似乎添了她天大的麻烦。 「所以我第二个请求,是希望这件事解决之后,你可以稍微帮忙这边的工作。现在的你没什么好说的,但听说和前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连结时的你颇为可靠,连那个余弦都难得称赞你。」 「…………」 我当时被打得那么惨,她还称赞我吗…… 感觉只是那个人在开玩笑……即使不是开玩笑,我也完全不高兴。 总之,既然我妨碍到斧乃木的工作,理所当然应该补偿吧,不过依照至今话题的流向,就代表…… 「意思是神原也要一起帮忙?所以我与我介绍的神原得帮忙您的工作?」 「不是我的工作,应该说是我们的工作。不过大致如你所说,事到如今需要骏河的『左手』协助。」 卧烟制止想继续询问的我,抢先回应。 「这当然端看骏河的意愿。要是她不想帮忙,我会立刻打消念头。她光是愿意主动听我说话就是很大的助力。不过历历,这边绝对需要你的协助。」 「……明白了。既然这样……」 我就只能允诺。 不过,到时和神原提这件事的时候,我得相当小心。那个家伙对我表现莫名其妙的忠诚心,有可能没听详情就答应帮忙。 『慢著,阿良良木学长,我明白了,您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关于这件事,我在您拜托之前就会答应!』 大概是这种感觉。 不,那个家伙使用的字汇不是这样。 究竟要用何种说法,才能在请她帮忙的时候,提供她「拒绝」的选项? 「所以,第三个请求是?」 「不 ,第三个请求,你已经说了。就是请你也邀请骏河协助这份工作。既然你已经接受,就代表这边也可以协助历历。卧烟姊姊我放心了。很高兴成为你的助力。」 「这样啊……」 就算她这么说,我这边也完全没办法放心。老实说,我明明不晓得忍的现状,却得像这样坐在长椅上,我难以承受这种处境。 「那个,卧烟小姐,不好意思。既然这样,我们可以一边移动一边说吗?这是可以在搭电车时讨论的话题吧?我想尽快见到忍,想见面确认她平安……」 「真催泪的搭档情感。我也想和某人缔结这样的羁绊。」 卧烟说著露出笑容,看起来却像是不想配合我。证据就是她完全没起身。 看来不只是因为她抱著斧乃木。 「那个,卧烟小姐……」 我终究有些不耐烦,语气变得有点粗鲁。 「历历。」 卧烟似乎看出这一点,稍微提高音量叫我。 语气虽然严肃,却因为是这种脱线的昵称,所以感觉没那么严格…… 「我不把话说得太难听,你们现在不该离开这里。至少在听我说完之前是如此。看来我得讲明才能让你听懂,所以我就说吧,回到你的城镇是最坏的选项。只有这件事千万不能做。」 「…………?」 「只有这件事不能做,否则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将会瓦解。即使历历『最终』做出何种决定,你们目前也应该留在这里。你们以余接的『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逃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是正确的做法。」 「……可是,我因此和忍相隔两地。」 「你们的连结可以立刻恢复。这是你毫不犹豫答应我请求的谢礼,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因为到头来,要是连结没恢复,就没办法请历历协助我的工作,而且我想请忍小妹做的事情也堆积如山。」 卧烟说得相当不得要领。 「慢著,到头来,让忍单独行动很危险吧?因为被盯上的是她……」 「嗯,看来应该尽早解除这个误会。你为什么认为是忍小妹被盯上?」 「咦?」 我不由得回问。 「这个,总之,是因为她这么说……她抱持确信这么说,我才这么认为……难道不是忍被盯上?可是,依照四百年前的往事……」 「四百年前是如此,但这次不一样。历历,即使当然会参考忍小妹的那番话,但如果因为上次这样就认定这次也这样,是颇为肤浅的推理。」 「…………」 听她这么说,就觉得确实如此……感觉我急于想解开真相不明的『暗』之谜,不小心就把过于简单的推论当答案。 经验法则始终只是一种可能性。 何况,假设忍被盯上,会是基于什么理由? 「……说得也是,这部分或许是随机。那个『暗』或许不在乎以谁为目标。四百年前也一样,严格来说,不能断言当时的目标是忍……」 「不,四百年前的事件确实是以忍小妹为目标的『现象』。我『知道』这件事。不过上次和这次不同。」 「卧烟小姐……」 我总觉得卧烟以花言巧语转移话题,持续隐瞒真相,因此稍微像是纠缠逼问般,转身面向她。 「卧烟小姐真是无所不知呢。」 「当然。」 「那么,您当然知道这次的『现象』以谁为目标吧?」 「当然。」 我一直以为她又会以某种方式转移话题,所以她如此断言在我意料之外。但我在这时候惊讶大概还太早了。 真正的震撼,在后头等著我。 「『暗』这次的目标,是疲累至极躺在那里熟睡的孩子。」 「……咦?」 「也就是八九寺真宵小妹。」 「咦?」 029-033 029 「八……八九寺?」 「是的。所以忍小妹基本上很安全。连结中断算是偶发意外,不过终究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运气真好。要是运气再好一点,历历在这段时间死掉,她就会恢复为全盛时期的样子。」 我看向八九寺。 看向疲累至极熟睡的八九寺──我最要好的幽灵少女。 「原来如此。」开口的是斧乃木。「我早就觉得可能是这样。」 「……是吗?斧乃木?」 「总之,我大略听姊姊说过。不过两者都有可能。不对,坦白说,鬼哥哥也有可能。除了我以外都有可能。我是为了避免混乱才没有多嘴,但我原本就认为可能性最高的是八九寺小姐。」 斧乃木这么说的时候始终是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这份彻底冷淡的态度,令我觉得这孩子果然是怪异。 是和人类有著决定性不同的某种东西。 不是能够相互理解的对象。 「鬼哥哥,别用责备的眼神看我。在鬼哥哥昏迷的时候,我姑且稍微和八九寺提到这件事……但这只是在讨论一种可能性,就机率来看,连一成都没改变。」 「……怎么回事?老实说,我并不是无法理解忍被盯上,因为那个家伙至今的人生惊涛骇浪,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但八九寺并非如此吧?她身为人类十年、身为幽灵十一年,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被那种『暗』盯上……」 不对。等一下。 记得在那个时候,「暗」似乎是朝八九寺移动。 吞噬八九寺所躺的书桌,以八九寺为目标。 似乎是如此。 「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 我自然而然质询起斧乃木时,卧烟出言打断。 「余接终究不清楚详情,是间接听说的。到头来,余弦肯定也不是很清楚,因为那个家伙听我说话时只听进一半,甚至堪称只听进四分之一。」 「那么……」 我开口回应。紧张感一鼓作气提升。 忍没被盯上或许是好消息,但八九寺取而代之被盯上,所以状况毫无变化。 不对,是恶化。 忍野忍即使失去力量,原本依然是战斗型的吸血鬼,八九寺真宵则是平凡的幽灵少女。若是同样被盯上,前者还有方法可想。 「请告诉我关于那个『暗』的一切吧。不是一半,是一切。」 「那当然。我就是为此而来。不过依照我的人生观,你听完应该不是滋味吧。」 卧烟这么说。 和忍述说四百年前往事时的开场白一样,明显令人预料到会是坏结局。 但是事到如今,我不能不听。 030 「总之,余接与忍小妹应该都提过,历历自己应该也有感觉,那个『暗』并非怪异。是怪异以外的存在──非存在。 应该说,如同是怪异的天敌。 和怪异完全相反的东西。 忍小妹第一个眷属拥有的刀──『怪异杀手』与『怪异救星』,也足以列入怪异的天敌,姐是『暗』不只这个程度。重点在于那是不存在的非存在。 打不倒。杀不死。当然也吃不掉。 总之至少可以『逃走』……应该说『保持距离』。 但这只是『暂时性的』解决之道,很难一直逃离。历历肯定很清楚这一点。 遭遇过两三次的历历肯定很清楚。 嗯?你说忍小妹曾经完全逃离一次? 啊啊,总之,也可以这么说吧。既然这次的目标不是忍小妹,代表她四百年前那时候完全逃离『暗』。但只是看似如此,和真相差得远。我很清楚这和真相差得远。 忍小妹不是成功逃离,是成功瘫痪『暗』。 但这只是凑巧。她运气真的很好,甚至无法以常识想像。 没错。 『暗』打不倒、杀不死、吃不掉又逃不走,却可以瘫痪。 是的,我接下来会传授这个方法,但我在某方面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无论如何都会在最后才说出口,敬请见谅。 至少我不太能从结论说起。 名字? 名字……也对,东西都需要名字。只要存在就一定有名字。 但那是不存在的非存在。没人能取名。 除了『暗』,大家会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称呼『那个东西』。见过或听过『那个东西』的人都会如此。 例如四百年前,这个现象名为『神隐』。至于『平衡维护者』、『中立者』或是『清理者』……则是会称为『黑洞』。 总之,看起来就是这种感觉。浅显易懂。 也有人和你一样将其形容为『暗』。这么直白的形容反而没形容任何特色,不过简单就是美,我很激赏,再怎么样也不会觉得是平凡的称呼。 但如果是我,我果然不会为那个非存在取名吧。取名是为了让事物浅显易懂,但无论以何种方式形容那个东西,都不会变得浅显易懂。 不会变得浅显易懂,或是变得简单。 一那种东西,想束缚也无从束缚。 不讲理、没条理。 那个非存在就是这么回事。 是不存在的某个东西,以及消除存在的某个东西。 消灭怪异的某个东西。 嗯?啊,也对,即使是人类也会毫不留情消灭……不过真要说的话,那只是为了消灭怪异的路径之一。以现代犯罪案件的方式形容,算是消灭『目击者』吧? 我不认为那东西有这种意志就是了。 不过,确实像是杀手。 杀手的形象最为接近。但也只是接近,不会因而变得浅显易懂。消灭怪异的杀手会锁定对象狙杀。 四百年前是忍小妹,这次则是八九寺小妹。 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世界各处都会发生这种事,只是没人察觉。 之所以没人察觉,是因为杀手执行任务的手法过于犀利。因为一般来说,不可能逃离那个非存在的狙杀。 一般来说不可能。 那种东西突然出现在面前也来得及应付的家伙很少见。虽说忍小妹姑且逃离,但如果不是忍小妹,身体四分之三被吞噬,即使是吸血鬼也同样会没命……正因为历历和忍小妹连结,才会选择立刻逃离吧。这是基于搭档的经验。 你们的记忆没有连结? 只要内心相连就够了。 嗯?我听起来像是只在说绝望的事情?或许吧,但这也是暗藏希望的事情。 你可以放心,放心吧。 即使是无所不知的我,能提供给历历关于『暗』的情报也很少。不是情报不足,到头来,那个『暗』没有情报这种东西。 『零』不能形容为不足吧? 我刚才形容为『怪异的天敌』,不过实际上,如同物质有相对的反物质,那东西也可以形容为和怪异相对的反怪异。 所以只要相互冲突,就会消灭。 我也可以说,相互冲突时消灭的并非怪异,而是那个非存在。 只是可以这么说罢了。 无论如何,那是一旦遇见就完蛋的万能杀手。如果杀手这个说法不够通俗,也可以形容为死神。 不对,形容为死神就变成怪异了。那东西不是怪异。 是一种难以形容,难以说明的现象。 只能旁敲侧击。 而且也只能就这样转述。 至于这个杀手之所以狙杀特定怪异,并不是基于不讲理或没条理的原因,我想你听过应该就能接受。即使无法接受,也可以理解。 因为这种非存在,在这方面非常浅显易懂……应该说明确。 想推理就肯定能推理。 换句话说,思考忍小妹与真宵小妹的共通点就好。她们两人的共通点、共通项目是什么? 你思考看看吧。 ……都是可爱的少女? 我对你好失望。不可能有哪个家伙基于这种恋童癖理由袭击怪异吧?不对,历历或许就是这种家伙,但至少那东西不是。 她们具备足以被狙杀的理由。『那个东西』虽然会狙杀怪异,但是严格来说,是狙杀『踏入怪异歧途』的怪异。 踏入人类歧途的人会被社会排除吧?同样的道理,踏入怪异歧途的怪异会被世界排除,以超常的力量排除。这种超常的力量,某些人可能会称为『命运』,称为命中注定无法避免的力量。 喜欢『命运』这个词吗?我很讨厌。 与其使用这种词,不如使用『超常』或『力量』这种幼稚的字眼。讲得像是无所不知的人,只要有我就够了。咩咩也经常讲得像是看透一切,不过就我看来,我对那种说法不以为然。但我是因为那样和我『不同』才会讨厌。 不过,那个非存在确实展现出遵守命运、命中注定的行动。 抱歉我讲得有点情绪化。 嗯?你不太懂『踏入怪异歧途』的意思?这大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那么你具体回想忍小妹四百年前做了什么事吧。 我可以告诉你一切,却不代表历历可以放弃思考。 对,没错。正是如此。 忍小妹在四百年前,『饰演』了神。 明明是鬼,却饰演了神。 这是错误的做法。当事人似乎完全没自觉,但这是禁忌。 慢著,我知道历历想说什么。忍小妹不是自称为神,只是旁人看到她的大跳跃著地,将她误解为神。你想对我这么说吧? 不过,接下来这番话不限怪异,是日常生活都用得到的道理:不努力解除误会,等同于说谎。 『随便他人怎么想』、『他人怎么想都无妨』这种态度,乍看是自由豪放值得尊重的态度,却等同于『任何人都敢骗』。尤其在这个例子里,忍小妹没有刻意解除误会……还乐于享受神的立场。 心血来潮,当成度假,假扮为神。 并不是成为神就应该受到批判。这样只是怪异成为另一种怪异,这种事很常见。 但是,说谎是不对的。 不对的不是成为神,是谎称为神。 因此她成为制裁的对象,这件事成为杀手狙杀她的理由。 而且,成为目标的不只是忍小妹。『目击』到忍小姐,不是将她视为『鬼』而是视为『神』的人们也被矫正。以强横、强硬的方式矫正。总归来说,你们称为『暗』的非存在,藉由将一切化为无,完成自己的『矫正』任务。 这样你也明白忍小妹能够『逃离』非存在的原因吧?答案很明确。因为她以大跳跃『逃』到南极之后,进行了『吸血鬼该做的行为』。 制作眷属。 不对,她之前以反常形式恢复肉体,展露超再生特性、展露不死之身的行为,或许已经足以成为证明。 她假扮『神』的谎言因而被戳破。光是如此,非存在就失去行动理由。 现在回顾四百年前的事情也没有意义,但如果忍小妹担任『神』的时候会吃掉怪异,不违抗自己的吸血冲动,聚落的所有人以及那五十名专家,那附近的人恐怕都不会被『消除』吧。 啊,顺带一提,忍小妹以神的身分居住一年都没引来『脏东西』聚集,和那个非存在没有直接的关联。只是因为忍小妹不是以吸血鬼的身分待在那里。 没人『目击』忍小姐的吸血鬼身分,所以也瞒过『脏东西』的目光。就是如此。如果『这些东西』聚集过来反倒是好事吧。 无论如何,一切至此完结。 目击者被消除、证人消失、凶手的谎言被戳破。事件就此解决。 你问我自称为神有什么错,为何人类得以数百人为单位陪葬,我也很为难。 这只是规则。 怪异不能伪装自己。 小说或漫画有一种说法是『角色擅自动起来』,在这种场合,这就是违反规则。抱怨规则也没用吧?我只是知道这个规则,没有权限更改规则。 到最后,忍小妹还是接受了制裁。 不过回顾她后来的人生,我个人觉得她本次说谎受到的惩罚太重。 不对,她确实在受罚之前,在接受制裁之前勉强回避,但她周围对她示好的人类全部被杀,果然是一种制裁与惩罚吧。甚至令她拋弃贞操观念。 因为假扮成神,所以遭天谴。像是讽刺的这种说法,结果居然是真的。 总之,这是已经结束的事,已经结案的事。 不提这个,现在比较重要吧? 现在的忍小妹,没有被狙杀的理由。现在的她失去吸血鬼特性,很难发挥吸血鬼的力量,但这不是在撒谎,是她真正的实力,所以不会被非存在狙杀。 按照规则,怪异不能伪装自己,却可以改变自己的设定。 所以她很安全。 既然这样,不安全的是谁……你应该明白吧? 是八九寺真宵。 是你──骗子小妹。 先给我停止装睡!」 031 卧烟的怒骂声突然响遍周围。 「咿!」 八九寺惊呼一声,弹了起来。 不对,她应该早就起来了。 如果她正如卧烟所说,一直……至少不知从何时清醒,却假装还没清醒…… 如果她在装睡,如同我摸遍她身体时那样装睡至今…… 「啊,真宵小妹,抱歉吓到你了。我原本不打算大喊,但要是你继续装睡,会发生一些问题。」 「…………」 八九寺维持惊讶表情沉默片刻。 「阿……」 她这么说。 「阿良良木哥哥……」 「不要紧。」 八九寺欲言又止,我制止她说下去,并且抓住她的手。 不对,是牵起她的手。 「冷静下来。我不晓得是怎么回事,但总之我站在你这边。」 「……好的。」 八九寺点头回应。我好想直接将她放在大腿紧抱,如同卧烟对斧乃木做的那样。 「喂喂喂,讲得好像我是敌人一样。历历,还有真宵小妹,拜托饶了我吧,我也是站在你们这边。」 卧烟笑咪咪这么说。 她和忍野不同,这份亲切的态度不会引人起疑,即使如此,我也不会坐视她当面称呼八九寺是骗子。我不会对朋友这么无情。 「这是怎么回事……?八九寺这家伙说了什么谎?」 「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 虽然卧烟已大略说明,让我知道那么不可思议的神秘存在──『暗』的真面目,但状况完全没改善。 依然有许多未解之谜。感觉浪费好多时间。 早知如此,我宁愿不和卧烟交谈,想早点回城镇见忍。 想见战场原与羽川、想见火怜与月火。 至少,我不想看见这种真相。 「那我就效法不识相的名侦探,告诉你真宵小妹说的谎吧。她谎称自己『现在』位于此处。」 「…………」 「真宵小妹,其实你早就该『升天』了吧?」 卧烟 隔著我,直接询问八九寺。而且明明如此询问,却没让八九寺回应。 「但你现在依然位于此处,持续如此『说谎』。谎称你位于此处。所以难怪会激怒他人。即使不是非存在也会生气。」 卧烟这么说。 「哪有说谎,我……」 八九寺开口回应。 她没低头,没哽咽,面对卧烟依然维持倔强态度。 但她没看对方的双眼。没有正视卧烟。 如同不正视事实。 「我没那个意思。」 「八九寺真宵小妹,我说过,遭到误解就是说谎。」 卧烟笑咪咪地毫不留情。 「简单来说,现在的你就像是『幽灵的幽灵』。很遗憾,世界不会认同这种超脱常理的设定。这种存在注定会被非存在吞噬。」 「幽灵的……幽灵……」 八九寺重复这个词,如同要反刍咽下。 对她来说,这个词听起来应该贴切至极吧。 但我依然不明就里。 「……卧烟小姐,请说明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自认已经说明结束,可以的话甚至想就此走人。但如果你要求进一步说明,我也乐意之至。我是最爱说明的卧烟姊姊。」 「…………」 「八九寺真宵是在十一年前车祸丧生的幽灵。严格来说,她是名为『迷牛』的蜗牛怪异。」 迷牛。 令人迷路的怪异。妨碍归途的怪异。 令人不断打转,如同漩涡般迷路,永远无法抵达目的地的怪异。 「可、可是这件事……」 「没错,可是这件事已经由历历、历历的女友以及半桶水咩咩解决。真宵小妹因而不再迷途。」 卧烟这么说。 「但是,这孩子依然位于这里。这不是谎言是什么?」 「…………」 确实如此。 任何人应该都觉得这种状况不对劲。 质疑是否可以如此。 本应升天的八九寺,却一直留在城镇上、留在路上,大家并不是没有质疑过,却将这个问题放在一旁。 应该说,没将这个问题当成问题。 没当成问题,全盘接受八九寺「晋升两级」的说法。 因为,没人因而困扰。 这反倒是好事,应该说是快乐的事。 在路上遇见八九寺闲聊,是很快乐的事。 所以…… 「所以不能这样。」 卧烟语气坚定。 「如此称心如意的事情,当然不可能被认同吧?这种乱七八糟过头的好结局,甚至是一种伪善。世上的谎言分成好坏两种,这我承认,我非常清楚。不过历历,在真相面前、在规则面前,没有任何谎言能被原谅。」 卧烟这么说。 「这孩子说了『我存在于这里,并且一直和你们快乐交谈』的谎言。这是不能原谅的事。」 「……为什么不能原谅?」 「不是我不能原谅,是世界不能原谅。总之,这规则或许迟早会改变,但现在并未改变。」 「…………」 「怪异的角色定位相当严格,不能假装成别的怪异,做出令人误解的行径。」 因为八九寺真宵始终只是迷牛。 「如果她和贝类的贝壳退化一样,放下背包就能成为普通幽灵的话,那也无妨。她只要是迷牛,就必须让人迷途。但她没这么做。得到你们拯救至今都没这么做。」 我曾经和八九寺一起去战场原家。 我和八九寺在一起时,从未迷路。 她反倒是经常指引我怎么走。 所以我一直以为八九寺不再是「迷牛」,以这种方式「看待」八九寺。 以这种方式「目击」八九寺。 被瞒骗至今。 「骗得真漂亮。但现在讲这个也没用。记得这孩子打从一开始就对历历说谎?」 「……不对。八九寺她……」 我握著八九寺。用力握著她的手。 「八九寺她没对我说谎。打从一开始就从没说谎。」 「阿良良木哥哥……」 后方传来八九寺的细语。 但我现在没转身。我面对著卧烟。 「也对,说得也是。刚才是我误会。」 卧烟轻易收回前言。 不对,她刚才那番话只是询问。只是在徵询我的意见。 「她说谎的对象,是她自己。」 「…………」 「总之,无论如何,这种理论、这种内心的物语,和没有意志、不属于自由意识的非存在无关。既然真宵小妹踏入『迷牛』的歧途,就得受到惩罚、受到制裁。」 「受到惩罚、受到制裁……怎么这样,可是……」 我努力试著抵抗。努力想否定卧烟的话语。 不只是现在这番话,我想证明这一切都是卧烟误会。 「这种事没证据吧?不能断定被当成目标的就是八九寺……」 「因为规则没有明文说明,判决并未公开。说到可能性,成为不上不下吸血鬼的忍小妹或历历,当然也可能成为目标。如同这孩子刚才所说的。」 卧烟将大腿上的斧乃木当成布偶紧抱,并且这么说。 斧乃木依然面无表情。我看不出她的想法。 「我这样似乎是老话重提,不过这种不上不下的状况并非虚假。忍小妹与历历确实有所『变化』,你们『成为』新种类的怪异。这是一种变化、一种变质。所以听起来似乎很假,却不是虚假。你们忠于自己的角色定位。所以说谎的只有真宵小妹。」 「…………」 「总之……」 我面对这个事实脸色苍白时,卧烟将手放在我的肩上。这个动作非常随意,如同将我当成十年来的好友。 「这件事确实没有物证,但有好几种状况可以证明吧?只要真宵小妹昏迷不醒,『暗』都没追来吧?」 「咦?」 卧烟忽然指摘这一点,我的心思追不上。 不过,原来如此。如她所说。 「暗」在路口转弯处挡在前方的时候,斧乃木以「例外较多之规则」相助的那时候,八九寺于倒地时昏迷。 这个结果,使得那个「暗」停止动作,也没在我们以「脱离版」逃走时追来。 我们推测「暗」不擅长应付高度上的变化,虽然不晓得这个推测的正确率,不过到头来,正确率根本不重要,「暗」单纯只是没追过来。 因为八九寺真宵的「意识」消失。 「没错。证据就是当她恢复意识,即使你们躲在补习班废墟,『暗』依然一下子就出现吧?」 「……那我们后来逃进山上,也是因为她经常累到睡著,『暗』才没追来?」 慢著,可是即使她经常在睡觉……但我也不是一直背著她啊…… 在光是不动就会消耗体力的深山一起行走,在甚至不晓得该往哪里走的山上展开逃避之旅,反覆迷路…… 「啊……」 「没错。」 卧烟点头回应我的惊觉。 「对,你们正在『迷路』。虽然和真宵小妹的意图无关,但你们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回家……在这种状况,真宵小妹堪称尽到迷牛的本分,所以『暗』没出现。」 「…………」 原来如此。所以卧烟刚才炫耀智慧型手机的时候,虽然让我们看现在位置,却没告诉我们如何回去。 要是我没有继续「迷路」,「暗」或许会在这一瞬间出现在这里。 ……回想起来,连卧烟刚才显示的现在位置,事到如今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她很可能是先提供假情报让我混乱,以免我向村民打听地址。 这样的话,与其说八九寺是骗子,卧烟更是个骗子…… 但我不想责备卧烟。当然也不想责备八九寺。 任何事都没错。任何人都没错。 然而,这和是非对错无关。 在这种场合,肯定无关。 「反过来说……如果历历你们回到自己的城镇、回到自己的家,真宵小妹将再度失去怪异的本分,再度违反规则,使得『暗』再度发动。我刚才说忍小妹运气很好,但你们的运气也不错,令人羡慕。」 「所以……」 卧烟讲得像是整件事告一段落迎接大团圆时,我向她开口……不对,是提问。 「所以,我该怎么做?」 「啊?」 卧烟愣了一下,歪过脑袋。 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一副真的不晓得我为何这么问的样子。 「该怎么做……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就是……总之,那个『暗』的目标很可能是八九寺。这我明白了。」 「不,这已经不是可不可能的程度……」 「问题在于这么一来,我们该如何应对。我们确实运气很好,暂时以『迷路』回避袭击,即使如此也没治本吧?我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应付那个『暗』。」 「我应该已经说过吧?不对,或许没有明讲,但你听过忍小妹的案例,肯定可以推理出方法。对吧,真宵小妹?」 卧烟这么说。 八九寺以沉默回应。 「听过忍的案例……可是,记得忍那时候是……」 全力逃走。 后来「放弃」原本「神」的身分。 取回吸血鬼的本分。 「……换句话说,要让八九寺恢复为『迷牛』?」 那么,这是唯一的结论。 停止说谎,坦白一切就好。 以怪异的身分,正当活下去就好。 「只要她像以前一样,一直让人迷路……」 「我不要这样。」 八九寺回应我这番话。以自己的话语清楚回应。 「我再也不想做那种事。」 「……八九寺,可是……」 「多亏阿良良木哥哥,我再也不用做那种事,得以回到自己的家。所以我再也不会做那种事。我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做那种事,下定决心说这种谎。」 「…………」 是的。 我知道八九寺身为迷牛这十一年来的心路历程,所以不可能要求她回归往昔。 她的状况和吸血鬼不一样。 我无法说得像鬼这么无情。 可是这么一来,就无计可施。 对这个状况一筹莫展。 「卧、卧烟小姐,既然这样,有没有方法打倒那个『暗』……」 「就说了,那不是能打倒的东西。我至今刻意形容那是现象、非存在,不过坦白说,那就像是一种『法则』,如同东西只会往下掉。虽然用跳的可以在瞬间往上浮,但迟早得著地吧?无论踏脚处是湖、是海、是山都一样。」 著地是必然的法则。 我无法驳斥卧烟这番话。 应该驳斥,却无法驳斥。 至今未曾发生过这种事。 至今从未陷入这种束手无策的状况。 「阿良良木哥哥,不要紧。」 此时,八九寺用力回握我的手,对我这么说。 如同比我年长的大姊姊。 如同当时见到的那个人。 她以可靠的语气对我开口。 「既然这样,我有解决之道。」 「……解决之道……可是八九寺,要应付那种像是异次元的存在……根本不可能吧?那是怪异的反物质,所以连全盛时期的忍都无法应付。即使我与忍的连结恢复,即使忍野在这里,也没有解决之道……」 敌人是法则本身。 至今我们面对任何困难,即使做法再怎么乱七八糟,即使动用何种秘技,依然是依循法则应付至今。 这次,我们无法这么做。 但我们更无法破坏法则。 「没有啦,阿良良木哥哥,所以说依照往常的做法就行了。别说只有这次无法这么做,我们只要依循规则应付就好。」 「依循规则是指……?」 我听不懂八九寺这番话,几乎是鹦鹉学舌般提出疑问。 「八九寺,具体来说要怎么应付?」 「具体来说……」 八九寺露出笑容回应。 露出丝毫不会造成不安的满足笑容。 「我消失就行了。」 032 卧烟很乾脆地离开了。 她将自己五支手机的三个号码告诉我,说她会等待我主动联络。之所以没将五个号码都告诉我,她说是基于防盗问题,但我不太懂。 这种事无所谓。 不,我当然会遵守承诺。我会联络神原、协助卧烟的工作,这部分我不会说谎。 不会说谎…… 「斧乃木……你怎么没一起离开?」 我如此询问斧乃木。她从卧烟大腿上改坐在长椅上,一副置身事外的表情,但她没有起身,而是一直坐在那里。 如果要回去,她应该可以和卧烟一起回去。而且这样也便于她回去工作。 「没什么。因为我也一样正在『迷路』。如果我在这时候『回去』,我觉得或许『暗』会发动。」 「……这样啊。你人真好。」 「很难说。在这种状况,我是八九寺小姐的『目击者』,我没离开的部分原因,也是考量到自己有可能被『暗』袭击,所以不能单纯说我人很好。」 斧乃木说著撇过头去。 我不晓得她这番话的认真程度,但确实有这个可能性。只是迷牛不会让远离自己的人迷路,这部分或许是她白操心。 或者,她这番话只是藉口。 「……是啊,阿良良木哥哥,这不只是我的问题,也为斧乃木姊姊添了麻烦。您明白吧?因为……」 坐在另一边的八九寺这么说。握著我的手这么说。 不对,八九寺已经没握住我的手。 只是我抓住她罢了。 抓著八九寺,以免她离开。 以免八九寺消失。 「因为,『目击』到我的不只是阿良良木哥哥啊?我『不再』是『迷牛』之后,『看见』我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那个『暗』也会袭击这种『目击者』。以我们身边的人为例,羽川姊姊就是其中之一。我不久之前才和她讲过话。」 「…………」 「即使不是直接的『目击者』,也有许多人知道我吧?像神原姊姊、千石姊姊、战场原姊姊、火怜姊姊与月火姊姊、忍姊姊与忍野先生……斧乃木姊姊以及今天见到的卧烟小姐也是。这样下去,或许这些人会被『吞噬』啊?」 「或许如此。」 卑鄙。」 「慢著,但这是事实啊……何况到头来,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其实在五月的母亲节当时,我就应该升天了,现在只像是延长赛。不对,不是延长赛,是加分关。」 换个方式来说,是拖延。 「我本来就不认为能永远持续,这种事迟早会结束。虽然比想像中唐突……但总之就是这么回事吧。」 小孩子说的谎,在结束时总是突然结束。 「我曾经在阿良良木哥哥家睡过,我这个谎言稍微放纵过度。尤其这次又不是基于沉重的背景或是复杂的理由……纯粹只是和阿良良木哥哥聊天很快乐,我才会一直拖延没前往另一边。我希望这种快乐的时光永远持续,至少希望持续到阿良良木哥哥考完大学,但是无论如何,大概无法这么顺心如意吧。这个暑假,我过得很快乐。」 「慢著……等一下,别试著做总结,别回顾往事,不会结束的。我现在就会开始思索,肯定有办法可以从现在扭转乾坤……」 肯定有一条能拯救所有人的路。非得要有。 沉重的背景?复杂的理由?不需要这种东西。 想和孤独十一年的女孩多玩一下,是非得被惩罚、被制裁的事情吗? 这种想法,哪里违反规则? 所以肯定有某个突破点。 如果没有,这个世界就是错的。 「没有突破点这种东西啦。这个世界甚至已经很善良了吧?一般来说,世界不可能容许幽灵的幽灵存在好几个月,不可能接受这种荒唐无稽的存在。」 「怎么这样……可是,像这样让八九寺负起全责拯救大家,这种做法……」 「阿良良木哥哥,您说这什么话?」 八九寺笑了。笑得好快乐。 「这不就是阿良良木哥哥一直做到现在的事情吗?自己做却不让人做,这可行不通喔。」 「为什么……」 八九寺始终维持开朗态度,使我甚至抱持某种愤怒情绪询问八九寺。 「你为什么能这样面不改色?我看起来确实像是一直这么做,却从来没有面不改色,总是一边忍著泪水……应该说一边掉泪一边奋战。为什么你可以这样毫无不安、毫无不满……」 「要说毫无不安是假的……但我毫无不满喔。毕竟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快乐,而且之后是在天上守护阿良良木哥哥。」 「就说了,不准讲这种话……」 我要说。我还没对你说。 我没说够。说得一点都不够。 我想继续、永远、一直和你说下去。 「啊,形容成『消失』不太好。阿良良木哥哥,我是要『回去』。虽然会离开,却不是不见。」 「还不是一样……只是用词不同……」 八九寺肯定也打从心底不愿意。 她肯定很害怕。 最初遇见那个「暗」的时候,她不就拚命逃成那样? 不可能没有不满、没有懊悔。 得依循那种不讲理的规定、得受到那种没条理的法则制裁,她不可能坦然接受。必须被不是敌人的东西打倒,非得完成不是自己目标的事情……根本乱七八糟。 「应该说……如同忍姊姊假装是神而引发四百年前的那个事态,这次是我假装是浮游灵才造成这种事态,所以我得负责。」 「负责……」 「哎,我想想……总之得对阿良良木哥哥的脚踏车负责吧。」 「……那种东西,一点都……」 我说不出「无所谓」三个字。 不过,这种责任不应该塞给十岁孩子。 「虽然真的不是学忍姊姊说话,但这是我『想多玩一下』的心态造成的结果,所以我得亲自好好解决。」 「照你这么说,我也同罪吧?因为你聊天对象的是我,我也和你聊得很快乐。若是你有责任,我也……」 我也有。反倒是我的责任比较重。 因为我从八九寺身上得到快乐。 我却在这种时候无能为力……不应该是这样。 明明如此,为什么我无能为力? 「鬼哥哥,适可而止吧。这样搞不懂谁才是孩子。」 斧乃木在旁边这么说。一如往常置身事外般面无表情。 「别再死鸭子嘴硬了。不对,以这种状况,应该说见了棺材还不掉泪。既然当事人说没关系,那不就好了?」 「就是说啊,阿良良木哥哥,我都说没关系了。」 「你这家伙根本不懂!」 我情不自禁大吼。如同乱发脾气。 「别老是只顾自己,稍微为我著想吧!」 问题不在于有没有关系,在于我不要你消失! 「既然会变成这样,我宁愿一辈子和你一起迷路。」 「阿良良木……哥哥……」 「啊,对喔,有这招。这样就解决一切了。我居然没察觉这么简单的事。我就这么不再回城镇就好。在山上或是陌生的村子,一辈子和你一起迷路就好。这么一来,你就持续发挥迷牛的本分,不会造成任何问题,『暗』也不会袭击羽川他们。总之,虽然会波及到忍,但那个家伙原本就是旅行过生活,应该会乐于踏上这种旅程吧。」 「阿良良木哥哥……」 「对,决定了,就这么做吧。不会造成任何问题。我是半个吸血鬼,不晓得寿命还有多长,但至少还能活一、二十年吧。有这样的延长赛、有这样的加分关,才能满足你这十一年……」 「阿良良木哥哥!」 被怒骂了。 这是我第一次被八九寺这样怒骂。 「您说这什么话……在我身上用掉二十年,那战场原姊姊怎么办?羽川姊姊呢?还有您的两位妹妹。别说忍姊姊本来就牵扯进来,您要怎么对其他人交代?」 「这……总之,我会逐一检讨该怎么做……」 「检讨也没用,您没办法选择全部。对,没办法像义大利绅士那样……」 在这种状况也想说笑的八九寺,果然是我熟悉的八九寺。 「即使是义大利绅士……也没办法吧?」 明明回应的我如此不可靠。 无法回答得有趣、无法回应得耐人寻味。 只能陷入悲伤情绪。 没错,我心里也明白。 即使假装不肯死心、假装思考、假装烦恼、假装抱头苦恼,依然明白这件事,依然得出结论。 没错,我知道。 到最后,极端来说,命运绝对无法改变。我在十一年前的世界体验这个道理。 「阿良良木哥哥,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即使相离也永远在一起,内心的回忆不会消失。我永远陪在您身边,两人的羁绊永恒不朽。若阿良良木哥哥真的有难,我肯定会回来……请您用这种想法接受现实吧。」 「我哪能用这么草率的方式接受!」 开什么玩笑! 我甩掉八九寺的手,顺势从长椅起身。 无论如何,八九寺成功让我放开她了。 啊啊,算了。 是我输。 无论如何,我的口才不可能说赢这个少女。说再多也只是拌嘴,不会有结果。 所以算了。到此为止吧。 「阿良良木哥哥,到此为止吧。」 八九寺这么说。 我没转头,就这样背对八九寺。 「和阿良良木哥哥快乐聊天的这三个月,足以弥补我独自迷路的十一年。」 面传来声音。应该是八九寺从长椅起身吧。 也可能是重新背起背包。 她要走了吗? 没留下什么依恋……换句话说,她真的满足了? 八九寺真的心满意足吗? 既然这样,我就不应该多说什么。 我不认为幽灵升天是正确的方法。但只是我这么认为。 如果世界的规则不这么认为,而且八九寺自己不这么认为,我就不该将自己的规则强加于人,这样就和那个「暗」一样。 所以,我肯定应该不要逞强,在这时候转身以笑容送走八九寺。落泪说不定也不错,总之要好好上演感动的别离。 应该以这种方式送她走。 至少不应该用这种赌气、半生气的态度……像是对「暗」、对卧烟、对斧乃木甚至对八九寺认真生气的态度。 以这种方式别离,我肯定会后悔。 会终生遗憾。 我明知如此,却做不到。 到最后,我即使成为半个吸血鬼,即使经历各种怪异奇谭,我依然是个器量狭小的人类。我彻底体会这一点,体认自己是渺小的人类。 体认自己何其平凡。 甚至无法安抚一个孩子。 斧乃木说得对,这样完全不知道谁才是孩子。 「啊,对了,阿良良木哥哥,玩最后一次那个吧,那个。」 「…………」 就算这样,我的内心也没有坚强、顽强到无视于八九寺的呼唤。我沉默片刻,依然没有回头,当成聊胜于无的抵抗。 「玩哪个?」 我简短询问。 「从口误开始的那段对话。」 「……什么嘛。」 我没办法真正笑出来,却依然无法压抑内心涌现失笑的情绪。 真是受不了你。 连这种时候,都让我这么快乐。 八九寺总是令我快乐。 「那果然是故意的?」 「那当然。没有人会那样口误。」 八九寺从容这么说。 「阿良良木哥哥,来吧?这么说来,这一集连一次都没玩过。」 「…………」 「阿良良木哥哥,就当成对我的饯别,请务必玩一次。」 「……知道了。」 总之,她都已经叫我姓氏这么多次,我觉得如今也没什么好口误的……但要是维持现状,我肯定无法好好送八九寺一程。 就算这么说,基于另一种意义,我也不能像这样闹别扭般送她离开。 既然这样,至少要维持我们的风格。 以阳光、草率、幼稚、嬉闹的道别方式,结束这部物语吧。 结束我与迷途孩子的这部物语。 真是的。她给我一个转身的好藉口了。 这家伙虽说是十岁少女,果然是比我年长的大姊姊。我居然被她安慰。 总之,我嘴里再怎么抱怨,其实内心也有点期待。 八九寺真宵这辈子最后的口误。 不晓得她会如何口误。 老实说,门槛正越来越高。 很抱歉,只有这次,要是你的口误太平凡,我会当成耳边风不吐槽。只会正常回应「嗯,什么?你在叫我吗?」这样。 就算这么说,要是她耍特别讲得太牵强,我会不发一语愣住。 过度期待或许也很过分,但这是最后一次。 我希望至少能这样。希望她至少让我这样。 好! 我下定决心,巩固心情,最重要的是鼓起干劲,注意别展现出任何情感,缓缓转身面向身后的八九寺。 「啾!」 本应在我身后的八九寺,不知为何位于我转身之后的极近位置,而且不知为何位于比她身高高得多的位置。 我一转身,我们的唇就重叠在一起。 「…………!」 「啾……────」 我吓得整个人僵住,她品尝我的嘴唇数秒之后,退到后方。 不,严格来说,后退的不是八九寺,是让八九寺坐在肩上的斧乃木。 斧乃木让八九寺坐在肩膀上,让八九寺和我同高。刚才以为是背起背包的声音,其实是八九寺坐上斧乃木肩膀的声音。 八九寺真宵维持这个姿势,腼腆开口。 「抱歉,我口误。」 她脸颊泛红。 但她绝对不是在害羞,因为她不断流下豆大的泪珠哭泣。 脸颊、眼睛与眼角都红通通的。 即使如此,八九寺依然挂著笑容。 八九寺直到最后都挂著笑容。 「阿良良木哥哥,我好喜欢你。」 033 「所以,接下来的后续,应该说结尾怎么样?」 在放学后的无人教室,扇隔著书桌和我相对而坐,深感兴趣地如此询问。 「没怎么样。」 我如此回答。 语气之所以慵懒,不只是因为说到累,应该也是因为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心情有些消沉吧。 消沉? 不,不对,没有消沉。 八九寺将气氛打造成不会消沉。 让我像这样回忆、述说那家伙的时候,绝对不会陷入消沉、讨厌的情绪。 那个干练的制作人,打造出这样的气氛。 所以我现在应该只觉得说得很累,以及抱持轻易透露那家伙事迹的些许罪恶感。 回想起来,我这样轻易说出一切实在很奇妙。对方即使是同一间高中的学妹,却是刚转学进来的女生。 忍野扇。 即使和那个专家同姓,也不构成值得信赖的理由。反倒会令我起疑才对。 「后来,八九寺顺利升天,我与斧乃木小妹回到这座城镇,依照约定协助卧烟小姐的工作。真要说的话,后者才是大事件……居然会和那个艾比所特并肩作战……」 「忍小姐与神原学姊呢?」 「啊啊……我回到镇上立刻和忍会合,并且恢复连结。应该说是卧烟小姐帮忙恢复的。忍现在依然在我的影子里。那个家伙似乎也找我找好久,但我不清楚详情。当时我做了对不起神原的事。不对,我只是依照约定引介卧烟小姐,最后却将她卷入那个工作……」 「这样啊……真辛苦。我能想像。」 扇夸张地这么说,不知为何鼓掌。 我自认并不是在说什么值得鼓掌的感人事迹,反倒应该是滑稽的笑话。 到最后,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事都没做,也没能做任何事。 就只是随波逐流,任凭引导。 被八九寺引导,也被命运引导。 「现在我依然觉得,当时应该还有其他方法可以应付那个『暗』。既然对方是怪异以外的某种东西,如同怪异有怪异专家,或许某处也有专门应付那个东西的专家。至少我觉得八九寺太早做决定,应该多思考一下。」 「不,这是勉强安全上垒喔。忍小姐当时也是勉强安全上垒,但以她的状况,她周遭全部出局了。相较之下,真宵小妹做决定的速度令人激赏。比起被『暗』吞噬消失,她选择主动升天,这是非常聪明的做法,我甚至想效法。相较之下,忍小姐大概因为是不死的吸血鬼,所以有点悠哉过头……啊!不过这只是我的推测。」 「……?嗯。」 羽川学姊一样,具备将谎言成真的力量就好了。如同将猫变成ck羽川那样……呵呵,但世间没这么好过就是了。」 「总之,真要补充的话……关于我在短短数天和少女、女童与幼女都接吻,我终究无法承受罪恶感,所以全裸向战场原磕头道歉。」 「啊,不,我并不想知道这么多……」 「让她背负起必须原谅我的重担,我原本觉得过意不去,但她没原谅我,所以这部分是杞人忧天……后来她对我处以『被迫欣赏战场原与羽川亲密场面』之刑。」 「这应该是努力之后的奖赏吧?总之我听到一段精彩事迹了。」 扇说完离席。 「阿良良木学长,谢谢您。」 「不,我没说什么值得道谢的事。毕竟我说出来也觉得舒坦了些。」 我依然有种口风太松的罪恶感,但想到我终于能像这样提到那家伙的事,或许代表我内心的伤也稍微痊愈。 八九寺永远离开的这件事,我第一个告知的对象居然不是战场原、羽川或神原,而是来往没多久的女高中生,我莫名觉得不可思议。 「不不不,至少让我道个谢吧。我甚至感谢到也想吻阿良良木学长。」 「慢著,那个,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但我即使不是战场原,我也不会原谅自己和十五岁以上的女性做这种事,所以还是免了。」 「一般人的价值观应该相反吧?不过多亏这样,包括四百年前的事情,以及四个月前的事情,我都明白失败的原因了。早知如此,上个月千石小妹那件事,就可以处理得更为高明。」 「上个月?千石……什么嘛,你知道千石的事?」 「啊,不不不,完全不知道。那个,就是……阿良良木学长刚才不就提到吗?提到上个月有个女生发生大事……」 「…………」 我有提到?提到千石的事? 而且这么轻易就提及? 提及那个家伙现在的状况? 「总之,这么一来,我就大致掌握这座城镇的状况了。阿良良木历、羽川翼、战场原黑仪、神原骏河、千石抚子、阿良良木火怜与阿良良木月火……喔,还有沼地蜡花。不过关于八九寺真宵,既然在那之后确实不见、确实离开,那就可以省略。」 「……?小扇,你刚才说什么?」 「不不不,阿良良木学长,小扇刚才没说什么。那么,我还有各种工作要忙,今天就到这里了,告辞。」 今天就到这里。 扇讲得像是之后还会和我来往很久,准备离开教室。仔细想想,她是一年级,虽然现在无人,她却光明正大进入三年级的教室,看来她看似纤瘦,神经却意外大条。 「小扇,你要忙什么工作?」 留住正要离开的扇也不太对,但她这句话不太适合刚转学的高一学生,我很在意这一点,所以如此询问。 「到头来,直江津高中禁止打工啊?」 「啊,虽说是工作,却不是外出赚钱的那种工作。是家业啦,家业。是我们家系代代相传,所谓的传统事业。」 「……所以是和忍野相同的工作?身为专家──平衡维护者的工作?」 「啊,不不不,咩咩叔叔是我们家的逆子。我喜欢咩咩叔叔,却是很听父母教诲的好孩子。」 「这样啊……」 哎,我也不认为忍野能够和父母、亲戚或家系相处融洽。 「那么是哪种工作?」 「平凡的工作。比方说,如同压倒性占据大半宇宙的黑暗,是随处可见的工作。矫正错误的事物、终结该结束的事物。勉强来说的话,就是惩罚骗子的工作。」 「…………?」 那是怎样? 无论她比方说还是勉强来说,我也完全听不懂。 「您就想像成不允许拖延,宣判终结的使者吧。总之您迟早会明白,请放心吧。毕竟今后或许会请阿良良木学长帮忙……告辞!」 扇说完就充满活力离开教室。如今我独自留在放学后的教室。 「……总觉得大家都留下我离开了。有种被抛下的感觉。」 我如此低语,但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这种感伤的低语甚至骗不了我自己。 并不是我被拋下。 只是我没有前进。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有种原地踏步的感觉。明明觉得有些事情非做不可,却老是在管别人的事,导致自己的人生没有进展。 准备升学考试的进度也不是很顺利。 经常觉得忽略某种非常重要的事物,总是静不下心。尤其发生千石那件事之后,我做什么都无法专心。 感觉自己尽是思考一些思考也没用的事情,放弃一些不该放弃的事情。 甚至失去为此悲伤的心情。 我有这种感觉。有这种多心的感觉。 「感觉在各方面都不足……像是某人在某方面精心摆了我一道……如同我至今努力对大家隐瞒的事、顺利处理的事、默认带过的各种事,都如同翻箱倒柜一样,逐一拿出来彻底盘查……」 「汝这位大爷。」 此时,影子传出声音。 对喔,我不是孤单一人。 这家伙在我的影子里。 这里是学校,她终究没现身,我却清楚听得见她的声音。 「我想汝这位大爷应该知道,那个女人大概是『那个』。」 「……嗯,说得也是,或许吧。」 「什么嘛,原来汝这位大爷早就知道?」 「不,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我好想知道一切。」 我说完起身离席。 「总之,八九寺消失的这件事,得继续瞒著大家。就看我只对小扇透露这件事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吧。」 「喔,什么嘛,想说汝这位大爷口风真松,原来是这种战略?还是事后想到的?所以要保密多久?」 「不知道,得等到出现某些结果。也得让斧乃木保密才行。羽川或许轻易就会看穿,总之继续假装八九寺依然待在这座城镇吧。」 「……汝这位大爷对此没有依恋?」 忍这么说。 「到最后,只是汝这位大爷不想承认那个姑娘已经消失吧?只是如同父母帮早夭之子过生日,假装那姑娘依然在世间吧?」 「…………」 我不发一语。 「要是说这种谎,将会轻易被『暗』吞噬喔。」 忍如此警告。 我露出苦笑。 「不会那样的。」 好啦,我没理由一直待在教室。得赶快回家准备升学考试才行。 该做的事情堆积如山,但这是当下该做的事。 我拿起书包回家。 踏上归途。 踏上再也见不到任何人的归途。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啊啊,这么说来,四个月前的那一天,我和八九寺离别时,并没有说那句话。事到如今才察觉这件事,我还真是脱线。 虽然事到如今或许太迟,但太迟不构成任何理由。我决定好好对自己的心思做个了断。 后记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就这样,虽然《物语》系列已经出到不晓得是第几集,不过本集是大约第十一集的《鬼物语》。终于有「人」消失了。内容大致是这种感觉。但也感觉是半个吸血鬼的阿良良木和一群小女孩鬼混的故事……这是什么小说?说到叙事者的问题,由女生叙事时大多比较正经,所以阿良良木看起来莫名不正经,这是相当大的问题。我认为他是以自己的正经态度叙事就是了……这么说来,记得我在上一集的后记写到,这一集会揭开补习班废墟失火的真相,写完却发现和这场火灾没什么关系。我由衷祈祷这段记忆是我记错。就这样,以上是《鬼物语 第忍话:忍?时光》。 忍野忍是继《伤物语》之后第二次在插图亮相。金发金眼的设计果然很华丽。非常感谢vofan老师。最后一集《恋物语》的封面,也顺势请您多多关照。 我很想把这部物语献给心爱的角色八九寺真宵,反正那个家伙不会收下吧。 西尾维新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就这样,虽然《物语》系列已经出到不晓得是第几集,不过本集是大约第十一集的《鬼物语》。终于有「人」消失了。内容大致是这种感觉。但也感觉是半个吸血鬼的阿良良木和一群小女孩鬼混的故事……这是什么小说?说到叙事者的问题,由女生叙事时大多比较正经,所以阿良良木看起来莫名不正经,这是相当大的问题。我认为他是以自己的正经态度叙事就是了……这么说来,记得我在上一集的后记写到,这一集会揭开补习班废墟失火的真相,写完却发现和这场火灾没什么关系。我由衷祈祷这段记忆是我记错。就这样,以上是《鬼物语 第忍话:忍?时光》。 忍野忍是继《伤物语》之后第二次在插图亮相。金发金眼的设计果然很华丽。非常感谢vofan老师。最后一集《恋物语》的封面,也顺势请您多多关照。 我很想把这部物语献给心爱的角色八九寺真宵,反正那个家伙不会收下吧。 西尾维新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 回想起来,我至今也写了不少后记,甚至觉得光是后记就可以整理成一本书,但应该很难如愿吧(那当然)。话是如此,回顾光是后记就累积此等分量的历程,就觉得发生各式各样的事。但记忆也相当模糊不清。可以说是模糊不清,也可以说是我的记忆相当马虎。要是不怕误会直接明讲,与其形容为「各式各样」,形容为「真真假假」或许比较正确……甚至没有「只记得好事不记得坏事」的感觉,而是如果发生讨厌的事情而消沉,就真的将这种讨厌的事情当成没发生过,当成昨天做的梦。如果我的记忆正确,这部《物语》系列是为了对抗来自宇宙的邪恶组织而写,但是连这段正确的记忆,也可能出乎意料不可靠。信念、个性、才华与能力,都会更迭、变化,有时结束、有时开始,那么这个世上有什么东西是确实存在的?试著这么想就会发现这种东西不存在。既然世界是以人们的「认知」成立,那么一切都是不确定的存在。反过来说,要是将一切「认知」为「确实存在」,世界就只是确实的存在。这样听起来像是在瞒骗?那么别认知这是瞒骗就好。我不清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