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日高由香的自白 台版 转自 狂犬报社组 图源:恶意 录入:慈悲 四黑杀稀涅怨羽死 诗鬼杀死血词 刺苦死露子 纸梦孔罗巢齿 师比恶基露怪那士 心脏是输送血液的帮浦 血液流经全身 血液停止流动肉体即死 动脉与静脉 呼吸停止的呼吸 思考后才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 然后吐气 吐气、吐气、吐气 214211 131124 2死1231 013211 42212l 121006 死死死死殴斩 骨w**死罗喇 w eri. 死死钩忌头死 一 我的名字叫日高由香。 我就读于xx县某高中二年级。 接下来要说的故事,想必各位都会相当有兴趣。故事并不长,且听我娓娓道来。 我初次跟黑羽比那子同学有所关连,是在四月初的时候。 分班到了新班级一周后,我终于能轻松自在地跟其他同学聊人谈话。我对坐在邻桌,感情特别好的千春问了个问题。 「千春,你一年级的时候好像跟黑羽同学同班对吧?」 「嗯,对呀。不过我跟她感情没那么好就是了。」 千春转着铅笔,回答我的问题。 「反正黑羽同学那样子,也不会有人跟她特别要好吧。」 千春这么说,将视线投向黑羽同学的背影。尽管现在是午休时间,黑羽同学依然独自一人,乖乖地坐在她最前排靠窗的位子上。 大多数同学都跟各自要好的朋友一同讨论下一节课的事,以及聊些其他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有黑羽同学自己一个,像人偶一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还记得当我看到她一头黑色长发遮住后背,看起来几乎没在呼吸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我第一次见到黑羽同学是在成为同班同学之后。 一年级时因为所处教室在不同大楼,也不曾在走廊上擦身而过,在全校集会上我也没见过她一面。 相信有人会对我为什么能断定自己没看过黑羽同学而感到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只要看过黑羽同学的外表一眼,你就绝对忘不了。 看来不到四十公斤的瘦弱躯体,以及仿佛没照过阳光的苍白肌肤,再加上满是青筋、支撑头部也略显不足的细瘦脖子。 一头黑发虽长及腰间,但她好像没在保养,明明是直发,看起来却略显卷曲。 五官虽有如能剧面具般端正整齐,眼窝里那漆黑的眼珠,却像开了两个大洞。 我想在学校里要是有这种人,任谁看了都会留下印象。 「难道由香你对黑羽同学有兴趣吗?」 「啊,不是啦。因为我是文艺社的,山下老师拜托我邀请黑羽同学入社这样。」 「喔~原来是这样……」 下拜频频点头,脸上仿佛写着「原来如此」的字样。 就像对千春说的,我受文艺社指导老师——山下老师之托,希望无论如何都要她加入社团。 为什么希望黑羽同学入社呢? 那可是有理由的。 因为黑羽同学在一年级时,曾参加某间出版社所举办的文艺竞赛,并获得佳作。 黑羽同学所写的小说,内容描违某位对死亡有所憧憬的高中女生,让同班同学全部自杀身亡的故事。据说,评审委员在决定是否要让如此背离传统道德观念的作品获奖时,而吵了一架。最后因为部分评审委员猎力推荐该作品,黑羽同学也因此得奖。 一般来说,该类作品是不可能俞得奖的。不过这可能也是黑羽同学的小说是一部杰出作品的证明。 在我们文艺社里,参加该次文艺竞赛的人之中,参赛作品的主题净是围绕在恋爱以及友情上头。然后,我也写了一部连自己看了也会感到害羞的爱情故事,跟其他社团伙伴在竞赛上中箭落马。 想必山下老师便是以此为由,才想拉拢黑羽同学加入文艺社吧。 山下老师自己也曾多次邀请黑羽同学入社,却都被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然后成了万中选一替死鬼的便是我。 当山下老师一知道我跟黑羽同学同班后,立刻瞪大他那充满血丝的双眼,抓着我的肩膀说。 「日高,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让黑羽比那子参加文艺社知道吗?如此天分,这么置之不理的话太可惜了。让她加入文艺社,定期创作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那家伙一定能成为职业作家,绝对没错。」 听着山下老师门沫横飞地谈论黑羽同学那部得奖作品,我毫无反驳能力,只能边听边猛点头。 看来山下老师读过黑羽同学的小说后,变成她的书迷了。 因为黑羽同学的小说曾以获奖作品之姿刊登在文艺杂志上头。 即使对她稍稍感到嫉妒,我依然屈服于山下老师的强烈请求,答应试着邀请黑羽同学加入文艺社。 二 「嗯,总之我先去跟她谈谈有关社团的事吧。」 我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走向黑羽同学的座位旁。 「黑羽同学,我有事想跟你说。」 她对我的话做出反应,微微地抬起头来。 刘海摇晃,她漆黑的双瞳透过发问缝隙注视着我。 那大得异常的黑色圆圈,看起来就像两个大大的窟窿。 黑羽同学长相绝非丑陋,但她纤弱的身材加上连血管都看得一清二楚的苍白肌肤,却被班上一部分的同学私底下讥笑称为「幽灵」。 这可能是她总是独自行动、体育课常常请假休息所造成的影响也说不定。 由于黑羽同学不回话,只好再跟她说一次我有事找她。 隔了好一段时间,虽然也才十几秒,黑羽同学终于动了动她那干燥的嘴唇。 「有什么事吗……」 她声音听来沙哑沉闷,有如从地底响起。 我一边把目光从黑羽同学身上移开,边问她是否愿意参加文艺社。 她的回答只有短短一句话。 「我不参加。」 只有这样。 就这么推翻全部的一句话。 我听她这么说,马上知道自己无法邀她加入文艺社。 「看来好像不行呢。」 千春对回到座位上的我这么说着。 「嗯,不行不行。刚刚连一段对话都无法成立。」 「对方刚好是黑羽同学,那也没办法罗。」 千春露出苦笑,盯着黑羽同学的背影看。 「千春,黑羽同学她从一年级就是那样吗?」 「嗯,还有我跟她念不同间国中,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听说她妹妹在她国三的时候就去世了。她之所以给人阴森的感觉,会不会跟那也有关系呀?」 「原来……有这么一回事啊……」 「她虽然头脑很好啦,但她那样子高中生活可不好过。由香你也想避免跟黑羽同学当朋友对吧?」 「是啦……」 我一回想起黑羽同学那像黑窟窿般的眼睛,全身就开始发抖。 那毫无光泽的黑色眼瞳,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实在让人无法认为她还活着。 放学时,向山下老师报告拉拢黑羽同学入社失败后,我对再也不用跟黑羽同学有任何牵连之事松了一口气。 就在黄金周假期结 束,吹拂的微风开始带来夏日气息之际,我们班上发生了一件事。 身为班长的园田诗织同学,在班会时对黑羽同学兴师问罪。 园田同学对全班所有人说,黑羽同学在体育课请假休息读书,这样的行为相当卑鄙。 我并没看过黑羽同学上体育课时,不参加活动自己一个人在旁边读书之类的画面。 我想其他同学也是一样。 可是,却没人站出来反对身为班长、家境富裕而且拥有众多跟班的园田同学所持意见。 任谁都能发现,园田同学之所以敌视黑羽同学的原因,正是因为黑羽同学在之前的考试中获得第一名。 这事我后来才得知,但听说园田同学在一年级时,成绩总是常保全班第一名的样子。 不过园田同学在这次考试中,只差了黑羽同学一名,得到第二名的好成绩。 对勉强才能考超过平均分数的我来说,这两位都相当厉害。但是,对于自尊心高傲的园田同学而言,这显然令人无法原谅。 园田同学想要编造自己会输给黑羽同学的理由,其言词还相当辛辣。 园田同学言下之意,除了体育课缺席之外,在没有重要科目授课的日子请假不来学校等等,黑羽同学的这些行为,全都像是为了偷偷读书所做。 既是班长、受到师长喜爱,身边也有许多伙伴的园田同学。 对照总是孤单一人、没有朋友的黑羽同学。 班会也渐渐成了黑羽同学的批斗大会。 「就算再怎么会读书,我认为跷掉体育课并不是件好事。」 「有一次我跟黑羽同学被分配工作打扫环境,结果她一个人先离开,害我不得不一个人留下来打扫。」 「明明请了那么多假,只有考试的时候一定会来学校。」 「对呀对呀,头发那么长,是不是也违反校规啊。」 男生也开始跟着起哄、嘲笑黑羽同学。 「黑羽同学,这样你有话要反驳的吗?」 园田同学露出得意的笑容,往下看着黑羽同学。 她站在讲台上的模样,再加上宛如模特儿般的容貌以及匀称的身材,可谓是班上的女王。 那时候,至今毫无动静的黑羽同学一声不响,缓缓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吵闹的教室一瞬间回归寂静。 黑羽同学慢慢地张开口说话,一切都有如慢动作一样。 「抱歉……」 声音干枯不带有感情。 音量明明很小,坐在教室角落却也能清楚听见她说什么。令人感觉不舒服。 黑羽同学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仿佛事情已全部结束般,拎着书包离开教室。 全班约沉默了一分钟后,教室就像刺到蜂窝般掀起一阵骚动。 在讲台主持议程的园田同学满脸通红,置于讲桌上的双手紧紧握拳,不停地颤抖。 如果黑羽同学在当下反驳,园田同学应该打算继续欺压她吧。 平常笑容满面,行为举止优雅高贵,但此时园田同学却皱起眉头、咬牙切齿,程度之激烈令人担心她的嘴唇会不会就这样咬出血来。 藤田跟宫内同学这两个小跟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凑上去跟园田同学搭话。 「黑羽同学只要哭一哭,展现她脆弱的一面不就好了吗?」 坐在隔壁的千春以左手遮住我的嘴巴,回答我自言自语所提出的问题。 「啊——黑羽同学她才不会搞演戏那一套啦。」 「可是,这样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的。」 我偷偷瞄了歪着嘴跟两个小跟班谈话的园田同学一眼。 那模样看来有如恶鬼。 「看来这会是一场恶鬼跟幽灵的战争罗。」 千春开玩笑地如此说道。 当下我心里虽感到此一许不安,但我跟千春想法相同。 这跟我们无关。 班上可能会有一阵子不太平静,但这也是家常便饭。 但我万万想不到,这竟然会演变成如此恐怖的事件。 三 隔天,园田同学马上开始找麻烦。 园田同学的小跟班——宫内同学警告我们别跟黑羽同学交谈,并再三要求我们跟园田同学站在同一阵线。我跟千春本来就是墙头草,风大就往哪边倒,跟黑羽同学也并非特别要好。 我们跟其他女生一样,答应要站在园田同学那一边。 有了班上全部女生当靠山的园田同学,让黑羽同学在班上彻底孤立无援。话虽如此,看来这波攻击对总是独自行动的黑羽同学并没造成什么伤害。 这样一来,园田同学便采取了更直接的行动。 最初是命令跟班去撕毁黑羽同学的教科书、笔记本,将她的体育服藏起来等程度的恶作剧。但园田同学看她仍然不为所动,转而利用负责教授体育的冲野老师。 冲野老师是个年轻男老师,打从一开始就对园田同学特别好。 一听到喜爱的园田同学对黑羽同学时常在体育课请病假的行为颇有微辞后,冲野老师便对黑羽同学提出口头告诫。不知道老师是否想装个样子给园田同学看,与其说是告诫,倒不如说是斥责。 「其他同学就算身体有点不舒服,也都忍着不适上课。我可不能只对黑羽你有特别待遇喔。」 冲野老师双眼炯炯有神,瞪着希望体育课想好好休息的黑羽同学。 园田同学一脸高兴地看着这幅景象。她的表情就跟玩弄老鼠于掌心之间的猫一样。 从此之后,纵使黑羽同学身体状况再怎么差,也无法于体育课请假休息。她那柔弱的身体看似还能承受这一切,现在也以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参加马拉松或球类运动。 过了一星期后,黑羽同学的身体开始产生变化。 持续的直接攻击行为果然对黑羽同学的肉体造成无比的负担。已经够瘦弱的躯体如今更加纤细,肌肤的色泽也从苍白变得有如枯木。 我曾在体育课前看过黑羽同学换衣服,她的肋骨清楚浮现,简直就像木乃伊。 秀长的黑发也因压力开始掉落,其中更混有白发。 黑羽同学座位底下也掉着几十根黑色长发,负责打扫教室的同学看了也觉得相当不舒服。 事情发展至今,也有部分女孩出声,提议不要继续欺负黑羽同学了,我跟千春也举手赞成该项提议。 因为我有预感,再这样下去的话,会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可是,园田同学并没有听进去。她坚持直到黑羽同学向全班道歉之前,都要持续肃清矫正。 园田同学一开始个性并非如此。 于同学问具有相当人望并当上班长的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说不定有部分问题正出在黑羽同学身上。 我想,黑羽同学身上有着一股让人精神状态恶化的特殊魔力。 就这样,整起事件便如此越往坏的一方发展。 当天班会,全班在讨论秋天校庆时,班上要举行什么活动。就在咖啡厅、鬼屋等老套传统声浪中,园田同学提议班上来演出一出话剧。 「剧本的话,我当然想请黑羽同学来负责转写。毕竟她曾在文艺竞赛中获选佳作呢。」 园田同学站在讲台上,以冷酷的眼神向下瞧着黑羽同学。 「那不错嘛。连专家都认同黑羽同学的小说了,想必话题性十足对吧。」 宫内同学这小跟班,自然而然地覆议主子的意见。 「剧本交给成绩优秀、又具有文采的黑羽同学撰写,想必我们班的活动在校庆上一定是最受欢迎的。」 园田同学笑笑地看着在位子上默不作声的黑羽同学。 那微笑绝不带有善意,而是肉食动物发现猎物时的残忍笑容。 黑羽同学既不接受、也不拒绝园田同学的提案,就像个摆设品般目不转睛地凝视园田同学。 「看、看来黑羽同学也没有异议呢。如果有人有其他意见,还请发言。」 园田同学赶紧将视线从黑羽同学身上移开。 看来纵使自己处于优势地位,她也不愿多看黑羽同学那令人不舒服的双瞳一眼。 随后虽另有其他人提出不同方案,但班上大多数还是赞成园田同学的提案。或许她事先就跟感情比较好的同学套好招了。 坐在隔壁的千春身体靠过来对我说。 「我说啊,就算是要演戏,让由香你来写剧本不是也很好吗?你还是文艺部的耶。」 「嗯——如果写的剧本不受大家喜欢,我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的。再说那就是园田同学的目的呀。」 「不过其他人也可以提名你去写剧本呀,他们真冷淡呢。」 「那也没办法呀。黑羽同学可是有得过奖的。」 虽然口头上这么回答千春的问题,但我依然心有不甘。我都参加文艺社了,我当然喜欢写小说,也喜欢看书。 我自认为我读的小说量,比起千春以及其他同学多了十倍以上。而且,我也多次投稿自己所写的小说。 我参加过少女向轻小说征稿比赛,也曾向手机小说奖投稿过。虽然我每次都很可惜地中箭落马。 可是黑羽同学没参加文艺社,却在比赛中得奖。 如果是我不认识的、或是比我年长的人那就算了。但对方跟我一样年纪、一样班级,而她还不是文艺社的,相信各位也能理解我为何感到如此不甘心了。 总有一天,我要写出比黑羽同学还受欢迎的小说作品。 在小说这块领域我不想输! 就在班上持续讨论校庆相关事宜时,我独自一人想着这些。 结果班上活动便决定是演话剧了。 园田同学当导演,小跟班宫内同学常副导。然后剧本正如园田同学所提议,是由黑羽同学撰写。 我想应有为数不少的人发现这是园田同学的全新霸凌手法才是。 园田同学应该是想让黑羽同学写剧本后,再刻意刁难她吧。 同样身为小说写作者,我虽对黑羽同学感到嫉妒,但我也相当同情她。虽然她本人的个性也是原因之一,但她不应该受到如此迫害才对。 但是,我错了。 同情这档事,是居上位者对下位者所做之事。 那并不是像我这种人对黑羽同学所该抱持的情感。 黑羽同学她是个天才。 不,我用天才这字眼来形容她对吗? 她只不过是对班上成绩有所坚持的园田同学所无法互相抗衡之人。 对……就是个人而已…… 隔天黑羽同学便开始动笔写剧本。 下课休息时间……午休……放学后…… 只要有空闲,她就手握自动铅笔于笔记本上振笔疾书。 透过黑发缝隙看得见她双眼红肿,令人猜想她晚上是不是也没睡而在写剧本。 某天放学后,班上剩我跟黑羽同学两人时,我找她攀谈。 对她那随时都快倒下的样子,我已经看不下去了。 「黑羽同学,我劝你还是别继续写剧本比较好喔。」 一听到我的话,黑羽同学那握着自动铅笔的右手停了下来。 「无论你写出怎样的杰作,反正园田同学她们也会找你麻烦,没用的啦。」 「……没用?」 「园田同学她们的目的并不是要上演一出好戏,而是欺负你啊。」 当时黑羽同学嘴角上扬,发出不带有情感的笑声。 「这种事……我当然知道……」 「那你就别——」 「所以,我才在写这部作品……」 黑羽同学话一说完,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回到笔记本上。 我无法继续说下去。我只能呆呆地看着黑羽同学有时突然发狂般大笑。从窗外照进来的夕阳,将黑羽同学的一身制服染为橙色。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道光在我看来却像血河。 黑羽同学她有问题。 明知园田同学不会认同她写的剧本,她依然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创作剧本。还是说,写作非得这么拼命不可呢? 要催生一部作品,就得这么辛苦吗? 这跟在读书求学之间,写写小说转换心情的我完全不一样。我感觉好像目击到了自己跟黑羽同学的不同之处。 两天后的午休时间,不知道是对持续书写剧本感到不耐烦而火气上来了,被指名为副导的宫内同学抢走了黑羽同学的笔记本。 「写到一半也没关系,剧本就先让我看看吧。要是有什么问题刚好可以马上改。」 宫内同学如是说,开始翻着笔记读起剧本。 园田同学悠然自得地看着她们。看来她的目的是先指使宫内同学去找碴,迫使黑羽同学不断重新改写剧本。 在教室里的同学对此也都相当感兴趣,在远处围观,等着看宫内同学怎么批评黑羽同学写的剧本。 然而,这时却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之事。 最初宫内同学只是嘟囔若「字好丑」之类的话。但她随后变得沉默,开始认真地读起写着剧情的笔记本。 数分钟过去,什么事也没发生。宫内同学只是瞪大眼睛逐字读着笔记本。 最一开始感到不可思议的,想必是园田同学吧。 我想,这是因为这次计划的用意,应该是趁午休对剧本提出意见才对。 但是宫内同学却认真地读起黑羽同学的剧本。园田同学凝视着宫内同学,见到跟班做出背叛自己的举动,难掩脸上惊讶神情。 教室里也变得安静,唯一听得见的,是宫内同学读着剧本的呼吸声。 此时门突然打开,来上今天第五节课的xx老师进到教室里。 「好啦,上课钟都响啦。赶快回位子上坐好。」 随着老师喊话,所有同学就像身上的魔法失效般纷纷开始动作。 唯独宫内同学以外…… 「喂宫内,你也快回位子上坐好。斡什么啊你?」 xx老师一把抓住宫内同学的肩膀,她才貌似回过神来,眼神恍惚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右手紧紧握着黑羽同学的笔记本。 「来,准备开始上课罗。」 老师的话听来凶狠不客气,我赶紧拿出教科书来。 开始上课二十分钟后,我第一次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在xx老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数学算式,在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中,我听见急促不规律的呼吸声。 「呼……呼……呼……」 除了用力深呼吸的喘息声外,其中更混杂一种仿佛喉头卡住,听来十分诡异的痛苦呻吟。 发出声音的是宫内同学。 她两手抵着喉咙,嘴巴松开。 张大的嘴巴里就像出血一样染得鲜红。 宫内同学的周遭邻居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xx老师发现台下引起骚动,立刻赶到宫内同学身旁。 「喂、喂宫内,你怎么了!」 宫内同学并没有对老师的声音做出任何回应。 她只是瞪大眼睛持续呼吸。 有人看见宫内同学这刚模样,便放声惨叫。 「快来人去保健室 找伊藤老师过来!」 经xx老师这么一喊,有几位男同学立刻冲出教室外头。 我看着宫内同学相当痛苦流泪的样子,不禁全身颤抖。 宫内同学脸部歪曲,肌肤也开始转为紫色。 xx老师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地摩擦宫内同学的背部。 数分钟后,保健科的伊藤老师跟山下老师一同出现在教室里。 看来前去呼叫伊藤老师的男同学碰巧在走廊上遇到山下老师,山下老师得知班上出事,一同前来查看。伊藤老师一看宫内同学这样子,立刻发挥保健科老师本色,迅速下达指令。 「把她从椅子上扶下来。还有,哪位同学有纸袋?这可能是过度换气症状。另外记得叫救护车。」 教室里头充满哭声以及尖叫声,形成小小的骚动。园田同学跟另一个小跟班看着宫内同学痛苦的模样,脸色铁青。 随后窗外便传来救护车的警铃声。 当下其他班级的同学也纷纷聚集在走廊,连校长也现身关切,这起意外发展成撼动全校的大事件。 结果,宫内同学以纸袋就口的状态被抬上担架送医。 之后听老师说,她好像住进了本市最大间的医院。 四 当天第六节课改成自修。 想当然没有人认真读自己的书。每个人都跟自己附近的同学讨论宫内同学的事故。 不,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黑羽同学。她看起来对宫内同学的意外丝毫不觉得在意,独自一人在笔记本上写东西。 我看她那样,想起宫内同学当初手上拿的笔记本。 在宫内同学发作前,她手上应该拿着黑羽同学撰写的剧本才对。 我悄悄站起身,靠近宫内同学的座位。避免引起其他人注意,我随意翻着她座位上的抽屉。 但我却没发现笔记本。 我从远方确认黑羽同学现在誊写的笔记本,跟现有剧本的外观造型不一样。 那本笔记本到底跑哪去了? 我隐隐约约地认为,会不会是那本笔记把宫内同学害成那样的呢? 当天放学后,我为了参加社团活动,前往文艺社的社办。 毫无意外,社团里的学长姐每个人都向我询问今天班上发生的事。 因为救护车警铃大响,使得宫内同学出事的消息全校皆知。 我一边回答学长姐的问题,心里一直挂念着黑羽同学的笔记本。 如果照原定计划走,宫内同学本该大肆批评黑羽同学写的剧本才是。 但宫内同学却忘了她家主子园田同学的命令,反而认真读起剧本。 要是各位有写过小说或剧本等创作经验,就一定知道这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就连摆在书店架上的书,只要你想批评,都能畅所欲言。 「这书是写给小孩子看的吧。」 「这故事我好像在哪看过。」 「这不合我的胃口。」 就算是畅销书,或得过知名文学奖的作品,读者总是能说上几句、抱怨一下。 然而宫内同学却办不到。 原本打算对黑羽同学写的剧本找麻烦,宫内同学却在一瞬间变得热衷起来。 虽然功力还不到家,但我也是个小说创作者。 连在职业作家的作品上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如今在黑羽同学的剧本上实现。心头上那股不可置信的感受以及嫉妒心更加剧烈。 然后,我想自己亲身确认。我想要读读看。 如此想法占据我的脑海。 「话说山下老师会不会太慢了啊?今天可是我的作品检讨会耶。」 其中某位学长开始抱怨社团顾问的山下老师为何过了原定时间却尚未出现。 「老师们应该在讨论今天发生的事情吧。」 另一位学长如是说,叹了口气后望向我这里来。 待在社办里越来越让我觉得尴尬,我只好自发性地说「我去叫老师来」,起身离开文艺社社办。 当我进到位于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后,发现里头一片寂静。一般来说校长以及训导主任应该都会在,但他们去了宫内同学所在的医院也说不定, 夕阳已逐渐西下,室内却没开灯。在稍稍阴暗的办公室里,时光仿佛停止流逝。 这时我感到里面好像有人在。 是山下老师。 山下老师坐在椅子上,好像正认真地读着什么,完全没发现我向他靠近,依然一脸专注地看着笔记本。 笔记本…… 那是黑羽同学的笔记本。 我以双手遮住嘴巴,以防自己大叫出声。 在宫内同学发作时,山下老师曾跟保健科的伊藤老师一同进到教室里来。 看来老师是在那时拿到笔记本的。 虽然山下老师不可能知道那就是黑羽同学的笔记本,但宫内同学说不定在发作之前,还把笔记本摊在课桌上读。 事情发生当下,大多数人目光应该邯集中在宫内同学本人身上。但山下老师可能是看了她桌上笔记本的笔迹后,察觉那是黑羽同学所写而产生兴趣吧。然后老师就跟宫内同学一样,在一瞬间便认真地读越剧本。 我在阴暗的教职员办公室里,听着老师那规律具有一定节奏的呼吸声。 我站在山下老师身后,隔着老师肩膀偷看了笔记本。那时,老师也貌似察觉到我的存在,转头过来, 「哇。什、什么啊,原来是日高啊。怎、怎么了吗?」 山下老师一脸慌张,拭去额头上的汗珠,自然地板上黑羽同学的笔记本。 「老师,那是黑羽同学的笔记本对吧?」 「啊,对啊,没错……」 山下老师面带难色地回答我的问题。 「我一看这笔记本放在宫内桌上,马上就知道是黑羽的东西了。」 老师搔搔头,眉间紧皱。 「我刚刚稍微读了一下,这可不是话剧剧本啊。」 「不是……话剧剧本?」 「嗯,虽然是以小说风格写作,但这个是……」 老师话说到一半后变得沉默。 那不是剧本? 那黑羽同学写了些什么? 宫内同学是读了什么内容才会变成那样? 那本笔记本里到底有着什么…… 「老师,也请让我读读看黑羽同学写的剧本。」 我不假思索地抓住山下老师手中的笔记本。 宫内同学在发作前一定还在读黑羽同学所写的剧本没错。 虽然感到害怕,但我无论如何都想读读黑羽同学的作品。 「不行,这玩意可不能让你们看。」 山下老师甩开我的手,以严肃的口气如此说道。 「这不是部好作品,也不是给未成年人读的东西。」 「不过那是班上预计在校庆演出话剧使用的剧本,全班同学都得看过才行。我自己先看过一遍不也没关系吗?」 「别开玩笑了!我禁止你们读这剧本。这句话记得跟你们班上的人讲。」 山下老师动怒大骂后,便背对着我将笔记本收进抽屉。 黑羽同学所写的剧本真是那么危险的东西吗? 虽然杀人场景的描写对未成年人说或许不恰当,但那只是文字而已,并非影像。 我没听过有什么剧本是未成年人不能看的。 我虽对山下老师那令人不解的指示觉得惊讶,自己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藏有笔记本的抽屉上。 五 隔天,我向班长园 田同学转达山下老师的命令。 圈田同学因为跟班宫内同学变成那样,脸色看起来并不大好。但她一听到「黑羽同学写的剧本不能用」这句话时眼睛顿时一亮,露出满足得意的笑容。 「这样啊……既然文艺社的山下老师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了。」 园田同学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走向跟班藤田同学身旁。 她们想利用这点更加谴责黑羽同学吧。 看来,园田同学认为是因为黑羽同学撰写的剧本中,含有残酷剧情之描述,山下老师才禁止我们阅读的。 事情偶然如此发展,对园田同学来说可是值得高兴。 假使山下老师不禁止我们阅读黑羽同学写的剧本,园田同学或她的跟班就会找碴,要求黑羽同学剧本重写,借此一点一滴地践踏黑羽同学的自尊吧。 她们就这样,浑然不知她们找麻烦的对象是多么可怕。 到了班会时间,园田同学立刻向黑羽同学宣布,山下老师曾下令要求大家不得读剧本一事。 「所以,我想拜托黑羽同学写新的剧本。虽然我还没读过剧本,不好说些什么。但这是文艺社山下老师的指示,也没办法罗。」 园田同学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 她皱起眉头,貌似伤心难过,眼里看起来却闪闪发亮。 「我马上就重写。反正那也只是个未完成品……」 黑羽同学回话后,园田同学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 「那就拜托你罗,全班同学都很期待曾在文艺竞赛获得佳作的黑羽同学实力喔。」 园田同学玩着她那一头波浪卷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直至此时,园田同学应该深信一切都照将自己的计划在走吧。园田同学看着黑羽同学的眼神,充满着自信。 那对充满自信的眼神蒙上阴影是两天后的事了。 原本住院的宫内同学过世了。 导师在班会告诉我们这项消息。 死因为窒息死亡,但原因好像不明。 宫内同学的双亲在半夜接到通知赶到医院前,她已经死了。宫内同学脸部发紫,喉头处有激烈搔抓伤痕的样子。 这事在教室引起轩然大波。 园田同学也以双手遮住嘴巴,脸色铁青。 在班上乱成一团的时候,唯独黑羽同学坐在位置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时候,我能确定。 杀了宫内同学的,是黑羽同学。 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但宫内之所以会死的原因就在那本笔记本里面。 不,正确来说的话,死因就在写在那笔记本上的剧本里。 黑羽同学对剧本下咒,让读了剧本的人都会死。 我是这么认为的。 当天午休。 我对好朋友千春述说自己的想法。 「千春你对这类怪力乱神的东西还挺了解的吧?世界上真的有诅咒这种东西吗?」 千春稍微抓抓头回答我的问魉。 「也称不上了解啦,我只是多少有在书本上看过。不过,诅咒可是真的存在唷。」 千春直言断定。 「真的吗?」 「嗯,比如说……」 千春环顾教室里,用手指着黑板。 「要是黑板上写着『由香去死吧』的话,你有什么想法?」 「我、我吗?那当然很可怕啊。那也表示有人恨我对吧?」 「嗯,没错。光是这样你就会觉得不舒服了。那假设有个写着由香名字的草人,用五寸钉钉在黑板上的话呢?」 「……」 「要是看到写着自己名字的草人,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还有人会真的因此心情不好呢。」 「说的……也是。」 「重点就在看对方到底有多憎恨自己。在黑板上写坏话花不了十秒,扎草人就很费时了。一旦想到对方恨自己恨到偷偷地把写著名字的草人钉在黑板上的话——」 「……」 我光在脑海想像写有自己名字的草人就全身发抖。 「这就是诅咒的真面目。人类啊,可是相当脆弱的生物呢。我想也会有人知道自己被诅咒后,就一整个变得不对劲呢。」 「……的确如此。」 「不过这起事件看来并不像我说的那种小家子气诅咒,说不定那是跟现今已知的下咒方式不同的全新类型呢。」 「全新类型?」 「嗯,像宫内同学那样会突然呼吸困难的,实在让人难以想像。还是那单纯只是巧合罢了。」 千春看向坐在最前排,正在撰写新剧本的黑羽同学。 「我是觉得当成巧合比较合乎现实常理啦。我虽然感到遗憾,但宫内同学只是偶然过世了。」 「偶然……」 「不管怎样,都得先看过黑羽同学的剧本一次。笔记本在山下老师座位的抽屉里对吧?」 「嗯,不过那要是真的有下咒的话——」 千春笑了出来,可能是因为我表情相当严肃吧。 「由香你不懂啊。你刚刚有仔细听我说话吗?这对理解诅咒原理的我是无效的啦。就算那剧本真的有什么,我只要不继续看下去就行了。」 听千春这么说,我虽然感到放心,心头上仍有丝毫不安。 当课堂结束,园田同学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看来她因为宫内同学过世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以往那副自信满满的态度如今黯淡无光,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以摇晃不稳的步伐打算离开教室。 当她打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黑羽同学突然抓住园田同学的手。 「哇!」 园田同学小小尖叫了一声。 「新的剧本写好了,你拿去看看。」 黑羽同学小声地说普,递出另一本笔记本。园田同学为了掩饰她被吓到的样子,以一种明显是在故做镇定的表情开口说道。 「这、这样啊,动作那么快真是太好了。不过我人现在不太舒服,我会先请藤田同学过目。宫内同学发生那种事后,我就请藤田同学担任副导了。」 「是喔。那园田同学等你身体好了以后,要记得读一遍跟我说感想喔。」 黑羽同学话说完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园田同学不舒服地看着黑羽同学,把刚刚收下的笔记本交给藤田同学后,快步逃离教室。 新剧本…… 难道那剧本也被下了咒吗? 我用眼睛对邻座的千春示意后,站起身来向拿着笔记本的藤田同学攀谈。 「藤田同学,我劝你最好不要读那剧本比较好喔。」 「什么?我可是副导耶,还是被班长园田同学直接指名的耶。」 「不是啦,跟那个没关系啦……」 我正烦恼该不该提起诅咒一事时,藤田同学她好像误会了些什么,以生气的表情开口对我说。 「有人看到你之前跑去跟黑羽同学讲话喔,你是站在她那边的对吧。」 「不、不是……」 「算了,反正我也没必要听你的命令。」 藤田同学如是说,将笔记本收进书包走出教室。 「失败了呢。」 我点点头回应千春的话。 这样一来,我只能好好祈祷宫内同学之所以过世并非诅咒,只是单纯的偶然。 当晚,我马上在网际网路上搜寻有关诅咒的资讯。 首先让我感到惊讶的,光是只搜寻「诅咒」两字,便有两百八十万件以上符合 的网站。先不管这东西是否真实存在,看来这真有为数不少的人对诅咒抱持着兴趣。 其中有几个网站更实际介绍下咒的方法以及真实案例。 国外曾经发生听了一位歌手的某首歌曲的民众州继自杀身亡的案例,导致当地政府禁止聆听该首歌曲。 四年前更有一起案例,是某间神社曾发现境内有数十个草人,其中被诅咒者身上长出巨大肿瘤。 当时的报章杂志更附有当时该事件的相关图片,足以证明此事并非虚构。 光是看着钉有五寸钉的草人,以及恶心的肿瘤图片,就感觉好像自己也被诅咒了一样。 在这之前,我完全不相信有诅咒这回事。要不是发生这件事,看着这些诅咒网站我可能还会觉得好玩。 跟多数人所感受的一样,像是诅咒这种让人感到害怕的东西,反而有股吸引人的魔力。 我本身也喜欢看惊悚片、阅读惊悚小说,来享受「恐怖」的感觉。 不过,一旦那些事都降临在我身上的话…… 同班同学是因为诅咒而死的话…… 正因为不相信有诅咒,才能充分享受恐怖的乐趣。 如今我相信这世界上有诅咒这回事。 有着只是为了吓唬别人的假诅咒。 也有刻意让对方知道自己被下咒,使得对方身心不舒服的诅咒。 还有跟上述两者不同,现实生活中真的有足以致人于死地的危险诅咒。 我在自己房间正中央跪卜,双膝并拢双手合十祈祷。 祈祷黑羽同学所写的并非货真价实的诅咒。 祈祷藤田同学不会步上宫内同学的后尘死去。 我穿着睡衣拼命祈祷的样子,在别人眼里看来想必相当滑稽。 但是我非常认真严肃。我平常并不信神佛,但我在心理精神层面已快无法承受,如今只能求神拜佛。 隔天早上当我一进到教室,看到藤田同学提高音量对黑羽同学大声说话。看到藤田同学平安无事的样子,我感到安心,并竖起耳朵聆听她所说的话。 「亏你还有办法写出这么恶心的剧本,害我读到一半整个人不舒服了起来。总而言之这样的剧本不纳入考虑,写点比较能看的东西来吧。」 藤田同学把笔记本摔向黑羽同学桌上,回到自己的座位。 当我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千春马上对我说。 「藤田同学好像没事。」 「嗯,看来那跟剧本无关呢。」 「应该无关吧。就算真的有诅咒这种东西,除非是在拍恐怖片,不然咒杀别人是不可能的啦。」 我也赞同千春说的话,松了好大一口气。现在想起来昨天晚上搜寻有关诅咒的资讯,还拼死命祈祷那样子真是可笑。纵使诅咒真的存在,那也跟我们毫无关系。我居然还以为同班的黑羽同学利用诅咒杀了宫内同学。 看着我如此放心的样子,千春笑了。 「看来由香你真的很担心她呢。」 「当然会啊,还不是因为千春你说诅咒是真的!」 「哈哈哈,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会那么在意嘛。」 听着千春的笑声,过了这么久,我的心终于舒坦,郁闷一扫而空。 当天晚上,我把教科书摊在桌上,与不拿手的算式搏斗。 最近这几天因为黑羽同学的事,我课前既没预习,课后也没复习。 再这样下去的话,能预见下周测验我成绩退步的惨况,得趁现在多读点书才行。 大概是在过了晚上十一点左右,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荧幕上显示「千春」两字。 我按下通话钮,拿起手机接听。 「呼……呼……呼……」 我听到诡异的喘息声。 我当下打算立即挂断电话——但我随即便想起来这是千春打来的,于是急着出声说话。 「千春,你怎么了啊?」 「呼……呼……由、由香……」 千春声音听来她非常难受,仿佛已陷入缺氧状态。 「千春、千春!」 「我、我从山下老师……抽屉……读了……黑羽同学写的……」 「你读了黑羽同学写的剧本!为什么!」 「由香、你绝对……不能看……」 千春说完之后,电话那段只传来喘息声,随后通话结束。 我马上尖叫冲出房间,说服父亲开车前往千春家里。 千春千春千春千春千春…… 我在心里不断默念千春的名字,双手合十祈祷。 希望这只是她在开玩笑。 要是千春死了,我…… 随后我看到千春家门前停着救护车,车子开着警示灯,一闪一闪地发亮。 我下了父亲的车,映入眼帘的即是千春躺在担架上被运走的样子。 脸上表情扭曲痛苦,看一眼就知道她早已没了呼吸。 一看到千春那样,我当场失去意识。 六 打从那天以来,约有三天的时间我无法振作起来,只能躺在床上。我也无法参加千春的葬礼,只能以泪洗面。 千春她是我在班上最好的朋友。 就算我写的小说被文艺社学长姐批评得一无是处,她依然赞誉有加。 也是她教我所不擅长的数学。 如此重视、要好的朋友之所以会死,责任都在我身上。 只要我不跟千春提起黑羽同学笔记本之事,她就不会从山下老师的抽屉里窃取剧本一窥面纱才对。 我躺在床上几乎无法入睡,食不下咽。 千春的遗容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 她的容貌并不如以前我在奶奶葬礼上所见般安详,表情痛苦而扭曲。 嘴巴撑开的程度有如下颚脱臼。 舌头发紫,肿胀肥大。 千春生前仪容美丽端庄,如今却死相凄惨。 这就是痛苦而死之人真正的样貌吗? 我向学校请假在家休息,有几位同学担心我而寄了邮件给我。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慰问邮件,文艺社学长寄的邮件内容可不一样。信上说的事,让我备感震撼。 上头写着山下老师过世了…… 我硬撑着虚弱的身体,起身回复邮件给学长。 学长捎来的邮件上面写道山下老师的死因同样令人小解。 根据现场目击学生所说,山下老师掐着自己的喉咙,从学校屋顶一跃而下,如今研判老师为一时冲动想不开而寻短。 我知道他并不是自杀的。 山下老师也是看了黑羽同学的笔记本而死的。 他是黑羽同学杀死的。 千春也是一样。 宫内同学也是一样。 我拿出班上的联络网寻找园田同学的手机号码。 我马上就找到了她的号码。 因为她是班长,号码被写在最上面,上头也有她的电子邮件信箱。 我马上打电话给园田同学。黑羽同学的目标应该就是园田同学。 园田同学迫害黑羽同学为一事实,但她也不能因此杀害园田同学。拨号声响过数回后,园田同学接起电话。 「日高同学?」 手机传来园田同学的声音。 「嗯是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应该是我口气听来认真,园田同学才愿意听我说下去。在我说话的时候她虽然保持沉默不语,却没挂断电话。 我对她说明只要看了黑羽同学写的剧本,就可能会死。 当 我提到千春的时候,虽泪流满面、说话哽咽,我依然尽全力向园田同学说明这一切。 然而,园田同学的反应却相当冷淡。 「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愚蠢的事。藤田同学她跟我说过了,我知道你跟黑羽同学可是很要好的。」 「不对,不是那样的。」 「谁知道呢。说不定你是跟黑羽同学挂勾,打电话来吓我呢。」 「我说的是真的,这世界上真的有诅咒存在。千春她也是看了黑羽同学的剧本才死的。」 「我当然知道千春同学她死了,但听老师说她是病死的。」 「她才不是病死的,而是受到黑羽同学诅咒死的。拜托你相信我。」 「算了,如果你是黑羽派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还有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在别人面前讲什么诅咒之类的东西,不然你会没朋友的。」 园田同学话一说完立刻挂断电话。事后我又拨了几通电话给她,她没一通接起来过。 如此一来,我只能当面警告园田同学。 我心里头这么想,决定明天去学校一趟。 隔天,即使身体状况不佳,我依然强忍下来前往学校。 我无论如何都想阻止班上同学再度成为死者。 我一进到教室,黑羽同学跟园田同学谈话的光景映入我的眼帘。园田同学手上还握着一本笔记本。 我立刻赶到两人身旁,将黑羽同学的笔记本敲落在地。 「日高同学,你干什么?」 园田同学愤而提高音量。 「你不能读黑羽同学写的文章,读了会死的。」 「你怎么还在说那种话?该适可而止了吧。」 园田同学一脸不悦,舍起掉在地上的笔记本。 「你要是那么坚持的话,我就证明给你看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事。」 园田同学边这么说,准备打开笔记本时,教室的门突然打开,班上的女同学慌慌张张地冲进来。 「出事了,藤田同学今天早上死掉了!」 笔记本从园田同学手中滑落。 我们班上第一堂课改成自修。 这节本来是级任导师的课才对,但老师应该前往藤田同学家拜访了吧。 就我之后听到的说法,藤田同学好像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窒息身亡。 死亡时间是深夜。藤田同学的弟弟早上担心姐姐为何迟迟不从房间里出来时,发现她的遗体。 跟平常自修课不同,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阴暗的气氛。 宫内同学、千春以及藤田同学,班上有三位同学死了。 到处都听得见女同学的啜泣声。 平时总爱互开玩笑的男同学,也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色铁青。 在这群人中,受到最深刻打击的是园田同学。 继宫内同学后,跟班藤田同学也死了。 她应能理解两人不幸身亡的共同点,就是她们都读过黑羽同学所写的剧本。而且在数十分钟前,园田同学本人还打算阅读剧本。 园田同学身体不停地颤抖,那样子从远处看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她有时候还会偷看黑羽同学几眼,同时双手紧紧握拳。 第一堂课结束的钟声响起后,黑羽同学缓缓地站起身来。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园田同学身旁,以有如枯木般的双手递出笔记本。 「园田同学……你读一下……」 「哇哇哇哇哇哇哇!」 园田同学拍落笔记本,发出来的惨叫在教室回响。 「我绝对不会读你所写的东西,你是死神!」 园田同学如此大声吼道,飞奔离开教室。 教室中全员的目光集中于留在原地的黑羽同学身上。 黑羽同学捡起笔记本,用她那窟窿般的大眼凝视着某处。 她所凝视的……是我。 午休时。 黑羽同学把我叫到屋顶上。 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那对眼睛,透过随风飘逸的黑色长发缝隙紧盯着我看。 「是你去警告园田同学的对吧?」 我鼓起勇气回答黑羽同学的提问。 「没错,园田同学她已经不会看你的剧本了。所以你就别继续复仇下去了。」 「复仇?」 黑羽同学一笑,露出泛黄带黑点的牙齿。 「我的确是有那个想法啦,不过……我真正的目的并非复仇。」 「并非……复仇?」 「……对……那是实验。」 「实验?」 「用文字杀人的实验……」 黑羽同学看向她手上握的笔记本。 「我第一次用文字杀人是在两年前。死的人是我的妹妹……」 黑羽同学开始自白。 七 「黑羽同学的自白」 (以下为凭我记忆所写,可能部分叙述会有所出入,但大致上内容都如我所描写。) 我第一次用文字杀人是在两年前。死的人是我的妹妹。 妹妹她跟我不一样,既活泼又开朗,长相也相当美丽。 学业成绩中下,跟中学时代成绩常保学年第一的我可说天差地远。 就算如此,双亲对妹妹还是宠爱有加。 纵使我考再多次一百分,父母依然不会称赞我。 但是妹妹数学考了八十分,他们还高兴到要庆祝…… 妹妹她应该也知道自己受到双亲喜爱吧,她后来便不把我当姐姐看待了。 「姐姐你虽然成绩很好,但个性很糟糕呢。」 「姐姐你绝对交不到男朋友喔。」 「姐姐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像骷髅头,真恶心。」 我心里想,我要杀了这样的妹妹。 这是理所当然的。 那种女人才不是我妹妹。 话虽如此,我可不能直接出手。 因为那种女人而被关进少年感化院的话实在太可笑了。 我费尽心思寻找有无完美犯罪的方法。 有毒药剂不好取得,也有东窗事发的风险。 以刀刃直接袭击就更不用说了。 如此一来…… 我在网际网路上浏览一个有关完美犯罪的纲站。 网站上虽然记载着许多杀人的方法,但都是些了无新意的手法。 再者,还有那么多人可以浏览,表示这些诡计不可能见效。 我必须使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崭新手法才行。 随后,我便想到用文字杀人这步棋。 当天,我手拿一本笔记本,对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妹妹说。 「我写了一部小说……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妹妹露出坏心眼的微笑,答应一读我写的小说。 她可能认为这是个欺压我的好机会吧。 妹妹从我手中接过笔记本后,马上一边翻页一边批评。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文章啊?怎么写了一堆『死』字啊。这是恐怖小说?」 「心脏?心脏会跳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而且你也太过执著于呼吸了吧,写什么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啊……」 我妹以摆明是要嘲笑我的态度读着小说。 就在开始读起小说几分钟后,她开始发生异状。 平常听不清楚的呼吸声如今听来清晰,妹妹她脸部表情痛苦难耐。 「呼……呼……这、这是怎样啊……」 妹妹的视线离开小说。 美丽的脸蛋也逐渐发紫。她用手抓空气频频往嘴里送, 想当然耳,那样子当然不可能吸进空气。 不久后妹妹便应声倒在地板上。 她全身开始痉挛,身体开始颤抖。 就在此时,我的父母进到客厅里来。 母亲看到妹妹倒在地上,自己也昏了过去,父亲则赶紧叫救护车。 结果妹妹住院了。根据医生说她恐慌症病发,在病房里她依然强迫自己持续呼吸。 「停止呼吸的话会死。所以我不呼吸不行。」 医生跟我父母对妹妹说的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感到困惑不解。 她的症状虽持续恶化,但直到我妹妹死亡总共花了一个月时间。 她在一个月内瘦了二十公斤以上,体重更不到三十公斤。 葬礼时,我一瞧妹妹的脸,她的脸就跟我一样形同骸骨。 这对以美貌见长的妹妹来说,如此遗容可能是最令她无法接受的吧。 我也让母亲读了小说。 但她读后只感觉身体不适,并不会呼吸困难,也没有住院。 我写的死亡小说还不够纯熟。 虽然这对情感丰富的年轻人有效,对大人却毫无效果。 这个……还需要更进一步改良。 只有文章本体是不行的,必须加入各式各样的恶意念头才行。 除了让对方意图性呼吸,使其精神状况恶化之外,必须加入以诅咒折磨肉体的方法。 以视觉效果让人产生不愉快感的方法。 我得透过组合众多不同的恶意,确实地将对方逼上死亡绝路。 行文的节奏、留白也很重要。 必须配合读者的呼吸。 就算稍微改变留白多寡或换行的方式,效果就会随之增减。 这世上也有单纯一个就能让人感到不舒服的文字。 我也会同时利用那个字,写出一部死亡小说。 八 黑羽同学自白结束。 我只能呆站在原地听她自白。要是千春或宫内同学她们没死的话,我应该不会相信她所讲的这些话,毕竟这在现实生活中完全不可能啊。 「你可能不知道……国外到现在还有受到当地居民惧怕的法师存在。日本以前也有……」 黑羽同学继续轻描淡写地说着。 「我为了这个收集了各方面的资讯……将之组合统整后才写出这部死亡剧本的。」 黑羽同学陶醉地看着她右手拿的笔记本。 「不过,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瞪着黑羽同学。 「结束?」 「对,园田同学她再也不会看你的文章了,班上其他同学当然也一样。」 「……」 「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不,我也知道你是个天才这字眼还不足以道尽的死神,但是一知道你的手法后,你就杀不了人了。」 「也对……的确这样一来已经杀不了人了。」 黑羽同学丢开笔记本,脸上依然毫无表情地张开她那干燥无润泽的嘴唇说。 「就算如此,我还是会杀了园田同学给你看。」 「什么!」 「你可别以为那剧本就是完成品喔,那还停留在实验阶段……一旦作品完成,读它的人保证会死……除了身为作者的我以外。」 我一听黑羽同学这么说,身躯开始打起冷颤。 黑羽同学怨念之深已趋近异常。口头上说这不是为了报仇,但她绝不饶恕对自己带有敌意的人。 那么,阻挠黑羽同学计划的我…… 「你要是继续杀人,我会去报警的。」 听到我如此警告,黑羽同学动动她削瘦的脸颊笑了。 「你要跟警察说……她们是被文字杀死的吗?」 「……」 「那任谁都不会相信的……而且就算被警察抓了也没关系。反正我早晚都要死……」 「咦?」 「我得了癌症,你看我的身体就知道了吧……医生说我还是能再活一年就是奇迹了。」 「癌症……」 面对黑羽同学突如其来的告白,我只能凝视她、张大嘴巴。 「不过,直到我死了之后,我的诅咒才算大功告成。」 「死了才完成……?」 「没错……作者死去后,诅咒的威力会大幅增强……有本读了就会死的小说,创作该小说的作者也死了……光是这样就有其效果。如果我不是因癌症,而是死于自杀或带给人震撼的死法,想必效果会更加强烈……」 黑羽同学发出尖锐高亢的笑声,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反正……园田同学一定会在我死之前先死去。你最好也不要继续多管闲事下去比较好喔?」 我无言反驳,黑羽同学就这么走过我身旁,离开屋顶。 我只能望着她的背影。 我知道不能单就外表去评断一个人。 但是看着黑羽同学,就会不禁认为她那邪恶的心灵是否早已显露于外了。 抑或是,扭曲黑羽同学心灵的,其实是她周遭的人呢? 含有湿气的夏日微风吹拂过我的身体。 但感觉起来简直像被黑羽同学抚摸过一般,是我心理作祟吗? 从隔天开始,园田同学便不来学校了。 她应该发觉黑羽同学真正的目标应该是自己了吧,同时也察觉读了黑羽同学的剧本就会死。 我猜园田同学会考虑转学吧。这对家境富裕的她来说,应该不成问题。 我同时希望园田同学能够转学。就算黑羽同学再怎么有本事,只要园田同学不来学校,别提话剧剧本了,连其他小说也无法让她瞧上一眼。 虽然这样对已死去的千春感到抱歉,但是一想到这场恶梦终将结束,我便无法压抑心里那股欢欣愉悦的情感。 当天晚上,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手机,确认画面上显示的来电者。 是园田同学。 我接起电话,便听见园田同学的声音。 「呼……日高同学……呼……」 一听她呼吸急促,我就有不祥的预感。 「园、园田同学,你怎么了?」 「呼……日高同学,你今天,有传邮件给我吗?」 「咦?我没有传什么邮件啊?」 「……」 「园、园田同学,你到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园田同学突然放声尖叫,而且音量大到令人怀疑手机的喇叭是不是坏了。 「啊啊啊啊啊——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 园田同学重复说着「那家伙」后,挂断电话。 我当下便发现是黑羽同学用我的名字传邮件给园田同学的。 园田同学的邮件信箱就写在班级联络网上头,要找的话马上就找得到才对。 她一定是在邮件的标题打上我的名字。 我不认为园田同学有在手机里输入我的邮件信箱,我想她应该是看了标题之后,以为邮件是我传的,才自然地打开邮件查看。虽然我不知道那封邮件的内文,但那可是想杀了园田同学的黑羽同学所传的邮件。 恶梦尚未结束。 隔天早上一进教室,我走到黑羽同学的座位旁。 黑羽同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玩着手机。 有时她会貌似想起了些什么,一个人咯咯地笑。 「黑羽同学,你用了我的名字传了邮件给园田同学对吧。」 黑羽同学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点点头,回答我的问题。 「 没错……多亏了你,园田同学才看了我传的邮件。我把文章缩短改良也算是没白费工夫了。」 「改良?」 「对……虽然发作速度不如之前的剧本那么快,但是读的人一样会死。至于要花多久时间嘛,快的话大约一周左右。这也是我第一次用邮件来写作,有些地方我还没弄清楚。」 黑羽同学轻描淡写地开口游说可怕的事情。 「种子已播下……园田同学再来都会意图性地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连睡觉的时候也会。日复一日……然后精神崩溃。」 「……」 「当然罗……光是使人意图性呼吸是杀不死人的,得让对方知道自己已被人诅咒了才行……此时能跟死亡产生联想的文字就很重要。虽然这点没有人能够理解啦。」 「你为什么要做到这地步……」 「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这还不够完整……等到完成品问世,纵使我的肉体灰飞烟灭,意志将永远于文字间存活……」 黑羽同学神情陶醉地看着手机荧幕,上头应该显示着她传给园田同学的死亡邮件吧。 「一读了你的文章,就真的只能等死吗?」 我如此询问,黑羽同学不发一语地开始操作手机。 细长的手指于手机按钮上游走。 约数十秒后,我的手机响起收到新邮件的通知音效。 「我传给园田同学的邮件……刚刚也传给你了。你要不要像我写杀人文章一样,试着研究写出救人文章看看?你身为文艺社社员,说不定办得到。」 黑羽同学发出沉闷的笑声。 我跟黑羽同学不一样,只是个普通人。虽然我是文艺社的,但我白认为窃的文章只比一般人好上一些而已。 这样的我根本不可能和黑羽同学相抗衡。 我只能强忍心头上的不甘,狠狠地瞪着黑羽同学。 突然间,黑羽同学的颈动脉处突然喷出大量鲜红液体,红色液体瞬时在黑羽同学的桌子上积聚成滩,滴到地板。 黑羽同学的脖子不偏不倚地往横向歪曲。 漆黑的眼瞳直立,映照出我的模样。 整间教室充满了有如铁锈般的鲜血气味。 我发现有人站在黑羽同学身后。 那是手上拿着巨大菜刀的园田同学。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园田同学面容狰狞袭向黑羽同学,她以右手拿的菜刀胡乱挥砍黑羽同学。 黑羽同学应声倒地,整个人瘫在地上。 园田同学则跨坐其上,不断地挥下手中那把菜刀。 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不断地…… 班上同学的惨叫响彻整间教室。 连身材壮硕的男同学,也只是伫立在原地脸色铁青,完全没有人上前阻止园田同学。 她举起菜刀时血液飞溅,将乳白色的窗帘都染红了。 耳里传来园田同学的笑声。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土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园田同学乱发飞舞,以菜刀不停刺向黑羽同学。 顷刻间我察觉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我听见有其他笑声掺杂在园田同学的笑声里。 那是黑羽同学所发出来的笑雠。 黑羽同学明明身人被菜刀刺出好几个洞,但她还在笑,她在颈部呈现不自然歪曲的状况下还在笑。 「噫……噫噫噫……这、这样诅咒就完成了……」 随着黑羽同学气若游丝的声音,从她颈动脉伤口处发出有如吹笛般咻——咻——的声响。 当下我只能一边发抖,一边听着她们两人的笑声。 眼前这副景象宛如一场恶梦。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 笑声停止,园田同学低头看着一动也不动的黑羽同学,露出爽朗的笑容。仿佛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园田同学那整齐端正的嘴唇,如今扭曲丑陋。 「你他妈的自作自受,诅咒那种鬼东西根本没用!」 这听起来完全不像平时讲话高贵的园田同学所会说的话。 园田同学一发现我站在她前面,便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 她脸上溅有大量血液。 自傲的波浪卷发也染成一片鲜红。 当下我虽然想逃跑,但是我的脚不停发抖,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就像被园田同学所吸引般,入神地看着她。 「嘻嘻,我不会死的。」 「园、园田同学……」 「我才不会因为那家伙的诅咒而死啦啊啊啊啊啊啊!」 园田同学大声吼叫,叫声传遍教室每个角落。她随后举起血迹斑斑的菜刀,往自己的颈动脉一刺。 现场能清楚听见刀刃刺进肉里的声音。 「要我被她杀死,还不如自我了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园田同学生前的最后一句话。 园田同学一边喷溅血液,跟黑羽同学一样倒在地上。 她的身体还一直痉挛抖动。 浓稠暗沉的血液流了一地,连我的鞋子底部都沾湿了。 直到老师冲进教室前,我也小擦拭飞溅到脸上的血液,只能呆滞地看着眼前那两具尸体。 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我已经记不得了。 我相信不记得反而是件好事。只知道常时教室里满是凄厉的惨叫声,其中昏倒或呕吐的女同学也不在少数。 会有如此反应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这跟在电影或电视上演的杀人场景不一样,既活生生又血淋淋。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同学,如今在自己眼前喷血身亡。 我最后记得的,是黑羽同学那颗脖子断了一半,转向十分异常的头。 学校从那天开始停课三天。 加上山下老师让令人不解其原因的自杀事件,学校总共有六人死亡。 这原本会成为全国上下新闻节目强力播送的大事件才对,不知是否为园田同学的父亲从中作梗安抚媒体,几乎不见电视新闻或搬章杂志报导此一新闻。 恐怕园田同学的父亲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女儿杀了同班同学。 据说园田同学的葬礼只准亲人参加,并悄悄举行。 另一方面,代表班上参加黑羽同学葬礼的男同学跟我说,黑羽同学的双亲对自己的女儿被杀了毫无悲痛之情,在葬礼上反而还露出笑容。 看来黑羽同学的家庭,在她妹妹死掉之后就崩溃了吧。 说不定黑羽同学的父母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用下了咒的文章杀过人。 一得知自己的女儿杀了人,他们做何感想呢? 哀伤、痛苦、晦限,他们心头应该涌上了许多情绪。 但是他们感受最强烈的,应该是安心吧。 毕竟他们终于能离开这个名为「女儿」的死神身旁。 事情发生两周后,我收到了一个小包裹。寄件人好像是黑羽同学的父母,里头包着厚厚的日记本。 看来黑羽同学死前打算寄这个给我。 我无法确认日记里头写了些什么,因为我很害怕知道黑羽同学那疯狂的念头。 话是这么说,我也不能丢弃日记。 在我伤透脑筋之下,只好把日记放在文艺社书架上不起眼的地方。 因为我自己都讨厌把黑羽同学的东西放住房间里…… 我以为,黑羽同学死了,这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这场恶梦尚未曲终人散。 让这场恶梦持续上演的 黑羽比那子的日记 四月十六日 从大学附属医院的归途,我在父亲车上向母亲询问检查的结果,母亲只是含糊地回答:「是恶性淋巴瘤。」当发现脖子变硬肿起时,我就猜到自己患了这种病。这阵子我得来回医院,持续观察病情。看来,我并不会马上就死。母亲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些什么,我一看她,她就别过头去闭上嘴巴。那态度跟平常一模一样。父亲则是默默地开着车。车里面唯一听得见的,是有如昆虫拍动翅膀的空调运转声。 一回到家,负责看家的妹妹佳奈她一脸不高兴地嚷着要吃饭。母亲赶紧进到厨房里,看来比起我的病状,她更担心佳奈肚子饿着。我不吃饭,直接回到二楼的房间。我坐在铁床上,高举右手。苍白修长的右手上,透着青绿色的静脉,这样简直就像我身上流着青绿色的血液。 我将左手食指贴在右手腕上,能感受到动脉微微跳动。我对如此无意识的自然脉动,感到不悦。这明明是我的身体,却有个不遵照我意识擅自跳动的器官,而且这器官总有一天会不遵照我的意识停止跳动吧。恶性淋巴瘤好像是所有癌症里,患者生存机率最高的一种,网路上面写说也有人接受治疗后还活了五年以上。五年后,我就二十岁了。难道我就得在意如此稀松平常的事吗? 这时,从一楼客厅传来母亲的笑声。亲生女儿被诊断出得了恶性淋巴瘤,这种日子你还笑得出来?你根本没对我笑过一次…… 我觉得自己左胸心跳好像变快了,这是因为癌症的关系吗?还是受到母亲笑声的影响呢? 昨天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我有办法写到最后一页吗? 五月十日 身体微微发烧,今天向学校请了假。母亲替我煮粥当午餐,但是她把粥端来我房间后,马上转身离开,好像很讨厌跟我独处似地。我记得小学的时候还不曾这样。母亲跟我都属于比较安静沉稳的人,我俩之间谈话虽然很少热络过,但当下气氛总是平和自然。记忆中,我还曾和母亲看着妹妹模仿偶像歌手的样子开心大笑过。母亲是从何时开始变成那样的呢?印象中,是在国中一年级的秋天。 某天,同班同学的吉川步美嘲笑我像个幽灵。她说之前电视上的灵异照片特别节目中,有张灵异照片上的鬼魂跟我很像。我一开始虽然对此毫不理睬,但是每天被幽灵、幽灵这么叫着,便开始感到厌烦。除了体育以外,其他成绩明明沾不上我的边;你要是那么喜欢恐怖的东西,我就让你吓个半死。 我自学校返家后,从抽屉拿出笔记本跟美工刀。我将食指抵在刀尖上,暗红色球状物从指尖渐渐膨胀,我将球状物弄破,在笔记本上写下「吉川步美」四字。在她名字旁边我还多写了十几个「诅咒」一词。我用食指写下的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应该没问题吧。待上头血书干燥后,我拿出尺来把纸割下来,装进牛皮信封袋里。 隔天早上,第一个进教室的我把信封放在吉川步美的课桌上。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了一下后,吉川步美来学校了。她马上发现自己桌上有个信封,歪着头打开信封袋里头的纸条。在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全班都听得到她的尖叫声,她马上就把纸条丢了。班上同学随即聚在吉川步美身旁,整起事件演变成我预料之外的大骚动。 吉川步美整个人吓到全身无力,跌坐在地上发抖。我可没想到这会那么有效果。其中一位女同学捡起纸条,走到我面前。 「这个是黑羽同学你写的对吧?」 班上所有人都跑到吉川步美旁边,只有我一人没事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会被发现也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这件事。我点点头,回答她的提问。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你看步美都哭了。」 「因为步美同学她好像很喜欢可怕的东西。」 「就算这样,你用红色颜料写那种东西给她看也太过分了。」 「那不是颜料。」 我伸出贴着ok绷的食指给她看。她一开始还不理解,一脸茫然。随后她弄清楚我手上为何贴着ok绷后,马上用手遮住嘴巴,面色铁青。 一旦知道那张纸是血书,教室里立即充满女孩子的尖叫声。 第一节课变成自修课,我被导师带到校长室去。当我在校长室稍待片刻后,母亲脸色大变地赶来学校,看来学校打电话到家里通风报信去了。当校长拿出纸条给母亲看时,她的表情僵硬,目不转睛地凝视我写下的文字。 不过是个血书,为何要吓成这样?结果,当天我马上被赶回家。我跟在母亲后面离开校长室,她好像无视我的存在,独自一人默默地于走廊向前进。我快步跟上前,摸了母亲的左手。在那一瞬间,母亲吓了一大跳,并以嫌恶跟惧怕两者交织的神情低头看着我,手心里自母亲传来的温暖也烟消云散。后来直到回家,母亲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我不会忘记母亲那天的表情。眼睛瞪大到极限,看似即将高分贝惨叫的扭曲嘴角。做人母亲的,被自己亲生女儿碰那么一下,会做出那种表情吗…… 现在回想起来,我跟母亲间的关系,打从那天就开始瓦解了也说不定。难道现在已无法修补我俩的关系吗? 六月六日 我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在路边看到死猫的尸体,看来是被车子辗毙的。尸体一眼开开,仿佛满怀怨愤地望着天空。这只猫在死亡的瞬间,想着什么呢? 是在恨辗毙自己的司机吗?我在死亡的瞬间,会想着什么呢?是恨这副得了癌症的身体而死吗?话说回来死亡是什么?是指意识跟肉体分离的状态吗?还是意识消失的状态? 这题答案因人而异。有人会回答死亡是意识前往天国的状态,也有人会说死亡便是意识的重生。你们明明没死过一次,为什么会知道答案呢?如果意识能够重生,不能保有现今记忆的话也没有意义。 我想重生,我想重生让自己有个更健康的身体…… 七月五日 当我想到图书馆一趟时,外头却开始下起雨来。因为每逢下雨我就头痛,所以我讨厌雨天。难道梅雨季节就没有结束的一天吗?我原本都准备好要出门了,现在只能死心回房。晚餐过后,父母叫我过去一趟。我进到客厅,发现玻璃桌上摆满了许多小册子。母亲坐在沙发上,以笨拙僵硬的笑容将小册子递给我。那是隔壁县市某问私立高中的简介。 「我想比那子你的成绩,应该能够进这间学校才对。家里附近的公立学校还是不够好对吧?而且从这间高中毕业的,考上东京大学或京都大学的也不少呢。」 我沉默不语,母亲则继续说下去。 「虽然可能没办法每人从家里直接上学校,但这高中也有女宿舍喔。」 「要通学的话也没关系,爸爸说可以搭计程车去上学。」 「寒暑假你可以回家来,比那子你要的话,放连假时回家也没关系。」 母亲就像推销员一样,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当我说想上本地的公立高中时,母亲则是一脸失望落寞。 「是、是吗?如果比那子你那么想的话也没关系啦……」 母亲赶快把小册子收起来,父亲在一旁则是三缄其口,不发一语。 父亲并不太把自己的情感表露在外。他既不饮酒、吸烟,总是在家里静静地看电视。连父亲也想把我从家里赶出去吗?我回到房间后,头变得更痛,痛到像是被人槌打一样。为什么只有我得承受痛苦? 七月七日 我做了个恶梦。梦到自己躺进棺材里,连半根手指头都动不了,意识却非常清楚。我从小窗格看得见白色的天花板,也能闻到淡淡的线香味,也能听见诵经声。我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 但是嘴里好像有棉花般的东西塞着,害我说不出话来。我想用舌头把棉花推开,但舌头却一动也不动。那时,我看见母亲前来把棺材的盖子盖上,母亲露出洁白的牙齿幸福地笑。盖子盖上后,棺材开始震动,看来是要把我搬到哪去。我听见一个大嗓门的男人在说话,但我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金属摩擦声让人感到不舒服。我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 视野也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我以为这段让我无法自由行动的虚无时光将持续下去。 道就是所谓的死亡吗? 正当我在思考该问题时,耳边传来的风声不停在我耳边作响。不久后,部分棺材盖掉到我身上,当然上头包着橘红色的火焰。原来如此……我被火葬了。 随着身上的白色衣物燃烧,皮肤也变黑。我既不觉得烫、也不感到疼,但我意识非常清楚。嘴里那团像棉花的东西也着了火,火焰在我眼前熊熊燃烧。 不知过了多久,从某处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会吧!xxx。为什么烧xxx!这不可x!」 「不,这xxx太奇怪了。」 「总而言之,xx先在这边等。事到如今xxxxx。」 「哇哇哇xxx!」 「别鬼吼xx!都已经烧xxxxxx了!」 这些声音是怎么回事?他们在怕什么?我的耳朵好像被烧掉了,所以听不太清楚。几时之间也看不见了。到底怎么了?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也没有嗅觉跟触觉,唯独意识还清清楚楚,这还有什么意义?我突然对自己的意识感到可怕,要是我的意识就这么持续下去,会变得怎样呢……我会以看不见、听不见、说不了话,只有意识清楚的状态下活在永恒无尽的时空吗?我正打算张开毫无知觉的嘴巴大喊时,我醒了。一知道这只是场梦,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额头上满是大大小小的汗珠。这梦境还真是异常真实,现在嘴巴里好像还留有塞过棉花的感触。话说,死亡就是那样?如果那就是死亡,那我绝对不想死。我不想再次体会那种令人发狂的感觉。 七月九日 晚餐过后,妹妹佳奈来到我房间。佳奈把书桌前的椅子反转过来坐着。她两手靠在椅背上,以一股无法让人想像她只有十四岁的冷酷眼神看着我。 「姐姐,你要睡了吗?」 面对佳奈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自然地点点头。现在时间已过了午夜十二点。 我平常都是在这个时候就寝的,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为什么她会选在今天问我这个问题? 「喔~真是一派轻松。真不愧是之前全学年成绩第一的人。原来你不必为了期末考特地读书呢,我可是现在才准备开始用功的说。」 看来她对我打算就寝一事感到不悦。佳奈她确实一直都很晚睡,但她并非在读书而是在看杂志或跟朋友互传邮件聊天。看来她今天真的打算念书,但你可没那个资格抱怨我。 「而且姐姐你太卑鄙了,每次考试前都没在看书。」 「每次看你都只是随便翻一下教科书,也不太做笔记。」 「你要是这样就记得住上课内容,考试根本轻而易举对吧。」 佳奈深锁她那端正秀丽的眉间,继续抱怨。 正如佳奈所说,我的记忆力不错,汉字或英文单字只要看过一次就能背下来,历史年表、日本史、世界史我都能马上熟记。我知道这对考试很有帮助没错,但光靠这样可当不了学年第一名。数学不能只背公式,必须思考题目该套哪个公式,连国文也有许多题目不能光靠背诵。 就算如此,我也能在该科目取得好成绩。再者,佳奈你也没如此用功到有资格抱怨我的地步吧?你连拿手科目要考八十分以上都很勉强了,还来抱怨我?不可置信。要是佳奈一直认真读书的话,应该多少能理解才对。但你不是一整天都在玩吗?或许我真的有读书向学得天分,而我活用此天分来考取好成绩,可能比起其他人还来得轻松也说不定。 但是,佳奈你也有足以令人称羡的美丽外貌不是吗? 打从佳奈还小,她的美貌足以让她受到许多特别待遇。我跟佳奈在一起,祖父总是只抱着佳奈。亲戚聚在一起,每个都对佳奈的美貌赞誉有加,就连亲生母亲都特别疼爱佳奈。就算佳奈成绩再怎么差劲,母亲从来不为此动怒;甚至有一次她数学考了八十分,家里还特地为此庆祝……你都受到母亲如此宠爱了,还有什么不满吗?就在我默不作声时,佳奈故意叹了口气说。 「不过,就算再怎么会读书,无法长大成人也没意义呢。」 无法……长大成人? 「姐姐你从以前身体就不好对吧。在现代罹患癌症的生存几率虽然比以前还高,但你还能撑超过五年吗?」 佳奈一边窃笑,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 「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姐姐你好可怜,你竟然一直拘泥于毫无意义的成绩上。都国三了还不交个男朋友,啊我说错了,是交不到。别提男朋友了,你连普通朋友都没有呢。」 我感觉身上刺进一小根针。 「好啦,你这次也好好加油抢下全学年第一的宝座吧,虽然不会有人因此开心啦。」 佳奈一脸得意,走出我的房间。正如佳奈所说,我没有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有人可能会说:「你就随便去找人攀谈就好啦。」你的意思是不管理由,找人聊天就好了吗?这我不懂,毕竟我跟流有同样血液的亲妹妹关系都已如此险恶。 七月十日 我看到佳奈把我的笔记本丢到垃圾桶里,看来昨天说了那么多还不足以发泄她心头郁闷。我将笔记本从垃圾桶拾起,内页完全湿透了。佳奈之所以这么讨厌我,会是那件事的缘故吗? 在我还就读小学五年级的夏天,佳奈班上突然流行起收集蝉壳。佳奈一看到形状完整漂亮的蜕壳,就会开开心心地把蝉壳收进饼干盒里,如此行为在我看来相当不可思议。跟字面意思相同,收集那些空壳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只有空壳,也听不见蝉叫声不是吗? 虽然我不觉得蝉叫声听来悦耳,要收集蝉的话,还是收集会叫的比较好。于是,我为了佳奈去抓了活生生的蝉。 星期日早上,我拿着捕虫网前往住家附近的树林。我一抵达树林,便发现树上有只油蝉。我从后方靠近,眼明手快地用捕虫网困住油蝉。蝉像是发了疯似地叽叽叽狂叫。我打算把蝉装进我带来的金属饼干盒里,它却捉住一瞬间的空隙,从我手中脱逃飞走了。对喔……蝉会飞呢。 只有小学四年级的佳奈,会比我更粗心让蝉飞掉的可能性相当高。 等我又抓到新的油蝉后,便把蝉的翅膀扯掉。但是没翅膀,蝉依然想用它的六只脚从饼干盒逃出来。我把蝉的六只脚也拔掉了。没了翅膀跟脚的蝉,打越来就像一颗大杏仁。我有点担心蝉会不会就这样死去,当我以指尖轻轻碰一下后,蝉马上叽叽叫了起来。看来这样就没问题了,佳奈不必担心蝉会逃走,也能享受蝉叫声。我持续捕蝉,直到太阳染成一片橘红。 当我回到家,父母亲不在,佳奈一个人在客厅看电视。我把饼干盒递给佳奈,佳奈一脸不可思议地打开饼干盒的盖子。她一开始还不知道里头装了些什么,当佳奈发现里头满满都是没了翅膀跟脚的油蝉身体时,她大声尖叫,丢出盒子。只剩下躯体的油蝉因盒子的震动一起出声鸣叫。由五十只以上的油蝉大合唱,响彻整个客厅。佳奈好像以愤怒的表情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是全被蝉叫声干扰,我并没有听清楚。但是从她的态度来看,我知道佳奈并不喜欢这份礼物。 佳奈跑离客厅,奔向二楼的房间后,我在庭院里挖了洞,把蝉全部都埋了 。我把土盖在蝉上时,偶尔还听得见叫声。到了隔天早上,叫声完全消失了。至今我依然不懂,佳奈当初为何那么生气。但是,我俩之间的关系从那天开始走样,是不争的事实。我明明为了佳奈抓了那么多蝉,还把翅膀跟脚都拔掉的说…… 七月二十九日 我为了买送给母亲的生日礼物,到了购物中心一趟。在里面逛了约两个小时,买了一个尺寸比较大的马克杯,因为母亲她喜欢喝咖啡。土色而坚固的马克杯,带有一种沉稳的气息,我认为这很适合母亲使用。把手部分比较大也是我选择购入的原因之一。请店员做礼品包装后,付了钱。虽然这杯子超出我预算一千圆,但是也没办法,这个月就先别买书吧。 我回到房间后,把礼物先藏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明天等我把礼物交给母亲后,她会不会感到高兴呢? 七月三十日 我不懂,为什么佳奈买得起像手提包如此高价的礼物?我上网查了一下,那手提包价格约在一万圆上下,总是把零用钱花光的佳奈不可能买得起。母亲对我送她马克杯也感到相当高兴。 可是,当母亲收到佳奈送的手提包时,表情看来比我送她马克杯还要开心。母亲那喜极而泣的脸总是望着佳奈。从我手上接过马克杯时,是她唯一看着我的时候。我希望母亲当场把马克杯拿来用,她却把杯子放在厨房最高的架子上当成装饰品。结果,母亲今天依然拿着她用惯的白色马克杯喝咖啡。 八月三日 今天一整天都在图书馆内度过,我喜欢在安静的图书馆内看书。我回家时还顺便借了两本超自然现象的相关书籍,书看起来好像很有趣。我一回家后,看到母亲在客厅喝咖啡。她并没有用我送她的马克杯,是因为她很珍惜那马克杯吗? 八月五日 我知道佳奈为何买得起手提包送母亲了,因为父亲有额外给佳奈零用钱。她好像哭着跑去跟父亲说她没钱买礼物送给母亲,但是她拿着父亲给的钱买礼物并没有意义。这样一来,那个手提包像是父亲送给母亲一样。母亲收到那种东西竟感动地痛哭流涕。我送的马克杯并不像佳奈的手提包一样虚伪不实。我虽然没有打工,但那可是我把零用钱一点一滴存下来买的。希望母亲能拿把马克杯实际拿出来用,不要再把杯子放在架上。要是母亲拿着那个马克杯喝咖啡,我想我应该能毫无顾虑地找她说话。 八月八日 我看见佳奈又向父亲讨取零用钱,看来她时常如此,难怪她能买下那么多化妆品跟首饰。我从以前开始,都觉得父亲对我们毫不关心,看来这想法是错的。父亲不关心的不是我们,而是我。母亲今晚又拿了别的马克杯喝咖啡,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 八月十一日 今天母亲那边的亲戚前来家里拜访。此行目的应该是为了谈论中元节相关事宜才对,但阿姨却一直在讲自治会的坏话。那群还是小学生的表弟在家里到处跑跳嬉闹,敲了我房间门后,立刻发出怪声跑掉。这种行为哪里有趣了?母亲订了寿司外送当晚餐,期间阿姨则继续发牢骚。 「传览板每次都很晚才来,因为xxx那家每次都拖拖拉拉的。」 「那边可没有做垃圾分类,我之前还在可燃垃圾中看到鲔鱼罐头的空罐呢。」 「一起打扫公民活动中心是天经地义的事,但那一家却一次郁没来过。」 要是那么有意见,你大可不必在这发牢骚,去跟本人讲便行,光是抱怨并无法解决问题。阿姨那尖锐的声音让我莫名不悦,我只好回房里去。表弟依然在走廊上嬉闹,都已经是高年级生了,却还这样吵闹,真不可置信。 因此我也无法集中精神看书。 为了喝水下到一楼时,一楼傅来阵阵咖啡香气,应该是大家聚在一起喝咖啡吧。放在厨房架子上最上层的土色马克杯也不见了。母亲她终于用了我送的马克杯……我透过门缝偷看一下客厅。 刚刚还在嬉闹的表弟如今乖乖地坐着,喝上里头加有大量牛奶的咖啡。 我一移开视线,便能看到母亲的背影。母亲脸上绽放着微笑,用着白色马克杯喝咖啡。我的思路在一瞬间停止,为什么母亲是用白色马克杯喝咖啡呢? 土色的马克杯已消失在架上才对,但为什么……这时客厅响起阿姨尖锐的笑声,她的右手拿着土色的马克杯。 阿姨那红得不自然的嘴唇与马克杯相碰,啜饮咖啡的声音听来相当刺耳。 我已记不得她们当时的对话内容,我被眼前马克杯遭受阿姨嘴唇玷污的光景震慑住。母亲并不在意那是不是我送她的马克杯。只是马克杯刚好不够,才把我送的马克杯一起拿出来用。因为她对我送的杯子并不抱有任何感情……模糊的视线中有着佳奈喝着咖啡的身影,她眯着眼,露出满足的笑容看着阿姨手里的马克杯。 原来如此……只有佳奈知道那是我送给母亲的礼物。唯独那么讨厌我的佳奈……我压抑从心头涌上的笑意踏上阶梯。 一回到房间我放声大笑,那么执著于马克杯的我看来真是愚蠢。我不记得我到底笑了多久时间。 我不需要母亲、不需要妹妹、不需要父亲。我也不需要朋友。我要独自一个人活下去。 八月二十一日 上学的日子,级任导师称赞我在期末考上获得全学年第一名之事,我能感受到同班同学那嫉妒的视线。平常在班上我总是被无视,有关排名时我才会备受瞩目。 感觉身旁围绕着一股污浊的空气。 回家后佳奈又来挖苦我,看来她不知道又从哪得知我这次成绩又是全学年第一了。一开始她只是针对学习成绩攻击我,后来却变成说我坏话的批斗大会。 「姐姐你太瘦了,整个人好像木乃伊。」 「姐姐你绝对交不到男朋友。」 「姐姐你的眼睛看来好像骷髅头,恶心死了。」 她看我饱受批评还是一脸镇定,便不悦地上楼。 最后还留下一句话。 「你看到阿姨喝咖啡的时候,明明就快哭了!」 佳奈撂下这句话,让我心跳剧烈的加速。她知道我那时候躲在走廊上看客厅里的情况。 不知不觉间,下嘴唇有着血的味道,看来是我不小心把嘴唇咬破了。血液滴到我胸前,在白色的制服上染出一片红色污渍。我走向洗脸台漱口,鲜红的血水化成小漩涡流向排水口。我用毛巾擦擦嘴,看向镜中倒影。镜中有个瘦弱女子,她宛如黑色窟窿的大眼直视着我,我知道自己的眼里蕴含着愤怒的情绪。情绪激动让我更感到不快。为什么我得承受如此不堪的感觉,如此状态会持续下去吗……不,我只要抹消使我感到不快的原因便行,如此一来我便能回到以往冷静的自我。对,只要杀了佳奈就好…… 只要佳奈消失于这世界上,我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一下定决心后,心情便舒爽许多。镜中的我正笑着,血珠从嘴角滴落至洗脸台。 八月二十二日 确定母亲已经出门后,我下到一楼进到厨房。从架上拿走土色马克杯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于书桌铺上手帕,从工具箱拿出铁鎚将马克杯敲碎。 每当我挥下铁鎚,马克杯的碎片变得越来越小片。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后,桌上有了一座砂状的小山。我用三根手指抓了一撮砂粒放进嘴里,泥土的香味以及苦味于口中散开,这是我与家人诀别的一餐,是跟母亲、妹妹还有父亲诀别的一餐。我持续吃下化为砂粒的马克杯,偶尔会吃到有如药锭般大小的碎片,我会佐以开水送服。 吃完后,我觉得自己已获得新生。土色的马克杯消失在这世上后,接下来就换佳奈了。我要让妹妹……不,那个女 人永远从这世界上消失。 九月十日 我看了从图书馆借来的犯罪相关书籍。里头虽也有介绍陷入罗生门的案件,但绝大多数的案件都有逮到真凶,特别是积怨行凶犯罪而被逮捕的机率特别高。要是杀了自己的家人,那当然很容易被逮到。杀了佳奈就要到少年感化院服刑的话也太可笑了。我查了许多杀人方法,但是每个手法中运气成分皆相当重。世上虽有完美犯罪一词,但实际上那是不存在的。面临学校考试都无法比拟的难题,令我相当苦恼。我不吃晚餐,坐在书桌前持续思考。突然间,我想起国一时做的某件事。 就是用血书吓唬同班同学吉川步美的事。在那之后,吉川步美向学校请了两天假,还因为身体不适无法进食。要是那种血书能发挥更强大效力的话……对了,只要用文字杀了佳奈就好了。这样的话,不会有人发现。我将一本全新笔记本摊开在桌上。这次我不用血书,虽然血书有其效果,光是让人感到不舒服并没意义。毕竟我的目的是杀了佳奈……如此一来,单纯的诅咒文字可不行。不能是个让人印象感到模糊的诅咒,里头必须含有足以致人于死地的巧思。话是这么说,但文字又不能直接对肉体造成伤害。 我想到了……可以用呼吸啊。吉川步美当初看到血书时,呼吸也乱了。要是我能在呼吸这件事上下咒的话…… 十月十三日 我在网路上搜寻了有关诅咒的网站,虽然很多都看来可疑,也有认真研究诅咒的资料页面。果然,让对方以为自己被诅咒了,才是有效的手法。使用照片跟绘画的诅咒虽能在一瞬间带来强烈震撼,却没有续航力。假如我要利用呼吸来咒杀别人,文字会是比较好的媒介。首先,让对象开始意识到至今以来都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呼吸动作,然后在呼吸上下诅咒,再来就只剩让佳奈持续读那些文字就可以了。但如果是篇莫名其妙的文章,想必她也不会读,这必须多花点工夫才行。该怎么做才行呢…… 十二月二十六日 连续两天都熬夜,不小心发烧了。现在虽然是寒假,不过也太勉强自己了。稍微小睡三小时后,吃了点三明治,现在我连吃饭都觉得浪费时间。我想到如何让佳奈读诅咒文章的方法了,只要写成小说,佳奈就会为了批评而读吧。但是书写诅咒文章却相当困难。让人意识到呼吸这很简单,要使其跟诅咒结合就是个问题了。网路上虽充斥了许多诅咒文章,但那些都是假的,效果极其微薄无法使用。光靠原理是不行的,我必须创造出真正的诅咒文才行。 十二月三十日 我试着割了手腕,虽然伤口不足以致命,但血液从身上流出让我感到脑部更加活化。这不错,每当我流血时,脑内就会浮现出诅咒文。看来越是接近死亡,有办法下咒也说不定。但是,桌上沾到血的话反而让我不好做事,先把擦过血的卫生纸藏起来,到时候再一起丢掉吧。 一月七日 在医院被问及手腕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明明连癌症都治不好,竟然还会在意这种死不了人的小伤。医院说不定会通知我的父母,反正母亲跟父亲对我都毫不关心。话虽如此,但我得避免下次来医院时又得被检查手腕。下次换割在比较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吧。这一切也是无可奈何,因为身上不流血的话,诅咒文便无法完成。但你以为我会自杀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并不想死。可以的话,我也想永远活下去。 一月九日 文字这东西真有趣。光是「死」一个字,人看了就会觉得不舒服。 明明就不是看到真的虫子,但是你让讨厌虫的人看了「虫」字,他就会全身僵硬。还认不得字的小婴儿就不会行如此反应。人类虽然借着文字,现在才能活得轻松惬意,但是只要有着邪恶念头,文字也能拿来当武器。意志力薄弱者光是被写上自己的坏话就会自杀,文字可真是与诅咒结合的最佳素材。诅咒小说就快完成了,就差那么一步而已。 明天还是别弄伤腹部好了,不然站起来时太难受了。必须找出其他流血受伤也不显眼的部位。 一月十三日 有着诅咒文的小说终于完成了。虽然还不知道这能发挥多大效力,总之先让佳奈读一遍看看吧。时间就选明天晚餐过后好了,感觉夜晚会增进诅咒的效果。佳奈她可能会怀疑我别有居心,反正我又不是拿食物或饮料给她,只是一本写有小说的笔记本而已。小说这种东西会因为主观评价而变化,一旦佳奈讨厌我,必定会为了找我麻烦而读小说,摆出一副有如评论家的姿态。 一月十四日 看来诅咒产生效果了。佳奈嘴巴张的大大的被抬上救护车,送到医院去。最初几分钟看她没什么反应,我还以为失败了,后来她的呼吸渐渐急促,最后甚至用双手捞空气想多吸点气进去。让对方开始意图性地从事至今以来都在无意识状态下进行的呼吸动作,并在呼吸上下咒这方法果真没错。母亲见佳奈身体痉挛也不支倒下,看着佳奈脸色发紫想必对她是个严重的打击。就我所预测,佳奈应该无法呼吸当场死亡才对,看来这次的诅咒还不具有如此效力。可是看她那样子,应该会在医院死去吧。她一死的话,母亲或父亲会跟我说吧。等到他们打电话通知我之前,我只要在家里静静等候就好。看来今晚能久违地睡个好觉了。 一月二十一日 佳奈住院已超过一星期。她一直意图性地重复呼吸,连睡眠时间都觉得浪费。看她那样子是活不久了,连医师都找不出她发病的原因是什么。佳奈她无法跟人正常对话,也没人知道她是因为读了我写的小说才变成那样才对。母亲今天早上依然前往医院。她把许多佳奈爱吃的东西装进保鲜盒里,一脸悲痛地搭上计程车。如此待遇跟之前我住院两天时可说是天差地远。反正佳奈也吃不了东西,因为口中塞满食物会让她感到害怕。你做的菜到最后还是只能丢掉,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做少一点。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二月十八日 晚上医院打来电话,说是佳奈病情急转直下。母亲跟父亲慌慌张张地出门赶到医院。半夜一点,父亲联络我要我到医院去。看来佳奈已经死了。 我搭计程车到医院后,看见母亲依附在佳奈的遗体上嚎啕大哭。佳奈骨瘦如柴,脸庞有如骸骨。这对最重视外表的佳奈来说,也许是最讨厌的死法。佳奈的左手腕有着好几处打过点滴的痕迹,应该是她最近没有进食,只能用点滴来当做营养补给吧。我摸摸她宛如枯枝的左手,温度并没有想像中的冰冷。尸体的温度大概就是这样吧。 父亲在和葬仪社的人谈话,葬仪社的人会这么早就到医院来吗?说不定是跟医院有着专属契约的殡葬业者。等守灵夜跟葬礼过后,佳奈的遗体就会火化掉了吧。她是否会跟我梦到的一样,保有清楚的意识被燃烧殆尽呢?是否会在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更无法开口说话的状态下,永远徘徊在虚无的空间里呢? 话说回来,杀个人要花上一个月,这实在太不方便了。看来我必须进一步改良,让诅咒早点发挥效力杀人。反正我明天必须向学校请假,就利用这段时间来研究新的诅咒方式吧。 二月二十六日 头七法会结束后,我也让母亲读了诅咒小说。她虽然呼吸急促,但是也只是身体稍微不适,马上就复原了。看来这小说对大人效果并不好。母亲的精神状况在佳奈住院后一直都不好,没办法把她送进医院真是可惜。 像这种半吊子的未完成诅咒一点意义也没有。如果不是每种人都杀得死的诅咒,就称不上完成品吧。母亲应该不知道我写的小说里头有下咒吧。 说不定她看到这莫名其妙的诡异文章,便草草看过。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佳奈她为了批评我的小说, 才会认真的看过一遍。看来我得再多下点工夫,写出让每种读者都能聚精会神阅读的作品。 反正我也不用着急,目前也没有人是我现在非杀不可的。我就一步一步地慢慢创作这作品就行。 二月二十八日 我从今天开始写小说了。虽然我并不打算成为作家,但训练自己的文笔应该有助于写出一篇诅咒文章。在网路上,那些畅销知名小说的读者读后感常写道「认真看下去的话都会忘了时间流逝」这类感想不胜枚举,但这也称得上是那些文章能让读者如此投入的证明。一旦能让读者聚精会神阅读,想必读者也会更容易中诅咒才对。首先,比起诅咒文章本体,必须先打下读者会愿意阅读的基础才行。在书店买的杂志里头附有文艺竞赛的参加办法,每位参赛者都会收到一张评价单。我虽然对得不得奖根本没兴趣,但对小说了若指掌的编辑来说,他们的意见或许会成为我以后写作的方针。就试着参加一次看看吧。 从楼下传来母亲的怒吼,看来她又和父亲在吵架了。当佳奈死后,感觉他们越来越常吵架。反正这跟我无关,你们两个就继续设骂下去吧。 三月五日 我最近开始能分辨出真诅咒与假诅咒了。网路上那些被下咒的影片或照片,我只要看一眼就分得出来。虽然大部分都是假货,多少有真品混杂在其中。判别法并不难,举例来说就像套上数学公式一样,这对理解诅咒原理的人可说轻而易举,还可以利用其原理保护自己不被诅咒缠上。破解他人下的诅咒虽然有难度,但是只保护自己的话却不会很困难。特别是那些效果薄弱的诅咒,就算不知道其原理或公式,光靠自己的意志力也能对抗克服。如果单纯只是要杀人,使用诅咒绝对比起动刀动枪还要来得有效果。 用诅咒杀人的优点,就在于不会背上杀人罪。还有,依照下咒的种类,也可以达到连锁杀人的成效。 世界上有很多人跟我一样,都知道诅咒的原理。然而,那些诅咒方法都跟我的相同,都是未完成品。即使知道诅咒的原理跟公式,实际动手操作依然不简单,威力强大的诅咒就更不用提了。多数的诅咒创作者都因诅咒达成特定效果而满足。我是不知道他们为了什么理由而下咒,但是光做个半成品他们就能感到满足,这点真令我不敢相信。 我跟他们不一样,我要做出对象不分男女老幼,可以杀死任何人的诅咒。我觉得自己要是做出完美的诅咒后,便能理解死后的世界。如此以来,我就可以从名为「死亡」的这股压倒性的力量逃出一片生天。 三月十三日 今天是xx高中的放榜日。中午过后我到学校去看榜单,不用说我当然上榜了。虽然没为这场考试特别念书,但我可不觉得自己考不上当地的公立高中。我向在客厅里的母亲报告这件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看起来就是对我的事情毫无兴趣。我原本也想对父亲报告此事,但他今天晚上没回来。最近父亲并不常回家。 他跟母亲间好像也没什么对话,说不定他们会离婚。 四月六日 今天是xx高中的开学典礼,父亲和母亲都没来学校。我被分配到一年a班,班上总人数为三十六名,男同学的数量较多一些。大家都在跟以前同国中的同学交谈。班上虽有几名以前跟我同校的,但是没人过来和我说话。级任导师是个男的,他负责教日本史,讲话声音太小,害我都听不太清楚。在简单自我介绍过后,班上移动至体育馆参加社团博览会。学长姐都相当热情拼命地宣传自己的社团,但我没一个感兴趣的。此时,坐在我隔壁的同学对我说。 「嘿,你要参加哪个社……」 她一看到我的眼睛,嘴里说到一半的话突然就停了。她表情僵硬,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放在裙子上的双手还微微颤抖。我的眼睛有那么可怕吗? 结果到最后,她再也没有跟我说话了。 五月十四日 出版社打了通电话,通知我之前投稿的小说得了什么奖的样子。对方还相当有礼地告诉我文章将会刊在七月分的文艺杂志上头。对方说想跟家长说几句话,我便把听筒转交给母亲。母亲也没什么反应,声音低沉地地回了几句话而已。我投稿的文章里并没有诅咒文。 只是一篇以女高中生为主角的惊悚小说。不过,文章会刊在文艺杂志上头算好事一件。 我正好能确认自己所写的文章是否足以吸引人阅读。我能写出令人热衷阅读的小说,接下来只剩把文章跟诅咒两者结合而已。 七月十日 文艺社顾问山下老师想拉拢我参加社团,看来他是在文艺杂志上看到我的作品才有此念头。我早已拒绝入社,老师却死缠烂打不肯死心。我目的只在完成诅咒,并不想当个作家,也不打算参加文艺社研究小说。话说已经有数十家出版社寄了作品读后感给我,这点比起参加高中社团所能获得的情报资讯更加有益,绝对没错。首先,跟我一样参加文艺竞赛的文艺社社员全盘落选,可见社团水准相当低。就算参加这么一个社团,也没意义。 山下老师一脸惋惜,不知道叹了多少次气,只不过是高中的社团活动而已,他还真是热心。但是如此热心的老师,旗下弟子却没有一人能住比赛中得奖,我个人认为他并没有身为教导者的资格。 十月十一日 我今天依然不吃晚餐,埋头研究诅咒直到凌晨三点。然而,结果并不理想。将诅咒文章套进小说里后,诅咒效果会打折扣。如此诅咒大概只对意志力薄弱者有效吧。我明明已理解诅咒的原理,为什么研究却无法顺利进行? 我试着伤害自己的身体,却一样想不到什么好点子。使肉体流血、接近死亡状态,才能理解诅咒的真意才对啊。今天流了太多血,害得我头痛了起来,只好先休息就寝了。 三月二十五日 春假从明天开始。我持续研究诅咒已超过一年以上,到现在还写不出一部诅咒小说。我知道这世上存有诅咒。但那些效力强大到足以杀人者数量稀少,而且净是针对特定对象。 如果目标只局限在一个人身上,就可以套用单纯的公式,但那也不行。我想做的诅咒,是可以杀了所有读者的诅咒,不针对特定对象的诅咒。难道活人就创造不出那样的诅咒吗?看来是少了些什么。是少了什么呢…… 四月七日 新学期开始第一天,我看了分班表之后,前往新的教室。我环顾教室一周后,突然被数名同学包围,有个笑声高亢刺耳的女人在我眼前。 女的看到我进教室,眉头明显深锁。我可不记得看过这个人,但看来对方好像认识我。我无视那女人,走到空座位坐下。后面传来谈话声。 「园田同学,你怎么了?」 「……没事啦。」 看来那个女的名叫园田。仪容端正,但眼神看来尖锐险恶,整体给人的印象跟佳奈很像。 级任导师指名刚驸那个女的当班长,她一年级时好像也曾当过班长。 她站在讲台上,威风地向全班同学问候。看来她的脑筋比起我妹妹佳奈还好,想必在班上也相当有人望。不过那都跟我无关,就随他们高兴便行。 四月十四日 同班的日高由香突然跑来跟我说话。日高由香她是文艺社的,想来邀请我参加文艺社的样子。 听她那么说,我知道她是受文艺社顾问山下老师所托才来。当我拒绝邀请,她则是稍微叹气后便转头就走。她跟山下老师不一样,并不打算积极地拉拢我。 当授课结束我走出教室时,日高由香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正跟隔壁桌的同学高兴地聊天。看来早已忘记她刚刚才跟我说过话。 要是有时间 跟同学聊天的话,还不如去文艺社写写小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认真创作小说的社员,文艺社的水准才如此低落。要是她没牺牲所有来完成一部作品这种决心跟想法,是当不了什么大有可为的作家的。 四月二十五日 今天课堂上发回了之前数学小考的考卷。由于只有我获得满分,xx老师特别在班上宣布此事,我能感受到班上同学带刺的视线。要是嫉妒别人考取好成绩,自己多认真读书便行。高中数学这种玩意,比起创作小说可说是轻而易举。放学后我顺道去了书店一趟,买了诅咒相关书籍。 吃过晚餐读了书后发现,里头写的诅咒全都是假的,根本派不上用场。 五月十二日 今天班会受到园田诗织追问,她以为我体育课之所以请假休息是为了私底下偷偷念书。笑死人了,我根本不想为了提升自己的成绩做到那种地步。我的确曾在体育课请过许多次假,但那可是我的身体已经疲累到无法负荷了。我并没有向学校的人讲我得了癌症,同时也请双亲对此事保密。因为我讨厌受到他人同情。被比我能力还差的人投以同情的眼光,这事让我无法忍受。 园田诗织在讲台上低头看着我,她涂有护唇膏的嘴唇看来些许歪曲,只不过当着群众的面对我兴师问罪而已,就以为自己赢了吗?就算如此,我还是不想说因为自己得了癌症。我说了声「对不起」,便低头离开教室。 跟比自己水准还低的人互斗也没意思。园田诗织她想当班上女王的话,就让她当吧。我对那种小世界一点兴趣也没有。 五月十三日 看来园田诗织并不认同我那声赔罪。全班的女孩子今天一整天都无视我。在这起被控制的行动背后,一定是那自以为是班上女王的园田诗织在搞鬼。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吗?我本来就跟班上同学毫无交流,身处新班级也约两个月,我自己连曾跟别人闲聊过的记忆都没有。难道她以为像这样的我,在跟别人打招呼受到无视后会很在意吗?真不敢相信她在下达指令前竟然没有考虑到这点。园田诗织虽然考试考得不错,但她脑子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好。 五月十五日 早上一到学校,发现昨天不见的那本笔记本放在我桌子上,封面好像还被美工刀之类的划上数十道痕迹。这招比起无视我还有效,看来这次她也多少用了点头脑。手法虽然幼稚,这也算是诅咒的一种。是一种告知对方别人对自己带有敌意,攻击其身心的诅咒方式。不过,切割笔记本封面这也太没效力了。 这对理解诅咒原理的我没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对意志力普通的人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吧。 我听到背后传来笑声,转头后发现班上的宫内跟藤田正看着我笑。她们两个是园田那一挂的,实际下手的应该是其中一个吧,然后下令的是园田诗织。这组幕后黑手也太好猜了。 五月十六日 因为园田诗织害的,今天明明身体不适,却得参加马拉松。让体育老师站到自己那一边,比起割烂笔记本还要更有效。 多亏了她,害我现在写日记既头痛又想吐,原本想研究诅咒的,今天还是算了吧。弄伤自己身体流血还是得趁身体好的时候才行,无法集中精神的话,一点意义也没有。 五月二十二日 体重比起上个礼拜还轻了四公斤。照镜子一看,连肋骨的轮廓都清晰可见,简赶就像个死人一样。我真讨厌因为上体育课或被找碴后,状况就会变差的这副身体。会害我变成这样的都是园田诗织,是那个女人害我更接近死亡的。 那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的世界…… 五月二十六日 父亲劝我住院观察,看来医院的检查结果并不理想。大概我的癌症病情正持续恶化吧。我拒绝住院,都到这时候了,我才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医生。都过了两年,我怎么可能会对连我的身体都治不好的医生抱有任何期待。啊呜xxxx哩,xxx噫噫噫噫噫噫,死死死诅咒xxxx呜啊。 六月一日 我必须撰写校庆要用的话剧剧本,是园田诗织指定我写的。她的目的是打算批评我的剧本,让我丢脸吧。当她指定我写剧本时,要我忍住不大笑真是辛苦。这样一来,就跟园田诗织自投罗网要当我的诅咒实验品没两样。 一回到家后,我马上着手撰写诅咒剧本。剧本跟小说一样,只要稍微改变点形式,就能把诅咒镶嵌进去才对。时间所剩无几,我一定要运用所有时间,完成诅咒。 六月三日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只要xxx(此处文字为相当危险的举动,特此遮蔽)就好了啊。为什么我到现在一直都没发现呢?如此一来,诅咒的威力会更加扩大吧。我之前的想法果然错了,只要再善加活用这一点就行了。 跟肉体逐渐迈向死亡成反比,但我知道自己的意识却越发鲜明。如果是现在的我,无论哪种难题,我都能迎刃而解。 六月七日 放学后,日高由香又跑来找我说话。她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担心我,但是她也遵从园田诗织的命令,直到昨天为止一直无视我的存在。像她今天也是算准了没其他人在,才跟我说话。她是个伪善者,帮助我并非她的目的,而是为了消除自己心头上的罪恶感罢了。她应该会把钱投到为了救助孤苦无依孩童而设的捐款箱里头吧。 但是她绝对不会去当义工帮助那些孩子。她不仅把自己的事摆在第一优先顺位,也只在碰到可轻而易举解决的简单之事时,才会伸出援手。我能够理解,日高由香这人是多么地肤浅。 六月九日 园田诗织的跟班宫内读了我未完成的剧本。她读了之后持续发生呼吸困难以及呼吸过剩的症状,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真是个蠢女人,我的目标可是园田诗织啊。算了,这样她正好成了我的实验品,就来确认宫内过了多久才会死吧。话说现在已经午夜三点了,我却毫无睡意。明明昨天也没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当意识觉醒之时,就不需要睡眠。脑中不断浮现出有关诅咒的好点子,而且也太多了。我该用哪个才好呢…… 六月十二日 宫内今天死了,也就是读了剧本后花了三天才死。根据班上消息灵通的同学说,她的死因是窒息死亡。这跟妹妹幸奈死掉的时候不一样,这诅咒影响到的并非精神层面而是肉体层面,这结果真叫人高兴。呼吸跟诅咒这组合果然是对绝配。 我原本打算让园田诗织读上剧本,但她却把笔记本拿给另一个跟班藤田了。这次藤田好像取代宫内当话剧副导演,这女的运气真好。不过,宫内跟藤田都是园田那一挂的。将园田诗织留到最后一个才杀死,说不定也很有趣。 六月十四日 级任导师宣布同班同学的筱宫千春死了。她应该是发现了被山下老师没收的笔记本。没记错的话,筱宫千春她是日高由香的好朋友。今天日高由香之所以没来学校,是因为受到挚友死去的打击吧。只不过是朋友死掉而已,这也太夸张了。藤田她也看了剧本,却平安无事。我虽然知道致死天数会随着对象的意志力跟体力变动,但是看到诅咒在藤田身上还没有明显的效力,让我感到不悦。不过,我可以发现藤田确实中了咒,因为我看到她放学后在窗边一直深呼吸。 她应该是在无意识间感到呼吸困难吧。我下的诅咒,即使对方不知道自己被诅咒了也能发挥效用。心里头的不安即将膨胀,进而破坏肉体。对诅咒比较有抵抗力的藤田,要花上多久时间才会死呢? 六月十五日 我终于懂了……我终于知道该如何才能永远活下去了。只要我自己也变成诅咒的一部分就行了。舍弃这副快坏 掉的臭皮囊,与诅咒合而为一就行了。到时候我会只把需要的身体械能移植到诅咒上。 首先是眼睛,视觉是为了继续活在这世上的有用机能。再来是听觉,这两者是我最想要的。为了能够自由活动,手脚也是必要的。就把这些必要的机能转移到今日买的新笔记本上吧,把这些身体机能转化为文字,移至笔记本上。不消说,在笔记本上我的行动将受到限制。要是笔记本被烧了,我特地转移的身体机能跟意识也会随之消失吧。笔记本只是暂时保管我这些身体机能的归宿。 我的意识终将突破笔记本,完全自由。而触发此事的关键点就是我的肉体停止运作之时。然后,随着我的肉体死亡,完美的诅咒也将随之完成。 快了,就快了…… 六月十六日 山下老师自杀了。他好像是从屋顶跳楼自杀的,这件事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老师看来体格壮硕,精神意志方面却格外薄弱。说不定正因为他是文艺社的顾问老师,才会容易受到镶嵌在剧本里诅咒的影响。放学后,看到一群眼神凶狠的男子正跟校长谈话,他们可能是警方相关人士吧。他们可能认为这间学校陆续有人死亡,而觉得事有蹊跷,但是宫内及筱宫千春为病死,山下老师是自杀的。 无需在意,被常识这副枷锁束缚的大人,不可能知道我就是幕后黑手。比起这个,藤田到今天还没死这件事才是个大问题。我必须改良文章,让它可以更加确实地发挥杀人功效。 六月十七日 日高由香又来碍事了。正当我想把诅咒剧本拿给园田诗织看时,她又来搅局,才让园田诗织逃过一劫。我的计划本来是趁膝田死前让园田读剧本的,运气实在太差了。 真没想到在日高由香跟园田诗织两人争执的时候,班上同学竟传来藤田的死讯。这样园田诗织就不可能会读剧本了吧。不,不仅这样,说不定她会连学校都不来了。算了,只要再找其他方法让她读文章就行了。 对了,可以试着用手机的邮件看看。删减文字,将其改造成让诅咒能瞬间生效的文章吧。对现在的我来说,重新编排改变诅咒并非难事。班级联络网上有园田诗织的邮件地址,要查也不费工夫。虽然园田诗织应该不会看我传的邮件,只要利用其他同学的名字就行了。就把日高由香的名字放到邮件的标题里好了。从今天早上那样子也看不出她们俩感情很好,想必那两人并没有互相记录对方的邮件地址到手机里。园田会光看标题就误以为邮件是日高由香传的可能性很高。 园田诗织她也算幸运的了,能够死在这尚不完美的诅咒下。一旦我跟自己的诅咒合而为一后,我才不会用意识呼吸这种手法杀了她,我会偷偷地从背后一口气折断她的脖子。 将身体机能移至笔记本的作业也很顺利,昨天成功地将眼睛跟耳朵的机能移转过去了。 当我一转换意识,就能从笔记本清楚地看见天花板,从眼球看出去的事物反而变得朦胧不清。反正这臭皮囊早晚要舍弃,只要留下能维持肉体基础运作的身体机能就行了。骨头的移植也别做好了。跟诅咒合为一体的我必定不需要骨头支撑身体的功能,没了骨头,我的身体反而能自由活动。 什么地方我都能横行无阻地进入……使用诅咒之力打造的全新身体一定很棒,既不会生病,也不需睡眠就寝,这将会是个持有压倒性威力的身体。 然而,如此完美的身体也有缺点。就跟一般肉体需要养分一样,跟诅咒同化的肉体也需要营养补给,那就是活人祭品。每当有人因我的诅咒而死,就会替这个与诅咒合而为一的身体注入能量。当对方因诅咒而死,那个人的憎恨、痛苦就是我的餐饭。话说我今天体重少了两公斤,说不定是把身体机能移转至笔记本才会这样。动作还是快点好了,我还有些事得趁肉体尚在运作时不办不行。 六月二十三日 晚上园田诗织打了通电话过来,照这样子她应该看了我传的诅咒简讯吧。园田发出怪声尖叫,不断喊着「我要杀了你」之后,便挂断电话。 从电话那头传来她急促的呼吸声,可以得知我重新设计的邮件用诅咒能正常运作。可是,因为缩短了文章篇幅,使得效果得打上折扣这点真可惜。这样一来,园田诗织说不定还得过一星期才会死。算了,拖着这副快烂光的身体,做事不可能尽善尽美。我该对自己能把诅咒文章缩短又能发挥功效这点感到满足才是。反正诅咒的威力将会透过与我融合而有飞跃性的成长。同时我与诅咒融合的准备工作已完成,从我手边的笔记本,也就是我的分身,传来些微脉动。我总算赶在肉体灭亡之前办到这件事了。 现在的我拥有两个容器,一个是受到癌症啃蚀的肉体,另一个是将身体功能移转过去的笔记本。虽然两者皆是有形实体而存在这世上,但我的意识只有一个。 如今意识还存活在肉体上,当我的肉体停止生命活动后,意识就会自动转移至笔记本上。然后我的意识会借由肉体死去所产生的能量,离开笔记本这个暂时的避风港,而获得真正的自由。这就是我所发现「能永存于这世上的方法」。唯一的缺憾是我无法将说话的功能移转至笔记本上。不管我试了几次,总是不顺利。我试着将意识切换至笔记本上说话,却只能发出沉闷的低鸣。我还有时间的话,说不定能想个办法处理。可惜我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马上就会被园田诗织杀了……这并非预言,我可是有十足把握的。 通话中她的声音蕴含着一股发狂的情绪。我知道她是真的想杀了我,但那正是我所冀望的。由我创作的诅咒文章,将会因为作者本人我死去后产生剧烈的变化。我自杀时所产生的变化要比病死来得人,然后遭到他杀所产生的变化又比自杀还来得强烈。虽不知园田诗织会以何种手法杀了我,但我将乐于接受她所做出的一切行为。 这篇诅咒文章将会慢慢地广于流传吧。喜欢超自然现象或怪力乱神者,一定会想读读看惨遭杀害女学生所写的诅咒文章。当然,他们也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诅咒这种玩意。他们应该会抱持着像在半夜试胆的心情读我写的文章吧,殊不知那是个货真价实的诅咒。 在他们读了文章,开始感到呼吸困难、有意识地进行呼吸时,就会感到真正的恐惧吧。我自己虽然不知道当我与诅咒合体时,诅咒会有怎样的效果。但是,无论如何,只要读了诅咒文章的人,终将难逃一死。然后我会吸取他们的生命,永远地活下去。我的诅咒,将无人可挡、无人可制止。 对了……也把诅咒邮件传给日高由香好了。来确认看看,她是否会赌上自己的性命试着化解诅咒。反正人类最重视的都是自己的性命,跟自己相较之下,家人、情人、好朋友全都像是毫无价值的石块。正因为这样,诅咒才会存在于这世界上。要对地球上的生物下咒的话,诅咒只对人类有效。 诅咒从数千年前便一直存在,直到人类灭亡也不会消失吧。然后我将与诅咒融合,继续活上数千年,不,是数万年。 我已不惧怕死亡,就算日高由香发挥她那虚伪的正义感,找出破解我诅咒的方法,这串诅咒的连锁效应将永远持续。跟我的诅咒扯上边的人,会催生出全新形式的诅咒。然后会有人陆续遭咒杀死去。诅咒自古以来,便是以此形式流传至今。 当我一回过神来,发现窗帘外天色已变,不知不觉间已经早上了,差不多该准备去学校了。我也不需要这笔记本了,就寄给日高由香吧。现在回想起来,日高由香曾多次跟我扯上关系,虽然她都是秉持着那副半吊子的伪善态度而来,但我多少也有点想让其他人知道,当我还是个人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要先把日记本放进纸袋,写上日高由香的名 字跟她家地址,待我肉体毁灭之时,双亲就会帮我寄出吧。好了,差不多该出门了。今天一定会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会是我重生的一天。已无其他事物能束缚我。 我将获得真正的自由。 叶山雪子的忏悔 叶山秀正先生 欢迎回家。 突然看到桌上搁着这么一封信,想必您会感到困惑才是。 不过,我却有事非得对您说。 您可能会想,有话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吗? 然而,这件事我却无法当面跟您坦白。 因为我光靠写信表达这件事就很吃力了。 为了向您传达如此残酷的事实,我不知烦恼了多久。 也数次将写到一半的信纸撕裂丢弃。 就算如此,身为您的妻子,以及优辉和阳菜的母亲, 我必须向您报告这件事。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 在您调职至别处时,好好守护这个家庭是我的义务。 即使如此一来会伤了您的心。 即使如此一来会让您感到苦恼。 这封信很长。 还请您耐心、冷静地读完它。 跟您相遇当初,是我以新人身分刚进到xxx电器公司上班时呢。 我被派至电脑卖场服务,大我两岁、同时身为上司的您,总是亲切地教导还是新手、一无所知的我。这话您听来可能想笑,但是当我第一次遇见您的时候,便有预感我们两人会在一起了。 然后,预感果真实现。 三年后,我成为您的妻子,离开xxx电器公司,转职成专任家庭主妇。 生了优辉跟阳菜这两个孩子,肩负起母亲这个幸福的重责大任。 您也成功的扮演家庭支柱的角色。 您随后当上电脑卖场的领班,晋升至副店长的职位。虽然离市中心远了点,但您依然买下了这幢漂亮的两层楼房子。 两个孩子成长茁壮,我生活虽平凡,却也感到幸福无比。 一切原本都是那么快乐顺遂,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呢? 这一切都是在您单身调职到福冈一个月后,女儿刚迎接十七岁生日时,无心说出的一句话所引起。 「妈,你知道什么是『诅咒小说』吗?」 当时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阳菜说的话,停下握有菜刀的右手。 阳菜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玩着手机。她有着遗传自我的雪白肌肤跟秀长的黑发,双眼皮更是像极了您。她当时穿着便服t恤跟牛仔裤,煞是好看。 「诅咒小说?你怎么还在看那种东西啊。」 我为了让阳菜能清楚听见,故意叹了好大一口气。 最近阳菜迷上惊悚类的东西,时常观看恐怖片或电视上播映的灵异特别节目。说真的,我并不认为那是个好兴趣,但那也是阳菜的个人特色,我也拿她没办法。 「没有啦,我还没看。人家说网路上可以读,所以我正在找。」 阳菜紧皱眉头,凝视手机画面。 「听说读了那部小说,就会被诅咒耶。」 「被诅咒?」 「嗯,读了小说的人好像会被诅咒致死呢。」 「被咒死……这样你还想读吗?」 面对我的提问,阳菜嘴角上扬答道。 「因为很有趣呀,那一定是部很可怕的小说。」 「我可不想读什么恐怖小说呢。」 「话说妈你总是在看那些无聊的恋爱小说呢。」 「无聊又没关系。比起小说,你学业没问题吗?明年开始你也要升高三了,差不多该认真好好读书罗。」 「反正大学随便一间都可以啦,反正我又不可能像哥哥一样考进国立大学。」 阳菜噘起嘴,双脚不停敲着椅子。 「不行从一开始就放弃啦,离考试还有一段时间呀。」 「不是放弃,是我不想去考那些分数很高的学校啦。」 阳菜话说完,不悦地从椅子站起身来离开客厅。 每次提到读书向学的话题,她总是那样子。 我自己也知道,一切原因就出在比她大三岁的哥哥优辉身上。 优辉个性敦厚、乖巧听话,同时做事也相当认真努力。两年前当他考取隔壁县的国立大学时,我们四人还一起庆祝他人学呢。 他搬出去住进学生专用公寓时,我多少会感到不放心。但当我看到成绩单上写的都是「优」,心里的不安也都烟消云散。 我相信,优辉他会成为一个人见人爱、受各方尊敬的大人。 另一方面,相信您也知道阳菜的成绩是怎么一回事。总是有几科都不及格,之前被班导古贺老师警告说她可能会留级。 阳菜她绝不是个不聪明的孩子。她小学时成绩优秀,也当过班上干部,她也在读书心得作文比赛拿过奖对吧。 但是,在校成绩却恶化到如此程度,果然是她花太多时间在兴趣消遗上头的关系。刚刚我写到,阳菜会喜欢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是她的特色,所以没办法,但凡事果然还是得要有个限度才对。 阳菜放学后马上就回到二楼的房间,打开电脑看恐怖片的dvd,还会书写惊悚小说贴到网路上去。 完全不见她预习或复习课业的样子。 更严重的是,阳菜她看起来好像根本无心读书。就算在学校的考试再怎么差,她总是毫不在意地说:「反正在学校学的那些东西,日常生活又用不到。」 不消说,她一定会有那样的想法,但是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在于她那优秀的哥哥优辉。我想,是因为有个再怎么努力都赢不了的哥哥在自己前头,阳菜才会失去用功念书的意愿吧。 阳菜跟优辉不一样,是个女孩子。她不见得只能当个职业妇女,也有专职家庭主妇这条路可走。或许当个家庭主妇,比较适合讨厌读书的阳菜吧。 可是,高中生留级的话,这可就不得了。 待单身调职结束后,您一回家必须向您报告的第一件事,就是阳菜被留级的话,那也太可悲了。 为了不发生那种悲剧,身为母亲的我在此得好好振作才行。 话虽如此,找不到方法解决这点也是事实。 短时间内,阳菜对优辉抱持的情结看起来也无法处理,至少我希望她能把花住怪力乱神兴趣上的时间缩短一些。 像她刚刚也提到了什么「诅咒小说」之类的怪东西。 她现在一定在房间里面玩电脑。 然后在网路上找着不可能存在的诅咒小说…… 那种东西不可能存在……至少我那时候是这么认为。 不,相信有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这世界上竟然有看了就会被诅咒的小说…… 隔天,阳菜脸上顶着黑眼圈下到客厅来。 如果她是熬夜读书的话,我会很高兴啦,但情况看起来并非那样。 她一定是在网路上查昨天说的那个诅咒小说。 阳菜不停地打呵欠,咬着早餐的面包,摇摇晃晃地出发去学校。 看她那样子,无法让人认为她可以好好上课。 正当我苦思有没有什么好方法之际,脑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好点子。 请优辉来当阳菜的家教老师吧。 没错,再过一个月左右就八月了,优辉会趁暑假时回家来。 成绩优秀的优辉应该知道考试的重点在哪,让他当家教老师也跟去补习班不同,不必花钱。虽然对优辉抱持着负面情结的阳菜可能持反对意见,但现在可不是顾虑那些事的时候了。相信阳菜本人也会觉得留级是很丢脸的。 。 「阳菜,我有话跟你说。」 「等一下等一下,我很忙啦。」 阳菜这么回答后,很激动地跑上阶梯。 「怎么了吗?你怎么急成那样。」 「我找到了诅咒小说的网址,等一下就要开始看小说,你别来烦我喔。」 「我说你啊,怎么又在做那种事。」 二楼传来房门紧闭的声响。 这样的话,我说什么都没用。 等一下吃晚饭的时候,不跟她好好谈谈不行。 我虽这么想,但是到了晚餐时间,阳菜依然不踏出房门一步。 我唤了她好几回,但她依然不回应我一声。 要是她能把这份热情用在读书上,我就不必担心她会被留级。 我只能叹气,用保鲜膜把阳菜的晚餐包起来。 隔天当我看到昨日的晚餐在桌上原封不动,我也忍不住发怒。 「阳菜!为什么你没有吃晚餐!我还特地做……」 我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因为我发现阳菜看起来怪怪的。 阳菜脸色铁青,眼里空洞无神,还能从她半开的嘴里听见呼——呼——呼吸困难喘息声。 「阳、阳菜,你怎么了?」 阳菜无视我,人坐在木制的椅子上。 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两眼呆滞地看着客厅的墙壁。 「喂,你到底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 「什么没有啊,你脸色明明看起来就不好,呼吸还不顺耶。」 「呼吸不顺?」 「对啊,你刚刚还呼——呼——地喘气呢。」 「这样啊……原来我的呼吸变得不正常了呢……」 阳菜回话后,苍白的脸孔微微笑了一下。 「好厉害……太厉害了……这真的太厉害了……」 「你在说什么很厉害啊?」 「小说啊,『日高由香』的小说。」 「小说?你说的是那个诅咒小说吗?」 阳菜点点头。 「嗯……货真价实的……」 「货真价实?货真价实的什么?我说你啊,怎么从刚才都在讲一些奇怪的话啊。」 我定睛一看,发现阳菜的双肩正不停颤抖。 在失去血色的双唇内,洁白的牙齿持续碰撞发出声响。 都已经这副德性了,她却还在笑。阳菜随后不稳地从椅子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玄关。 「阳菜,你是要上哪去?」 「……学校。」 「身体都这样子了……你还要去学校?」 阳菜不理会我如此担心,发出笑声离开家里。 阳菜她到底怎么了? 我相当担心阳菜不吃早餐,对她的身体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大碍。 因为她昨天连晚餐都没吃。 这样下去,她说不定会在学校体力不支倒下。然而,现在却不是担心这个问题的时候。 真正发生异状的不是阳菜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我是在三天后才发现这一点的。 那天,我准备出门买东西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是阳菜的导师古贺由美子老师打来的,我当下以为是阳菜在学校昏倒了,然而古贺老师所要报告的并非如此。 阳菜好像跟其他同学起了争执。 古贺老师的语气听来相当困惑。 「叶山妈妈你有听过『诅咒小说』这种东西吗?」 我的心脏好像在一瞬间揪了一下。 「那个该不会是阳菜在网路上找到的……」 「是的,我想应该就是那个。阳菜同学也有拿那个让我看过。据说看过那篇诅咒文章的人就会死的样子。当然,这我并不相信。」 「请问那跟阳菜有什么关系吗?」 「其实,阳菜同学她好像有把那篇文章用邮件的方式传给班上其他人的样子。」 听筒那端传来古贺老师无奈的叹息。 「然后,班上的伊原亚美同学便真的动怒……」 「真的动怒?那不就只是个恐怖小说而已吗?」 「是这样没错,然而班上也有不少人真的相信那诅咒文,甚至有人因为这样感到不舒服还被送到保健室去了。我想这跟那小说也有关系。」 「这样啊……」 我不自觉的用右手捂住嘴巴。 「请问那位同学她人还好吗?」 「是的,她放学后整个人好很多了。只不过,她变得好像特别在意呼吸呢。」 古贺老师为了不让我操心,刻意用比较有活力的声音回答我的问题。 「虽然阳菜同学喜欢那些惊悚的玩意,所以并不怕诅咒。不过班上还是会有人不怎么喜欢那种东西,希望能请叶山妈妈您那边能多加注意。」 「是、是的。因为我家女儿而引起如此轩然大波,真的是非常抱歉。」 待通话结束后,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我知道自己因为感到羞愧而脸颊发烫。 阳菜喜欢诅咒小说这点我自己知道,但是让害怕惊悚事物的同学读那种小说实在太没礼貌了。 都已经是高中生了,竟然还不懂这点道理。 等阳菜回家后,我一定要好好严厉地教训她!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马上唤住一回家就打算爬上二楼的阳菜。 「阳菜!今天古贺老师有打电话到家里来喔。你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 阳菜在阶梯上缓缓回过头来。 在阴暗的阶梯上,唯有阳菜的黑眼珠闪闪发光。 「……古贺老师?」 「对呀,你是不是把那诅咒小说传给班上的其他同学看了?」 「喔……对啊……」 「对你个头—有的同学还被你害到送保健室了。你不多注意点不行啦。」 「注意?」 「要你注意班上有很多孩子跟你不一样,并不喜欢恐怖的东西啦。因为她们把那诅咒小说当成是真的了。」 「当成真的?」 阳菜语气听来阴沉。 「对、对啊,虽然你早就看惯了那种东西,才可以把它当成虚构的而乐在其中。」 「那是真的喔……」 「咦?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个诅咒小说是真的。」 阳菜露出我从没看过的笑容。 嘴唇两端向外延伸扩张,更有唾液从唇间缝隙流出。 这让我不寒而栗。 在我眼前的女儿,我感觉她变得好可怕。 「阳菜……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要是那诅咒小说是真的,迸样就等于是在杀人你知道吗!」 「那我当然知道。」 「你说你知道……难道你想当个杀人犯吗?」 「妈,你放心啦。我不会被警察抓的。」 阳菜稍微歪头,脸上露出微笑说道。 「就算有人真的因为看了诅咒小说而死,让对方阅读小说的人也不会背上刑责。因为你没办法证明对方是因为诅咒死的啊。」 「问题不在那里!你想杀人吗?」 阳菜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脸上覆着一张微笑的假面具,就这么上楼去。 我整个人有如铜像一般,当下无法动弹。 从颈部滑落的汗珠沾湿了我的上衣,但这并非家中蓄积的夏日暑气之故。 「阳菜……」 我低声呼唤了女儿的名字。 阳菜并不 是个无法判断是非善恶的孩子。她虽然能笑着看电影里的杀人桥段,是因为她知道那是虚构的。可是…… ——诅咒小说。 我脑中浮现上面那个词语。 正是那样,阳菜她就是看了诅咒小说后,才会变得那么奇怪。 我虽然不知道小说里写着些什么,但是让阳菜换了一个人的原因就在小说里才对。 我进到书房,打开您使用的电脑。 在搜寻引擎搜寻「诅咒小说」,查看几个可疑的网站后,并未发现貌似阳菜读的那部小说。 正当我烦恼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时,我突然想到阳菜曾提过的诅咒小说作者名。 「好像是……日高……由香的样子。」 我在搜寻栏位输入「日高由香」四字。 荧幕上显示了一堆可能相关的网站。 我移动滑鼠选择了其中一个网站,点进去之后画面上出现了一堆诡异的文字。 文章里有着四、黑、杀、怨、死、鬼、血等等,一堆莫名其妙的汉字,整体组成宛如一首诗。随后是一串数字的排列组合,最后以英文字母、片假名跟数字组合的段落作结。 画面最下方还有一段以红色字体显示「让我们一起来扩散诅咒吧!」的字样。 这篇文章我虽看得一头雾水,却能感到事情不太对劲。 文章看起来就像充满了许多恶意…… 我感到呼吸不顺畅,一直深呼吸。 我只是看了荧幕上的文章而已,为何呼吸会变得如此难受? 简直就像背着重物爬坡似的。左胸口深处好像也有点疼,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我猜想这段诡异的文章,跟阳菜提及的诅咒小说有所关连。 而且,我的猜测正确无误。 后来我在其他网站读了日高由香所写的小说,那是部以某女高中生黑羽比那子所制造出来的诅咒为题材创作的作品,并且在网路上广为流传。 我一开始看到的那段诡异文字,就是黑羽比那子所写出来的诅咒文章。 阳菜应该是读了小说后,深信自己被黑羽比那子下咒了。 虽然这只是小说中的设定,但是看了诅咒文章的人,都会被黑羽比那子所杀。而且诅咒无法化解,活下去的唯一方法是让更多人看文章,减少自己被杀害的机率。 我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深深地吐了口气。 原来如此……想得还挺周全的。 如此一来,相信自己被下咒的人,便会因为惧怕诅咒进而流传该小说。 我猜,我第一个查看的网站网管,想必也是读了日高由香的小说,才把那段诅咒文章贴在自己的网站上。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那段诅咒文字,即使人数不多。 我能充分理解如此行为,毕竟不那么做的话,自己死亡的机率将会提升。 但是,我觉得阳菜所表现出来的行为却不太一样。 阳菜她的确是给班上同学看了那段诅咒文章,但我认为她的目的并非减少下一个轮到自己死亡的机率。 她仿佛就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新游戏…… 阳菜读了诅咒小说后,她看起来一点也不惧怕死亡。 她明明相信自己已被下咒,像她刚刚还笑得出来。纵使这世上已有为数众多的入读过这部小说,自己会死的机率相当低,越是相信自己被下咒的人,内心的恐惧应该会更加放大才是。因为有许多人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才把诅咒文章散播出去,如此事实就在眼前。 我紧咬下嘴唇,关闭电脑的电源。 我知道阳菜会变成那副德性的原因了。 她害怕的如果是诅咒,只要向她说明诅咒都是骗人的就行了,但是阳菜并非如此。 她相当尊敬散播诅咒小说的作者日高由香,她自己觉得用诅咒杀人并没什么大不了的。的确,下咒杀人并不会背负实质上的罪名。但是杀人这种念头就是极大的错误,那在伦理上并不被允许。 该怎样才能说服阳菜呢…… 我当下有想过要找您谈谈,不过我马上就改变想法了。 因为您为了我们一家人如此拼命工作,家里的事必须交给身为家庭主妇的我来解决才行。因为那正是我的职责。 唉……现在回想起来,当初没跟您商量这件事,是我所犯下的错吧。 竟因为我受到主妇的自尊阻扰,导致事情变成一场悲剧。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 阳菜每天都相当有精神地上学,也会乖乖吃饭,在班上也没有惹是生非。 但是身为她母亲的我,发现阳菜身上有着细微的变化。她变得沉默寡言,当她没来由地突然发笑后,还会眼神空洞地抬头看向上方。 我对阳菜讲过很多次,并非会背负罪名才不能杀人,而是杀人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教导她不该有杀人的想法。 我一心一意想说服阳菜,但她却充耳不问。 「那战争咧?只要在战场上杀人就没问题了吧?而且妈,战时杀了越多人越会被当成英雄喔。」 阳菜微微笑着回我的话。 「定不定罪都是依据人类制定的法律来裁决,而且当今日本法律上,用诅咒杀人并不会被判刑。写出诅咒文章的黑羽比那子、散播诅咒的日高由香也不会受到法律制裁。这不是很厉害的一件事吗?」 阳菜她仿佛发高烧、双眼湿润地如此说道,却让我背脊发凉。 她之所以会相信诅咒这种东西,也是没办法的。阳菜只有十七岁,又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有兴趣。但是因为不会被判刑,所以杀人不打紧的这种想法,未免也太过危险了。 为了矫正阳菜那危险的思维,我试着寻找那部诅咒小说内容全都是胡说八道的证据。可是日高由香的小说中,并无巨大的矛盾之处,网路上也有许多人认为小说纯属虚构,但是却没有足够的理论来证明小说是虚构的。 这样的话,我根本没辙。 我只能祈祷阳菜对这类玩意的热情早日冷却。 然而我的愿望却显得空虚无意义,因为阳菜她人越来越诡异了。 那一天,我在厨房准备晚餐。当我把煮好的炖菜端到客厅桌上时,发现窗外有东西正微微动着。 有着土黄色翅膀的大飞蛾,攀在院子里的杨梅树上。 蛾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因为种类就跟有时会在玄关照明处徘徊的一样,相信您也看过。令我在意的是树上有着十几只蛾,而且它们还在树干上呈十字排列。 这光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进到庭院,靠近杨梅树后,蛾群开始拍动翅膀。但是,却没有一只蛾飞离树干,蛾群只是拍着翅膀并没其他动作。此时,我看到从蛾的身体上有个闪着银光的物体。 那是根小虫针。虫针贯穿躯体,将蛾钉在树干上。 我大声尖叫,从杨梅树旁跑开。排成十字状的蛾群对我的动作起了反应,一同拍动翅膀,土黄色的鳞粉四处飞散。 我吓得全身发抖,宛如全部蛾群附在我身上的恐怖幻觉向我袭来。这让我连一会儿都不想多待,我马上逃进房子里头。 当我在玄关调节紊乱的呼吸时,走廊另一端传来阳菜的声音。 「妈,你怎么了?」 「院、院子里的树上有蛾……」 「喔——那个啊,那个怎么了吗?」 听到阳菜这么说,我瞬间停止呼吸。 「你说那个……难道……是你用的……」 某本诅咒相关书上教的例子,但果然还是骗人的。古贺老师她还活蹦乱跳的说。」 「古贺老师……难道你对自己的班导师下咒吗?」 「因为她最近很罗嗦啊,而且好像还在监视我呢。」 阳菜歪着头回话。 「要做出可以杀人的诅咒果然很难,难道没有更简单一点的方法吗?」 「什么更简单的方法……为什么你现在满脑子里都想着杀人呢?」 「因为可以自由杀人很有趣啊,这样一来就可以把看不顺眼的人全部杀光了。」 阳菜苍白的脸庞露出浅浅的微笑。 「当我发现诅咒小说时,可是相当兴奋呢。不过,光靠把小说拿给我想杀的人看,要等到他死得花太多时间,因为黑羽比那子的诅咒已经广为流传了。」 「所以你才想说用别种诅咒杀人……」 「嗯,不过就结果来看的话,那个方法是骗人的。看来还是得自己研发出一个新诅咒不可呢。」 「阳菜!」 我不自觉地大喊。 「你绝对不可以去做发明诅咒那种事!」 「咦?妈你不是不相信诅咒那种东西吗?」 「那、那是……」 「要是世上并没有诅咒这回事,我去做一个出来也没关系吧?反正也不会真的生效。」 「阳菜……」 「所以妈你就别管我了。」 阳菜一脸骄傲地上楼去。 我回到客厅,坐在木制的椅子上。有股无力感占据全身。当我将视线移向庭院,可以看见排成十字状的蛾群在拍着翅膀。我虽然想把虫针拔掉让蛾群逃走,但是那相当恶心,我完全不想回到院子里。 我拉上窗帘,遮蔽那副景象。 隔天早上待阳菜去学校后,我戴上粗布手套用老虎钳将钉在蛾身上的虫针一一拔出。有几只蛾仿佛已死,针拔出来后便直接坠落地面。剩下的蛾群看起来也无力飞起,就这么附在树干上,一动也不动。 看来它们会就这样死去吧。 说实话,我讨厌虫子。您也曾看过我因为看见蛾贴在窗上而大声尖叫的丑态吧。我甚至还跟您说过,要是全世界的虫子都能消失就好了这种话对吧。 就算这样,我压根都没想过拿虫针把虫固定住这种事。 最近阳菜的发言跟行为,都充满了轻视生命的思想。这难道是她读了诅咒小说的关系吗? 说不定您读这封信时正在苦笑吧。 笑我女儿只不过是拿虫针把蛾钉在树上而已,就认定她怪怪的。 的确,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也曾跟男同学玩过残害昆虫生命的游戏。把蚂蚁丢进蚁狮的巢穴里,或是抓蚱蜢跟螳螂互斗之类的。 我虽然也曾觉得那是很残忍的事,但那时候我只是个不懂得尊重生命的小鬼头。现在应该没有高中生会做这种事吧。 更重要的是,阳菜的可怕游戏并不仅止于此。 两天后,当我在清理院子的时候,发现了排成圆形的金鱼尸骸。 金鱼身体上划有十字型伤口,这一定是阳菜搞的鬼。 在那之后,我也看过许多使用尸骸做成的恶心玩意。 院子里曾摆着着被丝线串起来的数十只老鼠,以及被螳螂上半身贯穿的毛虫等等东西。等阳菜出门去学校后,将那些东西埋进土里成了我每天的例行公事。 接着,在学校开始放暑假的一周前,当我看到庭院的盆栽里种着一颗仓鼠头时,我深信不能再放任阳菜如此下去了。 我爬上阶梯,打开阳菜房间的门。随后启动电脑,连上网路。 荧幕上出现了阳菜部落格的首页,整体以黑色为基色,背景更绘有骸骨的图案。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文章还摆在正中央,以红色字体呈现。常我点击下方的留言板字样,画面马上切换到留言板处。 我一一读过留言板上所有文章。 「拜托请不要继续散播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文章了!可是有人打从心底感到害怕的!」 「别在部落格首页贴诅咒文好不好,看起来真的很讨厌。」 「据说看了黑羽小姐的诅咒,就会无法呼吸窒息而死,这是真的吗?散播如此诅咒的你跟杀人魔没两样!」 「我看了你传的邮件。真不敢相信你会把诅咒文传给身为网友的我,请别再传邮件给我了。」 「是你把诅咒文章贴在我家部落格的对吧?你害我妹妹变得过度换气了你知道吗?少在那边乱来!」 光看留言板上的文章,可以得知阳菜正在扩散那篇诅咒文章。绝大多数的留言都在攻击跟批评阳菜,但是阳菜看起来好像都没回应他们。 我移动滑鼠,跳转至写有阳菜日记的页面。 上头写着阳菜试着创造诅咒的情形。 「我在实验品六号身上下了新的咒,但是他依然好好地来学校上课。是因为当成祭品的虫子数量不够吗?发明新诅咒果然很难。」 「实验品一号打电话来,说我让她看了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文章后,整个人变得不安且心神不宁。为了好玩,我还跟她说,因黑羽比那子的诅咒而死的人,会化成灵体痛苦地在人世徘徊,她还真吓得半死。真是愚蠢,你明明就不知道死后的世界会是怎样。我明天打算去宠物店买仓鼠,我想拿仓鼠当祭品比虫子还会来得有效果。」 「仓鼠一直死不了,我拿美工刀把它的头割超过一半以上了,它反而还咬我,真不爽。」 「我做的诅咒一直失败的原因,就在于我对死亡的知识不足。黑羽比那子她得了癌症,正因为她那么接近死亡,才能做出真正的诅咒。我得更加体验死亡才行。虫子跟小动物不够的话……就必须杀死更大型的生物。」 我以频频发抖的手关掉电脑的电源。 ——杀死更大型的生物? 我脑中全是阳菜书写的日记文字。说起比仓鼠还大的动物,那就是猫或狗了吧。要是杀了猫狗,会因为虐待动物而上新闻这种事并非不可能。要是阳莱因为虐待动物受到辅导,我的家人们会变得怎样呢? 想必会被附近邻居冷眼相待,您在公司的立场地位也会变得相当险恶吧。 阳菜她自己也会一辈子被其他人说三道四。 我一定要阻止这种事情发生。 那天傍晚,我把刚从学校回来的阳菜叫到客厅来。 阳菜她也发现我跟平常不太一样,她默默地跟在我后面进到客厅。 要阳菜坐在椅子上后,我马上开口。 「今天我在院子里看到仓鼠的头了。」 「那个怎么了吗?那个是我用自己的零用钱买的耶。」 「问题不在那里!是你杀了动物啊!」 「仓鼠这种东西,不是一堆人养了养就拿去放生杀掉吗!」 「你再来打算杀狗或猫对吧?」 阳菜听到这样问她,脸颊稍微抽动了一下,旋即以冷若冰霜的视线刺向我说。 「原来你偷看我的电脑……」 「我知道这样侵犯了你的隐私。但是看着你最近的行为举止,我不得不那么做。」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认真的和你谈谈。」 我话一说完,阳菜歪着嘴唇笑了。 「你是要认真跟我谈什么啊?」 。」 「……」 「你差不多也该认清,用诅咒是根本杀不死人的吧。」 「才没那回事。有人真的因为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死了,看过诅咒文的朋友她们也变得怪怪的。甚至有人说她看到黑羽比那子的幽灵,还怕得要死咧。」 「就算黑羽比那子所下的诅咒是真的,那也是因为她本身特别才办得到的。」 我两手拍桌,制止想要反驳的阳菜。 「阳菜,你听好了。我也看了黑羽比那子写的诅咒文章,我那时的确有点呼吸困难没错,现在只要回想起文章的内容,也会觉得不舒服。就某种意义上,可以写出那种文章的黑羽比那子是个天才。跟学校考试差点满江红的你不一样。」 「……」 「连学校课业都顾不好了,你是不可能去做什么诅咒的啦。比起诅咒,你还是想想将来的事吧。优辉他现在才大二而已,就开始在准备找工作罗。」 「你又拿我跟哥哥比较……」 阳菜嘟囔了这么一句。 「妈你每次都这样,马上就拿我跟哥哥比较!」 「才没有,我也没叫你要考上国立大学啊。就算只能拥有平凡生活,我也希望你能过个普通的人生啊。」 「你明明就很期待优秀的哥哥能够过着最棒最美好的人生。」 如此反论让我嘴巴僵硬无法动弹。我想反驳,但是嘴唇却一动也不动。 的确,我对阳菜所抱持的期望并不如我对优辉那样,但这并不表示我对阳菜有差别待遇。阳菜是个女孩子,她也有跟好男人恋爱结婚、当个家庭主妇这种幸福过生活的方法。这样的话,平凡的人生反而让人感到幸福。 就像跟您结婚的我一样。 当我要把如此想法传递给阳菜时,她从椅子上站起来. 「妈,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会读书的人不见得很优秀的。」 阳菜撂下这句话,无视我而登上阶梯前往二楼。 我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看她那样子,是无法理解我心中想法的吧。 我真心祈求,希望她至少别去做出虐杀动物的举动。 结果阳菜好像放弃杀动物这件事了。之前她三番两次把虫子的尸体摆在院子里,现在都看不见她那么做了。 我用书房的电脑检查阳菜的部落格,发现她并没有写新日记。 说不定这是她正在提防我的一种行为,但是看她不像之前那么疯狂地更新日记,我想这也是好事一件。 ——阳菜她可能放弃创造诅咒了。 我是这么想的。阳菜已经尝试了多种下咒方式,如果那些方法毫无成效,她会失去干劲一点也不奇怪。 说真的,我认为阳菜那样散播黑羽比那子的诅咒,就像个思想不健全的游戏。虽然那绝不是个受人喜爱的东西,如果她是在跟一样喜欢怪力乱神的朋友圈内分享游玩的话,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对惧怕惊悚玩意的人来说,看了诡异的文章后想必会感到不愉快。但是,黑羽比那子所创作的诅咒既不可能是真的,就这么点恶作剧而已,原谅她不是也没关系吗? 不……或许我是阳菜的母亲,才会有如此想法。正因为有保护自己女儿的想法,才不想承认女儿所犯下的过错。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只要不用再做清扫院子那种会让我感到忧郁烦闷的事,我是很欢迎的。无论死的是哪种小动物,只要看到尸体我就不免心情低落。 然而,我在隔天却目击到了人类死亡的那一瞬间。 傍晚,我抱着买的东西爬过陆桥。我看向右手边,车站月台上有着一群高中生。是班车差不多要进站了吗?高中生们在白线后排成一列。 那时候,我在那群高中生中发现有个长得很像阳菜的女孩子。 我将双手靠在陆桥的扶手上,采出身子仔细一看。 阳菜果然在那里,她就排在从前方数来第二个位置。 虽然我只是稍微往下看,但我不可能会认错自己女儿的长相。 ——她为什么会在车站月台上? 这是我最先浮现于脑中的疑问。 您当然也知道,阳菜上的高中,只要从我们家步行二十分钟就到得了。阳菜根本不需要搭电车,但是阳菜她人却在车站月台上。 正当我猜想,她是否要搭车到朋友家去玩时,列车已缓缓驶入月台。 在那一瞬间,站在阳菜前面的女高中生突然像被推了一把,往白线前飞出去。我不小心「啊」了一声。列车仿佛早已算计好女高中生何时会跌落轨道似地撞上女学生。 因惧怕而扭曲的脸庞消失于轨道下,被列车拖行。我能透过车窗玻璃,瞧见在首节车厢的列车长正在拼命大喊着什么。他应该在踩煞车吧,不过从我这位置来看就能了解,那名女学生没救了。 因为陷入轨道下的头部已溃烂,经过拖行的手脚所呈现的扭曲方向更超越一般人体极限。 从我所在的陆桥上听得到月台处传来尖叫跟哭泣声。也有人大声呼喊,请人叫救护车,不过那也没意义了。 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寻找阳菜的身影,却毫无斩获。 此时月台上人潮增加,这样要找出阳菜是很困难的。不知何时,列车前段已盖上一件蓝色塑胶布,几位车站人员开始驱赶围观看热闹的民众。 我走路开始摇晃不稳定,我竟然会目击到人类死亡的场面。我永远忘不了那位女高中生跌落轨道时的表情。睁开到极限的眼瞳、因恐惧跟绝望变得扭曲的唇。我明明是从远处看的,她的细部表情我却记得一清二楚。 ——那位女高中生为什么会跌落轨道呢? 如果她是自杀的,不会摆出那种表情才是。 当时,我脑内浮现阳菜的脸孔。 排在那女学生后面的是阳菜没错。阳菜于部落格上写说要杀了更大型的生物,现在在她面前就发生了一起有人死亡的事故。这一切都是偶然吗? ——难道是阳菜把那位女高中生推下去的? 如此可怕的想法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左右来回不停摇头。 我怎么会想像自己的女儿跑去杀人这种蠢事…… 总之,我决定要询问阳菜那时为什么会在月台上。下定决心的我,便加快脚步赶回家里。 待我回家过了几小时后,阳菜回来。 我相当自然地问阳菜说。 「你回来啦。我今天看到你在车站月台上,你是要搭车去哪里吗?」 阳菜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下。 「没有啊……只是想说要去朋友那边玩而已。」 「喔——我记得月台那边好像出事了呢。」 「……对啊,那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想明天全校朝会校长应该会对我们训话,叫我们要小心电车之类的。」 「对呀……」 我边说话,边观察阳菜的样子。阳菜她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她的行为让我感到不大自然。 「阳菜……难道你……」 「难道什么?」 阳菜狠狠地盯着我。深黑充满光泽的眼球反射灯光,她的眼睛看来充满了诡谲的光芒。那眼神让我打了退堂鼓。 「……对不起,没什么事。」 我放心了。警察将之判断为意外事故的话,阳菜就不会被拘捕。不,阳菜打从一开始就不是犯人。 那个女学生只是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倒而已。就那么简单。但是我会以为阳菜是犯人,也是因为她最近行为举止异常的缘故。 我觉得自己如此操心烦恼真是可笑。就算我想冷静下来,一旦撞见活人死去的现场,也会变得精神错乱。 我突然想起那个被辗毙的高中生的双亲。 他们现在应该抱着自己爱女惨不忍睹的遗体痛哭吧。为人父母,没有比丧子一事还让人难过的了。双亲都望子女成龙凤,构筑一个幸福的家庭、长命百岁。 相信您也是如此认为,希望优辉跟阳菜能过着幸福快乐的人生。 我之所以会那么想,可能也是受到目击人失去生命的那一刻所影响。我原本还期望阳菜撞见那起事故后,就能理解生命之可贵。然而…… 当暑假开始,阳菜常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如果她是对上个学期差劲透顶的成绩心有不甘,而奋发向学的话那还好,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她在认真念书。她虽会下楼来吃饭,但她会待在客厅的时候就只有吃饭时间而已。 几个礼拜以前她还会在客厅看连续剧,或是一边吃零食看惊悚漫画呢。 就算如此,对整体情况我依然乐观看待。 只要再过十天,优辉就会放暑假回家里来。只要三人聚首,我觉得彼此身为家人的羁绊便会好好运作。自从您调职后,这个家就只剩我跟阳菜母女俩共同生活。这世上也有光靠母亲跟女儿组成所构筑成的美满家庭存在,但是我认为,只有自己跟阳菜的话,要组成一个圆满家庭实为难事。 唉……这话听起来说不定就像借口一样。 我确实不能将一切都推往阳菜身上。 因为有部分责任的确就落在我肩头上…… 那天,阳菜难得打算出门。当她要步出玄关门时,我问她要上哪去,但阳菜只是笑了笑,并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原本以为出门至少比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还来得好,但直到深夜阳菜依然没回家。我一直在等候阳菜回家。 待钟表上的日期显示已换成隔天后,我开始担心阳菜回不会被卷入什么意外之中。 我担心是否该向您报告此事。女高中生到了深夜还不回家,这在社会上或许屡见不鲜,但阳菜还是第一次这样。 但是,我尽可能不想让疲于事业的您再额外操心。 正当我苦恼而不知所措时,听到玄关处发出声音。我急忙跑向玄关,发现身穿黑色t恤以及牛仔裤的阳菜就站在门口。她手上还提着一只波士顿包。 「阳菜!都已经这么晚了,你是在干什么?」 阳菜露出诡异的笑容回答我的问题。 「我跑去玩了啊……」 「什么跑去玩,你以为现在几点了?你可是个女孩子,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可是很危险的耶。」 「也对,说不定的确很危险……」 阳菜仿佛想起什么似地,嘴角上扬而笑,我看了非常不舒服。从阳菜端正整齐的面容上,好像正散发出宛如邪念般的东西。 我对阳菜手上的波士顿包感到好奇,她为什么会提着那么大一个提包呢…… 「阳菜……你手上那个包包,里面装着什么?」 「要你管,我要睡了。」 阳菜生气回话后,紧紧抱着波士顿包上楼去了。 我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阳菜的行为举止就跟那天一样。 跟那位女高中生遭电车辗毙那天一样…… 隔天,阳菜吃完早餐后立刻回到房间里。昨天你跑到哪去这个问题我问了不下数次,但她也只回答我说是跟朋友去玩而已,并不愿透露更多。 我叹了一口气,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打开电视。 我连续切换好几个频道后,荧幕上出现熟悉的画面。那就是我们居住城镇上的河岸边。女性播报员正一脸严肃地说话,画面上更写着「河岸旁发现女性遗体」如此字样。 我将电视机音量调高。 「……遭到杀害的是名为古贺由美子的二十八岁女性。被害人的遗体被发现遗弃于xx市xx区的河岸边。遗体腹部上发现多处以利刃刺伤的伤口。警方初步判定这可能是一起随机杀人事件,现正加强周遭环境戒备……」 古贺由美子……这名字相当耳熟。 没错,这名字跟阳菜的级任导师相同。我走到电视机前,持续看着该起事件的报导。被杀害的女性的确是古贺老师没错。新闻里报导该名女性的职业为教师。阳菜学校的校长正接受记者访问。 古贺老师的死亡时间在昨晚八点左右,除了腹部的致命伤外,身上亦有多处伤口。 我不自觉地关上电视。 阳菜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古贺老师,然后古贺老师被某人杀了。 这一切都纯属巧合吗? 客厅里突然响起电话声,我拿起听筒,得知电话是阳菜学校的训导主任打来的。看来他正打电话给古贺老师班上学生的家长。 「请问您看了古贺老师的新闻了吗?」 「是、是的。那是随机杀人魔所干的好事吗?」 「警方说可能性相当高。她可是个相当关心学生的好老师啊……」 听筒另一端传来急促的鼻息声。 「真不可原谅。虽然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干的,但是不赶快抓到他不行啊。」 「男人?犯人是男的吗?」 「是的,遗体上沾有男性的体液。但古贺老师生前好像并没遭到侵犯……」 训导主任的回答听来好像有什么事难以启齿。 「犯人是男的……对吧?」 「叶山妈妈,您怎么了吗?」 「不不、没什么。」 训导主任说近期内会对各位监护人召开说明会,并介绍新任导师后,便挂断电话。 其实我后来根本没听训导主任说了些什么。 一听到杀了古贺老师的犯人为男性,情绪整个松懈下来。 这对惨遭杀害的古贺老师或许不太好意思,但我整个人放心并松了一口气。古贺老师遇害身亡虽叫人难过,但知道阳菜不是凶手这件事更令我高兴。 话虽如此,但杀害古贺老师的犯人就潜伏于我们的生活圈中,这是件很可怕的事。您也知道,要到那河岸边的话,从家里出发搭电车只要一站就到了。 假如犯人为男性,他会对年轻女性下手的机率相当高。 我得叫阳菜好好注意自己人身安全。像她昨天玩到半夜才回家,很有可能会惨遭毒手。 不过,总觉得最近周遭发生太多跟死亡有所关连的事件。 阳菜杀死的昆虫或仓鼠、从天桥目击的女高中生电车意外,以及古贺老师惨遭随机杀人魔之毒手……一连串的事件,宛如一次生命的陨落便会召唤下一个生命的死亡…… 我左右摇头,试着打消如此想法。 ——我不想再跟死亡这东西有任何关连。 然而,我的愿望却没有成真。 自古贺老师遇害后过了三天。 但是犯人好像还没逮捕归案。而且当时也没有目击者,以来宾身分电视节目上的警方人员更说案情可能陷入胶着。 自己好好小心时,她只是露齿而笑,看来一点也不害怕。她对死亡一事所感到的恐惧本来就相当薄弱,但她的反应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感觉她根本不把提防怪人心切的老师跟家长当一回事。 没错……阳菜她变了。她原本就像您所知道的,是个有点爱抱怨、不太会读书的女孩子,如今却让人感觉她充满自信。这虽然不是件坏事,我却隐隐约约看得见在自信背后更伴随疯狂。至于是什么东西带给阳菜自信,我不得而知。 事隔多日,我又看了阳菜的部落格。我发现了一篇让我有点在意的日记,是在两天前写的。 「黑羽比那子是崇高至上的存在。她创造出强力的诅咒,在她死后依然持续杀人。但是,由于诅咒传播过于广泛,导致效力减弱。单就机率这点来看的话,黑羽比那子的诅咒并没有什么好怕的。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有个重大缺陷,那就是无法选择要杀死的对象,况且待对方死去要花上一点时间也是个问题。也因为这样,黑羽比那子才会被同班同学杀了。要是她能做出让对方在看到的那一瞬间就会马上死亡的诅咒,就不会遭到同班同学的反击了……到头来,诅咒这种东西,毕竟是个不太方便的杀人手段。 当然,诅咒也有其优点存在。那就是不容易被人察觉,就算东窗事发也不会被判罪。要是有其他方法跟诅咒有着相同好处的话,那也没关系。反正重点是该方法既可以杀人,也不会被警察抓就好。黑羽比那子利用名为诅咒的手段杀了人。她在我心中看来十分亮眼眩目,我对她备感激动、尊敬、憧憬,然后嫉妒。我也想跟黑羽比那子一样,成为众人惧怕的存在。 我想让那些因为我不会读书,就把我当笨蛋的人清楚了解,并证明所谓的学校成绩是多么没意义的东西。不……那种事已经无关紧要了。我跟黑羽比那子是特别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即使手段不同,但我们部是持有那股强大力量的人。」 我看完日记后,深深吐了一大口气。 看来阳菜至今还相信世上有诅咒。她相当尊敬做出诅咒的黑羽比那子,并将她的杀人行为视为丰功伟业。照她这样,我实在无法认为她会成长为具有良知理智的成年人。 但她不再思考该怎么创造诅咒了,值得庆幸。光读这篇日记,我想她应该不会再把那些恶心的死亡摆设品放在院子里了吧。 然而,我有一点很在意,那就是最后一段「我跟黑羽比那子是特别的存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我们。即使手段不同,但我们都是持有强大力量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呢? 文中写着阳菜跟黑羽比那子是「特别的存在」,是哪里特别呢?是无法阻止什么呢?那股力量又是什么?无数的疑问自我脑海中窜出。 在日高由香的小说里,她描述黑羽比那子是个很会念书的女高中生,跟阳菜恰恰相反。硬是要说两人共通之处的话,那就是相当认真钻研杀人方法这点吧。 不,光是那样的话,称不上是什么特别的存在吧。 所谓特别的存在,指的是能办到前所未见创举之人。黑羽比那子下了咒、杀了人,那只不过是小说里的情节,阳菜却信以为真。 我顿时间血色全失。 如果阳菜在杀人,她就跟黑羽比那子一样,是个特别的存在。 然后,以持有杀人力量者来解释的话,日记中那句「持有那股强大力量的人」就如同拼图片一样嵌合,完美解释她跟黑羽比那子为什么是特别的存在…… 近来,阳菜身边已有两人死去。首先是跟阳菜一起在车站月台排队的女高中生,再来是班导古贺老师。 古贺老师是被男子所杀。新闻媒体也没报导女高中生的事件,所以那应该只是一场意外吧。但是,我依然相当在意。 ——等阳菜下次出门时,偷偷在后面跟踪她看看吧。 我下定决心了。我知道这么做会侵犯到她的隐私权,但阳菜她还未成年,身为人母的我有监督自己女儿的责任在。只要阳菜有犯罪的可能,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两天后,调查阳菜行动的机会来到。我用吸尘器打扫客厅时,阳菜下楼直奔玄关。隔了一阵子,她又想外出了。等到玄关大门阖上那一瞬间,我赶紧换上外出服,开始跟踪阳菜。 阳菜正准备在数百公尺前的十字路口转弯,她身穿t恤牛仔裤,右手提着波士顿包。 我从阳菜的行进路线,猜测她第一个目的地为车站,先行由其他路线绕抵车站。我躲在柱子后等待一段时间后,正如我所预料,阳菜来到车站。她穿过剪票口,坐在月台的椅子上。她反复按着手机按钮,不知道是否在传邮件给别人。我也买了张到终点站的车票,持续从月台一角监视阳菜。才过中午没多久,车站人还挺多的。也多亏如此,我跟阳菜之间才能形成一道障壁。 不久后,电车驶进月台。我正担心阳菜会不会把排在她前面的人推下月台时,但她并没有做出类似动作。阳菜随着人群移动,进到电车车厢里。我也迅速移动至车厢内。 在电车出发时,我走到阳菜所在的隔壁车厢,从连结处查看隔壁车厢内部,阳菜坐在椅子的景象正映入眼帘。我利用混杂的人群,继续监视阳菜。 三十分钟后,阳菜突然有了动作。她阖上手机准备站起来。一切都跟我所想的一样,等门一打开她就下车了。我也赶快离开车厢,跟在阳菜后头。 阳菜出了车站后,伫足于大型百货公司前面。看来她正在等人。一下子过后,阳菜面前出现一位男人。男人年龄看来约二十来岁,貌似上班族,白衬衫上打着鲜艳的绿色领带。染成茶色的头发让我觉得此人相当轻浮。 男人微笑向阳菜搭话。 ——难道他是阳菜的恋人吗? 脑中浮现如此想法。阳菜她都十七岁了,就算交了个男友也没什么好讶异的。但是,对方并非跟她同年纪,而是年长男性这点让我挺在意的。 阳菜是在哪里认识那个男的呢? 当我还在思考那些问题时,两人开始并肩走向闹区。我原本以为他们是要上哪去吃饭,但他们看起来却不打算在餐厅停下脚步。当他们穿过闹区,人群开始变少时,我就猜到那两个人要上哪去了。 没错,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毫不犹豫地进到宾馆里头。 我嘴巴合不拢,呆呆地望着宾馆的看板。上头用粉红色的字体写着休息以及住宿的字样。 我整个人垂头丧气。未成年的女儿竟然跟比她还大的男性上宾馆。这带给身为母亲的我相当大的震撼。不,对身为父亲的您来说或许才更感到震惊也说不定。不过,可能是因为我原本担心阳菜会不会做出什么更危险举动的关系,如今我的心境相当复杂难解。 后来我回家了,一知道阳菜这次外出的日的,就没必要继续监视下去了。 再来的问题是该怎么拆散他们两人。对未成年的阳菜来说,让她跟成年人谈情说爱还太早了。 您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如果她谈的是像高中生应有的那种健全恋爱,那我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身为父母,我可不能认同这种大白天就进宾馆的关系。但要是我将此事告诉阳菜,我跟踪她的事也会跟着曝光。 我得想个能自然说服阳菜分手的方法才行…… 恋爱连续剧,部落格上也完全没有跟爱情有关的日记。总是在想如何用诅咒杀人的阳菜,另一方面竟然在谈恋爱这点实在相当奇怪。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援助交际」这四个大字。可是,阳菜她看起来也并非渴望金钱。她穿的衣服也都是我跟她一起选的。您也知道,那孩子并不会特意追求时尚流行。 事有蹊跷……我的心里头一直响着警报。 结果,阳菜晚上十一点才回家,她对在客厅里的我什么也不说就上楼去。 我自己也做了跟踪这种亏欠她的事,所以也没办法对她说些什么。 隔天早晨,由于阳菜不起床,我只好一个人吃早餐。我随手打开电视,荧幕上有着眉头深锁的主持人跟评论家。画面上有着字幕,写着「发现女高中生遗体」字样。 「……这么说的话,这跟杀害古贺由美子的犯人为同一人物的可能性相当高罗?」 「是的,使用刀刃杀害的手法相同,而且这次发现遗体的树林,离古贺由美子遭到杀害的河岸边也只有十分钟左右车程。警方应该正把此案当成连续杀人案件调查。」 「警方随后发表古贺由美子的遗体有部分遗失,这次遗体是否也有某些部位消失不见了呢?」 「现阶段还不清楚,如果犯人为同一人,是很有可能的。」 「你觉得犯人的目的何在呢?」 「犯人作案是为了寻求快感的可能性不低。而且,这次惨遭杀害的伊原亚美,可是古贺由美子生前导师班上的学生喔。就这点来看,这两起案件可能都牵扯上积恨埋怨的因素呢。」 一听评论家的发言,我手中的杯子掉到桌上。 ——阳菜外出时又发生了杀人事件,而且死的竟然还是阳菜的同班同学。 我想起当古贺老师打电话到家里来那天。老师说当阳菜以邮件散播黑羽比那子诅咒时,真的动怒的学生名字就叫伊原亚美。 我全身起满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我很后悔昨天中途停止跟踪阳菜。阳菜回家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她要杀了伊原亚美可是绰绰有余。 ——阳菜她不可能是犯人。可是…… 我在脑中想像阳菜手拿染血刀刃发笑的样子。即使认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如此恐怖的影像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下定决心要好好调查阳菜的房间,现在可不是担心是否会侵犯她隐私权的时候了。只要我仔细调查,没发现什么可疑物品的话,那就够了。为了尽到身为母亲的责任,也为了让我自己信服,这是必要行为对吧? 下午三点,我敲了敲阳菜的房门。最初房里完全没反应,待我多敲几次后,阳菜一脸不开心地来应门说。 「干什么?我很忙耶。」 「我想请你去帮我买点东西。今天是优辉回家的日子,我想说要多煮几道菜来欢迎他回家。」 「妈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哥哥他要回来跟我又没关系。」 「我还有其他菜要做啊。拜托啦,就今天这次而已。」 我双手合掌请求阳菜,她才勉为其难点头答应。 阳菜拿着购物清单走出玄关后,我立刻展开行动。 我无声无息登上二楼,打开阳菜房间门。房间里头挺凉爽的,可能是她刚刚有开冷气。芳香剂的味道也有点过于强烈,这是薰衣草的味道吗? 我从抽屉开始检查,里面放着尺跟笔等文具还有笔记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放在床边的波士顿包里头更是空空如也。下一个目标是壁橱。当我拉开壁橱门,里头有着多数装有衣物的透明塑胶收纳箱整齐排列着。里面其中一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那跟其他箱子相比虽然种类相同,但我在衣服的缝隙中,看到有部分纸箱露了出来。 我从上方将堆叠的塑胶箱一一搬到地板上,当我拿起有异样的塑胶箱时,发觉这箱比其他的还重,果然里头装的不只是衣服而已。我把箱子搬到房间中央,缓缓打开盖子。 有股臭味扑鼻而来,就像肉类腐败般的刺鼻味道。我别过脸,取出埋在衣服里的纸箱。看来那股刺鼻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我吞了口口水。我现在感到口干舌燥、难以呼吸。「还是别打开这个箱子了吧」,如此想法一瞬间在我脑中闪过,但那可不行。 为了证明阳菜清白无罪,我必须调查房间里每样东西、各个角落才可以。 我深呼吸后,打开纸箱。 纸箱里面有着几个像是玻璃瓶的东西。我一边对阳菜为什么会有这东西感到纳闷,一边把手伸进纸箱,将离自己最近的玻璃瓶拿出来。玻璃瓶约有宝特瓶的一半高,还挺有重量且沉甸甸的。 玻璃瓶里装有红黑色的块状物体。一时之间我还以为是昆虫的尸体,但好像不是。看起来比较像动物的肉块…… 我拿着瓶子左右摇晃,有着黏性的液体沾附在内部瓶身上。我一看如此,便放弃打开玻璃瓶的盖子。 我从箱子里拿出另一个玻璃瓶,里头一样装有类似肉片的东西。 这瓶子里的东西跟刚刚那个不一样,已呈现干燥状态。我打开瓶盖,取出内容物放在手掌心上。看起来就像一片拼图片,仅有一丁点厚度。整个东西变得漆黑,无法得知这原来是什么颜色。 ——阳菜她到底在收集些什么? 我猜是仓鼠的肉。之前阳菜曾把仓鼠的头部拿来进行诅咒仪式。说不定她把那仓鼠肢解后,将各部位放进玻璃瓶里。 我必须让她停止如此恶心的嗜好。 脑袋里这么想,我从纸箱里拿出下一个玻璃瓶。 当我确认瓶中物时…… 黑色的眼瞳——瓶子里有眼睛看着我。 当下我并无法立即弄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在玻璃瓶里看见眼睛呢? 当我理解眼前景象背后之意义后,我放声尖叫丢开装有眼球的玻璃瓶。 玻璃瓶滚到床前便停了下来,里头的眼珠仿佛带着憎恨的神情仰望着我。 ——这到底是什么的眼珠? 我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仓鼠的眼球,虽然那眼珠有点萎缩成椭圆状,大小却完全不一样,那比狗或猫的眼球还大。 我回想起之前的连续杀人犯都会带回部分尸体这项资讯。虽然新闻节目里并没有提到是哪个部位遗失了,如果那正好是眼球的话…… 那时背后传来地板轧轧作响的声音,我感到有股视线正紧盯着我的后脑。 我一回头,看到阳菜就站在门前。 阳菜以苍白的脸孔微微发笑,捡起滚在地上的玻璃瓶。 「什么嘛,竟然被你发现了……」 听来灰暗微弱的人声,于房内回响。 「阳、阳菜……那是什么的眼睛?」 「就班上同学伊原亚美的眼睛啊。她本人虽然是个让人不爽的家伙,眼睛却很漂亮呢,虽然有点缩水了。这东西还是要泡在福马林里比较好吧。」 阳菜左右摇晃装有眼珠的瓶子,眼珠在瓶子里滚动。 「我原本也想要古贺老师的眼睛,但那时候因为准备不够周到就没挖了。要把眼球挖出来可比想像中还难呢。所以,我就把腹部跟大腿部位的肉切下来了,但是那种东西当作战利品也太差强人意了。整个变得很像干掉的培根耶。」 「是你杀了古贺老师……?」 「嗯,伊原亚美也是。还有在车站月台的那个人。」 阳菜说的话让我回想起昨天的事,阳菜跟那男的进宾馆就是为了要取得男性的体液。 「警察也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不知道,我用的只不过是这么简单的小伎俩,却一直在搜索男性嫌疑犯。」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人?」 「因为伊原亚美她是第一个跳出来排挤我的。我虽然让她看了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文章,但光靠那个要等她死所花的时间实在太久了。而古贺老师总是对我特别罗嗦,我跟她也不大合得来。」 「合不来……你因为这样就……」 「嗯——反正理由就随便啦。我也不认识在车站杀的那个女孩子。反正我的目的在于证明自己的力量啦。」 阳菜两边嘴角上扬,露出微笑。 「我一开始是打算像黑羽比那子一样,试着用诅咒去杀人。不过,要生出一个诅咒果然还是很难呢。我试了好多种方法,但是每种都失败了。但我也因此察觉到一件事。」 「察觉到一件事……」 「对,下咒杀人主要就是为了不被警察逮到对吧?而且其他人也会认为世界上根本没有诅咒这回事呢。也就是说,能解决会被警察抓到这点问题的话,就算用更直接的手法杀人也没问题的。」 「我说你……真以为不会被警察抓到吗?」 「那是当然的啊。车站那个我把它伪装成意外,古贺老师跟伊原亚美的尸体上我也都洒了男性的体液。我也带了战利品回来,大家一定会以为这都是精神异常的男性犯案的啦。」 「你是怎么把那两人约出来的?」 阳菜一脸得意地开口回答我的问题。 「古贺老师的话,我好像是跟她说心里有些事很困扰。伊原亚美的话,我是以想跟她道歉为借口约出来的。啊,我可是有乖乖用公共电话联络她们的喔。再来只要等她们松懈时用刀子杀了她们就好了。」 「刀子那种东西是哪来的……」 「就在爸爸的工具箱里面啊。那个是很久之前买的对吧?所以,我想就算警察要查凶器是哪买的也查不到。」 「你用家里的刀子去杀人?」 「就跟你说放心啦,刀子是爸爸好几年前买的,而且东西我一直都有带回来。」 阳菜把视线移向在我面前的纸箱,那把作案的刀子一定就在纸箱里面。 不知何时,我的脸上流下两行泪。 阳菜真的很笨。的确,只要用洒上男性体液这种小伎俩,警察就会先去调查男性嫌疑犯。但是嫌疑犯中没有人吻合的话,接卜来的调查工作便不关嫌犯性别地进行。而且警方如果循着被害者生前是否遭人埋怨这点来走的话,阳菜会被划进嫌疑犯圈子中的机会也相当高。 阳菜得意地笑,但她却连这点事情都没想到。 「我跟黑羽比那子都是被特别选上的人。我俩虽然杀人手法不同,但是没一个被警察逮到。虽然黑羽比那子已经死了。」 「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要杀人呢?」 「嗯——因为很好了解啊。」 「很好了解什么?」 「这样很好了解到底是谁比较厉害啊。当然,杀了别人的才是比较厉害的那个。」 阳菜用右手食指敲敲自己的头。 「在校成绩的话,伊原亚美她比我还好。古贺老师也一样,都当老师了,想必成绩也不错才对。但是她们两人都被我杀了,被在校成绩差劲的我杀了。」 「那又怎样?」 「总而言之,就是学校成绩那种东西根本毫无意义。能够自由自在杀人的人类才是优秀的存在啊。」 阳菜几近发狂的大笑声响彻房间,如今在我眼前的阳菜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她的瞳孔放大,就像个坑洞。 我突然感觉房里氧气不足,我拼命反复呼吸。 「阳、阳菜……你错了。」 「我错了?」 「没错,并非能杀人才是优秀的。光靠那样是无法评断一个人的价值的。」 「那一个人的价值该如何评断呢?你可不要跟我说是靠学业成绩来评断的喔。」 「这……」 我无法反驳。学校成绩的确不是评断一个人价值的标准或依据。就算这样,一个人能杀人也绝对称不上优秀。 「不对,不对。任谁都不会觉得能够杀人就代表那个人很优秀,那个人从此以后都得被他人指指点点,说是一个杀人犯。」 「那是被警察抓了才会吧。我不会被抓的。」 「那怎么可能!日本的警察可是很优秀的。就算这次你依然没事,那也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而已。」 「……或许我真的运气还不错。不过,下次犯案我会做得更完美的。」 「下次?你还敢说下次……」 「实际杀过人之后,我自己也成长了呢。我正打算下次要结合诅咒来犯案,说不定现在的我能够做得出诅咒呢……」 阳菜说的话令我哑口无言,她还在想要怎么杀人。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教出这种孩子? 难道是我的教育方法出了差错吗? 不,并没有那回事对吧?就算是个喜欢超自然现象玩意、学业成绩不怎么好的女孩,阳菜依然顺利长大成人,应该能判断是非善恶才对。 如果我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优辉他没变得不正常反而奇怪。优辉他在成长过程中总是乖巧听话,学业成绩也相当优异。他再来应该会成为受人尊敬的人物。 此时我的脑内突然有一道电流窜过。 ——要是阳菜被当成连续杀人犯逮捕,优辉的未来会变得怎样呢? 阳菜已经杀了三个人,而她还想继续犯案下去。要是社会上众人知道优辉的妹妹是个杀人犯,优辉的人生也就玩完了。纵使优辉留下多么辉煌耀眼的成绩,想必也没有公司愿意雇用他,他也结不了婚。 那是当然的。任谁都不想当个杀人犯的家人。 然后我跟您也一样,阳菜遭到警察逮捕后,我们就会变成养育出杀人犯的父母。 再加上阳菜她未成年,所有责任都得由我们一肩扛起。 受到媒体抨击,您可能也无法继续工作养家。 是的……只要阳菜被捕,我们一家四口都玩完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弥漫房里的薰衣草香气让我想吐,我用手捣住嘴巴。 阳菜看我这样,开心地笑了。 「如果妈妈你有想杀的人就跟我说吧,我会帮你处理掉的。话说……我肚子好饿喔——趁哥哥回来之前,吃点东西也可以吧。」 阳菜说完话,便转头背对我走出房间。 其实我并不太记得当时发生什么事了。我只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站起来,离开房间跟在阳菜后头,在我眼前的是阳菜准备下楼的背影。 我用力推了阳菜一把。 「啊!」 阳菜发出一声短而急促的叫声滚下楼梯,其中还能听见几声碰撞声响,最后变得安静无声。 我双脚颤抖下楼,发现阳菜倒在一楼地板上。 她的脖子歪向不可思议的角度,嘴边还传来微弱的呼吸声。 我走下阶梯,跪在阳菜旁边。阳菜她嘴巴虽然张得开开的,但却无法顺畅呼吸。我记得曾听人家说过,只要伤到颈椎呼吸就会变得不顺。阳菜眼里映着我的身影,映着我面目狰狞如鬼魅的身影。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阳菜在不知不觉中断了气。 「阳菜,对不起。但是为了守护我们一家人,我只能这么做……」 我拭去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走向厨 浦野佑子的信 致xxxx xx先生,你好。 在此请让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的名字是浦野佑子。我收到你内容提及黑羽比那子诅咒之来信,特此回信。 关于能化解黑羽比那子诅咒的护身符一事,还请你先看完这封信。 因为把护身符给你的条件,就是你得先将这封信读过一递。 内容虽然有点多,不过我是以小说方式呈现,读起来应该会比较方便。 这点还请多多包涵。 我是住在xx县、就读该县公立高中的十七岁女高中生。双亲皆外出工作,下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妹妹。我家就在离学校步行二十分钟的宁静住宅区里。虽称不上富裕,至少也不愁没钱花用,是个极为普通的家庭。父母亲相当恩爱,我跟妹妹双叶虽偶有争执,基本上我们一家四口感情融洽,是个幸福的家庭。 而我们的幸福,却在阴雨绵绵的梅雨季节开始瓦解。 还记得那天一早开始就在下雨,我心头满是忧郁地起床。 换好制服后,我前往与厨房相连的客厅,母亲一如往常地正在准备早餐。 「佑子早安。不好意思,你去帮我叫双叶起床。」 「咦——我还要回二楼去喔?」 「那又不是什么很吃力的事。还是你比较想要来准备便当?」 我嘟着嘴发牢骚,离开客厅走向双叶在二楼的房间。最近双叶迷上部落格,只要有时间就一直玩电脑,勤于更新日记或是在留言板留言。她昨天晚上一定是熬夜,今早才会睡过头。 我大力敲了敲双叶的房门,转动门把。 「双叶,你要睡到什么时候?都早上罗,妈妈叫我……」 我话说到一半,将后面的话全吞进去,凝视着全开的窗户。 双叶房里的窗户向东,就算开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那仅止于天气好的时候。 那天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一般来讲并不会想开窗户。 但双叶她好像一直开着窗户,窗边的木质地板整个都湿透了。 「双叶,你在干什么啊?」 双叶将被子盖过头部,躺在床上。我抓着她的肩膀后,被子滑落,双叶她脸色苍白,眼神茫然地看着我。半开的嘴还听得见些微的呼吸声。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回答我的问题。 「那你是怎么啦?雨下成这样窗户还开开的,地板都湿掉了不是?」 「呼吸……」 「呼吸?」 「我呼吸不太顺畅。」 双叶回答问题,声音听来微弱。 「呼吸不顺畅的话,你是感冒了吗?」 我把右手贴在双叶的额头上,手掌心传来冰凉的感触。 「看起来是没发烧,但你呼吸看来的确不怎么顺呢。你要请假吗?」 「……嗯。」 「我知道了,我会先跟妈妈讲一声。要是你又觉得不舒服的话,打手机给我。我会先早退带你去医院看病。」 我让双叶在床上躺好,想要伸手关起全开的窗户。 「窗户不要关起来!」 双叶躺在床上突然大叫一声。 「嗯?窗户不关的话,雨会溅进来喔。」 「没关系,窗户不用关。」 「……那我开一点点就好,这样空气也会流通比较好对吧?如果全开的话房间里面会变得湿答答的。」 双叶对我的提案感到放心,脸上的笑容看来虚弱无神。 我离开二楼,向母亲报告双叶的状况。母亲放不下心,看向通往二楼的阶梯一眼。 「双叶说她呼吸不顺吗?」 「嗯,可能是因为感冒而喉咙痛吧。」 「这下糟了,我今天不能请假,爸爸也早就出门了……」 「没事啦,我有跟她说要是怎样的话就打电话给我,放学后我也会马上回来。」 「好,那就拜托你罗。有发生什么状况的话,记得打电话给妈妈。」 「我知道了。双叶她都是国中生了,不需要那么担心啦。」 我如此说道,咬了一口涂满奶油的吐司。 那时我并不太担心双叶的病情。她的确看起来跟平常不太一样,但那看起来也不像是会让人感觉有生命危险的病状。 吃完早餐后,我手拿雨伞走出玄关。 雨依然在下,虽然没被雨淋湿,然而湿气却重到我觉得皮肤都黏黏的。 我抬头看看双叶的房间,淡绿色的窗帘稍微动了一下。我本来以为双叶就在窗边,之后窗帘却一动也不动。 一定是风吹了窗帘才会动…… 那天我在学校传了许多封邮件给双叶,可是她一封也没回。午休打电话给她也没接。这样一来,害得我不免开始担心。 当放学钟声响起,我立刻冲出教室。要是双叶没什么大碍,我一定要训她一顿。我也不管制服会被雨淋湿,一路上都用跑的回家。 我用钥匙打开家门,里头安静无声。我脱下早已全湿的袜子丢进洗衣机,随后爬上楼梯到二楼去。一打开双叶的房门后,我看到她蜷曲在床铺上一角。 「双叶!你为什么都不接电话?害我很担心耶。」 我边避开被雨水沾湿的地板走到双叶身旁。 她则是默默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就一直怪怪的,你看起来也不像生病,是在担心些什么吗?」 经过我看来生气的责备后,双叶她终于开口,看起来都快哭了。 「……我看了……」 「嗯?看了什么?」 「诅咒小说……」 「诅咒小说?」 双叶她身体不停颤抖,缓缓点头。 「嗯……昨天有个不认识的人来我部落格的留言板留言……我很好奇的点了留言里的连结后……发现那是诅咒小说……」 「你就因为这样跟学校请假啊?」 我叹气看着双叶的脸。 「因为……我真的受到诅咒了……」 「咦?你说受到诅咒是怎么一回事?」 「看了诅咒小说后……我的呼吸就开始不顺了。」 「这么说来,你今天早上的确呼吸不顺畅呢。」 双叶的呼吸听来的确不稳定,在跟我说话的时候,她还会很不自然地把话打住停下来吸气。难道小说里有写到被诅咒的人会变得无法呼吸吗? 看来她打从心底相信那小说是真的。 从双叶还是小学生时,她就很害怕恐怖的东西。每当家人一起收看电视上播映的灵异照片特别节目时,她总是会把耳朵塞住、遮住眼睛一直挤到我身上。那天晚上,还会哭着求我跟她睡在同一间房间。 双叶的部落格是有日记跟留言板两大功能的普通样式,只要看她的个人简介,就能知道该部落格的主人是个一般女国中生。竟然有人会去女国中生部落格贴写有诅咒小说的惊悚网站连结,这让我非常生气。 就算贴连结的人有一半是抱持着好玩的心态,但是看到的人则会感到厌恶。特别是会相信诅咒的人,更会受到不小的打击,未成年人的话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贴在双叶部落格上的,并非照片或是图画,而是小说。看到灵异照片或意外现场照片会感到害怕,这我也不是不懂。但是读了小说却怕成那样,总让我觉得事情不太单纯。 「你说的那个连结啊,现在还可以从你的留言板连过去吧?」 「不行!你不能看!」 双叶突然大喊一声 。 「你看了那个会死掉的!姐姐你绝对不能看!」 双叶突然抱住我,面容令人毛骨悚然。她的指甲隔着制服刺到我背上。我表情虽因为痛楚显得有点扭曲,我还是把手放在双叶的头上说。 「没事啦。不可能会有那种读了就会死的小说啦。」 「是真的!那个小说是真的啦。我朋友惠理子她啊,读了那个小说之后整个人身体也变得很不舒服。」 「你是说附近羽野先生家的女孩子吗?」 「嗯,她说她点了我留言板上的网址,还说她吐了呢。」 「那只是她身体状况不太好而已啦。总而言之,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没事的。」 当我要走向放在书桌上的电脑时,双叶用力拉住我的手。 「不行啦,姐姐你也会中诅咒啦。」 「放心,这种惊悚小说我也读了不少啦。」 我尽量以温柔和气的语调回答双叶,一边按下主机的电源开关。哔一声,荧幕上出现了可爱的小猫桌布。我移动滑鼠连上网路,画面上立即出现双叶部落格的页面。 我看了留言板,发现里面最新一则留言只贴着一段连结。留言人的名字为阳菜,但我不知道那是否为本名。 我将滑鼠游标移向连结,双叶则是一脸苍白地注视我的指尖。 顿时间突然有股寒气使我背脊发凉,让我犹豫是否要点击这个连结。只不过是由一串英文跟数字排列而成的网址,在我眼里却看来诡异。可是就这么停下来的话,双叶她会一直以为那诅咒小说是真的有效力的。 当我下定决心要动下食指时,一楼传出声响,随后是母亲的说话声。看来母亲也相当担心双叶的身体状况,而提早从公司回来了。我赶快将手自滑鼠移开。 「啊,妈妈回来了,那我等一下在自己的房间看。你可不能跟妈说有关诅咒的事喔。」 为了不让双叶察觉我其实松了一口气,我话说得很快。话说完后,我要双叶回床上睡觉。 「你今天就先假装得了感冒在床上休息,我等一下帮你把晚餐拿上来。」 我离开房间,对母亲说双叶她得了感冒,但是她人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母亲放了心露出微笑,走向厨房。她好像要熬粥。 希望双叶不要乱讲话,害母亲操心……我边这么想,边看着母亲熬粥的背影。 当天晚上,我打开自己房里的电脑,连上网路前往双叶的留言板。我将滑鼠游标移到刚刚那个网址上,吞口水的声响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虽然心里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诅咒小说这回事,但是进到惊悚恐怖的网站里还是需要些勇气。 要是不让双叶看看我读了诅咒小说后依然平安无事的样子,她就不会安心。为了证明诅咒小说那种东西都是虚构的,我不看不行…… 我做好心理准备,用指尖按下滑鼠上的按键。荧幕画面突然转白,一大串文字映入我的眼帘。 我最先辨认出来的文字是「死」。由于只有「死」一字周围留白,相当抢眼。我虽对死这个字感到非常不愉快,但还是浏览了一下整篇文章。但是前几行文字在我看来并没任何意涵,只是「血」、「怨」等这些不吉祥文字的排列组合而已。 后面文章提到心脏、血液、呼吸等词,在一段莫名其妙的数字堆后,又写着看来不大吉祥的文字。 这文章……是在写些什么啊……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吐气、吐气、吐气…… 我突然感到呼吸不正常,看来我在无意识间随着文章一直吐气。 这的确是篇很奇怪的文章。我知道心脏是将血液输送到全身各角落的帮浦。人只要血液停止流动就会死,这谁都知道。为什么要特地写出来? 我把右手置于左胸上,从手掌心传来微弱的心跳,总觉得这时心脏跳得比之前还快。 心跳快,就表示血液流速变快了吗?我一这么想,就觉得呼吸又开始不顺畅起来。 很怪,这篇文章有问题……我边这么想,边卷往下一页。我还以为这一页也会是篇令人摸不着头绪的文章,结果不是。这次画面上出现的是普通的文章,并没有第一页带给人的那种不适感。作者看起来好像换了,这让我感到不大对劲,但我还是读起了小说。 这部小说是由名为日高由香的女高中生所撰写,看来就像她把自己所发生过的事件以说故事的方式呈现。日高由香是文艺社的,就一个女高中生写的文章来说,还挺容易阅读的。我也在不知不觉间专心读起她所写的小说。 约过了一个小时,日高由香的故事也准备进入尾声,我也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我的预感成真,日高由香的同班同学——黑羽比那子所下的诅咒,就是第一页那段不知所云的文章。 当下我感到自己全身血色全失。 那种讨厌的感觉在我读了黑羽比那子所写文章后发生,然后写了那篇文章的黑羽比那子被班上同学给杀了。 我相当惊讶自己的呼吸节奏竟然变得激烈,难道那文章真的被下咒了吗?难道黑羽比那子会在中了诅咒的我面前现身吗?如此念头一瞬间闪过我的脑海。 我开始格外注意床底的缝隙跟壁橱,在这约四坪半大的房里,我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重复深呼吸,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在读黑羽比那子的文章时,我的确觉得有点诡异,呼吸变得急促也是事实。 但是就这么认为那是篇带有诅咒的文章,未免也太过仓促。我想,那文章的手法是让人意识到呼吸,进而使读者误以为自己被下咒而已。 最重要的是,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诅咒。 明明是为了让双叶安心才来读这小说,我一这样的话双叶反而会更加不安。我用双手拍拍自己脸颊,试着露出笑容。我必须表现得活泼有精神点才行。 我再次深呼吸,走向双叶的房间。 隔天,我和双叶一同出门。双叶看了我读过诅咒小说后依然没事,多少比较放心了。虽然她一样会特别在意呼吸,但是她只要跟我忘情聊天就会忘了那么一回事。 继续这样保持下去的话,相信只要再过几天她就不会对什么诅咒小说那么在意了。 我跟双叶分道扬镖后,我登上长长的坡道前往高中。进到教室,跟同学打完招呼我走到窗边。 和昨日不同,今日气候晴空万里。我把窗户全打开,张开双臂开始深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 在我持续深呼吸之际,突然想起那篇诅咒文章。为什么我会变得如此在意呼吸呢? 我一边想着那个问题一边走回座位,看到同班同学的神代英梨在我视线范围内。 神代同学站在教室门口,猛盯着我瞧,而且从眼神来看她好像还有点生气,我赶快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我跟神代同学感情并没说很好。当然这并非我跟她有吵过架之类的,是因为她经常独自一个人行动。 长度及肩的黑色长发以及剔透无瑕的雪白肌肤,看起来就像个高价的宝贵日本人偶,她的周围也因此弥漫着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压力。 我不知道为何神代同学今天特别在意我的行动。 班上是挺受欢迎的。看着翔太合掌不断低头恳求的样子,让我心里好上许多,要他午休请我喝瓶果汁当成交换报酬后,我才把英文科的笔记交给翔太。 我读了那部诅咒小说已过了两天。 我虽偶尔会在意呼吸,也会怕黑而开灯睡觉,却感觉不到身体有何异状。当然,我也没看过黑羽比那子在我眼前出现。 仔细想想,这是很正常的。已经死掉的黑羽比那子,怎么可能会用诅咒小说来杀死读者啊。 双叶她也越来越有精神,现在能一派轻松地笑着说那部诅咒小说是骗人的。 诅咒小说那种东西就忘了它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那天是星期日,我们一家四口正在一起吃晚餐,客厅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从母亲接过电话后的样子来看,应该是在讲些严肃的话题。 父亲也停下筷子,直望着母亲。待通话结束,母亲眉头深锁地说道。 「羽野先生家的女儿好像过世了。」 羽野先生家的女儿?那不就是双叶曾提过也读过诅咒小说的惠理子吗…… 此时突然想起玻璃碎裂声,我才回过神来。我看到双盘站了起来,面色铁青。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玻璃杯的碎片在她脚边四散。 「双叶……你还好吗?」 双叶缓慢左右摇晃她的脖子,嘴巴半开,双颊不停抽动,脸上渐渐露出惊恐的神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双叶发出我从没听过的可怕叫声后登上楼梯,我跟双亲急着追过去,但是双叶却将房门上锁,不打算从房间出来。 父母亲认为双叶是因为惠理子突然死去,双叶内心才大受打击、变得不安。 双叶的确是因为惠理子的死而感到害怕不安。但那并非只是一个好朋友过世,而是因为她自己说不定会死才这样。 我隔着门呼喊双叶,同时也有意识地重复呼吸。 这是偶然才对。我一直对自己说,惠理子过世纯属偶然…… 结果那天我没跟双叶讲到任何一句话,跟双亲商量过后,决定到明天之前我们先静观其变。母亲虽对双叶的事放不下心,依然出门前往羽野先生家。 好像是有人召集附近邻居去帮忙什么事的样子。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按下电脑的电源。我想要知道更多关于诅咒小说的一切。 我必须找出双叶的朋友惠理子之死,并非惨遭诅咒之毒手所致的证据。我连上网路后,开始调查有关诅咒小说的资料。 现阶段得知的是诅咒小说的作者用了日高由香这个名字。这应该是假名吧?小说里面好像也有提过这件事。精通电脑的人只要查一查网页的网址,或许就能查出作者,但这对身为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我是办不到的。 总之得先找到些资讯。我在搜寻引擎打上日高由香或其他诅咒小说登场人物的名字搜寻过一遍,却没能发现什么令人在意的资讯。 至少能知道日高由香现在年龄的话,可以省下一点工夫。但是日高由香的网站上并没有她的个人资料,上头有的就那么一部诅咒小说。 我在电脑前发出叹息,小说最后虽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但是文章里面日高由香也提过「只要补充说这是虚构的,任谁都会安心」这种话,所以那根本没意义。 这样的话,我根本找不着这诅咒小说是唬人的证据。 读了诅咒小说的人,是不是也会跟我一样想要一探这作品的真伪呢…… 说不定在那群人的朋友里,有人发现了小说是虚构的证据。 我查看了那些读过诅咒文章者的个人资料,虽然我看到有的部落格主张小说是虚构的,却举不出半个证据。 再这样下去,陷入恐慌状态的双叶也无法相信事情纯属偶然吧。 我边看着一个名为「风香的个人网页☆」的部落格,抱头苦思。 这孩子两个月前好像也读过日高由香写的诅咒小说,但她只曾在日记上写着「我才不相信什么诅咒呢」这种话而已。 那时我察觉到有事不大对劲,那孩子在这个月三日后就没再写过任何一篇日记了。 部落格首页右侧会有个月历,光看月历就能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写过日记。如今这个月已到了下旬,她却好多天没写日记了。看之前纪录她可是全勤在写日记的啊…… 我切换页面,跳转至写有最后一篇日记的本月三日。 页面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在我读那篇日记时,我的血液逐渐失去温度,全身发寒。 那篇日记并非部落格主人所写。 写日记的人是主人的哥哥,他在日记里平淡地报告说—— 他的妹妹风香,在这个月二日突然死了。 我为了整顿紊乱的呼吸节奏,持续深呼吸。 除了双叶的朋友惠理子以外,还有人因为读了诅咒小说而死…… 我翻了翻之前的日记,发现主人风香是个高一学生。 上头还提到她喜欢运动,想必生前身体一定相当健康。 我驾驭着颤抖的手,继续搜寻其他读过诅咒小说者开设的部落格。 我花了两僩小时以上找出八个部落格,虽然上头并没有可以判断该部落格主人已过世的资讯,但其中有两个部落格已经好几个月没更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读了日高由香诅咒小说的部落格主一个死了,两人已经很久没更新。在最糟糕的情况下,也有可能是三个人全都死了。 就算皆属偶然,这样死亡的机率未免也太高了。话说当主人过世后,家人会将该部落格关闭也很正常。部落格的经营公司可能也会删除该帐号。 难道,读过小说而致死的机率其实还要更高? 我突然好想吐,我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全身相当紧绷难受,简直就像黑羽比那子从身后紧紧抱住我一样…… 隔天,只有我一个人出门去。双叶她一直没离开房间过,母亲也打电话向学校报备她今天不去上课。 说真的,我也想向学校请假。从没看过的黑羽比那子身影,从昨晚就一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害我无法入睡。我凭空想像的黑羽比那子就跟怪物没两样,看着她垂着长发飘啊飘得接近我的样子,吓得我曾数度差点大声尖叫。 假如这状态持续下去,我会跟双叶一样,整个人变得不正常。 连我在上学途中都会特别在意呼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我只不过像跟平常一样走路,却喘得像在跑马拉松一样,难以呼吸。在班会跟上课中也是,这样难以呼吸的状态一直持续。 我会突然想起诅咒文章。每节下课我都会跑到窗边一直深呼吸,座位在隔壁的翔太总是以感到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 放学后,当每个人都满怀笑餍地冲出教室,只有我挺着沉重的腰杆站起来。 回家后得好好想个办法跟双叶说明说明才行……正当我这么想时,突然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我回头一看—— 站在那的是神代英梨同学。 神代同学一句话也不说地注视我。我就像中了她那深邃吸引人的双瞳所施的魔法,停下全身动作。随后神代同学稍稍皱眉,张开形状整齐漂亮的嘴唇对我说。 「浦野同学对不起,因为我有些事很在意才会来找你。」 「喔、嗯,有什么事吗?」 过什么灵异场所,或是有人出车祸死掉的地方之类的……」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啊,如果浦野同学你没有怎样的话,那就没关系。对不起喔,我突然问了些怪问题。」 神代同学低头转向背对我,我赶快叫住她。 「神、神代同学……」 「嗯,怎么了?」 神代同学看我保持沉默,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为什么你会知道?」 「因为我好像从小就有灵异体质。而且浦野同学打从上礼拜开始,看起来就怪怪的。」 「怪怪的是怎样?」 「啊,不是说你怎么人变了还怎样,我的意思是从我眼里看出去,浦野同学的样子看起来会歪歪的。」 「我样子看起来会歪歪的?」 「嗯,这种事偶尔会发生。像是班上的男孩子跑去有幽灵出没的废弃屋试胆后,那个同学看起来也是扭曲歪斜的,但是等过了一个礼拜他就复原了。」 「那我现在也复原了吗?」 「如果复原了我就不会来找你了。毕竟只要讲这种话就会被人家觉得你有问题。」 「那你是因为看到我样子看来扭曲,担心我才跑来跟我说话的啊……」 「浦野同学,并不是那样。」 神代同学就这么干脆地否定我的话。 「是因为你模样扭曲得越来越严重,我才跑来跟你说话的。」 在染成一片红色的教室里,我对神代同学坦承自己曾读过诅咒小说这件事。 我暗自期待,如果是具有灵异体质的神代同学,说不定知道什么好方法来解决这件事。 但是神代同学摇摇头,说她只能分辨出谁曾跟灵异之事有所关连的人,并不知道什么解决方法。 我失望沮丧地坐在椅子上,我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神代同学看我这样,便拿出手机说。 「你告诉我那个诅咒小说的网址,我实际去看过一遍后,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方法喔。」 对于神代同学的提议,我回答她还是别那么做比较好。 拥有灵异体质的神代同学说,我正面临着有关灵能方面的麻烦。 虽然那有可能不是诅咒小说所引起的,但是说老实话,除了小说以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要是那小说真具有效力,这样神代同学也会遭受到诅咒。 神代同学自己也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诅咒,如果她中了诅咒,就会像我跟双叶一样受苦。她注意到我有异状,还特地来跟我说这件事,我并不希望她受到诅咒。 我默不作声,神代同学便开始搜寻起日高由香这个名字,找出贴有诅咒小说的网址。然后她完全不听我的劝,毫不犹豫地点开诅咒小说的页面。 神代同学的双眼完全聚焦于手机的画面上,在只有我俩的教室里,唯一能听见的就是神代同学的呼吸声。 她好像一直看着第一页那段黑羽比那子写的文章,放在手机按键上的大拇指一动也不动。 果然诅咒就在首页黑羽比那子所写的文章里吗…… 我想时间大概过了约五分钟后,神代同学如日本人偶整齐端正的漂亮脸孔稍微扭曲,还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这可是真的喔。」 「你说真的……意思是这真的有诅咒吗?」 「对,会让你样子看来扭曲的原因就是这个。这可是个威力强大无比的诅咒喔。」 「那……神代同学你也中了诅咒吗?」 「这个嘛,虽然我是不知道自己样貌有没有扭曲啦,但就我呼吸变得不顺这点来看是没错的……」 我当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神代同学。 「你那什么表情呀?我可是自愿去看那部诅咒小说的喔,浦野同学你不需要放在心上。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会中了那么强力的诅咒。」 「……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啦,而且中了诅咒的话,解开它就好啦。」 「咦!你刚刚不是说不知道怎么对付诅咒吗……」 「刚刚是刚刚。事到如今不去找方法也不行对吧,这也是为了彼此呀。」 神代同学虽然脸色苍白,眼神却没流露出丝毫胆怯恐惧的情感。她抿嘴表情严肃,猛盯着手机画面上显示的诅咒文章看。神代同学内心之坚强让我吓了一跳,而我则对自己如此软弱感到羞愧。 打从我开始认为那部诅咒小说可能是真的,我便一直害怕诅咒,活在其阴影下。 这样一来,在我被黑羽比那子杀了之前,我会先精神错乱发疯吧。 我得变得更坚强才行! 我跟神代同学互相交换了手机号码跟邮件地址。我们紧紧且大力握着对方的手,约好要一起找出解开诅咒的方法。 回家后,我看到母亲一脸担忧地坐在椅子上。 双叶今天都没踏出房门一步。不过把餐点放在她房门前,双叶会自己在其他人不注意时用餐,这样或许还让人比较放心。不过现在一知道诅咒是真有其效力后,该如何对付诅咒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根据日高由香的小说里面所写,黑羽比那子会花上几天时间,一个一个杀死读过诅咒小说的人。也因此死亡的机率其实很低,但是读者依然可能会死这点相当可怕。 这简直就像买了一张奖品是死亡的彩券。总之,不尽快找出化解诅咒的方法不行啊…… 我吃过晚餐后,马上回到房里打开电脑。我昨天虽然在找诅咒小说纯属虚构的证据,但今天的工作并不一样。 我开始搜索网路上是否有人化解了黑羽比那子的诅咒。 要是有人成功解开诅咒,如果我寄封电子邮件过去的话,真希望那个人会教我解开诅咒的方法。 但是我一直找不到。 我是搜寻到了几篇说自己有读过诅咒小说之人的日记,但日记上面也只写有「好恐怖」、「这应该是虚构的」等诸如此类如感想般的话。结果别说怎么化解诅咒了,那天我连个线索都毫无斩获。 隔天我一开门进到教室里,神代同学马上过来跟我说。 「我知道日高由香住在哪了,我还找到了其他资料喔。」 「咦!你、你怎么找到的?我昨天在网路上一直找啊,你说的那些我一个都没看到耶。」 「因为我是用爸爸平常在用的付费搜寻引擎,找了一下以前的新闻报导。因为是未成年犯罪,所以名字没有被报导出来,但是我找到了园田诗织杀了黑羽比那子的新闻。」 「那果然是真的……」 「对啊,不过那件事好像没行造成话题。可能就像日高由香说的,是园田诗织的家人向媒体施压呢。」 「话说小说里面有提到,园田诗织她家境富裕呢。」 「光靠家境富裕要隐瞒那件事的话太难了,说不定他们家人脉也很广。也可能是被害者黑羽比那子的家人并不希望出现在报章杂志上。」 神代同学貌似回想起那件惨不忍睹的命案,皱紧眉头。 「那么命案是在哪发生的?」 「是xx县的xx市喔。」 「那不就是隔壁县吗!」 的。」 「你是说日高由香在说谎骗人?」 「我猜大致上都是真的,但她好像很怕自己真实身分曝光。她也有可能把小说里的登场人物姓名或时间都改掉呢。」 「嗯,虽然让别人看诅咒文章是不会承担罪名的,但是像她那样在网路上散播的话,一定会触犯众怒……」 我对日高由香为了保住自己一命,而在网路上散播黑羽比那子所写诅咒文章之行为感到憎恨。 我拿出手机,进到日高由香的网站,连进诅咒小说的页面里,发现计数器的数字比昨天还多了五十以上。光是想到一天就有五十人以上看过诅咒小说,不免寒毛直竖。 那些人该怎么办呢? 是心生恐惧怕得发抖吗?或是觉得那是骗人的而一笑置之?还是他们会跟日高由香一样,试着让更多人读到那部诅咒小说呢…… 手机荧幕上显示着诅咒文,我只是看着文章而已,呼吸又开始变得紊乱。这时后面突然伸出一只右手抢走我的手机。 「你干么脸色凝重地看着手机啊?」 抢走我手机的,就是那个容易得意忘形的翔太。翔太嘿嘿地笑着,玩着我装在手机上的猫型吊饰。 「你、你干么啦,手机还我啦!」 我的叫声全班都听得见。因为手机上显示的,正是那篇诅咒文。要是翔太看了的话…… 「什么啊,你怎么那么生气啊。难道这是你男朋友传的邮件吗?」 「才不是咧!」 「那我看也没关系罗?」 「不行!绝对不行!」 我扑向翔太,打算抢回手机,但是在这之前翔太的视线已经先转移到手机上了。 「这什么啊?真是有够诡异的文章!」 「你为什么看了!」 「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篇惊悚小说,又不是你男朋友传的邮件。」 「笨蛋!大笨蛋!」 翔太看我真的发怒,就自讨没趣地将手机归还给我。 「你这个人真开不起玩笑耶,平常明明就会一起玩得很起劲。」 「那是因为你太幼稚了啦!」 「啊——算了。」 翔太嘟起嘴,走向他的男生朋友群。神代同学担心地看着翔太的背影。 「不小心被他看到了呢。」 「嗯,不过只有那么一瞬间,说不定没事。」 「谁知道呢。日高由香的小说里面有提到,就算只是稍微瞄了一下也会中诅咒的。」 「神代同学你看不出来吗?比如像翔太样貌扭曲那样。」 「现在看起来很正常。不过我也遇过几天后样貌才看起来变得扭曲的例子。说老实话,我不知道现在翔太同学是否中了诅咒。」 「……真的是个大笨蛋。」 「总之还是先别跟他提有关诅咒之类的事。因为他是男生,可能会觉得没什么。假设他知道自己被诅咒了,光是那样他在精神意志层面可就相当难受了。」 「说得也是……」 我想到自己的妹妹双叶也是那样,便频频点头。虽然我不知道翔太是否真的中了诅咒,现在去查那个也没意义了。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化解诅咒。如果我能办到,翔太就不会死于非命了。 可是,我的愿望却惨遭破灭,无法实现。 隔天班会,班导井上老师走进教室时表情看来悲痛。 「我刚刚接到远水翔太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说翔太同学在昨天晚间过世了。」 我用双手捂住嘴巴,抑制即将从喉咙迸出的尖叫声响。班上到处都是同学发出的惊呼声。 神代同学脸色苍白,看着我隔壁没人坐着的位置,看着本该是翔太坐的位置…… 「今天我的课就改成自修。还有,班长跟我到办公室一趟。」 平时老师在教日本史时,讲话声音洪亮响彻班上,还带有很重的腔调,如今音量却变小了。待老师离开教室,跟翔太交情不错的男同学趴在桌上开始啜泣哽咽,为此而哭的女同学也不在少数。 我呆滞地望着眼前这副景象。 我国中时就认识翔太,我们虽然会吵架,但他是我少数能够自在聊天的异性朋友。说不定翔太他对我抱持着好感,虽然我已经无从得知。 害翔太之所以过世的人,说不定就是我。 我感到呼吸渐渐变得急促,我要呼吸才可以。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神代同学将她那柔软的手搭在我肩上,那张有如日本人偶整齐端正的脸,正担心地看着我。 「翔太同学还不见得是因为诅咒过世的,你先冷静下来。」 听着神代同学沉稳话语,我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等放学后我们去翔太同学家一趟吧。翔太同学过世让人感到伤心,但是在哀伤痛哭前得好好确认一下才行。」 神代同学说得没错,要悲伤随时都可以。 现在为了双叶,还有为了明知危险,依然打算挺身救我,读了诅咒小说的神代同学,我要振作…… 放学后,我跟神代同学一同前往翔太家里。 翔太家虽然跟我家方向完全相反,还在步行可到的距离范围内。 翔太家门口聚集了一群像是附近主妇的人,住家里也有许多人齐众一堂。 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相当忙碌,当我犹豫是否要开口问人时,我听到附近的邻居正在谈论。 「警察有来过是真的吗?」 「对啊,听说警察把这当成异常死亡来处理。翔太他之前看来一直都好好的呀……」 「有人说翔太过世的脸看起来惨不忍睹耶。」 「话说速水太太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是啊,好像是看到翔太死了就晕倒了。据说尸体好像曾被什么东西压迫,舌头都跑出来了。」 「他是在家里过世的没错吧?是谁杀了他吗?」 「怎么可能!速水先生他们一家感情都不错啊。」 「不过翔太他还只是个高中生而已,真是可怜……」 我塞住耳朵,不想继续听下去。神代同学可能是担心我吧,她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说:今天就先回家吧。我们已经知道翔太同学的情况了,而且他的家人看起来也相当忙。」 我点点头,不发一语。 夕阳西下,我跟神代同学走在昏暗的路上。路上没有其他人,我只听得见神代同学的呼吸声。 至今在平常走路时,我有听过别人的呼吸声吗…… 果然,翔太过世对神代同学可能也是个打击,抑或是黑羽比那子诅咒的缘故呢?当我在想这些事的时候,神代同学却开启一个可怕的话题。 「说不定诅咒的威力变强了……」 「咦?什么意思?」 「日高由香在小说里面写过,黑羽比那子会隔了几天就杀死一个看过文章的人。」 「对啊,那我知道。」 「浦野同学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翔太同学看了诅咒文后,一天就死了喔。这世上还有很多看了诅咒小说的人才对呀。」 「啊……对喔。因为那部小说在网路上已经广为流传了。」 正如神代同学说的,加上在双叶的朋友惠理子之后,连翔太也死了。认识的人在短时间内相继死去这真的很怪。 咒杀死的,没人会发现。」 「……只要我们很认真地去找人商量,说不定连大人都会相信这件事。」 「你要把小说拿给商量对象看吗?」 神代同学这么说,我哈一声倒抽了一口气。只要把诅咒的事情讲出来,说不定真会有大人相信我们。但是我们该如何证明呢? 光是一天日本就有超过三千人死亡,要判断哪些人是中了诅咒而死是不可能的。因为死掉的那些人无法开口说话,说自己是中了诅咒才死的。 会发现这点的人就跟我们一样。生活圈中有人读过诅咒小说,然后那些人还真的死去…… 「黑羽比那子的诅咒正透过网际网路持续扩散,这样反而不会分散诅咒的效力。」 「只要日高由香当初不把那种小说贴到网路上,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是啊。日高由香这种行为的确相当恶劣,而且她本人都知道那个诅咒是真有效力的。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为了减低自己被杀的机率,而采取跟日高由香一样行动的人很多。」 「这想法真是可怕……」 「嗯,而且跟日高由香有着相同想法的人,也正在散播诅咒。诅咒的效力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变得越来越强。」 我想像日高由香为了让更多人看到诅咒文,在许多留言板上张贴小说的样子,就忍不住发抖。 「难道真没有降低自己被杀机率的方法吗?」 「我想没有。这个诅咒是黑羽比那子在当高中生时做的,这样的话,同为女高中生的我们是不可能解开的。」 「但是我们对该如何化解咒语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要利用文字啦。」 神代同学果断地回答。 「黑羽比那子用文字让人意识到呼吸这件事,我想诅咒的根基就在那里。所以我才觉得,要化解这个诅咒也得靠文字才可以。」 「就算这样,但人家常说『知易行难』啊。」 我话一说完,神代同学就叹了一口气。 「总之为了解开这诅咒,要先调查黑羽比那子的事情。」 「也对,既然都知道黑羽比那子读过的高中了,也知道出事的日期。我想应该很容易找到知道她的人。」 「只要知道黑羽比那子的成长经历跟个性,就能成为解开诅咒的突破点。我们绝对不能轻言放弃喔。」 神代同学看着我的眼神含有坚强的意志,我也十分赞同她说的。 当时,我看向神代同学的脚边,发现了一件事。 我发现神代同学她也很害怕。 我发现她掩饰自己的脚正怕得发抖,还激励我,给我勇气面对这件事。 神代同学说,只要被灵体缠上,在她眼里那个人的样子就会变得歪曲。这么说的话,我的模样看来也一定很扭曲。能感同身受体会诅咒之恐惧的人,正是神代同学。 可是她却顾虑到内心一样惧怕的我。班上有着这么温柔又坚强的同学,我竟然都没跟她好好相处。 我在班上有很多朋友,但回想起来,我跟那些人的交情并不深厚。 早上见面打招呼,下课时间谈天说地,放学后聚在速食店大聊感情话题。就连互传邮件感觉都像是为了不让彼此疏远而必须履行的义务。 可是神代同学却不一样,不管契机为何,就跟字面上一样,她为了单纯只是同班同学的我,连命都豁出去了。 我认为在这时,我交到了友谊能维持一辈子的好朋友。 那天晚上,神代同学拨了通电话给我。虽然时间早已超过深夜一点,但这是为了确认我们任何时间都能互相联络。而且,如果是神代同学打的电话,我还挺欢迎的。 「我知道黑羽比那子的家在哪了。」 手机传来神代同学的声音,难得听到她会那么兴奋。 「咦?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拿出生地跟出生年月日来搜寻后,找到了一个跟黑羽比那子是同学的人所架设的部落格。虽然她们不同班啦。我传电子邮件问她黑羽比那子的事情后,对方回信说她还记得那件事,然后我就马上找她聊了起来。」 「她愿意跟你聊天啊?」 「对呀,我们才聊到刚刚而已。」 神代同学好像说她自己是超自然现象研究社的社长,才问出黑羽比那子的事情。黑羽比那子被杀的事情,对当时的在校生造成相当大的震撼,跟神代同学聊天的人也一五一十地告诉她有关资讯。 「然后啊,那个人跟黑羽比那子的同班同学联络上后,还帮我问到了地址呢。」 「那你有办法跟黑羽比那子的同学聊吗?」 「那个就不行了,那个人说她不想提到任何有关黑羽比那子的事。光是问住址就花了好大一番工夫呢。」 我朝手机话筒发出能表达我失鏊的声响。 「无法跟那位同学聊天虽然很可惜,但是能知道住址我就很高兴了。」 「知道住址就很高兴?难道你……」 「没错,这个星期日要不要一起去黑羽比那子她家?」 我对神代同学的提议哑口无言。 「你也不用吓成那样吧。去那边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破解诅咒的提示呢。」 「但、但我们怎么跟黑羽比那子的家人说啊……」 「没有家人在啦。那件事情过后,他们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所以我们要去的是黑羽比那子以前住过,现在则是空屋的家。」 「空屋……」 「反正黑羽比那子随时随地都会出现,不管去她家还是待在自己家里都一样对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我虽然能赞同神代同学的提议,但是要到那个黑羽比那子住过的房子去,果然多少还是会感到抗拒。 「浦野同学,我们现在的生活可是在跟死神作伴喔。我们可能还能活超过一年以上,明天突然就死了也说不定。正因为情况如此,我们才需要尽快写出能破解诅咒的文章啊。」 「也是……说老实话我很害怕,但也只能去一趟看看了。」 我明明在用手机讲电话,却不断点头。 跟神代同学讲完电话后,我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抖个不停。 周日要去黑羽比那子的家……我光这么想,呼吸就越发困难。 要呼吸。不呼吸不行。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周日当天下着雨。我撑着伞前往集合地点的车站。 绵绵细雨下个不停,酝酿出一股黏腻且沉重的气氛。感觉每走上一步,具有黏性的液体就沾附在鞋底。是因为我不想去黑羽比那子家里才会感到如此吗? 我想起了妹妹双叶,自从她的朋友惠理子死后,双叶完全没去上学。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还会像发疯似地大吼大叫。 这样下去,在被黑羽比那子杀了之前,双叶的心灵会先早一步崩溃。 为了双叶,我要赶快找出能化解诅咒的文章。我咬紧下唇,迈出步伐走向车站。 间房子看。端正整齐的脸庞有点扭曲,从她的小嘴轻轻吐了一口气。 「那就是黑羽比那子的家唷。」 「你怎么会知道?」 「只要是有点灵异体质的人,都能马上认出来啦。」 神代同学话这么说,脸上挂着苦笑。在神代同学眼里,那幢房子看起来就跟其他家不一样吧。 我原本打算问神代同学那房屋看起来是什么样子,随后马上打消该念头。因为我觉得要是问了,自己就会变得无法踏进那幢屋子里。 我俩并肩前行,靠近黑羽比那子的家。 一开始令我在意的是左右两旁。以黑羽比那子家为中心,两旁住家的玄关门上都贴有「待售」的看板。我稍微移开视线看向旁边,其隔壁跟里边的住宅好像也没人居庄。 黑羽比那子的家随后即矗立在我俩眼前。 跟附近其他民宅没两样,从外观看来是幢极为普通的住家。然而,可能是因为多年无人居住,庭院里杂草丛生,墙壁也褪色发黑。金属制的大门如今也满是铁锈,连摸个门把我都得再三考虑。 当我依然畏畏缩缩时,神代同学向前踏了一步,打开生锈的铁门。门扉响起有如切割金属时发出的刺耳声音。 我们从半开的大门侧身进入,踏进院子,走向玄关。 可是玄关门上着锁,看来无法入内一采究竟。在我发呆时,神代同学开始搜起邮箱来。 「神代同学,你在干什么?」 「我们一家在帮上大学的哥哥找房子的时候,我看过房仲业者都会把那个放到邮箱里面。」 「咦?什么东西啊?」 「这个啊。」 神代同学得意地拿出贴有胶带的银色钥匙。看来钥匙是用胶带贴在邮箱上方的样子。 「这样就能进去里面好好调查了。」 「不过,我们这样擅自进去没关系吗?」 「被逮到的话乖乖道歉就好啦。我们是女高中生,应该没人会把我们当小偷啦。」 神代同学将胶带撕下,把钥匙插进玄关门上的钥匙孔。发出一声小小喀嚓声响后,玄关大门缓缓开启。 我因感到呼吸困难,用手按住胸口。 黑羽比那子不在这里……你要冷静。只要深呼吸一下,调节呼吸就没事了。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进到屋子里,阵阵霉味扑鼻而来,霉味跟梅雨的湿气和在一起,闻起来的味道就像连空气都腐败了一样。 我们以手捂住口鼻,开始在屋内探索。我们在客厅跟厨房绕了一圈,并没有任何家电跟餐具,但是餐具橱或沙发等大型家具还留在原地,好像是在搬家途中丢弃的。 「黑羽比那子的房间应该就在二楼,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神代同学语毕便登上轧轧作响的阶梯,我也赶紧跟在神代同学后面。 二楼有三间房间,神代同学却笔直地朝最里面的房间前进。那一定就是黑羽比那子的房间。神代同学用力深呼吸后,一口气打开房间门。 那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六坪大房间。里头摆有木制的书桌跟床铺,房间一角有着一叠用绳子绑起来的书,上面都沾满了灰尘。书籍跟笔记本散落在敞开的衣柜中。 「这房间好像只有书呢。」 「对啊,墙壁上好像也没贴过海报的痕迹,完全感觉不到有人在此生活过。虽然可能是因为整理到一半紧急搬家才会这样。」 「我原本以为会是个可怕诡异的房间呢。」 「是啊,不过这里面的书,很多都是跟超自然现象有关的喔。」 神代同学指向房间角落书本堆砌成的小山。光是随便看一眼,跟诅咒相关的书就有十本以上。 其他还有心理学跟哲学类的,都是些高中生读来也很难懂的厚重书本。时尚杂志或漫画之类的休闲娱乐书则是一本也没有。 我们逐一确认书本里面的内容。如果发现令人在意的书,我们就把书名跟出版社记录在手机的记事本里。 几乎把房间里的书都检查完后,我看到地板上有本笔记本。封面好像曾过水浸湿过,皱皱的比起其他笔记本厚上一些。拿在手上,还挺有重量的。 我想说里面会不会夹着什么东西而打开一看。 一瞬间我在笔记本里头见到有颗眼珠在看我。我吓一跳,身体还抽了一下,待我仔细一看,原来那只是个画得相当逼真的眼球图案。那眼球图看起来是用极细的毛笔以黑色墨水作画,线条的强弱清晰分明。 图画旁边还挤满了用相同墨水写成的「眼」字。 这是黑羽比那子画的吗…… 我脑子边这么想边看着笔记本时,眼球画突然瞪大眼睛看了我一下。 我发出尖叫,把笔记本丢掉。 「浦、浦野同学你怎么了?」 神代同学听到尖叫声,便朝我靠过来。我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以颤抖的手指着笔记本。她捡起笔记本,翻开画有眼球的页面。 我心里已做好准备那颗眼珠是否会再度动起来,然而眼珠却没有任何变化。 「刚、刚刚那个眼球,瞪了我一下。」 「……你是说这个眼球图案动起来了?」 「对、对啊,神代同学在那本笔记本上感应不到什么东西吗?」 我一发问,神代同学便盯着笔记本瞧。 「是有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啦,但我却感受不到什么强大的能量。我不认为这笔记本能引起那种灵异现象的说。」 我边提防边偷看笔记本,可是一点也不觉得画在上面的眼珠会再动起来。 看到眼珠会动是我想太多了吗…… 神代同学就在我脑子里这么想的同时,翻开笔记本下一页。 这次页面中央画着一个像是蜗牛的图案,旁边一样写满了「耳」这个字。 神代同学感到不可思议,准备翻开下一页。可是纸好像黏住了,一直翻不开。她用指甲夹住角落稍微开开的地方,一口气撕开该页面。 有白色的东西散落地面。 「这是……什么啊?」 神代同学用指尖抓起掉在地板上的那些白色碎片,看起来像是直径约有一公分的薄纸片。白色且稍微透明,表面上好像还有类似图案的纹路。 那些东西在刚刚撕开的笔记本页面上,可是贴得满满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这时,我看神代同学侧脸微微扭曲地说。 「……这个……是人的皮啊……」 当下我突然没听懂神代同学说的是什么意思。人的皮……难道这是黑羽比那子的皮肤吗…… 潮湿的空气好像瞬间冷却下来。 神代同学脸色苍白地继续翻开下一页,翻开的那一瞬间,神代同学也尖叫了一声,把笔记本丢掉。 掉在地板上的笔记本所打开的页面,被涂得一片漆黑。不,在我眼中看起来是那样,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内页不是被涂得一片漆黑,而是黏满了大量的毛发。 「这、这本笔记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可能是黑羽比那子拿来举行什么仪式用的道具喔。」 神代同学看来冷静点了,她边捡起笔记本边继续说下去。 「第一页是眼睛,再来是耳朵,然后是皮肤跟头发。说不定她打算把自己的意识跟身体转移到这笔记本上。」 「那种事办得到吗?」 「黑羽比那子她认为办得到吧。不,实际上她真的办到了。」 「那……黑羽比那子……就在这笔记本……」 「不,我刚刚说过了 ,这笔记本并不具有能够致人于死地的威力。这看起来只像是个空壳。」 「空壳?」 「意思就是黑羽比那子已经不存在于这笔记本里了,虽然很可惜啦。」 「……这很可惜吗?」 「如果黑羽比那子还活在笔记本里的话,就把整本笔记本烧掉就好了啊。」 「啊……」 「黑羽比那子把她自己从受癌症侵蚀的身体,移动到这本笔记本上。然后又因为某个事件成了契机,使她成功脱离笔记本……」 神代同学皱起眉头,一页又一页地迅速翻过笔记本。 「果然其他分页也有身体器官的名称,像是心脏跟指甲之类的。」 「那么指甲……」 「嗯,指甲就贴在这页上头。不过心脏当然是贴不上去的啦。」 我强忍住快涌上而爆发的恶心感,将视线朝向笔记本。数百个已变了色的半月型指甲就这么黏在纸张上,周围也写了很多「指甲」这个字。由于线条看得出强弱淡薄,想必这也是用毛笔沾墨水写的吧。 「话说黑羽比那子为什么要用毛笔写字呢?用原子笔写起来分明比较轻松啊……」 「对耶,说不定是有非用毛笔不可的理由存在。」 「会是用毛笔写才能把力量灌进去吗?」 神代同学摇摇头否定我的疑问。 「……好像不是那样。」 「不是那样……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用毛笔的原因了吗?」 「嗯,我刚刚知道了。这跟毛笔无关,原因在于墨水上。」 「墨水?」 「这个墨水……可是有掺血的的,掺了黑羽比那子自己的血……」 听了神代同学说的话,我拼命吞回逆流而上涌至喉头的胃液。 我们将黑羽比那子可能用于仪式上的笔记本携回。 我们也决定,把在场所发现的数本黑羽比那子研究诅咒时用的书放入手提包中,一并带回。 虽然这已经是间空屋了,私自拿取别人的东西回家总是不太好意思。但这些书有可能成为破解诅咒的线索,所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 我们离开黑羽比那子的家后,为了搭乘计程车而走向大街。 雨一样在下,我们精神却相当振奋,因为我们获得了可能解开黑羽比那子诅咒之谜的关键笔记。再来只要研究笔记本,写出能化解诅咒的文章,我、神代同学跟双叶就能免于一死。 我跟神代同学在车站前分道扬镖,踏上归途。我的手提包里放着一本黑羽比那子的笔记本,神代同学则负责研究用在仪式上的笔记本跟其他本子,我也得从手中这本簿子找出化解诅咒的提示才行。 回到家后,母亲笑容满面地出门迎接我回家。我已经好久没看到母亲如此高兴了。 母亲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双叶她终于出房间罗,她现在在客厅。」 一听母亲这么说,我马上跑向客厅。打开门后,我听到的是双叶的笑声以及小猫的叫声。 事隔多日看到双叶,她明显削瘦不少。但她现在看起来却很有精神,还笑着跟父亲一起喂养小猫。双叶看到我回来,便抱着小猫走过来说。 「这是我在公园捡回来的唷,很可爱吧。」 「喔、嗯,对啊……」 我对双叶她貌似忘记诅咒这回事的态度感到惊讶。我将视线投向小猫。 这小猫是头茶白两色混杂的母猫,我一摸小猫的喉咙,它就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在我看着双叶跟小猫玩耍时,母亲走到我身旁。 「我想说要把双叶捡到的这头小猫留下来养,如果双叶会因为这样变得比较有精神的也很好。」 「是啊,这方法不错。」 我看着双叶开心欢笑的样子,松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双叶的心境产生了何种变化,但是她那么有精神,我看了也很高兴。希望在我写出破解诅咒的文章前,双叶能一直忘记诅咒的事情。 我从当天晚上开始研究黑羽比那子的笔记本。 笔记本里有着一堆我从没看过的数学式子跟看来不吉祥的文字。 我不知道这里面蕴含着怎样的意义,其他的分页上更是挤满了阿拉伯数字的0和1。另外还有用外国文字直书写成的页面,其中还夹杂了几个像是「死」与「呼吸」等汉字。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像是黑羽比那子随笔记录所写下的东西,但是光看词汇的排列,我实在无法理解其中意义。特地到黑羽比那子家里,还把笔记本带回家了,再这样下去可能连个线索都找不出来。 结果那天我只能把看来令人在意的地方贴上便条纸做记号而已,什么都办不到。 星期一早上,我独自一人出家门上学。虽说双叶已经愿意走出房门了,但我的父母觉得现在让她回学校还太早了。 我一进到教室,神代同学马上过来找我。她好像也研究黑羽比那子的笔记到很晚的样子,两眼布满血丝。 「浦野同学,你有发现什么吗?」 「抱歉,我现在只找出了一些令人在意的点而已。」 「我这边可发现了一些东西喔。不过讲起来会很花时间,等放学后再说吧。」 神代同学拍了我肩膀一下,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班上同学都放学回家后,我跟神代同学在教室里开始分析笔记本。 「笔记本第一页上面写的都是跟呼吸有关的东西,像是口呼吸跟鼻呼吸,其他还有跟肺部功能有关的笔记资料呢。」 「也就是说,黑羽比那子她相当执著于呼吸罗?」 「答对了。我们都知道这个诅咒主要就是让人意识到呼吸这件事,但是她却把重点放在口呼吸上。」 「所谓口呼吸就是用嘴巴呼吸对吧?」 「对,口呼吸跟鼻呼吸不一样,危险多了。我也听过口呼吸无法完全吸收吸进来的氧气这种说法呢。看了诅咒文后,等你察觉时就会发现自己口呼吸的频率变高了,这你也知道对吧?」 我默默地点头。 我也因为亲身体验才知道自己口呼吸的次数变得频繁。 「自黑羽比那子死后,诅咒由一变为二。一是让中咒的被害者意识到呼吸,自己害死自己。二是被已非人类的黑羽比那子杀死。」 「两者都是很讨厌的死法呢。」 「对,然后黑羽比那子的诅咒又会因为牺牲者增加,威力演化得更为强大。」 「只要把贴在网路上的那些诅咒删除就好了嘛……」 「那不可能吧。就算文章被删了,要是有人跟日高由香抱持着相同想法,为了自己的命而不顾他人死活的话,文章还是会被贴上去的。」 「……那还真是个讨人厌的想法。」 「因为死亡就是那么可怕啊。好像还有人在用错误的诅咒转移法来化解自己身上的诅咒呢。」 「诅咒转移?」 「也就是把诅咒转到他人身上的方法。这方法好像在喜欢读诅咒小说的读者群中很流行,在网路上也曾稍微引起话题过呢。」 「你说那个方法是错误的吗?」 「是错的啊。因为那个方法是把诅咒文拿给猫看。黑羽比那子对不识字的人不管用,也就是说给动物看一点意义也没有。」 「猫……」 我的背后顿时有什么东西轻拂而过。 最后看到的诅咒文章烙印在视网膜上,这样就可以把诅咒封在尸体里。」 「把猫杀死……」 「真是可笑。明明只要稍微动脑想一下,就会知道这是在骗人的了。人被逼到走投无路时,可能就会不自觉地相信那种道听途说的方式呢。」 神代同学说的话我并没有听到最后。我立刻抓起书包,赶紧跑离开教室。 父亲跟母亲好像还没回来,家里一片寂静。我偷偷摸摸地登上通往二楼的阶梯。 我敲敲双叶的房门,却没任何反应。我转过门把,门好像没上锁的样子,轻轻地就打开, 房里不见双叶的身影。然而,桌上却有着一个长宽约三十公分的木箱。 难道双叶在网路上找到了诅咒转移法,然后……突然有股令人身体发麻的感受涌上,仿佛全身上下爬满了虫子一样。 我慢慢地靠近书桌,鼓起勇气打开木箱的盖子。就在打开盖子的瞬间,贴在木箱内侧的诅咒文章映入我的眼帘。 约有数十张的诅咒文以浆糊之类的东西贴附在箱子里,然后箱子底部有一颗以含怨憎恨的表情看着我的小猫头。 我昨晚才摸过的喉头处流出黑浊血液,彻底染湿了整个箱子的底部。我赶快捂住嘴巴,立刻冲下楼梯,飞奔至洗脸台反复呕吐。 小猫空洞的眼睛不停出现在我脑海之中。那么温柔可人的双叶,竟会做出如此可怕残酷之事。 那时背后传来声响。 我回过头,发现双叶笑咪咪地站在那里。她左手提的塑胶袋里好像装有什么块状物体,半透明的袋子底部更积有红色液体。 「双、双叶……」 「姐姐,我解开诅咒罗。」 双叶笑笑的,露出白色牙齿。 「等我把这尸体埋到院子里,下次我就把姐姐会用到的小猫抓来,你再多等一下喔。因为西边的公园好像有野猫生小孩了,我想应该很快就抓得到喔。」 双叶话一说完,突然大声地笑了出来。尖锐的笑声直接贯穿我的脑门,双叶以前从来没这么笑过。 我只能茫然地呆望着双叶大笑且甩动手上那包满是鲜血的塑胶袋。 结果双叶住进了我们市内的医院。双亲回家后,双叶依然不停狂笑,还打算拿着把大剪刀外出。我们无法放任双叶这样下去。 父亲问我知不知道为何双叶会变成那样。 但诅咒文章的事万万说不得。 一说出来,父亲可能也会看到黑羽比那子的文章。至少在还无法破解诅咒时可说不得。 我再次体认到黑羽比那子诅咒的恐怖。一是让人意识到呼吸使其精神崩溃,二是黑羽比那子直接杀了被害人。无论是何者,都难以证明其真实性。 在证明之前,连找人商量讨论都办不到。 诅咒就在这时如传染病似地到处扩散传播,随着牺牲者数量增加,黑羽比那子的力量便更加强大。 我必须尽快写出能破除诅咒的文章。 就算双叶她已经疯了,我也无法保证黑羽比那子不会来杀了她。 那天晚上,神代同学可能是担心我为什么会向学校请假,打了电话给我。 我把双叶的事告诉她后,听筒另一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双叶现在就只能交给医生照料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化解这个诅咒。」 「……对啊,我们得好好做自己所能做的。」 「是啊,明天你会来学校吧?」 「嗯,我会去喔。」 「那明天学校见罗,我可是知道了很多跟诅咒相关的东西呢。」 我挂断电话走出房门,听见一楼传来母亲的哭声。她一定是为了双叶的事嚎啕大哭。 我放弃下楼,转身回房。我可没有时间沉浸在哀伤的气氛里。 我跟神代同学从隔天开始创作破解诅咒的文章。我们最初都利用午休时间的校园以及放学后空无一人的教室进行,由于时间不够。我们在家里的电脑装上视讯摄影机,再利用聊天软体创造出一个就算在深夜也能互相讨论的环境。 神代同学将许多文字排列组合给我看来测试效果。这是具有灵感应的神代同学才能办到的事情,好像随着排列组合结果不同,我扭曲的样子也有些微的变化。当然这对没有灵感应的我来说,无从判断哪里不同。 不过我也会透过电脑荧幕,向神代同学表达呼吸困难程度起了变化等自身意见。 我认为神代同学真的很厉害。 她并非只有灵感应跟能辨别惨遭诅咒之人的双眼而已,就算发生任何事,她也能保持冷静分析情势这点也很厉害。她还能从黑羽比那子家带回来的笔记本中,看穿黑羽比那子打算将自己和诅咒同化以获得永恒的生命这件事。 而且神代同学她还发现,黑羽比那子其实失败了。 这我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她说在黑羽比那子把自己跟诅咒同化的仪式中,有个致命性的缺陷。 黑羽比那子她现在的确并非以人类之姿存在这世上。可是跟她仍为人类时不同,她的意识现在好像正受到诅咒的支配。 「现在的黑羽比那子并无法遵照自己的意志行动,成了一个只会杀死看过诅咒文章读者的存在。」 神代同学是这么说的。 「黑羽比那子是在疯狂的状态下于世上游荡。如果她的意识正常,她就不会随机杀了看过诅咒文的人,日高由香可能早就被她杀了。她连一心想破解诅咒的我们都能立刻杀死。」 我只能频频点头,对神代同学的分析能力表示赞同。然后,神代同学发现了化解诅咒的线索。 神代同学判断光以文字来化解黑羽比那子的诅咒相当困难。她想到的方法是,把文字写在色纸上以增强破解诅咒的效果。 这方法好像是她观察我看着不同色纸上写的相同文章时,扭曲的模样会产生变化所发现的。 这么一来,破解诅咒的准备工作已就绪。 可是,问题就在接下来的部分。为了写出能破解诅咒的文章,文字大小、留白以及要以哪种格式书写,甚至是否得用手写都是必须考虑进去的因素。 而且为了组合文字所使用的配色更有上万种。 神代同学更断言,如果不从中找出最适当的组合,将无法破除黑羽比那子的诅咒。 「为数众多的人因黑羽比那子的诅咒丢了性命。人死于如此不合理且荒谬的死法后,将化为怨恨,成为跟诅咒一体化黑羽比那子的能量,就跟食物一样。」 「食物……」 「所以为了让黑羽比那子从这世上消失,只要断绝她的能量来源就行了。我们写出化解诅咒的文章后,会被黑羽比那子杀死的人数便会减少。最后能量会耗尽,黑羽比那子也随之消灭。」 电脑荧幕上,画面中的神代同学叹了很大一口气。 「再来就是比谁的速度快了。看是我们先把文章写出来除咒,还是先被她杀死……」 我在电脑前吞咽口水。 黑羽比那子的诅咒威力会随着牺牲人数攀升增强。现在惨遭她毒手的,一天内可能就有三人以上。一想到读了诅咒小说的被害者性命就掌握在我们手上,连睡觉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在暑假开始前,命中注定的日子终于来临。