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 序章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ma0575 录入:七号插管 察觉自己的手机不在身边,是在我窝到棉被里的时候。不管我如何把书包翻来倒去,还是把制服口袋的内侧掏出来,手机依然不见踪影。 「难不成,在学校……?」 一般人可能会想着「明天再去拿就好了」,但对我来说,这股不安在我的心底滴落、渗透,染成一块污渍。如果我忘在学校的手机被别人偷走,要求我用几十万赎回的话,或是被人拿去犯罪的话该怎么办! 我想像自己在监狱中呐喊着无罪的模样,决定马上去学校一趟。 挂在校舍墙面上的时钟马上就要指向凌晨零点,整个校舍像个无生命的黑色箱子,散发出比白天还强烈的压迫感俯视着我。我在校舍周围四处张望,确认没人巡逻、周遭也没有住邻近住户的踪影后,便急忙地翻越了围墙。 我一边吐着气,空气从牙齿缝隙中渗出,一边静静地打开窗户。这间美术教室的窗户从前几天坏掉后就没修,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进入美术教室,我随即感受到某个视线,吓得我往后跳。 「哇!是谁!对不起!我不是可疑人物……!」 当我拼命想借口时,才发现视线来源的本尊只是一座石膏像。 「拜托,不要吓我啦……」 刚刚往后跳的时候,我不小心擦掉了一点黑板上「庆祝毕业!」的文字,只好拍掉沾在夹克手臂上的粉笔灰。 今天,这所清城高中举办了毕业典礼,也有学长姐在典礼中流下眼泪。我坐在在校生的位子上看着毕业生,完全无法想像明年的我会站在那边哭个不停。 比起这个,寻找我的手机才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一点也不恐怖,我才不在意~」 我战战兢兢地哼着刚编好的胡诌歌曲,抵达今年上了一整年课的教室。我碰撞了好几下桌椅后,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幸好一伸手就摸到手机,我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什么时候把手机放在这里了~」 我早就忘光了。当时我可能担心如果手机在毕业典礼途中响了该怎么办,所以才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吧。 「很好,再来只要回家就好了……」 但是,我爱操心的个性可没有轻微到顺利找回手机就安心了。当手机可能会被偷的强迫想法消失而暂时冷静下来之后,我满脑子随即又充斥着其他的不安。 如果被别人撞见怎么办、如果现在有个杀人犯躲在校舍中怎么办…… 白天马上就能确认尽头位置的走廊,现在黑得根本看不见尽头,那里仿佛开了一个连接到黑暗中的洞穴。 我感觉到气温骤降,赶紧把夹克的拉链拉到下巴,便快步走下楼梯。 这次我在被挂在墙上的肖像画吓了一大跳后,跨过美术教室的窗户,走到中庭。 我躲在树木的阴影处盯着中庭,确认有没有警卫巡逻。四处环视后,我发现中庭的樱花树几乎全快开了。粉红色的樱花被月光照射,看起来似乎朦胧地散发光芒。 「晚上看起来也很美啊。」 看得入迷的我一瞬间舒缓了内心的不安,当我毫无防备地踏出步伐,才发现刚刚藏身的树木对面,站着一位女性。 「呜哇啊啊啊!」 我一边尖叫一边往后跳,害她也吓了一跳,赶紧拉开与我的距离。她绑成一束的长发大力地摆动着。 「呀啊……!是谁?是谁在那边?」 我和她都用樱花树挡住自己的身影,互相询问对方。 「对、对不起,我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 我之所以语气如此恭敬,是因为从她散发的气质看来,很明显年纪比我大。她的身高和我差不多,五官鲜明,看起来像是成年人。这里很暗,我无法仔细观察,她的发色似乎有一点红。 「呃,您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 她穿着我们学校的制服,但我对她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来拿忘在学校的东西,但我实在太害怕,只好待在这里不敢乱动……」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要是有人撞见眼前的这般景象,说不定会误以为我是想袭击她的变态。 「我、不对、小弟也是来拿忘记带走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我举起手中的手机给她看。 「啊,您看,这是我们学校的夹克,这个。」 我走出树木的阴影处,给她看夹克上绣着「清城高中」的文字。此时,她似乎也感到安心,开始往我这里走来。 「太好了!一个人老觉得很不安……」 她靠近到我的眼前,近到她的鼻子几乎要碰到我的脸。由于我不习惯和异性保持这么近的距离,我的胸口小鹿乱撞的。 「呃……您不觉得太靠近了吗……?」 「因为我很害怕……你完全不怕吗?」 她用细微的声音说完后,轻轻地捏住我的衣服袖子。 「小、小弟我是还好,一点也不怕,小事一桩。」 天大的谎言。但在她面前,我不禁打肿脸充胖子。 「如果不嫌麻烦的话,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走到学校外面呢……?」 老实说,我也怕得想找人求救,但才刚虚张声势完,哪好意思拒绝她的请求? 「当、当然可以。啊,您忘记拿的东西呢?」 「忘记拿的东西?」 她歪了歪头,我也歪了歪头。 「刚刚您说,您是来拿忘在学校的东西……」 「啊,对喔。那东西没关系啦。我太害怕了,明天再来拿。」 我开始带着这个美女往校外走,心情既不安又浮躁。 「对了,你知道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吗?」 跟在我后方走着的她唐突地发问。 「什么?」 「七大怪谈,你知道吗?」 「呃,嗯,大致上听过几个。」 老实说,我希望她别讲这类不吉利的话题,但已经表示「一点也不怕」的我,事到如今也无法阻止她。 「其中一个是『厕所的花子』。」 「这、这是基本款呢。」 我拼了命地忍耐不捂住耳朵。 「就是在这种夜晚。」 她的声音突然失去温度,似乎成了某种无生命的东西。 「咦……?」 「我说,就是在这种夜晚。」 听见她说的话,让我的后背起了鸡皮疙瘩。 「什、什么……?」 「花子会出现。」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幽灵存在怎么办?如果我们学校的七大怪谈都是真的怎么办?如果现在跟在我后面的少女,就是那个花子的话,该怎么办…… 「……!」 我转头往后看。 在我背后有中庭、樱花,以及维持同样姿态的她。 「什……什么啦。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请您不要吓我好吗!」 我叹了一口气后,随即用急促的说话速度责备她。 「啊,难不成,你以为我就是那个花子吗?」 「哈哈哈,有一点。」 「讨厌,你误会了啦。」 她挂着我从未见过的清澈笑容说道。 「花子在那边。」 她用手指指向我的后方,同时,我听到了门嘎吱作响的声音。声音的源头就在不可能有门存在的中庭。 ——叽咿咿…… 那是一股高亢到令人不悦的声音,明明 好像是远处的声响,听来却觉得声音的源头近在自己的耳边。 我还来不及思考便转身查看。 空无一物的中庭空间裂开,出现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门。眼前的风景像是被挖空似地开出一个洞,洞中浮现出某个「景象」。 被人涂鸦的木头墙壁、铺满细小磁砖的地面,以及中央的一座蹲式马桶。 然后,一位少女站在那个空间的中心。 「唔……咦……啊……?」 虽说是少女,其实只有轮廓描绘出少女的形状而已,整个人形呈现毫不混浊的纯黑色,只有应该是眼睛和嘴巴的位置挖成白色的洞。 「这是什么……」 我吓得往后退。她撇了撇挖白的嘴,看起来像在笑。 下个瞬间,少女的轮廓扭曲歪斜,化成黑色的烟雾。 「呜哇!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变成一团黑雾的少女猛烈地朝着一边喷泪一边喊叫的我飞来。 「呜哇哇啊!对不起!」 我的双脚不听使唤,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黑雾快速掠过我的头顶,当我循着它的行进路线看去时,发现黑雾不但没有降低速度,反而像条蛇开始缠着中庭的樱花树不放。 那棵樱花树像是被强风吹袭似地,连树干都疯狂地摇晃。在轰隆巨响中,我听见小树枝断裂的声音。 「够了,花子。要珍惜樱花。」 从某处传来直达脑门的声音,此时,黑雾仔细地舔舐树干一圈后离开,穿过我的身旁,回到厕所中。当那道肉眼看不见的门几乎要关闭的同时,黑雾又化为少女的形状。 「什什、什么东西啊,刚刚那个……」 「是花子。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我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声音的主人。 「在这里啦,这里。」 我抬头往空中看去,发现她人在樱花树的树顶上。方才明明还走在我身后的她竟然「浮在空中」。 「我不会说『害你吓一跳真是抱歉』,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制服,而是一件印着箭羽花纹的和服。她的嘴角大幅往左右延伸,开朗地笑着。 「我名为典子,负责掌管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 方才还灿烂盛放的樱花花瓣突然脱离树枝,开始绕着她的周围起舞。在一片黑暗的夜空中,粉红色的花、她红色的头发,以及艳紫色的和服裤裙都相当惹人注目。那就像是一幅巨大的画,被这景象震慑住的我几乎无法呼吸。 「恭喜,现在这个瞬间,汝被选为这所学校的新七大怪谈之一。」 漫天飞舞的无数花瓣中,有一片黏上了我的脸。 我得赶快逃走。我的脑里只剩这句话。 我头也不回,边发出不明所以的叫喊声,一股脑地往家里跑去。回到家中、回到房间、回到床上,我用棉被连头蒙住,痴痴地等待着白天来临。 春之章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厕所的花子〉 很久很久以前,有位少女死在学校内。 少女死去后,灵魂碎片依旧留在学校。 即使知道少女的人不在了、学校改建了,灵魂碎片依然留在那儿。 最后,少女的魂魄忘了自己为什么死去,忘了自己原本在想什么,甚至忘了自己原是人类的魂魄。 然后,经过长久的岁月,有位学生在少女的面前开启了一个话题。那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怪谈,也就是〈厕所的花子〉。 于是,少女的魂魄决定要成为「那个」。 忘记一切的少女魂魄,从那天开始成了「那个」。 春假结束了。我的身体没有变差,也没有做恶梦,度过非常和平的春假。在春假中,我把那天的事情全当成梦或是幻觉。 到了开学典礼当天。虽然一开始踏入校园时有些紧张,但随着感受到舒适的气候,以及周围和平常没两样的风景,让我逐渐找回冷静的情绪。 真要说起来,其实一个学年的开始,总是有许多令人操心的事。 如果班上出现了棘手的人怎么办?如果有人记得我曾在体育课上呕吐的事怎么办?我昨天刚剪了头发,如果被人以为这是为了庆贺自己迈向高三生活该怎么办? 从小时候开始,每当我换班级时、与人相遇时、在转角与人四目相接时,我都在担心前方的人事物会以什么样的形式袭击我。 我的脑袋装满了源源不绝的操心事,连在意幽灵的时间也没有。 开学典礼结束后,我在新教室见到新级任老师,听着老师交杂着毫无新意的冷笑话的自我介绍。三年级的教室在四楼,从窗户望去的景色和去年相比有些许不同。在我眺望保龄球场的看板时,老师已经宣布完联络事项。 「接下来开始午休。之后还有考生辅导,可别回家喔——」 才刚说完这句话,同学们像是等待已久似地开始起身行动。大家各自和同社团的朋友,或是和去年就同班的同学并桌吃饭。 我则提着装有面包的袋子,穿越正在谈笑聊天的团体,离开教室。 我前往第二校舍,那里是设有特殊教室和文艺类社办的校舍。走到最高层楼最深处的房间后,我回头确认周围是否有人,随后打开了眼前的小窗户。 「嘿咻。」 当自己的身体顺利滑入教室内后,我从内侧关上小窗户。 教室内有一半的空间被随意堆积的椅子和桌子占据,在学生逐年减少的校园中,有好几间空教室被拿来当作置物室,这间教室也是其中之一。除了我以外几乎没人会进来这里,因此灰尘非常多。 当我还是一年级学生时,曾有一位同学和我一起吃午餐。他是毕业自其他国中的足球社社员,在开学第一天时向我搭话。从那天开始,整整一年我都和他与他的朋友一起度过午休时光。 后来升上二年级,足球社的他与我被分到不同班级。即使如此,在二年级的第一天午休,我还是试着去他的班上找他,然而,这才发现他已经在新班级和志气相投的同学一起吃饭了。 如果我被人嘲笑不习惯待在新班级怎么办?如果我被新同学嫌弃怎么办?如果对方认为我们并没有熟到会特地从别班过来一起吃饭该怎么办? 当我开始这么想之后,就完全无法从操心的漩涡中脱身了。 不过,就算我一个人吃饭,爱操心的头脑也一刻不得闲,与自己对话的声音不停地在脑中回响。看到这样的我,周遭的人难道不会觉得我很可悲吗?因此,一个人吃午餐也显得绑手绑脚。 当时我在校内到处兜圈子,才找到了这间空教室。 之后我都在这里度过午休。在一年级时与我一起吃饭的他,应该以为我正和新班级的新朋友一起吃饭,而班上的新同学也会以为我去找以前同班的朋友了吧。今年我也打算这样子度过。 我把堆积在桌旁的其中一张椅子拉到窗边,一边沐浴着温暖到让人想睡的日光,一边俯视着中庭。摆在中庭的好几张长凳全被正在吃午餐的学生们占据。 「要是汝被下面的人发现,不会很为难吗?」 有声音冷不防地从背后传来,让我全身僵硬,还捏烂了手中的红豆面包。那声音和我在毕业典礼当晚相遇的女性声音,简直完全一致。 「骗人的吧……」 我勉强转动僵直的脖子向后看。放在桌上的其中一张椅子上头坐了一位女性,她穿着和那天相同的和服。 「骗人?骗什么?」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用像是落叶般的速度慢慢地降落到地面上。着地时,除了在她脚边的尘埃随风起舞以外,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骗人骗人骗人!」 我猛地起身,脚不小心勾到椅子而跌倒。 「哈!哈!哈!汝的反应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有趣呢!」 她穿着和那天相同的箭羽花纹和服。上衣扎进和服裤裙强调出丰满的胸型,又因为她坦然直立的站姿,让胸部看起来更大。 「别过来!不过来这!不要来!」 「汝的文法变得很奇怪耶。刚刚跌倒是不是撞到哪里了?」 「恶、恶灵退散!」 我把吃到一半的面包丢向她。面包却一声不响地穿过她的身体,掉到地上。 「哪有人边说恶灵退散边进行物理攻击,根本就不痛不痒,也令人不太舒服耶。」 「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是货真价实的幽灵!汝先冷静下来听我说。」 她盘腿坐下,啪的一声拍打自己的膝盖。 我的脑中陷入了思考的漩涡,说不定我会被诅咒杀死!说不定我脑袋坏了!不对,说不定这是电视节目企划的整人游戏! 「午安您好,我……小弟是『中崎夕也』,那个,就读三年b班。」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现适当的讲话方式和该有的反应,只好先开始自我介绍。我之所以坐姿端正,是因为恐惧感令我缩着身体不敢乱动。 「啊——敬语什么的就免了吧!放轻松。」 她挥了挥手,松开盘腿交缠的双脚,此时,她的身体轻飘飘地浮在空中。 「我是『典子』!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也是掌管七大怪谈的『典子』!」 她一说完便气势万千地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胸口。 「什么?七大怪谈……?」 「没错,正是七大怪谈。」 她用光明磊落的语气回答我,但我怎么可能会相信那种话。为了确认这不是梦,我用力捏了自己的腿。 「好痛!」 「脚麻了吗?没关系,换个轻松的姿势吧。」 「不,小弟不要紧……所以您是七大怪谈之一的典子小姐是吗?这样尊贵的您找小弟有什么事呢……?」 「不要再对我用敬语了,这样好难对话喔。」 「就算您这么说……」 如果眼前这位女性真的是幽灵,我可不能用没大没小的语气说话,要是害她心情不好而诅咒杀死我怎么办?我可承受不了啊! 「我的来意嘛,上次见面就提过了。我是来向汝报告,汝已经被选为七大怪谈的其中一员罗!」 典子快速地讲完一串话,说完「恭喜!」后随即拍起手来。 「小弟听不太懂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刚刚说的那些话,说明结束!」 「不要结束说明啦!」 她随便的举止让我的口气变得有些粗暴。看着我的反应,她似乎满足地笑了。 「到去年为止,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确实有七个。」 典子的双手各比出布和剪刀。 「可是,其中一个已经出门旅行了。」 「旅行?」 「理化教室原本不是有一架人体骨骼模型吗?它后来被撤走,今年开始去了其他学校,所以七大怪谈空了一席。」 典子弯折一根手指。 「理化教室的人体骨骼模型……」 这么说来,我听过一个传言,据说每晚都会在校内听见骨骼模型发出咯咯笑声。 「它笑得太过头,后来还患了颞颚关节症候群呢,这就是所谓的职业病吧。」 骸骨难道还会生病什么的吗?典子忽视我的满腔疑问,继续说话。 「所以,掌管七大怪谈的我必须要负责补那个空缺才行。」 「就算只有六个也没差吧……」 六大怪谈虽然念起来不太顺口,但对我们人类来说,六个和七个其实都一样。 「可以的话我也想那样做,登录新的怪谈反而很费功夫耶。但是,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不对,与其说是决定好的事,不如说是天经地义的事。」 典子缩了缩脖子。 「那个,典子小姐,您应该不是整人的桥段,或是什么cg动画吧?」 「汝怎么疑神疑鬼到这种地步,我看汝不是爱操心,而是得了操心『病』。我可是不折不扣的幽灵!」 「小弟的脑袋没有灵活到能马上相信您说的话。」 「我才不会说谎,我可是以幽灵界第一诚实的幽灵为荣喔。」 哪有人会夸自己是最诚实的,这听来一点也不诚实嘛。 但老实说,眼前轻飘飘地浮在空中的她,加上在毕业典礼当晚见到的光景,仔细想想,除了她是幽灵以外,也没有其他能令我信服的解释了。 「就算如此,为什么非得找小弟不可?」 「因为汝那天出现在学校呀。」 典子干脆地回答。 「那天指的是毕业典礼那天?」 是我偷偷潜入校园的日子。 「没错,为了不让七大怪谈出现瞬间的空缺,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典子在空中转圈,和服的袖子飘飘然地描绘着她转圈的轨迹。 「正常来说,我会在当下寻找脱离现世的魂魄或是怨念什么的,但在那天的那个瞬间,我完全没找到刚好适任的魂魄。」 「所以就看到我的魂魄……?」 「对呀,汝帮了我大忙,刚好就在绝佳的时间点呢。」 「嗯?我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哈!哈!哈!没有本人的许可,不能擅自夺取对方的魂魄啦。」 不知道是不是我怯懦的神情显得非常诡异,典子的嘴巴张大到能看见臼齿的程度,笑个不停。 「汝的魂魄已经被我登录在暂定的七大怪谈中罗。」 「什么登录……我不是还活着吗?」 「魂魄就是魂魄,和是否待在肉体中没关系。不管在哪里,魂魄归魂魄,肉体归肉体。不会区分是哪种状态、是谁的,或是什么样的等等。」 典子飞到我的身边,从袖口拿出一捆朴素的卷筒状和纸,在我的眼前摊开。纸上写着蚯蚓般的文字,我花了一些时间解读,上头大概记载了这样的内容。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一、典子 二、厕所的花子 三、灵界的气息 四、第十三阶梯 五、红眼鸟 六、诅咒简讯 七、三年b班 中崎同学(暂定) 这些怪谈我听过好几个。但当中竟出现自己的名字,这绝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话说,暂定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自己唐突地擅自决定。但就如同我先前所说,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只能在毕业典礼当晚举行。因此今年一整年,汝得设籍在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中。」 听着典子平淡地说着看似理所当然的话,我不禁口气粗暴地回嘴。 「我不要!真要说起来,我根本就和怪谈扯不上关系!」 「明明活着却名列七大怪谈!光这样就足够成为怪谈啦!」 「哪有人这么随便的啦!」 我在脑中不停地反刍典子说的话,毕竟荒唐无稽之谈需要花点时间理解。 「成为七大怪谈对我来说会有什么损失?」 「应该没有!」 「不行不行!请你确切地回答!」 「没有!没损失!」 「身体会不会越来越衰弱?」 「不会。」 「会不会被恶鬼附身?」 「不会!」 「维持普通的生活就好吗?直到下次毕业典礼的什么继承仪式以前?」 「就是这么一回事。只要抱着坐上铁达尼号般的大船的心情就对了!」 「你举的例子根本就毫无意义!」 「别在意这种小事啦!哈!哈!哈!」 典子中气十足地大笑。她说的话非常直率明白,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有说服力。 「有够随便的……」 她那副一点也不像幽灵的态度和个性,让我察觉自己对她的恐惧感,比刚见面时还薄弱了些。 「当然,我不会让汝做白工!在汝担任七大怪谈之一的这一年,我有准备了东西要回馈汝。」 「回馈?」 「之后我会慢慢说明。好了,汝回去吧,差不多要开始上课罗。」 典子一说完,校内的上课铃声随即响起。从空教室里坏掉的扩音器听来,像是走调的钟声。 「啊,对了对了。」 「什么事?还有什么吗?」 「如果汝愿意的话,明年以后也可以继续担任七大怪谈之一喔。只要魂魄有意愿加入七大怪谈的行列,依我的立场来说,我不会违抗对方的意志。」 「我拒绝,况且我只要考试及格就能毕业,哪有七大怪谈不在校内的道理。」 「只要让汝的魂魄脱离身体,关在校内就行啦。」 「太可怕了!」 我原先逐渐瓦解的警戒心又再度巩固起来。 ● 我带着便当进入平常待的空教室时,典子就出现了。 「出现啦!」 「别把人说得像是幽灵一样。」 「你本来就是幽灵啊。」 「哈!哈!哈!没错没错,我被汝打败了。山田,给他摸摸头吧。」 「给我坐垫啦【注:日本综艺节目「笑点」中,若有人说了好笑的话,主持人就会赏一个坐垫给他,而负责给坐垫的人叫做山田。】。」 我作势敷衍了一下典子,并用筷子夹起煎蛋。 自从在开学典礼和她对话后,她每天都会在我面前现身好几次。完全不在乎我正在教室上课还是在户外上体育课。 除了我以外的人似乎都看不见典子,她高兴就冒出来,说完想说的话又消失无踪。我不可能在他人面前和典子说话,因此我基本上是忽视她的存在。不过只有某次,典子死命盯着疑似戴假发的古文老师的头顶时,我拼了命忍住不要笑出来。 在这段期间,我对她的警戒心逐渐瓦解……话说回来,我也开始觉得,用毕恭毕敬的态度和大而化之的她相处,反而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真是的。我总算找到能让自己静下来的地方,但你出现后就变得吵吵闹闹的。」 「那是我……」 「我什么?」 典子斟酌了用语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想去哪都是我的自由吧。」 「这么说也对啦,你不在我面前时,究竟都待在哪里啊?」 躺卧在桌上的典子起身后面对着我。 「散步、看大家上课、睡觉,反正就随便晃晃。还有看《jump》漫画。」 她从袖口中拿出了一本漫画杂志。 「你会看漫画啊?」 「会呀~我会捡学生丢掉的东西。」 典子随意横躺在空中,开始看起漫画。她轻松地跷起脚,裤裙卷到膝盖以上。 「哈!哈!哈!每个礼拜的《jump》都很好笑耶!」 杂志的封面大大地写着《sunday》。 对她来说,不管是哪本漫画杂志好像都差不多。 「暑假之类的长假都没有学生会带进来,漏看了好多剧情,害我很烦恼。对了,汝能不能送过来啊?去买《jump》给我吧!」 「不要叫人跑腿。怎么?你没办法离开学校吗?」 「因为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啊。出去一下倒是没关系,只是力量会变弱,时间和活动范围也会被限制。」 难怪我放学后她就不会现身了,假设她没说谎的话,她应该没办法偷看我回家后的模样。不过—— 「你不会跟其他怪谈们玩或说话吗?」 「没办法玩或做其他事,毕竟其他怪谈们不具有人格,所谓的幽灵,指的是死者的灵魂碎片。」 「灵魂碎片?」 「没错。当太阳完全下山时,不是会有一小段天空还很明亮的时间吗?」 「有吧,应该有。」 「那是残留在天空的光芒照射到地面的关系,幽灵就像是这种感觉。魂魄本身究竟会待在天国还是彼岸,或是成佛,我也摸不着头绪,总之就是从世界上消失了。」 典子先让双手的手指碰在一起,随后慢慢地分开。 「不过所谓的灵魂碎片,是指灵魂的思念、意志、性质等的一小部分,化为残渣留在这个世界上。」 「残渣啊。」 「汝想想,那个花子看似有自己的人格,其实,她的魂魄中只有『像是少女』的一部分做为残渣留在这个世界上。毕业典礼那晚,她不就像是少女般地嬉闹吗?」 她让樱花散落等现象,其实只是在嬉闹而已。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从人类的角度来看,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 「如果到现在为止所有死者的魂魄都像那样随心所欲……也挺有趣的不是吗?」 「嗯?等等,那你又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说是灵魂碎片,但你很像人类耶。」 「有些魂魄会残留大部分的人格,不过那非常稀有,而且人格还是会逐渐消失。」 「所以你是极为稀有的案例吗?」 「不,与其说我是幽灵,不如说是接近精灵或是神喔。」 典子上下摆动自己的双脚。 「神?」 不知道是不是发现我用声调表达出自己诧异的神情,她尖声说起话来。 「怎么?汝在嘲笑我吗?我可是从很~久很久以前,比老爷爷和老奶奶在河边洗衣服的时代还更久以前就存在了,我是樱花树的精灵。」 「树?你说的树,是树木的树吗?」 「没错,就是树木的树。那可是一棵非常大的树,要说究竟有多大,我看几乎可以直达天际,不对,说不定早就已经达到了。因为我有发现顶端的空气非常稀薄。」 连现代的建筑都望尘莫及了。如果典子没有夸大其词的话,但是—— 「那棵壮观的树木受到住在那片土地的居民崇拜,而树中正寄宿着我这个精灵。」 「为什么樱花树的精灵会出现在我们学校?」 「某天因为山崩的关系,樱花树应声倒下。那片土地的居民见状后说:『不能丢弃一直守护着我们的神木!』随后便把这棵树当作盖学校用的木材,并祈祷说:『接下来请在这里继续守护着孩子们吧。』」 典子像是在说自己的英勇事迹似地抬头挺胸。 「所以我被盖成学校,变成学校的精灵了。」 「虽说是木材,但这所学校是用你盖出来的吗?」 我不禁环视这间教室。 「看得出来校舍是木造的吗?毕竟校园建筑历经好几次的增建与改建,只剩下非常小一部分还留有木材。」 「是前任樱花树,现任清城高中的意思吗?」 毕业典礼那天,她之所以会对把樱花弄散的花子说「要珍惜樱花树」,或许和她的过去有所关连吧。 「反正对你们人类来说,幽灵或精灵都差不多吧?所以我干脆自称为幽灵。不用想得太复杂,只要知道我很伟大就好了!哈!哈!哈!」 看着高声大笑的典子,我的心中冒出了恶作剧的想法。 「也就是说,其实你的年纪满大了吧。」 「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的确是这样没错。」 「这么说,这把年纪穿着制服,还说什么怕得不敢乱动——该不会这些都是演出来的吧?真不忍回想呀。」 「哈!哈!哈!这也别有一番趣味啊!」 不知道是因为典子是幽灵,还是她本身个性使然,讽刺她完全没有效果。 「嗯!嗯嗯!啊~啊~『我怕得不敢乱动嘛。』怎么样?很可爱吧?」 她一边改变音调一边玩,那般变化只令我感到恐惧。 「啊,说到制服,这身和服可是学校刚盖好时的制服喔。」 一说完,典子便抓着和服的袖子转了一圈。 吃完便当后,我俯视着中庭,一如既往地注视着「某人」。 「汝在看什么?」 听到典子从后方搭话,我慌张地转头看向她。 「什么啊,你看完漫画了吗?」 「看完漫画不好吗?怎么怎么,汝是不是在偷看女孩子因为花粉症而垂在鼻孔下的鼻水呀?」 典子穿过窗户,摆出用手遮挡阳光的动作眺望中庭。 「才不是!那是什么怪癖好!」 虽然她猜错了,但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看什么,所以随口撒了谎。 「你看,就是那个,我在看那个东西。」 我指向对面校舍垂挂的布条,上面写着「祝 青上新司奥运出赛!两百公尺仰泳、混合泳接力赛」。 「那个叫青上的人是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很厉害耶,竟然能参加奥运。」 「喔喔,是他啊,我记得他。我看过他在高中时努力的模样,他能有这般成就并不令人意外。」 「你该不会记得所有毕业生吧?」 「我不确定是不是全部都记得,但应该八九不离十吧。对我来说,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像是我的孩子。但如果是非常没有存在感,又非~常朴素的学生的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着我停顿了一下。 「我会努力记住汝的,放心吧!」 典子拍了拍胸脯。她这种毫无恶意地说出事实的个性,反而让我觉得受到关心。 「我就像你说的一样朴素,但那个叫青上的人从高中时期就很厉害吧?进军全国,还得了奖。我在想,厉害的人从高中就会很了不起。」 「所以汝认为自己不仅不出色,还是一个独自在这吃饭的没用家伙吗?」 典子皱了皱眉。她不是在讽刺我,而是发自内心地担心我。因为她似乎打算伸手摸摸我的头,反而令我 把注意力转向她。 「没有到你说的那种程度,但大概就是那样。」 「呵呵呵,不过,汝并不是自己想像的那种人喔。」 典子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到去年为止的汝的确是那个样子,但今年的汝不一样,毕竟汝现在可是七大怪谈之一的『三年b班中崎同学』呀!」 典子敲着黑板,摆出老师的模样开始说明。 「所谓的七大怪谈,因为是幽灵,所以能够引发让汝辈人类无法理解的怪异现象。」 「像是『花子』化为黑雾大闹一番吗?」 直到现在,我只要回想起她的模样,还是会手心冒汗。 「没错。不过,她在七大怪谈中已是老鸟,会玩的把戏也比较夸张。」 听完典子的说明我就安心了。要是那种幽灵多得像山一样,校内的学生一定会坐立不安的。 「总之,幽灵引起的怪异现象由汝辈人类口耳相传,怪谈就因此诞生。」 「也就是说,我有能力引发某种怪异现象吗?」 「不,汝并没有。说穿了汝也只是普通的人类罢了。」 说得也是,毕竟我只是暂时登录的魂魄。 「取而代之!」 典子格外放大音量说话。 「我会把其他怪谈们的能力借给汝使用。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担任七大怪谈之一的回馈!」 典子用食指指向我的额头。 「借给我……?」 「我之前也说过,其他怪谈并不具备意志或是人格,毕竟它们只是灵魂碎片。汝必须试着代替它们,判断使用其力量的时机,并下达指令。」 「这种事情我做得到吗?」 「掌管七大怪谈的我说做得到,汝当然就做得到罗。」 「把力量借给我,让我引发怪异现象……?」 看着困惑的我,典子接着说下去。 「但是!立场是对等的,汝终究只是负责下达指令,要是让怪谈们觉得不开心,进而被讨厌的话,只会被它们忽视唷。」 「明明没有人格,却会讨厌人吗?」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一般来说,变成幽灵的灵魂碎片都是按照自己的本能行动。」 「魂魄的本能……」 意外死亡的人类灵魂会留在发生事故的现场,出现在经过同一条路的司机眼前,并且采取防止他们发生同样事故的行动……我想起以前曾听过这种怪谈。 典子从袖口中拿出前几天给我看的纸,就是七大怪谈的列表。 「这个嘛,扣除我和汝,汝能使用五大怪谈的力量,先用比较简单的这个吧。」 典子从胸前拿出某个东西丢过来,我慌慌张张地接住。 「这是,手机……也就是说?」 「没错,是『诅咒简讯』。」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诅咒简讯〉 一则简讯送到某位女学生的电子信箱中。 发送人并未被登录在女学生的联络人名单里,简讯内容只写上了某个日期。 女学生以为是恶作剧,不以为意。 但是,那则简讯每天,甚至一天内发送了好几百则到女学生的信箱中。 即使女学生更换邮件地址、更换手机,简讯还是天天送到她的收件匣内。 后来女学生干脆放弃带手机出门。 当她以为能获得安宁的瞬间,她却遭遇了不测,意外身亡。 她出事的这一天,正是不停寄送到她信箱的简讯中所写的日期。 ……大概是这样的故事。 典子制造了绝佳的气氛,说起「诅咒简讯」的怪谈。 「什、什么啊。我才不想操纵这么可怕的东西。」 我用两根指头拎着典子交给我的白色手机。 「不许汝草率使用。那支手机里面有人类的魂魄,给我表示点敬意。」 「是这样吗?」 我重新用双手捧着手机。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某位靠着手机联络网支撑人生的人,其死后的灵魂碎片就寄宿在里面。」 我姑且先向手机道歉。典子确认过我的举止后便继续说明。 「不过这篇怪谈其实太过加油添醋了,实际上这只能发送简讯给在校内的手机,或是看手机里的资料而已。」 典子干脆地说道。 「意思是说,可以骇全校学生的手机骇到饱吗?」 「骇?我听不懂这个单字,大概就是汝说的意思啦。但是!我可不许汝滥用喔,否则我就要回收这个力量。」 我望着手上的白色折叠式手机,总觉得它比一般的手机还要轻,令人毛骨悚然。 「啊,汝这种人应该不太会用这种手机吧,像这样,啪咯一声地打开,啪咯。」 典子非常亲切地比手画脚说明。 「我知道啦,况且我自己的手机也还是折叠式的。」 班上同学逐渐将手机更换成智慧型机种,但我担心如果很难用怎么办?马上被我用坏怎么办?要是手机完全没反应该怎么办!所以我上高中后,从没打算换手机。 「总之汝先试用诅咒简讯看看吧!百闻不如一见!」 「就算你叫我试用……」 我从窗户眺望中庭。 「可以的话,最好要知道对方的名字喔。」 「那……不对,等等。」 我欲言又止。 「使用一次之后,我今年就不能摆脱七大怪谈了。你应该不会这样说吧?」 「哈!哈!哈!汝真的很爱操心耶,我不会做出这种诈欺师的行为啦。」 典子用腹部使力大笑,一扫我的担忧。 「……比方说,我可以看见在那边吃饭的女生的手机内容吗?」 我指着坐在中庭长凳上的某人。 「喔?汝选了个可爱的女生耶。」 典子扬起单边的嘴角。 「那是什么表情啊?我才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因为她是今年第一次和我同班的保健股长。我记得她应该是朝仓同学吧。座号是一号。」 「知道这些就够了,汝看一下那支手机的联络簿吧。」 「联络簿……?」 「呃、那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个啊,那个!」 「通讯录?」 「就是那个。」 我打开白色手机,选择通讯录,里面登录了大量的名字。 「那就是现在校内所有手机的一览表,找到朝仓的名字按下去看看,点击一下。」 「没有人会说点击手机吧?」 通讯录是按照日语五十音的顺序排列,因此马上就能找到朝仓的名字【注:朝仓的日语发音为「あさくら(asakura)」,「あ」位于五十音的第一顺位。】。按下选择钮之后,画面中出现了可爱的猫咪图像。 「这么一来,这支手机就连到她的手机了。」 原来这只猫的图像是朝仓同学的手机待机画面啊。我操作着手机,打开收件匣,开始阅览所有简讯。里面有相同姓氏传来的简讯,应该是她的家人传送的吧。其中也有几则看起来像是其他朋友传来的简讯。看来我真的在偷看她的手机内容。 「唔……像这样看简讯内容根本就是在犯罪。」 我感受到诅咒简讯的威力,手心开始冒汗。 「如果汝这么认为的话就别使用了,这也是汝的自由。」 被典子催促后,我原本打算阖起手机 ,但目光却停留在其中一则简讯中。有好几则简讯的寄件人栏位只显示了电子邮件地址,表示这地址并未登录在联络人之中。 「咦?这些全都是这几小时内送来的。是广告简讯之类的吗……?」 「广告简讯?」 典子歪了歪头。 「就是企业发送的广告讯息之类的……直接给你看比较快。」 我抱着轻松的心情打开其中一则简讯。 但显示出的内容让我和典子都倒吸一口气。 「这是什么……?」 内容写着对她的扭曲爱意,以及诽谤与中伤的话语。在通篇长文的最后,还写着「我好想伤害你漂亮的脸蛋」这种暗指着想犯罪的句子。我随即开启其他相同寄送地址送来的简讯,不管开几则,每一则都写着类似的内容。有些简讯还附上偷拍她的照片,不只如此,里面还有烧毁她照片的影片,或是寄件人本人打上马赛克的脸,舔着冲洗出来的她的照片的影像。 我感到一阵作呕,马上阖起手机。 「这可不有趣。」 典子喃喃说道。 ● 「你听说了吗?毕业典礼那天,中庭有一棵樱花树全谢了耶,在一个晚上之内。」 「我听说了。还有一群大叔跑来调查呢,听说树木没有生病。」 「应该不是生病吧,现在不也长了新芽吗——」 我听见经过走廊的女学生之间的对话。 随着太阳下山,教室里洒着橘色的光芒。虽然很多人把书包放在桌上,但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喔,她来了。」 典子从走廊穿过墙壁告诉我。听见典子的暗号,我立刻跪在地上,假装在寻找某个东西。不久,教室的门被打开,朝仓同学走了进来。 我知道放学后召开了保健股长的会议,才会在这里等她回来拿书包。「自然地跟她说话不就好了吗?」典子说得轻松,但我可没有勇气主动跟不熟的异性搭话。光是演一场戏吸引她的注意,就令我精疲力尽。 「咦?你怎么了?」 朝仓同学看见我从桌子之间的空隙爬出来,亲切地询问我。 「那个、我的消章掉了……」 我说出在心底练习好几次的台词,但那听起来只是呆板地照着剧本念,典子则是无奈地用双手遮住脸。 「消章?啊,校章啊!」 朝仓同学纠正了我因毫无抑扬顿挫而发音诡异的单字。 「掉在教室里吗?」 「应该是……」 其实是我刚刚拿下来,放在讲桌下了。 「这样啊。」 朝仓同学附和我之后,随即跟着跪下来找。她毫不犹豫地做出这个举动,让我在一瞬间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呃……」 「什么?」 朝仓同学看着我的脸,她的膝盖磨到地板,变得越来越脏。 「呃……谢谢。」 我避开她的眼神说道。我感觉自己做了非常卑鄙的事情,心脏一阵刺痛。 我大幅提前原本预定找到的时间,自己把校章捡了起来。 「有了!找到了!」 当我装傻地向她报告时,她一边微笑一边站起身来。 「找到了?太好了。」 她拍落沾在膝盖上的灰尘,但裤袜和裙子上还是有许多地方变灰。 「那个,抱歉。」 她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得到一句道歉,摆出困惑般的笑容。 「不是说抱歉,而是说谢谢吧。」 「啊、嗯。谢谢。」 「不客气。」 她有点害羞,跑去自己的座位拿书包。我则像是电力耗尽,呆呆地看着她的动作。 「喂,她要回去罗。」 听到典子在我的耳边窃窃私语,我终于开口说话。 「啊!那个!」 朝仓同学听到我在叫她,回头看着我。她在等我继续说话。 「那个,因为你、帮了我、我会、回礼!」 「汝是在牙牙学语吗?」 典子又在我的背后摆出无奈的表情。 「因为你帮我找到校章,如果、你有什么困扰的事情、请告诉我。」 她侧着头盯着上方思考。 「困扰的事情……吗?」 「嗯,有没有、呢?」 我的脑中又闪过了那则简讯的内容。 「没有耶。好~得~没~话~说!」 她用手指摆出了v字。 「要是有什么困扰再找你谈吧。」朝仓同学留下这句话后就回家了。 我一直站在原地。 「典子,我想当作参考问一下。」 「问什么?快说。」 「其他怪谈的力量能够做些什么?」 ●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红眼鸟〉 以前,这所学校设置了一间比现在还大的鸟屋。 某天,鸟屋里有一只鸟死了。 其中一位饲育股长说:「生病了吧!」、「被其他鸟欺负了吧!」 但是,其余的鸟儿们都知道。 是那位饲育股长杀了那只鸟。 因为他讨厌那只鸟的红色瞳孔,所以动手杀了鸟。 为了发泄生活压力,所以动手杀了鸟。 为了出气,所以动手杀了鸟。 从那天开始,其他鸟儿的瞳孔也变红了。 鸟儿们用鲜血般的瞳孔盯着饲育股长。 校内所有鸟儿们用红色瞳孔盯着饲育股长。 一直盯着他。 随时盯着他。 直到饲育股长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刻,鸟儿们依然不停地盯着他。 「所以?这故事从哪里开始是加油添醋?」 我站在校舍后侧的鸟屋说道。 「这都是真的。」 「是吗?」 我朝向鸟屋伸出的手在半途停止不动。感觉自己和鸟屋中好几只鸟的眼睛对上,还闻到鸟屋飘散的黏稠气味。 「不管是哪个时代都有可恶的人。」 我打开鸟屋的饲料窗,把刚刚买的鸟饲料放进去。鸟屋中的小鸟们全都聚集在饲料周围,争先恐后地开始啄食。 「现在呢?我已经依照你的指示给它们供品了,这样会有什么效果?」 「别那么急,等红眼吃完吧。」 「啊?你说的红眼,是指刚刚的故事中被杀害的鸟吗?七大怪谈中的那个?」 「所以我说,先等红眼吃完。」 我看着啄食饲料的鸟儿们,其中有一只深绿色的鸟,眼睛是红色的。 「咦,你说的红眼,难道是这家伙?」 「不要叫它『这家伙』,它可是七大怪谈中的前辈耶。」 「不,可是,它是幽灵吧?但它很正常地吃饭耶……」 我看着鸟屋围网上挂的名牌,上面写着六只小鸟的名字。 桃子、六朗、小青、比利、村上、红眼。 「你看,饲育股长还做了它们的名牌。」 我提出反驳,但典子不为所动地回话。 「不是每个幽灵都会偷偷摸摸躲起来,也有像这种会融入社会的类型。」 「可是……」 在我的面前吃饭,还被人取名饲养的鸟,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幽灵。这和我对幽灵的概念大相径庭。 「周围的人都认识它,并融入极为普通的生活。也有魂魄过着这种日子,学校的资料中也记录了红眼的名字。虽然存在却不 存在,虽然不存在却存在,很诡异吧?」 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光景还是没变,红眼还是待在原处。 「虽然存在却不存在……但如果十年前毕业的人回来母校,不会觉得很可疑吗?鸟可没有那么长寿耶。」 「汝有机会可以问问毕业生,他们一定会回答汝:『校内养的鸟只有五只。』让这种记忆和资料合乎逻辑,就是我的工作。」 「合乎逻辑……」 「这个世界比汝辈人类想的还要混沌不清喔。」 「虽然存在却不存在,虽然不存在却存在……」 即使听了典子的说明,我依然无法接受,正打算提出反驳时,我发现红眼突然停在我的肩上。 「咦……?」 我确认了鸟屋的围网。门是关着的,也没有哪个地方开了洞。 「难不成,它刚刚穿过网子吗?」 我肩上的红眼微微地颤动,此时我感觉到有点痒痒重重的。 「是啊,它也会穿过物体,毕竟它是幽灵啊。」 我害怕地伸出手指摸摸它,确实感受得到羽毛的触感。 「能穿过网子,但也能触摸到它……」 「那是看它的心情而定。我不也是这样吗?」 她说得对,典子有时候也会一下拿着物体,一下又能穿墙。 「别试图在幽灵身上寻求道理,人类的常识根本就不适用在幽灵身上。」 就算听了典子的说明,我依然很难接受红眼的存在。不过,当我亲眼看见红眼的能力后,才不得不承认它真的是幽灵。 「哇啊!好厉害,简直就是监视摄影机。」 我正站在鸟屋前方,看着在操场整理社团道具的学生们。 我想看校内的哪里,或想观察哪边的状况——只要我这样拜托红眼,校内离该处最接近的鸟,它的视线便会连接到我的视线,鸟看见的景色便映照在我的眼皮内侧。 「如果只是单纯的指示,可以透过红眼传达给其他鸟。因为红眼就像是这里的鸟儿们的领导者,啊,不过它跟老鹰那些家伙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典子用像是刚和红眼说过话的口气说明。 「好,我就使用这个力量,尽可能监视朝仓同学的周遭吧。犯人会在校内偷拍,靠这能力说不定有办法揪出对方。基本上要监视本人、鞋柜、教室之类的……还有……女生更衣室……?」 「不准滥用。」 「不,我只是想监视而已!那里最危险……」 「不准滥用。」 典子用锐利的视线刺向我,这是她到目前为止最像幽灵的表情。 即使借用了红眼的力量,也没能马上揪出犯人。虽然我持续监视了一个礼拜,却没有任何成果。 我有时因为鸟儿在空中滑行的视线而感到头晕冲去厕所,有时又因为视线中出现昆虫全餐而冲去厕所。但实际上我的工作只有坐着闭上眼睛而已,体力上完全不感到疲劳。 今天也没有特别的成果,只能继续待在空教室里。我戴着眼罩坐在椅子上,伸直双腿。站在肩上的红眼常常会轻微地颤动,好像想到了什么事。 「放学后待在这里,感觉好像社团活动喔。」 典子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哪有社团活动只要闭上眼睛就好,你也只是在一旁看书而已。」 今天她捡了周刊杂志,看来她也会看漫画以外的书。 「鞋柜没有异常,教室没有异状,只有惹人厌的简讯而已。」 我向红眼下达指示,每隔几分钟就会变换鸟的视线。朝仓同学已经放学回家,今天只要定点观测就好。鞋柜是麻雀负责,监视教室的好像是名叫绿绣眼的鸟。 「不过,那个叫做朝仓的女生,还真是有才干啊。」 典子看着窗外。 「从这起事件开始,我也留意到了,她认真上课,有许多仰慕她的朋友。虽然不起眼,但也是个美女呢。不过!还远不及我就是了。」 典子说不定正自豪地拨动自己的红发。要是她的口气可以再优雅一点,或许会以为她是位大户人家的千金。 「是啊是啊,没错。」 「哈!哈!我会害羞啦!」 听她的口气似乎真的在害羞。 「话说回来,如果朝仓不是美女的话,汝还会帮她吗?」 一听到典子的询问,我不禁拿下眼罩看着她。我的视线回到杂乱的教室景色中,典子把并排的桌子当作床躺在上面。 「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言外之意,只觉得这不像汝会做的事。」 典子说话时视线仍然落在杂志上,完全不往我看。 「什么叫像我会做的事?」 「就是操心『病』啊。汝不是会为了毫无意义的事担心个没完吗?打个比方来说,汝是那种会不停地敲石桥,却永远都不敢过桥的类型不是吗【注:日本谚语「石桥を叩いて渡る」,意指一边敲着坚固的石桥确认安全一边过桥,用来比喻太过小心谨慎。而本文不停地敲石桥却还是不敢过桥,则是指更过于瞎操心。】?」 很确切的指摘,让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罗嗦,这样比较机灵吧,不管是哪里都可能有地洞啊。」 只要不坐车就不会发生意外,不战斗就不会输。 「或许很机灵,但幸不幸福就很难说了。」 典子阖上杂志看着我。 「我只要维持这种生活就好。」 「诸行无常呀。」 「诸行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那无常呢?」 典子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就是人生不论如何都无法拿到满分。」 「那什么意思?」 此时,肩上的红眼突然啄我的脸颊。 「好痛,干嘛啊?已经没有面包屑了啦。」 红眼似乎很焦急地又再次啄了我的脸颊。 「它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典子尖声说着。我赶紧闭上眼睛,眼皮里映照出鞋柜的景象。 朝仓同学的鞋柜前站着一个男生。 「红眼!请那只鸟再靠近一点。」 鸟移动到能确认那男生的脸的角度,他检视周围后,把某个东西放在鞋柜里。 「典子,我们走。」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确认了朝仓同学的鞋柜,里面放了好几张偷拍她的照片。照片上脸的部分被美工刀划了好几道痕迹。 我拿出手机,不是自己的,而是七大怪谈的手机。 「唔、嗯……」 看着一边嘟哝一边卷动画面的我,典子开口问道。 「汝认识刚刚那个男生吗?」 「嗯,是堀田。」 堀田,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在同年级生中,他算不上素行良好的学生。他染发、戴耳环、认定比自己体格小的人不如他。遇到无法让他称心如意的对象,就会毫不犹豫地出手攻击。他就是这种人,不仅在校内发生好几次暴力事件,甚至曾遭到停学处分。 「我一年级时曾经……跟他同班过。」 我找到堀田的名字,让他的手机连接到诅咒手机中。手机的待机画面是没看过的庞克乐团。 我确认了堀田发出的简讯,里面除了我们在朝仓同学的手机中发现的简讯以外,还多了许多没看过的简讯。朝仓同学应该曾拼命删除他发送的简讯吧。 「宾果。」 「接下来该怎么做?」 典子坐在鞋柜上俯视我。 「爱操心的怪谈,汝想怎么做?」 「怎么做……我是很想做点什么……」 如果堀田来报复我怎么办?如果我多管闲事怎么办?脑中许多担心的念头不停地扩散开来。 「说出『想做点什么』时,表示汝已经在心中做好决定了吧?」 她的视线笔直投向我。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发热,还紧咬着臼齿。 我刚刚看见堀田把照片放进鞋柜时的表情,他当时轻轻地吻了照片后笑了。他露出扭曲的笑容,让故作坚强的朝仓同学遭受恶意的洗礼。 「该怎么做才好啊?」 看着奋力说话的我,典子笑着说。 「别担心,现在的汝可是『有我们附身』呢。」 ●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灵界的气息〉 某天,有三位学生在校内集合准备玩试胆游戏。 走在夜晚的校园里,有一人感受到自己的后颈吹来徐徐微风。 ——有风在吹耶。 他这么说,但其他两人完全没感觉到。 ——哪有风啊? ——你说什么傻话,我们在建筑物内耶。 走到外头时,又有风轻拂他的后颈。 ——又有风在吹了! 其他学生还是没感觉,此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说。 ——抱歉,那应该是我吐出的气息,因为我在你身后。 据说,听到这声音的人,魂魄被吸走带到灵界去了。 探究过堀田手机里的资料后,我掌握了他的动机。 堀田似乎在二年级时和朝仓同学同班,当时堀田和朝仓同学交换过邮件地址。他保留了所有传给朝仓同学的简讯,读了那些简讯后,我发现堀田在简讯中不停地想约她出去,却都被拒绝。看见朝仓同学的冷淡反应,堀田那扭曲的自尊应该受到不小的伤害吧。后来堀田把自己的邮件地址改成朝仓同学不认识的帐号,开始疯狂地骚扰她。 隔天开始,我不停地发简讯给堀田。 『我看见了。看见你在鞋柜那边。』 『我知道所有你做过的事。』 我每天发出好几则这种内容的简讯。虽然堀田在这段期间还是不停地骚扰朝仓同学,但确认他的手机后,我发现他同时也在问人:「最近有谁告诉别人我的邮件地址?」 我继续传送简讯。 『我看着你,一直看着你。』 『你迟到、抢学生的钱,我一直看着你。』 我同时把透过红眼看见的情报写进去,后来堀田开始警戒周围的人,大部分的时间都一个人行动,最后终于换了邮件地址。 「好了,差不多该进入最后阶段了。」 典子这么说。 「要我直接去见面?去见他?」 「没错,一直传简讯也无法改变什么,事实上他也没有完全停止骚扰朝仓啊。」 中午,我们在平常待的空教室订立作战计划,而朝仓同学正在中庭吃午餐。 「你这么说也没错,但要是他来揍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打过架耶。」 「实际尝试后,说不定汝会发现自己有天才般的打架才能!我之前在漫画中看过这种故事发展。」 「你觉得我有那种才能吗?」 我卷起袖子,给典子看我自豪的细瘦手臂。 「好吧,我开玩笑的。」 「开什么玩笑啊。」 「像汝这样,说不定也能做点什么喔。」 典子对着黑板滑动食指,灰尘沿着手指滑动的轨道飞散,黑板开始浮现文字。上面写着「灵界的气息」。 放学后,我前往第二校舍。我透过红眼确认,堀田正在杳无人烟的四楼厕所吸烟。 我一脚踏进厕所,香烟和芳香剂混合的味道令人非常不愉快。 我对着在窗边吸烟的堀田搭话。 「吸烟违反校规。」 堀田回过头,皱着眉上下扫视我的模样。想想也是,毕竟我戴着从百圆商店买来的假面超人面具。 「啊?想玩正义的一方家家酒就到旁边去,快滚。」 「你最近收到好几则奇怪的简讯吧?」 堀田整个身体转向我。 「难道是你干的?」 堀田随意丢弃烟蒂,往我这里走来。他本来就很壮硕的身体,在我眼前看起来变得更加庞大。 「你到底想怎样!啊?」 当我回神时,我的衣襟已经被他揪住。 「唔、咕。」 我的喉咙被衣襟勒住,没办法发声。一股比和「花子」对峙时还真实的恐惧感袭来,令我双脚发软。 「给我说话啊!」 ——堀田靠近的时候,汝就这样做。 我按照典子先前的指示行动。稍微把面具往上移,把肺部的空气全部吹向堀田牢牢抓着我胸口的手。 「什么……啊?」 堀田的手失去力量,膝盖瘫软,应声倒地。 「他……他没死吧?」 我用手指戳了戳堀田的身体,只见他双眼紧闭、横躺在地。 「这股力量只能夺走汝吹气对象的意识,不会杀了对方。」 即使堀田一动也不动,我的心跳还是很快,肉体还跟不上想冷静下来的意识。 「只有气息能涉及到的范围会生效而已,也只能短时间夺走他人的意识。照这个状况来看,他大概只会睡个五分钟左右吧。但有了这个能力,就算汝和人打架,汝也不会被他打到落花流水。」 我不停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自己的气息好像有毒,老实说不是很舒服。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咦?你不是有什么计划,所以才要我去见堀田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让汝见识一下七大怪谈之一——『灵界的气息』的力量罢了,很棒吧?」 典子非常满意似地露齿大笑。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作战计划耶……」 「才没那种东西咧!我最不擅长想那种事情了。」 我焦虑地握紧拳头想揍她一顿,但对方只是个幽灵,一点意义也没有。 「怎么能全权拜托我呢?想帮助朝仓的可是汝耶,我们七大怪谈只是把力量借汝用罢了,汝要自己思考使用的方法。」 她无情地说出这段话,但我无力反驳。 「汝那个总是操心的思考回路,稍微试着用在其他地方怎么样?」 我俯视失去意识的堀田,站在不知道何时会醒来的他面前,还是怕到双腿发软。 「我……嗯?」 堀田的制服口袋冒出一个银色的物体。 「那是什么?」 「数位相机,他是用这个偷拍的吧。」 我一边低头看着数位相机,一边呆立不动。不久,我从口袋中掏出原子笔,在破掉的厕所卫生纸上写字。 『想拿回当作证据的相机的话,今晚十二点到你的教室来。』 我把因为下笔太重而划破了好几处的卫生纸,放在堀田的身上后离开厕所。 「典子,你曾经说过吧?」 「说什么?」 「你说幽灵的工作就是吓人。」 「我好像有说过喔。」 「来采取像幽灵的行为吧,毕竟我现在也是七大怪谈之一。」 「嘿,表情变得真不错。不过汝啊——」 「什么?」 「要是堀田带一群同伴来的话该怎么办?」 我慌张地回到厕所,补写「你一个人来」。 ● 清城高中七大怪谈 〈第十三阶梯〉 白天爬的时候只有十二阶的楼梯,晚上爬的时候却有十三阶。 有人曾说过,校内有这种楼梯。 好几位学生为了确认真伪,特地半夜偷偷跑来学校。 学生们跑去爬传说中的楼梯,白天时的确是十二阶,但现在数来确实增加了一阶。 ——你数错了吧? 其他认为这则谣传很荒唐的学生也边爬边数,发现真的有第十三阶。 学生们吓得打冷颤,头也不回地逃出学校。 ——真的多一阶,楼梯真的多了一阶。 ——太诡异、太诡异了。 ——就是说啊,不可能有这种事。 ——怎么可能,太奇怪了。 ——我们总共有八个人吧? ——对啊。 ——奇怪,不管怎么数,都只有七个人。 ——你数错了吧? 「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吗?他该不会逃走了吧?」 典子摆出不耐烦的表情说道,刚刚她还一直甩动袖子。 「我手上有证据,他应该不敢逃走吧。」 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今晚的月光微弱,校内一点声音也没有。 突然,三年d班的门被用力地打开。 「来了……!」 我喃喃说道,但堀田听不到我的声音。因为我用红眼的力量,在远处监视教室。 「他一个人来耶。」 「是啊,他也不想让周遭的人知道自己的跟踪狂行为,当然会一个人来。」 话虽这么说,但在实际确认以前,我还是担心得不得了。 「不论如何,作战即将开始。」 堀田的眉间刻着深邃的皱纹,在教室里来回踱步,警戒周围。 我深吸一口气后,慢慢地吐气。「冷静点,一切按照计划。」我说给自己听,朝仓同学的神情一瞬间从我的脑海闪过。 「好,典子,来打电话。」 我按下诅咒简讯手机的通话键,堀田的手机随即响起。 『是你吗?』 在红眼的视线中,我看到堀田接起手机。我不回话。 『是你干的吗!啊?你在哪!』 恫吓声从话筒中传来,声音大到我的鼓膜发疼。 『给我说话!』 堀田的声音变得更大,我开口说: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某班的匿名者。」 『啊?你在耍我吗!』 「你相信幽灵的存在吗?」 『少给我说那些听不懂的话!快把相机还我!』 「幽灵是存在的,它们一直看着你,确认你有没有活着的价值。」 堀田一边讲电话,一边在教室内四处张望。 『你逃跑了吗?还不快滚出来!』 「我明白了。好,你从窗户往下看吧。」 我张开眼睛,从红眼的视线切换成自己的。我亲眼往上看,发现堀田的脸从校舍的最上方,也就是四楼的教室内探出。 「就是你吗?」 堀田发现人在校舍下方的我后大吼大叫,但他看不见戴着面具的我的表情。 「嗨。」 我朝位于最高楼层的堀田用力挥手。 「给我待在那别动!」 堀田大吼后转回教室内,手机还在通话中,我听到耳边的话筒传来开门的声音。 「喂?你听得到吗?」 『别想给我逃走!我要干掉你!』 堀田说的话不时中断,可能正全力在走廊奔跑吧。我边在原地等待边和他说话。 「你有听过『第十三阶梯』的传说吗?就是在半夜爬校舍楼梯时,会发现多了一阶的传说。」 堀田没有回话。 「那个啊,其实不是楼梯多了一阶,而是楼梯的幽灵让人类产生错觉而数错。」 『吵死了,给我闭嘴!』 堀田的声音背后传来像在敲打东西的脚步声。 「不过这个幽灵,不是只害人数错楼梯阶数,而是强制让人类对『数字』的认知出现差错,你懂吗?是『让人数错』。」 他好像开始下楼梯了,从电话中听到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鼓声一样急促。 「举例来说,让人数错『楼层数』之类的。」 脚步声出现了变化,我听到教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那声音不是从话筒传来,而是我亲耳听见的。 「只要我直接横越教室,再从窗户爬出去,就是到达你那的最短距离!」 堀田推开桌子不停地奔跑。 「你现在,真的在一楼吗?」 堀田从窗户一跃而出。但是,是从二楼的窗户。 当他看到不应该出现的窗户与地面的距离,原本打算退回教室内,但身体早已不听使唤地摔了下来。 「唔……!」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便背部朝下摔进灌木丛中。 我挂断电话,靠近堀田。堀田因为疼痛和惊吓而断断续续地呻吟,整个人仰躺在灌木丛上。 「怎么回事,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堀田拼命挤出话,他的声音毫无力气。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是幽灵,我最讨厌堕落腐败的人类。」 他试图站起来,但灌木丛的树枝因为他的体重而断裂,让他的身体不停地往下沉。 「啊?怎么可能,开……开什么玩笑。」 「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一直都注视着你,看你值不值得活下去。」 红眼和其他鸟儿同时在我的周围展翅,几十只鸟飞翔的声音就像雷声一样,让我的耳内隆隆作响。 「如果你是个连活着的价值都没有的垃圾,我们就会马上来迎接你。」 堀田的头上传来沉闷的摩擦声,天空裂开。随之出现了一座无视重力、与地面平行的厕所。 「什么、那是什么!」 化为黑雾的花子从厕所飞奔而出,在我和堀田的周遭形成龙卷风,包围我们。 「啊……咿……」 堀田已经无法吐出完整的句子,我再度靠近他。 「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懂了吗?」 「噫……!」 我的双手伸向堀田的衣襟,狠狠地揪起来。 「要是不希望高中最后一年在诅咒下度过的话,就给我安分点!」 「啊啊啊啊啊啊!」 我靠近堀田的脸吹气。 此时,堀田翻白眼失去意识。全身无力的他,整个人完全埋进了灌木丛之中。 「哈!哈!哈!哈!」 典子突然大笑出声,吓得我肩膀一震。 「了不起!了不起!让我见到有趣的事情了!」 典子一边大笑,一边缓缓地拍手。我脱下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催促「花子」赶快回去。黑雾变回少女的形状后,挥挥小手就回到厕所里了。 「哎呀~我现在真想正式让汝成为七大怪谈之一呢,爽快爽快!」 我斜眼看着心情大好的典子,大大吐出一口气,全身无力地瘫坐在地上。 「饶了我吧,这种事情我能做几次啊?啊~实在是~流了超多冷汗。超恐怖的~」 我的双手现在才开始颤抖,全身使不上力,连擦汗都没办法。 「喂喂,怪谈自己怕得要死怎么行?」 「罗嗦,恐怖就是恐怖啦。」 如果我出了差错怎么办?如果堀田没有按照预定行动怎么办?失败的景象不停地掠过我的眼前。 「但汝最后还是成功啦。」 典子用拳头碰了一下我的胸口,虽然没有触感,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感觉只有那里传来了热度。 「虽然说是凑巧,但选上汝真是太好啦,这么吓人的怪谈简直前所未闻。」 「你这家伙,到底是想夸奖我还是愚弄我啊!」 「你这家伙?」 糟糕,我的措词也太不拘谨了吧。 「你这家伙吗?哈!哈!哈!这比喊我『你』还要更让人觉得亲切呢!」 我忽视心满意足地大笑的典子,为了吐出残留在体内的紧张和恐惧感,我又再度大大地呼气。 ● 几天后,堀田似乎买了新的手机,但也不再用新手机传简讯给朝仓同学了。 虽然解决一桩事件比什么都好,但典子似乎觉得很无聊。她变得很爱缠着人不放,为了她,我今天还准备了花牌【注:日本的传统纸牌游戏,每张牌上分别昼有代表十二个月的花草,每个月四张,全副牌共四十八张。一般常见两人制的追牌,玩法是由两名玩家各持八张牌,以类似扑克牌的「捡红点」方式来收集花牌,玩家轮流用成对的牌将台面上的牌拿下,并一边收集特定的牌型,例如下文提及的「种」即为其中一种。当有玩家已经满足收集的条件时,可选择胡牌结束游戏,或喊出追牌继续累计分数。】打算陪她玩。 「直接跟她说是汝帮助她的不就好了吗?跟那个朝仓说。喔,是追牌。」 「要我怎么开口啊?说我看了她的手机、察觉事有蹊跷,还随便多管闲事吗?」 如果被当成变态怎么办!如果被她误以为是犯人怎么办! 「哈!哈!这么说也对。」 典子的视线离开花牌,往窗户下方望去。今天朝仓同学也和朋友在中庭吃饭,她的朋友群增加了两位女学生。 「怎么样?试着帮助人的感觉如何?」 我打出上面不知道画着什么植物的牌,把同种类的牌收回自己的面前。 「助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真不坦率。」 典子开始抽牌,她抽出画着樱花的华丽牌面,小声地说:「这是我的牌!」 「知道她有困难,我也不想坐视不管。而且……」 我一边假装犹豫不决地抽牌,一边选择词汇说话。 「而且,在这之前我大概什么都做不到。」 「在这之前?」 我故意不让视线对上她。 「因为现在有令人放心的伙伴在身边,所以才做得到的意思。」 我也未免夸过头了吧——我心想。果然典子双手环胸,一脸满意地笑了。 「啊,是种牌,我胡牌了。」 典子的笑声突然中断。 「什么!唔——!又来了!汝偶尔也锁定大一点的牌型吧!」 典子抛撒手上所有的牌,我也开始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花牌。 「你就是那样,才会让我发现足以使你惨败的弱点。」 「无聊的家伙!再玩一次!」 我重新排列整理好花牌。 「对了,接下来我们赌个什么吧?」 「要赌什么?我能从你那边得到什么?」 典子冷笑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 「赌自己的秘密怎么样?」 「秘密?」 「没错,输家要对赢家说一个秘密!」 「不要,我不想赌这个。」 我从手上的牌中打出第一张牌。 「汝不想知道我的秘密吗!」 「什么啊?幽灵界第一诚实的幽灵难道也有秘密吗?」 「说谎和秘密不一样吧?」 典子嘻嘻笑着。 「被你这样一讲,的确令人在意。」 「对吧?有些东西不冒险就没办法得手,汝也差不多该成长了,不成长的人类和幽灵没两样喔。」 「真令人在意。不过,我没有想听你的秘密到愿意冒险的地步,毕竟我患有操心病,成长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吧。」 「啊——照汝这种个性,到底几年后才会知道我的秘密啊!」 「到时候我都已经毕业了。」 「我倒是对汝的秘密很有兴趣喔。」 「我的?才没有那种东西。」 「真的吗?」 典子开始抽牌,又拿走画着樱花的牌。 「那天,汝选择让朝仓成为诅咒简讯的实验对象,真的只是碰巧吗?」 我的心脏缓缓地收缩。虽然我假装平静地抽牌,但还是打出和预定不一样的牌。 「既胆小又爱操心的汝竟然愤怒到那种地步,促使汝面对堀田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有令人放心的伙伴在身边而已吗?」 典子摆出从容的笑脸拿牌,那是画着圆月的牌。 「你想说什么?」 「汝从一年前开始,就在这间空教室吃午餐吧。」 没错。 「然后那位叫朝仓的学生则坐在从这里可以眺望到的中庭吃午餐。」 的确没错。 「一开始汝只是想打发时间,才从窗户往下看吧。但之后呢?汝看着朝仓的举止和表情,看着看着,汝……」 典子隔了点时间后才开口说。 「是不是爱上她啦?」 「不要随便妄想!根本就没凭没据的!」 「证据的话我有。」 「什么证据!」 「就是汝现在的脸,红得不得了喔。」 我的脸发红发热,说不定整头毛发都倒竖了。 「所以汝才选她当作诅咒简讯的实验对象。然后,汝放不下困扰不已的她!」 「别说了……!」 「汝的行为根本就像跟踪狂!」 「拜托你不要再说了,真的非常对不起。」 我对着桌子低头道歉。 「不不,我会支持汝的!」 典子把最后一张牌放在桌上,拿走画着鹤的牌。 「哈!哈!哈!这一年会变得很有趣呢!」 夏之章 「嗨,朝仓,怎么那么阴沉啊。」 「好~得~没~话~说!这句话我可说不出口。外面实在是太热了,只有教职员室有冷气太狡猾了。」 教职员室的空气因为冷气变得凉爽,穿着短袖还觉得有点冷。指导游泳社的田所老师也披着旧旧的绿色外套。 「所以,有什么事吗?」 「我来拿游泳大赛的赛程表。」 「咦,b班的执行委员是你吗?」 「今天真子很忙,所以我代替她过来。」 我就读的清城高中每年七月都会举办游泳大赛。似乎是因为这所学校的毕业生,也就是今年即将在奥运出赛的青上选手,在学时曾得到全国冠军的缘故才开始举办的。 我的朋友真子由于猜拳输了,被选为游泳大赛的执行委员。隶属于吹奏乐社的她悲叹着自己的练习时间因此减少,一边哭一边倒数高中最后大赛之前的日子。我实在不忍看她这样,才自愿帮她做好几项杂事。 「这样啊。吹奏乐的大赛也快到了啊——」 老师把桌上一叠印刷品交给我,那重量超乎我的预期,让我的身体在一瞬间往下沉。印刷品上印着「清城高中游泳大赛 赛程表」。 「咦?我怎么觉得好像多了很多份?」 厚得像字典的印刷品张数,看起来超出全校学生的人数。 「因为泉也要出场啊,今年他的秒数差一点就拿下全国冠军喔。」 泉是我的同班同学。国中时,他在游泳大赛中拿到很前面的排名,他就读这间高中后,每年都被选为县代表选手。他被誉为「青上选手第二」,其游泳的佳绩不断地被校内的老师们传讲。 「泉同学会出场和印刷这么多份有什么关连吗?」 「很多人希望能在毕业前近距离观赏他的泳技,所以今年决定开放让家长入场。」 泉同学成为话题人物的时机真糟,等一下要折完这些赛程表的人可是我耶。 「帮忙朋友倒是没关系,但考试时间也逼近了吧,加油呀。」 「既然老师这么认为的话,就来帮帮忙啊。」 田所老师把椅子转向我,摆出奇妙的神情说。 「老师我啊,可是很忙碌的,要面对学校、社团还有自己的家庭。这次我身为青上选手母校的游泳社指导老师,遗得回复电视公司的采访要求。我究竟有多忙,不如现在就花一段时间向你说明吧。」 「还有时间说明的话,不就还满闲的吗?而且老师不是还没结婚吗?」 「朝仓,我送你一句话。『把结婚当作买乐透是错误的想法,因为乐透有时候还是会中奖。』」 老师闭上眼睛默背,然后自己点了点头。 「那是谁说的话?」 「一开始好像是某一国的编剧说的,但我爸也说过一样的话。」 田所老师突然站起身,把口哨挂在脖子上。 「那就拜托你罗,我得去完成游泳社指导老师该做的工作。」 我跟着老师一起走出教职员室,一踏出去,热气便缠绕在身上。现在都还不到七月,下个月究竟会变多热呢? 我小心地不让手卜抱着的一大叠印刷品掉落,慢慢爬上楼梯。在途中,我经过两他男同学的旁边。 「你不知道吗?『口袋同学』。」 「那是什么?」 「我们学校的幽灵,新的七大怪谈!最近我也从寺嶋那听到这个传闻……」 我听到幽灵两个字马上别过脸。即使如此,他们大声聊天的内容还是传到耳中。 「口袋同学有个可以穿过异次元的口袋,他会从他的口袋中拿走学生的东西喔。」 「真是恶劣的幽灵。啊,之前我书包里的ds不见了,难道是口袋同学……?」 「啊,那是我借走的。」 「是你这家伙!好歹跟我说一声啊!」 我一次爬两阶楼梯,赶紧拉开与他们的距离,直到听不见对话为止。 回到教室后,我发现打扫才刚结束,好几位同学正在整理打扫用具。其中一位同学一看见我,便将扫帚塞给别人,飞奔到我身边。 「香穗~!抱歉~!」 真子冲过来直接抱住我,我手上那一大叠印刷品差点全掉下来。 「真的超感谢你!如果我们吹奏乐社能进军县大赛,一定是你的功劳!」 她夸张地感谢我,发丝传来刚刚在游泳池上体育课的味道。 「好啦好啦,你要努力练习喔。」 「咦?你是不是剪头发了?」 她似乎是挨近我的头发后才发现的。 「嗯,最近很热,所以请妈妈稍微帮我剪一下,只有剪一点点就是了。」 我侧眼看着自己的头发,既然要发现,我倒是希望她一大早就能发现。 「现在这么热,不如让自己更清爽点吧?香穗一定很适合短发!」 「啊,嗯。」 她察觉到我感到困扰,又擅自解读地说道: 「啊,对了,如果剪短发的话,就无法藏住耳环了。」 真子梳了梳我的头发,让我的耳朵露出来。 「香穗,你在放学后都会戴上这副耳环呢。」 真子用拇指轻抚我戴在耳垂上的耳环。 虽然清城高中是升学名校,但校规并不严格。针式耳环暂且不提,但夹式耳环并不会违反校规。不过,虽然我的夹式耳环只是在耳垂上装饰一个小小的花朵图案,却还是被罗嗉的老师警告了,因此我在上课的时候会拿下来。 「可是你不适合耳环啊,你又不是那种个性。」 「我是什么个性啊?」 真子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你不像白石同学或华莲那样引人注目,你很认真,不过实际上仔细一看却……大概是这种个性吧。」 听起来实在很讽刺,但她直率地把想到的话全讲出来,我想应该是没有恶意吧。 「既然要戴耳环的话,不如戴个更美、更大的,例如镶有大颗的宝石,或是有吊饰会晃来晃去的。」 「你说的话充满矛盾吧?不显眼也没关系,我本来就不是为了漂亮才戴的。」 我拨回塞在耳后的头发,遮住小小的耳环。 「既然不是为了爱漂亮,那戴来做什么?」 「这是护身符。我来考这所学校的当天,不小心在车站内弄掉了耳环,因为花时间捡耳环,还赶不上电车。」 「这根本就是不幸的护身符吧?」 「哼哼。其实我没赶上的电车是往反方向行驶的,要是我搭上那班车,就没办法待在这所学校了。」 我得意地说完后,真子边说着「好棒好棒」边草率地拍了拍手。 「所以那不是男人送的礼物啊。」 「不是,虽然是别人给我的没错。」 「那看起来像是男人会选的款式,原来我猜错啦~啊,顺便一提,这个可是我男友送给我的喔!」 真子略显刻意地一边讲,一边从胸口把总是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拉出来给我看。 「好啦好啦,我知道。别一直炫耀,赶快去练习吹小号吧!」 真子掏出手机,手指在荧幕上滑了滑,她一看到时间,整个人紧张了起来。 「呜哇!说得也是,我不能浪费香穗为我争取的时间!我要出发了!啊还有,我的乐器叫长号!」 她摆出敬礼的姿势,随即离开教室。 叾疋什么号都没差啦。」 不只这次,真子拜托我帮忙很多事情。我总是想着下次一定要拒绝她,却从来没有执行过。我并不是 想讨好她,或许是因为她的直率让我不忍拒绝吧。 我坐在自己的位置开始工作,对齐角与角的位置,把印刷品一张张对折。 虽然已经超过下午五点,但教室内还是很闷热。我偶尔得用手帕擦拭手指上的汗,才能继续工作。这可能是我无法允许对折时边角歪掉的一丝不苟的个性作祟吧,不知道要花几小时才能做完,我看着教室内挂着的时钟叹气。 「可以的话,我来帮忙吧?」 我看向发出声音的源头,有一位男同学站在那。 「中崎同学。」 他是我今年第一次同班的同学,开学后过了好几个月,我和他的交情只有打招呼或寒暄几次而已,也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和他之间隔了约两个桌子的距离。 「我来帮忙,其实我刚刚在那边被人拜托来帮你。只要对折就好了吗?」 中崎同学从短袖袖子中伸出的细白手臂,拿走我桌上的半叠纸张。 「你说被人拜托,是谁呀?」 他已经坐在我斜前方的座位,开始对折了。 「那个,就是常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位……」 「真子?」 「没错。她好像知道我没有加入社团,所以请我来帮你的忙。她刚刚在那边的走廊跟我说的。」 中崎同学的声音很小,而且他并没有看着我讲话,要是没注意的话,可能就会不小心漏听他说的话。 「抱歉,她的个性实在是太强硬了,还强迫你来帮忙。」 「不,没关系。」 我看向他的手边,他似乎手不太巧,折得很乱,令我有点在意。但毕竟他是受人之托,我也不好指责他,于是我提出了一个方法。 「中崎同学,你坐在这边。」 我拉出前面座位的椅子,催促他坐在那。 「可以请你帮我把这里的印刷品塞在我对折好的完成品中吗?」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便按照我的指示行动。他一直低着头,垂落的浏海遮住眼睛,让我无法窥探他的表情。 「原本只印学生的份,但今年决定让一般人士进来参观,多印了近一倍的张数。」 「是这样吗?」 「嗯。因为泉同学去年在全国大赛中得奖了。」 中崎同学歪了歪头。 「你不知道吗?就是我们班长得很高、头发有点卷的同学。」 「抱歉,我不知道。班上的同学太多了,我记不得。」 「呵呵呵,也只有三十人左右吧。总之那位泉同学最近引起讨论,『他今年一定能拿下全国冠军!将来一定会继青上选手之后进军奥运!』之类的。所以这次游泳大赛决定开放给一般人士参观。」 「这样啊。」 「嗯,就是这样。」 「喔……」 「是啊……」 完全热络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很不擅长开殷话题的关系,一眼就能看穿中崎同学很紧张。 「那个,中崎同学,你有没有专长呢?」 当我开口打听后,他抬起头来,好像在解数学难题似地左思右想。 「嗯~没什么专长耶。」 他仿佛也对自己无法延续话题感到焦虑,像是又想到什么似地赶紧补充说明。 「硬要说的话,就是敲石桥之类的吧……?」 「你是说,揍石桥同学吗?」 「不、不是,我是指敲石桥后才过桥的那个谚语。」 「啊,原来如此,但是,爱操心不算专长吧?」 我停下手边的作业,不由得笑了出来。中崎同学好像很害羞地别过脸。 「我比其他人还要突出的特色就只有这个,虽然是很糟糕的特色。」 他的视线又再度落在我身上。 「那朝仓同学呢?有什么特技或专长吗?」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他反问我的问题,其实自己也无法立刻坦率地说出自豪的事。 「嗯~沿用中崎同学的回答风格来说的话,我不会敲石桥,而是直接游过去!应该吧。虽然没有泉同学那么厉害,但我还算擅长游泳。小学的时候,我曾经去游泳班上过课。也曾经代表班级参加游泳大赛喔。」 我指着自己。话虽这么说,其实只是因为当时班上没有游泳社的女生,我才会被选上,从全校学生的角度来看,我的泳技并没有好到足以自豪的程度。 「原来如此,当我在敲石桥的时候,朝仓同学早已游泳渡河了,你比一休和尚还厉害呀【注:有一次一休和尚和师父要过桥,看到旁边立着告示说:「禁止从桥两边通行。」师父正烦恼不能过桥之际,一休和尚大方地走过桥中间,并说:「我并不是从桥的『两边』走,而是从桥的『中央』走过去。」】。」 中崎同学微笑着,不知道是不是正在脑内想像呢? 「试着交谈后,才知道原来你是这种感觉的人啊。」 「那你之前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嗯~该怎么说呢,你并不是很醒目的人,班上同学也不会特别提到你的事……我怎么好像在说你的坏话,抱歉。」 中崎同学一边工作一边回答。 「没关系,实际上我就是这种人。我的存在感很薄弱,去年同班的同学也不记得我,不过太好了。」 「太好了?」 「嗯,至少我没有被人讨厌。」 「什么啊,这是你的前提吗?」 我看着严肃地说话的中崎同学,不禁笑了出来。他的确散发出很爱操心的气质。 「那这次轮到中崎同学,想点什么话题吧。不管是兴趣还是国中时的事情都行。」 他停下手边的工作开始思考,看来他好像不擅长开殷话题。在他思考的期间,我已经折了好几张印刷品。 「你知道典子吗?」 中崎终于开口说话了。 「典子?是谁?你的女友吗?」 「不对,绝对不是。」 他用到目前为止最坚定的口气回话。 一她是化为这所学校的木材的樱花树精灵。」 我有点意外中崎同学会说出这种幻想故事般的话题。 「喔~精灵啊,一定是很棒的人吧。」 「不,其实并不是。她的个性有点『那个』。」 他说完之后,便在脸的周围挥挥手。是有虫在飞吗?从我的角度看不到。 「所以,那位典子怎么了?」 「那位典子负责掌管这所学校的幽灵喔。」 我的手停止动作,中崎同学没有发现我的反应,继续说着。 「最近校内到处流传『口袋同学』这个假传闻,让她非常生气……」 「不要说了!」 我打断中崎同学,随后发现自己竟然用非常大的音量说话,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抱歉,你很怕幽灵吗?」 他降低音调,还停下手边的动作,确认我的表情。 「呃、嗯,就是那样。」 之后我们两人保持沉默继续工作。 太阳西斜时,我们终于折完所有的印刷品,夕阳洒落在印刷品上,让纸张散发出橘色的光芒。 「谢谢你来帮忙,多亏你,让我省了很多事,接下来只要拿去教职员室就好了。」 我把这一叠印刷品敲齐。 「不,我没有帮什么大忙。」 把书包挂在肩上的中崎同学突然叫住我。 「那个,对不起,我明明是来帮你的,却在中途让气氛变得很怪。」 我因为充斥在内心的罪恶感而无法直视他的脸。 「都是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题……」 「不是的。」 我硬是插嘴说。 「我不是害怕幽灵或鬼故事,而是,那个、很讨厌。非常讨厌。」 我低着头,视线落在捆好的印刷品上。 「我有个姐姐……不对,是曾经有个姐姐。她在我国中的时候去世了。」 我只有眼睛往上瞄,确认着中崎同学的表情。他正在等我继续说。 「这副耳环,是姐姐留给我的。」 我轻抚耳垂上的耳环。 「戴着耳环时,我有时候会觉得姐姐好像在一旁守护着我,我常想着她正在对我说加油,可是……」 我的手离开耳朵,手臂无力地下垂。 「这些想像应该都只是我的妄想。我妄想说不定有一天可以见到姐姐、跟姐姐说上话。一想到这些,就难受得不得了。」 我笑了笑,想当作是在开玩笑。但表情应该很不自然吧。 「所以,幽灵那种东西,我不相信,也不想相信。更不喜欢听到好像真的有幽灵存在的话题,所以我刚刚才会摆出那种态度。对不起,对中崎同学来说,我的行为一定害你摸不着头绪吧。」 我并不是试图要他原谅我,只是认为事先说明理由是基本礼仪。 他沉默不语,盯着教室的一角。 「中崎同学?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不,我也是个反应迟钝的人。」 他快步离开了教室。 ● 姐姐从小就比我还坚强,也很稳重。 以前,姐姐还活着的时候,全家曾经一起去露营。露营地旁的河川附近有一块大岩石,姐姐和爸爸曾在那边玩跳水游戏。但是,我光是站在岩石上就吓得双脚发软,完全不敢往前踏出一步。此时姐姐对胆小的我说: 「跳下去就对了。这么一来,你下次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她说完后,我用力在岩石上一蹬,跳了下去。结果跳错方向,害得自己的脚骨折。 我的脸露出水面,用力地呼吸空气,并脱下泳镜。 「喔~!比我还快一倍耶!」 真子单手拿着马表,在游泳池畔说道。 「这么一来,我们应该可以期待正式的班级对抗接力赛吧。」 真子抓住我向她伸出的手。 「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差别在于对于水的阻力啊!」 真子开始比较我和她的胸部大小。 「没什么阻力真是抱歉喔。」 我用力拉住她的手,把她拖进游泳池中。 「喂——那边的——不要打闹——」 田所老师对我们发出警告,我打算逃离现场,便上岸离开游泳池。 我往男子泳道的方向看,那边不知道为什么非常热络。好像是正在测泉同学的时间,好几个男生凑在一旁窥视马表,骚动不已。 「第四堂课怎么可以排体育课,现在福利社一定挤爆了,不公平啦。啊!早知道刚刚去音乐教室的时候就先绕去福利社啊,第五堂课上什么?」 「现代国语。」 「咦~铁定会睡死。真要说起来,哪有人这时候上游泳课的,会晒伤耶。」 从更衣室走到教室的途中,真子不停地抱怨。 「是啊~还很伤发质。」 我虽然不讨厌游泳,但因为浏海都打结了,刚好能跟上话题。 「咦?」 真子发出疑问的声音,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教室前挤满了一堆人,别班的同学也聚在那里。 「怎么了?」 我向其中一位看热闹的人搭话,但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是对着教室内说。 「喂——女生回来了。」 人群顿时让出一条路来,让我终于看到教室内的景象。提早回到教室的男同学们全都站着。 「遭小偷了。」 离我最近的泉同学回答。 「小偷?」 「我们从体育课下课后回教室才发现,手表、饰品、钱包内的物品等等都不见了。我的东西也被偷了。」 泉同学边搔头边把钱包丢在桌上。 「不会吧,真的假的!」 一旁的真子捣着嘴说。 「总之我们已经找高冈老师过来看了,女生也确认一下有没有东西不见吧。」 耳环——我的脑内闪过这个单字, 我跑到自己的座位附近后,马上蹲下来把手伸进抽屉里,拿出装着耳环的小盒子。此时我紧张地手滑了一下,盒子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没事吧?」 中崎同学帮我把掉到地上的小盒子和脱落的盖子捡起来。 「谢谢你,我焦急地想确认耳环还在不在里面……中崎同学?」 他拿着盒子一动也不动。 「难不成……」 我打起寒颤,快步靠近他。 「别担心,在里面。」 中崎同学把盒子交给我,我收下后立刻确认那副耳环,的确还在盒子里。 「太好了。」 当我喃喃自语的同时,真子大叫出声。 「没有!我的项链!不见了!」 真子把抽屉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甚至不停地来回巡视附近的地板。隔壁座位的泉同学一脸怜悯地看着她。 「真子……你还好吗?」 我出声询问,但她完全没有反应。 「那是裕太他、难得、送给我的……我在上体育课前还戴着耶!」 她一边喃喃低语,一边在地上到处寻找。 因为真子的哀号,教室内开始嘈杂骚动。 「我有一根筷子被偷走。」 「啊,我的漫画书只有第三集不见了,为什么不整套偷走?」 「怎么会这样,讨厌,真不舒服……」 「有谁在游泳课离开过泳池?」 「我刚刚问了隔壁班的同学,他说上课的时候,没有任何人经过走廊。」 「啊?那要怎么偷东西!」 「不要大叫啦。」 「你当然能保持冷静,因为你根本没有东西被偷!」 此时,有一位同学突然大叫,划破现场的骚动杂乱声。 「喂喂喂喂!这是什么!」 整间教室瞬间鸦雀无声,随后大家全都聚集到那位大叫的同学所在的教室前方。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往黑板的角落一看,全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上面写了什么?」 我询问从黑板前方走回来的同学。 「……袋同学……」 「咦?」 「上面刻着『口袋同学』……」 我从刚刚一直撑着真子的肩膀,感觉到她稍微打了冷颤。 ● 真子的男友送的项链、许多人钱包里的东西、手表、教科书、漫画书、一根筷子,许多东西都被偷,以及刻在黑板上的「口袋同学」文字。如此诡异的状况,深究下去真的好吗?大家的心中满是不安和困惑。 由于整间教室弥漫着低迷的气氛,级任老师也说:「总之会在会议中与校长讨论。」老实说,我不认为老师会迅速采取动作。 真子一直都很消沉,她似乎还没把这件事告诉她在别校念书的男友。在这种状况下,我也没办法戴上没被偷的耳环,只能暂时放在书包里。真子的手边还留有几天后的游泳大赛的准备工作没做,我自告奋勇帮忙,让她先回家。 我在自己的座位上记录着在游泳大赛中使用的道具 数量,中途好几次停下来,想像在无人的教室里翻找桌子和柜子的犯人。 「是口袋同学吗?怎么可能是真的……」 明明马上就能完成的工作,但等我完工准备回家时,太阳也已经下山了。 我离开学校,走到公车站等公车。除了我以外,没有其他学生和我一起等。我看向操场,有几位刚结束练习的棒球社员在谈笑聊天。 夜晚的风很冷,我不禁摩擦起自己的手臂。 「要是有带外套就好了。」 当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往学校的方向看去时,发现校舍内有个人影。原本以为是值班的老师,但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影所在的位置是我的教室。 「在这种时间……会是谁在那?」 我的脑中浮现白天的偷窃事件。 「不可能吧。」 我刻意说出口,试图转换心情,但随即又想起真子低落的神情。如果受害者是我该怎么办?要是仿佛姐姐分身的耳环被偷,我会因为悲伤、愤怒、失望而混乱不已吧。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下定决心后说着,便回到学校去。 校内杳无人烟,非常寂静。静到稍微发出一点声音,也会有回音传到远处。我为了不发出脚步声而慢慢地爬楼梯,耳中只听到自己的衣服摩擦声。 抵达四楼后,我从楼梯间探出头来确认走廊的状况,却完全没看到人影。 「应该是我看错了吧。」 当我暂时解除警戒接近教室时,随即听到教室内的人声。 「我知道啦。」 是男生的声音,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听不到他说话对象的声音,是不是在讲电话呢?我把背贴在教室门上,聚精会神地聆听。 「我没打算要深究。」 「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处理了好几次这类的事情吧?这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我拿不出勇气偷看教室内部,但走廊窗户上反射出来的室内景象令人非常在意。我抬起头盯着走廊窗户上的倒影。 教室内的男子穿着制服,脸部也清晰可见。 他有双大大的黄色眼睛、笔直的鼻梁、紧闭的嘴唇,还有银色的肌肤……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难道他就是「口袋同学」……? 「不对,那是假面超人……吧?」 很难看清楚窗户上的倒影,但有个男子在教室中戴着假面超人的面具,怎么想都很诡异,他肯定就是犯人。 一想到真子遭遇的事,我开始坐立不安。只好把书包当作武器,紧紧地抓着握柄,打开教室门。 「喂!」 男子被我发出的声音吓到身体一颤。 「就是你吗?真子的项链呢?」 我大声质问他,原本站在窗边的他一句话也不说,接着拔腿逃跑。 「等一下!」 他从另一扇门飞奔而出,我马上追在后头。 「我追得上……!」 男子奔跑的速度并不快,我加快脚步,逐渐缩短双方的距离。 他转了个大弯后跑下楼梯,我也三步并作两步,一次跳下两阶楼梯。但是,就在下楼的途中。 「啊——!」 右脚绊到左脚了。还剩好几阶楼梯没踩,我的身体便直接往下坠落。 要摔下去了, 当我紧闭眼睛这么想时,跑在前面的男子突然转头大喊。 「花子!」 瞬间,我的身体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阵风,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空中浮了起来。经过比我预测的还要长的时间后,我掉到了地面上。只不过屁股撞到的不是地板,而是某个在蠢动的物体。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把那位男子当坐垫坐着。 「是你、救了我吗?」 「不,呃,嗯。」 近距离听到男子的声音后,我恍然大悟,坐在他的肚子上直接伸手拿下他的面具。 「我的名字不是花子,中崎同学。」 靠着紧急照明的灯光,我们一一捡回刚刚摔下楼梯时从书包里散落四处的东西。全部捡完后,中崎同学开口说: 「我也在找犯人。」 「那刚刚为什么要逃跑?」 「这个,因为突然很慌张。」 他按摩自己的腰,刚刚为了接住我,似乎撞到了吧。 客观来说,他的行为还是很诡异,但我不认为他会当小偷,真要说起来,体育课当时他人就在游泳池中。 不管怎么说,一个搭救我不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人,质疑他是小偷也未免太失礼了。 「原来中崎同学不像大家一样,认为犯人是『口袋同学』啊。」 「『口袋同学』?啊,那是假的。」 中崎同学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 「为什么你知道是假的?」 「我和七大怪谈很熟……不对,我认识熟知七大怪谈的人。对方说她根本不知道『口袋同学』,那只是谣言罢了……啊,对不起,不知不觉就说起你讨厌的幽灵话题。」 「你说的是否定幽灵谣言的话题,所以没关系。」 中崎同学小小声地说「这样啊」。 「所以,犯人故意散布不实的谣言,再把窃盗行为都怪罪在『口袋同学』上。」 「可能是『口袋同学』的谣言流传在先,犯人只是利用谣言罢了。」 「原来如此,也有这个可能。」 中崎同学又补充说「大概啦」。 「还有,我认为犯人的目的是借由让大家以为真的是幽灵作祟,而心生动摇。」 我回想全班同学发现这起事件后的神情。若这是犯人的目的,那他应该是成功了。 「可是,你为什么会跑去教室找犯人?」 「与其说是找犯人,不如说我是在找被偷的东西。」 被偷的东西。其中应该也有真子珍惜的项链。 「犯人偷了很多东西,因此我认为他无法放在书包里再若无其事地带走。所以,我猜犯人应该把东西藏在某处……」 当时在导师时间的确检查了全班的持有物,完全没发现可疑人物。 「可是,为什么你想要找犯人呢?」 他似乎听不懂我的问题,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之前说过,自己很容易操心不是吗?所以我有点意外……」 中崎同学稍微思考之后,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因为我也有重要的东西被偷了。」 「你也有……?」 「啊,与其说是『我也有』,不如说『我的』吧。嗯。」 「这样啊……」 我扣好书包,侧背在肩上。 「我也来帮忙吧,请让我帮忙。」 「帮什么忙……?」 「帮忙找犯人。」 他马上反驳。 「不行不行,不用了。因为犯人可能是恐怖的家伙!可能会被揍喔!我们可能会被杀人灭口!」 「你担心过头了啦。而且,你也同样可能陷入那些危险吧?你拒绝我或许是觉得我不够可靠吧。」 「不,可是……」 「拜托你,我朋友珍惜的东西也被偷了,犯人太不可原谅了。」 如果让犯人逍遥法外,偷窃事件因为不实的谣言而被马虎带过,之后他会悠哉地使用偷来的东西或金钱吧。光想像犯人得意的神情,我就怒火中烧。 中崎同学深思了一阵子后,才勉强答应。 「我知道了,那我要说罗。」 「嗯,说什么?」 「其实,我知道 犯人是谁。」 ● 在游泳池的周围,夜晚的空气变得没那么闷热。夜晚的游泳池看起来像是一池墨水,附近的街灯照明让水面映照出凹凸不平的白色波纹。 「犯人会来这里吗?」 「因为教室里什么也没有。既然如此,他会来到可以从这里看到的地方。」 中崎同学在语尾小小声补充说了「大概」。 他在放学时凑巧看见某个男生在打简讯,而内容是关于买卖偷来的贵重品。 「那么重要的简讯,会在你能偷窥到的地方写吗?犯人也太轻率了吧?」 「呃,因为我没有存在感啊。」 我问他会不会看错了内容,但他强烈地否定我。 「你该不会是骇入犯人的手机看来的……应该不可能吧。」 我试着语带玩笑地询问,但他没有回答,跑去把游泳池角落的椅子搬到护网旁边,并坐在那不动,牢牢盯着操场的某个方向。对面有茂密的树丛挡住,很难看见他吧。 「既然你知道犯人是谁的话,告诉大家不就好了吗?」 我坐在跳水台上说话。 「现在得先拿回大家被偷的东西,扣押证据。毕竟大家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吧,谁会相信我是偷看到简讯才发现的呢。」 我把手伸入游泳池,捧起一捧水,手上的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所以,犯人究竟是谁?」 「泉同学。」 「咦?」 听到出乎意料的名字后,我手上的水不小心洒到脚边。 「可是,泉同学当时也有上体育课,大家看着他惊人的泳速,气氛非常热络耶。」 「但他在简讯上写说要卖掉偷来的东西。」 中崎同学没有转头看着我,而是面对操场的方向。 我无法接受泉同学就是犯人,中崎同学看到的简讯内容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反过来想,如果泉同学真的是犯人,他到底是怎么偷的?」 中崎同学看着我说明,我也转身面对他。 「我想了很多,最后终于想到他偷大家东西的方法了。」 「在体育课偷偷溜出去吗?如果那么做的话,大家都会发现,况且也没办法穿着泳裤在校内走来走去吧。」 不知不觉中我的说话速度越来越快。 「你为什么会认为犯人是在体育课偷东西的呢?」 听到和自己预期不同的问题,我稍微想了一下才回答。 「因为真子在体育课以外的时间都戴着项链。」 「『真子的项链』,对吧。」 我在脑中不停想着中崎同学用不自然的语气强调的句子。 「其他被偷的东西例如钱包内的钱、漫画书、筷子、教科书等等,就算不是游泳课的时间也能偷吧?」 「啊……」 紧张的心情暂时缓和了一点。 「泉同学大概是在体育课前就开始偷东西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等体育课结束后,才偷真子的项链!」 我不禁拍响自己的手。中崎同学摆出了可惜的表情,或许是因为推理的关键部分被我抢来说的关系。 「泉同学先偷偷从第三堂的选修课中跑出来,回到教室偷东西。大家第三堂去其他教室上课之后,又马上前往游泳池准备上课对吧?因为我们都没时间回教室确认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时间点不会发现小偷的犯行。」 「之后,大家正常地上体育课,回教室后才发现项链被偷了。」 泉同学和真子坐在隔壁,如果是他的话,一定能趁着大家一阵混乱的时候,只偷走真子的项链。他应该知道真子在体育课以外的时间都会戴项链。 「顺便一提,泉同学偷窃的时候,刻意让大家到了中午才发现。如果不让大家以为失窃时间在体育课,诡计就无法得逞了。」 「他还故意偷走一根筷子、单集漫画书等等令人摸不着边际的手法,这是为了要制造不自然的状况,让大家提早发现。」 「嗯。他假装这是『口袋同学』作祟,试图动摇大家的想法,一石二鸟。」 我自言自语说着「原来如此」,不停地回想中崎同学说的话。 「犯人的头脑很好。他利用『口袋同学』的谣言,让整起事件的本质变得模糊不清。如果不冷静判断,也不会有人察觉他错开时间偷东西。」 根本就没有幽灵存在。但就连这样想的我,也默默地接受了当时教室中的气氛。在中崎同学说出他的推理以前,我完全没发现这个诡计。 「他只要趁大家混乱时处理偷来的东西,就能湮灭证据。」 「嗯,但我的推理也可能是错的,所以我才想来确认一下,确认他会不会来拿偷窃的东西。」 中崎同学又再次看向操场,继续监视。 夜风吹拂水面,发出了水花溅起的声音。 「中崎同学,你好厉害喔。」 他睁大双眼转头看着我。 「厉害?哪有,一点也不厉害。我一开始也想不透犯人究竟是谁,还去找朋友讨论,真的思考了好久。后来碰巧看到简讯才知道,不单只是我一个人的实力。」 「真是谦虚。」 「我不喜欢夸张的评价,会让我担心如果自己露出本性该怎么办。」 「呵呵,真是爱操心耶。」 「是啊,一点也不像男人吧。」 「但我很喜欢你这样。」 中崎同学战战兢兢地回问。 「什么意思?」 「看起来很逊的人也有帅气的一面……」 我话说到一半,中崎同学突然竖起食指,专心看着操场一角。 为了不发出声音,我蹲下来移动到他的身边。 「来了吗?」 这个距离对方应该不会听到,但我还是小声地问。 「嗯。」 操场旁的游泳社教室前,有个人影在蠢动。 那是位身高很高、留着长发的男子。绝对没错,是泉同学。 ● 我们看到泉同学用钥匙开门进入社办后,为了不被人发现,我们隐藏身影,并迅速走向游泳社的社办。 「他把东西藏在社办里了吧,那边东西很多,别人很难发现。」 「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一询问,中崎同学先观察四周环境后才回答。 「朝仓同学,你看到那边的窗户了吗?」 我顺着中崎同学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社办大门对面的墙壁上方,有一扇天窗开着。 「你可以从那边用手机拍摄吗?」 「拍摄?」 「对,当作证据。」 我把书包放在游泳池畔就走过来了,但还好手机在口袋里。我拿出手机,赶紧确认剩余的电量。 「那你呢?」 「我来做最终的确认,确认他真的就是犯人,并找出被偷的东西。最好的情况是让他愿意自首……」 中崎同学在最后含糊地说了声「不知道行不行」。 「等一下,你要进去社办吗?」 「嗯。也只能这么做吧。」 「既然如此,我也跟你去。」 中崎同学停下动作,看着我的脸。 「可是你得帮忙拍下证据才行。」 「我们的工作反过来也没关系吧。我进去社办,你在外面拍摄。对方是女生的话,泉同学说不定会松懈大意。」 「不可以。」 中崎同学马上回答。 「那个,你看。我的手机型号老 旧,画面很糟。」 「用我的手机就好啦。」 「不行,我不会用智慧型手机。」 「很简单的。」 中崎同学很困惑似地搔搔头。 「总之,你不用担心我。」 他不等我做出反应,直接往社办大门走去。 「中崎同学……!」 我尽量压低音量叫住他。 「别担心,我有可靠的伙伴跟着。」 看着中崎同学绕到社办入口,我也开始操作手机。为了不让人听见录影的声音,我把手机藏在怀里,敔动相机的摄影功能。 我慢慢接近位于高处的窗户,将附近的石头当作垫脚台,把手机镜头塞入窗格空隙中,并对着室内拍摄。 社办内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不久后室内灯光被打开,手机画面一度变白,随即焦距又对准了明亮的室内。 镜头捕捉到蹲在铁柜前,穿着游泳社夹克的泉同学。而在摄影画面的远处,则是把手放在电灯开关上的中崎同学。 本来就很狭窄的社办内塞满了柜子和各种用具。虽然他们两人分别站在室内的两端,其实也只有三步左右的距离而已。 「吓我一跳。呃,你是游泳社的学弟,是吗?」 泉同学站了起来,镜头只拍到他的背影。 「我是跟你同班的中崎。毕竟我没有存在感,你记不得我也没办法。」 我拿着手机的手又酸又麻,只好换手拍摄。 中崎同学像是要堵住门口似地站着,当泉同学站起来,可明显看出他们的身高差距,泉同学比他还高出一个头。加上游泳锻链出来的肌肉,让中崎同学看起来非常瘦小。 「啊!眼睛习惯光线后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中崎同学,怎么了吗?」 泉同学搔搔自己的长卷发,说话的声音完全听不出任何焦虑感。 「我在找东西的时候,正好看见你进来社办,所以过来看看状况。在这种时间,你又是在做什么?」 「我?我是来拿忘记带走的东西。」 泉同学马上回答。 「那个袋子是你忘记的东西吗?」 中崎同学指向泉同学脚边的纸袋,外头印着运动用品店的商标。 「嗯,对啊。」 「说不定我找的东西也在里面。」 「你在找什么?」 「今天被『口袋同学』偷走的东西。」 听到中崎同学的回答后,泉同学沉默不语。他思考着该用什么遗辞用句后说: 「你在说什么……呢?」 「可能是我搞错了,总之让我看一下那个纸袋吧。」 中崎同学伸手催促他交出纸袋。 「什么?难道你想说我是偷东西的犯人吗?就算我们是同学,这也太失礼了吧?」 泉同学张开双手,展现出从容的态度。但是,中崎同学丝毫不退让。 「如果是我搞错的话,我会道歉。先让我看纸袋里头的东西吧。」 中崎同学往前走,双方缩短了一步的距离。 「我明白了,好吧,给你看。」 泉同学用脚把纸袋往中崎同学的方向踢过去。他干脆的态度令我很困惑,感觉自己的心脏不停地收缩。 「谢谢。」 中崎同学蹲下来膝盖着地,靠近纸袋。 此时,我从摄影画面看到泉同学的手臂快速地甩动。 他一把抓住柜子上的奖杯,用力往下挥。 「中崎同学!危险!」 我大叫的同时马上跳到地上,绕到社办的入口,途中听到桌子倒下的声音。 「没事吧?」 当我冲进社办后发现,倒下的是泉同学,他的脚边有刚刚他抓起来挥动的奖杯在滚动。社办内则充斥着游泳池和汗水的味道。 「啊……?刚刚那是什么……?是你做的吗?」 泉同学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神情,他按住自己的手,看向中崎同学。 「我什么也没做,应该是碰巧从窗户进来的鸟或蝙蝠啄了你的手。」 中崎同学装傻似地说。 「啊?怎么可能是碰巧啊!朝仓,你做了什么吗?」 泉同学按住右手瞪着我,当然,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谢谢你出声叫我,让我得救了。」 中崎同学说话的声音让泉同学移开了钉在我身上的视线。 他打开手边的纸袋,我也在一旁窥探。里面有好几张纸钞、教科书和筷子等,大家被偷的东西都胡乱塞在里面。我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紧握的手机,赶紧拿起来拍摄纸袋内的东西,手机荧幕沾到一点我的汗水。 「搞什么啊,难道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拍吗……?」 泉同学来回看着我刚刚拍摄时所站的窗户位置和我的手机,用毫无力气的声音说话。我看着头发散乱垂落的他。 「泉同学,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这也没办法啊!我释放压力有什么不好!用偷来的钱玩乐,释放压力!我的游泳秒数进步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在玩的时候,我永远都在练习!干嘛管我!当作是幽灵偷的不就好了!可恶!」 他大吼大叫,不知道是在叫喊还是解释,但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 「可恶……饶了我吧,拜托,原谅我!把影片删掉!我会归还偷来的东西,我只是鬼迷心窍,听到『口袋同学』的谣言才这么做。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泉同学双膝跪地,头贴在地板上。 「最后的大赛马上就要举办了!拜托!要是这件事被揭发,我就无法出场比赛了!如果没有我,到时候接力赛还是什么的,都会给别人添麻烦!」 我把相机的摄影镜头从不停道歉的泉同学身上移开。 「那个,泉同学,你先把头抬起来。」 我蹲下来说。他慢慢地把头拾高。 「朝仓同学……」 当他把头抬起来后,我从他垂落的浏海空隙中看见他的眼睛。和跪姿呈现反比,他的眼神锐利、充满怒气,狠狠地瞪着我。我感觉自己全身发寒。 「快退下!朝仓同学!」 中崎同学在后面大喊。泉同学把叫喊声当作讯号,像猛兽似地扑了过来。我因为肩膀被他推了一把而倒地,头撞到墙壁。 我试图反抗,不停地挥动自己的手,但泉同学却躲开了我所有的攻击,随即放开我,退到社办的一角。 「怎么样?我对自己的瞬间爆发力可是很有自信的!」 泉同学跳到长椅上,手上拿着我的手机。 「嘿嘿!只要毁了手机就没问题了!」 泉同学左右晃动刚抢夺过来的手机,荧幕交互映照出我和中崎同学的身影。 「不准动!你们只要往前走一步,我就毁了手机!」 中崎同学才一准备往前走,泉同学便马上高高举起手机,打算往地面砸。 「好啊,你们就把我偷的东西拿回去吧!还给你们!随便你们跟老师还是跟大家说!但他们会相信吗?没了这影片,有谁会相信我就是犯人!」 他似乎兴奋地一刻也静不下来,一边小跳步一边继续说话。 「反正我会尽全力装傻。我受到学校的瞩目,只要拜托朋友,就连今天的不在场证明都能够制造!」 泉同学说完后停下自己的动作,开始用力地深呼吸,音调也逐渐变得冷静。 「别介意,朝仓同学、中崎同学,抱歉罗。谁教我是这所学校期待的明日之星呢?人家都说我是青上第二,这样的我如果染上污名,就连学校也会染 上污名喔。不论你们怎么说,学校也会装做不知情,毕竟之前也曾这样做过。」 「之前……?」 我扶着头站起来,觉得头有点昏。 「嗯。我在一年级的时候曾和游泳社的学长打架。谁教他明明迟钝得要命,态度却嚣张到不行。把他痛扁一顿的人是我,但学校却只处分学长一个人而已喔。虽然现在的指导老师和当时的不一样,但田所一定也会放过我。」 他拨了拨散乱的头发,让发型恢复原状。 「毕竟我们的价值不一样,学校非常需要我,这次应该也会敷衍了事吧!所以啊,这次就把『口袋同学』当作事件的犯人吧,懂吗?这么一来也不会有人受到伤害。」 「是『只有你不会受到伤害』吧……!」 我想到真子的眼泪,气得紧咬嘴唇。 「别生气,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较可爱。」 泉同学把相机镜头对着我,我同时移开了视线。 满腔的悔恨和愤怒让我的眼底隐隐作痛。我感觉自己的眼泪似乎快掉出来,因此拼命地咬紧牙关忍耐。 「我倒觉得你没什么了不起的。」 中崎同学毫不在乎地制止他继续说话,那声调就像日常对话一样冷静。 「你说没什么了不起,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在想,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举例来说,刚刚你很自豪自己的瞬间爆发力,但我认为我应该比你还更厉害。」 中崎同学指着自己。 「啊?我的跳水实力可是高中冠军的程度耶。」 泉同学冷哼一声,他眯起眼睛瞧不起人地看着中崎同学。 「是吗?那真的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什么傻话,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泉同学慢慢把身体转向中崎同学,他歪斜的浏海也缓缓地摇动。 「不如我们来比赛吧?」 中崎同学跑去搬社办角落的桌子,放在他和泉同学之间。 「把手机放在桌上。啊,要继续拍摄,说不定最后得靠影像来判定谁胜谁负。」 他语气平淡地说明,并用手指着桌子中央。 「那就数1、2、3后开始抢手机吧,抢夺的动作就像抢纸牌一样。如果我抢到了,手机就必须还我;如果你赢了,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向任何人说你的事情,当然朝仓同学也不会。」 听到中崎同学的说明,泉同学的眉毛往上挑动了一下。 「……真的吗?」 「嗯,我答应你。虽然我既没有存在感也没有信用,但如果朝仓同学奋力地跟学校说明这起事件的话,你就算想佯装不知情,也插翅难飞吧?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喔。」 泉同学一动也不动,直盯着中崎同学不放。 「啊,如果你对自己没自信,我也不会勉强你。」 中崎同学仿佛担心对方似地说着,而泉同学一听便马上开口回答: 「好啊,哈哈,很好,来比吧。来试试看吧!我要让你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平凡!」 泉同学边笑边从长椅跳下来,把手机放在桌子中间。 「中崎同学……」 老实说,我不觉得他有胜算,他看起来绝对不是擅长运动的人。之前追他的时候,我跑步的速度甚至比他还要快。 相较之下,泉同学有着修长的手臂,以及结实的肌肉。今天体育课中,他也在游泳时挥动自己像长鞭一样的双手划水。 「朝仓同学,麻烦你帮忙倒数。」 中崎同学不顾我的担忧,催促我站在桌子旁。「得让他们打消念头才行……!」虽然我这么想,却一点法子也没有。中崎同学和泉同学已经举起一只手,做好准备了。 「准备好了吗……」 两人都没有回答,我自暴自弃地开始倒数。 「1……!」 不行。根本不可能赢他。 「2……!」 此时,中崎同学露出了一丝微笑。 「3!」 社办内只有我的声音,我在喊3的同时闭上眼睛。社办内残留的回音,慢慢地散去。我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边紧张地睁开双眼。 手机已经在中崎同学的手上,而泉同学的手却还高举在半空中。 「不对,等一下!你偷跑!刚刚偷跑!开什么玩笑!」 泉同学用力敲桌子,而中崎同学正神情平淡地操作我的手机。 「我没有,我怎么会偷跑呢。」 「啊?怎么想都很诡异吧!」 「那就用影片判断吧。」 中崎同学把手机拿到泉同学的眼前,重新播放了刚刚拍的影片。他快转了比赛以前的影片,把画面停在他们两人高举的手。 『朝仓同学,麻烦你帮忙倒数。』 『准备好了吗……』 『1……2……3!』 「咦?」 即使我数到了「3」,泉同学也不为所动。此时中崎同学便悠哉地前去拿手机。 「这种事怎么可能?越想越诡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泉同学开始扔桌子,桌子撞到铁柜后发出巨响,倒在地上。 和大吼大叫的泉同学相比,中崎同学冷静从容地说道: 「我想应该是你『数到3数错了吧』。」 「我怎么可能会数错!」 泉同学原本打算伸手夺取手机,却被一句话给制服了。 「啊,我重新播放影片给你看以前,已经先把影片寄出去备份了。所以你现在抢手机也没有意义。」 「怎么会……啊?开什么玩笑!」 「如果你想在这里把我们灭口就另当别论罗。」 泉同学在社办内四处张望,试图想点其他办法,但最后还是跪了下来。 中崎同学一把拎起装满被偷的东西的纸袋。 「总之这些东西我先拿走了,我会匿名交给学校,然后等你一个礼拜,只要你在这段时间自首,就能省下我报警的时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可恶……为什么……」 中崎同学看着垂头丧气的泉同学说道。 「谁教你想栽赃给幽灵,一定是惹七大怪谈们生气了。」 我侧眼望着用力抓着膝盖的泉同学后,便跟中崎同学一起离开社办。 关上社办的门。 不知道是不是从紧迫的空间获得解放,迎面而来的夜风吹起来真舒服。 「中崎同学好厉……」 「快跑。」 靠近一看,我发现他的额头满是汗珠。 「刚刚我说已经备份影片,是骗人的。」 「咦?」 「要是等一下被袭击就完蛋了,快点逃跑!」 他话还没说完便马上拔腿狂奔,我也紧追在后。 我们两人一路逃到先前放书包的游泳池,确认没有人跟在后头,就坐在游泳池畔。 经中崎同学刚刚这么一说,我这次真的把影片档传到自己的电脑里。中崎同学确认备份完成后,面对着我说道: 「你没事吧?朝仓同学?」 「什么?」 「刚刚被推倒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他用过度操心的表情盯着我不放。 「嗯,我没事,身体没问题。」 我摆出v字手势后,他才大大地吐了一口气。 「太好了,吓死我了。我没想到他会向你扑过来。」 他哭丧着脸,话语连同叹息一起从口中吐出,还缩着身子抱起自己的双脚。 跟刚刚冷静平淡的 神情完全判若两人。 看着那样的他,我不由得喷笑。中崎同学呆愣看着笑到停不下来的我。 「咦?我刚刚说了奇怪的话吗?」 「不,因为,你和刚刚的模样完全不一样嘛!原本明明还很帅气的!现在实在有够逊的!刚才在泉同学的面前还那么威风凛凛……」 我中断自己说的话。这么说来,他刚刚在泉同学的面前操作我的手机,还重新播放影片给对方看。 ——我不会用智慧型手机。 他要我拍影片当作证据,是为了让我远离危险。我这么想会不会太过自满呢? 「你拼了命地担心我吗?」 中崎同学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中之意,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呵呵,很逊这点说不定也是你的魅力。」 「咦?我被看扁了吗?」 「我是在夸奖你喔。」 中崎同学第一次在我的面前开口大笑。 ● 游泳大赛当天没看见泉同学的身影。那天以后,他马上自首,现在似乎正在闭门反省,等待处分结果。校方虽然没有公布这起事件,但不知道是谁泄漏了情报,现在早已在同学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因为泉同学缺席,来观赏的校外人士少到屈指可数。之前好不容易和中崎同学一起折完的赛程表也剩一大堆。当然,少了泉同学,我们b班在班级接力赛中也敬陪末座。 归还大家的物品时,钱被偷的人一致高报自己被偷的金额,导致出现好几次滑稽的争执。真子很单纯地因为拿回项链而开心不已,今天也认真在做执行委员的工作。 欢呼声、哨音、跳水声,还有蝉鸣声重叠着,游泳池畔的热闹程度不下祭典。 当我正打算消磨个人项目比赛开始前的时间,刚好发现中崎同学在护网对面的树荫处休息。 「中崎同学。」 我发出下楼梯的脚步声,他没被选为班级代表,因此早就换穿好体育服。在这样的大太阳底下,光是待着就够难受了。 「看到我的泳技了吗?今天的状况好得没话说喔!」 「嗯,辛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顾虑我穿着泳装又只披着运动夹克,他别过脸不看向我。我跑去坐在他的旁边。 「对了,关于『口袋同学』的事情。」 中崎同学看向前方讲话,但他在我回话前又慌张地补充说道。 「啊,抱歉,我又不小心说了你不喜欢的话题。」 「呵呵,你真是爱操心。」 虽然我的反应对顾虑我的中崎同学来说应该很失礼,但我还是不禁笑了出来。 「没关系,你说吧。由你来说的话应该没问题。」 我好像反而给他不小的压力,他非常慎重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口袋同学』的真面目了。」 「真面目?犯人不就是泉同学吗?」 「泉同学说过,他也是因为听到『口袋同学』的谣言才考虑犯案,我要说的是那个谣言的真相。」 「原来如此,所以真相是?」 中崎同学害羞地笑了。那是他之前从来没展现给我看过的自然表情。 「是我的朋友。」 「咦?」 「我朋友她啊,跑去校内回收场捡杂志。」 「什么意思?」 「她以前就常做这种事情,最近她说想要拓展更多没看过的杂志,所以增加了捡杂志的量。但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其他人发现『咦?刚刚丢的杂志不见了?』,后来这件事情就越传越夸张……」 「最后变成了『口袋同学』吗?」 「似乎是这样。」 「搞什么啊,呵呵,真是个容易引起骚动的朋友。」 「嗯,我警告过她了。」 中崎同学用很抱歉的语气说道。 聊到一个段落,蝉鸣变得更大声了。 屁股底下的水泥晒得好烫,我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 「今天也好热喔~」 「是啊。」 去年的这个时间,我还发牢骚说:「怎么还不快点变凉,冬天啊快来吧。」但今年即将要毕业,一想到就快要跟真子还有其他朋友们分离,反而觉得时间一直停留在夏天也没什么不好。 「中崎同学,毕业以后你打算要做什么?」 「嗯~随便先找个学校继续升学吧。」 「这样啊,你是『先这样』组,跟我一样。」 毒辣的阳光逐渐晒干我潮湿的头发。 「之前我说过,看起来很逊的人也有帅气的一面,你还记得吗?」 「嗯。」 当时泉同学现身,对话也被强制中断了。 「我啊,因为姐姐是什么都做得来的人,让我常拿她跟自己比较,有时候给自己很大的压力。所以跟比较逊的人,或是比较有人性的人在一起,会令我比较安心,反过来说,那种从不迷惘,头也不回地往前奔驰的人,会让我怯弱,感到恐怖。」 中崎同学没有接话,他好像也没有以为自己被小看而生气。 「我虽然觉得很有压力,却还是很依赖姐姐。不管是上小学时,国中选社团时,就连游泳我也是有样学样跟着姐姐去学的。有了姐姐的经验当参考,我也能得到该怎么做才对的建议。很狡猾吧。」 「我不觉得狡猾。」 中崎同学缓缓地说道。 「但姐姐在高中的时候去世了,也没机会念大学。」 「这样啊。」 不知道他是不是顾虑我的心情,只静静地附和我而已。 「所以今后我没办法沿袭姐姐的经验,这对我来说真的是未知的领域。」 「嗯。」 「果然还是很不安吧,如果我有像泉同学一样出众的专长,或是热衷的兴趣,或许就能订立未来的目标了吧。」 我屈膝抱着自己的脚,好几滴游泳池残留的水滴落在脚上。 「是啊,我非常能理解。」 蝉鸣变得格外大声,我在那瞬间产生错觉,以为毕业日永远不会到来。 『三年级个人项目,自由式选手请到本部旁边集合。』 广播发出了通知。 「我该走了。」 我站起来。 「嗯,加油。」 不知道他是替我的未来加油,还是为接下来我要参加的个人项目比赛加油,但我清晰地回话,并朝他比了个v字手势。 那天,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 当我确认从泉同学那拿回的纸袋中的内容物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发现有姐姐留下的那副耳环的其中一只。就像偷一根筷子、单集漫画书一样,泉同学似乎也偷了一只耳环。但我明明在得知偷窃事件的同时,马上确认过收纳饰品的小盒子了。 「这怎么可能……」 我拿出放在书包里的小盒子再次确认,当时明明还放着一对耳环,现在竟然只剩一只。我呆愣了一会儿,中崎同学便说: 「一定是你『数错了』。」 有点不可思议、内向安静,却非常具有人性的中崎同学,让我想再和他多聊一些,下次见面时,我来问问他的邮件地址吧。 我站在跳水台,天空色调的游泳池在眼前伸展开来。 「各就各位!」 负责吹哨的是真子,隔壁水道的游泳社选手摆出了非常美丽的预备跳水姿势。 ——应该赢不了她吧。 我边想边苦笑。 真子吹响哨音。 ——跳下去就对了。 在心中 呢喃后,我猛烈蹬向水面。 秋之章 很多学生都穿着西装外套或毛衣上学,踩踏地面的落叶时,还能听到清脆的声响。我为了躲避冷风,把手插在口袋中,走进校内。 「哎呀~早上真的好冷喔。」 典子在校门口等我,她缩着肩膀,把双手塞在袖口里。 「幽灵怎么会冷,虽然你夏天也不停地喊热。」 我边望向停车场停放脚踏车的学生,边留意自己的说话声有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会觉得冷或热啊。就连花子那种会散发寒气的幽灵,最近不是根本没现身吗?因为那家伙最怕冷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想到,最近的确没看到花子。 「原来灵魂碎片也有这一面啊,还挺令人莞尔一笑的。」 「以前有一个怪谈,它的灵魂碎片残留着非常热情的部分,有它在时的七大怪谈真的很开心呢……」 典子双手环胸看着天空说道。 「怎么?难道会起火之类的吗?」 「『热情的球拍』。只要手持那个网球拍,就会非常兴奋,不会被低温左右。」 「是看心情啊?」 「青上也曾经握着那个球拍在冬天进行游泳特训,要是没了球拍,他想拿金牌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没想到青上选手的金牌背后,还有这种故事……你骗人的吧,这太夸张了。」 「大概有一半是假的。」 「原来还有那种球拍存在,这世上有各式各样的怪谈啊。」 「只要每个人类有不同的人生,残留的灵魂碎片也会有各种来源。不管是以前的七大怪谈,还是现在的七大怪谈,都有悲伤或开心的故事。」 「这就是十人十色的意思吧【注:日本的成语,意指每个人形形色色,想法和喜好都各不相同,「百人百样」、「千差万别」为其同义词。】。」 「是百人百样。」 「真是千差万别。」 「……还、还有亿人亿样!」 「哪有那种成语!不要跟我争!」 「当然有!在汝出生前曾经有!」 「说那种借口太狡猾了!」 「喔,对了,我不是为了说闲话才在这等汝。」 典子就像连环画剧一样快速地切换表情,她不会因为无法接话才切换话题,这也可以说是她的个性。 「那为什么要等我?」 「为了朝仓的事啊!昨天汝辈互传了什么简讯?嗯?」 我在暑假前和朝仓同学交换了邮件地址,每当我回简讯给她,等待一段时间后,就会担忧自己是不是打了让她不愉快的内容,开始重新检查自己刚刚打的简讯。好几次我都想去学校借助「诅咒简讯」的能力,但总是打消念头。 「又是这个话题吗?你真的问不腻耶。」 「当然不会腻,旁观他人的恋爱故事很有趣!」 「好糟的兴趣。」 典子知道我们交换邮件地址后,就一直煽动我「快查查她有没有男友」或是「暑假找她去约会!」、「在第二学期跟她告白!」等等。 「快点快点,让我看汝辈昨天的简讯!」 「昨天没有简讯啦。」 典子夸张地抱头。 「啊~!真不可靠!我可没打算把汝养成这么消极的孩子!」 「你是我老妈吗?进入校舍后我要忽视你了喔。」 我拒绝她之后走到鞋柜区,刚好看见朝仓同学站起来。「说到曹操,曹操就到!」典子笑着说。 「啊,早安,早上好冷喔:」 她穿着针织上衣,手指伸出袖口向我打招呼。 「啊,嗯。早安。感冒好了吗?」 我一边换穿室内鞋,一边躲避她的视线回话。 「已经痊愈罗,好~得~没~话~说!昨天不是在简讯中说过了吗?」 「什么啊!昨天明明就有传嘛!」 我忽视典子在我的后脑杓大吵大闹。 朝仓同学已经穿好室内鞋,她正站在一旁等我穿好。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两人一起走向教室。 「再过几天就是校庆了,你有参与什么活动吗?」 朝仓同学把视线放在走廊贴着的校庆海报。标语大大地写着:「清城祭将近!募集开幕式表演者!」 「不,没有。」 「就是说啊~毕竟是考生嘛。」 去年即便还不是考生,我依然什么也没做。这点还是别说好了。 「朝仓同学呢?」 「我只有帮忙准备班上开的店而已。」 清城高中的校庆就在本周末,但考生没有那种闲暇的时间参加。只有未来已经提早定案的三年级生,会在不打扰其他学生的范围内,帮忙做些准备工作。朝仓同学已经通过大学推荐甄试,因此她也是帮忙者之一。 「中崎同学考试准备得还顺利吗?」 「嗯,勉勉强强。」 我就和大多数的学生一样,为了念大学而增加自己的念书量。 当我面对书桌专心解题目时,意外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余力去担心未来。平常的我总是烦恼身边的所有事物,像这样烦闷的日子,对我来说反而很舒适。 「大学生的自己啊,感觉好难想像喔。」 朝仓同学抬头看着天花板说道。 「是吗?」 「因为我每天都穿着制服上学,上大学后就得仔细地化妆,也得准备很多饰品才行。你以后也会成为大学生,你能想像吗?」 「不,况且我都还没被录取。」 「中崎同学的话一定没问题。」 朝仓同学笑着说。她的鼓励虽然毫无根据,但不可思议的是,不会让我觉得不愉快。 「啊,对了,我是值日生,得先去教职员室一趟,晚点见。」 朝仓同学轻轻挥手后,便走向教职员室。 我大大地吐出一口气,只要和她说话,我就无法顺利地呼吸,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 「所以?你什么时候要告白?」 典子不是在挖苦我,因为她摆出非常认真的表情。 「我没那个打算,如果我真的说了,铁定会被甩。之后我跟她之间会出现隔阂,说不定还会被班上同学笑说不知分寸。」 「操心病又犯了。」 典子一脸不开心地吐出舌头。 「没有结果的恋爱也是恋爱,但不表达自己的想法就结束的恋爱,只是普通的回忆而已。汝就尽全力粉身碎骨吧!」 「我不想粉身碎骨啊。」 「粉碎的话,我会温柔地安慰汝!」 典子大大地张开双手,而我则忽视她的行为,开始爬楼梯。 「话虽这么说,汝也未必会失败喔,暑假前汝问她邮件地址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给汝不是吗?如果没把汝放在心上,有些女生似乎会敷衍拒绝喔。」 前面有学生走下楼,因此我没有回话。 「不过,用简讯告白这点,半数以上的女生认为『太糟了』。这对汝这种不擅长说话的人来说,是很不妙的资讯吧。」 我确认与我擦身的学生走远后才回答。 「那是哪来的资讯?」 「《seventeen》啊。」 「为什么你不细看杂志前面的时装资讯,反而熟读后面的文章?」 「时装什么的,要我换衣服不是不行,但也没人看得到啊。」 典子边观赏自己穿的和服边转了一圈,看她的身高和体型,应该大部分的服装都很适合她吧。 「说什么换衣服,对了,其实 你可以换嘛。像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还穿着制服……哇!」 爬完楼梯后,我不慎撞到一个壮硕的背影,一屁股跌在地上。 「很痛耶,小心我干掉你。」 抬头往上看,发现堀田站在前面狠狠瞪着我。 「对不起。」 我迅速道歉,马上站起来离开现场。 「那家伙是怎样啊!春天的时候明明还很乖!现在竟然自以为了不起!」 典子在堀田面前吐舌头。 「我说汝啊!再给他一点教训吧!快点!用诅咒简讯!」 「他最近很安分,没必要吧。」 根据传言指出,自从春天发生那件事以来,他似乎已经跟原本往来的坏朋友们保持距离,也没听说他在夏天闹事。 「他刚才的态度我看不爽!」 「如果因为不爽就教训对方,那我就会成为比他还糟糕的麻烦家伙。如果为了这种事使用能力,诅咒简讯手机也会……嗯?」 我拿出口袋中的手机,发现有种诡异感。打开手机盖一看,荧幕一片黑,就算随便乱按按键,也毫无反应。 「喂!典子!这是怎么一回……」 看到对面有女生走来,我降低音量。 「喂!这是怎么一回事?手机坏了!」 我焦急地让典子看手机荧幕。 「啊~没电了啦。」 「……咦?」 ● 中午休息时间,我去便利商店买了充电器和当午餐吃的面包。虽然便利商店在校外,但似乎还在典子的活动范围内,因此她也跟着我一起去买东西。 「没想到『诅咒简讯』的手机也需要充电。」 在走回学校的路上,我向典子搭话。 「那只是灵魂碎片寄宿的物品,本来也就只是台普通的机器。」 「嗯~应该说真亏手机能撑这么久吗?」 「啊!」 典子突然在空中停止不动。 「什么啊,怎么了?」 「糟糕,我原本想顺便看《jump》的耶,我们回去,快绕回去。」 她像只雏鸟一样胡乱挥动袖子。 「我不会回去,午餐时间快结束了。」 我继续往前走,典子也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上来。 「你不考虑找个看漫画以外的兴趣打发时间吗?」 「比如说什么?」 「嗯~电影之类的?」 我随口说说,没想到似乎让她很兴奋。 「电影啊!好像不错!我一直很想用视听教室的投影荧幕看电影!」 「那一定会被别人发现吧,用电视看倒还可以。你想看什么电影?我下次去借。」 「鬼片!」 典子探出头来迅速回答。 「幽灵为什么要看鬼片啊!」 「哎呀~就可以看说原来这世上也有这种幽灵啊,喔!这里拍到的是真的幽灵!不觉得这类电影很有趣吗?」 她像小孩一样不停地摆动作,还挂着笑脸,完全糟蹋了那张成熟的脸蛋。 「这也是你独特的享乐方式吧。你可以分辨出鬼片的真假吗?」 「可以呀,在我看来,那些巫女、灵媒什么的全都很可疑,所谓的灵魂碎片,不过是整个灵魂之中残留的极小部分的思念或性情,就算让碎片附身,也不可能进行对话之类的。不可能不可能!」 「不是有罕见的案例吗?暂时残留了完整魂魄的案例。」 「正因为几乎不可能发生才叫做罕见,历史人物的魂魄更不可能还残留于世。」 我想起以前看到电视播的降灵术特辑,我总是在节目变得更可怕之前转台,看来我也不需要那么敏感。 「啊,还是有人类做得到的灵异事件喔。灵魂出窍,就是灵魂暂时离开肉体。」 「喔~这样啊。那没发现自己死亡的这种案例呢?」 「这个很难说呢~我不太了解灵魂本身对自我存在的意识是怎么运作的。」 典子双手环胸,打算认真地思考,但结果马上就放弃了。 「算了,下次我随便找部电影给你看吧。《灵异第六感》之类的。」 「可以让我从第一感开始看吗?」 「『六』指的不是第六集啦。」 回到校内后,红眼似乎引颈等待我很久,它马上离开树枝,站在我的肩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催促我喂面包给它吃,它用嘴啄了我好几下。 「喂喂红眼,你怎么又带它来了。」 不只右肩,连左肩都有小鸟停驻。擦身而过的学生用很稀奇的神情看着双肩都站着小鸟的我,由于对方打开手机往我这里走来,我只好加快脚步躲到隐蔽处。 秋天开始,红眼和同种类的鸟变得很要好,两只鸟一起向我要饭吃的情形也增加了。我撕了一小块面包给红眼。 「待在这里会被人看见,你们先去教室,我马上就过去。不过只是喂食应该没关系吧。红眼,你们该不会是情侣吧?」 红眼一叼起面包屑,就和另一只鸟同时飞走了。 「话说回来,我刚刚说它们是情侣,但红眼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 我开口询问,但典子背对着我,完全没听我说话。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我顺着典子的视线,也跟着往后看,但完全没发现任何奇怪的事情。 「有什么东西吗?」 「没事!什么也没有!我看错了!好了,走吧。」 典子慌慌张张地往前走,我也跟在她的后头。 进入校舍后,气温比较没那么冷,爬楼梯之后我反而觉得有点热,还得解开一颗衬衫钮扣。抵达教室后,我像平常一样打开脚边的小窗,整个身体滑进室内。 一进入教室,红眼便按照刚刚的约定,出现在窗边。 「只有你吗?你朋友去哪了?」 我靠近窗户伸出手指时,红眼的身体突然颤抖了一下,快速地从窗边飞走。我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说了得罪红眼的话,但不久后也发现情况不对。 回头一看,我发现朝仓同学从小窗探出头来。 「啊,午安,那个,我可以进去吗……?」 她跪在地上爬进教室,好不容易穿过小窗户站起来,又发现自己的衣服沾上脏污,赶紧拍落灰尘。 「刚刚我看到你穿过这里。」 我听见她的声音,却无法传进脑里。心跳声变得越来越大,充斥在自己的耳中。 「因为我想问你关于校庆的事情,所以才打算找你说话……中崎同学?」 她不安地看着毫无反应的我。 「那个,抱歉,我不知不觉就跟踪你了,那个……」 我开始跑。从她身边跑走,看也不看她一眼。身体从小窗户滑出去后,随即在走廊急速奔跑。她似乎在后头叫住我,但我还是不顾她而离开现场。 我不知道该跑去哪里才好,最后只好冲进厕所。 我进入隔间厕所,盖上马桶盖坐着。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仔细聆听自己紊乱的呼吸声,明明没有跑多远,手心却慢慢渗出汗水。 「抱歉。」 典子在门的外头出声。 「看来我太多管闲事了,抱歉。」 刚刚典子之所以行径诡异,一定是因为发现朝仓同学跟在我身后。她察觉到了,却保持沉默。 「你不用道歉,只是你『幽灵界第一诚实的幽灵』的称号应该立刻归还。」 「抱歉。我以为这可以让汝辈之间的感情有点 进展。」 「……是啊。」 我不是没想像过和朝仓同学共享那间教室、一起吃午餐什么的。但是,当她真的出现在教室时,我反而陷入恐慌。在那瞬间,我察觉一切会出现某种决定性的变化。 「我很害怕。」 我害怕自己和朝仓同学的交情有所进展。不是因为觉得铁定会往坏的方向进展而感到害怕,就算确定会往好的方向变化,我也会从那个空间逃跑。 如果我们之间的情谊出现变化,我的世界也会同时改变。我害怕在那之中,藏有自己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我真是……一个没用的家伙。」 我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只是和朝仓同学的事,我害怕所有的事物。不论是将来还是未来,大人们全都吃力地生活,新闻也满满都是恐怖的事件。我高中毕业后,还要考试、就职,在那之后还有长得不得了的人生在等着我。未来的事情到现在连一件都无法定案,就算担心也无济于事,我就是害怕这些。」 比起擅长的事,棘手的事比较多;比起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比较多。我不管去哪里,一定还会继续害怕一切吧。 「我……」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便强迫自己闭嘴。我用手来回摩擦整张脸好几次。 「可恶——搞什么啊,太逊了吧!糟透了,之后该怎么面对朝仓同学才好。」 「别担心。」 典子终于开口说话。 「不管汝摆出什么表情,都不像个男子汉。」 「这句话很多余。」 ● 明天就是校庆。老师缩短了今天的上课时间,全校都为了明天在做准备。 典子留下「那什么声音啊?」这句话后,便从体育馆飞出去。大概是听到轻音社的彩排之类的吧。 我们班预计要办一场二手义卖会。为了明天的校庆,教室内四处是忙着排列桌椅、制作看板或值班名牌的人。 自从那天以后,朝仓同学不再跟我说话。我原本想试着写一则道歉简讯给她,但最后还是没有传送出去。她先前说想问我关于校庆的事情,但到现在我仍不知道是什么。 「太朴素了吧?再弄得更华丽点。」 「我要卖了这本考古题,反正根本不可能考上这间啦!」 「别放弃啊!」 毕竟隔天就是校庆,还没考上的同学也会留在教室帮忙。由于室内充斥着很难丢下同学擅自回家的氛围,我也只好在教室一角帮忙涂看板。 帮忙到一半时,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逐渐转变为橘色,令人开始觉得刚涂好的文字颜色变得有点暗淡。 「中崎,涂出框线太多了吧?那边。」 「啊,抱歉。」 我和方才第一次对话的同学继续做着手边的工作。 「在上面画点什么涂鸦吧,狗或猫之类的。」 「算了吧,如果让我来画,说不定会画成外星人。」 「那就画外星人吧,说不定还会比较像狗喔。啊,渡边那是什么?我也要玩玩看。」 他把笔丢在一旁,跑向正在玩义卖玩具的朋友身边。 「外星人吗……」 我试着在脑中打草稿,但怎么想都想不出好的雏形,最后乖乖地放弃画图。 一个人继续工作不久后,有人向我搭话。 「这里有人坐吗?」 朝仓同学站在一旁,指着看板对面方向的位置。我确认她的表情后,马上又把视线移回自己的手边。 「嗯,我想是没有。」 朝仓同学在地上铺好垃圾袋后,便直接坐在上头。 「如果觉得很吵的话,请告诉我。」 她说完后,从手中的袋子拿出气球,开始吹了起来。但是,膨胀的只有她的脸,气球完全不为所动。 「那个,换我来吧。你的工作。」 我好不容易说出口,她整张脸变得红冬冬的。 「我就是不擅长吹气球,明明擅长游泳,肺活量也不差。这要拿来装饰教室,得吹很多才行,可以麻烦你吗?」 她一边用单手按摩着自己的脸颊,一边收下麦克笔,接手看板的涂色工作。 「啊,也可以在上面画点图,狗或猫之类的。」 「或是外星人?」 朝仓同学对着我笑了。 「你听到了吗?」 「算是吧,我一直试图接近你,想跟你道歉。」 我绑紧气球的吹口,并拿起下一个气球。她也改用粉红色的笔,继续涂下一个字。 「抱歉,那个地方是你的秘密基地吧?我没头没脑地闯了进去,对不起,你会生气也不是没道理。」 「不,我没生气!」 因为我急忙开口说话,刚吹的气球气全部泄了出来,还反被喷了一脸自己的口水。 「是吗?我以为你很生气。」 朝仓同学停笔。 「我没有生气,只是很惊讶而已。当时摆出奇怪的态度,真的很抱歉。」 「我没跟任何人提过那个地点。」 她微笑着说,随即又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她对色彩的敏感度和细心程度都好到我望尘莫及。当她接手涂色之后,看板简直焕然一新。 「你总是在那边吃午餐吗?」 「那个,嗯,算是吧。因为我没有朋友。」 现在已经无法蒙混了事,我只好老实地回答。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都在跟女友吃饭。」 她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我手中才刚吹好的气球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啊?」 「因为你不会在教室吃午餐,我猜你应该都跟别人一起吃吧。其实我真的很在意,才会跟踪你,当时说想找你谈校庆的事情也是骗你的。」 她吐出一点舌头,恶作剧似地笑了。 「咦……你是笨蛋吗?」 「什么——!」 「我怎么可能会有女朋友。」 「说不定真的有嘛。」 我们一边做手边的工作,一边久违地闲话家常,聊青上选手拿金牌的事,或是她朋友的事情等等。 好不容易吹完所有的气球,交给朝仓同学后,我就先回家了。稍微有点依依不舍地走到走廊,被冷风吹拂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脸正在发烫。 「喂。」 我被熟悉的低沉嗓音叫住,感觉自己愉快的心情被泼了一盆冷水。回头一看,声音的主人是堀田。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 堀田紧盯着我,我怕被他攻击而往后退一步,保持双方的距离。 「你在跟朝仓交往吗?」 真是出乎我意料的问题。我脑中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咦……这个,为什么这么问?」 在我回答以前,他似乎不打算有所行动。堀田一语不发地盯着我看。 他刚刚可能看见我和朝仓说话,才会问我这种问题吧。 「对。」 我对自己的答案感到疑惑。当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脱口说出肯定的语句。 他好像想说点什么,嘴巴咕哝了一下。我用力握紧拳头,等他开口。如果被发现我说谎,被他揍的话怎么办!这种想法像泡沫一样不停地涌现了之后又消失。 「这样啊。」 他似乎不顾我混乱的心情,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转身回家了。 我茫然地目送他离开一段时间后,才放松自己不知不觉使力的双肩,并不停地甩着手,试图弄干手汗。 「汝说了 不得了的大谎言耶,被拆穿的话很丢脸喔!」 典子不知道何时站在我的后面,还抱着肚子拼了命地忍笑。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回来的?」 「哈!哈!哈!就在汝说谎的时候。喔,好久没看到汝满脸通红的模样了。」 「罗嗦。」 典子伸手打算摸我的头,但我转头躲开了。 ● 校庆第一天,多亏老天赏脸,众多的客人和忙碌地来回奔走的学生们让全校变得热闹不已。 即使是校庆,图书馆也会为了准备考试的学生照常开放。学校似乎是顾虑到考生的心情,欢迎想念书的人去图书馆。不过,只有一小部分的学生去那里念书,我并不打算过去。那边依然会听到校内开心的声响或音乐等,怎么可能集中得了精神。 在轮到我值班以前,我四处随便逛了逛。 路上看见许多变装的学生,有人穿上猫熊玩偶装,或是扮成动画角色,还有人穿上成套的西装,典子也混在里面。 「怎么样!很适合吧!」 典子没穿平常的和服,而是换上鲜红色的洋装,在走廊飘来飘去。 「呵呵呵,我模仿了刚刚看见的戏剧社服装。哎呀~还好我是个幽灵呢!要是被大家看见的话,铁定会引起大骚动!」 应该是被前几天的时装话题影响吧,她转了一圈,让裙子像张开的伞一样飞扬。洋装背后有成熟大人般的挖背设计,很适合她。但夸奖她会让我不太爽,所以我保持沉默。即使如此,看到典子一个人欣赏自己的服装,害我有点吃味。 「汝觉得怎么样!开心吗?嗯?」 「还好,跟一般人差不多吧。」 「有没有买点什么呀?」 「我肚子不太饿,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喔有的!」 我在刚经过的手工艺社摊位中,看见一副橘色的手套。看起来像是社员把既有的完成品重新加工贩卖的商品,因为价钱符合预算,所以我掏钱买了下来。 「这副手套比汝的手还要小吧?」 「不是我要用的。」 「难不成是送给我的礼物?」 我忽视典子,边走边寻找人烟稀少的地点。 结果离开了校舍,抵达体育馆仓库的后头。 「花~子。」 此时墙壁裂开,出现一间厕所。但是,门只开了大约十五公分左右的隙缝,看不到花子本人。 「花子?怎么了?」 「讨厌冷空气窜入厕所内吧。」 「你真的很怕冷耶。」 我把刚买的手套塞到缝隙中。 「可以的话送你吧。虽然我不知道幽灵戴手套能不能防寒。」 我确认花子捧着手套后,才把手抽离厕所的缝隙,同时,厕所门也慢慢地关闭。 「真是准备周到的贿赂。」 我转身离开时,典子这么说道。 「不要说成这样,这就跟喂红眼吃饭差不多,虽然她是灵魂碎片,毕竟外型还是个女孩子,多少会想给她一点谢礼吧。」 我走了几公尺后,听到背后有开门的声声。大门打开的缝隙宽度和刚刚没两样,缝隙中伸出了戴着橘色手套的手,轻轻对我挥着手。 「看来汝这次做得很不错喔。」 「说什么『这次』啊!」 「我彻底认为汝是在事先演练怎么送朝仓礼物,不对吗?」 她好像不是在挖苦我,而是认真地这么想。 「不是啦,你的想像力也太丰富了吧。」 「不过,当汝真的要送礼物给朝仓时,可要多注意喔。因为让女生的爱冷却的排行榜第二名好像就是『奇怪的礼物』。」 「一开始就没什么爱可以冷却,所以没差啦。」 那不知道又是从哪本杂志看到的资讯,典子偶尔会阅读好几年前的杂志,所以她的话只要听一半就好。 「我劝汝打消念头,可别唱自己作曲的歌当作礼物,汝的歌唱能力差到连幽灵都会吓得窜逃。」 「我唱歌听起来不亚于佛经吗?可以让灵魂碎片逃跑也挺了不起的。」 「为了不要失败,一定要事前仔细地收集资讯。她曾说过想要什么东西、最近什么东西不见了之类的。啊,顺便告诉汝,我最近想要的是……」 「肥料吗?」 「为什么啊!」 「你不是樱花树的精灵吗?」 「啊~原来如此。」 她没因为我的讽刺而生气,反而握拳敲着自己的手表示同意。 「我知道了,要是找到好东西就送给你。」 「真的吗!喔耶~好棒喔,礼物耶。」 「不是礼物,是贿赂。」 我按照典子的希望,买了条围巾给她。手工艺社的学生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第二次跑来买女用饰品的我。 为了搭配典子平时穿的和服,我买了红色的围巾。典子马上换回平常的和服,她虽然曾看过人类围围巾,但自己还是第一次穿戴,结果大部分的围巾布料全都垂了下来。即使如此,典子还是满足地把脸埋在围巾里。 因为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我就跟着典子在校园四处闲晃。她不停地以z字形左右移动乱看,光盯着她的动作就让我觉得好累。 「喔喔!那是什么?」 典子又换了摊位看,这次她的视线被科学社的实验摊位吸引。 「超大的泡泡里面有人耶!」 典子浮在人群上方实况报导,我则因为被人群挡住的关系,什么也看不到。 「你经历了几十次的校庆,为什么情绪还会这么高昂?」 我虽然也会因为不常参与的活动而心情愉快,但典子亢奋的模样比我强上太多了。 「哈!哈!哈!不论经历几次,这可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每年学生都不同,办的活动也变化万千!况且今年还能跟汝一起逛!啊,破掉了!」 我顺着典子的意和她在校内漫步,虽然校庆期间有些校舍禁止进入,但绕完开放区域的摊位,也花了好一段时间。 回到自己的教室后,我意外发现班上的二手义卖会盛况空前,并远远地看见不得不一一接待客人的朝仓同学。她取下装饰用的气球,送给小孩子们。 「啊,中崎,麻烦你去买个东西——」 是昨天把看板工作丢给我做的同学,他递给我一张便条。 「封箱胶带和麦克笔,还有……炒热气氛用的道具?」 我反问纸上其中一项令人摸不着头绪的物品。 「随便买个能招揽客人的东西吧,例如看起来很华丽,能吸引目光的东西——」 「具体来说是?」 「交给你决定!啊,欢迎光临——」 他回去接待客人了。我往附近的百圆商店走去,歪着头思考该买什么才好。 可是因为今天是校庆的关系,封箱胶带已经卖完了。我改选应该可以代替使用的透明胶带,再走向玩具区,买了刚刚逛校园时看见的显眼又能炒热气氛的道具。 回到学校时,我发现典子在放置于校门口的装饰看板前等我,一看见我就用力地挥手,让我怀疑她的手腕会不会被甩飞。 「发生事件了!发生事件了!」 「怎么了,你不是跑去看戏剧了吗?」 「现在没空做那种事啦!快点跟我来!」 典子催促我用快跑的速度爬楼梯,袋子里的透明胶带撞到我的腿好几次。 我回到教室,里头一位客人也没有。大门随意贴着胡乱写上「准备中」的纸。 「啊,那个 ……我买这些东西回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好先找托我买东西的同学说话。 「啊,中崎,现在没空管这个。」 他迅速地说,拒绝收下买好的东西。当我困扰不已时,其他同学跑来告诉我。 「中崎,可以看一下你的柜子吗?」 教室内的同学全都摆出严肃的表情,刚刚快乐的祭典气氛全都烟消云散了。 「怎么了吗?」 「我们把义卖的钱放到信封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那只有上午赚的钱,倒不是多大笔的金额。我们检查了全班同学的柜子,可以看一下你的吗?」 我转头看向教室后面,其他同学也正在互相检查对方的柜子。旁边有位好像是负责管钱的女同学在哭。 「好,我的是二十三号。」 「竟然在校庆中偷东西,实在是太没品了!」 典子在后头双手环胸,愤慨地说。 我正烦恼要把刚买好的东西放在哪里,就听到柜子那边起了骚动。 「喂,这个……」 「喂!找到了!」 「真的吗?太好了。」 站在柜子前的同学手上握着一封褐色的信封,里面塞了好几张钞票。 「信封放在哪?」 「这个柜子里。」 「谁的?」 「中崎……」 我在对话中听见自己的名字,全班的视线顿时往我这边扫来。 「中崎,说明一下。」 手拿信封的同学用冲刺的速度往我这跑来,我不由得后退,背靠着黑板。 「不可能是他!刚刚他还外出买东西耶!」 典子大吼大叫,当然,没人听得见她的声音。 「钱就藏在你的柜子里,到底是怎样!」 我被好几位男同学包围,远处有好几位女同学站在一起瞪我。 「不是我,我刚刚都在外面……」 「你外出前偷的吧?」 「对啊!」 「给我老实说!」 每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相质问,我根本没机会回话,他们究竟是想问出真相,还是纯粹想责难而已? 此时,我的脑中闪过那个男人的名字。 ——是堀田。 恐怕就是堀田把信封丢到我的柜子里,难道是因为迁怒而想报复我吗? 周围同学的吼叫声让我全身无力。这说不定是我先前撒谎,说自己正在和朝仓同学交往的报应吧。 「喂!给我说话啊!」 我连反驳都嫌麻烦,甚至觉得冤枉我也无所谓,反正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评价或人望可以失去。比起这个,我反而因为得知堀田复仇的对象不是朝仓同学而感到安心。 「喂,汝不觉得诡异吗?」 典子在包围我的同学们对面说道。 「我知道钱不是汝偷的,但恐怕是堀田策划的吧?」 我无书地看着典子,看向一旁的我完全听不到男同学们究竟在说什么。 「既然如此,为什么朝仓人不在现场?」 我扫视周围,的确没见到朝仓同学的身影。 「如果堀田是为了栽赃而计划这起事件,让朝仓在现场看汝被所有人质问,不是更能让朝仓藐视汝吗?就算堀田没打算这么做,他本人难道不会想在现场观赏吗?但朝仓不在这,连堀田都不见了。」 我抓住逼问我的男同学的肩膀。 「朝仓同学呢?」 「啊?这跟朝仓没有关系吧!」 「快回答我!朝仓同学呢?」 「朝仓同学刚刚说要帮朋友搬东西,离开教室了……」 其中一位在后头动也不动的女同学回答。 我马上往教室窗户的方向跑去,头探出窗外大叫。 「红眼!快过来!」 其中一个男同学揪住我的背。 「你在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 我从被人抓住而摇晃的视线中,看见红眼从正对面的树中飞了过来。 「全部!把校内所有鸟的眼睛全都借给我!」 红眼听见我说的话后,马上往天空飞去,我闭上眼睛。 「喂!中崎,给我说话!」 「这家伙是怎样,脑袋有问题吗?」 我的身体被男同学们强迫转向面对他们,但双眼依然紧闭,不停地切换红眼传送给我的画面。眼花撩乱的景色不停地变化,我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头晕到不行。 「找到了!」 我大叫出声,睁开双眼,禁止进入的校舍中出现堀田和朝仓同学的身影。回想刚刚看到的桌子形状,那里应该是理化教室。他们两人一起把纸箱摆在桌上。 我想赶紧前往,用力拍落同学抓住我肩膀的手,此时装着透明胶带的袋子,不小心打到对方的脸。 「好痛!你干什么!」 我打算拔腿狂奔,却被好几位男同学一把揪住,我勉强甩开他们,离开教室后,又被待在教室入口的其他男同学挡下。 「别想逃、别想逃!」 「抓住他!」 整间教室沸腾,也有女同学发出尖叫声。 「拜托!放开我!」 好几只手在我的身上到处乱抓,制服的钮扣也被扯掉了。 「拜托!我之后绝对会回来!」 我虽然大声讲话,却没人听我说。我闭上眼睛,再次让理化教室的画面映入眼帘。堀田站在入口前动也不动,而朝仓同学似乎正在对他说什么话。 不管甩开多少只手,也还会有其他手伸过来抓住我。如果不做点什么,情况只会越闹越大,但我却一筹莫展。 此时,不知道哪里发出了破裂的声音,在一团混乱的视线角落,我看见红色气球的碎片掉落地面。 ——是气球。昨天「我吹好的」气球! 「花子!」 即使在吵杂声中,花子还是有听见我的声音,此时,在窗外天空的缝隙不像以前一样慢慢撕裂,而是整片空间一口气裂开,冒出像是爆炸后的大洞,「厕所的花子」直接以一团黑雾的模样现身。 「气球!快戳破!全部戳破!」 在我喊叫的同时,黑雾马上扑进教室内。因为室内突然起风,整间教室一阵骚动,混乱的声响几乎要震破玻璃。 黑雾在教室内快速来回飘动,割破气球。 室内发出鞭炮般的声音,气球一个个破裂。那些原本抓住我的手全像是呼应破裂的气球般,瞬间瘫软无力。我用力扭动身体甩开挂在身上的手,飞奔离开教室。 奔跑得太过猛烈,我直接撞上墙壁后又转身继续冲刺。好几位学生听到骚动,聚集在走廊张望,但人墙无法停下我的脚步。后方传来了找寻突然消失的我的吵闹声。 「汝用了『灵界的气息』啊!考虑得真周到!」 典子飞下来和我并肩。 「堀田和朝仓同学就在理化教室,在那边!」 我指向对面的校舍,从目前所在的距离无法确认对面教室的情况。我一边跑,一边闭上眼睛,让理化教室的景象映照在眼底。此时看见了堀田站在桌前。 「朝仓同学呢……?」 后来我马上发现,她被推倒在桌上。堀田的右手捣着她的嘴。 「蠢货!汝不看前方吗?」 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我跌倒滚了好大一圈,张开眼睛后,一位穿着猫熊玩偶装的人倒在地上。 「对不起!」 我赶紧站起来往前跑,穿过走廊。 我为什么会这么 蠢—— 春天那起事件后,当时直接把他交给警察就好了—— 如果我告诉朝仓同学,堀田是跟踪狂就好了—— 昨天不要撒那种谎就好了—— 我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奔跑,转弯的轨迹像是划出一道抛物线,完全不减速,直接用身体撞上理化教室的门。 门用力地被我打开后撞上墙壁,镶在门上的窗户应声破裂。 我马上起身,眼神对上在教室中央的堀田。 「堀田……堀田!」 即使毫无意义地大吼,堀田也不为所动。 「干嘛,快滚,否则我干掉你!」 堀田只看了我一眼,就把视线移回被他压在桌上的朝仓同学。 「你才给我滚……」 我连呼吸都还没调整过来,又再度大吼。 「你给我滚!开什么玩笑!随便拿个理由胡作非为!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太恐怖了!可恶!不准你碰朝仓同学一根手指!」 我在鬼吼鬼叫的同时往前迈进。 「我叫你滚是听不懂吗!」 堀田用力把脚边的椅子踢过来,我勉勉强强地闪过。 下个瞬间,不知道什么东西击中我的脸。 这一击让我的视线无法对焦,只见到像是火花飞散的画面。 倒地后,我看见堀田的脚在我的眼前。他似乎趁我把注意力放在椅子上的时候,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 「气息!快点吹气!」 典子不知道在哪边大喊,我用力吸气,却在吐气前,肚子被用力踹了一脚。我感到呼吸困难,抱住堀田的脚,没想到另一只脚的膝盖又往我的头飞来。 「给我去死吧。」 我的视线只停留在堀田的脚边,他折返走回原处,模糊的景象中,我看见蹲在地上的朝仓同学。 「可恶……」 空气勉强送进被狠踹而麻痹的肺部。 我痛恨自己弱小到甚至无法绊住堀田。 「混帐!」 我抓着一旁的椅子想站起来,却因为倒下的椅子无法支撑我的重量,又再度摔倒。 「——点!」 正当我耳鸣之际,典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冷静点!不要横冲直撞!」 她就在我的眼前,听见她的声音后,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我开始集中精神思考。 快点想!看看周围,寻找可以使用的东西、能当武器的东西!这时,我察觉到自己的右手肘好像碰到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原来是我刚刚外出采购的商品,到刚刚为止,袋子都还挂在我的手上。 ——随便买个能招揽客人的东西吧。 ——那是什么? 我沉住身体,靠着重力扑向袋子,慌忙地在袋子中找寻。 ——里面有人耶! 我胡乱撕破包装膜,把「那个」拿在手上站起身。 「堀田!」 我用快喊破喉咙的声音大吼,堀田慢慢地转头看向我。 「啊?那什么东西……吹泡泡?」 我为了控制下颚不要一直发抖,用力地咬着绿色的管子。 肺部充满空气后,我把气全部呼出来,送进嘴巴咬住的管子中。管子前的薄膜开始膨胀,描绘出七彩的线条,形成巨大的泡泡,在周围飘浮。 「噗哈!你是撞到头疯了吗?」 我扶着桌子慢慢地走向笑个不停的堀田,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食道冲,我只好用力地吸气,勉强压抑住反胃感。 我再次把吸到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出来,制造大泡泡。 「朝仓!你快看!那家伙疯了!」 堀田单手拖着椅子往我靠近。 「看我把你打得更惨。」 「中崎同学!」 朝仓同学在堀田的后面大叫。 「我要把你打到没办法思考。」 堀田轻轻地把椅子高举,用力抓着椅脚。 没问题。来吧。还差一点。还有一步……! 其中一颗泡泡碰到堀田的脸颊而破裂,一瞬间,他的膝盖突然瘫软弯曲。 「啊?」 一颗泡泡的威力还不够,当所有的泡泡陆续碰到堀田身上破裂消失后,他失去平衡,连高举的椅子都掉到地上,双手无力地扶地。 「这究竟是……」 「堀田!」 我冲向他,整个人几乎快要摔倒,但仍紧握拳头朝着堀田的脸攻击。为了要把施加在拳头上的重量全部送出,我狠狠地连同手臂的力道用力挥拳。 堀田的嘴里喷出口水,身体往后倾,头直接撞到桌角,倒在地板上。 因为往前冲刺揍人的力道太强大,我也跟着跌在堀田的旁边。我赶紧爬起来拉开距离后,才发现堀田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我注视躺在地板上的堀田,调整自己的呼吸。 「好痛……」 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体内的疼痛,但我是何时、在哪里受伤等等完全想不起来。 「朝仓同学……?」 她背靠着椅子,坐在地上,抓紧自己的胸口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边调整呼吸边蹲在她面前。 「没事吧……?」 我的手慢慢地伸向她的肩膀,却让她的肩头颤抖,往后缩了一下。 「抱歉,我不会碰你,没事的。」 我举起双手往后退,朝仓同学的呼吸依然急促并浅短。 在等她冷静的时间,我用透明胶带把堀田的手脚捆住。 「中崎同学……」 看着被捆绑住的堀田,朝仓同学终于开口说话。 「你还好吗?」 「堀田要我帮忙搬东西,结果一来到这里……」 她垂下双眼,组合着自己想说的句子。 「嗯,我知道,你什么也不用说。」 「原来是堀田啊……」 她或许是在说春天时不停传简讯给他的犯人吧。 「那时候,帮助我的人,也是你吗……?」 「咦,这个,那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完全无法开口。 「我隐隐约约这么认为。」 朝仓同学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困惑了片刻后蹲下来,伸出双手握住。 我看见典子在视线的角落,她正要离开教室。 「因为你很重要……」 我竭尽全力地说出口后,朝仓同学便直直地看着我。泪眼婆娑让她的双眼看起来更闪耀动人,我轻率地想着,真是漂亮啊。 「我希望你听我说,不要觉得恶心。」 我和堀田正面对峙的时候,脑海中应该也有「如果怎么办」的想法。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还要快,一定是因为一心想帮助朝仓同学的关系。 「我,没有朋友、书念得很差、不会运动、比谁都还要胆小、容易害怕、爱操心到像有病一样,而且就算想像未来的事情,我连自己微笑的模样都无法想像。」 声音不停地颤抖,眼泪滴到她的手上。为什么我会哭呢? 「可是……可是如果,毕业后还能见到你的话——」 「嗯。」 「如果可以和你在那个教室一起吃饭的话——」 「嗯。」 「可以一起去哪里玩的话——」 「嗯。」 「只有想着和你一起共度的未来,我才变得有点开心。」 「嗯。」 「我……」 「嗯。」 「我,喜欢你。」 「嗯,谢谢你,不过……」 之后,我们找了老师过来并报了警。堀田被警察带走后,我和朝仓同学也被叫去问话,花了好久的时间。 隔天,整起事件已经在校内到处流传,班上的同学也不停地问问题。 「就是堀田把钱放在你的柜子里吗?」 「真亏你能从那个距离发现理化教室内的状况耶!之后还找老师过去对吧?」 最后,我隐瞒了典子、七大怪谈,以及我向堀田撒谎的事,大略说明了来龙去脉。结果大家都以为,我是个为了理化教室中的犯行而背黑锅,视力好得不得了的家伙。 朝仓同学因为过度震惊,好几天都没来上学。不过,当校方决定让堀田退学的时候,她终于来到学校露脸。 ——嗯,谢谢你,不过,我现在没办法思考,可以下次再给你答复吗? ——啊,说得也是。嗯,对不起。 那天午休,她来到空教室。我们一起吃午餐,并决定交往。 ● 虽说是交往,但我还是位考生。不管是中午一起吃饭,还是在校外见面,我都只是请朝仓同学教我念书而已。 说到典子,她也有顾虑到我,只要朝仓同学在我身边时,她就不见踪影。等朝仓同学离开后才露脸,追问我目前的进展。 雨连续下了好几天,气温急速下降,也有学生开始在校内穿厚外套。 今天到了中午,也不见气温上升,我边缩着肩膀边穿鞋。 我从伞架中找到自己的伞并撑开。 「差不多该接吻了吧!接吻就是……啊,反正汝一定没体验过。」 「罗嗉,真是多管闲事。」 我一脚踏向被雨淋湿变黑的水泥地。 「那我要回去了。」 「喔,加油啊!」 回头一看,典子边笑边对我挥手。 「要加什么油啊?」 「就是那个呀。」 典子指着我的书包,她似乎发现里面装的东西和平常不一样。我在走路时把雨伞倾斜,让书包不要被雨淋到。 朝仓同学在公车站等我,只要时间允许,我会尽量送她到她家附近。 「好慢,车都已经走了一台。」 「咦?抱歉。」 「呵呵,骗你的,你看,车来了。」 由于只有三年级生的上课时间缩短,公车内很空,我们并肩坐在一起。还没习惯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靠近朝仓同学的那一侧肩膀感觉似乎有点痒。 「你家意外地有点远耶。」 我看着窗外说道。打在玻璃的雨水随着路况震动,又往后飞去。 「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咦?」 「跟我爸妈打声招呼。」 朝仓同学像是要捉弄我似地说道。 「不行啦,这种事情,还太早。」 「说得也是,真要说起来,我也还没跟家里的人说你的事。不过,真要见面的话,可别叫我『朝仓同学』喔。」 「说得也是,毕竟你家所有人都是『朝仓』嘛。」 「要不要练习说我的名字?」 「嗯~这也太困难了。」 我把视线移到毫无兴趣的车内广告中,沉默片刻后,我在心中演练一次,开口说: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 朝仓同学盯着我看。 「呃,今天,就是那个啊。」 我毫无意义地抚摸伞柄。 「什么?」 她摆出恶作剧般的微笑,我想她大概也明白我在说什么。 「一个月。我们交往一个月的纪念日。」 说到最后一个字以前,我垂下双眼,这股好像败阵的感觉是什么? 在摇晃的公车中,我从书包里拿出用缎带封装的褐色袋子。 「所以,这个……」 这好像令她出乎意料,她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啊,包装纸皱掉了。抱歉,我为了不要喷到雨水,拼命地压着书包……」 我想把压皱的包装纸拉平时,她伸出小小的双手,放在包装纸上。 「我可以打开吗?」 「嗯。」 朝仓同学慎重地解开缎带。 「哇……好漂亮,谢谢你。」 我害羞地往下看,想缓缓开口回话,却没办法好好组织接下来想讲的句子。 「之前你曾说过,以后会有这个必要,所以朝仓同学的……」 下个瞬间。 整台公车受到强烈冲撞而震动。窗外的景色突然偏移错位,公车整个悬空。 我的头撞到天花板,直接往窗户玻璃摔去。 完全不知道地面在哪,只任由重力摆布。 公车内侧玻璃龟裂,变成一片白。 我被甩到空中,不停地寻找朝仓同学。 好像听到有人惨叫。 公车撞到东西了。 发出巨大声响。 摔到地上。 身体某处剧烈疼痛、呻吟。我睁开眼睛环视周围,雨水从破碎的窗户中打入车内。不知道是谁的脚垂在倾倒的座椅上,那不是朝仓同学的脚。 「朝仓同学……!」 一出声随即发现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有铁的味道。是我的血。 「朝仓同学……」 我想用双手撑住地板站起来。但手肘却自己弯曲,全身又瘫倒在地。 「朝仓同学……!」 我咬着牙爬行,在座位的阴影处,发现她的手。我把手伸向她似乎因为恐惧而握紧的拳头,用双手包覆她的拳头,为她祈祷。 她的手一动也不动。 察觉这点的瞬间,我失去了意识。 清醒后,映入眼帘的是干净的白色天花板,电灯散发朦胧的光线。 往下一看,发现自己盖着白色的棉被。 「汝醒啦。」 典子坐在我脚边。 「这里是医院,离学校很近。我察觉汝的魂魄在晃荡,所以飞来确认情形。」 应该就在附近的典子,她说的话却听起来好遥远。 「有哪里会痛吗?太好了,汝平安无事……」 「……呢?」 我一讲话,胸口就疼痛不已。 「什么?」 声音嘶哑到甚至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在讲话。 「朝仓同学呢?」 典子好一段时间不发一语,只是盯着我看。那个表情已经充分地明示出答案了,但她最后还是开了口。 「她没能得救。」 冬之章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已经死了喔。」 中崎同学对我这么说。 那天从白天就下着雪,可能因为公车或电车延迟,明明导师时间快要开始了,教室里的人数还是稀疏可数。 「香穗~!」 真子打开教室门后立刻往我的方向走来。 「太好了!统测的结果还不错!这样我应该可以从容录取了!」 紧抱着我的真子还背着书包,开心地蹦蹦跳跳。 「真的吗?恭喜你!」 我不停地拍着真子的背。真子自从退出社团后就专心读书,最近也不再和我每天传简讯,努力迎接大考。 「香穗~!」 「什么?」 「你的手好冰喔~!」 「我可是在慰劳你耶,竟然说这种话!」 我把手贴到她的脖子上,她发出尖叫声扭动身体,还不小心撞到后面经过的同学。 「啊,中崎同学,抱歉,早。」 「嗯,早。」 中崎同学站着不动,好像很困惑似地苦笑。 「那个,你的统测考得怎么样?」 「普通吧。」 他解下围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真没干劲耶。」 「真子你也这么想吗?」 「嗯,是不是我没头没脑太聒噪了?」 「不知道耶,我想跟那没关系吧。」 去年年底开始,中崎同学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就算找他说话,他也只会回我最精简的句子,即使发简讯给他,也收不到回信。 应该是大考将近,所以他变得很紧张吧。我这么说服自己。但另一方面,每次只要看见他的脸,我都会涌现一股无法用悲伤或愤怒来形容的难受情感。 午休时间外头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真子不想外出,因此我们在教室里把桌子并在一起吃午餐。 「你看那边,男生在堆雪人耶。」 从教室窗户往下看向操场,发现有好几位男同学在玩雪,他们抓一把雪捏成雪球,互相丢掷,或是在雪地上画图。 「明明那么冷,还真有活力耶,哇,那个人没戴手套。」 真子把罐装咖啡放在手心把玩。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啊?就算下雪也没有那么开心,只觉得下雪日上学很麻烦,弄湿鞋子很讨厌等等。」 真子的问题挖出我过往的记忆,至少我没有印象自己穿着国中制服在雪中嬉闹。 「只是没有嬉闹而已,但我还是感觉情绪有点高昂。今天也是。」 「香穗,你过几个月后就是大学生了耶。」 「那真子你不觉得情绪高昂吗?」 「有啊。」 「对吧。」 真子打开拿来温暖手心的咖啡罐,只喝了一口。 「可是啊,香穗已经确定学校了,而我虽然统测考得好,实际上却还没定案。如果只是我太得意忘形怎么办?」 在操场打闹的其中一位男生很夸张地跌倒,而被其他人嘲笑。 「适当转换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不过啊~未来还没定案的人只占少数了,大部分的男生似乎都有谱了。」 我把视线从窗户移到真子身上。 「是吗?」 「嗯,我听老师说的。班上男生只剩下辻和阿健没定案而已。不过其他班也有很多人还在等放榜,也不用太过焦急……香穗?」 真子端详我的脸色。 「不,我没事。」 我勉强挤出回应。有个梗在心头的东西源源涌出,让我一阵混乱。 放学后,我传了一则简讯。 『想请你救救我,我在脚踏车停车场后面等你。』 停止降雪了,地面还薄薄积了一层雪。太阳已经彻底下山,积雪暂时应该不会融化吧。我在没有其他人踩过的雪地留下足迹,待在脚踏车停车场还要再下来一点的地方等候中崎同学。 那是有点难发现的地点,因此他追着雪地上的足迹,过了几分钟后才现身。 「看你好像平安无事,要我救你什么呢?」 中崎同学向蹲着对双手呵气的我说道。 「如果你没来,我可能会冻死。」 脚踏车停车场的光线照射着我们,当我开口时,呼出来的白气模糊地发光。 「要是不传出那样的简讯,我想你根本不会来。」 中崎同学不打算走向我,他静默不语。我站起来主动发言。 「中崎同学,听说你已经录取了?恭喜。」 「嗯,谢谢。」 他像是念台词似地回答我。 「什么时候确定的?」 「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上个月吧。」 「我……!」 我不小心发出比预料中还要大的声音,所以压抑音量重新再说一次。 「我以为你是因为考试太辛苦,正在烦恼未来,才会对我摆出那种态度。但看来不是这样吧?」 他没有回答。 「我做了什么?是不是伤害到你了?我不要求你跟我和好,但请告诉我理由。」 中崎同学直视我的双眼,他的眼睛下方微微地颤动。 「我们好不容易变得要好,明明马上就要毕业了……!就这样分道扬镖,我不喜欢……你觉得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 「拜托,回答我……!」 提高的音量在周围起了一点回音。 中崎同学垂下双眼,用力地吐气。 他的呼吸也在颤抖。 「典子……我要说了。」 他歪着头,不知道看向哪边说着。 然后,他轻轻地点头,又继续看着我。 「朝仓同学一点错也没有。」 呼出来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 「其实……已经死了喔。」 「死了?你在说谁……?」 「我。」 他清晰地说出口。 「我已经死了。」 「你在说什么?」 「四年前,我认识了名叫典子的幽灵。四年前,我在校庆中逮到了跟踪狂。」 「等一下,四年前我们都还没入学,不是吗?」 「我是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三年b班中崎夕也』。」 一阵强风吹起,只有地上薄薄的表面积雪随风起舞。 「四年前,我曾和你的姐姐,朝仓咲纪交往。」 冬之章2 「她没能得救。」 听到这句话,我看着天花板发呆了好一阵子。 「这样啊。这样啊……」 泪水擅自滴下,口中漏出一点呜咽声,胸口的伤好痛。 「不能、想点办法吗……?」 典子没有回答。 「完全、没办法了吗……?」 「嗯。」 典子的声音虽然小,但明确地回答了。 「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询问典子,还是在自言自语。 「她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了吗?」 我想起她的手的触感,我没有擦拭泪水,不停地哭泣。 「我、不行了……」 要我继续活下去太过严苛了,不,我已经弱小到无法生存了。 「典子,让我成为七大怪谈。」 「汝现在还很混乱,之后再说……」 「只要我愿意,完成这个要求不就是你的职责吗?」 典子安静地看着我。 「拜托。」 「……真的可以吗?」 她卷起袖子,右手发出苍白色的光。 「可以。已经够了……这一切已经够了。」 她伸手靠近我的胸膛。 「我明白了,汝的魂魄,我收下了。」 典子的手穿过棉被,伸进我的身体里。 没有疼痛,只觉得很舒适,我就像是睡着一样失去意识。 后来,我成了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之一。和红眼一样,「虽然存在却不存在,虽然不存在却存在」,只有魂魄残留校内,这四年都在学校中度过。 春天开始,我第一次以三年b班其中一员的身分生活,没离开过学校,就这样度过一年,目送班上同学毕业后,又再度重新当起三年级学生。 典子每过一年都会调整大家脑内与我有关的记忆或资料,即使和毕业的校友擦身而过,也不会有人记得我。 「我成为七大怪谈之一不久后,你也来到这所学校就读。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大吃一惊。虽然曾听说她有位妹妹,但没想到竟然也会进这所学校。最令我惊讶的是,你长得和你姐姐好像。」 她姐姐朝仓咲纪和我的关系、我和典子的邂逅、这所学校的七大怪谈、那起车祸,以及我度过的这四年。 香穗站着听完这些事,依然呆立不动。 「你升上三年级后,碰巧和我同班。我想尽可能和你保持距离,但自从我们在夏天一起逮到泉同学后,反而变得很要好。」 我原本准备要想起那个夏天的回忆,却被冷冽的冬天和脚边的雪阻碍了。 「那种……那种故事,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香穗终于开口说话,她勉强自己保持微笑,却因为嘴唇抖动歪斜,发出的声音也跟着双唇一起颤抖。 「我不认为你会相信,只是想要好好地告诉你。」 其实我应该要更早说明,在刚见面的瞬间就告诉她,或许也不嫌晚吧。 「和朝仓……香穗你在一起时,让我以为你姐姐就在我身边,但越是接近,越能实际体会到,你是香穗,不是你姐姐。你有许多属于你自己的、你姐姐没有的特质。」 她欲言又止,只有吐出的白气混在空气中消失了。 「你姐姐的忌日过后,我越来越感觉到『不一样』,你既不是你姐姐的转生,我也无法重新回到那一年。」 而朝仓同学,也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当我察觉以后,和你传简讯、聊天,都会觉得很愧疚。所以,我决定把一切全盘托出。这是对你应有的礼貌。但结果,我到今天为止还是不停地在逃避。」 我苦笑,但她的表情毫无变化。 「如果你撒谎,全都是胡扯的话,那你就是最可恶的人,我看不起你。」 「我有被怨恨的觉悟,这也没办法。」 香穗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后马上回答了我。 「这教人怎么相信啊!什么七大怪谈、典子、姐姐的事……你人不就在我眼前吗?」 她低着头看我的脚边,刚刚踩踏的地面,还残留我的足迹。 「我就是这样存在着。」 「我听不懂!什么幽灵!什么调整记忆!」 她捣着脸吐露一字一句后,又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可是……」 「可是,从你那边听到关于姐姐的事情,让我感觉……有点怀念……」 卡车驶过沿着校舍旁铺设的道路,从栅栏空隙照射进来的车灯光线,依序划开我和她周遭的黑夜。那似乎成了香穗下个行动的讯号,她随即垂下眼帘,背对我奔跑离开。 最后她没入校舍的阴影处,看不见身影了。 「别追她。」 典子在我身后说道。 「我不会追,该说的都说了。要看不起我,还是把我当作怪人,都交由她决定。」 「直接当作秘密不说,不好吗?」 典子的嘴巴被褪色的红围巾挡住看不见,只有高挺的鼻尖从围巾中冒出来。 「如果当作秘密不讲,就算汝跟朝仓妹仅剩一点点相处的时间,也还是能与她正常度过不是吗?直到最后,汝也不会被当成怪人看待。」 「你说得对,但我还是很想亲自告诉她。」 成为七大怪谈之后,只有香穗称得上是我的朋友。所以,如果我隐瞒如此重大的秘密不说就逃跑,我会感觉自己好卑鄙。 「这四年来,汝和朝仓妹聊天的时候看起来最开心。从这方面来说,或许我应该要夸奖汝『说得好』。」 「算了吧,我应该要被骂才对。」 毕业典礼迫在眉睫了。 ● 成为七大怪谈后的生活,意外地比想像中还要舒适。即使和人吵架、被讨厌、被骂,只要到了毕业典礼隔天,所有人都会忘了我。我不属于这世界,感觉轻松又舒适。 就算待在学校,也能知道好几位毕业生的近况。以前曾经同班的人得到了绘画比赛大奖、曾和我一起吃饭的男同学念了足球名校,并在各大赛中获得好成绩等等。 不过,不论听了多少人的成就,老实说,我都不曾羡慕过那些毕业生。 这四年来换了校长、装修了厕所、种了新花草、消失了好几个社团。周围的时间确实地流逝着,但我既没有长高,身分也没有改变,也不曾留在他人的回忆中。 四年这些岁月,对我来说可有可无。 这阵子持续过着以为气温逐渐上升,不料马上又转冷的日子。学生和老师一边烦恼着该怎么穿衣服才好,渐渐地逐一脱下厚重的大衣、围巾、手套,全身越来越轻盈。 中庭的樱花花蕾逐渐增加,又到了樱花即将盛开的季节。 自从我毫不隐瞒地全盘托出后,香穗再也没来找我说话,连招呼也没打,好像打从一开始,我们就过着互相视为陌生人的校园生活。 真子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异状,她在毕业典礼预演时跑来问我。 「中崎同学,你和香穗之间怎么了?」 我看着台上的老师回答。 「不,没什么。」 「这样啊,香穗上个月没什么精神,最近才变得比较正常,原来你也不知道啊……最近都没跟她互传简讯吗?」 「嗯,完全没有。」 「她是不是在高中生活中有什么遗憾?早知道应该谈个恋爱之类的。」 「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 香穗的背影就在遥远的前方。 「总之你毕业后也继续传简讯给她 吧,别看她那样,她其实很不擅长离别。」 因为担任司仪的老师指示大家起立,所以我没有回答。 毕业典礼当天是晴天,樱花全都美丽地绽放。 上任第一年的校长以连续获得两届大赛金牌的青上选手为题材,发表了一大段演讲。 典礼结束后,班上同学开始在教室中签写毕业纪念册。也有人高举放证书的筒子,在校内各处拍照留念。典子不停地把自己塞在每台相机取景镜拍得到的空间内,明明根本拍不出她,却还是硬要比个v字手势。 我离开教室,前往那个空教室。 从走廊往中庭看,吹奏乐社正在樱花树下进行最后的演奏。和今年校庆听到的演奏相比,似乎有好几个明显的错误,但能感觉到他们想尽情地吹奏出美妙的音色。 「喔,那不是红眼吗?」 有一只鸟停在典子指向的樱花树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演奏声而静不下来,隔一会儿就改停在其他树枝上。我打开窗户,它似乎察觉到我便飞了过来。 「明天开始就是春假,会变得很安静,今天先忍耐一下吧。」 红眼啄了我的手指好几下。 「怎么?今天没有食物啦。」 「他应该是在对汝说辛苦了吧。」 典子眺望着红眼说道。 「何必呢,我明年也在三年b班啊。」 「毕竟一年又告了一个段落。」 「是这样吗?」 我询问红眼,它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又飞走了。 「朝仓妹真的不来打招呼吗?」 典子俯视下方聆听吹奏乐社演奏的观众。 「面对谎话连篇的同班同学,哪有什么招呼好打。」 我发现香穗也在观众席之中。 演奏最后以铜锣声作结,拍手声覆盖了周遭所有的声音。整齐并排演奏的社员们开始四散,各自交谈、拥抱。 真子将乐器抱在腋下,往香穗走去。她从制服口袋中拿出某样东西,交给香穗。 「那是什么呢?」 「毕业礼物之类的吧。」 真子正等着香穗的反应,但香穗没有打开包装,只是站在原地不动。不久,她对真子说了句话就突然跑走了,真子目瞪口呆地目送她离开。 「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日落以后,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黑板还残留着毕业生写的字。 我在空教室中等待黎明的到来,就像这四年来度过的日子一样。外头照射进室内的光线逐渐消失,桌椅都失去了色彩。 「汝可以在毕业典礼讲台上裸体跳舞啊,反正大家明天都会忘了。」 典子坐在讲桌上,只用上半身示范了盆舞【注:盆舞相当于中元节,即盂兰盆节时,众人聚集在一起跳的舞蹈,源自于佛教的仪式。】的动作。 「太过夸张的事情很难调整记忆,所以最好别做。你之前不是这样说吗?」 「哈!哈!哈!为了看汝跳舞,那种辛劳只是小事一桩。」 典子大笑时总是会露出臼齿。 我忽视她,看向时钟,还剩三十分钟,今天就要结束了。 「汝很介意时间吗?」 典子挤入我的视线中。 「没特别介意。」 「今天刚好是我和汝相遇整整四年呢!汝看,地点刚好就在那。」 典子隔着窗户指向种在中庭的其中一棵樱花树。 「哎呀~汝当时的反应真的太有趣了,稍微吓吓汝,没想到汝就尿裤子了。」 「我才没尿裤子,不要随便窜改历史。」 「是这样吗?」 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认真地歪头思考。 「明明是精灵,却那么随便啊。」 典子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典子?」 「啊,没事。不要太高估我,精灵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典子眯起眼睛,她平常不会展现这种举止,令人觉得似乎有点脆弱。 「怎么了?难得看你这么谦虚。」 「我说自己掌管七大怪谈只是说好听的,我也只能遵从魂魄的意志,让事情顺利进行罢了。我也只能迎合周围的意愿行动。就算是我,也是有没出息的时候。」 典子终于转向我,但这次换我双眼往下看。 「让你做这么痛苦的事,真是抱歉。」 「汝是说分离汝的魂魄这件事吗?别在意,那是我的职责。而且,我因此能跟汝每天相处,过得很开心。」 她明明说着应该很开心的话,表情却很阴郁。 「不只是跟朝仓姐妹有关的事,我们也经历了很多事。不过,可以记住这些英勇事迹的,事到如今连一个人也没有呢。」 典子解开总是绑在头上的发束,让长发像窗帘一样随风起舞。 「我能做的,就是在学校迎接人、目送人,还有……」 她说到一半沉默,我催促她继续讲下去。 「还有……?还有什么?」 典子盯着我看。她变得不像以前一样豪爽,而是嘴角稍微上扬,笑着说: 「还有守护人。」 她的手指向中庭,我站起来往下一看,发现香穗就站在那。她操作完手机放到口袋里,步行离开中庭。同时,轮到我的手机响起,我打开后发现是香穗传来简讯的画面。 『我在教室等你。』 简讯里这样写着。 典子望着手机画面,说: 「拜托了,我对汝只有一个请求。」 ● 远远看见走廊有个人影,即使走近,那影子依然小小的,只是一团黑影。 「花子。」 她察觉到我,便把双手手心伸过来。身形一片黑的她,双手戴着橘色的手套。 「手套变得好破旧,毕竟是四年前买的,下次再买新的给你。」 说完后,我把手伸向她,花子却把双手缩回胸前。虽然无法确认她的表情,但她似乎很满意这个手套。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一询问她,她就指向对面的教室。 「啊,我知道,她在等我吧。」 花子点点头。 我走过花子的身边,伸手摸向教室大门。但我没有打开,只站在门前发呆。往旁边一看,花子还一直抬头往上盯着我。 「我知道,我要进去了。」 缓缓打开大门,进入教室内。 香穗穿着制服,坐在自己的座位。月光朦胧映照她的身影。 「恭喜你毕业了。」 她说完并未站起,因此我走向她,并发现典子在对面校舍屋顶上,似乎无意靠近。 我坐在香穗前面的位置,身体只往后转一半,侧面对着她。 「但我不会毕业。」 「接下来是留级第五年吗?」 香穗似乎故意挖苦我,她笑了。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先前说的话。」 我回答她开的玩笑。她转移视线,看着教室时钟。 「我没有相信,其实我是来确认真伪的。」 我也跟着她往时钟看去。感觉秒针似乎是静止的,但其实还是用平常的速度前进。 「如果你说的幽灵、七大怪谈,那些愚蠢的话题都是真的,再十分钟,不对,再九分钟,我就会忘了你,对吧?」 香穗话说到一半,分针又往前震了一下。 「嗯,如果是真的话。」 「是假的话,最好趁现在跟我道歉喔。如 果过了十二点,我却还记得你,我会尽全力地嘲笑你,那你就丢脸丢大了。」 我和香穗相视,互相微笑了一下,又继续保持沉默。 窗外吹来舒适的风,让她的头发稍微摇曳飞扬。 「我真的看起来那么像姐姐吗?」 她的视线停留在附近的窗户,看着自己的倒影。 「嗯,很像。可是你姐姐比较稳重一点。」 香穗看着窗户,自嘲似地微笑。 「我啊,一直都很憧憬姐姐。小学的我憧憬国中的姐姐,国中的我憧憬高中的姐姐,还模仿她的穿着和说话习惯,我以为到了姐姐的年纪,就会变成姐姐当时的模样。」 「嗯。」 「可是,不管我成为国中生还是高中生,我还是那个没用的我,一点成长也没有,一感觉到这件事,就觉得心情低落……」 香穗重新看向我。 「可是,自从你说我很像姐姐之后,我就在想说不定只是我没发现而已。虽然我认为姐姐很完美,但她也像我一样,有烦恼、迷惘,也有不安,而我只是没察觉到罢了。」 我回忆起第一次和朝仓同学说话的情境,她听着我的问话,撒谎着说:「好~得~没~话~说!」还故意笑给我看。 「这么一想,虽然姐姐离开已经四年了,但我感觉自己似乎多了解姐姐一点了……」 香穗擦拭自己的眼角。 「你在想『如果能多支持她一点就好了』吧?」 我接着说道。 「如果能帮助她就好了、能多和她说点话就好了。我也这么想着。我觉得,我真是个、真是个没用的男友。」 如果当时有哪里不同,或许她就不会卷入那起意外,说不定可以过得更幸福吧。我总是不停地询问自己,揪着自己的心。 「不,我不这么想。」 香穗慢慢地左右摇头。 「我觉得姐姐很棒,姐姐明明和现在的我一样有烦恼、迷惘,却依旧保持那么勇敢、开朗的态度。我觉得好棒,好想变得跟她一样。」 风又摇曳她的头发。 「中崎同学,姐姐是很棒的人吧?」 「嗯。」 回答的瞬间,喉咙深处似乎有些什么即将一涌而出。我回忆四年前,看到朝仓同学滑稽的笑容、捉弄人的笑容、觉得为难的笑容。自己明明死命咬着牙,泪水却在眼眶打转。 「嗯,她真的非常……」 眼泪才刚擦完又继续涌现、滴落。 「我很珍惜她,讨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事物。所以……我逃跑了,从活着这件事当中,逃跑了……」 香穗的声音也开始颤抖,但她还是用坚定的语气说: 「可是,我还活着。」 我知道。 「这比死还要痛苦!」 我一直都知道。 「这和抛弃一切一样悲伤!可是,我还活着!但你实在是太狡猾!太随便了!竟然躲起来,反复做一样的事!明明年纪比我还大!为什么会这么卑鄙!」 即使和自己共度日子的家人死去,眼前的香穗也努力活到现在。她仍旧笑着面对各种不合理的事,继续往前进。 「我知道自己很卑鄙,也很胆小,可是!」 我迁怒似地大叫。 「可是我很害怕!为什么大家都能这么冷静!我对得不到幸福感到恐惧,才拼命地找寻幸福,但等我找到后,又开始害怕幸福从手中消失、害怕那股责任感,我不论过了多久都这么懦弱!永远只有悲伤的事一再重复!我怕得不得了!我不停地回忆!无论过了几年,还是不停地想起她!然后痛苦!后悔!既然如此,我……」 ——拜托了,我对汝只有一个请求。 脑中想起刚刚和典子的对话。 「朝仓妹要毕业,这是最后一次了。汝得老实地面对。」 「我已经没什么事隐瞒她了。」 「不是指这个,汝要面对的,是自己。」 「自己?」 「人类并不单纯,但正因如此,我才这么喜爱人类。人很复杂、很强大,连本人都无法掌握全貌。全世界有很多这样的人类,也因此我长时间看着学校也不曾感到无趣。」 典子扬起一点微笑继续说。 「那天,把汝的手机放在学校的人,是我。」 「那天指的是四年前的毕业典礼吗……?」 「没错,我把手机藏起来,赌汝当天会不会来拿。」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间教室。从很久以前,这间空教室就是我的居所。汝一开始以为我入侵汝的地盘而生气,其实正好相反。」 典子稍稍张开双手,环视整间教室。 「所以说……」 「没错,汝升上二年级,来到这里时,我就一直看着汝。一开始虽然因为有碍事者出现而感到愤慨,但随即又涌起兴趣,想观察汝。汝独自一人从窗户眺望中庭时的双眼,散发复杂的光芒。孤独、嫉妒、失望、自我厌恶,其中还带有一点点羡慕。我对汝的那双眼神很有兴趣,所以,我想和汝说话,从很久以前就想这么做了。」 典子从和服袖口中拿出一张花牌。 「如果那天,汝用花牌胜过我的话,我原本打算说出这个秘密。」 「典子……」 典子打断我要说的话,她最后说道: 「就算感到不安或恐惧也好,只有既黑又暗、不肯承认、不敢面对的回忆也好。但汝绝不能忽视掉落在其中的心之碎片,可能非常稀少、渺小,但碎片一直都会在那——」 「你到现在也这么想吗?」 香穗问我。 「你到现在也认为,不想再经历四年前的事,明天怎样都无所谓吗?」 自从遇见香穗之后产生的心之碎片。 好耀眼。站在我面前的香穗,她从四年前到现在,日复一日,坚强地活着,实在是太耀眼了。这一年令我好痛苦。 「还剩三分钟。」 脑内响起典子的声音。 「中崎同学,我想问你一件事……这个。」 香穗从口袋中取出某个东西,她摊开拳头,手中躺着一副耳环。 「这副耳环。我认为是姐姐的遗物的这副耳环,是你送给姐姐的礼物吗?」 「……嗯。」 我点头。这是我在那天的公车上送给她的,最初也是最后的礼物。 「这样啊……」 香穗看着空中吸气。 「我为什么会认为这是姐姐的遗物,你知道吗?」 她的双颊涨红,时而咬紧唇瓣,并继续说。 「我从没见过她戴,但我觉得她很珍惜这副耳环……」 她放着耳环的手心颤抖。 「那天,那起意外中,姐姐她用力地握着这个。」 她流下眼泪,但还是张开放有耳环的手给我看,从口中毫无力气地吐露。 「姐姐真的很重视这个、很珍惜这个。就算是这么严重的事故,她也不肯放手!她用力地握着这副耳环,光是要从她手里拿出这副耳环就费了好大的力气!所以……!」 我想起那天,我的双手最后握住朝仓同学的手的触感。原来拳头中紧握的是耳环。她紧紧握着我和她在短短的时间内,曾经交往过的证据。 「姐姐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不该活在这世界上。也不曾后悔遇见你、和你交往!她一定还为此感到骄傲……!」 我无法呼吸,想要说点什么,但从嘴里流泻出的,只有阵阵呜咽声。 「我不会想着要你说点什么,也 不会要你做点什么,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能努力到什么时候,所以我也不会要你努力。」 香穗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文字组合成句子。我拼命地面对她所说的话。 「不过,等我毕业、成为大人、活到生命终点时,我会在最后告诉别人:就算我很没用、人生过得痛苦、只经历过一点好事,但我也会说,我有珍惜的朋友、遇到心爱的人、发自内心大笑、曾有位值得尊敬的姐姐、曾和你一起逮捕小偷。我会为我的人生画上五颗星,给自己一百分!等我变成老奶奶之后就会这么做!」 她拼命地吐露出也有点像是逞强的话语。 而我也终于找到了:心之碎片。 「啊啊,可恶……」 她拥有还不确定是否幸福的未来。 而我在当下早已放弃了未来。 「好不甘心……」 和脱口而出的话相反,我笑了一下。我对开始这么想的自己感到些许自豪。 「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香穗抓住垂头丧气的我的手。 「没事的,只要你如此希望,一定能……」 香穗摆出寂寞的笑容。 此时,我脑中回响起典子比以前还更温柔、更坚强的声音。 『去吧。』 溢满眼眶的泪水让我闭上了眼。 ● 一睁开眼,眼前是似曾相识的景象。白色的天花板,耳边的机械音不断重复。 我移动视线,发现自己的脸上戴着塑胶制的口罩,因此伸手拿下来。手臂像是生锈似地叽嘎作响,我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思使力。只要一个动作就会摩擦到衣服,烧伤般的痛楚也随之扩散到背部。 我的下巴长了胡子,虽然不是很长,但也不是转瞬之间就会长出来的长度。 视线和意识都模糊不清,我试着转动脖子,发现枕边有张纸,一张从笔记本内页撕下的纸。我慢慢起身,打开对折两次的纸张。 给落榜四年的中崎同学 标题这样写着。 给落榜四年的中崎同学。(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但对你用敬语感觉不太顺口,所以我就用平常说话的语气) 根据你所说,过了毕业典礼那天,我就会彻底忘了你的存在,因此我写了这封信,如果我的预测正确,你应该会读这封信吧。 这封信是在毕业典礼结束复写的。大约一个月以前,我从你口中听见幽灵、七大怪谈等遑些支离破碎的话。当然,我根本就不相信。可是,我不认为你会说那种谎。 我无法整理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到今天为止,都对你摆出不理不睬的态度。现在想想,我竟然浪费了最后能相处的时间,觉得好复悔。 不过,今天在毕业典礼后,当真子送我礼物的时候,我脑中突然浮现某个想法。难不成这副耳环是你送给姐姐的礼物? 所以,我跑去调查以前难以面对的公车意外的报导,调查后,我才知道那起意外中有一位乘客至今都在这间医院沉睡不起。来到医院后,我真的好惊讶。那位沉睡的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成熟了点,但长得和你一模一样。(还变得有点帅) 所以我现在要到学校去。 至今,我都无法接受姐姐的事情,也不认为能自以为了不起地对你说教。 但是,和同样都非常喜欢姐姐的人说话后,我擅自认为,若是你希望能重新来过的话,说不定会清醒过来。 我即将忘记你,所以没办法确认结果,但希望你能醒来,阅读这封信。 泪珠滴落在信纸上,晕染了文字。我的心脏逐渐发热,身体越来越温暖。 ——啊,还是有人类做得到的灵异事件喔。灵魂出窍,就是灵魂暂时离开肉体。 那家伙,把我的身体留在人世,只抽出我的灵魂而已。 ——我能做的,就是在学校迎接人、目送人,还有守护人。 典子留给我时间。她给了我等待自己发自内心希望往前走的时间。 「那家伙……根本是幽灵界第一名的大骗子……」 回到睽违四年的身体。我用这副确实感受得到疼痛的躯体,痛哭到白天来临。 信的最后这么写着: p.s. 恭喜你毕业! 春之章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即使经过半个月,我还是无法不靠拐杖走路,光是在医院内走动,就耗费了所有的体力,因此今天我也坐在庭院的长椅眺望着天空。 「虽然睡了四年,但还是好困啊。」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全身像是被看不见的毛毯包覆。 眼前停了一台计程车,一对年轻的夫妇走出车外,那位女性的腹部隆起,她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下车。 看着那对夫妻走进医院,我拄着拐杖,以不规则的节奏走去和计程车司机搭话。 「不好意思,我可以搭车吗?」 「要去哪?」 「呃,我没有目的地,只是想在附近绕一绕……」 「啊?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自己已经睡了四年,所以想看看周遭环境等理由,好像会让事情更复杂。 「啊,那就先往清城站去可以吗?」 计程车司机没有回答,他直接下车,开殷后车门。 车子开始移动,离开医院。 从车窗看出去的景色中,我发现好几家店倒闭了,有些原本荒凉的道路也重新铺设得干净漂亮。 「变了好多,连这附近也是。」 我自言自语,司机大叔透过镜子看着我说: 「怎么?你很久没来这附近吗?」 「不,其实我一直待在这里。」 大叔听完我矛盾的说词后歪了歪头,又继续保持沉默。 正当计程车准备驶过停在路肩的车子时,我发现一位站在公车站牌旁的女性。计程车直接经过站牌,她的身影渐行渐远。 「快停下来!」 大叔被我突然大叫的声音吓到,确认前后来车之后,才在路边停车。 「抱歉,到这里就好了,不用找钱!」 我把钱塞给他后下车,赶紧回到方才经过的道路。刚刚计程车明明马上就停车,但拄着拐杖走路,还是花了超出预期的时间。 我边走边喘气,好不容易走到公车站牌,等公车的人全都盯着我。当所有人发现我只看着其中一位女性时,除了她以外的人就转过头继续等车。 「呃,那个,有什么、事情吗?」 这位女性穿着套装,脸上化了淡妆。毫无疑问地,她是香穗。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哪位?」 香穗困惑地歪头询问。此时,公车刚好进站,其他乘客相继上车,而她则是交互看着公车和我。 「抱歉,可以请你给我等一班公车的时间吗?」 听见我的请求,香穗伸手看了手表。她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做才好,在她烦恼的同时,公车门也关闭了。 目送公车驶离后,我烦恼第一句话该怎么起头,随后才开口说: 「很抱歉在这里叫住你,那个,你看起来很像某位我认识的人。」 香穗吃惊地看着我说: 「你是姐姐的朋友吗?」 「对,你说得对。」 听到这句话,她收起警戒的表情。 香穗顾虑到我拄着拐杖,催促我坐在椅子上。我们并肩坐下,我发现自己这四年来,身高起了变化,长高了一些。 「不好意思,那个,你赶得上等一下要做的事吗?」 「可以的,我为了不要搭错车,本来就有提早出门。」 她一边看手腕上的手表一边回答,她的套装打扮看起来有些不自然。 「那个,今天是开学典礼,大学的。」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后说道。 「虽然父母觉得穿和服比较好,但我没自信,觉得不适合。」 「这样啊。」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随口附和,香穗有些困惑地继续接话。 「请问你是姐姐的同班同学吗?」 「对,没错。我和她在高三的时候同班。」 听到高三两个字,她呢喃「所以知道那件事吧」后,垂下了双眼。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要紧事却把你叫住,但是,我一直想要道谢。」 「道谢?对姐姐吗?」 「不,是向你道谢。」 我用拐杖支撑身体,站起身来。 「向我、吗……?」 「嗯,向你道谢。谢谢你。我想你一定搞不清楚状况,但你能接受我的致谢吗?」 我诚恳地低头。 「不客气……这样吗?」 香穗困惑地歪头笑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其实我是偷偷溜出医院的。」 环顾周围,一台计程车都没看到,看来我只能走到大马路上叫车。 「这样啊,请你保重。」 香穗站起来,对我轻轻地点头,她抬头站直后,重新把垂下的浏海塞到耳后。 我也跟着颔首致意,随即转头迈开步伐。走了好几步后,我又回头看着她说: 「对了!」 香穗原本刚准备坐下,又站了起来。 「是的,有什么事?」 「那个,耳环。去哪了?」 她抚摸自己的耳朵,似乎觉得很奇怪,我又补充说明。 「啊,其实,我前阵子有见过你,当时你有戴耳环。」 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后,微笑着说: 「我一直希望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香穗好像有点害羞地开始说: 「我原本非常珍惜那副耳环,不过那副耳环上个月坏掉了。那可能不是什么高价的饰品吧,我反而觉得到现在才坏,有点不可思议。」 我用力握紧拐杖。 「耳环坏掉的日子,恰巧就是毕业典礼当天。感觉就像是在催促我踏上新的旅程,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 香穗笑了笑,但我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怪谈非得是七个才行,因为那是决定好的事。 我脱离七大怪谈之后,典子非得寻找替代者不可。 ——七大怪谈的继承仪式都在毕业典礼晚上的凌晨零点整实施。 继承仪式的瞬间,香穗带着耳环,出现在校园。 如果—— ——灵魂碎片会寄宿在生前执著的物品或地点。 如果朝仓咲纪的灵魂碎片寄宿在那副耳环中。 ——残留在现世的灵魂碎片,若还具有魂魄本身的理念或想法,就会按照本能留在碎片中。 如果朝仓同学留在这世上的灵魂碎片中,还残留着对我的思念。 我开始想像,你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答案或许远超乎我的猜测,而我也无法亲自确认,即使如此,那股想像正温暖地包覆着我。 我抬头仰望天空。虽然这个举动令香穗不知如何反应,但如果我低下头,眼泪可能会不受控制地滴落。 我想要马上丢弃拐杖,用尽全力往学校奔跑,我想见典子,我想见——朝仓同学的灵魂碎片。 我用力踩住发抖的脚,拼命压抑这股冲动。我不能这么做。为了不这么做,我才如此度过了这四年;为了不让我这么做,她们才为我做出这些行动。花了整整四年,我才终于得到在没有她的世界中存活下去的意志。 几年后,我应该也会具备能一个人前进的坚强意念吧。应该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回到学校,见典子和朝仓同学一面吧。已经没事了。总有一天,我应该也能说出这句话,让人安心吧。 「你没事吧?」 面对询问我的香穗,我逞强地说: 「嗯,没事,我已经没事了。」 而我看见,下一班公车,正从对面驶来。 后记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购买这本书的读者们,我真的不胜感激。虽然不知道各位看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我的作品能稍稍触动到各位的心弦,那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着手进行下一部作品,是比任何做过的事都还要困难的工作,但我会试着挑战看看。那么,期待我们能再次见面。 小川晴央 该不会真的只卖了十本吧……好歹再多一点……至少卖到十二本左右……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购买这本书的读者们,我真的不胜感激。虽然不知道各位看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我的作品能稍稍触动到各位的心弦,那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着手进行下一部作品,是比任何做过的事都还要困难的工作,但我会试着挑战看看。那么,期待我们能再次见面。 小川晴央 该不会真的只卖了十本吧……好歹再多一点……至少卖到十二本左右……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最后,购买这本书的读者们,我真的不胜感激。虽然不知道各位看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我的作品能稍稍触动到各位的心弦,那就足够了。 对我来说,着手进行下一部作品,是比任何做过的事都还要困难的工作,但我会试着挑战看看。那么,期待我们能再次见面。 小川晴央 该不会真的只卖了十本吧……好歹再多一点……至少卖到十二本左右……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虽然我这样写,令人觉得好像自己碰巧帅气地抓到最后的机会,其实我从三年前开始写作时,每次都说一样的话。意志薄弱、毫无毅力的我,之所以能不停地写作到现在,都归功于我的朋友、家人、井上前辈、凤前辈,以及小森老师时而鼓励、时而教训、时而放任我不管,并给我最棒的支援使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今后我还会继续让你们担心、困扰,还请多多指教。 负责本书插画的よしづきくみち老师,即使这部作品的风格有点麻烦,您依然绘制了用完美也不足以形容的美丽插画。多亏老师,让这本书成了光芒四射的出色作品。非常谢谢您! 负责这本书的佐藤编辑和近藤编辑,你们不仅把不够成熟的我视为作家尊重,还给予我许多优秀的建议,引导我前进,真的很谢谢你们。 初次见面,我是小川晴央。 「小川先生……书已经发售将近一个月,却只卖了十本!」 「十本?爸妈和哥哥,还有山本部跟我说他们买了,我还自掏腰包买了九本……到底是谁说谎!」 我一边想像这种未来,一边过着日子。没想到自己的作品竟然能出书、摆在店面、有不曾谋面的人购买,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到现在都还没涌现出实际的感受。 这本《我成了校园怪谈的原因》,在第二十回电击小说大赏中荣获了优秀的金赏。担任评审的各界人士,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特别是在我初次和责编开会时,碰巧坐在我旁边的时雨沢老师,老师给我的评价是我一生的宝物。希望我能成为不愧对这份大奖的人。 写完这部作品时,我开心地面对电脑,一边想着「如果这篇不行,以后就放弃投稿」,一边工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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