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莉可 天空的镇魂歌》 第一话 拂晓前的梦 <前篇> 网译版 转自 百度安琪莉可吧 翻译:雾恋 校对:雾恋 回过神来已是子夜时分。 寂静得仿佛冻结了的,我独自一人的夜晚。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正是埋头研究的好时机。连时间都能忘却的专注,让我感受到一种充实的幸福感。 只是……有时突然回过神来,是的,像现在这样的时间的缝隙。 非常奇妙的心情就会悄悄涌现。 这里不是我出生的故乡的宇宙,也不知道究竟离它有多远。而我现在身处这遥远的地方,某座宏伟宫殿深处的一隅。 而且,我并不是我自己。 暗夜的玻璃窗上映出的影子,是个有着白银色短发和浅黑色肌肤,目光倔强的少年。这绝对不是我。 我的名字叫做修纳。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然后我的灵魂被召唤回人间,寄居在了这人造的身体上。 被夺去生命后不知归处的心,究竟历经多漫长的旅途,才挣扎着来到这里呢。可惜的是,我没有这段时期的记忆。 所以,我越来越无法理解死亡究竟是怎样的东西。 现在的我,真的是活着的吗?还是已经死了呢? ……我还是不明白,一点点都没法理解啊、该隐! 是的、该隐他们……和我同样从死亡的长眠之中苏醒过来的骑士团长们,现在都该是在宫殿的某处,各自做着战斗的准备吧。 为了彻底压制这个宇宙中不断反抗的的女王一派的势力,然后回到夺走我们生命的故乡。为了再次亮出复仇之牙的那一天。 该隐、基法、尤金、卡菲、格哈德、乔凡尼、华尔特,还有……卢诺。 大家现在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情? 还有、那位大人……? 啊啊、像这样的深夜里就一定会想起来。 那位大人眼睛里仿佛正在燃烧着的金色光辉。 “我们绝对不会失败。” 那话语如同梦的羽翼一般在我们头顶上张开的,那个遥远的夜晚。 当时心中感受到的痛楚如今依旧残存着,丝毫没有改变,这证明了我还活着。然而,仅仅是这样而已。 在这个宇宙中,决战之刻已近在咫尺。 然后,不可思议地,我竟平静下来了。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要那金色的羽翼依然在心中,那我们的旅途就不会有终点吧……我坚信这一点。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我还是接着去做自己的工作吧。 让住在这个宇宙的人回归本来面目的工作。 无论多么稳重多么仁慈,真正的人性却不是这样的。剥离人类的外表,也不过只是遵循本能生存着的野兽而已。我要证明这一点。 这只是让他们与自然溶为一体罢了。 随心所欲、贪婪嗜杀的世界。也许当整个宇宙都变成这样时,就不再会有人来责备我了吧。 那样的话,也许我能稍稍感觉到一点快乐……也许就再也不会做那个梦了。那个遥远的故乡的梦……。 1.遥不可及的故乡 我出生在行星诺古的乡村地带、梅达莫里亚领内。 祖父和他的儿子们,也就是我的父亲与他的兄弟们共同经营一家大农场。亲戚家的房子三三两两坐落在在视野良好的山坡上,周围是农田和牧场,远方是风景如画的森林和草原。 我是父母的第二个孩子,长子的降生让他们非常喜出望外,似乎我的幼儿期是在宠爱中度过的。 开始记事的我,最初的记忆是在绿意盎然的菜园里。 我坐在后院的田里玩耍,那里有种类繁多的植物,成群结队的昆虫、鸟类和其他小动物,许许多多的生物出现在我眼前。 毛虫贪婪地蚕食作物幼苗刚刚舒展出的嫩芽。 黄蜂飞过来,用毒针刺穿了它的背脊。 家里的狗琉特把田鼠从它们的巢穴里驱赶出来一口咬死。 父亲张网捕捉糟蹋庄稼的野鸟,扯掉它们的羽毛。 永无休止的生与死的转变……像一出流光四溢的默声剧,极大地震撼了幼小的我。 刚才还活着的东西,转瞬间就成了另外的存在。 究竟是失去了生命,还是被赋予了死亡? 我试着把枯枝的尖端刺进毛虫的背部。 一动不动的虫子,确实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样。 那样做是为了让生命凝固,让它成为谁都无法侵犯的崇高的存在。这是我的理解。 只要在力量上占据优势,就能随心所欲地夺走弱者的生命。这样层层递进,最终一切都将归于尘土,成为新生命的养分。 如此美丽的法则,令我深信不疑。 我觉得自然界正是在言传身教地,把大量绚丽多姿的生与死展现在我的面前。 于是我接连不断地夺走小动物的生命。 对于处在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这也是很常有的事情吧。 可是我的情况,却不是那么普通的数量。 门前的尸骸堆积成山,时常令母亲连声惨叫。 父亲开始用嫌恶的眼神看我,再也不会带着我上亲戚家玩了。 只有比我大两岁的姐姐,会因为担心我而哭泣。 “修纳、那个,求求你了……不可以杀死它们呀!” 我低下了头。杀生不是因为憎恨,我不会因此感到快乐。 只不过是因为可以受死的对象就在那里,手就自然而然地伸过去了而已。 我的这种禁忌的癖性,和我远远超过普通孩子的早熟之间,不知是否有着何种联系。 因此,尽管我还不能完全明白我的行为有多反常,却已因为无法抑制的罪恶感,成了个沉默阴郁的孩子。 双亲说我是恶魔的孩子,把我从家族的空间中隔离出来。我睡觉的地方是仓库的二楼,吃饭也是独自一人吃着单独送过来的东西。 姐姐觉得我这样很可怜,常常瞒着父母抱了枕头来和我一起睡。 “修纳!怎么了呀、摆出这样的表情。对啦!来唱歌吧,我们一起玩儿呀!” 一起分享她带来的点心,一边透过天窗仰望星空一边聊天,只有在那时候,我才是个普通的孩子。 可是我最终还是做了。 从灵魂深处伸出了漆黑的手,我无法抵御它那强烈的诱惑。 深夜中,我把枕头摁在了酣睡中的姐姐那酷似我的脸上——! “凯莉!凯莉!凯莉——!!” 远处传来了母亲的哭喊声。 我被锁在仓库里。在举行姐姐的葬礼的时候,我一直在回忆她那苍白安详的容颜。 再也不会有向着我展露微笑的人了。尽管这让我很难过,可是没有办法,我肯定是会下手的。 况且更重要的是,只有我,才完全了解姐姐的生与死……为了接近那个“意味着什么的东西”,用我的眼睛,用我的手,感知了一切,这是不得不经历的。 母亲一直呼天喊地的,然后就这样,她开始疾病缠身。 我的三餐由女性亲属轮流做好了,和别的日用品一起放在门外。 偶尔她们忘记了这回事,我也不会因为饥饿觉得痛苦。曾有次我发高烧昏迷不醒,三天后被人发现才得以保全性命。轮流看护我的伯母们,发现我醒过来,果然都是一副害怕到不行的样子,远远地躲开不让我看见她们。 从到了能上学的年龄起,我就得到了去村里的公立学校学习的许可。 那里似乎也听说过关于我的传闻,没有一个孩子愿意 接近我。 在我看来,塞满孩子的校舍简直就是死亡的摇篮。无知小孩那种有暴力倾向的天真烂漫只会令我忧郁。 有时也会有亲切的教师来和我说话,可是我已经放弃了与他人接触的努力。 每天就是待在图书馆里看书……那段时间里,我写着玩的生物学研究方面的报告,被人传阅着传阅着,最后似乎被不知哪里的大学教授看到了。那位老教授特地来见我,同我聊了几句就面色发青地回去了。 从那以后,我似乎就被说成是“寻遍整个大陆也找不到一个”的天才少年。可是这对我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自从姐姐死后,我就极力克制自己不要向动物下手。 无论怎样都忍耐不住了,我就一定会去挖个坟墓。 在姐姐长眠的墓地边上,掘开泥土,把石头埋进去。 那一天就是这样,我正在造一座新的小小的墓。 “你在那里做些什么呢?”一个语调沉稳的年轻男性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转过身去一看。 那是位高个子的青年,银色的长发在风中拂动,眼神出奇地安静。 不是村子里的人。也不是走街穿巷的商人。 像是学者或者官员的模样,穿着朴素整洁的衣装,究竟是什么人呢。 “那是……墓么。”他又问了一次。 我点点头,“是的。死掉了……而且,是我杀的。” “是谁?” 他接着问道,一点都没有被吓到。那眼眸中的沉静,为何让我……觉得他是已经体验过死亡的人。 “兔子。一直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可是,我克制不了,果然……” 我觉得不用继续解释他也能明白,就把我做的那许许多多的坟墓指给他看。 “为什么要杀……?” “不知道。因为很重要,所以想看见她的死……也许仅仅是这样。” “我明白的。” “咦?” 我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青年的脸上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微笑。 “亲手杀死心爱的人是幸福的事。死在你手中的人,也许正是明白她是你无可替代的亲友,所以会欣然赴死吧。” “你是……奇怪的人呢。” “是这样么?” 这是我头一次想对别人说自己的事情。 我毫无保留地把我过去的一切说给他听。不敢相信,我竟会不止地流泪。 “……是生是死不是一回事么,所以我不明白我究竟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掉了。我也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青年一直默默地听着,等到我说完,他才开口道:“你杀了她,还是不能明白么?” “不明白……不明白啊!” 青年淡色的眼睛折射出钢一般的光芒。 “那么、就来见证更多、更多的死亡吧……无论多久,无论多少,直到你能把握住什么为止。与我们同行的话,一切都会为你准备好的……” 他静静地把双手搭在呆滞的我的肩膀上。 “你会来的吧、修纳?” 青年的名字叫做该隐,他说他要在位于海的另一边的盖亚领开办私塾,想带我走,让我做他的助手。 他把装满钱的口袋放在桌上,这么多钱,连买个人都绰绰有余了。 父亲却没有正眼瞧他一眼:“……是个头脑很好的孩子,能帮得上您的忙吧。” 说完这句话,父亲就站了起来,大概是要去田里干活吧。 无论我在与不在,父亲的生活都不会改变。 “走吧。”该隐站了起来,拍拍我的背。 出门的时候,为了下定决心,我回头看了一眼。 二楼的窗户里,窗帘紧紧合拢着,那是母亲的房间……。 什么都没发生。人生并不是那么充满戏剧性的东西。 我再一次望着该隐的背影,迈开了脚步。 2. 旅行开始的日子 出了镇子,大道上停着一辆马车,我们坐了上去。 “路上要花一小时左右。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 “……我在想,是不是去希维亚呢。” 听了我的话,该隐似乎少许有些吃惊的样子。 “为什么是希维亚领?” “你不是说了要回盖亚么。因为是完全正相反的方向。” “真是瞒不了你哪。”该隐双手抱胸,苦笑着说道,“过几天再动身去希维亚。我们暂住的地方,是这个国家某位贵族的别业。” “贵族的……” “我们的身份是通常所说的佣兵团。星系中发生了某种战争或纠纷的时候,我们就去成为某方势力的伙伴,引导他们走向胜利并接受报酬。” “要打仗么?” “是的。” “万一……赢不了的话呢?” “胜利就是我们的工作。如若不然,不用说报酬,连活命都不可能。” “……!” 我被想象之外的展开惊呆了、沉默不语。 大量的死亡为我准备好了,该隐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没有料想会是身穿盔甲的强壮男人们短兵相接,血肉横飞的战场。更何况,和同龄人相比都显得瘦小的我,怎么有可能置身于那样的场所呢? “害怕么?” 该隐看着的眼神,仿佛是在窥探我的心。 “不、我不害怕……但是,我没有存活下来的自信。” 青年呵呵地笑出声来。那是出乎我预料的温柔的笑颜。 “我会把我的骑士团交给你。是支训练有素的弓箭队,副官凯拉德也是个很可靠的人。我会教你怎么指挥,是你的话很快就能掌握的吧。” 再怎么茫然,看来我未来的的道路已被规划好了。 不过既然无家可归,去一个多少有些需要我的地方会比较好吧。 对于未知事物的不安是有的,但却没有伴随着悲伤或是喜悦的感觉。 以夕阳西下的广袤草原为背景,宅邸在我们眼前呈现出黑色的剪影。 大门敞开,马车向广场中庭驶去。 将广场三面围合的的宅邸,里里外外有不少士兵的身影。有些在照顾马匹、有些负责伙食,在搬运装着水和蔬菜的木筒。士兵们都穿着银色、紫色或者亮蓝色的军装。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这样的光景。 “是这边。” 在该隐的催促下,我向宅邸正面深处走去。 “给我差不多一点、混蛋废物!” 就在这个时候,响起了和这种场所完全不相称的,少女清亮的怒吼声。 “我说过了就是今天!今天我绝对饶不了你!” 士兵们立刻循着声音凑过去看热闹。我也被吸引了,向那边望去。 一个女孩一脚踏在广场通向走廊的台阶上,大声地喊叫着。她火红色的长发打着小卷,在脑后扎成一束,和一部分的士兵一样,她穿的裤子是蓝色的,身上则是裹着青蓝色的披肩。 镶嵌着大眼睛的可爱脸蛋怒气冲冲的,一手死死拽着一个穿紫色盔甲的士兵。 “哥哥!还有这家伙的老大也是!你们在上面吧、给我露个脸啊!”少女高声喊着。 很快,有人影出现在正上方的二楼走廊里。 “怎么了、玛利亚。”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一看,果真是个穿着蓝衣服的壮硕男人,他双手撑在桌子上,探出身子。 “怎么回事?还不就是这样么!” “哎呀。” 男人动作滑稽地放下手里的牌 ,苦笑着向下边张望。锻炼得浑身肌肉虬结,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男人。半长的红发一把扎在脑后,少女口中的哥哥无疑就是指的他了。 还有一人,姿态轻盈地站桌子另一边,远远望去也觉得那个人很美。柔软的栗色鬈发,与身上轻薄的套衫一起在风中舞动,简直就像是只靓丽的鸟儿。那个人慢慢踱到二楼的栏杆边上,咯咯笑个不停。看样子大概是位女士吧。 “笑什么笑!现在立刻就给我下来!”少女仰着头向那边喊道。 “哎呀呀。”两人对视着耸耸肩,同时轻巧地跃到了空中。 眨眼间、两人就在少女面前了。 围观的人都是丝毫不惊讶。这些人是杂技演员什么的吗?常人不可能有的身手呢。 少女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一口气说道,“听我说呀哥哥!这个人妖的手下又来挑衅我们的小弟!已经是第八次了!这次还有人受伤,真受够了!我忍无可忍了!” “呀……‘人妖’什么的太过分了啦。叫我乔凡尼啦、小玛利亚。”栗发美人用甜美的嗓音说着,伸出了白皙的手。 轻薄透明的蕾丝服装仅仅是遮体的程度,让包裹于其中的身体几乎一览无遗。看到就明白了,尽管有着纤细苗条的身材,可那还是个男青年。 “呸、不要过来!满口鬼话的毛病是会传染的!”少女敏捷地朝边上一躲。 “啊啊、难道我被讨厌了么?真是好伤心啊……该怎么办才好呢、格哈德。”乔凡尼好像真的很难过,露出一脸哀怨,抬头看着头痛不已的格哈德,静静地等待回应。 格哈德充满男子气概的脸上浮现出左右为难的神情:“呃、……唔、唔、我说啊玛利亚?吵架是两边都有不对的地方对吧。彼此彼此啊。” “不对啦!哥哥这个大笨蛋、和事佬!” 原来如此。看起来就是老好人的他,现在就成了受夹板气的状态了。 “这群家伙仗着长得壮实,成天跑到我们的阵地里来挑衅捣乱,因为我们是海盗就看不起我们,实在是太恶心人了!这些全都要怪这个家伙性格太差!”少女指着乔凡尼,喊得更大声了。 听了她这毫无逻辑的言论,周围蓝色装束的一群人都是呀是呀地附和起来。看来这个集团里,大多是些单纯热血的人吧。 乔凡尼举起双手、似乎是表示投降了。 “我知道了啦、小玛利亚。都是我教导无方,部下们才会这么无礼。真的是很抱歉呢,向你赔不是啦。” “……” “道歉啦道歉,顺便之前你哥哥欠我的钱全部都不用还了。” “什么、真的?”格哈德双眼发光地插嘴道。 玛利亚吊起了眉梢:“哥哥!怎么还在打牌?这家伙成天作弊……” “有什么不好的!都这么爽快地道歉了,他手下的人以后也会多收敛点吧?” “啊啊,肯定的啦。” “好了,玛利亚。你打打你哥的脸,就饶他这回吧,好么!”格哈德搂住玛利亚的肩,轻轻拍打着宽慰她。 “真叫我打你那张大脸?你是想说‘给我点面子’吧!” “对对,就是这个!不管这个了,算哥哥求你了!” 看来,强势的玛利亚面对哥哥的请求也没什么招架之力。 “嘛……真是没办法呀。” 她不情愿地猛然一放手,被晃得七昏八素的紫盔士兵虚弱地倒在了地上。 “谢谢、玛利亚……我真感激哟。” 玛利亚存心无视了张开双臂的乔凡尼。 “说过了啊,不要再赌牌了!”把格哈德狠狠批了顿之后,她转身打算离开。 乔凡尼在被扔在那里的部下面前蹲下,用手托着脸颊:“真是丑态毕露啊……你好意思说你是贵磷骑士团的一员?” 袖口在风中舞动着,一张牌从袖中滑到他手上。 “说不出口吧、觉得好丢脸吧。怎么样、干脆死掉算了吧?” 乔凡尼灿烂地笑着、把牌对准部下的颈部。 “喝!” “等等!” 一直在我身边沉默旁观的该隐,第一次开口了。 乔凡尼、格哈德还有他的那班士兵们都吓了一跳,将视线投向这里。 该隐朝众人走去,我也紧随其后。 “乔凡尼、我不允许你这样随意处置士兵。我是把士兵的统治权交给你了,但你不是他们的所有者。” 该隐用深邃的声音告诫着,话语中有种沉静的威严。 乔凡尼那纤秀的脸上染着一层红潮,他眯起琥珀色的眼睛盯着该隐。 “呵……你话是这么说,那每天都在拿部下练剑术的某某人又该怎么处置呢?比起我来,还是想办法解决那边的问题吧?” 该隐丝毫不为所动:“这是当然的。但是你也不要回避自己的问题。” “……” “要是引起了更大的骚动,被那位大人知道了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不能保证哪。” 气氛瞬间安静了。这无疑就是“那位大人”这个词释放出的,魔法一般的威力吧。 “明白了的话、之后就交给你了。” 该隐把手搭在我肩膀上,正要向宅邸走去。 “等一下嘛、该隐!”明快的声音止住了我们的脚步。 回头一看,乔凡尼正冲着我们笑,那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欢快笑脸。那种阴影荡然无存的感觉、反倒如戴着假面具一样地不自然。 “这孩子是谁?不来介绍一下么?” 玛利亚这才刚注意到我的存在,瞪圆了她的大眼睛:“哎呀,居然……!” “怎么回事啊?”格哈德呆住了。 “啊、我来介绍一下。他叫修纳,是新来的骑士团长。” “什么!”乔凡尼和格哈德同时大叫起来。 “这么小的孩子?” “喂喂、你在开玩笑吧、该隐!” “不、这和年龄没关系。修纳的头脑远比一般的成年人优秀。” 听他这么一说,格哈德似乎很受打击:“这是真的么、小鬼?” “……” “谁信啊!”乔凡尼的眼神陡然一变,像极了瞄准了猎物的猛禽。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子!这孩子害怕了吧。” “不是的、他并没有怯弱。他很强。很快大家就会明白的。”该隐站在我身后,像是要保护我一样。 “晚餐后再正式引见的。那么先告辞了。” 沐浴在众人交织着好奇、不快和疑惑的视线中。到了这里其实也一样,我这样想着,感受着背后针刺一样的视线,进了宅邸。 3.血色夕暮 太阳下山了,宅邸内浸沐在一片暮色中。 古旧的建筑物中,总让人感觉会有某种经年累月的恶意凝固在这里,沉淀在各个昏暗角落之中呼吸着。与人类不同,这样的东西不会简单地死去。 登上正面宽大的楼梯到了二楼向右转,我们往走廊深处走。 该隐打开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的门,招呼我进去。 这间朴素整洁的房间就是他为我准备的起居室。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把行李放下就去食堂吧,快到吃饭的时间了。” 就在他想起身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凄厉的惨叫声传了过来。 该隐立刻就向走廊奔去,似乎他已经知道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 他锐利的视线落在一扇悄无声息打开的门上,一个男人从那里面走出来,满身是血,步履蹒跚。 几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士兵,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男人伸出双臂,大概是想求救。一个士兵抽出细身的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鲜血随着剑的抽离喷射而出,男人向前倒在地上。 我聚精会神地看着这预料之外的死亡的过程。 “基法!”该隐高声喊着,他的声音中包含着怒气。 “真是太失礼了……让您瞧见不快的东西了。” 很有穿透力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银盔的士兵们立刻靠着墙站好,像摆设般一动不动。 一个青年男子出现在门的阴影里,看起来像是有点神经质的样子。年纪和该隐相仿,但似乎要稍稍年轻些,穿得很华贵,完全是贵族的模样。 暗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拢,细长锐利的鸢色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五官很标致,但那表情却给人以极端冷酷无情的印象。 他看起来心情甚好,不时快活地看几眼地上还淌着血的死人。 该隐直视那个青年。 “我再三说过,禁止对士兵动用私刑。为何还要做这么残忍的事?” 基法用回报他以挑衅的微笑:“我也反复解释过很多次了、该隐。这是很有必要的。” “哪里有这种必要性?” “对我的骑士团来说是的。很感谢您的忠告,不过这也是为了能让他们严守军规。希望您能理解,我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你的意思是叫我闭嘴么。” “说明白一些,就是这样吧。” 彬彬有礼的口吻,流露出的却是傲慢无礼的态度,连一向沉着的该隐都被他搅乱了步调。这个叫基法的青年无疑有着灵活的头脑吧。 我想着这些,不知所措地望着那相持不下的那两个人。 “你们二位就在这种地方吵架么?”背后传来了纤细柔软的声音:“让那边那位小朋友困扰了哟。” 我转身一看,一个倚着墙双手抱胸的青年正冲着这边笑。身材纤瘦高挑,衬衫加长裤的朴素衣着,却浑身散发着一种属于上流阶级的味道。他有着像流动的绢丝般稍带紫色的银发,以及淡水色的双眸。他的美貌如同在薄暮中飞舞着降落下来的蜉蝣,透明而虚幻。 “哎呀呀……真是个可爱的洋娃娃呢。是从哪儿捡来的?”青年歪着头端详我,带着梦一般的表情。 “他是我带来的新同伴、尤金。名叫修纳。”该隐恢复了平静的声音,向青年答道。 “同伴……?”笑容从这个叫尤金的青年脸上消失了,“那位大人知道这件事么?” “还没有,之后我会去报告的。这孩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一定会让他高兴的。” “先斩后奏稍稍有些不妥当呢、该隐。”尤金歌声一般的语调中夹杂着利刺。 “我没有这么打算。” “是这样么……不过被带来这种地方,又突然见到死人的情形,一定很想回家吧,修纳?”他向我流露出的笑容既温柔又可怕。 “人的死亡不可怕……因为我大概、有杀人嗜好症。” “修纳!”该隐低声呵斥我。 “哦哟哟,真是了不得……!”基法在我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对不起,该隐。”我看着地板说道。 “但是、早晚也该认识到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大量地杀人的对么?我是这么理解自己的立场的。” “哈、哈哈!长得这么可爱,居然说得出这种话。还真派得上点用场吧!” 基法兴奋地拍手叫好,和沉默不语的该隐形成鲜明的对照。 然后,尤金出神地微笑着,那迷离的表情很独特。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不过请不要把这么可怕的娃娃放在我的房间里呢。” 他向着我伸出他那白皙纤细的手指。 “欢迎你、修纳。我带你去食堂吧。” 但是我并没有拉住他的手。 他端详了一下我的表情,默默地回过身去了。 该隐转身对基法说:“之后该怎么处理……你也很清楚吧。至少好好为他料理后事。” “不用您多费心!”带着点无奈,基法发出一连串压低了的笑声。 4.生与死 食堂的大餐桌边上围坐着的,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六个人。 我这才知道,先前遇见的这些人全部都是这支佣兵团里地位最高的骑士团长们。 该隐和基法同为参谋,但很显然,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很糟糕。 尤金、格哈德、乔凡尼则都是队长,统领着几十人到数百人不等的士兵。除了体格魁梧的格哈德,其他两人都有些无法想象。 不过我混在他们当中,才是违和感最大的吧。 吃饭的时候只有格哈德和乔凡尼在嬉笑打闹。其他的三人,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一般、默默地进餐。 这样一群不合拍的人,能默契无间地一起战斗么?显然不太可能。唯一的,把这些个性强烈的人们联系在一起的,就是该隐几次提起的“那位大人”么……? 突然、我的汤碗被人一把抢走了。 “小鬼!这是你的面包、快吃!” 我的视线落在被扔进碗里的巨大的面包上。 “啊~啊、格哈德就是这么粗暴的……修纳、对吧?原谅他啦、这家伙天生就又粗鲁又没脑子。” 乔凡尼大概有点喝多了,咯咯地笑个不停。 “罗嗦!喂、小鬼、你怎么什么都不吃啊!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这样子不要紧么?” “……” 我不习惯吃这么豪华的饭菜。也没有享受美食的意识。没有冷掉的饭菜吃着舒服一点,对于饮食我只有这种程度的想法。 “呵呵……”餐桌对面的尤金含笑说道,“和你们这样的野蛮人在一起,还真是好可怜呢。” “你说什么?”乔凡尼挑起他精致的眉毛,“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高论呢、到底我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尤金抬起头、露出冰冷的目光:“……全部吧。” “我还真是想杀了你呢,尤金。” 看起来,似乎这两位美貌的青年也是相性差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最后该隐颇为不悦地说:“吃饭的时候吵架做什么,请注意言行。” “该隐、他们又不是小孩子。随便他们去、过一会儿他们就闹够了。” 那个冷酷无情的基法阴笑着,他显然是期待着争执继续升级。 “等等!都给我等一下!偏题了偏题了!我只想知道这小鬼干嘛不肯吃东西!” 醉醺醺的格哈德用他比谁都响的大嗓门嚷嚷起来、制止了事态恶化。 结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我身上,就连该隐也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他是想考验我,看我怎么化解这个局面吧。 “我……” 回答得不好也许会挨打的,我小心翼翼地选择恰当的措辞。 “格哈德先生……您觉得花儿是为何而开放呢?” “啊?”格哈德皱起浓眉,蓝色的眼睛眨个不停。 与此同时、乔凡尼拍着手爆笑起来:“啊~不行不行!像这~种问题,这个男人绝对答不出来的啦!” “那么、乔凡尼先生……?” “呀、我?是呢……植物开花是为了结出果实,也就是为了子孙繁荣的必要吧?但是这样也太无聊了吧!开出漂亮的花只为了自己高兴吧?” “这种享乐派的观点,真不愧是你呢。” “你给我闭嘴、尤金!那么、这个和那个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小鬼?” “正如乔凡尼先生所言,开花是植物的本能。” 我很不擅说话。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而自己的意识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到了开花季节,植物就会开花,接着花瓣零落、播撒种子,最后花儿枯萎了。下一个开花季节到来的时候,从种子中诞生的新的花儿再次绽放、再次飘零……所有的生物都是这样,人类也不例外。从亲代到子代的生命传承是本能所驱,为了繁衍而生存,为了生存而进食。所以进食的必要性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应该?……你的意思是?”乔凡尼早早地察觉到了我想要说什么。 “嗯……我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一直试图理解这一点,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为何花儿一定要开放?为什么人一定要生存?无穷无尽死与生的轮回的尽头,究竟会有些什么?我无法理解。所以我看不见…无论是活着,还是吃东西,我看不见这些事情的意义。” “这样么……该隐说你很强的理由,我总算明白了。” 乔凡尼手托着脸,用带着怜悯的温和的眼神看着我。 格哈德瞥了他一眼:“我可没看出来……” “没办法啦,因为你很蠢啊。” “你说什么?你这混蛋又……!”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有趣的孩子。该隐、是你带回来的么?”低沉的声音,穿透力极强。 察觉到了空气的异变,大家都僵直了。 餐桌正中,刚才还一直空着的主座坐上了人,是个全身被黑色包裹的青年。 漆黑的头发、覆盖右眼的黑色眼带。 就好象是浓稠的黑夜凝固在那里。 他的左眼就像是散发着某种磁力的色泽鲜艳的翡翠,看到那眼睛就让我战栗不止。带着淡笑的脸尽管年轻而俊美、却有着强烈的、霸者的风貌。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无疑就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高高地架着腿,默默抬起右手。 佣人恭敬地将玻璃杯递到他手中,斟上红酒。 “恭迎雷比亚斯大人驾到!”尤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淡色的眼瞳中,原本只有冷漠与倦怠,现在却陡然一变,闪耀着喜悦的光辉。 雷比亚斯……古语中是“纯粹”与“正统”的意思,这是与他本人非常相称的有着强烈而鲜明印象的名字。 他点点头敷衍了一下,便看着该隐:“还有什么事么。” “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正如您已经知道的,我想推举修纳成为您新的部下。尽管年纪尚小,但是他的资质却是无法估量的。请您允许我授予他骑士团长的地位。” “有你的担保就没什么好废话的了。交给你了,好好调教,期限是一个月。”一说完,黑发青年便立刻别过头去。 他明明浑身都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却是有意识地要阻止别人接近自己,这种态度,简直就是他极端厌恶与人有所联系似的。 我也是不会交际的人,因此一看就明白了。 出神地考虑着这些,结果不经意之间,我竟和那绿色的眼睛视线相交。 就像是被猎犬盯上的野兔一样,浑身不自在。 他的脸上浮现出坏笑的表情: “我的脸就这么稀罕么。”口吻很粗暴,却是意外的温暖的声音。 我渐渐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啊、是……很稀罕!” 在场的全员都惊得直瞪眼,乔凡尼转身面向墙壁,按耐不住纵声大笑起来。 黑衣的青年……雷比亚斯大人也苦笑着站了起来:“该隐、基法。决战就在明后天、然后立刻向希维亚进发,去准备一下。” “是!” 那口吻完全就像是在说着无足轻重的事,但两位参谋却神色紧张地站了起来,目送他的离去。 尤金窝在椅子里,依旧在迷醉地微笑着。 “听见了么,老大刚才说的!” “终于等到决战了!忍了好久了哪!” 听见开战的预告,乔凡尼和格哈德的情绪激昂了起来。 不知何时该隐来到我的身边,小声在我耳边说:“看见了么,雷比亚斯大人。” 我默默地点头。 “你也注意到了吧,雷比亚斯大人的出现毫无预兆。那就是魔导之力,在全宇宙的范围内,我们的首领也是无人能与之匹敌的大魔导士。” “那就是……魔导!”这未知的感觉,使得一阵寒意从我身后涌来。 5.战场 极少有人知道关于魔导的详细情报。人们把它视做是魔法的同义词,认为那是可以让人飞上天空,以及自由地操纵时间和空间的奇怪的术法。 多少有相似的部分,但本质却完全不同。 魔导的实质,是操纵宇宙的构成元素。换句话说,就是人为引起的超自然现象,从理论上讲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却隐藏着无限的可能性。 传说它的发源可以追溯到太古时代,是平定了这个宇宙的初代皇帝拉吉乌斯创造的。 能操控魔导的人被称为魔导士,他们只把术法传授给弟子,是秘传的术法。也有些魔导士混迹于人群之中,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集中在各地的统治者和权贵周围,作为预言家、炼金术士、参谋深居宫中,或者是作为暗杀者奔赴敌国及战场。 雷比亚斯大人是传说的大魔导士维恩的直系弟子,现在已经有了极其强大的力量。这样的人来率领佣兵团冲锋陷阵,怎么看都很不可思议。 作为我的教师,该隐教授给我兵法和魔导的知识,连政治和经济都有涉猎,然而他没有告诉我任何有关雷比亚斯大人的事情。 只有,“我们大家都与那位大人很相似……”这样一句苦涩的话语。 该隐有过怎样的经历,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像雷比亚斯大人?或许是我所不知道的痛苦往事吧。 第二天黎明,我终于要上战场了。 为我准备好的是纯白的铠甲和配好鞍的白马。 “简直成了真的洋娃娃了呢。”尤金笑吟吟地陈述他的感想。 的确没说错。该隐就在我的身后,我不过是按照他的指示行事罢了。 并且由于我说话声音很轻传不了多远,还要请副官凯拉德大声复述一遍。 在后方观战,其他的部队都打得很漂亮。 在最前线的,果然就是格哈德的蓝色部队和乔凡尼的紫色部队。叫做“海龙”的穿蓝衣的那群人,主要成员都是格哈德海盗时期的部下,非常团结,凝聚力很高。他那个颇具威慑力的妹妹玛利亚也参与了战斗。 乔凡尼的“贵磷”骑士团却出乎我意料地,是一支井然有序的骑兵部队。乔凡尼穿着比其他人更为鲜艳夺目的紫色铠甲,亲自在队伍最前方杀敌。不能被他那女性般的长相蒙蔽了双眼,那是一位婀娜多姿的战神。 我和该隐的弓箭队在这两支部队后方做支援。作为一支专门进行远距离攻击的部队,纵观全局从而做出准确的判断是重要的使命。 身处最后方的雷比亚斯大人在金色铠甲的直属部队保护下看着战况,参谋基法,还有尤金站在他的两边。尤金的部队似乎并不参战。 战斗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用一句话概括,战况非常不利。这场战争的开端是领主一族的内斗,我们所属的反乱军的人数还不到正规军的五分之一。 意料之中的苦战继续着,终于前线的战况越来越岌岌可危。 我们身边尘土飞扬,银色铠甲的骑兵队驱马向前。那是基法的“冰锐”骑士团。我注意到,在那里面,混杂着一些青灰色军装的人。 紧 接着我听到后面的动静转过头去,只见雷比亚斯大人单手高高扬起。 他缓慢地放下手,手指指向的方位是敌方阵营。 雷比亚斯大人的眼睛闪耀着可怕的光,仿佛变成了正在燃烧的黄金。 在眼睛中映出的、那光芒是…… 敌阵上空仿佛有生命一般的黑云,猛地向下压去! “就是现在、总攻!”基法锐利的声音响了起来。 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天地,我的马也顺着这个势头向前狂奔而去。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到处是废墟、到处都是鲜血—— 我不明白那个时候敌方的阵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处是死尸、到处都是火焰—— 亲眼见证这么多的死亡,我的心中却依旧没有感慨。 到处都在疯狂、到处都是…… 那就是,魔导! 6.希维亚 当天夜里军队就开始转移了,走了整整两天。 我太过疲劳没法骑马,一直躺在载行李的马车里昏睡。稍微醒过来的时候,就看着漂浮着连绵云朵的蓝天再次入睡,这模糊的记忆掺杂着干草的味道。 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我才完全睡醒。玛利亚领着格哈德的部下们给我捎来了饭菜,为照顾我忙里忙外的。他们虽然很粗野,却很喜欢小孩,似乎是因为过惯了集体生活的样子。 我这才头一次镇静下来,观察周遭的情况。 习惯了南征北战的人们一刻不停地向前行军,就连给人以纤弱的第一印象的尤金,也是一脸平静,让我很吃惊。 雷比亚斯大人骑着黑色的骏马,独自一人落在距离部队稍远的后方。全军的首领没有护卫跟着,这没关系么?不过乔凡尼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说他无论是剑术还是魔导,都是全军最强,根本不用担心。 远远落在后面的孤零零的黑影……那位大人无论与谁同行,无论身处何方,都是这样的孤独吧。 那天深夜,我们越过了国境,从我的故乡梅达莫里亚来到了邻国希维亚,大家就地露营,在这里待命。 雷比亚斯大人则在两位参谋的陪同下,去与下一个雇主交涉,一周后三人回来了。 又是深夜的行军,最终我们到达了位于深山中的一座废弃的古堡。 被高耸的围墙封闭起来的城堡除南面以外,三面都临着悬崖,显然这曾经是一座要塞。把灰尘扫除干净,打开铁窗让空气流通,用木板修补好破损的地方,总算,本已是一座废墟的古堡成了可以让人入住的地方。 我在这里接受了该隐彻底的教育。 距离下一场战斗开始似乎还有些闲暇的时间。这次的任务是去支援反抗领主**的起义军。听说雷比亚斯大人总是和反对派、少数势力或者**军结盟,站在与当权者敌对的阵营。不少士兵觉得这是正义的行为,并以此为荣。但我认为这是不对的。战争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不过是,像误入蚁狮陷阱的小虫那样死掉而已。 总之,我把兵法的学习理解成是高度的益智游戏,表现出充分的求知欲。我想,这多少能令被一个月期限困扰的该隐宽心一些吧。 其他的骑士团长们……格哈德和乔凡尼有时候在山里训练士兵,有时候打牌豪饮,有时候吵吵架,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基法和尤金几乎都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整天在干些什么。不过看来这两人关系还不错,有时能看见他们一起在露台上喝茶。 围绕在雷比亚斯大人身边的迷团越来越多。 拥有那种移动技能,去哪里都没问题。没人知道他的动向。 但是某个夜里却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夜里,失眠的我正在台灯下看书,前院传来声音,有马车开进来。 我站在窗边向下张望,一个穿斗篷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从那修长挺拔的身型和在月色下闪烁光泽的金发,我认出来了,那是基法。 他伸手去抱身边的大件物品。 在动。是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双手被绑在一起,嘴巴被布团堵着。 基法把无力地抵抗着的女孩打横抱起,走进古堡。 看到这些我丝毫不讶异。照那个基法的为人来看,无论他对那个从附近村庄拐来的女孩做什么事都不奇怪。 我感受到我的身体里充满了无可抗拒的诱惑。 我想看。想要确认会有怎样的死亡来造访那个女孩。 手不由自主地推开房门,我只穿着睡衣就来到了幽暗寒冷的走廊上。 摸索着下了楼梯,循着基法的脚步声朝前走。稳健的脚步声,径直越过他的卧室。 绕过一个转角,登上了错层楼梯,他要去的地方是……为城主配备的独立空间,那是雷比亚斯大人的房间。 他慎重地敲门。 “我把人带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慢慢地打开了。 橙色的灯光倾泻出来。 基法抱着女孩走进房间。 我躲在巨大的烛台后面摒住了呼吸。 门合上后,里面立刻传来了女孩短促的悲鸣。 声音突然消失了,黑暗中充斥着如浓稠液体般的沉默。 在那之后,过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我正想着屋子里为何没有一点动静的时候,门重重地被推开了。 “雷比亚斯大人!” 基法倒退着出了房间。 “看见没有,完全失败了。快把那丫头带走!” 从雷比亚斯大人那低沉的声音中,可以感觉到他强烈的责备和痛苦。 基法面色铁青地把怀里的女孩扔在地上。 “十分抱歉……果然用卑贱丫头的血是无法复活艾莉斯小姐的。但是下次、下次一定……!” “不用解释了。今晚就把这丫头送回家。” “何必像您说的这么麻烦,交给我来善后吧。” “不准你杀了她……基法,你想违背我的命令么。” “不、不敢!” 基法深深地鞠了一躬,大概是在表示他的忠诚。门在他面前重重地关上了。 他抱着女孩离开之后,我还是待在原处没法动弹。 女孩的血……艾莉斯小姐……复活……失败。 在那个房间里进行的,恐怕是大型的魔导术吧。雷比亚斯大人的意图是什么。这与组织一支佣兵团奔赴战场之间,是否有着什么关系? 那天夜里所看到的事,我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就连该隐也一样。 仿佛窥见了比死亡更加深邃的渊谷,它散发出强烈的秘密的气息。 那是任凭时间流逝都不会淡却的,午夜的气息。 7.圣少年 这是大陆上气候最怡人的一个月即将结束的时候。 格哈德正在前院里示范怎么使用海盗的刀子,该隐和我,还有乔凡尼在一旁围观。 “要试试么,这个?”他用与往常不同的锐利目光打量着我,手中的小刀和我的视线齐平。 “眼睛瞄准靶子,笔直地甩手。因为重量刀子自然就飞出去了。” 格哈德示范了一下,噌的一声、刀子刺进了圆形的靶子。 “你试一下。” 我接过刀子,按照他说的做了。 “……啊。” 距离靶子还有一半以上的距离,刀子直直刺入了地面。 格哈德好像完全不介意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齿。 “你要多锻炼手劲!再练习练习,可以飞得更远的……” 就在这时候,城门上的锁打开,一辆马车驶进来了。 是极少去城里的尤金,这次滞留了几天才回来。 “啊……”有人发声了。 有个孩子像小狗一样地黏在优雅的尤金身边。 朴素柔顺的直发,可爱的大眼睛、柔软的嘴唇。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又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似地,紧紧拽着尤金的衣裾不放。 “哎~呀?什么时候这里成幼儿园了呀!”乔凡尼有点反应不过来,交替着看我和那位少年。 “尤金……这孩子是?”该隐低声问道。他锐利的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呵呵……。”梦一样的水色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光芒。 “和您做了同样的事情呢。这孩子叫卢诺……一定能帮上雷比亚斯大人的忙的。” “说什么胡话!”格哈德嚷道,“这小鬼又是什么天才少年?光有头脑有什么用,上战场还不是身手最重要!” “格哈德、你这话也说得太极端了啦……呐、尤金、这孩子真的派得上用场?”乔凡尼轻笑着款款走近。 一瞧见他,卢诺的眼睛就眨个不停,接着又唐突地大叫起来:“果……果然这里是神明大人的国度啊!” 少年那天真无邪的声音,把我们大家都吓了一跳。 “神明大人的国度?”尤金低头问道。 “嗯、因、因为、我……在教堂里见到尤金的时候,就觉得我遇见了从天、天上来的使者呢。这个高高的城堡里面,住着这、这么多漂亮的人对吧?啊啊、果然大家都是天使呢!” “天使?‘漂亮的人’是指这家伙?”格哈德朝乔凡尼努努嘴,一脸发自内心的鄙视。 “真罗嗦!不要伤害小孩子纯真的感情嘛!”乔凡尼立刻摆出一副清纯无垢的表情。 “啊、……你是、保护神明大人的天上的将军么?” “哎、哎、我?”格哈德吃了一惊,他四下张望确认了周围确实没其他人。 “就是这样呀!因、因为、你看起来好厉害哦!”卢诺笑嘻嘻的自顾自说着。他笑起来真的好可爱。我觉得,其实他才比较像是神国的居民吧。 然后少年径直向我这边跑来。 “你、你也是一样的吧?我在教堂的壁画上见过你哦……在云层上边挥舞宝剑击退恶魔……闪闪发亮、真是好漂亮哦……你金色的头发、还有紫色的眼睛……!” “我不是天使。与你见到的画像没有关系。” 不要用那种充满了期待的纯净的眼睛看着我,我完全无法回应他。因此我只能用尽可能冷淡简洁的语言陈述事实。 “是……是这样么?”少年看起来很困惑,视线又迷惘地四处游走,看来他精神的平衡性有些缺陷。 这时候,基法似乎才从城堡里出来,他颇为头痛地说道:“尤金、瞧瞧您都做了什么……无论怎么看,这小孩都是什么事都做不了吧。” 他讨厌孩子。我也被视作是碍手碍脚的存在,理都懒得理一下。 “基法、瞧瞧您都做了什么。”尤金微笑着把同样的话语还给了他,“有眼光的人,就一定会了解卢诺的价值吧……您认为如何呢、雷比亚斯大人?” 大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顺着尤金视线的方向,我看到了雷比亚斯大人。他正从基法身后的城堡正门的楼梯上走下来。 他瞥了卢诺一眼,沉静地点点头。 “天生具备魔导才能的孩子么……尤金、终于找到了哪。” “是的!”听了雷比亚斯大人的话,尤金看起来由衷地欣喜不已。 与此同时,卢诺也激动起来了。 “啊……啊……!”他的大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哥……哥哥……!果然在这里……在神、神明大人的国度里……!” 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卢诺向雷比亚斯大人张开了双臂。 正当他想那样奔过去的时候,尤金从后面将他紧紧抱住。 “哥哥!我知道我一定会见到你的……哥哥、哥哥……” “卢诺、那不是你的兄长。他是我们的主人、雷比亚斯大人。”尤金在啜泣不止的少年耳边慢慢地说道。 “雷……比亚斯、大人……?” “你的兄长已经死了,再也没法在这个世界上见到他了。然而、雷比亚斯大人他却这里。你会不会想要侍奉这位大人,成为他的助力呢?” “侍奉……永远、在、在、在一起吗?” “当然是的。” 卢诺止住抽泣,下定了决心:“唔……嗯、……是的!求求您了、让我待在这里。让、让我做什么都好!求求您了……!” 这番话是如此残忍。我再也看不下去了,将视线移向别处。 尤金毫不愧疚地利用了少年对死去的兄长的思慕之情。然后,要教这样年幼无知的小孩子魔导术,将他推向战场。 “雷比亚斯大人、事情正是如此。” “啊……尤金、这孩子就由你来照顾吧。” 雷比亚斯大人转身,在基法的陪同下到马厩那边去了。 “非常感谢您!”尤金恭敬地行了礼、抱起卢诺,温柔地抚摩他的头发。 “真是太好了呢、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哟。” “真的?” “是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卢诺的表情,就像是太阳那样闪耀着夺目的光辉。 这是真正纯净透明的笑容。 人的幸福与否和周遭环境并无关系,这是由本人来决定的。……或许,至少对于他来说,他的幸福就存在在这里吧。 其他人也是这样吧。注定会置身于这个团体之中,这就是命运么。那么,我又是如何……? 8.黑衣之影 可爱的卢诺喜欢亲近人,很快他就和大家打成一片了。格哈德和乔凡尼经常陪着他一起玩。之前我一直认为,尤金那个人对除了雷比亚斯大人以外的任何人都是漠不关心的。但是他对卢诺却比亲弟弟还要疼爱,一直待他非常温柔。 然后,就像该隐对我做的那样,尤金会亲手培养卢诺成为骑士团长吧。 雷比亚斯大人亲自辅导卢诺,教他魔导术。然而就算是和小孩子打交道,他也依旧是那副冷漠的态度。不过对于卢诺而言,能稍微和他说上几句话就幸福得不得了。 我独处的时间明显地变长了。这是必然的吧,比起成天说些古怪又尖刻的话的傲慢小孩,大家肯定都会觉得卢诺那样淳朴的孩子要可爱的多吧。 于是,我发现自己心中竟萌生了从未有过的情感,我的心激烈地动摇了。 我想我是羡慕着卢诺的。 我悄悄地许下愿望,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他那样的孩子。 但卢诺那孩子,却是在天真烂漫地仰慕着我。 “我们两个人真是完全不一样呀!修纳、真、真的好成熟呢!头脑聪明、长得像天使一样漂亮、又这么坚强……我好想、也能和修纳一样啊……” 我并不坚强、也不美丽。不过是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放弃掉了而已。 因此我对你有着一些无谓的嫉妒。 你才是那个比任何人都要美丽的人、我很清楚这一点……。 卢诺的房间就在我隔壁,其实就是把西南角的房间从当中隔开分成两间。他常常抱着枕头到我这边来过夜。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凯莉。 她也是像这样,丝毫不会怀疑我,在稻草铺的床上安心地入睡。 我凝息端详他那可爱的睡脸。 可 爱的卢诺……这样下去,我会想把你也杀掉的啊。 因此我不得不说。你晚上到我房间里来完全是在给我添麻烦,睡觉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坚持着这一点,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到的。 “但、但是、白天的话、可以一起玩吗?这也、不、不可以吗?” 我败给了他那渴望依赖的眼神。 明明不可以在一起的,可是我还是没死心。 “好吧……等上完课以后,我们两个人就待在一起吧。” 即便是对于我而言,孤独也仍旧是一种煎熬。自从我清晰地意识到它的存在,它就无时无刻不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在希维亚,不断地有小规模的战争发生。 像打游击战一样地发起突袭,数支队伍在夜色的掩护下奔赴战场,又像一阵风似地迅速归来。 对于我来说,这正是将该隐教导我的知识付诸实践的好机会。 操纵士兵就是操纵生与死。 阵亡者的数目,与战争胜负与否之间,并不绝对是一致的。 我很重视平衡性。计算出恰当的“死”的数量,来作为钓取胜利的饵食,投入名为“战争”的怪物鱼的口中。何时收线也是重要的环节。 看来我的做法似乎还是很合理的。 该隐的弓箭队不知不觉地成了我的专属部队,不知是谁出于何种目的将它命名为“堕天”骑士团。 身穿纯白耀目的铠甲张开弓,精准地将死亡赐予敌人,简直就如同堕天使一般……似乎是这样的含义。此外这也是对于我个人的讽刺性质的称呼。 该隐手中还有少量的精英分子,这是他的部队“冠暗”。与基法的“冰锐”一样,这是作为参谋的他在危急时刻作为心腹调用的直属部队。 与此同时,尤金也从雷比亚斯大人身边离开,去为卢诺创建新的部队。虽然还没有明确成型,但那似乎会是一支集结一批优秀术士的魔导军团。 卢诺害怕战争和杀戮,但是为了能切实地帮上雷比亚斯大人的忙,他一直在努力着。尤金也在以深刻的关爱支援着他。 就这样,我和卢诺两个人不再被其他人无视了,这意味着我们大概被认可是骑士团长了吧,直到不知何时会来临的巨大考验到来之前。 我们来到这座古堡一个半月之后,异变发生了。 那时候,我和该隐在一楼西侧的图书室里,展开地图核证数日前的战况。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动起来。 接着,石块接连不断地崩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该隐蹲下来,把我搂在怀里用整个身体庇护我。长长的银发轻触我的脸颊。这是我头一次被人像这样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很奇妙的感觉。 很快,近卫兵就赶到了,粗略地汇报了一遍事情经过。该隐嘱咐士兵们照顾好我,就匆匆地离开了。 城堡遭到了突如其来的袭击。 大概是敌对势力的保王派做的吧……但是,这种手法非同一般。 在魔导的火焰远程攻击下,城堡的东面遭到了重创。 幸而发生在白天,待在城堡里的人并不多,火灾的损失也被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内。格哈德的部队四处奔波忙碌着,担负起救援和抢修的任务。这种时候,他们这一群人非常地可靠。 为防万一,骑士团长们暂时分散到深山里去避难,不过对方看来没打算做第二次攻击。天黑以后,我们回到了城堡。 可是,究竟是谁?为了什么目的……? 尽管是敌对势力,可是特地使用高级的魔导术,就是为了攻击一支佣兵团的驻地么?况且,似乎敌人能正确地把握雷比亚斯大人身处何方。 为了防止被魔导探测到,雷比亚斯大人明明布下了强力的结界……是结界被人破坏了?还是用别的方式查知到我们的居所? 无论如何、这样的事态是前所未有的。 两位参谋不知交谈了几次。那两人面色青白的模样,使得不安像滴入水中的黑色染料,在我们之间扩散开来。 “太好了呢,礼拜堂没被弄坏掉。” 我和卢诺来到了城堡里的礼拜堂中。 城堡荒弃已久,礼拜堂的内部也早就腐朽发黑,散发着阵阵的霉味。 不过卢诺对这些毫不介意,他正向着祭坛上的神像虔诚地祈祷着。 卢诺非常喜欢礼拜堂。在家乡的时候,他就一直去村里的教堂许下愿望,想与死去的哥哥见面。他不断地祈祷着,愿以自己被招至天国,来换回哥哥的生命。 也许现在,他正为自己被指引着与雷比亚斯大人相遇而感激神明吧。……我站在他的身后,望着脏兮兮的的天花板和雕花柱子,阳光从高处的小窗里照射下来。 既然礼拜堂平安无事,那么对面紧挨着的雷比亚斯大人的房间也应该没事吧。 我注意到了,那间让我窥见了无法说出口的秘密的房间,让我有着不可思议的安心的感觉。 雷比亚斯大人果真是这个佣兵团里不可或缺的存在。如果这个团体不复存在了,毋庸说活着的意义,我会连活过今天的意向都会丧失掉的吧。 正如与该隐约定的那样,在这里我被注入了生命的动力,因此我不得不去追求些什么。 “那个呀……修纳、这、这幅画是什么?”卢诺做完了祷告,指给我看墙上隐约残存的壁画。 “啊、那幅画描绘了神明创造的奇迹。平定了这个宇宙的初代皇帝,也就是降临到这片土地上的我们的神、拉吉乌斯,用他强大的魔导力量让山喷出火焰……是这个场景呢。” “那个故事,我、我知道的!小的时候、妈妈讲给我听过!” “这里画着皇帝的五位儿子呢。” “嗯。” “据说现在的皇帝,就是这位第四皇子的后代。当然,这不过是个传说而已,也许现实并非如此。” “这个人是神的孩子……他的子孙就是皇帝陛下吗?” “是的。” “那、那样的话、皇帝陛下也是神、是神的子孙对吗?” “也许就是那样吧。” “错了。” 与诅咒般的声音一同出现的,是漆黑的身影。 出鞘的剑,刺向了卢诺正在看着的壁画。 “哇啊!啊……雷、雷比亚斯、大人……?” 剑尖刺在初代皇帝的四皇子的脸上。墙板哗哗地崩落下来。 雷比亚斯大人的脸上露出的,是从未有过的恐怖表情。 “皇帝是神?开什么玩笑!那混蛋不过是个人类。而且他那第四个儿子,毫无预兆地夺走了属于兄长们的皇位。这一族,不过是篡权者的家系罢了……!” 激烈的愤怒与憎恶。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这位大人?我茫然不知所措。 卢诺突然哭了起来。 “雷比亚斯大人……雷比亚斯大人的右眼在发光……好可怕啊……!” 雷比亚斯大人脸色陡然一变,从眼带上遮住了右眼。 “雷……雷比亚斯大人……眼睛……金……” “说啊!” 仿佛是地底吹来的风一般的声音。绿色的眼睛闪耀着金属般的光芒。 “说了的话、我立马杀了你,混蛋。” 一阵寒意侵袭而来。这位大人、会像他说的那样毫不犹豫地下手的。 雷比亚斯大人要杀掉卢诺……? 但是,卢诺颤抖不已、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雷比亚斯大人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向通往起居室的大堂深处走去。 卢诺 一直哭泣不止,因为害怕就此被雷比亚斯大人厌弃,他的情绪错乱了。 尤金片刻不离地在一旁安抚他,终于才让他平静下来。 那天夜里,我也因为要调整激动的情绪无法入睡。 烈风中,铁窗发出咯哒咯哒的声响。 心中一阵异样的悸动,我走到窗边。 “吱呀”一声,推开了铁窗。 我在那里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东西。 城堡一角……卢诺卧室的窗户下面,突起的风化了的雕塑上面,有个人站在那里。 全身被黑衣包裹的高大男子。 风吹得那漆黑的斗篷高高飘扬,但那个男人却仿佛没有重量一样地,若无其事地仰望夜空。宽大的帽檐下边,漆黑的长卷发狂乱地舞动着。 就在那时候,他那对发光的眼睛注意到了我、他在笑! 男人纵身一跃,消失在了笔直陡峭的悬崖下。 为什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可能活命的。 盯着下面的幽暗,稍稍让眼睛适应了一下,再次把目光投向隔壁房间半开的铁窗。我这才想起了卢诺。 “卢诺!” 我朝隔壁的房间奔去,脑子里一片空白,推开门冲了进去。 卢诺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得很香。 风从铁窗的缝隙中吹进来。外面是满天的星斗。一派祥和的景象。 我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边的地板上。 我从心底里祈祷,刚才所见到只是一场噩梦……。 9.开花 第二天一清早,我立刻就去向两位参谋报告了见到黑影的事。 和料想的一样,基法轻蔑地哼笑着说“不会是做梦看见的吧?”,该隐则马上严肃起来,说“把警备叫来问话”。 可是当时负责巡逻的警备员都没有看见奇怪的人影。 遭袭以后,城堡的防御措施大大地升级了。只有我一人看见,窗户外面,坠落到城堡下面去的人影……。 是的,坠落下去了。和之前出现的异变一样,与其说是事件,更不如说这是个谜团,无从查起。我与周围的人们都是什么也做不到。 很快、在此地的最终决战即将来临。 在城堡再次遭袭之前,必须转移到新的根据地去。因此总攻的时间比预定的来得更早。 目标是领主住的城堡。 蓝与紫的先锋部队趁着夜色向中途关卡发起突袭、为起义军部队开路。 黎明前,当我们这些后续部队与雷比亚斯大人的直属部队抵达的时候,城堡应该算是被包围了吧。 “应该算是”,这是由于起义军的人数实在是很少,因此包围圈可以算是很薄弱的。只要敌人的援军赶到,就可以轻而易举地从防御薄弱的部分突破。 必须尽早攻陷城堡。 可是领主那边有着长年与起义军对抗的经验。不但防御无懈可击,从城堡里射出的箭与炮弹的威力也不可小窥。我让弓箭队尽可能地近距离狙击城墙上的士兵,但仍是收效甚微。其他的部队也一样找不到突破口。 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没时间犹豫了。终于雷比亚斯大人站了起来。 “请您等一下。”纤细柔软的声线响了起来。 身着银地蓝花的单衣的尤金。双手似乎很用力地搂住卢诺的肩膀。 “请您亲眼见证他的队伍打开突破口的那一刻吧。没问题吧,卢诺?” 雷比亚斯大人那绿色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 卢诺用力点点头,满脸都是决心拼命的神色。 “我用雷、雷比亚斯大人教给我的雷击术,把城、城门……城门……” 雷比亚斯大人的目光笔直向前。他的视线前方,屹立着阻挠了我们的坚固的石城。 “做吧。”雷比亚斯大人只说了这么几个字。 “万分感激!” 尤金拉着卢诺的手回到了在最后方待命的队伍里,那是一支身穿黑衣的魔导部队。 卢诺也是一样穿着系了饰带的黑色罩衣,里面是深琥珀色的长袍。 “来吧、用魔导开拓前路的时刻来临了。将力量集中到卢诺身上吧!”交织着紧张与兴奋,尤金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三十人左右的魔导士们、都闭上眼睛,双手握在一起,各自进入冥想状态。 不知为何我心里觉得很不安,完全镇静不下来。 摇摇晃晃站立不稳的时候,被人一把扶住。一回头,该隐站在那儿。 “你也能感受到魔导的气息么……”该隐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坚定,却在无意之中脸色变得青白。 “说不上能感受到,……只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能感受到,但不能使用这种力量,真是万幸。” ……为什么他会认为这是幸运的。像该隐这样的智者要是能操纵魔导的话,什么愿望都能实现吧。 不过我的思考被卢诺的举动打断了。 他一个人站在魔导部队的最前方,闭着眼睛张开双臂,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但是他没有哭泣。 我明白的、卢诺。你是为了赢得雷比亚斯大人的信赖、为了他微笑着对你说一句“做得好”,你如此地努力,仅仅是为了这个愿望。 可怜又可爱的卢诺啊。 那我就在那之前杀了你吧。 在对你而言,有谁变得比我更重要之前,在那样的事态发生以前……。 卢诺结束了他澄清的高声咏唱。 顷刻间天空变得黯淡。 薄纱一般的幻色雷云覆盖了天空。 枝型闪电划过天际。 强大的力量在身后剧烈地膨胀着,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巨大的光柱、笔直向下击中了城堡。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刺眼的白光,那一瞬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睁开眼睛一看,白色的烟雾萦绕在城堡周围。 烟幕慢慢地分开向左右两边散去。 幻之云也消失了。 城堡的正中央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纹,已经是半毁的状态。 面向我们这边的城墙几乎完全坍塌。 所有人都无声地凝视着这惨烈的现场。 只有雷比亚斯大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朝卢诺说了句“很好”。 虚脱地倒在地上的卢诺抬起满面泪痕的脸庞、茫然地望着雷比亚斯大人。 望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雷比亚斯大人就那样径直向前走去。 “开始总攻了。” “是!”基法应声。该隐也回到了参谋的位置上。 起义军的先锋部队,已经向城堡展开了攻击。 战斗的喧嚣再次响起。 “你在做什么?快上。” 我惊恐地抬起头。 雷比亚斯大人看着我的眼睛,发出夺目的光辉。 “快去,去杀人。为了我。” 为了雷比亚斯大人。 这句话、点燃了我心中从未有过的激情。 我是为了这位大人而生的,我要向他献上用这双手夺去的大量的生命。 我用力点点头。 高高抬起手臂,策马奔向城堡。 为了找到我能够容身的场所。 第二话 银与金 1.从死亡开始的故事 那一天、拉古纳王宫从早上起就很喧闹。 似乎是死了个年轻的侍妾。 那名女子叫做艾莉斯。 “老师,你知道么?”课间休息的时候,十三岁的萨琳娜提起了这个话题。 “不,我不知道那个人的事。”该隐摇了摇齐肩的银发,将头转向一边。 萨琳娜的这位家庭教师仅仅比她年长六岁,却并未因此成为能陪她一起玩的朋友。充其量不过是,现在的他不像在上课时那么严肃罢了。 “皇帝陛下很中意艾莉斯,想收她做个侧室,她不愿意,居然在昨天晚上从西塔上跳下去自杀了。而且她还是雷比亚斯大人的女朋友,真是太可怜了!”萨琳娜瞪着她蓝色的大眼睛,淘气地模仿着母亲的口吻说道。 她的父亲是皇帝身边的近卫队大将军。在这样的家庭里得到的情报,可信性是很高的。 该隐的表情阴郁了起来,他觉得这真是个叫人讨厌的话题。 以前听见过同样的话。不对,应该说是,无论在哪里人们都会这么说。 可怜女子的境遇,一时之间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很快就被遗忘了。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那个与过去的自己有着同样遭遇的,叫做雷比亚斯的青年。 不久以前,该隐才作为萨琳娜的家庭教师被招进王宫内的这所公馆。 大大小小的贵族和特权阶层,集中居住在以王宫为中心的王城里。 位于王城一角的森林中林立着王族们的宫殿,仿佛在高处俯视其他人。之前毫不关心那些住在里面的身份高贵的人,所以不清楚具体的事。 他决定暂时把教师的威严搁置在一旁。 接下来的课堂时间上,就变成该隐在听他这位消息灵通的学生的热心讲义了。 雷比亚斯是皇帝的侄子,王室的成员。 今年刚满十八岁。 尽管他有着正统的血脉,却没有继承权。 因为他是废皇子。 再准确点说,他的父亲是。 这位父亲在身为皇太子的时候就非常失态,终日弃王都于不顾,在主星阿尔弥斯和其辖区内的其他行星上游手好闲。最后,他的弟弟,也就是现在的皇帝强迫他禅让了皇位。 这其实是王都所有的贵族和人民的意志。现任皇帝盛大隆重的即位庆典的背后,是他的兄长的凄凉处境。 这些事情该隐也知道。 皇帝的哥哥成了废皇子,但还是被允许和他的妻子一起住在王宫里。 对于皇帝来说、把无能的兄长豢养在身边无疑是件很享受的事。 然后,雷比亚斯?拉古纳?艾尔维斯就是这位皇帝的哥哥的独生子。 萨琳娜滔滔不绝地说着。 雷比亚斯大人痛恨自己不幸的遭遇,终日流连于平民区的小酒馆里,有时还打架滋事,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破破烂烂的。 这种小混混的品行,使得他比他的父亲还要不受人待见,没人愿意与他有来往。 就连热恋中的女友艾莉斯的死,都让他无动于衷。今天早上照样若无其事地不知去哪里打发时间去了。 是不是因为她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女佣,就算被皇帝强占,为了他自杀身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他这种态度,王宫里的女性都是愤慨不已。 该隐觉得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离开了萨琳娜的学习室,他来到了罕有人踏足的夏离宫。 该隐伫立在朴素的白色离宫正前方,依靠着冰冷的石质扶手,眺望被抹上一层灰色的冬季枯败的风景。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死去女子的容影却丝毫没有淡却。 心中阵阵锥痛、依然流着血。 无论流过多少岁月,始终无法重新振作。 让心死去才能够保留住清醒的神智,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像是一台空虚的机械。 “雷比亚斯大人!”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该隐震惊地回过头去。 一个年轻男子正沿着小道,从离宫的背面向这边走来。 那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有一头发梢打了薄的黑发,穿着一身朴素但做工精良的枯草色便服,搭配茶色的披风和革制的靴子。 男青年停住脚步,他的身后,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奔跑着跟了上来。 “呼—、我到处在找您呢、雷比亚斯大人!”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呼喊。一张圆脸上满是汗水,肩膀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雷比亚斯……这个青年就是废皇子……!) 惊讶之余,该隐重新审视这位青年。 本来在他的想象中,那应该是个如同羽毛褪尽了光彩的笼鸟一般的疲倦的年轻人。 但实际上,他却有着如刀锋般锐利的气质。 矫健的身姿,与其说是贵族,反倒更像是位青年军官,端正的容貌有着王者的气质。 但是他阴沉而危险的表情,却无疑让他显得很老成。 深茶色头发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向沉默不语的雷比亚斯靠近:“听说您去城里了,但果然还是没出王宫呢。啊、不、这只是我的直觉!说起来、您到这里来做什么?” 听到这种随便的问法,青年流露出了冰冷的目光:“没什么事。” 毫无感情的声音。 但是男人毫不介意,仍旧保持满脸堆笑的表情。这个人穿得很华贵,却没什么气质,该隐猜测他大约是个御用商人。 “艾莉斯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请您别难过!真不知道皇帝陛下怎么会看上她的……啊、不不、那么好的女孩,真是太可惜了!”男人悄悄地观察对方的表情变化,迅速地改变了口吻,“雷比亚斯大人,我马尔克啊,永远都站在您这边。……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您说是不是?” 把青年的沉默当成了肯定的回答、男人自管自继续说着:“本来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您的,您才是正统的皇子啊。您想要夺回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啊啊,如果能帮的上忙的话……” 他突然意识到雷比亚斯正凝视着前方,这才住了口。 那视线的前方,正是该隐。 见到雷比亚斯的眼睛的那一刻,该隐就完全被其捕捉了。 右眼,是象征皇族身份的金色。 左眼,是暗示不幸命运的鲜艳的翠绿色。 双眼都像是加工过的玻璃玉石一样透着底光。 在那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情感呢。 长久地望着,就觉得眼睛被光的残片刺伤了一般。 剧烈的晕眩向该隐席卷而来,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恶寒与幻惑,光辉与黑暗,同时侵占了他的心灵。 是的,他记得这种感觉——。 “你、你是什么人——!” 听见有人高声怒吼,该隐才总算回过神来。 名叫马尔克的男人躲在皇子的身后恐吓该隐:“你听见了多少,快说!” 该隐坦然自若地走近那两人,行了礼,说:“初次见面、我是一名教师,负责教导克兰特将军家的大小姐。” “克兰特!”听到近卫大将军的名字,马尔克瞪圆了眼睛,几乎都快要掉出眼眶了。 雷比亚斯稍稍眯起异色的双眼:“你叫什么名字?” “该隐。” “……你有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哪。说是活人的眼睛,实在太过安静;要说是死者的眼睛,却又在眺望远方。” 从雷比亚斯的口吻来看,这仿佛是个站在生死攸关的悬崖边上的人。 该隐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身处这个青年深切的悲哀的旋涡之中。 “雷比亚斯大人。”既然如此,有一些话,该隐不得不说,“您不能变成像我这样,请您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果然雷比亚斯并没有接口。 但是,越走近看就越像宝石般光彩夺目的眼睛,已牢牢禁锢了该隐。 “呸、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要说话的话,至少要让人听得明白!”马尔克咆哮着,眼里却露出怯懦的神色。 “还有一句忠告……”该隐转过身去,背对两人,“不要让这种人待在您身边。那么、告辞了。” 然后,他丝毫不理会恼羞成怒的男人的叫喊声,快步离开了这里。 “那、那家伙、杀了他吧、会走漏风声的!交给我去办就好了、呼、呼、呼……”马尔克嚷嚷着,满脸都是汗。 “美丽的金色的精神波。” 留意到雷比亚斯的脸上凝固着微笑,他顿时不作声了。 “评判一个人不能看外表、么……真美呢。” 他的视线依然追逐着渐渐远去的该隐的身姿。 这并不是快乐的笑容。 然而,就像是浸润在灰色之中的季节里,有幼芽破土而出一般,隐藏着某种预感的变化,像阳光一样地包围了雷比亚斯的身体。 2.邂逅 回公馆按时吃了午饭之后,该隐去了位于王宫内的图书馆。 气势宏伟的走廊两边挂满了巨幅的地图和绘画作品。 “该隐?” 突然被人叫了名字,他停下了脚步。 以鲜艳的绯红色幔帘为背景,一个高个子的少年朝他走来。 合身的深绿色礼服,微卷的暗金色头发用蝴蝶结扎成一束垂在脑后。雪白细腻的肌肤,像人偶一样标致细巧的容貌。 少年朝着该隐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但他的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没有丝毫的笑意。 (……危险的人。) 该隐全部的感官都警铃大作。 这个少年完全不想掩饰自己残忍的本性。 看出了该隐的不快,他心情极好地迈着舞蹈一般的步伐靠近该隐,用纤细悦耳的声音说道:“雷比亚斯大人吩咐我来调查你的事情……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才呢。” 天哪,该隐默默地想,为什么围绕在雷比亚斯皇子身边的,尽是些这么阴毒的人呢?他很想扶额。 少年的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抬眼望着比他高半头的该隐:“雷比亚斯大人很中意你啊。不过像你这么正直的人,可是伺候不了他呢。说句不中听的忠告,你还是趁现在就逃吧。” 异议的话差点脱口而出,但该隐极力克制着:“放心好了,我没有接近雷比亚斯大人的打算。” 诚然那个青年确实有着不可思议的磁场,但无论对方是谁,该隐都不想去深入地接触。 然而少年用一种让人心里发毛的表情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完全是把人当成白痴看待的笑容。刻意地做些令人难受的事情这一点上,他简直是个天才。 “看来你还不知道呢。画着王家纹章的马车,现在正向着克兰特将军的府邸驶去呢。” “什么意思?”只有这次,该隐终于再也无法冷静。 “花大价钱把你……买下来、哟。 看到血气涌上了该隐的脸。少年笑得更欢畅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人影从回廊连接着的几个厅堂的其中一间里走出来。 是个穿着草绿色礼服的金发少年。 “基法!原来你在这里。”他搂住大笑不止的少年的肩膀。 两个人的身高和面容,都是完全地一模一样。 “再不回家的话,就太晚了呢。”少年向基法温柔地微笑着。 显然这是一对孪生兄弟,但是他的表情与基法却截然不同,洋溢着健康的魅力。 “你请便吧,我可不回去!”基法拧起纤细的眉毛,甩开了兄弟的手。 “怎么了,基法……!” “我待会要去雷比亚斯大人的寝宫。我和你可不一样,我是住在王宫里的人种。听明白了么。那种家里只会让我觉得压抑到不行而已。” “但是……母亲大人很伤心啊。” “有你在就不会伤心了。好了、乡下贵族回家的路在那边。” 基法径直指向出口的方向。 这对孪生兄弟,简直就像是金色的太阳与银色的月亮一般。 太阳的少年落寞地垂下肩膀,频频回着头离开了。 可是基法的眼神中却只有憎恶。或许对他而言,有着那样的兄弟的家庭就是个地狱吧。 谁都有幸福地活着的权利。被无情的命运剥夺了这些权利的人们,就会永远地丧失心神。然后,就会变成游魂或者恶魔一般。 该隐明白了为何基法会仰慕雷比亚斯的理由。 少年完全消失在视野以外之后,假面具一般的笑容又回到了基法的脸上。 “哎呀,看来我不得不走了呢。我的忠告也说完了,那么就此告辞吧。” “等一下……基法?” “有何贵干?”鸢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该隐那钢色的双眸。 “我想见雷比亚斯大人。能否为我带路?” 敌意凝固在基法的脸上,他耸耸肩膀说道:“哎呀呀,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呢。”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为自己负责。” 少年哼笑着挥了挥手,迈开了步子。 3.真相 雷比亚斯与其双亲的住所地处幽暗的森林之中,是座建造在高台上的阴森古旧的宫殿。 两人乘坐马车从王宫的中心地带来到这里,一路上基法都在颐指气使地指挥车夫。一问才知道他只有十七岁,但看来已经完全学会了王族的那一套作派。 无视门卫的盘问直接进了宫殿,基法傲慢地向着一旁正巧路过的侍女问道:“喂、你。雷比亚斯大人回来了么?” “不清楚,一大早他就到城里去了。”年轻的侍女不耐烦地敷衍了几句,就匆匆走开了。 基法饶有趣味地笑道:“刚才的女人,是因为雷比亚斯大人没给艾莉斯服丧生气了吧。”一边说着,一边自管自上了楼梯。 该隐沉默着跟在他后面。 “……女人还真是的。那位大人是那种会为了个卑贱的女人就伤心的人么。……来、这边请。”他迅速推开门,和该隐一起走了进去。 看起来是间准备室,除了贴墙摆放的桌椅外什么都没有。房门正对着垂着纱质窗帘的大窗户,靠着窗边一看,宫殿的正下方就是森林和悬崖,对面的山谷里有泛着银光的山溪在奔流着。原来王宫里还有这样的地方,该隐之前还不知道。 夕阳即将坠落,天空与森林只余下了一点亮光。 “你信么?”该隐的身后响起了基法饱含着笑意的声音。 “啊?” “方才说的事啊。就是你被人身买卖的事。” “……是胡说的吧?” “肯定是胡说的咯!你是不是把脑子里的智慧都丢掉了啊!”恶魔般的少年猛地扑在桌子上,纵声大笑起来。 为了不让基法更加得意,不能不努力维持平静的表情。该隐狠狠地握紧拳头,几乎都快攥出血来了。 “但是雷比亚斯大人想要你这一点是真的。”少年止住了笑的的脸庞,迅速被嫉妒的假面具覆盖,“这可是头一回……那位大人表示对别人有兴趣。为什么就只对你特别,真是不能理解。” 该隐混乱了。 “给我等一下。雷比亚斯大人想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géming啊、这是毫无疑问的吧!” 基法站了起来,像舒展翅膀一样地张开双臂。 “那位大人,是为了君临宇宙而诞生的。雷比亚斯、正统之人……作为真正的皇位继承人……!”少年的脸颊染着潮红,用高亢的声音说着,“这是复仇!是向那些让那位大人的辉煌人生变得黯淡的家伙们的复仇!向他那懦弱无能的父亲和利欲熏心的母亲!向那些因为异色的双眼而非议他、说他不是纯正王族的蠢货!向那些不尊敬正统之血的不肖之辈!还有最重要的,是要把一切加倍奉还给那个,把皇位建立在那位大人的牺牲之上的篡位者!完成了所有的复仇计划之后,那位大人才会首度恢复他的本来面目!” “不要……!” 该隐捂住了耳朵。 陷阱又打开了。再听下去就会不能脱身的。会被卷进雷比亚斯和这个少年的黑暗世界……! 骤然间,该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等等。基法,究竟雷比亚斯大人的什么地方,如此地吸引着你?” “什么……地方?在最初见到他的身姿的时候,我就全身心被折服了。那可怕的威严,那灼人的光芒……。那位大人不是凡人,他是神。在他的面前,除了匍匐在地之外,我别无选择。” 听了这样的发言,该隐双手搂住基法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来:“基法,你错了……那是魔导的气息!” “魔导?” “我和你一样也能感受到。以前我曾遇见过一名流浪的魔导士,是他告诉了我那是什么。雷比亚斯大人恐怕……是天生就拥有强大的魔导能力的人。” “怎么会……那是……!” “你从雷比亚斯大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无疑是支配者的气息。但那并不是那位大人自身的意志,那只是寄宿在他肉体上的东西!他并非像你所期望的那样,是个能够平静地进行冷酷复仇的完美无缺的存在!” 基法的双眼迷茫了起来:“雷比亚斯大人……他明明说好叫我在这里等他的……为什么还不回来……?” “太阳都下山了,希望他平安无事……”该隐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 不管是不是受到魔导影响的缘故,他都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被雷比亚斯的那双眼睛禁锢住了。 窗外的天幕已经变成了紫色。吹来一阵风拂起了窗帘。 两人同时看了对方一眼,一齐跑到了窗前。 “在哪里……雷比亚斯大人!” “啊、在那边的悬崖下!”基法伸手一指。 只见远处下方的岩石上,雷比亚斯正抱着一个大布包向下走去。 “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不知道。总之快去吧!” 紧接着,两人立刻飞奔出了房间。 4.夜 ……滴答。 水滴从黑色的岩石天顶上落下来。 ……滴答。 雷比亚斯小时候,经常躲在这个洞窟里哭泣。 现在,他在死去的艾莉斯边上,却是哭都没法哭出来。 潜入礼拜堂把她带出来。一直拼命地克制着,终于超过了极限彻底崩溃了。 ……滴答。 慢慢掀开包裹冰冷身体的布。她的容颜就像是熟睡般地沉静。 ……滴答。 水滴,从雷比亚斯头顶上方落下,无声地湿润了她的脸颊。 (我喜欢你,雷比亚斯……从最初相遇开始,以后也是,永远……!) 只要有艾莉斯在就可以了。 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在这里,就像这样,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复数的水音响了起来。 雷比亚斯抬起头。 两束灯光摇曳着向这边靠近。 “你们……!” 金色的眼睛在幽暗之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看不见那两个年轻人,但是却能捕捉到灵魂的存在感。 与此同时,确认了雷比亚斯平安无事,该隐和基法安心了下来。 “待在这里会感冒的。我们是前来接您回去的。” 拥有黄金的精神波的该隐,伸出了手。 “不识风情…连最后的道别都不能稍微长一会儿么。” “真是万分抱歉!” 拥有白银的精神波的基法,紧张地说道。 把遗体包好抱在怀里,雷比亚斯立起身来。 “雷比亚斯大人,您要去哪里?” “去安葬她。怎么能交给那些家伙……要让艾莉斯睡在她喜欢的花园里。” 三人步出洞窟。 夜已经很深了,满天的繁星在头顶上闪烁。 艰难地越过险峻的岩山,像空旷舞台一样的大片草地豁然出现在眼前。 虽然现在是一片萧瑟的景象,但一旦到了适宜的季节,就会有绚丽多姿的鲜花竞相在这里绽放。 用枯枝和石块挖出墓穴,让遗体落葬,把土填回原先的位置。时间过去了很久,在这期间没有人说话。凭悼仪式在寂静之中进行。 当一切都结束后,雷比亚斯才缓缓开口道,“今晚,我就离开王宫。” 星空之下的话语,仿佛是庄严的宣誓。 “掌握力量,招募到足够多的士兵之后,我会再回到这里的……为了打败皇帝,把全宇宙都夺到手!”在心爱之人的墓前,他对自己发誓道。 “无论您身在何方,我都会侍奉您左右的,雷比亚斯大人!”基法向前迈出一步,“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再打算放弃继承权,我要把家产尽数掌握。要是能帮得上雷比亚斯大人的忙,就是我最大的荣幸。” 基法深深地鞠了一躬,而雷比亚斯点了下头表示回应。 “该隐,那你呢?和我们一起走么,还是留下来?” “我愿意跟随着您。” 在洞窟之中找到雷比亚斯的时候,该隐便下定了决心。 要是他和基法两人没有出现的话,雷比亚斯根本无法离开那里吧。 这一事实,比任何事都更能打动该隐的心。 “雷比亚斯大人、请您听我说。我过去有着和您同样的经历。我的未婚妻被领主强占,落了个白白自断性命的结局。我的心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可是,我希望您能活下去。我认识到了,让您能活下去,这就是我的使命。我愿意跟随您直到世界的尽头。” 随后,三人回到了雷比亚斯的宫殿收拾完行李,永远地离开了此地。 在夜的幽暗之中,来到了王宫中心地带的广场,就在那时候。 “哟、您撇下我不管还真是过分啊、雷比亚斯大人!”刺耳的嚷声止住了一行人的脚步。马尔克堆满笑的圆脸从廊柱间的暗处出现了。“哎、也请把我也带上吧。我帮了您那么多忙,要是一点回报都不给我的话,就让大商人马尔克之名蒙受耻辱啦!” “你怎么帮过雷比亚斯大人的忙了?” 雷比亚斯拦住基法,自己走上前去:“马尔克,你很清楚我会到这里来么。这也是商人的直觉?” “嘿……嘿嘿。就是这样。” 不祥的预感顿时充斥了该隐的心。 白天、那个男人是在哪里出现的?在夏离宫找到雷比亚斯,然后这次也是同样……这绝非是偶然。 (难道说,有人一直监视着雷比亚斯大人……?) 进入广场之时身后传来越来越强烈的不快的感觉,让他更加确信这一推测。 “基法。”他低声呼唤少年, 即使是在夜色中依然能看清他的脸紧张得发青。 “该隐、我好难受……” “你比我更加敏感。魔导的气息是从哪里来的?” 基法从斗篷下伸出颤抖着的手,指着紧挨广场东南角的建筑物。 二楼的露台上凝固着黑色的人影。 “雷比亚斯大人、对方在教堂边上的建筑物里,请您小心!”该隐压低声音提醒道。 雷比亚斯迅速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啧……马尔克,你从皇帝的魔导士那里买情报了,对么?” “呀?对商人来说,做买卖不是很平常的事么……” “雷比亚斯大人、危险!”基法叫道。 该隐的全身都充满着恶寒的感觉,毛骨悚然。 他拼着命抱住基法躲到暗角里。 像是有巨大的花朵绽放在黑暗中一般地,红莲的火焰舔舐了广场。 雷比亚斯的黑色斗篷像剪影一样在空中飞舞。 剩下的马尔克直接遭到了火焰的袭击,一瞬间就成了个燃烧的火球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声久久地回荡着。 雷比亚斯一着地就向着发出攻击的方向疾驰过去:“我知道啊。你们的弱点……在下一次咏唱终止之前是没有防备的!” 奔跑中,雷比亚斯抽出短剑,掷了过去。 “咔”的一声,黑影向后倾倒,像是被吸进建筑物一般地消失了。 广场之上到处都燃烧着魔导的火焰。 雷比亚斯回到原处,在马尔克烧焦的尸体周围,扔下自己短剑的剑鞘和包裹里的物品。多少能迷惑一下追兵,但并不能争取到多少时间。 该隐和基法匆匆奔来。 “雷比亚斯大人、您有没有受伤?” “没有。干掉了一个,但是让其他的家伙们都跑了。”雷比亚斯平淡地叙述道。 该隐这才松了口气。 “这就是魔导的力量……真是恐怖的技能。”焦臭味让基法皱眉头,他边环顾广场边嘟囔着。 该隐迟疑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雷比亚斯大人、您知道么?您也拥有着强大的魔导才能。” 雷比亚斯的脸上,骤然出现了罕见的惊讶的神色:“我有、魔导的……真的?” “是的。我认为在出了王宫之后,您对这份素质稍加磨练就可以了。” “原来如此么。天生具有魔导的……这倒也不错么。” 眼见广场上陆陆续续地有人群朝着广场聚拢过来,基法插话道:“等会儿再细说吧。暂且在我郊外的宅子里躲一下吧。” “好。趁着混乱从西南门脱身。”雷比亚斯点点头,发出了指令。 他从自己的披风的边缘撕下一长条布片,缠绕在头上,遮住金色的右眼。 “从现在开始隐藏王族的身份……直到回来的那一天。” 该隐和基法用力点点头。 在这个时候,或许是因为像是狂岚般的心跳的缘故,在他们的眼前中清晰地映现着熊熊燃烧的宫殿。这是由他们自身引起的壮丽的毁灭的幻影。 “走吧。”雷比亚斯低声说着,三个年轻人动身了。 仿佛溶入了这幽邃的黑夜一般,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三话 沙漠盛开之花 一直在等待的人、终于到来。 今夜就是那一刻。 他同时意味着绝望与欢喜, 在迷梦中就已知晓。 伴随着挣扎一般的悲鸣…… 流着泪,觉醒。 1.最后的机会 肮脏的男人们拥挤在一起,空气浑浊不堪。 桌上的赌博仿佛永无止境地进行着,时间也像是昏睡了一般地悠悠摇曳着。 大行星诺古。 自古以来就是皇帝的直辖地,作为星际之间的要道而繁荣着。 地处中部的尤里尼亚领尽管是个小国,却恰处纵横大陆的大动脉的交叉点。因而它的首都嘉拉迪亚龙蛇混杂,充斥着大量的人员和情报。 在大路与大路的间隙里,必定有像这样充斥着危险的贫民区。 只要是带着大量金钱入住这里的旅馆,不用说是行李,就连性命的安全也无法保证。而像这样的旅馆的地下室里,无一例外地有着兼具赌场功能的酒吧。这里便是其中之一。 有个青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背对着簇拥在桌边的人群。 齐肩的黑发,上下一色的黑色衣着。 散发着拒绝他人接近的幽暗气息的背影。 不过现在在青年的身边,却有个妙龄女郎翩翩而至。 像猫儿一样娇媚而轻盈,不发出一点声响。 女子身穿南方的民族服装,色彩鲜艳的丝巾裹在头上,纤细的脖子和手腕上戴着大量的饰品。 “看来这酒很难喝呢。”她手肘支在桌子上,托着面颊微笑着。 她紧紧挨着青年。 很美。 大眼睛里润泽着迷样的光辉,双唇若成熟的果实般红艳。要换了普通的男人,早早就已被这样的微笑勾了魂魄。 然而青年却未不曾看她一眼。只是沉默地把盛着浓浊液体的玻璃杯送到嘴边。 女子凝视着那端正的侧脸。然后,再一次微笑了起来。 “哎、请我喝一杯嘛。” 青年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女子。这下才能看见他的右眼被黑色的眼带覆盖着。不仅如此,他那极端冷漠的表情,似乎是想将见到的人冻结起来一样。 但是女子却若无其事,她饶有趣味地端详着他的面容。 “行吧。”青年用低沉的声音回答道,他那翠绿色的单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女子看起来欣喜不已,点了杯烈酒一饮而尽。 接着丝毫不介意对方的无动于衷,不断地用甜美的声音向青年说话。似乎是酒吧里司空见惯的风情,实际上却稍稍有些区别。 不知为何,女子向青年提议要赌上一局。 “刚才开始你就一个劲儿地喝闷酒呢。要不要换个心情,稍微找点什么玩玩?讨厌打牌么?要是不懂规则的话,我来教你啦。” 于是两人换了张桌子,拿起了牌。 “等一下……骗人!我不相信……!”正在喊叫着的是那个女子。 看来她原本有着绝对的自信。她撑着桌子探出身体,大眼睛瞪得更大了。 在远处围观的男人们之中,小声的议论像涟漪般扩散开。 而青年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 只有那绿色的眼睛,即使在这样缺乏光照的地方,依然像颗闪烁火彩的宝石。 女子站了起来,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 “啊啊,不好意思。你也太厉害了,我就稍微惊讶过头了啦。可是呀,我身边没带这么多的钱……我去上边的房间拿给你好么?” 说得这么爽快,自然是撒谎了。 女子上了二楼的帐房,准备就那样从后门溜走。 一个从没见过的家伙,明明就该是自己赢定了……况且为了彻底保险,还准备好了确保不会输掉的道具……为什么,那家伙会胜过自己呢? 头脑还处在一片混乱当中。与其就这样回家,还不如好好思考一下。 走来走去的时候,身上首饰相互碰撞发出的叮当声,听起来也有些刺心。 在账房门口,她与两名男子擦肩而过。 女子停下脚步摒住呼吸看着他们。 一种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 折返回酒吧,果然和猜测的一样,刚才的青年站在刚才两名男子中间。 那两人都是瘦高个儿,和青年的年纪相仿,二十多岁的样子。其中一人,暗金色的头发全整齐地向后梳,满脸都是冷酷的微笑;另一个人,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背后,理性的双目之中浮动着虚无的色彩。 黑发青年一转身,正巧与回到此处的女子视线相交。 如同冰冷的翡翠一般的眼瞳之中,包含着看透一切的轻蔑与嘲笑。至少,在女子看来是这样。 青年迈开脚步,那二人随即跟上,从女子的身边走过。 青年瞧都没有瞧她一眼,于是女子上前拖住他的手臂。 “喂、明天……明天继续决胜负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求求你了!”她的声音因兴奋而高昂,瞳孔的深处呈现出鲜烈的色彩。 见到这情形,青年终于稍稍露出些许笑意。 翌日,面对对方甩出的纸牌,女子愣住了。 周围的看客比昨天多了不少,但是寂静却笼罩着整个酒吧。 黑发青年,面带着独特的冷淡的笑容站起身来:“你的手段给我添了不少乐子呢。赌注就算是参观费,拿回去吧。” 女子的脸色顿时像纸一样煞白:“这么爽气!这些钱可足够在梅达莫里亚买幢别墅了啊!” 青年仿佛没听到那自嘲的喊叫声似地,从酒吧里离开了。 2.紫焰 他在四楼自己的房间门口的走廊止住了脚步。 那女子不知从哪里抄了近道已经赶在他前面到了,正站在那儿,面色略略发青。 脸上交织着愤怒与兴奋的她,比以往更加地美丽动人。 “昨天我查过你房间的情况了哦。” 青年没有应声。 “预定今晚就出发?我不允许你这么随便逃走!”和之前的声线完全不同。 丝巾和外袍被扔在地上,显露出的,是男青年的身型。 柔软的栗色鬈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琥珀色的眼睛,因为激昂的感情而折射出紫红色的光芒。 “我叫乔凡尼。在这条街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哦。” 见乔凡尼郑重其事地行了礼,青年苦笑了一下:“真是个不接受教训的家伙呢。没去买别墅还真对不住你了?” “哼、那可远远不够哟。”他从白衬衫的袖子里抽出一把细身的短刀,“你存心放任我出千,可是仍旧能够完胜我。除非用了魔法,否则绝不可能做到的。你不是普通人……说呀、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目前……什么都不是。”青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就让我亲身领教吧!”话音刚落,乔凡尼便挥刀斩来。 那是从他那纤细的外貌中完全预料不到的好身手。 然而,刀刃却不曾触及青年一丝一毫。 “什么……?”乔凡尼吃惊地倒吸一口气,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遭遇这样的事。 他纵身跃起,突刺、劈砍,从所有可能的角度攻击对方。然而,那黑影仿佛没有实体一样,轻巧地躲过他所有的攻势。 最后脚下一个踉跄,乔凡尼跌倒在地。 “啊、可恶!怎么会有这种事……呃!!” 就在这时候,乔凡尼心中的想法,产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冷静 下来,突然就笑出声来:“呵……在拼命些什么呀、我?” 一旦笑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啊哈哈哈哈、好奇怪哦、呵呵、哈哈哈哈……!!” 就像是失控了般,他捧腹大笑。 然后乔凡尼想起来了。 像这般放声大笑,真的是很久违了。 像这般地生气……,以及像这般地认真。 他伸出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了青年的脚,像是要绑住他似地用双手紧紧抱住。 他止住笑抬头望着青年:“终于抓住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说什么?”青年皱起眉头,瞪了乔凡尼一眼。 乔凡尼看出那是疑惑不解的反应,又笑了起来:“啊啊、真开心。真是好开心啊!看来待在你身边的话,就不会再觉得无聊了呢。” 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两名男子正站在那儿诧异地盯着趴在地板上的乔凡尼看。 他嬉笑着向他们眨眨眼睛:“讨厌啦。不要用那种表情盯着我看啦。虽说这样子很失礼,可是要不是这么抓着他,这个人就又要逃跑了呢。” 金发的男子仿佛看见了什么脏东西似地皱起了眉头。 另一人,银发的男子,用一种“请下定夺”的眼神望着青年。 “雷比亚斯大人……” 这话没能逃过乔凡尼的耳朵。 “咦、雷比亚斯?真是好听的名字呢。那边的二位呢?”然后动人的微笑绽放在了他的脸上,“我名叫乔凡尼,请多指教。” 走进三人的房间,乔凡尼趣味盎然地四下张望着。 “哼,这根柱子上的伤,是店主追打小偷的时候留下的呢;还有呢,据说店主的朋友不堪忍受疾病的痛苦,在那边的浴室里自杀了。不知道有没留下点血迹?真是间不错的房间呢,多有迫力。”他弯腰坐到了床上,顺手从陶盘里拿了点水果,自说自话地吃起来,仍然在喋喋不休。 房间的主人们,始终如同合紧双壳的扇贝那样地沉默不语。 终于,银发的该隐说道:“请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哎,为什么?” “不要同我们有瓜葛比较好。” 乔凡尼毫不理会这平淡的说明,灿烂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的台词。不过已经不再是毫无关系的了呢。我决定跟你们一起走。” “这事是由你决定的么?”金发的基法讥讽地说道。 “你可没资格指手画脚的。那个呀、雷比亚斯,我可是很有用的哦。”乔凡尼向拥有决定权的人发起了攻势。 “行吧。”雷比亚斯点点头。 “太好了!那么,我去取个行李,等一下下哦!” 乔凡尼喜出望外地飞奔出了房间。 这意外的展开,让雷比亚斯的两位心腹都讶异地沉默了。 “您这是出于何种考虑?”合上门,该隐确认了雷比亚斯的结界已经张开,转身说道,“让那种人同行,会妨碍我们的计划的。” 雷比亚斯双手抱胸倚在窗边:“你是这样想的么,该隐?” “是的,离开拉古纳王城至今已有六年了。雷比亚斯大人在剑术和魔导上都已经取得了极大的成就。而在此期间,我和基法则一直在筹备资金,募集士兵。终于才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不是么!在这种关键时刻……” “那个人的身手确实很不错。况且以后士兵的人数继续增加,全都交给你们两个指挥不现实吧。……这样你还觉得他没用么?” “雷比亚斯大人,您在考虑这些么。”该隐很是惊讶。在这条街上久别重逢的雷比亚斯,和昔日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接受大魔导士维恩的指点,花费数年时间研习魔导术,为了磨练剑技辗转各地。他果然是大有长进,不仅仅是磨练出了一眼看穿真相的敏锐目光,作为领袖的资质亦是显山露水。 “而且,说不定他在另一种意义上也能派点用场。”方才一直沉默着的基法开口道,“他装出副下等人的模样,但那种言谈举止分明就是个贵族。在把尤里尼亚一手掌控之前,留他在身边倒也没什么损失。” 该隐微微皱起眉头。 利用就仅仅是利用而已,随后就毫不怜悯地使之葬身于黑暗。基法这种作风,无论过了多久他都无法视若无睹。 注意到该隐的反应,基法冷笑了几声。 该隐扭过头去,正巧留意到雷比亚斯的视线投向了房门那边。 他快步过去打开门。 乔凡尼站在那儿。 看到该隐哑口无言的样子,他笑得很甜,“我回来了!仔细考虑下来,我没什么行李想带的,现在刚刚回来哦。” 有强力结界的缘故,无须担心刚才的对话会被他在门外偷听到。 只是……这个青年简直撒谎成性啊。该隐在心中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然后他回头想悄悄观察下雷比亚斯的表情,但从他那眺望着明净窗户的侧颜上,什么痕迹都寻不见。 事态并未向着会让基法觉得愉快的方向发展。 加上乔凡尼,一行人离开了旅馆,向着有二百人左右的佣兵团驻扎的郊外村庄走去。 “你是佣兵团的老大呀。人还真是不能光看外表的呀。”乔凡尼说着轻佻的话,向士兵们的野营地走去。 不知向那些男人说了什么话,他被人群包围了起来。 许多的白刃在空中舞动,金属撞击声与欢呼声乘风而来。 不消一杯热茶的功夫,那些士兵就对乔凡尼服服帖帖的了。 青年像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一般地回到了雷比亚斯他们的身边。 “等等、不觉得用那些家伙有点浪费钱么?完全不行!要换支素质更好的队伍。” 基法面色难看地反问:“就是说你能募集到好的士兵?” 乔凡尼歪着头,眯起眼睛。 “只要有钱的话,呢。在嘉拉迪亚的酒馆里,要多少钱我都能凑出来哦。” “哦?”基法的目光愈发险恶了起来。 “可是呀……”乔凡尼双手叉腰,向野营地的方向望去:“问题是那么多士兵在这里太过醒目了哦。我知道个好地方,带你们去啦。是个废墟化的古城遗址,在那儿根本不用担心有谁会来。” 到了这个绝佳的好时机,他转过身来。 “啊、我还没说过吧?我那个和我断绝了关系的父亲呀,是尤里尼亚领主的弟弟呢。” 一阵凉爽的风掠过。 “要是这件事能帮上忙的话,随你们怎么用都好。这是逃离这种黯淡无色、令人作呕的生活的,最后的机会了。是的,我明白的。你们绝对会带着我,到能令我觉得满足的地方去的呢。……没错吧?” 3.瞬时雨 沿着尤里尼亚领的街道一直南下,就会到达地处沿海地带的盖亚领。 这里有很多传说中古代皇帝们创造出的神迹之地,因此来自其他星系的朝圣者络绎不绝。 人称“神之国盖亚”。 在该隐为雷比亚斯制定的计划之中,直到招募足够多的,能与皇帝抗衡的士兵之前的准备期里,首先要把那些重要的皇帝管辖区,比如军事、经济的重镇各个攻破。 行星诺古拥有交通要道尤里尼亚,皇帝信仰的中心盖亚,以及生产重地梅达莫里亚等诸多要地,因此他选择这里作为他们最初的活动据点。 意外得到了乔凡尼这么个的人才,使得他们在尤里尼亚领的计划在短期内就得以达成。 也就是说,在此地做好周密部署,一旦战争爆发就能切断敌方的补给线,同 时我方又能迅速取得支配权。 接下来是盖亚……雷比亚斯要把身为大祭司的领主一手掌控,当他以正统皇帝的名义起兵的时候,就有了坚实的后盾。 把训练士兵的任务交给部下后,他独身一人来到了领主居城附近。 在那里,有新的命运的相会在等待着他。 十八岁生日的这一天,艾米莉娅收到许多礼物。大把大把的花束,手织的蕾丝披肩,洁白无瑕的茶具,两册诗集,以及,闪耀光芒的白金订婚戒指。 大家的祝福让艾米莉娅沉浸在幸福之中。 她的未婚夫尤金比她小一岁,是她青梅竹马的同伴。因为马车事故自小失去双亲的他,被他父亲的朋友,也就是她的父亲所收养。从那时候开始,他们便像家人般一起生活。 虽然这是家长决定的亲事,不过艾米莉娅本身也一直都爱慕温柔美貌的尤金。然后,尤金也同样地爱她。 举目无亲的尤金,时时会流露出寂寞的神色,这一点也很让她心疼。不过现在,在这小型的订婚仪式上,尤金却在艾米莉娅身边幸福地微笑着。 她很满足。从今往后两人携手走过人生,充满了希望和她想都想不完的美梦。 今天晚上一定是难以入眠了呢,艾米莉娅甜蜜地叹息着。 合上门,顷刻间疲劳感便席卷而来。 从表现给别人看的优等生的假象当中解脱出来的尤金,露出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更为凄惨的,面无表情的模样。 淡水色的眼瞳,视线迷惘地向着窗外漂移。 露台的对面,是生长着杂草与稀疏灌木的土丘。 夜幕中的地平线上还有一线茜色的残阳,以此为背景,一个黑色的人影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眼前。 突然,闪电般冲击似乎几近要将身体撕裂。 是那种感觉——! 尤金推开窗户,纵身跃下,飞奔而去。 在那里,终于来了。 一直在等待着的人。 一直在恐惧着的人。 ……他终于到来了! 他的精神脱离了现实,进入了梦的世界。 翻过土丘,树林的那一边是宽阔的湖面。此时天色已晚,空气中充斥着寒气,水面呈现出凝重的铅色。 黑色的披风,在若有似无的风中摇曳。 黑发绿眼的青年。正是那个人。 伫立于湖畔的他,就似乎正是在等待着尤金的到来一般。 他已近在触手可及之处,尤金却不知道该向那位青年说些什么。 然而他全身散发出的支配者的气息却已将他压倒,他无法逃出那双眼睛的魔力。不,今生今世,他都无法逃离他的身边。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强大的魔导气息。 “我……我知道您。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尤金艰难地,颤抖着诉说道。 黑衣青年的脸上,慢慢地露出了笑容。 “我也知道你。刚到诺古的时候,就一直能听见你呼喊的声音。” “真的么!”至今为止他从未有过的,哪怕是在神明面前都没有感受过的,神圣感汹涌而至。简直就像是,恩惠之雨降落在干燥的荒漠之上。 “我……我一直……”,想说“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来”,但尤金却像是浑身冻僵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样就意味着,他要将迄今为止生活的世界,完全地从心里地舍弃掉,取而代之地,在那里放置唯一的玉座。 他踌躇着,迷惑而苦恼。 “尤金!”艾米莉娅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她似乎是拼着命地一路狂奔过来,剧烈地喘息着,从后面紧紧地搂住尤金。 是啊,他想起来了。 可爱又娴淑的艾米莉娅,将尤金视作她不可分割的亲人。况且她的父亲还是权力仅次于领主的大地主,要是尤金继承了他的地位,毫无疑问地能令任何人幸福。 然而这却是以无视他自身的精神为代价的。虚伪的生活,令让他像个死人般地被掩埋……。 尤金恐惧不安地转过身去。 “艾米莉娅。”他用饱含着爱意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 回应他的,是一对纯粹无瑕的蓝眼睛。 然而,那温柔的色彩,却断然无法像那翠绿的光芒那样地扰乱他的心绪。 尤金对无法爱上艾米莉娅的自己绝望了。 “怎么了、尤金……好可怕。” “啊……,没事呢。”从孩童时代起,他便一直用这样刻意做出的笑容安抚她。 “那个,刚才你没在和谁说话吧?”。 听了这话,他回头一看,黑发青年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没有……”他含糊地说着,他知道艾米莉娅在怀疑他是否另结新欢。 对于这种理所当然地把婚约者当成自己的所有物的嫉妒心,他有些不快。 从那一夜起,尤金的梦就开始明确地指示出方向性。 他拒绝了艾米莉娅,瞒过这个家族,用尽了一切方法逃了出来。 视线所及之处,是那个黑发的青年。 他是这么说的。 “如今的你,是失去一半灵魂的存在。你所追寻的另一半,在这里——” 第三天夜里,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去追随自身精神渴求着的那个人的话,就必须舍弃作为人的道路。 然而曾一度拥有水的沙漠,再也无法忍受饥渴。 不能让那奇迹般地,盛开在那里的一支鲜花枯萎。 自心底发出的声音,唆使他冲动地打开了门扉。 4.驱向夜的彼方 雷比亚斯已经察知尤金正在向这边走来。 他知道,身为大地主道尔顿的继承人,年轻的尤金早已被周遭的人们所认可。 他们在距离公馆稍远的森林的入口处等待着。 “也就是说……雷比亚斯大人想把有关领主的一切事项全部交给那个人来办么?”基法用讥讽的语调复述着。 “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能这么信任么……根本就没有成功的保证,不是吗?”就连该隐也是持有怀疑的态度。 但是,雷比亚斯淡淡地说道:“当然没什么保证。要是成功的话,就接纳他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要不然,不过就是说明他没有那个资格罢了。” 两人理解了主君残酷的意图,立刻沉默了。 “啊、来啦来啦!是不是那个人呀?”只有乔凡尼没轻没重地大声嚷嚷着。 尤金出了公馆,径直向着雷比亚斯这边步履蹒跚地走来。 雷比亚斯并没有用特殊的方法呼唤他。尤金似乎有着对魔导气息比其他人更为敏感的体质。 他像是个梦游病患者似地,茫然地站在他们面前。 “尤金。你会跟随我么?” “是。” 秀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他眼神迷离地点点头。 那是深陷在孤独的黑暗之中,渴望得到救赎的悲哀眼神。 有这样的眼睛的人,一定会强烈地被雷比亚斯吸引……连自己也是这样,该隐知道这一点。 “哎呀呀。”乔凡尼立刻玩心大起,展露出了孩子一般的表情,“你好可爱呢,居然对雷比亚斯大人这么执着!” 明明之前从来都不会加上“大人”二字的,该隐在心里嘀咕。 乔凡尼嬉皮笑脸地伸出手准备搂住雷比亚斯的脖子。 雷比亚斯大概是嫌他很烦,使劲地甩开了他伸过来手。 但这已经足够让沉静的愠怒呈现在尤金脸上了,乔凡尼 见状,边拍手边大笑起来。 “真搞不懂……”基法叹着气小声咕哝着。 “对不起、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啦!……哎呀?”乔凡尼止住笑,凝视着黑暗,“好像有人过来了呢。”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艾米莉娅出现了。 “尤金!你要和那些人一起去哪里?” 她裹着蕾丝披肩,在那下面只穿了身睡衣。女性的直觉让她嗅到了此处危险的气息。 “是地主的女儿么……糟糕了。” 在自言自语着的基法面前,一道银光“嗖”地闪过。 雷比亚斯丢给尤金一把短刀。 “做个了断么?”雷比亚斯静静地问道。 尤金慢慢地点头。他的眼瞳之中,萌生出从未有过的生动而欢愉的光彩。 “我已经没有过去了,我会证明给您看的。” 尤金握紧短刀,望着正朝他奔来的他的未婚妻。 “他……真的要下手?”该隐艰难地说道。 “看来会成为出色的同伴呢。”基法面带笑容,满怀期待地看着。 还有雷比亚斯,他像是一座无机质的雕塑般地,与漆黑的夜融为一体。唯独只有他的左眼,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绿色磷火般地发出光芒。 乔凡尼耸耸肩:“真是一群可怕的人呢……但是我,只要开心的话怎样都好啦!怎么说呢,因为夜晚很漫长呢。” 头顶的天空是没有星月的,纯正的黑暗。 他们将要迎接的血色黎明,依然在前方。 第四话 拂晓前的梦<后篇> 1.生命之海 玻璃窗外面是漆黑的海。 原本印入眼帘的应该是撒满了金银砂一样的群星的光芒。 不过现在在身后食堂灯光的照射下什么都看不见,仅仅是混沌一片的黑暗罢了。 淡橙色的灯光,不止地摇曳着。 大块头的格哈德双手抱胸,像头熊一样地站在那里夸夸其谈。 ……那时候我们正在忙着打海蛇。 啊?不知道海蛇是啥?现在在梅达莫里亚和盖亚之间的深海里头,还有五、六百条盘在那里呢。身体有这——么粗,长度大概能绕这间房间两圈,而且知道么?它们长着三个脑袋!被六只红眼睛凶巴巴一瞪,一般的家伙就要吓得尿裤子了。左边的头攻击左边的敌人,右边的对右边,然后正当中的攻击正面的敌人,厉害得不得了啊…… 啥?要是敌人从后面出来咋办? 嗯!问得好啊、卢诺!至于那个么,正当中的头,会这样、像这样大概就是这样子转过来反击……喂!你在笑啥尤金!不许笑、我没骗人! 算了,继续说继续说。 那天早上,我们的几百条船,每三条船分成一组出海了!顺便说一下,一艘船只装得下一个海蛇脑袋的哈。 在船头吊下三匹马做诱饵,船慢慢地、慢慢地往前开…… 啪啦!啪啦!啪啦!! 就这样,海蛇突然窜出来了!三个脑袋都去吃东西了。 啊—、吓了一跳吧?我也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我瞄准目标,首先把有毒的尾巴给砍了。喝——! 呼——,这样就放心一点了。但是要是停下手上的活计就糟糕了!要把弯刀像这样水平地来回砍,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就这样把蛇的身体切成一片片的! 重要的是,要在海蛇还没察觉之前就把它干掉。所以同伴们在船上,一直——在大声地唱歌。要是跳舞打鼓什么的也行。但要记住不能吹笛子哈。海蛇会一起唱歌,把诱饵吐出来的。 总之,在三个脑袋分开之前,要一直这样砍,就算是海蛇也会断气的。当然啊,连——心脏都没了。 最后把三个脑袋切下来,一条船上装一个。 啊?为啥只要脑袋? 海蛇的牙齿很适合做工艺品。能卖上好价钱。 就像这——样,干掉了一头,我马上再到下一条船上吊好诱饵等着!等海蛇一上钩,就得立刻动手啊! 但是啊,那一天——,我想想,确实是打了十三头就收工了。 这是为啥,是不是很想知道? 比海蛇更好的猎物来喽! 那是条结实的货船,载了很多士兵。 护卫越多就说明贵重的货物越多……你们也懂的吧? 我手下们的船立刻把它包围了起来。 不过我没有出手。是男人就要一对一地对打嘛! 我的船直接就开到对方的船边上了,那真是气势十足啊! 抛出钩子把两条船拴在一起。 然后我的参谋罗兰就大声喊道:“给我听好了!诺古九大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海盗集团、海龙团的首领格哈德大人来了!有哪个家伙有勇气来一决胜负的?或者说你们打算爽快地投降,全员都跳进海里去?在被海蛇逮到之前游上岸的话就能保命了!” ……像这样。 结果对方居然没动静。 我嘛,也是很有耐心的,等就等呗。大概那边有啥事儿耽搁了吧。 肯定是有人跑去向那些个自以为是的船长大副们通风报信,接着一伙人挤在小船舱里,脸色铁青地商量对策吧。 结果居然一直等到傍晚,那边都没回音。正好天气也暖和,我一犯困,刚打算先打个盹,这时候终于有人出来了。 但那是怎么回事! 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个穿了身轻飘飘的衣服,长得跟个女人似的茶色卷毛的小鬼。啊—、后来才知道他居然还比我大两岁。 对对、猜对了!打头阵的,就是乔凡尼那混蛋。 但是不管对手是谁我都不会手软的!我马上跳到那边的甲板上,真刀真枪干了起来。 卢诺、你也知道得很清楚吧。别看他那副样子,剑术还倒是真有那么两下子的!我一刀砍去他马上就跳开,他进攻我就躲闪,就这样,在老长老长的甲板上打个没完。这时候,我手里还拿着当午饭的三明治和当点心的三色奶酪派呢,一边打一边吃上几口。不不,说正经的!凭我的身手,抽出这点空挡完全没问题啊! 最后我一抽刀,那家伙的细剑就飞上天了!我左手揪住那家伙,两把刀就那样从他脑袋边上擦过,钉在桅杆上。然后他哭得可惨了,不停地求饶。 “我完全输掉了啦,真是不甘心啊。但既然输了那我就跟着你了。现在开始我就叫你大哥……” “我可没那么说过!” 正是乔凡尼本人。 他一脚踹开食堂的门快步走进来。 感到震荡的空气触到脸颊的感觉,我向那边转身。 “你别胡说八道、格哈德!”他的表情还是笑嘻嘻的,但声音里却充满攻击性,“你也是、尤金。别光听着不吭声啊,起码也要为接近真相做点努力嘛!” 架着腿坐在白木椅子上的尤金,抬起头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乔凡尼。 “我对这波澜壮阔的冒险叙事诗颇感兴趣,不想泼人冷水呢。至于这究竟是故事,还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我无法做出判断呢。” 格哈德豪爽地放声大笑起来。 只有一旁的卢诺吃惊地瞪着眼睛:“但是我想,就算你说了真话也不会被责备的……” 他那水色的眼睛疑惑望着上方,见到这情形,尤金的笑意更浓了起来。 乔凡尼挑起一根眉毛。 “嘛、我和格哈德刚见面就好好打了一架,只有这件事是真的。” “我说得没错吧?” “但投降的人可不是我,是这家伙!原本就是打算趁对峙的时候,该隐去你的船上挟持小玛利亚做人质。最后不是很成功么?” 要这才是事实的话,确实没什么可吹嘘的。 不过格哈德并没觉得不高兴,反而呵呵笑了起来。 “嗯。当时为了挽救同伴们的性命,我都做好死的打算啦。但是老大他割断绳子,问我要不要跟着他混,还说让我妹和手下们都跟着一起去,这样就没问题喽。然后我的战场虽然从大海转到了坚实的离地,不过我从没后悔过!海龙骑士团是不灭的!哦——!” 格哈德异常地兴奋,又开始吹嘘别的事了。 也许是乘上了久违的船形物体,让他回忆起了过去吧。 乔凡尼也坐下来笑着加入了谈话。 我再次背向大家,向着外面漆黑一片的世界。 第一次在星辰的海洋里旅行。 我们在希维亚的战斗结束之后,去乔凡尼的故乡尤里尼亚准备船只,随后就离开了母星诺古。 现在,正在向着位于其他星系的行星费伊雷伊进发的航海途中。 这艘巨大的船,载着众多的人和武器、以及装满货物的木箱铁箱的船,却像是没有重量的东西,无声无息地在宇宙中前进。 之相应的强大能量。在动力室里见到的魔导石,大约有婴儿的头颅那么大。 我和卢诺自然不用说,格哈德和尤金,还有大多数的士兵,这都是头一次离开自己出生的行星。船浮起来的时候,有人害怕地尖叫起来,甚至还有人晕厥过去。不过经过了漫长的航行,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雷比亚斯大人以及该隐和基法一直很镇定,似乎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吧。他们几个人,经常像这样在星际间航行,曾经去过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吧,这是我无法想象的事。 出身自富裕家庭的乔凡尼似乎也对星际旅行很有心得。他一直在船里的各处指点人,一旦发生什么事就立刻赶过去,非常地忙碌。 其他的骑士团长们,也已习惯了这样奇特的旅行方式。通常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干部专用的食堂里,打牌喝酒消磨时间。 一旦空闲下来,我便会看着窗外。 那一切皆无,寻不见任何生命迹象的虚无空间,不知为何如竟此地吸引着我。 诚然我的身体是母亲所赐予的,但也许我的精神正是从这样的地方诞生的吧。 如果是这样,是否死后就会回到这里呢?……我从心底里希望是这样。在没有终点无限延续的生命的枷锁中永生,不过是真正的恐怖和痛苦而已。当我的身体腐朽的那一天来临之际,希望能够静静地沉眠。倘若神明真的存在,我只有这一个愿望。 在我身后,乔凡尼起身说他准备回房睡觉去。 “大约还有半天,就到目的地了哟。” 仿佛和这句话相呼应似的,窗外的风景连成线迅速地向后退去,是进入最后加速了吧。 像是有冷风打在了脸上,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2.红色的地狱 行星费伊雷伊,是体积与诺古不相上下的大行星。 然而人口却连前者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在这颗行星上,只有无边无际向前延伸着的红色荒野,这是由于土壤中富含某种矿物的缘故。对于看惯了丰饶的绿色的我的眼睛来说,是个太过强烈的刺激。 船降落在行星最大的都市夏安斯。破旧的楼房挤作一堆,街道非常地狭窄。 红铜色的天空中,厚重的云层低垂,由于气候炎热干燥的缘故,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正在眺望着积满灰尘的古旧街景的时候,该隐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惊讶么?在宇宙中,多数行星都是这样的环境。你们的诺古是个例外。但这红色的土壤却是行星唯一的财产。围绕着巨大的矿产资源的权力斗争永无止息,是一片吸走人民鲜血的土地……” 我回头想看他的表情。但却什么都没瞧见。 顺直的银发冷冷地轻触我的脸颊。 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我的视线……那是像块钢板一样,拒绝感情出入的眼睛。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我开始看清了一小部分的事实。那些有着丰富资源的,正围绕着行星的霸权发生纷争的土地,正是我们……雷比亚斯的目的地。 那位大人,在佣兵团的伪装之下,率兵前来此地的真正意图,是把这颗行星彻底掌握于手中。在这红色行星上吹起破坏风暴的,其实正是我们。 而我则是……为了杀戮而存在于此的。 突然回过神来的我,环顾四周寻找雷比亚斯大人。然而,哪里都见不到那个黑色的人影。 “修纳!那个、到城、城里去吧!” 卢诺跑了过来。涨红着脸拉扯我的袖口。 “对啊对啊、马车的整理也快完了。大家不一起去看看街景么?”乔凡尼笑嘻嘻地提议道。 我再一次地抬头看该隐。 他点了下头,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温柔。 等到行李收拾完毕,我们就再次启程。 马车在不知会延伸到何处的红色荒野上前进。 结果雷比亚斯大人完全没有出现。出发之前,该隐和基法在一起交谈了很久,恐怕是为了进行某项交涉才要向别处出发的吧。 人员转移和食宿安排,完全都是由二位参谋负责的。从来没出现过什么状况,大家都很放心地把这些交给他们来办。 这次的目的地是位于内陆的雅玛领,似乎是行星上发生冲突最激烈的地区。 这里的战争,是当地原住民为了推翻从行星卡拉库斯来的地主们的殖民统治而展开的起义运动,是一场民族抗争。 然而,在漫长的纷争中,起义军的行动却已经演变成极端的恐怖活动,破坏和流血冲突不断地发生。 似乎这是我们头一次被地主这边雇佣。在战后重建之前,首先必须为了恢复被荒废了的秩序而战。 要成就这一点,依然需要大量的死亡吧。 起伏不平的红色土地上几乎都是裸露的岩石。干涸的河床在荒野之中刻下痕迹。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户人家,有时甚至连一棵树都没有。长长的马车队在呈现着荒凉的原初状态的大地上前进着。 我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自己来到了一颗远离故乡的行星。 痛楚的感觉在心中扩散开来,这并不是伤感。或许是因为,名为人的东西如乘风飘零的棉絮一般,无论流落到何处都要生存下去……活着就是如此虚无的吧。 从降生之时起,人就是贪婪的存在么?我很想知道,是否有能活着就从生命的咒缚之中解脱的方法。 第六天的晚上,我们到达雅玛领的中心地带。 这次落脚的地方是这里的地主准备的。坐落于街区附近的平地上,看样子本来是美术馆或其他这类的建筑,是所崭新舒适的房子。 我差不多已经习惯了长途跋涉,但对于尚年幼的卢诺来说,这还是过于艰难了。当天晚上,他就发烧病倒了。 尤金片刻不离地照料着他,我则是每天去一次,看看他的情况。 之前的那块魔导石的事情,占据了我大半的注意力。 装置在船里的石头辐射出能量,供给船上的动力回路。 从魔导力的性质来考虑的话,似乎还该有更加多样和高效的使用方法。我想获得更加详细的,有关其物质组成和能量转换方式的知识。 我问该隐“可不可以去附近的图书馆呢”,他同意了。但有个条件,让我必须和护卫在一起,不能单独一人行动。 就这样,我在以凯拉德为首的几个强壮的士兵的保护下,开始了去图书馆的日子。 有些分类下的书籍还是不够,就去街上来回寻找小书店来收集全。 那天下午在一间店门口,我看见一本卢诺一定会很喜欢的漂亮的画册。 我买下了那本书,来到躺在床上无聊地养病的他的房间门口。 敲了门却没反应,我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大床,卢诺陷在床里睡得很熟。 尤金低着头站在床边,背对着门口,而不是像平常那样坐在椅子上。 我本想出声向他打个招呼,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他注意到了有人来访,便转身对我说:“修纳,你回来了呢。” 尤金还是和往常一样地表情沉静……但是不知为何,我有种强烈的不安的感觉,根本无法回应他。 就在那时候,被子悉悉索索地动了起来,卢诺睁开了眼睛。 “啊、修纳!”他见到我似乎非常开心,撑着要起身。看来已经差不多康复了。 “不可以哦。”尤金干脆地说着,把他按回到床上。 不过卢诺早就按捺不住想要飞向新的土地了。我捎来的外界的碎片,大概可以转移一些他的注 意力吧。 我双手递上了那本寄托了期待的大画册。 “好像发生了不得的事情了呢。”晚餐的餐桌上,乔凡尼挑起了话头。他总是消息灵通。 “被引诱进山里损失一整支部队,地主为此愁眉苦脸的,是前天发生的这事?”基法一边优雅地用餐刀切割带肉的排骨,一边哼笑着。 格哈德也发出了奇怪的“嘿嘿”声。 被起义军歼灭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地主手下的私设兵团,大家都不觉得心痛。 “那个叫萨亚的头领,还真是个铁血指挥官哪。为了达成目的,完全不在乎会损失多少部下。居然绑着炸药冲进敌人的部队,把一个住人的村子烧了。” “还真狠啊!”格哈德抓起一大块肉往嘴里送。“……不过,做得太过分了吧。” 他的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喝下一大口葡萄酒。 “就是嘛,超没效率的。”乔凡尼支着脸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玻璃杯。 “被压抑太久了,就变成所谓‘恨之入骨’的心情了吧。这种想法挺常见的。” 见基法用如此轻蔑的口吻说话,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着的该隐终于开口道,“下一次与他交战的是我们。” “不用您提醒我也明白。稍微动下脑子吧。” “脑子……”听了他的话,格哈德的表情就像是一大块骨头鲠在喉咙里一样地不自在。见他这样,乔凡尼笑了起来。 但是我明白,一旦站在战场之上,这个曾是海盗头领的男人就会发挥出色的指挥力,展开头脑战的。 坐在这里的人们,并非人人都拥有出色的统帅力与战斗力。 我早就习惯了将士兵当作自己的手足来使用。 可是,那个幼小的他还是…… “卢诺的情况怎么样了?”仿佛是读出了我的心思似地,该隐向尤金问道。 “已经快痊愈了,那位大人需要的话随时都能出战。”尤金垂下视线,像是正在被什么追迫似地匆匆说完。对于他来讲,失去了雷比亚斯大人的信任,恐怕要比世界末日来临更为恐怖吧。 “是么。不要懈于准备。” 听着该隐淡然的话语,我站起身,从桌边离开。 “喂、修纳!你还没吃呢!” “啊~啊,怎么看都吃得太少了呀,你这孩子真是的。” 没必要对我说这种话,我不需要温暖的同伴。我不想再杀人了。 毫无反应一直保持沉默的我,无疑看起来是个阴沉的小孩吧。 “没事的。回房里去吧、修纳。” 真是万幸该隐并没有试图缩短与我之间的距离。 于是我稍稍有了点想笑的感觉。 雷比亚斯大人回来了。 和往常一样,黑影般的身姿不知不觉地出现在宅邸之中。 然而,那个存在早已确实地浸染了我们的心……即将开战的紧迫感高涨起来。 我暂停了魔导石的研究,格哈德开始保养他的刀子。 卢诺终于得到了外出的许可,他像只像小狗似地飞奔了出去。 “啊……!” 他大声叫喊着,停下脚步仰望着天空。 干燥的风掠过他蔷薇色的脸庞。 红色的天空。红色的山脉。红色的土地。 这风景,就如同红铜熔化成浓稠的浆液,又扭曲地着凝固下来一般,扑面而来的是铁的味道。 又或者,这其实就是充斥在这颗行星上的血的气息吧。 3.凶狼之瞳 我们的工作,是打击以雅玛北部山地为根据地的起义军。 从一开始起地主们就不打算彻底平息叛乱。 反抗压迫的民众散布在行星的各个角落。他们只要把在自己领地内引起骚乱的那一拨人赶走就满足了。 我们那个麻烦的对手,是由名叫萨亚的首领率领的组织,成员几乎都是贫苦劳动者出身,连带感极强,无畏牺牲。 该隐和基法制定的计划是三面包抄起义军最南端的要塞堡垒,将其中人员驱赶至平原地带再将其一网打尽。 刚从卢诺部队的魔导攻击中侥幸逃脱的起义军残党,又立刻遭到了格哈德部队的重创。他们已经从海盗进化成为山贼了,表现得非常活跃。 对方原本就不是正规的军队,不消片刻就已溃不成军。 被乔凡尼的骑兵队如猛兽狩猎般地穷追不舍,加之屡屡遭到我的弓箭队的袭击。没过多久,南边要塞就被彻底歼灭。雷比亚斯大人和两位参谋在一起,仅仅只是静候战况而已。 被迎回公馆,认识到了我们的价值的地主们已经喜出望外地带着酒等在那里了。 就这样,初战告捷的庆功宴开始了。在一群面红耳赤伶仃大醉的地主们当中,唯有默默饮酒的雷比亚斯大人显得如此高贵。其实不应该与这些土财主们比。哪怕置身于王侯贵族群聚的宫殿之中,那位大人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孤高的存在吧。 基法拉过醉醺醺地纠缠着他的地主的手,想把他哄着带出宴会厅。我以眼角余光注意着他的举动。万一,有人向雷比亚斯大人出手,顷刻间就会被血祭吧。从这方面考虑,我们的连带感并不输给起义军。 坐在我一旁的卢诺早就进入酣睡状态了。 最初察觉到异样的,是乔凡尼部队所属的一名士兵。 士兵们大多在篝火边庆祝,他为了取行李,在回帐篷的途中,在通往公馆的石墙附近看见了人影。 “在那里的是谁?” 还没来得及把同伴叫来,就被夺去了性命。 在武器仓库到帐篷的短短的路上。 然后,他那被利刃穿胸而过的尸体就被找到了。 后来才知道,在这最初的牺牲者被发现前,入侵者就已经翻过石墙进来,杀了两名看守宅邸的护卫,从后门悄无声息地潜入。 宴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与会的地主们陆续离席,离开宴会厅,正要去公馆的正门口,就在这个时候。 敏捷如黑色野兽的影子掠过。 地主中的一人,还没来得及喊一声,就被割开喉咙。 鲜红的液体四溅,那人晃悠悠地倒下了。 影子没有停下行动。 它以眼睛几乎无法捕获的速度,向着下一个猎物袭去。 细剑的光芒闪过。 像缠绵一样地截住刀刃,将它弹开。 “虽说与这些人没什么交情啦。” 乔凡尼穿着他最爱的深紫,稳稳地挡在前面。 被狙击的地主们当场吓得浑身僵硬直翻白眼,他们身边的护卫们也都惊呆了,一动不动地愣着。 鲜艳的红唇勾起一个美妙的弧度。 “不过至少也是我们的雇主,今天又是客人呢。不容许有无礼的举动哦。” 影子……他把牙咬得咯咯作响。 那种态度,与其说是被打搅,倒不如说是被狠狠羞辱了一番。 那是个削瘦的青年男子,全身包裹在贴身的暗绿色战斗服之中,深蓝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 晒得黝黑的肤色,刀削般的脸颊,尖利的鼻子,以及闪着锐利光芒的深红色的双眼。宛若野兽一般粗狂的模样,给人极大的压迫感。让我想到了在希维亚的山中见到过的,落单野狼的形象。 他的右手微微动了一下。 趣味的表情。 “你是……今天战场上的!”男人低声说着,几近喃喃自语。 “没错哦。我就是杀光了你的同伴的雇佣骑士团的一员。请多关照!” 长筒靴的高跟“咔”地一声踏在地上,乔凡尼自信满满地回答道。 顿时,杀气大盛。 男子低吼一声,朝乔凡尼飞扑过去。 表情顿时认真起来的乔凡尼也显得有些吃力。 不仅是乔凡尼,格哈德和尤金也拿起武器,利刃对准了男子的背部。就在这时候。 “发生什么事?”雷比亚斯大人穿透力极强的声音响彻在走廊里。 男人猛地一转身,视线游走间寻找声音的主人。 黑衣上佩着金剑,绿色的单眼,黑发的夜之王。 “你是什么人。”深邃的声音静静地响起。 野兽般的男人,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我叫卡菲。……下次在战场上,我会将你们全数屠杀。” 闻言,雷比亚斯大人竟展现了罕见的满意微笑:“我很期待。” 仿佛正是在等待着这句话一般,男人身形一晃离开了。没人追上去。 有一位地主终于缓过劲来了,躲在柱子后边大叫:“那、那混蛋是萨亚养的职业杀手!这下可糟了,会被杀掉的!你们几个能派的上用场么?” 这人吓得浑身发抖,其余的地主们也都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机,一个个都惊恐不已。 格哈德皱起了鼻子,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该隐快步向前走到雷比亚斯大人身边。 “今晚的事是我们的疏忽所致。为此我们深感歉意,并且我在此保证,今后会极力排除威胁诸位人身安全之人。” “什么……!”格哈德反应很激烈,大概想说“为啥要道歉”。 “但是。”该隐用他那钢色的眼睛使了个眼色制止他,再转向地主那边,“也请大家自己多加小心。回府之后我们无法就近保护各位,请把宝贵的生命托付给诸位的近身侍卫吧。”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权贵们与被雇佣的侍卫们,用交织着疑念与恐惧的眼神面面相觑,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啊—、终于清净了!”乔凡尼尽情地伸了个懒腰。 他厌恶丑陋的东西,无论是人还是动物。 “该隐你最好了!” “真有你的,说出的话还真是不容置疑。” 乔凡尼与基法很开心地说着赞美的话,该隐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时候,共有三名牺牲者的急报才刚刚送来。听完联络兵的汇报,乔凡尼的面色气得发青。 “刚才就知道的话……一定把那家伙大卸八块!” 损失一名部下,竟令这个凡事漫不经心的享乐派青年激愤到了这种地步,着实叫人意外。也许是出于骑士团长的自尊心的缘故吧。 “下次相遇的时候要将我们全数虐杀?这是这边的台词!”他狠狠一跺脚,握紧拳头对着走廊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些话。 然而,与这名叫卡菲的男子的再次交手并没有来到。 我们受命去攻打东部山地,和他所属的萨亚主力部队正好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在连续的交锋中,大部队不断挺进到险峻的深山里。 与此同时,时不时能听说关于卡菲所率领的起义军主力部队的消息。比如对行军途中的正规军实施突袭,把他们逼下了悬崖,又比如占领了某位地主的山庄,处决了一整个家族。似乎他一直都很活跃。 乔凡尼总是反反复复唠叨这些情报,最后,他深深地叹息道:“雷比亚斯大人准备就这样一直把我们扔在山里了?” “请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吧,那位大人有他自己的考虑。” 尽管尤金这么说,可是东部这些数目众多的小规模起义军部队,根本就不是我们的对手。 与此相反,西部的主力部队则是组织严密的军队,不输给地主的私人部队以及正规军,但也无法突破他们的防线。战况处于长期胶着的状态。 无论怎么想,东西两边的实力显然是严重不平衡的。 我与该隐就着这个话题,不知相谈了几次。 “如今雷比亚斯大人也不在。没他的指示,我们也不能擅自行动。” 他同样也很困惑。此番开战以来,雷比亚斯大人基本都是独自一人待在西部,偶尔回来与两位参谋进行短暂的商谈,又立刻消失了踪影。 他究竟在西边做什么,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渐渐地,乔凡尼和格哈德失了干劲,白天就和士兵们一起喝酒,接着就那样草率出兵,不过仍是屡战屡胜。 以前,徘徊于生与死的狭缝之间的时候,明明是那样的活力充沛……这样说或许很奇怪,但若是失去了战斗的紧张感,以及与雷比亚斯大人之间的羁绊,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不会留在这里吧。 “乔凡尼他们,老、老是喝得醉醺醺的!” 对于那些越来越没节制的大人们,卢诺感到很害怕,甚至不肯接近他们。 我也不知如何应对该隐和基法的争执,看到那种场面,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只有尤金,表面上看不出他有任何变化。也许他的心中也是一样地极度不安,但是与大家相反,他比以往显得更加地安静起来了。 然后我们就要启程去围剿东部最大的起义军部队。 “要是在这里输掉,那才是真正地失职啊!”就这么说说笑笑地走了两天。 实际上只要有卢诺的死祭骑士团在,就没有不能突破的要塞。 大人们都抱着半分玩乐的态度,他却是一如既往地认真,接着就因为力量透支过度而倒下。那样的卢诺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痛。 押送俘虏回城的队伍离开后,我与卢诺坐在倒塌的石墙上眺望红色的流云。 我不会袖手旁观,也绝不会勉强自己。总是在计算战斗的流程,毫无感触地活着。时间一天天徒劳地流逝着,我心中什么变化都没有。 但卢诺他绝对是一直都在成长吧。今天是,明天也是。 “不可以。” 听见我的自言自语,卢诺用他的水色的大眼睛盯着我看。 “怎么啦?修纳你在说什么呀?” “……没什么事。抱歉。” 不可以。我不能下手杀你。 不可以有想要独占你的念头。 你不可以长大,不可以抛下我不管不顾…… 成天考虑着这种事情,我就是这样的人。 阳光突然黯淡了。 我抬起视线,当即倒抽一口冷气。 那个卡菲,他在那里。 穿着沾着斑驳泥浆的军服,正目不转睛盯着我们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我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谁呀?” 天真无邪的声音,在我变得一片空白的头脑中响起。 啊啊,卢诺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危险,不要靠近那个男人。那是个毫无怜悯之心的杀手…! “小鬼,雷比亚斯在哪里?” 意料之外的话语从卡菲口中说出,又让我吓了一跳。 “雷、雷比亚斯大人,他不在。他在、在西边的山里……” “他绝对来这里了。” “没有来过。”我终于能出声了,“我们也一直没有见到他。是真的。” “是、是真的啊!” 卡菲依旧紧紧盯着我们,疲惫却迅速地出现在他的脸上。 现在的他比上次 见面的时候更加地消瘦,也许是因为西部严峻的战况,令他的体力和意志力都走到极限了吧。 “看来不像是在骗人。”突然他自言自语道。 “就是这样。”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冲击了我的耳膜。 我觉得背刺针芒,过于强烈的不适感束缚了我的身体。 雷比亚斯大人,就站在卢诺身后。 就在刚才……用空间转移术过来的吧。 “雷比亚斯大人!”卢诺用几乎要飞起来的气势喊道。 “这些小孩没撒谎,不过是我迟到了罢了。”雷比亚斯大人嘴角微微翘起,把手搭在卢诺的肩膀上,“你不是战功显赫么,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了?” 语气很温和,听着却是异常刺耳。 卡菲眯起他石榴色的眼睛,那是与这颗星球的天空与大地相同的,夺目的红色。 “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奇怪我怎么知道么。一度因为同伴的背叛被抓,当时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但你却出手救了我……不仅如此,之后你一直暗中助我一臂之力,使得我一直打胜仗。” 完全不知道,雷比亚斯长期留在西部,竟是为了支援这个男人,我们的敌人。 但是卡菲的表情却显得异常地苦涩。 “萨亚将军对我大加褒奖,给了我大校的军衔和属于自己的领地。但我这才意识到,将军和我们夺走了支配者的土地,不过只是取而代之,成为新的支配者。下层民众贫苦的生活没有丝毫的改变……你是想让我意识到这些事情吧。” 雷比亚斯大人沉默地听着。 卡菲的情绪有些许的激动:“告诉我……我究竟怎么做才好?我无意再留在将军身边了。因为我无法舍弃我的故乡!为了不出现更多像我这样的人……!” 他的嘴唇不住地颤抖着。 雷比亚斯大人笑得极冷,那是有着恶魔般魅力的恐怖笑容。 “到我身边来,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刹那间,卡菲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接着,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雷比亚斯大人……?” 有声音从石墙那边传来,是尤金来了。 他喘得很厉害,是因为敏锐地感知到了主人的驾到,一路飞奔过来的缘故吧。 一见到卡菲,他“啊”地一声惊呼,声音抬高了几度:“雷比亚斯大人,这个人是……!” “卡菲是我的客人、尤金。”雷比亚斯大人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尤金,那是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对了,你替我传达下去:立刻出发。全体动身向西部战线进军。” “……是!”尤金连稍作休整都顾不上,立刻又转身离开了。 “你们也快去做出发的准备。”雷比亚斯大人轻轻拍了拍我们的背脊。 带着卢诺回部下们那边的时候,我们在石墙的拐角处撞见了乔凡尼。 “雷比亚斯大人!您究竟打算怎么样……?”接着他站住不动了,和卡菲对视着。 “又见面了哪。”卡菲眯起他红色的眼睛。 “就是嘛。杀了我的部下,这笔债你还欠着我没还呢。”乔凡尼一脸怨念深重的表情。 “哦?”卡菲笑的时候像匹狼一样,露出一口森森白牙,“那你杀了我多少人?” 乔凡尼心满意足地笑道:“大概是,二十……七人吧?” “很好。” 应该怎么说好呢,总之,看来这两个人似乎已经相互认可对方是自己的同类,方才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渐渐淡去了。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喂喂、老大!” “雷比亚斯大人,请您说明一下……!” 不仅是格哈德,就连该隐和基法都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让我和卢诺着实大吃一惊,愣得直眨眼睛。 “你们闹够了没有。出发的准备做完了么?” 雷比亚斯大人冰冷目光的扫视之下,大家全僵在了原地。 我们的军队从东部山地出发,用最短的距离横穿平原,又登上了西部山地。 道路险峻异常,多亏卡菲一路上在容易出事的地方给予恰当的指示,总算也是平安无事。 “终于能和桑希好好干上一场了!”格哈德总算是等到了能一展身手的时候,一路上心情都好得很。 “哥哥、哥哥,你吵死人了!”坐在马车货仓里的玛利亚朝着他的背部狠狠踹了一脚,但显然她的心情也很好。 “是萨亚啊、格哈德。不要搞错人家的名字嘛,太失礼了啦。”乔凡尼心不在焉地纠正道。在那之后表面上看他一直很平静。不过他这么讨厌失败,或许什么时候,就会与卡菲一决胜负吧。 卡菲总是一个人,和大家拉开距离。 也许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他再也不曾像当时那样流露出丰富的感情色彩。那精悍的容颜,像戴了假面具一样毫无表情。但我能想象得到,在那之下,有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激荡着,卷起漩涡。 是啊。就如同在茶红色的裸岩之下,依旧有着生命力强韧的动植物生存在那里。与这颗荒凉严苛的星球何其相似。 与西部的正规军汇合之后,我们没做休整,就立刻向起义军发起了攻击。 同一时刻,卡菲秘密地接近潜伏在各处的他的部下们。 他们对于起义军的信仰,竟是意外地脆弱。 不过要是有必要,卡菲自己也会投入战斗,毫不犹豫地对昔日战友挥刀相向。 “战争不过是一种形式的游戏罢了。一旦立场改变,行动自然也要有相应的变化。” 卡菲平淡的一席话,打消了地主们最初的疑虑,于是他们安心地给他打上了变节者的标签。 大约半个月之后,起义军全军覆没,被捕入狱的萨亚在牢里服毒自尽。 格哈德始终没能和敌方的大将军对上,这让他深感遗憾。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原先独占了雅玛领的产业、运输、军事的地主们的支配力,不知不觉中已经徒有虚表。 实权最终会落到雷比亚斯大人手中,还要再等一段时间,他们才会意识到这一点吧。 不过仍有一些人,已经早早察觉到了。 “你想怎么样?” 我们启程离开雅玛的那一天,卡菲向着雷比亚斯大人的背影说道。 雷比亚斯大人没有回头:“想要雅玛的话就拿去吧,但是作为交换,我要你成为我的东西。” 卡菲没有丝毫的吃惊,或许他早已抱定决心。 “我不要。就算到了我手里,我也没法好好治理。” “这种想法很正确。”该隐缓缓地说,“你所期待的,绝非是那样浅薄之事。而在雷比亚斯大人身边,也许你的目标就能实现吧。……怎么样?要和我们一起走么?” “我再也不会为他人卖命了。”卡菲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他慢慢地昂起头,“所以,我会以自己的意志跟着你们走。也带上我的同志们,可以么?” 在干燥的白色日光的照射下,他深红色的眼睛显得明亮了几分。 “可以。”简单两个字,雷比亚斯大人允诺了。 色的贫瘠的故乡的第一步。 正在这个时候。 从地底传来隆隆的爆破声,让空气也随之震荡。 4.第二次的灾祸 那天,我们到傍晚为止都待在里面的那所宅邸被袭击了。 附带着礼拜堂的大房子,在似乎是落雷的打击下轰然倒塌。显然,雷击绝不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这是魔导的雷电攻击。 我们比谁都要更清楚这一点。 雅玛的争战已经结束,所以大概是其他领国发起的攻击。但怎么调查,都找不到关于嫌疑人的线索,以及,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 该隐和基法的不安显而易见。 来路不明的攻击,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与在希维亚山城遭遇的那一次何其相似。 然而,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曾有一次,我隐约地听到了两位参谋之间的密谈。 “修纳看见的黑影究竟是……” “不,这次的攻击……” 两人的语调非常严肃,一听就知道他们正在说着非同寻常的内容。 雷比亚斯大人所率领的佣兵团,有着我所不知晓的秘密。一定是那样的。 最终,我们立刻离开了雅玛。 回到夏安斯,在那里登上了崭新的船。 这次的船比之前乘坐的那条更大,气派非常。以前每次星际旅行之前也都会重新找一条船,但这是头一次买下崭新的船吧。 见到豪华的船,格哈德是最高兴的一个。 不过他说不能用他自己从前乘坐的“斯普林号”的名字来给这条船命名。玛利亚的解释是,“像涌泉(spring)一般的”这个名字,是专属于海盗们的护身咒。 那么,关于我非常在意的魔导石的问题。 如此巨大的船只,肯定也需要异常强大的动力源来驱动吧。 魔导石是如何制作而成的,如何来使用的,无论如何,我都想亲眼见一下这整个流程。 “雷比亚斯大人。”,我鼓起勇气,在旅馆的食堂里说道,“请教给我有关魔导石的事情吧。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东西,力量的构成究竟是什么,我想详细地了解。” “为什么?” 被雷比亚斯大人的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总是会觉得紧张。被他这么看心情就镇定不下来,会这么想的不只有我一个人吧。 “那、…那个。我在想,可不可以找到更有效率的使用方式。” 雷比亚斯大人深深地点头:“行啊。是你的话,会得到有趣的结果罢。” “十分感谢。”我鞠了一躬,便从雷比亚斯大人身边离开了。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该隐朝我走了过来。 “太好了,这样一来,就能尽兴地研究了吧。” 他向我微笑。 我的胸口悸动着,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能点点头。 很久很久没有心跳得这么厉害了。 那天稍晚些的时候,有人来带我去雷比亚斯大人那里。 一走进旅馆的某个房间,就看到十多个人聚集在那儿,以卢诺为首,全是优秀的魔导士。 一见到我,卢诺顿时露出笑容,但他没有凑过来。看样子正在忙着重要的事情。 雷比亚斯大人招呼我到了房间的正中央,指给我看桌上摆放着的巨大的魔导石。 “这是主星阿尔弥斯的火山地带开采出来的原石。像这么大的,通常只需要一个人注入力量就可以,但这次多叫几个人来做。” 我用力点点头。 魔导士之外的人能够目睹这个过程的,也许是例外中的例外了吧。 首先,雷比亚斯大人站在魔导石面前,挥动双手,集中精神。强烈的魔导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房间,让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雷比亚斯大人一吐气,“啪”地一声,似乎从指尖向石头输送了什么东西。 那就是魔导的能量。 卢诺紧跟着雷比亚斯大人,进行了同样的程序。力量的成分或许有些不同,看来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这样不断地注入能量的程序不知重复了几次,又轮到雷比亚斯大人了。我吸入了过多的魔导的气息,昏昏沉沉的非常难受。 就在我快要支撑不住,想要中途离开的时候,从魔导石里迸发出火花一样的光芒,噼啪噼啪地作响。 雷比亚斯大人扬起一只手。 这样就说明力量注满了么。 石头被装进金属制的箱子,让士兵们带走了。 “看懂了么。”雷比亚斯大人在我面前问道。 “明白了。”我勉强地回答道。 “这东西给你,里面有我的力量。” 他把一块差不多有大拇指第一节这么大的魔导石放在我的手掌心上。一般的魔导石要比这块更小一些。 “啊……非常感谢。”握着那块闪烁着青白色光芒的石头,我抬头望向雷比亚斯大人。很自然地笑了。 令我意想不到的是,雷比亚斯大人竟也回报我以一个柔和的笑。 我大吃一惊,呆呆地站了一小会儿。 “修纳!你得到魔导石,太好啦!” 卢诺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石头一个劲儿地看。 他自己就有力量,并不需要这种东西,只是觉得那是块漂亮的石头很稀罕罢了。 “能量用完了的话,我、我再帮你灌进去哦!” “谢谢你、卢诺。” 今天我笑了好多次,真的是很开心。我知道,笑容不应该是刻意摆出来的东西,那是自然流露出的一种情感。 船从夏安斯起航了,红色的行星费伊雷伊被远远地抛到了后面。 这次的目的地又是在别的星系。 此次旅途之漫长,是前一次所不能比拟的。 所以才要为此准备新的船吧。 船舱里,游戏场、酒馆、运动场,甚至连剧场也一应俱全,擅长乐器和声乐的士兵们组成了一支乐队,在早晚的用餐时间表演来供大家欣赏。 乔凡尼对乐器也颇有造诣,他的手指和个性都很灵巧,什么都挺在行的。尤金擅长吹奏长笛,不过极少吹给我们听。基法则是对弦乐器很有心得。(“很有心得”这一程度,是他本人的说法。) 包括我在内,其他的庶民出身的骑士团长们都不会使用乐器。 在这段时间里,卡菲以他从前的手下为中心,组织了一支专门从事侦察和隐秘行动的骑士团,起名为“流影”。 我几乎一直待在船舱里,沉浸在魔导石的研究之中。 卢诺来约我一起玩的时候,尽管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但我没时间陪他。后来他就放弃了,再也没来过我这里。 用餐和睡眠的时间都变得没有规律,几乎没机会和大家见面。但我从没觉得过得这么开心过。看来我原本就有着热衷于研究的天性。 分析能源的组成,我想像魔导士那样将它运用于各种用途。 然后,不仅仅是接受魔导石散发出的力量,我希望能够更加有效率地来使用它。 我认为加上制御装置应该是个合理的设想。 堆满资料的书桌中央,放置在玻璃罐里的魔导石闪烁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5.海峡之青 兰多是个有名的贵族疗养胜地。 在这里休息了数日之后,我们出海了。 旅行有很多方式,一直坐船无疑是非常消耗食物的一种,更不要说在我们当中还有格哈德他们那群大胃王在。 炫目的晴空之下,在湛蓝到过分的海水里破浪前行,的确非常地惬意。 数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海峡边的小镇谢斯塔。 船靠岸停稳后,首先是下船卸载行李。 我们落脚的地方十分整洁,看起来像是个货运码头。 卢诺在树荫底下睡得很香,又是因为长途的旅行累着了吧。 码头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些黑色的人影。随着影子向这边靠近,能看清楚,那是一伙二十多个人所组成的团体。 “跟着我一起上!”颇具威慑力的年轻的声音一响,其他人立马大声呼应。 那些人手中都拿着刀子或者是棍棒,是一群以年龄来说还能被称作是少年的男子。 刚在思考那句“给我上”是什么意思,从我们的船上卸下的行李立刻就遭到了哄抢。 负责搬运行李的士兵们顿时措手不及,方寸大乱。 “搞~什么鬼啊,这群家伙!”比起行李被打劫,显然是士兵们不中用的表现,更加让格哈德痛心疾首。于是他站在那里大声喊:“喂、听好了!小混蛋们!再敢碰这船上的东西一下,我就拧断你们的脖子!” 他一边用洪亮到吓人的声音恐吓对方,一边踏着重重的脚步靠近他们。 一把揪起手边的少年的衣领,把他丢进海里。 就这样一口气收拾了好几个。 士兵们这才算是反应过来了,开始着手制服那些狂暴的少年,把他们按倒在石阶上。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那个看起来是头领的黑发少年灵巧地左躲右闪,颇有几分架势。 “可恶…你这混蛋就是老大?”他凑到了格哈德的跟前,还真有胆量哪。 “不对不对。像老大那种人,才不跟你们这种小混混一般见识呢。我这小跟班来陪你们玩玩好了,庆幸吧你!” 格哈德豪爽地大笑起来。这种玩笑和这样的场合真是再相衬不过了。 “他在说谁是小跟班呢?” “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啦。” 基法和乔凡尼颇有兴致地挑了个最佳视角看热闹。其他的骑士团长们大多也都聚拢过来了,不过该隐不在,而他不在,就没人来制止这样的骚乱发生。 少年环顾四周,他的手下几乎都已经被制服了。 像是在为最后的决胜下决心的样子。 “哈啊——!!”他将一把锋利的刀子举到胸口朝格哈德冲过去。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从格哈德那魁梧的体魄,完全料不到他的动作居然会这么敏捷。他拍掉少年的手,一把夺过刀子,紧接着又出其不意地把少年的胳膊反拧到他背后。 “哇啊、痛!痛死我了!” “……领教了吧?名震诺古九大海的格哈德大人就是我啊!”他仰着头自吹自擂起来。 接着他一转手腕,刀尖直指着少年的鼻子。 “刀子啊,这么用才行!” “大哥、您太帅啦~” “大哥——” 海盗们全体泪流满面,嘶吼着给格哈德助威。 “太吵了。” “真是的呢。和小孩子较真,没个大人的样子……” 卡菲和尤金窃窃私语的评论声从背后传来。很中肯的意见。 少年半蹲着,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可恶!怎么就这么厉害!” “哎呀呀。一群废物臭小鬼混帮派能干点啥。滚回去好好修炼一下再出来……嗯?” 格哈德瞥了眼少年,却发现后者突然俯下头,身体也在不住地颤抖。 “感觉不舒服么?” 就在他认为对方无法反击,卸下了防备去关心他的时候。 “哇啊啊啊啊——!” 少年像野兽一般地咆哮着一跃而起,把格哈德扑倒在地。 “呃、啊?” “我…我……才不是废物!” “怎、怎么了啊、你?” “我做得到的、我会做的。所以给我住手不要再打了!……讨厌!但是我也讨厌冷、我要出去!要把这里弄坏掉逃出去……弄坏掉!!” 他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着,但这些话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弄坏掉……弄坏掉、给我都去死!哇啊啊啊——!” 少年轻松就举起装着武器的木箱,朝把他团团围住的士兵们丢去。 伴随着悲鸣声,箱子摔得粉碎,货物和鲜血一齐飞散开来。 “啊啊——、弄坏掉!我要出去!太碍事了,我杀了你们这群混蛋!去死!” 少年仿佛变成了狂暴的恶鬼。 他刚显露出异样神色的时候,他那些手下们就慌不择路地一哄而散逃跑去了。没法详细地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用恐怖的力量甩开试图制服他的人,无差别地毁坏触及到的一切人与东西。格哈德一伸手,竟是差点被生生撕掉一块肉,他惨叫着让开一段距离。 “那究竟是什么?” “好像有点不妙了呢?” 大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心病。” 听见该隐的声音,我转过头去,见雷比亚斯大人也和他在一起。 “要解决他么。”卡菲晃了晃手里的飞刀,视线投向黑衣的主人。 雷比亚斯大人沉静地伫立着,从我这个方向,只能看见他戴着眼带的侧脸,无法得知他的绿色的眼睛里,究竟有些什么。 黑发的少年,魂不守舍地重复着宛若魔咒一般的话语,疯狂地摧毁他所触及到的一切。 “不要出手。”雷比亚斯大人扔下这句话,就径直朝着人群当中走去。 不消一会儿工夫,他就迫近了狂暴的少年,向着他脑后一手刀劈下去。 少年像坏掉的人偶一样,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一击命中要害,毫无多余的动作,目睹这一场面,大家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白昼下的码头,飘荡着微妙的气息。 “不好意思!”格哈德的大嗓门打破了静寂,“谁抱这家伙去哪里躺一会儿!我的手不行!” 他用左手压着的右腕还在不止地淌血。 玛利亚他们立刻朝他那边奔过去。 “别管我,先帮帮这家伙!” 格哈德很在意少年的事。恐怕是由于自己的一句话诱发了他这种异常状态,显然他想为此事负责。 少年被带到码头附近的一间旅馆里休息。 “我…又发作了么。” 这是他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 少年的名字是华尔特,今年十七岁。 他出生在这个港口小镇里的一个渔民家庭,成长的过程中饱受父亲的拳打脚踢。除此之外,他再也没有说过家人的事情。 现在他是附近的不良少年集团的头领。 了吧。 “不好意思。”一直守在他枕边的格哈德坦率地说道,“是我说了不该说的,才害你变成那样的吧?以后你要当心一点。” 其实,雷比亚斯大人和该隐关于这件事情也反复叮嘱:他会因为轻率的话语激动起来而失去理智,千万要注意不能再让这样的事重演。 “那就这样吧,快点回家去。” 格哈德起身准备去整理马车,向下一个战场出发。 “给我等等!”华尔特从床上跳起来,“我不知道你们要去哪里,但是,把我也带上吧!去哪里都没所谓,哪里都比这里要好!对了、我不是把你们的行李弄坏了么?我用干活来赔偿,我什么都肯干的!” 华尔特那黑色的眼瞳里都是认真。 格哈德闻言,一下子贴近他的脸,低声宣告道:“小鬼,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地狱。” 这个时候,我和该隐,还有乔凡尼他们,应该也都是同样的表情吧。 华尔特向四周望了一圈,然后再一次看着格哈德。 “……地狱也无所谓!”他坚定地说道。 格哈德叹了口气,他很受不了这种认真的眼神,是个温柔的男人。 “真拿你没办法啊,总之我去向老大说说看。”他极少说话这么踌躇。 兵队的数目众多,原本完全安排得过来……但问题是刚才发生的状况。一考虑到他有心理上的疾病,这么危险的人物能否被允许加入,还是个未知数。 “呀呵—、先谢过啦!我想向你讨教怎么用刀子,行不?” “喂、喂!这还没决定下来呢!” 华尔特很明朗,反应迅速,脑子转得飞快。这样的少年成为同伴,一定感觉很开心吧。我们大家都会喜欢上有着那样个性的华尔特。他是个有着不可思议魅力的少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雷比亚斯大人似乎早就做好带上他一起走的打算了。 “他能帮上忙。格哈德、把他当成是骑士团长候补人选、好好培养。” 就这样,若无其事的一席话。 “请您等一下。诚然那种破坏力非常了不起,但若是无法加以控制,岂不是比敌人更为棘手么?”基法阐述了与参谋的身份相符的意见。 “你不过就是不满意格哈德得到重用吧?”乔凡尼冲他恶意地笑道。 在雷比亚斯大人面前被羞辱,基法怒不可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哎呀、说中了么?不好意思哦!”乔凡尼咯咯地笑起来了。 “你……!” “个人问题稍后再说。雷比亚斯大人!”该隐及时插话道,“您的考虑究竟是会获得益处还是招致灾祸,请慎重地作出判断。我等皆会拥护您的决定的。” 雷比亚斯大人笑了一下,说:“我的旅途有什么危险或灾难么。带上他。” “属下明白了。” 该隐重新确认了一下格哈德和华尔特的身体状况,宣布了全军出发的命令。 我们从休憩的旅社出来,准备各自归队。 在大门口,基法迅速地靠近乔凡尼。 “你太得意了。”他做出个只是略微扯动嘴角的笑容。 “这是指的什么事?”乔凡尼风情万种地摆摆手,款款而去。 卢诺被副官牵着手,睡眼惺忪地走过。 雷比亚斯大人穿过瞬间变得热热闹闹的人群和车队,而尤金以饱含不安的双眼凝视着那黑衣的背影。 6.嘉里亚利 马车在杜恩如画的田园风光中前行。碧绿色繁茂的农田,满树白花的果园,宽阔的河川在道路边上流淌着,水畔成列的高大的树木,水鸟们成群结队地在小小的沙洲上嬉戏。美景如画,令人应接不暇。 和我的故乡梅达莫里亚很像,只是这里的气候更加温暖一些。森林、村庄都是光线充足,给人以色彩鲜艳的印象。卢诺也说这里很像希维亚,一想到留在那里的母亲,他就哭了。 很难想象,在如此美丽安详的星球上也会有战争发生。 然而,只要有人类存在,就会播撒无限的种子。只待不幸之雨稍稍降下,立刻就会生根发芽,成长为参天巨树。 这颗星球的情况是政局方面的问题,它的文明还处于初期阶段,无数的小国不断涌现。 我们要去的嘉里亚利地区,四十多个小国分成三派势力相互倾轧,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数百年,这这漫长的时间里,它们不断地分分合合。统一成一个大国的话,起码也是土地丰饶,有足够多的物资来维持军队的正常运作吧。 统治国家的诸侯王们,一旦发现没有胜算就立刻弃城逃走,经过几年积聚了力量再次率军攻打回来。 “真是儿戏般的战争,其实这里是个和平的世界哪。”该隐苦笑着说道。 在这样的嘉里亚利,是谁雇佣了我们?其实谁都不知道。 想到不久之后将会发生在嘉里亚利的战争,这份不可思议的宁静给我留下了无谓的深刻印象。 我们在国境一带的荒地里安营扎寨。 现在佣兵团的规模已经很大了,一眼望去,帐篷和简易的厩舍几乎覆盖了整个平原。 什么时候开战,为何而战,一切都不明了。下达的指示只有训练士兵而已。不过作战的全局都由雷比亚斯大人和两位参谋来把握,我们根本没必要操心。 我一边在附近的小山坡上进行实战练习,一边着手开发更加强有力的武器。 在一个恰当的时机,我在大家面前展示了星际旅行期间的研究成果。 那是个晴朗的午后,强烈的阳光直射下,热得人浑身冒汗。 雷比亚斯大人与骑士团长们及其副官全员到齐,跟着手持制御装置的我,在草原的微风中前行。 制御装置是由魔导能量无法穿透的金属制成的短杖,内侧安置着能量转换回路,回路的正中央卡着从雷比亚斯大人那儿得到的魔导石。 石头本身体积就不小,制御装置由我拿着恰好称手。 “哎、想给大家看什么?修纳、告诉我啦。”乔凡尼双手抱胸,迫不及待想要先知道。 魔导石作为驱动船只或者大型机械的动力源的时候,必须长期将它携带在身边,使之成为咒符类的道具,因此它的用途仅限于寥寥几种。使用特殊的容器也可使它的能量爆发出来,却无法用意志力加以控制,这是魔导士才能办到的事情。 即将一睹没有能力的我使用魔导石,大家的眼神都异常地认真。 “…首先,是雷击的波动。”我选好开关,启动了制御装置,转身面向稍远处事先放置好的木材。 “啪”的一声,木材被劈成两半燃烧起来。 背后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接下来,是短距离的……空间移动。”我转回身来面对大家说道。现场顿时就静了下来。 “不可能!”基法极其罕见地显露出动摇的态度,“对魔导士来说也是很难掌握的技能,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做到!” “能不能做到,试试看不就明白了么?”跟着格哈德一起来的华尔特,用他颇有威慑力的声音嚷着。 “对对,快动手吧、小鬼。”格哈德笑得挺和蔼,看向我的目光却是有时才会显露出的锐利。 我点点头,开始调试手中的回路。 刻的恍惚,旋即又回过神来,说,“…所以,我就回到我自己的帐篷里去吧。” 我释放魔导石的力量,在其中注入自己的意念。 刹那间全身变得透明,这是很独特的感觉。 下一个瞬间,我已经在熟悉的帐篷中了。一下子进入室内,眼睛还没适应过来。 我弯下腰坐在床上,没等多久,就听见从地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大家朝着帐篷这边赶来了。 “哎呀…真的在帐篷里耶!” “修纳你太强了!我头一次看见这样的!” “喂喂?在不在!喂—!” 最先赶到的是行动最迅速的乔凡尼和华尔特,紧接着的是格哈德。 大家都很兴奋,在狭小的帐篷里一个劲儿地叫嚷着。 “真是太好了呢、修纳。你的研究一定会起大作用的。”基法笑得满面春风,明显地与他从前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转向入口的方向,恰好卢诺和尤金刚赶到。 卢诺一脸灿烂的表情,气喘吁吁地朝我奔过来,“好厉害啊,修纳!我、我也做、做不到空间移动啊!” “我知道的。” “那、那个呀,像修纳这样…我以后能办得到么?” “绝对可以的。”我加重语气说道。 比起这样的石头,卢诺的力量是何止千万倍强大的存在。随着成长,他会变得越来越优秀,一定可以稳定地发挥能力的吧。 “看、石头的能源,用完这次以后就耗尽了。” 我把魔导石从装置上拆下,这个圆块已经变回了普普通通的白色石子,在我的手心骨碌打转。 “真的呢…。那么我再帮、帮你注入力量!” 卢诺柔软的小手紧紧握住石头,开心地笑着。 “做得到么?”我小声问道。 “嗯。雷比亚斯大人叫我做的,要比这个大上许多呢。” “这里不可以呢,卢诺。”大概是不想让周围的人听见,尤金弯下腰小声说道。我的装置和卢诺的力量的组合或许会因过分的要求而被乱用,这让他很担心吧。 然而,在众人面前展示过之后,显然已经太迟了。目标原本就是妥善使用更强大的力量,也就是要让破坏与杀戮变得更加高效化,这是再明白不过的事情了。 帐篷之外,雷比亚斯大人与该隐并肩而立,沐浴在金黄色的光芒之中,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 从一开始就是必然的,为了帮得上雷比亚斯大人的忙,我什么都可以去做。还有,卢诺。由于与生俱来的能力,心地温柔的卢诺不得不背负着重荷,我希望能稍微为他分担一些。 “我知道的啦、尤金!”卢诺淘气地在他耳边说道。 接着我也重复了他的话,“没关系的,尤金。我会做得很好的。…我一定会保护卢诺的。” 尤金用非常震动的眼神看着我。 7.策谋 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些奇妙的访客,数人组成的团队,而且还不止一组。 某天是这批人过来,到了第二天又换了另一批人……像这样子,要么进来要么就远远地站着,心神不宁地在营地的栅栏附近徘徊。 随后雷比亚斯大人就会在自己的帐篷里接待他们,该隐和基法也参与其中。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日复一日的来访者,穿得越来越华贵,举止态度像是身份很高的样子,随行的侍从也越来越多。 那天我正好被该隐叫去他的帐篷,交换对于魔导石利用方式的看法。 使用制御装置的话,把魔导能源封入武器与防具就会变为可能,从而作为持有这些道具的人的辅助能力,这样一来谁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力量,我这么说道。 “举个例子,格哈德的砍刀。配置了魔导石之后,能量估计为……” “等一下。”该隐制止我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来。 “是谁?请进来。”他单手握剑,向着帐篷入口的方向说道。我也在桌子底下准备好启动魔导石制御装置。 “真…真是太失礼了!”一个穿着这颗行星的礼服的男人畏畏缩缩地钻了进来。 “原来是您么,犹古阁下。距离会谈还为时尚早。况且,这里是我的……” “这些我明白的!请、请您原谅我的无礼举动。但我有话想先同该隐阁下说。” “向我?” 我看不出该隐抱着怎样的想法,他用仿佛溶入了白银的眼瞳端详着那名男子。 名叫犹古的中年男子,褐色的肌肤,蓄着髭须,看起来挺敦厚的脸上愁眉不展。 “我就坦率地和您说了吧,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指点我一下,你们的首领究竟是怎么想的……啊不,只要您告诉我您的想法就可以了。要多少酬劳都不成问题……” “就算您说到这份上,我也无法揣测主人的心。”该隐浅笑了一下,“过去我从未见过他与哪位诸侯大人沟通心意,再继续下一步的洽谈……然而,可选的道路不会仅有一条,这一点就连我也明白。” “这怎么行!啊、不,这样一来就麻烦了!请您一定要站在我们的领主卡萨罗这边。我们会用坎尼斯大公还有塞欧之虎那些人无法想象的丰厚待遇来迎接你们的。请该隐阁下您一定要好好考虑……” “犹古阁下的美意我铭记在心了。”该隐抬手示意谈话终止,“请将这份诚意留在会议席上展现吧。那样的话,主人也一定会感觉到的。” “真的么?” “来,请站起来。请您快离开吧,小心不要被人看见了。” 该隐帮着男子站起来,送他出了帐篷外。 他从门口留着的窄缝朝外少许看了一会儿,等到那人走得看不见了,才合上了门幕转过身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小声说道。 这话没逃过该隐的耳朵,他锐利的视线转向我这边:“是啊,正是这么回事。” “……是基法么?” “你看得很透彻呢。” “像是那个人会做的演出。”我坦率地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后,该隐居然大笑起来,这对他来说是非常罕见的。 “就是你说的这样。但是…恐怕雷比亚斯大人才是主角。” 渐渐收敛笑容,该隐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扬了扬他银色的头发。 “那位大人很厉害,必定会引导这场战斗走向成功的吧。” 赞许的话语同时也诉说着心底的畏惧。就连该隐这样的存在也和我们并无二致,抱着交织了尊敬与畏惧的心情来为那位大人工作。这是在平常冷静的参谋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的侧面。 他几乎从不曾这般地向我敞开心扉。 把这次作战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绝非是为了让我觉得不快,恰恰相反,这是他向我传达的好意。回忆起来,对于孤单的我来说,他是第一个理解我的人。 “很成功呢。看到刚才那个人的反应就知道了。”我抬头看着该隐的眼睛说道,“很快就要搬家了呢。” 他也直视着我的眼睛。“是啊。” 说话的时候,他的银瞳闪烁着青色的光芒。 果然和料想的一样,三天之后,我们的行程确定下来了。 “咦、雇主在安路达么?”乔凡尼手里拿着高脚玻璃杯,迅速地转过头问道 。 “什么嘛,早点说清楚不好么!”华尔特到这会儿才恍然大悟,他甩下手里的牌抱怨着。 “不是挺好的么,反正一直都这样!走、快点去做出发的准备喽!”格哈德卷起袖管,早早地站了起来。 这三个人 后记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最后是一些私事,这是我第一次写商业小说。 没有经验的我给许多人添了麻烦。对诸位编辑,以及画出了远远超出小说描绘的美丽插图的田口顺子小姐表示诚挚的谢意。还有买了我的拙作的大家,我从心底里感谢你们。 期待着能与大家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还有他们的世界里再次相会。 草剃陀美鸟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 ——远方世界的呐喊—— 最初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几乎没有任何的感慨。 rpg的敌方角色,中boss的等级,借用了守护圣的外表,像挡在路中的石头那样,只不过是一群稍稍有些棘手的“障碍物”而已。 ……尽管如此,不经意之间我已经从他们的台词和行动里,看到了他们鲜明的个性,和许多的玩家一样,我也毫无办法地在意着他们的事情。 围绕在自称皇帝的雷比亚斯身边、个性强烈的集团,原来究竟都是怎样的人呢……在他们原来的宇宙的战斗,究竟是怎样的一回事呢?这样的疑问在心中翻腾着,我怎么都想要看一下,因此想到了外传小说的企划。 就这样,留神到的时候,我已经着手写了。然而进入了实现的阶段,我才意识到我还没有完全地了解雷比亚斯和他的九位部下。 一边翻阅游戏的设定资料,我一边赶稿,抓紧在很短的截稿日期内完成。 通过修纳的眼睛拉开故事的帷幕的瞬间,我的旅程也开始了。去往过去的,他们在呐喊着的那个世界。 迄今为止,在安琪莉可的世界里出现的,都是一些高洁纯美的人物。 然而出生在没有女王的宇宙里的他们,无论多么渺小,浑身都是缺点,却是在泥泞中挣扎着生存,日复一日过着看不见前路的日子。 我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自身,以及我所属的这个世界。也希望读者们也能有和我一样的感受,一回一回地读下去。 不过尽管如此,作品的主题依然与以往的《安琪莉可》相同……是用反论的方式。能给大家带去些许的勇气与希望、信念的光辉的话,这就让我觉得很幸福了。 和以往的角色们一样,在这个故事中登场的人们,对我来说也是重要的、可爱的孩子们。希望大家也能听一下剧本是和本作差不多同时创作的外传cd《禁域之镜》全四卷,我想这样的话大家一定可以更深入地了解他们。(啊、稍微做下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